《大明烈歌》 第一章 跳回大明 南直隶苏州府,午后阳光温煦,照在人身上让人倍感温暖舒适,花园内一潭秋水微波荡漾,湖水北向一处假山,假山自下往上绿倚红绕,山顶一座凉亭,隐约间见有二人在凉亭中。 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自花园门口走向假山,向凉亭处行礼后笑道,“清荷姐姐,少爷可是醒着?夫人今日令管家为少爷及小姐制些秋冬衣裳,需量尺寸,请少爷至后院前厅” “绿萝妹妹,本少爷听见了,告诉娘亲,半个小时~~呃,一炷香内到前厅”一个慵懒的童音回道,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童孺双手抱在脑后,一副懒散的样子,放松的躺在藤椅上,幼童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鼻梁挺直,长的非常可爱秀气,神态却颇为老成,身边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不时扇下扇子驱赶蚊虫。 “少爷,奴婢叫萝儿,不叫绿萝......” “哈哈哈~,叫习惯了,再说了,叫绿萝有什么不好,好听又好养活!”幼童笑着回道, “反正奴婢不叫绿萝!”萝儿跺跺脚,转身疾步复命去了,好似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少爷,你又欺负萝儿”身边少女笑道, “呵呵~你不懂,少爷的心思你别猜”说完,拿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你,“恩~好吃,不过有点甜了,下次让孙大娘少放点桂花蜜,剩下这些你吃了吧,要不晚些你给峰哥带过去”随意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第一回了。 “谢谢,少爷”少女谢道,起身倒一杯白开水递过去,“少爷,喝口水,歇一歇需到前厅了” “好,无需歇了,只管去吧,早去早结束。”幼童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幼童边走边想,后世九月的苏州还是很热的,温度起码三十度左右,哪像现在午后了也就二十六七度,现在倒是觉得舒服,可自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多了,这天气真是一年比一年冷,难道说明朝末年小冰河时期这么厉害的。 据记载最冷的时候可还没到呢,以后可怎么办,最怕这南方的冬天,那可是魔法攻击,穿多少都嫌冷,有时候房间内还不如房外暖和,房间外起码还能晒个太阳。 再说我堂堂一有为青年,真是作死才来到这明朝末年,没错就是作死,幼童本名李魁,呃~~花魁的魁,魁首的魁,不是黑旋风那个李逵。 在孤儿院长大,能记事儿起就把孤儿院当成家,把老院长当奶奶,性格很好,没像有些孩子那么孤僻,后来发生了一件影响他一生的事情离开了孤儿院,被一对老夫妇收养。 老夫妇对他很不错,他也争气,长大后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考上了哈佛大学,本以为今后可以孝顺他们,可好景不长,大学毕业没多久老夫妇就相继去世了。 悲痛之余,李魁把心思全部放在了工作上,很快就成为华尔街一家投行出色的金融分析师,之后转做投资来也是有声有色,年仅三十五就做到投资部门总裁的职位,可谓事业有成。 不过人都有缺点,李魁的缺点就是爱作死,打小儿没见过亲生父母,最亲的养父母也过世了,女友也是经常换,可以说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唯独爱好极限运动,和一帮志同道合的友人热衷于各种非人运动。 而最后一次就是他们想挑战《极盗者》电影中的镜头,一帮人在墨西哥中部圣路易斯的燕子洞,进行传说中的跳伞吃鸡加野外生存训练。 几人陆续跳下飞机后,李魁也顺利进入燕子洞口并准备打开降落伞,却发现伞包无法打开,备用伞也一样失灵,就在闭眼想象自己在新闻报道中用来警示其他人的命运时,感觉自己过了数十秒也没有落地。 李魁心想不到四百米的深坑,哪至于飞这么久,强制自己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左右身后漆黑如墨,即将掉进下方一团五彩斑斓的光圈,进入光圈后感觉自己瞬间静止,强烈的不适感令他晕了过去,而再次醒来时朦胧中只听见周边嘈杂,传来阵阵恭贺话语,之后又昏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李魁当时第一个想法是“太好了,我没死?以后玩别的吧......跳伞不能再玩了!” 努力的想睁开眼睛,朦胧中感觉身边有人,张嘴想说话,就发现自己只会哇哇哭喊,刚哭出声儿来就被灌了一嘴奶水...... 出生后一年内,也不知是重生的原因还是小宝宝本该如此,李魁基本上吃了睡睡了吃,很少闹人。 可其他宝宝六七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咿呀学语,李魁还是如此,急坏了父母长辈,以为宝宝智力或口耳有疾,请不少名医诊治不见效果而伤心流泪,好在过了一年多李魁神智清醒后慢慢恢复正常,父母长辈皆以其晚慧而庆幸不已。 在前厅很快量好尺寸,李魁见只有自己一人问道“福伯,大姐与小妹呢?” “回少爷,大小姐他们此刻应在东院夫人那里,夫人也交代让少爷稍后前往东院。”管家姜福笑着答道。 “好,我这就过去。”李魁笑道,明太祖朱元璋大诰中说大白话,非常接地气儿,因此民间对话中口语化非常普及,只不过地域不同,各有方言,不会像书面文章一样晦涩难懂。 李魁与清荷进入东院正房,只见屋内宽敞明亮,温馨素雅,各式家具雕琢细腻,客厅式的布局,中间软塌上坐着一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妇人头发乌黑,盘起的高鬓发式上插着一枚金簪,容貌端庄秀丽。 “毅儿,你见天儿的不见人影,又去哪里胡闹了?”说完命身边侍女给李魁一碗冰糖雪梨水, “谢谢娘~毅儿不喝,糖水喝多了牙就坏了。”李魁坐上软塌回道。 “小小年纪,就你想得多。”娘亲笑着抚摸李魁的脸庞。 李魁重生后姓姜,名毅,万历十七年生于官宦世家,重生七年,现在已是万历二十四年,祖父是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官后不附严嵩,颇有清名,累官至礼部尚书,于万历二十三年,就是去年夏天,以八十岁高龄与世长辞。 其父姜永盛,字仲文,天资聪颖,年仅十岁参加郡县试,文采倾动一时,明万历八年庚辰科进士,历任户部主事、郎中,后因上疏讽阁臣误国,被贬为县丞,无心官场如今于苏州隐居。 其母常氏,常家祖上亦是官宦人家,祖父起转而经商,累世积富,现已成为晋商代表之一。 姜毅父亲早年中举,后与山西常家幺女结为姻亲,婚后恩爱如初,相敬如宾,现有一子二女,姜家与常家一样,本是山西人。 但因其祖父多年在江南为官,后来也因为常氏出嫁时,家里陪嫁了不少,甚至后期常家在南方的生意也是由姜母管辖。 因此为了方便,也是因为苏州更加繁华便利,姜家便占了籍贯,相当于改了苏州户口,长居于苏州。 姜毅恢复神智后,慢慢理清了家里关系,作死没成当然开心,但发现不是被救活,而是重生大明后也是浑浑噩噩了近一年。 毕竟社会精英也不是超级英雄,也难免困惑于无法解释的现象中,从刚开始的困惑,到后期的无奈接受,姜毅觉得如此好命重生于这等人家,也是诸神庇佑,起码没重生在石器时代当野人! 可作为学霸,历史书自然读的不少,尤其还喜欢金庸先生的小说,什么射雕啊,碧血剑什么的,读的过程中还真仔细查阅了一些历史资料。 重生其他年代也就算了,可他知道万历年间算是明朝最后的辉煌时期,盛极而衰,谁能预料到万历之后短短二十四年就被流寇和野猪皮顶个底儿朝天,成全了异族满清的天下,而且这过程很是惨烈,天灾人祸,流寇袭扰层出不穷。 掐指算算,自己倒是能过几天好日子,可子孙后代就未必了,躲得了晚明的天灾人祸,躲得过满清的推子吗,要么剃头,要么剃头发,留个难看至极的鼠尾辫? 想想以后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临近的苏州能有好? 曾经的李魁,如今的姜毅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第二章 进学之始 “毅儿,又在发呆,不知你整日里想些什么?”母亲见姜毅又发呆,开口数落道, “没想什么,娘,大姐和小妹呢?”姜毅岔开话题, “适才你小妹量衣后喝糖水,不小心洒到衣服上,你大姐带着去换衣裳了。”姜母说道,姜毅笑笑还没回话,恰好此时一名侍女入内。 “夫人,老爷遣人回来,今晚要与归乡探视的申大人会面,晚餐在外用了,不需等老爷回府。” “恩,那就告知后厨今晚简便些,毅儿不喜菜式太多。” “是,夫人。”侍女答应后,忙去后厨吩咐。 姜毅听后很高兴,即使在现代社会,在美国工作时一个人吃顿大餐也就是牛排、海鲜,沙拉等等,再配些红酒而已。 因此对重生后平日家里用膳习惯难免瞠目结舌,家里几口人而已一顿至少也要二十道菜,更别提逢年过节了,一顿饭每种菜尝一两口都快饱了,实在是铺张浪费,据说自家还算节俭的,有夸张的,更要奢侈十倍。 自明中期以来,大明风气愈发奢侈,嘉靖皇帝奢侈在炼丹图长生,而当今万历皇帝则更在乎自身享受,宫中花费日益增多。 明朝开国以来,除了九边,嘉靖朝东南倭寇,本朝西南、辽东等地区外,大都承平日久,难免文恬武嬉,世人称“今贵臣大众,争为奢侈,众庶仿效,沿袭成风”。 文人中举乃至高中进士后,投献之风愈演愈烈,可能从一个普通人家,立马变成地主阶级,而从徐阶开始越来越夸张,世人皆道徐阁老清廉,可谁都知道徐家在松江府有多少土地。 而本朝万历皇帝继位之初,事事遵从首辅张居正,张首辅对幼年皇帝也是严加管教,大言微义告诫皇帝节俭省身,更减少岁用至十四万两,可自己却铺张浪费,更有传闻中鸡舌羹、三十二抬的大轿等,尤其极好美色!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太岳秉政对大明功不可没,且一直秉承文官集团对皇权的压制,然而私德有亏,且不说权柄归属,单单让年幼的皇帝长大后知晓做皇帝不如做臣子舒坦,这还了得? 导致万历皇帝成年后逆反心理高涨,不然也不至于在张居正死后那么苛刻的对待张家。 此外,张居正太过专权,新政得罪了很多地主官僚阶层,而且新政属于拆东墙补西墙,在他死后,反对派的攻击、诬陷,皇权的反击,新政人亡政息也就在所难免。 临近晚饭,大姐姜婉带着小妹姜灵回到东院,进院后小妹一见到姜毅,就撒开步子跑过来,抱住姜毅的腰闹着要其带着去抓小鱼。 姜毅无奈答应饭后带其去小池塘抓金鱼,姜母看着两个小孩儿,心想老爷养的金鱼又要补几条了...... 姜父辞官隐居后,清闲自在,常与友人诗茶论道,尤其与前几年同样辞归故里的顾允成相交莫逆。 之后顾允成兄长顾宪成亦遭革职,姜父与顾宪成同年登科,两人秉性相投,在朝中做官时就是好友,面对很多问题都是同进退。 遂常聚在一起茶余酒后,针砭时弊,议论时政,姜毅听闻后私下里戏称为官场里的“失败者联盟”,即便里面有日后名闻天下的人物。 晚饭后,姜毅陪小妹玩闹一阵儿,回到自己的院子中继续发呆。 姜父夜间将将过了戌时才回府,姜母为其梳洗后问道,“相公,今日可是回来的很晚了。” “如今申大人回乡探亲,知府大人与众多乡绅宴请申大人,为夫不便赴宴,申大人便约了为夫过府一叙,恰巧叔时兄与季时兄亦至苏州,为夫又邀请了他二人明日府中叙旧。” “那妾身明日便安排下人准备些茶饮点心。” 姜父是孝子,现在还在守制期间,即便世风开放了很多,但有些规矩姜父还是奉行的。 “辛苦夫人。” “相公早些休息吧,明日妾身自会安排妥当。” “夫人,毅儿算来也七岁了,为夫想让毅儿拜师叔时兄。”姜父突然道, “相公,这是为何?如果毅儿拜师顾家,将远去无锡,为何不在吴县、长洲寻一良师,况且以夫君之学问,亦可教导毅儿。” “夫人,为夫自可教导毅儿,然科举之道何其艰难,毅儿聪慧,但仍需严师教导,毅儿在为夫身边,恐难以持严持正!” “这......可毅儿如今才七岁,没有妾身照顾,委实难以安心。” “无锡离苏州很近,毅儿在顾家学习,夫人也可遣得力下人照顾。”姜父劝道,“叔时兄不仅是为夫同年,其学问深厚,清正仁孝,况且季时兄亦是非常喜爱毅儿,他兄弟二人辞官后在故里讲学,长于学问,有他们兄弟二人,夫人尽管放心。” “相公,如今已九月了,毅儿聪慧如夫君当年,已自学了不少,待年后再让毅儿去顾家进学可好?”姜母不舍道。 “呃~也好。明日也要看顾兄是否愿意收毅儿为弟子。”姜父无奈,心中暗自腹诽妻子慈母多败儿,再闲聊一阵儿就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姜毅准时醒来,绕着院子运动了一会儿,今年起,姜毅再也忍不住骚动的心,开始有计划的锻炼,以前怕自己太小,身体承受不住。 如今也不过是绕着院子跑跑步,做一回第八套广播体操,而清荷也已习惯,不理解归不理解,只当每日陪着他胡闹罢了,总比像以前一样每日早晨起来就发呆的强。 运动后擦拭干净,就走向东院,按例过去请安,只是不知母亲今日为何突然比以前关切了很多。 自打前两年自己要独立居住后,姜母虽然不放心但也没有办法,现在已经习惯了儿子的独立自主。 姜毅刚开始还不习惯每天过去请安,觉得太过形式,后来倒也习惯了。 想想后世的普通人都是住在楼房内,房子小,孩子每天起来也是要向父母长辈问好,与古时请安一样,心里就好受多了,只不过大户人家院子多,要多走些路,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请安后,与大姐和小妹在饭厅内等着父母吃早饭,小妹姜灵才四岁,正是爱玩的时候,还缠着姜毅饭后再去抓金鱼,姜父走近饭厅门口,听到幺女又要去抓自己辛苦养护的金鱼,心里郁闷至极。 “灵儿,不要再缠着你兄长了,整日里就知道胡闹!” 姜父佯做不满训道,小丫头见到父亲凶巴巴的,心里还是害怕的,不敢再多说,扑到姜母怀里。 “不就是几条金鱼嘛,过后让人再送来些就好了,马上入冬,这鱼也不知道能再养活多久!”这时姜母也不心疼金鱼了,反倒护着女儿,姜父无奈,只得作罢。 进餐时,除了姜灵活泼好动,稚语不断,其他人就是笑着看她,倒不是姜家吃饭规矩大,姜毅重生后一直处于观察阶段,时间久了也就一直言语不多,姜父姜母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而大姐姜婉则是典型的古时南方女子性格,不过十二岁,性格却温柔恬静,谨守食不言,寝不语。 “毅儿,今日为父邀了两位同窗好友,午时你也要随为父拜见二位伯父。”姜父说到。 “哦,好的。”姜毅随口应道,拜见长辈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今天他也以为只是像以前一样,拜见后就可以回自己院里看书发呆。 只不过有些奇怪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是怕父亲和他们又谈古论今忘了时辰,想到此处,心里不禁乐了起来,母亲与父亲固然感情笃厚,但父亲会友多了,倒也难免生气发牢骚,偶尔兄妹三人就如同看剧一样,躲在一旁偷看这不常见的情景,能私下里笑好几天。 而姜毅浑不知自己的科举路途终于要开始了。 第三章 小考 姜毅用完早餐回到自己的小院,让清荷自去忙碌,而自己坐在书房内开始发呆,盯着眼前的论语瞎想,“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如果是前世,面对各种课本,老师告诉你学习后经常复习,不是也很快乐吗? 很多小朋友包括以前的姜毅也是会真心想回答老师,宝宝真的不快乐,不想复习,想出去浪~~ 而姜毅现在倒是挺快乐的,也不知道是穿越的福利,还是带着成年人思维的原因,姜毅如今记忆力超强,认真熟读一遍后不敢说倒背如流,但正着背还是可以的...... 起先姜毅也不敢过多暴露自己的异常之处,而是随着年龄长大有计划的显示自己的天赋,二岁开始表达出对书本的爱好,四岁启蒙,不久就能熟读背诵《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表现出来的聪慧让姜父姜母尤为开心,毕竟父母都希望有个聪明的孩子。 尤其前两年开始,姜父见姜毅能读论语、大学等书,考察一番发现姜毅竟能记忆背诵全文,未经教授对书文也能有自己的理解,比自己小时候还要聪明。 所以之后这段时间就惨了,姜父经常为其讲解其中含义,试着将一些章句集注教授于他,就像前世体育课被数学老师占用了一样,挤占他的时间,而姜毅也是表现的可圈可点。 这让姜父喜不自胜,将来子承父业,祖孙三代一门三进士也不是没可能啊! 而姜父不知道的是,姜毅更多的时间是放在看一些杂书上,古本杂记,有什么看什么,毕竟这是明代,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手机,姜毅还小除了这些还能看些什么...... 正午过后,顾宪成、顾允成兄弟与同乡高攀龙一同到姜府,高攀龙也是去年辞官归乡,目前与顾氏兄弟一样在乡中讲学。 “仲文兄,攀龙未请自至,望不吝茶水啊!”高攀龙笑道, “存之贤弟哪里的话,愚兄家中别的不多,茶水管够,哈哈哈~~”姜父笑着迎三人入内。 姜父与三人前往内院茶室分宾主入座,便有侍女将准备好的糕点摆放齐整,开始煮水沏茶。 “仲文贤弟,愚兄与允成昨日在申府中不便于你叙旧,今日恰逢存之,便一同前来,实属叨扰。”顾宪成开口说道, “叔时兄说的哪里话,二位兄长与存之贤弟能来看望,永盛感激不尽!”姜父回道。 “自去岁世亭公仙逝,攀龙与兄长一别年余,今观兄长眉间仍有忧色,二位兄长亦时长提及挂念兄长,万望保重身体!”高攀龙关心道。 “谢二位兄长与贤弟挂念,先父过世一年有余,然逝者已矣,先父亦常道,耄耋之龄,身无痛楚,儿孙在侧,乃世间幸事也,弥留之际劝永盛不要伤感,然念及先父往日教诲,难免有些神情外露,倒让诸位担心了!” “仲文兄,世亭公乃仁慈长者,必不忍兄长如此伤神!” 顾允成平时沉默寡言,此时也在一旁劝道。 姜父和顾允成的互称有点绕,其实两人同岁,顾允成月份还早一些。 但姜父和顾允成的兄长顾宪成是同科进士,比他早两科,且很佩服姜父为人。 于是姜父和顾允成互称对方为兄长,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谢叔时兄挂念,近来永盛无事,在家教导犬子读书,倒也好些了。”姜父答道。 “呵呵,倒是很久没见到毅儿了,可还是那么小大人儿一样,稍后可得叫他前来,让为兄好好瞧瞧。”说起姜毅,顾宪成颇为开心。 “这小子倒是和往常一样,还是那么让人无奈!”说到儿子,姜父也是为之骄傲,说罢邀请三人饮茶,并让侍女带姜毅带到茶室来。 “仲文贤弟,昨日申大人邀请你,可是为了朝堂之事?”顾宪成率先问道, “没错,申大人邀我丁忧之后,仍归户部任职,但愚弟已无心官场,婉拒了申大人的邀请!”姜父随意回道。 “申敬中贵为前首辅公子,如今不过四品太仆寺少卿,还未进六部入内阁,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如今就开始为将来筹谋了!” 高攀龙不屑道,对这个靠父亲权势得中进士的公子哥,高攀龙说起话来向来是不客气。 “存之,在外人面前切不可如此言语,传入他人耳中,申阁老颜面需不好看!”顾宪成劝道。 “可存之说的没错!” 顾允成在一旁补刀,顾宪成无奈的看着弟弟,心想你平时不说话,这时候非要来一句,恨不得立刻缝上这厮口无遮拦的嘴。 “叔时兄,申大人邀请二位也是如此打算?”姜父生怕兄弟二人吵起来,忙岔开话题, “没错。”顾允成崩出俩字,喝口茶便不再言语。 “申敬中确有此意,然我二人复职又岂是他所能左右的!” 好吧,顾宪成其实也不是善茬,实际上也是满肚子的不屑。“况且,我兄弟二人,如今也是无心朝堂,唯讲学矣。” “呵呵,看来只有愚弟是来苏州闲逛的,申敬中可从来没找过我!”高攀龙笑道。 “哈哈,存之说笑了,你多次对人言其不堪,他申敬中莫不是傻的,难道自己找上门的让你指着鼻子骂?” 顾允成忍不住了,姜父和顾宪成也是无奈的看着高攀龙,四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诸位兄长,如何看待近日与倭国议和之事?”高攀龙喝口茶问道, “存之,汝有何看法?”顾宪成问道, “自倭国侵占朝鲜以来,朝中议论纷纷,朝鲜历来我大明藩属,自当发兵讨之,然李如松先胜后败,石兵部亦是出尔反尔,先战后和,首辅大人竟也赞同议和,简直是丧权辱国!”高攀龙愤愤道。 “议和之事也实属无奈,顾某虽曾弹劾过首辅大人,但此事还是赞同的,如今国库空虚,不复万历初年情景,首辅大人与石兵部恐怕也是无以为继。”顾宪成道。 “石兵部为人刚毅,平定宁夏哱拜之乱有功,初始也坚定讨伐倭国,如今改弦易辙,与首辅大人商定议和,必定是朝廷不堪其负。”姜父也是劝道,顾允成则是沉默不语。 “这......攀龙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巍巍大明,何以如此地步,与宵小之国议和!”高攀龙拍腿长叹。 就在众人谈论间,姜毅随着侍从走到茶室之外,整理一下衣裳,让侍从入内禀告。 得到姜父许可,姜毅步入茶室,只见四人相对而坐,其中两人前几年也见过数次,日后鼎鼎有名的顾家兄弟,另一人年轻些却是印象不大了,只记得去年祖父过世时见过一面,但不知是谁。 “小侄姜毅见过诸位叔伯。”姜毅上前施礼道, “毅儿,两位伯父你已见过多次,这位是为父好友高攀龙,亦是你顾伯父同乡,今后当以世叔待之!”姜父向自家孩子介绍道。 嚯,也是名人啊,现在和你们一样是失败者联盟啊,可人家后来又发达了,可惜结局不太好,姜毅心里想着,忙上前施礼,“侄儿姜毅见过高世叔”。 “贤侄免礼,叔父与汝初次见面,此乃叔父随身携带玉佩,如今赠与侄儿!”高攀龙解下随身玉佩道。 “侄儿谢过叔父!”姜毅施礼接过玉佩,心想又攒一玉佩,姜毅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获赠的玉佩都快塞满一个小箱子了。 “毅儿,最近读了些什么书?”顾宪成见叔侄二人见礼完毕,笑着问道。 “侄儿最近在读论语,大学等,还有一些杂书。”姜毅回道, “学而时习之,此乃常理,吐故纳新亦可,然杂书需少费些精力。”顾宪成告诫道。 “是,侄儿晓得了!”姜毅表情严肃的随口回道,反正过后我读什么你也不知道。 “叔时兄,愚弟恰好有一事相求,万望兄长成全!”姜父趁机说道, “哦?仲文尽管道来。” “犬子如今已七岁有余,但至今未有名师教导,永盛望兄长能允许犬子拜你为师!” “这......”顾宪成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愚兄知毅儿聪慧,贤弟所言,亦是吾所愿,就是允成前些日子与某闲话,欲收毅儿为徒,如今吾兄弟二人皆有此意,不过允成先和为兄开了口,倒是不好夺允成收徒之念......”顾宪成无奈道。 姜毅更无奈,老爹你这也没提前打招呼啊,拜师这么大的事情不先问问我的意见吗? 好吧,封建社会小孩子没有人权,不问也正常,您老开心就好。 “此番前来也是想毅儿的年纪该学习制艺了,仲文兄必定要选良师教导,允成虽不才,仅中榜末,但有信心教好毅儿!”顾允成诚恳道。 “季时兄严重了,永盛如何不晓得兄长的学识为人,犬子有幸拜师贤昆仲任何一人,都是他的福气,毅儿,还不快过来拜见师尊!” 姜父见顾允成收徒之念甚强,反正以他兄弟二人的学问,拜哪一个都可以,顾允成虽然科举名次不高,却有其他缘故,可不是学问不够,于是转头对姜毅说道。 “不,我兄弟二人各有所长,让他自己选。”顾允成回道。 “诸位兄长,莫不如这样,先让小弟考考贤侄如何?”高攀龙笑道, “哈哈~~也好,让你也见识一下小神童的厉害!”顾家兄弟同声说道, “那好,毅儿,既然你已熟读论语,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何解?出自哪一篇?” “孔子说,君子通晓大义,小人只懂小利,出自论语里仁篇。”这也太简单了,姜毅轻松答道。 “上一句?” 嗯?姜毅被闪了一下腰...... 擦......一般不是考下一句的吗?上一句什么鬼,这高攀龙不按套路出牌啊...... 姜毅暗自腹诽,想了想答道,“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何解?” “孔子之道以一个根本之道贯通,乃忠恕之道,忠,忠君爱国,更是强调内心的真诚,恕,将心比心,己之所欲,推之于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嘶......”高攀龙拽下一根胡子,看向姜父,有点儿夸张的说道:“仲文兄厉害啊,攀龙此等年纪也就是习文练字而已!” 姜父看着自己儿子,也有点懵,这些好像我还没教啊! 顾家兄弟互视一眼,这高存之怕不是有想法啊! 收徒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想抢可没门儿! 第四章 拜师 姜毅看着四人,心内有点乱,以前就考虑过,自己生于官宦之家,一定是要参加科举的,毕竟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以自己家庭背景,只要不是弱智肯定是要科场走一遭的,如能高中做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虽然不喜政治,但前世做各种投资肯定要了解时政,倒也不陌生。 毕竟后世不管是电视电影还是小说新闻、互联网,能了解的太多了,在如今读书还是少部分人的特权,老百姓大多局限于一隅之地,所知有限,后世一个小学毕业生可能比如今一个成年人知道的信息都多,这也是他的优势所在。 可做官又如何,这大明几十年后就没了,自己与姜家该何去何从,顺应历史,随波逐流成为大清一良民吗? “毅儿,你不要为难,我兄弟二人拜谁都可以。”顾宪成的话把姜毅拉回现实。 “得二位世伯青眼相加,毅儿能拜其中一位世伯为师,侄儿荣幸之至!然世伯二人为亲兄弟,实不知该如何选择。”姜毅定一定神,然后话语一顿,继续说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孔子曾师从郯子、师襄、老聃等,恕小侄斗胆,欲拜二位世伯为师,望世伯成全。” 姜父听完,我儿这话说的好啊,可拜师一拜拜俩,没听过有这个先例啊,孔子拜师也是周游列国一个一个拜的啊! “妙!贤侄这个主意好,这下顾兄二人不必为难了。”旁边高攀龙抚掌大笑,接着戏谑道:“择日不如撞日,小弟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拜师之事不如也加上我如何,哈哈哈!” 顾家二兄弟满脸黑线的看着高攀龙,一个徒弟两个人分就已经不够了,再加上你,这徒弟到底算谁的,我俩还好说,起码都都姓顾,你再加进来算怎么回事儿! “毅儿有心了,择其一确实为难贤侄了,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一同收你为徒!”顾宪成看了兄弟一眼,赶忙把事情先定下来。 “甚好,拜二位兄长乃犬子之幸,毅儿,还不赶紧拜见师尊!” 姜父见顾家兄弟同意了,马上应下来,谁知道高攀龙是不是认真的,这事儿不好让他再掺一脚。 “拜见二位师尊!” 姜毅整理一下衣服,大礼参拜下去,古时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可以说今后很多事情,姜毅要多多仰仗顾氏兄弟。 “待来年开春,小弟携犬子备上六礼束修,亲至贵府行正式拜师之礼,犬子就拜托二位兄长了!”姜父同样施礼谢道。 “仲文客气了,我兄弟二人自会全力教导毅儿。”顾宪成施礼回道, “多谢兄长,愚弟无以为报!”姜父郑重道。 见师徒之事已定,高攀龙恭贺三人,再次谈天说地,姜毅就施礼退出茶室。 往父母的院子走去,一路有点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拜师的事情草率了,跟以后的东林党牵扯上关系,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是好是坏。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师徒名分既定,这东林党的名头大概率是跑不了了,想起早上母亲的神态,分明是知道了自己即将拜师进学的事情。 果然,自己才是最后承担了所有的人...... 走进院子,只见姜母正在指挥侍女收拾东西,“娘,你在收拾什么呢?” “毅儿,已经拜师了?”姜母答非所问, “呃~,是的,孩儿已经拜顾家二位世伯为师,父亲说来年春天就要去顾家学习制艺了。” “这个狠心的,为何非要让你去顾家拜师,吴县、长洲多得是名师,那无锡离苏州要一百多里呢,为娘今后想你了可怎么办!”姜母气道,完全没在意自己儿子是拜两个人为师尊...... “父亲也是为了孩儿好,娘你别生气了。”姜毅不认真的劝慰道。 “唉,娘也知道你父亲是不得已,可为娘就是舍不得你啊!”姜母瞬间就转变态度,为自己丈夫辩护,摸摸姜毅的脸蛋儿,“娘现在给你收拾东西呢,你去无锡可得照顾好自己。” 姜毅一脸黑线,娘你干啥儿呢,这是舍不得我吗? 怎么像以前放暑假的孩子要开学了,要被父母迫不及待的送去学校寄宿的感觉呢...... “娘,可孩儿明年开春才去顾家~~~” 姜母闻声有点尴尬,发现自己好像是准备的太早了,只能强硬的解释“这哪儿算早,如今都九月了,提前准备好,免得到时慌乱,忘了东西。” 姜毅看看母亲,不打算揭穿了,岔开话题:“娘,大姐和小妹呢?” “灵儿缠着你大姐呢,你自去读书,省的她缠着你,你父亲辛苦养的金鱼又要遭殃了!” “好的,那孩儿回院了”姜毅说完赶紧溜走了,看母亲在那纠结的指挥人收拾东西,他都替姜母觉得尴尬......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看见清荷正在收拾屋子,让她别忙了,去厨房要些心过来,刚刚在茶室他也不好失礼,刚刚看着满桌的点心一块都没吃着,肚子着实饿了。 不一会儿,清荷就带了一份食盒,里面摆了几样姜毅平时爱吃的点心,姜毅让她一块儿吃,清荷照旧讲一些府里府外的八卦给他听。 “少爷,我听峰哥说,月底要有天狗吞日了,他想让福伯准备些铜锣大鼓,到时赶走天狗,福伯听后很生气,打了峰哥一巴掌!” 清荷有点不高兴的说起,管家福伯打了阿峰一巴掌的事情。 “怎么,心疼了?老子打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姜毅随口回道,“对了,阿峰怎么知道要有日食,呃~~天狗吞日的?” “我哪有!”清荷有点不好意思,“峰哥说是外面的和尚讲的,传的到处都是,据说还有人在打赌咧!” “外面的和尚?刚来苏州的?” “不是的,据说是从江西还是南京传过来的消息,说是远方来的和尚,长的跟妖怪一样,头发是黄色的,眼睛还是蓝色的,特别吓人!”清荷紧张兮兮的。 “呵呵,那叫老外,从番邦过来的,和我们一样是人,只是长得不一样而已。”姜毅笑道。 “人能长成那个样子?像话本里的鬼怪一样?”清荷还是不信。 “呵呵,莫不是福伯因为这个和尚的消息打了阿峰,你迁怒这个番邦来的和尚了?”姜毅打趣道, “哪有,少爷你又取笑奴婢!”清荷不好意思道。 “哈哈哈,好了,一说阿峰你就这样,我逗你呢,我比你小那么多,你害羞什么!”看清荷不好意思了,姜毅不再说了。 “对了,少爷我来年要去无锡顾家拜师学艺了,以后可能要长期在那边,要不你先回我娘的院里?过两年你就要和阿峰完婚了,省的跟我去无锡与阿峰离的远了!” “啊~少爷你要去无锡吗?” “是啊,刚刚从父亲那里出来,就给我定了师尊,还一定定俩......”姜毅有点无奈。 “这~~一直以来都是奴婢照顾少爷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奴婢还是想跟着少爷去无锡。” 清荷起初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坚定的表示要跟过去照顾姜毅。 “呵呵,此事过后再说吧,指不定到时候一大帮子人过去呢!” 说完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日食的事情,现在能预测日食的番邦人,很可能是西方过来的传教士啊,那个叫罗沙还是沙罗周期了的,能算出来起码懂些数理化,人才啊! “清荷,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你去叫阿峰过来吧,给我好好说说天狗吞日的事情。” “是,少爷!” 清荷一听可以叫阿峰过来,脸都乐开花了,忙小跑着出了小院,姜毅扭头表示不想看到这恋爱的酸臭气息...... 第五章 番僧 没多久,清荷就带着阿峰来到小院,没想到后面还跟着管家福伯,进院一见到姜毅,福伯就施礼说道。 “少爷,阿峰是个不晓事儿的,不知从哪儿听人说番僧可以预测天狗吞日,在府里造谣生事,小的一会儿回去就教训他不得再胡言乱语。” 姜毅笑笑:“福伯,大惊小怪了不是,这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咳咳,这世界这么大,千百年来有记载的天狗吞日都多少回了,也没见哪次把太阳吞没了,不必多想!” 心想这福伯太小心翼翼了,生怕阿峰在我这里乱说话被爹娘责罚。 “是,少爷说的是,小的多虑了。” 福伯回应道,福伯知道自家少爷随和,但更知道姜毅不是普通孩子,对姜毅私底下的有些事儿比姜父姜母知道的还多,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谁家孩子像他一样,很多事情如同生而知之一样,做事儿有板有眼,极有主见。 “那小的这就回去,让阿峰陪少爷聊会儿。”福伯转头对阿峰说道,“阿峰,你好好陪少爷,不许胡言乱语!” “知道了,爹!” 阿峰点头答应,心想:我的爹啊,我哪敢胡说八道,少爷认真起来,可比你厉害多了! “福伯慢走。” 旁边清荷也赶忙施礼,福伯瞪了一眼阿峰,对姜毅施礼,对清荷也是点头一笑,转头走出了院子。 姜毅看着阿峰点头哈腰的对着他爹,等福伯出了院子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姜毅急道:“少爷,我爹说的可不对,都传那番僧可是有大本事的人,我这也是那个什么雨,什么绸子。” “未雨绸缪?”姜毅笑笑。 “对,对,还是少爷本事大,学问高深!”阿峰陪笑道。 “以前福伯让你读书,你也不好好读,现在连句成语都记不住了?” “少爷,我这是急忘了,何况我爹说了,能识字会算数就行了!” 阿峰陪着笑脸,姜毅看着阿峰,十五六岁的样子,看着得有一米六了,在明朝这个子可不算矮了,五官周正,可能是天天在外忙碌就是皮肤黑了点看着老成,去年被姜母做主,将从小在姜府长大的清荷许配给他。 好在二人也是郎有情妾有意,倒不算是包办婚姻,就是被姜毅以舍不得清荷为由拦了一半,现在还没完婚。 “阿峰,我从小一直是你和清荷姐在我身边陪着,照顾我,叫你一声峰哥也不为过,心里可曾怨我阻你和清荷姐完婚?” “哪有的事儿,少爷,我可没有,能和清荷结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阿峰憨笑,“再说了,我爹说了,少爷从书里看的准没错,还给我讲了乡下老家那边有些过早完婚的确实不好,生孩子都有危险,再说了,清荷确实还小,我晚一些又怕什么,呵呵~” 说完阿峰傻呵呵的看了一眼清荷。 姜毅看着两人在跟前暗送秋波,恨不得没他这个人一样,实在是无语...... “好了你俩,想眉目传情就等我不在跟前儿的时候,我还小,看不得这个......” “少爷,你又取笑我们!”清荷满脸通红。 “取笑?你看看你的脸,还用我笑?行了,去后厨再给阿峰取些点心来,边吃边聊。” 清荷面嫩,忙不迭的跑出小院。 “嘿嘿,少爷,我们这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阿峰搓搓手笑道。 “这时候记起成语了~~,好了,跟我说说番僧预测天狗吞日的事情,恩,好好说说那个番僧。” “少爷,我也是在街上听人说的,好多说书先生和读书人在茶楼里讲的,说是南京来了一个番僧,叫什么豆,是从很远的西方过来的,长得金发碧眼和妖怪一样,前些日子据说预测的了天狗吞日,南京的好些人都不信,说他妖言惑众呢!” “利玛窦?什么妖言惑众,不过是普通的日食罢了,就跟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一样,一种自然天象罢了。” “对,立马豆,少爷,那些读书人说番僧也是这么讲的,说是什么自然......还是少爷懂得多,没出门就知道了。”阿峰吹捧道。 “别吹了,那个利玛窦还在南京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想来应该还在吧!” “少爷,你说我准备那些锣鼓也是有备无患,毕竟谁也不知道那番僧本事怎么样,我爹啥也没问就骂我~~” “好了,别委屈了,你愿意准备就去准备,如果福伯再骂你,就说是我让你准备的。” 姜毅随口道,他心里想着怎么能见见这个后世着名的传教士,这天天没有事情干,找个老外聊聊天儿也是好的,不过南京有点远了,姜母无锡都不舍得让他去,去南京? 有点困难,除非太阳打西边升起来...... “好的,少爷,那我回去可多准备点,让府里小厮人手一件,到时候准把天狗吓跑!”阿峰嘿嘿笑道。 “你怎么不准备点儿炮仗啊......”姜毅心想,翻了下白眼,这时清荷取了一些点心回来,就不再问了,让阿峰多吃些,吃不了就打包兜着走。 等阿峰吃完点心,看着俩人在那儿你侬我侬的依依不舍的样子,姜毅有点看不过眼了:“你们俩天天见面,在那儿装什么牛郎织女七夕会呢?赶紧滚蛋~~” 在清荷的满脸不舍和姜毅的白眼下,阿峰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小院。 过了一会儿,管家福伯又折返了回来,清荷请他进了小院,福伯冲着姜毅施礼道:“少爷,小的听说你要去无锡顾家,小的想阿峰这个兔崽子跟在少爷身边也有段时间了,想让他跟过去,以便身边有个照应,少爷你看如何?” 因为他知道姜毅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不提前请示,指不定自己儿子就不能跟过去了。 姜毅看了看福伯,知道他这是为阿峰将来考虑呢,跟在自己身边,将来不敢说子承父业还当上姜家的管家,起码做个贴心随从,当个管事还是没问题的。 “福伯,父亲说你们一家自祖父起就进了姜家,还是同宗,虽说出了五服,但也是有血缘亲情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打小儿峰哥就照顾我,你们一家也是忠心耿耿,虽说未来之事不可测,但将来只要我在,姜家在,你就不用担心这些!” 见自家少爷说的郑重,福伯忙施一大礼,“谢谢少爷,小的这点心思让你见笑了,小的自幼随父亲进入姜府以来,过得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没有太老爷搭救,当年早就没我了,唯有衔环结草,以报此恩!” “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后的日子还长呢,清荷,赶紧扶福伯起来!” 姜毅安慰道,清荷作势要扶起福伯,福伯怕失礼,不等她过来就先自己起来了。 “对了,去顾家读书,之前我本想让清荷回母亲院里,既然阿峰也跟过去,那就都一起过去,我也不可能时常回苏州,省的分隔两地,呵呵~~他们小两口茶不思饭不想的。” “少爷宽厚,如此善待他二人,是他们的福气!”福伯笑眯眯的。 “呵呵~,不怪我让他们晚成亲就好,咦~~不对啊,福伯,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要去无锡了?” “这......是夫人吩咐小的,让选些随从人员,来年开春跟少爷去无锡。”福伯连忙回道。 “这么着急嘛?这至少还有半年呢,这是舍不得我啊,还是盼着我走啊......”姜毅身体一歪,夸张的倒在榻上。 福伯只当没听见,连道还有些事情要忙,赶紧溜走了。 就清荷在旁边傻站着,喜滋滋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六章 苏州一日游 过了几日,等姜父好友差不多都走了,姜毅在家也闲不住了,姜毅趁着小妹不在,又去磨姜母要出府游玩,姜母磨不过,也就答应了,又是吩咐管家,又是叮嘱清荷看护好姜毅,准备妥当了才出门。 姜毅乐呵呵的带着清荷出了府门,老远就看见阿峰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了过来,只好让他跟在身后,走到门前马车边,也不要人扶着,自己一个小跳上了马车。 其实姜毅不喜欢坐马车,觉得太颠,这时候可没有减震系统,即使多铺些垫褥,实际上跟后世的车辆也没法比,聊胜于无吧,没办法,姜毅还是小,走的久了也没力气瞎逛了。 马车内部还比较宽敞,坐垫茶几、茶水点心一应俱全,清荷也坐进去后,马夫吆喝一声,挥鞭慢慢驱使马车,车后跟着四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再加上一个护着未来媳妇儿的阿峰,慢慢出了幽静的弄堂,向城内繁华街道而去。 姜毅记得自己第一次出门的时候比这人还多,谁让姜母常氏有钱呢,姜母嫁给姜父后,带来了大量的嫁妆,后来还成了常家在江南的主事人,妥妥一个古代女强人,不仅让常家在江南的生意越发兴旺,给自家置办的产业更是财源滚滚。 不过,这一年来常家倒是有了些不同的声音,貌似明年要派姜母的三叔过来管理生意,为此姜母还着实生气了一段时间,认为常家没把她当自己人,姜父则劝慰,管理常家生意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只管自家生意岂不是轻省很多。 而实际上姜母是觉得自己娘家有点不地道,说的难听点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常家在江南的生意,以前遇到些困难,虽然姜毅祖父、父亲虽然都不当官了,但借着这些同僚、师友的关系给平息了不少麻烦。 去年姜毅祖父过世,常家就开始打算收回管理权,姜母是有点心灰意冷了,又觉得对不住姜父,因此有些郁郁寡欢。 姜父也心知姜毅母亲的忧虑,从没有怨言相向,而是宽慰自家夫人,这才让姜母释怀,不再在意娘家所作所为,同意常家派人过来接管生意。 姜毅别的事情无所谓,但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非常在意亲情,因此心里一直记得此事...... 马车很快到了苏州八门之阊门附近,阊门建于春秋时期,有记载:“立阊门者,以象天门,通阊阖风也。” 又称阊阖门,阖闾率大军由此门出城远征楚国,表示一定要打败楚国的决心,故阊门又称为“破楚门”,战国时,吴属楚,复名阊门。 此时的阊门大街,与外城河、内城河,运河、山塘河分别汇聚于此,距离码头也不远,水陆交通汇聚,为苏州第一繁华所在。 沿街店铺如林,又云:“居货山积,行人流水,列肆招牌,灿若云锦”,距离阊门外着名的留园、城北的拙政园距离都不远,姜毅前世去过苏州,那时阊门附近到玄妙观观前街一带也一直是苏州繁华的地带。 姜毅随意的走在大街上,看着往来的众多行人、店铺,除了建筑外观、人们的穿着打扮有点不习惯,多少能感觉到一些后世逛街的感觉,他前后跟着几人,保护着他不出问题。 家丁们都有点习惯了,自家少爷偶尔出来逛街,一不买东西,二不随便乱跑,省心的很,就是不爱说话,心里总像藏着什么事儿一样。 大约走了一刻钟多,姜毅就累了,与以往一样走向了自己家的饭庄,姜家和常家在这附近有好几家店铺,可打从去年起,他就不去常家的铺子了。 进了饭庄,掌柜的一见自家少爷来了,忙亲自引姜毅走向楼上的单间雅座,姜毅连道不用他伺候着,挑些今天的时鲜做些菜送上来,就与清荷与阿峰在雅间内休息。 “少爷,这里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我看着楼上楼下都快坐满了!”清荷看着饭庄生意好,心里高兴。 “生意好也不给你发工钱,你开心个什么劲儿?”姜毅习惯性的怼人。 “清荷这是为府里高兴呢,少爷。” 阿峰见不得清荷受委屈,顺手一记马屁拍上:“再说了,这饭庄生意如今这么兴旺,还不是少爷你的功劳,清荷也是佩服少爷的本事啊~” “呵呵~” 见阿峰这个护妻狂魔,姜毅表示不想搭理,然后看着窗外街上的人流,有一搭没一搭的怼着小两口,过了没多久,只见掌柜的带着几个小二进入雅间。 “少爷,这些是今天到的新鲜时蔬,让后厨仔细料理了,这是昨天刚捕上来的四腮鲈,连夜送过来的,到的时候都是活的,味道极其鲜美!” “高伯,府里什么鱼没有啊,你这殷勤献得不诚心啊~~”阿峰打趣道, “嘿~你这小兔崽子说什么呢,什么叫献殷勤?自从去年少爷让饭庄后厨去府里学了几道菜后,生意是越发的红火,咱五味饭庄名气可是越来越大,又给饭庄上下加了分红赏钱,这上上下下谁不感恩,少爷难得来一趟,我们尽心伺候着,感谢少爷恩典,怎能说是献殷勤?” 见掌柜高伯生气了,阿峰连连表示随口乱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旁边清荷也是帮着劝慰。 “高伯,你别生气了,阿峰就是想调侃一下,嘴上没个分寸,惹恼了你,饶他一回,下次再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就回去跟福伯说,让福伯收拾他。”姜毅见高伯真有点生气了,出声劝道。 “是啊,高伯,都是我嘴欠,你原谅我一回,下次再也不乱说了!”阿峰再次道歉。 “哼,你明白就好,如今这世道艰难,蒙少爷恩典,这饭庄上下,日子比一般人家好过多了,大家伙儿心里感激少爷,别的做不了,只要少爷来了一定要做最好的送过来,这是心意,懂吗?” “懂了,懂了,阿峰给高伯和几位兄弟道歉了。”阿峰站起来郑重的施礼道歉。 “下次可长点记性!”高伯仿佛意有所指,转头对姜毅道:“少爷,我又让后厨配了一些新鲜的蔬菜,还有这府里教的糖醋排骨,都是一早肉铺送来最新鲜的,你尝尝,看看饭庄里有没有长进!” “好,我尝尝,恩~小排入味,酸甜适度,做的比以前更好了,与孙大娘做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姜毅翘起拇指夸道。 “少爷喜欢就好!” “高伯,你也坐,陪我一起吃点儿。”姜毅邀请道, “谢少爷,下面还忙得很,需要去照看一二。” 高伯说完,带着几个小二准备出去了,走前给阿峰使了个眼色,阿峰见状忙跟着送出去。 走到雅间外,福伯示意小二去忙,对阿峰轻声道:“阿峰,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斥责于你?” “高伯,小峰不知道啊。”阿峰摸摸脑袋疑惑道。 “阿峰,你和你爹是府里同宗,按理说有些事情我不该多说,但我和你爹一同在府里多年,也算你的长辈,今天就说说你,至于听与不听看你自己!” 不等阿峰回话,接着说道:“今天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你轻视我等之心,但实际上是你失了分寸,我听闻少爷即将进学,你爹要你陪着少爷过去,你可知道为何?咱们少爷年纪虽小,但知事明理,将来那是如同老爷和老太爷那般蟾宫折桂的人物,你想要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必需要懂得分寸,将来少爷结交的那都是何等人物?你以后再这样,人前胡言乱语,岂不是给少爷丢脸?” “这~~,侄儿懂了,谢高伯点拨!”阿峰恍然大悟, “少爷仁厚,从不把我等当下人使唤,你可曾见哪家主人与下人一同吃饭的,少爷看重你们小两口,在外面不像在府里,少爷下令你们遵从也就罢了,但切不可因此失去分寸,将来肆意妄为,给少爷添乱!” “是,高伯教诲,小峰谨记在心!”阿峰认真的给高伯施礼应道。 “好了,我也就说这么多了,你进去伺候着吧。”掌柜高伯说完摆摆手下楼忙去了。 阿峰羞红着脸回到雅间,姜毅见状大概知道了一些,也不说什么,让其入座赶紧吃饭。 第七章 喧闹 姜毅三人很快吃完,小二便上了一壶上好的茶水,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正歇着,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就让阿峰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少爷,是有人想吃白食,让伙计拦了下来,刚刚客人多在围观,闹了起来,但已经无事了。”阿峰很快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伙计,打开门说道。 “哦,打开门做生意,倒是难免遇见,如果对方有什么难处,也不要为难。” “是,少爷心善,掌柜的也叫小的们遇见不是故意的,就不要过分了,但偶尔也有些泼皮无赖来此混吃混喝。”伙计点头说道。 正说话的时候,楼下又传来一阵喧哗,声音比之前还大,姜毅好奇,就带着几人下去看看。 从楼梯往大厅里望去,靠西边的桌椅边围了一圈人,倒是没见到掌柜高伯在,一帮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 姜毅走到人群边,因为个子矮什么也看不见,不等阿峰他们开路,自己仗着身体小就钻了进去。 只见人群围着两张桌子,三个伙计背对着姜毅,左边坐着一位年纪颇大的老者正看着他们,颌下蓄着长须,面色白净,神态温和,除了头发有些白了,保养的倒是很好。 另一边桌子前站着两个年轻人,大概十五六岁,穿着儒袍,像是读书人,不过二人面色发红,显得非常生气。 姜毅不清楚状况,没打算说话,就先站着听,身后阿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进来护在他身边,挤进来时成功获得了好几个人的白眼。 “你这伙计为何如此刁难我二人?刚刚说好放我一人去取钱财,现在为何出尔反尔,定要我等留下抵押之物,怕吾辈吃白食不成?”其中一个年轻书生气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吃白食,你们跑了怎么办?”其中一位年轻伙计也是一脸质疑道。 “大柱不得胡说!” 旁边年长的伙计老黄拉了一下小伙计,对两个书生说道:“大柱无状,二位公子且息怒,小的们不是刁难两位,刚刚二位公子言道失了钱袋,留一人回去取钱本无不可,可这大柱憨厚,新来小店不久,此前有人也是这般说与大柱,因店内忙碌未加注意,谁知最后都跑了,今日又见二位如此这般,大柱难免心有顾虑,急切中言语冲撞了几位,还请见谅。” 两个书生听到年长伙计如此说,面色缓和很多,其中一位说道:“既是如此,也是我等误会了,表弟,你且稍候,愚兄盏茶工夫就回。” 又对年轻的伙计说,“小兄弟,今日此事本因我二人而起,这位老丈好言相劝,你可不能再言语不敬”。 “公子说的是,大柱也是出于好心,言语有些过激,请诸位海涵!” 听到这里,再听周围人的议论,姜毅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两个读书人丢了钱包,吃完饭没钱结账,其中一人要回家取钱,大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再次被骗,让他们要么留下抵押物件儿,要么留一人去柜台等候。 书生可能觉得是不被信任,或者有辱斯文,不肯去柜台等候,大柱见状更觉得两人有问题,说什么也不肯放二人走了,两人随身又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旁边的老丈见双方争执不下,说让另一人和他坐在一起,人要是跑了他来结账,大柱比较轴,又出于好心还怕老丈被骗,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再加上当时大柱话语有些不中听,恰逢掌柜高伯不知去了哪里,就这样闹了起来。 高掌柜不在没人做主,伙计和他们僵持在那里,周边的食客也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这事儿各有各的理儿,但毕竟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没必要因此让食客觉得饭庄做事不通情理。 见高掌柜半天没有出现,姜毅没办法,拍拍站在后面的伙计后背,伙计回头一看,见惊动了自家少爷,忙扯扯前面两人。 姜毅不等他们说话,对老丈和两个书生笑道:“老先生,二位兄长,今日是小店照顾不周,这顿饭小子做主免了,几位伙计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两个书生见一个小孩子出来代表饭庄施礼道歉,也不好再说什么,施礼回道:“小兄弟客气了,不必如此,这饭钱稍后必定送过来。” 周围吃瓜群众见双方缓和下来了,在小二的招呼下都回到了自己的桌椅上,姜毅对阿峰使一眼色,阿峰心领神会,去一旁让伙计们每桌送一道特色菜加一壶酒,对刚刚的事情表达歉意,食客纷纷称赞饭庄大气,饭菜又好,值得再来。 姜毅随手刷一波好感值,算是给饭庄打打广告。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几个伙计?”一边的老丈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又突然问道。 啥儿处置? 姜毅有点懵,转念一想,明白了老者的意思,是怕这件事情影响店里生意,自家饭庄迁怒这几个伙计。 老人家,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啊,不得已露个面,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阴暗了...... “老先生,老黄、大柱等人,虽有错处,但皆因其心念饭庄、维护本店,小子亦感其心,自不会责备他们,只不过——大柱兄弟暂时当不得跑堂了。” 大柱听到少爷这么说,满脸灰色,自从进入饭庄后,大柱就觉得自己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东家,每天管三顿饭不说,偶尔还能带些吃食回家,每月除了工钱还有分红,收入比以前高了好几倍,今天却因为这件事情要被辞退了,不免有些伤心。 旁边老黄和另一个伙计为大柱着急,却不好插话。旁边两个书生也是有些不忍,表情欲言又止。 “哦,为何?汝可是刚刚言道不会责备三人。”老者淡淡道, “呃~~老先生误会了,在大厅做小二跑堂,需要玲珑八面,能言会道,而小子见大柱性格憨直讷言,确实不适合跑堂,但做事谨慎且坚定,打算与掌柜高伯提议让大柱去后厨或者采买物料,让他多学学,将来再看看适合做些什么,也算是扬长避短,因事用人。” “呵呵,有点意思,世亭公倒是有个好孙儿!”老者笑道。 “不知长者当面,小子姜毅失礼了。”姜毅一听老者认识祖父,忙上前行一大礼。 “无妨,去岁世亭公仙逝,老夫惊闻噩耗,却身染重疾无法亲自前往吊唁,老夫痛失一良师益友,最近听闻这五味饭庄,饭菜颇有特色,又听府里人言乃是你姜家之产业,今日特意来此尝试一番,没想到遇见你这小家伙了,颇有尊祖父当年风采,倒是让老夫老怀甚慰!” “老先生过誉了,不知长者尊姓大名?” “老夫申时行。” 老丈哈哈一笑,说完起身朝店外走去,姜毅见状只好跟着,店门口马上进来一个管家似的人,向着老者迎来。 来到店门口,申时行转过身来,对着姜毅:“老夫与你这小家伙倒是颇为有缘,告诉汝父,令祖与老夫亦师亦友,两家应时长走动,勿要生分了!” “是,小子一定转告家父,老先生慢走!” 姜毅点头称是,见老者上了马车,就回到了店里,准备再和两位书生表达一下歉意,还没走到跟前,只见两人把臂相向,神情激动,走近后只听其中一人念叨, “申阁老,是申阁老,表哥,我们见到申阁老了!!” 申阁老?申时行?? 姜毅这才反应过来,停住脚步,又陷入了发呆,咳~~深思...... 第八章 饭庄 姜毅又习惯性的陷入发呆状,身后阿峰等了半天,见少爷没有自己醒过来的迹象,无奈从后面轻轻碰了一下他。 等他缓过神来,就看到那两个书生正奇怪的看着自己,顿时有点郁闷,今天在外人面前发呆,丢人丢到家了。 “两位兄长,今日小店招待不周,请多包涵。”姜毅行礼, “无妨,我二人也是粗心,连钱袋没了都未曾发觉!”,年长一些的书生说道,另一人点头称是。 “不论如何,今日算小弟请二位的,此乃小弟心意,万望不要推辞。” “这如何使得,早听闻五味饭庄菜式乃苏州一绝,今日是我邀请表哥来此尝试一番,不可让我食言而肥啊!”年轻书生急道。 “呵呵,两位兄长莫不是看小弟年幼,做不得主不成?”姜毅使了一招激将法。 “哪里,哪里,那~~今日愚兄就不客气了!”周姓书生拦住还要讲话的另一人,晓得姜毅的好意,见他这样说,实在不好拒绝了。 “兄长客气了,按说书先生的话本讲,今日与二位兄长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香山居士又云,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小弟虽年幼无法饮酒,可还有好茶,如兄长不弃,请楼上叙话。” 两人互视一眼,冲姜毅点了点头,从刚刚的事情也能看出来,这小孩不是普通人,言语处世丝毫不亚于成人,也不会因为他年幼轻视他。 几人来到楼上雅间,清荷已开始泡茶,小二又摆了一些点心过来,三人坐好,姜毅首先道:“今日有幸遇见二位兄长,小弟名叫姜毅。” “姜贤弟有礼了,愚兄痴长几岁,姓周,名顺昌,这位是王耀,乃愚兄表弟。”周顺昌回道。 “哈哈~~我兄长前段时间过了院试,王某回到苏州后给他庆祝一番,没想到丢了钱袋,今日倒是让姜兄弟见笑了。” 王耀很是开朗,顺带着吹捧了自己表哥周顺昌。 “那真是要恭喜周兄了,我听闻能过院试已是极难,小弟预祝周兄今后芝麻开花节节高,早日高中!” “多谢姜兄弟,为兄愚钝,通过院试已是侥幸,我江南人杰地灵,读书人数不胜数,今后唯有勤于学业,方有一丝希望!”周顺昌谦逊道, “周兄所言极是,如今科举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年小弟也即将拜师,投身科举,心内也是惶惶。”姜毅附和道。 “吾观贤弟,虽年幼,却处变不惊、行事颇有章法,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兄长过誉了!” “你们俩就别互相夸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看不得书的人?”旁边王耀表示受不了两人了。 “哈哈哈~”姜周二人大笑。 “我说姜兄弟,以前我听人说这五味饭庄是山西常家的产业啊,怎么变成你们家的了?” “哦?王兄不知,这五味饭庄一直是我姜家的产业,不过家母出自山西常家,以前常家在江南的生意多由家母掌舵,因此外人可能误以为是常家吧。” “哦~”王耀若有所思,“姜兄弟,令尊可是仲文先生?” “正是。”姜毅回道。 “哈哈,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曾跟随家父见过令尊,早知如此,我刚刚应该报出名号的!” “胡说,你能有什么名号,整天没个正行,在这里胡乱攀扯,回去叫姨父收拾你!”周顺昌见王耀没个大小,呵斥道。 “小弟平日在府里,出门较少,如果早知道有王世兄这么个人,这日子可就好玩多了!” “哈哈,那可说对了,我跟你说,这苏州、扬州可就像我自己家一样,不管哪里,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 王耀有点自来熟,也很喜欢姜毅上道儿的态度。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天天就知道四处玩耍,有此心力读书,你现在也能中秀才!”周顺昌不认同王耀,对这个不愿读书的表弟无可奈何。 “表哥,我可不是读书的料,还是跟着我父亲做生意的好。” 王耀无所谓,转过头来对姜毅说:“姜兄弟,可不是我多嘴啊,最近我可听说常家要来一位新的管事,底下的不少掌柜都在议论此事,我们王家与你们也有些生意往来,我现在可都分不清是和常家还是你家了!” “哈哈~王兄,不管姜家还是常家都欢迎你们,谁来都不会影响生意!” 姜毅有些诧异王耀消息灵通,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敷衍道。 “表弟!怎可胡言乱语!!”另一边的周顺昌怒极。 “我哪有!都是我亲耳听见的。”王耀见表哥真生气了,有点害怕,但还是争辩道。 “你!” 周顺昌指着王耀,气的说不出话来,起身对姜毅拱手道,“姜兄弟,今日许是王耀替愚兄高兴,多喝了几杯,莫怪他有些语无伦次!我们兄弟二人多谢姜兄弟款待,多有打搅,改日再与你相聚。” “周兄客气了,既如此,我送送二位兄长。” 姜毅本想和两人聊聊天儿,但现在实在不是再聊下去的时机了。 说罢,起身送两人下楼,送至店门口,与二人道别。 周顺昌拖着王耀快步走向街道,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表弟,你平日的玲珑八面哪儿去了,为何当着姜兄弟面前说这等话,岂不是有挑拨姜、常两家亲情的嫌疑,人家毕竟是亲戚,属于家事,你又何必多嘴!”周顺昌数落道。 “表哥,我也是看姜兄弟顺眼啊,这才告诉他的,要不然我才不说呢!” “姜兄弟年纪还小,今天你这番话传到他家里,难免有利用他挑拨离间的意思,他家长辈因此误会了怎么办?” “呃~~我没想那么多啊......”王耀垂头丧气道, “好了,兴许是为兄想多了,我看姜兄弟听你说话时神色不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周顺昌话语一顿,接着叹道“不知为何,为兄看到他,总觉得自己小时像个棒槌一样!” “表兄,我也一样啊,姜兄弟那简直了,也就他还是个孩子模样,不然我还以为他和咱们爹一样大!” 啪! 周顺昌拿着纸扇朝着他脑袋就狠狠拍了一下,心里暗骂:那是你爹,你全家爹! 然后理都不理王耀,疾步向前走去,后面王耀捂着额头感到莫名其妙,然后屁颠儿颠儿的跟了上去。 这边姜毅回到饭庄,又歇了一会儿,才见高伯回来,身后还跟着老黄和大柱。 “少爷,刚刚我去采办些物件,没想到发生这等事情,让少爷见笑了!”掌柜高伯进来就先赔罪。 “哪里,高伯多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见他带着老黄和大柱一起来的,姜毅又道:“今天这事儿不赖他们两个,老黄办事沉稳,大柱认真负责,高伯不要斥责他二人,他们本月的分红翻倍!” “是,我明白了,过后我带大柱去后厨先帮忙,不会亏待了他们!”转过身,掌柜高伯连道:“还不谢谢少爷!” “黄发(大柱)谢少爷恩赏!”两人高兴的大礼拜了下去。 姜毅抬手让他们起身,宽慰几句,再和高伯闲谈一会儿,就带着阿峰清荷回府去了。 第九章 天狗吞日 自打上次饭庄回来后,姜毅好几天都没有再出门,就在家看看书,跑跑步,做做第八套广播体操。 那天回到家后,他隐去认识周顺昌和王耀的事情,把遇到前首辅申时行的过程讲给了父母,姜父没说什么,告诉他不用在意,姜母倒是听得眉飞色舞。 她没想到自己儿子小小年纪,遇到饭庄的事情,虽然问题不大,但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看样子将来家里的生意也不用发愁了,至少自家孩子目前看起来不是个败家子。 今日下午,姜毅父母出府办事去了,他被妹妹灵儿缠住,陪她霍霍了一会儿姜父养的金鱼,后来怕剩不下几条金鱼姜父回来又要唠叨,就讲童话故事安抚她,今天轮到白雪公主在大明的第一次演绎了,大姐姜婉连带着伺候的侍女,也都听得入了迷。 “这白雪公主小时候就非常漂亮,她的继母有一面魔镜,有魔力可以回答各种问题,白雪公主的继母每天都会问魔镜谁是王国最漂亮的女人,魔镜都会说是她,就这样过了很久,白雪公主长大后更美丽了,王后看了都非常嫉妒!” 姜毅喘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讲,“这一天她又问魔镜,魔镜回答说白雪公主是王国最漂亮的人,王后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命令猎人杀掉白雪公主,可猎人看公主非常漂亮就放她走了,白雪公主在森林里走啊走啊,看到一个小房子,她走累了就进去休息了,过了一会儿有七个小矮人唱着歌回到了房子前,然后......” “大兄,白雪公主的父王不管她吗?魔镜会说话是不是一只妖怪?”姜毅刚讲到这里就被灵儿打断了。 嗯?我只记得这故事是这么写的,好像没白雪公主她爹什么事儿啊...... 至于魔镜是不是妖怪,作者没说啊! “小矮人是什么人?和我们一样吗?”小妹灵儿又问:“小矮人唱的什么歌?” 我特么......我怎么知道他们唱的什么歌! 姜毅无语了,这小丫头又又又......要把我讲的故事带偏了? “叫大哥!”以前姜毅有点不习惯兄长的叫法,觉得太文绉绉了,就让灵儿叫他大哥,灵儿是不叫兄长了,直接叫他大胸,可惜姜毅不长那个...... 而且他更怕妹妹哪天不开眼,直接来句大兄弟,那就搞笑了...... “灵儿,白雪公主是番邦的公主,他们那里父王不管事儿,都是女王管理国家,魔镜是法宝,恩~对就是法宝,小矮人就是个子很矮的人。” “哦,有多矮?”灵儿抬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呃~~大概像灵儿这么高吧”姜毅有气无力的,吓唬她:“你还听不听故事了?” “唔,大兄你继续吧!”小家伙假模假式的,就像刚刚不是她打断的一样,旁边大姐姜婉儿和侍女乐的脸都快绷不住了。 “白雪公主醒来后,看到七个小矮人,对他们很好奇,并且问他们能不能收留她,小矮人非常热情好客,同意她留下来,并拿出最好的食物给她吃,然后他们就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猎人回去告诉王后白雪公主已经死了,王后当然很开心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问魔镜:魔镜啊魔镜,现在谁是这个王国谁是最美丽的女人?魔镜说:白雪公主是整个王国最美丽的女人!王后很生气,知道猎人骗了她!”姜毅继续讲着故事。 “大哥~~”灵儿眼巴巴的看着他。 “嗯?怎么了”姜毅对灵儿的改口很满意,终于知道听大哥的话了。 “我也想要一个魔镜!”灵儿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我靠~~ 姜毅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自己这个妹妹也不知道像谁,实在太古灵精怪了,自己讲的故事好多都被带歪了,什么豌豆公主是不是腰不好,为什么被褥底下的一个豌豆都能硌到她,葫芦娃为什么只有爷爷,没有爹和娘亲?蛇精好看吗?他们兄妹三人是不是一样从葫芦里出来的...... 诸多问题让姜毅瞠目结舌,根本不知道怎么和灵儿解释,同时暗想自己当初是不是傻,为什么前世小时候听到这些故事完全没想到过这些! 灵儿对童话故事的关注点,一遍遍的刷新姜毅的认知,他完全盖特不到小家伙儿的想法,只能暗自默念:这是亲妹妹,不能发脾气! 姜毅正在挠头想怎么回答她,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锣鼓响声,开始还只是隐约听见一点,后来越来越响,感觉整个府里甚至整个城里都在敲锣打鼓,就像后世防空演习的警报声一样响彻天地。 姜毅念头一闪,猜到发生什么事儿了,急忙走出屋门,明明只是将将到了申时,大概现代时间下午三点的时候,只见门外比平日里昏暗里许多,传来的锣鼓声越来越大。 姜婉牵着灵儿的小手跟着走了出来,灵儿听到越来越大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显得有些害怕,紧紧的抓着大姐的手,他们走到院中与姜毅站到一起,看见他快速的半遮着眼睛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大哥,你在看什么?”灵儿大声的问道,说着打算抬头看天空。 姜毅忙伸手挡住灵儿的眼睛,对着他们道:“大家不要抬头看,小心日光灼伤了眼睛!”。 府中众人很听话,没有抬头看太阳,只有灵儿不安分,想躲开他的手。 “哇~~大兄,今天天黑的真早!” 很快太阳就被遮住了大半,天色越加昏暗,灵儿对姜毅的称呼也变来变去。 “恩,我们回屋吧,只是普通的日食,就是人们说的天狗吞日,很普通的自然天象。”侍女们有些慌乱,大姐姜婉没有意见,跟着回了房间。 “小弟,人说天狗吞日乃帝王失德,奸臣当道,必定导致朝堂混乱。”大姐冷不丁的对姜毅说道。 “大姐,这是古人愚昧,这天狗吞日不过是自然天象,当月球”话语一顿,“恩,就是月亮,挡在我们和太阳之间形成一条直线的时候,月亮就会挡住太阳的光线,形成的黑影正好落在我们这里,这样看起来太阳就像被吃了一样。” “可我看到不少书都这么写的!”大姐有些不信。 “呵呵,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这书中记载的日食确实不少,王朝兴盛之时有,衰败时亦有记载,不过混乱时期世人对各种天象更加在意,穿凿附会之下,久而久之就有了帝王失德的说法,这其实是很不负责任的说法。” “哦~小弟你懂得真多!” 大姐的表情将信将疑,但可能对姜毅抱着一种,你说的多,你对的心理~~ 呵呵,姜毅无奈,总不能继续跟大姐掰扯日食与帝王失德的说法,还有可能是文官集团制衡皇家的一种手段,很阴暗的...... 大姐虽然比他大了好几岁,但也才十二,在后世不过就是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在他这个成年人的思维里,还属于很小的孩子。 说着话的工夫,屋外的锣鼓声渐渐消失,过来一会儿,就听见阿峰在院外大呼小叫的,姜毅让清荷领他进来。 “少爷,怎么样!我就说那番僧有本事吧,我给咱府里安排了好多锣鼓,后厨的孙大娘连锅都拿出来了,那场面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都快把我的耳朵震聋了!”阿峰说着说着,连赵大大、宋大大的台词都出来了 “很好,算你一功,但没有奖赏!”姜毅懒洋洋的应答一句。 “大姐,这天狗吞日不算少见,不然那在南京的番僧岂能预测到,而且这天象不是我大明朝所有地方都能看到的,有的地方看到的多,就比如我们苏州,有的地方却几乎难以发觉,回头我让娘手下的各地掌柜写信过来,你就知道了。”姜毅继续给姜婉儿解释日食现象。 “好吧!”大姐表示暂时相信了。 “少爷,当初我爹还不信我,还拍了我一巴掌,你看,今天没有我的安排,这天狗哪能那么快赶走,我爹就是老了,有点糊......” 阿峰在姜毅这里吃了一瘪,邀功没邀到,但没打算住嘴,继续述说着自己的功劳,还不忘数落自己的老爹当初打他,混不知福伯已经进来了,一句糊涂了还没说完就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你个小兔崽子在少爷面前没大没小的!” 福伯进屋听到阿峰在那儿竟然说自己老糊涂了,气的七窍生烟,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他后脑门儿上。 “福伯,别打了,后脑是人体的弱点,不禁打!” 姜毅劝福伯,“呵呵,要打就打肉多的地方!” “少爷说的是,我回去就好好修理这小兔崽子!”福伯道,“少爷,小姐,老爷夫人刚刚回府了,还有夫人家里的三太爷,让少爷你们去前厅一叙!” “哦?好,我们这就过去!”姜毅若有所思。 “大哥~”灵儿走到他面前,拽着他衣角,轻轻的说,“我好想养一只天狗!你找一只给我好不好!” “好~好~”姜毅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刚反应过来,我了个擦!我上哪儿给你找一只天狗去! 灵儿见大哥答应了,小妮子开心坏了,又来了一句,“大哥,那再给我一个魔镜好不好?!” 姜毅脑门儿三条黑线,吐血泪奔。 第十章 常家来人 姜毅去前厅的路上就琢磨,不是说明年再来人吗?这还没过年呢,中秋也才过去没多久,这三姥爷中秋都不在家过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跑来交接了,未免也太心急了? 很快姜毅他们就到了前厅,进去后看到姜父姜母坐在一边,另一边坐着一个人,看着应该有四十多岁,有点像后世的中年大叔,就是瘦了一些,但眼神不定,眉宇之间就显得有些轻浮。 以前听姜母说过叫常威,当时姜毅就想,不知道这个三姥爷会不会打来福...... 兄妹三人先向父母行礼问安,然后看着对面的人。 “婉儿,毅儿,灵儿,这是你们三姥爷,快向三姥爷问好!”姜父对三人讲道。 “见过三姥爷,三姥爷安好!”三人施礼问安。 “哎,这是毅儿吧,长得真可爱,你姥爷想你可想的厉害啊,打你出生还没见过你呢,在老家那边天天念叨着你啊!” 三姥爷对他倒是很热情,但姜毅怎么觉得他有点重男轻女啊。 “婉儿也是大姑娘了,过两年也该出嫁了,嗯,灵儿长得真好看!”三姥爷又对大姐和小妹说道。 姜毅是看出来了,这个三姥爷还真是重男轻女,明显对他比较重视,说话都是对大姐和小妹敷衍了事。 “来,婉儿、灵儿,到娘这里来。”姜母看不过眼了,把两姐妹叫到身边。这三姥爷也不在意,继续和姜父闲聊,偶尔对姜毅说两句话。 “娘,灵儿困了。”小家伙很有眼色,能感觉到这个三姥爷并不喜欢她,虽然小,但这么大就知道找借口离开了。明明刚刚活蹦乱跳的,觉得这里无聊就装困。 “那就去休息吧,婉儿,和为娘一起!” “三姥爷,婉儿和灵儿先告退了!”大姐还知道说句客气话,但说完赶紧起身抱着小妹跟着姜母就走,她和灵儿一样不喜欢这个三姥爷,不想待在这里。 姜毅见状无奈,这个时代重男轻女的想法还是很重的,没办法,他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好在姜父姜母对他们一视同仁,并没有这种封建思想,家庭氛围还是很和睦的。 其实他也想走,但是他作为家里的男丁,虽然还小,但刚来一会儿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听着父亲和便宜三姥爷闲聊,就像看两个老头打太极一样,无聊极了,过了一会儿才见姜母回来,心想再撑一会儿,然后也找理由遁走。 三姥爷常威见姜母回来,目光闪烁,待姜母坐好,身体微微前倾,对姜母说道:“妤兰,大哥此前应该写信过给你,命三叔前往南直隶照顾下族里生意,三叔我虽然不忍背井离乡,但大哥有命,又怕妤兰你劳心劳力,无心操持家里,不得已前来,三叔真是个劳碌命啊!”说完还长叹一声。 姜父眉头一皱,姜母也是很不高兴,这三叔急匆匆来到苏州也就不说了,假惺惺的还没寒暄几句,当着孩子面前就急乎乎的要接管生意,简直是不当人子! “三叔你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何必急于一时,在府里先歇息几天,侄女也让人准备一下交接,你看如何?”姜母不高兴归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劝了一番。 “为族内出力,何来辛苦一说,三叔身体还硬朗”话语一顿,“今日进城前经过常记布庄,三叔恰好碰见掌柜的,与老许多年未见甚是开心,老许亦言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交接,这老许办事儿就是利索!” 这话说完,别说姜母和姜父了,姜毅都气的想打人。合着你来府里之前还先去了布庄,生怕接管不了生意,提前去散布消息,刷存在感,还有那个老许,以前还觉得憨厚老实,现在看明显是个吃里扒外之徒。 姜母更是气坏了,三叔常威的做法先不提,想那老许,以前不过是她嫁过来时,常家打发过来的随从,照理说跟随姜母嫁入姜家,应该算姜家的人了,来到南方后,姜母打理生意,见其忠厚,提拔他为管事、掌柜。 这次与娘家分开,姜母也不想再过多打理生意,本打算年后让他总管姜府的各项生意,只是这三叔来的突然,还没有和老许讲起,又不知三叔许了他什么好处,竟然背叛了姜家。 常威见姜家三口神色不善,也有点慌了。 “妤兰,可不是三叔急着接管生意啊,这半年来,南边的生意颇有起伏,比起往年可是差了一成,族里也是着急啊,你也知道咱常家族人众多,这可不是小事情啊!” “三叔言重了,这半年生意虽然有起伏,比起往年差了一成,不过是行情偶有波动而已,八月以后已经好很多了,况且前半年虽然进项少了,可利润却丝毫不少,甚至比去年同时要高一些!”姜母不甘被人诟病,解释道。 “那是,那是,妤兰你还是劳苦功高的,族里都是感激你的!”常威尴尬道,看样子是根本就没有查清楚,也没看利润,只看营业额少了就以为拿住了把柄。 “这世道艰难,你前半年进项少了也是正常,就像今天苏州一样,没想到竟然发生天狗吞日这种百年难得一见之天象,实乃上天预警我等,当今失德,必有祸乱啊!”常威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姜父听到此言,目光一闪,刚要发话,就听见自己儿子说话了。 “三姥爷,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这天狗吞日不过是自然现象,一年少说也要发生几次,只不过是你少见多怪罢了!” 常威这话可把姜毅气坏了,常威你什么意思,用天狗吞日影射我娘失德,导致常家生意出现波动的吗? 不管你是颇有心机故意这么说的,还是一个草包加棒槌,言不达意,今天都得给你科普科普现代知识! “毅儿,你三姥爷即使说错了,也不可无礼!”姜父轻描淡写道。 “这不可能,你个小娃子胡说八道,如果每年都有几次,为何我以前都没见过?”常威反驳。 “呵呵~天狗吞日不过是因为月亮挡在了我们和太阳之间,所以就像太阳被吞没了一样,每年都有几次发生,你以前没见过是因为离的太远了!不信的话,三姥爷你可以去信山西,问问今日可曾见到了天狗吞日!”姜毅给妹妹他们科普的话又说了一遍。 “三姥爷你又说天狗吞日乃帝王失德,必有祸乱,先不说是不是对当今陛下大不敬的问题,自有宋以来,文潞公曾言: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既然如此,天狗吞日哪里是当今陛下一个人的问题,按三姥爷的话讲,岂不是陛下和天下士大夫都失德了,才招致如此天象,以给天下人示警!” 姜毅一顶大帽子啪叽一下又扣在常威头上。 “这......你莫乱讲,我何曾说过此话!”常威脑子都浆糊了,明明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又感觉这小家伙说的都对呢,我一定是赶路赶的急了,累坏了。 姜母这会儿明白过来了,虽然气愤三叔乱讲,有影射自己的嫌疑,但更高兴自己儿子有理有据的维护她,内心幸福感爆棚,感觉没白疼儿子。 “妤兰,今日三叔有些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了。”常威觉得今天还是先走的好。 “三叔,不如在府里歇息吧,何必去外边。”姜母这会儿神清气爽,连忙客气道。 “不了,不了,三叔还有些朋友要走访,住你这里多有打扰,还是在外面就好!”常威拒绝道。 “既如此,那我们送送三叔!”姜父不想客套了,一锤定音,“毅儿,快和你三姥爷道别!” “三姥爷慢走!”姜毅很乖很听话,等常威刚跨出厅门,“三姥爷,我在常记布庄养了条狗,刚刚给他改了一个名字,叫来福,以后你不要打他好不好?” 常威:......来福?我为什么要打它?? 第十一章 新年 时光如梭,马上就新年了,昨日夜里刚下了一场雪,早上姜毅在自己的小院中运动完,站在雪地中心血来潮,张开怀抱感慨:春节是新年的开始,春天快到了,万物复苏,夏天也就不远了,这是一个适合——阿嚏的季节! 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一个喷嚏把他打回现实,感受完犹如北方的冬天,赶紧跑回屋内的姜毅心想:如果将来考中进士了,这么冷的天儿,在北京当官得多遭罪,听爹说早朝可是很早就要起来的,那在冬天的凌晨岂不是要冻死了,是不是主动调到南方好一些,最好去广东? 浑不知刚中进士的官员,哪有资格上早朝,即使大朝会都不一定去的了,更何况万历皇帝基本不上朝...... 姜毅也丝毫没有自己会落榜的觉悟,用xx,就是这么自信...... 便宜三姥爷常威来过一次后,就很少再来姜家了,只是对接管生意格外的热心,姜母也没有使绊子,顺顺利利的把常家的一切都交了出去。 姜毅本以为让常威来是自己亲姥爷的想法,还暗想常家真是封建主义家庭,对嫁出去的女人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一点感情都没有。 其实则不然,后来亲姥爷遣人送过来书信,他趁父母不注意偷偷看了一遍,才恍然大悟,古时大家族真是破事儿多,家家都自以为有一个皇位要继承...... 信中说道,如今他老人家老了,身体也不行了,经不起折腾,如今基本不管家里的生意了,前年起就让姜母的大哥,也就是姜毅的大舅来掌管北边的生意,前一年还好,规规矩矩的没甚差错。 但没想到大舅竟是个贪功冒进的主儿,今年上了别人的当,导致经手的生意亏了不少钱,常家二房、三房本来就对大房把持家族生意不满,这下更有理由发作了,二房三房联合起来向大房施压,四房又是个不想管事儿的,对谁当家做主根本不在意,反正谁当家也少不了他们的那份。 大房理亏没办法,只能同意三房来南边接管生意。姥爷自知如此做法对不起闺女,也对不起姜家,可是大舅毕竟是他亲儿子,还想着将来让他接班,信中言辞恳切的表达对他们的歉意。 姜母看完书信无语很久,之前不知道缘由,现在知道了也就释然了,毕竟那是他亲大哥,不管怎么样,能帮的就帮一把,何况小时候大舅对姜母极好,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后来大舅也来了一封书信,坦言自己冒进失矩,导致三房跑到南边接管生意,愧对姜家,姜母就更没有怪家里的心思了。 而姜父更是不在意,不管常家更好,省的自己娘子辛劳,不过得知不是自己老丈人的意思后更欣慰,起码让娘子知道不是亲情有变,至于常家其他几房今后与他何干! 姜毅洗漱好,又想起常威走后,父母欣慰的看着自己半天,让自己膨胀了好多,直接就提出了不可能被答应的要求,想去南京见见能预测日食的番僧。 磨了半天,还是被姜母严词拒绝,最后姜父觉得姜毅大了,不应该管束太多,但没有大人陪伴,小孩子家家的去南京实在不安全,就说以他的名义邀请番僧来苏州,让姜毅见一见,了却他的愿望。 那番僧因为预测日食着实火了一把,在南京天天会见各方人士,实在抽不出时间,不过倒是回了书信,言道过年期间会应邀来苏州,想来近期应该就快到来了吧。 “大哥,我们来堆雪人呀~”小妹刚刚跨过院门,就大声喊道。 姜毅一拍脑门儿,他现在是越来越怕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妮子了,被她缠住,半天都脱不开身,但又不忍拒绝她。灵儿很快跑进房间内,抓着他的手就往外拉。 “慢点、慢点,别摔着了,你来这么早,跟爹娘问安了吗?”姜毅打算来一招拖刀计。 “去过了,我和大姐刚刚就去了,娘要和大姐说会儿话,我就和娘说了要陪大哥堆雪人,娘让我们玩一会儿直接去吃早膳!”小妮子已经迫不及待堆雪人了。 姜毅暗自吐槽:我要你陪?同时对姜母的祸水东引非常不满。 “好了,马上要吃早膳了,去晚了爹要骂人的,也没有时间了,我们吃完早餐再堆好不好?” “大哥~我们先堆雪人的身体好不好,然后就去吃饭!”小妮子撒娇道,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姜毅刮了一下她鼻子,真不知道四五岁的孩子哪来的那么大精力。 姜毅带着灵儿先做了一个小雪球,然后在院内雪地上慢慢的滚动小雪球,看着雪球越来越大,小家伙儿开心的跳了起来,随着雪球越来越大,姜毅滚雪球也越来越吃力,吭吭哧哧好一会儿,终于滚出一个大概他半个身高那么大的,滚好雪人的身体。 姜毅歇了一会儿消消汗,带着还不情愿走的灵儿向餐厅走去。 “爹,娘,大姐,我又陪哥哥滚了一个大大的雪球,要做雪人的身体,我厉不厉害?”灵儿兴奋的样子,让姜毅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无用功...... “灵儿真厉害!”姜母认真的夸了一句,让她快坐下吃饭。 “灵儿真乖,吃完饭歇歇,再陪你大哥继续堆雪人。”姜父的夸奖让小妹更开心了。 姜父看看姜毅,自己这儿子从小到大太省心了,别人家的孩子七八岁,正是人嫌狗弃的年级,可姜毅从没有过,也没有挨过他一次打,这让姜父的心中一直有些遗憾...... 让灵儿缠着他,兴许会更像孩子一样,小小年纪不再那么老成。 姜毅看到父亲的目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突然背后感到有些凉,难道是着凉感冒了,这个年代即使普通感冒也不是一件小事儿啊,以后得注意! 如果他知道,父亲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打过他而感到遗憾,肯定欲哭无泪。 就这样万历二十四年即将过去,马上迎来万历二十五年,姜毅回忆了半天也不记得大明朝这一年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不过,以后这样悠闲的日子也不会有多久了,开春后就要去无锡了,再体验一下上学的生活也不错,就是不知道真正的私塾与后世的小学有什么区别。 第十二章 利玛窦 上元节又称灯节,元宵节,虽然天气寒冷,但也挡不住人们的兴致,整个大街上都是各种样式的彩灯,一路逛下去龙游凤舞、十二生肖一个不落,鸟兽花树惟妙惟肖,把整个苏州城的夜空都点亮了,又有苏轼先祖,唐朝苏味道曾作诗: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月明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后世成语火树银花即出自这里,还有各种杂耍、卖吃食的不一而足,官宦百姓都出来游街玩耍,实属真正的普天同乐。 而且好像大明朝皇帝都很喜欢元宵节,从太祖起明令从正月十一开始,赐假十天,这放假放的比历朝历代都大方,元宵节能有十天假期,简直能嫉妒死后世的上班族。当然假期是不夜禁的,也就是宵禁,明代称之为夜禁。 姜毅一家五口逛了有半个多时辰,家人兴致差不多了,只有灵儿既怕冷又想继续逛下去,姜父怕几个孩子惹了风寒,强势决定打道回府,面对一家之主的决定,除了灵儿,其他人都表示赞同。 昨晚逛灯会走了很久,第二天姜毅比平时起的都晚,第八套广播体操也不练了,吃完早餐什么也不想做,回到自己的书房里来一个葛大爷瘫,正当姜毅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就见清荷匆忙走进来。 “少爷,少爷,番僧来了,番僧来了!”清荷刚跨进门就兴奋的冲姜毅喊道。 “哦?这么快就到府里了?现在在哪儿呢?”姜毅闻后就差一个鲤鱼打挺了,葛大爷瘫瞬间被破坏。 “没到府里呢.” “......那你急什么,我还以为到府里了呢!”姜毅瞬时瘫回去。 “是,奴婢错了,可奴婢还没见过番邦人呢!”清荷有点不好意思,“刚刚福伯让我禀告少爷,说番僧已遣人来府里,午后拜访老爷,老爷已经答应了。” “好,我知道了!”姜毅点头应道,“少爷我要歇一会儿,等午后那番僧来了再告诉我!” “是,少爷,奴婢告退。”清荷快步走出书房,一脸的八卦相,不知道要跑去跟谁分享这个消息。 等清荷退出去后,姜毅挠了挠头,他其实还是有些兴奋的,前世他很早就跟着养父母出国,然后考上了哈佛大学,是美国的那个,不是哈尔滨佛学院! 毕业后就留在了美国,生活工作中接触的多是老外,他性格好,开朗大方,又是毕业于名校,自身能力又强,平时接触的也都是社会精英人士,这些老外对他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强大的人在哪里都会受到尊重。 当然难免有些人渣败类歧视他这个东方人,但姜毅也不是个善茬儿,你歧视我,我更歧视你,大家互相伤害而已。 如今重生也八岁了,来到大明朝还能见到一个老外,还是个历史名人,他很想和对方聊聊天,侃侃大山。 激动之余,索性葛大爷瘫也不摆了,跑到院里连做了两遍广播体操...... 很快到了下午,姜毅也不在自己房内等了,提前来到前院,与父亲在会客厅等候客人。 “毅儿,那番僧能预测日食,确实有些本事,为父答应邀请那番僧来苏州,本意是让你多见识一番,但切不可沉迷于旁门左道,耽误了学业!” “是,父亲!”姜毅神色严肃,正要继续表示自己会听从父亲的话。 “你我父子之间不用如此拘谨。” 姜父打断他,然后殷切的说道:“你从小就没让你娘亲与为父操心,如今你也八岁了,为将来举业该好好学学制艺了,等开春天气暖和一些后,就带你去顾家拜师,届时为父不在身侧,望你能谨记:业精于勤,荒于嬉!” “谨遵父亲教诲,毅儿定当勤于学业,不负父亲厚望!” “好!”见姜毅知晓他的心意,姜父抚须表示很欣慰。 “老爷,客人到了!” 福伯此时前来禀报,姜家父子起身整理一下衣衫,来到会客厅门外等待。 很快,就见到几人在姜府家丁的引领下来到院内,姜父忙上前几步,拱手施礼:“姜某见过诸位,诸位先生光临寒舍,实乃姜某之幸!” “学生王平,见过姜大人!”领头之人忙对姜父行礼。 “番外小民利玛窦,见过姜大人!” 姜毅只见一个老外同时施礼问候,这两句话说的字正腔圆,汉话说的很标准嘛! 不过这家伙穿着儒袍啊,也没穿僧服,怎么都传他是和尚...... 利玛窦看起来得有五十多岁了,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眼窝深深陷下去,不过头发不是金色的,是褐色的,眼睛也不是蓝色的,和头发一样,更偏向于棕色,并非传言中的金发碧眼之人,倒是后面跟着的像是随从一样的老外反而是金发碧眼。 “诸位切莫如此,姜某丁忧在家,已非朝廷命官,唤姜某永盛即可。” 姜父引众人入内谦逊的说道,随即进入会客厅,分宾主而坐。 “姜大人客气了,本清先生乃学生恩师,来苏州前特意嘱咐学生代师前往世亭公灵前吊唁!” “王贤弟竟是本清公高徒,愚兄失礼了,家父生前曾多次对永盛言道:本清公乃江右心学领袖,醉心易学,清正高雅,却无意科场,实乃朝廷一大损失!” 原来王平师从章潢,这位老先生是南昌一带王学领袖之一,学问精深,尤其喜好易学,堪称当世易学大家。 之后二人以世交相称,互相客气了半天,倒是把利玛窦忘了,这人倒也不恼,笑呵呵的看着二人联络感情。 王平和姜父拉了半天关系,这才想起姜父是邀请利玛窦来苏州的,因为恩师与姜毅祖父相识,便命自己顺便送他来苏州。 半天了正主还没介绍呢,这利玛窦与恩师交情颇好,让自己到苏州后请姜父为其多介绍一些当地士绅,但其毕竟来自番邦,算是以王平恩师的名义给姜父的一个担保。 “仲文兄,此人便是利玛窦,乃泰西远来的学者,亦是一名天主教神父,学识卓着,与恩师交好。” 王平向姜父介绍利玛窦,然后侧身将姜父介绍给利玛窦,“这位便是邀请你前来苏州的仲文先生!” “永盛见过利先生!” 姜父觉得利玛窦的名字好怪异,姜毅听后更怪异,他也不确定应该称呼利玛窦先生,还是利先生,想想应该还是入乡随俗,按大明习惯是对的吧...... “利玛窦见过仲文先生!”利玛窦也回礼道。 “利先生从泰西远道而来,可还算适应我大明?永盛一是敬仰先生预测日食之能,二是久闻泰西学问高深,因此特别希望能与先生相会,非常感激先生不辞辛苦前来苏州,万望先生与少恒兄多留些时日,开春后这苏州也颇有些景致!” “仲文先生客气了,利玛窦远渡重洋,能够见识到大明风华,实乃人生幸事!”利玛窦话语很流利,明显下过苦功夫。 姜毅看到父亲和对方客套了很久,也没轮到自己说话,当了半天人肉背景板,但出于礼节也不好随便搭话,实在郁闷的要死。 而姜父与王平和利玛窦客气半天后,才介绍自己儿子给他们,“少恒兄,利先生,此乃犬子姜毅,平时倒是爱好读书,曾听人谈起利先生轶事,对利先生的经历也是颇为仰慕!” “姜毅见过利先生,王世叔!”姜毅逮住机会赶紧说了一句话。 “好贤侄,此乃叔父随身玉佩,你收好!” 得,又攒一玉佩。 “小共子(公子),你好啊!”利玛窦笑呵呵的,很随和。 姜毅一脸黑线:......小共子?你才是小共子,你全家都是小共子!!! 第十三章 初谈 姜父和利玛窦一行人寒暄了小半个时辰,让下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客房再收拾一遍,然后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先行休息。 姜毅因为没有和老外利玛窦侃上大山,有点闷闷不乐,姜父见状失笑,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 “哈哈,毅儿,不要着急,那利先生与少恒刚到苏州,舟车劳顿,今日不便与他们多叙话,为父知道你心急,但他们已经在府里住下,你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姜父笑呵呵的,对自己儿子露出的急躁,有点喜闻乐见的意思。 “是,父亲,孩儿晓得了!” 姜毅看着父亲的表情,总感觉怪怪的,可哪里知道姜父心思。 “明日为父要去申府一趟,你午后代为父去看看利~利先生和你少恒叔父。” 自己结巴后,哑然失笑:“这泰西之人,取名亦是如此拗口......” 姜毅不好和父亲说老外取名的方法,他也认为利玛窦虽然取了这个中文名字,但发音还是根据西方习惯来的,可能他更习惯别人称呼自己利玛窦先生,而不是利先生。 但入乡随俗嘛,既然起了这个姓名,时间长了估计利玛窦也就习惯了,摇摇头,然后跟着父亲往内院走去, “娘,听人说爹和大哥今天要见妖怪,妖怪那么坏,那他会不会把大哥吃了?” 刚要迈进房门,父子俩就听见小丫头在那儿如此发问,俩人一脑门儿黑线,姜父怕此话传出去让客人听见,显得姜家没有待客之礼。 而姜毅是犹豫这话到底是清荷还是姜峰说的,再想想清荷也是听姜峰说的,那就怪他没错,回去收拾他...... “大哥,你回来啦~”灵儿见到姜毅很开心,连一旁的父亲都顾不上了,转头向姜母兴奋道:“娘,大哥没有被吃掉!” 听到小妮子的话,姜毅见灵儿这么关心自己,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开心呢...... “灵儿,为何不担心为父,就不怕爹被吃掉吗?” 姜父有点吃醋,板着脸问道。 “可大哥被吃掉了,就没人陪灵儿抓小鱼儿了!”小妮子怯生生的。 姜毅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觉得自己快被这俩活宝父女生生噎死,姜母见状也是苦笑不得,不理他们,继续教身边的姜婉如何刺绣。 姜父假装生气,说要挠灵儿的痒痒作为惩罚,追的小丫头绕圈跑。 姜毅看着眼前家人温馨的一幕,觉得自己跳伞跳的其实也不错! 第二天午饭过后,姜毅就准备去利玛窦他们居住的小院。 听下人说昨晚姜父为利玛窦一行人接风洗尘,王平与利玛窦对苏州的特色美食赞不绝口,尤其姜毅秘制的一些后世特色菜,别说王平了,利玛窦都差点吞掉了舌头,尤其是糖醋小排,欧洲人对甜食、肉食情有独钟,第一次吃到这种酸甜的排骨,利玛窦差点连骨头都嚼碎吃下去。 本来小妹灵儿也打算跟着来看妖怪,咳~~老外,大姐也有点意动,但姜父没有允许,毕竟大明不同于后世,女眷还是很少见外客的,灵儿还很小,倒是没什么。 但是大姐姜婉就稍微有点不合适了,而姜父为了一视同仁,就绝了小妹的心思...... 另一边,利玛窦早上起来后,本以为姜父会继续来与他见面,等了一上午却没见人影,心内便有一些明悟,看来这位姜大人也是听说了我预测日食的事情,可能是出于好奇吧,便邀请我来苏州,其实并不是特别看重他们。 这种事情自从他成功预测日食后见得多了,南京、南昌很多达官贵人都向他发出邀请,其中大部分人只是把他当做谈资而已。 利玛窦心内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气馁,起码有结交苏州一些权贵的机会,也许就会有像弟子瞿太素一样接受主的洗礼,同时暗自祷告:主令我前往东方传教,本就是荆棘之路,我应当破除万难,让主之荣光照耀这东方大地,阿门! 利玛窦正给自己暗自打气之际,姜毅快步走向利玛窦他们住的院子,身后跟着阿峰,他本打算带清荷一起来的。 阿峰听说装着一副委屈的样子,哀求姜毅不要让他没过门儿的媳妇儿见洋和尚,自己反而像跟屁虫一样缀在后面,美其名曰保护少爷,姜毅骂了一句封建,就任由他跟着了。 来到院外,让门外的家丁通报一声,很快利玛窦便迎了出来。 “见过利先生,先生休息的可好?”姜毅施礼客气道 “见过姜公子,利玛窦很好!”说罢,还往姜毅身后看了看。 姜毅见状,知道他的想法,可父亲已经把人请过来了,自己总不能每次来都拽着父亲一起吧,父亲还是很忙的。 然后心想这句姜公子倒是说的很标准,看样子利玛窦很好的盖特到了我昨天的心声...... “早些时候,小子听闻利先生有预测天狗吞日之能,后又了解先生远渡大洋而来,极为仰慕先生之传奇经历,先生能否为小子讲述有一番?” 姜毅先把客气话奉上。 “姜公子客气了,利某不过一介凡人,也不过是比常人多了一些经历而已,如公子有兴致,我们入内叙话。” 利玛窦也不轻视他,很客气的把他请了进去。 两人进到会客厅,相对而坐,下人很快送上来茶水和点心。 “利先生,听说你来自遥远的西方大陆,小子很好奇,不知道有多远?” 姜毅打算先从后世去过八百遍的欧洲谈起。 “姜公子,我这里有一副自己绘制的《坤舆万国地图》,请移步一观。” 利玛窦眼神示意身边的修士,就是那个金发碧眼的修士,很熟练的拿出一副卷起的画轴。 “姜公子,这是威廉,我天主教的修士,数年前来到大明,所以他的汉话不是很好!” “威廉先生你好!”姜毅微笑问候。 “蒋共子,你豪!” “......” “姜公子,请看,这就是我画的地图,欧罗巴在这里,这里就是神圣罗马帝国,也是我的家乡,而大明在这里,这里是天竺,处在我们之间,我是从里斯本出发,一路绕过好望角、莫桑比克,花费半年多时间才到达天竺。” 姜毅看着这个似是而非,不能细看的地图,撇了撇嘴,没打断他的话,利玛窦兴奋的继续在地图上比划着。 “我们走海路行船半年才到达印度,呃~~就是天竺,这一路我们经历过各种灾难,有持续一夜的风暴,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中,绝望中我们向主祈祷,因为我们的虔诚,让我们平安度过了风暴,到达天竺后,我在天竺待了两年。” 见利玛窦还要讲述自己远道而来的的艰难,忙打住他的话头。 “利先生信教吗,是佛教吗?”姜毅一脸天真的问道。 “哦,不,姜公子,我是主的信徒,用大明话可以称之为天主教!”说到教派信仰,利玛窦一脸虔诚。 第十四章 论教 想想也是,这些传教士如果没有坚定的信仰,如何能够远渡万里,来到异族他乡传教,姜毅也不得不说声佩服。 况且姜毅在后世深有体会,刚到美国读书时,他性格开朗,结交了不少同学、朋友,就有那信教的老外,得知他没有教派信仰后,三天两头找他探讨,恨不得立刻给他洗礼,发展他为教友,后来朋友教他,让他说自己有信仰就可以了,这样才慢慢清净下来。 利玛窦说完,拿出一本书,“姜公子,这本书按大明话来讲就是圣经,天父创造世间万物,创造了我们人类......”喋喋不休的开始讲述教义。 姜毅出于礼貌,认真的听了一会儿,就有些无聊了,这些内容后世也听过,基本与后世那些信徒说的没有什么区别,当然他也没多做过了解,只是知道有旧约、新约,但里面记载什么可就不太清楚了。 利玛窦一口气讲到诺亚方舟,才发现旁边的姜毅已经昏昏欲睡,利玛窦很无奈,但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传教的机会。 “姜公子,你看这是什么?我给你看一个有趣的现象。” 利玛窦拿出一个透明如玻璃的三角形截面柱体,带他走到一个有阳光的方位,姜毅微看着利玛窦把这个东西调整好方位,让一束光照过,只见另一侧呈现出各种颜色的光线。 一旁的阿峰看的眼睛都直了,瞪大眼睛看着折射出来的五彩斑斓光束。 “姜公子,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可思议?阳光竟然有各种颜色!” 利玛窦很满意阿峰的表情,献宝一般向姜毅展示着眼前的现象。 “哦~哦~,我知道,和彩虹一样嘛,我们这里民间也有叫“龙吸水”的,世人愚昧,以为这会吸干当地的水,会像驱赶日食一样敲锣打鼓,当然敲其他的也有......”姜毅毫不在意道。 “......” 利玛窦心有点儿累,突然感觉这个孩子有点儿难搞。 姜毅笑眯眯的看着利玛窦懵逼的样子,继续讲道:“前宋梦溪丈人,嗯~你可能不知道,就是沈括,嗯~沈括你可能也不知道,就是大概五百多年前的一个学者,他写了一本《梦溪笔谈》,书中记载过这种现象,所谓:“虹,日中水影也。日照雨,则有之。” “当然,讲述的没你这样显示的清楚......但大概描述了这个原理,很容易明白的,对吧?” “......” 以前百试不爽的,吸引明人赞叹的法子,竟然被一个小孩子视若寻常了。 阿峰则为自己刚刚的大惊小怪而羞愧不已,责怪自己给姜家丢了人,同时心底为自家少爷的博学多才而骄傲。 “哈哈哈,姜公子年纪虽小却见识广博,利玛窦实在佩服!” “哪里,哪里,利先生过誉了,我只是书看的多一点而已!” “姜公子,请看这边,” 利玛窦只能祭出另一个常用的法门,又拿出一本书,“这是我们最伟大的数学家欧几里得先生的着作,来到大明后,我翻译了一部分,取名叫《几何原本》,这本书总结了五大公设,姜公子有兴趣的话,回去可以阅读一番,另外我先给你讲讲这阿拉伯数字,大明文字与众不同,想要看懂这本书,必定要先认识这些符号代表的意思。” “这个1代表大明数字一,这个2代表大明数字二,这个3......”利玛窦是认真的在教。 姜毅不忍再次打击他,耐心的等他将数字挨个对照了一遍,“恩~我明白了,十就是10,八十八就是88,这么写没错吧?” “......没错,姜公子真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透!” “呵呵,哪里,利先生才是有大智慧之人,不仅西学渊源,这汉话也是说的如同大明人一般无二!” 姜毅也回了一句商业互捧,然后拿出后世谁都知道阿拉伯数字,并不是阿拉伯人发明的说法继续忽悠,“我晓得这数字也是从书中看到的,这数字好像并不是泰西之地发明的,李唐时期有记载,这数字就从天竺随佛学传入中原,只是自古以来中原以结绳或筹码计数,是以这种方法未能在中原兴盛!” 利玛窦不得不竖起一个大拇指,他也是在印度传教两年,才发现这一事实,在欧罗巴大陆,人们一直以为阿拉伯数字是那些穆斯林发明的。 “先生来大明,也是如同佛家一样为传教而来?”姜毅决定聊点别的。 “是的,我从小就信奉天主,长大后在罗马学院学习哲学和神学,并加入了耶稣会,后来受命前来东方传教,大明万历六年从葡萄牙里斯本出发,后来姜公子刚刚也知道了,我在天竺传教两年,万历八年从天竺出发,期间身染重病差点回归天主怀抱,万历十年才到达大明,最初在广东的一个小港口登陆,大明百姓称那里为妈阁,我一直希望能够面见大明皇帝陛下,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利玛窦很直接的承认了,同时有些遗憾的叹息道。 “利先生,你如今年近花甲之年,人生苦短,却用近二十年时间来大明传教,如此锲而不舍的信念,实在是我辈之典范!” 姜毅对这个时代的先驱者佩服至极。 “姜公子谬赞了!” 说完一顿,利玛窦样子有些扭捏,有种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 “呃~姜公子,那个,实际上,利某没有那么大,今年才四十五岁,按大明的说法,算是年过不惑!” 利玛窦看样子对自己的年龄很介意。 “......” 姜毅看着利玛窦苍老的样子,小脸上一副你骗人的神情...... 而利玛窦面对他,一副肯定的神情,表示自己没有骗他。 “呵呵~利先生一路坎坷,阅尽世间百态,满脸沧桑也是必然。” 姜毅只好圆了一句。 利玛窦点点头表示非常赞同这个说法...... “利先生,如今传教可还顺利?”岔开年龄的话题,姜毅明知故问道。 “利某虽努力传播天主的圣音,且有弟子瞿太素相助,但在大明信教者却寥寥无几,利某惭愧!”利玛窦如今羞愧都是一副大明腔调...... “刚刚大致听闻先生讲述天主教教义,十诫与佛家戒律倒是极为相似,只是贵教第一点,独信天主一神,与我中原教派截然不同,道教、佛教中神灵众多,如道教之三清道祖、玉皇大帝,真武、文昌帝君等,佛教亦有诸佛、菩萨、罗汉等,且不禁止百姓信仰诸神,更有甚者,先入道观,后拜佛门的亦不在少数,千百年来皆如此,先生欲传教唯一,犹如移山填海,非一日之功啊!” 利玛窦来到大明多年,也见过先拜财神,再拜菩萨这这样的人,可他一直以为传教不顺,一是因为自己早先言语不通,无法与人沟通,二是未能面见大明皇帝,取得帝国掌权者的支持。 他一直想去京师拜见当今陛下,以为自己见到大明皇帝并得到支持后,面对中原混乱的宗教体系,天主的光辉一定能照耀整个大明,完成自己的使命,现在听到姜毅的话,不禁动摇了。 “先生希望面见陛下,想必是希望当今圣上能扶持贵教,道教、佛教在中原已传教千百年,信众颇多,自不必多说,可先生之天主教,乃新教,朝廷未必会放任自流。” 姜毅还没说历史上天主教神权大于世俗皇权的问题,中原虽然自古以来有皇权天授的说法,但也就是说说而已,你天主教真来个登基要由教皇加冕试试,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况且,” 姜毅继续打击道:“先生的弟子瞿太素,其人风评不佳,只因祖上余荫庇护而未加处罚,此等人在先生面前忏悔,竟能赦罪拜入贵教!而在我大明,一人是否有罪,凭律法、看公道,赦免之权出于律法,出于皇权,在世人看来有罪当罚,杀人抵命、欠债还钱乃天道,瞿太素仅仅凭贵教告解仪式,即可获赦,实属违背天理伦常!” “这......” 这是大明世人的普遍看法吗? 这就是为何我努力结交权贵,却屡屡被轻视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瞿太素所说,我带来的各种科学事物乃是大明所谓的奇淫巧技,因此而不得重视的吗? 听完这些,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此前一直被自己视为公子哥儿的小孩子,利玛窦的心彻底慌了! 第十五章 “魔镜” 姜毅也看着眼前的老外,历史上利玛窦很出名,是天主教最早在中国传教的人之一,也有传播文化的贡献,可惜限于各种问题,他传教的效果不尽如人意。 等到天主教发展扩大,那都是满清鞑子的事情了,还是在鸦片战争后,教廷借助欧洲列强签订的各种不平等条约,其中就有允许传教的条款。 见利玛窦陷入深思中,姜毅就打算先回去了,正要起身带着阿峰离开。 利玛窦缓过神来,刚刚他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传教方针出了问题,如果继续下去,将来也不会有好的结果,而让他警醒的人,就是眼前的少年。 “姜公子,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是我来到大明后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今天我终于懂了,同样也要对你说一次,感谢你的帮助!”利玛窦真诚地说道。 “利先生客气,有些事情即使我不说,先生将来也会明白的。”姜毅客气地回复。 “不,不,将来明白可能就晚了,我是真的感谢姜公子,那句话叫什么来的,对,当头棒喝!”利玛窦继续说道,“姜公子稍等,我去去就回。” “哦,先生请便。” 姜毅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片刻后,只见利玛窦捧着一只木箱子回到会客厅。 “姜公子,这是我来东方传教前,主教大人赠送我的一面威尼斯制造的玻璃镜,今天我赠送给公子,以谢姜公子的警醒!” 姜毅看到利玛窦从箱子内拿出一个像乒乓球拍的东西,听他说是玻璃镜子后,仔细看了一眼,镜框应该是用白银做成的,带有一个握柄,中间镶着一块成年人巴掌大的镜面。 接过手后,看到镜面很亮,镜中的自己清晰可见,比平常用的铜镜可清楚多了。 姜毅刚开始还有点嫌弃,心想怎么不是宝石什么的,后来一想,如今这个年代基本都是用铜镜,即使在以玻璃制品出名的威尼斯,这样一块玻璃镜子,应该也是价值不菲了,然后瞬间就高兴了,看着镜中的自己都觉得比平时帅气了许多。 利玛窦看姜毅喜爱的把玩着镜子,多少有些肉疼,但姜公子对自己帮助颇大,作为主的侍从应该知道感恩,如此才配得上他天主教的身份。 “多谢利先生,我很喜欢这个镜子,那就却之不恭了!” 姜毅也不客气,直接就收下了。 “你能喜欢,是我的荣幸!”利玛窦摆了一个西方礼节。 互相客套一番,姜毅带着阿峰,走出了利先生居住的院子,从始至终都没见到王平,听下人说在研究易学,让他们没有事情不要打扰他,只不过他没想到王平能这么久都不出来。 边走边把玩手中的镜子,刚刚姜毅突发奇想,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具体还要斟酌一番。 阿峰看着他手中翻来翻去的镜子,特别怕自家少爷失手把这镜子摔在地上。 “少爷,这利先生为何送你如此珍贵的镜子,照出来的人影就跟对面有一个孪生兄弟一样,我敢说咱这苏州城内,就没有这么好的宝贝!”阿峰生怕少爷不知道这镜子的珍贵。 “圣人不贵尺之壁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利先生亦如此!” “什么尺?什么阴?少爷你说的是个啥儿?”阿峰追问道, “呵呵~自己看书去!”姜毅说完就径直走了。 刚回到自己的小院,就听见房间内小妹叽叽喳喳的声音,小丫头看到他回来,更兴奋了,跳下软塌,就要向他扑过来。 “灵儿,坐好,你看大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姜毅怕她摔倒,赶忙上前两步拦住她。 拿出玻璃镜,就像用照妖镜一样,放在灵儿面前,灵儿看向镜子,先是一怔,继而仔细看镜中的自己,发现与平时所用铜镜朦胧而发黄的影像完全不同,小丫头眼睛越来越亮,眼睛中的欣喜完全掩饰不住。 “大哥,这是你给我的魔镜吗?” “呃~” 姜毅有点拿不准是善意的骗一下小丫头呢,还是实话实说,最终还是选择说实话,毕竟这镜子确实不会说话,“灵儿,这个不是魔镜!” “哦~”看着灵儿失望的眼神,姜毅心软了。 “这个虽然不是魔镜,但灵儿你看,这个镜子是不是比平时用的铜镜更清楚啊?” “是的,可它不是魔镜......” “虽然大哥这次没给你带回魔镜,不过灵儿不要不开心,以后大哥做一个魔镜给你好不好,魔力小一点的那种,不会说话,可是当你照镜子的时候,可以让你变大变小,变高变矮,变瘦变胖的那种,好不好?” “真有这样的魔镜吗?大哥你什么时候给我?” 灵儿的眼睛又开始放光了,生怕自己的哥哥说话不算数。 “当然是真的,你什么时候见大哥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姜毅豪气的拍拍自己胸脯,开始对灵儿大包大揽。 “那我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灵儿伸出小手,用姜毅教的方法,与他立下约定。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姜毅伸出小手指和灵儿勾在一起,两人的大拇指抵在一起,完成了后世童年的约定仪式...... 灵儿这才开心起来,重新拿起镜子,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片刻就待不住了,打算拿到姜母和大姐那里献宝,显摆显摆大哥送给自己的礼物。 镜子的边框是银制的,比较沉,姜毅怕灵儿太小拿不住,连忙让灵儿身边的侍女拿着镜子,带她去母亲院里。 等灵儿走后,姜毅歇了一阵儿,想想答应小家伙儿的事情,挠了挠头,觉得还是尽快办了吧,省的小丫头天天在耳边唠叨,便让清荷去把阿峰再叫过来。 姜毅没想到后世与朋友胡闹的玩乐,还能帮助到重生后的自己,除了顺便给小妹做个魔镜,还能试试自己刚刚的想法,这玻璃镜兴许还能有一番作为。 正思虑的时候,阿峰跟着清荷来到房内,看到他正神游太虚,怕他又发呆半天,忙出声道:“少爷?我来了!” “恩?峰哥来了?坐吧,清荷姐给你相公倒杯茶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阿峰舍不得老婆受累,熟练的给自己倒水去了。 “峰哥,咱们府里有没有烧琉璃的?” “啊?少爷,琉璃以前那是贡品啊,虽然现在民间用的也多了,但会烧琉璃的人还是很少的,不过听说山东青州府那边倒是有不少匠户会这个。”阿峰说道。 “说了半天,就是府里没有了?” “回少爷,没有!”这次阿峰很干脆...... “那府里有没烧其他东西的?烧砖、烧瓷器,呃~打铁的也行!”姜毅有点想踹他。 “好像有吧~”阿峰挠挠头,“要不等明天我爹回来了,回少爷一个准信儿?” “现在赶紧走!没有消息不准来院里,清荷姐你不许送他!”姜毅想让阿峰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家伙儿,尝尝他的手段。 “少爷,我这就找人问去!”阿峰知道少爷急了,走前不忘给清荷一个笑脸,一溜烟儿的跑出去办事了。 第十六章 拉拢 另一边姜父应申阁老之邀,前往申府,途中不禁思考申阁老此举何意。 姜申两家也算交好,姜毅祖父任职国子监祭酒时,曾帮助过刚中状元没多久的申阁老,只是两人都是性格内敛之人,年龄差了二十岁,算是忘年交,颇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定居苏州后,姜毅祖父老迈行动不便,申阁老倒是去自家拜见过几次老爷子,但都是私下里来的,姜父也按照两个老人家的意思没有大张旗鼓的迎来送往,因此外人知道的反倒不多。 很快到了申府,姜父轻车熟路的跟随下人来到书房,申阁老已在书房等候,向申阁老行礼问安后,坐在申阁老的下首位置。 “仲文,观你气色不错,近来可好?”申时行抬手示意姜父喝茶,率先问道。 “谢瑶泉公挂念,永盛居家无事,读书练字倒也安好!” “仲文,可知为何老夫邀你过府一叙?”申时行打算直入主题。 “永盛不知,不知瑶泉公有何教诲?”姜父恭敬回道。 “前些日子,用懋回乡探亲,老夫知道他邀你议事。” 申时行看看姜父,见其不动声色,继续道:“老夫不是为那个逆子做说客的!” “用懋虽是老夫长子,但近年来他多次借用老夫薄名,拉拢一些朝臣,意欲如老夫一般入阁拜相,简直是痴心妄想!” 申时行说完,手杖一敲地面,显得颇为愤怒。 “瑶泉公息怒,敬中如今已是太仆寺少卿,立志如同阁老一般致君尧舜,其志可嘉,将来必是我大明之栋梁之才!” 毕竟申阁老当面,而且申用懋比姜父还小几岁,官职却比他以前还高,不管心里怎么想,他只能劝慰。 “自家事自家清,用懋如有才干,有心兴我大明,老夫舍得这面皮,也要全力助他!” 申时行摇摇头,“万历十一年他参加会试,考官欲讨好老夫,欲升其一甲内,老夫私下言道如当科考官媚上,必究其责,终于止住又一场风波,殿试得陛下恩典,仍抬举他为二甲前列。” “敬中多年历练,如今已今非昔比,瑶泉公过虑了!” 姜父知道申时行说考官媚上是万历八年庚辰科殿试一事,当时张居正权势正盛,其三子张懋修殿试得状元,当时便遭人诟病,士林议论纷纷,但其中另有隐情,姜父与张懋修乃同年,因此他深知此事。 张居正病逝,遭当今圣上清算,姜父和顾宪成等人虽不满张居正为人,但对张懋修的才能颇为钦佩。 张家被彻底清算时,两人认为虽然张懋修的状元来的不是很光彩,但其人才华洋溢,虽不至于为一甲状元郎,但殿试前列还是极有可能的。 因此对其遭遇颇为同情,对万历皇帝的举措颇有微词,这可能也是后来导致顾宪成被万历皇帝不喜而罢官的原因之一。 “哈哈,仲文过誉了,用懋如今是有长进,但以他之能,掌管一部已是极限,入阁不是幸事,而是他的祸端!”申时行微笑道。 “好了,不谈他!” 申时行一摆手,“今日唤仲文前来,老夫托大,与令尊也算忘年之交,世亭公仙逝已近两年,明年守制结束,仲文你品性沉稳,才堪大用,理应回归朝堂,报效朝廷!” “永盛此前辞官归家,如今偶尔与一些同窗好友探讨诗文,逍遥自在,直至今日实无复官之念!” “呵呵,老夫说过此番不是替用懋做说客,仲文不必多虑,如今朝堂多事,陛下却久不理朝政,缺员甚多,长此以往朝堂不稳,将有大乱!” 申时行再次劝道,“仲文你也不要急着决定,还有年余时间,守制结束如有复官之念,老夫必全力助你!” “这......永盛回去一定仔细思量此事!”姜父决定先拖一阵子。 “好!你我两家乃世交,以后唤老夫叔父即可,当多多走动,不要生分了,前些日子还见过毅儿,小家伙儿聪慧明理,实乃可塑之才!” “犬子年幼无状,忘世叔见谅!”面对申阁老的热情,姜父无奈叫了一声世叔。 “哈哈,小家伙很好,颇有你当年的机灵劲儿,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申时行使劲儿的夸。 “世叔谬赞了!”姜父谦逊道。 姜父又陪申时行聊了一会儿,见老人家面露疲色,便告辞归家,回家的路上,姜父思虑一阵,摇头笑笑,不再多想。 回到家中,姜父与姜母交谈没多久,灵儿这个小丫头就跑到父母院里。见到父母都在,特别开心的让侍女把玻璃镜拿给他们看。 姜父看到镜子也就是稀奇,没什么感受。姜母看到玻璃镜中清晰的面孔,眼睛都放出光了。 古人多使用铜镜,那镜面能照出什么样子来,完全看工匠的打磨的功力,大多都是照不清楚,看起来发黄,更别说维护保养了,经常需要抛光打磨,不然氧化就没法照了。 看着手里的玻璃镜,姜母手都颤抖了,忙问灵儿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大哥给我的,大哥还说将来再给我做一个魔镜,还答应了给灵儿找只天狗呢!” 灵儿骄傲的样子,就像这些是她自己做的一样。 “哦?灵儿,那这玻璃镜给娘可好?”姜母忍不住逗她。 “这是大哥给我的,娘不能抢!”灵儿急了,伸手要把镜子拿回来。 “可是娘亲也喜欢这把镜子,怎么办呢?” 姜母开始演技上线,继续逗自己孩子,抓着镜子颇为不舍,垂目欲泣。 小家伙有点心软了:“娘,这是大哥送我的,他还说再做一个更厉害的,灵儿把这个借给娘先用,等大哥做出新的了再还灵儿行不行?” “灵儿真乖,知道孝敬你娘了,你娘逗你呐,镜子还是灵儿的。” 姜父看见灵儿乖巧的样子,啪叽亲了一口小脸蛋儿。 “咦~~爹臭臭,大哥说了,不许让别的男子亲灵儿!”灵儿一脸嫌弃道。 “哈哈哈,灵儿真懂事,但爹可不是别人啊,和灵儿是一家的啊!”姜父继续。 “那好吧,不过爹臭,灵儿也不要!”小丫头笑嘻嘻的,反而逗姜父了。 “好了,别闹了,歇息一会儿准备晚膳了!”姜母见姜父还要逗小丫头,赶忙制止了。 “好,听娘子的。” 说完,抱着灵儿跑到一边玩闹,一副左耳进右耳出样子,让姜母无可奈何。 第十七章 人手 晚膳时,姜毅继续给大姐和小妹讲利玛窦等人,灵儿听到利玛窦不是金发碧眼时很意外。 “大哥,不是说妖怪都是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吗?” 小丫头往嘴里扒拉饭食,还不忘反问一句。 “利先生他们不是妖怪!”姜毅再次重申一次。 “哦,那他们为什么不是?” 姜毅脑门儿三条线,姜父也不管了,纠正了好几次,也没有效果,而姜母吃饭的时候也不忘记拿着玻璃镜,更是顾不上小丫头。 姜毅见大姐也是很好奇,耐着性子给灵儿解释道:“利先生是番邦人,从欧罗巴远道而来,那里的人与我中原迥然不同,肤色偏白且五官深邃,通常眼窝凹陷,鼻梁高挺,显得很立体,发色也与我中原不同,多褐色、黄色等,眼睛也是如此,棕色、蓝色、绿色等颜色的很多。” “哇,灵儿也想要绿色的眼睛!” “你这辈子是别想了!” 姜毅没好气的嘟囔道。他也没法儿给解释为什么利玛窦不是金发碧眼,像后世金发碧眼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当然仅仅是比例少了,人还是挺多的。 后世他去美国读书时,看见很多老外都不是金发碧眼,后来有个同学娶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生的孩子也是黑头发黑眼睛,这才知道,因为金发碧眼的属于隐性基因,因此后代很可能不是。 又有一个损友嘴欠,说这是深色覆盖浅色,就像黑人与其他肤色人种结合一样,生下来的都是黑人...... 姜毅又好奇的问朋友,那为什么千百年下来,金发碧眼的还有很多,没有消失? 损友答曰:因为金发碧眼好看,机会多...... 至于什么机会,你懂的! “毅儿,别忘了三月初要去顾家拜师。”姜父停箸说道。 “娘让人在顾家附近,置办了一处宅院,所用家什一应俱全,届时多带些伺候的人,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听到了没有?”姜母接着说道。 “知道了,孩儿一定谨记爹娘的话!”姜毅乖巧应道。 知道自己孩子让人省心,两人点点头不再说话。姜毅饭后也不再想去无锡的事情,反正有娘亲操心,也落不下什么东西,自己能做到就是人过去就可以了。 正往自己小院走的姜毅,老远儿就看到在院门口等待的阿峰,见到姜毅后,阿峰兴奋的说道:“少爷,您交代的事情,我打听好了!” 姜毅打个响指让他跟进来,对阿峰的办事速度心底表示很满意,让人提高工作积极性的因素有很多,而阿峰明显是因为女人…… “少爷,府里管事儿的我挨个儿都问过了,说府里没有做这事儿的。” 阿峰见姜毅眉毛一扬,没等他发飙,继续说道:“虽然咱府里目前没有,但是我听孙大娘说了,当年族里跟着老太爷来江南的,现在大多在南京,有个以前是烧砖的七叔,听说连老宅都是七叔烧的砖砌起来的。” “好,办的不错!”姜毅点点头,“明日我请爹修书一封,请七叔来苏州一趟。” “呃,少爷,恐怕七叔来不了!”阿峰有点唯唯诺诺的。 “为何?” “七叔如今已经七十多了,路途遥远,恐怕不能远行。”阿峰急忙解释道。 “峰哥~你可真行啊,消遣本少爷是不是?” 姜毅想拍死他,都七十多了,还七叔?七叔祖还差不多,自己就是磨破了嘴皮子,爹也不可能同意让老人家大老远的来苏州啊。 “少爷,我哪敢啊!” 阿峰求饶道:“七叔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七叔家里还有其他人会烧砖,可以叫他们来啊!” “峰哥,我问你一件事儿!” “听少爷吩咐!” “七叔是谁叫的?孙大娘吧,怎么,你想和你爹、孙大娘他们平起平坐?” 姜毅表情阴恻恻的。 “啊?少爷,你就是给我一百个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啊,我这是着急,顺嘴就说出来了!”阿峰急忙道。 “谅你小子也不敢!” 福伯又一巴掌拍在阿峰的脑瓜子上,姜毅刚刚看到清荷带着福伯进来,眼珠一转,就阴了阿峰一把。 “小的刚刚回府里,就听孙嫂子说这兔崽子在帮少爷到处问会打铁、烧砖的人,还说起族里七叔,不知少爷有何吩咐?”福伯施礼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有件事儿想验证一下,因此让峰哥问问有没有会做的。” 姜毅乐呵呵的,看到阿峰挨了一巴掌,心里也顺气了。 “原来如此,七叔如今七十有六了,倒是不方便来帮少爷办事,不过七叔家里几个子侄都是跟着七叔做了一辈子的砖窑营生,手艺也都不错,是做事的好手。” “哦,那这样最好了,七叔祖年纪大确实不能劳烦他老人家!” “少爷,就是此事需要请示老爷,小的不好直接从南京城唤人过来!” 福伯略微沉吟了一下,告诉他从老家叫人过来这件事儿,他做不了主。 “好,我先和爹娘说一下,请他们修书去南京。”姜毅点头道。 “是,这样最好不过了!”福伯见少爷的事情已经妥当了,自己回去忙了。 “少爷,我再挨巴掌,就要傻掉了!” 阿峰从角落里跑出来,委屈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呵呵,做事毛毛躁躁的,叫你长个记性!” 姜毅不理他的诉苦,寻思着怎么能让父亲同意从族里叫人过来。 “峰哥,你先在府里寻几个做事踏实,为人本分的年轻人。” “少爷,找几个?” “嗯?”姜毅斜眼看着他...... “少爷让你找,你就多找几个老实本分的,笨死了你!” 清荷在一旁看着笨笨的未来夫婿,气的都快肝儿疼了。 “哦哦,晓得了,晓得了!” 看到不只是少爷,自己媳妇儿都发脾气了,阿峰点头点得都快断了。 “行了,别晃脑袋了,看的我头晕!你找的人一定要可靠,等本少定下来,带你们做件大事儿!” 听到姜毅要带他办大事儿,阿峰拍拍胸脯保证道:“是,少爷,阿峰别的不敢说,府里上上下下就没有我不熟悉的,我一定给少爷把好关!” “去吧,这事儿要是办好了,本少爷一定把你和清荷姐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的,再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 “少爷你瞧好了!办不好的话,我阿峰提头来见!” 听到姜毅的承诺,阿峰拍着胸膛,连跑带颠儿的出去了。 “少爷,峰哥有时总不着调儿,奴婢替他......” “清荷姐,你不用多想!” 姜毅打断清荷的话,“像你说的,峰哥这人虽然偶尔有些不着调儿,但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好,将来你们成婚后,你们是离开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好,还是......” “少爷,我们不会离开府里,一辈子都不走!” 清荷不等姜毅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发誓。 “呵呵~这个先不说,以后看情形吧!” 姜毅心想这两人对自己一直忠心护持,将来怎么的也要给他们一份前程,不过现在倒也不急。 第十八章 离别与临行 姜毅原本以为让父亲写一封书信去南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央求了半天,姜父也没有点头,对他骚扰南京族人生活的想法很不认可,就差把他撵出去了。 可没想到率先答应的是姜母,至于姜母是因为姜毅即将远去无锡读书的补偿,还是因为他临出门前貌似不小心的嘟囔说要做玻璃镜的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姜毅也就是自己暗搓搓的嘀咕一下,对姜母支持自己的举动非常高兴,同时对自己父亲的老古板很不满意。 不过结果是好的,在姜母的逼迫下,姜父不得已写封信送去南京,询问七叔在不影响砖窑营生的情况下,能否安排数人来苏州。 而姜毅可能被阿峰传染了,看到“数人”这几个字时,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想问父亲到底安排几个人过来...... 信刚写完,姜母就让姜父重新写一封,自己儿子马上要去无锡了,不如约定好时间,直接在无锡会面,也省的老家的人来回折腾。 姜父很无语,心道夫人你不早点说,还要我再费笔墨...... 烧玻璃的人手有了眉目,姜毅又没有了事情可以忙活,而另一边利玛窦在和姜毅交谈过后,把自己关起来好几天,若非是他还正常吃饭,姜毅都以为他是传教无望而绝食了。 三天后,利玛窦终于出了房门,除了看着邋遢了点,精神上佳,尤其一双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休整一番后,利玛窦在姜父的介绍下与苏州士绅百姓进行了友好的会面,还是宣讲天主教的那一套,不过舍弃了一些不适合大明的内容。 利玛窦在苏州的名气越来越大,除了让苏州的读书人好好见识了一番泰西学识,另外因为随行修士的金发碧眼长相,他们妖怪般的样貌也在老百姓口中流传,引起了一番轰动,至于利玛窦是不是金发碧眼不重要,反正老百姓就是这么认为的。 而姜毅这段时间也是经常找利玛窦聊天,时不时的语出惊人,把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而王平这个便宜世叔,姜毅除了刚开始见过几次,就很少碰到了,他像一个疯子一样在自己房间内研究易学、五行八卦,还想把利玛窦的几何原理等数学知识融入进去,已经快到了疯魔的地步了。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苏州老百姓对利玛窦的热情也过去了,街上人们看到他们也不再围观,顶多有些熊孩子跟在后面笑闹着说要学法师降妖除魔,利玛窦他们也不恼,兴致起来还会当街给这些熊孩子讲些西方的趣事,倒是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仲文先生,非常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此次苏州之行让利某获益良多,在此期间让仲文先生费心了!” 苏州城外,临别之际,利玛窦对姜父热情的说道。 “哪里,姜某招待不周,利先生下次来苏州一定要多盘桓些时日!” “哈哈哈~~一定一定!”利玛窦爽朗笑道。 “姜公子,这次利某来到苏州,最高兴的就是能遇见你,和你交谈能让我忘记你的年龄,这次我回广东,甚至可能要回欧罗巴了,希望我们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 转头对姜毅颇为感慨说道,姜父在旁边默默的看着,知道两人最近没少交流,颇有忘年交的意思。 “利先生过誉了,小子祝先生一路顺利!” “哈哈~~借你吉言!” “仲文先生,利某这就上路了,就此一别,后会有期!”利玛窦抱拳话别。 “后会有期!” 姜毅父子目送利玛窦上了马车渐行渐远,二人也打道回府,在马车上父子俩一时无话,行至半道,姜父突然问道:“毅儿,你少恒叔父呢?” ......我怎么知道!? 姜毅和父亲大眼儿瞪小眼儿,相视无语。 “停车!”姜父急忙道。 “老爷,怎么了?” 听见姜父喊得急,福伯连忙到车边问道。 “少恒贤弟呢,为何不见人?” “老爷,王先生与利先生一道走了啊,在府里的时候,王先生也不忘拿着纸笔,就直接上了马车,也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小的见状没敢多问,就把老爷之前准备的礼物,一起放在了随行的马车上!” “哦,没事儿了,福伯,我爹就是问问!咱们继续回府吧。”姜毅替姜父回复了。 “好的,少爷!”福伯指挥马夫继续驾车。 “爹,你不要多想了,王叔父就是这样,醉心于易学,不通人情世故,为人不坏的!”姜毅劝道。 “唉,为父当然知道,只是打算有些话请他转告本清先生,没想到临别之时,竟然忘了!” “爹,这不是你的错,世上千人千面,王叔父,就是存在感太低了......” “恩!”姜父点头同意,这王平的存在感低到快没有了...... 回到府里,姜毅享受着最近难得的清闲,刚歇息不到一刻钟,就见清荷不停的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清荷姐,你在忙什么?” “回少爷,奴婢在收拾一些少爷常用的物件儿。” “收拾那些做什么?”姜毅好奇的问道。 “少爷你忘了?下旬你就要去无锡了,夫人吩咐奴婢的,说把你常用的随身物品准备好,带到无锡去呢~” 姜毅心里默默掐指一算,这都二月中旬了,合着在家待不了几天,又要出门了,不过也好,打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苏州附近,最远就到过城外五里,无锡距离苏州差不多一百里,在大明就算难得出远门了。 “在那边置办一套新的就可以了,何必带过去。” “夫人说了,时间紧,新置办的终究没有家里的好用,少爷要在无锡读书要好几年呢,这些带过去用着,家里的再使人置办一套精细的,等少爷回府时用。”奴婢边收拾边回答。 “哎,铺张浪费啊,得!那就听我娘的吧,她最大,说什么是什么吧~” “夫人都是为了少爷好呢!”清荷笑笑, “恩,我知道!”姜毅懒得解释,“一会儿晚膳再叫我,我先歇会儿。” “是,少爷!”清荷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姜毅瞪着一双大眼睛躺在床上,面上丝毫没有困意,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十九章 无题 “烟花三月下扬州”,诗仙李白这句送朋友下扬州,姜毅一家则是“上”扬州,本来姜父是打算自己带着他去无锡,可姜毅母亲舍不得他,找了个去常州府各家店铺查账的名头非要一同去。 这样姜父姜母都走了,小妹姜灵儿也吵着要跟着姜母,也就不好留大姐姜婉儿自己在家,索性一家子都去了,好好的拜师之行变成了春游,对此姜毅表示不想发表意见。 姜毅一家上午出了苏州城,来到码头登上一艘船,没多久就扬帆起航。在船舱了休息了一阵,姜毅就闲不住了,跑到船头垫着脚看向运河两岸。 他们坐的这艘船看起来很新,船体比姜毅想象的要大不少,他心里估算一下足有20米长、最宽的地方有6米宽,上下共三层,上面两层雕饰华丽,舱内布局就如同华宅一般,卧室、餐厅,会客厅样样俱全,而且宽敞异常。 底层则是装货及佣人的房间,中间和上层是给雇主及他们的管家等这些亲近的人,这次全家出动带来二、三十号人,加上船夫,竟也不觉得拥挤。 听福伯讲平时乘坐府里的船就可以了,但这次去的人太多了,没办法就租了这么大的船。 而且这船其实是逾制了,但福伯说这船是属于漕运衙门私下的营生,造船的时候就是以漕船的基础改造一番,专门用来租给达官贵人的。 如今朝廷连漕船夹带货物都不在意,更不用提这些小营生了,只要租了这艘船,挂上漕运衙门和代表自己身份的牌子,沿途根本没有人管。 虽然费用高了一些,但对姜家来讲实属九牛一毛,在这江南水乡没有船,就如同后世没有车一般,别说这种稍微华丽一些的船,那些勋戚之家自己造的船更是富丽堂皇。 姜毅站在船头看着两岸,感觉这一段的河面要比后世宽一些,并排能行驶至少四五条他们这样的大船。 虽然今年冬天比较冷,还少见的下了雪,但入春后温度上升的很快,如今马上快三月了,这里可不是后世常说的三月,按后世公历算法都四月份了,河面碧波荡漾,两岸翠柳排列,枝条苏展,好一幅江南山水画意。 船只速度不快,姜毅看了半天,发现除了田地,就是不时的经过一些集镇、村落,这些集镇大多都有码头,有一些船只会停靠过去,就会有一波人围过去,看着很热闹的样子。 另外就是他发现,他们的船虽然不快,却比其他漕船、商船与民船快不少,而且在他们的船接近的时候,那些船只都会刻意的靠近两岸,给他们腾开空间,让姜毅再一次的领会了,封建社会的阶级制度,普通老百姓对官府、士绅阶级的敬畏。 姜毅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景致,半晌无声。 阿峰觉得少爷又开始发呆了,正觉得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时候,突然看到少爷转过身来,冲他说了一句:“走吧!” “哦,哦~~少爷你怎么不多看一会儿了!”阿峰奇怪道, “差不多都一个样子,没什么可看的,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多看一会儿?” 姜毅觉得阿峰语气不太对,抬眼儿问他。 “呵呵~~小的也没什么,就是问问。”阿峰挠挠头。 姜毅对自己这个跟班儿无语了,莫名其妙...... 走回船舱,沿着楼梯到了上层,就看到小妹扒着窗户正往外看,嘴里不停的问姜父,姜父也就是不知道《十万个为什么》这本书,不然说什么也得来一套,以应付越来越好奇、难缠的小丫头。 “大哥你回来啦~~” 小丫头看到姜毅回来了,开心的道,“等你拜完师傅,我们回家以后你再多拜几个师好不好?每月都出来坐船玩!” “你大哥现在只能拜两个师傅,不能再多了!” 姜父抱着小丫头一脸黑线。 “为什么呀?” “因为你大哥要念书了,不能四处乱跑了,也就不能在拜别人了!” 姜父胡乱解释道。 “哦~~那下次我拜师好不好?”小丫头很期待, “那怎么可以呢,灵儿你拜师了,就要像你大哥一样在外面了,爹在家里看不到灵儿会伤心的!” “那我就不拜师了。” 小丫头安慰姜父,突然脸色一变,“大哥不回家了吗,爹你是不是不要大哥了?” 姜毅听着父亲和小妹的话,都快郁闷死了。 “爹,你不要丢下大哥好不好?” 小丫头以为姜毅要被抛弃了,都快急哭了。“没了大哥,以后谁帮灵儿抓鱼啊!” 听着小妹的话,姜毅感动坏了,还没等自己抒发情感,就听见下一句,脚滑差点没晕倒。 姜父看到自己儿子的糗样,心里乐坏了,继续吓唬灵儿,“你大哥把爹辛苦养的金鱼都抓没了,作为惩罚,爹要把你大哥丢在无锡,半年以后才许回来!” “呜呜~~” 灵儿吓哭了,姜父直接麻爪了,姜母气的白楞他一眼,急忙把小丫头抱过来哄着。 姜母好不容易哄好了,把灵儿交给大姐,跑到一边儿开始数落姜父,姜父双手一背,很有气势的解释道自己是故意这样的,不然等姜毅拜师后留在无锡,回程时小丫头看少了姜毅,还是要闹的,他这是提前给孩子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小丫头闹得厉害。 姜母狐疑的看着姜父,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解释,只有姜毅在背后看到姜父不安的双手,才知道他是在胡编乱造,情急之下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在一家人的热闹中到了傍晚,船即将行驶到浒墅关,管家福伯上来,提前让他们一家准备下船,晚上在浒墅关安排好的客栈歇息。 很快就到了浒墅关,即使到了傍晚,商船、漕船络绎不绝,看着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以此为生的人们还在忙碌着。 一直以来都说“先有浒墅关,后有苏州城”,浒墅关始建于秦朝,大明设立钞关,因此浒墅关可以说是吴中第一大镇,姜家在这里都设有商铺。 刚下了船,就看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领着几个伙计,在码头边等候,福伯上前与他说了几句后,在他的引领下,姜家一行人跟着走出码头上了马车,朝客栈而去。 “爹,那个牌坊上写的是什么字啊?” 看着马车外面浒墅关大大的石牌,灵儿好奇的问道。 “这叫浒(h?)墅关,是这个地方的名字。”姜父听到女儿问道,忙急忙讨好的回答。 “虎墅关?是有大老虎吗?” “对,灵儿真聪明,这个地名就是这么得来的!” 姜父拍手夸道。 灵儿被姜父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想想还没有答应和父亲和好,又矜持的缩回大姐怀里。 姜毅听到姜父浒墅关的发音,刚开始还有点差异,马上又恍然大悟。 现在是大明,还不是满清的天下,那个没文化的又不要脸的十全老人还没下江南,浒墅关还没被他念成浒(xu)墅关...... 想起“不识字”的乾隆皇帝,姜毅不由自主的念起他那唯一编入后世小学课本,流传甚广的诗句: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飞入芦花都不见” “这是什么诗?简直狗屁不通,除了最后一句尚可,与前三句加起来也就是一首打油诗,今后不许胡乱看那些杂书!” 姜父听完他念的诗,胡子都快气歪了,在车里顾不得自己儿子的脸面,直接开口训斥道。 好像最后一句不是乾隆作的,而且还涉嫌抄袭郑板桥...... 姜毅低着头心里嘀咕着,对父亲喏喏称是。 没办法! 谁让他念这首诗呢,理亏呗...... 第二十章 客栈 很快在浒墅关商铺田掌柜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今晚歇息的客栈,姜毅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大门上方“素兰雅居”四个字,还心想这客栈的大门怎么这么小,跟普通老百姓家里一样。 等进了大门,绕过迎面的影壁,才发现门后别有洞天,影壁之后,四四方方的院中一汪池水,池中立着一方不小的太湖石假山,水面很干净,带着点薄荷绿,甚至还有几条金鱼在游动。 田掌柜介绍了左右的房间,然后带着他们过了这进院子,后面才是他们休息的内院,院子也不小,再后面还有一个后花园,各种布局倒是和私家住宅差不多,给人的感觉很是温馨、舒适。 在田掌柜的介绍下,姜毅才知道,这家客栈原本不大,只有这个主院,主人也是经商的,并不常住,因此索性租出去,后来通过口口相传,打出名声后,有点供不应求的意思。 后来生意还不错,就把东西两边的住家也买了,当成跨院,既可独立出租,又可以和主院连成一片,满足住客人多的特点。 因为并不广为人知,而且清净、素雅,平时只是做些熟客的生意,反而获得了不少人的喜欢,等他们一家确定了行程后,田掌柜提前半个月才租下这套院子。 因为这次他们带的人多,后来连两边的跨院都一同租了下来,把整个儿客栈都包了下来。 姜毅跟在后面听了半天介绍,一种好熟悉的感觉,转念一想,这不是就是加大升级版的民宿吗? 还带点网红性质,没想到大明百姓还挺赶时髦...... 歇息了一会儿,负责后厨的孙大娘带着人很快弄好了一桌饭菜,姜父他们坐了半天船,也都有点乏了,吃完就准备休息了。 姜毅还算精神,没什么困意,而且自从他独立居住后,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姜父很在意自己儿子的意愿,这次也让福伯把东院单独留给他。 跟阿峰闲扯了半天,姜毅也顾不得天色将晚,打算出去溜达溜达,刚走到院门口附近,就听见福伯的声音,貌似在和人解释着什么。 “几位实在对不住了,小的实不知这客栈当初如何答应的,原本让给诸位一个跨院也不无不可,可这次多有女眷,实在是不方便,还请诸位见谅!” 福伯说的很客气,还给了一个解决办法:“小的再寻一处客栈,请几位移步歇息,如何?” “怎么?莫不是以为诓你不成,还是以为爷差你那几个住店钱?” “小山,不得无礼!兴许这其中有些误会,我们再寻一处客栈就是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是,老爷!” “福伯,发生什么事儿了?” “少爷,没什么,客栈可能有些岔子,这几位先生说他们定了院子,可老田没提起过,我已经让他去找客栈掌柜了。” 福伯小声的和姜毅解释着。 姜毅看着面前三人,为首之人大概三十多岁,个子中等,脸庞清瘦,神态温和,但隐隐有股子气势,身后跟着两个随从,身着劲装,身材挺拔,心念一动,看着对方着装打扮,大概明了对方的身份。 这时老田带着客栈掌柜来了,客栈掌柜的一看这几人,就明白为什么着急叫自己过来了,眉头一皱,脸色就有点发苦。 “几位客官,实在对不住,都是小店的差错,小的本以为几位不会来住店了,就把院子租了出去,都是小的过错,容我寻一处上等客栈,请几位歇息,一应开销都算小的身上,请诸位多多包涵!” 客栈掌柜开口就冲几人致歉。 “你这店家好没信誉,说好的给我等留下院子,如何说话不算数,欺我等不是本地人不成?”身后的随从又发作了。 “这位客官哪里的话,我们如何敢欺客,实在是小的糊涂,误以为诸位不会来了,就把院子租了出去,一切都是小店的错,小店一定补偿几位客官。” 中年男子拦住了身后还要说话的随从,“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掌柜的,这次就算了!” “是,是,多谢客官海涵,下次客官再来订房,小的做主,房钱就免了,都包在小的身上!” “老爷,可这天色都晚了,好点的客栈肯定都没房了,总不能让你住那些下等房间!” “几位客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差人去找,找不到的话,小的把家腾出来,给几位歇息!” 客栈老板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时老田小声的把事情给姜毅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客栈本来答应来对方留房,今日天色见晚对方也没来,就以为不会来了。 然后把院子一起租给了姜家,没想到晚上了,人突然来了,这就没法儿跟人交代了。 姜毅看看三人,想了一下,开口说道:“这位先生,现在天色已晚,再寻一处客栈颇为不易,若不嫌弃,小子可以给先生分出两间屋子,如何?” “少爷......”福伯刚要说话,姜毅摆摆手,阻止了他。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天色,犹豫了一下,然后抱拳对姜毅说道:“多谢小兄弟,那王某就却之不恭了,我们一定只在这东院,不乱走动!” “呵呵~王先生客气了!院里人手也不少,有何需要,随时吩咐他们即可!” “哈哈哈,那就不客气了!” 王姓中年男子爽朗一笑,听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公子话里的意思。 最高兴的是客栈掌柜的,这个时辰找一个上好的客栈确实很难,这么解决对他来讲是最好的,忙在一旁不停的感谢姜毅和中年男子的体谅,表示这店钱一定减免,还让旁边的小二一定要尽心伺候不提。 等三人进了院子安顿,福伯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少爷,这中年男子虽然看着身份不一般,可不知道他的来路,我怕......” “我知道福伯的意思,此人面相正气,应该不是歹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官面上的人,常言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必多虑!” 姜毅说完,话头一转,“虽说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告诉父亲院里的人,让护院们都小心着些,咱们院里人不少,让人盯着些,别出了岔子!” “是,少爷,小的一定盯紧了!”福伯点头道,“阿峰,今晚少爷院里,你可盯住了,出了岔子看老子怎么修理你!” 阿峰:“......” “呵呵,福伯,没必要那么紧张,小心点即可。” 说完带着阿峰几人溜达去了。 “大人,小的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三人进到院里,其中一人半跪请罪道, “小山第一次跟随大人在外办差,卑职没有照看好,同样有过错,请大人责罚!” 另一个随从也是半跪下来。 “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也没有耽误行程,下次注意即可!”中年男人温和道。 “卑职谨记,谢大人宽恕!”两人齐声道,再施一礼才起身。 “好了,贺宇你和小山一样不是外人,以后不必如此拘束。” “大人,就该让店家把这院子腾出来,毕竟是我们先预定的!” 小山站起来,气呼呼的说道。 “哈哈,小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闹的不可开交,贺宇,你怎么看?” “卑职认为大人此次秘密公干,不能泄露行踪,而且此事乃店家疏漏,与租住在这院子里的人家无关,如此解决倒也尚可,” 说完一顿,看看中年男子的面色,继续说道:“而且,以卑职之见,这姜公子家怕也是不凡,没有必要与之交恶。” 中年男子拍拍手,笑着感慨道:“不错,你想的很周全,小山以后要多向你贺大哥请教,不要每天张牙舞爪的,现在不是以前喽!” “是,叔父,卑职晓得了!”小山挠挠头,闷闷道。 听着小山不伦不类的话,中年男子无语的指指他,吩咐二人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赶路。 第二十一章 礼毕 一夜无话,等第二天姜毅起来时,阿峰说昨晚三人一早就匆匆离开了,还让客栈的小二递过来一封感谢帖子,言道以后如有机会,一定感谢姜毅的帮助。 姜毅听后不甚在意,人海茫茫,也不知道有没有再次相遇的机会。 一家人又上了船,今日天公作美,一路竟然顺风而行,同样的里程,竟然比昨日快了近一个时辰,但时辰也不对,此时上门不合礼仪,姜父便遣了下人到顾家拜帖,明日拜师。 顾家老宅本是在无锡泾里镇,自从顾氏兄弟进士及第后,也变成了无锡县的头面人物,如今也是在县城里置了宅院。 姜母就很庆幸,要不然自己儿子还得跑到乡下去,就更舍不得了。 拜师仪式,只能是姜父和姜毅过去,姜母再检查了一遍准备的六礼,避免失了礼数。 第二天一大早,姜家父子俩就起来了,然后沐浴更衣,打扮齐整,姜父还是一副月白儒袍,看着文质彬彬。 而姜毅穿了一件浅蓝儒袍,并且第一次戴上和父亲一样的方巾,这方巾又叫四方平定巾,最早出现在洪武年间,后来大多官员和儒士佩戴此帽,慢慢变成士绅专属的服饰。 打理妥当后,姜父亲自带着福伯准备好的六礼束修,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瘦肉条,姜毅看着其他还好,无非是谐音,比如勤奋读书、早早高中这些,取个好兆头,就是看瘦肉条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心里默默想莫非古时老师过得很苦,连肉都吃不上了? “爹,孩儿觉得这六礼其他还好,尚可理解,可为何要带瘦肉条?” 坐在马车里,姜毅还是憋不住了。 “这......” 姜父也有点搞不清,“为父还真没有仔细想过,不过,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毅儿你可记得?” “记得,出自《论语·述而》。” “恩,不错,其以乘壶酒、束修、一犬赐人,汉末郑玄曾注:束修,十脡脯也,宋时邢昺曾着书言:束修,礼之薄者。因此自古以来拜师,需要瘦肉条吧。”姜父有点不确定的说道。 “......”姜毅无语了,说了半天等于什么也没说啊! “可能彼时不易,吃肉比较困难吧!” 看着自己儿子疑惑未解的眼神,姜父有点尴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把自己胡乱的推测讲了出来。 “......是,孩儿晓得了!” 合着姜父和姜毅想的一样,不愧是父子俩...... 很快到了顾府的门前,顾府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忙上前引姜家父子俩进入顾家,姜毅沿途环视了一圈,发现宅子不小,但看起来没那么新,装饰也都很简单,没那么奢华。 走了三进院子才到了正厅,姜毅的两位老师已经在厅前等着他们了。 “叔时兄、季时兄,多日未见,永盛在此有礼了!” “哈哈哈~~仲文贤弟,你可是来晚了,我和允成可盼着你们很久了!”顾宪成率先说道。 “允成见过仲文兄!”顾允成也向姜父施礼。 等他们见礼完毕,姜毅从一旁闪到顾家兄弟面前,“侄儿拜见二位伯父!” “呵呵~毅儿,你怎么还叫我们伯父?应该叫我老师了!” 顾允成看到姜毅很高兴,摆出平日难以见到的笑脸,笑呵呵的调侃道。 “叔时,你心急什么,何况还没正式行礼,你还算不得毅儿老师!” 顾宪成怕姜毅为难,抢先数落自己兄弟。 “哈哈~今日就是来拜师的,现在叫也不早,何况犬子占了大便宜,能拜你们贤昆仲,也是我们姜家的幸事!” “哪里,哪里,是毅儿聪慧,我兄弟二人都起了收徒之心,能有此全法,也是我们的幸事!”顾宪成客气的和姜父说到。 “哈哈哈,仲文兄无法饮酒,否则今日之事值得浮一大白!”顾允成也是很客气。 三人闲话之时,顾府的下人,很熟练的开始准备着,管家很快就上前禀报一切妥当。 姜毅在指导下,参拜了儒学圣人孔子之像,以示将来作为儒家弟子,必定遵循孔孟之道。 然后顾家兄弟分别坐在正厅方桌主座两边,姜毅大礼参拜了两位老师,再献茶水,送上准备好的六礼,仪式基本上就完成了大半。 “毅儿,我顾家原本是普通百姓之家,家父虽是一亭长,但自幼家境清贫,供我等读书实属不易,我兄弟二人侥幸,蒙圣上恩典,得以简拔,如今闲居故里,今日收你为徒,只望你勤勉努力,不负令尊及我兄弟二人之期望!” 顾宪成坐在上首,语重心长的讲道。 “是,师尊,弟子谨记!”姜毅乖乖的应道。 “毅儿,不必拘束,我顾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把这里当成家里就好!” 顾允成则是好言安慰道。 “是,师尊,弟子晓得了!”姜毅闻声,故意放松一些给他看。 “不错!在这里本就该如此!哈哈哈~~”顾允成爽朗一笑,“另外,平时不用那么恭谨,叫我二师父,叫他大师父就行!” “怎可如此随意,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犬子拜二位兄长为师,本该谨守礼法,孝敬二位!”姜父开口。 “敬在心里就可以!”顾宪成也说道,“毅儿还小,随心些就好,无妨的!” “这......”姜父见二人再三坚持,“毅儿,还不谢过两位老师!” “徒儿见过大师父、二师父!” “哈哈哈~好!徒儿免礼!”两人大笑。 “如此差不多了,毅儿,可读过《大学》?” “徒儿读过!” “好!你把开篇熟读一遍!咱们就算礼毕了!” 顾允成拿过一本《大学》,打算递给姜毅。 “弟子熟读过,可以背诵开篇首章,”姜毅表示不用照着读,紧接着背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顾家兄弟见姜毅一口气把大学首章背完,满意的互视一眼。 “不错,先不论修身齐家治国,只希望你能正己心、诚己意,不负我等众望!” 顾宪成最后训话。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 顾允成最后只有这一句话。 “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说完最后的大礼拜了下去。 第二十二 课堂 姜毅拜师也好几天了,在一家人的不舍中,昨天也都回苏州去了,除了小妹闹了好久,其他都还好。 姜母在无锡置办了一个三进的宽敞院子,虽然比苏州的家小了很多,不过他自己住的话绰绰有余了,他父母还留下府里的一个老成持重的管事,加上阿峰、清荷他们,还有一些侍从、护院,足足留下十人来照顾他的生活。 自己留在了无锡,他感觉还好,虽说父母在家也不太干涉他的生活,但姜毅自己在无锡的院子里还是有一种天高凭鸟飞的感觉,可能是成年人的思维在作祟吧。 来到无锡后,姜毅的两个师父和姜父倒是很开心,天天高谈阔论,很有指点江山的意味,差点舍不得回苏州了。 休息了几天,明天他也要开始去顾家的私学念书了,再上一次小学,违和感满满。 第二天一早,姜毅就起来了,慢慢悠悠的吃完早饭,背着一个布包就往一街之隔的顾家走去。 学堂设在顾家宅子里,靠近内院东侧,听说顾家的子侄以及其他来上学的弟子不多,也就十来个。 两个师父嘱咐他,每日辰时来上课,直至午时前结束,差不多四个小时,这属于上大课,有顾家请来的夫子授课,然后每逢单日下午的时候轮番给姜毅开一个小灶,平时有疑惑的地方逮到哪个师父有空儿就问哪个师父。 姜毅这时候感觉一拜拜俩还是很好的,俩进士老爷教自己学问,这感觉有种清、北教授单独授课的待遇,规格不是一般的高。 跟着顾家的家丁绕了一会儿,才来到学堂,姜毅到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七七八八,没几个空位置了,家丁带他到了地方,就转身回去了。 学堂里的孩子看到他有些好奇,但也没上来问他,姜毅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己该坐哪里,想了想还是不要喧宾夺主的好,于是坐在了最后面的位置。 姜毅坐好没一会儿,突然学堂里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胖子,低着头百米冲刺一样直接就往他的方向跑来,抬头看到坐在最后面位置的姜毅时,明显一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到前面坐下了。 等小胖子刚坐好,门口就进来一个老夫子,手里提着一把戒尺,表情严肃,看着就很有老师的威严。 “见过夫子!” 学堂里的学生齐刷刷的站起来,给老夫子请安,姜毅也有样学样。 “好!坐下吧!” “谢夫子!” 一帮孩子恭敬施礼后,坐了下来。 “老夫姓张,如有不懂的地方,稍后与老夫说!” 前面的张夫子很明显是对新来的姜毅说的。 姜毅不敢怠慢,赶紧站起来躬身行礼,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看见老夫子冲自己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今日再熟读一遍昨日所授《论语》,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张夫子率先起头。 一帮七八岁的孩子,跟着老夫子的声音,就开始照着书读起来,姜毅也一样,虽然自己已经可以背下来了,但也假模假式跟着一块儿读。 很快,一篇论语就读完了,这些孩子规规矩矩的坐好,一声不吭,在后面的姜毅感觉他们有点猥琐,生怕被老夫子看见一样。 “顾飞,为师所讲第一句,如何做解?” 很快,姜毅就知道了,这帮孩子为什么这么畏畏缩缩了...... “夫子,这句话是讲,居住在有仁风的地方好,选择在没有仁风的地方,怎么能算明智呢?”顾飞很快的解释了夫子的问题。 “恩,不错,还没有忘记,坐下吧!”张夫子捋捋胡子,点头让他坐下。 老夫子差不多挨个儿问了这些孩子,大多正确,个别也有解释不那么完整的,但也差不多将意思说了出来,起码姜毅觉得这些孩子没什么毛病。 “顾达,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何解?”老夫子继续问道。 姜毅就看到刚刚的小胖子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左顾右盼的,貌似希望得到旁边孩子的帮助,可在夫子的注视下,其他孩子一本正经的坐着,丝毫不敢逾矩。 “顾达?” 老夫子再次发声,姜毅差点儿笑出来,这个老夫子有点儿口音,在姜毅听起来就像叫一个后世那个着名的光头笑星一样...... “回夫子,这~这~” 小胖子犹犹豫豫的,然后快速的回道:“孔子说,早上听见道士说的话,晚上就可以死了” “噗!” 姜毅没管住自己,直接笑喷了,还好其他孩子也一样哈哈大笑,掩盖了他的异响。 “你!!” 老夫子嘴都快气歪了,捋胡子差点没用劲儿薅下来,手颤巍巍的指着小胖子:“不学无术,让你回答这么简单的句子,都能歪解圣人之言,昨日你如何听课的?” 合着张夫子还是特意挑了一个简单的问题给小胖子...... “夫子,学生错了,你饶我这一回吧!” 小胖子可怜兮兮的在求饶。 “老夫看你是成心的,老夫也没有你这个学生,今日一定要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成器的!” 老夫子拿起案边的戒尺,“顾达,你上前来!” “夫子饶命啊!” 小胖子嘴里求饶,却也不敢不上前,过去的路上,还不忘回头狠狠的瞪了姜毅一眼,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夫子,学生昨日身体不适,课堂上昏昏沉沉的,因此忘了先生教的东西!” 顾达小胖子还在狡辩。 “自己选哪只手!”老夫子冷酷的说道。 顾达哭丧着脸,伸出颤抖的右手。 “左手!” 老夫子依旧冷酷,姜毅差点儿笑了出来,说让人选,最后还是自己做决定,一点都不民主。 “夫子,前日打的是左手,筋骨尚未痊愈哩!” “放屁,哪里有伤,老夫多年戒尺功力会让你伤到筋骨?” 张夫子表示自己很专业,“伸出左手,留着右手练字!” 听了老夫子的话,姜毅表示今天第一天上课好热闹,差点儿笑晕过去...... 在其他孩子的哄笑中,顾达小胖子左手挨了三下狠的,眼眶都红了,眼泪都差点儿掉出来了。 “今日尔等都以顾达为戒,再不好好读书,歪解圣人之言,老夫的戒尺可饶不了你们!” 老夫子在案前认真说道,而顾达龇牙咧嘴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好了,今日老夫继续讲论语!” 张夫子让众人打开书本,继续讲道:“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孔子谈到公冶长时,说:可以把女儿嫁给他,虽然公冶长曾身陷牢狱,但非其罪也。然后把女儿嫁给了他!” “圣人之言,乃寓意不应以一时荣辱待人,尔等今后需谨记!”说完,接着讲后面的内容。 论语这本书,姜毅重生后看了很多遍,自觉通了,但听着张夫子的话,也别有一番滋味,之后也认真的听下去了。 很快,一上午的课就过去了,送夫子离开后,和后世一样,这些孩子像脱了缰的马一样,飞奔而出,感觉他们对姜毅的出现丝毫不感兴趣。 姜毅落得清闲,其实也怕这帮孩子围着自己问东问西,自己不好应付,觉得这样很好,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了。 第二十三 熊孩子 姜毅很快收拾好东西,朝着学堂外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那个小胖子,堵着两个孩子,不知道在那里纠缠什么。 慢慢走过去,就听见两个孩子急切的声音。 “顾达,今天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夫子离的太近,帮了你,我们不是也要挨戒尺?” “就是,平日你都坐在后面,今日我们也没有准备,如何帮你?” 好嘛,听完了俩个孩子的话,合着还有他姜毅的关系。 “那我不管,今天我被夫子打了三下,你俩得补偿我,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小胖子很嚣张。 “你要如何补偿?”俩人同声问道, “日后你二人须帮我抄写三次。” 小胖子看到俩人身后越来越近的姜毅,眼珠子转了一下,很快又给他们一个优惠:“不多,每次限定二百字以内,如何?” 俩个孩子看着眼前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小胖子,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哈哈~今日算你们过关,我挨打之事就不计较了!” 小胖子很是志得意满,立马放了俩人,二人对视一眼,也不答话,撒腿就跑了。 姜毅看着眼前的闹剧,不打算阻止,准备继续直接走人,刚要绕过小胖子,顾达一下就挡在了他面前。 “哪里走?!” “嗯?为何挡我的路?”姜毅皱了一下眉头。 “今日都是因为你,本公子才挨了夫子三下打,你说该如何补偿我?” 小胖子还想讹诈姜毅。 “你挨打与我何干,再说了,我第一天来这里,又不认识你!” “要不是你占了我的座位,今日我如何会被夫子提问,即便被问了,要不是你占了我的位置,我就可以问旁人,所以都是因为你,我才挨了打!” 小胖子不依不饶,如同绕口令一样。 “那又如何?”面对小胖子的无理取闹,姜毅也有点恼了。 “所以你要补偿我,就让你帮我抄写十次,不限字数!” 顾达小胖子明显狮子大开口。 “你费思大?” “啊?”小胖子有点懵, “你认识我?” “不认识啊?” “那我凭什么要帮你抄写?” “因为你,我挨了打啊!”小胖子很生气。 “又不是我打的!” “你!” 小胖子气呼呼的指着姜毅,不打算和他讲理了,仗着自己身宽体胖,伸出握紧的拳头:“还因为我拳头硬!如果你不答应,就让你尝尝我铁砂掌的厉害!” “......”姜毅很无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趁小胖子身形不稳,顺势再一推就把他推倒了。 “你的铁砂掌看样子练错了,不应该用拳头,回去好好练练再来找我!” 姜毅拍了拍手,留下坐在地上发懵的小胖子,直接走了。 前世在孤儿院见多了小胖子这样的熊孩子,仗着自己身体强壮一些,总是欺负一些弱小的孩子。 姜毅在孤儿院长大,自然把孤儿院当成是自己的地盘,对此很是看不惯,和那些孩子打了好几架,仗着一股狠劲儿,终于把他们打服了,成功的当上了孤儿院的孩子王,然后他规定在孤儿院里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其他孩子。 孤儿院这种事情不少,大人们也不是每件事情都能管的过来,而且有些孩子即使被欺负了也不敢声张。 后来因为姜毅的强势,孤儿院欺负弱小的事情几乎没有了,老院长对他是怎么看都顺眼,默认他当了孤儿院的孩子王。 因此这时姜毅也不打算和小胖子讲道理,先教训了再说。 好久没有打架的姜毅,对小胖子施展了一番身手后,心情极为舒畅,迈着愉悦的步伐回到了家里。 刚到家,阿峰和清荷就上来嘘寒问暖,生怕他在顾家学堂渴着饿着,稍事休息,很快就有人把午膳摆好,以前在自己的小院的时候,自己还可以让阿峰他俩一起吃,但来到无锡后,他俩死活也不同意再和自家少爷同桌吃饭,估计是福伯特意嘱咐了他俩。 姜毅想想就就罢了,如果特殊对待他俩人,有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对他俩人也没有什么好处。 吃完饭,下午无事,姜毅看了一会儿书,正打算歇一会儿,阿峰一溜烟儿的跑了进来。 “少爷,七叔祖家里人来了,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哦,可终于来了!” 姜毅很高兴,本以为他们会与姜毅一家人差不多时间到无锡,却不知道为何晚了。 “峰哥,把他们请到后院来!”说完,觉得不合适:“不,我们一起过去!” 起身和阿峰一起往前院走去,很快见到了几个正在喝茶的人,见到姜毅和阿峰走进来,几人也起身。 “姜毅见过几位叔伯!”姜毅不敢失礼,何况是请人大老远的来这边帮忙。 “你就是永盛家的娃子?你可以叫我三伯!” 为首一个男子,看起来都快五十了。 “小侄姜毅见过三伯!” 赶紧再行一礼,然后继续说道:“三伯,父亲本打算等三伯你们来到无锡后,聚一下再走的,却没想到有急事需回苏州,父亲让小侄代为向你们致歉,等过段时间他办完事情一定来无锡给三伯等人接风洗尘!” “无妨,都是自家人客套什么,再说也不怪小九儿,也是我们来的晚了!” 三伯不在乎的说道。 小、小九儿......? 姜毅心里莫名的想笑。 三伯看着姜毅的样子,人精一样看出他在想什么,“你爹在我们这辈儿排行老九,所以我们都叫他小九。咋?你也想叫你爹小九儿?” 姜毅赶紧摆手,表示没有这个意思,他有点齁不住这个彪悍的三伯。 “哈哈哈~怕甚,就算你爹在这里,我一样这么叫他!” 姜毅无语,你是敢叫,我不一定敢听啊...... “三伯,这几位是?”赶忙岔开话题。 “哦,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十一叔!”三伯指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说道。 “小侄见过十一叔,辛苦叔父了!” 十一叔点点头没说话,憨厚的笑笑。 “这两个是我儿子,我想想你该叫什么......” 三伯掐指算了一下,貌似没算好,“算了,反正是你兄长!” “姜毅见过两位兄长”,这两个哥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五大三粗,胳膊快比他腰都粗了。 “好,好!”两人也就站那儿笑,很爽直的样子,也没说其他的。 “一句话放不出俩屁来!” 三伯很不满两兄弟的表现...... “还有这个!小四家的孩子!”三伯指着与两个兄长差不多同龄的少年, “姜毅见过兄长!”他有点奇怪,为什么单独介绍这个兄长,但也不敢怠慢,一样行礼。 少年脸一红,慌忙闪开。 “反了,反了!毅娃子,你是他叔父!”三伯急的喊起来。 “......” 姜毅腹诽,三伯你不早点说。 “我叫姜斌,见过叔父!”少年对着姜毅行礼,样子很是自然。 “呃~~你好,你好!” 姜毅看着眼前比起码自己大十岁的少年,有点不好意思,打招呼都不太自然。 “哈哈哈~我就和大哥说小九儿后来总不带孩子回来,这样可不行,毅娃子少见多怪了吧,你在族里辈分也不小,还有几个三十多的侄子哩,现在叫你叔爷的都有了!” 三伯看着姜毅的糗样,有点老不正经儿。 姜毅也听过那种人数众多的家族,不能以年龄判断辈分大小,幼童是老人长辈的情况并不少见,可自己以前也没个亲人,这辈子突然冒出这么大的侄子,他也有点不适应。 都见过后,姜毅让下人赶紧收拾出客房,让三伯几人先行休息,三伯他们也不多说,也都有点累了,就听从了姜毅的安排。 第二十四 初谈制法 第二天上午,姜毅和昨日一样先去学堂,进了学堂后,他发现小胖子顾达已经到了,不过没抢着坐在昨天姜毅的位置,反而是坐在了他右前两排。 姜毅不是很在意,和昨天一样坐在了最后的位置,今日张夫子还是继续讲论语,他认真听完先生所讲内容,就在后面看自己带来的书。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张夫子刚走,就看到顾达小胖子飞一样的跟随其他孩子跑出学堂,就像后面有东西追他一样。 姜毅知道这是小胖子怕自己再收拾他,耸耸肩,和昨日一样慢悠悠的回家了。 刚到家,阿峰就过来禀报,几位老家来人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毅娃子,你说说,到底让我们来干什么?”三伯一见到姜毅就发问。 “三伯,你们舟车劳顿,再歇息几日嘛,不急在一时。” “不行,你先说,走这几步路算什么!”三伯挥着强壮的胳膊,继续说道,“这半日闲在家里,身子都快生锈了!” “马上要午膳了,三伯咱们边吃边聊如何?”姜毅劝道。 “好,先吃饭!”三伯很爽快。 昨晚三伯等人赶了一路,连晚饭都没怎么好好吃,现在一个上午就恢复了过来,面对一桌子姜毅特意嘱咐后厨好好做的菜肴,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峰哥,别忙了,一起坐下吃!”姜毅看阿峰带着人上完菜,就要退出去,马上叫住了他。 “你就是大福的孩子吧,往上数几辈儿,咱们也是一个祖宗,坐下来一起吃!” 三伯有点诧异的看了一眼姜毅,想了一下,猜出了姜峰是谁的孩子。 “三伯说的是,咱们都是一家人!”姜毅笑道。 “哈哈哈~~毅娃子说的没错,峰娃子,叫我三伯!” “......”阿峰见少爷不拿自己当外人,心里对姜毅很感激,但也想对三伯说自己并不疯! “磨磨唧唧的,赶紧坐下!”三伯看阿峰还在犹豫,绕过来一巴掌把他按在椅子上。 “这是你十一叔,俩兄长,还有你侄儿姜斌,昨日也不早说你是大福的孩子,省的老子再介绍一遍!” 三伯话里怪罪,实则亲切,不拿姜峰当外人。 “是小侄的不是,侄儿姜峰见过三伯、十一叔!” “还有两位兄长和姜斌!”阿峰认了一圈人,十一叔他们也笑呵呵的与他答话。 令姜毅很意外的是,姜斌还很正式的和阿峰以叔侄之礼答话,让他不禁对姜斌好感大增。 “三伯、十一叔请,这些是府里后厨精心准备的!”姜毅让长辈先动筷子。 “都吃,一起吃!”三伯他们早按捺不住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看着桌上飞速消失的菜肴,姜毅心想还好特意嘱咐阿峰了,让他告诉后厨多做一些饭菜,要不然还真不够这些人吃的...... 等众人吃了八分饱,三伯与十一叔开始慢慢喝酒品菜,很是自在。 “毅娃子,你爹到底为啥叫我们过来,信里也没说个明白,只说让来几个会烧砖的,莫不是你家要起宅子?”过了一会儿,三伯边喝酒边问道。 “不是的,三伯,少爷是想烧琉璃镜!”阿峰抢先回答。 三伯喝酒的手一顿,有些认真的看着姜毅说道:“毅娃子,先不说琉璃是否犯禁,咱们也没这手艺啊,你爹就是为了这个把我们叫来的?” 姜毅听出三伯语气有些不满,忙解释道:“三伯,并非琉璃,而是玻璃镜,一种从泰西之地传来的物件儿。” “玻璃镜?可三伯也不会烧这个啊!” “侄儿会啊,先前泰西来了一个和尚,那是有大学问的,父亲邀他来苏州小住了些时日,期间侄儿与他相谈甚欢,送给侄儿一面玻璃镜,并因此得知了玻璃镜的制法!” 姜毅努力忽悠,不好解释天主教的传教士,直接又把利玛窦当成了和尚说给三伯听。 姜毅以前和那些小伙伴们有钱又有闲,什么都好奇,而在美国只要有钱,什么事儿都能尝试一下,当然前提是不犯法。 当时为了泡妞,特意去玻璃作坊,学了一阵子,美其名曰给那女孩做了一个自己纯手工的爱心礼物。 “对,少爷说的没错,那番僧厉害的紧,都算到了前些日子的天狗吞日!”阿峰在旁边儿打助攻。 “还有那番僧送给少爷的玻璃镜,简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照的人影清晰异常,就像有个一模一样的人在镜子里一样!” “哦?那番僧提前得知了那天狗吞日的时辰?”三伯和其他人很好奇。 “那是当然,此事在不止在苏州府,在南京、江西都广为人知,很是神奇!”阿峰不遗余力的吹捧利玛窦。 “哦~那这番僧还算是有真本事的,无缘得见呐!”三伯很遗憾没见到这个奇人。 “三伯,小侄此次央父亲请你们来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是这玻璃镜真的大有可为,如能成功,必是我姜氏一族的百年之业,此后子孙后代都不会为生计而发愁!” 姜毅趁机说的夸张了些,但也不全是假话。 “哦?此言当真?”三伯听后意动,很是认真的问道。 “当然,要不然小侄可不敢让你们白白折腾一回啊!”姜毅就差发誓了。 “好,毅娃子你好好说说这玻璃镜怎么做?”三伯暂时相信了他。 “首先这烧玻璃,确实与烧制琉璃差不多,可咱们要的不是琉璃那种五颜六色的,而是透明无色的。”姜毅认真的讲解。 “嘿嘿~小十八,那透明的可不好看,也不值钱!”旁边三伯家的老大姜龙突然插嘴说道。 姜毅很无奈,刚刚吃饭时,他们终于把自己排了一遍,他得管三伯家的老大姜龙叫七哥,管老二叫十哥,而姜毅让他们算了半天,才弄明白他族里同辈排第十八,排行比他爹多一倍...... “就你多嘴,听毅娃子说完!” 三伯拍了大儿子一巴掌,就像福伯拍阿峰一样,合着这招乃姜氏族传绝学,吓的边上儿的阿峰都缩了一下脖子。 “七哥,虽然方法差不多,但咱们要彩色的没用,无色透明的才有用!” 见姜龙被三伯拍了一巴掌,姜毅内心很同情,对他解释了一句。 “哦,哦,你讲,不用管我!” “我已经和此地的田掌柜说好了,让他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需要你们先琢磨一个烧玻璃的窑炉。” “这个简单,烧砖还是烧那个什么玻璃应该都差不多,让他们先垒个小的先试试。”三伯表示窑炉应该不难。 “其次就是,因为烧制玻璃温度要求不低,要先制一些焦煤还是焦炭,让炉火能更高一些!” “毅娃子,焦煤是何物?”三伯很好奇。 “呃~其实小侄也没见过,但知道是用黑煤,也就是石炭烧制而成,大致方法就是燃烧至高温,然后封闭煤炉,剩下的那些焦黑余碳就是了,烧起来比普通石炭温度要高!” 姜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大概说一个方法。 “臭煤!”十一叔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没错!”三伯一拍双手,“按毅娃子的说法,应该是臭煤了!” 呃~姜毅很好奇,现在就有焦煤了吗? “之前窑厂里来过一帮山东客商,向咱们售卖那臭煤,那臭煤烧起来虽然温度高,但价格也颇高,烧砖不划算,后来就没再问了!” 十一叔见姜毅好奇,便轻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姜毅点头道。 “啪!”还没等姜毅继续说,旁边儿姜龙又挨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竟敢偷喝老子的酒!”三伯红着脸气呼呼的,明显是有点醉了。 姜毅见状,劝了两句,说下午还要去顾家上课,晚些再谈此事,让三伯他们喝完先去歇息。 第二十五章 第一课 等把醉酒的三伯他们安顿好,姜毅也该去顾家了,当初说好每逢单日开小灶,今天是第一天。 两个师父授课就不是在顾家学堂了,而是在顾家兄弟俩的书房。顾家兄弟五人,两个师父分别排在老三和老四,他们父亲还在世,所以没有分家,因此宅院比姜家都大不少,分了好几个跨院。 宅院虽大,朴素却干净,但有些地方就有点破损了,姜毅猜想是两个师父都已经罢官归家,而且历史上他们也不是贪赃枉法之人,估计弄一套全家人都能住的下宅子就不容易,自然不可能像姜家那样豪华。 跟着下人七拐八扭,终于到了二师父的书房,进到房内就看到二师父自己一个人在喝茶。 “弟子拜见老师!” “恩,毅儿来了,坐在这里!”顾允成坐在那里指了下他对面的桌椅。 “是!”姜毅乖乖坐好。 “这两日可还适应?”顾允成很关切的问道。 “回老师,弟子一切安好,家父他们回苏州后,弟子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姜毅恭敬的答道。 “不错,好男儿就当如此,不可有那小儿姿态!” 顾允成可能是怕他年纪小撑不住,夸了他一番。 “毅儿,汝父已告知我二人,四书五经对你来讲不算难事,我们也相信你有此能力,今日为师起讲制艺。” “制艺,也称时文、八比文,当然也有称之为八股文。科场取士皆用此文章,考题你大概也听说了,都出自四书五经,不得逾越。” 顾允成话语一顿,接着说道:“考官出题后,首讲破题、承题,接着起讲、入题,以代圣贤立言之语书文,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讲究排比对偶,平仄对仗,不得乱用典故,且字数不得过多过少。” 姜毅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 “时文易学难精,一是难在如何揣摩题意,破题乃是关键,文章立意若与考官之意南辕北辙,那必定是不取的!” 姜毅点点头。 “自我大明立国至如今,科举取士多年,秋闱、春闱还好,每出大题,较为齐整,而在县试、院试中多有小题,有考官出题不甚严谨,割裂文句以此出题,曰之为截搭题,令人莫名其妙,不得其解。” 顾允成举例说道,“为师试出一题,百步则何如,你可知出自何处?” “《孟子·梁惠王章句》,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姜毅想了一下,马上答了上来。 顾允成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毅儿你经文记得很牢,很多考生如果基础不牢,甚至不知考题出处,既然已知晓出自何书,你该如何破题?” “......” 姜毅很想和老师说,自己第一天上课啊,还没做过八股文呢...... “弟子实不知!” 姜毅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破题,甚至他都不太清楚如何破题。 “哈哈哈!为师如果是你这般大,也不知道如何破题!”顾允成很不厚道的大声笑道。 姜毅再次无语,本以为自己这个二师父是个严肃而循矩之人,没想到私底下教课时幽默感还挺足...... “破题首要之处即为明题之神旨,浑括清醒,其法不可侵上犯下,不可漏题,亦不可骂题”顾允成继续讲道,“语涉上文谓之侵上,语犯下文谓之犯下。未将题意破全谓之漏题,将本题字眼全部写出,谓之骂题。” 姜毅见老师说的很多,貌似口渴了,赶紧给顾允成续了一杯茶水,顾允成喝了一口茶,很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这个徒弟,别看年龄小,但很有眼色,如果自己当初能如他一般,想到此处轻轻的摇摇头,不再乱想。 姜毅没看到老师的神情,续好茶水就回到座位。 “遇圣贤诸人不可直指其名,只能用代字,如尧舜称“帝”,孔子称“圣人”,最好的破题是不出现题目字眼而将意思讲的通彻、圆融。” “比如为师出题,“子曰”,仅此二字,该当如何破题?” “先贤立言而留万世,齐家治国而惠九州。”姜毅想了一会儿,回了这么一句似通非通的句子。 “哈哈~虽说不算齐整,倒也算明题意了!”顾允成夸了一句,“子为圣人,你破题言先贤,此乃一疏漏,其他还算尚可!” “为师如果破题,应对“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你看如何?” “老师的破题令弟子惭愧!” 姜毅眼睛一亮,二师父破题比自己更为准确,不愧能在大明万千读书人中脱颖而出。 “呵呵~此乃为师自己出的题,当然破题更为精准,毅儿你不必妄自菲薄,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苦读多年才堪堪如此,你尚且年幼,不必和老师比!” “是,谨记老师之言,今后必定勤勉努力!” “好!心有此志,诸事皆可为!”顾允成点头鼓励道。 “今日为师就讲到破题,这些乃是为师整理的历年考题及范文,毅儿你先了解都是如何破题的,之后为师再讲时文后续写法。” “遵命,弟子一定仔细研读!” 姜毅知道今天的小灶要结束了,向顾允成行礼回道。 “此外,在学堂内不得再看些杂书,为师知道学堂所授,你大多已熟记,但张夫子乃为师和你大师父力邀而来,其人虽然科场失利,却并非其学问不过关,张夫子学问深厚,你应当仔细听讲!” 姜毅没想到才看一天闲书,就被张夫子告状了,脸色发红的答应了。 “为师不是不让你看其他书籍,闲暇之余为师也看,但学堂之内,此举有不敬师长之嫌,张夫子知你是我们刚收的弟子,实乃怕你误入歧途!” 顾允成见姜毅的神情,向他解释了一句。 “弟子明白,是弟子的错,今后学堂之内一定不再如此了!”姜毅向顾允成保证道。 “好!如果张夫子在学堂所授你已熟记,可向张夫子讨教书法,他的台阁体我兄弟二人都自愧不如!如果考场之上,答卷书法不堪,也是一弊!” “是,弟子明白!” “好!今日就到这里吧,你早些回去,遇事随时告知为师!”顾允成关切的吩咐道。 “是!”姜毅见顾允成关心自己,恭敬施礼。 “呵呵~去吧!” “老师辛苦,弟子告退!” 顾允成看着姜毅恭敬的走出书房,对自己心仪已久的弟子,感到很满意,然后离开书房自去歇息。 第二十六章 拦路 就这样过去了十余日,姜毅过着两点一线的日子,每天往返于顾家。 三伯他们每天就是琢磨如何造姜毅说的烧玻璃窑炉,对这个具体操作姜毅也不参合,就随着他们弄了,三伯几人很认真,已经做好了两个小窑炉,如今正打算做第三个...... 每天上学的日子很清闲,自从上次二师父顾允成提点他一次后,姜毅几乎不在学堂内看其他书了。 张夫子很明显也得到了顾家兄弟的嘱咐,等教完每日的内容,考核姜毅后,就开始教姜毅练字。 姜毅的字其实也不算差,起码在这个年纪里,张夫子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是姜父以前从没刻意让他练过台阁体。 张夫子秀了一把台阁体书法后,姜毅不得不心底给张夫子比一个大拇指,张夫子的字,端正规矩、横平竖直,写的像木版印刷的一样,但暗蕴风骨,看着就要说一声“漂亮”。 姜毅当时很是奉承了一番张夫子,快把张夫子夸得胡子翘上天了。 据张夫子所讲,他的书法从于“二沈”。 永乐初年,沈度和沈粲两兄弟以书法闻名于世,尤其兄长沈度被成祖朱棣赏识,誉其为“我朝王羲之”,虽说有朱棣自身原因而受到偏爱的可能,但其人确实在台阁体书法上可称之为代表人物。 沈度两兄弟因为长于书法,一个做到翰林学士、一个做到侍读学士,人称大小学士,在当时也视为美谈。 这日姜毅正打算收拾东西离开学堂,只见顾飞犹豫着靠近过来,顾飞就是姜毅刚到学堂那日,第一个被提问的孩子,俩人都是极为聪慧的孩子,半个月来,相处起来也很融洽,因此倒是越来越熟悉了。 姜毅带着成年人思维,说实话对学堂里大部分孩子都不太感兴趣,因此显得颇为冷漠,其他孩子自然不会往他跟前凑,而顾飞算是姜毅在学堂内难得的朋友了。 “姜毅,你此前和顾达是不是有过冲突?” “哦?不算吧。”姜毅不甚在意。 “你可和我说实话,我听闻这小子好像要找你的麻烦!”顾飞有点疑虑的说道。 “也没有啊,我刚来那日,顾达不是挨了夫子三下打,课后他拦住我,让我给他抄写做补偿,我没同意而已!” “顾达这死胖子就是这样,每每欺负新来的同窗。” 顾飞倒是很明白小胖子的德行,“不过只是如此的话,他为何又想找你麻烦?” “嘿嘿,那天我没同意,他就想动武,不过反而让我教训了一下!” 姜毅笑道,心想怪不得那个小胖子这几天总是偷偷摸摸看自己,还和其他孩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原来是琢磨这个事情。 “......”顾飞一脑门儿的黑线,瞅着姜毅心想你这叫没有冲突? “这胖子是五叔家的孩子,他爹是三伯和四伯的亲兄弟,这学堂里就他是顾家嫡系,我们这些要么亲缘远一些,要么是外姓人,因此他在学堂里最为肆意妄为,其他人也多巴结他,今后你还是不要和他起冲突的好!”顾飞劝道。 “哦~~好,顾飞你放心吧,他不来惹我,我肯定不理他!” 顾飞见姜毅不在意,也不好再多说,虽然看不惯顾达,但顾达毕竟是他本家兄弟,对他说这么多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见姜毅收拾好东西要走,顾飞说了一句他会劝劝顾达,也一起离开了学堂。 姜毅回到家后,就把顾飞说的事情忘在一边,这些天三伯他们忙于造能烧出高温的窑炉,可惜有些原料还没到,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下午还是准时去二师父那里,最近顾宪成这个大师父貌似很忙,几乎很少见到,从二师父的话语间大概知道,顾宪成要么是在忙着讲学,要么和好友天天谈论朝廷大事,好像是讨论陛下立储的问题。 姜毅知道万历皇帝之后没多少年好日子了,紧接着就是着名的木匠皇帝朱由校。可能因为大明朝是距离后世最近的汉家皇朝吧,而且大明皇帝因为各种原因都很出名,好像这俩之间还有一个短命皇帝,他就记不清了,可能就是顾宪成他们争论着要确立的太子殿下吧。 他走在路上摇摇头,这些离姜毅还比较遥远,他也不关注谁最后是太子。 最近跟随二师父学习八股文,进度还不错,习惯了后世的应试教育,姜毅现在还是比较适应的,八股文类似规矩多的限制体作文,一是他如今记忆力好,二来思维也不僵化,近来顾允成尝试让他做的八股文也算中规中矩,倒是让顾允成再次惊叹了一回。 等今日姜毅上完小灶,都快过申时了,他熟门熟路的穿过顾家,准备回家继续看三伯他们折腾炉子,最近他有点心急了,炉子都准备三个了,还没试着烧一回玻璃,他心都痒痒了...... 正走着呢,姜毅突然看见对面有几个孩子迎面走来,仔细一看是顾达小胖子和四个学堂里的孩子。 顾达也明显看到了姜毅,领着几个人,直奔着姜毅就走了过来。 “姜毅!都这个时辰了,你为何还在我家,这里又不是学堂那边,莫不是你在偷东西?让我看看你的包!” 顾达眼睛都亮了,很有气势的伸手一拦,本来就有意找姜毅麻烦的小胖子心想,这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啊。 “小胖子,你想找麻烦不成?” 姜毅也没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你心虚?为何不敢让我看看你包里有什么?” “心虚什么,我自己的包为何要让你看,万一此包被你的铁砂拳碰一下,断了一根线头儿,你怎么赔我?”姜毅戏谑道。 “你!” 小胖子羞红着脸,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眼珠子一转,回头对几个孩子说道:“你们看姜毅包里鼓鼓的,还是从四伯院子的方向过来的,肯定是他偷了东西,我们抓住他送到四伯那里可好?” 几个孩子听到小胖子的鼓噪,有点犹豫了,其中一个孩子说道:“姜毅,你就让顾达看看吧,如果没什么就让你走了。” 姜毅看了这个学堂内的同学一眼,知道他是好心,但小胖子可是故意在找他麻烦,哪有那么容易走得开。 “我一没偷二没抢,凭什么让这个小胖子看我的包,想看可以,让他自己抢,抢到了随他翻!” 姜毅冲他点点头,然后说道。 顾达哪里敢,上次让姜毅随便一下就弄倒了,他现在可不敢自己上去动手。 “你们看,姜毅明明是心虚了,他包里定有四伯的东西,我们一起上,把他抓住!”顾达鼓动道。 姜毅见其他人有点跃跃欲试了,心想自己虽然能打,可与五个孩子撕扯,自己难免也要吃亏,可不能让小胖子这么鼓动人心。 “小胖子,上次你在我手里讨不了好,现在不敢自己上来抢,还想鼓动其他人,你是何居心?”姜毅开口说道,“而且你也不问问,我为何从你四伯院里出来?” “为什么?”小胖子明显被带了节奏。 “因为你四伯是我师父!”姜毅故作高傲对着顾达讲道。 “你骗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四伯收了徒弟,还是像你这么小年纪的!”小胖子不信。 “你三伯也是我师父!”姜毅又来了一句。 “哈哈哈~你们看他,撒谎都不会,说四伯是他师父也就算了,还说三伯也是他师父,哈哈哈~笑死我了!” 小胖子是真的笑的快喘不过来气了。 其他三个孩子也是笑出声来,只有刚刚劝姜毅的孩子没有笑,反而是认真的看着姜毅。 “上,我们抓住他,叫他这个骗子来顾家偷东西!” 小胖子一声令下,其他三个孩子也准备一起扑过来,刚刚劝姜毅的孩子只来的及抓住其中两人。 姜毅见只有小胖子和另外一个孩子扑上来,心中一定,两个还是有把握的,把手里的包往另一个怀里一扔,轻轻一闪让过扑的很凶的顾达,然后面对另外一个孩子,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侧身用肩膀把他撞倒在地,一时疼的起不了身。 然后立刻转身抓住小胖子的衣裳,又是一拉一绊脚,再把顾达摔倒在地。 这时就听见那个劝阻其他人的孩子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姜毅、顾达,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 姜毅不听,倒骑在顾达身上,伸手就朝他屁股、大腿狠狠拍了几巴掌。 “还敢不敢找我麻烦了?” 姜毅坐在顾达身上问道,手还不忘再拍一下狠的。 等了几秒钟,不见小胖子答话,姜毅起来一看,顾达趴在那里眼泪都出来了...... “没劲儿,就你这熊样儿还欺负人?” 姜毅瞬间就感到没意思了,还有一种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 “算了,今儿就饶了你,你回去自己打听打听,我是不是你三伯四伯的弟子!”姜毅拍拍手,“如果不服,还想来找我麻烦,随时欢迎!” 说完看看其他几个有点吓着的孩子,捡起自己的包,就离开了顾家。 第二十七章 吉祥物和矿料 其他几个孩子见姜毅走远了,忙把小胖子扶起来,虽然心里也笑顾达被打几下就哭了,但也不好表露出来。 “你们为何不上前动手?让我吃了这么个大亏。” 小胖子起来缓了一会儿,想起只有自己和另外一个人动手,其他三人反而干看着。 “我们俩人是想上前的,可是张百田拦住了我们俩!” “嗯???百田,我平日里待你可不薄,为何不帮我,反而拦住他俩!”小胖子真的生气了。 “顾达,不是我不帮你,但你真的不知道吗?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三老爷和四老爷确实一起收了一个弟子!”张百田有点委屈的说道。 “啊?你说的可是当真?”小胖子也有点傻眼了。 “是啊,前些日子,我听人说起过此事,你真的不知道?”张百田反问道。 “啊!我好像也听人说起过!”另一个孩子也是后知后觉道。 “我没听人讲过啊!” 小胖子有点懵,说完脖子一梗,“就算他真是三伯、四伯的弟子又如何?!” “那你说他偷四伯院里东西的事情就是假的了啊,真要是因此打起来了如何交代?”张百田问道。 “打起来,咱们都上了也不一定打的过,我这胸口还疼呐!” 挨了姜毅一撞的孩子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哼,你们这帮见死不救的家伙,就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负!”小胖子无理搅三分了。 其他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想到,虽说你挨了打,但还是很难说是谁欺负谁啊...... 小胖子顾达看几人的样子,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想法,“我这不是不知道他是三伯、四伯的弟子嘛,只是怀疑他而已,谁让他不配合我看包的,我这也是为了顾家着想!” “再说了,姜毅是不是三伯、四伯的弟子还不一定呢,我要去问个明白!” 说完不理几人,拍拍胸前的尘土,急匆匆的回家了。 张百田几人看了一眼,觉得很无语,顾达明明是信了姜毅的话,还在那里硬撑。还好我们几人没和姜毅动手,要不然真不好办了。 顾达已经走了,几人也没了玩闹的兴致,闲聊了几句就各回各家了。 这边姜毅施施然的走出顾家,刚进自家大门,就看见阿峰在门口旁边候着呢,看见他就兴奋的凑过来。 “少爷、少爷,去南康府和青州府的人回来了,带来了好多东西呢,还有不少亮晶晶的东西,是不是少爷你说的玻璃矿?” 姜毅面色一喜,随即一愣,默默的想到:上次收拾了顾达小胖子,三伯他们就到了,这次又刚刚揍了他一顿,烧玻璃的矿料就到了,莫不是~~~那小胖子其实是我的吉祥物儿啊,揍他还有这种效果...... 撇开心底那莫名的感觉,姜毅让阿峰赶紧带他过去看看,到了地方姜毅一瞧,好家伙,足足有二十几堆的矿料,各式各样的都有,三伯正带着十一叔和姜龙他们来回的观察、分辨矿料。 三伯他们正看的兴起,姜龙转身抬头就看到了姜毅,“小十八,你回来了。” “七哥,你们正看着呢?” 姜毅对自己小十八的名号不太满意,却又无可奈何...... “见过少爷!”旁边还站着两个人,看着风尘仆仆的。 “少爷,他们就是我爹派去青州府和南康府的人。”阿峰在旁边解释道。 “你们辛苦了!”姜毅的表情很到位。 “不辛苦不辛苦,少爷,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俩人的回答也让姜毅很有一种画面感...... “恩,峰哥,你回头和福伯说一声,他们二人以后的月钱涨三层儿!” “多谢少爷,小的们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两人喜出望外,急忙谢恩以表忠心。 “好好做事,姜府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先歇息去吧。”转头也又对阿峰说道:“峰哥,让后厨好好置办些酒菜,让他二人歇息几日再回去!” “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办!”阿峰领命回道,“走吧,两位大哥,我带你们先去歇息!” “多谢少爷,小的们告退!”两人冲阿峰点头,又对姜毅谢恩,才跟了过去。 三伯笑眯眯的没吭声儿,一直在旁边看着姜毅的表现,内心极为佩服自己九弟教子的手段,看姜毅小小年纪就颇有一番风范,姜家是后继有人了。 三伯转头又看到自己俩儿子在那儿,这儿摸摸,那儿打打的,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敲破两人的头。 “毅娃子,你看这些材料可是那烧玻璃的材料?”三伯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呃~三伯,小侄也不知道啊!”姜毅很不负责任的说道。 “啊??那你怎么烧玻璃?”三伯直接被姜毅说懵了。 “三伯,我知道方法,但我不认得这些材料啊!” 姜毅见三伯脸色一变,忙解释道,“我只是从番僧那里知道了方法,但不知道具体材料长什么样子,所以才让福伯派人去各处寻找不同的矿料,至于如何烧制,需要三伯你们一一尝试了!” “那这得试到什么时候?”三伯也有点发愁。 “不难的,这青州府历来是烧制琉璃的地方,我让他们多寻找白色、甚至无色的矿料,这些就是烧制玻璃的主要材料!”姜毅指着一堆颜色很浅的石料说道。 “另外,因为我们烧制的是无色玻璃,因此,需要一种着色剂!”姜毅见三伯不太明白,就解释道:“就是一种让烧出来的玻璃变透明的矿料,我只知道大概哪里有,所以才又让人去了南康府,但矿料具体长什么样子,小侄也不知道,只能请三伯你们烧的时候看看效果了!” 三伯愁眉苦脸的看着一堆堆的材料,心想自己不是那块料啊。 “毅娃子,不是三伯推脱,你若说如何知道烧制,那三伯肯定能一五一十的按照你说的做,但是让三伯自己想办法,那可就难为我喽!” 正当三伯发愁时,一边姜斌想了想对他两人说道:“三爷爷,十八叔,小侄倒是觉得可以试试,这些材料其实种类不算多,我见他二人也是分开采办的,无非多烧制几炉罢了,烧制前记下配方就好!” “啪啪啪~” 姜毅拍起手掌来,姜斌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想不到他平时不声不响的,竟然是个颇有主意的人。 “三伯,姜斌说的没错,咱们慢慢试,总能配出成功的方子!” “好!那就按你们说的办!” 三叔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下来。 “爹,该吃饭了吗?”姜龙从旁边走过来问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个没出息的!”三伯气极,拿自己儿子也没办法。 旁边姜毅和姜斌心底偷乐儿,然后众人一起吃晚饭去了。 第二十八 失败 第二天一早,姜毅还是照例去学堂,而三伯他们开始琢磨如何烧制了,昨日晚饭时,他把知道的步骤全部告诉了他们,让他们挑选不同矿料试一试,让姜斌做好记录,期间有问题再找他。 等姜毅到了学堂,他发现进入房间到时候,其他人有一瞬间静止的状态,就像他带了魔法一般。 等他做到位置上,其他同窗才移开视线,而顾飞紧接着来到他的旁边。 “姜毅,三伯,四伯真的一起收了你做弟子?”顾飞的目光带着好奇和八卦。 “呃~你从哪里听来的?”姜毅反问。 “都传遍了!”顾飞不在意的道,然后又问道:“对了,昨日你和那个死胖子又打架了?” “谁在造谣?怎么可能!我们可都是同窗!”姜毅直接三连不承认。 “呵~”顾飞撇撇嘴,“都是一个院子里的,昨日晚膳的时候,不少人就都听说了,就算昨日不知道的,今日一早来了也就都知道了,那死胖子找你麻烦不成,反被你修理了一顿!” “张百田几人可都是在场的,这可是他们几人亲口承认的,还有你被三伯,四伯收为弟子的事情!”不等姜毅反驳,顾飞连人证都说出来了。 “拜师的事情,我也从来没隐瞒啊!” 姜毅不想多说和顾达小胖子的冲突,开始耍无赖。 可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给我说说! 顾飞很无语,他和姜毅熟悉后,发现他除了聪明,学什么都快,但越来越发现他是一个懒散随意的人,总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前些日子就听闻此事了,都以为怎么也得是个秀才,举人,可没想到竟然是你,如何让三伯他们答应收你为弟子的?”顾飞对姜毅拜师这件事情很好奇。 “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此时姜毅的表情很欠揍。 “说实话!” 见顾飞不信,姜毅暗戳戳的凑到他耳边,“其实我爹和我大师父是同年,又和我二师父交好!” 他说出了大部分实情,虽然顾宪成兄弟俩都想收他为弟子,他也很机智的顺杆儿往上爬,但一般人肯定就拜一个了,也还是因为姜父和他们关系好,这才得以拜俩人为师。 “哦~原来如此!”顾飞很有一种,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的既视感。 “顾飞,张夫子要来了!”前边顾飞要好的同窗对他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急忙赶回自己座位的顾飞,不得不放弃了和姜毅继续聊的念头。 完成一天的课业后,张夫子言道明日有事儿,他们可以休息一日。 这是上学后第一次放假,姜毅开开心心的回家,刚到大门口就看到翘首以盼的姜斌,正在那儿伸着脖子巴望着。 “十八叔,你总算回来了!”姜斌着急的说道。 “何事如此急迫?”听他喊自己十八叔,姜毅已经无力吐槽,边走边问。 “十八叔,今儿三伯带着我们烧玻璃,可能是炉温不够,都一下午了,那些矿料根本烧不化!” “哦?焦煤和风箱都用了吗?”姜毅奇怪道。 “都用了,可不见效果。”姜斌有点沮丧。 “走,去看看再说。” 等他们来到三伯他们建窑炉的院子,看到几人正围在一起。 “毅娃子,你回来了。” 三伯看到姜毅过来,指着地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制成的土锅,锅内的矿料烧的黢黑,形状看着却没变化,对他讲道:“你看看这些矿料,烧了两个时辰了,还是这般样子!” 姜毅接过一根烧火棍,扒拉了几下,发现矿料确实没什么变化,挠了挠头,心想不应该啊! 他认真回想以前烧玻璃的过程,当时手工作坊里的大叔看在美元的面上,很尽心的帮助他们,也教了他们不少知识,焦炭加上鼓风设备,按理说燃烧温度应该是够了,可为什么没有溶解? 难道是石英矿选错了?不能啊,自己从一堆石头里面挑出来的,应该不会认错的。 我记得作坊老板当初和他们说,烧玻璃需要石英粉,呃~对了,姜毅一拍脑门,为了更容易,矿料都是要打成粉的! 再加石灰石粉和长石粉,还有一个是什么了的?我记得还有一样东西! 姜毅转着圈的想着,碳酸钠!对,还要加碳酸钠,可碳酸钠现在叫什么的?? “三伯,你们明天烧之前把这些矿料都打成粉,越细越好!” “好,一会儿就让小龙他们做!”三伯答应道。 碳酸钠到底是什么?碳酸钠,碳酸钠,碳酸氢钠?嗯?碳酸氢钠不就是小苏打! 碳酸钠就是苏打了!碳酸钠是盐还是碱了的? “纯碱!”姜毅终于想起来了,这奇葩东西属于盐,却又叫纯碱! “纯碱?那是何物?”三伯问道。 姜毅也有点抓瞎,他也不知道苏打现在叫什么东西,苏打的名字还是以后才有的吧! 其实姜毅还知道一种方法,烧玻璃加入铅矿料,溶解温度更低,但玻璃内含铅不太好,这法子还是作坊大叔告诉他的,他研究了一辈子的玻璃,知道中国很早以前就有铅钡玻璃。 但这种玻璃因为溶解温度更低,所以大多含有气泡,以现在原材料能达到的纯度,他要是想做玻璃镜,那废品率就太高了,不符合他的预期,何况还含重金属,这种产品后世已经很少用了。 “纯碱?我就知道面碱,娘偶尔做面时用的,呵呵~”一旁的姜虎笑呵呵的说道。 “这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想吃等回家让你娘给你做!” 三伯听见二儿子说的话,气不打一出来。 姜毅听见姜虎说的话,眼睛一亮,想来就应该是那面碱了!没想到姜虎憨憨的,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十哥,如果你说对了,到时记你一功,哈哈哈~” “不用,不用的!” 姜虎不好意思道,他比姜龙小了两岁,如今才十六岁,看起来却和姜龙差不多大,身板儿甚至比姜龙还要壮硕,也不知道三伯家天天吃什么,这么能长。 “三伯,正好明儿张夫子有事,可以休息一日,一会儿让峰哥去采买一些面碱,咱们再试一试!” “少爷,后厨应该就有,我现在就取来!” “急什么,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吃完再过去!”姜毅阻止了急切的阿峰。 “好!那就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三伯拍板。 “噢~吃饭了,虎子,今天你可不能和我抢排骨了!”姜龙对自家二弟说道。 “呵呵~”姜虎憨笑,心想谁不抢谁是傻子。 第二十九 逛县城 从书房往外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姜毅感叹,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诚不欺我! 一眨眼都过了清明节,上次因为姜毅忘了添加苏打,导致石英矿料根本没溶解,等当天下午加了后厨的面碱后,第二次终于有了效果,虽然五颜六色的并不十分成功,但烧出来的东西起码是玻璃,总算是有了成果。 这可能是矿料夹杂,或者面碱纯度不够,亦或是矿料配比不对,总而言之,他们有的试验了...... 当姜毅得知面碱多由北方运来,他还让阿峰找人采买一些更纯的碱料来备用。 期间姜父因为清明节要祭祖,提前回到了无锡,然后带着来到无锡的三伯等人和姜毅,赶回了南京族里老宅,等一应事情结束后。 回到无锡时就只有十一叔一家人和姜斌,以及姜龙姜虎兄弟俩了,三伯一来岁数也不小了了,二来家里也离不开他,就没再回到无锡。 姜父虽然不是族长,但作为目前姜氏一族唯一的进士,地位之高已经不亚于一些族老,姜毅的十一叔打算跟着自己九哥闯荡了,当然还是因为烧制玻璃确实有发展,就连姜父私下里都被姜毅描绘的前景所诱惑,也开始真正的支持他烧制玻璃。 “少爷,今日有小雨,十一叔他们还是开炉了。” 阿峰站在书房门外,见姜毅没在看书,走进来说道。 “哦,回头儿跟叔他们说一声,不要着急,也要适当歇息一下!” “我和他们说过几次了,但阿斌说十一叔闲不住的,而且一天试几次也不累,说比砖窑上的活儿轻省多了,他们也想尽早烧出少爷满意的玻璃来!” 阿峰回道,然后挠挠头,问姜毅:“少爷你不急嘛?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没烧出来呢!” “呵呵~急什么,知道了方法,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来验证配方而已,又没有竞争对手,早点晚点又如何,投资啊,不仅需要谨慎,更是需要耐心!”姜毅回头看看阿峰,笑着说道。 “偷、偷啥,少爷?”阿峰觉得姜毅说的很有深意,但没搞明白投资是什么。 “偷个屁!是投资!” 偷你妹儿偷啊,姜毅无语,“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知道有些事儿能急,有些事儿不能急就好了,所谓欲速则不达!” “呵呵~少爷,这句我懂了!”阿峰乐呵呵的摸摸自己后脑勺。 “下午你再去那边儿的时候,叫他们回府吃顿饭,别天天把那儿当成家了!” “是,少爷,我这就过去看看!” “好,去吧!” 等阿峰走了,姜毅百无聊赖的靠在懒人椅上,这懒人椅还是他根据后世的造型,找木匠打的,再让他们在书桌对面的窗边,改造了一个三米长的榻榻米,每天在那里懒洋洋的一靠,一个下午他都不想起来。 最近大小师父出门旅游会友顺带讲学,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临出发前给他留了几本书,他两天的工夫就看完了。 现在除了上午去学堂,然后就悠闲的很,最近时常下雨,虽然不大,但出去逛也不合适,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姜毅虽然心里不急,但却起过找机会再修理顾达这个小胖子的念头,就想印证一下,这个吉祥物到底是不是属实。 无奈顾达可能是被他修理怕了,最近这个小胖子老实的很,除了在学堂,其余时间连面儿都照不上。 正胡思乱想之时,细雨渐渐停歇,不一会儿天边甚至放出一道彩虹来。姜毅看着转晴的天空,不由得有些呆了。 “少爷,后厨刚做好一些点心,奴婢趁热给你带来了!”清荷走进来轻声说道。 “哦~清荷姐来的正好,感觉也有些饿了!” 姜毅回过神来,看着精致的点心,不禁咽了咽口水,可能是他在长身体,最近每天饭后没多久都会觉得有点饿。 “呵呵~少爷每日读书,肯定很费心力的,何况少爷你还每日做那个第、第八套广播体操,更是容易饥饿!” “嗯嗯~”姜毅嘴里嚼着点心,顾不上和她答话了。 “少爷慢点,别噎着了,喝点水顺顺!” 清荷见他吃的急,连忙倒了杯水给他。 “啊~舒坦!”一杯水下肚,姜毅心满意足。 “清荷姐,我看天儿放晴了,一会儿咱们出去逛逛啊!” “真的?那我与徐管事说一下,让他准备准备!”清荷话还没说完,人就兴冲冲的走出去了。 姜毅看着离开的清荷,满脸的黑线,看来对于逛街,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切中女人的要害啊! 等徐管事安排好,都快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差点儿让姜毅失去了逛街的想法。 姜毅身边儿跟着清荷,前二后四的跟着六个家丁护院,颇有点儿兴师动众的意思。 不过没办法,这都是姜母的安排,毕竟他自己一个人在无锡,身边儿不多跟着点人,姜母远在苏州也不安心,因此特意交代了在无锡负责的徐管事,徐管事也是牢记姜母的吩咐,只要姜毅不是去学堂,他出门就是这个配置。 “少爷,这无锡县城还没有苏州热闹呢!”清荷不时的看着左右,嘴里却这么说。 “一县之地如何与州府相提并论,更何况苏州历来是江南繁华之地,无锡县城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北方很多县城甚至不及无锡十之三四!” “少爷你怎么知道的?”清荷问道。 “呵呵~书里看到的。”姜毅随口答道。 无锡县城并不大,城墙也就十余里,对比苏州可是小了不少,虽也算繁华,但人不算多,比苏州清净很多。 姜毅很喜欢这样原汁原味的小城,前世他可绝对看不到。 无锡他也去过一次,短暂停留了几天,那时候城墙已经都没了,除了在当时城墙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防护功能,更是因为城墙阻碍了发展,据说民国时期就拆了不少,建国后拆城筑路便再也不见古城墙了。 说话间来到最热闹的街道,看着两边林立的店铺幌子和小吃摊位,姜毅也有点挪不开眼了。 姜毅手里拿着荸荠糕边走边吃,身边的随从嘴里也是鼓鼓囊囊的,他们最喜欢和自家少爷出门了,不仅省心还不累,少爷还很随和,吃的东西向来都是有他们一份,还量多管饱,有时候回府连饭都吃不下了。 正闲逛着,姜毅就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他以为有什么杂耍摊子,快走了几步,打算过去瞧瞧。 第三十章 偶遇 “小胖子,你不把我的钱袋还回来,今儿就别想走了!” “放屁,谁偷你的钱袋了,你放开我!” 还没等姜毅挤进去,在人群外就听见里面的传来的声音,一听不是卖艺摊子,他的兴致就降了下来,不过看随从帮他费力的在人群里开出一条道儿,姜毅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只见中间有三人,两个人背对着他,其中一个人身宽体胖,另一个侧着身体,看着老成一些,貌似正在劝解。 “少东家,兴许不是这个孩子偷的钱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扯淡,肯定是这小子,刚刚那两个小子撞到我身上,我一摸腰间,发现钱袋就没了,钱袋不是在他身上,就是在跑了的孩子那里!” “放开我!我不是小偷,我顾达才不会偷东西!” 是顾达那个小胖子? 当初这小胖子还冤枉我偷东西,呵呵~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姜毅探身绕过眼前的胖子,看到对面的小孩,还真是顾达,此时正气呼呼的瞪着他面前的人,一脸的倔强! 很明显眼前背对着他的人丢了钱袋,怀疑是顾达偷得,虽然这小胖子当初与他不合,但最近已经老实了很多,不再招惹他。 而且,姜毅其实也不信顾达会去偷人钱袋,顾家虽然不富,但也不至于让自家人穷到偷人钱财,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何况,顾达怎么说也是俩师父的亲侄儿,既然他遇见了,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说!那个跑掉的孩子去哪里了?”此人还在逼问顾达,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姜毅耸了耸肩,让身边的随从去拉开几人。 “你们干什么,放开少东家,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见有人上来拉住他们,另一人有点急了。 “两位有礼了,这个孩子名叫顾达,正好与我相识,想必其中是有些许误会,此处人多嘈杂,不如我们在旁边茶楼内稍事歇息,再分说清楚!”姜毅上前劝道。 “姜兄弟?”那个抓住顾达的人转过身来,不太确定的对着姜毅问道。 “呃~兄台认识我?” 姜毅没想到背对着他的人年纪也不大,貌似还认识自己。 “哈哈哈~姜兄弟,是我啊,我王耀,没想到能在无锡见到你!”那人哈哈大笑。 看着眼前胖乎乎的青年,没想到竟是当初的王耀,这才半年多就胖了不止一圈,姜毅心底暗自咋舌,难道这厮吃了饲料不成! “原来是王兄!小弟也没想到能在无锡见到你,周兄呢,可是和王兄一起来了无锡?” “走走走,咱们去前边酒家,那里的菜不错,好久没见,咱们边吃边聊!”王耀热情的拉着姜毅往前边走。 姜毅力气比不过他,回头示意清荷带上顾达,无奈的被拉着走。 围观的百姓见几人相识,没了热闹可看,自然就散开了。 “我那表兄如今正在家中苦读诗书呢,每日着了魔一样,让他出门都不肯!”王耀边走边说道。 “周兄勤勉努力,当是我辈翘楚!” “哈哈哈~表兄确实勤勉,必是我们家第一个高中之人!” 姜毅很想说周兄姓周,你姓王,可不是你们王家的,但不好说出口,周王两家是亲戚,兴许好如一家人呢! 等几人到了酒家,王耀熟门熟路的让掌柜安排一个雅间,等坐好了,王耀才注意到一路上被忽略的顾达小胖子。 “小兄弟,今日是愚兄的不是了,冤枉了你,一会儿愚兄自罚三杯,给你赔不是!”王耀对顾达致歉,他相信姜毅的话,何况就算真是小胖子偷的,他也认了。 “哼!算你识相,要不然今日之事我一定告诉三伯、四伯,等他们回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达先是被冤枉偷钱,然后又被姜毅的随从给带到这里,正一肚子气不知道怎么发泄。 “是、是,小兄弟,都是愚兄的错,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我们都是姜兄弟的好朋友,这叫有缘千里来相聚,哈哈哈!”王耀笑的跟弥勒佛一样。 顾达看了一眼姜毅,很想说自己不是他的朋友,但怎么说姜毅刚刚也是替自己解了围,要不然在街上继续被人围观,最后让不知情的人误以为自己身为顾家人,却当街偷人钱财,这就不好了! 姜毅见顾达看过来,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明白了他的想法,但一样不说破。 “呵呵,王兄,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顾达,与我是同窗,如今我拜师顾家,已经快两个月了。”姜毅对王耀说道,“顾达是我师尊子侄,定不会做偷人钱财之事,一定是误会!” “是愚兄的错,我信姜兄弟,也信顾兄弟!”王耀抱拳说道,“小二,快上酒来,呃~~再上两份梅汤来!” 等小二摆好了酒和梅汤,王耀真的连干三杯给顾达赔不是,顾达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喝了梅汤,表示接受了道歉。 姜毅作为和事佬,见两人说开了,也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梅汤,他发现这梅汤喝起来酸酸甜甜,还有股桂花香,与他以前喝过的酸梅汤差不多。 “姜兄弟,你怎么不在苏州,反而来无锡拜师了?”王耀亲热的问道。 “呵呵,当然是我师尊们学问深厚,家父也是甚为佩服,因此才让我来无锡拜师!” “呃~~师尊......们?”王耀不解。 “他拜我三伯和四伯为师!”顾达解释了一句。 “顾兄弟,你三伯、四伯是?”王耀不确定的问道。 “泾阳先生与泾凡先生是顾达的三伯、四伯,也是小弟的师尊!”姜毅回道。 “原来是泾阳先生与泾凡先生!” 王耀肃然起敬,顾家一门两进士可不是说笑的,虽说如今都在家闲居,但他们可是有同年和师长的,指不定哪天就起复了。 更何况他二人虽然在家,但崇尚讲学,如今在士林中的名气可是越来越大了,隐隐有士林领袖的意味。 “顾兄弟原来出自名门啊,怪不得愚兄第一次见你就如此难忘,咬定了是你,哈哈哈哈!” “姜兄弟,你不仅家学渊源,如今更是拜师顾家两位,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姜毅和顾达看着王耀不要脸的大笑,再看了一眼彼此,对于王耀有些无耻的夸赞,俩人都很无语! “王兄,你为何来无锡了?”姜毅忙岔开话题。 “哦~愚兄前年开始随家父做生意,如今已小有成绩,家父便将常州府的生意交由愚兄打理,因此经常往来此地。” “恭喜王兄了,以王兄之能,定是日进斗金,财源广进啊!”姜毅奉承了一句。 顾达在旁边则是有点不适应,看着老练的姜毅,再看看圆滑的王耀,怔怔的不出声。 姜毅和王耀闲谈了一阵,便要告辞,顾达是巴不得马上就走。 王耀见二人要走,挽留不成,便问清楚了姜毅的地址,约好改日相聚。 姜毅与顾达离开酒楼,一起往回走,一路上都无话。 刚到两家的巷子附近,就看见顾家的下人在巷口来回张望,见到顾达了,一句话也没说,急乎乎的就往回跑,让他俩看的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带着几个随从赶了过来。 “爹!”顾达冲着为首中年人喊道。 “你个小兔崽子,又在外惹祸?”中年人气道。 “我哪有,今日是误会!”然后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爹,他就是姜毅!”说完,顾达对父亲讲道。 “小侄姜毅,见过五叔!”姜毅率先见礼。 “你就是姜毅?不错,今日之事多亏了你!三哥、四哥收了一个好徒儿啊!” “五叔过誉了,今日之事顾达本就没错,就是没有小侄,他一样会无事的!”姜毅不敢居功。 “爹,你看,我就说我没有错吧!”顾达为自己辩护。 “就你话多,你得好好谢谢姜毅,好了,跟为父回家!”说完又对姜毅道谢,转身一起回府。 顾达慢悠悠的缀在后面,临近顾家大门时,对身后的姜毅说了一声,“多谢!” “什么?”姜毅感觉自己听错了。 “哼!”顾达轻哼一声,快步进了侧门。 “呵呵~这小胖子!”姜毅看着顾达傲娇的身影,笑了笑,也回府去了。 第三十一章 进展 回来没多久,也就盏茶的工夫,靠在懒人椅上的姜毅,脸上还搭着一本书,正在闭目养神,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听着像是阿峰的声音。 “少爷、少爷,成了,成了!”阿峰还没进入房门就喊道。 什么成了?姜毅纳闷儿。 “十八叔,咱们成了!”紧接着又传来一个声音。 噌的一下,姜毅就坐了起来,他听到是姜斌的声音了,暗想难道是玻璃烧出来了?! 姜毅直起身子,就看到阿峰和姜斌跑进书房,怀里还有一个木盒子,正被姜斌牢牢的抱着。 “十八叔,咱们烧出来了,你说的那种无色琉璃!”走到姜毅跟前的姜斌,兴奋中又把玻璃说成是琉璃,然后把木盒子打开端在他眼前。 姜毅看着眼前的木盒子,只见木盒中放着一块类似玉璧般的东西,拿起一看,虽然还不算清澈无暇,但也达到了一般水晶的程度,只是其中还有一点气泡。 “还不错!基本达到了要求。” 姜毅夸赞,然后问道:“十一叔他们怎么没回来?” “呃~我一时兴起,先过来和十八叔报喜了,叔公他们稍后就过来!” 姜斌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 “叔公他们在整理矿料,刚刚说要把今儿用的都封存起来!一会儿就过来。”旁边阿峰也在解释。 姜毅没想到十一叔如此细心,竟然还有保密的警觉性,不由得心底点个赞,然后看着扭捏的姜斌,心想到底是孩子,没什么定力。 让辛苦跑过来的两人喝茶歇息,姜毅继续查看他们带过来的玻璃,没想十一叔他们这么快就烧出来,他以为还要等很久才能有成果。 姜毅看着手中玻璃,手突然一顿,抬起头看向顾家宅院方向,今天碰见顾达,虽然不是因为自己,但那小胖子确实又吃瘪了,自己回来后没多久就有了好消息! 难不成!顾达那个小胖子真是我的吉祥物??? 那以后我要不要对他好一点...... 姜毅陷入了深思,竟然又发起呆来。 正好晚饭到时候,十一叔带着姜龙,姜虎终于回来了。 “辛苦叔父了!七哥,十哥你们赶紧坐,马上就上菜了。”姜毅高兴的对他们说道。 “毅娃子,按你的法子,还真烧出来近似水晶的玻璃,小斌带过来的玻璃,你看到了吧,觉得怎么样?” “小侄不得不佩服叔父,我还以为起码需要数月时间才能烧出来。” 姜毅先夸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姜斌带过来的玻璃,小侄觉得尚可,用于一些地方没问题,但制作玻璃镜还需要更透彻一些!” “哦?还要清透一些?不知道还能不能烧出来啊!” 十一叔吃惊道,他没想到这样透彻的玻璃还不行! 姜龙俩兄弟光顾着吃喝,吃相甚豪爽,也不怎么关注他们的谈话,只有阿锋和姜斌还在认真听他们讲话。 “不急于一时,如今已有了大致的配方,只要叔父将封存的矿料仔细甄别,将矿料提纯,再调整一下配比,相信很快就可以烧出能用的玻璃了。” “此外,叔父你们这些时日,需要提前练习一下之前说的吹法制玻璃,方法小侄都已相告,但是有何窍门,就要请十一叔你们自行琢磨了!”姜毅继续说道。 “这个好说,上次你说的铁管,早些时候我已经与田掌柜说了,已经都准备好了!”十一叔吃了一口菜,“还有其他要紧的吗?” “对了,还真有一事小侄忘了讲了,玻璃镜需要用平板玻璃,除了上次说的吹法以及辊法压延,其他的小侄也不甚了解,因此也一并需要叔父试验一番了!” “好,就按你说的来!” 十一叔点头应道,他没怎么读过书,但晓得读书人本事大,而自己九哥是个如同文曲星般的人物,龙生龙凤生凤,他觉得姜毅自然也不例外,反正比自己有本事,自己万事照做就好了。 言毕,众人兴高采烈的边吃边聊,姜龙、姜虎两兄弟贪杯多喝了一些,已经有了醉态,十一叔也没有制止,今天的成功让他们都很兴奋,今晚就让他俩放纵一回。 “少爷,今日可是高兴了,晚膳吃了那么久!” 回到房中,清荷帮姜毅洗漱,同时也为他开心。 “那是,答应小妹的魔镜终于有了眉目,也省的那小妮子让大姐整日来信催问!”姜毅无奈的说道。 “二小姐天真可爱,怕只是想少爷了吧,找个由头让大小姐写信,是想少爷早些回苏州呢!” “那是她在催我带魔镜回去呢......”姜毅嘴里说着不信,但满脸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二小姐哪有少爷说的那么、那么......”清荷想起精灵古怪的灵儿,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了。 “哈哈哈~夜了,清荷姐你赶紧去歇息吧!”姜毅见状哈哈大笑。 “是,少爷!” 躺在床上的姜毅,却没有困意,想起苏州温馨的家,不由得有些痴了。 两世为人的姜毅第一次想家了,这是在前世都没有过的感觉,很特殊,也很喜欢,不知觉的就睡着了。 舒舒服服的睡到第二天一大早,等姜毅起来的时候,发现十一叔他们已经去了临时作坊那里。 等吃完早饭,施施然的走向顾家学堂,路上竟然碰见了顾达,这小胖子看见他也是神色一愣,和往常不同的是,可能是因为昨天的事情,顾达犹豫了一下,然后向他点头示意才走向学堂。 看着前面走过去的顾达,姜毅心想这小胖子可能是自己的吉祥物,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今日尔等自行读书,切勿耍闹!” 张夫子今天进了学堂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伏案疾书,也不知道在写什么,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学生们的读书声有些嘈杂,竟然离开了学堂。 等张夫子走远后,学堂内瞬间声音爆棚,貌似大家都难得有这样放肆的机会。 “姜毅,听说昨儿你又把顾达收拾了?”顾飞又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道。 “谁又在造谣?”这次姜毅真是觉得委屈了...... “我听府里下人说的啊,好像顾达和张百田约好出府游玩,然后张百田自己跑回来了,又慌慌张张的领人出去了,最后却说顾达是和你一起回来的!” 合着昨天逃走的是上次那个张百田,嗯~~也算不笨,知道他俩年纪小,起码还知道回家里叫人,没有傻傻的一起被王耀那个家伙抓着! “昨天那事儿真和我没有关系啊,我也是凑巧碰见顾达,然后一起回来的!” “你骗谁呢,平时顾达躲你还来不及,昨天出府后就能和你一起回来?那才见了鬼呢!”顾飞很了解顾达,根本不信姜毅的话。 “就算不是你,那你总该知道怎么回事儿吧?”顾飞还在套他的话。 “这是顾达那家伙的事儿,我和他关系也不好,你叫我如何讲啊!”姜毅摊手。 正在俩人还在说话时,顾达也来到姜毅的桌案旁边。 “呐,这是我娘亲手做的桂花糕,很好吃的!”顾达把一个纸包着的东西放到他桌上,然后说道。 顾飞像是见了鬼一般看着顾达,然后再看看桌上纸包着的糕点,突然觉得太阳要打西边儿出来了。 姜毅也一样诧异的看着他,心想顾达这小胖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突然改性了! “看什么看?我的事儿你少管!”顾达被他俩看的心底发毛,强装着样子,恶狠狠的对顾飞说道。 “谁要管你!”顾飞正要继续说什么,就听见前面有人喊道,“夫子回来了!” 顾达和顾飞忙奔回自己座位,吵架的心思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毅看着眼前的糕点,拿起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发现还真挺香,甚至还温热着。 第三十二章 同窗 自从上次解救了顾达后,这小胖子倒是知恩图报,和姜毅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顾达虽然有时候蛮横,但也讲义气,慢慢的姜毅也融入了这个小集体,与大部分人都交好,成了所谓的同窗好友,也让他有了真正上学的感觉。 其中姜毅与顾飞、顾达和张百田关系最好,以他的能耐,闲暇时间弄了各种前世的玩具和玩法,新奇之下,让其他三人恨不得与他结拜成异姓兄弟,并且顾达给四人取了一个“四大金刚”的名号,整日和他混在一起。 四人中其实顾达年纪最大,比姜毅还大一岁,顾飞和张百田都比姜毅小一岁,但顾达可能是出于报恩,或者是被姜毅整怕了,平时一个劲儿的大哥、大哥的叫着,从而坐实了姜毅老大的地位,又成了学堂里的孩子王。 只是顾达混熟了后,时不时的搞怪,甚至有时候像女孩一样扭捏着叫他哥哥,让姜毅恨不得再打他一顿...... “大哥,今日还去作坊里玩吗?”身边的张百田边吃东西边问姜毅。 “去看看,有段时日没去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你们可别像上次那样胡闹了,再出危险,小心十一叔真抽你们!” “哪能啊,上次还不是这个死胖子,非要看窑炉内玻璃是什么样子的!”张百田郁闷道。 “只有我想看吗?你俩还不是一样跟过来了!?” 顾达对张百田撇过来的黑锅,表示不服。 “切!” 顾飞在另一边发出从姜毅那里学来的口头语,对顾达不屑一顾。 “我们是想看,可谁让你乱动了,你要感谢我和顾飞拉住你了,不然就不是被火燎到一点了,否则,轻则你的头发保不住,重则......” “哼!算你们好心得了吧!” 顾达傲娇的打断张百田的话,然后心有余悸的摸摸自己的脑袋,现在想想都后怕,他的后背都隐隐冒汗了。 “好了,胖子你以后要注意,在作坊里其他都还好,千万别靠近窑炉,要是烧伤了,我如何与你们家人交代!”姜毅难得语气严肃的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百田,能不能让张夫子下次轻点打我!我的手都快肿成猪蹄了!” 顾达说变脸就变脸,讨好的对张百田说道。 姜毅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张夫子原来是张百田的叔公,这也是因为他们几人去张家玩的时候,恰巧碰见张夫子上门才发现的。 “你见我挨打的时候有轻些吗?!” 张百田神色郁郁道,然后坏笑道:“让我与叔公说说也可以,看来你是想与我一般待遇?” “别,别!百田你是我哥行了吧!”顾达连忙阻止,吓的声音都变了。 “哈哈哈~” 姜毅和顾飞狂笑不止,前些日子,顾达与张百田在学堂内打闹,不成想被张夫子发现,每人被罚了一板子,顾达看着没什么事儿,张百田却被打哭了,让顾达好生诧异,当时差点笑出声来。 等放学后,顾达过去嘲讽他娇气,等张百田伸出手掌后,小胖子也傻眼了,伸出手掌对比一下,发现肿的比自己还厉害。 张百田也有骨气,没说同样挨打,为何他那么重,等之后姜毅在张家碰见老夫子,这才知道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挨重打也算合理了...... 见顾达还没领悟,今日竟然还妄想走后门儿,实在是让姜毅和顾飞笑的直不起腰来。 几人说说闹闹,很快就到了作坊那里,挨着姜家在无锡的店铺。 这还是田掌柜得到指令后新买的,恰巧这家店面经营不善,主家又急于出手,田掌柜请示后就直接盘了下来,盘下后就把后院当成临时作坊。 “十八叔,你们来了!”姜斌眼神好使儿,他们刚进院子就发现了,“赶巧了,一会儿正要出一炉!” 十一叔他们则是盯着窑炉,没有过来寒暄,没一会儿就看见他们抬出一个坩埚。 炉边温度太高,怕顾达他们不老实,姜毅也就没过去,带着三人回到屋内等候,没一会儿,顾达就呆不住了,吵着要出去看看。 姜毅无奈,只能随他,看顾飞、张百田也一样,索性都出去了。 只见姜龙、姜虎两兄弟,拿着吹筒挑着一团发红的胶融状态玻璃,正在那儿鼓起腮帮子猛吹。 “好!七哥、十哥加油!” 顾达不伦不类的给二人叫好,他别的学的慢,但姜毅的口头语学全了,顾飞、张百田也是在一旁拍掌叫好。 两兄弟与顾达可能是脾性相投,每次都很享受顾达他的欢呼叫好,吹得更来劲儿了。 姜毅不管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他更关注十一叔那边的平板玻璃,在这之前,已经试验了很多次,他才发现平板玻璃不是那么好做的,不是不平,就是气泡多,真正能做出平整镜面的很少,即使有也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完全达不到他的要求。 姜毅讲过辊法还有压延方法,甚至还大略讲了浮法玻璃,但最后发现以现在的条件,想太多也没用,最多也就用土办法了。 只见十一叔把一大团经过稍微冷却后的胶融玻璃,放到一个石台上,石台表面附了一层铜板,然后用姜毅指导制作的简易滑轮组吊着的铜板压上去,再用一个圆石柱滚压几次,然后就等着冷却成型了。 “毅儿,这方法笨了点,可目前实在弄不出其他方法了!” 十一叔喘了几口气,然后对旁边的姜毅说道,顾达他们在的时候,怕丢姜毅的人,十一叔也就不喊他毅娃子了。 “十一叔多虑了,小侄说的那些也不甚清楚,现在弄不出来很正常,慢慢尝试就好了,总有成的时候!” 姜毅自己都是个半吊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再说了,现在姜毅就没想过能大规模生产玻璃,即使可以也要延后,前期他就没想过用各种玻璃制品赚普通老百姓的钱。 休息的工夫,姜龙他俩各自吹了一个动物造型,顾飞三人正在争论他们到底做的是什么,反正姜毅看了半天是没看出来。 等把这几样东西送入退火窑炉后,热的不行的几人连忙去洗漱一番,顾飞他们则是没了耍头,又跑到储藏室里。 那里收着一些以前烧出来的物件,五颜六色,亦或是晶莹剔透的都很漂亮,见他们喜欢这些,姜毅送了他们不少,但现在不让他们带回家,毕竟在姜毅眼里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但外人可不知道啊! 临近晚饭前,终于出炉了,这次很幸运,竟然做出一尺见方平整度很不错的玻璃,实在是出乎姜毅的预期。 “走,咱们回家吃饭,今晚吃大餐!”姜毅开心道。 “喔~~”刚吃过姜家饭菜没几次的三人欢呼雀跃,现在他们恨不得每天都在姜毅家里蹭饭。 十一叔和姜龙他们失笑,他们以前也是像顾飞他们这般,每天期待着吃饭。 众人简单收拾一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家中赶去。 第三十三 归家 “毅儿,你这篇文章不错,就算参加县试也可过了!但你当戒骄戒躁,归家后不可懈怠,须知学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二师父顾允成拂须微笑。 “是,二师父!”姜毅笑嘻嘻点头应是。 一转眼又过去了近三个月,这段时间姜毅过的很舒坦。 在顾家这里,不仅上有师长,下有同窗,与同龄人接触多了,都让他感觉自己更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了。 他与两位师父之间也更亲密了,一直以来大师父顾宪成表面看起来严肃刻板,实则谈吐风趣,也没什么架子,但平时可能比较忙,给他专门上课的时候比较少。 二师父顾允成就不一样了,大多时候话比较少,虽然一样没什么架子,而且冷不丁的还会讲一个能冷死人的笑话,但性格严谨,同时对他的学业抓的很紧。 姜毅也没想到顾家学堂竟然还有类似暑假的的假期,中秋节前回家,等过完中秋后再回到无锡,前后一个月多一点,可能是南方夏天太过闷热,最近连最能折腾的顾达在学堂内都安生很多。 等辞别老师回到家后,姜毅就看到清荷带着人正在来回收拾东西。 “家里有的就不要带了,带来带去岂不麻烦!” “少爷,咱们回苏州一个多月呢,还是带着比较好,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天儿热,奴婢先让人上点梅汤!”清荷边忙边说道。 “好吧!让人送到书房!”姜毅随她,反正自己又不用做什么。 姜毅作为顾家俩兄弟的弟子,最近开始随两位老师见了一些友人,不出意外又攒了几个玉佩。 又听这些人与两位师父总说皇宫失火的事情,好像这次烧的比较厉害,很多东西烧没了,还烧了好几座大殿。 然后这些人就开始抨击倒霉的万历皇帝,合着皇宫失火都能牵扯到失德的问题,我看主要还是因为当今圣上不怎么上朝,以此来借题发挥吧...... 姜毅心里正可怜如今的万历皇帝,那边阿峰快步进了府门,问了其他人后,直接来到书房门外。 “少爷,我回来了!” “进来吧,峰哥!”姜毅回过神来。 “少爷,作坊那里准备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发!” “谁留在这里?”姜毅问了一句。 “十一叔和姜斌要留在作坊,阿龙阿虎跟着回苏州!”姜峰快速的回道。 “好!就这样,峰哥你去帮清荷姐吧!” “是,少爷!” 姜峰大声应到,乐呵呵的就跑出了书房,姜毅看到他兴奋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姜毅没想到时间还过得挺快,来顾家也五个月了,他觉得还挺适应这样的生活,想着想着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姜毅家里就开始喧闹起来,府里的徐管事带着下人忙前忙后的,吵得他都有点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忙活好了,姜毅懵懵中被姜峰和清荷扶上车,都到码头了,下车后看天边才刚刚有点露白,他这才清醒过来。 “峰哥,龙哥虎哥他们呢?”姜毅在车上问道,可别把他俩给忘了。 “回少爷,他们会直接在码头与咱们汇合,十一叔昨日就把货装上船了,咱们到了就可以出发了!” “那就好!这大早上的,困的我都睁不开眼睛了!” “少爷,徐管事跟你请示过的呀,你定的咱们一早出发,争取当天回到苏州,省的在半路再歇息一宿!”旁边清荷小声的说道。 “对,尽早回家的好!”其实姜毅是忘了,根本没有印象是自己同意这样赶路的...... 一路无话,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苏州城外的码头,留下徐管事在码头卸下其他货物,只带着数个大木箱,让下人小心翼翼的换上了入城的小船,终于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入了城。 离家里越来越近,姜毅心情反而越来越难抑制,活了两辈子,再一次感受到近乡情怯,前世是养育自己的养父母,今世则是生育自己的亲生父母与家人。 “少爷,你回来了!”福伯看样子在大门前等了很久,见到姜毅很兴奋。 “好久不见,福伯你看起来越来越精神了!” “哈哈,虽然老仆都年近半百了,但身子还硬朗!”福伯哈哈大笑,说完看了看姜毅身后的姜峰和清荷。 “爹!”阿峰也是头一次出门这么久,看到福伯也很激动。 “嗯!”福伯应一声,冲他和清荷点点头,然后引姜毅进门。 “少爷,听闻你今日回来,夫人可是高兴的很,要不是老爷拦着,都要出城接你了!” “还好爹拦住了,哪有父母出城接孩子道理!”姜毅说道。 “老爷也是这般说的,为此夫人还冲老爷发了火,实际上老爷接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这几日就一直在府里,都没有外出!”福伯又解释了一句。 姜毅笑笑没再接话,只是脚步更加快了。 “大哥!” 刚一进入内院的大门,就听见小妹的叫声,紧接着看到小丫头向他飞奔过来,姜毅看小丫头这明显要扑倒他的架势,慌忙扎好马步准备迎接冲击。 “大哥,灵儿好想你啊!”挂到姜毅身上的小丫头奶声奶气的说道。 “大哥也想灵儿!”抱着灵儿,姜毅明显感到小丫头长个了,也重了不少,“哈哈哈~灵儿再长大一些,大哥就接不住你了!” “灵儿在家有乖乖吃饭哦!”小丫头以为是在夸她,明显是在邀功。 “灵儿真乖,大哥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拿给你!” “大哥,我现在就想看!” “等见过爹娘的,大哥多可怜啊,快半年没见到娘了!” “大哥乖,我们先去看爹和娘!”小丫头见姜毅可怜,明显心软了。 姜毅牵着灵儿的手,刚进房门,就看见大姐姜婉在门口看着他们。 “大姐,我回来了!” “快进来!爹和娘都等半天了!”大姐笑呵呵的冲他招手。 “爹,娘,孩儿回来了!”姜毅进门后看到坐在中间的父母,走近后下跪行礼。 “毅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姜母等姜毅行礼完毕,连忙起身抱住他,眼眶都有点红了! “嗯!回来就好!” 姜父貌似很淡定,但端着茶的手也有点抖了,虽然清明节见过他一回,但到现在也有三个月没见了。 ”你个没良心的,还不是因为你,一定要毅儿去无锡!” 姜母看到姜父还在装淡定,立马不高兴了,把矛头对准姜父。 见父亲神色尴尬,怕引起他们争吵,姜毅忙安慰母亲,“娘,你看我这半年是不是长高了!” “高了,但也瘦了!”姜母摸着姜毅的脸庞,心疼的说道。 我哪里瘦了,明明比去无锡之前还要高壮一点,姜毅无奈...... “娘,爹也是为了我好!我在无锡很好的,两位师父对我也很好,孩儿也认识了不少同窗好友呢!”看到姜毅为自己说话,姜父在一旁对着姜母陪笑。 “你们父子俩就知道互相卖好!”姜母佯装还没消气。 “孩儿在无锡可是最想娘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哄娘开心!”姜母转嗔为喜。 “大哥,你不是最想灵儿的嘛?”小丫头在一旁凑热闹。 “当然也是最想灵儿了,还有大姐!”姜毅哄着小丫头,话里还知道带着大姐。 “好了,毅儿一路肯定累了,让他洗漱一下!” 姜父见天色已晚,他们还没完没了的说话,开口说道。 ”去吧,收拾好了,然后去用晚膳!”姜母抱起还在纠缠的灵儿。 “是,孩儿先去收拾一番!”姜毅告退,走向自己的小院,走进没什么变化的院子,心内一片温馨。 第三十四章 玻璃窗 来到姜府后,又见到姜母以及姜父这个家族里唯一的进士,姜龙姜虎兄弟俩多少有点拘谨,也有可能是面嫩,吃饭时也没有像在无锡那样放得开,吃完又马上说累了,就休息去了。 不过姜毅倒是能理解,毕竟初来乍到,肯定有些生分,但他并不担心,让阿峰陪着俩人,这两天再带他们多走动几回就好了。 晚膳后,姜毅拿出十一叔他们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哈哈镜,照出来的样子七扭八拐的,都快看不出人形了,但还是哄得小丫头眉开眼笑的,也就是灵儿还小,做出来的镜子将将能照出全身,总算他没有失信于小妹。 他又拿出两面玻璃镜,大的那面差不多一尺半见方,是目前作坊里能做出的最大的平面玻璃了,小的也有半尺大小,分别给了姜母和大姐,让这母女俩爱不释手,至于姜父就没什么了,估计送玻璃镜还会被姜父嫌弃。 “毅儿,这玻璃镜真是你在无锡做出来的?” 姜母围着镜子看了半天,终于没那么激动了,坐回去后问道。 “当然了,这两面是十一叔他们做出来的最好的镜子,孩儿特意带回来给娘亲和大姐的!” “一月能产多少面这样的镜子?”姜母的眼睛里都快冒出金光了。 “娘,这个不好说,如这最大的一面镜子,可能一个月也做不出几块来!” “啊!也是,毕竟那番僧送给你的那面镜子比这块小多了!”姜母有点小失望。 “但小一点的,如果多招点人,作坊里还是能做出来不少的,只是镜面大小不一!”姜毅又补充了一句。 “哦!那也大有可为啊!”姜母眼中的金光又冒了出来,摸着镜子不知觉的嘀咕着。 “娘,这玻璃镜制作不易,且有些许问题,比如制作过程中会使用一些毒物,因此目前产量很低!” “有毒?” 姜母听完姜毅说的话,摸着镜面的手像被扎了一样缩了回来,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他。 “呃~是孩儿没讲清楚,摸镜面没有问题!” 看到自己娘亲那么大反应,姜毅摸摸鼻子解释道:“娘,只是在制镜过程中会使用一些锡汞之物,也就是水银,对人身体是有害的,因此孩儿也不敢让十一叔他们大量制作,以免伤身!” “你十一叔他们知道此事吗?”姜父听后皱着眉头,神态严肃的问姜毅。 “毅儿不会不知轻重的!”姜母冲姜父剜了一个白眼。 姜毅对母亲的维护很感激,然后对姜父说道:“孩儿将此法弊端提前说与叔父他们了,并且设法避免了!” “嗯!”姜父不置可否,但在姜母的白眼下没再说什么。 “爹、娘,因为制镜避免不了使用铅汞,尤其最后镀镜的时候,水银易挥发成气体,大量吸入后对身体危害不小,因此孩儿将最后的工序设在开阔通风之处!” 姜毅继续给父母科普,“待镜面镀层完全干燥后用清漆密封,因此日常使用倒是不必担心中毒!” “我儿就是聪慧!连番邦之物都能做出来,还做的更好!毅儿,这制镜耗费如何?” 姜母作为女强人,从一开始就察觉到此物的商业前景。 “俗不可耐!就知道铜臭之物!”姜父在一旁对自己夫人冒出来的想法嗤之以鼻。 “俗?没有这些庸俗之物,咱们这一大家子吃什么,喝什么?难道啃书本吗?”姜母炸毛了。 “老爷你是大官人!见不得这些俗物,那玻璃镜就是俺儿自己的产业,这营生都是属于毅儿的,以后老爷休想用一个铜子儿!”姜母气的连家乡话都出来了。 “好,都是毅儿的!我不用......” 姜父无奈道,赶紧说了句软话,然后凑到灵儿那边和小丫头一起玩耍了。 “娘,制镜成本不高,除了这镜子,这玻璃还有其他用处,甚至将来比玻璃镜还要有前途!” “哦~毅儿,你给为娘好好说说!”姜母顾不得追究他转移话题。 “娘,平时你觉得房里采光怎么样?” “采光?” 对于姜毅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新词,姜母一直不太适应。 “呃,就是房内亮不亮?” 姜母环顾四周,看着房内烧着的好些蜡烛,“挺亮的啊!” “不是现在,娘,你平时白天在房内不觉得很暗吗?” “还好啊,谁家不是这个样子!” 姜毅无语,决定不兜圈子了,直接说道:“娘,不管咱家还是别人家,窗子都是贴了一层窗纸,虽然可以挡风、遮蔽屋内,但白日在屋内总是觉得昏暗一些,孩儿想了一个方法,可以用玻璃让房内更亮堂一些!” “哦~”姜母听后不是很感兴趣,眼神飘向和小丫头抢着玩哈哈镜的姜父那边。 姜毅跟着看过去,发现灵儿抢不过姜父,急的快哭了出来,而看在眼里的姜母马上也要爆发了。 “娘,就像咱家窗子不是用窗纸贴的,而是用无色水晶贴了一样,而且可以大量推广哦!” 看到姜母暂时把注意力又放到了他身上,姜毅心里默念:爹,这次可是我救了你啊! “当真?” “恩~!”姜毅使劲点头。 “孩儿在无锡的时候,烧制了好些平板玻璃,但大部分不能用来制镜,扔了就太浪费了,因此孩儿想到了这个办法!” 不等姜母继续追问,姜毅继续说下去:“孩儿打算找一间屋子试试,再找些木匠重新造一些窗框,可能需要好耗费些时日和银两!” “真能像贴了一层水晶?”姜母不确定道,倒不是心疼银两,主要是怕他白忙活。 “能!等孩儿做完了,娘就可以看到了!”姜毅肯定的说道。 “好!我儿既有此心,为娘全力帮持,明儿和你福伯说一声,让他给你找人来!” “谢谢娘!”姜毅感动道。 “谢什么!和娘这么生分!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为娘也要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姜母慈祥的摸着姜毅的小脸,说出来的话却像现代女总裁一样霸气四射。 母子俩正温馨的时候,就听见旁边小丫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转过头看去,发现姜父举着哈哈镜,正手足无措的看着灵儿,而大姐姜婉在一旁无奈的看着姜父。 “老爷!” 一声河东狮吼震醒了姜父,忙放下镜子,开始哄小丫头。 “不用找房间了,明日先把你爹书房的窗子拆了!” 姜母憋着怒火对姜毅说完,就快步走向终于把小丫头惹哭的姜父那边。 唉...... 姜毅看着被母亲数落的父亲,内心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第三十五章 木匠 姜父书房里,福伯指挥着下人小心的拆卸大门和窗户,避免碰到书架等物件。 昨日把灵儿惹哭后,为了哄孩子外加平息妻子的怒火,姜父迫不得已答应了诸多不平等条约,其中就有答应把书房当做样板间让姜毅去随意改造。 一大早福伯就找了人,依照夫人的吩咐先把窗户拆了,姜父生怕碰到书房内的宝贝,与福伯一起呆了半天,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出府访友去了。 等姜毅带着姜龙俩兄弟来到书房的时候,全部的窗户已经都拆好了,下人们正在打扫现场,却没见到福伯。 姜毅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揉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叫停了正在忙碌的家丁。 “都停下,先别收拾了,再找些人来,把这些书桌、书架统统都挪走!”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家丁鼓起勇气站出来回话。 “少爷,这合适吗?老爷和管家没让搬其他东西啊!” “我娘答应的,要不你们去问问?” “不敢、不敢,小的们这就开始搬!” 面对自家少爷的不满与威胁,家丁们立马怂了,再说了天大地大,在府里夫人最大。 等福伯再回来的时候,发现书房里都快空了,书房外少爷正躺在摇椅上,龙虎两兄弟和阿峰则直接上手,正准备与众家丁一起把最后剩下的东西搬出书房。 “少爷,你搬空了书房,老爷回来是要心疼的啊!” 看着空荡荡的书房,福伯欲哭无泪,心想就走开一会儿的工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老爷回来可怎么交代。 “福伯,你放心,过些日子肯定能让父亲满意!” 姜毅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给福伯宽宽心。 “少爷的本事,老仆是知道的!”顿了一下,福伯苦着脸继续说道:“可老爷近些日子时常会有客来访,这没了书房,怕失了礼数啊!” “没事儿,福伯回头你跟爹说是娘吩咐的呗!” 姜毅根本不在意,再说了自己此举是让父亲以后会客更有排面啊! “何况,父亲会友的时候可以先说书房有破损,正在修复,关系近的自然理解,没那么熟的也不用来书房啊!” 看着躺在摇椅上又强行解释了一波的自家少爷,福伯一时无法反驳,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少爷说的好有道理...... “老仆已经找好木匠了,少爷要不要见见?”福伯决定不管了。 “得见见,当面说清楚,免得做错了!” 不一会儿,福伯就领着两个人过来了,一个中年人跟着一个少年,看起来比姜峰他们小一些。 “见过公子!”刚靠近姜毅,中年人就带着少年施了一礼。 “你们好!” 姜毅这话说出来,让中年男子不知道怎么接,只能不停点头说好、好。 “少爷,这人叫田满仓,做木匠是一把好手,那是他的孩子!”福伯在一旁介绍道。 “田师傅!”姜毅话一出口,田木匠就急忙摆手,连道不敢当。 “呃......” 姜毅无语,直接了当道:“这样吧,我就直接叫你老田了,这次请你过来,是想打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可能要让你们多耗费一些时日!” “不碍的,姜管家给的工钱很足,小的这些日子就在府里做活,不去旁的地方!”田木匠看起来对工钱很满意。 “那就好!你们稍等一下!” “峰哥,你们别收拾了,赶紧过来歇一歇吧!” 看那边收拾的差不多了,阻止了闲不下来的几人。 “少爷,让田木匠在这里伺候着,府里还有些事要做,老仆就先下去了!” “好!福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福伯点头应是,然后对着田木匠两人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书房。 “七哥、十哥,你们喝茶,其实根本不用你们动手的!” 姜毅不忘让人给田木匠两大碗茶水。 “阿峰都上手忙活了,再说了,我俩哪闲得住!”一大口喝了一碗茶的姜龙回复道。 “我说峰哥多少次了也不听,你们再这样,下次岂不是我也得动手了!”姜毅笑道。 “你还小,哪能做的了这些力气活儿!”姜峰笑笑不说话,姜虎倒是笑着回了他一句。 “何况,接下来那些平板玻璃,府里的家丁都不会摆弄,还得是我们哥三动手!” 好吧,轮到姜毅无言以对了...... 让三人喝茶休息一会儿,姜毅走到田木匠俩人跟前,准备和他们交流一下制作方法。 “姜公子!”田木匠有点拘谨。 “老田,福伯说你手艺很好,我这次让你们做的东西也不难,其实就是窗子及一些书架什么的,只是有点特殊要求!” “别的不敢说,论起木工手艺,小的在苏州城都算一把好手!” 说起手艺,田木匠的信心就来了,说起话来都有一股特别的气势。 “好!”姜毅一拍手,接着把一些注意事项讲给他听。 等听姜毅说完,田木匠明显有点懵,倒不是觉得有多难,而是不明白窗框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公子,你说的这些不难,小的都能做到,可如此做法颇费木料,这......” 田木匠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无妨,老田你继续讲!” “此外,按公子的方法,这窗子内外都要一样,这窗纸夹在中间,可将来一旦破了,换窗纸也是颇为麻烦的!” “爹,窗子中间夹得应该不是窗纸!”田木匠的孩子轻声说了一句。 姜毅有点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这个孩子能猜出来。 见姜毅看着他,少年不好意思了,补了一句:“公子刚刚讲的,中间留的缝儿过于宽了!” “老田你有福啊!这位小哥儿心思缜密,竟能想到中间夹得不是窗纸!” “公子见笑了,不过狗娃儿这孩子,真比小的当初聪明一些!”田木匠听到后很高兴。 “哈哈,就像田小哥儿说的一般,我这中间夹得不是窗纸,老田你先按我讲的做一扇,试试我的方法成不成!” “是,小的这就按公子说的做!” “不急于今日,老田你们先去休息吧,明日再开工,缺什么就与福伯说!” “是,小的先告退了!”再行了一礼,田木匠带着孩子就跟着家丁离开了。 第三十六章 成品 对于自己擅自扩大改造范围的行为,姜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过去与母亲说了一下,后续就打算交给母亲大人来摆平了。 回自己小院之前,姜母又给了他数封信件,看了一眼发现都是利玛窦寄过来的,心想这个“洋和尚”还算有心,没忘了自己这个朋友。 收好后回到自己房间拆开一看,发现利玛窦回到南京后,没多久又去了南昌,紧接着又回到了肇庆,而最后一封是从澳门寄过来的。 信中表达了对他这个小友的思念之情,顺便告诉他自己的落脚之处,从澳门寄过来的信中所言,貌似利玛窦很可能要回国了。 姜毅想了想,提笔回了一封信,打算按最后的地址寄过去,说明自己因为离开苏州拜师去了,所以现在才看到他的来信,对他即将离开大明深表遗憾,希望能有机会再探讨东西方文化等等。 等写好信,姜毅心想之前自己是不是和利玛窦说的太多了,原本利玛窦可是在大明去世的,甚至都被允许葬在北京,被自己拐到苏州一趟,导致他莫名其妙的就要回欧洲了? 难不成自己不是比蝴蝶还厉害,那岂不是扑棱蛾子? 姜毅甩甩头,面对自己可能影响一位历史着名人物的问题,理了理散发的思绪。 信中利玛窦只是说可能要回国,又没说一定回去,他认为自己不应该背这个锅...... 第二天,姜毅看到田木匠一早赶工出来的窗框,满意的点点头,手艺确实好。 原本他设计的是简单风格,也就是大方框...... 经过田木匠的自由发挥,带了少许云纹雕刻,感觉安上玻璃后,应该比自己设计的更高大上。 “老田,你这手艺不错,加的这些云纹比我想的更好!” “公子喜欢就好,这都是我家娃子想的,嘿嘿!”田木匠指着自己在另一边还在忙活的儿子说道。 “田小哥儿厉害了!” “不敢、不敢,公子唤他狗娃就行!这娃子命苦,可当不起公子这般称呼!”田木匠明显对官宦之家颇为敬畏。 姜毅见状没再坚持,阶层之分由来已久,他改变不了所有人的想法。 “老田,等书房改造好了,如果你们愿意在府里做事,就留在府里如何?” 见田木匠面露犹豫之色,又继续说道:“放心,不用签卖身契,也不用担心月钱,不会比你现在少!” “谢公子看重!”田木匠一下就拜倒在地,兴奋的说道。 姜毅倒是很理解田木匠的激动,进了姜府做事,又不签卖身契,相当于做个长工,没以前辛苦不说,工钱又不比以前少。 跪在地上的老田心想就算工钱少点也认了,毕竟以前东家跑西家颠的,碰到心黑的主儿,工钱一年半载都要不回来,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就算将来出了什么问题,在姜家做不下去了,可俺老田这份手艺没丢啊,离开姜家照样可以养活自己。 这就是双赢啊!姜毅心想。 “等完工那天,我请父亲给田小哥儿取个大名!”姜毅的话,再次收买了老田的心...... “谢公子大恩,小的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拉着还不知道状况的狗娃,老田再次跪了下去,眼眶都有些红了。 “不必多礼!”姜毅拉起俩人,笑呵呵的说道:“今后不要嫌弃府里的活累就行!”,只是笑的有些“阴险”。 “小的父子俩一定不敢有半分懈怠!” 呦呵!听了田木匠的话,姜毅心想这明朝的木匠是不是也算半个文化人了,不仅会手艺,还能识一些字,说话也文绉绉的! “田叔,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府里老爷太太都心善,少爷也从来不拿咱们当下人,你们进了府就把心放下来吧!” 姜峰看出自家少爷要招揽田木匠俩人,就差在旁边擂鼓助兴了。 “峰小哥儿说的是,俺老田也是心里高兴,狗娃命苦,他娘走的早,他跟着俺走街串巷的也没少吃苦,如今能进府里做事,俺是真......真的高兴!” 老田说起这些话来,让旁边的狗娃有点无所适从,也跟着哭了。 “叫我阿峰就行,狗娃比我小几岁,那就我的小兄弟,放心,以后在府里不会让他吃亏!” “多谢峰小哥儿!” 田木匠止住泪,忙朝姜峰作揖,得到姜峰这个少爷贴身跟班儿及府里大管家儿子的保证,起码自己孩子有了一个小靠山。 “好了!晚上让福伯给你们重新安排一下,找个合适的房间,再给你们摆一桌好酒好菜,就当是进姜家的欢迎宴了!” 田木匠没想到还有这福利,忙又拉着狗娃道谢。 “按照我说的这些,老田你觉得多少天能做好?” 等田木匠父子收拾好心情,姜毅问起正事。 “按照少爷说的,要做这些书柜、窗框以及那个什么落地窗等物件,都不复杂,小的父子俩人五天内能做好!”田木匠仔细算了一下,心想这是来到主家的第一个活儿,咬咬牙说了五天。 “五天?”姜毅心里盘算了一下,感觉这田木匠是想累死自己,“不用那么赶,给你们十天时间,做事也不能累坏自己!” “这......多谢少爷!”田木匠见少爷宽厚,也不再坚持己见。 “放心,姜家不会亏待好好做事的人!” 姜毅再次宽慰道,刚说完就看见姜龙俩兄弟抱着田木匠做好的窗框走过来。 “十八儿,你看!你的法子果然奇妙,这窗子中间就如同没嵌东西一样!”姜虎走过来兴奋的说道。 姜毅无力吐槽自己的排行,只能任由兄弟俩随意称呼。 看着眼前的玻璃窗户,终于让姜毅有了前世八九十年代的感觉了,不过这做工可比那时候老百姓家里的好多了。 旁边的田木匠和狗娃刚开始还没在意,他们以前做过的窗户可比给姜家做的复杂精致多了,眼前的东西甚至让他们不想承认是自己做的...... 看着姜毅几人在那里戳戳点点,又对着太阳照了半天,田木匠父子俩才注意到玻璃的存在,这一下就让俩人眼睛差点儿瞪出来! “少、少爷,这窗子中间夹得可是水晶?” 田木匠指着玻璃窗户,惊讶得都磕巴了,心里却想,这少爷看着挺好的,莫不是个败家子? “哈哈哈~”看到俩人吃惊的样子,姜虎直接笑了出来,“这是玻璃!” “琉璃?”田木匠没听清楚,疑惑道。 “哈哈哈~”这下姜龙也笑了出来,看着田木匠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好了,老田不认得很正常,这是玻璃,是我从番邦得来的法子制的!”姜毅解释了一句“你要做的窗子,中间就是夹得这个。” “少爷大才!”田木匠父子俩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三十七章 访客 院里的蝉叫的兴起,让本就热得难受的姜毅更加烦躁,赶紧又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他起初还很诧异大明竟有人懂得硝石制冰,后来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据说自唐朝以来就有硝石制冰的法子了,只不过老百姓一般没那条件,还是王公大臣的专属,等到了宋朝以后,法子传开了,也不那么稀奇了。 止住了还在不停给他扇风的清荷,姜毅打算以毒攻毒,反正都出了不少汗,准备去运动一番,再去泡个澡。 还没等他付诸于行动,姜峰就带着一个家丁来到了姜毅的小院中。 “少爷,刚刚门房派人过来,说有客来访,专门找少爷你的!” “谁啊?” 姜毅有气无力的问道,他很稀奇,竟然有人专门来找他的,他也没什么朋友啊! “回少爷,是一位名叫王耀的公子,他说与少爷是好友,还有一位姓周的书生。”跟过来的家丁说道。 “原来是他们,我知道了,你先引他们去会客厅,我马上过去迎他们!” “是!” “清荷姐,你准备些点心和茶水,一会儿送到书房吧!” “奴婢这就去准备!” 姜毅整理一下自己的服饰,准备去前院迎接这两位,路上隐隐还有些高兴,想想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有客人到家里来呢! “少爷,这王公子可真有意思,在苏州见面丢了钱袋,在无锡见面又是丢了钱袋,整个一散财童子啊!” “呵呵~” 听到姜峰的话,姜毅笑了出来,“王耀做生意看着是个精明人,但平时可能不拘小节吧!” “等下次在另外一个地方见面,约好时辰,咱们提前过去看看能不能捡到他的钱袋!” “少爷英明!”阿峰笑着,跟在后边无耻的吹捧着。 “王兄、周兄,二位大驾光临,小弟怠慢了,恕罪恕罪!” “姜兄弟,你回苏州怎的也不告知我一声,这样路上你我也不会寂寞啊!”王耀见到姜毅就假装埋怨道。 “见过姜贤弟!”周顺昌的招呼就正常了许多。 “哈哈,许久未见,周兄风采依旧啊!”话头一转,“王兄,小弟和顾达几人去寻你,下人说你外出,不知何时回无锡,小弟就是想找你也找不到人啊!” “这还是我的不是喽!”王耀佯怒道。 “你整日追逐铜臭之物,却怨不得旁人!”周顺昌闻言挤兑王耀。 “哈哈哈~” 姜毅听完周顺昌的话,看着郁闷的说不出来话的王耀,俩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周兄、王兄,请移步小弟的书房,今日是小弟第一次有客来访,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哪里,愚兄实属拗不过表弟,贸然前来,多有叨扰,贤弟见谅!” “小弟与二位兄长相识乃是缘分,今后当多走动,改日小弟也去兄长府里拜访!”姜毅客气的回道。 “表哥,我就说姜兄弟不会介意吧!”王耀乐呵呵的冲周顺昌嬉笑道。 “就你话多!” 几人说说笑笑,来到姜毅的小院,进了书房,看了看与时下迥异的布置,二人觉得新奇之余,也感到很舒适,等三人坐好,不多时清荷就带人摆好茶点。 “姜兄弟,你这书房不错啊!”王耀胖胖的身躯靠坐在姜毅让人打造的中式沙发上,不客气的就着茶水,吃着点心,怀里还抱着一个抱枕,简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呵呵,小弟无聊时,让人胡乱布置了一番,能入王兄的眼就好!” 周顺昌则是又说了王耀几句,见其不听,也任由他丢人了。 “姜贤弟,我听王耀说你拜入泾阳先生与泾凡先生门下了?”周顺昌开口问道。 “小弟得二位老师看重,同时收于门下,实属侥幸!“ “哈哈~贤弟过谦了,两位先生清正严明,如果贤弟不是可造之材,又岂能如此!” “小弟不是谦逊,家父与泾阳先生乃同年,亦与泾凡先生交好,因此......” 周顺昌一摆手,打断了姜毅的话,“愚兄认识贤弟以来,虽说仅有数面,但愚兄如贤弟这般年纪时,远不如矣!两位先生收你为弟子,乃慧眼识英才也!” “呵呵,表兄和姜兄弟,你们两个读书人见面就互相吹捧,这样好么......”王耀插科打诨道。 “你啊!”周顺昌指指王耀,无奈的笑笑。 “哈哈哈~让王兄见笑了!”姜毅也是哭笑不得。 正说话时,阿峰进来告诉姜毅,姜父第一次听闻他有朋友来府里了,顾不得在自己书房那边当监工,跑过来给儿子撑脸面来了。 周顺昌听闻姜父要过来,连忙让王耀清理一下自己面前的零碎,王耀也不敢怠慢,二人互相整理了一下。 “学生见过仲文先生!” “见过姜大人!”二人见到姜父很拘谨。 “呵呵,汝二人乃毅儿好友,如今也不为官,以叔侄相称即可!” “见过姜伯父!”王耀倒是很会顺杆儿爬,马上就改了称呼,周顺昌只好跟着叫声伯父。 见二人拘谨,姜父没有多待,温言与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拜托两人今后多多关照姜毅就离开了,离开时又送了两人各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等姜父离开忙着继续当监工了,两人才恢复过来。 “没想到许久之前随父亲见过姜伯父一面,竟然能记得我!”王耀很兴奋。 “伯父乃万历八年进士,高中榜单前列,选馆庶吉士,记忆力自然非凡!”周顺昌同样赞叹道。 “嘿嘿~兴许只是王兄太好认了呢!”姜毅促狭的指了指王耀肥胖的身材。 “没错,表弟你这身形,真是让人过目难忘啊!” 说罢,姜周俩人哈哈哈大笑。 “伯父刚刚还让你关照我呢~~姜兄弟你这样可不好!” 王耀幽怨的样子,让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耻!”姜周二人再次对王耀表达了一致的看法...... 笑闹过后,周顺昌又开始与姜毅探讨了学业问题,王耀则是觉得无聊,四处观看书房内的新奇物件儿,时而看着东西两眼放光,不知在琢磨什么。 等聊得尽兴了,周顺昌拉着还不愿走的王耀告辞,姜毅挽留不过,只好送二人出府。 “姜兄弟,过些日子我让人送来请帖,一定要来找我和表哥啊!”王耀热情道。 “好!王兄定好时间,小弟必定过府一叙!” “好!就这么说定了!” “今日多有打扰,贤弟留步,我们改日再聚!”周顺昌与王耀拎着姜父送的礼物,挥手告别。 第三十八章 常家事 折腾近半个月的书房终于快完工了,姜父实在后悔那日惹哭了小女儿,导致自己的书房被拆了个七零八碎,刚开始还担心书房被改的面目全非,当了几天的监工。 可看了数日,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又不好质疑姜毅,后来也就不再去书房了。 姜毅也是暗地里“使坏”,姜父能看见的无非是打好摆进去的桌椅、书柜等家具,但是大门,窗户、柜门等需要镶嵌玻璃的,一律让田木匠在他处打造,就是为了给姜父一个惊喜。 “大哥,灵儿来啦,你在哪里啊!” 姜毅在书房正和几人询问进度,就听见身后小妹灵儿的声音。 “灵儿,你怎么来了?” 很稀奇的是大姐也跟着过来了,正常来说姐妹俩很少来书房这边,姜父怕灵儿淘气,弄坏了自己珍藏的书籍,大姐平时也守礼,很少带小妹往这边走,更何况如今书房这边儿在施工,人来人往的,今天倒是奇怪了。 “灵儿刚刚和大姐去娘院里,听见爹和娘吵架了,大哥你去劝劝好不好?”灵儿可怜兮兮的。 “啊?” 姜毅听完有点吃惊看着大姐,长这么大可是很少见俩人吵架的,有也是偶尔拌个嘴,这次小丫头都感觉严重了? “刚刚去母亲院里,刚进院里就听见母亲语气很不好的和父亲讲话,但不知是何故,要不小毅你去看看?” 大姐怕小妹听见父母争吵就赶紧带灵儿出来了,有点担心的对他说道。 “不能吧,最近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啊,大姐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没有!我们没听错!娘亲讲话声音特别大!”面对姜毅的质疑,小妹很不满。 “好,好,大哥现在就去!”姜毅也不敢怠慢,带着俩人就往正院走去。 到了父母院里,就只有萝儿在院门口站着,像站岗一样。 看到少爷小姐们过来,萝儿刚要施礼问安,就被姜毅制止住,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向正房。 萝儿看着好似做贼一样的三兄妹,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少爷刚刚使眼色不让自己说话,现在又这个样子,我该肿么办...... 三兄妹蹑手蹑脚的靠近窗边,侧着耳朵,如果被姜父姜母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指不定就要执行家法了。 “老爷,你说此事,妾身管还是不管?” “夫人想管就管,为夫绝无二话!” “嗯?” “夫人放心,为夫这就写封帖子过去!” “可半年多了,逢年过节了他连府里也不曾来过!” “那就不管!” “我就知道老爷不想帮衬一二!” “这......夫人说了许久,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啊?” 别说屋内的姜父了,三兄妹听了一会儿都听糊涂了,而姜毅听着夫妻俩人的话,觉得不像在吵架,反而是在喂狗粮...... “哎呀!” 灵儿学俩人蹲在窗边儿,可能脚麻了,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叫出声来。 “谁在外面?” 正打算带小妹跑路的俩人,被开窗查探的姜父逮个正着儿。 “尔等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姜父操着一口戏腔。 “爹,你和娘吵架了,我叫大哥来劝架的!”小丫头心直口快。 “都进来!”姜父闻言不好冲女儿发货,板着一张脸冲姜毅说道。 来到屋内,感觉不妙的姜毅看了看父母,然后低着头不说话。 “毅儿,你领着妹妹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孩儿知错了......” 姜毅低头认错,见势不妙的大姐和小妹早就跑到姜母那边,丢下他自己一个人承担父亲的怒火。 “汝今日乃小人行径,切记,不可再犯!” “是,父亲!” 要不是小妹谎报军情,谁会闲的没事儿跑来听墙根儿...... “好了老爷,毅儿他们也是担心我们!” 姜母从大姐那儿得知事情经过,为姜毅辩解了一句。 “哼!” 姜父摆摆手,不置可否,就当姜毅以为此事过去了,姜父又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为父的书房到底何时完工啊?” 好啊,我就知道父亲是因为书房的事情借题发挥,姜毅心里暗想。 “快了!还有几日,等家具都打好了,收拾一下就可以用了!” “要尽快!” 姜父又说了一句,姜毅只好点头应是。 “今日并非你娘亲与为父争吵,起因是你山西来的三姥爷......” 姜父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他讲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姜毅都已经忘记了的,来江南接管生意的三姥爷常威,前段时间收了一批低价的生丝,满以为转手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是被人设了套儿。 初至江南的常三爷动作不小,试图打进本地圈子,也结识了不少人,后来经人介绍说有一家商人惹了官司,因此急售一批生丝,在酒桌上常威被对方拿过来的样品迷惑了,还没去库里验货,就大大方方签下字据,答应给三层定金,原来的许掌柜阻拦了一下,还被喝多了的常威给打了。 听到这里,姜毅暗自咋舌,没想到常威还真打了“来福”...... 不出所料,第二天付了定金的常威领着人去对方库房验货的时候,发现这批生丝质量有问题,有一部分甚至都发霉了,当时就怒火朝天,跑到对方那里想要回定金。 对方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傻子入了套,哪里肯退钱,还拿着常威在酒桌上签的字据,口口声声说他违约,要他按照约定付款,不然还要去告他。 被骗了整整八千两白银的常威当时就差点儿气吐血,讨要不成回到住处,几天都吃不下饭,更气人的是,过了几天,对方仗着背后有人还真去县衙告常威了,要求常记布庄履约付款,要不然就赔偿损失。 实在没办法的常威,终于想到了还有姜父这个侄女婿,今日上午就跑来哭丧着脸请他帮忙,姜母得知后很生气,既想帮把手又因为常威不念亲情而有些不情愿,因此才有了两姐妹来正房听见姜母大声说话的事情。 见姜毅认真听完了整件事情,姜父认真的问了一句,“毅儿,你觉得此事,为父该不该接手?” “应该!” “为何?”姜父眼睛一亮,有些期待的问道。 “第一,三姥爷再如何也是亲戚,所谓帮理不帮亲,如若不帮,在一些外人看来,我姜家难免有些不顾亲情,今后让人诟病!” “第二,万事论理,三姥爷固然疏忽大意,但整件事有备而来,涉嫌商业诈骗,也属于违法的行为!” “哦?可有第三?”姜父又问了一句。 “有!第三,此事有欺我姜家之嫌,不容放任!”姜毅神色很严肃。 第三十九章 始末 五味饭庄一个雅间内,俩人觥筹交错,很是开心。 “林大人,这些日子,那常威上串下跳,对人扬言要给我一个好看,怕是要出岔子啊!” 与对面林大人干了一杯酒后,一个商人模样的胖子,肥头肥脑摇晃着,有点担心的说道。 “出岔子?能有什么岔子!张老板,这银子进了你我的口袋,难不成还要吐出来不成?” 这位林大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斜眼看了胖子一眼,举起酒杯,又与张老板干了一杯酒。 “哈哈!有林大人在,我当然不担心,只是我听人说常记布庄与姜家有亲,这......我是怕出意外啊!” “什么?姜家?哪个姜家? 林大人喝的有点多,一时没反应过来张老板说的姜家是哪家。 “据说是早些年山西过来的,对了,姜家前年过世的老爷子曾是南京礼部尚书!” “嘶!” 这位林大人倒吸一口凉气,酒都醒了七分。 “当真?当时你坑常威的时候,可知他们和姜家有亲?” “林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如果我事先知道,哪还会选常威那个棒槌!” 张老板笑了笑,又凑到林大人耳边小声嘀咕。 “林大人,咱们先不说常家是不是真的与姜家有亲,就算有那又如何!姜家老爷子过世两年了,现在姜家可没有人当官,就一个赋闲在家的!” “你他娘的懂个屁!” 林大人破口大骂,手指着张老板,要不是这几年他供奉良多,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好坏了双方的关系,恨不得一杯酒直接甩他脸上。 “他家老爷子是过世了!那姜仲文呢?赋闲在家?那也是正八经儿的进士!人家就没有亲朋好友,同僚师长了?而且姜家那位我也有耳闻,那可是万历八年的二甲靠前!当选过翰林院庶吉士的,如今在这苏州府里士林中的名声可不小,你以为我一个小小通判,在苏州就能只手遮天了?!” “林大人,你别急,且听我说!” 张老板抹了抹被喷了满脸的口水,暗骂你收钱的时候可是大包大揽,现在一个赋闲在家的也能把你吓成这个熊样儿。 “在此之前,我确实不知此事,而且,林大人,常威这个山西佬上串下跳这么久了,可曾有姜家或者其他人来过问此事?” “这倒没有!你是说此事有假?” 林通判疑惑的想了想,不确定道。 “有亲倒是真的!” 张老板话刚说一半,见林通判又要喷他,连忙继续讲道:“林大人,我后来打听过,常家与姜家确实有亲,但我还得知,两家其实并不亲近,甚至颇有芥蒂!” “哦?是何原因?你别抻着了!” “林大人,此前姜常俩家在这江南的生意,都是姜大人的夫人掌管,此女子也是一奇人,姜常两家的生意打理的非常好,甚至这五味饭庄都是姜家的,如今在苏州可是名声鹊起啊!” “五味饭庄是姜家的?” 林通判打量了一下雅间,诧异的问道。 “没错!不过后来常家不知为何从山西派来了常威这个棒槌,接管了常家在这边的生意,甚至有传言说,因此引起了姜家的不满!” “常威来江南后,蹦跶的厉害,其人好高骛远,不是正经做事的人,咱们苏州的各家谁曾正眼儿看过他!” “常威什么时候来苏州的?” 林通判眯着眼睛突然问了一句。 “在姜老大人过世之后!”张老板嘿嘿笑了一声。 “嗯!这几日我找机会请知府大人做客,你准备好一份厚礼!” 林通判沉吟一会儿,然后示意张老板。 “明白,明白!小的回去后就准备,随时听大人吩咐!” 张老板笑呵呵的应道,然后又嘀咕半天后,俩人继续畅饮,尽兴而归。 昨天还在姜父面前慷慨激昂的姜毅,今天就把常威的事儿忘在脑后。 不过姜毅认为本该如此,自己还小,这种事情自然是父亲大人去处理,难不成让他这个八岁的孩子出面,岂不是让人笑话姜家。 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把父亲大人的书房改造好,姜毅心里暗想,再耽误几天,就是亲娘也保不住自己了。 姜毅溜溜达达的来到书房,发现几个负责人都在呢,正围在一起讨论些什么。 “老田,明日你到底能不能打好?如今可就等着你了,我们兄弟俩可是把玻璃都裁好了,别出了错漏,到时装不上去了!” “七哥儿,你还不放心我的手艺嘛,不说明日午时之前,快的话今晚就能打好喽!” “对啊!七叔你放心,我爹和我今晚就能打好!” 呦!姜毅听了一乐,没想到他们混的还挺熟,田狗娃儿连叔都叫上了。 “行,我信!你们可悠着点儿,我那兄弟可不让为了快而夜里赶工!” “啪啪!七哥说的不错,不能累坏了身子!” 姜毅鼓了两下掌,走近了说道,还暗自庆幸七哥他们终于不叫自己十八儿了,每次听到他们这么叫自己,都隐隐觉得耳熟,貌似在哪个电视剧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少爷!”几人打着招呼,给他让开了一个位置。 “七哥,十哥,老田还有狗娃儿,最近辛苦你们了!” “这有甚辛苦的,比家里砖窑可轻省多了!”十哥姜虎憨憨的回道,七哥姜龙在一旁跟着点头。 “少爷,一点都不辛苦,府里可比外头好多了,俺老田做事儿就从没这样轻松过!” “呵呵!客套话就不说了,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姜毅摆摆手,“刚刚我也听见了,明天完工就行,不要夜里赶工,辛苦不说,还容易出事儿!” “是!少爷!” “好了!我就来看一看,你们先忙,明日早膳后我再过来!” 姜毅没有把父亲的催促告诉他们,毕竟几天的时间还是等得起的,何况明日就能完工,比他预想的还快。 等他走后,几人又继续忙活,生怕说出去的话兑现不了。 姜毅发现自己无事可做,整个儿一闲人,哪儿哪儿都用不着他出手,索性回到自己的书房,再写几篇八股文,顺便练练字。 第四十章 完工 翌日,姜毅吃完早饭,带着阿峰就直奔父亲的书房,路上还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利玛窦,也不知道寄过去的信能不能收到,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欧洲去了。 到了书房,看着忙碌的众人,姜毅抛开杂念,像一个监工一样来回巡视。 “都让让、都让让,小心别碰着了喽!” 书房外响起七哥姜龙洪亮的声音,姜毅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没办法,谁让这书房连门带窗都是空空如也呢。 “停!就先放在这里吧!” “快来几个人,把这些卸下来,手脚都轻些,可别摔坏了!” 田木匠和姜龙几人围着一辆小推车,慢慢的推着,到书房前小心翼翼的停下来,旁边的狗娃儿麻利的拿过来几个草垫铺在地上,然后几人指挥家丁开始卸货。 “七哥、老田,你们可是够早的!” “见过少爷!” 姜毅走出书房,仔细的看了看卸下来的门窗,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门窗雕工精美,用的木材本身就不是便宜货色,再加上通透的玻璃,异于如今糊窗纸的门窗,让卸货的几个伙计都看呆了,抬着门窗如履薄冰。 “老田,你们这是夜里又赶工了?” “昨天就剩的活儿不多,俺早上起来做的,夜里可没有赶工!” 老田摆摆手,急忙解释道,生怕姜毅觉得他不听从吩咐。 “老田夜里是没赶工,不过昨天赶在天儿黑前才收工,今天肯定是一早就起来忙活了!” 七哥替他说了一句,不过颇有为老田邀功的意思。 “少爷,俺老田岁数大了,睡得少,索性就起来了!” 老田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 “老田你是睡的少,可也要照顾一下狗娃儿啊!” 姜毅看着田木匠,笑呵呵的说道,心想你才三十出头,这就老了?那还让不让四五十岁的人睡觉了。。。 旁边狗娃见少爷说到自己,腼腆的摇摇头,没说话。 “老田说了,这些门窗午时之前就能装上,午后再清理一下,九叔的书房就可以用了!” “辛苦七哥、十哥了,小弟在此谢过两位兄长!” “哪里的话,给家里人做事儿何必谢来谢去的!” “就是,哥说的对,十八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呵呵,是小弟生分了!” 姜毅看着憨笑的两兄弟,心里也是暖暖的。 “老田,也谢谢你了!对了,还有狗娃儿!” “少爷,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俺老田自打进了府里,可就是把府里当成家了!” 老田也是忙表忠心,狗娃儿笑笑,还是不做声。 “好!话不多说,咱们齐心协力,午后给我爹一个惊喜!” 姜毅一拍巴掌,很有气势的说道,至于齐心协力,他表示自己出的是“心”,那“力”就是别人出了。。。 给众人打了一番鸡血,然后就插不上任何事情的姜毅,只好让他们完工后去内院告诉他,他打算带着父母过来验收。 吃过午膳后,姜毅没有回自己的小院儿,难得有极高的兴致,带着小妹抓鱼折花,玩的不亦乐乎,最后把小丫头累的不行,被奶妈带着去睡午觉了。 “娘,今儿下午书房就哦尅了,爹什么时辰回来啊?” “......” “你这孩子,能不能好好讲话,哦~什么尅!” 面对姜毅的胡言乱语,姜母有些无奈。 “啊~哈哈,娘,这是我和利先生学的番邦话,就是好了的意思!” “这番僧竟敢带坏我孩儿!学什么难听的番邦话!” 姜母气呼呼的暗想,拿姜毅没办法,不过心中暗自决定以后不让利玛窦进府,避免教坏了自己孩子。 “你爹访友去了,最晚也就申时回来了!” “哦~娘,要不一会儿咱们先去书房看看?” “不了,还是等你爹回来吧!” “呵呵~娘,等你看了书房可别后悔!” “后悔?” “当时我本想先把这院儿里的小厅先换上玻璃的,可娘你说要先把爹的书房换了,一会儿可别埋怨孩儿!” “娘什么东西没见过,会眼馋你那点东西?” 姜母表示很不屑,当初先改造书房,虽说是因为姜父惹哭了孩子,但更大的原因是怕姜毅说的东西没谱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间,也正好拿姜父书房出气。 “嘿嘿~娘不气就好!” 姜毅笑笑,他对改造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等着给父母一个惊喜了,下午也没有了读书的心思,继续和姜母闲谈,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她开心。 很快,还没到申时,姜父就回府了,结束了母子俩难得的亲子时光。 “孩儿见过父亲!” “毅儿,难得呀!今儿你怎么不窝在自己的小院儿里啊!” 姜父接过姜母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着,还不忘调侃自己的儿子。 “有你这么说自己孩儿的吗?读书读成书呆子你就高兴了?” 姜母闻言,不着痕迹的打了一下姜父。 “呵呵,本来今儿书房就弄好了,但是,我觉得娘说的有道理,我回去还得和七哥他们改动一番,爹你要再等些时日了!” “好啊!你可知道为父这些日子,连个安生读书的地方都没有了!” 姜父颇有怨气,听闻书房马上要弄好了,哪能再让他折腾。 “走!跟为父去看看!” 姜父心急难耐,立马要去书房查看,根本不接姜毅的话茬儿。 “心急甚子!就知道和孩子置气,当初这事儿可是妾身答应的!” 姜母见不得姜父埋怨孩子,颇为不满的说道。 “夫人多虑了,毅儿有此孝心,为夫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生气,这不就是心急看毅儿的成果嘛!” 姜父赶紧服软,生怕再有变故。 “老爷、夫人,刚刚有人来报,说书房已经收拾妥当,请少爷过去!” “爹、娘!请移步书房,看看孩儿改的书房如何?” 姜毅闻声连忙起身,作势一引,颇为正式的邀请姜父姜母去验收书房。 “呵呵~好!一起过去看看!” 夫妻两人看着故作姿态的孩子,相视一笑,也很好奇书房改成什么样子。 三人一起动身前往书房,小妹还在睡午觉,何况书房那边肯定人不少,也不适合俩姐妹多待。 第四十一章 扶子 申府后花园,在五味饭庄与姜毅有一面之缘的申阁老躺在摇椅上,手里揣着一个紫砂壶,不时的喝一口,很是自在悠闲。 “老爷,我回来了!” “事情办好了?” “今日带着老爷的帖子去了知府衙门,王知府言道对于常家的事毫不知情,过后一定查明给老爷一个交代!” 申府老管家站在一旁,神色不予,快速的回道。 “哼~倒是与老夫搪塞起来了!” “老爷......” 老管家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把话说完,“临出知府衙门前,王知府的师爷拦住了老仆,言明若真有此事,知府大人会从中调和,尽量让张家把银子还给常家,至于林通判,可能是受了蒙蔽,因此......” “呵呵~好一个避重就轻!” 重重的把紫砂壶一放,申阁老很是不满的说道,想自己从万历六年入阁,虽说彼时太岳公独掌大权,但毕竟是他殿试的座师,对他也颇为看重,历任礼部、吏部,自然权势不小,等张居正病逝,继任的张四维当上首辅不过一年,就丁忧归家。 自此申时行入阁十八年,为首辅八载,万历十九年才辞官归家,不敢说桃李满天下,但门生弟子也不在少数,如今闲居家乡,不过区区一个知府就敢敷衍他,如何不让老人家气炸了! “人走茶凉啊!” 老人家无奈叹道。 “老爷,你别气坏了身子,这王本之不识抬举,自然有少爷收拾他!” 老管家在一旁劝慰着,只是说的话没那么有气势。 “指望他?!都是这个逆子,不然老夫这把年纪了,何苦四处惹人嫌!” 老管家听到此话,站着不敢应声。 “算了!让人准备笔墨,扶我去书房!” 申阁老气呼呼的说道,可自己儿子再如何不济,即便有些心比天高,但该帮的还是要帮的,尽力给他铺了路,至于能走多远就看他的能耐了,只是平时还算硬朗的身体,此刻被老管家搀扶着,都显得有些虚弱起来。 另一边姜府,还没等姜毅与父母来到书房,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嗡嗡声,刚跨过院门,就看见一众家丁侍女在书房门口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龙少爷,这门窗上的琉璃真是你和虎少爷弄出来的?这可真是宝贝啊!” 一个家丁好奇的看着门上透明的玻璃,还不忘和旁边的姜龙求证。 “这门窗是我们和老田做出来的!” 没等自己大哥说话,姜虎就得意洋洋的回道,不过话头一转:“嘿嘿,不过这玻璃不是,那可是你们家少爷,我十八弟想出来的法子,我们这才做出来的!” “少爷威武!” “虎少爷厉害!” 众家丁文化水平实在不高,马屁拍的乱七八糟,如果在后世,他一定会说少爷牛......咳! “哈哈哈~” 姜虎乐的哈哈大笑,众人的啧啧称奇,让他感到很兴奋,毕竟还是一个少年,面对称赞,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 “老爷、夫人!” 外侧的侍女眼尖,发现了姜父姜母的到来,忙拉扯身边的同伴,给三人行礼。其他人听到动静,忙止住话语,齐声问安。 “好了,都自去忙,府里没活儿做了吗?” 跟在身后的福伯把众人驱散,作为姜府的大管家,看到这么多的家丁侍女无所事事的围在这里,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众人闻声忙做鸟兽散,生怕被福伯抓住,成了那个出头鸟。 “阿福,无妨,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稀罕东西,惹得众人围观!” 姜父笑着摆手,看着姜毅和姜龙三人在书房门前鼓捣,书房的门窗让人蒙上了一层纱,就像揭牌仪式一样。 “爹!请抓住根这绳子!” 姜毅拉着姜父的手,引他来到书房门前,抓着一个红丝带,示意他往下拉。 姜父照做,门前这一排蒙上的纱帘落了下来,露出了他们忙碌许久的书房,门窗上的玻璃反射出不同的颜色,看到此景,姜毅很想摊手表示没办法,目前这些玻璃只能说接近与后世的无色质地,但多少都有些颜色,平时单独看还好,但拼在一起就会看出来,尤其是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来的颜色更是明显。 就这次带回来的玻璃,姜毅已经是挑出来最好的了,只能尽量保证一扇门窗上的颜色基本一致,房屋一面的门窗尽量接近,起码不要那么明显。 有心理预期的姜毅还是皱皱眉,发现色差还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不完美啊!”姜毅心里暗想。 “这......这就是毅儿你说的无色玻璃?” 姜母摸着眼前的玻璃门窗,惊讶的问道。 “呃......娘,这些只不过是孩儿试制的一些产品,等以后会做出来完全透明无色的!” 听到姜母的问话,姜毅有点囧,还有点惭愧,他把无色玻璃想简单了。 “呵呵~你这傻孩子!” 姜母笑了,“娘又不是在责怪你,这玻璃可比娘想的漂亮多了!” “呵呵~娘,有了这玻璃门窗后,阳光可以照进来,平日再也不怕房内昏暗了,而且风吹不破,雨浸不湿,比窗纸维护起来省事儿多了!” 姜毅看母亲兴致很高,抛开那一点负面情绪,像推销一样卖力的向她介绍玻璃的好处。 姜母听着他的介绍,跟着迈进了书房,进去之后就发现内部被姜毅改的面目全非,不是说不好看,而是与之前的布置大不相同。 迈过书房大门后,就看见一扇屏风,田木匠做的屏风雕工细致,又在屏风上嵌了两排姜毅特意保留下来的各种颜色的玻璃,整个儿看起来五颜六色的。 屏风后面就是两排配了软垫的木质沙发和茶几,以前姜毅就想把家里所有能会客的房间改成自己小院的一样,不过姜父试用之后虽说很舒适,但以懒得折腾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这次索性就先斩后奏。 等再看过隔间大书桌后面带着玻璃柜门的一排书柜,以及书桌另一边后世流行的低配版落地窗,坐在榻榻米样式的软塌上,姜母能轻易的看到外面的花池景色,此时难免有了一丝后悔的情绪。 “娘,过些日子十一叔他们还会送来一批玻璃,就可以给你们的房间换上了!” 姜毅察言观色不是一般的强,很快发现了姜母的不对劲。 “那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呵呵~看到我儿做的这些,为娘还真有些后悔给这书房用了呢!” “那还不是因为夫人贤惠,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为夫先用!” 逛了一圈的姜父,正好走过来,接了一句话,这马屁拍的让姜毅自愧不如...... “哼!你知道就好!” 姜母傲娇的神情,真的让姜毅差点忘记了当初先改造的书房的原因...... 看着夫妻俩在那里你侬我侬的,姜毅摸着自己的下巴,心想整个书房的布置在后世看起来可能是俗了点,但在大明朝可就是独一份了,也算走在潮流的第一线了,应该很容易卖出去吧? 第四十二章 夫妻对话 改造后的书房不仅让姜父非常满意,就是姜母当时也都眼馋了,还好十一叔他们最近会送一批新的玻璃,不然姜毅在家剩下的这些日子,面对姜母可就麻爪了。 当天作为改造功臣之一的田木匠受到了姜父的亲切慰问,并给予高薪留在了姜家,顺带应承姜毅的提议,结合生辰八字,给狗娃儿取名田林。 寓意田木匠一家今后如树林般茂盛,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还懂生辰八字的姜毅,觉得名字普通了点,不过田木匠对狗娃儿的这个新名字倒是很满意,按他的说法狗娃儿命苦,名字简单好,何况田家兴旺,香火旺盛本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至于姜龙姜虎俩兄弟,更是被自家九叔和婶婶的夸赞给弄得晕乎乎的,姜母晚膳的时候就与兄弟俩说明今后玻璃作坊有他们和在无锡的十一叔、姜斌的份子,俩兄弟当时连连摆手表示不可以,还是姜父一锤定音,言明回乡自己去和他们长辈们说,让他们俩安心在留府里,这才让俩人不再挂念此事。 至于姜毅,也就得到了父母的口头表扬,外加姜母对改造需求的催促......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玻璃用的所剩无几,新的改造项目也就暂时用不上姜龙俩兄弟,趁着这几天空闲工夫儿,姜毅正好带着两位堂哥好好逛逛这繁花似锦的苏州城。 不过田木匠父子就要辛苦一些了,连轴转似得开始提前丈量、打造后院姜毅父母及姐妹房间的门窗,只等玻璃一到就换上新的门窗,至于姜毅他自己的房间就算了,反正还要去无锡,以后慢慢再弄。 姜毅父母院内,刚回到家的姜父接过姜母递过来的茶水,顾不得还有些烫就喝了一大口,当场嗦了半天舌头。 “烫!老爷,你急甚子?这茶刚泡好没一会儿!萝儿,去给老爷倒杯凉白开!” 姜母见姜父烫着了舌头,忙让女婢去倒些凉水。 “呵呵~博儿碍的,为夫口渴了!萝儿,再取些冰镇梅汤来!” 姜父说话时舌头都有点打卷儿了,还不忘吩咐侍女再带些饮料来。 “老爷,究竟何事如此心急?” “还不是三叔的事情,总算有了结果!” 姜父喝了一杯萝儿先送进来的凉白开,捋了捋舌头,说话终于正常了...... “哦?老爷,你快讲来!” “银两退回来了!” “夫君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把此事弄妥了!” 看着爱妻崇拜的眼神,姜父有点纠结,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吧。 “此事有些复杂,为夫本打算过些时日再请好友帮忙过问一二,因此还未曾与张家对话!” “呃~那张家为何把银两退回来了?” 姜母有点懵,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心想自家名头应该还不至于让对方听到就吐出进嘴的银子啊! “为夫上午打听了一阵儿,这才得知是申阁老发了话,因此张家才给三叔退了定金!” 姜父叹一声,有些无语的说道。 “可是因为爹的缘故?只是自从爹过世后,我们两家几乎没有走动了!” “是也不是吧......” 见自家夫君有些无奈的表情,姜母心念一转,立马明白过来。 “难不成还是因为上次说的,待夫君守制结束后,复官的事情?申阁老还是为那位小申大人拉帮手呢?” “什么小申大人!人申用懋有名有字!” 姜父闻言有点哭笑不得。 “他比夫君小几岁,又是申阁老的儿子,我不称他小申大人,又称他什么?” “好好,夫人说的对,就叫他小申大人!” 面对夫人的不悦,姜父很快认怂,伸手搂着姜母继续说道。 “为夫说是也不是,乃是因为申阁老出手既有他念及爹的原因,也有为那位小申大人之意,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哼,那妾身说的可有错?” “夫人说的当然没错!” 好不容易把姜母哄好,自然不能再让她翻旧账。 “这个申阁老倒是好算计,帮了忙儿还要让人知晓是他做的!” “呵呵~不如此,将来为夫怎么还这个人情啊!” 姜父看得很开,他人无故帮衬自己,必定是有所求,只不过将来有个计较,还人情也是要在能力范围之内! “为夫近来也常思今后之事,上次申敬中拉拢为夫,仅仅凭他,为夫自然不应,但如今申阁老欲极力帮扶,为夫自然要考虑一番!” “夫君想出仕了?” 姜母好奇的问道,这些年来,她深知自己夫君和那顾氏兄弟一样已无出仕之念,反而热衷于讲学及以文会友,对他突然的转变有些诧异。 “夫人,你这几年也常说生意难做了些,尤其爹过世之后,更是如此!” 见姜母要说话,姜父忙阻止她,然后继续说道。 “不是怪夫人,为夫晓得这世道本就如此,当年我辞官归家,好在有爹的余荫,家里还好些,不过自打爹过世后,我若丁忧结束,不在朝里为官,单单凭为夫一介闲居进士,将来很难维护府里乃至姜氏一族!” “尤其毅儿聪颖如我当年,顾家两位兄长来信言道毅儿学业精进,若能坚持,将来科考不难有一番作为,何况毅儿学业之余,甚至搞出来玻璃这种价值万金的东西,为夫若不努力,如何保住这家业,乃至像申阁老一样将来给毅儿铺路!” 姜父冲爱妻挤挤眼睛,夸姜毅时还不忘带着自己,而且他也知道玻璃是一大吸金利器。 “辛苦夫君了!都怪妾身当年不争气,过门许久才有毅儿这孩子!” 姜母心疼的抱着姜父,有些愧疚的说道。 “夫人哪里的话,当年为夫醉心科场,然后入朝为官,夫人在家操持家业,辛苦异常,等为夫稳定下来已年近而立之年,后来有了婉儿、毅儿和灵儿,如今也不过是不惑之年,正是大有作为之时,嘿嘿~将来未尝不能入阁拜相,给夫人讨个一品诰命来!” 看着眼前作怪的夫君,姜母噗嗤笑了出来。 “是,夫君当然厉害了,当初弱冠之年就得中进士,还是翰林院庶吉士,妾身就等夫君带回一品诰命来!哼~带不回来诰命就别回来了!” “夫人何必呐,一品是诰命,二三品,五六品那也是呀!” 姜父把目标定得太高了,生怕自己完不成任务,以后回不了家,连忙告饶,说闹之间,夫妻俩就这样商定了将来的计划。 “哼!” 姜母不理他,出门带着萝儿去女儿院里去了,留下方了的姜父自己在房内。 第四十三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 第二天,姜毅一家子还在吃早饭,福伯就来报常家三爷已经到了府里,正在会客厅等着。 没办法,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夫妻二人只好快速把手里的粥喝完,姜父先去支应着,姜母则哄着小丫头快点吃饭,然后再带着三姐弟过去。 大姐姜婉因为上次常威这个三姥爷重男轻女的做派很不高兴,但也得耐着性子,起码不能失了礼数,得过去露个面问个好儿,姜毅则是不紧不慢的吃着,反正以他对灵儿的了解,这丫头一时半会儿吃不完...... 等姜母带着三姐弟到了会客厅,都过去一炷香的工夫了,离老远就听见房内的笑声。 “见过三姥爷!” 三姐弟齐声问好。 “哈哈~婉儿你们吃好了?都怪三姥爷来的太早了,打扰你们吃饭了!毅儿和灵儿都比前段时间长高了不少嘛!三姥爷带了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这就让人拿过来!” 面对异常热情的三姥爷,大姐姜婉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答话,而小灵儿忘性大,根本记不起上次见面的状况,就差被三姥爷举高高表示亲近了。 姜毅作为家里男丁,举止得体的应对三姥爷,沉稳的样子,还是让上次被怼了一回的常威感到很诧异,隐隐察觉到这个侄孙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知道自己三叔来意的姜母,也是心底暗喜的,毕竟是自己的娘家亲戚,能够亲近自然是好的,何况小的时候,常家内部也没那么勾心斗角,三叔他们对自己和大哥也都还不错,没少带他们四处游玩。 见自己三叔有意亲近,和自己夫君聊得很开心,颇感欣慰的姜母带着两个闺女玩了起来,小丫头玩着玩着还跑到三姥爷那边展示一下新收到的玩具。 “唉,三叔粗心大意,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仲文你啊,昨日张家已经退回了定金,要不然三叔可就成笑话了!” “三叔生分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永盛也只是托人过问了一下,好在张家也识趣,只是如今世风不古,三叔今后做生意还要多加小心呐!” 姜毅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俩人说话,本就对常威这个三姥爷的异常举动有些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他没想到这件事处理的还挺快,心底给父亲的高效率点了个赞...... “是,仲文说的极是,三叔也是喝酒误事啊,不成想被人坑了,还好仲文你能耐大,竟然都惊动了申阁老,三叔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和妤兰了!” 申时行? 上次在五味饭庄与这位申阁老见了一面,姜毅只知道这位申阁老貌似和姜家也有来往,但他还不知道申阁老曾经来府里拜见过祖父,上次给姜父传了一句话后,也就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这个便宜三姥爷的麻烦竟然是他出手解决的! “三叔过奖了,申阁老乃是家父好友,相交多年,对永盛也是一直颇为照顾,阁老清正廉明,听闻此事后,对此等没有诚信的作为非常气愤,特此出手相助,没想到惊动了申世叔,小侄也是惭愧!” 姜毅不知道姜父与申阁老的关系亲近了很多,看见常威听见父亲称呼申阁老为世叔,眼角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暗自一乐,心底直呼老爹六六六! 他没想到自己父亲这样有些淡泊的人,都会拉大旗忽悠人了...... “哈哈~归根到底还是多亏了仲文呐!” “三叔客气了,妤兰常说小时候三叔没少带她玩耍,几位兄弟姊妹最愿意和三叔亲近了!” “那是,小时候我这侄女精灵古怪,最讨人喜欢了,那时三叔年纪也不大,经常带着他们几个,他们如今都大了,那时妤兰出嫁我还挂念了好久,如今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后来三叔也是被族里杂事扰的头疼,还好现在来了苏州,将来要多多走动呐!” 常威感慨的模样,仿佛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三叔说的是,妤兰也常说三叔你独自来苏州,未免太过清净,闲暇时不妨来多住几日!” “哈哈~好,那三叔就打扰了,过些日子闲下来,一定来住几日!” 看着聊得热络的俩人,姜毅暗道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呐! 当初常威来接管生意,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生怕姜家不放手,来了就用急吼吼的办事手法,甚至不惜惹恼了姜毅父母,如今出了问题又想起姜家来,可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不过谁让两家是亲戚呢,姜毅注意到母亲虽然在那边陪着灵儿玩耍,可也一直关注着父亲这边,见两人聊得越来越开心,也是欢喜的眉开眼笑的......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没想到灵儿竟然和常威亲近了很多,大姐姜婉也不再因为上次的不愉快而刻意保持距离,姜毅不得不佩服这个便宜三姥爷哄孩子真特喵的是一把好手...... 午后,常威告辞,大姐就带着灵儿去休息了,姜毅特意留下来,打算和姜母说点事情。 “娘,过两日十一叔他们就带着玻璃到苏州了,新的门窗田木匠也打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换上了!” “这比为娘想的还要快一些呢!毅儿辛苦了!” “呵呵~孩儿不辛苦!无非就是动动脑子!” “毅儿有心了!” “孩儿应该做的!” 姜毅就差高喊为娘亲服务了...... “毅儿,你带回来的玻璃镜与玻璃门窗颇为新奇,换好后爹娘打算请些好友观摩一番,如今这玻璃镜和平板玻璃产量几何?不如交给为娘操办如何?” 这是打算走传销,亲朋好友路线的嘛?! 咳......姜毅转瞬间就知道自己应该想多了,顶多算是展销会吧,按他的计划,如今能买得起的可都是士绅勋贵,等过几年产量大了,可以再销往民间。 “娘要帮孩儿当然是极好的......不过孩儿斗胆问一句,娘打算怎么经营这些玻璃产品呢?” “哈哈哈~你这小家伙,还想考校你娘怎么做生意不成?”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姜父闻声笑了出来。 “老爷,这玻璃是毅儿琢磨出来的,我这当娘的也不过是帮着操持一下而已,孩子问一句又如何?” “夫人说的是,为夫多嘴了!” 姜父见自己多嘴又招人嫌了,连忙靠回椅背继续养神了。 姜毅看着又双叒叕认怂的父亲,暗自吐槽是不是时空错乱了,怎么一点都没有封建社会男子的威武霸气呢...... 第四十四章 售卖方案 “娘,玻璃烧制就如同堂兄家里的砖窑一样,工艺不难,将来招工也容易上手,而且原材料不稀奇,最大的成本反而是运输,所以唯一重要的就是配方,若能保证配方没有泄露出去,三两年内可以维持一个较高的价位,卖给那些大户人家!” “哦?你这次带回来的这些玻璃,消耗多少银钱?” “呃~孩儿没仔细算过,现在的石英矿料是从山东运过来的,还有少量矿料是南康府运过来的,其实南直隶应该也有,只是具体位置,孩儿还要确定一下!” 其实姜毅知道离苏州最近的石英矿高质量的产地就有两个,一个是凤阳一个是连云港,问题是凤阳在大明朝可是中都,那是朱元璋的老家,皇亲国戚遍地走,他失心疯了跑去那里开矿。 至于连云港,这是后世的名称,姜毅对照着大明地图看了半天,最终才确定在淮安府的海州附近,他隐约记得这里号称“水晶之乡”,想来储量应该极大,开采应该也不会很麻烦吧...... “所以,算上运费加上燃料等等,总共耗费不过百两银子吧!” 百两银子听起来不多,但万历年间还算平稳,物价算是比较低的,一两银子足可买二石米粮,够普通老百姓吃很久的了。 “恩~现在看来耗费还是高了点,若今后作坊扩大了,自家再找人挖矿,想必还能压低一些......” 姜母小声嘀咕着,暗自核算成本,算着算着,眼睛越来越亮,就差变成银锭的模样了...... “毅儿,这玻璃可是了不得呀,若真能大量造出来,娘都不敢想象一年能赚多少银子!” “娘,不能扩大生产啊!” “为何?” 姜母听姜毅拒绝扩大生产规模很是讶异,还以为他年纪小不懂这其中的利益。 “娘,这玻璃镜怎么样?照的人清楚吧,现在这几面镜子在苏州可能只有咱家有吧?!就算海外偶尔有镜子流入进来,可又能有几面?” 大明虽然有海禁,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还真能绝了人们出海的念头? 不说大地主大豪商们,就是家底殷实的人家不少都有海外的物件,海禁海禁,禁的是朝廷出海,面对暴利的诱惑,江南的这些大户和有胆子的百姓,出海的可不少! “咱们苏州城里家境殷实的人家不知凡几,女为悦己者容!如果有这么好用的镜子,哪家的女眷不想要一面,有了一面,难道不想要更大更清楚的镜子?至于玻璃门窗就更多了,张家改了,李家回去再看看自己府里,有点钱的还能忍着不改?” 姜毅不等母亲说话,继续的画大饼,姜母听得暗自点头,不过马上眉头一皱,随手揪起姜毅的耳朵,动作相当熟练,让他措不及防。 “你这小孩子家家的,天天看的什么杂书?还知道女为悦己者容?” “疼、疼!娘,孩儿是在爹书房里看到的!” 姜毅随手一招祸水东引,和姜母揪耳朵一样很是驾轻就熟...... “哼!以后不许再看这些杂书,不然轻饶不了你!” “知道了,娘,你快放手,孩儿以后不去爹的书房了!” 姜母见姜毅保证了,想着自己儿子还小,终于松开了手,哼了一声,还白了一眼闭目养神已经睡着了的姜父。 姜父朦朦胧胧中,感觉身子一冷,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娘,先控制产量等个一两年,高价卖给这些大户人家玻璃镜和玻璃门窗,然后咱们再扩大生产,以成本降低为由,销往民间百姓,再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起码还能再卖好几年!” 姜毅说的方法可以尽量压榨出玻璃制品的利益,见母亲听得认真,他继续把计划讲出来。 “另外,高价卖两三年后,我们可以再卖配方......” “卖配......秘方?刚才的话还有些道理,怎的马上就开始败家了?你可知道多少人求一秘方而不可得,因一个秘方而兴旺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你竟然还要卖了?” 姜母急了,对姜毅卖配方的行为很是恨铁不成钢。 “娘,这个配方,呃~就是秘方,首先并不是很难猜到,尤其是扩大作坊后,咱们总不能一直用族里的人吧,就算族人们愿意,但将来就是都累死了也满足不了市场啊,总是要招工的,人多眼杂,秘方泄露出去太容易了!” “可想想办法,总归是能多卖几年的......” 姜母有点不确定的说道。 “是,咱们想办法防止秘方外泄,可以多卖几年,但终归是保不住的,保不住的配方就不再是秘方,也就不值钱了!而且,娘,咱家如果一直捂着吃独食,若遭人觊觎,将来是祸不是福啊!” “这......” 姜母点点头,她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姜毅的表现对她冲击有点大,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还是我儿思虑周全,多卖几年又如何,妇人之见!” 不知何时醒来的姜父抚掌大笑,面露欣慰的看向两人,至于对谁欣慰,显而易见了...... 姜毅看着醒来的父亲,眼里满是同情...... “是啊,我们这些女人眼皮子浅,哪有你这进士大老爷眼光高啊!书中自有颜如玉,女为悦己者容是吧??” 姜父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夫人说话为何有点阴阳怪气的...... “娘教训的是,孩儿懂了,秘方确实如娘说的那般重要!孩儿想岔了!” 见战争一触即发,姜毅忙接过话题。 “毅儿懂了就好,不过为娘细细想来,你的说法也没错,卖秘方也不是不可以,你再仔细说说!” “呵呵~娘亲就是娘亲,虚怀若谷,高!实在是高!” 姜毅使劲儿的拍着马屁,生怕姜母当场发作,殃及他这个小池鱼...... “娘,孩儿预估最多卖三年,甚至只有两年,苏州附近,乃至整个南直隶应该差不多都铺开了,再往外就有些吃力了,一是玻璃制品易碎,不过好在江南多江河,水运的损耗比陆运要少的多,所以将来要是想卖到其他地方,肯定要在当地建作坊的!” “恩,毅儿你继续讲!” “如此这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再加上秘方外泄,必定是要亏的,所以孩儿想到卖秘方,公开的卖,这两年玻璃制品打出名声后不愁没有人要,大致是划分区域,价高者得,获得秘方者在对应的区域内售卖!” “大家都有了秘方后,我姜家就不至于太过显眼,而且可以给自己留一个区域嘛,玻璃制品易碎,属于消耗品,何况姜家作为发明者,打出名声后,人们多少会更认可咱们姜家的东西,细水长流之下,也是一个不错的营生!” “不错,我儿长大了!为娘就是现在闭眼也可以放心了!” 姜母听他说完后,很是欣慰。 “娘,孩儿还要孝敬你呢,娘肯定能长命百岁!” “就是,夫人何必说这丧气话!” “我们女人眼皮子浅嘛,说话本就该不中听!” “......” 姜父终于明白过来了,这是又惹恼了夫人呐...... 至于姜毅,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不走更待何时!溜了溜了...... 第四十五章 王家小聚 开溜的姜毅,其实还有些话要讲,但现在不是时候,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儿要紧,此时此刻他可不想夹在父母中间! 过了两天,十一叔他们果然按时到了苏州,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改造起来就更快了,提前打好门窗的田木匠两父子闲得慌,对玻璃加工很好奇,一直盯着姜家几人,姜虎索性给了他们两把大明土制玻璃刀,让他们拿些边角料练练手。 至于玻璃刀,这时候想找一个珠宝级的钻石可能很难,但金刚石,也就是钻石还是有的,花点大价钱总归是能收罗到。 等父母院里和大姐的闺房都弄妥当了,姜毅继续当向导,带着没怎么逛过苏州的十一叔和姜斌,再加上姜龙俩兄弟,一行人也算浩浩荡荡,走遍了各处繁华热闹的景致。 就这样悠然间,姜毅掐指一算,发现又快到去无锡上学的日子了,上次王耀来府里,还埋怨说没和他一起回来,这次就约他一起过去,省的下次见面又念叨...... 姜毅又想了想,觉得还是去拜访王耀和周顺昌好一些,虽说王耀嘴贫了些,但毕竟这俩人不因他年龄小而轻视他,且数次邀请他,他也起了结交的心思。 正好让峰哥跑趟腿儿,去王周两家送个信儿,省的他天天黏在清荷姐身边,就三人的时候,这小两口一会儿眉目传情,一会儿暗送秋波的,让姜毅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就是个一百瓦的大灯泡...... 刚自在的歇了半天,就见峰哥心急火燎的奔了回来。 “少爷,刚刚去王家的时候,正好周公子也在,不过不巧的是,王公子说这两日要出趟苏州城,请少爷三日后过府相聚,届时周公子也在王家相迎。” “好,我歇一会儿,清荷姐你陪峰哥取点冰梅汤吧!” 看着顶着大太阳来回奔波的姜峰,姜毅还是有点于心不忍的,连忙给小两口一个独处的机会,也省的在自己面前碍眼...... 很快三日一过,今早姜毅特意穿了一件正式点的月白儒服,身后跟着姜峰等几个仆从,带上准备好的礼物就往王家去了。 到了王家没多久,得到家丁禀报的王耀与周顺昌就来到前厅。 “哈哈哈~姜兄弟,我与表哥可是一早就等着了,真是让我们俩望穿秋水啊!” “让两位兄长久候,实在是小弟的不是了!” “也就是姜兄弟年级还小,否则今日一定要自罚三杯!” “表弟别胡闹,没个正行儿!愚兄见过姜兄弟!” “见过周兄!” “哈哈~两位才子都别在这儿讲礼数了!走!到我的小院儿,我今儿可是让后厨准备不少好吃的,绝对不输姜兄弟家的五味饭庄!” “那小弟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哈哈哈~包你满意!” 说笑间,三人走向王耀自己的小院,分宾主而坐,很快就有侍女奉上茶点。 “前几日听闻姜兄弟要来,我可是高兴坏了,若非是早早答应家父去常熟县一趟,不然恨不得第二天就与你相聚!” “多谢王兄看重!” 王耀嘴一刻不停的说着,好像天南地北就没有他不懂的,周顺昌则是偶尔附和几句话,最多趁着他口渴喝水的工夫,和姜毅聊些学业上的事,然后很快又被王耀带偏话题。 “姜兄弟,还别说,这次从常熟县回来,还真让为兄得到一个宝贝,正好请你和表哥鉴赏一番!” 王耀神秘兮兮的,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端到两人面前。 “能是什么宝贝,无非就是那些金银玉石,阿堵之物罢了!” “表哥,我是不懂那些古董字画什么的,但我敢打包票,这东西绝对是宝贝!” “哦?那就拿出来,让我和姜兄弟瞧瞧!” 周顺昌平时很看不上王耀收藏的那些金银宝贝,不过见他这次很认真,也有点期待。 而姜毅等王耀端过来木盒,看着眼前木盒上熟悉印记,则是挠了挠头,有点无语...... “呐!表哥你看!这等宝贝你可见过?” 王耀炫耀般的拿出木盒里的玻璃镜,镜面对着两人晃了一圈,然后举在周顺昌面前。 “嘶!表弟,此镜你从何得来?” 周顺昌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惊愕,这面镜子光可鉴人,清晰度远不是那些铜镜可比的。 “表哥,这是我从常熟县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铺子时,听见里面有人高喊抢钱,小弟可容不得苏州城有这等商家,于是带着人走了进去,就看到店内几人围着这面银镜不停的与掌柜的杀价,我当时就如获至宝,将这面银镜抢着买下来,打算孝敬我娘,足足花了八十八两银子!” 王耀一只手比着八的手势,差点儿戳到自己表哥眼睛里...... “呵呵~姨母才不会稀罕这东西!如果表弟你能勤勉读书,我想姨母会更欣慰!” 周顺昌不屑的说道。 “表哥,这你就不懂了!可能我娘不稀罕小弟以前送的那些俗物,但这面银镜,我娘绝对会宛如至宝!” 姜毅不得不佩服王耀的眼光,自家产的玻璃镜,对男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女人的诱惑力可就大了。 不过,娘定的价格是不是太黑了点...... “呵呵~我不信,你看看姜兄弟,可曾多看你这银镜一眼!” “呃~” 姜毅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附和周顺昌吧,可东西是自家造的,总不能自己说自己的东西不好吧...... “姜兄弟,你来评评理,这银镜到底怎么样?” “呃~小弟也不知该如何讲,要不二位兄长先看看小弟带来的礼物?” “啊?” 王周两人闻言很诧异,怎么就说起他带来的礼物上了,再说了哪有当着客人面拆礼物的,那也太失礼了。 姜毅觉得解释不清,索性招来侍女,去找姜峰带着礼盒过来。 很快姜峰就带着礼盒过来,放在三人面前。 姜毅起身主动打开礼盒,端出来里面的木盒放在桌上,王耀看了看自己的,再看了看刚拿出来的,三个盒子几乎一模一样。 然后在王耀目瞪口呆中,姜毅把两面玻璃镜分别放在俩人手中。 这两面玻璃镜比王耀手里的小一些,但清晰度要更好。 “这、这......此物太贵重了,愚兄不能收啊!” 周顺昌结巴了两下,拿起玻璃镜,又放回姜毅手里,在他看来此物无用,还价格昂贵。 “哪里,周兄,区区薄礼......” 姜毅话还没说完,正要再递到周顺昌手里,就听见王耀“啊”的一声,扑了过来。 “姜兄弟,这银镜是你家的,是不是?” “没错......王兄去的铺子,多半是小弟家里的!” 第四十六章 夫妇 “姜兄弟,你可瞒得我好苦啊!你可知道,当时我为了买这面银镜,就差和其他人打起来了,店家标价五十八两,我愣是加到八十八两银子!” 我就说嘛,姜毅心想还是王胖子充大头,自己家的卖价还不是那么黑的...... “我要是早知道是姜兄弟家的铺子,以咱们的交情,哪里还要多加银子,是不是?” 王耀挤眉弄眼的,就差要一个终身会员折扣了...... “姜贤弟如何知道你会买这物件?还是你逞能,这银镜五十八两也不为过,你自己与人置气,怨不得旁人!” 见王耀又开始耍无赖,周顺昌教训了他几句。 “我要是知道姜兄弟家里还有,怎会跟人抢啊,我这也是为了孝敬你姨娘啊!” 周顺昌闻言翻了一个白眼儿,孝敬我姨娘?我姨娘不是你亲娘? “呵呵~王兄,回头你再想要银镜的话,提前告知小弟,自会安排人送过来!” “哈哈哈~还是姜兄弟够意思!” 王耀恨不得现在就和姜毅来一个桃园三结义,以示激动之情! “唉~让姜贤弟见笑了,我这表弟向来如此,性子欢脱急躁!” “哪里,王兄性格乐观开朗,相识以来,待小弟如兄长般赤诚,小弟也颇为欣喜!” “哈哈~他只能算是有口无心!” 周顺昌随口调侃了一句,姜毅大笑,随即两人闲谈起来,不理一边捧着三面银镜嘀嘀咕咕的王耀。 最后话别之际与王耀约好一同回无锡,王耀表示沿途自己会安排一应事物,到时听他安排。 见他坚持,姜毅只能先谢过了,等回到家已经将近申时,还没到自己的小院,就被福伯拦住,跟着去了父母院里。 “福伯,过些日子回无锡,我想在那边新开一家玻璃铺子,让峰哥过去练练手!” “这......还是让他跟着少爷吧,少爷你身边不能没个使唤的人!” “我也就往返老师府里,离的近,峰哥不用时刻跟在我身边,平时他在那边也没什么事儿做,正好现在练练手,福伯你找个熟手带带他,将来可以独当一面,出去做一门营生也好!” “不!我不要独当一面,我一辈子就跟在少爷身边!” 姜峰跟在两人后面,听见少爷要撵自己走,生怕自己父亲同意了。 “峰哥,将来跟着我指不定要东奔西跑的,你总得为清荷姐想想吧!” “那我宁可不成婚了!” “不识好歹!少爷是为你好,怎么和少爷回话呢?” “爹......” 姜峰急了,冲福伯喊了一声,就气呼呼的扭过头去,显然是气急了。 “唉~这小子犟,少爷别见怪,阿峰打小也和少爷投缘,一直跟在身边,不过他性子不稳,别说像老仆一般总管府里,就是做一个管事的能力都捉襟见肘,我也不指望他能成材,跟在少爷身边起码能出把力气,也是他的福气!” 姜毅闻言这个汗啊,我只不过是想为了阿峰他们好,让他去玻璃铺子锻炼锻炼,自己再帮衬一把,兴许将来就能做出一番事业,总比一直为仆好吧,怎么说的我好像故意赶人一样...... “呃~福伯,峰哥与清荷姐与我亲如同胞,我自然想他们一直跟在身边的,就像之前说的,有我在,就不用担心,不管还在府里,还是出去谋生,都有我照看!我可没有赶他们走的意思......” 当然这小两口儿不分时间地点的在他面前撒狗粮时,很想撵走他们...... “嘿嘿~小荷她也不会同意离开府里的!” 阿峰听见姜毅说没有撵他们走的意思,嘿嘿傻笑着。 小荷?尼玛...... 猝不及防的姜毅差点被这口狗粮给噎死...... “呵呵,福伯我伺候老爷,阿峰祖父伺候老太爷,阿峰再跟在少爷身边,这也是天意,让我们祖孙三代留在府里!” “爹说的对!天意,绝对是天意!” 姜峰对福伯狗腿的样子,和刚刚截然不同。 你们一家觉得是就是,姜毅心想,这封建迷信自己可破不了...... “不过,福伯,这玻璃铺子还是要开的,峰哥还是要去做事,总不能在无锡天天闲着!” 这口狗粮之仇,不能不报! “少爷说的是!这次回来,我看这小子都胖了不少,分明是闲散惯了!” 姜峰:“......” 三人继续走着,姜毅暗道,看样子这小两口这辈子是甩不掉了...... “娘,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毅儿如今不仅会制玻璃,还会像你爹那般出门访友了呢!” 姜毅瞧姜母乐呵呵的,是不是知道了因为有个冤大头而多赚钱了...... “娘,就是上次孩儿在饭庄里认识的两人,后来又见过几次,彼此颇为投缘!” “不就是城东的王家嘛,以前还和王家做过生意,娘还见过王家小子的亲娘!” “娘真乃当世女强人!不仅生意做得好,还交游广阔!” “什么女强人......做生意又不是做强盗!” “......” “呵呵~毅儿如今都开始交朋友了,过个几年,娘就该给你张罗张罗亲事了!” “......” 面对发散思维的母亲,姜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娘叫孩儿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哎呀,都忘了正事了,毅儿,娘是在想无锡的作坊是不是要搬到苏州来?” “娘,就先不搬了吧,作坊暂时放在无锡也挺合适的。” “这样的话,远在无锡,就无人看顾了啊,娘也不能随时过去!” “无妨,娘可以遣一个牢靠的人过去,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孩儿在呢嘛!” “你要安心读书,哪能理会这些,娘还是觉得搬过来的好!” “呃~孩儿还是觉得留在无锡比较好!” “为何?” “无锡离苏州城不远,即便是搬到苏州了,娘你也不可能天天去作坊,因此搬与不搬区别不大。” 见姜母没有反驳,姜毅继续说下去。 “此外,苏州作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城,各方势力驳杂,玻璃作坊设在这里,如夜间明灯,请恕孩儿说句不敬的话,不说父亲如今丁忧在家,就是官复原职了,时间久了,只怕也保不住配方!” “留在无锡就不同了,孩儿两位老师在侧,再加上父亲,无锡乃至整个常州府内寻常之辈也不敢侧目,等过个两三年,咱们秘方一卖,就可高枕无忧了!” “而且物以稀为贵,短期内不用大量出货,等以后销往他地,娘你再安排一些可靠的人手过来,无锡地比苏州便宜,扩大作坊也能省些费用,何况无锡守着运河,上接南京,镇江府和扬州府,下连苏州府、松江府,从运输来看,搬不搬也无甚影响!” “呵呵~娘就是有个想法,让你这个小鬼头驳的一无是处!” “孩儿都能想到,娘岂能想不到,今儿怕不是清闲,特意考校孩儿来的!” 母子俩又闲话片刻,姜母就让他回去休息了,等姜毅走了,姜父这才从卧室走出来。 “呵呵~今儿这番话,倒是让毅儿小瞧我这个当父亲的了!” “怪谁?有话不能好好说,还不是老爷你非要这样的?” “哈哈哈~怪我怪我!” 姜父看起来非常高兴。 “怎么样?夫人,这孩子没叫人失望吧!” “哼!对,相公说的都对,你们父子一心,好了吧!” “哈哈~毅儿这聪明伶俐劲儿还不是随了夫人!” “哼~就知道说好话糊弄人!” “这可是为夫的心里话,为了毅儿和你们,为了姜家,为夫必须这样了!” 说罢,姜父搂过姜母,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第四十七章 无题 很快,过了中秋佳节,姜毅充实的假期即将结束,将府里重要的房间都换上了玻璃门窗后,姜母还邀请了不少闺蜜过来,显摆了一番,然后成功获得了数笔订单...... 十一叔他们则是闲不住,逛完了苏州城,天天好吃好喝的反而待不住,歇了没几天,等听说有了订单,几人就先行回到无锡开工,只有姜毅的十哥姜虎留了下来,打算陪他一起回无锡。 “少爷,今儿王公子差人来府里,约定回无锡的时间,我按少爷说的回了。” “哦,好!” 姜毅懒洋洋的,他打算提前三天回去,一来想看看十一叔他们做的怎么样了,数量够的话,准备先给两位老师换上,至于其他的订单,只能全部延后。 二是,最近小妹灵儿缠他缠的厉害,他感觉回家就像替父母专门带孩子一样,除了有各种理由瞎忙的时候,但只要是他闲着,小丫头准能闻风而至,他肚里的故事也快被掏空了...... 小丫头虽然可爱,但也“歪”的厉害,经常他讲着讲着就被带偏了...... 也就每天读书的时辰,是他最清闲的时候了,小丫头也不敢违背姜父的命令,在读书的时候来打扰他。 最近他自觉八股文颇有进步,想想也是,上辈子应试教育的佼佼者,两辈子智商加起来不说超三百,超两百是绰绰有余的,何况这辈子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呢...... 姜毅心想来年是不是去参加一下县试,体验一下,说不定就过了呢...... 他的思维一下就发散开来,想想县试,之后府试,然后院试,院试过了,成为生员才有获得参加乡试的资格,毕竟不是所有的秀才都能参加乡试,但这秀才按以后的算法应该是什么?小学毕业,还是初中毕业?? 姜毅曾经还想过自己家当初从山西迁到苏州府,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给自己将来的考试增加难度...... 在大明,就考生考试的实力,北方肯定是不如南方的,更比不得南直隶、江西、湖广等这些文萃之地,要不然也不会弄个南榜北榜出来! 留在山西无非就是考举人容易一些,但对姜家来说一个普通举人有什么用,姜家想传承下去,最低限度也要是进士才可以。 姜毅没上过国内大学,没高考就直接跟着父母出国了,如果留在国内上大学,他就应该知道江苏高考那可是地狱难度级别的...... 所以,不管是叫南直隶,还是叫江苏,就没一个地方是净土,实实在在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还有那个便宜三姥爷,自从上次的事情结束后,最近跑自家跑的是真勤快啊...... 而且上次事情的后续发展还很出乎姜毅的预料,他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听别人说起此事,本以为能把钱退回来就不错了,可他没想到申阁老这么卖力挺姜家! 之后没多久,那个林通判被调往不知哪个偏僻角落的宣慰使司的佥事,六品升五品,貌似升官了,但谁想离开苏州这个花花世界,跑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今后没有靠山,或者靠山没申、姜两家硬,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窝在那个山沟沟里了...... 至于那个张老板,在得知林通判被明升暗降后,连夜准备厚礼送到常威那里,然后很快举家离开了苏州...... 常威这个三姥爷这次倒是很上道儿,把张家赔礼送到姜家,然后隔三差五的往姜家跑,就差常住了。 姜毅不了解经过,根本想不到是知府大人逆了申阁老,结果是林通判倒了大霉。 知府大人则是灰头土脸的,最后亲自上门给申阁老赔了罪,幸亏他这个知府好歹是朝廷四品官,不管是申阁老力有不逮还是不好做的太过。 但指不定哪天就和林通判一样被调往他地了...... 至于那个张老板,则是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心虚自己平日的所作所为,生怕还受牵连,干脆跑回老家避风头去了...... 等姜毅回过神来,都快到晚膳的时间了,他只能感叹时光如梭啊,自己不过是走走神儿,一下午就过去了...... “少爷、少爷!” “清荷姐,何事?” “快到晚膳的时间了,少爷读书也累了,该歇歇了!” “咳咳~恩,看的是有点累了。” 姜毅有点尴尬,好在清荷没发现自己是在走神儿,不然自己的英明形象又该被破坏了...... “今儿看的认真,不知不觉竟是这个时辰了,也是难得,小妹午后竟没有过来!” “二小姐来过了,不过那时少爷看的入神,二小姐唤了几声,少爷没应,也就回去了!” “是嘛,啊哈哈~” 清荷见他笑的蹊跷,莫名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姜毅起身活动活动,清荷也不再多想,帮着他收拾东西。 等吃过晚膳,一家人在姜毅父母房内,哄好了下午没处玩耍的小妹,他打算和父亲说说提前回无锡的事情。 “父亲,孩儿打算提前三日回无锡!” “哦~好!” 姜毅:...... 姜父此时在外厅,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的很认真。 “嗯?为何要提前去无锡?” 等过了十几秒钟,姜父才反应过来,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孩儿在家也有月余,有些过于懒散了,打算回无锡适应几日,也好安心读书。” “好!不愧是我儿!和你娘说过了吗?” “未曾,孩儿先禀于父亲,请父亲应允!” “......” 你这孩子是打算让为父背锅啊,姜父看着眼前的儿子,实在是无语。 “另外,孩儿回到无锡,打算先将老师府里的门窗先换了,因此,娘答应那几家,可能要延后一些了。” “......孝敬师长,应该的,和你娘说过了吗?” “还未来得及,请父亲一并应允!” “......” 毅儿有此孝心,想来夫人不会因此怪罪,姜父一边想着怎么招架姜母,一边看着姜毅,自己是不是还低估了这孩子,这甩手掌柜做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呐...... “好!为父都答应了,不过明日与你娘亲好生说话,她可舍不得你!” “是,谢谢父亲!” 姜父不再理姜毅这个倒霉孩子,有点头疼,心想今晚可能不会太安生...... 第四十八章 会友 天色阴沉,河面微波荡漾,客船很慢,姜毅自己坐在船头,觉得今天闷得厉害,今夜指不定要下场大雨。 姜毅说了不少好话,加上父亲的提前预告,这才让母亲同意自己提前回无锡,因为这次与王耀同行,他什么都不用准备,带上人就上了王耀安排好的客船。 至于王耀,此时正在客舱内呼呼大睡,据说是昨夜与朋友临别畅饮,喝多了,早上都是王家仆人抬着上船的。 姜毅比王耀到的还早一些,当时还很感动,让他以为王耀病了,还要应约和他一起回去...... 这次的船比上次他们一家子出行时的要稍微小一些,是王家自己的船,不过要豪华许多,客舱不比上辈子住的五星级酒店差了。 姜毅坐了半晌,算算船的速度,发现今天应该是到不了无锡了,看样子只能依照王耀的安排,在浒墅关歇息一夜了。 “少爷,房间都收拾好了,要不要回去歇一歇?” 过了一会儿,阿峰走过来说道。 “不了,还是在这里畅快些,峰哥你也坐下来歇歇!” “这船打理的还挺干净,东西也很全,清荷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可以歇息了!” “如今王兄慢慢接管家族生意,时长在外,他又是个乐于享受之人,也就合理了!” “少爷说的是,这客船比府里的还好一些,我听王家的人说王公子为了这艘船可没少花银子!” “呵呵~等过些日子卖玻璃赚钱了,给父亲他们换一艘豪华游艇!” “何为豪华游艇?姜贤弟,有好东西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两人正说话时,王耀晃悠着胖胖的身体走过来,还不忘和姜毅搭话。 “王兄醒了?宿醉难忍,不多歇会儿了?” 什么豪华游艇?姜毅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还好,还好,我这酒量姜兄弟是没见识过,昨夜一帮好友为我饯行,也就是那帮人合伙灌我,就这样还让我喝趴下三人!” “王兄海量,也就是小弟年纪还小,不然定要一睹王兄风采!” “哈哈哈,我等姜兄弟能喝酒的那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姜毅陪着王耀闲谈一阵,就有侍女过来请两人吃午膳了,王耀本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陪着他吃了一些东西。 “姜兄弟,今日风弱,漕船又多,怕是走不了多远,即便赶路到了无锡,也进不了城,我们就在浒墅关歇一晚,明日再继续出发!” “好!就按王兄说的!” 天闷闷的,姜毅也没什么胃口,俩人随口吃了一些,就让侍女把饭菜撤下了。 “正好我在浒墅关有一好友,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这次就打算过去看看,他家在这关禁颇有能量,我介绍他给姜兄弟。” “谢王兄一番美意!” 姜毅喝了一口茶,对此并不在意,既然说好任王耀安排,那一起见个朋友也不是什么事儿。 两人说说笑笑,刚过了未时没多久,船就到了浒墅关码头,排了一会儿到队,终于上岸了。 在这排队队功夫儿,姜毅又见识了封建社会阶层之明显,上次跟着姜父一起,挂上自家的牌子,一路畅通不说,连停靠码头都是优先,不像王家的客船,虽说豪华,却没这种待遇了。 王耀提前安排的客栈也还不错,虽然比不上此前的大明版高端民宿,但看起来也很奢华干净。 姜毅身边带了姜虎和阿峰小两口,再跟着几个家丁女仆,一个小院倒也住的下,王耀的小院和他们挨着,他下船时已经安排人去朋友家里送拜帖了。 很快,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王耀就得到朋友在家的回信,对方邀请他去家里聚一聚,给他接风洗尘。 临近申时,俩人就前往王耀朋友家,这次姜虎表示不想跟着过去了,姜毅就只带着阿峰,准备了一面小点的玻璃镜当见面礼。 离得不远,浒墅关又热闹非常,两人全当散步了,大概走了一里地,就到了地方,王耀朋友家离码头不远,穿过热闹的街道,拐进一个小巷里,小巷内红墙青瓦,住家不多,每家都看起来不小,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快走到小巷尽头,就到了地方,一个古色古香的大门上方挂着“张府”的牌匾,让姜毅比较奇怪的是,宅门不大,可门口站着两个家丁,身材高大,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眼神还很锐利,反倒不像门房。 等王耀说明来意,这两个门房才收回审视等目光,把他们引进门,其中一人进去通报去了。 就在姜毅时不时的观察的时候,门房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家丁,这个家丁看起来正常多了,引着两人到了一处会客厅,上好茶饮就退下了。 “王兄,这家是做什么的?门口的家丁看起来不寻常呀!” “我这朋友家也是经商的,做的比较杂,茶叶瓷器,丝绸布匹都有,据说背后有靠山,生意上和我家一直有来往,我和张兄也结识数年了,姜兄弟放心!” 王耀给他一个安慰,姜毅正待继续说话,察觉到厅外有人过来了,也就不再多说。 “哈哈,王贤弟,恕为兄方才有事缠身,未曾远迎啊!” 这位张公子刚进房门,就很热情的伸出双手,抓住了王耀胳膊。 “张兄客气了,多日未见,兄长是越发精神了!” 姜毅看着王耀这位身材消瘦的张兄,那明显的黑眼圈,憔悴的神态,很佩服他说得出口。 俩人寒暄了一会儿,这位张兄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孩子,看到姜毅明显一愣。 “贤弟,这是你家幼弟?” “非也,这是姜贤弟,是小弟最近新结识的朋友,此次与我同行,特地请来介绍给张兄!” 张公子听完一副你特娘的逗我的表情,无语的看着王耀。 姜毅见状倒是无所谓,甚至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本来自己年纪就小,和王耀差了七八岁,看起来与张公子更是差了十岁左右,普通人谁会一见之下与非同龄人结交。 姜毅反而觉得当初王耀和周顺昌才不是正常人,就因为饭庄的一次偶遇,对他另眼相看,这两人算是慧眼识英雄? 心底莫名嘿嘿傻笑的姜毅,厚脸皮+1...... “哦哦~这位小兄弟,愚兄张才,以后与王贤弟常来玩啊!” “见过张兄,小弟姜毅!” 姜毅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就在一边不再说话,张才也不在意,继续与王耀攀谈。 没多久,下人来报说晚宴准备好了,三人移步饭厅,路上王耀对姜毅表示歉意,他没想到张才这么忽视姜毅,他心里过意不去,姜毅摇摇头表示没事儿。 席间张才频频劝酒,言道早已准备好了客房,看那架势今晚是要一醉方休了,姜毅喝不了酒很快吃好,告退一声先行离席了。 张才毫不在意,让下人带他先回客房休息,继续拉着王耀拼酒,王耀无奈,只能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 不一会儿,过来一个家丁,言道王耀今晚留宿张府了,过来问他的意思,姜毅想了想,他和王耀一起来的,王耀昨晚也是喝多了,今晚别再喝出个好歹,再看看外面已经开始下小雨了,索性遣王家的仆人回去报个信儿,自己也留宿张府了。 第四十九章 变故 伴着雨声,姜毅一夜好眠,昨晚王家随从回去一个报信儿,回来变成两个人,可能是王家不放心,又让家丁带一个侍女来照顾王耀,他也就不用担心王耀,安心去睡觉了。 雨过天晴,今天是个好天气,起来活动活动,等姜毅洗簌完,张家仆人已经把早餐送到他的房间里,满满的一桌子各式吃食,姜毅也不清楚这是为了好好招待他特意做的,还是张家待客一贯如此。 怕浪费,姜毅叫阿峰一起吃,让阿峰努力了半天,两人仅仅消灭了不到三分之一,就瘫坐在椅子上消食。 问了张家下人,才知道王耀住在隔壁小院,跨过一个月亮门就能过去,估计他还起不来,索性就安心在房内,翻看书柜,随便拿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姜毅正看的兴起,院外嘈杂声突起,让阿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少爷,张家不知怎的,下人四处乱串,刚刚过来几个护院模样的家丁,守在了咱们和王公子的小院门口,多问了几句,就把我往院里赶,还告诫我们暂时不要出这个小院!” 阿峰回来有点生气的说道,姜毅皱了皱眉头,暗道张家好没分寸,哪里有这样待客的。 正揣测张家生了什么变故,姜毅就听见隔壁院里王耀的声音,吵吵嚷嚷间,王耀就进了他们的小院,身后还跟着几个护院。 “王公子,府里突发变故,怠慢了!” “张兄呢?你们府里究竟发生何事?怎么客人都不能走动了?” “请王公子恕罪,小的也不知!” 张家护院一问三不知,只是紧紧看着王耀他们到了姜毅这边,守在门口不走了。 “王兄,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睡的正香就被下人叫起来了,说张家不知怎么的乱起来了,门口还守着两个护院,我担心姜兄弟,就要过来,还要被他们拦着!” “多谢王兄挂念!我这里无事,也是听见张家嘈杂纷乱,却不知何故!” “也不知道张家怎么管教下人的,竟然如此没规矩!” “王兄消消气,等等看吧,兴许张兄一会儿就过来了!” 两人就这样说了一会儿话,张家乱成一团,王耀起来还没吃早饭,昨晚又喝了很多酒,也没怎么吃菜,现在肚中无食,饿的厉害,看到姜毅吃剩下的早餐也不嫌弃,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还别说,张家的早餐不错,看来挺合姜兄弟的胃口,要不再吃点?” 王耀看桌子上一堆吃食,还剩下一大半多,挺意外他的食量。 “不了,小弟实在吃不下了!” 姜毅客气了一下,见他已经开始吃了,也不好说这是他和姜峰吃剩下的...... “哎,张兄昨夜光顾着劝酒,我都没吃多少东西,刚刚难说是被下人叫醒的,还是愚兄自己饿醒的......” 王耀边吃着东西边嘟囔着。 “王兄慢点,这些都有些凉了,要不让张家下人再送一份过来吧!” “不用了,凑合吃吧,我这肚子等不及了,哈哈哈!” 姜毅看他吃的急,连忙让人给他倒杯茶水,免得噎着。 “前日宿醉,昨夜又如此,愚兄如果不是饿了,估计得午后才能醒,那就耽误姜兄弟回无锡了!” “无妨,只是多饮伤身,王兄可要注意了!” “姜兄弟说的是,昨夜大雨,和张兄喝的兴起,直喝到三更,又过了好一阵儿才去休息,喝的迷糊了,入睡前仿佛又听到人打三更,喝的脑子都快浆糊了......” 姜毅无语:你们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这都快喝出幻觉了呀...... 王耀把剩下的早餐一扫而空,满足的打了个饱隔儿,让姜毅觉得这个王兄将来不是醉死的就是撑死的...... 这时阿峰进屋来,对两人说张家的护院还是守在门口,不让他们出去,跟他们打听,还是没有回复。 姜毅两人对视一眼,无语至极,不知张家出了什么事儿,对他们这些客人还变相软禁起来,现在总不能强制离开吧,脸面上不好看啊! 两人决定再等等看,闲来无事,姜毅索性让人拿来围棋,教王耀下五子棋,王耀不会下围棋,对简单易学的五子棋却非常喜欢,玩起来大呼小叫的。 过了半个时辰,姜毅实在坐不住了,又让阿峰去打探一下情况,还是没有答复。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院外终于有了动静儿,只见张家的管家走了进来。 “王公子,抱歉了,府里出了事儿,惊动了衙门,请王公子和你的朋友移步前厅!” “嗯?你张家的事为何要我们出面?张兄呢?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 王耀一听牵扯到官府,还要自己等人出面,更不高兴了。 “对不住了,王公子,少爷现在脱不开身,小的代少爷给王公子赔个不是,只是这都是官府大人们的要求,小的也无法呀!” “你!” 王耀指着管家,来张家拜会朋友而已,无端牵扯进张家变故,又无可奈何,气的说不出来话来。 “我姜贤弟年纪还小,也要过去?” 王耀看着管家,又看了看姜毅。 管家这才注意到姜毅,昨日他们来张家的时候,管家正好不在,后来只是听说少爷来了两位朋友,但一直有没碰着面,哪想到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 “这......那不如王公子先与老仆去前厅,让这位姜公子留在这里歇息,如何?” 管家也有点犹豫,虽说家里发生大事,但怎么看也不可能与这位姜公子有关。 “好!我就和你过去,见到张兄,我倒是要问个明白!” “王公子见谅,请!” 管家也不多说,引着王耀就离开了小院,姜毅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了半天,觉得张家的事儿可能小不了,他也很领王耀的情,此时对他多有维护。 姜毅目送管家带着王耀出了小院,他也没再进房间,就坐在院内凉亭等王耀回来,他注意到没多久院外换了一拨家丁。 “王二,你说今后府里是不是少爷说了算啊!” “那又如何,少爷说了算也不给你加钱!” “嘿~我可不指望加钱,但以少爷的性子,张家以后怕是要没落呀!” “赵五儿,操那份儿闲心做什么,大不了离开就是,守着这偌大的钞关,还怕饿死你不成!” “嘿嘿~那倒是,败的又不是我家!” 几个家丁你一眼我一语,没一会儿话题就歪了,讨论起府里那个丫鬟好看,哪个管事儿又捞钱等等琐碎的事情。 第五十章 锦衣卫 姜毅还是被请走了,在王耀被带走后没多久,又来了一队兵丁,把姜王两家的随从单独隔离开,唯独阿峰死命的要跟在姜毅身边,带队的看他年纪小,也就通融了。 等到了地方,姜毅发现人真不少,不止王耀在,还有张才以及张府管家,一些家丁护院。 张才一副如丧考妣等样子,张府其他人也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大人,其他人已严加看管,这就是与王耀同行之人。” “好,其他人严加讯问,如有疑点,当即拿下!” “是!” 姜毅在后面看着四周情况,发现还有不少服饰与方才与带他过来的不一样的官兵,一个个神色严峻,煞气十足。 等看到王耀,就发现他在使劲儿的给自己使眼色,也不知是何意。 “你就是姜毅,与王耀同行来到张家的?” “大人,是的!” 这位武官转过身来问道,姜毅抬头一看,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武官,很年轻,而且总感觉在哪儿见过,并且对面武官看到他后也明显面露疑色。 “嗯,姜公子,你先稍待片刻,一会儿本官有话要问!” 这年轻武官说话不自觉的客气了一些,示意他先到一边,姜毅只好走向王耀那边。 “姜兄弟,一会儿照实说,这些人是锦衣卫!” “锦衣卫?” 姜毅很诧异,对大明这个特务机关,不管是如今,还是上辈子,他都是如雷贯耳。 对锦衣卫第一印象是什么? 飞鱼服,绣春刀? 看着周边的锦衣卫,穿的也不像啊,别的不清楚,但姜毅还是知道飞鱼不是鱼,而是有点像龙,不过穿着还是有别于其他兵丁的,刀是每人都有,但他也傻傻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绣春刀...... 武功高强的东厂太监?不对,锦衣卫应该不是太监,顶多被这个厂那个厂的公公管着而已...... 厂卫勾连,谋害忠臣义士?小说里和电视上太多了,总之名声一直不咋地...... 这张家怎么就和锦衣卫牵扯上了,自己和王耀够倒霉的,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赶往无锡了。 “王兄,张家到底出了何事?怎么连锦衣卫都来了!” 姜毅倒不是怕什么,反正自己又没做什么,张家发生任何事情都和他无关。 “张伯父被杀了!”王耀看了看张才,拉着姜毅到一边,小声的说道。 “啊?” “据说昨日夜里张兄父亲死于卧房内,今日辰时才被张家的下人发现,至于为何惊动了锦衣卫,愚兄也不知啊!”王耀一脸无知又有些焦虑的神情。 “王兄不必心急,你我不过是来张家做客而已,又不曾做过什么,弄清楚了自然无事!” “唉,都怪我,非要带姜兄弟过来!” “王兄多虑了!” 王耀心里暗道晦气,与凶案牵扯上,没事儿也要脱层皮,何况还有锦衣卫参合进来!虽说可以肯定与自己和姜兄弟无关,不过想要脱身,少不得要破财免灾了! 就在这时,又一队锦衣卫来到姜毅他们所在的房间,领头的中年军官径直走向那个年轻军官,两人在一边小声的说着话。 “贺大哥,你那边怎么样?” “张家的客人都是在单独的小院,除了王耀半夜回去的,但醉醺醺的也没去过其他地方,他们带来的下人更是没有出过院子,并且张家也有家丁护院在一旁守着,能证实无人出过院门,至于是否有人翻过院子,现在不好说,而且昨夜下过大雨,即便有什么痕迹也留不下!” 中年军官摇摇头,接着说道:“不过,依我之见,这些人没什么可疑的,应该与他们无关!” “难不成真是外贼?可偏偏昨夜大雨,什么痕迹也查不到!”年轻军官很是懊恼。 “不好说!小山你刚来江南,不知张百户的底细,他身手颇好,一般三、五人近不了身,虽说近些年养尊处优,可巡检司带来的仵作查验后,张百户是被锐器直刺胸腹,现场却无打斗痕迹,这不是一个区区窃贼能做到的!” “家贼?莫非是......”年轻军官伸出食指,比了比头顶。 “这......”中年军官迟疑了“大人虽说有意此处,但与那边并非水火不容,那边应该不至于如此行事!” “大人吩咐的事情毫无进展,竟又发生此案,午后大人肯定会收到报信,唉......” “是贺某无能,办砸了这趟差事!” “贺大哥哪里的话,都怪我疏忽大意,如果听你的话,早安排人进入张家,如今也不至于两眼摸黑!” “小山你不要多想,贺某也不过是提议而已,安排人进张家也不是一件易事,张百户在这里经营多年,宅子里还有不少他身边的亲近校尉,护院更是不少,即便进来了,短期内也无济于事!” “事已至此,大人怪罪下来也是贺某之责,只是张百户一死,怕是会影响大人安排,如今唯有尽力破案!小山,你带人再仔细盘问张家之人及来宾,我带人盘问张百户所属!” “是!听贺大哥吩咐!不过,贺大哥,你看看那边的小公子,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哪个?” “就是那个王耀身边的孩子!” 锦衣卫贺姓军官看向另一边,看到姜毅后也是一愣,也是觉得眼熟,但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 姜毅感觉到有人看过来,也是抬头看过去,看到中年军官,再看看他身边的年轻军官,仗着自己记忆力强,仔细回想片刻,随即恍然,这不就是上次在浒墅关民宿碰见的王姓中年男子的两个随从嘛! 上次这两人像随从一样跟在那人身边,姜毅暗想那位王先生极大概率也是锦衣卫了,不过看着气质不像啊,还以为是个文官呢! 中年军官好一会儿也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想了,还是破案要紧,然后与青年军官一起走到姜毅这帮人面前。 “本官贺宇,锦衣卫试百户,这是总旗王山,各位想必已知晓,此间主人张雷昨夜死于府内,事关重大,稍后希望各位据实而言,勿要隐瞒,否则......!” 贺宇话没说完,但阴沉的表情,加上锦衣卫的身份,给了众人极大的压力,纷纷应是。 第五十一章 张百户 王山亲自带着几个锦衣卫校尉,审问这个房间内的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问过了,还是审案经验不足,竟没有把众人分开,也不怕凶犯真藏在他们之中,手法实在是糙得很...... 王山问了管家与几个随从和女婢,很明显没什么收获。 “王大人,你一定要查出凶手,为我爹报仇啊!” “张公子节哀,张大人也是我等同僚,王某自然会尽心查案!” “啊?我爹也、他也是锦衣卫?” 张才听到王山的话,很是吃惊,嘴都合不拢了。 “张公子不知?” 王山也很意外,张才都快弱冠之年了吧,竟然不知道自己父亲是做什么的,这张雷平日行事也太过小心了吧,怪不得贺大哥和自己暗查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进展! “我......我确实不知!” 张才神色怪异,嗫嚅了几句,只推脱自己平时要读书,很少管家里的生意,父亲也从未告诉过他。 “张大人想必是怕张公子读书分心!” 王山心想张雷倒是护着张才,竟然没有子承父业的意思,怕是想让张才做个读书人,不过暗查了张家这么久,张才什么样儿他是知道的,张百户恐怕是要失望了! 看张才心神不属,王山只当他突遭大变,失了神,因此又安慰了几句就没再问了。 姜毅看了半天,对王山的行事,心底暗自摇了摇头,这房间虽然挺大,但毫无遮挡,王山与其他人的问话,他也听了七七八八。 等王山问了个遍,这才走到姜毅面前。 “姜公子,昨夜你可是一直在张家安排的客房休息?” 姜毅无语,心想哪有你这么问话的,这不是直接为自己开脱嘛,你这锦衣卫当的是不是太温柔了吧...... “王大人,一别数月,王先生可好?”姜毅答非所问。 “呃~姜公子,你我以前见过?” “此前也是在这浒墅关,在一家客栈中,曾见过王大人,当时还有王先生及那位贺大人!” “原来是那日的小公子!”王山一拍脑门儿,终于想了起来。 “是的,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又见到了王大人!” “哈哈~你我还真是有缘,叔父还数次提及你,言道当日多亏了姜公子!” “哪里!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何况说起来也是我们占了客栈!” “与姜公子无关,那都是客栈的疏忽!” “呵呵~按王大人说的,也是我与诸位有缘!” “哈哈哈~姜公子说的没错,既是有缘!也不要叫大人了,我年纪大你一些,你我兄弟相称即可!”王山豪爽的说道。 “见过王兄!”姜毅没想到王山这么热络,他也就不客气了。 “好!对了,姜兄弟,你与张公子是好友?” “小弟昨日第一次见张兄,也是小弟兄长王耀介绍的,我与他乃是好友,此次一同去无锡,途径浒墅关,因此与王兄来张兄家里做客!”姜毅指着王耀说道。 王耀此时也是看傻了,他没想到姜毅竟然和这个锦衣卫武官相识,两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关系还很不错,而房内其他人也默默注视着两人。 “原来如此,上次客栈有姜兄弟相助,叔父本想与令尊当面致谢,可没想到次日因事匆忙离去,让叔父一直颇为遗憾!” “劳王先生挂念了!” “呵呵~不过今日相见即是天意,对了,姜兄弟此行是?” “小弟本是苏州人,不过小弟此行是为求学,只因家父命小弟在无锡拜师,因此经常往返两地!” “姜兄弟小小年纪,却独自离家异地求学,让愚兄惭愧呀!如果当初愚兄有此毅力,也不至于学无所成!” “王兄过谦了!王兄这般年纪已是锦衣卫总旗,官居七品,小弟佩服!” “唉!愚兄这个总旗也是蒙荫所得,不提也罢!”王山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郁郁,接着说道“对了,今日张家事关重大,你且稍待,不过愚兄会尽快让姜兄弟离开此地!” 好嘛!王山真不怕自己是凶手啊,这就排除嫌疑了? “小小年纪”的姜毅,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姜毅暗想就算王山因为之前的事情,能帮自己尽快离开张家,但王耀应该不可能那么快脱身,两人毕竟是一起来的,而且他对自己也一直不错,如果先走是不是有点太不讲义气了...... “对了,姜兄弟的师尊是?”王山有些好奇的问道。 “家师乃无锡人士,顾氏泾阳先生!以及......” “泾阳先生?无锡县顾氏兄弟?” 没等姜毅说完呢,王山惊讶的问了一句。 “呃~是的!” “哈哈哈~姜兄弟师从名门呐,不说顾大人一门两进士,对顾大人本人,我还在京师的时候就听说过,都说顾大人直言敢谏,因驳了陛下心意,这才被革职归家,当时民议纷纷,大伙儿都说顾大人是个好官!” 姜毅暗搓搓的想,果然不愧是大明朝,只有与皇帝对抗才是出名的最快方法啊! “老师所为确实令我等钦佩!”姜毅说完,赶紧接着说道:“此外,蒙两位老师看重,小弟亦拜泾凡先生为师!” “呃~”王山钦佩的看着他,也是被姜毅噎的不清,“不愧是姜兄弟!” 姜毅默默的装了一个那啥儿,王山则是很高兴自己有识人之明,又和他闲聊了一阵儿,这才留下人手,然后找贺百户去了。 等贺宇和王山再回来,都已经到了中午,张家发生了这种事儿,午膳肯定就不要想多丰盛了,张家下人在巡检司和锦衣卫的看护下,给他们送来了吃食,除了姜毅,几乎所有人都没什么胃口。 “诸位!”贺百户咳嗽一声,目视众人,“张百户之死暂无头绪,请各位暂且回房歇息,事关重大,因此各位勿要离开张家,待贺某查明真相后,届时自然放各位离开!” 众人无奈,只能听从安排,毕竟锦衣卫的威名不是说笑的,姜毅见状,也只好与王耀一起回了客房。 “姜兄弟,我们不会一直被关着吧?没想到张兄父亲竟然是锦衣卫百户!怪不得在浒墅关这么吃得开!”王耀有点担心的说道。 “王兄多虑了,你我不过是恰逢其会,最多不过是在这里呆几日,等他们查明真相就好了!” “也是!愚兄也是多虑了,对了,贤弟与那锦衣卫王总旗是旧识?” “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此前也不知他们是锦衣卫!” “原来如此!” 正当两人闲聊时,贺宇和王山来到了他们的小院,对此姜毅也很意外。 “姜公子,今日竟然对面不相识,多些公子当日相助!”贺宇很是客气。 “哪里!贺大人客气了!” “贺大哥,你就不要客气了,别看姜兄弟年纪小,可也是个爽利人!” “哈哈哈!是贺某的错,和小山一样,我们以兄弟相称即可!” 贺宇很是客气,见王山认了姜毅为兄弟,他也一并如此。 “那是小弟高攀了,小弟姜毅,见过贺大哥!”姜毅见没客气,顺杆儿往上爬,“这位是王耀,与小弟同行前往无锡,自相识以来,对小弟颇为关照!” “王耀见过贺大人,王大人!”能认识两位锦衣卫武官,王耀很激动,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高兴的...... “见过王公子!”两人点头,齐声回道。 第五十二章 问话(一) 几人坐下相互见礼完毕,身后校尉立刻上好茶水,可能是张家发生命案,贺王两人明显小心很多,茶水都自备,不肯喝张家下人准备好的。 “刚刚小山与贺某讲过了,只是此时不好放你离开,不过姜兄弟放心,贺某会尽心查案,最迟明日便让你们离开,不会耽误姜兄弟学业!” 听贺宇说完,王耀明显高兴起来,多亏有姜兄弟啊,起码不用在这里耽搁了。 不过,初次见面,王耀对锦衣卫还是很怵的,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冲俩人点头致谢。 “多谢两位兄长!”姜毅笑呵呵的感谢道。 “姜兄弟见外了!对了,令尊可是仲文先生?”贺宇问道。 “正是家父!” 姜毅应道,他也不奇怪贺宇他们如何得知的,作为大明朝最大的特务机构,查到这些应该并不难,自己又透露了不少信息,查不到才是稀罕事。 姜毅想的没错,贺宇在王山那里得知他的消息,巧的是他们最近跟随王大人一直在苏州,想起不久前在当地发生的事情,再联想到无锡顾氏兄弟,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来历,要不然他怎么会轻易认姜毅这个小兄弟。 “上次一别,王大人与我二人念叨了好久!大人多次言道姜兄弟是个妙人!小小年纪,家教俨然,本欲面见姜大人,可惜事出突然,这才匆忙离去!” “王大人过誉了!” “哈哈哈~这可不是贺某夸张,王大人那般人物,只因姜兄弟,便恨不得与令尊相识,我跟了王大人也有段时日了,这可是第一回!” “贺大哥此番话,让小弟不敢应呀!”姜毅故意不问这位王大人,毕竟对方是锦衣卫,自己不好替父亲应承任何东西,笑呵呵的搪塞了过去。 “哈哈哈~”几人大笑。 王耀也忍不住,跟着夸了一句:“姜兄弟确实异于常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王公子所言极是!”贺宇笑呵呵的抚掌称是。 “几位兄长,让小弟汗颜啊!对了,今日此案可有眉目?”姜毅忙转移话题。 贺宇和王山对视了一眼,心想姜毅和王耀这里基本可以排除嫌疑,说说倒也无妨! “张家凶案让我和贺大哥有些束手无策!”王山开口说道,“讯问两遍,却毫无线索,因昨夜有雨,也查不到任何外贼出入的痕迹!” “昨日小弟晚膳离席之时已是有雨,如是雨后外贼潜入张家,宅内必定会留下痕迹,不可能一点都查不到,除非是提前入内,目标就是死者,凶犯作案后趁夜雨离开!” “凶案现场如何?可有异常之处?”姜毅来了兴致,接着又问了一句,此刻自己有一种柯南附体的感觉。 “张百户在卧房内被人直刺胸腹数刀,失血过多,倒地而亡。可现场却无打斗痕迹!” “这位张百户不会武?” “不!张百户身手不错,只是这几年没怎么出过手!”王山替贺宇回答了姜毅的疑问。 “那岂不是内贼或是熟人作案!”姜毅笃定的说道。 “哦?姜兄弟为何如此笃定?”贺宇问道,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贺大哥,你们应该是在监视张家吧?”姜毅答非所问。 “你如何得知?” 贺宇心里一惊,看了王山一眼,见对方摇头,直接问道。 “很简单!两位兄长来的太快了,而且明显两位应该与张百户不熟,不然不可能对张家如此陌生!” “让姜兄弟见笑了!”贺宇顿了一下,圆了一句,“因为其他缘故,我等是奉命在这钞关勘察,倒也不是针对张百户,只是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 “小弟与王兄也没想到,不过是来此做客而已,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姜毅有点无奈,旁边的王耀点点头,深以为然。 “此案颇为蹊跷,今日我已命手下校尉问询周边人家,皆无异常,所以应该不是外贼,姜兄弟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小弟也只是猜测,刚刚说到张百户被正面刺死于卧房,却无与人打斗痕迹,所以凶手应该认识死者,并且比较熟悉!” “没错!应该是张百户的亲近之人,贺某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无法确认是谁!” “贺大哥可有怀疑的?”姜毅继续问道。 “目前有几人,分别是张家管家、张百户的贴身随从及女婢,还有账房掌柜,仵作查验张百户应该是死于亥时至子时,被刺之后并未移动,案发现场应该就是他的房间!” “可否在此处再讯问这几人?小弟只是好奇,若是不妥......” 贺宇只是犹豫一下,不知是因为姜毅的家世,还是因为急于破案,竟然同意了,让身边校尉挨个将嫌犯带过来。 不一会儿,两个锦衣卫校尉就先把管家带了过来。 “小的见过二位大人!”管家走进屋内,看到贺宇王山二人,就低头跪了下去。 “管家,你再把昨夜的行踪说一遍!”王山严厉喝道。 “是,大人!”管家有些惶恐,说话都有些不稳了,“小的昨夜与往常一样,晚膳后在房内休息,因昨夜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小的便在府内巡视了一遍,各处查看无事后,过了二更才回房间歇息!” “可有人证?” “这...小的巡视时与不少护院打了照面,这可否算人证?” “可去了张百户的房间?” “没有!”管家很肯定的说道,然后生怕两人误会,忙解释道:“大人,小的虽总管府里大小事务,但老爷的院子大多由老爷的贴身随从张权,还有女婢环儿打理,小的也很少插手!” “哦?你作为管家,这宅子里还有你不插手的?”姜毅突然问了一句。 管家闻声抬头看了看姜毅,又看了看贺王两人,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问你话就答!”贺宇冷声道。 “是,大人,小的在张家只是总管府内杂事,以及收府里在外的店铺租子,老爷亲厚张权,因此老爷那里大多由他独自打理,至于府里的其它营生一直都是账房鲁掌柜操持,小的并不曾经手!” 虽然管家提供不了完整的不在场证明,但姜毅也听不出管家的话有什么问题,看了看其他人,很明显和他一样...... 贺宇让校尉把管家带到厢房看管,再把账房掌柜带过来。 “姜兄弟,可是发现什么了?”王山问道。 姜毅摇摇头,王山也不意外,他早就和贺宇讨论了半天,一直没什么发现。 很快,账房的鲁掌柜就被带了过来,此人读书人的打扮,只不过胖了些,显得很富态,进来后也没什么慌张的神情。 第五十三章 问话(二) “学生鲁诚见过两位大人!” 账房掌柜鲁诚走进房间,不卑不亢的施礼,也不知道是正经科举考来的秀才,还是捐监来的。 虽然知道大龄秀才并不鲜见,但姜毅见他这么大年纪还自称学生,还是感到很违和。 “鲁诚,昨夜你可见过张百户?” “回禀大人,昨夜学生是去过东家的房间。” “你把昨夜所有经过再仔细的讲一遍!”王山严肃的说道。 “昨日是学生照例向东家会账的日子,只不过因为学生回来的晚了,因此到了戌时才去的东家那里,等学生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将近亥时!” “哦?鲁先生,会账近一个时辰,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姜毅又插嘴问道。 鲁诚刚刚进来时就发现房内坐着的不仅有两个锦衣卫武官,还有两个人,更奇怪的是其中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童。 深深的看了姜毅一眼,鲁诚没有多问,直接回道:“学生掌管府内营生多年,与东家相熟,因此会账后,留下来陪东家小酌,因此时间拖得有些久了,此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府里的一些老人都晓得!” 王山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恼了,刚刚自己问话的时候,这老儿一句没提,现在才说出来,他刚要说话,贺宇给拦了一下,开口问道:“鲁先生,当时张百户可有异于平时的举动?” “与平日相比,并无异处!”鲁诚想了想,摇摇头表示没有。 “张百户可是醉酒了?”姜毅又问了一句。 “不曾,东家与学生都好酒,但不酗酒,不过东家有睡前小酌的习惯,昨夜学生离开时,大人还很清醒,张权和环儿可以为学生作证!” 听到这里,如果鲁诚说的是真话,那他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姜毅正奇怪为何还要把他列为嫌犯的时候,贺宇阴恻恻的说了一句话。 “那你昨夜为何又再次返回张百户那里?” “这......学生、学生是......” 鲁诚立刻乱了方寸,额头上直冒冷汗,再也不复刚刚的淡然。 “说!你为何去而复返?人是不是你杀的?” 王山厉声喝道,他并不知道此事,听到后立马兴奋了起来,认为杀害张百户的肯定就是鲁诚了。 “大人,小的冤枉、冤枉呐!”鲁诚急的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额头冒汗,喊冤不止。 “那你就给本官好好说说,昨夜亥时,有人见到你从张百户院内出来,鲁诚,你为何隐瞒此事?”贺宇倒是不急,慢条斯理的问道,只是语气森然。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昨夜确实因为账目的问题,没多久就又折返东家那里,不过只是在房门外唤了几声,见无人回应,小的以为东家已经歇息了,于是就回去了,可东家的死真的与小人无关呐!” “你确定只是在房门外唤了几声?期间有何人作证?”贺宇皱眉问道,神色有些诧异,还看了看身旁的王山。 “确实如此,只是当时并无其他人,小的只当是守门的下人躲雨偷闲去了,还想翌日和管家说说,让他好生调教调教府里的下人,免得今后再如此懈怠!” “那为何今日王总旗问话时并不说出来?” “小的见府里发生命案,怕自己牵扯进去,因此不敢说出来,可东家真不是小人杀的!” “你以前可知张百户的身份?”姜毅问了一句。 “知道、知道!小的掌管府里的生意,各方事务接触的多,东家也看重小的,因此并未刻意隐瞒,不过,小的真是冤枉的,请大人明鉴!” 鲁诚竹筒倒豆子一样,问什么说什么,生怕再有隐瞒被人发现了。 “你是不是冤枉的,等我等查明即知,来人呐,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不理鲁诚的喊冤,贺宇让人把他带下去,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宇小声和身后的校尉嘱咐了几句话,很快,张百户的贴身随从张权和丫鬟环儿被一起带了过来。 “草民张权(奴婢环儿)见过大人!”俩人一前一后的跪在房内。 “恩,张权,你先起来,再仔细想想张百户昨夜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是,大人!草民昨夜与往常一样,在老爷身边值守,当时老爷和鲁掌柜在房内喝的兴起,昨夜又有雨,老爷说今夜无事,于是让小的先去歇息,不过小的等鲁掌柜走后才回房,很快就睡着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没想到今日起来就发现老爷出事儿了!” 张权神态自如,话里对张百户遇害多有伤感,还不时的抬眼看向贺宇和王山,不过很明显,他比较疑惑坐在两人身边的姜毅和王耀的身份。 “等鲁掌柜走后,可有其他异状?”贺宇继续问道。 “这......小的不知,小的等鲁掌柜走后就回了房间,不堪疲惫立马就睡着了,直到次日才起!”张权回道。 姜毅看着眼前的两人,张权说的话并没什么破绽,神情看起来比较自然,可能是真的睡着了,并不知道鲁诚回去过。 不过,姜毅好奇的是张权身后的丫鬟,这个名叫环儿的丫鬟不止一次偷偷的抬起头看向张权,整个人的状态让他莫名的十分熟悉。 “好,张权你且站到一边!”贺宇没有让人把张权带下去,然后对环儿说道,“你上前答话!” “奴婢环儿,见过大人!”环儿怯生生的说道,有些害怕的说道。 “你不要怕,照实回话即可,昨夜你可曾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环儿的模样长得比较俊俏,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坏了的样子,王山见状,温和的问道。 “奴婢昨夜一直在老爷身边伺候,待鲁掌柜走后,老爷还在饮酒,怕老爷有事唤奴婢,因此奴婢一直在厢房候着,可奴婢实在是累了,就在厢房内睡了过去,直到今日清晨,奴婢准备给老爷洗漱,这才发现老爷被害了!呜呜呜~”小丫头说到最后哭了起来,显得越发可怜。 “期间可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曾。” “从鲁掌柜离开,到你睡着大概过了多久?”贺宇语气温和,却是眼露寒光。 “奴婢......奴婢说不准,半个时辰总是有的吧!”环儿犹豫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坐着的四人脸色都变了,尤其王山,双眼快喷出火了。 第五十四章 问话(三) “大胆奴婢!竟敢欺瞒我等,你可知罪?” 发现自己又被骗了的王山,“啪”的一声,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的问道,四周的锦衣卫校尉“呛”的一声很配合的把刀抽出一半,看样子得到命令就准备砍了下去。 “大人冤枉呀,奴......奴婢不敢!”环儿结结巴巴的,看样子吓坏了。 “环儿,你可知道我等是谁?” 贺宇止住暴怒的王山,语气不紧不慢的问道,可是话中的寒意,更让环儿畏惧。 “奴婢......知道,大人们是、是锦衣卫的大人!”环儿说话愈发结巴了。 “那你可知道涉嫌谋害锦衣卫百户是什么罪过?” “奴婢没有呀......大人,奴婢是冤枉的!”环儿这句话倒是很利索。 “你说你昨夜一直在厢房候着,一直到三更,没错吧?”贺宇问道。 “是、是的!” “那你可知道?张百户遇害的时辰大概是亥时到子时,也就是说张百户遇害的时候,你还未曾入睡,可这段时间你一直醒着,却告诉本官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真的不知!”刚刚还抖若筛糠的环儿,突然间回话竟然硬气了起来。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子!”贺宇见状也是陡生怒火,“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尝尝锦衣卫诏狱的厉害!” 姜毅看着眼前跪着的女子,轻声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身边的王山,等他靠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环儿,你想保着谁?”王山轻声问道。 低头跪着的环儿闻言,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却继续沉默着。 “你可知道鲁掌柜离开后去而复返,曾在张百户门前呼唤数声,并未得到回应,这才又离开?此事鲁掌柜及府里的小厮已经承认,而你明明说一直在张百户附近伺候着,现在却说什么都不知道?” 王山心急,把刚刚得到的消息说出来,贺宇也没有阻拦。 “你真以为自己扛得住谋害张百户的罪过?先不说你能不能扛得住诏狱的各种刑罚,你可知道杀害锦衣亲军,视同谋逆!要株连九族的?” 一句接一句的问话,敲击在强自镇定的环儿心口,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摊在了地上。 “大人!此事与环儿无关,请大人明察!” 张权大声说道,摆脱身边的校尉,与环儿一同跪在地上。 “不!大人,张百户就是小女子杀的!”环儿急道,再也顾不得其他。 “来人,先将此女押下去!” 贺宇发令道,两名校尉不理环儿的挣扎,直接把她押解出房间。 “张权,你说吧,为何要谋害张百户?” “大人,张百户并非小人所害,请大人明察!” 见张权还不肯承认杀害张百户的事实,在座的几人都皱了皱眉头。 “那依你所言,张百户是环儿杀的了?!”王山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大人,此事另有隐情,小人斗胆,请大人屏退左右!” 张权说完,抬头看了看四周,尤其在姜毅和王耀身上停顿了片刻。 “两位兄长,小弟也有些乏了,与王兄暂且告退!” “姜兄弟见外了不是,这嫌犯能有什么要事,听听又有何妨!” 姜毅很是善解人意,当即提出避嫌离开,贺宇正要答话同意,听到王山的话,也是无语,只好点头应是。 架不住好奇心,姜毅犹豫了一下,索性坐在椅子上,没再提离开,王耀则是萧规曹随,跟着姜毅没有动弹。 张权见状面露难色,咬咬牙就重新拜了下去。 “卑职锦衣卫小旗官张权,见过贺百户、王总旗!” 卧了个大槽! 姜毅瞬间坐蜡了,此时真是哭笑不得,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贺宇脸上也是变了颜色,他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个状况,只有王山还傻傻的看着张权,竟是没反应过来...... “姜贤弟,愚兄有些内急,不如同去?” 王耀机警的给姜毅一个台阶,如坐针毡的他,哪里肯听锦衣卫的机密,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王贤弟,出恭何必拉着姜兄弟,速去速回,莫要憋坏了身子!” “王兄且去,小弟不急!” 姜毅本打算顺着王耀的话起身离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贺宇给拦了下来,姜毅想了想,没理王耀给的眼色,让他先离开。 “既然同为锦衣卫,你可有腰牌在身?” “卑职腰牌不在身边,大人可遣人到卑职房间,腰牌就放在卑职床边柜子底下!” 很快,就有人前去查看,并且带回来一个腰牌,贺宇和王山看了一会儿,没发现有假。 “张百户遇害,你为何不立刻向本官表明身份,反而刻意隐瞒?”贺宇语气不善的问道。 “卑职身负秘密公务,因此不便表露身份!” “呵呵~现下又方便了?” “大人,卑职直属林大人,并非张百户属下!” “林副千户?” “回禀大人,正是林副千户!” 贺宇同王山对视一眼,顿觉此事有点棘手,但案情未明,又不能轻易放过张权,姜毅则是老实的坐着,不发一言。 好一会儿,贺王两人都没有发声,张权也是低头跪着,不再说话。 “张权,不管你是不是林副千户的人,想必也知道,如今张百户之死,你脱不了干系,本官就是将你就地正法了,事后最多也不过是被申斥而已!”贺宇慢悠悠的说道。 “大人明鉴,张百户之死下官难辞其咎,甘愿受罚,可此事与环儿无关,请大人高抬贵手!” 张权跪地,双手抱拳,脸色郑重的说道。 看张权为了保护环儿,宁可自己承担罪名的样子,王山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贺宇则是一副淡然样子,只是双眼看着张权,不知在想什么。 “想必是有隐情,张小旗不妨说出来,免得二位大人为难!”姜毅看张权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有点不忍心。 “姜兄弟说的对!张权,勿要隐瞒,把你所知的原原本本的都说出来!”王山闻言吐出一口气,急忙说道。 张权抬头看了看发话的姜毅,又看了看王山,至于贺宇,则是不置可否的样子,只是拿眼盯着他。 权衡了片刻,张权终于开口,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第五十五章 问话(四) “张权,你说的这一切,如何能让本官相信?” “大人明鉴,卑职所述均为实言,卑职愿认罪,此事乃卑职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贺宇和王山很是为难,张权解释不清杀张百户的动机,却愿意承担罪名,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求放过有同谋嫌疑的环儿,如果真如此定案,将来一旦有反转,到时获罪的就是他俩了。 张权和环儿两人很明显是有私情的,张权也承认了,据他的说法,昨夜等鲁掌柜走后,张百户就让他们下去歇息了,于是两人得了空闲,就在其他房间私会,因此并不知道鲁掌柜后来又返回来的事情。 “既然如此,张权,你把凶器藏在哪里了?”贺宇问到了一个关键之处。 “这......卑职将凶器扔了!” “丢弃在何处?” “卑,卑职将刀扔到运河中了!” “你确定?” “血衣呢?” “也一同丢在运河中了!” 凶器等物证,张权只说是丢到运河里去了,可三人都看出来他在撒谎。 姜毅倒是很佩服张权,他现在很明显是庇护环儿,将杀人案往自己身上揽。 “你是什么时辰丢到运河中的?” “卑职是等护院们都睡着了,大概过了子时,从后院翻墙出去的!” “张权,本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却当本官是个傻子不成?” “卑职已认罪,不知大人何意!”张权很倔强...... “好一个认罪!”贺宇鼓掌,接着问道:“张家宅子院墙颇高,本官就当你身手高明,翻墙易如反掌,昨夜大雨,但子时已经停了,你将凶器丢弃后再翻回来,可路面泥泞,你翻墙回来必定会留下痕迹,就算你将院墙内侧擦拭掉,可院墙外侧你是如何都擦不掉的吧!” “这......卑职是脱了鞋后翻墙过来的!” “......” 张权的狡辩让三人很是无语,怎么的,把鞋脱了就没有一点痕迹了吗...... 按理说既然有人认罪了,如果是普通命案,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如此结案也很正常,可贺宇他们如果这么做,将来被人翻案了,那就不是小事了,姜毅倒是能理解贺王两人的为难之处。 “张小旗,如今别说是贺大人他们了,就是我都知道张百户应该不是你杀的,你这样拒不配合,不仅自己脱不了身,就是连环儿也逃不过一个帮凶的罪责!” “不,张大人是卑职杀的,与环儿无关,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要胡说!”张权目露凶光,狠狠的看向姜毅。 “张小旗,你口口声声以卑职相称,可见你内心深处根本没将自己当成凶手!”姜毅说完摊了摊手。 “你......” 张权顿时哑口无言,随即只是不断的大声认罪,贺宇无奈,只好把张权押下去严加看管,然后再提审环儿。 “嫌犯环儿,刚刚你承认张百户是你所害?” “是奴婢做的!” “你为何杀害张百户?” “因为......因为老爷他......他酒后乱性,想玷污奴婢清白!” “......” 虽然鲁诚说过张百户不酗酒,可男人嘛......饱暖思淫欲,而且据姜毅了解,张百户好像没有续弦,所以环儿说的还是比较可信的,他顿时有点同情这个女子了。 “咳...那你将凶器藏在何处了?”贺宇有点尴尬,他也没想到张百户是这么一个人...... “凶器?藏...藏在,奴婢将刀洗干净了!” “......?”三人又是一怔,你这回答前后转折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那血衣呢?”贺宇又继续逼问。 “奴...奴婢将血衣洗干净了。”环儿低头说道。 “......放在何处?”贺宇有种不妙的感觉。 环儿:“......” 姜毅三人:“......” “你既然认罪,却说不出凶器等物证藏在哪里,你方才所述本官很容易查明!如果欺瞒本官,本官可饶不了你!” 环儿:“......老爷是奴婢杀的!” 贺宇头都要炸了,本以为案子一清二楚了,可一对鸳鸯,抢着认罪,却交待不清行凶过程,如何让他结案向上官交待。 姜毅也是无语,张权和环儿两人的话错漏百出,还争着揽罪上身,也是没谁了...... 贺宇无奈,只好让人将环儿押下去,神态有些疲惫。 “贺大哥,我看这个环儿也不像是凶犯啊!”王山挠挠头说道。 “嗯!小山你说的没错!”贺宇揉了揉太阳穴,随口应了一句。 “那个张权也不像啊!”王山继续说道。 “......”贺宇都懒得回话了。 “两位兄长,此二人争着揽罪,供词却错漏百出,应该是另有隐情,以小弟浅见,此二人情深意厚,怕是都以为张百户乃是对方所杀,所以彼此替对方认罪!” “没错,贺某也是这般想的,如果是二人合谋,肯定会提前串供,不会如此应对!” “审问多时,两位兄长不如歇一歇!” “不了,贺某再去查验一遍,姜兄弟你且歇着吧!”贺宇说完,起身抱拳,就往门外走去。 ”贺大哥,我与你一起!”王山连忙跟着起来,冲姜毅点点头,追了过去。 王山跟着贺宇出了小院,一路上贺宇心事重重,一句话也没有说,等回到张百户的房间,贺宇又亲自四处查看了半天。 等贺宇查看完毕,一言不发的站在房内,王山受不了这种氛围,终于开口问道。 “贺大哥,你说凶手究竟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贺宇看着王山,“最大的可能就是张权和环儿!” “可他们刚刚的供词......” “供词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权已经认罪!” 贺宇打断王山的话,死死的盯着他。 王山沉默了,他不是傻子,他隐约猜出了贺宇的意思。 王山家里世代都是锦衣卫,只不过数年前他父亲被遣往辽东做密探,最终也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可王山有自己的良知,从小就被教育要忠君报国的他,虽然听过很多锦衣卫的黑暗面,但他知道起码自己一家子几代人都没有主动残害过忠良之士。 “可是......” “此案本官一力承担,你先下去吧!” “贺大哥!”王山急道。 “勿要多言!我会以张权情绪激动下,过失杀人上报!小山,你去歇息吧!”贺宇态度坚定,语气却温和了一些。 第五十六章 顶罪? 王山无声的走出了房间,随即沉默的站在院中,咬着牙数次想回身去找贺宇,偏偏挪不动步子。 王山自然明白贺宇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反而是替他王山担责,更是为了自己的叔父着想,避免卷入张百户莫名惨死的漩涡。 怜悯心也好,亦或是幼稚也好,王山有点接受不了这种行为。 王山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姜毅他们的院子。 “王兄,怎的又来小弟这里了?”姜毅有些好奇的问道。 “呃~愚兄无事,来贤弟这里坐坐!” 虽然觉得王山讲话突然文邹邹的很奇怪,但姜毅还是很快请他入座,他和王耀刚刚闲聊了半天,现在就等着明天离开张家了。 两人很快发现王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显是有心事,只是两人不好多问。 很快三人渐渐沉默了下来,王耀这么能聊的人都无法再次挑起话头。 “王兄?王兄?”姜毅看王山兀自发呆,连忙叫了两声。 “哦,贤弟何事?” “......” 姜毅和王耀两人无语,有事的明明是你! 王山见两人的样子,终于明白是自己走神了,连忙歉意的摆摆手。 “姜兄弟,王兄,王某失礼了!” “哪里,王兄有事不妨讲出来,姜兄弟与我也可以帮你参详一番!” 王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就像洪水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把自己的心里话也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等听完王山的话,姜毅两人也沉默了,王耀和王山一样心里有些难以接受,只是他近两年跟随父亲经商奔走,比这更黑暗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现在心理承受能力强了很多。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一开始不敢也不想与王山,贺宇这两个锦衣卫头头亲近,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姜毅沉默则是因为此案疑点颇多,可如果想尽快结案,贺宇的做法也是无奈之举,贺宇以张权冲动之下杀人上报也算可以了,起码这样不连累家人,在他看来,以锦衣卫的名声,怎么做也不稀奇。 更何况现如今张权和环儿都已招供,只是这对鸳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都以为自己认罪了,对方就安全了,实际上两人都跑不了...... “王兄,你也不要责怪贺兄,他可能也是逼不得已!” 听到姜毅的话,王山和王耀很惊讶,两人没想到姜毅竟然有些认同贺宇的做法! 姜毅看两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也不解释,不过心底还是挺同情这一对儿的。 “想要避免冤案错案,关键是先要查明凶手到底是不是张权与环儿两人!王兄,能否将这两人提将过来,再审一遍?” “这...也不是不行,姜兄弟可是有什么发现?” “没有!” 姜毅回的很干脆...... “只不过有些话想问问他二人!” “好!那就再审一遍!”说完,王山出门和随从校尉吩咐了几句,然后安静的坐了下来。 很快,张权和环儿被带了过来,两人见面难免又是一番情难意舍。 “我姜兄弟的话,就是本官要问的!尔等不可再有隐瞒!” 王山说完话,也不再吭声,就等着姜毅问话。 姜毅也不客气,喝了一口水就开口问道。 “张权、环儿,你们不用这么腻歪!如果不说实话,本少爷觉得你们有的是时间在地府亲近!” 姜毅的第一句话,差点儿让王山和王耀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就是跪着的两人也是惊诧莫名,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怪异至极。 “看什么看?你们都说张百户是自己杀的,即便供词有错漏,那也很有可能是你们串谋的,那你们就是同谋了,既然如此,还分什么主谋帮凶?反正都是一死!” 姜毅这无赖的样子,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王山忍不住想说话,被一旁的王耀悄悄拦住了。 “王总旗,张某已认罪,为何让这稚童这般羞辱我们!”张权气愤的向王山问道。 “王大人,老爷是奴婢杀的,与张大哥无关呐!” 还没等王山说话,环儿就被张权的话惊到,连忙开口揽罪上身。 “你们看!还说不是同谋?真以为替彼此认罪就可以混淆视线了?就能被青天大老爷发现冤情,进而脱罪?” 姜毅的话越来越刻薄…… 王山两人正尴尬间,张权和环儿已经哭成泪人,痛诉对方是傻子,随即一再强调张百户是自己杀的。 “好了!” 这对鸳鸯见面后有些失控,姜毅狠狠的一拍桌子,随即把手缩到背后,一时忘形,忘了自己还小,手掌疼的他差点儿没憋住叫起来。 “你们自己想想,当真是自己杀的?如今还以为能替对方承担罪名吗?” 两人面面相觑,有点被巨大的拍桌子声震住了。 “环儿,本少爷问你,你捅了张百户几刀?” “好几刀...奴婢心慌,记不清了!” “呵呵~就你还好几刀?就是给你一把蓝光加特林也不一定杀的了张百户!” 蓝光加特林? 王耀两人很想问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张权,除了凶器你说不明白丢哪儿了!那本少爷现在问你,你刺了张百户几刀?” “两...两,三刀!” “呦!张小旗战力爆棚啊,我听闻张百户身手颇好,等闲近不了身,没想到张小旗如此了得,只是两三刀就结果了张百户!” 挖苦声如同奔腾的千万匹草泥马一般冲向两人,让平时在家没有机会耍嘴炮的姜毅兴奋坏了。 “王兄,张百户被刺了几刀?” “七刀!”王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想还好姜兄弟知道悬崖勒马。 张权和环儿:“......” “明白了吗?你们真当自己是无私奉献呐?其实都是替别人背黑锅!傻不傻呀?”姜毅一副欠揍的语气。 “张大哥,老爷真不是你杀的?” “环儿,不是你?” “求姜公子救命!”两人恍然大悟,有了求生的欲望,连忙端端正正的跪伏下去。 “现在知道错了?还犟不犟了?” 两人不敢回话,只是磕头。 “好了,现在本少爷问话!把事情说明白,说仔细了!” “是!卑职(奴婢)一定如实回话!” 成功的摆了一回谱儿,终于让两人明白形势,斜眼瞥见王山两人兴奋中带着崇拜的目光,姜毅心里美坏了...... 第五十七章 疑凶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一定要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否则没人救得了你们!你先说!” 王山指着环儿,让她先回答。 跪着的两人对视一眼,环儿用眼色制止了还要说话的张权,接着开口说道。 “昨夜鲁掌柜离开后,老爷可能是心情不好,还在独自饮酒,奴婢在一旁伺候,没多久就醉了!奴婢见状,就想着扶老爷回去歇息,没想到老爷却...却!” 话还没说完,环儿就泣不成声,哽咽着说不出来话了,一旁的张权虽然跪着,但双拳紧握,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姜毅三人见状,没想到张百户还真是起了色心...... “卑职昨夜其实并未回房歇息,一直在厢房候着,听到环儿呼唤,这才发现张百户人面兽心,竟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张权没让环儿继续说下去,自己开口说道:“卑职进入房间后,一时激愤!一拳砸向张百户后脑,然后扶起环儿,这才发现张百户已经晕倒在地!” “你从背后打晕了张百户?”姜毅开口问道。 “没错!”张权倒是很光棍,恶狠狠的一副还想再打一百次的样子,王山连忙遣一个校尉去找仵作验尸证实。 姜毅听到这里,其实还不能认定两人现在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不过张权作为张百户的贴身随从,难免经常与环儿接近,倒是很有可能像他身边的阿峰和清荷一样,彼此产生感情。 但姜毅和张百户完全不同,一个还是童年,一个是成年男子,还没有续弦,这个年代贴身丫鬟指不定就是通房丫头,也有可能是两人因为私情被发现,因此...... “卑职打晕张百户后,知道闯了祸,与环儿慌乱之间决定逃离张家,因此各自回房间收拾细软,并未察觉鲁掌柜又回来了!” 张权继续说道:“等收拾完行囊,与环儿正打算远走高飞,卑职终于静下心来,觉得这么逃了不是办法,于是安慰好环儿,打算第二日与张百户请辞!” “请辞?你拿什么和张百户谈条件?又如何向林副千户交代?就算你是林副千户的人,张百户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也不会伤他分毫!”王山问道,话里露出少许探究的味道。 “卑职手里有张百户私藏银两的证据!所以......” “然后呢?你与环儿就这样等着第二天见张百户?期间没有再去查看?” 姜毅不想听锦衣卫内部之间的勾当,连忙岔开话题。 “卑职悲愤之下,下手颇重,而且当时张百户喝了不少酒,自认张百户应该醒不来,所以将他抬回床后,并未再进房内!” 你特么的倒是好心,把人打晕了还给抬回床...... “你们二人是分开过夜的还是在一起的?” “卑职......我二人是在一起的!”张权犹豫了一下,旁边的环儿脸都红了。 “当晚你二人皆未再出门?” “未曾!” 姜毅问的差不多了,此时校尉正好返回向王山禀报,仵作确实在张百户的后脑发现被人击打的痕迹,于是让二人在新的供词上签字画押。 等两人被带了下去,姜毅摸了摸下巴,心底暗想:这两人不是在演戏吧...... 虽说两人现在都否认了杀人,符合几人一同问话时的判断,但这次两人并未提供有力的证据,反而坐实了杀人动机...... 张权是锦衣卫,什么事情没见过,就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杀了人之后反其道而行,虽说理由牵强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况他还是监视张百户的密探,指不定其中有什么猫腻! 至于环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的,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这可是千百年来多少男人总结出来的惨烈教训! 惨绝人寰呐! 以环儿的相貌,在骗人这方面来看,最起码也是中上之姿...... 姜毅越想越前后矛盾,思绪乱了,总觉得哪种可能性都有...... “王兄,没想到凶手竟然不是此二人,唉~也不知道何时能找到凶手!”王耀唉声叹气的问道。 “放心,明日定让姜兄弟与你离开,不会耽误你们的事情!”王山听出王耀话里的意思,再次给两人一个保证。 “我先去找贺大哥,两位贤弟先歇息!”王山随后告辞,想以这份新供词来改变贺宇的想法。 等王山一走,姜毅和王耀闲的无聊,又下起了五子棋解闷儿、 “王兄,若是乏了,就去休息吧!” 姜毅见王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就放下了棋子。 “无妨,回去睡也睡不着,何况别说喝了半夜的酒,就是整夜畅饮,愚兄也不是没干过!”王耀摆摆手,一副酒经沙场的样子。 “王兄海量!”姜毅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对王耀前天喝了一夜,昨夜又喝了半夜的战绩,姜毅也不得不佩服! 姜毅觉得就算这个年代的酒,度数低一些,不容易醉,但是他一想到如果自己喝一夜的酒,光是撑也能撑死他! “那是,也就是我前夜被灌多了,要不然昨夜这场酒哪能让张兄还站着,即便这样,张兄也不是我的对手,还不是喝吐了换身衣服再来!”王耀笑呵呵的炫耀着,拿起一枚棋子就放在了棋盘上。 换衣服?! 姜毅无端的打了一个激灵,拿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胡乱的放了下去。 “哈哈哈~你这下可放错了!看我的五子相连!” 见姜毅下错了地方,终于赢了一把的王耀,开心的把五颗棋子连了起来。 兴高采烈的王耀发现姜毅没有和他互动,于是抬起头看过去,发现对面的姜毅神情严肃,还以为他因输棋而懊恼。 “姜兄弟,愚兄侥幸赢了一把而已,咱们再来!” “王兄昨夜一直在和张兄饮酒?” “对啊!” 两人同时说话,面对姜毅的问题,王耀愣了一下才回道。 “你说张兄喝吐了还去换了身衣服!” “对......对啊!愚兄昨夜喝的也有些迷糊了,后来才发现张兄换了衣服,说是吐脏了衣裳,因为这个我还嘲笑了张兄一把!” “那就是张兄曾经离席了,有多久?” “我、我记......不住了啊,应该不久吧!”王耀被问的目瞪口呆,说话结结巴巴的,见姜毅不吱声儿,随即惊慌的问道。 “姜兄弟,张兄他......这、这不能吧! 第五十八章 真凶 “姜兄弟,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呀,张兄怎么可能是...是......”王耀使劲的摇头,像是要把这种想法甩出脑外一样。 “王兄,古人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又没有说一定是他!” “咦?这话谁说的,愚兄怎么没听过?” 姜毅:......你不是应该担心张才吗,关注点这么奇特干什么! “何人不重要!可能是哪本杂书吧,小弟也记不住了,但这句话还是有那么一定道理的!” 姜毅继续忽悠王耀,继续说道:“小弟也不过是打比方!” 看王耀沉吟的样子,姜毅心想你要是敢问我比方是谁,我为什么要打他,那我就打shi你! “这......愚兄以为,此事不可能是张兄做的,完全没理由啊!” “王兄,你也说了,张兄也曾离席,还换了身衣裳,刚刚锦衣卫的问话你也听了个大概,其中凶器以及可能沾染血迹的衣服都没有找到,小弟也不过是假设而已!” 见王耀不做声,姜毅也不奇怪,毕竟张才是王耀的朋友,又是这种匪夷所思的可能,不信也是正常的。 “王兄,小弟与张兄初次见面,离席也早,你们饮酒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久别相逢,张兄兴致也颇高,说是最近家里管的严,而且忙于学业,许久未曾畅饮,也确实喝了不少,没什么异常啊!” 两人谈了半天,越说下去王耀脸色越差,最后只是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王兄,我也不过是猜想而已,一切还是要讲证据的,这样既能解答你我之惑,也能消除张兄的嫌疑啊!” “唉~就照姜兄弟说的做吧!”王耀无奈的叹一口气,暗道那么多锦衣卫都没查到什么,好像只有你觉得张兄有嫌疑...... “好!” 随即两人走出房门,来到小院门口,门口还有两名锦衣卫领着几个兵丁守着,见他们走过来,忙伸手拦住。 “二位留步!” “两位大人,劳烦通禀王总旗,我等有要事相禀!”王耀比姜毅这个童子看起来靠谱些,就由他来交涉。 两名锦衣卫看了一眼王耀,他们也知道贺、王两位大人认识院中的客人,还特意叮嘱他们小心照看,倒也不敢小觑,点点头应了下来,其中一人就去找王山了。 两人见状就回到院中凉亭中坐下,安心等王山过来,没过多久,就听见脚步声传来。 “姜兄弟,找我何事?”王山进入院中就看到亭子中的两人,连忙问道。 “王大哥,我与王兄......” 等姜毅慢慢把事情说完,王山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当真?这可是弑父啊,所谓虎毒不食子,不对...所谓舔犊,也不对...我都被姜兄弟说糊涂了!”王山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与不是,查验过后就知道了,小弟也不过是发现一些疑点,假设而已!” “这......如果此事并非如此,你们可就难做了!”王山有点犹豫,其实还是不太相信他。 “无妨,小弟与张兄初次见面,不熟!”姜毅两手一摊。 “好!那就查一查!” 王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句mmp很想讲...... 三人打头带着一帮校尉直奔后院。 “王大哥,贺兄呢?不叫他一起过去吗?”姜毅可能是怕落个私下行动的过错。 “贺大哥刚刚又去审问张家下人了!此事尚未确定,就先不告诉他了吧……” 王山挠挠头,不愿说贺宇是因为自己唠叨半天,实在忍不住了,索性跑了。 “哦~”姜毅不再说话,明白王山并不是很相信自己,怕折腾起来,不好和贺宇交代。 张家的宅子很大,亭台楼阁一样不缺,只是几人也没有心思欣赏,一帮人快步而行,走了不近的路,才来到后院内宅。 刚转过景墙,就是那种后世园林里常见的圆形门,姜毅三人就看到贺宇站在后院门口,贺宇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也很快回身,看见他们后表情很是诧异。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啊~贺大哥你也在啊!” 王山贺宇同时问道。 “我和姜兄弟他们闲谈,突然想起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张公子!” “哦?什么问题?”贺宇眼中精光一闪,笑呵呵的问道。 王山正犹豫要不要说是姜毅有发现的时候,姜毅已经开口说话了。 “贺大哥,王兄与小弟说起昨日他与张才喝酒的事情,小弟有些疑问,因此告诉了王大哥,此番跟过来也是想看看是否有误,不过,现在看到贺大哥,想必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哈哈哈~那就一起进去看看!”贺宇认真的看了看姜毅,随即大笑,带着众人迈入院中。 一进入张才的小院,一帮锦衣卫就很熟练的四散开来,把守四周。 “贺大人,王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听到动静推门而出的不是张才,而是管家,因为张百户去世,很多事情要张才这个少爷决定,因此摆脱嫌疑的管家并没有被禁足。 “管家,张公子呢?”王山先开口问道。 “少爷...” “我在这里,两位大人找我何事?” 还没等管家说完,张才就从房内走出来,脸色极为憔悴,等看到院中众多锦衣卫,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张公子,本官问你,昨夜你可是一直与王耀饮酒?” “是啊,我与王贤弟许久未见,喝了不少酒。” “期间可曾离开过?” “这...喝了不少酒,自然是离开过的。” “那方才为何不说?” “这...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我喝的太多了,一时迷糊了!”张才脸色苍白,越说越没底气。 “给本官仔细搜!” 贺宇懒得与张才废话,命人进房搜索,张才伸手想拦,却一下子就被如狼似虎的校尉兵丁带倒在地。 一时被惊呆了的管家,看到自家少爷被推倒在地,终于缓过神来,连忙上前想扶起张才。 “是那个老家伙逼我的,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他的错!啊啊啊~呜呜~” 张才一把推开管家,神态疯狂的喊着,声音逐渐歇斯底里,最后呜咽了起来! 众人沉默,没想到凶手真的是张才,管家跌坐在地上,被张才说的话惊得站不起身子。 这时两名校尉一个拿着一把刀,一个托着一团衣服走了出来。 “大人,卑职等人发现房内藏有一把刀,以及一件染血的衣裳!” “来人,将嫌犯张才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得探望!” 第五十九章 前因后果 微风拂面,姜毅和王耀站在船头,两人很有默契的都只是静静的站着。 昨日在张才屋内搜到凶器等物证,面对事实,崩溃的张才很快就招供了,其实说起来也是悲剧,张百户望子成龙,一心想让他在科举上有所作为,期望张才能够光耀门楣。 可他没想到张才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小的时候还能读读书,可越大越难约束,而且张才幼年丧母,张百户也是心软,所以一再迁就独子,等想纠正张才的时候,已经晚了。 张才读书不上心,仗着家世好,又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对饮酒作乐那是一发不可收拾,近两年更是迷恋勾栏之地,可谓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前段时间,张才和人聚赌,输了一笔钱,被张百户发现后禁足了许久,虽说这笔钱不算多。 张百户守着运河钞关,一年过手的银两极多,但也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要不然林副千户也不会秘密安排张权来监视他,大多是过手而已,毕竟还要上交,自己落手里的并不多。 可张才不知道他爹是锦衣卫啊,偶然之间听到张百户和鲁掌柜对账,张才没想到自家生意竟然做的这么大,进而不忿亲爹这么抠门儿,他不过是输了一点银两而已,和家里收入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等鲁掌柜告退,没两句便和张百户吵闹不止。 张百户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这些不是自己的吧......至此父子俩埋下心结。 等王耀和姜毅来到张家,张才是被长期禁足,那些狐朋狗友也畏惧张百户,因此不敢再来张家,苦于无人倾诉,终于等到这么一个算是靠谱的朋友来拜访,借着机会喝了不少酒。 喝到中途,王耀前夜宿醉,实在是熬不住了,直接喝趴了,张才则是借着酒劲儿,跑到张百户那里打算好好和自己亲爹聊聊,毕竟等亲爹那啥以后,以后这家产还不都是自己的...... 等他来到张百户的院子,恰逢张百户醒来的时候,毕竟是武人出身,身体还是硬朗的很,比张权估计的时间要早很多。 张百户醒来后终于缓过神来,登时怒火中烧,恰逢此时张才醉醺醺的跑过来和他讲些有的没的,让心烦意乱的他更是火上浇油,于是父子俩吵作一团。 据张才描述,当晚张百户对他极尽嘲讽,说他是个一无是处的东西,扬言除非他现在死了,以后就是把家产都送人了,也不给张才留一个铜子儿...... 喝多了的张权,哪顾得上听到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时难以控制情绪,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捅了过去,等冷静过来,发现张百户早就没了气息。 慌乱中的张才,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发现院中无人,也没发现平时在院中伺候的张权和环儿,急忙简单收拾一番,带着刀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凶器和衣服无处藏匿,慌乱之下只好先藏在了自己房内。 至于后来的事情,姜毅他们就都知道了。 这起凶案在姜毅看来,实属阴差阳错之下的巧合,既无预谋,也无动机,只不过是张才被刺激之后的冲动出手。 即使没有姜毅的发现,张才最终也不可能逃脱,毕竟锦衣卫不是吃干饭的,与贺宇的相遇就是明证,他肯定是在哪里发现了什么证据,也怀疑到张才了。 王耀是震惊且痛惜自己的好友做错了事情,姜毅则是深感子女教育的重要性,这张百户也是倔强,可能是一心想让张才摆脱武人的身份,所以一直不愿告诉张才,自己那个锦衣卫的身份。 岂不知堂堂首辅张居正也是军户出身! 其实在姜毅看来,以张才的性格,如果真能子承父业,进了锦衣卫的大门,虽然不一定能超越张百户,但也指不定如鱼得水,起码混的比现在强...... 现在状况就是强扭的瓜不甜,终酿恶果...... 张家的事情已经过去,姜毅不再多想,真正让他头疼的反而是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 今日清晨,上次在锦衣卫见过的王姓中年男人赶到了张家,姜毅这才知道对方乃是锦衣卫千户,上官驾到,贺宇和王山自然是不敢怠慢,把案件原原本本的上报。 不知是因为贺宇和王山在上官面前大大夸赞了姜毅,还是因为上次事情的关系,他被唤去后,被这位王大人好一阵安抚。 姜毅这才知道王姓中年男子,名叫王名世,浙江温州人,虽然是锦衣卫武官,却还是一副文人打扮,对他颇为和气,言道对姜父和他两位老师颇为钦佩,今后一定要上门致谢等等。 还特地让他认了叔父,不过有点不讲究的是,这次姜毅没捞着玉佩,王千户直说没有准备,下次上门一定补上...... 让姜毅有点摸不准的是,自己貌似和锦衣卫非常有缘,牵扯的有点深了,对姜家不知是好是坏! “姜兄弟,你说身外之物就如此重要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之一字,世人所欲,或为财、或为名,亦或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看个人追求什么吧!” “为了区区钱财,张兄竟向至亲下毒手,愚兄实在难以理解!” “王兄做生意为了什么?” “呃~自然是赚钱!”王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王兄羞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姜毅促狭的笑道,“小弟虽年幼,却也爱财,但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 “哈哈哈~是愚兄着相了!” “这就是了!小弟听人说过一句话,不要拿个例当整体,一样米百样人,不论何时,谨守本心即可!” “不要个例当整体?呵呵~姜兄弟的话总是发人深省啊!” “哪里,这都是小弟平日听老师讲的!” 王耀吹捧了一波自己兄弟的两位老师,很快午膳时间就到了,两人在船上简单吃了点东西,没多久便已到达无锡县城。 “王兄,不要送了,再送就送到家了!” “唉!今日一别......愚兄应该月中会再来无锡!” 姜毅脑门三条线:我还以为你要走个一年半载呢...... “哈哈哈~愚兄走了!” 难得见到姜毅吃瘪的样子,王耀神清气爽的转身就走...... 回家的姜毅,沐浴更衣后,先是好好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准备去对面老师家,今日虽然稍微晚了点,但也该去顾府向老师们问候请安,毕竟礼不可废! 第六十章 回顾家 还没等姜毅出门,顾达就已经闻着味儿跑到他这里来了。 “大哥,你可终于回来了!”走进姜毅的房间,顾达就开始嚷嚷起来,阿峰他们也没拦着他。 “呦!一月不见,你怎的又胖了?” “当然是想大哥想的,小弟一想到你就哦吼哦哦~” “打住,这歌不要对我唱!”姜毅很后悔某天不小心把这首歌唱脱了,让小胖子学了去,“你再哦哦的,小心我打你哦!” “空恨别梦久,唉~这么应景的曲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一想到大哥就不知不觉吃多了,所以,就这样了!”顾达学他的动作,手一摊,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滚!”姜毅的回应言简意赅。 “哎!大哥,我这也没白吃啊,就我现在这力气,阿飞和百田两人联手也不是我对手!哈哈~离你说的那个什么盖世高手,叫什么来的,对~郭达·斯坦森的境界应该不远了!” 姜毅起身看向顾达茂密的头顶,暗想:就你?!还差得远呢! 同时又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把这几个小伙伴儿带歪了,怎么每个都不太正常的亚子...... 姜毅正纠结的时候,顾达已经对桌子上的点心发起了猛攻,距离战胜点心那是真不远了…… “顾达,老师们在府里吗?” “三伯不在府里,不过四伯在!吧唧吧唧~” 大师傅顾宪成可能又去其他地方讲学了,还好二师父顾允成在家。 “你慢点吃,没人抢你的,在府里没吃饭是吗?” “吃了,可是我现在饿啊……”顾达表情很无辜。 “......” 等顾达吃完,姜毅就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去顾府了,进了占地极大的顾府,还是一切如旧,是真的很旧...... 顾府太大了,全修的话姜毅修不起,不过给两位老师修修书房还是可以的,对了,修书房的同时还要修顾老太公的房间,至于其他的地方只能等以后慢慢弄了。 “大哥,你带的礼物有没有吃的?” 回家的路上,顾达对阿峰提着的礼盒很感兴趣。 “没有......都是些最近刊印的书籍,还有两幅字画!” “没吃的哪叫礼物呀!” “行了,晚饭叫上阿飞和百田来我家里吃饭!现在你闭嘴!” “哈哈哈~那我现在去找他们,你自己去四伯那里吧!” 生怕姜毅反悔,顾达转身就找人去了,他不想去自己四伯那里,不然去了还要被教训好好读书...... 看着一溜烟儿跑掉的顾达,姜毅只好自己去了。 “弟子姜毅,拜见老师!” “起来吧,在老师这里不讲这些虚礼!” “礼不可废!嘿嘿~况且弟子已经许久未拜见老师了!今日回到无锡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了!” “好!不过,你不是昨日应该到的吗?怎么今日才到无锡?” “呃,弟子途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因此晚了一日!” 姜毅有点纳闷,老师怎么知道自己应该昨日到的,想想可能是家里不放心,提前遣人来无锡了。 于是将路上发生的事情,仔细的和老师顾允成说了一遍。 “为师知道王名世此人,其人文武双全,乃是上一科的武状元,为师记得还是个武三元!”顾允成赞叹道。 “我大明还有武状元?”姜毅很好奇,对于武状元他就知道电影里的苏乞儿,不过那个好像是满清的。 “当然!我朝武举先策略,后弓马,策不中者不得试弓马!因此不可小视武举,尤其王名世,不但武艺超群,而且精通经史,号称武艺、诗词、书法三绝!” “原来如此,可武状元仅仅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老师,这是不是有点低了?” “唉~如今我朝将门大多世荫承袭,武举也不过寥寥而已,现在除了边军,其余卫所糜烂,不堪大用呐!” “老师,那......这位王大人几次三番的说要来徒儿家里......” “无妨,王家出身名门,且与嘉靖朝张秉用有亲,王名世祖父又因抗倭就义,在温州王家素有贤名,即便入了锦衣卫,也没听闻他有什么恶行,何况你爹加上为师三人也不是吃素的!” 看着豪气冲云的老师,姜毅莫名的感到一种心安,这个年代找到一个靠谱的老师,那真的是多了一个靠山! 何况万历朝锦衣卫名声不显,对比前朝和后面的,那算是非常低调了,不过姜毅隐隐记得万历朝太监好像跳的厉害啊! “对了,老师,徒儿这次回来,父亲特意让带了不少新刊印的书籍,还有两幅字画!” “仲文兄费心了!” “老师,最近徒儿新制了一批新奇物件,此前带回苏州把家里拾掇了一番,父亲都赞不绝口,徒儿想给老师和太公也换一遍,动静儿可能会有点大!” “好!为师吩咐下去,让管家听你的!” 对于姜毅的孝敬,顾允成很爽快的笑纳了,只因他以为就是换点家用,根本想不到动静儿有多大...... 师徒俩人叙话良久,直到顾达带着顾飞和张百田来到顾允成院里,只见顾达在房门外探头探脑的,最终还是被顾允成发现了。 “你这猢狲,又来四伯这里作甚!”顾允成笑道,他还是很喜欢这个胖胖的侄儿的。 猢狲? 姜毅差点儿笑出来,暗想老师是不是对猢狲有什么误解,后世动物园里都见不到这么胖的灵长类动物...... “侄儿给四伯请安!呵呵~侄儿是来找姜毅的!”顾达讨好道。 “去吧!别忘了后日去学堂!”顾允成只是叮嘱了一句,难得没有对顾达说教,可能是因为姜毅在身边,多少要给自己侄儿一点面子。 “徒儿(侄儿)告退!” 两人很乖巧的行礼告退,等出了房门,姜毅就被顾达拉着跑,一直来到院门口。 顾飞和张百田见到姜毅很是高兴,只是让姜毅摸不准的是,不知俩人是因为见到他高兴,还是和顾达一样因为以后又能蹭饭而高兴...... 几人随即一同往姜毅那里走去,路上顾达不停的和顾飞和张百田斗嘴,落日余晖照在打打闹闹的三人身上,让走在后面的姜毅看的出了神,心内一片愉悦。 第六十一章 又一年 夏去秋来,凉风习习,不是夏天过去了,而是转眼就又是一年! 这一年一切如常,姜毅在无锡和苏州两头跑,一种以前在隔壁城市上大学的即视感。 姜家的玻璃生意做的越发兴旺,姜母年底算账的时候,越算越惊,直呼自家可能挖到了金矿,还是炼好了再埋进土里的那种。 姜父毕竟是读书人,见过世面,只不过就是夜里睡觉会莫名的笑出声来而已...... 姜毅倒是不甚在意,此时受限于制作规模,也就是给家里增加了一倍收入而已! 嗯~不值得骄傲...... 见家里还镇得住场面,步入正轨后姜毅就很少再关注了,毕竟,在他眼里也就凑合算是一个产业...... 最近姜毅烦恼的是自己的身体,现在都万历二十六年了,算算自己已经重生九年了,虚岁都十岁了,可身高也就一米出头! 他害怕失去自己曾经的高大帅气...... 正在乱想之际,门外的吵闹声打乱了他恬不知耻的自恋。 “今儿谁都别和我抢地主,我要杀你们个片甲不留,以报昨日之恨!” “呵呵~” “切~” 顾学“四大金刚”里另两位的回应,表达了对顾达的不屑一顾。 “大哥!今天我们吃什么?” 人未至,声已传进房间,姜毅以手扶额,又一次悔不当初把扑克牌做了出来,让这三个吃货深陷其中。 只见三人同时迈进房间,壮实的顾达居中,顾飞和张百田走在两边,就像一个“山”字。 忽略顾达,看着左右两人,姜毅暗自思量:难不成是“近矬者矮”,可顾达为何长这么高,还这么胖!快比他们三人高一头了,这怎么解释...... “姜毅,你怎了?” 顾飞见姜毅的眼神来回看向自己和张百田,出声问道,他向来都是对姜毅直呼其名,也是三人中唯一不喊大哥的人。 “呵呵~没什么!夫子这几天回乡省亲,老师又放了我几天假,除了读书,我计划一次秋游,咱们一起出城瞧瞧如何?” 顾飞挠了挠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顾达,“呃~三伯没告诉你这几天我们要回泾里?府里各房都要回去,我与顾胖子也是要跟着回去的!” 这次轮到姜毅挠头了,两位老师什么都没和他说啊,再说了顾飞你和顾胖子不一样,他根正苗红的,你只是顾氏宗族,究竟是什么大事儿,顾家几乎要倾巢而动。 “这次回去是祭祖,我和我爹说想留在无锡陪大哥,可我爹说,如果我不回去就抽死我!唉~~” 顾张两人:...... 姜毅暗恼:顾小胖子,你胡说八道,可别连累我...... “我就是说说而已,又没说一定不回去!” 见三人异样的目光,顾达也知道自己犯傻了,但他只是当时没管住嘴而已,却因此差点儿挨揍! 眼见秋游计划泡汤,姜毅顿时也没了兴致。 “大哥,我还在无锡啊!咱俩去秋游吧!” 张百田听到出城秋游很兴奋,连忙表示自己可以去! “四弟!你是不是飘了?你二哥、三哥都不在,就想自己和大哥出去耍!是不是太过分了?” 姜毅还没回话,顾达就攥紧拳头,对张百田的想法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二哥!我只是不忍心大哥的秋游计划付诸东流啊!” “哼!我看你就是想把好处独吞喽!” 张百田:...... “好了!那就下次吧,咱俩就在城里逛逛吧,以后还有机会,阿飞,百田一会儿午膳我们多吃点!”姜毅对两人说道。 顾达:为何感到自己被孤立了...... 午膳过后,姜毅靠在椅子上,挺着吃撑了的肚子养神,其他三人拿着纸牌已经打得不亦乐乎! “三地仙带小三!”顾达的喊声很有气势。 “三天仙带小二!”可马上就被顾飞压制。 “哈哈哈~看我的!大罗金仙带天仙!” 顾飞、顾达:...... 众仙:感到有被冒犯...... 姜毅在一旁差点儿笑出声来! 他无聊时把后世的扑克牌搞了出来,字母勾、圈、凯现在没法用,他只好折中用这个方法代替一下。 如今的纸张质量达不到后世标准,更不可能表面塑膜,印出来的这些硬纸牌,最多也就能用十几次,好在姜家不缺钱,不在乎这点消耗。 “百田!你我都是百姓,为何金仙牌砸我?!” 顾飞被砸蒙了,气的两手直抖...... “这......小弟只是觉得这牌地仙、天仙如此之顺,于是就接上了......” 顾飞:......怪我了? “哈哈哈~出牌不悔真君子!四弟,你出牌!” 顾飞无奈,只得示意张百田继续。 “对...对三!” “对四!” 顾达给张百田比了个大拇指,恨不得亲上一口。 此次牌局接近尾声,只听顾达一声大喊,“五六七八九顺子,底牌一张!要不要?” “慢着!哈哈~六七八九十!也是底牌一张!” 见张百田的牌竟然正好压自己一头,顾达面如死灰,自己面前最后两张代表点心的纸条也要飞了! “哈哈哈~二哥,你要不起吧!看我最后一张......!” “且慢!” 张百田正要甩牌,顾飞连忙喊道,低头注视着自己手里的纸牌,根本没注意到张百田疯狂给他的眼神暗示! “天神炸!一张四!” 顾飞轻轻的放下两张纸牌,然后看向张百田,又轻飘飘的扔出一张“四”。 张百田看看顾飞,又看了看桌面的牌,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纸牌。 “要不起!” “哈哈哈~一张六,双倍赔付!” 顾飞愕然,连忙翻看张百田手里的纸牌,只见印着的四颗大五角星,让他觉得异常刺眼! “这叫什么?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呀,天不绝我,快给纸条,勿要耍赖!” “三哥!你为何要炸我?” “呃~” 顾飞无语,抱拳致歉,默不作声的把纸条扔给顾达...... 顾达收好纸条,本以为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没想到竟然翻身了,这下又可以搏一搏抢地主了! 最终还是以张百田输光了纸条结束了这场牌局,顾达成了最大赢家! 而顾飞还好,只输了一小半,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少吃两口点心又死不了! 顾飞心中暗慰自己...... 这......难不成这就是顾达长得比较高高胖胖的原因? 平时吃的就多,还老蹭别人的吃食,再赢一些胜利的点心? 看着打打闹闹,还在复盘牌局的三人。 姜毅陷入了沉思...... 第六十二章 勿立旗... 数日后,姜毅正在吃着午饭,阿峰轻轻敲了两下敞开的大门,开口说道。 “少爷,刚刚王总旗遣人送信儿过来,说近日还会到无锡一趟,和少爷有要事相商!” “阿嚏~他能有什么要事,无非就是找个理由来蹭吃蹭喝......” “呵呵~少爷明鉴!” 姜毅打了个喷嚏,暗想是哪个美女在想自己,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才九岁,总不能是后世的美女想自己呢吧...... 让人给自己填了一件外套,这天气转凉,还是加件衣服的好,如今这年头可没有康xx感冒药! 王山这个锦衣卫总旗官,天天不好好当差,一个月隔三差五的路过无锡,还老来家里蹭饭,自己又不好拒绝。 姜毅此前放假回苏州时听娘亲提过,王家帮了府里一个大忙,没具体和他讲原由,但有了这句话,王大千户的便宜侄儿来无锡蹭顿饭,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两位老师和顾达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回无锡短则要三五天,长则七八天都有可能,而苦逼的自己,大冷天还要出门,可谁让自己答应张百田了呢! 当然,双人秋游就算了,还是在城里逛逛吧,虽然顾达他们俩不在,团建还是要继续的,毕竟也不好伤了四弟的心...... 穿着一身看起来朴素低调的衣裳,带着两个跟班就出了大门,如今阿峰也算是玻璃坊的见习掌柜了,每天的事儿也不少,姜毅让他平时多跟着老掌柜学学,毕竟阿峰的定位,是自己将来的职业经理人,俗称大管家,懂得要多,技能更要全...... 顾家的大宅子在城西,不算偏,但距离城里热闹的地方还有段路程,当初姜毅父母为了能让他就近上学,就在顾家对面安了家,张百田家里倒是离那边不远。 姜毅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些出门,沿途慢慢悠悠的走着,看着稀奇的或是好吃的东西就驻足,一路上不仅是他,连两个跟班都是吃了不少东西,现在姜家所有下人都知道少爷随和,跟在身边是个美差,起码口福不错! 到了约定的地方,这是一个比较大的街口,在姜毅看来,这就是现在的无锡城主干路的交汇点,四个方向人来人往,铺面云集,很是热闹! 姜毅心想,路口如果有个环岛,那就完美了! 熟门熟路的进了一家饭馆,刚走进去,眼尖的店小二就看到了他,连忙迎了过来。 “姜少爷,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姜少爷楼上请!” “不了,在这里等会儿百田,就坐在窗边的位置就行!” “好嘞,姜少爷这边请,小的去沏壶好茶!” 说完领着他们走向靠窗的桌子,发现只有大门边上剩下一张空着的桌子,其他都坐满了,姜毅也不介意,径直坐了下去,店小二勤快的抹了一遍桌子,连忙跑去找掌柜的拿好茶叶去了。 这家店是顾家五叔开的,也就是顾达的父亲,姜毅两位老师的亲弟弟,这里原来生意很一般,后来姜毅把自家的厨子送过来教了几天的菜,这生意就慢慢有了起色,如今也算是无锡颇有排面的饭庄了。 想起当时顾达带着几个兄弟来玩耍,顺便吃了顿饭,姜毅就知道顾达为何总是来蹭饭了,自家开的餐馆,口味竟然如此“低调”,想必顾达家里的厨子真不咋地...... 有着两位老师的关系,何况顾达现在也是自己的小兄弟,姜家厨子免费上门授艺也就顺理成章了。 顾家五叔也是个厚道人,生意有了起色之后,便每隔三个月往姜毅那里送去两成的分红,不收还不行! 按顾家五叔的说法就是,当初他盘下来这处店铺,本想着给家里添点进项,可事与愿违,如果没有姜氏厨艺秘方,赔钱不说,更不会有如今的兴旺,虽然姜毅是三哥和四哥的弟子,但他更不能平白占了小辈的便宜! 姜毅请示了两位老师后,也就默认了,心想,毕竟也没几个钱...... 因为一年几百两银子推来推去的,太难看! 很快,干活儿麻利的店小二给姜毅斟茶上糕点,热情的伺候着,姜毅看店里客人不少,摆摆手让他去忙,小二告罪一声就去招呼客人了。 姜毅喝了两口茶水,看向窗外,今天午后阳光明媚,虽然温度不高,但在太阳底下晒着也很舒服,街上行人众多,正是闲溜达的好时候。 好一会儿,正纳闷张百田怎么还不到,转头看见两个随从坐在那儿挤眉弄眼的。 在外,他不喜其他人像柱子一样站在他身后,可姜母也对他们这些跟来无锡的人吩咐过,少爷出门时身边不许离了人。 加上姜毅对人向来随和,在街边小摊,或是不进雅间的时候,一般都是让他们也一起坐下来,只不过他们顶多吃些少爷在街边买的零食,和他坐在一起时,却绝不会动桌上的吃食而已。 “你俩为何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的?” “少爷,小的好像吃坏了肚子......” “小的也是,少爷......” 姜毅:...... “不舒服就去茅房,在这儿演默剧呢?” “少爷,小的肚子疼的厉害!想先去,富贵儿拉着我,不让我去......” “少爷,小的比张大哥急......” 看俩人急的脸都红了,却不肯松开对方的衣衫,姜毅也是无语。 “那就一起去啊,难不成你们想拉在这儿?” “不行,少爷身边不能离了人!我们就是拉在这......” 富贵儿俩人还记得夫人的命令。 “都给我赶紧滚去茅房!真敢......以后你俩就滚回苏州,这是老师家里的店面,我还能被人拐走了不成?” 止住富贵儿恶心的宣言,姜毅没好气的让俩人赶紧滚蛋。 富贵儿俩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了看姜毅,见少爷瞪着他们,忙弓着腰疾步走向茅房。 俩吃货! 让你们明明都吃撑了还硬塞! 姜毅腹诽俩跟班不知道适可而止,却不想想,一路上都是他要买的东西,吃了两口就转手给俩人,富贵儿俩人怕浪费,不吃坏肚子就怪了! 转头望向窗外,暗道张百田怎么还不来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不远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姜毅喝了一口茶,要不一会儿还是和百田先去玻璃坊转转?自己也有段日子没见到十一叔他们了…… 再看向窗外,姜毅突然发现张百田停住和一个青年男子说话,片刻后,竟然跟着此人转入另一条小巷子。 姜毅皱眉,不及细想,起身出了店门,朝张百田的方向跟了过去。 等走进小巷,竟然没看到张百田的身影,狭小的巷子内也没什么人,和巷子外的街道截然不同。 顺着小巷拐了几个弯,除了几户人家的小门,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姜毅暗道不对,正要转身回去时,就听见身后有动静儿。 他不敢回身,想要径直向前跑,还没跑出两步,颈后就被人拍了一掌,顿时昏了过去。 擦! 这是姜毅昏迷前唯一的想法...... 第六十三章 难兄难弟 等富贵儿回来时,没见到自家少爷,以为姜毅可能和掌柜的聊天去了,于是坐在原来的位置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另一个随从张小六才回来。 “富贵儿,你回来的蛮早的嘛,适才还和我抢着去?!” 张小六神色放松,一副戏谑的口吻,颇为轻佻。 “因为我比小六哥吃的少!” “你......”张小六笑着指了指富贵儿,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两人坐着等了半天,期间张小六又去了一次茅厕,回来发现少爷还未回来,两人有点慌了。 “小六哥,你在此候着吧,我去找找少爷!” “好!” 富贵儿说完起身走向后院,找到了正在独自算账的大掌柜。 “咦?掌柜的,可见到我家少爷了?” “你是富贵儿?老夫一直在此处核账,未曾见过姜公子!” 掌柜的倒是好记性,认得经常跟在姜毅身边的跟班姓名。 “这~~小的去后厨看看!” 见富贵儿话还没说完就跑远了,掌柜的笑着摇摇头,继续核算自己的账本。 虽然姜毅现在已经很少进厨房了,但富贵儿知道自家少爷指不定心血来潮,少爷以前管这个叫视察工作。 他匆忙跑向后厨,一进后厨大门,就伸长脖子四处看,别说这厨房还挺干净,倒是按照少爷的要求做了,基本达到少爷所谓的卫生标准! “可曾见到我家少爷?” 富贵儿有点急,随手抓住一个帮厨问道。 “呃......” 帮厨小工一脸懵逼,谁知道你家少爷是哪个! “富贵儿,你怎的来后厨了” 刚刚在店里伺候的小二恰好来到后厨,见他抓着一个帮厨急的抓耳挠腮的。 “侯三,可曾见到我家少爷?” “姜少爷不是一直在店里?” 富贵儿急坏了,推开愣着的帮厨,在厨房里跑着看了个遍,等出来时,脑门上已经全是汗珠,说不清是被厨房的热气熏的,还是急的! “哎~富贵儿?” 店小二侯三话还没说完,富贵儿又已经跑远了...... “找到少爷没有?” 张小六见富贵儿独自疾奔而来,心就是一沉,忙起身开口问道。 “坏了!小六哥,我四处都找遍了,没见到少爷!” “当真?你可是看仔细了??” “掌柜的和后厨那边我都去过了!” “茅房呢?” “呃~那我没去!” “我去瞧瞧,富贵儿你在此候着!” 很快,张小六阴着一张脸回来了,富贵儿见状更是六神无主。 “咱俩在去街面上找找,少爷没准儿是寻张公子去了!” “这~小六哥,咱们现在要不要回府,多找些人过来?” “糊涂!少爷兴许只是在外闲逛,一会儿就回来了,本没什么大事,你回去惊动了徐管事,因此怪罪起来,你还想不想待在府里了?” “可是......”富贵儿话还没说完。 “行了,快去街上寻寻,找到少爷就回来,如果寻不到最迟一刻钟就回来!” “好吧!” 这边两人连忙出门,分好各自的方向,便四处寻找姜毅去了。 而另一边的姜毅,被人拍晕之后,就被带到了一处小院中,不仅是他,还有张百田。 该说姜毅体质好呢,还是被拍的轻,没多久就醒了,只是还晕乎乎的,后脖子疼...... 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嘴里还被塞了布条,庆幸的是,味儿不大! 他抬眼看看四周,发现张百田就在他不远的地方,一样的待遇! 姜毅只想口吐芬芳,倒不是怪张百田,气的是自己两辈子加起来超过四十岁了,竟然这么大意! 唉......“安逸”的封建社会害人呀! 正观察环境想着如何逃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声音,姜毅连忙继续装晕。 “货带回来了?” “呵呵,田爷,你瞧好吧!” 听起来几人都不是本地的口音,接着脚步声越来越重,几个人就进了房间。 “咦?怎的多了一个?” 屋内空旷,一览无余,田爷立马就发现不止一个。 “今儿我和傻子取货的时候,傻子发现这个娃儿跟在我后面,随手就拍晕带了回来!” “呵呵,田爷,我和黑哥办的不差吧!” “放屁,平时我怎么教你们的,都特喵的当耳旁风啦?” 田爷闻声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怒骂傻子两人。 黑子连忙说着好话认错,傻子唯唯诺诺的不再出声。 田爷稍微消了气,上前查看张百田,几人动静不小,张百田终于是醒了。 张百田醒后还没弄清楚状况,等反应过来时,吓的哭了出来。 姜毅也装不下去了,假装害怕的缩了起来,倒是没哭,让田爷三人有点意外。 “嗯,货没错!娃儿乖啊,今后你吃香喝辣的,嘿嘿~别忘了爷的功劳啊!” 田爷满意的冲黑子和傻子点点头,然后走向姜毅。 刚走近点,田爷眉头就皱了起来,走到姜毅身前,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田爷提着的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衣服的面料,再仔细看了看衣服的针脚,脸色越发难看。 “啪啪!” 田爷回身就给俩人一人一巴掌,把黑子和傻子抽的一愣一愣的。 “田爷!这是为何?” “田爷!俺知错了” 黑子懵逼的问道,傻子则是熟练的一跪,低头就认错...... “为何?老子怎么就收了你们两个混账,脑袋上两只招子莫不是瞎的?” “田爷息怒!我们知道错了!” 黑子见田爷怒色不减,也是急忙认错。 “傻子跟我三年,出手次数不多也就算了,黑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呃~田爷,这从何说起啊?” “傻子缺心眼儿,黑子你是瞎,你仔细瞧瞧这孩子的衣裳!” 黑子只好按田爷说的做,越看越是懊恼,然后不发一言,也跟着跪了下去。 “黑哥,你怎的也学俺?” 傻子憨憨的问道,把田爷和黑子都气乐了…… “田爷,我错了,给你惹麻烦了!” “咋了?”傻子还是没搞清楚。 两人:...... “黑子你给傻子说说!” “是!田爷一直叫小的们,寻货取货一定要小心,今儿货没问题,但是傻子拍回来的娃子出了岔子!” “啥岔子?俺刚刚瞧过了,这娃儿不比取来的货差!” 黑子无奈,指着姜毅继续给傻子上课。 “傻子,你看看这娃的衣服!” “咋了!就是娃娃的衣裳嘛!” 田爷听到傻子还不服气,一脚踹翻他,指着傻子的鼻子气道。 “你看看这料子,这针脚,能是普通人家穿上的?家财万贯也不过如此!” “田爷,俺错了!” “傻子”不傻,认错速度极快...... 带他们入行时,田爷以前三番五次告诫他们,有权的不拐,有钱的不拐,兔子不吃窝边草,自己老家的也不拐,寻货一定要选普通人家。 如今田爷说他拍回来的貌似是个权贵子弟,这就是他出的纰漏了。 “田爷,那这娃儿该如何......”黑子在一旁问道。 “你们二人说该怎生处置了?” “埋了!”傻子低头回道,黑子没吱声,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毅低头没看见黑子的动作,只是听见一声“埋了!”,后背登时出了一片白毛汗,强忍着没出声,心底怒喊一声国骂! 田爷没说话,看了看姜毅,抬头时眼珠乱转。 “此地不宜久留!黑子,给这俩货灌药,立刻出城!” 第六十四章 波折 “黑傻”二人组跟着田爷出了房门,很快端回来两碗药,姜毅和张百田歪着脑袋挣扎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外田爷问他俩弄好了没。 傻子一急,捏着姜毅的下巴就灌了下去,一碗药水倒是洒了大半,另一边黑子也很快给张百田灌了药水。 张百田被灌得呛了鼻子,哼唧了一阵儿,慢慢就不出声了。 姜毅还好,洒的多,喝进去的少,只是感觉药水有点恶心,开始还撑得住,但他机灵地也学张百田装晕,这时还想着找机会逃出去,可装晕没多久,药效发作,真的晕了过去...... 两人被装进一个大箱子里,抬上一辆马车,就直奔西门而去。 另一边张小六和富贵儿两人,找了半天,都是超了约定时辰才回来。 “完了完了,小六哥,我在街上寻了许久,问了好多人,都说没见到少爷!” “我这里也没寻到!” “少爷在我们手里丢了,这可怎么向老爷和夫人交代啊!” 富贵儿说的话让张小六神色一变,低头不语。 “小六哥,你在这里再等等,我这就回府里!” “慢着!富贵儿,你说少爷会不会去张家了?” “不能!少爷虽然性子懒散,但少爷不会这么不晓事儿!” “可是......” “别可是了,少爷丢了,怕不是被人拐走了,我......我这就回府!” “慢!我走的快,富贵儿,我回府里报信儿!叫人都出来找找!你在此候着,千万不要离开,万一少爷突然回来了呢!” 张小六连忙阻止了他,并叮嘱他不要乱走。 “呃~也好!小六哥,你快去快回!” 张小六摆摆手,走出饭庄,朝府里方向跑去,只是跑了没多远,转过一个街口,就慢了下来,脸上阴沉着,却是越走越慢。 快到姜家附近,张小六揉了一把脸,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脚步快了几分,进府时和往常一样,与几个家丁互相调侃,这才进去。 张小六找到徐管事,点头哈腰的向他问好。 “徐管家,小六给你请安了!” “小六啊,你小子嘴就是甜!哎~不对啊,今儿不是你和富贵儿跟在少爷身边呢吗?” “没错!徐管家记性真好!” 张小六学姜毅给徐管事比了一个大拇指。 “少来这套,快说,你不跟着少爷,怎的这时回府了?” “回徐管家,是少爷让小的回来的,适才小的和富贵儿陪少爷闲逛,遇见一个道士在街上卖祖传的宝贝,少爷瞧了许久,决定买下来,这才让小的回府取银子!” “哦~少爷又发现宝贝了?要多少?” “整整二百两银子!” “嘶~这么多?” 徐管事嘬了嘬牙花子,诧异的问道,倒不是真嫌多,而是自家少爷逛街买东西,就从来没主动要用这么多银子,平时也就是用些铜钱,碎银子。 “小的也觉得太贵了,怕被骗!和富贵儿劝了好一会儿,可少爷定要买下来!” “放屁!你俩被骗了,少爷也不会被骗!” “徐管家说的极是!是小的胡言乱语了!” “要用这么多银两,在街上多扎眼,怎么不带人回府里?” “说了,可是那道士信不过我们,不肯来府里结钱,一定要见到现银!” 张小六演技爆棚,一副对道士小人心态很愤慨的样子。 “既然少爷要买,那肯定是有大用处的!我给你写张条子,去账房支出来!” “徐管家,这么多银子,小的自己拿着,心里也不安啊,要不让峰大哥与小的同去?” 张小六心眼儿多,跟来无锡没多久,就知道了徐管事有点不待见姜峰,当然并不明显,但张小六却是看出来了! 徐管事年纪也不算大,本以为被夫人派来跟着少爷,将来可能像福伯一样变成府里的下一代大管家。 可来到无锡后,他与少爷一直亲近不起来,总感觉自己游离在少爷的小圈子之外,而且,姜峰来无锡后勤奋好学,一改原来在苏州时的样子,自然更让徐管事心里不舒服,冥冥中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个机遇。 尽管姜峰一直对徐管事颇为敬重,但徐管事心底还是有了芥蒂,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本想派人跟着的想法,也因为张小六的一句话改变了注意。 “阿峰在玻璃坊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就无需让他跑一趟了!” “那......徐管家,你安排一个人跟着小的?” “无妨!这点银子而已,再说了,小六你也进府两年多了,对你,徐某还是信得过的,自去账房支银子,别让少爷久等!” “哎~徐管家说的是,不能让少爷久等了!小的谢徐管家看重,今后一定尽心为徐管家、为府里做事!” “嗯~~去吧!” “是,小的告退!” 张小六恭敬的退了出来,出门后拿着条子的手不自禁的攥紧了,差点儿把条子窝成一团。 没一会儿,张小六带着二百两银子出了府门,混入街上人流,快速的向城外走去,与姜毅他们出城的时间没差多久,只是一个西门,一个往南门。 富贵儿在顾家饭庄,不安的等待着,不时的看向门外,期盼着姜毅能够突然出现在眼前。 等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富贵儿已经焦躁不安,感觉到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此时饭庄内已经没有几桌客人,小二们终于闲了下来,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吃饭、休息,保存体力应对晚上的忙碌。 “富贵儿,你怎么还坐着呢?没和姜少爷出去?” “侯三,出事儿了,你把掌柜的请过来!”富贵儿终于忍不住了,却一直盯着窗外,不敢离开座位。 “何事如此急切?稍等!我这就请掌柜的过来!” 侯三走过来刚说到这,就问不下去了,不热的天儿,对面的富贵儿满脸的汗珠,眼睛通红,异常骇人! 掌柜的很快就来了,富贵儿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哎~富贵儿,这是怎的了?”掌柜的吓的一激灵,忙伸手扶他。 “掌柜的,小的犯了大错,少爷......少爷他丢了!” “啊?” 掌柜的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情不自禁的掏了掏耳朵。 富贵儿顾不得其他,连忙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连张小六回府报信儿,至今未归的事情都说了。 掌柜的越听下去,越是心惊!恨不得立刻打死跪在身前的祸害,虽说这是富贵儿和张小六的罪责,可此事发生在饭庄里,自己如何脱得了干系! 不说姜家,就是府里的两位大老爷,还有五老爷都能把自己活剥了! “侯三!”掌柜的凄厉的怒喊一声,那嗓子,吓的背后不远处正在吃饭的侯三差点噎死! “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掌柜的?都叫过来?” “老子说话没听见吗?所有人!你们几个别吃了,把大板儿插上!” 掌柜的虽然慌,但也是个能人,而且店里大半都认得和和气气的姜家少爷,他让认得人的,带着其他人,分了好多组,去街面上四散寻人。 “侯三,你带个人再去姜家报信儿,那个小六这么久没回来,怕不是跑了!然后回去请二管家把咱府里的家丁都散出来找姜少爷!” 侯三知道严重性,连忙带着人跑出去报信儿了。 跪在地上的富贵儿,急的哭了,但还是很诧异掌柜的这么说张小六,还替张小六辩解了几句。 “你个憨包儿!如果找不回来姜少爷,有你受的!” “少爷对小的亲如家人,如果少爷丢了,小的也不活了!” “唉~~” 第六十五章 炸窝了 昏迷的姜毅和张百田两人被装进木箱带出城后,马车直奔太湖的方向而去,终于在湖边的一个偏僻村落停了下来,整个村落可能也就十余户人家,看着很是萧条,傍晚的时候也没几户炊烟。 傻子牵着马车在一处院子大门前停了下来,这处院子与其他人家还有段距离,最近的也在百米开外。 “田爷,到了!”傻子嗓音不小。 “知道了!老子又不聋,喊那么大声做什么?”一路颠簸,根本没睡着的田爷没好气的说道。 黑子在另一侧麻利的下车,来到门前很有节奏的敲了几下大门。 大门吱悠一声开了一条小缝儿,却无人说话。 “二哥,是我!” “黑子?” “嗯,田爷也在!” 大门后的人闻声,探出一个脑袋,长得很普通,面对面经过都记不住长相的那种。 “老二,家里可还好?” “田爷放心,一切如常!” 二哥笑呵呵的打开院门,迎田爷进院子里。 “嗯,傻子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牵进来!” 田爷看傻子还在那儿傻站着,就气不打一出来。 “田爷一路辛苦,老五他们昨日回来的。” “事儿办的如何?” “很顺利!” “好!跟我来,有件事要你走一趟!” “是,田爷尽管吩咐!” 两人穿过院子,在一间屋子内坐下喝茶休息,老二汇报了一阵儿这几日的状况。 “老二,你跟我也有六年了吧?” 田爷喝了一口茶,身子放松的往椅背一靠,貌似随意的问道。 “小弟跟着田爷六年有余了,如果当初不是田爷施救,也没有小弟此时的好日子!” 田爷与老二他们表面上是拜把兄弟关系,做这行当许久,混迹江湖多年从未出过错,其人身手高明,且心狠手辣。 “你倒是不忘本!” “田爷过奖!” “听说你和铁臂刀还有来往?” “田爷!我可是对田爷一直忠心耿耿呀!小弟对天发誓,我李武如有二心,天打五雷轰!” “老二,你急甚子?我又没怪罪你!” 田爷笑呵呵的安慰着李老二,越是这样,李老二越是不安,唯恐田爷认为他吃里扒外,收拾了他。 “老二,你不要多想,我知道你后来和铁臂刀的人有来往,江湖中人交友广阔实属正常,何况你的根儿在那里,有些人情往来也是正常滴。” 李老二被田爷的话弄懵了,不知道田爷是不是在说反话,当初自己还是铁臂刀那个土匪窝子的一员,只因跟着的首领和大首领起了内讧。 最终夺权失败,自己也没落好,跟着出走山寨,因伤被丢弃在路边,还是被田爷救了,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所以李老二倒真没什么二心。 当然,李老二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跟了田爷两年,他混到了六哥的位置,第三年就变成了二哥,就是因为原来的二哥三哥联合几个兄弟要造反,反而被田爷一手全收拾了,现在尸骨无存...... 现在倒好,田爷这个团伙,就数他资历最老,底下的人几乎换了一茬儿。 田爷作为这伙人的带头大哥,李老二一是为了报恩,二是慑于田爷的手段,上位后连大哥都不肯叫,直接喊田爷,也是恭敬到极点了…… “不敢瞒田爷,前两年小弟在苏州办事的时候,确实又见到原来寨子里的伙计,原本关系还不错,这两年偶尔也见两面,但小弟绝对没有多嘴,他也只当小弟是发迹了,偶尔出来消遣时,一起吃些酒而已!” “嗯,这我晓得,我就喜欢老二你这谨慎的劲儿!” “田爷明鉴!” 李老二闻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暗道还好自己嘴严,要不然就奔了前任的老路了。 “嗯,现在要让你去办件事儿!” “田爷请讲!” “这次傻子拍回来一个娃......” 田爷在老二耳边说了好一阵儿,他才明白,原来田爷认定傻子拍回来的孩子非富即贵,拐走卖掉怕有麻烦,却又不想直接处理掉,更不想白白送回去,就想找伙匪人,卖给他们,或者从中抽成。 李老二这才搞明白,合着田爷不想干绑票的活儿,还想赚钱,所以就想找一个靶子立在前面。 “田爷,这个小弟可以找人传话,可......” “有话但讲无妨!” “就是怕他们不肯先出银子买下这孩子,如果从赎金抽成,小弟更不敢担保这银子能不能收回来!” 田爷沉吟片刻,确实有点麻烦,自己虽然有些许威名,但也不够铁臂刀那伙人看的,就算自己身手再好,一个人也干不过对方一帮人啊! 更别说自己手底下这些人,真敢动家伙的,都被自己埋了...... 现在的这些中看不中用,一旦有状况肯定都先跑没影了…… “田爷,不如这般,小弟先和那边传句话,咱们也先探探这孩子家里,如果家底丰厚,大家都有的赚,兴许就迎刃而解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把黑子他们带回来的两个娃儿和老三拍回来的瓷娃娃关在一块儿,莫要太过苛待,这次就指望他们卖个好价钱了!” “田爷放心,小弟这就去安排!” “嗯,一路颠簸,也有点累了!” “田爷先歇着!” 李老二很有眼色的退了出来,先去找黑子俩人,把姜毅他们安顿好,实际上就是扔进一个房间,等他们自行醒过来...... 再说姜家那边,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当徐管事听见侯三带来的消息,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压住心底的惊悸,徐管事终于明白大概情况了,此时最要紧的是找到少爷,至于疑似潜逃的张小六,已经顾不上了。 少爷一旦出事,姜家就是地龙翻身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像张小六一样见势不妙,逃之夭夭? 徐管事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就不禁苦笑,自己一家老小又能逃到哪儿去? 徐管事立刻遣出府里所有能动的人,仅仅留下清荷等几个丫鬟在府里。 他自己则是取出姜父的拜帖,直奔县衙而去。 还不忘让人通知留在顾家的二管家,请他也去县衙。 顾家二管家闻讯不敢怠慢,也是急忙奔向县衙,竟是不比徐管事慢多少。 在玻璃铺子得到消息的姜峰,登时状若疯牛,发狂似的赶到顾家饭庄,平日里他对富贵儿他们不错,此刻一见面就把富贵儿打的半死,富贵儿则是跪在地上如木桩一般任其殴打。 在其他人的劝阻下,稍微冷静下来的姜峰,听到徐管事的应对,轻微的皱了皱眉头,随即让人去玻璃坊把姜斌唤来。 被唤来的姜斌得知姜毅失踪后,也是气急,恨不得直接打杀了富贵儿,还是姜峰拦住了他。 姜峰按住姜斌,请其回苏州报信,但此事只能当面告诉老爷或者他爹福伯。 明白轻重缓急的姜斌,知道自己会骑马,是能最快赶回去的人,当即出发。 姜峰怕他途中出事,提前和车马行花重金请了两个人一路随行。 第六十六章 处境 快到亥时,姜毅这才醒来,双手双脚还被捆绑着,嘴里的布条倒是没了。 匪徒如此自信,难不成用了海菲斯啦? 难不成在这里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救啦? 姜毅苦中作乐的乱想着,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的环境,四周简单看了看,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倒是看见了身边的张百田,还有劈柴...... 正想站起来,窗框下的黑暗处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药劲儿刚过,小心别摔了,这里是柴房,那伙贼人在吃酒!”说话的人,声音很是清脆。 “啊!”姜毅叫出了声儿…… “……” 出声说话的人很是无语,不就是黑夜嘛,有什么好害怕的,她不清楚的是人吓人,吓死人! “你是谁?” “和你一样被抓来的!” “哦~” 好一阵沉默,姜毅终于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晃着还有一点晕乎的脑袋,看到窗下的人,个子估计和他差不多大,手脚却没有被捆绑着。 “今日是初几了?”姜毅想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不知!” “......” 又是好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旁边的张百田终于醒了过来,就是有点哼哼唧唧的。 “百田,你怎么样?” “呃~”张百田喝的药多一些,晕乎乎的只是回了一声。 “大哥?”过了一会儿,稍微清醒的张百田终于认出人了。 “不晕了?感觉怎么样?” “还有点晕!” “过会儿就好了!” “......” 另一个孩子很是诧异,这两刚来的什么情况,怎么不像其他孩子一样,醒来就哭爹喊娘的乱嚎? 就是自己,虽然没乱嚎,但也是不出声的哭了许久,心里怕的很! 不按套路出牌啊! “百田莫怕,大哥一定带你逃出去!” “恩~我不怕!” “你俩真不怕?”另一个孩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姜毅没吭声,低头琢磨着。 “有我大哥在,我就不怕!”张百田的回答很干脆。 “呵呵~” “这帮贼人就把我们扔在这里?也不给些餐食?”姜毅突然问了一句。 “大哥,我也饿了!想吃糖醋排骨!” “......兴许贼人忘了吧,反正每天有的吃,饿不死!” 那个孩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她不知糖醋排骨为何物,可能也是饿了,然后莫名的吧唧了一下嘴巴,不想搭理他俩了。 张百田可能是觉得冷了,或是寻求安全感,哆哆嗦嗦的挪动着身体,终于紧靠着姜毅身侧半躺下来。 “百田,如果以后你再这样靠着我,莫怪当哥哥的出手不知轻重......” “噗呲~”那个孩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三人都是相当奇葩,貌似毫不注意自己的处境一般。 当夜,还真没人过来送吃的,可能是田爷这伙人喝酒喝忘了....... 饥肠辘辘的姜毅不敢耗费体力,安静下来,只是后半夜才睡着。 张百田则是例外,也不知是药劲儿未过,还是真的累了,睡的倒是很踏实。 无锡县城内,县衙里灯火通明,知县周训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治地出现失踪人口不可怕,这大明哪个府县没走丢过人! 让他害怕的是,失踪的是何人! 无锡知县周训午后收到姜父的拜帖后,还以为是前辈至此,可以结交一番,哪知竟是这等祸事! 想想自己数十年寒窗苦读,年过不惑这才得中进士,虽然名列二甲末尾,好歹也是进士出身。 可观政数年才外放这无锡知县,倒也是一个肥缺,公务自有下边人料理,每日悠然自在,好端端的怎就生了这般波折! 送来拜帖的这位虽然赋闲在家,但好歹是万历初年的前辈,尤其最近有了他丁忧之后即将复出的传言,那就比自己这个芝麻官可是强多了,指不定哪天就有求到他的地方! 再说这个姜毅的两位老师,如今是无锡一等一的人家,一门两进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这两兄弟士林声誉极高,真出了岔子,不但这官做不下去了,名声也要扫地了…… 郁闷不已的周知县,只能指使所有人去找,更是对典史明言,出了问题要治他的罪…… 另一边,姜斌带着两个车马行的人,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苏州城,他虽然略懂骑术,但以前只是骑牛驾驴而已,很少真正骑马赶路。 还是多亏了路不远,两个车马行的马夫又教了一阵儿,后半程才越走越快。 但已错过时间,赶到苏州时城门紧闭,而一旦关了城门,任何人都休想叫开! 试着喊话让兵丁去传个信儿,怎奈姜斌出发时没带钱财,就算他说破嘴皮子,那些守城的兵丁大爷也不会去传话,可不管你是姜家还是王家的。 再着急,姜斌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城门外找了一家客栈,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再进城。 深夜,本已入睡的的姜母突然梦语醒来,让身边的姜父很是惊讶。 “夫人,做梦了?” “呼~呼~” “夫人勿怕,梦都是反的。”姜父安慰道。 “老爷,妾身梦到毅儿了,梦到毅儿在无锡吃不好穿不暖,呜~” “莫哭莫哭,夫人多虑啦,那小子在无锡自在的很!都不想回苏州了!哼~整日和同窗嬉戏,要不是看他学业尚可,为夫…….” “那也是毅儿的本事,可不能像老爷一样,学成个书呆子!” “那是、那是,夫人说的都对!” 姜父为了安慰夫人,捏着鼻子认可了这个说法,何况,如果不是当初沉浸于学业,他早就有孩子了…… “夫人,毅儿从小就懂事,身边人也不少,何况还有顾家两位兄长在,勿忧~勿忧~哈哈哈!” “妾身可能是想他了,这孩子也不知时常写封信回来!” “这小兔崽子不提也罢,省心到让为夫手痒,夫人你说说,婉儿和灵儿是姑娘,平日懂事伶俐,为夫也不忍下手,可毅儿这孩子,长这么大了,这家法为夫至今一次没试过!” “老爷就是作怪,孩儿省心还不好?老爷幼时挨过家法?”姜母好奇了。 “唉~”姜父叹一口气,往事不提也罢…… “呵呵~老爷可从来没说过这些!” “夫人从来也没问过啊!”姜父暗想,还不是为了安慰夫人你! “呵呵~” “夫人为何发笑?莫非笑话为夫?来来来,趁夜色正好,夫人与为夫给毅儿填一个弟弟可好?嘿嘿~” “啪!”姜母拍掉姜父作怪的大手。 “嘿嘿~夫人,这家法为夫一定要找补回来!” 姜父不气馁…… 第六十七章 困境 第二天清晨,柴房里的三小只被一阵哭喊声惊醒,房外很是纷乱嘈杂,姜毅听到全是孩子的声音,终于明白过来,这伙贼人是拐卖儿童的,是他曾经最为痛恨的一种人。 姜毅暗想在这个年代,不说碰上灾年,就是普通年景,某些偏远的地方,卖儿卖女的太多了,可这伙贼人也是丧心病狂,竟然在富庶的江南做这种勾当! 他更郁闷的是对方这种无本买卖竟然摊到自己身上! 在一些呵斥声中,很快哭喊声就小了下来,只是还偶尔传来一阵呻吟声,姜毅心底就是一沉,听着动静儿,可能有孩子挨打了。 此时,柴房门外传来动静儿,接着大门被哐的一下踹开了。 “呦~你们几个倒是安静,也好,省的老子再动手!” 来人将提篮往地上一放,对三人的反应有点意外,然后上前解开姜毅和张百田身上的绳索。 “端好喽!一人一碗,打翻了,晚饭也甭吃了!” 姜毅三人饿坏了,生怕洒了,小心翼翼的端着。 “喝完了就放地上,若是将碗打碎了,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来人放了一句狠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百田昨日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此时饿坏了,端着碗,唏哩呼噜的喝着,很快一碗粥就见底了。 姜毅则是端着粥看了看,发现还挺稠,颇为意外,另一个孩子则是慢慢的,一点点的喝着。 很快,张百田就把粥喝完了,轻轻的把碗放在地上,他真怕摔碎了,没有东西吃! “百田,我还不饿,还有半碗,你喝了!” 张百田舔了舔嘴,却坚定的摇摇头,小声的说道:“大哥,你喝!多吃点才有力气逃出去!” 那孩子闻言顿了顿,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又继续喝粥。 姜毅见状不再多说,张百田说的没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也很欣慰自家兄弟没乱了阵脚。 接下来一连两天,皆是如此,早上一碗米粥,晚上能加上一点点咸菜,每日喝粥喝的,让重生后养尊处优的姜毅要喝吐了,但还是坚持一点不剩。 另一边,姜斌抵达苏州城外后第二天清晨,早早的就等在城门口,就等开城门时第一时间冲进去,还差点被守城的兵丁当做贼人擒杀了...... 来到姜家大门外,姜斌不敢声张,只与门房说是管家福伯的亲戚,有事特地来苏州找他。 门房听说是管家的亲戚,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让姜斌歇息一下,自有人进府找福伯去了。 “福伯?!”姜斌虽然没见过他,但见家丁带着一个富态的老伯过来,连忙起身问候。 “你是?”福伯疑惑的看着姜斌,有点儿不确定的问道。 “小侄姜斌,见过福伯,小侄从无锡而来!” “哦哦~原来是你啊,怎的回来也不提前捎儿个话,少爷可好?” “福伯!小侄有要事相告!” 听到姜斌的话,本在屋内的门房麻溜的退了出去。 “什么?” 福伯听到姜斌带来的消息,脑子嗡的一下,不敢置信的问道。 “小侄所说句句属实,福伯……” “我去找老爷!” 还没等姜斌说完,福伯就火急火燎的跑了。 没多久,姜父带着人匆忙离府,直奔无锡而去。 不到午时,就赶到了无锡城外的姜父,此刻顾不得感觉快散架的身体,进城奔向姜毅在此处的宅子。 “老爷!奴婢有罪,少爷不见了!呜呜呜~” 留守在家的清荷见到自家老爷,本就六神无主的她,跪下来泣不成声。 “清荷,起来回话!毅儿是如何走丢的?” 姜父虽然心焦,却没有出声怪罪跟在姜毅身边的丫鬟。 清荷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讲了出来,姜父听的眉头紧锁。 “今日可曾有人来索要赎金?” “不曾!” “来人,去将富贵儿和阿峰找回来!” 姜父等了好久,阿峰他们才回来,只见阿峰蓬头垢面,就像几天没洗漱一样,一双眼睛红的厉害,神态如疯如狂。 “老爷!” 阿峰见到姜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除了开始喊了一声,接下来却是一言不发,低下头的瞬间,眼泪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你个孽障!孽障!” 福伯狠狠抽了跪在地上的阿峰几巴掌,就被姜父拦了下来,福伯气的说不出其他话来,对着阿峰一直口称孽障。 拦住福伯的姜父,让阿峰把姜毅失踪的情况仔细的说了一遍,然后坐在椅子上暗自思量。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却是顾宪成兄弟俩到了。 “仲文贤弟,愚兄惭愧啊!” 顾宪成看到姜父,满是愧疚,他没想到就回乡里没几天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等大事。 “叔时兄,这是犬子的劫难啊!” “小弟素闻周知县懈怠政务,可没想道,光天化日之下无锡县内竟然生出这等恶行,好好的两个孩子竟消失的无影无踪,简直是岂有此理!” 昨夜就有顾家的人去泾里报信,当顾允成得知心爱的徒弟丢了,登时坐不住了,立刻就要回城里,还是顾宪成给拦住了。 两人商量了一晚,就怕劫走姜毅的贼人不在城里,如果被带出了城,天地之大,何处去寻! “仲文兄,走,我们去县衙!”顾允成拉着姜父就要出门。 “季时兄莫急!永盛备些薄礼带过去!” “备哪门子的礼?顾某定要参他一本!” “四弟你闭嘴!” 顾宪成见自家兄弟说话越发没有分寸,斥责了一句,顾允成只好安静下来。 “稍后,我等三人一同前往县衙,看周大人那里有无消息!” 无锡城外五里,新晋锦衣卫百户王山骑着马领着一帮手下不紧不慢的赶路,想想姜兄弟家美味的佳肴,王山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王山算着时间,打算掐着饭点到姜家,不然姜兄弟一碗面就把我打发了,岂不是亏大了,虽然姜家的面条也很香...... “姜兄弟!为兄来也!哈哈哈~~” 大门外留守的家丁是从苏州过来的,没见过王山,见其一身官服,身后跟着一队兵丁,根本不敢上去拦。 “咦~~人呢?都哪儿去了?” 王山进门走了半天,一个下人都没见到,只有一个傻乎乎的家丁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福伯年纪大了,一路奔波,身体扛不住了,就留下来在前院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儿,连忙起身查看。 “福伯?你老人家怎地来无锡啦?” 王山瞅见福伯,诧异的问道,他以前跟着王名世去姜家拜访的时候见过福伯。 “见过王大人!” 福伯打起精神问候了一下。 “福伯,这大院子里怎么一个下人都见不到,我兄弟呢?” “少爷他......” 第六十八章 文不如武? “什么?贼子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兄弟都敢掳走!让我抓到,非油炸了他不可!” 听到姜毅失踪的消息,王山气的肺要炸了,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饿的...... 好在这一年多,王山成长了不少,如今也是一个合格的锦衣卫武官了,好歹控制住怒火,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把姜兄弟救回来。 “福伯,世伯也到无锡了?” “老爷和顾家两位老爷去县衙了,应该会有些消息吧!” 福伯听见了姜毅二师父的话,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哼!就周训那个不中用的老家伙,被下面的一帮人耍的团团转,整日就知道听曲儿,还沾沾自喜,自认为施政有方!” “啊?这可如何是好?!”福伯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福伯放心!我这就遣人回去禀告叔父,定要让这贼子晓得厉害!” “万幸能有千户大人和王大人相助,小老儿在此替老爷和少爷多谢大人了!” 福伯感谢的说道,王山很快让两个校尉带着书信回南京,他自己想了一会儿,把身边的校尉都叫来。 “尔等跟着本官也一年有余了,我知道你们有人心底看不起我这个百户!” “大人说的哪里话,我等自从跟着大人以来,饷银不曾克扣半分,兄弟们哪个不是打心底里感激大人!” “就是,就是,哪个敢对大人不敬,就是心歪到姥姥家了!” 众校尉连忙表达心意,生怕上官误认为自己有其他想法。 “少说屁话,本官随千户大人来此地,又是个外乡人,年纪小却是个百户,有不服的人实属寻常!蒙陛下恩典,上官简拔!但这个官身,是我老子在辽东用命挣下来的!所以本官,有资格做这个百户!” 王山打断众校尉的话,大咧咧的说道,好似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姜毅还不知道的是,这家伙来到江南没多久,这就升百户了,主要是靠着殉职的父亲,没有被卡着,不像贺宇那个倒霉蛋,以前没靠山,现在跟了王名世一段时间,终于解决了自己的难题。 “今日姜府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此事不仅关乎姜家、顾家,就连申府怕是也要重视此案,既然碰到了,就拿出你们看家的本事出来,一定要救出姜兄弟,否则,别怪本官无情!就是闹到千户大人那里,你我都是大罪过!” “大人,这......”王山麾下跟着他的总旗官犹犹豫豫的,此人长得白白胖胖的,整张脸圆的厉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如果不看他一身衣裳,根本看不出是个锦衣卫。 “说!” “是!卑职不敢瞒大人,如同大人所讲,大人初至即是总旗,千户所里某些人难免有些不平,可我等自从跟着大人以来,饷银足额发放,大人又对我等以兄弟相待,卑职等人无不心怀感激!只是今日之事,毫无头绪,卑职怕......” “怕甚?”王山有点恼怒的问道。 “大人恕罪!此案理应由本地官府彻查,如我等贸然接手,一旦有个闪失,这罪过岂不是我等担了!” “呵呵~薛总旗,你当本官傻子吗?本官何时说过由我锦衣卫来接手了?” “呃~~大人的意思是?” “无锡知县查他的,本官查自己的,我锦衣卫有巡查缉捕的职责,但做事何时需要告知本地官府了?” “大人说的是!小的想差了!” 薛总旗连忙请罪,心底也松了一口气,他没什么野心,以前在千户所里就属于边缘人物,自从跟了王山,很满足现在饷银充足,偶尔有个外快的生活,很怕回到以前的日子。 “救姜兄弟是本官的意思,更是我叔父、咱们千户大人的意思!尔等可听清楚了?本官要你们拿出真本事来,而不是应付本官!出了问题,别说你们,就是本官一样逃不了!” “......” 一口气还没松完的薛总旗,差点儿被王山后半句话憋死,却不敢反驳,这万历朝锦衣卫名声不显,远不如以往,他也知道这帮文人士子不好惹,尤其这两家,触怒皇帝都没怎么样,再说姜父,更是传闻马上要复官了! 虽说自己身在锦衣卫,和文官不是一路的,那姜永盛即便复官也管不到自己头上,但是这姜家和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交好啊,真不出力,肯定没好果子吃...... 薛总旗和一帮校尉商议了半天,这才和王山说道, “大人,此事不宜大张旗鼓,以免贼人惊惧之下害了姜公子,卑职和本地巡检有些交情,底下的人也各自有些门路,不如我等暗中寻些靠谱的当地头脑,这些三教九流总会有些勾连,应该能有消息传回来,再安排人手暗中守在各处码头、关卡等要紧处,必不让这伙儿贼人逃脱!” “好!就按你说的办!找不到人,咱俩一同向千户大人请罪!” “......” 薛总旗郁闷的哑口无言,虽然知道自己这个上官有些不着调儿,平时爱开些玩笑,但谁知这句话是真是假...... 王山在无锡没什么关系,帮不上忙,一切交给底下人去办,只见那薛总旗带着人出了姜毅的宅子,不客气的只给王山留了两个跟班...... 福伯在旁边看了半天,知道自家少爷可能真得靠这帮名声不佳的锦衣卫找回来,临走前给薛总旗塞了一包银钱,薛总旗推辞了两把,见王山示意他收下,也就不客气的一拱手,拿了包袱就走了。 王山自然明白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既然要靠这帮手下去做事,总不能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福伯给王山安排晚膳,王山担心姜毅的安慰,也没了胃口,吃了一碗面就歇息了...... 另一边,无锡知县周训与姜父、顾氏兄弟,四面而坐。 “周大人,犬子失踪,姜某心急如焚,还请周大人全力施救!” “仲文先生,周某乍闻此事,已是遣出县衙内各班衙役,甚至各房都抽出些人手,街面上四处寻人去了!” “这......周大人费心了!” 这周知县的应对,也不知他是敷衍还是尽了全力,面上却说不出什么来,姜父内心很是不快,却也没有失了礼数! “周大人这番应对,顾某说句不中听的,怕是事倍功半,如今不仅我这个弟子无影无踪,我顾氏学堂另一个弟子,张百田也是如此!” “当真?这……泾阳先生,下官已是尽力而为!与李县丞、王主簿商议许久,却是不知这伙贼子来自何方,无迹可寻呐!” 顾宪成的话很直,让周知县有点难堪,但不敢辩驳,在座的三位,哪个他也惹不起!只能为自己辩驳一句。 “哼!尸位素餐!无能至极!” 顾允成忍不住了,直接骂了出来,让周知县瞪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回话! “往日顾某听闻知县大人的闲话,只当是坊间传闻,却没想到你如此无能,贼子既然掳走了人,必定是有后路,周大人这般大张旗鼓的寻人,多半是水中捞月,即便是贼子仍在城内,若是起了杀心,我那弟子岂不是平白丢了性命?” “这......” 面对顾允成的怒骂质问,周知县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大人,季时兄也是心忧犬子,实属无心,勿怪!” “......周某不敢,令郎之事,本官必定竭尽全力!”周知县脸上也挂不住了。 “多谢周大人!姜某告辞!” 姜父和顾宪成拦住还要开骂的顾允成,俩人心知此时无法再谈下去了,也是连忙告辞,另想它法。 第六十九章 无踪无讯 “这位周大人,怕是被李子初等人蒙在鼓里,被赞许几句无为而治,就自以为得法!” “李子初?” “仲文有所不知,这李子初是本县县丞,李家也是本地豪族,祖上也曾高居户部侍郎,如今虽然不如以往,李子初之后也过了乡试,不过会试却数次不第,无奈之下在本县谋了县丞,在本县的声势倒是越发大了!” 顾宪成解释了一句,以前他就听闻县丞李子初把持县衙,就是知县也要让三分,今日看来哪里是三分,分明是把周知县当成了菩萨,高高的供了起来! “仲文放宽心,周知县无能,事后愚兄定要去封书信给朝堂诸公,不能让这等尸位素餐之人祸害一县百姓!” “本就该如此,再说那李子初,不管他在县衙内如何只手遮天,如果此事他出工不出力,我与兄长定不饶他!” “我兄弟二人在本地也算有些声望,老五他又与县衙捕快、巡检交好,我二人再亲自登门拜请,其必定全力而为!” 顾允成愤愤的说道,旁边的顾宪成这次倒是没有反驳他,说的话也很自信。 “唉~犬子如今音讯全无,全都仰仗两位兄长了!” “仲文兄,此话见外了不是,毅儿是你爱子,可也是我与兄长的弟子啊,都是我等疏于看护,若是毅儿有个好......” “毅儿吉人自有天相!我等回府准备一下!” 顾允成“歹”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兄长堵住了,三人虽然着急,但也没有自乱阵脚。 可是一连三日,丝毫没有姜毅的消息,关心姜毅的众人更是揪心。 姜父三个进士大老爷,王山带着的锦衣卫,自是急中带稳,各寻门路,就为了能救出姜毅不提。 姜毅和张百田这边,一连三日喝的米粥,连做梦都能说出糖醋排骨、松鼠桂鱼的梦话,让同在柴房内的另一个孩子眼睛也是快冒绿光了...... “大哥,你说二哥、三哥这会儿吃什么呢?” “有什么吃什么呗~” “他们是不是已经回县城了,在大哥家吃好吃的呢?” 张百田一脸神经兮兮的问道。 “......他们要是在我家吃独食,我就把厨子开了!” “呵呵~” 张百田没吱声,还在幻想呢,笑出声的人在对面,姜毅无奈,也没再吭声,开始闭目养神。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半躺着的田爷立马坐了起来。 “进来!” “田爷,老三回来了!”李老二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汉。 “田爷,俺回来了!” “恩~一路可好?” “呵呵~一路无事!”大汉笑呵呵的回道。 “花婶儿对货可还满意?” “那当然,田爷送过去的货,花婶儿都不带讲价儿的!” 田爷这伙人送过去的都是眉清目秀的孩子,不管男女,虽然还小,但也能看出长大后的样子,花婶儿好吃好喝的供着,十个有九个长不歪。 所以,虽然田爷每年没送多少过去,但价钱着实不低,走的是少而精的路子。 至于花婶儿,以前是扬州知名的花魁,后来貌似跟了一个很有势力的恩客,再加上年纪渐渐大了,就赎身退了出来。 只是不知为何又做起了老鸨,当然不是开青楼那种,而是收些孩子,调教好了,送进各地高门大院。 至于为啥挑中了张百田,很简单,龙阳之好自古有之…… “那就好,回来了就好好歇着,等送完剩下的货,咱们也该回乡歇息一阵儿了!” 田爷抻了一个懒腰,说出的话让李老二两人都打起了精神。 “还是跟着田爷舒坦,这一年又是个好年!” 李老二拍着马屁,老三也是一起附和。 “田爷,今儿俺从码头回来,总觉得怪怪的!”老三突然说了一句。 “哦?何事有古怪?” “呵呵~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码头严了一些,我和跟着的两个兄弟,因为带了短刃,还差点被巡检司的人扣下,还是码头的顺子兄弟帮忙说了句话,这才无事!” “老三,田爷说了多少次了,少带家伙,你们几个还看不住几个娃娃不成!还不跟田爷认错!” 李老二闻言斥责了老三几句,还给老三使了个眼色,算是帮他圆了一次。 “是,二哥说的极是,我也是脑子糊涂了,田爷,俺下次一定记得了!” 田爷本来放松的身体,听到老三说的话,眼睛一咪,隐隐察觉到不对,也没理会李老二的小心思。 “咦~怪了,平日巡检司的人在码头当大爷当惯了,不是喝茶就是四处打秋风,怎地还主动抓起耗子了?”李老二奇怪道。 “小弟也是奇怪,听顺子说了两句,好像是找什么人!” “找什么人?” 田爷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盯着老三,表情严肃的问道。 “田爷,俺…没问啊!” “废物!” “田爷饶命!” 老三怕极了,不知道哪里惹怒了田爷。 “老三是个粗人,田爷息怒、息怒!”李老二连忙劝道。 “粗人?你我哪个不是?我看你们顺风顺水的日子过惯了,忘了咱们是做什么的了!老二你脑子里是猪屎么?” “是,田爷说的极是!”李老二不敢反驳,先低头认错。 “唉~不争气的东西,都滚!”田爷看着老三,又骂了一句,两人连忙告退。 “老二,你留下!”李老二还没退出房门,又被叫住了。 “田爷喝茶!” 李老二不知道田爷叫他留下来做什么,顺手倒了一碗茶。 “老二,傻子带回来的,那个人家踩过了?” “田爷,你是说......”李老二闻言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了。 “前日我亲自进城了,那孩子说的实话,看着家境颇为殷实,也发动了不少人在城内寻觅这孩子,显得颇为慌张,至于衙门那里,好像那家也去了,但过去两日了,衙门里的公人也就做做样子,倒无反常!” “哦~~”田爷松了一口气。 “田爷,兴许和老三说的不是一回事儿,那家人或许家境殷实些,但官面儿上应该没人!” “嗯!”田爷沉吟片刻问道:“那边有回信儿了没?” “快了,应该就在这两日了。” “嗯,明日和我提前到地方吧,尽快把这事儿定下来!” “是,就怕那边来的晚,还要让田爷你等着。” “无妨!你我二人明日晚些便动身,老二你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明日让老三他们全出去送货!”田爷吩咐道。 “啊?田爷,老三他们刚回来,不用这么急吧!”李老二难得质疑了一下。 “夜长梦多!这次让他们走小路,不要去码头等官差多的道儿!” “是!” 李老二答应一声就下去了,至于老三他们这趟累不累,他也顾不上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第七十章 欲逃 姜毅无聊的含着一根稻草,肚子咕叽咕叽的叫唤着,连着三日,找不到任何逃出去的方法,他也有些急了,倒不是担心自己,看对方的做法,不像是那种把孩子弄的肢体残疾,再出去乞讨的人贩子。 所以他有把握,即便被送到某个地方,只要不是被弄残了,他就能逃出来! 更何况,姜毅感觉他并不是被对方盯上的,反而是自己送上门的...... 自己可能很快就脱困,也很有可能比其他孩子更危险! 姜毅担心的是和张百田分开,尤其是昨日那个貌似傻乎乎的家伙来送饭时,竟然叫张百田小兔爷...... 当时张百田没什么反应,可姜毅差点儿打翻饭碗...... 不知道是贼人因为自信还是其他,到这个地方后第二天开始,他们竟然可以出来“放风”,甚至手脚连个束缚也没有。 通过这两天的放风观察,姜毅发现这处院子,院墙高大,却连个狗洞都没有,一群孩子除非能干翻这帮大人,再从正门逃出去。 当然,放风归放风,其他的就不要想了,姜毅亲眼看见一个孩子,兴许是因为想家,或是因为别的原因,在院子里哭闹了起来,竟然被傻子一巴掌拍晕,甚至,之后这两日再也没见过那个孩子! 这件事也吓了姜毅他们一跳,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也遭了毒手。 过了一阵儿,姜毅有了尿意,很是急促,于是起身想去柴垛那边解决一下,除了“放风”时间,他们的吃喝拉撒都是在房内解决的。 不过,他们三人中有一个奇葩,就是除了他和张百田的另一个孩子,过了两天才知道姓王,虽然他们来到这里后就没洗漱过,但能看出来皮肤底子是白白净净的,只是被身上的尘土遮住了而已,个头甚至比姜毅还高一点,至于叫什么,对方不肯说,姜毅也就没多问。 这个王小朋友刚刚去了柴垛那面,自己还是先忍忍吧,这个小兄弟脸皮薄的很,刚开始那两天每次去解决生理排泄的时候都要叮嘱他俩不要过去...... 他和张百田也不在意,毕竟他俩也不是变态,况且,不论谁被盯着大小解,怕是都要骂娘的...... 想到这里,看着旁边熟睡的张百田,姜毅还是很郁闷的,这倒霉孩子,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就像在外度假一样,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按张百田的说法是,只要大哥在,他什么都不怕! 我这一年到底给你喂了啥?让你这么信任!姜毅百思不得其解...... 嗯,百撕不得qijie,姜毅的思维又发散了...... “王兄弟!”姜毅小声的喊道,他有点憋不住了。 “做什么?” “你方便完了没?” “还没!” “呃~” 姜毅站起身来,身体有点扭曲,四处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房间不小,但柴垛占了很大的地方,总不能在他们睡觉的地方解决吧! 就单单放在柴垛那侧的恭桶,要不是房间漏风,他们都能被熏死...... “王兄弟,我憋不住了,你能不能快点?”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好了!” “等不及了,不然就尿在睡觉的地方了!” 姜毅话没说完,直接就走了过去,转过身就在柴垛上解决了,只是动作有点像自己以前养的拉布拉多...... 等他小解完,才看到王小朋友蹲在恭桶上,满脸通红的瞪着自己呢。 “呵呵~人有三急,实在忍不住了,见谅!王兄弟大解呢?” “啊?......啊!” “王兄弟你慢慢来!”说完,一身轻松的姜毅,潇洒的转身回去了...... “恭桶撞车”事件很快过去了,王小朋友是低头不吭声儿,姜毅则是完全没当回事儿...... 过了许久,张百田醒了,当然不是自然醒,而是咣当一声,被进来取烧柴的傻子吓醒的。 “嘿嘿,你们三个倒是真安生,明儿给你们换间屋子,这柴房简直臭死了!” 三人不敢说话,傻子也不是想和他们聊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小兔爷,今后你锦衣......那个怎么说了的,以后可别忘了老子的功劳!” “锦衣玉食......”张百田嘴欠,竟然还回了一句。 “哈哈哈~对,就是锦衣玉食,没想到你还是读书种子!” “今夜田爷如果兴致好,兴许能给你们一碗肉汤喝!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口福喽!嘿嘿~” “过两日你们几个娃娃就要去过好日子了,俺也可以歇歇了,呕~哪个尿的,这么臭!” 听傻子这句话说完,姜毅和王小朋友瞳孔就是一缩,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 傻子怒骂,警告他们不许在柴垛上撒尿,甚至差点动手,最后兴许是心情好,最后整理了一些劈柴,抱着就出去了,连门都没锁。 姜毅见状,到门边儿扫了一眼,又把房门关上了...... 不一会儿,傻子折返回来,见大门关上了,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嗤笑一声,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大哥,你说这傻乎乎的矮胖子说的是真的吗?咱们晚上能喝上肉汤吗?” 姜毅一脑门儿的黑线,真想抽这个兄弟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喝肉汤...... 他听出来这两日张百田这家伙就要被送走了,至于自己,结合前几日有人来问自己的家庭情况,很大可能是要被当肉票了。 姜毅唯一担心的是对方守不守江湖规矩,别收了钱还撕票,那这次死的可比上次还亏...... 至于王小朋友,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又那么白净,大概率和张百田一样要被送去当兔爷养了...... 就是不知道他俩能不能在一起做个伴儿...... 不行! 姜毅暗想:这脑子现在不受控制啊,怎么老是期待这种大团圆结局...... “姜...姜兄!” 王小朋友小声的叫他,还是隔着三尺远。 “怎地了?” 胡思乱想的姜毅闻声,漫不经心的回道。 “姜兄,你们可想逃出去?” “哦?想又如何,你有办法逃出去?” 姜毅眉头一皱,第一次仔细的看这位王小朋友。 “没......” “大哥一定会带我们逃出去的!” “收声!” 张百田斩钉截铁的说道,就差大声发誓了,姜毅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看情况吧,反正现在逃不出去!” “再等,兴许就没机会了!” “......” 姜毅不再说话,对方见状也沉默下来。 很快,院中土灶锅中,散出来浓浓的羊肉汤的香味,引得院中所有孩子扒着门窗使劲儿的抽抽鼻子! 当然,也包括姜毅三人...... 真香! 第七十一章 希望 “黑子,你们好生看家,最多两三日就能回来!” “田爷放心,一定出不了岔子!” “嗯~走!” 过了晌午,田爷带着李老二出发了,他们打算乘船,除了一些盘缠,没带多余的东西。 至于姜毅他们,昨日终归还是没喝上肉汤,因为田爷今日要兄弟们开始送货,这些娃娃喝了多日的米粥,喝了肉汤,怕肚子受不了。 “哎~这日子舒坦啊!” 等关上大门,黑子走回院中,直接躺在亭子里的椅子上,平时田爷等人在的时候,他就是被使唤的命,也就比傻子地位高那么一丢丢,哪里敢这么放肆。 “黑哥,咱晚上吃啥?” “就知道吃,把刚刚吃剩的热热就好了!” 黑子突然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傻子,晚上你自己吃吧!” “你不吃了?” “一会儿我出去办点事儿,明日再回来!” “啊?黑哥,田爷让咱好生看家的!” “嘿~你不说我不说,田爷如何知道?你不会去告密吧!” “这~” “莫急!我明日晌午就回来,给你带只烧鸡回来!” “真的?” 傻子认真的问道,这宅子里吃喝不缺,但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吃的东西能做熟就不错了,和外面的吃食比起来就差多了。 “还能骗你不成!” “好!说话算数!” “啪!” 两人击掌成约,随即黑子迫不及待的回房取了自己的钱袋,出了大院,直奔集镇而去。 傻子歇了一阵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向柴房。 “麻溜的,带上铺盖,给你们换个房间!” 傻子想想自己这几天还要烧火做饭,不想来柴房的时候再闻到腥臊味。 姜毅三人只好起身抱起薄薄的被子,跟着走出柴房,来到西侧另外一间屋子,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两个孩子,正缩在一起。 “你们几个就在这屋子里住着,不许哭闹,否则老子抽死你们!” 傻子说完就锁好大门离开了。 姜毅打量着这个房间,屋子挺大,地上有不少铺盖,看样子原来住了不少孩子,他往里走走,马上就捂着鼻子回转身子,味道有点大...... 回到大门边附近,挨着窗户下面,把薄被子扔了下来,张百田有样学样,挨着他,王小朋友则是跟他们一样,不过是在大门的另一侧,与他们隔着一丈远。 原来房间的两个小家伙,一直盯着他们,没有凑过来,更没有说话。 “大哥,好像院里少了很多人!”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有嘈杂声,张百田心很细,小声的说道。 “恩!” “大哥,咱们能回家吗?” “放心!大哥一定带你回去!” 姜毅小声但坚定的说道,其实内心慌得一批,今天很多孩子被带走了,听那个傻子的意思,他们也待不了几天了,如果再不逃出去,很有可能就和张百田分开了! 即便将来能救出百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吃苦都是小事儿,到时还能不能活着都难说! 姜毅没有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其他人的营救上,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一直在努力思索如何逃出去,无奈此时身体还瘦小,很多想法都难以实施。 可此时趁着贼人外出,如果再不想办法逃出去,恐怕就真凶多吉少了。 “出来两个,给老子烧火去!” 这时大门打开,傻子进来喊道,姜毅想了想,拉了一把张百田,打算出去探探,没想到王小朋友却跐溜一下站起身,抢先出去了。 姜毅无奈,只好把懵逼的张百田又按了回去...... “去,你俩先烧点水,俺今日也尝尝好茶!” 傻子从田爷房间拿出一个小罐,暗想:这茶叶平时田爷自己都不太舍得喝,今日人都不在,正好自己也尝尝鲜。 两人只好去灶房生火烧水,很快,姜毅就发现,这位王小朋友根本就没干过活,绕了灶台好几圈。 姜毅拿起火石,把一些生火的木皮和木条放进灶坑,很快就把火烧了起来,连往锅里添水也一起做了。 王小朋友貌似很不好意思,红着脸站在一旁。 “我小时候经常生火,为此没少给家里添乱!” “姜大哥在家里也要做这些吗?” 怕他觉得不好意思,姜毅主动说话宽慰他。 “也不是,在府......家里偶尔会做些烧火的事情。” “咦?~姜大哥府上不管吗?我爹娘可是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 “呵呵~怎么不管,我娘还吓唬我说小孩儿玩火夜里要尿床的!” 姜毅笑呵呵的说道,只是他没注意到,说起尿床的时候,王小朋友又脸红了......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默默的看着灶火。 “水烧好了没有?” 傻子在外面喝道,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快了,马上就烧开了!” 等水烧开了,姜毅装了一壶,小心的提着来到傻子那边。 “会沏茶吧?” “我会!” 姜毅小心的提着壶,放到桌子上,拿起小罐打开瞅了瞅。 “傻子哥......” “傻子哥也是你能叫的?” 傻子很不满姜毅对他的称呼,瞪着小眼睛,气呼呼的说道。 “那......傻爷?” 姜毅早看出来他在团伙里地位不高,估计平时没少受其他人的气,要不然生火送饭的事情怎么总是傻子来做,于是学其他人称呼贼人老大一样称呼傻子。 “嗯~就叫俺傻爷吧!” 傻子摸了摸胡子,其实对这个称呼也不太满意,不过他也不想说出本名,再说了,这里只有田爷可以称爷,此刻自己被叫傻爷倒也不错。 “是,傻爷,你这罐是绿茶,这水刚烧开,最好是稍等片刻再泡,味道更好些!” “呦~神童啊,你竟然还懂茶叶?” “哪里,傻爷过奖了,我也只是分得清哪种茶而已!” 姜毅很郁闷,懂茶叶就是神童啦? 自己从小被熟悉的亲朋称呼神童,在傻子这里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王小朋友在旁边低头站着,也不说话,时不时抬眼看姜毅,存在感极低。 “你倒是机灵,不枉我带你回来!” 姜毅:...... 我特么太谢谢你了,对了,还得感谢你之前要埋了我! 姜毅暗地里恨的牙痒痒,可惜不能表达出来,只是笑呵呵的。 “呼~~” 傻子喝了一大口茶水,差点没烫到自己,也不知道是茶叶好,还是被人伺候舒坦了,感觉这茶水就是比平时的好喝! “哼~黑子这杀才,还当俺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跟田爷赚的一点银子,全送窑子里了,回去时必定两手空空,还要和老子借钱!” “明日晌午要是不带烧鸡回来,老子这次可不会再借他了!” 傻子没把两个小朋友当回事儿,自话自说,表达着对黑子的不满,根本没注意到两个小家伙略显激动的状态。 喝饱了茶水,终于又想起身边两个小家伙。 “会煮粥吗?”傻子突然问道。 “不会!” “没煮过!” 姜毅倒是会煮粥,但是不想白干活了,伺候这家伙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特喵的,好不容易不用伺候别人了,却还要伺候你们!走,跟俺去灶房!” 傻子一脸的不耐烦,示意两人跟着,跟在后面的姜毅与王小朋友互视一眼,一脸的惊喜,随即低头遮掩自己的神态,朝灶房走去! 第七十二章 信任 夕阳西下,断…… 咳...... 此情此景,端着一碗粥的姜毅差点儿吟诗一首…… 傻子为了省事儿,打算这两天烧火煮粥都让他们做了,下午教了半天,姜毅厨艺不错,但怕引起傻子的注意,故意装做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后好歹是学会了煮粥。 王小朋友就不一样了,真的是怎么教都不会…… 还总帮倒忙…… 今天这碗粥非常稠,快赶上米饭了,这是姜毅趁傻子不注意时,特意多放了一些米。 为这,还差点儿被傻子抽一顿,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事后为自己的鲁莽颇感懊恼。 他觉得今晚是最佳的逃跑时机,观察了一下午,姜毅看出来这个院子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贼子团伙只有两人留守,其中一个还跑妓院去了…… 如果等到明天黑子回来了,他们就更难逃出去了,毕竟如果对方是两个成年人,即便逃出去,可能没跑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可是,今晚该怎么逃出去呢? “你们要做甚?” 姜毅正思索着,突然听见王小朋友喊道。 “把你的粥给我们!” 只见房间内原来的两个孩子围着王小朋友,指着他,眼巴巴的盯着他手里的粥。 姜毅叹了一口气,这俩孩子一口乡音,虽然没听懂这两人说什么,但是他看懂了,把剩下的粥喝完,碗放在了地上,然后站了起来,身边的张百田也跟着起身。 “两位小朋友,米粥一人一碗,就不要抢别人的了!” “多管闲事!” 两个孩子戒备的看着他们,这句话姜毅听懂了。 “我们三个人!你们只有两个人,真打起来你们不一定是对手,何况,若是引来了那人,谁都讨不了好!” 不知是觉得打不过姜毅他们,还是真怕引来傻子,这两个孩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多谢姜兄!” “王兄弟客气了,你我遭难,本应互相扶持,若是这两人再欺负你,我一定轻饶不了他们!” “他们兴许是饿坏了!” “这不是欺人的理由!” “王兄弟放心,这两小子还不够我大哥一只手收拾的!” 张百田挑衅的大声说道,故意瞪了那边一眼,他有点难以理解这两人的做法。 姜毅倒是能理解,但他不会纵容这种行为,上辈子在孤儿院没少见,小小年纪就这般行事,长大了或是更极端的环境只怕会更过分,活了两辈子,他从来都不会忽视人性的恶劣。 王小朋友喝完粥,安静了一会儿,抱着自己的薄被走到张百田面前,张百田见状挪了一下。 可王小朋友还看着他,张百田就不爽了,暗道这是我大哥,凭什么要给你让位置...... 姜毅无奈,只好自己起身换到张百田的另一边,王小朋友这才挨着姜毅放下薄被。 “姜兄,我叫王“彦”!” 王“彦”挨着姜毅小声说道。 “哦!王兄弟,我叫姜毅!” “我知道,你前几日说过!” “呵呵!” 姜毅还在想怎么逃出去的方法,有些心不在焉。 “姜兄!今夜若是不逃出去,怕是往后就难了!” 王彦贴着姜毅的耳朵小声的说道,脸色微红,貌似不太适应与人太近。 姜毅一惊,虽然王彦的各种表现,让他知道这个王兄弟也是极其聪明的人,但这个年纪有这般见识,还是让他颇为讶异,不信你看旁边的张百田,都快打瞌睡了…… “王兄弟有办法了?” 王彦摇摇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昏暗的房间内,一双眼睛格外的灵动。 刚开始姜毅还以为这个小兄弟想出办法,没想到也是指望自己呀…… 王彦伸头越过姜毅看了看,见张百田已经眯眼了,另一边的两个孩子也是躺着呢,这才轻轻的把鞋脱了。 姜毅一脸懵逼,怎么还脱鞋了? 嗯,这双鞋倒是挺好看,做工也不错,看样子王兄弟家境也不错嘛! 王彦脱下鞋,拿到眼前,在鞋里鼓捣几下,竟然掏出一个细长的东西来。 “姜兄,给你!” 姜毅有点儿犹豫,不知道有没有脚气啊...... 他不想接这个鞋里拿出的东西,又担心引起王兄弟的误会,还是憋着气接了下来。 捏着另一端,东西一入手,竟然还不轻,天色昏暗,正要借着窗外的光线仔细看看。 “姜兄,小心!此刃很是锋利!莫割着了!” 姜毅闻言一惊,顿时小心翼翼的捏着,凑到眼前,才发现是个匕首,可能也就十厘米左右,手柄占了一半,刃长只有几厘米。 “王兄弟,这是?” “外出时,家里给备着的,防身用!” 姜毅沉默了,这是啥家庭啊,出趟门鞋里还藏着一把匕首! 不知道另一只鞋里藏的是什么...... 他握着匕首,发现握着正合适,不过没有护手,就像一把西式餐刀,但匕首整体很薄,厚了也藏不进鞋里...... 拿着划了一下薄被,如同热刀切黄油一样,一下一个口子,非常锋利。 “你不怕割到脚吗?” 姜毅瞪着眼睛问道,想知道王彦家里怎么想的。 “不会!我这双鞋,鞋底厚,还有东西隔着!” “走路不难受吗?” “这匕首是软钢制的,初时有些不便,后来习惯就好了,走起来反而能借上力!” 王彦笑眯眯的小声说道。 好吧,服了,这特么是古代另类版碳板鞋呀! 不过,姜毅暗道王彦家里有先见之明,最起码这次应该能用这把匕首! “姜兄,用这把匕首,夜里我们可以割开大门上的绳索!” “你怎么知道贼人是用绳索栓门的?” 姜毅还真没注意到大门是用绳索捆上的,还以为只有门闩。 “我见过几次了,他们人都回来后,锁好门闩,然后用大绳捆绑,次日解开都要好一会儿!” “哦~” “姜兄,今夜不走,真的就套逃不出去了!” “夜里不行,得等到日出前!” 姜毅想了一下,否定了夜里出逃的计划。 “为何?” “你认路吗?夜里黑乎乎的,跑错地方怎么办?” “朝着一个方向跑,多走些路,离此处就远些,找到一个集镇,自然就得救了!” “你还知道不向附近村落的人求救,按王兄所讲,逃到一个人生地不熟之处,若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该当如何?” “何况,你我几人都是孩童,脚力有限,若是被贼人发觉,追了上来怎么办?就算没追上来,途中没有补给,途中若有闪失,你我小命不保!” “那......该如何是好?” 姜毅看着王彦脏脏的小脸,莫名的觉得对方很“蠢萌”...... 萌??? 姜毅倒吸一口凉气,认为王彦蠢没什么,但这个“萌”的感觉是怎么出来的? 甩甩头,把这个莫名的想法甩开,接着示意他稍安勿躁,先休息就好,王彦无奈,只好听从。 再转头看着已经睡着的张百田,苦笑的叹口气,这家伙如果不是每天喝粥,若是顿顿有好吃好喝的,这几天都能胖三斤...... 第七十三章 出手 是夜,无锡县城,姜家别院,数日以来,没有姜毅任何消息,姜父双鬓竟然银丝乍现。 府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姜府上下念及自家随和可爱的小少爷,都是悲痛异常,大多数人都是悲观的认为姜毅怕是回不来了,并暗中议论何人会因此倒霉! 姜父近乎绝望,通过各种途径,甚至连锦衣卫都帮着找人,仍是毫无线索。 他甚至是渴望有人来索要赎金,哪怕是为此倾尽家财! 姜峰不分昼夜的出去寻找姜毅,终于身体熬不住了,午前才被人抬了回来,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又跑出去了。 “老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几时了?” “老爷,刚刚过了戌时。” “阿福,你先下去吧!” “唉~” 福伯轻叹一声,继续陪着姜父,暗想这几日再不找回少爷,夫人那里就瞒不住了! “老爷,门外有位王老爷来访!” 一个家丁来到姜父门外大声道,这几日门房被特意叮嘱,不管是任何人到府里,都要立刻入内禀报。 “快请!” 姜父激动的说道,虽然意外有人深夜来访,但他现在顾不上猜测对方是哪位亲朋,反而更期待是贼人来索要赎金的。 “见过仲文兄!” “啊!原来是王大人!” 王名世一身文人打扮,不说出来,谁能相信这就是吃人不眨眼的锦衣卫。 “小弟得人禀报,令郎无故失踪,此番路过无锡县,特前来略尽绵力!” “劳王大人费心了,这几日王百户已是帮衬了不少!” “本是分内事,小弟便服来访,仲文兄勿要见外,唤小弟名世即可!” “王大人......唉~史可贤弟,有心了!” 姜父上次与其在苏州府中一叙,就非常钦佩王名世,这位不仅文采非凡,书法亦是一绝,尤其还武艺精湛,实乃大明贤才! 但对方却在锦衣卫任职,大明开国以来,对锦衣卫可谓是谈之变色,何况自己乃是文官,文武殊途,与锦衣卫太过亲近,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没想到这边姜毅一出事,王名世就赶来相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让此刻的姜父非常宽慰! “仲文兄,这位是我麾下百户贺宇,曾在常州府、苏州府等地任职,对本地颇为熟悉,此后便由贺宇查找令郎!” 王名世介绍了一下身边跟着的贺宇,贺宇今年终于升任百户,且颇受王名世看重,如今已是他的左膀右臂。 “贺百户,尔等一定要查到姜公子的下落!” “遵命,属下一定找到姜公子!” 贺宇抱拳施礼,嗓音洪亮有力,有了王名世做靠山,如今气势远胜以往。 “有劳贺百户了!” “仲文先生客气,卑职亦是与姜公子相识,必定全力寻找姜公子!”贺宇转头又对王名世说道:“属下先寻王百户了!” “恩,去吧!” “属下告退!” “天色已晚,史可贤弟就在此歇息吧!” “小弟公务繁忙,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就不打扰兄长了,待寻回令郎,小弟一定过府叨扰!” “这......既然如此,公事要紧!” “兄长勿忧,令郎一定会平安归来!” “借贤弟吉言!” “告辞!” 姜父将匆匆而来的王名世送出府门,这才回到房间,又过了许久,才去歇息。 另一边,姜毅这一夜半睡半醒间,终于熬到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太阳就能出来了。 他轻轻推了一下王彦,立马惊醒了对方。 “姜兄?” “差不多到时辰了,我先叫醒百田。” 姜毅推了推张百田,竟然睡得挺安稳,又使劲儿摇了摇,这才唤醒。 “大哥?” “一会儿大声哭喊肚子疼,就像顾达在学堂那样!” “好!现在就喊吗?” 张百田兴许是睡饱了,听见姜毅这样的吩咐,竟然瞬间清醒过来。 “对!” 姜毅准备一下,就冲他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啊~~痛,肚子痛死了!”张百田开始满地打滚儿。 “百田!你怎的了?” “大哥,我肚子痛,要痛死人了!啊~~~” 这一声“啊”差点让姜毅破功,王彦则是直接笑出了声,好在及时止住了。 这时对面的两个孩子也醒了,见状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孩子想起身过来看看,被另一个拉住了。 “轻声!莫要惹来鞭子!” 姜毅分不清对方是关心,还是怕吵闹声引来毒打被连累,此时也顾不得了,张百田喊了一阵儿,门外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怀疑傻子睡昏头了...... “百田你要撑住啊,大哥这就带你看大夫!” 姜毅强行给自己加戏,表情悲痛,起身使劲的砸门,砸出哐哐的巨响。 “作死么?他喵的日头还没上来呢,吵什么吵!” 功夫不负有心人,傻子终于被吵醒了,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傻爷,快来啊,我表弟肚痛发作了,需要看大夫!” “荒郊野岭的,这村子连个赤脚大夫也没有,上哪儿看大夫?” 傻子打开房门,郁闷的说道,他也怕张百田有个好歹,到时田爷怪罪下来,他从哪儿再找一个去。 傻子蹲在地上查看张百田怎么了,可他又不是大夫,根本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还把自己弄的一脑门儿汗。 “小兔爷,傻爷可不会看病,一会儿拿药给你喝了,挺不挺的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傻子打算弄碗迷药给张百田灌上,只求田爷回来之前别死就行,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姜毅。 只见姜毅缓步来到傻子身体斜后侧,本就不高的傻子蹲在地上,显得比他还矮一些,距离不到一尺时,突然举起王彦给的匕首,直接刺向傻子的脖颈。 毫无防备的傻子,只觉脖颈一凉,然后一阵剧痛,忍不住“啊”的一声喊了出来,伸手抓向脖子。 匕首锋刃锐利,姜毅刺入后,抢先又是一划,随即抽回匕首。 “呃~~嗬~~嗬~~“ 傻子捂住的只是伤口,可大量的鲜血从手指缝间溢出,回过头想说话,却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口。 一旁的王彦见状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张着嘴,却也是说不出一句话! 只有张百田还毫无所知,还躺在地上哼唧着肚子痛...... 很快,被割破大动脉的傻子倒了下来,抽搐着,慢慢没了动静! 张百田终于察觉到异常,发现身边大量的血迹吓了一跳,虽然恐惧,但还是走到姜毅身边。 姜毅握着匕首,站着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傻子,表情莫名! 王彦看着“面无表情”姜毅,冷不丁一哆嗦,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情绪,以及畏惧! 第七十四章 脱困 “啊~~” 身后传来凄厉的喊叫声,另外两个孩子,起身过来看热闹,见到如此恐怖的一幕,吓的浑身颤抖。 此时,姜毅脸上沾了一点血,匕首和衣袖上沾上不少血迹,转身看向他俩,两人见姜毅持刀看着自己,叫声立马止住,欲向后退,可脚不听使唤了。 我杀人了! 姜毅面无表情,但内心如同翻江倒海般波动的厉害,两辈子加起来四十岁了,也没见过凶案现场啊,更别说亲手杀人了,在国外也顶多就是听听阿么瑞卡自由的过年声儿! “大哥!”张百田强忍着心底的悸动,小声唤他。 “走吧!” “恩~” 姜毅有点意外张百田的反应,他本以为张百田会很害怕,甚至畏惧自己,进而疏远自己! 走出房门,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越出地平线,阳光照在姜毅身上,跟在身后的张百田只觉自己大哥全身放光! 王彦早就不敢再看傻子,背身站着,脸上阴晴不定,不过还是跟着出去了,至于另外两个孩子,更是不敢留在房间内,出了房间就离姜毅远远的! 姜毅径直走向灶房,开始生火烧水,张百田跟上帮忙,看样子是打算做饭...... 王彦进了灶房,却是帮不上什么,于是在一旁看着。 “其实......没必要杀人的!” 姜毅捅咕木柴的手一顿,没有说话,然后又继续捅,看样子是想把火烧旺一些。 “放你.娘.的屁!” 张百田怒不可遏,本来就看王彦就不爽,见他现在还敢责难大哥,可能还要加上内心惊惧,终于压不住火,开口骂道。 “不杀了他,你能安生的站在这里说怪话?” “不是,我......” “我什么我!即便有匕首,就你我几人能制住贼人?就算拿着大刀长枪,又能唬住谁?” “我们本可以趁夜色偷偷跑出去的!” “呵呵~我看傻子不是傻子,你才是!真当我没听见你和我大哥夜里说的话?” 张百田嘲讽的看着王彦,原来他迷迷糊糊中听见了王彦与姜毅的对话,对王彦更是不满! “好了,别说了,百田把肉放进去!王兄弟,叫那俩个孩子过来吧!” 还好昨日傻子弄了不少肉食回来,还剩下一些,现在夜里比较凉,姜毅闻了闻,发现没有坏,就切碎了一点点,打算做成肉粥,然后让王彦出去叫人过来。 “一会儿肉粥熬好了,大家多喝点,锅里还煮了一些肉,留在路上吃,也可以和我一起走,但不强求!” 姜毅最后冲两个小孩儿说道,两人互相看了看,低着头没说话。 “唉~既然如此,你们路上小心,另一个贼人晌午就回来,时间不多,别再被贼人抓到了!” 见两个小孩儿点点头,姜毅又道:“你们去把水袋都拿来,我烧了开水路上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喝生水,虽然不知此地属于哪个地界,但离无锡县城应该不远!” 很快,王彦领着人找到几个水袋,姜毅用开水冲了冲,就当消毒了,只等水没那么热了再灌进去。 几人呼噜呼噜的把肉粥喝了个干净,然后姜毅带着几人不慌不忙的洗漱了一番,刚刚他又在傻子房间内搜出了一些铜板和碎银子。 “这些铜钱你们拿着,买吃食提前拿出几个铜子来,路上千万不要被人看到钱袋!” 他倒是希望两人能跟着他,起码获救的可能性更高些,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自己杀了人,两人非常畏惧他,劝了半天也没成功。 拿着钱袋的两人,刚开始还有点兴奋,可能是没见过这么多铜子,姜毅没敢把碎银子给两个孩子,不是舍不得,而是怕给两个孩子招来祸事! “我跟着你!” 其中一个孩子突然说道,让姜毅非常诧异,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你......你是好人,爹娘叫我虎娃!” 见姜毅看过来,虎娃低头说道。 恩~这次应该是不好意思,不是害怕我才低头的吧......姜毅暗想。 “好~那你呢?” “我叫张得财,小名狗剩儿!” “也跟我走?” “恩,虎娃说的对,你是好人!” “呵呵~那就跟着我!” 姜毅很高兴,本来就担心两个孩子独自离开,现在回心转意跟他一起走,起码安全性更高,毕竟自己虽然身体小,但灵魂是个老北鼻呀...... “哼!这才像话!不像某人,不识好人心!“张百田指桑骂槐。 “百田!” 见王彦涨红着脸,姜毅连忙阻止还想说话的张百田。 “王兄弟,百田有口无心,你我几人好不容易可以逃出生天,莫要在意!” “张兄弟骂的对,是我想岔了!” 姜毅不想再提自己杀人的事情,点点头没再说话。 几人收拾妥当,每人背着一个背囊,根据姜毅这几天的观察,这个院子应该距离太湖不远,从贼人的只言片语中,确定太湖在院子的西面。 所以此地可能在无锡县城西侧或南边,当然更大概率是西侧,所以只能往东或者往北走。 姜毅怕与回来的贼人撞上,于是打算带着人先朝北走,如果方向不对,那就再换方向喽...... 起码走远点安全些,再找一个大点的村镇打听方位,也好调整方向。 今日尽量多赶路,好在带着一些吃食,不用找地方采买补给,一路上,五人小心翼翼的,遇人就躲进草丛中,生怕再遇见歹人。 “贺大哥,带我来码头作甚?”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无锡城内,大清早的,贺宇带着王山,领着一帮校尉,浩浩荡荡的向码头走去。 “你就是此处码头管事?” “回大人,小的就是,不知大人有何吩咐?”码头管事恭敬的说道。 “本官听巡检司上报,三日前曾有数名形迹可疑之人在码头被巡检司拦查,还是你们漕帮的人发了话,这才让人脱身的?” 贺宇端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漕帮码头管事顿时额头见汗,最近几日风声很不对,他早就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没想到竟然与自己漕帮有牵连。 “大人!小的虽然是此地漕帮管事,但底下人手众多,对大人说的事情,小的确实不知啊!” “这么说不是你发的话?” “绝对不是!小的向天立誓,若是小的知晓此事,天打五雷轰!” 码头管事赌咒发誓道。 “呵呵~那就好!你这里可是有个叫顺子的?” “这......确实有,是小的底下的苦力头儿!” 管事不敢撒谎,连忙承认。 “去!把人叫过来!若是人跑了,你应该知道后果!” “不敢、不敢!” 管事连忙叫来亲信,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顺子带过来,贺宇不放心,让几名校尉换上常服,也跟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官与匪 很快,顺子就被带了过来,来的时候还有点懵,等到了管事这里,见这么大的阵仗,难免惊疑不定的。 “你就是顺子?” “回禀大人,小的就是张顺!” “呦~浪里白条啊!” “大人过奖了,小的水性只不过还凑合,比不得梁山好汉,呵呵~~” “哈哈哈~有意思!” 王山见顺子嘴这么贫,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什么梁山好汉!大人问话,你仔细的答,不分轻重的狗东西!” 啪的一声,顺子被码头管事拍了一巴掌,见他牵连自己还这么贫,怒气登时暴涨。 “好了!三日前,你可是与巡检司的人打包票,放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 “没有啊!小的哪敢指使巡检司的大爷们啊!” “还敢狡辩,三日前巡检司拦查几个暗藏尖刀的人,不是你与巡检司的人打的招呼吗?” 贺宇见张顺狡辩,直接摆明了问道。 “啊~原来是这件事啊,那是赵大哥的朋友啊,这年月出门在外,带把刀又不是甚子大事,再说了,小的只不过是帮忙说了句话而已!” “放屁!老子哪个朋友携刀持刃了?” 赵管事气坏了,上前就是一脚,把顺子踹了个大马趴,气急败坏的喝到。 “放肆!” 贺宇怒道,早有校尉制住管事,朝他腿窝一踢,就跪了下来。 “大人!冤枉啊,小的绝对没有做过,小的根本就不知道啊!这兔崽子冤枉我!” “好你个顺子!平时没少得老子的关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赵管事吓坏了,他深知锦衣卫的恐怖,进去是人,出来是人是鬼,那就不好说了! “顺子你说!赵管事如何吩咐你的?” “啊~~啊?” 顺子不知道是被踹蒙了,还是见状吓到了,只是叫了两声。 “放心,本官在此,没人敢对你如何!” “大人!赵管事没吩咐我什么呀,呃~~不对,有吩咐!” “嗯?” 贺宇和王山紧皱眉头,不知道这个顺子是什么状况,旁边的赵管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被捂住的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这...大人,这几人是赵大哥的朋友,赵大哥平时带小的不薄,曾带着小的一同陪人吃酒,这才记得这几人,前两日他们被巡检司的人拦住,赵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都是江湖儿女,互相帮助而已!” “再说了,现在出门在外,带件防身的家伙还少么,何必大惊小怪的!” 赵管事无语,这顺子可能是个憨批,在官差面前说什么江湖儿女,难道不怕这些锦衣卫大人们把你当成贼匪,带回去领赏了...... 最后顺子又嘀咕了一句,赵管事倒是松了一口气,起码顺子把事情说清楚了,自己一起喝过酒的朋友太多了,总不能别人犯事儿,还把自己抓起来来吧! 顺子的话起码能证明自己对锦衣卫查询的事情并不知情吧...... “来人,将这院里的人统统拿下,此二人分开,严加看管,不许两人串供!” 这才是锦衣卫的办事风格嘛,哪管你知情不知情的,只要有牵连,全都拿下! “啊~大人,小的真不知情啊!” “大人,小的还要去码头做工啊!” 贺宇和王山根本不理两人的求饶,起身快步离开,一群校尉有了活儿,兴奋地抓捕这个院里的人,弄得赵管事的院子里鸡飞狗跳的...... 另一边,田爷与李老二两人出发当日傍晚就到了太湖北岸,一个靠近湖边的村子里,与铁臂刀碰面后,终于确定不是当晚就是第二日一早就能到。 两人放下心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夜里轮流守夜,生怕对方不守江湖规矩。 一宿无事,清早起来没多久,就有人来报信说铁臂刀的人已经到了。 “田老大,久仰久仰!兄弟刀爷座下三当家的,江湖上朋友们送了一个诨号“石金刚”的就是我了!” “见过石兄弟,田爷对大当家的及诸位兄弟,也是久仰了,恨不能早日相见!” 石金刚有点傲慢,言语间不是很客气,田爷安坐如山,李老二连忙上前答话。 “李老二?” “难得石兄弟还记得李某!” “你特娘的真没死啊!这几日还以为老五拿话诓我!” “当年跟错了人,倒让石兄弟见笑了!不过,如今李某跟着田爷,也算有了着落!” “哈哈哈~” 石金刚知道田爷是做什么的,打心底里看不起对方,认为他们只会欺负妇孺! 可如今李老二真的在田爷手底下讨生活,他和老五关系非常好,老五又和李老二相识多年,自己当年也和李老二认识,虽然不熟,但碍于情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于是打起了哈哈! “石兄弟,刀老大可是来了?” “田老......田爷放心,我们大当家的已经到了,这就带你们过去!” “有劳石兄弟了!” 田爷一拱手谢道,起身示意对方带路,都到了地方了,索性光棍一把,也不怕对方黑吃黑了,这让石金刚都有点诧异他的爽快,心底倒是有了点钦佩! 来到湖边的几人,只见岸边简易码头上靠着一艘大船,穿过一帮晒太阳的水手,就上了大船。 “大当家的,田爷到了!” “快请进来!” 船舱内的铁臂刀听到石金刚的话很是诧异,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这个田老大就让平时桀骜的老三服了? “见过刀爷,兄弟久仰大当家的威名,今日得见,实乃人生幸事呀!” 田爷很是客气,毕竟不管是江湖威望,还是势力上,对方都比他强很多,不得不收敛一些。 “田爷客气了,薛某也是久仰大名啊,快请入座!” 言语间对方很给面子,都是混江湖的,铁臂刀也不拿捏。 石金刚端过来几个大碗,提着像石锁一样的大壶,给在座的都上了满满的茶水...... 田爷两人客套了半天,铁臂刀终于按耐不住,主动谈到正事。 “田爷,薛某是个粗人,咱们先谈正事,再大碗喝酒!听老五传话,田爷的意思是有笔大生意照顾薛某?” “刀爷说的没错!刀爷应该知道田某是做什么的,前些日子得了一个宝贝,价值连城!” “当真?大价钱?” “千百两银子只是等闲,做好了,数千、上万两也很有可能!” “哈哈哈~田老弟的大手笔,倒是让薛某刮目相看啊!” 铁臂刀兴奋的大笑道,几千上万两银子也不少了,自己一年才能劫多少钱财,现在只不过一票而已,就快赶上自己大半年收成了! “只不过......”田爷沉吟道,“这个宝贝怕是有些来历,田某也是这两日才隐隐察觉的,但尚未确定,倒不是故意欺瞒薛老哥!” “哈哈~有来历怕甚子,就算是皇亲勋贵,薛某也要敲出银子来!” 铁臂刀哈哈大笑,狂妄的说道,丝毫不在意田爷的说法。 “老三,上酒,薛某要和田老弟不醉不归!” 第七十六章 眉目 “薛老哥,且不忙喝酒!咱们今日把此事定下来,快的话,下午就遣人去无锡县,银子还是尽早拿到手为好!” 田爷劝住急于庆功的刀爷,何况,说了半天分成还没谈呢...... “哈哈哈~田老弟说的是!” “让老哥见笑了,小弟为了这个宝贝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得手,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姜毅是傻子随手拍晕带回来的,现在为了增加砝码,竟然谎称精心策划得到的。 “哈哈,既然老弟说起银子,那老哥也直说了,咱们两家该怎么个分法?毕竟亲兄弟明算账嘛!” 刀爷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不减。 “老哥是怎么想的?” “嗯~老弟既然找上来,要么是要借我的名头,要么是自己吃不下,薛某这里人吃马嚼的,耗费颇多,这样,我八你二,如何?” “这......” 田爷心底气极,如果这般分法,自己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哈哈~老弟莫急,开个玩笑,我七你三,这样如何?” “老哥,小弟做的营生想必你也知道,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两银子,时间久了底下兄弟也难免有些怨言,这才无奈想了这个法子!” 田爷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老哥威震江湖,诸位当家的也是名声在外,官府追查的紧,小弟却不同,且各地都熟悉,若是这次收成好,今后兴许是条长久的路子!” “恩~” 刀爷应声,却没说什么,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在实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显然手上功夫也很了得。 “既然如此,薛某爽快些,我六你四,老弟若是同意,今后皆按此分成!不成的话,今日你我喝碗酒,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爽快!今后请老哥多多照顾了!” 这个比例很接近田爷的底线了,他本想五五分成,但看样子确实难成。 “哈哈哈~好!今后你我就是兄弟,老三,倒酒!” 田爷这次没有阻止,端起酒碗就干了,两人喝完哈哈大笑,显得异常豪气...... 很快,两人就商定午后让李老二带着两个刀爷的人,去无锡县送信,让对方准备赎金,刀爷则是准备再让人带十个弟兄过来,避免阴沟里翻船。 无锡县码头,贺宇从夜里忙到晌午,中间仅仅睡了三个时辰不到。 自从他跟了王名世,终于不是千户所里可有可无的人物了,如今更是升到以前梦寐以求的百户官身。 对王名世忠心耿耿,千户大人看重的就是他的首要任务,因此对姜家的事情非常用心。 “大人,王大人麾下薛总旗求见大人!” “薛胖子?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王山麾下的薛总旗就晃悠着肥胖的身体进了房间。 “薛总旗,怎的来我这里了?” “呵呵~见过贺大人,是王大人吩咐属下,有任何发现直接禀报大人!” “这小子倒是会偷懒!”贺宇笑道。 “呵呵~贺大人与我们王大人都是千户大人的左膀右臂,自然是不分彼此的!” “老薛还是这么会说话!可是有了线索?” 贺宇也不摆架子,笑呵呵的问道。 “百户大人,卑职对本地还算熟悉,近日找了不少当地蛇鼠之辈,发现不止无锡县,数年间周边不少地界也有不少稚童失踪!” “哦?当真?” “卑职不敢欺瞒大人,而且卑职还查到,做这行当有一唤做田老大的,数日前有人曾在江阴县见过此人!” “若是如此?难到此人盯上姜公子了?” 贺宇有点不相信对方胆子这么大,姜毅身边起码两个随从,一般人贩子哪里敢下手,若是绑票,可为何至今无人前来索要赎金。 “卑职问询了当日周边店铺所有的掌柜伙计,倒是觉得并非如此!” “为何?” “大人,依卑职浅见,这伙贼人应该是盯上张百田了,姜公子只怕是阴差阳错之下被人顺手牵羊了!” 薛总旗很有自信,把自己的判断讲了出来。 “嗯,薛总旗所言极是!不然无法解释张小六还敢回姜家诈取银两的事情!” 对于张小六,他们只能先发海捕文书,从他的行为来看,不像是与贼人里应外合。 “卑职也是这么想的,应该是姜公子的两个随从真的吃坏了肚子,疏忽大意了,恰好此时姜公子见到张百田被人拐走,于是自己独自追了上去,反而也入了套!” 这帮锦衣卫真不是吃干饭的,通过走访查询,与真实情况相差无几! “薛总旗,本官这就以大人手谕传令各县,全力搜捕此人,此事记你一功,本官会如实上禀!” “多谢大人提携!” 薛总旗高兴的,浑身肉都颤了起来。 “薛胖子,贺某以前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只要尽心为大人做事,大人不会亏待你!” “卑职明白!待救回姜公子,卑职做东,请贺大人一定赏光!” “好!尽心辅佐王百户,今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卑职明白,谢大人提点!卑职告退!” “去吧!” 薛总旗带来的消息,让贺宇很是高兴,案情总算有了进展,不再是一头雾水了。 无锡县衙,周知县会客厅内。 “周大人!老夫家里两个学童失踪数日,可衙门却一点消息也无,难到朝廷养了一群酒囊饭袋不成!” “顾大人!” “哼!老夫早已赋闲在家,担不起周大人如此称呼!” “本官实在是冤枉啊,季时兄,你也看到了,这衙门里几乎都空了,全都去寻找姜公子了,本官与李大人已经是尽全力了!” 周知县一脸的苦涩,面对顾允成的责难,不敢反驳,话里示意李县丞一起诉苦。 “是啊,这几日知县大人与下官就差自己也出门寻人了,不敢有丝毫耽搁呀!” “我等晓得诸位的辛苦,可老夫一想到那两个弟子,在外不知道受何等苦难,老夫这心里就痛啊!”顾家学堂的张夫子开口说道,张百田是他侄孙,一家子也都急坏了。 “是,是,弟子一定全力找寻两位师弟,夫子莫要担心,伤了身子!” 李县丞苦着脸安慰着张夫子,他不敢有任何不满,没办法,谁让他是张夫子的弟子呢,别说自己只是个县丞,就是当上首辅了,那也得尊师重道,得敬着供着! “周大人,李大人,顾某再等三天,若是还没有消息,别怪顾某参你们一本!” “这……” 两人也有些生气,你们自己的孩子都不看住,现在反而怪我们了! 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一想到此案的苦主,他们是真顶不住! 顾允成他们都忌惮,何况还有顾宪成与姜士昌,那可是对陛下和阁老都敢直言犯柬的人物! 就是这张老夫子,也不好打发啊,那可是教出来不少弟子,真发起难来,两人也是难以承受的! 两人就像得病吃了黄连,苦在嘴里,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第七十七章 绑匪来信 走走停停临近午时,姜毅此刻是痛苦的,不只是他,其他几人也很痛苦,年龄都不大,又连续几日喝粥,身子骨弱的很。 还好今天是比较凉爽的,不然头顶个大太阳,那肯定要晕倒几个。 一路走来,穿过几个村庄,但他们也没敢停留,想尽量离那个院子远一些! “大哥,能不能再歇歇?” 张百田扛不住了,出声问道。 “好!几位兄弟停下休息吧,若是谁出汗了,千万别急着脱去外衣,以免受风着凉!” 几人走到路边的树林中,挑了一处干净的地方,顺带把午饭给解决了。 “姜兄,走了许久,他们应该是追不上来了吧!” 王彦和他靠在一棵树上,轻声问道。 “不好说!咱们都还小,走的很慢,还很显眼,路上经过那几个村庄时,都被人瞧见了,行踪无法隐藏,贼人若是沿着路线追上来......” 他们总共走了多远,姜毅没法计算,有十里地吗?很不保险啊! “姜兄,小弟有个疑问,不知......” “说吧!” “我们为何不找个村镇报官,这样就不怕贼人追过来了!” “人心险恶!我不想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别人掌控!” 姜毅看了他一眼,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呃~~” 王彦噎着了,连忙打开水袋喝了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毅的话才噎着的...... “在小弟看来,姜兄你家世不凡,却不知为何与我们一样落入贼手?” 姜毅有点囧,自己也是倒霉催的,若不是因为是张百田,自己何至于此! 不过,自己也是粗心大意,即便两随从不在,也应该叫两个店小二跟着的…… “姜兄,若是脱困,能否帮我给苏州送封信?” 见姜毅不太想回答,王彦岔开了话题。 “当然可以,王兄弟是苏州人?口音不太像啊!” “我不是苏州人,不过家里在苏州有铺子,也是在苏州被人抓住的!” “王兄弟家中想必是急坏了!” “只希望此次有惊无险,能平安归家!” “放心!回到无锡县,我可以让人尽快送你回苏州!” “多谢姜兄!”王彦感激道。 姜毅表示不用客气,稍微歇息一阵儿,招呼几个人继续赶路,今晚他还要给大家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姜家别院,姜父和顾家两兄弟认真的听着贺宇讲话,王山也在一旁。 “按贺大人所讲,张家小子是被人盯上了,而犬子不过是殃及池鱼而已?” “没错,经过我等详细排查,姜公子应该是发现了张百田的危险,来不及等富贵儿两人回来,这才独身追了上去,反而被一同抓了去!” “可查到嫌犯?”顾允成着急的问道。 “下官等人有了一点眉目,只是尚且无法确定!” “辛苦两位,姜某不胜感激!” 姜父打起精神客气道,起码眼前二人都尽了力,尤其贺宇,昨夜至此,现在就查出了一些线索,不可谓不尽心。 “姜伯父放心,小侄这就去追查,一定将贼子拿下,若是动了姜兄弟一根毫毛,都送到诏狱里千刀万剐!” 王山认真的说道,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可他一开口说话,贺宇就有点坐蜡了,暗道你王山和姜毅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也就算了,贺某却比姜父小不了多少,你这称呼让我怎么接! 论辈分,贺宇和王山算是同辈,千户王名世与姜父交好,王山又和姜毅兄弟相称,这样看来,自己也得和姜毅一个辈分,若只有他们几个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和姜毅算是忘年交了! 可现在,面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姜父,自己怎么好意思和王山一样叫声伯父,自己若是真这么舍得脸面,当初也不会被人排挤的,连从祖辈世袭的百户都被人卡着了...... “能救回毅儿就好!劳烦你与贺大人了!” “三位先生放心,下官一定尽快查出案犯!” 姜父当然不能让贺宇和王山一样喊他伯父,毕竟他也不想收一个这么大的侄儿...... “老爷,刚刚门外有人扔下一封信就跑没影了,门房不敢怠慢,连忙送了过来!” “恩?快拿来!” 姜父顿时一惊,压下心底升起的汹涌情绪,连忙上前拆开信封,打开信纸扫了一眼,面色大变,但整个人却莫名的轻松不少。 “......限三日内筹集纹银万两,莫要报官,否则别怪吾等心狠手辣!” 顾允成接过信纸,轻声读出来,信里的内容却让贺宇和王山两人面色微红,呼吸都重了一点。 这劫匪是啪啪打我贺某人的脸啊! 贺宇心底郁闷的要死,老子辛苦查了一夜,刚和这三位说了自己的推断,却被这封信轻飘飘地推翻了...... “光天化日之下,匪徒竟然如此猖狂,竟然进城掳人索要赎金,我大明境内岂不是盗贼四起了!” 顾允成读完信气的要死,他根本想不到匪徒竟然敢进城抓人,明目张胆的索要赎金! “好了,把信给贺大人!” 顾宪成发话了,当弟弟的自然不敢不听,随手把信递给贺宇。 信的内容不多,贺宇拿着信,一字一句仔细的看,看完后没说话,坐回椅子上,认真的思考着。 “不论如何,总算是有了犬子确切的消息了!只要人在,银子算什么!” 姜父不无兴奋的说道,就是手有点抖,他既心疼自己儿子被绑匪掳走,又高兴终于有了准确的消息,起码有了救回姜毅的希望,至于万两银子,对于现在的姜家真不算什么! “仲文,贼人索要的钱财不是小数目,我这就让人回府里筹集!” “对,仲文兄莫急,我顾家还是能拿出一些银两的!” 顾氏兄弟知道姜家殷实,可三日内筹集白银万两肯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多谢两位兄长!永盛感激不尽!” 姜父也没有客气,虽说自己家里不差这点银子,尤其是有了姜毅的玻璃作坊之后,光家里的存银就够了,但就算是回苏州取银两,也需要时间不是! “仲文先生,下官总觉得的此信不妥!” 贺宇把信看了好几遍,突然开口说道。 “有何不妥之处?” “恕下官直言,此信来的蹊跷!” “这......” “伯父,贺大哥说的没错!” 姜父有点犹豫了,顾氏兄弟也很意外,话还没问出口,一旁的王山就开口了。 贺宇:......你叫伯父,还把我带上! “姜兄弟失踪已经数日了,若真是贼人绑票,这信来的也太晚了些!” “没错!而且没有任何能证明是姜公子的物件!赎金之事还需谨慎!” 见王山很快便反应过来,贺宇点头应道。 “不论真假,姜某只能先行准备赎金,以备万一,缉拿抓捕是两位的专长,不管最终如何,姜某承情!” “先生言重了,我等必定全力保姜公子安全!” 贺宇两人只能同意姜父的做法。 第七十八章 和尚 “郎有情,妾有意,牵手入帘帐,不是夫妻~~却胜似鸳鸯......” 黑子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滥调儿,手里提着一个荷叶包,晃悠着身体,跟一阵风儿似得,慢慢飘了回来。 “傻子,开门!看我给你带回来的大烧鸡!” 黑子站在门口喊道,却明显中气不足,稍等了片刻,竟然没人来开门,想拍门却怕手疼,于是想着再等等,身子直接靠上了大门。 “哎呦~” 把整个身子靠在大门上的黑子,根本没想到门没闩,挤开大门后,自己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傻子你这个棒槌,哎呦~~也不知道把大门锁上!” 在地上哼哼唧唧谩骂了半天,发现没人出来,黑子有点郁闷,傻子这回竟然学滑头了,这明显是不敢出来见自己啊! 起身拍拍脏兮兮的衣裳,还不忘捡起荷叶包,就向傻子的房间走去。 哐、哐~~ “傻子,你就是躲起来,也得见黑哥不是,你害黑哥我摔了一跤,这事儿没完!除非你再借我点银子!” 走进房间的黑子,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当是傻子去了别的房间,还没当回事儿。 直到走遍了所有人的房间,还是没发现傻子,这才发现事情不妙,急忙跑向柴房。 “坏了!这傻子真是个棒槌,货都守不住,这荒郊野地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 见柴房一样空无一人,黑子以为姜毅他们跑了,傻子发现后追了出去,登时气的肝火都起来了,若是跑了一个,自己不知该如何向田爷交代。 他更怕傻子到时候和田爷交代自己不听从吩咐,扔下傻子一个人跑去勾栏玩耍,田爷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跑是不敢跑的,自己还有老娘在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据说田爷自从上回清理过一回门户,再找人都是找些知根知底的,自己总不能不管老娘死活了吧! 垂头丧气的黑子,瘫坐在大门边胡思乱想,过了许久,太阳都朝西边落下了,可能是饿了,打开荷叶包,就撕下一只鸡大腿,狠狠的啃了起来。 “棒槌,特娘的连几个孩子都看不住,这回若是挨了挂落,老子一定让田爷赶你回去!” 气愤之下,黑子竟然把整只烧鸡都吃了下去,就剩下鸡头和鸡爪了。 “咦~西厢还有两个娃,不会也跑了吧?” 黑子自言自语道,突然想起不止柴房有三个,还剩下两个没送呢,连忙走向那边。 推门进入房间,黑子扫了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影,身下一摊血,血液甚至已经流到了门口,他的两双鞋子已经踩了上去,发出啪叽的粘稠声音。 “啊!~~” 黑子惊的急忙退出房间,被门槛绊了一下,又摔了个四脚朝天,好不容易起来了,伸出脑袋朝门里探,发现真的是傻子,顿时呆立无语。 日头已经开始往下落了,一路向北的姜毅几人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但拐上一条向东的大路之后,路上的行人骤然多了起来。 不少人经过时都好奇的看着他们,甚至主动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姜毅感叹大明朝这些人的热心之余,却始终保持着一抹戒心,全给推脱了...... 王彦午间听到姜毅说的话,自然理解他为何这么做,至于张百田,自然是姜毅说什么做什么都同意,其他两人就更没有意见了,毕竟少数服从多数嘛...... 姜毅看着天色,决定最多再走一会儿,看看前面有没有能够过夜的地方,有合适地方就停下来。 “阿弥陀佛~几位小施主欲往何处?贫僧远远的跟了半柱香的时间,为何身边无长辈同行?” 姜毅几人身后数丈远外,一个和尚高声问道。 几人回头,一个和尚正走向他们,速度不快不慢。 只见这和尚头上有戒疤,大概五六十岁,留着白色的胡须,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的。 互相看了一眼,几人又把目光看向姜毅,明显是让他来主导。 “贫僧广智。” 和尚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把目光看向姜毅。 “见过广智大师,小子姜峰,家里长辈患了病,奈何病发的急,恰巧家中无其他长辈在侧,于是便带着几位兄弟前往无锡县城,欲寻一良医给家中长辈看诊问药!” 灵魂老北鼻的姜毅撒谎那是张嘴就来,连名字都不说真的。 “哦?几位小施主倒是极有孝心!只是此路通往惠山镇,倒是与无锡县不是一个方向!” 和尚倒也没有怀疑,目露赞赏的看着他们。 “呃~还请大师给指条明路!” 惠山?刚修好的惠山寺?就是那个前几年因为一个浪荡子弟携妓游玩,然后放炮烧了大殿的那个? 姜毅有点囧,这不是当初自己设想的秋游计划的一个备选之地嘛,怎的走到这里了...... “此时天色将晚,几位小施主怕是赶不上城门关闭之前入城了,不如随贫僧到寺中歇息一晚,第二日再出发不迟!” “这......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大师!” “小施主客气了!” 随即和尚打头,向前走去,期间和尚问了几句家中长辈的情况,见他们言语不多,只当他们担心家中长辈,也就不再多言。 一路无话,临近傍晚,终于走到一处比较大的镇子,就是惠山镇了,此处挨着运河很是繁华,也许是很久没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了,让几个孩子很是兴奋。 “大师,小子几人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贵寺佛门清净之地,届时我等下山颇有不便,因此就不随大师上山了! “小施主客气了,助人本是佛门宗旨,却是无妨!” “小子见此地颇为繁华,明日想探寻是否有名医在此地悬壶济世,若是得偿所愿倒也不必赶往无锡了!” “这......贫僧在寺中多年,倒是未曾听闻本地有名医!”见姜毅态度颇为坚决,他也不好再坚持,于是说道:“既然小施主坚持,贫僧也不好勉强,不过镇子里有一位香客开了一间客栈,倒是颇为干净,贫僧这就带你们过去!” “多谢大师!” 见广智和尚十分热心,姜毅想了一下,也没有拒绝,就跟着走向客栈。 “大师放心,小的一定用心照看,几位小兄弟在这里绝对宾至如归!” 客栈的小二对广智和尚很是尊敬,一再表示会好好招待姜毅几人,见他们都安顿好了,和尚这才转身返回寺庙。 客栈看起来很正规,也比较干净,姜毅终于放下一些戒心,几人吃了一顿热乎的晚饭,回到房间几乎是倒头就睡。 只不过姜毅的睡得很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连王彦悄声起夜去了两次茅房都知道...... 第七十九章 迷路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每个人起来都觉得神清气爽,只有姜毅因为睡的浅,看起来精神头不是很足,但也比前几天要好得多。 “小二哥,从这里去无锡县,还有多远的路?” 姜毅吃着早餐,还不忘和店小二打听路。 “呦,几位小兄弟还是要去县城?咱惠山镇离城里倒是不远,坐船的话晌午前也就到了!” “若是走路呢?” “走路?”店小二很奇怪,有船不坐要走路去?心里奇怪,但嘴上也没耽误,“若是走过去,怕是要二十来里路吧!” “哦~多谢小二哥!” “小兄弟客气了!”小二摆摆手说道,随即忙去了。 “姜兄,咱们还走过去?” 王彦有点发怵的问道,昨天走了一路,他可真是累坏了。 “呃~先吃,等下再说!” 姜毅先安抚王彦,他确实想走过去,这几天他确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这伙贼人偷拐小孩儿到各地,肯定和漕运及一些跑船的人有瓜葛! 虽然说坐船方便,不费力气,但万一就那么寸呢,再遇见贼人怎么办,到时候在船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岂不是又入虎口! 他们五个都倒霉到被人贩子拐走了,姜毅实在不敢赌己方的幸运值! 店小二听说他们为了给长辈治病,小小年纪长途奔波,又有广志大师的面子,对他们很是照顾,吃饭的功夫,又把自己知道的大夫说了一遍,好让他们少些波折。 姜毅几人谢过好心的店小二,吃完饭回到房间,打算一会儿就出发。 “大哥,咱们真的不坐船?” “最多也就二十里路而已,走的再慢,午后也就到家了!” “好吧!” 张百田虽然有点疑惑,但没有多想,听大哥安排就是了。 “虎娃,狗剩儿,你门还记得自己家是哪里的吗?” “俺家是在张家峪!”狗剩儿说道。 姜毅一脑门的汗,他可不知道张家峪是哪里,只能等回去后再让人去查了。 “记不住了!”虎娃表示记不住家在哪里了,就是表情有点奇怪。 “无妨,那就先住在我家里,慢慢找!”姜毅轻声安慰两人。 “你们歇一歇,我去找小二哥,带些吃食,稍后我们就出发!” 见几人没有其他意见,姜毅出门去找小二了。 “百田,姜大哥家里究竟是做甚的?” “这我哪里晓得!” 见张百田明显不愿多说,有些好奇且冒失的王彦识趣的没再说下去。 姜毅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包的食物,面饼酱肉一应俱全,反正马上到无锡了,也没必要省银子。 结账的时候,掌柜的甚至只收了一半的钱,让这几日经历险恶的姜毅颇为感慨,大明也不是没好人...... 几人过了河,沿着店小二说的路慢慢的向东南方向走着,走了二里地,都是感到大腿酸痛,快抬不动脚了,几人只好互相搀扶着,努力的向前迈步。 一夜的休息,本以为会缓解疲劳,反而加重了他们的不适,姜毅有些后悔,他忘了大量运动后的后遗症,但也不好说回去坐船,只能咬牙硬撑,最吃力的是王彦,他把王彦身上的包袱拿过来,挂在自己身上。 几人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向南,一条向东,姜毅记不清店小二说的是哪一条路了,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向南的路口。 可姜毅没有出远门的经验,更是忘了这里是江南,河流湖泊众多,向南的路,最终可不一定通向南方...... 李老二把信送到姜家别院后,没做停留就直接出了城,接着就跟着田爷回老窝,等临黑到了地方,看着空空的院子,再看看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求饶的黑子,田爷的脸色顿时比黑子还黑...... 进了院子,等田爷看到傻子的惨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或是几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做的。 甚至,谨慎的田爷产生了一丝退意,想要终止这次索要赎金的行动! 这念头也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不敢! 若是这次莫名其妙的闪了一回铁臂刀,江湖上被人嘲笑不说,光是铁臂刀的追究,他也承担不起! 何况,若是让人知道他堂堂田爷仅仅是因为几个小崽子就退缩了,那名声可就真臭大街了...... “老二,你去村子里要个孩子回来,身型要差不多的,给他们十两银子!” “我这就去!” 李老二应声出门,他明白田爷的意思,现在也只能是这么做了,村里的渔夫倒是得了一笔横财,平时别说十两银子,就是三五两也足够了! 田爷和李老二都明白这银子省不了,他们在此处多年,也没少和这些渔夫打交道,就是打算舍掉这个落脚点,为了将来避免被人追查,就是破费点钱财,他们也要尽量堵住这些渔夫的嘴! 此地不宜久留,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田爷几人带着一个孩子,就离开了。 至于那个孩子,有了十两银子,送不送回来又打什么紧,这个渔夫家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孩子! 正在休息的姜毅几人,拿出了准备好的吃食,又进行了一次美妙的野餐…… 姜毅有点慌,几人跨坡过桥的,走了很久,却连无锡的城墙都没见到,关键是走了许久,行人越来越少。 今日天色不好,一直都是阴天,江南水乡河溪众多,七拐八拐的,又辨不清方向,此时他怀疑走错了路…… “大哥,我们走了这么远了,怎的还见不到县城?” 张百田出声问道,他也感觉到不对了。 “应该快了吧,路上再找人问问吧!” 姜毅没回话,王彦轻声说道。 “我们可能走错路了!” 姜毅没有回避,直接说了出来。 “啊?!” “唉~都怪我坚持走陆路!” 姜毅有些自责,叹了一口气,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姜大哥莫要如此,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逃出来,多走点路怕什么!”王彦宽慰道。 “就是!姜大哥咱们慢慢走,现在有吃有喝的,比俺家里还好!” 虎娃吃了一口酱肉,满不在乎的说道,张百田和狗剩儿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再走半个时辰,再找人问问路!” 姜毅说道,几个孩子虽小,但都很懂事儿,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只不过他心里暗自苦笑,作为穿越时空的人,迷路是不是有点丢面儿…… 第八十章 巧了 又走了不止半个时辰,姜毅认栽了,穿越人士也不是全能的,起码认路这方面,他完败! 终于走到一处村落,与村民鸡同鸭讲的说了半天,他们才明白此地距离无锡县城大约二十里路,比惠山离县城还远,至于怎么去县城,村民也表示不清楚,但小半天的时间肯定到不了县城! 不过,一个跟着其他人去过无锡县的村民说,再向前走六里路就到了镇子,那里每天中午前都有去县城的船。 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姜毅松了一口气,拒绝了热心村民的留宿,打算直接到镇子找住宿的地方。 姜毅这次不敢逞强了,准备老实的坐船回去,不然又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几人一鼓作气,走向村民说的镇子,等到了地方,发现这个镇子并不大,大约只有两个普通的村子那么大,最关键的是,他们找了半天,竟然没发现客栈! 姜毅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因为自己的失误,他们今晚很有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你们在此地莫要走动,我去找找能借宿的人家!” “算了,大哥,刚刚我见到镇子边上有一个土地庙,看起来挺新的,就在那里凑合一夜吧!” 张百田自己不想动弹了,也不想让姜毅再辛苦的去挨家挨户的问,索性提议在土地庙凑合一晚,其他人也点头称是。 姜毅见状,没有再坚持,他也累了,于是集体转向土地庙。 土地庙不大,用半高的土墙围了一个简单的院子,里面就一间房做土地庙,看起来确实很干净,显然这个镇子里有人经常来维护,好在他们过来时没有人,省了一番口舌。 姜毅离开惠山时不仅带了吃食,还和店小二要了火石,若是夜里冷了,可以生火取暖,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注意不要把庙烧了就好...... 天色还早,但几人都已经很累了,没有再逛逛镇子的欲望,就在庙里歇息,姜毅昨晚睡的浅,半靠在墙上眯着,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着的姜毅似乎听见争吵声,他半睡半醒以为是在做梦,可是声音越来越大,终于被惊醒,睁眼一看,其他人都不在庙里,声音就是从外面的院子里传来的。 “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你们走!” 姜毅出来,就看见张百田几人背对着他,怀里好像抱着一些枯枝杂草,对面则是有三个孩子和他们对峙。 “几位小哥儿,我们就是在此处借宿一宿,不会弄坏庙里物件的!” “不行!你们走!” “不走!俺就住这里了!” 见张百田和对方交涉无果,虎娃儿激动的说道,恨不得与对方打一架的样子。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对面的孩子们此时见到姜毅从庙里出来,可能是觉得三对四还有的打,但现在变成了三对五,难免有些怯意,叽里哇啦的喊了几句,转身就跑了。 姜毅刚起来有些懵,除了听懂双方喊“走”啊什么的,其他的一无所知,出来没几步就见对方跑光了...... 等缓过劲儿来,姜毅终于明白事情经过,在他睡觉的时候,其他四人想着去捡些树枝干柴,打算夜里取暖用。 等捡完回来没多久,土地庙外就来了三个孩子,见他们面生,又抱着一些干枝,就问了起来,口音奇特,不过张百田听懂了,于是解释了几句。 等他解释完,那几个孩子就不高兴了,说是不许生火,言语间可能是有些误会,后来更是让他们离开土地庙,这才让出门的姜毅看到刚才的那幕情景。 “姜大哥,他们不会叫人来吧!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等晚些再回来?” 王彦担心出事,出言问道。 “不用,来人了也好,好好和人说说,请他们通融一下,何况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姜毅摇摇头,他倒对那几个孩子没什么意见,也就是身份不对,要不然他非要夸他们有安全意识不可,毕竟小孩儿玩火,不说酿成火灾,但起码夜里要尿床不是...... 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很满意几人捡回来的干柴,夜里有备无患。 让姜毅意外的是等了许久,也没有人过来,他本以为那几个小孩儿很快会带着长辈来土地庙,可太阳都下山了,人影也没见一个,心里暗自吐槽这个镇子的大人们缺乏防火意识...... 升起火堆取暖的几人一夜好眠,起来的都比较晚,姜毅睡的比在客栈还安稳,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把昨日剩下的东西当作早餐吃完,他们几个又费劲儿的把几堆土弄出来,土地庙附近没有水源,这是昨日姜毅为了防火,特意挖了不少,搬进了土地庙。 正忙活着呢,土地庙的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姜毅抬起头看过去,土墙外露着几个小脑瓜,很快进来一帮小孩子,起码有十几个,站在了他们面前。 姜毅挠挠头,合着昨天那三个小孩子根本没向大人告状,而是今天一早拉帮结派的报仇来了...... 昨日比较激动的虎娃儿见状竟然没有畏惧,抢先站在姜毅身边,王彦和张百田也是站在了他身边,只有狗剩儿畏惧的缩在了后面,但也没跑。 “你们想做甚?” 还是有方言天赋的张百田出声问道。 “昨日让你们离开,你们几个外乡人竟然还不走?” 昨天的一个小孩儿质问道,气势很足,毕竟今天有十几个小伙伴在后面撑腰。 “这位小兄弟,昨日我和几个兄弟迷了路,在贵宝地土地庙里借宿一夜,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若有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姜毅给对方赔了一个不是,他没必要,更没把握打赢对面十几个小孩儿...... 对方被姜毅的话弄懵了,感觉文诌诌的,听着像镇子里的先生说话,还有就是,几乎没听懂他的话...... 那孩子回头看向后方,似乎在请示某人,只见人群分开一条道,一个身形胖胖的从后面走了过来,人未见,话先至。 “所谓江湖救......咳~~借宿倒是无妨,但“森林防火,重于泰山”,我这几个小弟不过是以防万一,因此阻止你们生火,昨日却为何仗着人多,欺他三个小孩子?” 森林防火,重于泰山? 姜毅一脑门子的官司......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等对方走到跟前,姜毅一看,眼睛立马瞪圆了。 “二哥?”张百田在一旁弱弱的问道。 “大哥?四弟?”顾达一脸懵比,“你们找我和老三秋游来了?” 姜毅几人:......? 第八十一章 浮出水面 无巧不成书,姜毅几人误打误撞竟然走到了顾达的老家,也让他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顾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自己的大哥和四弟脏兮兮的样子,哈哈笑了许久,最终挨到正义的铁拳。 小胖子遣散跟着的一帮孩子,带着他们回到了顾家,等顾达父亲见到姜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过五叔!”即便有些狼狈,姜毅也没有失了礼数。 “哎呦,祖宗显灵啊!你们怎的跑到泾里来了?” 顾达父亲是知道姜毅失踪的,为此自己两个兄长都提前回城里,剩下他和大哥、二哥主持剩下的事情,他们没有顾宪成和顾允成的威望,这几天被族人吵得头昏脑胀的。 “侄儿与百田侥幸脱困,迷路至此,没想到竟然能在此与五叔相见!” “真遇到贼人了?”顾达父亲认真的问道。 姜毅点点头没说话,张百田脸都红了,在他看来,都是因为他,大哥才跟着遭难。 顾达在一旁懵懵的,不知道自己爹在说什么....... “走!回城里,令尊和三哥他们肯定急死了!” “呃~不急于一时,五叔,侄儿想沐浴更衣,再出发不迟!” 姜毅好几天没洗澡了,浑身难受,何况他不想父亲他们见到自己这副样子! “也好,快去让后厨多烧些热水,给我大侄子泡个澡!对了,再去准备一桌饭菜,多做些!” 顾达父亲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 “吃些东西咱们再出发,坐船太慢,叔去准备马车,咱们尽快回城!” 说完,顾达父亲风风火火的去找大哥和二哥了,打算亲自送姜毅他们回无锡,他实在受不了族里的琐事了,借机开溜...... 姜毅几人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裳,精神面貌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尤其王彦出来时,脸上白里透红,姜毅差点儿没认出来,还以为他被洗澡水烫到了。 放松下来的姜毅,再吃完一顿热乎的饭菜,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犹如后世卧龙基地里吃饱的熊猫! 顾家早已准备好两辆马车,很简陋,也不大,挤一挤也就能坐下三四个成年人,这次王彦没有抢着和姜毅坐一辆马车,很懂事的带着虎娃和狗剩儿坐进了后面的马车。 一路上,姜毅靠在车身,忽忽悠悠的睡着了。 张百田无语的面对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顾达,从上车开始就给他讲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故意忽略掉姜毅杀人的事情。 顾达父亲则是不停的催促马夫赶路,他知道城里的人心里有多着急! “叔父,出城交赎金就让侄儿去吧!” 王山焦急的劝说着,姜父不惜冒险要亲自去交赎金把姜毅带回来。 “不要劝了,老夫一定要亲自带毅儿回来!” “这......叔父放心,侄儿已经让底下的人乔装打扮,散在交赎金之地,肯定能救回姜兄弟!” 王山劝了半天没有效果,不再坚持了,顾氏兄弟则是在一边没有说话,他们知道阻止不了姜父,也就不多费口舌。 贺宇此时还在审问码头管事和顺子等人,尤其是顺子和管事两人,此时已经没了人样儿,浑身皮肉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他总觉得此事蹊跷,尤其今日贼子突然送信过来,提前让姜家卯时在城西五里外交赎金。 此地是一个集镇,很多客商在此处交易货物,南来北往的人极多,食宿铺子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条花街,夜里灯火通明,有些畸形的繁华,似乎远超无锡城内。 稍不注意,贼人取了赎金就会失去踪影,若是对方讲江湖道义,取了赎金放了姜毅还好,就怕对方不放人! 于是,贺宇把精干手下交给王山,让他带人提前埋伏,自己在这里继续找贼人的线索。 “贺大人!小的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那日不过是临时起意,这才和巡检司的人求了个情!” 顺子说话语气微弱,还带着哭腔,同样的话反复的说着。 这让贺宇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人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撒谎的可能性很小,更何况,在他看来,顺子不是能撑过这些酷刑的人!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小的就知道,那些人是赵大哥的朋友,他交游广阔,什么人都有,可这与小的无关呐!” “哼~继续打,打到他说为止!” 贺宇眼角一咪,面露厉色,吩咐手下继续审问,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顺子凄厉的喊叫声。 来到另一间屋子,房间内几个校尉正在休息,架子上的管事低着头,若不是胸口起伏,旁人见了定是以为死了! “咳~” 见贺宇进来了,一个校尉连忙用一桶水把赵管事泼醒。 “赵德才,你应该知道,进了这里,不把事情说清楚,你就永远别想出这个门!” “大...大人,小的不敢有任何欺瞒,确实,小的认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但前几日的那些人,小的又不曾照面,确实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啊!” 赵管事开口说道,他现在很后悔结交那些江湖朋友,以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处境,贺宇没有说话,房间内沉默了下来,只有火堆燃烧的声音。 “可知道,本官为何抓你进来?” 贺宇突然问道。 “小的不知!” “前几日,本县丢失两个幼童,其中一位是本县举子张夫子的侄孙!” “这......” 赵管事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委屈,这与他何干! “另一个失踪幼童,是前礼部尚书之孙,且其父万历七年高中,初授翰林院庶吉士,他的两位老师,你应该很熟悉,本县顾氏兄弟,一门两进士!再往前,顾氏宗族亦有三凤齐飞的盛况!” 赵管事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越来越大,那位尚书大人离的太远,他不知道是谁。 但无锡谁不知道顾氏宗族,各个分支一直以来人才不断,在本地极负盛名,一般人哪里惹得起。 “这起失踪案,很可能与那几人有关!” “大人!大人明鉴,小人发誓与此案绝无瓜葛啊,若有一字虚言,叫小人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赵管事挣扎的厉害,生怕被牵连上,一家老小都没了活路! “哦?与你无关?那是谁做的呢?” 贺宇轻飘飘的问道,赵管事神情紧张,皱眉努力的思索着。 “田爷!田老大,贺大人,一定是他!” 第八十二章 归家 “哦?田老大?这是何人?” 贺宇一愣,暗想与薛总旗说的是同一人?故意装作没听过。 “小的没见过此人!” 赵管事刚说完,就看到贺宇脸色不对,连忙说道:“但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过,此人武艺高强却专门拐卖幼童,小的一直不齿此人行径,愿替大人缉捕此人!” “所讲属实?” “实,实的不能再实了!” “给他签字画押,再上药收拾一番!” 贺宇很满意他的回答,赵管事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小命。 “多谢,多谢大人!” 经过一番简单医治,虽然还很虚弱,但赵管事强撑着不倒下,他怕倒下就出不了这个院子! “大人,顺子如何处置?” “呵~” 瞥了一眼说话的校尉,贺宇冷笑一声,这名校尉一缩脖子,不敢再问! 贺宇暗想若不是顺子替人乱出头,此案可能早就破了,自己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至于顺子的死活,全看他自己了,撑不过来就是命不好! 贺家世代都是锦衣卫,但与王山不同,王山是在父亲殉职后进的锦衣卫,之后又有王名世的关照。 贺宇则是应该很早之前就接上祖上的荫封,却因为没靠山,顶着个试百户的头衔,地位却和普通校尉一样。 直到如今快三十了,才入了新任上官王名世的眼,当上正儿八经的百户官,除了对王名世忠心,对其他人或事却有些偏激,因此行事也狠辣,更像一个真正的锦衣卫! 贺宇带着人匆忙赶向姜家,此时姜家已经准备好赎金,姜父正准备出门。 又劝了一阵儿,姜父还是坚持己见,贺宇没办法,把自己查到的和姜父几人讲述了一遍,又表示要亲自给姜父驾车。 王山也不在意贺宇抢了他的活儿,他驾车又不熟练,正好可以装作下人跟在姜父身边,读书人嘛,抬着那么沉的银两铜钱,岂不是有辱斯文...... 等姜父他们的牛车刚要出巷子口,迎面疾驰过来两辆马车,正好堵在巷子前,贺宇急忙勒停牛车,气的火冒三丈,回头和后面解释了几句,正要开口喝骂。 却见从马车上跳下一个大胖子,又下来一个小胖子,然后又下来两个孩子,样子看着眼熟。 等贺宇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孩子也是往巷子里看,与他对上了眼儿...... “贺大人?” 姜毅看贺宇一身下人服饰,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毅儿?” 贺宇揉了揉眼睛,他还没开口,后面牛车传出话来,紧接着姜父跳下了牛车,还摔了个趔趄。 “父亲?小心!” 姜毅见自己父亲摔着了,连忙越过去,搀扶姜父。 “哈哈~~好!好!毅儿总算平安回来了!” 姜父不管姜毅是如何回来的,见他无恙,总算心底落下巨石,紧紧地握住他的小手,双目通红,隐含泪珠。 “让父亲担心了!” “哈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姜父一直笑,开心的就像小孩子一样,打量着姜毅的身体,一句话不停的重复着。 “父亲,我们先回去吧!” “好!” 姜父答应后,这才发现姜毅后面的几个孩子,还有顾家老五。 “原来是少时将毅儿救回来的,大恩大德,永盛无以为报!”姜父作揖感谢道。 “兄长误会了,毅儿这是自己带着几个孩子逃出来的,小弟不过是送回无锡而已!” 顾玄成摆摆手,不敢居功。 姜父闻言一怔,又看了看后面的几个孩子,不知原委的他有些疑惑。 不管怎样,回来总归是好事,于是牵着姜毅的手,冲几个孩子招招手,一起往回走去,连车也不坐了。 贺宇和王山站在牛车旁边有点方,不知道自己该跟着回去,还是去五里镇,两人想了想,还是跟了回去,刚刚没机会问姜毅具体情况,打算问问再定。 “贤弟,毅儿真的回来了?” “仲文兄,我的好徒儿在哪儿?” 刚回到家里坐好,还没等喝口水,顾氏兄弟就过来了,原来早有下人跑去姜家对面的顾府禀报了。 “两位兄长来了,快请坐!” “毅儿见过两位老师!” 等两人一进门,姜毅端正的行礼问好。 “好!回来就好!” “来,让为师瞧瞧!” 顾宪成话不多,只是目中喜色遮掩不住,顾允成则是喜形于外。 又是好一番折腾,众人这才平静下来,至于那几个孩子,早被震住了,坐在一起,一声不吭的看着。 王彦很有眼力,看出姜父和顾氏兄弟气质非凡,都不是一般人。 虎娃儿和狗剩儿则是被姜家众多校尉给吓住了,两个孩子对兵丁有本能的畏惧,王彦更是如此,因为他认出来这些人是锦衣卫! “几位先生,姜公子回来是大好事儿,但卑职认为歹人不可饶恕,卑职想与姜公子聊几句,以便卑职缉拿案犯!” 贺宇见机插话,毕竟五里镇还有贼人呢,再耽搁一会儿,贺宇怕他们都跑了! 王山没捞到说话,和姜毅挤眉弄眼的,不停的暗送秋波...... “贺百户说的没错,这些贼人必须缉拿归案!”顾允成附和道。 “毅儿?” 姜父想把贼人抓到,但又怕刺激到姜毅。 “贺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过,和我一起回来的几个朋友可以先去歇息,我留下来就可以了。” 姜毅表示没什么问题,又看到王彦他们很拘谨,于是让人带他们去休息。 “也好!”姜父点点头。 阿峰来了有一会儿,但这里没他说话的份儿,在厅外急的抓耳挠腮的。 姜毅招手让他过来,这才凑到姜毅面前。 “少爷~” 阿峰叫一声少爷,差点儿哭出来,后面的话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呵呵,没事儿!” 姜毅拍拍阿峰宽慰道,他能理解阿峰的处境。 “带我这几个朋友下去休息吧,好生招待!” “是,少爷!” 听到姜毅的吩咐,阿峰精神亢奋,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阿峰带着王彦几人离开了,张百田心思细腻,怕他们不适应,也跟着离开。 顾达则是早想离开了,在这里他又插不上话,没法儿和姜毅亲近,于是跟着张百田一起招待他们。 第八十三章 凤变凰? 等姜毅把这几天的经过说了一遍,在场的人都有点迟疑,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尤其讲到手刃傻子的时候。 “咳~毅儿,你也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顾允成咳嗽一声,他虽然很意外,但还是宽慰着姜毅。 “顾先生说的没错,此人竟然敢掳走我兄弟,该杀!若是落在我手里,非将他千刀万剐了不可!” 王山大声应到,他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姜毅杀的没毛病! 姜父与顾宪成没说话,他们也不觉得姜毅做错了什么,只是担心姜毅小小年纪,怕此事影响他的成长! 毕竟姜毅是自己家的孩子和弟子,杀个歹人算的了什么! “小山说的没错,贼人该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必定有不少幼童惨遭毒手!当真该千刀万剐!” 贺宇直接给田老大一伙定了性,他也怕姜毅有心理压力,附和王山的说法。 姜毅点点头没说话,此时不需要他多说什么。 “卑职已明白这伙贼人的底细,这就去五里镇,将其缉拿归案!” “辛苦贺大人!”姜父感谢道。 “贺大哥,抓人小弟就不去了!” 王山凑到贺宇身前,表示自己不去五里镇了,要留在这里陪姜毅。 贺宇:...... 贺宇无奈,只好自己带着众校尉,赶往五里镇。 姜毅又与几位长辈闲聊了一阵儿,就下去休息了。 “姜兄弟有勇有谋,将来出将入相易如反掌啊,对了,手刃贼人时,姜兄弟用的什么刀法?” 王山一路上叨叨个不停,问来问去的,姜毅脑门三道黑线,恨不得把他嘴堵上,要是个心理脆弱的人,被他这么问下去,非得有心理创伤不可...... 回到后院,发现里面非常热闹,得到消息后,张夫子带着张百田的父母家人来到姜家,一群人围着张百田,恨不得一人抱一个部位,王彦三人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红了,可能是羡慕的。 过了一会儿,得知事情经过的张家众人,对着姜毅感谢了许久,这才领着张百田回了家。 “少爷,王公子他们都已经安顿好了,可王公子坚持要自己独自一个房间.......” “房间不够了?” 姜毅挠挠头,自打认识王彦以来,就知道这位王兄弟是个“讲究人”,细皮嫩肉的家境应该不错,现在安全了,可能公子哥的习气恢复了吧...... “王公子说是给他一个单独的房间就行,若是客房不够了,柴房也可以!” 这王彦住柴房上瘾? “算了,峰哥你给他安排一个房间,让虎娃他们和我一个房间吧!” “这怎么使得,我让人去铺子那边住几日,再腾出一间来,不会怠慢客人!” “嗯~这样也好!” 说实话,姜毅也不想和别人住一个房间,还是两个小屁孩儿...... 把一同逃出来的小伙伴安排好,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放松身心,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翻个身再起来时,清荷就坐在他房间内小圆桌上,支着下巴盯着他,脸上貌似还有泪痕。 “少爷?” “嗯,醒了,这几天可想少爷我?”姜毅笑着应到, “少爷,奴婢吓死了,就怕再也见不到少......呸呸呸,少爷福大命大,万事大吉!” 清荷突然醒悟自己说的话不太吉利,连忙改口。 “哈哈~这有什么的,就是再来一次,本少爷也能过五关斩六将,杀他个七进七出!” “少爷最厉害了!” 清荷没有揭穿他,毕竟大明士绅不上税,包括但不仅限于吹牛...... 几日不见,主仆两人都很兴奋,笑呵呵的说着闲话。 “对了,嘻嘻~刚刚王小姐还来找过少爷呢!” “哦,王小姐来找我~~什么王小姐,哪个小姐?” 清荷突然古怪的笑起来,等姜毅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懵比的看着她。 “就是和少爷一起回来的王小姐呀!”清荷笑着说道。 “一起回来的?王...王彦???” 姜毅突然想起王彦之前种种怪异的举动。 “对啊,就是那位王小姐!” “好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面对清荷古怪的语气,姜毅端起少爷的架势来。 “是~奴婢方才去给少爷的几位同伴送些茶点,待进了王小姐的房间,她正在梳发,那模样分明是个姑娘家,奴婢才多嘴问了王小姐,和她闲聊了一阵,她这才认了,不过奴婢还没和其他人提起过,只是叫于妈去伺候着!” “怪不得~还好,还好!” 姜毅想起某刻觉得王彦“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变了”...... “什么还好?” “没什么!” 必须打断清荷的好奇心! “王......王小姐来做什么?” 姜毅有些别扭的问道。 “她没说呀,不过王小姐长得真俊俏,也就是奴婢的衣裳不合适,不然真想看看王小姐真实的样子!” 姜毅:...... “还有王小姐家里是宁波府的大户人家呢,世代经商哩,说这次能平安回来多亏了少爷,对了,还说回去后要准备厚礼,答谢少爷呢!” 清荷没说两句,话题就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不过打探消息的能力真不弱...... 姜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清荷说起来没完没了的...... “清荷!”福伯在外面轻轻唤了一声。 “哎~” “少爷醒了吗?” “福伯你进来吧!”姜毅直接应道。 “是,逆子,跟我进来!” 福伯身后还跟着阿峰,正耷拉着脑袋,畏畏缩缩的。 “少爷,阿峰犯下大错,老仆恨不得将他打杀了,可老仆就这么一个独子,唉~今日腆脸请罪,厚颜请少爷饶他一命!” 福伯一进来,就跪在地上,低头请罪,清荷见福伯父子俩跪在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走到后面,和自己的未来夫婿跪在一起。 “福伯,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老仆......唉~~” “峰哥,快把福伯搀起来,”姜毅见三人没动弹,马上严厉道:“峰哥,我说话是不是不好使了?” “爹,听少爷的,起来说话吧,我犯的错一人担着!” 阿峰很听话,扶起福伯。 “福伯,这件事情与峰哥无关,勿要多虑!” “可是让阿峰这小子来无锡是让他好好伺候少爷的,可他......” “好了,福伯,峰哥做什么,都是我吩咐下去的,今后不许再提了!” 啪!阿峰又挨了一巴掌...... “逆子,还不谢过少爷的宽恕!” “我就说少爷不会怪我的吧~” 啪啪...... 福伯几巴掌又拍了下去。 可姜毅感觉自己被老爷子套路了...... “福伯,还有别的事儿么?” 姜毅准备送客...... “少爷~”福伯哭丧着脸。 “怎么了?” “夫人来了!” 姜毅:??...... 第八十四章 娘亲驾到 娘亲驾到,姜毅头大。 当初就不同意他来无锡求学,发生这件事情,他知道母亲后怕之余,肯定想要把他带回去。 “我娘何时到的?” “就刚刚,这会儿应该还在和老爷说话!” “娘是如何知道我出事的?” “夫人还不晓得少爷的事呢!” “嗯?” 姜毅很奇怪,既然不知道他的事情,为何突然来无锡? “前天老爷差人回苏州提了一笔银子,当天就赶上夫人查账......取银子又没说做何用处,而且老爷几日未回府,夫人怀疑……” 姜毅一拍脑门儿,终于知道福伯为什么这个表情了! 合着是给自己老爹求救兵的…… 不过福伯,你求情了半天,这是夹带私货啊...... 马不停蹄的赶往父母那里,房外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未进房间,就听见姜母的声音。 “夫君~就算是养了小的,其实妾身这里也是不打紧的,没必要东躲西藏,难道夫君认为妾身是那种毒妇不成?” “夫人呐,和你说多少遍了,没有养外室,为夫来无锡是访友的,不信你问问两位顾兄!”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去质问夫君的好友呀!” 姜毅拍了拍脑门,姜母的语气,分明是不信,更何况,这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知道他被拐走了,他的事情哪里瞒得住! 暗道父亲可能是怕母亲知道后心惊害怕,但他已经回来了,即便告诉母亲,顶多就是挨一顿臭骂,可现在这样隐瞒,一旦被母亲得知,后患无穷啊! “娘~你怎的也来了?” “我滴乖儿啊,为娘想你了呀,你这狠心爹,来无锡也不带为娘!” “孩儿也想娘亲了,父亲来无锡后,白日与两位老师讲学论道,夜里还督促孩儿念书,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呵呵~那也是为了你学业,毅儿你要记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姜母呵呵笑一声,回头瞥一眼姜父,此刻姜父仰天长叹,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老爷可是辛苦了呢!” 毕竟是自己孩子说的话,姜母还是比较相信姜毅的。 “夫人哪里的话,为夫这次来无锡也是突然间起意,本想着隔日便回苏州,可没想到顾兄他们盛情难却,耽搁了几日,倒是让夫人担心了,不过,这孩子读书也很是用心,让为夫颇为欣慰!” 姜父赶紧就坡下驴,生怕再引起姜母的疑心,还不忘暗中给姜毅一个满意的眼神...... 姜母这次是打算来捉奸的,因此没带姜毅两个姐妹,此时疑虑暂消,对刚刚自己的咄咄逼人有些惭愧,说着要四处看看,再准备亲自去后厨准备一桌饭菜当补偿。 “父亲,孩儿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啊!” 等姜母离开,姜毅连忙小声对姜父说道。 “为父起先没想瞒着,只是打算回苏州后再择机给你娘亲说说,可你娘亲突然来无锡,倒是让为夫乱了阵脚......” “那娘说的外宅?......” “什么外宅?!”姜父一瞪眼睛,“小小年纪不学好,整日竟看些闲书!” “呃~不是孩儿说的啊......” “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凑赎金,为父哪里会突然让人支取大量银两!” “呃~都是孩儿的错!” “算了,这也怨不得你,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今后一定要注意!“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 “嗯~你的事儿,唉~怎么和你娘亲讲啊~” 姜毅不搭茬儿,此事爱莫能助...... 可姜毅也不想想,姜母真知道了,他哪里躲得过......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饭,姜毅吃完饭就躲回了房,生怕波及到自己...... “夫人,前段时间守制期满,为夫一直在犹豫是否复出,一直拿不定主意!” 姜父不知如何开口,鬼使神差的把复官的事情拿出来讨论...... 姜母诧异的看了看他,以为上次闲谈的时候,姜父已经打定主意复官,不知为何现在犹豫起来! “老爷,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不过,只要夫君愿意,府里妾身还是照顾的来!” “若是复官,毅儿他们还小,那就太辛苦夫人了!” “无碍的,夫君素有大志,复官也能为朝廷出力,勿要担心家里!” 姜母依偎在姜父怀里轻声劝道,抬眼看到夫君两鬓突显的银丝,难免心疼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也不应成为姜父施展抱负的阻碍,只是预感到夫妻俩将要两地相隔,有些贪恋自己夫君的怀抱! 今朝两相视,脉脉万重心,情到浓时意难眠,红鸾帐暖风波起! 许久之后,两人偎依在一起,姜父这才记起要紧的事,趁着此刻温存,把姜毅的事情吐个干净! “老爷!” 姜母一声怒喝,挣脱姜父的怀抱,怒视姜父,可姜父却被眼前的景致晃瞎了眼,犹自“目瞪狗呆”...... 姜母见状羞怒的呸一声,连忙抓过被子! “夫人息怒,不是为夫想要隐瞒,这不是毅儿这孩子安然无恙么~” 姜父连忙安慰道,不敢再胡思乱想。 “妾身当初就说过不让毅儿远离家中,你看如何,这不就出事了?” “唉~夫人说的对,可如今都已经拜顾兄为师了,不好再退吧!” 姜母一滞,这确实不好处理,若是让姜毅回苏州,那就真得罪人了! “那今后若是再生变故,叫妾身如何......呜~” “夫人莫哭,莫哭!” 话还没说完,姜母就哭了出来,姜父彻底慌了,手足无措的抚慰着姜母。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姜父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 “毅儿这孩子也是好不晓事儿,以往还道他省心,如今大了,翅膀硬了,反而不如幼时听话!” “对,夫人说的没错,为夫明日就教训他!” 姜父点头应是,把姜毅卖了个干净...... “还有妾身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跟来无锡的这些人,不得离开毅儿身边半刻,可是呢,离得远了,心都野了,妾身要将这帮下人全部逐出府里!再换一些听话的下人!” “是,夫人说的是,全按夫人说的来!” 姜父此时只能附和,不敢反驳。 “还有毅儿,夫君要拿出家法,重重责罚他,让他涨涨记性!” “为夫明日就让福伯准备一根粗的棍子!” 姜母听后一愣,瞪了一眼姜父,又使劲儿拍了一下他胳膊。 姜父讪笑,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样子家法又要泡汤了...... 嘟嘟囔囔了半天,姜父都困了,强忍着困意应付着。 “老爷~” “嗯?夫人说的极是!” 姜父有些迷迷瞪瞪的。 “老爷有没有在听妾身讲话?” “听着呢!”姜父打起精神。 “老爷~妾身觉得我们姜家只有毅儿一个男丁,以后他太孤单了,我们再给毅儿填个弟弟好不好?” “恩~嗯??” 姜父彻底精神了,揉了揉自己的后腰,暗叹:老不以筋骨未能,可这话如何说的出口...... 第八十五章 缘分呐 翌日,贺宇一大早就回无锡了,不过有些丧! 因为他没有抓住匪首,昨日抓人,刚开始很顺利,锦衣卫校尉很轻易的跟着取赎金的贼人到了他们的临时老窝。 但围堵拦截时田老大机警的溜了出去,铁臂刀更猛,冲着官兵高呼“何人敢拦薛某!”,然后硬生生的让他杀了出去...... 只抓住了一些喽啰,这让贺宇恼羞成怒,恨不得将手下的废材全部开革出锦衣卫,可惜他没有这个权利...... 只能暗自打算以后使劲儿操练自己的手下,避免今后再出这个丑! “先生,卑职惭愧,今后定会尽力追查这伙贼匪,将歹人全部缉拿归案!” 贺宇见到姜父时很羞愧,自己在几位先生和千户大人面前可是打了保票的,这叫自己颜面何在! “贺大人言重了,诸位已是尽全力追查此案,姜某备了几份薄礼,多谢两位及王大人的鼎力相助!” “这如何使得,卑职等人不过是尽职办案而已!” “诸位忙碌多日,这些不过是姜某的些许心意,贺大人莫要推辞,不然姜某就让人送到各位府上了,哈哈哈~~” “这......那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贺宇不好再推辞,顺势接了下来。 姜父让人准备宴席,打算犒劳他们,但贺宇以回去复命为由婉拒了。 王山一直没说话,他暗恼昨日没跟过去,导致匪首逃掉了,好在他知道分寸,这话没说出口,不然就得罪一直帮助自己的贺宇了...... 等姜毅起来时,贺宇他们已经离开无锡,吃早饭时,虎娃儿和狗剩儿两人见到女装的王彦,眼珠子一样差点瞪掉,喝粥的声音都没那么大了! 这身衣裳还是清荷去准备的,在城里转了好几家裁缝店,才加价买到合适的。 王彦穿着一身合适的衣裳,大家闺秀的即视感扑面而来。 姜毅提前知道王彦女扮男装,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镇了一下! “见过姜公子!” “王兄~咳,见过王......” “小妹名叫王嫣,此前情势所迫,不便告知,请姜公子见谅!” “咳~可以理解!见过王小姐!” 姜毅就像得了感冒一样,咳嗽声比过去一年还多...... 别别扭扭的吃完早饭,王嫣就回房间了,本来清荷为了避嫌,打算把早饭送到她房间的,但王嫣认为自己与几人共患难,今后还不知能不能再见面,让清荷不必麻烦! 今日姜家很忙乱,姜毅父母起来,一个忙着答谢各位帮忙的人,一个忙于整顿府里佣人,都没功夫儿见自己刚回来的儿子...... 到了午膳时,姜毅父母与几个孩子一起用膳,安慰他们几人,表示一定派人把他们安全送回家。 姜母席间看到王嫣,眼神越来越亮,拉着她的小手,悄声说了好久,吃完饭还拉着去自己房间叙话。 “可是苦了你了,丫头放心,你就和伯母一同回苏州,再派人去报信儿,在这期间安心住在伯母这里,也能和婉儿她们做个伴儿!” 等听王嫣说完自己的经历,姜母心疼的不得了,抓着她的小手,不停的抚慰着。 “嫣儿多谢伯母,后来遇见姜兄他们后,对嫣儿一直非常关照的!” “呵呵~这是臭小子倒是知道疼人儿,对了,嫣儿你府上......” 姜母又问了许多,恨不得把王嫣祖上八代都调查个一清二楚! “呦,这可真是巧了,原来嫣儿是宁波府王家的闺女呀!” 姜母诧异道,原来王嫣家和姜家以前有过生意往来,一直以来合作还算愉快,前段时间王家还来人洽谈银镜的生意,为此王家家主还亲自来苏州商谈,只是突然说府里有急事需要处置,于是就中断了联系,没想到根儿在这里呢! “伯母听过?” “呵呵~不止听过,前段时间还见过令尊令堂呢!” “真的呀?”王嫣很惊讶。 “此事好办了,令尊他们估计还在苏州急着呢,这就让人回去报信儿,快的话,兴许明日你就能见到令尊他们了!” “多谢伯母!” 王嫣连忙感谢道,可能是想父母了,眼泪都流了出来。 “莫哭,傻丫头,这是好事儿,俗话说得好,这就是缘分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王嫣听完羞红了脸,姜兄的母亲怎的连一家人的话都讲了出来...... 又闲聊了许久,姜母把王嫣府上里里外外问了个遍,最后实在没得问了,这才不舍的放她回房间...... 因为姜毅他们的事情,顾家私塾继续放假三日,下午顾达和顾飞接上张百田一起来到姜家,“顾学四杰”终于聚首,四人带着虎娃儿两人像没被拐卖过一样,在无锡城里闲逛,身后跟了一帮家丁护院,显得很招摇过市...... 最后来到玻璃作坊,见到十一叔他们,好几个人围着姜毅转了半天,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十一叔让几个小的注意安全,又去忙了。 “十八儿,还好你这次平安回来,不然九叔和婶娘得急死!” “就是,这几日我们一直在城内外寻你,后来山哥来了,这让我们回来等消息,不然,我们都想回族里再叫人来了!” 姜龙两兄弟七嘴八舌的,姜斌还是很沉稳,除了开始问候几句,后来只是听两个伯父说话。 等到十一叔忙不开来叫人,俩人这才回去帮忙,姜毅叫住姜斌,感谢他星夜回苏州求救,他没注意到的是,姜虎走时还冲姜斌使了个眼色。 “十八叔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侄儿应当做的,好在叔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平安归来,只不过,今后当小心为上!” “好,我记住了!”姜毅点点头。 “对了,十八叔,虎叔有些话想讲,但不好说出口,却一直串掇侄儿替他说!” “何事如此扭捏,哈哈~这是看上哪家姑娘啦?” “呃~” 姜斌一滞,挠了挠头,对胡猜的姜毅有点无语...... “呵呵~虽然虎叔到年纪了,但还真不是这种事情!” “那你说说看!” “十八叔,虎叔想当兵!” 姜毅:....... 俗话说得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若是姜毅忽悠族人来做玻璃,最后却进了兵营,三伯不得拿着镐头一路跑过来敲他...... “十哥自己想去?” “七叔也知道,不过依小侄看,十叔去了,七叔八成也要去的!” 这回轮到姜毅挠头,不止挠,头还胀! “那你呢?”姜毅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小侄就算了,不是那块材料!” 还好,有个正常的! 姜毅很苦恼,明明是来散心的,现在反而更糟心了! “大哥,快来!” 顾达喊到,不停的向姜毅招手。 “你先去忙,我一会儿留下来用晚膳,到时候再谈!” “嗯!” 第八十六章 夜谈 “十哥,你怎的想去当兵了?在这里过得不舒心?” “没!呵呵~我就是想去!” “你这突然的自我,是不是也太突然了点?” “呵呵~” 姜虎没听懂他的话,面带憨笑看着他。 “唉~总得有个原因吧,要不我爹怎么和三伯交代?” “我不想一辈子在砖窑做事,也不想一辈子做玻璃!” 姜虎闷头想了一阵,姜毅等的都有点不耐烦了,他才抬头,样子很认真的说道。 “呃~” 姜毅傻眼,可是换位思考一下,他也不想一辈子做这些! “十哥,你不想做这些,做兄弟的支持你,但你可以做别的啊,要不和阿峰一起去店铺?或者其他的,总比去当兵强些!” “那些我学不来!我就想去当兵!”姜虎很坚定的说道,紧接着跟着解释了一句,“我想跟着山哥!” “谁?” 姜毅以为自己幻听了,没想到自己族里还有当兵的兄弟呢! “他说的是王山,王大哥!” 姜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冷不丁的替姜虎解释了一下。 “王山?锦衣卫的王山?” “恩!我和山哥说好了,他说我想进锦衣卫,随时跟他说!” 姜毅:...... 好啊!原来症结在这儿呢,狗曰的王山,吃我的,喝我的,竟然还想把我兄弟拐跑了! 姜毅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王山给姜虎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要跟他做锦衣卫,难不成王山经常来无锡找他,十哥见了数次后,觉得他很威风? 虽然,在姜毅看来,做锦衣卫其实也没什么,但在老百姓眼里,锦衣卫名声不好啊,三伯能答应? “七哥,你呢?” 姜毅转头问姜龙,这俩兄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阿虎去的话,我也去,我怕他被人坑死!” “......” “十哥,你要知道,锦衣卫虽然和其他卫所有所不同,在外人看来很是威风,但那也是军中,不仅操练辛苦,安全也得不到保障,更何况,你也不会武啊!” 姜毅努力劝道,想打消他的想法。 “山哥说了,虽然过了习武的年级,但我力气大,练些横练功夫,几年就能小成!” “......” 姜毅现在恨不得扒了王山的皮,还横练功夫,你怎么不练胸口碎大石...... “再说了,我不是图锦衣卫威风,我听过王大伯的功绩,”见姜毅很疑惑,姜虎面露向往,给他解释道:“王大伯就是山哥的爹,在辽东为国尽忠,我也想干大事!” 干大事干到死吗? 但这话姜毅不好说出口,现在满清鞑子还在发育,可谁也说不好,将来年纪大了的姜虎,还会不会上战场! 他现在头更疼了,暗道哪怕姜虎是羡慕锦衣卫的威风呢,要去作威作福都比现在的想法强。 “可三伯能答应吗?” “爹不允,我也要去,再说了,大哥没必要跟我一起去!” “你特娘的放屁,我不去,谁护着你!”姜龙生气了,开口骂道。 “我娘也是你娘!” “......” “三伯那里,小弟可使不上力,恕小弟无能为力!” “十八儿,你说给九叔啊,让九叔劝劝我爹!要不然我爹非打死我不可!” “那你信不信我爹替你求情,三伯能追着我爹从东城打到西城!然后我爹和你爹再把我们三个吊起来抽!” “......” 两兄弟想想那画面,再想想自己亲爹,此事还真有可能...... 姜虎头耷拉着,很是沮丧,他说不清缘由,可真的想做一番大事,不想一辈子窝在作坊里! “当然,小弟也不是不帮忙!” “真的?若是成了,我...我” “但起码现在不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姜虎还没想好怎么感谢他,就被姜毅打断了,一招拖字诀,兴许过段时间,姜虎自己就断了这个念想呢! “呵呵~只要九叔和十八你们帮忙,爹肯定会答应的,我继续按山哥给的法子练功!” 姜毅擦了擦脑门不存在的虚汗,姜龙更是一副头痛的表情,暗定必须跟着自己的亲兄弟,不然进了锦衣卫那个虎穴,肯定会被人玩死! 姜毅赶在夜禁之前回到家,自从王彦变成王嫣后,他也不便再过去,至于另外两个,与姜毅的周边人和物接触的越多,就越是拘谨,只有和他出去游玩时才能放开一些。 刚回到自己房间,清荷就告诉他,姜父在书房等着呢,让他回来后就过去。 “父亲,唤孩儿来有何训示?” “你这孩子,为父就是睡不着,和你闲谈,你我父子也许久未叙话来着。” 姜毅一副正经的样子,姜父很无奈,这孩子太早熟了些。 “呵呵~” 姜毅笑笑,隐约猜到姜父的意图,上前续杯水,嘴没忍住,絮絮叨叨的说道。 “父亲,夜里喝茶对身体不好,茶水里含有茶多酚和少许数量的咖啡因,会引起人体神经兴奋,孩儿让人换壶热水来!” “这又是从哪本闲书里看到的,整日专研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姜毅时不时冒出来一些胡言乱语般的关心,姜父对此习惯了,哭笑不得地点头同意了,自有候在书房外的下人来换水。 “嘿嘿,孩儿闲来无事,也记不住是在府里还是在老师那里看的了!” 姜毅现在甩锅甩的贼溜儿,反正自己确实搜罗来不少书籍,父亲也不会专门去查证。 “自打你回来,为父也没有和你细谈,你能自己脱困,不管如何,为父对此很欣慰,不过以后要听你娘亲的吩咐,莫要再亲身犯险!” “孩儿今后定当谨记,以往多有疏忽大意,总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却不曾在意自己年幼体弱,遇事还是力有不逮!” “你明白就好,若不是你回来的巧,你娘亲该是何等的担惊受怕!” “孩儿知道错了,让父亲担心了!” 姜毅抬头看见父亲两鬓突然多出来的白发,眼睛也是一酸,这一世命好,有这样在意自己的亲生父母! “莫要乱想,为父年纪大了,些许白发而已!”姜父见他双眼泛红地看着自己鬓角,连忙宽慰道。 “毅儿,你脱困时,有些手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父希望你今后莫要多虑,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为父都为你担着!” 姜毅刚刚猜的没错,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合着父亲还是怕自己年幼杀人,以后有心理阴影啊! “孩儿虽然杀了人,但并不后悔,只因其罪有应得,据孩儿所知,遭其毒手的幼童不下三人,就算不是为了脱身,在他处遇见这等禽兽,孩儿也会这般,只不过无需孩儿亲自动手而已!” 两世为人,除了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但自己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接受的呢,所以姜毅调节自己心态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何况,人贩子外加杀人犯,难道不该死吗? “你能这般想就好!”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遇事杀伐决断,孩儿也是从书中学的!” “哈~” 姜父被雷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纠正他看闲书的行为...... “好!夜深了,早点去歇着吧!” “是,不过孩儿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姜父:......感觉这孩子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儿呢...... 姜毅不管其他,一股脑儿的把姜虎想去锦衣卫当差的事情吐了个干净,然后屁颠儿颠儿的回去睡觉了...... 姜父听完一脑门儿的黑线,感觉自己的白发又多了! 第八十七章 两小离别 第二日一早,王嫣的家人就到无锡了,一家人团聚时,王家娘俩哭的稀里哗啦的,那场面,简直让姜毅不敢直视...... 毕竟还在别人府里,王嫣父亲很快控制好情绪,与姜父寒暄起来,除了王嫣,谁都没看见的是,王父暗中瞪了一眼王嫣,吓得她一哆嗦。 “仲文兄,多亏令郎,小女这才脱险,王某不胜感激,若是今后在浙江有任何事情,王某必定全力相助!” 姜毅在一边暗自咋舌,王嫣父亲好大的口气,一个承诺把整个浙江都包进去啦?! “安民兄客气了,犬子也不过是自救而已,算不得什么!”姜父客气道。 两人还在客套,姜毅见王嫣父亲身形高大,虽然一副商人打扮,但面色有点黑,且体格壮硕,看着就不好惹,心里嘀咕这也不像一个做生意的富家翁啊...... 王嫣母亲很漂亮,身材高挑,眉目间带着一股子英气,气质不俗,看着和姜母一个类型,霸道女总裁既视感! 以前两位也见过面,但只是生意上的交情,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儿,王嫣母亲对姜毅万分感激,与姜母叙话时,两人的关系也比以往亲近了不少! 两人凑在一起,时不时的看向姜毅和王嫣,还不停的点头微笑! 姜毅正无聊时,王嫣悄悄地凑到了他身边。 “姜兄,爹娘今日就要带我回去了,这次小妹可能许久都出不得门了!” “为啥?就因为这件事?那也不是你的错啊!” 见王嫣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姜毅就安慰了一句。 “小妹在苏州是带着丫鬟换装偷偷跑出府的,这才被贼人所趁,父亲应是恼极了,此时不便发作而已!” “呃~你真猛!”姜毅惊讶,脱口而出。 “你!小妹也是无心的......” “是我口不择言,嫣妹莫怪!” “哼~其实我比姜兄大一岁哦~”王嫣哼一声,然后狡黠的说道。 “在我心里你就是比我小!” 姜毅可不想临了再认个姐姐...... “那以后千万别忘了嫣儿!” “呃~好!” 姜毅暗道不好,这是什么节奏? 怎么莫名的有点不自在...... 王嫣如同蝴蝶一般,轻飘飘的回到母亲身边,见母亲和姜母笑呵呵地看着她,羞的脖子都红了! 姜王两家人一同用了午膳,席间觥筹交错,连带着把玻璃生意都谈成了,王家为了感激姜家,给予不少便利条件,姜家在姜母的决定下,也给对方不少优惠,双方皆大欢喜。 本来想留王家一宿,但王父以离家多时为由,当日下午就坐船离开了。 离别时,王嫣站在船头依依不舍,这下王父都看出异常了,脸色有点古怪,却不忍制止,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进了船舱不再出来。 码头上,姜毅手里抓着一个香囊,神情错乱地迎风摆着破斯,目送王嫣家的船离去。 自己是不是被动谈恋爱了?还是苦笔的异地恋? 姜毅暗自琢磨,是不是太快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姜毅父母回到车里,也不催他,跟在身边的阿峰与清荷则是一脸古怪的憋着笑...... “少爷!别看了,船已经走远了,老爷和夫人还等着呢!” 阿峰忍不住说了一句。 “哦~那就走啊,还站着干什么?” 姜毅见他俩表情怪异,老贝比灵魂有些羞赧,有些挂不住脸了。 “是,咱这就走!”两人伺候姜毅上了另一辆马车。 “夫人,毅儿这是不是有点早了?” “早什么早?难不成想让毅儿与老爷一样,年纪大了才有子嗣?妾身还想早些抱孙子呢!” “可这两孩子是不是太小了点!” “又不是定亲,老爷怕什么,何况,就像老爷说的,她们年纪还小,如今不过是我与王夫人一句玩笑而已,将来成不成还不是看两个孩子的!” “那就依夫人的,不过,这两孩子相隔两地,山高地远的,莫要耽误了学业!” “老爷此言,说的极是,可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妾身回去再找人问问!” “呃~” 姜父不再言语,夫人高兴最好,莫要打扰了她的兴致! 姜毅还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差点被定了下来! 一家人回到无锡别院,安顿下来的姜母,终于有时间教训自己的儿子了...... 姜毅面对母亲再三发誓,以后身边一定至少带四个随从,又乖巧的听姜母训了半天,这才逃回自己的房间。 “少爷,王小姐送给你的香囊真精致,据说还是她亲手做的呢!” “她自己说的?我怎么不信呢!” 姜毅疑惑的问道,拿起香囊仔细看了看,此香囊做工精致,材质分明是黄金和玉石及丝线编织,还有镂空雕刻,一个小姑娘能做出来? “呃~这是奴婢猜的......不过王小姐样貌出众,现在就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那是你没见过小时候长得好看,长大了能吓死人的那种,还美人胚子!” 貌似漫不经心的,随手把绣球放到桌上,又伸手指了指它,让清荷收起来。 “王小姐将来肯定是美人!” “呵呵~” 姜毅不理她,不再搭茬儿,心底暗道:还想看本少爷的笑话? 简直是笑话! 他后来也看出来母亲和王嫣母亲的想法,至于姜毅的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虽然灵魂老,但是身体小,有心无力更苦恼! 何况,自己又不是萝莉控,除了第一次见面有些错觉,再就是感觉王嫣性格还不错外,哪里有什么其他遐想。 至于王嫣,以及送给他的绣球,姜毅只是当做落难少女对恩人的感激之情,等再大些,此时懵懂的感情自然而然就消散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太帅了,让人见之难忘! 还有,虎哥非要去锦衣卫,也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处理,估计,多半也是和自己一样先拖着,毕竟三伯不仅力气大,辈分还高,打他们父子俩绰绰有余...... 还有王山这个混蛋,好吃好喝的供着,竟然还给自己出难题,下次再来蹭饭,就只有大米饭! 恩~不知道王山这家伙有没有练着能长高的秘籍,看他长得不矮,也不知道是因为练功,还是因为他是北方人。 不过也不能心急,毕竟后世研究表明,幼年时过度训练,个子长不高。 何况自己亲娘也是北方人,个头儿在女子中算是高的了,不都说儿子像娘嘛,亲爹虽然是南方人,但个子也属于较高的那种,应该不影响自己的身高吧...... 还有傻子那个死人,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少爷梦里,本公子能杀你一回,就能再杀你百回! 朗朗乾坤,两世为人,少爷我还能怕你一个杀人犯兼人贩子?! 迷迷糊糊,胡思乱想间,姜毅鼾声渐起。 第八十八章 两年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大哥这首诗应景,道尽了惠山寺的美景啊~好诗啊,好诗!” 姜毅给顾达一个白眼儿,不理他这个顾家“败类”,香山居士的诗,又不是我自己做的,用得着这般巴结么...... “呵呵~” 顾飞和张百田笑了笑也是不理顾达。 白驹过隙,一晃两年,姜毅如今出行谨慎了很多,今日惠山寺一游,四人后面跟着两家不少随从。 这两年,四兄弟中,姜毅十岁时很顺利的通过了院试,成为一名生员,即俗称的秀才,进化为大明统治阶级的最底层的一员,有了向上更进一步的资格,总算没有丢穿越人士的脸面! 顾飞和张百田虽然没通过院试,但也通过了府试,现在也是童生。 然而“顾学四杰”的老二翻车了,将将过了县试,所以顾达现在和他们三个在一起,底气不是很足...... “大哥,何必如此阴郁嘛,杨涟那个假老头就是个死脑筋,理他做甚!” 可能是因为姜毅把后世的一些锻炼方法教会几人,这两年他们都长高了一些,不再像稚童,尤其顾达,长得越来越壮实了。 “你叫杨大哥老头子,当心被老师和夫子听见,不然,你的熊掌功又要更进一步了!” “呃~” 姜毅见他口无遮拦,小小的威胁了一下。 这位杨涟杨大哥,前世他就有很深的印象,明末倒魏急先锋之一,就是太急了,自己先倒了...... 随着两位老师讲学日久,且常常讥讽朝政时弊,名气越来越大,大师父顾宪成一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传遍士林,被众多读书人视为“偶像”! 这位杨涟就是如此,每年不辞辛苦地远道而来,就为了听大师傅他们讲学,在姜毅看来,东林党还未见端倪,但东林学院已经有了雏形。 这杨涟为人光明磊落,但性格谨肃,直的不行,妥妥的大明一直男。 杨涟视顾宪成为师,最初与姜毅相见时,得知他是顾家两位的弟子,也不嫌他年纪小,与他平辈而论。 杨涟样子显老,看外貌怕是比两位老师小不了多少,姜毅第一次见杨涟认真的与他兄弟相称时,无语许久,不时摸摸自己嘴边的绒毛,暗道自己长的这么快嘛...... 也就是后来得知杨涟的经历,姜毅这才释然,杨涟也是少年得志,考中秀才,然后丁忧守制,接着原配夫人逝世,数年后乡试不中,家道愈发贫困,如今快二十多了,还是个秀才! 杨涟经历颇多困苦,性格却越发坚韧,让姜毅也很佩服。 这不,杨涟最近又来到无锡,昨日与姜毅闲谈,不知怎么说到张居正和当今陛下了,姜毅认为张居正私生活颇为奢靡,却要求今上节俭,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些苛刻了! 杨涟虽然也不认可张居正生活铺张浪费,却认为严格要求万历皇帝是正确的,理应防微杜渐,但不得法,导致当今陛下用度日益增加。 尤其自前几年起,万历皇帝派遣宫内太监收取矿税,与民争利。 等杨涟说到这里,姜毅沉默片刻,对此避而不谈。 转而又言世风如此,怎能苛责一人,杨涟却道上行下效,万历皇帝作为国君,理当自制! 两人为此争论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不欢而散,于是拉着几个兄弟,来惠山寺散心。 进了寺门,守山的小和尚见姜毅来了,熟络的招呼一下,几人留下众多随从,跟着他就到了广智大师的禅房。 “几位施主多日未见,今日有暇来寒寺,贫僧不胜欢喜!” “哈哈哈~大师欢喜我们兄弟几人,还是欢喜我大哥的香油钱!” “顾达,不得无礼!” 顾达又是口不择言,顾飞见状开口斥道,姜毅则是无奈的摇摇头...... “阿弥陀佛~顾达小施主说的倒也没错,姜施主乐善好施,贫僧在此谢过姜施主!” “哪里,顾达有口无心,大师见谅!” 姜毅行礼,替顾达解释了一句。 “就是,大师莫怪,我就是开个玩笑!” “阿弥陀佛~贫僧倒是愿意诸位施主,多来寒寺开个玩笑,哈哈~” 广智大师也很洒脱,索性也开个玩笑,众人莞尔,跟着广智大师来到专门给香客准备的禅房,与此地的小和尚叮嘱几句,广智就离开了。 此处是惠山寺一侧独立的小院,实际上不算寺庙内,有点像专门的接待处,因为挨着寒山寺,佛音缭绕,不时飘来一阵香火味儿,让小院内显得非常恬静淡然,包括顾达都安静下来,几人看书的看书,赏景的远眺惠山深处。 姜毅喝着茶水,静坐在院中凉亭。 自从和王嫣离别之后,没多久贺宇就查到了虎娃儿两人的家乡,姜家自然派人把他们安全送了回去。 王嫣这丫头很有长劲儿,最开始三日一封的给他寄信,说些自己在宁波的琐事,后来怕影响他学业,这才改称十日一封信的频率,让他很是无奈,也只好抽时间随手回一封寄过去。 不过现在姜家和王家关系倒是真好的不得了,两家合作,通过王家的路子,玻璃制品已经销往海外,在倭国高丽等地很受追捧。 最开始的时候王家揽了浙江的经营,没想到后来需求越来越大,扩建了作坊都难以满足王家及各地前来要货的商家,姜母这才私下问了王嫣母亲,王家倒也没瞒着,直言海外有渠道...... 如今姜家的玻璃作坊越发出名,也因此招来不少人的觊觎,说实话,姜家现今已经快守不住了,在姜父和姜毅的强烈要求下,姜母终于打算出售配方,来缓解来自各方的压力。 其实姜母不是不明白,只是面对玻璃作坊带来的巨大利益,一时实在难以割舍,总想着再吃一段时间的独食...... 好在前些日子,玻璃配方以二十年专利费的形式,先后卖给了浙江,湖广,江西等几个布政使司的几家商人,收回来足足十二万两银子! 至于南直隶,姜家自己保留,也是因为南直隶豪族众多,配方卖给哪家都不合适,于是放出一些股份出去,以此消除大部分隐患。 姜家自己的玻璃作坊,足够供应南直隶了,采用各州府经销商制度,姜家的货物全部低价卖给他们,但这也是暴利,姜家依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姜毅喝口茶,又想起昨日与杨涟的争执,矿税?与民争利? 呵呵! 第八十九章 意乱 即便是在祥和的惠山寺,姜毅的心也静不下来。 想起昨日与杨涟的争论,心里不免又是心烦意乱,虽然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争吵了...... 万历生活作风是否奢靡他不想管,也管不了,何况自己家里也强不了多少,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再想想光熹二帝短短数年间,就快败光了万历留给他们的内帑存银,之后崇祯继位先是自废武功,然后朝堂失去制衡。 财政枯竭,私房钱也被自己父亲,哥哥用光了,最后乾坤倒转,怎一个惨字了得! 现在看万历该收矿税吗? 姜毅觉得应该收,不止矿税,商税也应该收! 万历收税得法吗? 姜毅觉得万历就是一个糊涂蛋! 而且万历再怎么否认也没用,靠着张居正,初期国库这才有钱有粮,所谓的万历三大征,还不是张阁老的功劳,打仗打的就是银子呐! 现在快没钱了,就派内廷太监来收税,可被这帮太监贪了大部分不说,还没落到好名声...... 想想后世纳税光荣的口号,姜毅又觉得大明士绅阶级简直太没有社会责任感了...... 富兰克林有句话,“世界上只有死亡和纳税是不可避免的”,瞧瞧,连蛮夷都知道应该依法纳税! 当然在大明,现在谁敢喊出这个口号,“死亡”真就不可避免了...... 这样想想,姜毅也能理解当今陛下了,倒也不完全算是糊涂蛋,起码知道不能把士绅逼急了! 没办法,大明从根儿上就这样,太祖皇帝定税的时候沾沾自满,肯定没想过自己的儿孙坐拥天下,会有缺钱的那一天! 世人看不到未来变迁,只道大明国泰民安,但重生的姜毅,随着长大,危机感是日益紧迫。 总不能临老了,年过半百再把头发剃了吧,不要被后世大清宫廷戏骗了,清初剃的是鼠尾辫儿。 丑的要死! 不论是投降还是抵抗,可以说都没有好结果,像那些继续在满清朝堂为官的人,那也不是做官啊,那叫奴才! 关键是想当还没那个资格,比奴才还不如...... 至于以后匡扶南明,呵呵,还是算了吧~ 姜毅将杯里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还是压不住心中纷乱的念头,只感叹~ 这大明尽是窟窿啊! 不! 应该说大明眼下全是坑儿呀! 自己又该如何? 匡扶大明?救大明于水火之中? 自己没那个本事啊,而且干这活儿,想想就累挺...... 将来带着儿孙跑到台湾? 太近了,而且安稳不了多久,不保险呐! 要不跑去南洋做个土地主? 自己应该做什么?又该如何做? 姜毅迷茫中~ “大哥,斋饭何时送过来啊?” 顾达耐不住性子,跑来和姜毅搭碴儿。 “就知道吃,来此地是让你修身养性的,又不是专门来吃饭的!” “呵呵~谁让惠山寺的斋饭好吃呢,再说了,大哥你这两年捐了那么多香油钱,吃点斋饭怎么了?” “你啊,再吃就胖成球了!” “小弟哪里胖了,我爹说了这叫壮实,再说了,大哥你每日抓着我练跑步,消耗甚多!” 姜毅无语,顾达现在的样子吧,说胖有点冤枉他,但说他壮实,还没到那个水平,介于壮实和肥胖之间吧。 姜毅想不出词语来形容顾达现在的身材。 几人正玩闹时,广智大师带着两个僧人给他们送斋饭,顺带着还陪吃。 这倒不能怪广智大师势利眼儿,因为姜毅的香油钱就这么殷勤,姜毅被救回来后,感念广智大师指路,留宿之恩,等修整了一段时间,就来惠山寺捐钱捐物。 来到寺里才发现,广智还是惠山寺的主持,因为巧遇姜毅他们,得知他们求医的故事后,颇为感慨,第二天就去拜访一位艺术高明的高僧,请他来惠山寺义诊。 等姜毅来的时候,这位高僧已经名声鹊起,前来求医的人都排到寺外,让第一次来惠山寺的姜毅颇为诧异。 待了解情况之后,姜毅大手一挥,当时就捐了一千两银子,让广智大师喜出望外。 不是和尚贪财,毕竟义诊耗费颇多,看病不花钱,药也是能送就送,就这段日子,已经让惠山寺上下感到鸭梨山大,姜毅的捐款,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之后,姜毅陆陆续续又捐了不少,让广智大师十分感激,因为没有姜毅和其他施主的捐赠,这义诊办不了多久的! 对了,那位高僧唤作广普,虽然名字和广智大师差不多,以师兄弟相称,却不是真正的师兄弟。 广普和尚自称以前是个赤脚医生,皈依佛门后成了一个四处挂单的游方僧,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两人相识,广智大师知道他医术高明,这才邀请他来惠山寺。 广普和尚医术确实了得,用药简单却有效,不像有些大夫,离了那些名贵的药材就治不了病! 更难得的是,听闻有人急症、重症无法前来,广普和尚也是不辞辛苦,去患者家里医治,医德高尚! 在姜毅看来,广普和尚是有故事的,但人不愿说,他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致。 这位光谱.......咳~广普大师每天都忙得很,根本没时间和金主寒暄,所以只有广智大师勉为其难了。 “大师,今儿的斋饭真好吃!” 顾达吭哧吭哧的吃了大半碗米饭,还不忘夸赞一番。 “呵呵~顾小施主喜欢就多吃点,多吃才能长得快。” 特瞄的,顾胖子再吃就真成猪了,姜毅和顾飞、张百田心底暗自吐槽,但都没再说什么。 毕竟惠山寺的斋饭确实好吃! 呵~ 真香~ “光谱大师在忙什么呢?怎的都见不着面儿!” 姜毅不太饿,先吃完后看着他们吃,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广智大师的目光有点儿怪,总觉得姜毅喊广普师兄的名字时不太正经...... “还不是因为姜施主,如今广普师兄不是忙于授课,就是做实验,幸亏贫僧安排一名弟子照顾广普师兄,不然连用膳都会忙忘了!” “呃~” 这也不能怪我吧~ 姜毅不是很有底气,自从和广智大师熟悉了之后,他经常来惠山寺,和光谱~ 咳~和广普大师也偶尔聊聊天,把后世医学院理念及各种大众普及的医学知识显摆了一下,既让广普大师惊为天人,又半信半疑! 惊的是自己从医数十载,竟然没有勘破门户之见,不如一个稚童看得远, 疑的是姜毅说的“歪理学说”,实在是让广普和尚难以置信。 于是争强好胜的姜毅,把后世实验论又拿了出来,广普和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广收学徒,还带着他们做各种实验,差点让这帮子师徒精神分裂...... 姜毅喝口茶没出声, 毕竟,知识这座海洋,谁沉进去不晕呐, 总之,这不能怪我的,和我没关系...... 第九十章 东林雏形 临走时又捐了五百两银子,姜毅带着几个兄弟,领着一众家丁护院,回到了无锡城。 最近两位老师忙于讲学,不再隔一天给他开小灶了,好在他穿越的后遗症没有消失,记忆力还是爆表,除了八股文需要再练练,其他方面还是很扎实的。 这股讲学之风,如改革春风般,刮遍大明最繁华的地带,这些讲学先生们积极宣扬治国方针,内容也是日益激烈,就差指着朝堂诸公的鼻子开骂了...... 这要是在大清,这就是文字狱的摇篮呐~ 有一个算一个,连家眷都跑不了...... 姜毅不得不说,还是大明宽容一些,清道格们可以歇歇了,不接受反驳! 包括他亲爹,这两年竟然也没有心思复官,拒绝了朝廷的起复,与两位师傅一起东走西串的,对了,还有高攀龙,这个见面就让自己喊三师父的家伙,妥妥的老年版“东林四大金刚”...... 想让父亲复官的姜毅,很担心自己老爹混上“东林八君子”的头衔,尤其是,按资历、按年纪,除了大师父压他一头,二师父再谦让一下,自己亲爹稳坐老二的位置啊...... 姜毅心底八卦着,不知道谁会被挤出这个即将成团的八君子男团...... 吃一堑长一智,把其他人送回去,几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回到家里的姜毅,刚进大门,就看见了福伯。 “福伯?我爹又来无锡了?” “见过少爷,老爷去对面顾府了,夫人让老仆带了不少东西,已经让人送进少爷的房间了。” “辛苦福伯,那我先去瞧瞧。” 打个招呼,就往自己房间走,不知道娘又让人带什么过来了,各式各样的,无锡别院都快放不下了! 话说自己老爹最近是不是来无锡来的太勤了,真是要献身讲学的节奏哇...... 此时顾家四爷书房内,几人对坐。 “毅儿这孩子,以往永盛还道他省心,可如今却......唉~” “仲文兄莫急,毅儿十岁已然过了府试,允成不是夸口,我这徒儿就算现在去参加秋闱,也极有可能上得桂榜!” “季时兄过誉了,犬子向来散漫,做事全凭心意,随性而为,本以为他大一些就好了,可如今,学业不上心,整日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永盛恨不得施以家法!” “呃~仲文兄,顾某怎么觉得你是在炫耀......哈哈哈~” “季时兄......” “呵呵,仲文兄莫怪,毅儿确实偶有奇思妙想,比如惠山寺的医学院,此乃利国利民的好事,“医学无门户”,毅儿此言发人深省,而且在允成看来,只要不影响学业,这些都是小问题,这孩子知道分寸,兄长过虑啦!” “唉~希望如此吧~” “话说起来,仲文兄守制期满已两年多,朝廷数次征召,兄长真不打算起复?” “莫说永盛,两位兄长不也是如此?” “仲文兄与我兄弟二人不同,我兄弟二人已然恶了陛下,即便想做官都没的做喽!” “季时兄说笑了,两位兄长怕是醉心于学术,无心出山罢了!” 两人饮茶闲谈,又聊起时政,话题越来越远。 姜毅不知道自己老爹和老师在谈论自己,回到房间,就看见清荷在整理东西,快把桌面堆满了。 “少爷,这是夫人让人带来的糕点,是张记铺子的,少爷快尝尝。” 清荷见到姜毅很高兴,给他倒杯水,然后拆开一个盒子,拿出几块糕点给他。 “嗯~好吃!清荷姐,峰哥呢?” “他此时应该还在铺子那边,奴婢也好几日没见到了!”清荷的声音有些幽怨...... “怎么,想峰哥了?哈哈哈~” 清荷白了他一眼,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我这儿又没那么多规矩,回头清荷姐带些好吃的,过去找峰哥就是了!” “可是福伯吩咐过......” “呵呵~那就等福伯回苏州的。” 姜毅不太懂古时的规矩,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新人婚前要少见面,甚至不见面...... 过了两年,如今阿峰和清荷终于要完婚了,就定在年前,应该说是中秋之后,等这个暑假回苏州就办了。 两人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然,要不是姜毅横插一手,可能两人的孩子都会说话了...... 这两年学业压力不大,尤其中了秀才之后,姜毅时不时的搞些副业,经常折腾家里的各种生意,好在效果不错,要不然那些掌柜的就郁闷了。 除了玻璃制品,还有饭庄,姜家的五味饭庄不仅开到南京了,如今在南直隶各座大城都有分店,因为不管是菜品还是服务、装修都是别具一格,只要在当地开起来,肯定受欢迎,妥妥的大明高端餐饮! 至于开店的麻烦,不存在的,真有来找茬儿的,不说各地经销玻璃制品的代理商会帮忙处理,就算有他们不能处理的,王名世的锦衣卫就该出场了,对方立马乖乖的认错致歉。 姜毅都不知道王名世图什么,就因为每年的那几面最大的玻璃镜? 不过听说他因为玻璃镜攀上了受宠的郑贵妃,现在官升指挥佥事,虽然还是只管着南直隶这边,但受宠啊,上次王山还说在南京,连守备太监都要给他叔父几分薄面..... 而且锦衣卫如今没有指挥使,现在名义上比他官大的也没几个了...... 在姜家内部,姜毅混了个小财神的名号,甚至已经传了出去,商圈里不时传出小财神的故事,让姜母欢颜,让姜父不满又无奈...... 这才有了和顾允成的这番对话...... “对了,今儿午后杨公子来寻少爷,等了许久才离开。” “杨大哥?他来作甚?”姜毅语气有点冲。 “奴婢不知,不过,看着倒是不像来寻少爷吵架的。” 清荷眼睛发亮,神情却貌似有些惋惜。 “本少爷稀罕?哪有功夫和他掰扯!” “嘻嘻~少爷威武,定能大获全胜!” “那是!” “......” 姜毅肯定了一下,随即沉默。 “清荷姐,以前我和杨大哥争论时,你是不是当笑话看呢~” “哪有~奴婢怎敢!”清荷拒绝承认。 “呵~本少爷突然觉得还是早了点,要不还是再等两年吧!” “什么再等两年?” “你说呢?!” “少爷,奴婢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 “呵~女人......” 第九十一章 提建书院 顾家会客厅,此时姜毅无聊的很,呵欠差点打出来,还好,紧要关头忍住了,毕竟他现在是以弟子的身份,旁听这帮大叔们论道,顺便帮忙倒倒茶...... 他身边的杨涟,则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大佬们讲话,不时的摇头晃脑的,也不知是认同还是反驳。 “叔时兄,听闻赵公如今病入膏肓,数月前已经口不能言,可是沈肩吾继之?” “范贤弟,何人继任元辅,自然是由诸公廷推,陛下任命,不过赵公不理政务多年,多由沈公操持,多半是沈公!” 问话的是安希范,两位师父的老乡,和他们一样,因为直谏,触怒万历皇帝被罢官,让姜毅印象深刻的是这位大叔的字,字小范,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他真的没忍住,笑出声了...... “沈肩吾为人圆滑,逢迎陛下,当不得首辅之位!” 这位看样子也是个刺头,对现在事实上的首辅沈一贯颇有微词。 “安贤弟,固然沈公有些圆......外圆内方,但沈公多年来一直为皇长子奔波,如今皇长子年满十八,正是立储的紧要之时,”顾宪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何况,如今朝堂也无他人了,唉~” 姜毅心想,看样子,大师父对沈阁老也不是很满意啊...... “这......” 安希范说不出话来了,他与顾宪成亦师亦友,对其很是尊敬。 “安贤弟,众所周知,如今陛下专宠郑贵妃,因此对皇长子不喜,欲立皇三子为太子,沈公为人虽然有些......咳~但皇长子已到婚冠之龄,确实如叔时兄所言,毕竟,此时朝堂上还是平稳一些为好!” 姜父对沈一贯没什么太多看法,与顾宪成想法一致,只希望国本早立,万历皇帝别再搞什么三王并立的戏码来。 “希范受教!” 安希范点头应道,随即话题一转:“仲文兄,朝廷多次下诏,兄长为何每每拒绝起复,如今朝堂空荡,兄长为何不回朝报效朝廷,难道今后真甘心做一个富家翁不成?” 嘿~你妹儿的,安希范这句话把姜毅气精神了,我爹招你了惹你了,不当官怎么了,做富家翁怎么了,吃你家大米啦? 但是,在这里不适合他开口,更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姜父苦笑,摇摇头没有说话,姜父不怪安希范,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其实没什么恶意。 安希范幼年丧父,因为是庶出,更是差点儿被安父原配丢弃,不得已才两月大时嗣于叔父,因此幼时不能跟在亲生母亲身边,因为叔父早亡,由婶娘抚养,没几年婶娘就过世了,七八岁的时候就自己孤苦伶仃的。 后来他父亲的原配去世了,这才被他堂伯带回安家老宅,母子得以团聚,平时也是堂伯照顾他,可是好景不长,三年后堂伯就去世了,这下安家流言四起,说他是扫把星,克安家的人...... 这些安家的人也是搞笑,安父年近花甲才有了安希范,照顾安希范的这几人年纪都不小了,实则是为了争夺家产,脸都不要了...... 母子二人被迫离开安家,还好安父在他幼年时有一位好友谈修,此人是个读书人,当时名气也不小,很喜欢安希范,就定了娃娃亲。 他这个岳父为人守信,不仅教他读书,还把女儿嫁给他,谈氏淑德,婚后与他感情非常好,婆媳关系也不错! 但是~ 结婚三年谈氏就病故了,这下安希范彻底自闭了,陷入自我怀疑中,将爱妻葬入祖墓,自己守墓数年,后来才结识顾宪成等人。 “小范贤弟,仲文兄与我等四处讲学,如今声势渐长,从众颇多,此间消耗多由仲文兄慷慨解囊,为何出言不逊?” 顾允成听不下去了,开口斥道,让姜毅心底笑开了花,暗道还是二师父给力。 “小弟失言,请仲文兄见谅!” 其实安希范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毕竟姜父的为人他也了解,连忙开口道歉。 “姜某此举确有不妥之处,无奈此时确实无心复官,让贤弟见笑了!” 安希范还是口称得罪,面露愧色,几人以茶代酒,此事就算过去了。 只有姜毅还有点愤愤不平,眼睛不停的打转,旁边的杨涟多少了解他的性子,见状一直盯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 “说到讲学,顾某痴长几岁,如今渐感力有不逮,也不知还能坚持几年!” 顾宪成突然感慨道,姜毅看看大师父,确实苍老了一些,毕竟年过半百了,岁月不饶人啊! 还有自己老爹,前两年因为姜毅的事情,一夜间白了鬓角,这两年又和这些人四处讲学,着实辛苦,就算姜毅再怎么想办法提高他们出行的舒适度,限于时代,效果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听到大师父这句话,姜毅心思一动,忍不住开口了。 “老师,不如在无锡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修建一个书院,诸位叔伯可以广邀士林中有志之士,一同研究学术,坐而论道,岂不是一件美事!” “这......” 顾宪成几人看看姜毅,不由低头沉思。 “这样不失为一件好事,可要想建书院,消耗必定不菲!”顾允成点点头说道。 “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这些年琢磨出不少东西,获利不少,愿捐建书院!” 姜毅的表情很正经...... “怎能乱改圣人之言!”顾允成对姜毅乱改论语故作不满,然后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呵呵~为师倒是忘了你这个小财神,近年倒是给那个广智和尚捐了不少香油钱!” “这些是弟子幼年的玩闹之举,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但弟子谨遵老师们的教诲,正所谓立己立人,达己达人,坚持不管何人,即便是商人也应该对大明的发展有责任感,力争成为一个对大明有贡献的人!” 姜父和顾家兄弟还好,时不时的能听到姜毅的骚话,有了一些免疫,安希范等人就有点目瞪口呆了...... 姜毅说的自己都快相信了,如果此时把他拍下来,自己身后肯定会发光...... “好一个立己立人,达己达人,不负为师平日的教导!” 高攀龙拍掌叫好,震醒了诸人,顾家兄弟则是一脑门的黑线,暗道这高存之没脸没皮的,明抢徒弟啊! 姜父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不置可否,一是受不了高攀龙的纠缠,不知和他提多少次收徒的事情了~ 二来则是,自家孩子反正不只一个老师了,现在多一个又有什么,不打紧,不打紧的...... 安希范等人都是笑出声来,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高攀龙抢徒弟了,况且,他们也眼热...... 顾家兄弟现在时不时的带姜毅出行,大家对比发现,姜毅不仅在科举上是个可造之材,对两个老师更是非常孝敬,顾家兄弟出行时的各种配置一应俱全,比起他们,简直不要太舒适! “存之,你呀~” 顾宪成哭笑不得,指着高攀龙直摇头,却不应可否。 旁边的顾允成暗笑,突然发声,让众人都觉得很诧异。 “存之,此事也不是不行~~” 第九十二章 议定东林 “季时兄,此话当真?” 高攀龙问道,有些急不可耐,众人奇怪的看着顾允成,顾宪成更是瞪着他......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和兄长其实并不介意毅儿多拜师!” 听顾允成这么说,顾宪成只能点点头,不然还能反驳嘛...... “但是,存之你想收徒,总要让毅儿学有所进,只要讲出你比我兄弟二人强的地方,你这老师就当定了!” “......” 高攀龙无语,自己能怎么办啊,说自己学识比他们强?还是人品比他们好? “哈哈哈~~” 其他人听完,忍不住大笑,这才知道顾允成促狭高攀龙。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攀龙总有一处所长,终究会收他为徒的!” 高攀龙倔强道。 “好~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存之兄,我等必定有收毅儿为徒的那一天!” 安希范凑热闹,打趣高攀龙。 “打住!收徒也是我将来收,但所谓事不过三,即便你我有亲,收徒之事,安兄你别来参合!” “哈哈哈~”众人又笑。 等众人玩笑过后,终于回归建书院这个主题。 “建书院固然好,这样我等也不用来回奔波,只是这样一来,各地士林中人却要赶来此处了,家境好的倒无所谓,但那些贫寒出身的,确实难了!” 安希范感慨道,他幼年经历,深知寒门子弟求学之难,挨着姜毅的杨涟点头应是,杨涟家境也很一般,每次来无锡,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安叔父,小子可以为来参加讲学的读书人提供赞助。” “不妥!若是人少,我等厚着脸皮占你这个晚辈的便宜,也不无不可,但既然要建书院,那就不是一时之计,长久下来,如何能都靠你这个小财神!” 安希范开口拒绝,他不想让一个晚辈承担这么大的负担。 “没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其他人点头称是。 “我等还算有些脸面,不如找些人寻些资助。” “那岂不是成了化缘的和尚,不妥不妥!” 众人议论纷纷,积极献策,只不过,小半个时辰,也没商量出办法。 “万事开头难,不如先由弟子先垫上,今后再依托学院琢磨个产业,以后再还给弟子就是了。” 姜毅知道这事儿还得大师傅拿主意,开口说道。 “犬子的办法倒也合适,先将书院建起来才要紧!” 姜父听后觉得自己儿子说的很有道理,表示赞同。 “哈哈~那就再占一次你们父子的便宜!” 顾宪成拍板决定道,他对建书院很有兴趣,暗道以后慢慢还姜毅就是了。 终于定好修建书院,众人又对选址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安某无钱无地,但知道有处地方倒是不错,城南南禅寺左近,风水上佳!” “南禅寺倒是不错,但那里香客络绎不绝,书院建在那里,讲学时难免有些喧闹!” “那不如选在惠山。” “选在惠山?那与南禅寺有何区别,且惠山远离城内,不便之处多矣!” “那兄长认为何处上佳?” “这……某也不知!” “……” 姜毅算是看出来了,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再给他们三天,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正要再开口说话,自己大师傅开口了。 “故宋龟山先生,曾在无锡修建东林书院,又称龟山书院,以往宪成曾路过此处,虽已破败不堪,但确实是一个清净之处!” 顾宪成选的这个地方,让姜毅一惊,他参合此事,竟然还是叫这个名字? 那岂不是还会传出东林误国的名声来...... 他原本想试试能否让书院换个名字,却没料到还是被顾宪成提议叫东林! “小弟也知道,但是不是偏了点,而且翻修也不比新建省心呀!” 安希范这话让姜毅很振奋,起码有改名的可能。 “已故二泉公曾意图复建东林,但种种原因未曾实现,后来作为学舍,但年久失修,如今已无人了!” 顾允成也开口道,貌似赞成。 姜毅有点急了,连忙给自己老爹使眼色,姜父看在眼里,却不明其意。 见老爹不上道,姜毅只好自己上了。 “老师,弟子前些日子卖配方,得了不少钱财,不如由弟子在城内选处好地方,总比那东林学舍强的多!” “城内好地方都是有主的,价格太高,不划算!何况我等讲学又不是一定要在繁华便利之地,偏一点怕甚!” 顾允成开口说道,不只是他开口说的原因,他还想给自己的弟子省点银子。 “季时兄所言甚是!” “不错,我等又不是贪图安逸,能在无锡城内就甚好!” “没错!我看东林学舍就不错,稍后我等去拜会本县知县,届时出面买过来就是了!” 对了,原来的知县周训已经告老还乡了,在姜毅的事情过去没多久的时候...... 听着几位叔伯长辈你一言我一语,这地址就要定下来了…… “好,那就这般定了,我等也愿继承龟山先生与二泉公的意愿,重开书院,兴学护道!” “好!” 众人齐声叫好,就此定下来书院地址,让人言轻微的姜毅好一阵无奈。 姜父还不忘让姜毅提前准备好买学舍的钱财,毕竟姜毅的私房钱比他还多....... “书院地址已定,该如何取名?” 顾允成的话,让姜毅又激动了,暗地里股劲儿,争取把名字改了,哪怕叫西林呢…… 盘尼西林? 呃,想偏了…… “不如还叫东林?” 果然,还是有人提议这个名字。 “叫大明书院如何?”姜毅又开口说道,“诸位长辈讲学志在兴学,以护佑大明万世昌隆!” “唔~” “倒也不错!” 诸位低头沉吟。 “弟子倒是觉得不妥,诸位在此讲学,涟斗胆,却以为不可代表天下士林,书院若是取了这名字,将来难免会惹来一番异议!” 杨涟开口否定道。 “倒也是!徒惹争议,不美不美!” “那叫无锡书院?” “不好听!俗气!” “那你来取一个!” “呃~小弟再想想!” “那叫江南书院呢?”姜毅又开口了。 “还是不妥,那泰州、江右人等虽然声势不如以往,可纠缠起来也是麻烦!” 还是有人否定。 只有姜父和顾允成看了看姜毅,很诧异他今日的表现,有些过于积极了。 姜毅不知父亲和二师父在观察他,犹自低头思考。 众人还在议论,取的名字也是各有特点。 “既然是在原本龟山先生兴建的东林书院讲学,不如还取名东林吧!”顾宪成发话了。 “也罢,就取东林二字吧!” “也好!” 姜毅:…… 第九十三章 父子“离心”? 昨日,姜毅小小的挣扎了一下,貌似既没有改变书院地址,也没有改变书院的名字,东林二字就像一顶帽子一样,顶在他的脑袋上,有点压抑! 还好,不带莫名的颜色......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东林书院的建立,恐怕要比历史早几年...... 顾宪成这些人商议好了,姜毅就等着几位大佬出面和新任知县会谈了,毕竟学舍那块地现在还属于衙门,想买下来办书院也得走正规流程不是。 姜家别院。 姜毅努力了一下! 终于从床上起来了! 今天答应顾达他们,一起去玻璃作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感兴趣,三天两头的往那边跑。 他其实不想去的,无聊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就是不好见堂哥姜虎啊,忽悠他两年了,拖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每次过去,姜虎也不做别的,一定要在姜毅面前打一遍拳,虎虎生风的,他怀疑姜虎快要练成金钟罩铁布衫了..... 可他能怎么办呐,上次老爹轻轻试探了一下三伯,饭桌上装作喝多了,说自己有个朋友的孩子,非要弃文从武,去考武状元,让他朋友很为难。 三伯直接来一句,教他朋友使劲儿打,打服了就没有这个念头了,更是说道我要是有这种儿子,宁可直接打折腿...... 姜父当时差点破功,只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更别提在一旁伺候的姜虎了,倒酒时都抖了,差点儿引起三伯的怀疑! 于是此事不了了之,起码姜虎不敢再吭声了,但依旧每日勤练王山教的武功,分明还是不死心! 想到王山,这家伙可是有段日子没来无锡蹭饭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大案要案呢...... 唤来清荷,洗漱完毕,姜毅整个人清爽了,没多久,顾达等人就相继到了,顺便一起吃了顿早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向玻璃作坊。 如今的玻璃作坊,规模扩大许多,找了许多工匠,姜家十一叔他们亲自抓原料配比,尽力保证秘方不泄露出去,偶尔身体闲的痒了,才去出把力气。 当然,姜毅也有心理准备,毕竟威尼斯人把工人聚集在一座岛上也防不住,指不定哪天配方就泄露了,出现一些竞争对手,但还是有的赚,或多或少罢了! 等到了作坊,只见姜虎耷拉着脑袋坐在屋内,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虎哥,怎的?又想拿绣春刀啦?” 这两年,顾达和姜虎也熟悉了,俩人性格投缘,也知道他想去当兵。 “莫要聒噪,自己耍去!” 姜虎没好气的回道。 “嘿嘿~”顾达一屁股坐在姜虎对面,“锦衣卫名声又不好,不如来学堂,跟我一起读书。” “滚!”姜虎言简意赅。 “哈哈哈~” 顾飞等人哈哈大笑,连姜毅都没忍住。 “十哥,不说通三伯,你整日这样也无用啊!你看你,练武练得都瘦了!” 姜毅睁着眼说瞎话,龙虎二兄弟,自从练武后,越发的膀大腰圆,一身的腱子肉,成年留须后,显得越发粗犷,现在跑出城外占个山头,都能吓死一帮经过的行人。 “我早膳吃了八个包子,两碗粥!” “......” 姜毅无语,姜家作坊这里提供食宿,姜虎他们平时就住在作坊,这里的包子可不是南方小笼包,而是后世北方那种大包子,馅料十足,他撑到死最多能吃一个半...... “过些日子,我就要苏州了,要不十哥与我一同回去?” 姜毅无奈,打算带姜虎去苏州逛逛大城市,散散心...... 姜虎不吱声,不感兴趣。 “顺便再让我爹想想法子!” 姜虎闻声眼睛又亮了:“那就陪九叔去散散心!” “......“ 姜虎可不管姜毅的想法,此刻心情大好的他,甩起胳膊,撸下袖子,直奔最累最辛苦的地方干起来,还时不时的和姜毅的小伙伴们秀下肌肉,引来阵阵叫好...... “毅弟,莫要为难,虎子就是闲的,过段日子说个媳妇儿就好了!” 姜龙凑过来说道,他比姜虎稳重,也没有姜虎那种去锦衣卫的执念。 “别,七哥叫我小十八都行,小弟不打篮球!” “蓝甚子球?” 姜龙又懵了,每次姜毅飚骚话,都能把旁人说的自觉没文化,要不为什么总是听不懂! “没啥,”姜毅大碴子味儿又出来了,“虎哥可是有相中的人了?” “虎子放屁都没响儿,他能相中个啥!” 姜龙的口音也被带歪了...... “那你说个锤子......” “恩?” 姜毅轻声嘀咕,没敢太大声,怕姜龙削他...... 两兄弟先后都去干活了,姜毅思考着姜龙的提议,找个媳妇?也不是没道理啊~ 顾家四大金刚中其它“三只”,已经习惯了姜毅的天外神游,三人熟络的让工人帮忙弄来烧好的玻璃团,做着各种造型,反正一般人看不出来是什么,三人自娱自乐,开心的不得了。 四人在作坊吃了午饭,这才各自归家,等姜毅回到家里,福伯就来告诉他,姜父已经在书房等他一阵儿了。 “父亲万安!” 姜毅走进书房的时候,姜父正拿着一本书。 “你这孩子,又来这套!” “呵呵~这不是福伯说爹已经等孩儿多时了么!” “没错,为父准备明日回苏州。”姜父合上书本,轻声说道。 “......”姜毅抬头看看,没说话。 您这是要做啥,刚来没两天就要回去,书院的事儿不参合了? “恩?毅儿你这眼神......” 姜父看向姜毅的眼神也有点不善...... “孩儿不舍得爹回苏州啊~”姜毅连忙补救。 “呵呵~我儿有此孝心,那为父就不回去了,再住一阵子!” “呃~爹不怕娘亲过来......” “为父怕甚!”姜父厉色道。 两人:“......” “你这孩子,如今却是越发的皮了,是不是觉得为父使不动家法了!” “孩儿失礼,请父亲责罚!” 姜毅低头,不是使不动的问题,而是本少爷就没挨过家法...... “哼~这次暂且饶过你,说到何处了?恩~这次回去还是因为你三姥爷,为父需要回去打理打理!” “三姥爷?又怎了?” “今初,陛下遣内官至苏州增税,你三姥爷遣人至此,言道有税官逼其缴税,为父只好先回苏州!” “呃~依法纳税,这不是应该的嘛!” “......” 父子俩大眼儿瞪小眼儿,互相盯了好一阵儿。 “又是哪本杂书上看到的?” 姜父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问道。 “太祖说的啊,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 “那你可知,永乐初年成祖亦下旨,凡嫁娶丧祭时节礼物、自织布帛、农器、食品、及买既税之物、车船运己货物、鱼蔬杂果非市贩者,俱免税!” “呃......” 姜毅还真不知道朱棣下过这样的奇葩圣旨,但是仔细想想,这免税明明也是有条件的啊...... 突然想和父亲掰扯掰扯...... 算了,姜毅心中暗道,总不能像和杨涟一样,最后再吵起来...... “吾儿若是有何想法,不妨说出来。” 姜父兴许是看出来他有些不服,开口说道。 那就掰扯掰扯! “孩儿浅见,我大明自洪武年间起,商税几同于无,父亲刚刚更是言道,永乐起特殊时期,特殊状况下皆免税!此举固然利于建国初期恢复生产,但长久以来,国无商税则无财,必定要导致财政逐渐枯竭,弊大于利!如今我大明承平日久......” 姜毅瞧了一眼姜父,继续说道:“土地兼并日益严重,税收却还是依靠土地,如同捧着金饭碗,却与叫花子争食,迟早......” “住口!” 吃枣药丸还没说全,姜父突然开口喝到,瞪着眼睛看着他,“你从何处听来的?” “老爷,顾家两位老爷来了!” 就在这时,福伯在书房外禀道。 “毅儿,记住了!今日你我父子二人所讲,不可外传!” “.......孩儿遵命!” 第九十四章 常家三房 得亏两位老师来了,姜毅算是躲过一劫,虽然他不认为自己错了。 姜父第二日就回苏州了,临行前还特意嘱咐他以后不许有这些“不健康”的想法,更是不许和外人讲。 姜毅暗自嘀咕了半天,想问两位师父算不算外人,最后还是忍住了。 没过几天就有了消息,新任无锡知县林宰将顾宪成等人欲办学院的事情,上报给常州知府欧阳东凤,最后决定直接将学舍捐了,支持他们建立东林书院,毕竟这是文人的事儿,怎么能庸俗的提钱呢...... 这让姜毅省了一笔,可他闲来无事实地考察了学舍后,又让姜峰去把学舍周边都买了下来,那学舍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关键是地方不大啊,哪里有将来风靡大明的样子...... 然后,又是找精于营造的匠人,又是顺便夹带私货,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画的规划草图来建造,等理顺学院的事情,离顾家私塾放假没几天了。 “阿斌,后日我就回苏州了,学院的事情一定要盯紧,等阿峰回来再接你的班,别出了岔子,更不要怕花钱,叔有的是银子!” 姜毅摆出一幅的暴发户的嘴脸,令人不忍直视..... “晓得了,十八叔放心!”姜斌憋着笑,很辛苦,“小侄在此恭贺峰叔新婚大吉,与婶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姜斌转头笑呵呵的对姜峰说道,他很有分寸,对姜峰也一直以叔侄相称,态度让人很舒服,姜毅觉得他很沉稳,是个可造之材。 “多谢,回无锡后你我定要多喝几杯!” “好!” 这次回去,姜峰与清荷就要成婚了,就定在五日后,府里都准备好了,只等这对新人回去了。 无锡这里,十一叔和姜虎作为代表跟着回去,姜龙和姜斌留守,照看作坊和学舍的建造。 一行人回到苏州,姜府已经开始披红挂彩,大婚那日很是热闹,毕竟两人都是根正苗红的姜家人,可以说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鬼。 超出规格的待遇,让福伯一家感动不已,忠心自然持续爆表,升无可升。 但! 热闹过后,却有些索然无味! 姜毅在自己的书房发着呆,思绪空空,什么都不想做,做什么也没兴致! 就这么佛系...... “少爷......少爷!” 第一下没叫醒姜毅,萝儿又开口大声道。 “哦~何事?” 姜毅伸个懒腰,开口问道,萝儿是母亲房里的丫鬟,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不如以往好逗了...... 现在清荷结婚了,按理儿不能继续跟在姜毅身边了,于是姜母把萝儿打发过来,他没有拒绝。 “清荷姐嘱咐过,午后要给少爷补些茶点。” “哦~辛苦你了,等清荷回来,你再回娘亲那里吧~” “但凭少爷安排!” 即便心里有些慌,但萝儿还是乖巧的回答道。 姜毅撇撇嘴,这丫头现在越来越没意思了,不像以前还知道还嘴...... 虽然清荷结婚了,但是他没打算换人,就当是丫鬟升级成了嬷嬷,反正只要不姓容就好...... 姜毅怕清荷将来扎人,更怕清荷扎到家里人,毕竟容嬷嬷特喵地扎的都是坏银呐! 实际上,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没跑了...... 刺客信条? 可以这么理解么? 姜毅思维又发散了...... “少爷,喝些水。” 萝儿给他添了一杯水,然后低头在一旁候着,清荷姐交接的很清楚,自家少爷除了夏日喝些冰镇梅汤或茶水,其他时候一律白开水,但萝儿始终不理解为何白开水比各种糖水好...... “嗯~” 看萝儿这么恭顺,姜毅很不习惯,哪有当初天真烂漫的样子...... “好了,不逗你了,即便清荷回来了,本少爷也不会把你送回娘亲那里,放心吧!” “多谢少爷!”萝儿松了一口气。 “本少爷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以后你就知道了。” 姜毅摆摆手,示意萝儿出去,好歹是亲娘送过来的人,他也不便拂了这好意,多个贴身丫鬟也没什么,何况看着还挺养眼...... 回来这几日,除了姜峰大婚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姜毅回苏州反而不知道做什么好了,可能是缺了几个小伙伴,心态又老了。 十一叔和姜虎在婚礼第二日就回无锡了。 临走前,姜虎期待的眼神,让姜父感觉起一身鸡皮疙瘩,姜父赶紧忽悠几句自己的侄儿,将他打发走,转头就和自己儿子生闷气,让姜母翻了好几个白眼...... 要不今日去三姥爷那里看看? 婚礼那日三姥爷常威拉着自己说了不少话,极力邀请姜毅去他府里玩耍,如今他靠着姜家,生意步入正轨,在常家那边也算扬眉吐气了。 尤其是姜家的玻璃制品,在北方都是由常家把持,虽然量不大,但是架不住运过去后的售价高啊! 因此,常威自然对姜家一改之前的态度,现在连灵儿那小丫头都与他混熟了,不再计较以前的事情。 唉~小丫头就是容易被忽悠...... 要不今日过去瞧瞧? 常威这个便宜三姥爷把家人都带过来了,自己还没有见过,作为晚辈还是去拜见的好,总不好失了礼数! 想到就做,至于不提前打个招呼?一家人没必要见外吧...... 叫来萝儿,让她去找福伯准备一些礼物,然后带着一帮随从出了姜家。 常威住的离姜家不远,也就不到两里地,姜毅也没让人备车,直接走过去,就当遛弯儿了。 走了大约一刻钟多一点,就到了常威的宅院,巷口挨着一条河,进来巷子没多远就看见一个大门,写着“常府”,嗯~~字还不错...... 这笔迹,看着像自己亲爹写的...... 随从上前叫门,门房一听来的是姜家少爷,忙不迭的请人进来,自家老爷早就吩咐过,姜家来人一律请进来,不用通报。 走进大门,穿过院子,姜毅发现里面布局很不错,能看出来拆了不少东西,因为残存的痕迹太明显了,什么假山、花草树木什么的都不见了...... 与江南的院子想比,空旷了许多,姜毅上辈子也算是个北方人,对简约大气的样式也很喜欢,当然,南方的婉约秀丽他也很喜欢,一视同仁,没有偏颇! 什么豆腐脑该吃咸的,还是甜的! 有什么可争的?! 可甜可咸不好嘛~ 咳~~ 来到会客厅,门房告罪一声,退了回去,自有其他人上茶水,去通报主人家。 没一会儿,外边传来脚步声,进来一个青年人,大概二十多岁,样貌有些俊。 “可是姜毅贤侄到了?” “小侄姜毅,见过舅父!” 姜毅见来人这么说,只好站起来施礼打招呼。 “哈哈哈~~莫要生分,按辈分常某确实大你,但贤侄小小年纪已然是生员,这可比常某强多了,更何况贤侄竟然制出玻璃这等世所罕见的宝物,真是羞煞舅父了!” “舅父谬赞,小侄惭愧!” “哈哈~~贤侄过谦了,坐...坐下说话!” 两人坐下寒暄了半天,姜毅的这个便宜舅父叫常宝玉,与红楼男主名字一样,但性格直爽,而且很会找话题,不知不觉聊了好一阵儿。 姜毅对常宝玉的感官不错,只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常威这个三姥爷,难免有些奇怪,暗道难不成恰巧外出了? “舅父,三姥爷可是外出了?” “呃~府里来了客人,一时脱不开身,稍后就来,对了!晚上留在家里用膳,你在外求学,难得回来,一会儿见见你几个表弟表妹,你那两个表弟是个不成器的,整日娇生惯养的,有机会帮舅父好好教导一番!” “啊?呵呵~~” 面对热情的舅舅,姜毅笑了笑,继续和常宝玉闲聊。 至于教导小孩儿,这事儿我拿手啊~ 只要你舍得...... 第九十五章 又说矿税 甥舅两人聊得兴起,期间见到了那两个表弟和一个表妹,三个孩子都比他小,最小的鼻涕还悬着,随着呼吸,一吸溜一吸溜的...... 不知不觉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常威终于过来了。 “见过三姥爷!” “哈哈~三姥爷可是盼你盼了好久,婉儿和灵儿都来过好几次了!” “学业繁忙,毅儿之过!” “哪里,还是读书要紧,你与仲文真是亲父子,连中秀才都是差不多年纪,哈哈哈~” 姜毅:...... 怎么,难道我不在十岁考中秀才,就不是我爹的亲儿子啦? 心里吐槽,表面却不露声色,继续和三姥爷尬聊。 等吃完晚膳,该见得都见了,该拜的也都拜了,姜毅这才回到家里,此前他已经遣人回去报信儿了,他回去时一家人也吃完,正聚在一起。 “大锅~” “哎~灵儿真乖!和娘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丫头现在开始换牙了,说话直漏风...... 姜毅抱起扑过来的灵儿,夸了一句,然后打了一圈招呼。 “我呲道,我呲道,娘亲说要给大姐找国~家!” “国家?” 姜毅疑惑道,小丫头这是说的哪儿的方言...... 转头看向大姐和娘亲,只见大姐瞪着眼睛看灵儿,脸却红一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分明是婆家...... 至于这么早嘛~ “找婆家?” 姜毅不高兴了,清荷的婚事他都拖了好几年,他可不想自己大姐这么早就嫁人! “哼~灵儿你瞎说什么,和我回房!” 姜婉儿害羞了,说着就起身要抓灵儿回去,此时小丫头也有了困意,该睡觉了,也就顺从的被抓走了。 “娘,现在就给大姐定亲?” 等她们一走,姜毅就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怎么?小小年纪,还想管着你大姐的婚事?” 姜母瞥了他一眼,貌似很不满意。 “我这不是舍不得大姐嘛,再说了,大姐年纪还小,何必如此急切!” 姜毅一滞,难得撒娇似得摇了摇姜母胳膊,自己难为情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娘今儿只是随口一说,哪里定的那么快!” 姜父端着书开口说道,他其实也不愿意闺女太早嫁出去,不清楚是不是相信了,姜毅忽悠福伯他们的理由...... “这还早?婉儿如今都十四了,老爷倒是不急,可当年妾身也是十六就嫁进你们老姜家的!” 禽兽啊! 姜毅看了看无语的父亲,当然,这句话,无论如何都是不敢说出口的...... “老爷当年忙于学业,之后又为官,这些年来就毅儿一个男丁,这女人不早些成婚,如何能开枝散叶,多子多孙?” 姜毅暗自咋舌,怎么娘亲也有些重男轻女,老常家自带基因? 再说了,就以姜家举例,成婚早也不代表儿子生得多啊,还不是得看夫妻双方的生活节奏...... “是是是,但凭夫人做主!” 姜父连忙认错,毕竟是自己理亏,他知道自己夫人多想再有几个儿子,不单单是因为大号自动挂机,了无乐趣,更是不想让姜家变成三代单传...... 姜毅心底鄙视举手投降的老爹,浑不知都是因为他这个独苗。 “娘,那大姐可是有意中人了?” “什么意中人,小小年纪懂得不少!” 姜母点了一下姜毅的额头,嗔怪道。 “这成婚是两个人,乃至两家人的事情嘛,事关重大,娘你也不想大姐将来嫁过去日子过得不舒坦吧~” “为娘和汝父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是父亲人品好,可靠呀!” 我儿有眼光! 姜父颔首,不自觉的挺胸抬头,身形伟岸了许多! 姜母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姜父,心底怪异,但不知该怎么反驳...... “为娘自会寻些品行良善之人!”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万一是伪装呢,万一成婚后性情大变开始纳妾呢,或者在外面养个小的,再不就是流连于勾栏酒肆!” “这......” “还有万一婆家不睦呢,公婆难伺候,大姐岂不是两头受罪!” “......” “还有,万一嫁的远呢,数年回不了一次娘家,今后相隔两地,再想见面多难呀!” “......” “还有,如今世道艰难,万一大姐婆家破产了怎么办?届时离的远了,咱们想帮衬一把都难!” “还有.......哎呀~娘放手,疼!” 姜毅叨叨个没完,姜父姜母终于反应过来,姜母难得揪起他的耳朵,显然气坏了,姜父在一旁看的很兴奋,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也上手...... 自食其果的姜毅求饶了半天,终于逃出姜母的“毒手”,不过,姜母短期内也没了给姜婉儿找婆家的心思! 姜父暗地里给了姜毅一个眼神,分明是夸他做的好。 但姜毅看出来父亲刚刚有出手的意思,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放过给大姐找婆家的话题,父子俩终于开始常规交流,姜母也不再插话,毕竟,这算是自家老爷给孩子上课,妇人不得干政嘛~~ “爹,孩儿从三姥爷府里回来,宝玉舅父提了一嘴,貌似今日又有税官来催缴,让三姥爷打发了回去!” “哦?” “这税官到底征得什么税?依孩儿愚见,若是不多,交了就是!” 姜毅试探的说道,其中意思不加掩饰。 姜父瞥了他一眼,不说话,放下书本沉默。 “你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机灵儿,此时怎地犯傻了?你三姥爷若是交了,从今往后就甭想安生,什么牛鬼蛇神都要上来咬一口!” 姜母开口说道,给自己儿子讲其中的道道。 “呃~” 这倒也是,这时候可没有后世那么规范,后世虽然也难免有些害群之马,但总归是少数,也没有那么明目张胆。 “这税钱最终还是要交的,不过是多寡罢了!” 姜父开口说道,“为父仔细想想,前些日子毅儿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此次加税实乃矿税,乃是苏杭织造孙公公的手笔,在苏杭各处私立税官,擅设关卡,又有本地通判、劣绅依附,更是收了一些街面上的地痞,百姓已是苦不堪言!” 姜父看着姜毅,继续说道:“你姥爷家一直以来,在江南就是以丝绸生意为主,尤其你三姥爷来江南之后,更是多方收拢织户,然后贩往北地,虽然近几年北地的玻璃制品多由你姥爷家经手,但丝绸仍是大头,你三姥爷若是应了下来,税钱难免要摊到织户那里......” 姜毅:...... “何况,那些税官又怎会放过那些织户,该收的还是要收的,进蚕丝要收税,卖绸缎还要收税,就算是自家养的蚕也要收,你家有织机,闲置不织?那不成,也要收!” 这就是所谓的苛捐杂税? “这......朝廷不管?万......陛下就这么放纵这些太监?” 姜毅一句万历皇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父瞪了回去,即便改口了,脸色还是沉着...... “再说了,既然是矿税,苏州本地也没什么矿藏吧?” “没错,本地矿少,但陛下既然给孙公公下了圣旨,孙公公也是无可奈何,其人倒也不是那么贪索无度,苏州无矿,那就只能巧立名目了,不然如何交代?好歹没有像其他州府一样,指着某家宅子就说地下有矿的好!” “这么说,两头最为难的还是这位孙公公?” 姜毅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心底实则嘲讽。 “孙隆任苏杭织造多年,如今年纪大了,想死后要个好名声!” “呃......” 姜毅无语,随后父子两人没再多谈,歇息去了。 第九十六章 猜猜我是谁 这几日姜毅也没做别的,就在家中歇着,反正无事,无聊了就看会儿书。 “大锅~你猜猜我系水?” “哎呀,大哥的眼睛被蒙住了,猜不到啊!” 灵儿的小手实际上根本没遮住姜毅的眼睛,只是搭在了他鼻子附近,因为够不着...... “哈哈~大锅真笨,我是灵儿呀!” 小丫头哈哈大笑,自以为成功骗到了。 “灵儿真厉害,怎的来大哥这里了?” 姜毅有点奇怪,平时这个时间,都是大姐带着小丫头午睡的,不知为何灵儿自己跑过来了。 “娘亲那里来了客人,还有一个漂乐的姐姐,大姐陪着缩话呢,也不理灵儿!” “哦?” 姜毅没心思猜是谁,无非是娘亲的哪个闺蜜带着孩子来会友了。 正逗着小妹玩儿呢,就听见外边传来大姐的声音,貌似还有别人,笑的还挺开心,在屋内都听见了...... “阿弟,灵儿在你这里吧?”姜婉儿隔着门问道。 “在,大姐进来吧!” “这小妮子,才一会儿就见不着人了,阿弟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姜腕儿因为要陪着人,不肯进屋。 “啊?” 姜毅很纳闷,刚刚听着笑声,明显是女子的声音,自己能认识? 打理了一下衣衫,毕竟有外人在,还是要注意风度滴...... “谁啊?” 一出门,就看见两个少女站立在廊檐外,个子高一些的自然是大姐,另一个稍矮,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裳,仔细看去,姜毅被震住了! “手如柔夷,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巧目盼兮!” 尤其那双眼睛,总是觉得熟悉而亲切。 至于为什么看的这么清楚,这么全面? 别问,问就是天赋! “大锅~你说的是啥?” 不知站了多久,灵儿忍不住推了推姜毅,一家人的口音要被他带偏了...... “大姐,这位是?” “大锅~这位姐姐是不是很漂亮,你是不是要娶她了,过上王子和公主一样的生活了?” 还没等姜婉儿回答,小丫头突然开口问道。 “咳、咳~~” 姜毅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咳嗽不停,闹了个大红脸...... “灵儿不得胡说!”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姜毅连忙捂住灵儿的嘴,大姐则是笑着不说话。 “呵呵~小妹见过姜兄!”女孩笑着见礼,然后突然说道:“猜猜我是谁!” “呃~” 自己认识? 姜毅蒙了,娘亲的闺蜜自己见过几个,也见过他们的子女,可一个都对不上! “嫣儿?!” 姜毅灵光一闪,突然就认出来了! “哼~还算你记得嫣儿,若是猜不出来......嘿嘿~~” 王嫣哼一声,狡黠一笑,故意阴恻恻的说道。 “不许你欺负大锅!” 灵儿觉得王嫣语气不对,以为她是在欺负姜毅,扑上去就要打,倒是把王嫣闹了个大红脸。 “灵儿乖,嫣儿姐姐和你大哥在开玩笑呢,莫急!” 姜婉儿见状,急忙拦住小丫头,阿弟好不容易来个客人,还是女孩子,可别闹出笑话来。 “是姐姐的错,不该吓到灵儿!” 王嫣也是马上哄着小孩儿,暗想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和姜兄的小妹结仇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姜婉儿很有眼力价儿的带着灵儿进了房间,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刚刚姜兄念的诗经,可是夸小妹的?” “咳~是,一别数年,为兄都不敢认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姜毅今天咳嗽的次数比这一年加起来都多...... “那今日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姜兄打算说什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句诗其实不算贴切,但姜毅莫名的说了出来,因为太出名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王嫣重复着姜毅脱口而出的句子,想起以前相处的情景,不由得有些痴了。 “姜兄,嫣儿好想你~”王嫣红着脸,有些迷糊,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呃~~” 姜毅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王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诉说自己的感情,不是期待他的回答。 两人就这么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姜家姐妹又笑着走了出来,姜毅脸色微红,怀疑大姐带着小丫头偷窥他了..... 没有不招待客人的道理,大姐和带这小妮子加入他们的谈话中,聊了一阵儿,姜毅才知道王嫣父母来南直隶处理事情。 自然不能把闺女独自留在家中,只好带着王嫣一起,来姜府拜见也是应有之义。 一路行来,王嫣越来越兴奋,王父见状自然不乐意自己闺女来见姜毅这个臭小子。 嗯,这是王父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没法阻止...... 两家交往已久,如今已是通家之好,用膳时自然就没分桌,席间王父见王嫣对姜毅百般顺从,自然醋瓶子打翻了不知多少瓶,吃菜都有些咬牙切齿的...... 待离开姜府,王父才顺心一些,夜间休息时,王母倒是挑起了话头。 “老爷,嫣儿这孩子怕是动了真情,一颗心全挂在毅儿那孩子身上了!” “哼~嫣儿才多大,哪里懂得那些情情爱爱的,回去就好了!” 王母翻了一个白眼儿,自家老爷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自己闺女恨不得举家搬来苏州,好离姜家近一些,就是写信也是一两天就写一封,就是怕耽误姜家那小子学业,多写的也不送来,保持十天一封而已。 她其实没什么意见,闺女也不小了,比姜毅还大一岁,正常人家此时都开始找婆家了,当然,那些媒婆也没少来府里说媒,只不过她知道女儿的心思,都是婉拒了。 姜家也是大户人家,虽然现在比起家产,肯定没有自家多,但自从有了玻璃制品后,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发达了! 何况,姜家书香门第,又是官宦世家,姜毅那小子也是个读书种子,小小年纪考中秀才,将来极有可能高中,说起来还是自家高攀了。 王母有些顾虑的是自家有些东西见不得光,反而担心姜家介意,最后反对两个孩子的事情! 所以,王母根本不阻止,甚至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 “老爷,妾身这些年来也没能给王家生个带把儿的,就只有嫣儿这么一个闺女,不求别的,只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见到她今后幸福安康就好!” “好端端的又说起这些作甚!” “妾身知道老爷一直想要个男娃儿,可惜妾身身体不争气,老爷不妨将外边的带回府里,要是生个一儿半女,妾身也能帮忙带带!” 王母躺在王父怀中,轻声说道,语气凄然。 “那~哪里的话,夫人又来说怪话,为夫何时这般想了!” 王父差点被套进去,低头看向王母,只见王母双目瞪圆了,正看着他! “哼~~” 好悬,好悬~ 王父暗松一口气,自己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自己是想要个儿子,也不是没养过外室,可这些年来,也不过是多了两个女儿,心愿难成。 这两年也淡了心思,只道是天意,他还是更在意夫人和嫡女,怕伤了她们,那些外室更不敢带回府里,只是多备些家产给他们。 王母是个精明人,自然察觉到王父这些年的小动作,但她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是敢带回家,那王母就真要展现一番当年的英姿了! 夫妻两人温存片刻,随即就歇息了。 王嫣则是早已睡着了,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宛若绽花。 第九十七章 城外一游 这几天姜毅几乎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朋友来访都是一波接一波的,就像钓鱼一样。 王嫣父母在苏州待了几天,直接就去南京办事儿了,在王母的坚持下,王嫣被留在姜府,美其名曰她和大姐姜婉儿姐妹情深,所以要多相处,等回去时再来接她,就不用跟着他们来回奔波了...... 所以姜毅这几天就当起了导游,带着大姐的这位新晋闺蜜四处游玩,当然随行的少不了小妹。 然后王耀又来苏州,跟着周顺昌一起跑来找姜毅,几人约好出城去寒山寺游玩,周顺昌也带了自家妹子,一群年轻人一路上叽叽喳喳,甚是兴奋。 姜毅当导游很尽职,特地查过资料,据传寒山寺始建于南朝,又一说法是唐贞观年间,寒山,希迁两位高僧创建寒山寺,之后多次被毁,本朝洪武年间重建,到现在也不少年头了。 当然如果按照正常历史,过些年又要被毁了,到了清朝光绪年间再重建...... 后世上过小学的都背过唐朝诗人张继那首《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当然还有那首歌,拾阶而上的姜毅情不自禁的哼了起来, “带走一盏渔火, ......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 ...... 这一张就船票, 能否登上你的破......咳~~客船!” 客船! 想想后世赵大爷的经典,差点儿又被带偏...... “姜兄这首曲子,可是源自《枫桥夜泊》?” 王嫣悄悄的跟在姜毅身边,听见他的哼唱,眼睛越发清亮。 “嗯?” 姜毅冷不丁的吓一跳,他哼的太投入,没发觉身边跟上来的人,“你都听见了?” “听的不是很真切,但姜兄哼唱的曲调真好听!” “哪里~随意哼的,让嫣儿见笑了!” “呵呵~” 王嫣笑笑,只是内心翻涌,没想到姜兄文采非凡,还精通词曲哩! 嗯,此刻情人眼里出西施! 此时寺内香客众多,因为有女眷,姜毅他们身边跟了不少人,光是大姐他们身边跟着的嬷嬷及丫鬟就有五个,也是因为人有点多了,于是男女分开,隔了两三丈远。 “姜兄弟,此次你何时回无锡?要不还是同行?” 王耀以前来过寒山寺,所以并不感兴趣,在大殿上香跪拜后,三人就站在一个角落闲谈。 “免了,小弟还是自己走吧,省心!” “呵呵,姜兄弟说的是,我这表弟一刻都不省心!” “呃~” 王耀知道两人打趣他,但不免有些郁闷,毕竟之前浒墅关那事又不怨他,何况,后来在此一同去无锡的时候不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嘛...... “景文兄,所言甚是!”姜毅给周顺昌点个赞。 这位仁兄,前几年就考中了秀才,后来参加乡试没中,但不气馁,性格直爽的有些过头,甚至有些嫉恶如仇了,也是一大明直男,感觉和杨涟有的一拼。 “算你们狠!” 见两人统一战线,王耀只得作罢,然后三人继续闲谈。 “姜兄弟,过两日若是有暇,愚兄介绍几位同窗给你?” 周顺昌有些迟疑的说道,语气也有点怪。 “啊?” 姜毅有些奇怪,这位仁兄可从来没说给他介绍朋友,他甚至怀疑周顺昌除了他们几个,也没有其他朋友。 “还是我来说吧,前些日子我听表兄说过,府学中对你这个神童颇有微词,因为你从来没去过府学!” “啊~!”姜毅讶然。 “别啊了,这是我出的主意!” 王耀说完,挤眉弄眼的,有些显摆的意思。 “还是愚兄来说吧,府学内最近对姜兄弟有些不好的传闻,无非是某些人挑拨是非,说你看不上府学,因此不来府学,某位训导可能也有微词!” 周顺昌解释道,“周某觉得这次表弟出的主意不错,待姜兄弟与众同窗多些交流,自然就无事了!” 姜毅:“......” 老子不去上课碍着你们啦? 怪不得每次回去考试,总有些人聚一起偷瞄自己,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帅...... 况且,自己就是不去上课怎么了,还不是考不过我! 难不成嫉妒自己?姜毅心中愤愤! 心中吐槽,但他还是答应了,没办法,总不能喊一句“天不生姜某(仲尼),万世如长夜”吧! 人是群居动物,也具有社会性,孤芳自赏是要不得滴...... 还有一个很小的原因,占比可以忽略不计! 姜毅想知道,到底是谁!以及~~ 还有谁??? 见姜毅答应下来,周顺昌就不在提这个事情,王耀嘴欠又提一个话题。 “常言道,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独坐莫凭栏。你们说和尚如何看待这句话?”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寺庙寺庙,却也分寺与庙,如今世人大多不分寺庙,概而通称,多有歧义,我佛慈悲,小僧认为一人不进庙实属谬言!” “......” 三人没注意到附近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僧人,顿时有种背地里说闲话被人听见的赶脚...... “请大师见谅,我这表弟实属无心之言,并无他意!”周顺昌无奈解释了一句。 “阿弥陀佛!”僧人口宣一声,没再说话。 “大师,王兄的话乃古人之言,本意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并非对本寺不敬,况且,自古以来,人有善恶,物有是非,僧道亦然!” 姜毅最近魔怔了一般,与人讲话总想掰扯一下...... 年轻僧人也是有些气盛,正要和姜毅好好辩论一番,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是!” 只见这僧人年约五十,不胖不瘦,中等身材,看起来慈祥和善,劝住了还要回话的年轻和尚。 “周某与两位贤弟唐突了,请大师见谅!” 见眼前的和尚貌似身份不低,作为三人年纪最大的,周顺昌站出来先打个圆场。 “哪里,是贫僧弟子着像了,世间流传之语,自有其中道理,何况,自古以来佛门弟子不是没有败类,这位施主所言非虚!” “小子姜毅,让大师见笑了,请见谅!” 和尚这般说话,姜毅反而不好意思了。 “姜毅?施主可认得广志与广普?”这和尚突然问道。 “大师也认得这两位?” “哈哈哈~~贫僧有幸,今日竟然与姜施主当面,贫僧慧明,多听他二人提起姜施主,没想到在无锡无缘得见,却在本寺得见尊面!” 这俩和尚帮他在行业内部扬名啦? “大师客气,小子不敢当!”姜毅连忙拱手谦道。 一边的王耀和周顺昌又懵了,姜兄弟面子这么大的嘛~~ “姜施主所创医学院,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贫僧佩服不已!” “哪里哪里,慧明大师过奖了!” 刚刚的年轻和尚眼睛发亮,他是和慧明大师去过惠山寺的,对那里的医学院膜拜不已,没想到创建者竟然就是眼前年轻的学子。 “姜施主过谦了!贫僧自惠山寺归来,亦时常念及医学院,敬佩诸位所为,却不知如何相助,只不过将一些香油钱送往惠山寺,聊作心意!” “大师高风亮节,小子佩服!”三人行礼,齐声赞道。 禽兽呀~ 广志和尚连同行都不放过? 第九十八章 骚乱 “过奖了,都是禅宗一脉,医学院乃善举,我寺自当鼎力相助!” 姜毅真不知道寺庙还会资助另一家寺庙,他两辈子加起来对佛教也不甚了解,除了会叭叭两句歪理忽悠人...... 慧明大师对姜毅很感兴趣,聊了许久,又极力邀请他们试试寺里的斋饭,众人这才得兴而归。 回来的路上,王嫣和姜毅大姐以及周家妹子嘀嘀咕咕的,在了解医学院后,心底对姜毅的情义又深了几分,眼波流转,看向姜毅的眼神,让其暗呼,虽然惹不起,但总归躲得起! 午后一行人与慧明大师道别,离开寒山寺,往城西的阊门方向而行,不到十里路,所以也不着急,几辆马车慢慢的走着,只是越靠近苏州城,速度越慢。 最后车队竟然慢慢的停了下来,姜毅以为是碰上商队了,所以堵车...堵路了,便让人上前查看。 下人还没回来,就看见前方人群竟然倒返回来,人们争相逃脱,就像身后有猛兽追逐一样。 姜毅不明所以,但站在车上看着前方人群汹涌,生怕己方被冲散,连忙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一边,免得马匹受惊。 然后指挥他们护住女眷,防止发生意外,只见姜家和王耀家的人都有些慌乱,但王嫣家的护院就很是不同了,八名护院分出四人手持不知从何而来的棍棒护在车队前方,然后剩下四人看护王嫣及姜家姐妹的马车,其中两人甚至从车厢边掏出了短刃! 看在眼里的姜毅,心底不免惊奇,但此时明显不是追问的好时机,见这几个护院条理有序,连忙让姜峰带着家丁听从对方的指挥,王耀跟着也是一样吩咐下去。 折返冲过来的人虽众,但好在路上也有其他车队,各自都有护卫,也算是一种缓冲,临近车队的时候人潮缓和了许多,起码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再就是人们见他们的戒备森严,这些又都是普通百姓,也怕发生冲突,于是刻意避开了他们,因此没发生什么意外。 “少爷!” 这时上前查看的家丁终于回来了,只见他跑的气喘吁吁地,身上还有些泥土,和一个大脚印,分明是摔倒过,不过命大没被踩死。 “前方发生了何事?” 姜毅问道,其他人也很好奇,盯着这个小家丁。 “少爷,苏州造反了!” “哗......” 众人惊诧莫名,都觉得小家丁疯了,竟然胡言乱语。 姜毅更是懵了了,特喵的没听说过明代后期苏州造过反啊,这是什么节奏,剧本错了? “当真,你亲眼所见?” 周顺昌急了,抓着家丁问道。 “小的...没见着!” “嗯?” 这家丁答完,见几家少爷都瞪眼了,连忙继续说道:“小的还没靠近城门,就听见前面有人高呼,杀官了!然后前面的人就往回跑,还边跑边喊有人杀官造反了!小的就被人群裹挟着!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听完家丁的话,姜毅,周顺昌和王耀三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敢相信,要说大明犄角旮旯之处有造反的,那太正常了,但苏州是什么地方,大明腹地,鱼米之乡,要说有人造反,他们谁都不信! 可这逃散的人群,家丁听到的呼喊,都表明苏州即便不是造反,但肯定也出事了! 虽说不信,但为了安全不可不防,几人的家人都还在城里,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姜毅怕大姐他们担心,先去安慰他们,回来时身边跟着王嫣家里的护院头目,这是王嫣吩咐的,让自家的护院都听他的安排。 “要说苏州城造反,我是不信的,应该是有些误会!” 三人聚到一起,王耀开口说道。 “不论如何,起码要查明情况,赵大哥,劳烦你带几个人前往苏州城附近查探一番,注意安全,若是见势不妙就先回来!” “姜公子放心,赵某去去就回!” 赵姓护院爽快的说道,随即招呼一个护院,又带着几个家丁就出发了。 “这王家的护院不简单呐,看这架势分明是军中之人,姜兄弟,你这青梅竹马府里怕不止是商贾吧!” 王耀开口问道,说到青梅竹马的时候还不忘和姜毅挤眉弄眼的...... “小弟哪里晓得......也不知城里发生了什么,竟然引起百姓骚乱!” 都是明眼人,但姜毅也不甚了解,于是岔开话题。 “刚刚说道杀官造反,造反,周某不信,但杀官......莫不是有人以武犯禁?” “就算是有江湖豪客杀个把官员,但也闹不出这般动静吧!”王耀反驳道。 “这......”周顺昌也不确定了。 矿税?税官? 突然姜毅心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没有什么证据,便没说出来。 几人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只好等赵护院回来。 大姐他们都听到了一些,几人知道此时不添乱就是最好的支持,只是躲在车内面带忧色,只有灵儿这个小妮子还不明状况,不时的拉开帘子,兴奋的往外四处瞧。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前去查看的人才折返回来。 “赵大哥,城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公子,小的带人临近西门,发现还有不少人,于是上前查看,确实发现有官员毙命,且无守城兵丁,四处询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城门处的税官欺压百姓,强征税金,对一老者拳打脚踢,惹起民愤,有两名税官被殴打致死,这才引起慌乱!” 还真特瞄的是因为矿税?? 姜毅暗自咋舌,这是把人逼到什么份儿上,才搞出这么大的乱子! “乱民可有被捉拿?”王耀问道。 “赵某不知,但杀了税官的百姓,恐怕早跑了!” “那倒是,杀官如同造反,不跑等着杀头吗?” 赵护院看了一眼王耀,没搭话。 “现如今,我等是回城,还是......?” 周顺昌担心城中的父母,但是不好扔下姜毅他们,何况还有自家妹子,此时兄妹俩要是回城,太过危险。 “景文兄,如今城内状况不明,不如在城外歇息一晚,稍后遣人带消息回府里,若是动乱未平,则尽快接应亲眷早些出城,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姜毅劝道,他怕城内因为此事引起动乱,此时进城变成羊入虎口。 “这......” “表兄,别这那了,我们此时回去,平白给城内亲眷添麻烦,姜兄弟此言大善,还是命要紧!” “好吧,就听姜兄弟的,可是,我等现在去哪儿?” 王耀一听,也拿不定主意,两人一起看向姜毅。 “回寒山寺!” 第九十九章 再回寒山 一行人又回到寒山寺,慧明大师自然是欢迎的,灵儿小丫头一句又回来吃斋饭了,让众人哭笑不得,同时心情放松了一些。 当听闻苏州城发生骚乱的事情,慧明惊讶之后,随即安排众人在寺中留宿,又让弟子在寺外留意是否有落难的百姓,若是人多,就打算施粥救济难民。 等姜毅他们一切安排妥当,已经过了傍晚,这时回城报信的人终于回来了,让姜毅意外的是,王山竟然跟着过来了。 “嘿嘿,携美出行,姜兄弟兴致很高嘛!” 姜毅懒得理他,我还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老弟,周公子!” 见姜毅不理他,王山只好和其他两人打招呼解除尴尬。 “王大哥!” “王大人!” 王耀和王山也是混熟了,只有周顺昌与他不熟,但知道他是锦衣卫百户。 “王兄怎么也在苏州?城内的骚乱平息了?”姜毅开口问道。 “兄弟跟着钦差大人公干,城内嘛,此时倒也平静,但还是在这寺里住几天的好,这里风景秀丽,倒也是个好地方!” “说人话!” 姜毅看不得王山拿腔拿调的,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城内无事,不过保险起见,姜兄弟还是等两日回去吧!” 王山看了一眼王耀和周顺昌,然后说道。 姜毅不语,王耀和周顺昌神色肃穆,细品王山的“无心之语”,心底都是咯噔一下。 “表兄,今儿走了一路,乏累的很,我就回去休息了。” “愚兄也累了,也回去了!” 见王耀疯狂的和自己挤眼睛,周顺昌熄了留下来的心思。 “呵呵,姜兄弟放心,你府上有人照看!” 见两人走了,王山悄声和他说道,生怕被人听见一样。 “王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别说今日城内的骚乱是你们锦衣卫的手笔!” “姜兄弟,话可不能乱讲,我们锦衣卫巡查缉捕,办的都是钦案,哪里会做这种事情!” “呵呵~~” 姜毅只是笑笑,心底不信他,普通老百姓敢聚众殴打官员致死?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阴谋阳谋的! 况且,就算不是他们做的,那也是锦衣卫放任的,要不然王山怎么会如此巧合的在这里。 而且话里话外,分明对这次骚乱很了解,被王山的话误导的姜毅,以最阴暗的想法猜测这起骚乱...... “姜兄弟你别不信啊,我这次不过是跟着贺大哥做个护卫,都是那孙公公惹出的篓子,和我们可没有关系!” “孙公公?” “对啊,提督苏杭织造的孙公公,现如今还兼着四府税务太监,在陛下那里也是老人儿了,潜邸时就极为受宠信,也是司礼监的大太监!” “呦,大人物啊!” “那可不,以前在这南直隶都压着叔父一头,也就是此前叔父给贵妃娘娘进献有功,这才算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格!” “哦?” 姜毅看着他,暗道莫不是拿自己的玻璃镜献上去了? 怪不得每次都要最大的...... “呵呵~当然这里有姜兄弟的功劳,叔父也没有白占你的便宜,过段时日,就有赏赐下来了!” 王山倒不是胡说,王名世攀上贵妃娘娘的路子后,特意点明玻璃镜是姜家的独家产品,没有独占功劳。 “小弟不求什么赏赐,能帮到王大人就好!”姜毅貌似不在意的说道。 “嗨~我就和叔父说姜兄弟不在乎这些!姜兄弟是个读书种子,那叫什么来着,对~叫淡泊名利!” 特喵的,你还真想白占便宜? 何况,读书人不图名不图利,那图什么?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你是不是对读书人有什么误解? 还好王大人懂的人情世故,不像这个憨货...... “说偏了,城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嘿~我好好给姜兄弟讲讲,都是这帮没卵子的闹出的事情,据城内坐探禀报,今日有一老农进城卖瓜,进城时没钱交税,被城门口的税官拿走不少瓜,瓜卖完了,出城前买了几升米,” 王山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你猜怎么着,没想到出城时那些缺德的东西,竟然又让其交税,老农不肯,就被强行征了一升米,卖瓜的老农因此哭诉,反而又被打了一顿!” 听到这里,姜毅也怒了,这帮税官也太无法无天了! “就在此时,有义士经过,登高一呼,百姓愤而出手,这俩丧尽天良的东西就被打死了,之后四周百姓一哄而散,后面的事情,姜兄弟你也大致了解了!” “活该!” “嗯~英雄所见略同!” “人能抓着吗?” 王山:“......” 姜兄弟说话不按套路来啊...... “那些税官肯罢休?” “怎么可能!再说兄弟我为何在苏州,还不是因为孙公公来苏州查税,向叔父讨要人手,叔父就把我与贺大哥差遣过来。” “之后那孙公公听说此事,暴跳如雷,还命我与贺大哥尽快拿人!真特么的倒霉!” “孙公公在苏州?” “啊~” “那贺大哥呢?” “还不是在城里做做样子,应付一番了事!我们只管孙公公的安危,破案自然要苏州府来做!” 贺宇不是这种人! 虽然姜毅不是很喜欢他,但贺宇明显比你更有职业道德,他既然去追查凶手,就绝不会敷衍了事。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回城,王兄与我一起,还是先行回城?” “自然是与姜兄弟一起!” 姜毅颔首,这王山人不错,还知道保护我这个兄弟。 “我还没吃着寒山寺的斋饭呢,姜兄弟,这里的斋饭与惠山寺相比如何?” 姜毅:...... 转身就走,王山摸不着头脑,“哎,哎”两声,追了上去...... 第二日,一行人又辞别慧明大师,起程回苏州。 吃过寒山寺斋饭的王山,一路上不停的嘀咕这里的斋饭没有惠山寺好吃,让姜毅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一路无话,终于见到了苏州城墙,众人在外两天一夜,既劳累又心忧,恨不得飞回家里。 离城门不到一里地了,见城门口行人往来正常,姜毅也松了一口气。 “加税无休,税官戕民......” 突然,城中传来阵阵呼喊,声音越来越大,城门口进出的百姓也是停住脚步,稍顷,人群又是倒灌而来! 姜毅一行人目瞪口呆,瞅着眼前的状况,俨然昨日重现! “你不是说杀官的人已经跑了吗?”姜毅怒视王山。 “对...对啊!” “那这又是怎么了?” “我...我哪里知道!” 王山也是结结巴巴的,他没见过昨日城外的情景,等他和贺宇出来追查等时候,人群早就散了。 “赵大哥,看护好马车,掉头回去!” “姜公子放心,赵某在,马车就在!” 姜毅指挥着众人离开城门这里,幸好前后左右没有大型商队,不然马车都不好调头。 “回哪里?” “寒山寺!” 第一百章 幕后主使? 惠山寺,大门口。 慧明大师:......mmp,众位施主是斋饭吃上好儿了?? 当然,这是姜毅阴暗的心理...... 慧明大师虽然不明就里,但姜毅一行人人折返回来,他也不好不接待,毕竟收了不少香油钱,就是不知道抵得过斋饭的耗用不...... “大师见谅,若非不得已,我等不敢再次打扰贵寺佛门清净之地!” “阿弥陀佛,施主见外了,再见到众位施主,贫僧喜不自胜!” 姜毅出头与慧明寒暄,当听到城内又有动乱之后,这才明白他们为何去而复返,高喧一声“阿弥陀佛”,领着众人入寺。 他们一行人,加上家丁护卫,足有小三十人,再加上后来的王山及校尉,现在足有五十多人,寺里也住不下这许多人,好在寺外不远就有些村庄,大部分人去那里借宿。 几人相继表示以后会再捐些香油钱,慧明大师摇摇头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需要,还是嫌少...... 姜毅心理太阴暗了...... 还是原来的客房,还是原来...新换的茶水,几人却是没有品茶的心思了。 “城内怕是有什么变故,姜兄弟等人还是在寺里安顿下来,等有了信儿,我就回城,不然孙公公找不到人,又来寻叔父的麻烦!” 往回走的时候,王山就让人入城打探消息去了,此时情况不明,不是入城的好时机。 “也不知道府衙怎么应对的,怎的又是如此!” 周顺昌气愤道,他很担心家里。 “听说朝廷已经下旨了,朱大人已升任四川按察副使,如今就等着继任交接。”王耀消息灵通。 “哼~这不是放任乱民的理由!” 周顺昌脾气耿直,更不满衙门的办事效率,还给参与骚乱的人定了性...... 姜毅对这位知府大人不了解,他的县试,府试都在知府朱燮元上任之前通过的,至于院试,那是一省学政主持的,也与这位朱大人无关。 他又不在府学上课,自然更见不着知府大人,好在府学教授给顾家两位及姜父面子,从来不提姜毅“翘课”的事情。 几人正议论城内的情况,王山派出去的探子终于回来了。 “王大人,此时城内因税官强征之事,群情激愤,城内上千机户反对孙公公的加征,更有人带头闹事,纠集数千机工围困城内税官家宅,搜其钱财,烧其屋宇,已打死税官十余人!”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此事闹大了啊! “孙公公与贺大人呢?”王山急忙问道。 “贺大人带领众位弟兄,正守护孙公公府邸,暂无大碍!” “衙门如何处理的?”姜毅问道。 “知府朱大人以“兵以御外寇者,且众怒难犯”为由,拒绝调兵平乱!” 众人眉头紧锁,各有心思,周顺昌认为朱燮元是升任在即,不想理事,王耀担心民乱影响到各自府里,王山则是和姜毅想的一样,认为这里面有猫腻...... “城内乱民现在如何?” “这......” “说啊,这那甚子?!” “卑职出城时,据说知府大人只身前往安抚乱民,而且,奇怪的是,据城内的兄弟所讲,这些乱民除了围困税官,但对百姓几无骚扰,城内百姓无不拍手称好!” 众人:“......” 这动乱还挺得民心?万历你亏不亏的慌?? 姜毅心里腹诽当今陛下,见其他几人的表情,分明也是暗自吐槽! “这是义民呐!”周顺昌呐呐道,再次定性,只不过反转了! 还是年轻呐! 这分明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统一,纪律严明的抗议活动啊...... 姜毅也不开口解释,他知道这种事情,控制得住还好,若是控制不住,那就是祸害百姓,幕后的人胆子是真大! 所以,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件事情,并保证没有后患,当然,这是衙门里大人们的责任,与自己无关! “据传这些乱民的头领名叫葛成,是城内一机户,大多时候其夫人织居家织布,葛成在外做工,其为人豪爽,平日在街坊里就义气无双,如今都称之为“葛将军”!” “葛成?这又是何人?” 王山自言自语道,其他人也非常好奇。 姜毅伸个懒腰,一个小小机户,能纠集这许多人?背后没人支持,打死他也不信啊! “对了,此人在常氏布庄做机工,这布庄东家近年笼络了不少机户,每年市面上收购丝绸布匹颇多!” 常氏布庄??? 哪个常氏??? 姜毅差点没闪着自己的腰...... 王山和王耀也是向他看过来,周顺昌见状也看向他,只是,其中只有周顺昌不明所以...... “莫非是同名?”王山说道,可他自己都不信...... 姜毅和王耀不语,两人知道这个常氏布庄很有可能是姜家的亲家。 王耀因为做生意,本来对这个圈子比较了解,何况常家一直以姜家为靠山,没少在外对人说。 姜毅本来不知道的,但前段时间去常府拜见,用膳时三姥爷没少和他吹牛x,说北地的丝绸他至少占了三分之一。 特么的,最后怎么还变成了幕后主使了?? 姜毅扶额,脑瓜子疼,但此事无论如何都与姜家、常家无关!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既然城内并无骚扰百姓的情况,那小弟今日也回城,但以防万一,女眷最好还是不要跟着回去了,周兄,就拜托你了!” “放心,周某必定护着她们周全!” 周顺昌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儿,但看出姜毅急于回城,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虽然也想回城,但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景文兄放心,若是城中有变,小弟定将令尊等人送出城与兄长回合!” “这样最好不过了,贤弟入城一切小心!” 两人互相托付,浑然忘了身边的二王...... “两位放心,我让薛总旗带人留下来,等闲之人不敢招惹!” “多谢王大哥(王大人)!” “那我呢?” 王耀可怜兮兮的出声问道,这几人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啊...... “哦~对了,还有王兄,你跟我们回城,还是留在这里与景文兄一起?” “我留在这里,与表哥一起照看家眷吧!” 王耀无精打采的,还好姜毅看出症结所在。 “王兄,你为人心细,善于交际,女眷不便露面,小弟又不知几日能回来,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王耀终于打起精神来,暗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姜兄弟还是需要我的! “哈哈哈,姜兄弟放心,愚兄别的不敢说,论与人打交道,我表哥十个也不及我!” 周顺昌:mmp...... 第一百零一章 抓孙阉 王山领着姜毅很快回到城内,也不知道衙门里的大人们怎么想的,进城时城门戒严,但还允许通行,可能是以为事态可以控制? 还是怕关闭城门影响太大,到时候不好和朝廷交代? 好在有王山,城门口的士卒看到锦衣卫腰牌,立马就放行了。 王山把姜毅安全送到家,自己也回到孙公公在苏州的临时府邸了。 “你怎的自己回来了?嫣儿,还有你大姐和灵儿呢?” 回到家见到父母,姜母看了看他身后,没见到两个闺女,有些心急的问道。 “娘,眼下城内情况不明,将她们与好友的家眷一起留在了寒山寺,有孩儿好友照拂,锦衣卫的王兄还留了人在那里!” “哦,那就好,王山也是个好孩子,不枉蹭咱家这么多饭!” 父子两人:...... “那你怎么自己回城了?不留在那里照顾你大姐她们?” 姜父貌似怪罪姜毅,实际上担心他回城有危险。 “父亲可知道城内为何动乱?” “还不是孙公公胡乱加征,城内百姓苦不堪言,为了征税,净招募一些三教九流,这才引起反弹,好在这些人也知道收敛!” 这叫收敛?打死了十余名税官叫收敛?虽然这些税官不是朝廷封的正经官职...... “父亲是从哪里听来的?可还听到其他消息?” “嗯?哪里有其他的,加征的事情整个苏州都知道,骚乱发生后你福伯在外打听,若不是没有扰民,为父早就收拾细软带人出城与你们汇合了。” 姜毅疑惑他为何这么问,不过还是开口说道。 “父亲可听说过这次骚乱的首领,人称葛将军?” “略有耳闻,你福伯听人说此人年纪不小了,在那街坊里也算德高望重的老者,都称其为人义气。” “可孩儿听说此人是常氏布庄的织工!” “哦~那又如何......谁家的织工?!” 姜父一句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道。 “就是三姥爷家的布庄。” 姜父:...... 连在一边听父子俩讲话的姜母都愣住了,如果此时有画外音,一定是口吐芬芳! “毅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姜母问道。 “孩儿也是从王兄那里知道的。” “这......” 这可真是天降横祸,虽说还没完全降下来,但起码降小一半了...... “爹,娘,此事不确定最后如何,若是不慎引起大规模民乱,弄不好我们一家也会被牵连!” “不能吧,何况你三姥爷那里也没任何消息过来,且仅仅是雇佣的织工而已,怎能胡乱攀扯!” 姜母不太信他的话。 “娘,此事若闹不大还好,若是闹大了,真引起民变,那就不是一个织工能承担的了,何况,孩儿听闻这些抗议强征的百姓,纪律严明,对城内百姓秋毫无犯,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毅儿说的没错,果然是我姜家麒麟儿!”姜父颔首,拂须笑道。 姜毅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夸我?? 姜父唤来福伯,让人尽快去常家把常威请来,好多了解情况。 “仲文,妤兰,何事如此急切?你府里的家丁像催魂儿一样,三叔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三叔,请坐,喝杯茶水!” “呦~毅儿也在呐?婉儿她们呢?” “见过三姥爷!” 常威喝了口茶水,还不忘与姜毅打招呼。 等他把茶水喝完,姜父这才开始把事情说了一遍,常威听完之后,后槽牙都要咬烂了。 “葛将军?呸~~这个葛老头儿,天天倔的像头驴一样,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 “三姥爷,父亲说此事可大可小,不可不防!这葛成是否被人利用了?” “不好说呀~”常威砸吧嘴,有些不确定。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故弄玄虚? “葛老头儿这个人吧,确实在布庄里作工,还是个工头儿,在那些织工里颇有威望,且一大把年纪了,有些倚老卖老的,对老夫有时候也不太恭敬,但活儿做的非常不错!要不是看在这点,老夫早辞退他了!” 姜毅:......都什么时候了,这里没人关心他业务能力! “若城里的动乱是葛老头儿煽动的,倒也有可能,但背后有没有人撑腰,老夫真不知道!” 常威两手一摊,说了个寂寞...... 姜毅正要再问,忽然听见外边呼声又起,而且距离不远,惊的心脏都咯噔一下。 “老爷,外面又乱了!”福伯爬过来急声道。 “让人关好大门,分些棍棒给家丁护院们,看好府里,莫要轻举妄动!” 姜父沉声吩咐下去,常威心中焦急,但不敢此时出门回家,姜母则是带着丫鬟回了后院,收拾一些细软,以备逃难。 “三叔莫急,若事有不妙,我们转道常府带上家眷,即刻出城去寒山寺,婉儿她们都在那里!” “好,好~一切都听贤婿的安排!” 姜毅翻了个白眼儿,好嘛~侄女婿直接变贤婿了...... 三人在院中听了一阵儿,呼声渐远,但貌似聚集在几条街以外的地方,此时临近傍晚,入夜之后一个不慎,黑灯瞎火的,别真成了民变! 好一会儿,没什么大动静,姜父遣人出去打探消息,阿峰自告奋勇,出门后跟着不时经过的行人,朝着刚刚呼声最响亮的地方。 走了几个巷子,发现前方人影绰绰,甚至把前方的巷子都堵住了。 “这位大哥,前面做什么呢?”阿峰向他前方的一个男子问道 “你不知道?前面巷子里就是孙阉的宅子,葛将军正带人围着呢,要我说,这帮阉人没一个好东西,就该破门揪出来!” “孙公公?那可是钦差呀!葛老...将军敢围他的宅子?” “呃~~这孙阉...孙公公是钦差?” 这位大哥不淡定了,毕竟皇权深入人心,打杀几个税官算不了什么,本地人都知道那些都是地痞无赖,但杀钦差?他连围观都不敢,生怕被牵连。 “那可不!听说这孙公公钦命提督苏杭织造呢!” “呦~小兄弟懂得挺多啊,给兄弟说说!” “嗨~小弟就是一个下人,偶尔听府里的老爷讲起过,哪里懂得这些!” “小兄弟是哪个府的?” “城东王家!” 这个节骨眼儿,姜峰没敢说自己是哪家的。 “哦~~听过,王家嘛~~” 这位一脸了然的感慨道。 你听过个鬼!老子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王家的...... 两人正闲聊之际,听见巷子里又喊了起来。 “大伙儿冲进去!抓住孙阉!” 阿峰一听,暗呼不妙,前面呼喊声越来越大,连带着身边的人都躁动起来。 他赶紧靠近巷子一边,以免自己被人群裹挟。 听着前面的欢呼声,貌似已经破了大门,阿峰努力的逆着人群往回返,他还见到好些个与他一样的,不知是哪家的探子,亦或是害怕被牵连而离开的。 向前的,向后的,每个人脸上都有些狰狞,或是因为兴奋,或是畏惧! 第一百零二章 翻墙太监 姜峰连滚带爬的跑回府里,福伯见到他惨兮兮的样子,顾不得心疼,立刻带着他到姜父所在的房间。 一家人都没心情休息,在内院会客厅里候着。 待姜峰说完那边的情况,姜父眉头紧锁,且有点意外,他没料到的是情况越发不妙,这些乱民打死税官不说,现在都敢冲击钦差府邸了! “咱们是不是赶紧出城?” 常威有些慌,率先提出这个意见。 “三姥爷,今儿是出不去了,即便现在出发,还没到城门口,恐怕就关上了,而且此时怕是不少人涌向城外,届时人多拥挤,反而进退不得!” “毅儿说的没错!” “这可如何是好?!” “三叔,我这就让人把婶子他们接过来,明日不管是出城,还是留在城里,大家聚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没错,还是仲文你想的周到,我也跟回去,不然他们也没个底儿!” 姜父知道他回去是有些事情要办,起码要把一些带不走的钱财藏好吧! 很快,常威就带着姜家的几个护院回去了。 “爹、娘,孩儿也回院儿收拾一下!” “好!东西少收拾一些,还有,夜里睡觉就不要换衣裳了!” “孩儿晓得,今夜就和衣而睡!” “嗯!” 姜父看着姜毅离开,还不算高的个子,倒是没有一丝慌乱,心底倒也安慰,毕竟虎父无犬子! 领着阿峰回到自己的小院,清荷他们都是翘首以盼,毕竟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儿,她们不可能没听见。 “少爷!” “嗯,清荷姐,萝儿,每人收拾一套衣裳,再收拾一些细软,以备不时之需,若是真需要逃难,别的就不用带了,一切从简!” “是~奴婢遵命!” 两人干脆的答道,很是麻利的收拾东西,两人知道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听吩咐就是了! “峰哥,今晚你辛苦些,带些机警的护院守夜,有什么情况,随时通报我和爹那边!” “少爷放心,今夜我一定守着!” “峰哥,你要学会合理安排守夜的人!自己更要休息好!若是明日状况不对,我们要立即出城!你状态不好,如何照顾清荷姐他们?!” 姜毅说的话有点重,但也是为了阿峰好。 “是,少爷!我又犯糊涂了!” “这不可怕,要知错就改,要学经验教训!” “是,少爷!” 姜毅的情绪也不太对,虽说不是很畏惧,但也没表面上那么淡定! 他两辈子也没经历过动乱,不说祖国首屈一指的治安条件,就是在美丽国,除了时不时的鞭炮声,穿越前那些年,他也没亲身经历过美丽的风景线! 很快,三姥爷常威就带着一家人来到姜家,两家人兴致不高的吃了晚饭,随后各自休息去了。 回到自己小院的姜毅,终于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里,吃饭的时候,听三姥爷常威说外面倒也没那么乱。 据说确实有些地痞无赖乘火打劫,可还没抢完就被成队的织工给抓住了,还给送到衙门去了,还有衙门的衙役捕快,都在街面上和这些织工一起巡逻,都快成正规军了...... 不想恶意揣测衙门和织工组织的关系,起码现在结果是好的,没有酿成大乱! 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姜毅还是穿着外衣就躺下了,不是很舒服,但忍了,安全第一!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睡得很轻的姜毅听见外面有动静儿,立马就精神了,起身就走向外间,此时清荷与萝儿也醒了,正点亮油灯。 “怎么回事儿?” “少爷醒了?刚刚好像是有人翻墙进来了,不过被峰哥他们抓住了!” “哦?现在几时了?” “应该是刚过了亥时。” 这特娘的是哪来的蟊贼,这种时候翻人院子,不怕被打死了! “清荷,少爷醒了吗?” 阿峰在外面见自家少爷的房间亮起了油灯,轻声问自己的婆娘。 “外面什么情况?”姜毅走出来问道。 “不好说啊,少爷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见阿峰并不慌乱,反而是有些无奈的意思,姜毅不明所以,只好跟着去了。 到了院子东侧的墙壁那里,几个护院正举着火把,拿着棍棒围着两人。 “孙公公放心,刚刚那个小伙儿本官认得,到了此地就安全了,就像自己家一样!” “那就好,老夫的身子都快散架了!” 隔着不远,但火把不是很亮,虽然看不太清楚,可这分明是王山的声音啊...... 孙公公是谁?织造太监孙隆?? “姜兄弟,是我啊!” 王山看到走过来的姜毅,兴奋的打招呼。 姜毅:......你是哪位?本少爷不认识你! 他想掉头就走,可这里是自己家,又能跑到哪里去! “王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虽然很想把两人从院子里再扔出去,但不现实,姜毅只得上前问道,还不停的打量着他身边的老者。 “嘿嘿~没什么!对了,这位就是这两日我与你提及的孙公公!钦命苏杭织造,兼提督四府税务!” 我特么知道,但是你把他带我家里作甚,不怕那些织工把我家大门也打破了?! “学生姜毅,见过孙公公!” “好~好~没想到姜公子小小年纪竟然举业有成!对了,你这里可还有吃食?” 孙公公有点意外,眼前这半大孩子起码有个秀才功名啊,江南不愧是文萃之地,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几个这么年轻的! 但天大地大,肚子最大,饿极了的孙公公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时,小院的状况终于引起了其他护院的注意,有人过来问询,姜毅使了个眼色给阿峰,后者就去将人打发走了。 先让清荷与萝儿去准备点吃食,姜毅领着王山和孙隆走向自己的书房,倒了些凉白开给两人,顷刻间就被喝光了...... “孙公公,王大哥,这个时辰了,也没什么吃食,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稍后再送些汤面过来!” “有糕点就好,真是饿坏了老夫!” 孙公公看见糕点像三天没吃饭一样,连吃了好几块,王山听到还有汤面,猴精一样,吃了两块就没再动了,孙公公还以为是留给他的,感动了一会儿,然后把剩下的糕点都吃了! 待汤面端过来,看着眼前热腾腾,香喷喷的姜府秘制汤面,孙公公眼泪差点儿流出来...... 太香了! 可实在吃不下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坎儿 王山和太监孙隆吃完一顿难忘的晚饭,两人逃出来东躲西藏了许久,已经累得不行,现在安全了,倦意翻涌,随后就歇息了。 这个时辰了,姜毅想了想,还是向父母的院子走去。 很快,他父母就被丫鬟唤醒,待知晓是姜毅过来了,姜父便让姜母先睡了,自己披上衣服就出来了。 书房内。 “毅儿,发生了何事?” “父亲,刚刚孩儿院子......” 姜父把事情听完,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困意全无,头疼ing...... “王大哥带着孙公公翻墙进来,孩儿也不好撵人,但也不知如何处理,不得已打扰父亲休息!” “恩~” 姜父应了一声,继续思考。 “依孩儿的意思,我姜家不好插手此事,但人既然到了府里,却也不好立刻送走,万一给那些抗议的织工抓住,咱们更脱不了干系,可也怕缓过神来的孙公公做些出格的事情,届时我们姜家不免要遭殃!” “我儿有见地!那依你所讲,为父该如何?” 姜父欣慰的看着他,不停点头。 “眼下他二人歇下了,可孙公公明日必定是想见父亲的,进而让父亲出力帮忙,不如孩儿就说父亲访友未归,不与他们见面,这样一来,这孙公公总不好让孩儿这个未及弱冠的人来做事吧!” “好!就依你所言,看来为父也不必留在城里了,明日一早就出城去寒山寺,正好你娘亲实在不放心婉儿与灵儿!” 姜毅:...... 那我咧,就这么被丢在城里了?? 姜父做这件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天刚蒙蒙亮,带着姜母已经到了城西,此时已经不少人围在城门口,就等着城门一开立刻出去。 姜毅父母一行人,顺利的出了城,与女儿及准儿媳相聚不提。 好在给他留下不少人,福伯与府里的几个管事,还有一些亲眷在城内,不舍得离开的家丁丫鬟,还有十名护院。 福伯一早就遣出去好几个家丁去打探消息,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福伯在姜毅吃早饭的时候,慢慢的说给他听。 “这么说,这次抗议游行,表面上就是这葛成~葛大爷煽动的?” 姜毅莫名的想起上辈子的表演艺术家,靠在椅子上,很想就势一摊...... 抗议游行? 少爷这说法真别致,不愧是少爷! 福伯心里拍着自家少爷马屁,嘴上也没落下。 “没错,据说这葛成前日在城门口处,见到税吏欺压百姓,愤而出手,最终导致税官黄建杰、徐怡春丧命,见事情闹大了,百姓一哄而散,本来事已至此,若是无人举报,也就成了悬案,可不成想,翌日反而又闹大了!” “这是有人煽动呀,不然哪能又打死十余税吏?” “少爷说的是,老仆也是这般想的,后来这葛成又领着织工围堵税官汤梓,丁元复等人家宅,群情激奋,据说打杀了这些人后,又搜刮其家财,焚其居所,最后将银钱分发给城内百姓,据说足有数万两银子!” “握草......没少捞啊!” 卧槽? 福伯不解其意,于是继续说道:“如今城内百姓都称葛成为“葛将军”,这葛将军倒也算称职,高呼:只因孙阉不公,乱征乱派,故而讨个说法,立誓不取百姓一线一物,不及无辜一人!这些织工几日来确实不曾骚扰城内百姓,反而替官差抓了不少闹市的地痞无赖!” 不取百姓一线一物? 穿越同行么??? 姜毅不止有点方,还有点想见见这位葛将军! 等吃完早饭,姜毅回到自己的小院,发现王山正在那里练功,就站在一边看着,架势他很熟悉,与姜虎一模一样。 “王大哥怎么不多睡会儿?” “嗨,这功夫一日不练,那就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我爹说的。” “伯父生前必是文武双全!” “嘿嘿,我爹就会这么一句!” “......” 王山毫不在意的揭自己故去父亲的短,对父亲的殉职,这些年他已经看开了。 “王大哥,昨日什么情况,你与孙公公,怎么就翻墙进来了!” “昨日啊~”王山一脸的后怕,“特娘的,昨日我与姜兄弟回城后,就回了孙公公的宅子,当时贺大哥出去办案了,我也没当回事儿,就等他回来。” “没成想,贺大哥没回来,这帮乱民就围了过来,我透过门缝儿见外面数百号人,哪里敢大意,于是紧闭大门,又让人翻墙去衙门求救,刚开始还好,这帮乱民也就喊几嗓子,可心一直悬着!” “然后呢?” 你们这帮子锦衣卫是不是翻墙上瘾? “然后,这贼首竟然蛊惑刁民找孙公公讨个说法,没一会儿大门就被冲开了,好在老子机灵,站出来大喊一声:锦衣亲军在此,尔等胆敢造反不成?!这才喝住这帮刁民!” “哇~王大哥威武,然后呢?” 姜毅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夸张成分,不过王山好歹也算有些胆色。 “然后?这些刁民自然畏惧本官的威严不敢上前一步!可没想到那贼首老头,竟然高呼只为见孙公公一面,为苏州百姓讨个活路!然后命数人缠住一名校尉,我见势不妙,只好让手下儿郎堵住内院大门,固守待援!” “呵呵~王大哥身手这么好,怎的不擒住贼首?”姜毅忍不住打趣道。 “本官为了大局,怎能轻易出手,再说了,我若是出手——今日你见的就是我王山的尸首了......” 王山很有自知之明,昨日见到院子里乌央乌央的人群,已经吓得不轻,若是莽上去真出手拔刀,恐怕他们没几个人能活着出孙隆的宅子! “嘿~王大哥心里明镜儿一样呀~~” “姜兄弟,何必如此挖苦王某,不就是把那位带到这里了么,兄弟也是没办法了啊!” 堂堂锦衣百户低眉顺眼的,说起孙隆还刻意小声一些。 “你还知道啊,小弟哪里对不起王大哥了?平日蹭吃蹭喝,拐带我堂兄也就算了,这节骨眼儿上,把这位带我府里来?嫌我姜家大门不阔气,准备帮我换一扇?” “嘿嘿~愚兄也是不得已啊!” “王大哥可不愚!” “姜兄弟,姜大哥~是小弟我错了好不好?过了这关,小弟给你赔罪,负荆请罪那种~” “免了,姜某担待不起!” 王山知道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地道,求饶了半天,姜毅脸色才缓和下来,其实他心底并不是很在意,但要止住这种苗头,省的以后更大的事儿摊自己头上! “这位孙公公怎的还没起来?” “孙公公都七十多了,身子骨虽然还硬朗,但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自然起的晚些!” “七十多了?” 姜毅诧异道,昨晚天黑,可看不清对方的样子,知道是个老者,哪里晓得年纪这么大了。 “可不~前年才过七十大寿,连陛下都下旨祝贺呢!” 其实根本不是圣旨,而是万历皇帝的书信,传来传去,说成圣旨了,孙隆也没解释,毕竟这样更有面子啊~ 不过,该说不说,这万历皇帝还算念旧情。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算不算孙公公的一个坎儿?” 王山:“......” 第一百零四章 快日上三竿,这位织造太监才起来,按理说老年人觉少,可见这位孙公公属实被折腾坏了! 姜毅还是很尊老爱幼的,他安排了好几个丫鬟伺候这位孙公公,别一个照顾不周,病倒在自己家里。 话说,两辈子加起来,自己的实际年龄是不是也快步入老年了? 姜毅有点哀愁...... 还是与顾达他们厮混的好,显得年轻! “孙公公,今日可有安排?” 等这位吃完饭,姜毅开口问道,恨不得对方立刻离开姜家。 “姜公子,令尊可在府上?” “家父前几日访友,至今未归,不过应该也快了,毕竟城内闹的不轻,过两日消息传出去,应该会尽快回来!” “哦?” 孙公公有点不确定姜父是不是在躲他,随即一想,现在哪有人敢靠近自己,这些读书人心眼儿多,自然早早避开了去! 心中自嘲,是与不是又有甚子区别! “姜公子,城中乱民大肆抓捕老夫,身边除了王百户,也没其他人了,打算在贵府盘桓一二日,可好?” 不好!可哪里说得出口,姜毅巴不得这老头儿现在就离开。 “孙公公尽管住下就是!” 这老太监也是奇葩,难不成是因为离开皇宫久了,怎么一口一个老夫,一点也不像电影里那样,自称咱家,洒家什么的? 与孙公公讲话,没有画面代入感呀...... “那就多谢姜公子了!” “学生不敢当!” 王山在一旁见两人应答如常,庆幸姜毅年纪虽小,但没有耍性子。 “王百户!” “公公有何吩咐?” “稍后麻烦王百户去府衙找诸位大人,老夫被这帮乱民打破宅子,连老夫都差点儿被捉了去,你去问问这些大人到底是何居心?!” “这......” 王山迟疑,现在情况不明,他去了会不会是自投罗网? 姜毅听完更是一惊,暗道孙公公莫不是老糊涂了,先撇开这次的事情与官府有没有关系,可万一消息泄漏出去,自家岂不是要遭殃,更何况这些织工要是在府里抓住这老太监,姜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孙公公,学生愚见,此时公公不宜透漏行踪给他人,府中下人打探到城内织工还在搜索公公,万一......公公难免又要被这些织工围堵呀!” 孙隆瞧了瞧姜毅,立刻明白了后者的小心思,不过他也反应过来,苏州城里这帮乱民,必定是有人暗中相助的,至于是谁,无非就那些人,现在不是时候,以后慢慢查就是了! “是啊,请公公三思!” 王山开口助攻,他也不想冒险去衙门。 “嗯,姜公子所言极是,那老夫该如何是好啊?” 老太监也是病急乱投医。 “公公不如在府里休整两日,然后趁局面缓和一些尽快出城,出了城就好办了,这帮织工总不能为了找孙公公出城作乱吧!” “唉~老夫身负皇命,做点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啊……” “……” 姜毅实在不知该如何吐槽,王山则是像没听见一样,不是抬头看房梁,就是低头看官靴。 “公公不必介怀,万事开头难,总有迎刃而解的时候呀!” 姜毅词不达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胡乱安慰…… “呵~今儿过后,这江南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老夫的笑话!” “这……”姜毅想了想,还是开口点道:“孙公公多虑了,这几日之事,学生也有所耳闻,此事不过是因税吏处事不当引起的,公公就算有责任,最多也不过是失察,御下不严的罪责,当务之急是此事不能再恶化了,不然......对公公多少有些影响!” “嗯~” 孙隆也在思考,来苏州这几日,虽然税吏被打死了不少,还胆敢冲击自己的宅子,但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些乱民是真的造反,不然朝廷大军一到,顷刻间就能灭了! 还有一点,他虽然称这些织工为乱民,但也就是说说,若是真把这些人逼反了,首当其冲的还是自己,就算有皇上庇佑,也会被朝堂里的那些人喷死! 何况还有宫中的那些小崽子们,一个个的眼珠子都红的厉害,老夫随陛下在潜邸的时候,你们还屁都不是,现在都敢眼馋老夫的权势地位了! 按说自己也在司礼监挂名,来江南坐镇,最受陛下信任,但却不是最得宠的那一波儿,真正得宠的哪个肯出宫? 所谓宠信,得宠必然被信任,被信任可不一定得宠。 远离陛下,再受宠也有失宠的一天,也就是自己老了,不争了,又得陛下信任,这才被陛下派出来提督江南织造等等事务。 “姜公子果真这般想的?” 孙公公貌似急需其他人的认同与开解...... “当然!前两日学生与王大人多次聊起公公,王大人曾与学生言道,公公关注民生,捐钱赈灾,苏杭等地织造远胜以往,更是在杭州多处修建景致,百姓大多感念公公的好儿!” “哈哈~老夫哪里有姜公子说的这般好,不过是尽些微薄之力而已!” “公公过谦了!学生每每听闻王大人所讲,恨不能亲见公公各种义举!” “哈哈哈~姜公子果真妙人儿!” “公公谬赞了!” 王山坐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鸡皮疙瘩掉满地,浑身不自在! “唉~老夫为陛下征税,没想到最后坏在这些不成器的手里!” 孙公公话头一转,可能又想起来昨日的惨状,感慨万分。 “那可不,这些税吏被织工搜刮家产,竟然多达五万两!” “嗯??” 五万两白银??? 自己每年上交陛下的税银也不过万余两,这帮天杀的狗才,竟然比自己截留的还要多? 已经七十多的老头儿,还是被气得胸口发闷,暗恨这帮税吏贪婪,要不是已经都死了,他恨不得亲自将这些人扒皮抽筋了! 然后没收家产! “没想到这帮税吏横征暴敛,如此猖狂,死的好啊,死的好!” 孙公公气不打一出来。 “公公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些人打着公公的旗号,却中饱私囊,肥了自己,最终也是逃不过报应!” 姜毅表面敷衍着,心底实在看不上这位孙公公,税吏猖狂不假,可没有此獠的放纵,哪里能惹出这些事儿来,归根结底还是孙公公惹出来的货! 收税反成打劫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关键还被反杀了…… 丢人呐! 要不是游行的组织者是三姥爷的工头儿,怕被牵连,他们老姜家何必如此在意! “这些税吏贪婪无比,连蝇头小利都不放过,一只苍蝇飞过去都恨不得刮下点油水,实在是太低端了,而且还坏了公公的名声,陛下的圣明,学生恨啊!” 姜毅摇头顿足,恨不得再捶捶胸,表演的有些夸张,孙公公都看呆了,还以为带征税银,为陛下分忧解难的是眼前的小书生! 更别说王山了,不知道姜毅抽的哪门子疯! 第一百零五章 定调子 “姜公子小小年纪却赤心报国,愿为陛下分忧,今后春闱高中,朝廷又多一栋梁之才啊!” “公公谬赞,学生惭愧!” 王山本以为姜毅有想法,可马上两人说话又不着边儿了,听两人讲话累得慌,索性就当看戏了,反正过后也记不住,后来更是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又闲谈一阵儿,老太监又累了,姜毅就势离开,今日白天外面吵吵嚷嚷的也没个安生,到了夜里总算安静下来。 据阿峰出去打探,白日里织工们还是各处搜寻税吏及大太监孙隆,且与巡检司及府县衙役互不干扰,双方默认白日织工“游行”,夜间自动归官府管辖。 这个现象的表面原因,还是因为新任知府未到,而原知府朱燮元以“万民所请,众怒难犯,兵御外寇”为由,只是维持现状,不肯镇压织工。 至于这次的事情是织工自发的,还是别有用心之人煽动的,已经不重要了。 目前看来,孙公公嘴上说的厉害,但还是想息事宁人的,与府衙一样都不想把此事定性为叛乱。 当然,“游行”组织者肯定要被抓捕归安的,会怎么判?现在还不好说! 第二日一早,姜家门房听见外面敲门,打开门一看,差点没吓死,大门外站着数十号人,个个身穿战袄,腰挎长刀,围在一辆马车四周,为首的几人穿着织金华服。 门房以前见王山穿过类似的衣裳,他也分不清飞鱼服还是斗牛服,反正知道来人都是锦衣卫,正踟蹰时,对面的人说话了。 “仲文先生可在府上?” “老...老爷不在府里,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门房看着对面的人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哦?”说话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又说道:“那姜公子可在?本官锦衣卫百户贺宇,此前曾与王山王百户一同来过贵府!” “原来是贺大人,恕小的眼拙,竟然没有认出来,少爷在府里,王大人也在呢!大人请进,小的去通传一声!” 门房认得时不时来府里的王山,他不知道王山是翻墙进来的,昨日还奇怪王山怎么是从府里出去,自以为王山来的时候他正好不在,换班时其他人也忘记与他说了。 贺宇点头,然后回身跑向马车说了句话,从马车下来的这位,正是刚升官没多久的王名世。 门房领着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早有其他人去少爷院里,王名世几人坐了没一会儿,姜毅就已经到了。 “小侄姜毅,见过王叔父!” 这个世叔不认不行,王名世文人脾性,姜父与其投缘,于是不在意他人看法,与其交好,算上姜毅和王山,两家勉强算世交。 再后来姜家的玻璃生意不时受到王名世的照顾,出售配方的时候,浙江唯二的两家,就有王名世家族,另一家是王嫣家。 “贤侄有礼了,孙公公在府里呢?” “在,还有王大哥!孙公公此时应该还未起来,要不侄儿请他老人家过来?” “不急,孙公公年纪大了,就让他多歇息!哈哈~许久未见了,你倒是长高了不少,令尊及你的两位老师可好?” “一切安好,此前还与小侄念及叔父的诗词书法,乃当世一绝,让小侄今后多向叔父讨教!” “哈哈哈~过誉了,不过别的不敢说,书法还是可以教教你这个小秀才的!” “小侄不胜荣幸!” 一大一小,寒暄了一阵儿,王山这才过来。 “叔......呃~~卑职王山见过佥事大人!” “哼!王山,若不是听闻你护住了孙公公,不然你这百户也不用当了!” “卑职知错,请大人责罚!” “你个猢狲......”王名世摇头。 “话说回来,贤侄,我升官还多亏你了啊!” “啊??” 姜毅恍然,是因为玻璃镜吗? “没错,就是因为你!” 在场还有其他人,王名世没有再多说其他,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就让人去请孙公公过来了。 “王大人,老夫等你等的好苦啊!” “孙公公受惊了,本官骤闻苏州动乱,便连夜赶来,没想到这些织工竟然敢冲击孙公公的府邸,实在是耸人听闻!” 什么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就是! 孙公公老脸有点挂不住了,更何况,此间的事情还是不要和叛乱......“乱”字有一丁点的关系! “哪里,这些织工也是被人蛊惑,并非有意冲击老夫的宅子,何况,此事原委还需详查,兴许其中有些误会,莫要冤枉了百姓呀!” “孙公公真是体恤民情,宰相肚里能撑船!此地百姓必定会感念公公的大恩大德啊!” “呵呵~~王大人谬赞了,王大人不辞辛苦,才是国之干才!” “哈哈哈~公公过奖了!” 两人几句话,就把苏州的事情定了基调。 王名世此行前特地拜会了南京守备太监郭公公,这位大太监与孙隆一样,也是万历皇帝身边的老人,且与孙公公很熟,算是患难姐妹! 听闻苏州出事了,郭公公特地写了一道手书给苏州卫指挥使,“建议”其帮助王名世公干。 不合法? 那不重要,郭公公仅仅是给苏州卫指挥使建议而已,又不是命令,对不对? 至于听不听,全在苏州卫指挥使的意思了,郭公公也不能强迫是不是...... 随即,王名世请孙公公一同前往知府衙门,协商如何平息此事不提。 王山没跟过去,多一个他不多,少一个他不少,反正护卫孙公公的功劳已经到手了,总要给其他人立功的机会是不是。 “姜兄弟,叔父来了,苏州自然就无事了,不如接姜伯父他们回来,总是住在寒山寺也不是个办法啊!” “要不还是等一等?万一再有反复呢。” 姜毅有点怕了,别又起骚乱。 “无事!刚刚贺大哥与我讲了,那个甚么“葛将军”,已经被人盯死了,随时可以缉拿归案,况且,叔父这次调了苏州卫两个千户所进城,加上巡检司和咱们锦衣卫的人马,乱不起来的!” “那就好!就依王大哥的!” 姜毅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何况刚刚孙公公与王叔父交流过了,只要不是定性为叛乱,那葛成就死不了,最多也就是牢狱之灾! 抓了领头的,那些织工群龙无首,自然起不了什么风浪了。 还有,葛成是常家的工头儿的事情,自己刚刚忘了讲,可自己也不适合追去府衙,还是请老爹回来主持残......大局的好! 第一百零六章 葛将军被捕 姜毅出城寻亲去了,等众人折返回家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先把周顺昌一家安全的送回去,人家在寒山寺帮忙照顾姜毅的姊妹,总要表示一下。 一家人回到家,终于安顿下来,提心吊胆的情绪得到平复,简单的吃过晚膳,就各自回房去了,至于王嫣,当然是和大姐小妹他们一个小院。 姜父也没去府衙,只是请王山给王名世带个话儿,打算明日再去周旋常家的乱摊子。 这一下午,发觉王嫣有些幽怨,姜毅感叹古代女孩早熟呀,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家家的,哪来的那么多心思...... 等回到自己的小院,发现王山已经回来了,贺宇也在,要不是姜毅的院子与内院隔着挺远,府里下人也不会放外人进来,此时两人正聊的兴起。 两人见此间主人回来了,也不客套,只是让开了一个位置,继续八卦着。 “嘿嘿,姜兄弟,你还不知道吧,那位”葛将军“已经被下狱了!” “这么快?” “咱锦衣卫办差,自然有效率!” 现在王山说些新词儿,一丝违和感也无。 “那苏州织工的事就算结束了?” “嘿~还不算吧!” “此话怎讲?” “呃~午后我又不在府衙,还是贺大哥讲吧!” 王山自己也是听到一半,示意贺宇继续。 “我说到哪儿了?对了,午后各位大人下令缉捕葛成的时候,这位也是条汉子,也没想着逃,兀自留在家中,只是把家中老母、结发妻子送走,自己大马金刀的坐在院中,气势倒也不凡!” “呦~是条汉子,我王山佩服!” “抓捕葛成时,他也没有反抗,小的们见他识相,也就没给他苦头吃,只是刚走出葛家没一会儿,巷子里涌出来众多百姓,把我们围了起来!” “嚯~还真敢聚众造反呐?” 王山此刻就是一个称职的捧哏,语气、神态非常到位。 “我等见势不妙,只好护住葛成,以免人跑了,就在僵持不下时,围观的百姓越发不耐起来,值此之际,这个葛成却出声高呼,直道官府会给他清白,劝百姓散去!” 贺宇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道:”这葛将军威望不低,周边百姓很快安静下来,虽然不曾散去,但留出一条路,我等也算有惊无险的归来!” “诸位大人可有定论?”姜毅问道。 “怎么可能这么快!至于怎么处理这葛将军,诸位大人都快吵翻了天!” “哦?” “孙公公还在气头儿上,言道首犯需严惩,余者不以罪论!朱大人却是不肯,新任知府未至,府衙的诸位大人还是以其马首是瞻,纷纷附和!” “不肯也是正常,若是因为惩处葛成导致城内再起纷乱,朱大人只怕也要吃瓜烙!” 姜毅明白朱燮元的心思,即将升任它地,可还未交接,新任知府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竟然还没到苏州,他甚至怀疑新任知府是不是得到消息,故意停滞在某地,只等事情了结。 可孙公公是什么情况,出尔反尔? 难道他不知道严惩葛成,局势会变得更复杂嘛? “可不是,这位朱大人只打算息事宁人,反正被打死的这些税吏都是不入流的,至于冲击孙公公的宅子,孙公公无恙,宅子里又没死人,当然更不在意了!” “孙公公莫不是为了一个面子?” 王山问道,却是说到重点了,姜贺两人想了想,点点头。 “听贺大哥所讲,这葛成在织工心里威望不小,若真按律严惩,逃不过一个死字,城内八成又要乱!” “那岂不是要惊动朝廷?!”王山惊道。 “现在难道没有?此时不知道多少奏折快到京城了!” 贺宇没好气的说道,大到南直隶,小到苏州,哪里不是鱼龙混杂,虽然皇帝多数时候靠锦衣卫探听消息,但苏州这么大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又不关我们鸟事~”王山不服。 “王大哥,我大明不管哪里乱都是小事,唯独这江南,这南直隶,这苏州不能乱,大明税赋多出于江南,若是江南乱了,大明危矣!陛下听闻苏州有乱,势必要详查的!”姜毅喝口水,继续说道:“当然小弟有点夸张,苏州这乱子还影响不到其他地方!” “姜兄弟说的极是!”贺宇赞道。 “小弟现在只想知道,最后会不会牵连到常家......” “姜兄弟多心了,有王大人在必然无事,何况此事本就与常家无关,那葛成在狱中也没有胡乱攀扯他人!” “贺大哥说的没错,就算有关怎么了,与你姜家又没甚子干系!” 姜贺两人:“......” 姜毅想削他,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莫要担心!”贺宇小声说道,生怕隔墙有耳,“我等跟着孙公公多日,这位除了稍微贪了点,但做事还算讲究!此事又是他手底下税吏引起的,想必不会平白树敌!” “就是!何况要不是姜兄弟收留,孙公公与我岂不是更遭罪!” 你不知道有些地位高的人,很怕别人见到他落魄时的样子嘛? 不过想想也是,孙公公连惩处首犯都难,或者说“他”只是做个样子,其实心里也不想闹大了! 事情闹大了,不知道会卷进来多少人,就说姜常两家,若是因此被牵连,必定不肯坐以待毙,肯定要与孙公公死磕! 毕竟,局面不可缓和的时候,死一个孙公公,就是造福全苏州啊! “时辰不早了,我这就回了!” 贺宇与姜毅说的差不多,又见时间不早了,便要打道回府,他替王名世走一趟,把意思带到就行了,也不用特意见姜父。 “我送送贺大哥!” “留步,你我莫要客套!”贺宇笑道,“小山,你不与我回去?” “不了,前两日小弟护卫孙公公,内伤还没好,需要修养!” 王山抻个懒腰,他才不打算回去,在姜家有吃有喝不好么...... 姜贺两人:“......” “那好!” 贺宇抱拳,转身就走,姜毅跟着送出去。 等姜毅回来,王山已经躺在特制的沙发上,就像没了骨头一样。 “你不怕世叔责怪?” “怕甚!你不是说过,职场就是人情世故,总得给其他人立功的机会不是?!” “呵呵~你这不是人情世故,这叫偷懒!” “嘿嘿~我这叫一举两得!” 两人玩笑过后,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第一百零七章 风波起 苏州城终于安静下来,一连数日,风平浪静。 在葛成被缉捕第二日,就有织工聚集府衙,官府为防止再发生动乱,急忙发布公文,安抚百姓。 倒霉的即将离任的知府朱燮元,不得已之下又走到织工面前,发誓会给苏州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织工们在听闻不追究责任后,倒也没有再闹起来,陆陆续续就散了...... 只有葛成老母,其夫人,以及一些亲友为其奔走,场面未免有些凄凉! 好在朱燮元与孙公公只是做个样子,没有真给葛成定罪的想法,但两人不敢随随便便将人放了,只是把人囚禁在牢房。 又过了些日子,葛家人见葛成一直被关押着,至今也没有个结论,担心葛成安危,于是再次来府衙讨要说法。 衙门里的诸位大人们不敢怠慢,承诺葛家人可以随时探望葛成,其家属见到葛成在狱中安好无伤,然后不知是谁承诺了什么,被人安抚了回去。 姜毅本以为苏州这次的骚乱就这么过去了,却不知表面平静,暗地已是风波乱起。 “朱大人,朝廷发文问责,陛下下旨彻查,钦差大人即将到苏州,此事终须要有个说法吧,不然如何答复陛下,朝堂诸公?!” “那张大人打算如何?” “那葛成一介草民,哪里有能耐折腾出这般动静,一定要彻查,此人在牢中安逸多日,哪里像个人犯,本官建议大人升堂办案,不招,就大刑伺候!” “哦?可本官卸任在即,算起来已不是苏州知府,不如请张同知侦办此案!也是张大人职责所在!” “这......下官位卑权轻,还是需要朱大人做主呀!” 做你喵的屁主! 朱燮元气不打一出来,好不容易安抚住城内织工,现在又想掀起来,真当那些泥腿子好欺的? 还有,苏州之事满打满算才过去半个多月,陛下与朝堂诸公如何这么快得知的? 这苏州城分明有歹人要害我朱某人呀! 你张之文想办案立功,讨好钦差,老子可不伺候! “张大人哪里的话,本官任职苏州府以来,平日多仰赖张大人,此案本就属张大人分掌,理应由张大人全权侦办!” “岂敢,岂敢!都是朱大人治地有方,下官哪里敢居功!” 张同知被朱燮元说的讪讪不已,若不是孙公公根本不理他,他怎么还会串掇朱燮元再掀起这个案子。 张同知自以为有朝廷的追责,他就可以忽悠朱燮元再查此案,届时朱燮元赴任一走,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邀功讨好新任知府大人,还有即将到来的钦差大人,可惜朱大人根本不搭茬儿,反而暗暗讥讽他! 没人是傻子! 张之文背后不知有何人,是何目的,但明显与朱燮元等人,道不同! 张同知讨了个没趣,很快就离开了,朱燮元端着茶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屑的摇了摇头。 姜家内院。 “三叔,来的正好,稍后就用午膳了!” “呵呵~三叔就是奔着午膳来的!” 常威与自己侄女说笑道,织工骚乱的事情总算过去了,常家的布庄也正常营业了。 “婉儿与灵儿呢?” “不是在自己的小院,就是跑去毅儿的院子去了!” “妤兰,听说毅儿这孩子有个青梅竹马在府里?还是宁波府王家的千金?” “三叔也听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不过府里上下都喜欢嫣儿这闺女!” 姜母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王嫣这丫头,不仅人长得水灵,性格也讨巧,她不用担心将来的婆媳关系! 她也不是怕什么,婆婆毕竟地位更高,但从古至今,婆媳不睦数不胜数,找个顺心意的,总比那些不知根底的要好些! 当然,姜母肯定不承认自己会是一个恶婆婆...... “三叔我也听说了,王家在宁波府势大的很,我与一些浙江来的朋友闲谈时,好些人家提到王家,都不敢随意招惹,甚至杭州府那里也是如此!” “劳三叔费心了!妤兰晓得。” 姜母自然知道这些,王家家财万贯,在浙江又如此强势,姜家又不是没调查过,王家明面上在江南各地都有生意,暗中应是以海外为主,这年月能出海,又做的这般大的,哪个是好惹的主! 如今又不是早些年,嘉靖朝倭寇泛滥,出海就有通倭的嫌疑,现在可没有人管! “就是这王家仅仅是商贾之家,若是毅儿这孩子将来高中,这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啊!” 姜母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这三叔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若是这么算,当初姜母嫁到姜家,岂不是也高攀了?! 常家说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可多久没出一个进士了? 祖孙三辈,不分宗支,算上整个常家,也不过出了几个举人! “不急呢,毅儿这孩子有主见,将来看他自己的意思!” “这就不妥了,妤兰,不是三叔多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爹娘的还是要亲自拿主意的!” “三叔说的是,这不是毅儿还小嘛,还是以学业为主,等再大些,中了举人也不迟!” “那倒也是,不过也要抓紧,正好三叔几位友人家里都有闺女待字闺中......” 常威巴拉巴拉跟姜母说了半天,那样子比媒婆还媒婆,让姜母怀疑三叔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还有,婉儿这丫头也不小了......” 说完姜毅,又开始说起大姐姜婉,介绍了好几个“青年才俊”,其中一个姜母还听说过,是苏州有名的纨绔子弟,气的姜母想撵人了,三叔这是要卖了姜家儿女哇...... “三叔,婚姻大事,妤兰也要听夫君的,哪能自己就做主定下来,快到饭点了,我去后厨催一下,你先在此歇歇!” “好,妤兰你也上点心。最近苏州城乱的,三叔这里也是各种事物缠身,这不,昨日刚见过葛家人,还送了不少银钱安抚她们,唉~亏啊!” 常威说的口干舌燥,点点头,然后连喝了两杯茶水。 姜母起身没走两步呢,听见自己三叔说的话,忽觉哪里不对,但一时想不明白,又被常威唠叨怕了,于是径直离开了。 午膳时,姜父没有回府,姜母带着一家人陪常威吃了午膳,也不知道常威是累了,还是知道分寸,席间没再说这些话,只哄着最小的灵儿,把小丫头逗得贼开心,场面倒也其乐融融。 第一百零八章 “人心隔肚皮?” 算着时间,再过些日子,姜毅又得“回校”读书了,也不知道书院修的如何了。 吃过午饭,大姐带着小妹还赖在自己的小院,姜毅总觉得不对劲儿,怀疑大姐是不愿带孩子了,想把小丫头扔在自己这里...... “小毅,最近你可有什么安排?大姐与灵儿在家也无事,还有嫣儿,在府里久了,也憋得慌呢!” 大姐貌似随意的轻声问道。 “哦?不如出府逛逛?” 姜毅看着大姐,心想这是在家呆烦了? 想着逛街总可以吧,又看看王嫣,见她与灵儿玩闹着,不时的瞥一眼自己,哪里有憋闷的样子...... “逛街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再出城游玩?” “出城?”姜毅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大姐想去哪里?做弟弟的陪你去!” “不过咱们一家人未免有些形单影只?不如你再叫些友人,一同游玩!” “形单影只?” 姜毅正想着,一家兄妹加上王嫣好几口人呢,哪里算的上少? “嗯?” 他突然反应过来,大姐很不对劲儿啊,仔细看着大姐,发现她虽然低着头,但是都能看见脸红了! “大姐,你看我在苏州也没几个朋友,也不知道该叫谁呀~~” “哦~上次那位周公子不是你的同窗嘛?上次一别,大姐与周家妹妹也许久没见了,我们虽然刚刚结识,却情同姐妹,正好再同游一番!” “情同姐妹?!” 姜毅语气难以捉摸,盯着大姐,见她抬头看自己一眼,就像受到惊吓一般低下头,手里搓着自己的衣角。 有猫腻! 见状,姜毅心里忽然明镜一样,哪个少女不怀春? 还有周顺昌! 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不过是托付你照顾我大姐她们而已,没想到你这憨直的家伙竟然想做我姐夫?! 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虽然说姜婉是大姐,可姜毅他两世为人,心里年龄大的一批,实际上把大姐当妹妹一样看待,此时大姐貌似有了意中人,真叫他五味杂陈! 此时,王嫣不知不觉的走到姜婉身后,不停的给他使眼色,这才回过神儿来! 当然,还得看周顺昌什么想法,若是无意,正好让大姐息了这心思! 可转念一想,周顺昌算哪根葱,大姐都有意啦,他敢不给面子?! 姜毅有点“护食儿”,还他喵的有些纠结...... “过两日正好有个文会,周兄要介绍几位学兄给小弟,到时找机会问问周兄,与他们兄妹约好后再告诉你们!” 终归不能轻易揭大姐的脸面,只能应付道。 大姐瞬间眉开眼笑的,跑去哄灵儿玩...... “姜兄,你看这本书!”王嫣在书架上,随意拿本书凑了过来。 “大姐和周顺昌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妹哪里晓得!” 王嫣装模作样的,表演着不似委屈的委屈...... “好了,别演了姑奶奶,你演技不行!” “谁是你姑奶奶?!”王嫣炸毛。 “大小姐......王大小姐!小生错了!” “哼~” 王嫣有点在意自己比姜毅大,称呼满意后才继续说道:“小妹真不晓得呀,可能就是在寒山寺的时候吧,不过大姐与周家姐姐确实投缘,后来你回城后,大姐与你的周兄见过两面,但身边人不少,也没有失礼过分之处!” 姜毅暗道,还好!没有不合适的情况! “然后呢?” “然后?没有啦!不过大姐这几日总是叨咕周家兄妹,小妹本以为大姐难得有个聊得来的同龄姐妹,没想到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嘻嘻~” “那你怎的不早说?”姜毅急道。 “怎么说?小妹又不是大姐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大姐的心思!何况,小妹哪里有资格说大姐!” 王嫣话中意有所指,双眸buling,buling的盯着他。 姜毅抱拳:“......” 惹不起! 告辞! 就当没听懂她话中之意,姜毅起身离开书房。 实际上,他等不来过两日了,现在就要出府找周顺昌算账...... 可还没等出门呢,就被王山堵了回来。 “大哥,世伯呢?” “......王兄又来消遣小弟了?” 自从上次王山叫过一回大哥,现在动不动就这样喊他。 “嘿嘿~开个玩笑,不过我这次来有正事儿!” “何事?” “上次不是和你说朝廷下旨彻查苏州府的事情嘛,最近钦差快要到了,叔父察觉风向有些不对,特地让我来通禀给世伯!” “王大哥仔细说说!” 王山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提到有不明人士接触葛家及一些织工及税吏家眷,最后提了常家的问题。 “叔父说此案已上达天听,已经不是苏州府说的算了,在这节骨眼儿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你三姥爷此时却送不少钱财给葛家,在有心人眼里,这分明在事后封口呀!” 卧了个槽,这是猪队友啊! 姜毅听完,顿时无语,这种落人口实的事情也就猪脑子才能干的出来! “那葛成在牢中可有异动?” “那倒没有,有手下儿郎盯着呢,那葛成在牢里吃了睡,睡了吃,看着比之前都胖了!” “那王世叔有没有说都是什么人接近葛家等人?” “暗中盯梢儿的校尉有些疏忽,等来了好几波人才发觉,不过都是本地人,没有北地来的!” 这没有打消姜毅的忧虑,反而更加愁了,现在先不管钦差是严查还是来走个过场儿,但无疑的是,本地有人想兴风作浪! 至于目的是什么? 目标是常家,孙公公,还是姜家?亦或是其他? 现在都不好说,但自己家里绝对不能陷进去! 可三姥爷常威的作为,属实愚蠢,也极其危险! “近日葛家人去牢里探视的多么?” 王山不了解这个情况,命人回去问一遍,待手下回来禀报时,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风雨欲来啊!” “姜兄弟莫怕,有我和叔父在呢,必能保你们平安!”王山好心安慰道。 “多谢王大哥!” 姜毅知道王山是真心想帮姜家,但若事有不妙,就说王名世那里,作何抉择都难说! “王大哥,能否帮小弟一个忙?” “姜兄弟,你是不是瞧不起王某?!”王山气道,“我若是不帮你,岂不是成了见风使舵之人?!” “王兄,小弟失礼了!请兄长见谅!” 姜毅见王山的怒色,心中为之震动,态度端正的致歉。 “嘿嘿~~这般客气作甚!”王山笑道,“姜兄弟要我做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探监 “就这???” “嗯!”姜毅点头。 “当真?” “嗯......要不然呢?” “你一副要干大事的样子,结果就这?!” 王山鸡血瞬间消耗殆尽,他还以为有甚子难办的事情,原来不过是要去牢中探监...... 现在苏州府的牢房,都是锦衣卫在看管,只有外围才是狱卒,对他来讲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姜毅也是无语,干什么大事?学陈胜吴广算不算? 莫名其妙! 王山带着姜毅出了姜家,情绪一直不高,因为刚刚亢奋过头了。 一路顺畅,很快到了府衙牢房。 姜毅跟着王山进入府衙,七拐八扭的,来到一处大门前,门上刻着“牢狱”二字。 进了大门,进去是一个小院,院中一处神殿,匾额上书狱神殿。 正对着狱神殿门口,左右两边各一个大门,王山领着他就进了左边的大门。 进去后就是一个很空旷房间,四周点着几个火把,中间摆张桌子,几条凳子,一点也不像影视剧演的那样阴森恐怖。 房间尽头还是一道门,他才发现进了这里才算是牢房,外面八成是狱卒的警卫室。 通道两边是很典型的木头栅栏,里面一览无余,犯人还真不少,不过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见到陌生人就把胳膊伸出栅栏外大声喊冤,而是都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里,生怕被进来的人看见。 等走到最里面,才到了地方,木栅栏里,就一个人,头发花白,背对他们斜躺着。 “卑职见过大人,这是?” 看守的小旗官见王山来到牢房,还带个小书生,奇怪的问道。 “把门打开!” “这......王百户见谅,昨日王大人严令我等小心看守,即时起不得放人随意探监,卑职......” “费什么话!本官叫你打开牢门,又没让你放人,真出了事,本官一力承担!” 看守小旗还没讲完,就被王山训斥了。 “大人,莫让小的难做啊!” 这小旗躬身抱拳,仍坚持不肯开门。 “你!” 王山气极,正要放狠话,身后传来声音,姜毅知道来人了,不敢让王山耍横坏事,把他拦住了。 “呦~王百户,怎的如此生气?是谁惹你了?姜贤弟也在?” 声音很熟悉,好巧不巧的,分明是贺宇到了。 “哼~贺大哥教的好手下!” “见过贺大哥!” “呵呵~莫要拘礼!”贺宇笑着回了话。 “小山,莫要和孙小旗置气,你是知道这憨货的,与贺某以前一样,认死理儿!孙小旗,你怎的如此无礼,王百户乃是上官,让你开门,听令就是,难不成王百户是歹人不成?” 贺宇打了个圆场儿,见王山脸色缓和下来,示意孙小旗把牢门打开,这位孙小旗瞅瞅王名世的两个左膀右臂,犹豫一下终于点头,然后把牢门打开了。 刚刚自觉丢了面子的王山,见孙小旗退让了,也就作罢,不再纠结,毕竟此事说起来,还是自己理亏。 木栅栏里,听见动静儿的葛成早就转过身来,盯着他们,见牢房打开了,直接盘腿坐了起来。 隔着数米远,姜毅见此人即便坐着,与自己对视也不费力,面露正气,有点像后世的老年黄日华,身材应该很高大,露出的胳膊很粗壮,有些气势,恩~是个好劳力...... 葛成看着眼前三人,两个锦衣卫武官不止见了一次,他不感兴趣,只是好奇跟进来的小书生,到底是何人,能让两个百户官以兄弟相称。 “学生姜毅,见过葛老先生!” “哈哈,现在外面,称老夫葛将军的有,葛老头儿的也有,倒是头一次听人喊老夫先生的!” 有没有人喊你葛老子的,姜毅忍不住腹诽...... “葛老先生为苏州百姓抵制暴政,担了天大的干系,学生称葛老为先生,想必无人会质疑!” “你这小书生倒是会夸人,可老夫也不是为了甚子暴政,不过是见税吏欺人,一时压不住火气,出手打了税吏,没成想竟然打死了人,最后竟然越发的闹大了,唉~~” 葛成说的与王山说的没有什么区别,看着眼前的老头,姜毅有点摸不准了! “哪里,再怎么说,葛老先生对苏州百姓都是有恩的!” “莫兜圈子了,你这小书生找老夫到底何事?” 葛成简单直接的问道,让他有些意外。 “那好,学生就直言了,学生家里与葛老先生的东家有亲,此番前来......” “常威那个傻子的亲戚?” 姜毅:“......” 贺王两人:“......” “哈哈哈~” 见三人的样子,葛成乐开了花,哈哈大笑起来。 “葛老先生,那常威再如何......咳~也是学生的三姥爷!” “哈哈~看你机灵的样子,这般年纪也算学有所成!还好,那家伙不是你亲姥爷!” 三人:“......” 这话没法儿说下去了,姜毅也有点恼了,毕竟谁都不想被人拿亲眷说笑。 “你还别不服,老夫说常威那家伙是傻子,那他就是傻子!若不是傻子,怎么会给老夫家里送那许多银钱!” “嗯?” 姜毅没想到葛成在牢中已经知道了此事,情况更是复杂了。 “你既然是常家亲戚,肯定是因为老夫与常家的关系,还有这些日子老夫惹出来的乱子而来!”葛成开口说道,“也不瞒你,前日就有家里人进来带话给老夫,说了一堆摸不着头脑的屁话,老夫不傻,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葛老先生既然明白,那学生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只想知道葛老先生的决定!” 既然把话说摊开说了,姜毅也就直白的问道。 “呵呵~你这小书生倒也痛快!不像有些读书人,脑子都浆糊了!” “你放心!常威那个大傻子!唉~~是真傻!这种时候哪个还会沾上我葛老头儿的边儿!”葛成神色感慨,继续说道:“他虽然傻,但平时倒也识趣,做工的时候从来不瞎参乎,对我们这些织工也算厚道!” 姜毅几人没想到常威还有这般自知之明,而且,貌似在葛成心里的印象还不错? “前日来人与老夫说是指条明路,可老夫年过半百,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还想欺骗老夫?!老夫若是依了他,胡乱攀扯,遭罪的是苏州百姓,是老夫的工友,届时不知多少人要家破人亡!老夫岂能遂了他的意!” “葛老先生高义!” 姜毅听完这些话,真心赞道,起码这老头儿看起来有良心。 “不要灌迷魂汤,老夫不后悔出手打了那税吏,只是悔恨后来无力劝阻这些织工,毕竟那些税吏也不是全该死!他们也有一家老小呀!唉~~” 姜毅三人沉默,认真的听着他说话,老爷子说了好一会儿,都是懊恼他自己,引起的这场灾难,对有些无辜之人的深深歉意。 “因此,老夫不会乱攀扯他人!再让更多人因此丧命!小书生,这些罪责老夫担了,但唯独放不下家中老母及发妻,你府上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家,看在老夫愿为此赎罪的份上,能否对她们关照一二?” 姜毅沉默,随后躬身一礼,他打算赌一把。 “若葛老先生真心如此,学生姜毅代表姜家,愿保老先生一家老小安全,且尽力保老先生减罪,甚至无罪!” 第一百一十章 父子异议 贺宇送姜毅出了牢房,姜毅发现与进来时不是一条路。 转了一会儿,竟然从衙门大院的侧门出来了。 “出了这条巷子,再往左就是衙门口了,此处是我的人看守的,今后若有事,可以让人通报一声,现在盯着府衙的人可不少!” “多谢贺大哥,小弟感激不尽!” “小事一桩!” 王山送他与姜家随从汇合,没再去姜家,回王名世那里了。 回到家门口,已将近傍晚,姜毅在自家大门前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这才走进家门。 晚膳时,除了姜父和姜毅有些沉闷,其他一切如常。 “父亲,孩儿近日温书,有些不解之处,不知父亲可有闲暇?” 姜毅放下筷子,突然开口说道。 “哦?” 姜父奇怪了,儿子已经很久没向自己请教了,连姜母听见这话,都诧异的看了看姜毅。 “正好为父也吃好了,随我去书房吧。” “是!” 父子俩起身离席,姜母也不在意,继续喂小女儿吃饭。 只有王嫣心里琢磨,难不成姜兄要与伯父讲大姐的事情? 没一会儿,就到了姜父书房,下人送来一壶茶,姜毅上前斟茶。 “毅儿最近温哪本呢?有何不解之处,与为父讲讲!” “呃~实际上孩儿有事禀于父亲。” “哦?何事?”姜父喝口茶,问道。 “今日王山王大哥来府里,是王世叔让其带话过来......” “关于你三姥爷的?“ 姜父突然开口问道,让姜毅有些惊讶,姜父见他的样子,突然笑了。 “为父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朋友也不少,很多事情,不比你王世叔知道的慢!” “父亲威武!确实如父亲所讲,王世叔让王大哥捎话,近期不少人盯上了葛家人,且有人私底下接触了,孩儿又听闻三姥爷前些日子送了不少银钱给葛家,因此有些担忧!” “你这三姥爷呀......唉~~” 姜父叹了一口气,随即收口没再说下去,再怎么不满,常威也是长辈。 “咳~午后孩儿见父亲一直未归,便自作主张让王大哥带孩儿去见了葛成!” “哦?”姜父看看他,“我儿倒是雷厉风行!” 接着,姜毅把经过说了一遍,姜父中间没插话,一直在思考。 “毅儿,你觉得葛成所述,可信吗?”姜父问道。 “孩儿半信半疑,信的是三姥爷肯定与葛成没有勾结,不信的是葛成能否做到牢中的承诺!” 眼见姜毅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姜父既欣慰,又有些担忧,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接下来竟然开口略带斥责。 “我儿心思缜密,可既然你答应了葛成照顾其家小,据为父了解,以他的为人,想必能够信守承诺!” “父亲!孩儿不想把姜氏一族的身家性命寄托于他人之道德!” 姜毅急了,第一次正面反驳姜父,他甚至觉得父亲此时太过于书生意气了! “人无信则不立!毅儿,你要记住,不是所有人都会言而无信!何况我姜家、以及常家都与苏州之事无关,身正不怕影子斜!” “若是我姜家没护住葛家亲眷呢?若是有敌对之人对其承诺更大的好处呢?亦或是对方收买其他人证,直接诬陷我们呢?” 姜毅的一连番问句,让姜父措不及防,被问的瞠目结舌,继而有些许羞恼,本想纠正自己孩子往日的一点不妥之处,反而被问的哑然,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姜毅有些失望,人心叵测,父亲是远离官场太久了,危机意识欠缺,还是政治敏感度太低? 想想祖父曾经说过父亲的所作所为,比如,坚持不肯阿谀奉承当时大权在握的张居正,之后又惹怒上官,还是祖父出面摆平的! 之前没当回事儿,现在想想,合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妥妥的是个愤青啊! 姜毅见父亲没说话,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严重点说,他这算不算忤逆啊...... “父亲,孩儿错了,不该恶意揣度他人,以及那些没影儿的事情,请父亲责罚!”他觉得还是先认错的好...... “唉~~” 姜父有点心软了,自己这个儿子主意正,对各种事物每每有不同于人的想法,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你说的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种大多是以前厂卫的手段,今后还是少听些王山那里的事情!” 王山?与王大哥有什么干系?姜毅有点懵。 姜父对于这点是认真的,恼怒自家孩子与锦衣卫之人接触的太多了,更恼王山口无遮拦,竟把一些阴暗的事情说给姜毅听! “此事为父会多加关注,放心,连累不到咱们姜家!至于——你三姥爷那边,就当吃个苦头吧~” 姜毅见父亲说的笃定,不好再多说,父子两人又聊了几句,他就告退回自己的小院了。 “少爷,这是怎的了?” 清荷见他回来时神色不太好,便开口问道。 “清荷姐怎么没回去?” 阿峰与清荷成婚后,直接在他院子不远的厢房住下了,既方便照顾他,也给两人一个单独的空间。 “峰哥被福伯叫去学记账了,奴婢与萝儿就拾掇一遍少爷的房间!” 清荷刚成婚,还不习惯,嘴里还称福伯。 “哈哈~那峰哥惨了,我房间不脏就可以了,不用天天收拾!” “那怎么可以,少爷稍等,奴婢与萝儿去打些热水来!” 清荷别的都听少爷的,唯独这一方面,坚持自己的底线。 两人很快回来,一人端着一盆热水,伺候他洗漱。 “对了,刚刚大小姐带着嫣儿小姐,来院里又要了几副牌回去!” “又来?” “嗯,好像是小小姐又弄坏了一副。” “这小丫头,多大的家产也不够她造的!” 虽然纸牌造价不菲,但对姜家实属九牛一毛,但他拿现在的纸牌质量,与后世做对比,再比比成本,也是有点心疼...... 现在这大明的技术与生产力都太低下了啊! “对了,少爷,下午门房传来一封信,是利先生送来的。” “利玛窦?” “是的,少爷!” “信呢?” “奴婢收起来了,这就去拿来!” 萝儿回道,立刻取信件去了,很快就折返回来,递给他一封信。 “姜小友,你我一别数载......近日我等将会将去京师拜见大明皇帝陛下,我与庞迪我神父等人将转道苏州,与小友一会!” 利玛窦这是要进京了? 还带着新队友? 对于他们的到来,姜毅自然是欢迎的,不过自己借着利玛窦的名号,造出来玻璃制品,会不会被拆穿呀?! 即将上演大型国际社死现场?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文会 王嫣父母终于忙完回到苏州,在苏州住了几日,就要领着女儿回宁波。 “姜兄,今日一别,又不知多久才能相见了!” 王嫣依依不舍道,两人关系属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称呼也是别扭,就像两人是兄弟一样,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姜毅的缘故。 他一直认为王嫣还是太小,与自己经历过患难后,分不清爱恋还是感激,等以后大一些就好了。 还有就是,王嫣虽然漂亮,是个美人胚子,但他没有养成爱好...... “今后若是有机会,为兄会去府上拜会,回去后嫣妹在府中要适当运动,对身体好!” 姜毅有些随意的敷衍道,殊不知今后却会一语成暨。 “那小妹就在宁波等姜兄了!” 王嫣双眸放光,有些期待的说道。 姜毅:“......嗯!” “姜兄,那日你说的诗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小妹一直记得呢,今日能否为小妹补全了?” 姜毅头都大了,当时一不小心说了出来,现在怎么办? 文抄公做到底? 王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又想起几日前眼前之人在文会上的神姿,陶醉其中。 数日前。 周顺昌上次说的聚会要在五味饭庄举办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姜家的饭庄做的菜好吃! 后来王耀掏银子赞助,举办这次的活动,也就是他在南京国子监弄了个例监身份,要不然还轮不到他。 没想到动静儿还不小,苏州一府两县,府学里还有不少其他县的学子,最后王耀和周顺昌统计一下参加人数,只好把整个二层包了下来。 姜毅本以为就是见几个同学而已,看到这场面,也有点意外。 当然,饭庄还是给王耀打了八折,他也是不用白不用,省一钱是一钱...... 当日,在府学的不少人都到场了,甚至还来了两位训导。 王嫣和姜婉也是男扮女装,带着人一起窝在角落里,自成一桌,打算凑个热闹。 王嫣自然是来看姜毅的,至于大姐,姜毅心知肚明,却不好阻拦。 陆陆续续的,众多学子皆至,王耀招呼来小二,将早已准备好的酒菜一股脑的端了上来。 周顺昌帮着王耀安排众人入座,待入座的时候,姜毅坐在了边上的桌子,同桌的人,年龄有大有小,甚至还有比他父亲还大的。 因为同桌的与姜毅都不认识,没人挨着他坐,场面有些冷清,几个年龄大的更是只顾与熟识的人说话,理都不理姜毅还有几个年轻的学子。 “小弟姜毅,敢问学兄高姓大名?” 姜毅见一人走来,又挨着自己坐下来,开口问道,此人看着得有二十多了,五官方正,一脸严肃,俨然就是电视剧里那种正气凛然的人物。 “你就是姜毅?” 此人坐下后,闻声看向他。 我这么有名吗? 姜毅摸摸鼻子,有点不确定的想到。 “伯钦兄来了!” “见过伯钦兄!” 同桌的学子见此人入座,纷纷打招呼,甚至旁边的人也在打招呼,场面登时热络起来,看来此人在学子中颇有名气。 “小弟就是姜毅,不知学兄是?” 此人打了一圈招呼,过了一会儿,姜毅才再次打招呼。 “某乃顾大章,听周贤弟说起过你!” “原来是伯钦兄!” 又姓顾?自己与顾姓这么有缘吗? “贤弟听过大章名号?” 顾大章问道,一副严肃脸。 “呃~” “哈哈哈~” 见姜毅说不出话来,顾大章倒是乐了。 “贤弟是个实诚人!” “只是觉得与伯钦兄有缘,小弟倒是认识不少顾姓之人。” “顾某晓得,无锡两位顾先生的弟子嘛!哈哈哈~很意外?顾某与景文贤弟交好,因此得知此事!” 顾大章哈哈笑道,显得颇为亲切。 “原来如此,今日得见顾兄,是小弟之幸!” “莫讲虚的,本来景文就是想介绍贤弟给我们几人,没想到,这聚会反倒成了文会。” “见今日之盛况,小弟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嘿~景文的表弟张罗此事,又把地点定在五味饭庄,府学的同窗听闻之后,都想来尝尝鲜罢了。” 合着还是我们家饭庄的锅? 姜毅有些哭笑不得,他就说怎么来了这许多人,原来都怪自家饭庄的菜太好吃了。 “呃~这五味饭庄的饭菜还是尚可的。”姜毅谦虚道。 “尚可?贤弟府里的厨子不凡呀!这五味饭庄名声鹊起,饭菜以味道取胜,可价格不菲,愚兄自己可舍不得来吃!” 饭庄里有自己的心血啊! 可这话叫自己如何接?夸也不是,谦虚也不是。 难道说饭庄是自己家的?是不是太显摆了? 恰好此时,小二又来上菜,同桌之人都是提箸不停,姜毅也就省了搭话。 上菜的店小二自然是有认识自家少爷,但此时忙的很,都是点头示意,却是顾不上打招呼了。 酒过三巡,席间更是热闹起来,同席的顾大章和其他几个年龄大的人已经不知道转到哪一桌去了。 姜毅当然没有喝酒,实际上一些没到年龄的,身前都没有上酒,不是喝茶,就是果汁。 姜毅本以为,这次文会最终变成了酒会,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正盘算着一会儿与周顺昌和王耀两人打声招呼,就要带着人打道回府了。 正听着同桌的几个同龄人闲聊的姜毅,瞥见周顺昌带着两人过来了。 “姜贤弟,这几位都是我府学翘楚,几位兄长,这位贤弟姓姜名毅,见识学问也是不凡。” 同桌人的也看到来人,起身打招呼道,还不忘把姜毅介绍给几人。 周顺昌见他与同席之人相处颇好,也是欣慰,笑着点头。 这很正常,姜毅毕竟心理年龄大,他刻意结识几人,同席的同龄之人都对他态度有所转变。 周顺昌心里多少有些歉意,本打算把姜毅介绍给几位学兄,没想到场面这么大,反倒失去原本之意了。 “哦?你就是姜毅?”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此人与顾大章貌似说的一句同样的话,语气却截然不同,让周边的人都愣住了。 此人面白如玉,倒是一副好样貌,只是嘴唇单薄,显得有些刻薄,眉目之间也显得有些轻佻。 “正是姜某,不知这位学兄如何称呼,有何见教?” 姜毅见状不对,也是语气疏远的回道。 “此乃我府学翘楚,钱谦益!受之兄,原来这就是你所讲的,不在府学进学的姜毅啊!” 另一位同来的人说道,姜毅只知道他姓张,至于叫什么,他没兴趣记住。 “张兄,这姜贤弟学问精深,虽然不在府学,但每每考核都名列前矛,自然不愿在府学多待!” “受~~之兄,小弟并非不愿,实乃家中已有安排,且已得教谕恩准。” 钱谦益听姜毅叫自己的字,莫名的觉得难受,浑身不自在。 “没错!受之兄,你有所不知,姜贤弟早已拜无锡泾阳先生与泾凡先生为师,因此一直在无锡求学。” 哗! 周边之人听到周顺昌的解释,一片哗然,顾宪成兄弟俩现在名声极大,没想到姜毅竟然拜了这两位为师,顿时惊讶不已。 钱谦益脸上阴晴不定,在苏州这个文翠之地,不到十八就已是府学生员,因此他素来自命清高。 可自从得知有姜毅这么个人,不仅进入府学时的年纪远小于自己,更是在数次考核时超过自己,心中就有些不平。 本想以姜毅向来不在府学,挑动众人的疏离,却没想道他是顾家兄弟的弟子。 这两位哪里是他惹得起的,何况姜毅小小年纪就与他一样是生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少年说大明版 钱谦益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有点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贤弟好福气,竟拜入两位先生门下!” “侥幸得两位恩师看重!” 姜毅不咸不淡回道,这个钱谦益看自己后台硬,分明不敢招惹了,话里还有些酸味儿,暗讽自己只是运气好。 “哈哈哈~姜贤弟平日多在无锡,因此不常来府学。”周顺昌见场面缓和了一些,打个圆场,“姜贤弟今后与众位学兄可要多往来才是。” “小弟姜毅,今后请诸位兄长多多关照!” 姜毅对四周的人作揖见礼,众人不管是看好他这个人,还是看在他两位老师的面子,都回礼应是,场面顿时又热络了起来。 然后钱谦益两人向四周之人点头示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与其他人畅饮,周顺昌则是坐了下来。 “景文兄,那钱谦益什么情况,刚刚怎么阴阳怪气的?” “姜贤弟莫怪,受之这人性格有些不讨喜,但是文采非凡,当年也是有名的神童,论才华,胜愚兄十倍,与贤弟不分伯仲,将来都是春闱高中的大才!” 姜毅听完,定定的看着周顺昌。 周顺昌你这浓眉大眼的是什么情况? 你吹钱谦益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了解,但认识你这么久以来,可从来没见你这么夸过我呀! “贤弟?为何这般看着我?” “周兄,你不对劲!”好嘛,姜毅连字都不喊了,直接喊姓。 “咳~~愚兄哪里不对劲了?” 周顺昌脸色发红,有点不知所措,就像被人看破了心思一般。 “周兄,这么夸我,是不是有点违心了?” “哪里,愚兄可是一直这般认为的!” “就算你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周兄绝对不会说出来。” “咳~~姜贤弟说笑了!有人叫愚兄过去,贤弟稍待,吃好喝好啊。” 周顺昌红着脸落荒而逃。 还吃好喝好?! 这特喵的是老子家里的饭庄,还用得着你说? 姜毅抬眼看向大姐那边,只见王嫣和大姐嘀嘀咕咕的,时不时的还看向别处。 唉~~ 姜毅有点愁...... “姜贤弟,怎的还坐在这里,来,跟顾某过去,以茶代酒敬两位夫子一杯。” 顾大章端着酒杯,回到座位上,搂着姜毅说道。 “呃.......”他有点不适应别人搭他肩膀。 姜毅见他一身酒气,有醉色却无醉意,知道他是好心,只好点头答应。 顾大章招呼同桌之人,一起走向主桌那边。 “王夫子,周夫子,我们来敬你们一杯!” 训导是各地教官副职,实则不入流,但府学生员基本都尊称其为夫子。 “哈哈~伯钦,难得见你饮酒,来,与诸位共饮!” 王训导看起来很面善,调侃了一句顾大章,端起酒杯遥碰诸人,身边的周训导也是举杯。 大家喝完杯中酒水饮料,纷纷趁此机会与两位训导联络感情,毕竟在府学,师生之间还是有距离感的。 众人正热闹时,钱谦益端着酒杯酒壶,也过来了。 “两位夫子,谦益又来了。” 熟络的与两位训导碰杯满饮,又把目光投到姜毅这里。 “呦!这不是姜贤弟嘛,你不常在府学,今日难得露一面,可要多敬两位夫子几杯呀!” 你是不是当老子傻,这般阴阳怪气的? 姜毅暗中翻个白眼儿,根本不想搭理钱谦益,还有他已经有点厌烦了,这聚会,不像文会,更像是酒会,一帮平时读书压抑惯了的书生,突然之间都变成酒鬼了! 何况,自己年龄还没到,又不能喝酒,在这里实在无聊。 还有就是这帮书生四处乱窜,有几个都跑到角落里大姐他们那桌了,还好让阿峰都打发走了,但难免有些不妥,还是早走为妙。 “钱兄,小弟年幼,尚不能饮酒,再三以茶代酒敬两位夫子未免有些不敬,待小弟再长几岁,一定多敬两位夫子及诸位兄长!” “嗨!愚兄在你这般年纪,已经饮过酒了,莫说贤弟没有偷偷饮过酒!来,拿着,就敬两位夫子一杯!” 钱谦益貌似喝多了,面色通红,当着两位训导的面儿,把自己手中的酒杯递到姜毅面前,貌似好意,实则逼着他接下来。 “钱兄,小弟家中管得严,还真没喝过酒!谢过钱兄好意了!” 姜毅也不是善茬儿,暗讽钱谦益没有家教...... “贤弟莫非瞧不起愚兄?” “岂敢!钱兄多心了!” 钱谦益满脸认真,姜毅则是坚定拒绝,王训导心善,见两人情况不对,出声和稀泥。 “受之,姜毅年纪还小,饮不得酒,来,与老夫饮一杯。” 说完与钱谦益碰了一下杯,然后对姜毅说道:“老夫知道你师从无锡顾氏,两位先生博古通今,你可要多用心。” “谨遵夫子教诲!” “哈哈哈~莫要拘谨,老夫也曾听泾阳先生讲学,每每收获良多!你也不错,数次考核,都是名列前茅!” “夫子谬赞,学生惭愧!” “姜贤弟是从名门,自然是看不上我等府学了!” 钱谦益突然嘀咕了一句,声音虽然不大,但同桌之人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几人顿时怔住了,王夫子与姜毅聊得好好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家伙喝多了?姜毅一脑门的黑线。 “受之,你喝多了,怎的都说起醉话了,走,愚兄送你回去。” 拉着周训导说话的顾大章见状起身,就要扶他离开。 “伯钦兄说的什么话,小弟哪里醉了?!” 钱谦益一把推开顾大章,嘴里嚷嚷道,身子还晃晃悠悠的。 得~~ 这家伙是真醉了! 姜毅见状,也懒得与醉汉计较,与几位告辞,打算回家了。 “姜贤弟?!哪里走,你说你是不是瞧不起府学?!” 钱谦益嚷嚷起来,周边的人都看过来。 “钱兄说笑了,小弟何曾说过,亦或是做过你说的事情?小弟早些年就师从两位恩师,一直以来习惯于在无锡求学,因此才很少来府学,何况,像小弟这种情况的,府学内也并非只有小弟一人,不知钱兄这话从何而来?” “呵呵~不愧是高门弟子,小小年纪不仅考核强于我等,连嘴皮子都比别人利索!” 姜毅不说话了,这钱谦益不知抽什么疯,脑子瓦特了...... 他转身就要走,身后的钱谦益却扯着他的衣服,几个人都拉不开,场面越发不堪,在场之人都围了过来。 姜毅不敢使劲挣脱,不怕别的,就怕衣服被扯破了,还是被一个男的扯破的,那不得恶心好几天...... “钱兄,小弟侥幸师从两位先生,自不敢堕了恩师名声,虽年幼,但自认还算刻苦勤奋!”姜毅睁着眼睛说瞎话,“因此既不敢狂妄自大,但亦不会妄自菲薄,曾听闻钱兄年幼时亦是文采非凡,声名远扬,小弟不过是诸多前辈年幼时的影子而已!将来更是会有人比今日的小弟更加优秀!今有感,胡作一首送给诸位!” “少年智则国智, 少年富则国富, 少年强则国强, .......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 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姜毅把梁先生的少年中国说背了出来,临时删减、篡改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句子,背着背着,越来越上头,甚至如同演讲一般高呼出来,最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四周的人静悄悄的,连钱谦益都愣住了,只是嘴里嘀嘀咕咕的。 离的这么近,姜毅也听不清钱谦益在说什么,好在拉扯他衣服的手终于松开了,他连忙挤了出来,带着大姐他们匆忙离去。 等他们都下楼了,这才听见楼上喧哗不已。 第一百一十三章 钦差阁老 “诸位,我等敬朱阁老!” 滞留的知府朱燮元举杯,邀在座同僚,礼敬远道而来的钦差,朱赓年过六旬,官拜礼部尚书,今年刚刚与沈鲤一同入阁。 但这位新晋沈阁老没多久就加官少保,迁文渊阁大学士,在内阁已经比他高半级。 朱赓对此没有什么不满,虽然他与如今的首辅沈一贯同为隆庆二年的进士,科场资历比沈鲤老一些,但沈鲤年纪比他大,且为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满朝文武无不钦佩。 更重要的是沈鲤还是陛下当年在东宫的讲师,与陛下有师生之情! “诸君同饮此杯!” 朱赓也不拿架子,端起酒杯就和众人干了杯中酒。 “老夫为何来苏州,诸位皆心知肚明,此番陛下授命,朝中两位沈公委托,势必要查明苏州织工之乱的缘由!老夫在此先感谢诸位大人的体谅了!” 朱赓放下酒杯,打开天窗说亮话,毕竟他来的目的就是查苏州的事情。 “下官等人必定遵从阁老之令,不敢有任何怠慢!” “朱阁老言重了!” 朱燮元带头承诺道,其余之人纷纷附和。 “哈哈哈~好!今日不谈公事,老夫许久未曾回江南,在京城时常感念,没想到今日得偿所愿!” “金庭公为国操劳,下官等人佩服!” 在场的官员纷纷出声恭维,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朱赓也怡然自得,虽说此行是查苏州的织工之乱,但临行前,陛下与两位沈阁老都明里暗里的示意他苏州不能再出乱子。 所以,虽然朝中有些人暗中推动此案,但他这次公干,并不打算深究。 苏州作为大明鱼米之乡,税赋占比极高,陛下与两位沈阁老都十分重视,不然他都六十有五了,何必奔波一趟。 至于为何不是沈一贯与沈鲤来苏州? 那两位今年都年过七十了,内阁里他最年轻,排位最末,他不来谁来...... 再说了,此时内阁纷争渐起,大小两位沈阁老年纪相同,早些年前就有恩怨,沈一贯是浙江宁波府人,与自己是同乡。 沈一贯入阁较早,按说应继任首辅,但这位坚持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遭陛下不喜,另一位沈阁老也不是善茬儿,虽然没拿立太子的事情做文章,但也默不吭声,因此首辅之位还悬着! 但朱阁老相信首辅之位还是沈一贯的,立皇长子是朝中众臣所望,何况,官场规矩也如此,如同册立太子一般! 按说朱赓应该亲近同乡沈一贯,但沈一贯有些作为他也瞧不上眼儿,反而佩服沈鲤的脾性,因此在两人政见不合时,他尽力说和,可这才多久啊,就心力憔悴,有些招架不住了,此番也多少有点躲清闲的意味! 说想念江南倒也不假,他是浙江绍兴府人,与知府朱燮元是同乡,同姓但并非亲戚,不过往上多数几代,兴许还真沾亲带故。 “懋和,如今苏州可有品学兼优的出众学子?” 朱阁老举着酒杯笑呵呵的问道,他好诗文,为此甚至耽误了科举,本来取冠诸生的他,过了二十才中举,三十多才中进士。 “呃~~金庭公见谅,本来下官即将离任,最近又是织工闹事,倒是没太关注府学的书生。” “呵呵~懋和啊,老夫不得不说你两句,一地教化乃重中之重,老夫知你重民生,明刑狱,知兵事,但今后切不可轻忽文教!” “金庭公教训的是,是下官疏忽了。” 朱燮元乖乖认错,不说对方官大,就是年纪也比自己大了三十,何况他明白朱赓是为他好。 “嗯~~关于懋和你的调用,朝廷又有另论,苏州之事你也算有功,此间事了,改赴广东,还是按察副使,提学广东。” “啊?” 朱燮元呆滞,说好的去四川呢? 虽然广东不比四川差,但四川好歹也是天府之国,都一样偏远,他还是倾向四川的,在那里他可以施展胸中抱负,更何况提督学道,他没兴趣啊! 怪不得金庭公刚刚这般示训...... 虽然朱燮元对文教没兴趣,但并非不擅长,怎么说他也是进士出身,提督一省文教还是轻松的。 “啊什么啊!?圣旨老夫都带着呢,川贵纷乱,土蛮时不时的作乱,能异地改任这是好事!” 两人轻声交谈,改任的事情并不是机密,这酒席间消息灵通的,有门路的,没准儿比朱燮元知道的还早。 等两人交流完,朱燮元认命了,想起朱阁老的爱好,又让人加了一张椅子,把府学教授唤了过来。 “金庭公,都说江南文教出类拔萃,下官在府学任职多年,此前却并未发现特别出众的弟子。” 府学教授见朱阁老和知府大人诧异的看着他,急忙继续说道:“下官并非说苏州学子不堪,这些学子春闱秋闱都过得,却无文采非凡之人,不过,近年我苏州倒是出了一个神童,前些日子作了一首诗~嗯,诗非诗,此文不拘格式,但朝气蓬勃,实乃佳作!” “哦?”二朱好奇。 “少年智则国智, ......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 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好!” “好一个少年,好一个中国!” “我大明得国最正,四夷臣服!堂堂中央之国,自然与天不老!” “本官这几日无意间听犬子说起此文,没想到竟然是我苏州学子所作,好!” 府学教授刚把姜毅前几天的抄袭念完,引起宴席诸宾轰然叫好! 朱燮元把手掌都拍红了,朱赓心中也是慷慨激昂,心脏跳的飞快,恍如年轻数十年! 差点儿心梗儿...... “是哪位学子所作?” “此子名叫姜毅,年仅十二,前年进入府学,考核每每名列前茅。” “姜毅?原来事他。” 朱燮元恍然,他再不管文教,但自己治地出的神童还是知道的。 “懋和也知道此子?” “金庭公,此子乃姜仲文之子,其祖父乃是原南京礼部尚书......” “善阳公?” 朱赓沉吟道,他当然知道这位已故的老前辈,不熟悉,却也有数面之缘,年纪差了二十岁,但他比较佩服姜毅祖父。 朱赓对姜父更熟悉,当年在京师,姜父为官有些名声,后来辞官归乡,一直不肯复出,他还觉得颇为可惜,何况这次来苏州,也隐隐与姜家有关。 “此文大气,借喻引志,没想到苏州竟出了这般年纪的才子,懋和你还说不擅文教?哈哈哈~” 朱阁老撇开心中念头,笑呵呵的夸道。 “惭愧!都是府学李大人及众位学官的功劳,燮元不敢居功!” “哪里,朱大人治地有方,府学向来用度充足,下官等人无不敬佩!” “哈哈哈~李大人教化有功,懋和知人善用!实乃我大明之福!老夫回朝定要为尔等与陛下请功!来,此文当浮一大白!” “多谢阁老!” 府学教授李大人兴奋道,举杯满饮。 “哈哈哈~痛快!”朱赓干杯大笑。 “好一个中国少年,与国无疆!好一个泱泱大明,与天不老!诸位,干!” 朱阁老再次举杯邀众人同饮! “干!”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会利神父 姜毅不知他抄袭后世文章引起的议论,最近一直窝在家中,琢磨怎么处理大姐的事情。 因为周顺昌最近竟然又来找他好几次,几乎每天都要来,他哪能不知对方的目的了。 还有大姐,王嫣都走了,这几天还时不时的过来问起周顺昌,问她还美其名曰关心他交的朋友是否妥当,真当他弟弟是个愣头青...... 他不知道该不该与父母说,倒不是怕父母反对,周家也是书香门第,家境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再说了,现在苏州城里还有几家比他们姜家富的...... 抛开家产,两家也勉强算门当户对,周家祖上没有姜家显赫,但也不缺进士举人。 他犹豫的是周顺昌能不能接受姜家,或者说是他姜毅的条件! 正常人家,此时定亲,过个一年左右就成亲了,但姜毅不肯这样啊! 就算一年后,大姐也才二八年华,上辈子可能初中还没毕业呢,姜毅怎么能答应大姐嫁人呢。 可是这两人现在看对了眼,他横插一杠,保不齐最后两边儿不落好。 而且现在这年月,也不可能像上辈子,交个朋友出门逛逛街那样谈个几年恋爱,世道它不允许啊! 如果这事儿真成了,两人谈婚论嫁,姜毅跑去和周顺昌说,你娶我姐可以,但是现在定婚约,你得三五年后再娶进门。 周顺昌不得锤死他...... 何况,大姐那里也不好说,会不会明白自己弟弟的苦心。 所以,姜毅很纠结。 他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感觉都碎了好几个了! 别问哪来的那么多心,问就是天赋异禀。 “少爷!那个妖怪又来了!” 萝儿进来大呼小叫的,异常兴奋。 “那是人,说什么妖怪!不能因为人家长得丑,就笑话他们,懂了吗?” “哦~知道了,少爷。” 姜毅一本正经的说道,知道她说的是利玛窦,算算日子,也应该到了。 萝儿觉得自家少爷说的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利玛窦先生在哪儿呢?” “在前院会客厅呢。” “嗯~还不带本少爷过去,莫要怠慢了贵客。” “哦~” 萝儿闷闷不乐,默默的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带路党。 “好了,一会儿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本少爷弄过来,以后也给你留一份儿!” 姜毅不再作弄自己的丫鬟,承诺有好处分她一份,这才让萝儿笑出来。 “利玛窦先生,别来无恙呀!” “哈哈哈,姜公子一切安好!哦,对了,现在应该叫姜公子秀才公了。” “利玛窦先生客气了,秀才而已,在我大明不值一提。” “姜公子过谦了,利某可是知道,在大明秀才不少见,但如姜公子这般年纪的秀才,也是凤毛麟角啊。” “利先生的大明官话越来越利索了。” “都是姜公子的提点。” “哈哈哈~~” 两人寒暄半天,最后哈哈哈大笑,姜毅这才注意到利玛窦不是一个人来的,看他们打扮,一样的大明儒袍,与他相差不大,应该也是神父。 “姜公子,这两位是我的同伴,这位是郭居静神父,这位是庞迪我神父。” “学生姜毅,见过两位神父。” “你好,姜公子。” “泥嚎!姜贡字!” 得,这两位的大明话还真极端,一个极好,字正腔圆,一个极差,让人失笑...... 打过招呼后,两位神父不再说话,笑呵呵的听两人聊天。 “一别已是四年有余,学生本以为先生已经回到泰西,此生都不一定能再见面了。” 姜毅感慨道,他是真喜欢和利玛窦交朋友,毕竟因为这个传教士,姜家赚了多少银子。 “哈哈~利某本是要回泰西的,到了奥港,神父范礼安竭力挽留,利某也非常仰慕大明风华,这才留了下来,这几年多往返南昌、韶州,奥港等地,却无机会再来南京,更是无法来苏州拜会姜公子。” “原来如此!这次先生来信,言道即将北向京师,觐见陛下?” “没错,此番多亏了南京礼部尚书王忠铭大人照拂我等,上奏大明皇帝陛下,这才允我等进京。” 利玛窦一脸的憧憬,想象着进京后的景象。 “好事啊,想来陛下一定欣喜。” “承姜公子吉言,我们从奥港带了许多礼物给皇帝陛下,哈哈~若不是路途遥远,运输不易,很多东西都只有一件,利某惭愧,此番来贵府也没带甚子礼物。” “哈哈哈~先生能记得学生,不嫌弃学生年幼,与某平辈相交,就非常感激了,什么礼物,那都是身外之物。” “姜公子有宰相之姿。” “哈哈哈~学生的肚子可撑不下大船。” “姜公子,大明果然人杰地灵,在我泰西之地,玻璃镜还是极为珍贵之物,但在大明,却已是寻常可见了!” 旁边的郭居静神父突然开口说道,还摇头晃脑的,很是感慨的样子。 姜毅和利玛窦闻言都是一愣,利玛窦看向郭居静的眼神露出不满之色,却碍于和他是同乡,不便斥责。 姜毅眯着眼睛看着郭居静,没开口,气氛顿时有些凝重,只有庞迪我神父没太听懂,不明白好好的谈话怎么突然止住了。 “呵呵~郭神父有所不知,数年前利玛窦先生送我一面玻璃镜,学生见猎心喜,研究出一些门道儿,竟然制出一样的玻璃镜,之后在各地售卖,没想到郭神父竟然知晓此事,不知与泰西的玻璃镜相比,我大明银镜如何?请郭神父指点一二!” “这......” 郭居静支支吾吾的,大明售卖的玻璃镜当然比他们带过来的更好,当然,他相信本土那边肯定有更好的,但一时间哪里来得及运过来,以至于奥港的那些玻璃镜都没有资格献给大明皇帝陛下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了郭居静神父这番话。 “这玻璃制法在我泰西都是秘密,姜公子才高八斗,利某佩服至极!” 利玛窦把话接过来,极力夸赞姜毅,避免双方产生冲突。 “哈哈~先生谬赞了,若先生想要,学生可以把配方送给你。” 利玛窦和郭居静非常意动,还是利玛窦抵挡住了诱惑。 “姜公子说笑了,这配方乃是你想出来的,利某何德何能获此秘方。” 两人推让了半天,精通大明交际规则的利玛窦不顾郭居静的眼色,坚定的拒绝了。 这让双方的友情得到了延续,姜毅放下砸碎茶杯的念头,当然,会客厅外也没什么刀斧手...... 此行以利玛窦为主,郭居静没辙儿,索性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两人又聊了许久,谈到姜毅当初的指点,利玛窦回奥港后与范礼安商议的许久,也没个结论,仅仅在权限范围内做了一些小修改,大方向还是写信回教会,让高层定夺了。 至于瞿太素,天主教会那边对此人还是很有感情的,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是此人帮助了他们,所以在大明的这些神父内部也是有了分歧,一些人要与瞿太素断交,另一些则是认为既然他成了信徒,已得主的宽恕,不肯放弃这个所谓的第一个信众。 天主教会的事务,姜毅不想管,也管不着,他就是看利玛窦顺眼,才和他说了一通,尤其最后神权与皇权的问题,两人都闭口不谈。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庭内外 当日,利玛窦与姜毅见面后,就告辞离开,说是南京礼部尚书王忠铭只给了他很短的时间,需要及时回南京与其会和。 实际上是两人的相聚被郭居静的一番话给毁了,好好的中外交流,突然有了些许不和谐,姜毅自然不可能将玻璃配方告诉他们,他收到礼物,琢磨出来制造方法那是自己的本事! 不然让郭居静自己去试试,他都不知道怎么造玻璃! 利玛窦带着郭居静和庞迪我来苏州,本是想让自己的同伴结识姜毅,没想到弄巧成拙,郭居静兴许是因为玻璃镜的缘故,心有不甘,反倒出言不逊得罪了姜毅。 对此利玛窦既惭愧又有些无奈,郭居静比他晚十年来大明,但现在抵达大明也有七八年了,自认为已经了解大明的方方面面,浑不知很多事情他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郭居静与他是同乡,还是贵族出身,心性高傲,因此对他也不是很尊敬,在南昌等地时,常常擅作主张,惹出不少麻烦,还要自己擦屁股......可又不能不管! 利玛窦有时候恨不得将其送回奥港,可他没有这个权利...... 本来他打算送姜毅一些礼物,但郭居静因为玻璃的事情,死活不同意,利玛窦因此本就有些愧疚,郭居静再闹出这么一出,更没脸待下去了,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好在利玛窦有心,对照着万国图,自己抄了一份,离开时当做礼物拿了出来,见姜毅很高兴的收下了,心情这才有所缓解。 对万国图姜毅倒是不稀奇,真想弄一份,他根据自己的记忆,画得能比这个好百倍,但听利玛窦说是自己手绘的,姜毅就很开心了,名人佳...咳~~名人名作,以后可以当做古董传家啊! 这波儿又赚了! 至于心心念念新奇物件儿的萝儿,回去时端着这卷抽象地图,嘴都快能挂油瓶了...... 利玛窦离开苏州,返回南京之时,京师,皇宫内。 “陛下,这又是怎的了,这般大的火气?” 皇贵妃郑氏扶着万历皇帝进入自己的暖阁,明知故问的柔声开口问道。 郑皇贵妃容貌秀丽,身段窈窕,三十多岁了,看起来还如同二十出头一般,保养的相当好,难怪万历皇帝这般宠爱。 郑氏亲自给万历倒了一杯参茶,然后走到万历身后,轻轻的为其揉捏太阳穴。 她早就得知,今日内阁两位阁老一同觐见万历皇帝,这两位老人家因政事又发生了争执,万历劝了几句,反而引火烧身,被两位老人家联合起来教训了几句...... 万历自讨没趣,心情极差,离开自己平时处理政事的大殿,就奔向郑氏这里,早有她喂熟了的随身太监报信来了。 “还不是因为孙隆这个老东西惹出来的祸事,苏州之乱还没个准信儿,两位阁老又来磨朕,直道皆是矿税之祸,让朕取消各地税监,唉~~见不得朕手里多一两银子!” “陛下,孙公公在江南也不容易,想当年陛下在潜邸时他就跟在身边伺候,如今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宫外奔波,还是功大于过的。” “还是爱妃明事理,朕也是这般想的,于是就替他说了两句好话,可没想到这俩老头儿,又来指责朕不早立国本,实在是岂有此理!” 万历气呼呼的说道,说完还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陛下莫要如此!是臣妾让陛下为难了!” 郑氏一听,手中顿了一下,绕到万历面前,眼中含泪径直跪了下去。 “梦境,这是作甚!” 万历见状急忙将她搀起,爱妃都不叫了,直接叫郑氏的名字。 “妾身能够进宫服侍陛下,又得陛下恩宠,已是上天庇佑,只是妾身福薄,与陛下相遇恨晚,但妾身万万不敢觊觎皇后之位,只是多年来心疼常洵这孩子,因此多次开口央求陛下开恩,可常洵与妾身一般福薄,没有那个命啊!” 郑氏跪地不起悲戚的哭诉起来,不只是为自己,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万历素来不喜皇长子朱常洛,独宠自己的儿子朱常洵,况且朱常洛也不是正宫皇后所出,因此郑氏多年来一直期望、怂恿万历立朱常洵为太子。 可满朝文武,一直极力反对此事,就没几个人赞同或支持朱常洵的。 若是平民百姓,哪怕是巨富之家,即便也分嫡庶长幼,郑氏遇见这种情况,兴许使些手段,还有希望达成心愿,可在皇家,太难了! 过了这么多年,郑氏也是看透了,深知此事无望,今日见万历提及此事,索性把事情说开了。 “梦境,何出此言呐!你我夫妻一体,此事容朕再想想!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万历都坐在地上了,宽慰郑氏。 “妾身不想再让夫君为难了!” 万历与郑氏感情极深,不仅仅是因为郑氏漂亮,更多还是因为郑氏的性格,就说彼此间的称呼,皇宫大内哪个嫔妃敢称他夫君,只有郑氏,才与他有一种真正夫妻之间的感情。 刚进宫时,郑氏性格落落大方,但也有俏皮的一面,与他相处时不唯唯诺诺,不仅对他极好,遇事宽慰他,甚至帮他出谋划策,更甚至敢在他犯错时斥责他,让万历眼前一亮,心中情根深种。 这不怪万历,他自幼被张居正以及生母李太后压制,管教极严,甚至一度被亲生母亲威胁废去皇位,那时在宫中所有宫女太监都对他规规矩矩的,却没什么威严。 在郑氏入宫后,万历才发现天下有如此有趣,又真心对他好的人,自然满心欢喜,加倍宠爱。 因此万历皇帝是真的想立郑氏的儿子朱常洵为太子,为此常年冷落皇长子朱常洛,对其不闻不问,以至于堂堂皇长子,十三岁了竟然没读书,简直是天下奇闻! “外廷逼迫陛下日甚,臣妾知道陛下心系我们母子,但臣妾如今想明白了,常洵做个闲散王爷也好,省的像陛下这般劳心劳力,被朝臣搅得终日不得安宁!” “这......” 万历有点不太确定郑氏的想法了,他有点怕,怕这是在试探他,就如同普通人一样,他也惧内...... 况且,他真的有些疲了,为了立储,他与朝臣争了十余年,不上朝也是有此原因,眼下自己的爱妃竟然妥协退让了,他真的有些意动! 而且,常洵这孩子好是好,但是做储君? 唉~~一言难尽! “这都是臣妾的心里话,陛下莫要疑心。” “爱妃先起来,待朱阁老查明苏州之乱后,立储之事朕会再仔细思量!” 郑氏心中一叹,明白自己的夫君已经有了主意,告罪起身,服侍万历歇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招试探 苏州知府衙门。 新晋阁老朱赓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闭目养神,苏州府众官分左右而坐,没有人开口说话。 刚刚提审了葛成,朱阁老还是很满意的,此贼首倒也光棍儿,在堂上没有胡乱说话,只道是税吏欺压瓜农太甚,自己看不过眼,出手阻拦,没想到引起百姓同仇敌忾,这才失手打死了税吏。 至于之后的,不过是城内百姓受税吏剥削日甚,听闻有义士惩戒税吏,纷纷自发向其聚拢,葛成一时头脑发热,这才引发了织工围堵税吏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葛成也不傻,一概不谈,甚至对围堵苏杭织造孙公公宅子的事情避而不提,也不知是受人指点,还是胸有盘算。 朱阁老也松了一口气,此事能控制住范围就好,至于葛成,自己上奏时兴许应该保其一命,毕竟这纷乱都是矿税引起的,陛下若是因为此案,能召回各地税监就最好不过了! 孙隆那里也好说,被围了宅子而已,又不是被烧了,现在还能住人,若是不知轻重的揪着葛成不放,到时别怪自己铁面无私惩戒阉竖! 不过想来孙隆应该不至于那么不知好歹。 朱阁老正闭目思索呢,打算就此结案回京师,毕竟身为阁老,总在外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偏偏这时,有人出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朱阁老!下官以为此案另有蹊跷,这刁民葛成蓄意隐瞒案情,理当用刑让此獠开口!” “哦?你是~~~?” 朱阁老嘴皮子抖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向说话之人,开口故意问道。 “金庭公,此人乃苏州府同知张之文张大人。” 见张之文涨红着脸,尴尬着没回话,朱燮元开口介绍道。 朱阁老自然认得此人,同知仅在知府之下,他来苏州这些日子也见过好几次了,怎么能不认得。 这样开口,分明是表达不满。 “哦~原来是张同知,不知张大人有何高见?!” “下官不敢!”张之文红着脸起身施礼,有些进退两难,最后一咬牙,直接说道:“朱阁老,下官忝为苏州府同知,对本府颇为了解,此次织工作乱,分明是有心人躲在幕后,意图不明,不可不查啊!” “这倒是奇了!呵呵~织工作乱为首者已招供,却与张大人刚刚所述完全不同,不知张大人有何线索?” “朱阁老,作乱织工在葛成的带领下,围殴税吏,致数十税吏枉死!又围堵孙公公之宅邸,最后竟然攻破宅邸,试图抓捕孙公公,这分明是藐视我大明,这是要造反呐!” 好家伙,张同知一句话,把死了的十几个税吏,直接说成数十个...... “此外,下官查明这葛成乃是常氏布庄的织工,这常氏布庄的东家,事后竟然送巨资给葛成家眷,分明是做贼心虚啊!” “张大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造反?!按张大人所讲,既然敢造反,那何必浪费银钱,直接杀人灭口岂不是更方便!” 不等朱阁老说话,朱燮元直接开口道,本来他以为这事算结束了,张之文这么一闹,弄成造反这种掉脑袋的大案,岂不是说他任苏州知府期间不称职! “知府大人,下官......” “别,本官已经离任,不是苏州知府了!” “呃......朱大人,下官也不过是据实而论,一心为国,并无他意!” 说来也是,朱燮元这倒霉催的,好好的升职加薪,现在弄得许久不能上任,心里本来就有气,张之文又想把事情搞大,他哪里能不炸毛。 还有就是,新任知府为了避祸,慢慢悠悠的不肯进苏州府境内,直到听闻朱赓到了苏州城,这才匆匆忙忙的赶路,最后比朱阁老还晚到一天! 朱阁老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下令命其原地待命,知府也不打算让他当了,连夜上折,加急送往京师,严词弹劾这位新任知府,奏折里就差明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当朝阁老与一个四品知府孰轻孰重? 可想而知,这位新任知府不管是谁的人,都甭想接任了,最好的下场就是调往他地,惨点的,靠山不够硬的,兴许仕途就走完了...... “既然张同知有异议,本阁自然不能草率,前几日老夫已请孙公公回苏州协查此案,至于常氏布庄~~”朱阁老话语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将布庄查封,将其东家押入......命锦衣卫将其圈禁家中,非本阁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下官谨遵朱阁老之令!” 朱赓快速的下令,张同知虽然不满意常氏布庄东家的处置方法,但也不能再横加置喙,只好与众官一样,齐声遵命后告退。 朱燮元与众人一起退了出来,这里原本是他办公的地方,但朱阁老来了,当然要把最好的地方让出来。 苏州府新任知府到任之前,各项事务还需要朱燮元这位离任知府操持,出门后张之文在他身后。 “张大人,如今府内诸事还需你多留心呀!” “下官不敢,这苏州府还是离不开朱大人的。” “哪里哪里,此案过后,这苏州府指不定将来就由张大人做主了。” “朱大人说笑了!” “呵呵~张大人此刻倒有自知之明,莫要被猪油蒙了心,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 “哈哈哈~~~” 朱燮元大笑而去,此时两人已是不同立场,自然无需再留脸面,于是不欢而散。 姜府。 姜父最近没有四处访友,一家人吃完午饭,饭后小憩,其乐融融,姜父喝着茶,大姐正陪着小妹玩耍,姜毅则是陪在姜母身边,陪姜母做女红...... “毅儿,你瞧为娘做的这冬衣如何?” “恩~~好看!”姜毅敷衍道。 “听说宁波府比苏州府要冷许多,也不知道嫣儿穿为娘做的衣裳会不会冷。” “娘~宁波府应该比咱们这里暖和一些。” “胡说,上次嫣儿还说那边很冷的,想留在苏州,为娘这才做了这冬衣,打算过些日子送过去。” “娘亲说的是,宁波很冷!” 不管如何,不要和女人争辩,何况是亲娘! 再说了,现在不是小冰河时期嘛,苏州秋冬季节比以前冷,宁波自然也不见得比苏州暖和。 恩~~ 娘说的都对...... 姜毅暗自催眠自己。 “对了,你大姐最近怎么回事儿?怎么总是神思不属的?” “娘说的对!” “嗯???” 姜母语气升高,姜毅立马反应过来。 “娘,你说的对——不过,孩儿也不清楚啊~” “你这孩子!” 姜毅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朋友与大姐看对眼了吧...... “老夫人,你慢点,别摔着喽!”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福伯的声音,听着很急,接着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人未达,声先至。 “妤兰,贤婿,你们快救救你三叔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浮现 “三婶儿,你这是怎的了?” 姜母被三婶的哀嚎吓了一跳,老家话都说出来了,这是姜毅自动翻译过来的意思……. “来了一堆官兵,就把家里围了,又把你三叔关了起来,我求了一阵儿才出府,妤兰一定要救你三叔啊!” 三婶说话带着哭腔,乱了阵脚,也没说明白。 倒把灵儿吓着了,见平时对自己不错的三姥姥这般样子,也跟着哭了。 姜母见状连忙让大姐带着灵儿回房去。 姜毅父子则是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大概猜测。 问了半天,姜毅只知道三姥爷常威的宅子被官兵围了起来,还有布庄那里也有伙计来报铺子被封了,再就是常威本人被软禁了,其他的,为何封的铺子,常威为何被软禁的缘由,一问三不知....... “爹,是不是葛成那边出了问题?” 姜毅走到姜父旁边,轻声问道。 “不急,等人来!” 姜毅顿时明白,父亲这是等人来送信儿,可他有点怕事态发展的超乎父亲的想象。 好在没有那么糟,没过多久,福伯禀报有人来府里拜见姜父。 姜父安慰了三婶两句,起身去会客厅,姜毅也跟了过去。 到了地方一看,还是熟人,贺宇正在厅里喝着茶,只不过身上没穿官服。 “卑职见过仲文先生!” 贺宇见主人到了,连忙放下茶杯,与姜父见礼后再对姜毅点头示意。 “贺大人这是?” “仲文先生,今日在府衙,张同知以常东家送葛成家眷大笔钱财为由,有意诬陷常东家为织工之乱的幕后主使,朱阁老无奈,当堂下令锦衣卫将常氏布庄封禁,且将常东家软禁家中,王大人命卑职来仲文先生府上说明此事缘由。” “原来如此,史可兄有心了,此行辛苦贺大人了!” 姜父这才明白,为何常家被围了,三婶还能出来求救。 “哪里!”贺宇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仲文先生,卑职过来前,大人说张同知只不过是一个马前卒,必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只不过,常东家此举确实有不妥之处,因此,大人劝先生早做打算。” 姜父沉思,暗自琢磨背后之人。 “贺大人,可知道谁是幕后之人?” 姜毅却直接开口问了。 “现在还未查清楚,不过,大人说应该是南京来的人!” “永盛明白,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定登门拜谢!”姜父开口感谢道。 “仲文先生客气了,卑职还有公务在身,就此告退了。” 姜家父子把身着便装的贺宇送到大门附近,没出门,省的被有心人察觉,然后回到了书房。 “爹,是不是冲着玻璃来的?” 姜毅觉得常家,或者说姜常两家有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唯有玻璃制品了! “应该是了。” “之前卖配方,我们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姜毅嘀咕道,“王世叔既然说是南京的人,那应该差不了,是有人不满我们姜家把持南直隶的营生了?” “我儿所想,倒也有条有理。”姜父抚须颔首。 姜毅:“......” 这都什么时候了,父亲还有考校他的心思! “呵呵~莫要心急,既然此人出招了,那肯定还有后续,若是图谋玻璃配方,自然会浮出水面,届时为父倒要瞧瞧,哪个敢图谋我姜家的产业!” 姜父说的霸气,貌似心中丝毫不惧对方。 “爹,对方既然敢图谋玻璃配方,必然是颇有来头,不可轻视啊。” 姜毅劝道,其实他不想说这话的,但真怕姜父疏忽大意,被人有机可乘。 “呵呵,放心,为父这就送信去南京,请人探查一番,还有,你两位老师也不能闲着,为父这就写信,请他们出手帮忙。” 姜父说到就做,随即让姜毅给他研磨。 师生一体,姜毅知道,他的两位老师绝不会袖手旁观。 苏州城内,一处窄小巷子内。 一人带着两个随从在巷子里走着,见巷子内有些脏乱,有些嫌弃的皱皱眉头,走到巷子尽头,随从上前轻轻叩门。 不一会儿,就有人开门探出脑袋,见到来人,也没说话,就打开门迎了进去。 刚坐下喝口茶,就有脚步声传来,进门就哈哈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张大人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呀!” 此人分明是苏州同知,张之文。 “吕先生倒是洒脱,竟然住在这里。”张之文挑刺道。 “哈哈~吕某不过一介下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这位吕先生也不介意,直言自己只是一个下人,此人名叫吕文,来苏州后刻意结交张同知。 “吕先生过谦了,先生做得大事,又得贵人看重,何必以下人自称!” “呵呵~张大人谬赞了,吕某再如何,也不过是替人办事,比不得张大人位高权重啊!” 两人言语间你来我往,吕文竟然丝毫不客气,自比张同知。 “言归正传,今日在府衙,张某已将常家顶了上去,为此甚至得罪了朱阁老!” “一个新晋阁老罢了,还不是跑腿办事的,张大人莫慌。” 张同知举起茶杯,瞥了吕文一眼,没喝,不停的吹气。 吕文起先没在意,也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见张同知还在那里吹气,这才恍然。 这张之文分明是暗讽自己好大的口气! 吕文有些羞恼,虽说自己夸张了一些,但那朱阁老也管不到自己......自己的主子头上,所以,何须畏惧于他! 张同知见吕文脸上变了颜色,这才喝口茶水,然后默不作声。 片刻后,吕文也平复了情绪,两人对坐,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他没忍住。 “吕某口不择言,让张大人见笑了!” “吕先生知道就好!” 吕文差点儿又没绷住,脸色变换,这才压下心中怒意。 “吕某已将此间之事禀告贵人,贵人对张大人赞不绝口,言道日后必有重谢!” “今日朱阁老面露不豫,本官已是尽力,至于之后的事情,本官就帮不上了。” “事已至此,张大人莫非想反悔?!”吕文急道。 “反悔什么?本官欲查明织工作乱的幕后之人,为此不惜得罪上官及同僚,一心报效朝廷,有何后悔之处?!” 吕文:“......” 特喵的,这帮人当真无耻! 自己是不是因为做不到这点,这才科场屡屡失利?! 即便办事再得力又有何用,自己还不是沦落为主子的下人。 吕文有些怀疑自己,甚至怀疑自己的努力方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毁谤啊~~ 吕文顾不得怀疑人生,因为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不然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与张大人结识以来,深知大人为国之心,吕某深感敬佩,不然也不会将偶得消息告知大人,这常家与姜家乃是姻亲,说姜家对此事毫不知情,那真是掩耳盗铃了!” “吕先生真乃义士也!” 张之文说完,手里不停的把玩随身的玉佩。 吕文:“......” “若此事办成,贵人必会在南京吏部为大人走动,过不了多久,指不定这苏州知府之位就是张大人的了,再不济也可以高升,回南都养望,一旦朝堂有空缺,张大人......” “呼~~吧唧吧唧,呸!” 张之文喝了口茶,貌似嘴里进了茶叶,吧唧了两下嘴巴,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张大人??” 吕文面露不满,看着张之文。 “哦?吕先生何事?” “事成之后,贵人保证大人高升!”吕文斩钉截铁的说道。 “呵呵~本官年事已高,没几年就要乞老致仕了,高不高升的,随缘吧!” 张之文不动神色,暗地里不停的腹诽,这吕文看着像是个能成事儿的,怎么竟是满肚子草包! 自己高中之时已年过而立,为官十数载,现在不过是一府同知,要升早升上去了,还能等到现在? 更何况,对面的主子又不能直接给自己升官,就算帮忙走动了,升上去了又如何? 朝堂各部缺额还少吗?何时见陛下痛快的让人补上来过? 这吕文自己读书读傻了,还真当天下人读书人都与他一样了! “配方!事成之后,老夫要一份!” 张之文说道,不与吕文兜圈子了。 “这......” 吕文迟疑了,这个主他做不了。 “怎么?本官不过是要一份配方而已,何况本官祖籍北地,又不在江南,与先生身后之人无利益之争!” 你知道配方有多贵吗?! 吕文恨得牙痒痒,当初他听主子说姜家卖配方所得近十万两,眼睛都瞪红了。 虽然这是主子估算的,实际银两可能比这少,但也让他嫉妒坏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实际银两比他的主子估算的还多! “好!吕某替贵人应下了。” “当真?”张之文有些不信他。 “张大人,吕某在贵人身边还有些许脸面,这事儿还是能做主的!” “哈哈哈~~吕先生有魄力,难怪贵人将此事交给先生。”张之文不怕对方赖账。 “哈哈~大人谬赞了。” 吕文心里在滴血,若不是往返苏州时间太久,他怎么会答应此事。 不过没办法,送出去一份配方,主子即便不快,自己最多也就是将功补过。 可若是回南京请示贵人,导致错失良机,那就不是功过的问题了,主子不得扒了他的皮! 这玻璃风靡大江南北,你当贵人没下过心思? 可贵人刚要下手时,姜家竟然把配方卖了出去! 卖就卖吧,姜家竟然还守着南直隶的生意,把最大的那块肉留给了自己。 这些购买配方的,哪个不是视若珍宝,想从他们那里入手? 想都不要想! 更何况,这几家谁都不是好惹的。 至于再向姜家出手? 贵人抹不开面子啊,其他几家都花钱买了,他再出手谋夺,想要空手套白狼,岂不是失了身份! 最重要的是,姜家也不太好惹啊! 吕文暗暗想到,姜家没卖之前还好说,利益巨大,哪怕为此不惜与姜家大动干戈,甚至不死不休。 可配方卖了,贵人反而不会再这么做了。 这次苏州织工作乱,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与姜家有亲的常家牵扯了进去,谋夺配方的良机千载难逢,这才有了他吕文的苏州之行。 事情谈成,两人又热络起来,吕文说晚上找个酒楼畅饮,张之文以还有要事为由婉拒了,又闲谈了一阵,张同知这才告辞离开。 第二日一早,常威就被带到了知府衙门,孙公公虽然还没到苏州,但朱阁老等不及了,要亲自先审一遍。 朱阁老安坐堂上,今天他可以过一把地方父母官的瘾了,他是翰林出身,几乎没做过地方官,小时候偶尔躲在当知州的父亲后面,隔着墙壁,过过耳瘾。 左右两侧加了一些椅子给朱燮元、张之文等人,另外,锦衣卫的王名世也赫然在座。 常威被带上来时,心底有些慌乱,但面上还算沉得住气,不动声色,至少显得很有底气。 “堂下何人?” “学生常威,见过诸位大人!”常威回道。 众人:......你这老么咔哧眼的也是读书人?? “你是?”朱阁老不太确定的问道。 “学生惭愧,是国子监的监生。” 哦~~~例监...... 众人松了口气。 “恩~~既然是监生,那就起来说话吧!”朱阁老砸吧一下嘴,有点腻歪的说道。 “多谢大人!” 常威谢道,合着这家伙进来后是跪着的...... “传你来,可知所为何事?” “大人,学生冤枉呐,一家人正吃着饭呢,就被官兵围了宅子,学生还没吃完呢,就被这些丘八圈禁起来,实在不知犯了哪条大明律了啊!” “咳~~” 王名世忍不住了,好端端的被人叫做丘八,哪个当兵的也不会高兴。 “常威不得无礼,此乃当朝朱阁老,问你话就好好答着!”朱燮元也出声斥道。 “原来是朱阁老,怪不得学生一见到您老人家就觉得气势非凡,学生竟然有幸见到我大明柱国,实乃三生有幸啊!以后回太原府常家祖宅,祭拜先祖时一定要告诉各位祖宗啊!” 常威表情夸张,看样子恨不得现在就遥祭先祖。 太原府常家? 张同知很无语,他之前只听说常家也是北地来的,但没深究,可没想到和太原府的常家有关啊,虽然现在单独一个常家算不得什么,可这帮山西人很抱团,若不能定成铁案,将来也是隐患。 何况常家在江南也不是没有根基,这不还有亲家呢...... “今日本官传你来,是因有人举报你与葛成勾结,暗中煽动城内织工作乱,对此你可认罪?” 朱阁老才不管你是常家还是短家的,直接开口问道。 “冤枉呐~~朱阁老,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学生家里在江南的生意,丝绸也占了大头,煽动织工作乱有什么好处,学生也损失不小啊!” “可葛成是你布庄的织工!” 张同知插嘴问道,再次引起了朱阁老的不满,可他现在顾不得了。 “这位大人,葛成是学生布庄的织工,可他也仅仅是在学生这里做工啊!” “可是葛成已招供......”张之文还没说完,就听见常威大呼。 “大人!葛老头毁谤我啊!他毁谤我啊!学生要告他毁谤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土豪攻略 “啪!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朱阁老一拍惊堂木,呵斥道。 “朱阁老,学生冤枉呀!学生平日里待那葛老头不薄,他怎能胡乱攀咬人,亏学生看他不易,还给他家里送了些银两度日,此人怎能如此恶毒?学生要与其对质!” 常威又跪在地上,就差哭天抹地了。 众人无语,张同知面红耳赤,不敢说话,朱阁老更是气坏了! 诈供不成,又不能真把人带上来对质,因为葛成的供词根本与常威无关,这叫朱阁老接下来如何审下去? 暗恨张之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张之文眼珠乱转,突然又有了主意。 “朱阁老,这常威言语不实,理当用刑!” “这位大人,你不能血口喷人呐!” “哦?张大人若是有证据,本官允你直接审这常威。” 朱赓知道张同知不尽全力是不会罢休的,索性让他直接审问。 “多谢朱阁老,下官僭越了。常威,本官问你,你在葛成抓捕入狱后,给其家眷送了银两度日?” 张同知摸着胡子,胸有成竹的问道。 “回张大人,没错啊。” “送了多少银钱?” “二百两,还有一些米面油。” “整整二百两白银,你可知我苏州城内百姓,一年所用几何?你管这些叫度日?你分明是别有用心!” 张之文一脸得意的喝道,其他人也是点点头,这常威送的实在太多了,确实有蹊跷! “可是......”常威有些委屈,“大人,这不多啊,学生家里一年的用度,相比这些二十倍不止,二百两银子而已——很多吗?!” 众官:“......” 二百两银子而已,很多吗? 不少了啊! 可常威说他府里一年用度不止四五千两! 相比起来,二百两真的很多吗? 太少了! 众人又是点点头,连张之文都一样...... 随即众人有些尴尬,说起一年用度,在座之人恐怕没有一个比的上这铜臭商贾。 “这葛老头在布庄里仗着自己有些真本事,平时就敢对学生吹胡子瞪眼睛的,学生来江南不久,没什么得力的人手,也就忍了,后来见他做事干练,捏着鼻子想与他定个长工,为此学生甚至还寻了一处靠近布庄的宅子,打算送给他,没想到此人如此恶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常威继续吐槽道。 送宅子?这年头织工这么吃香吗? 众官狐疑,他们根本不了解技术人员的重要性! 就像姜家玻璃作坊,知道配方,制作方法的都是姜家人,这两年工资加上各种分红、奖励,基本上都是小富之家了。 而且也不是没有人挖墙脚,好在玻璃作坊待遇不错,姜氏一族比较团结,没人胳膊肘往外拐! “可常东家你应当知道,二百两银子对城内普通织工来讲,足够十年支用,这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那依张大人所讲,学生该送多少?” “恩?现在是本官审你!” “可能二百两在张大人眼里太多了!可让学生送几十两出去,实在拿不出手啊,若是日后叫苏州各家知道了,岂不是让人笑话学生一毛不拔!” “你!” 张同知气极,本来抓常威就有些“莫须有”的意味,现在被他这般一顿胡搅蛮缠,更难给他定罪了。 张同知对这种豪无人性的辩解很是郁闷,因为世风如此,这些富商千奇百怪的各种攀比,他见得也不少! “好了!常威,此案尚未查明,你与葛成的关系也是如此,本官姑且信你,但你仍需在府中禁足。” “啊?学生谨遵朱阁老之令!” 常威以为过关了,谁知还要被禁足,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点头认命。 离开公堂,出了府衙,常威被小风一吹,后背凉飕飕的,这才发觉后背出了一身白毛汗。 想想公堂上的情况,犹自庆幸不已。 还是妤兰命好啊,夫君和儿子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姜毅这孩子的土豪攻略,简直太适合自己了! 何况,自己本来就没错啊,除非失心疯了才会参合这种事情。 老子也就是一时心软,才跑去给人送钱,平白惹了一身晦气! 再说了,封口费?二百两银子哪里拿得出手! 再就是,封口哪里有灭口好使...... 常威想到这里,突然一哆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可怕的想法。 抛开心中杂念,跟着锦衣卫回了家,还是被单独关着,好在这帮官差不禁止他夫人来探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府衙公堂的状况告诉贤侄女婿父子,自己脱身都靠他们了! 实际上,等常威到家的时候,公堂上的事情,姜家父子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贤弟,今日之事,愚兄感激不尽,日后必定登门拜谢!” “仲文兄客气了!今日公堂上也就是张大人有些咄咄逼人,其他人大多默不作声,可小弟也不敢保证这些人有没有其他心思,兄长还是小心为上!” “劳贤弟费心了!” “呵呵~兄长哪里的话!天色已晚,小弟这就告辞了。” “我送送贤弟!” “兄长留步,莫要客气。” 姜父将人送到大门口,见车驾走远了,这才转身回来。 此人来姜家这期间,姜毅就捞着说两句话,一句问安,一句告别...... “毅儿,你怎么看?” 姜毅:我一直站着看的,站的腿都麻了...... “爹,你门路真广!” “恩?呵呵,你吴世叔是苏州府的通判,壬辰科的进士,那时为父还在朝中,遇事顺手帮了他一把,没想到他至今都记得,后来到了苏州为官,一直与为父交好。” 壬辰科进士? 姜毅暗中掐指一算,恩~万历二十年,如今过了九年,才是一府推官,恩,正六品,升官很慢啊...... 应该是三甲末尾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亲爹辞官时也不过是五品郎中而已,当初还是翰林出身,这升官速度算快还是慢? “毅儿?” 姜父见他半天没吭声,有点奇怪,若是知道自己儿子心中怀疑他,恐怕家法在所难免。 “爹,这张同知什么来路,这是想升官呢,还是想顺手发财呢?” “张同知?说不好,不过此人比为父还早一科,想借此案试图升迁,也不是不可能。” 万历五年的进士?到现在才是五品同知? 大明升官这么难么? 第一百二十章 翻墙上瘾 姜父考校了姜毅半天,才放他回去,在姜父看来,此案波及不到自家,最多也就是常三爷吃点亏,遭点罪,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姜毅却认为此案葛成是关键,而且他信不过此人,若是此人最后反咬一口,诬陷姜家是幕后主使,最后姜家即便能自证清白,恐怕也要脱一层皮,不能妇人之仁,应该早做打算。 姜父却不这么认为,坚定即便葛成诬陷姜家,也不可能凭他一面之词,就定了姜家的罪,形势没有那么严峻,而且姜家不是那么容易倒的! 父子俩因为这个分歧,多少有点气闷,于是各自回房休息。 不过父子俩有一点是认同的,就是要揪出暗谋姜家的人,抓出来碾死,碾不死就记着,终归要报了这仇! 姜毅回房没多久,就听阿峰来报,周顺昌这浓眉大眼的“混账”又来了...... “见过周兄~哦,王兄也在,今儿怎的一起来了?” “姜贤弟,表弟今日到愚兄家里,言道贵府可能有了麻烦,若有麻烦,愚兄绝不袖手旁观!” “哦?两位兄长如何得知的?” 姜毅也不避讳,毕竟人都上门要帮忙了。 “呃~~姜兄弟,我就是听人随口一说,没想到表哥他非要来你这里......” 王耀有些无奈,姜家的事情他也是回苏州刚刚耳闻,还想着今天抽时间来瞧瞧,可他进周家没半柱香的时间,茶都没喝一口,不过是透露了一点口风,就被自己表哥心急火燎的拽到姜家了。 “呵呵~没想到外面传的这么快!” “果真?!姜兄弟你家铺子真被封了?” “不是小弟家里的铺子,不过也有关系,是我外祖父那边在苏州的铺子!” “原来如此!?” 王耀刚回苏州城,就听外边传姜家的铺子被锦衣卫封了,还有说连府邸都被封了,可到了姜家一看,周围连苍蝇都没一只,他只以为是谣传,却没想到还真与姜家有关。 现在知道是常家铺子被封了,倒也不意外,毕竟之前就知道了,那作乱的头领葛成是常家的织工。 “现在有人诬陷我三姥爷是幕后之人,暗中支持葛成作乱,甚至想拉我姜家入局!” “什么?!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胡乱构陷贤弟一家,简直丧心病狂!狗娘养的,莫要被周某知道是谁!”周顺昌气极,发狠道。 王耀诧异的看着自己表哥,从小到大,他何时见表哥这么愤怒过,连市井脏话都飚出来了! “周兄息怒,这等宵小自然是躲在暗处,小弟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绝不会让他得逞!” 姜毅有些欣慰的劝道,只是心里怀疑周顺昌是不是怕自家被诬陷,影响到他与大姐,才这么愤怒的...... 不过,就算是这个原因,起码也说明他把姜家当成了一家人,不然何必如此动怒! “贤弟,愚兄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有用处,尽管吩咐,愚兄绝不推脱!” “没错!姜兄弟,需要我出力的,尽管说!”王耀也是拍着胸脯说道。 “多谢两位兄长!” 安抚住义愤填膺的两人,三人又聊了许久,这才送二人离开。 吃过晚饭后,姜毅在自己的书房坐着看了一阵儿闲书,虽然天色已晚,但他无心睡眠。 笃笃笃~ “少爷!”萝儿轻轻敲门唤道。 “进来吧!” “少爷!王大人来了!”萝儿的语气有点怪。 “哈哈哈~姜兄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王大哥,你这是?” 来的人赫然是王山。 姜毅暗道这么晚了,莫非有什么突发状况? “少爷!王大人他...他是翻墙进来的!奴婢都要被吓死了!” 姜毅:“......” 王山:“嘿嘿~~” 萝儿是真被吓坏了,王山翻墙进来时,正好她在院中,萝儿见有人翻墙,吓的不行,待反应过来要高喊示警时,被身手利索的王山制止住了,这才有萝儿告状的一幕。 “这么晚了,王大哥翻墙进来莫非有急事?” “倒是不急!” 那你翻墙进来作甚! “嘿嘿,姜兄弟莫恼,一会儿还有人要来,恩~~也是翻墙进来!”见姜毅有些不悦,王山急忙又道。 “......”姜毅无语,“萝儿,你先下去,明儿让福伯把外墙扒了,重砌一堵墙,要一丈高,墙顶装些碎玻璃!” 怎的,我家墙就那么好翻? 明儿就把墙扒了,重新砌一堵高墙。 “少爷,不如再放些刀片上去!”萝儿跟着出主意。 “刀片不要钱啊?风吹日晒的还容易生锈,玻璃碎片多好,让作坊随时送来,碎玻璃扎人还不容易愈合!” “是,少爷,奴婢这就去找清荷姐!” 萝儿说完,兴冲冲的出去了。 “......” 这回轮到王山无语了。 “王兄,府里外墙太矮了,什么人都能翻进来,小弟这可不是在防你!” “哎~~我错了还不行!”王山求饶,然后说道:“不过姜兄弟这个法子不错,回头我让人弄些碎玻璃放在墙头!” 王山念头转的很快,瞬间就发现碎玻璃的用法不错,对付一些翻墙的蟊贼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王兄若是要做,不妨把碎玻璃弄的隐蔽些,墙头弄个反斜面,就是在墙外看不着的那种!” “高!实在是高!” 王山冲他竖起大拇指,佩服至极,按姜兄弟以前的说法,这就是高阶用法啊! 想想今后若是有人敢偷偷翻自己的宅子,一个不注意,手搭上墙头就扎几个窟窿眼儿,岂不是比有人巡夜还靠谱! 这法子还要与叔父讲讲,今后锦衣卫衙门也这般! 姜毅的一番话直接让锦衣卫衙门多了一道安防措施! “不扯了,王大哥大晚上的翻墙进来,究竟有何要事?” “嘿~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孙公公想再见姜兄弟一面,兄弟我实在无法,这才过来先探个路。” “孙公公?好端端的见小弟作甚?” “不晓得,孙公公这次来苏州是应朱阁老所请,但今日瞒着人进城的!进城之后遣人来寻我,托我给姜兄弟传个话!” “哦?” 姜毅很疑惑,他想不明白,这孙公公来做什么,就算与姜家有关,不应该来见父亲的嘛~ “我看孙公公的样子,倒不像什么坏事。” 就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姜毅挠挠头,这老太监做事莫名其妙啊,无奈之下,只好将阿峰唤了过来,吩咐下去今晚可能发生的事情,之后与王山大眼瞪小眼,傻乎乎的等着...... 好在没过多久,终于有了动静儿。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敲竹杠? 阿峰进来通报消息,姜毅与王山两人出来迎接这位翻墙的老太监。 这次翻墙可不是当时那么窘迫了,只见阿峰安排的好几个护院在附近守着,墙内已经进来两个大汉,正靠墙站着当人梯,墙上的人背着一位老者,正踩着两人下来,而背上的人正是孙公公。 姜毅看着这个画面,有点滑稽,也有点无奈,想着重新砌墙的时候,是不是要留一扇小门了...... “学生见过孙公公!” “哈哈~~老夫一大把年纪如此行径,倒让姜公子见笑了!不过,故地重游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老太监嘴里说着谦辞,但表情丝毫没有惭愧,反而隐隐有一丝兴奋。 “孙公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姜毅只能客套着,说完引孙隆走向书房。 “姜公子这书房的布置倒是与时下不同,倒是看起来更舒心!” 三人坐好,寒暄了一阵儿,孙公公喝了一口茶,靠着椅背看了看书房四周,他上次也没心情注意这些,软软的坐垫和靠背,让他的老骨头不会硌得慌。 “孙公公谬赞了,学生懒惰,于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不知孙公公此番前来......?” “呵呵~姜公子快人快语!也罢,老夫也就直说了!” 孙公公看了一眼姜毅笑道:“老夫得朱阁老之命,一同协查苏州织工作乱之事,且信中言道已抓捕这些刁民的幕后首领,可老夫听闻此事与姜常两家有关?” 王山见孙隆隐有问责之意,心中老大不高兴,自己费心费力,可不是让这老太监来刁难自己兄弟的。 何况孙隆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是他的上官,于是便要开口说话,却被姜毅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今日听家父之言,朱阁老尚未定我那三姥爷的罪,其中曲折学生也不甚了解,但此案不说我姜家,与常家也是无关,不知孙公公此话从何而来?” “嘿~咱家也是听人所讲,毕竟咱家被这些刁民围困,为了逃命甚至连宅子都弃了,当日之落魄,想必姜公子也是清楚的!” “当日之事,还是多亏了王大人尽心护持,学生不过是举手之劳!”姜毅暗点是王山和自己救了他一次。 “呵呵~咱家自然记得!” 孙公公人老成精,瞬间明白姜毅的意思,眼珠一转,又开口说道:“不过兹事体大,该查还是要查的,况且,苏州城内织工作乱,如今这税也是无处可收,年关将至,咱家也无法向万岁爷交代啊!” 姜毅眉头微皱,暗道这老太监是敲竹杠来了? “孙公公,仅仅因为我那三姥爷给葛成家里送些银两度日,以此来定罪?显然不合常理,亦不足以为证,此外,学生还有些许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苏州之事,个中缘由孙公公想必一清二楚,学生说句不中听的话,此案无凭无据,若是贸然扩大范围追查下去,首当其冲的还是孙公公你啊!” “哦??”孙公公瞥了他一眼。 “孙公公,御下无方总比官逼民反要好吧~~” “好胆!”孙公公怒极,一拍桌子喝道,“姜公子是在威胁咱家?!” “孙公公莫要动怒,姜兄弟并非此意,此乃苏州府张同知所言!” 王山见两边僵了,连忙开口给张之文泼脏水,缓和眼下紧张的气氛,心里不禁暗道早知这样,他才不会在中间牵桥搭线。 “张之文?” 孙公公疑惑道,他刚到苏州,还不知道是谁在主张继续追查下去。 “没错!张同知竭力要求详查此案,常家之事也是张大人查出来的!”王山道。 说起来也不算是诬陷张之文,毕竟确实是他力主坐实常家的罪过。 “不论常家,对孙公公来讲,此案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税银,学生倒是有些想法......” “好一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姜公子果然大才!”孙公公语气也缓和下来,然后有些感兴趣的问道:“姜公子可有良策?若是可行,老夫今后必报此恩!” “孙公公言重了,不过是学生的胡思乱想,请公公参详一二而已!” 姜毅谦虚一下,见孙公公有兴致,便继续讲道。 “自今上遣内廷四处收税以来,不说官逼民反,却也是民怨沸腾,何也?”姜毅顿了一下,“一来各地税监为了完成任务,指着某家就道其宅子、祖坟下面有矿要缴税,手段龌龊,银子没收上来多少,名声却臭的要命!” 孙公公和王山两人闻言点点头,这种事情他们没少听过,孙公公手下的税吏甚至也做过。 “就说此次织工之乱吧,学生听闻那葛成查抄税吏家宅,散给城内穷困百姓的银两,足足有数万两,而这不过是十数名税吏而已,学生不信他们之前就家底丰厚!” “呵呵~~” 孙公公尴尬的点点头,每次想到这件事情,他都想把这些税吏拉出来再杀一遍...... 这些税吏他能不知道,都是招来的一些地痞无赖,在这之前他们哪有什么家产,还不是截下来的税银! 暗道这本应该都是咱家的,若是在咱家手里,往后几年都不用愁如何向万岁爷交代了! 老太监入宫极早,家里本就没什么人了,对万历皇帝还是很有感情的,老了别无他求,反而开始重视自己的名声,所以就算自己贪点,还真没有手下税吏这么猖狂! 毕竟这些年在杭州修各处景致也要钱不是~~~ “所以城内百姓素来对税吏深恶痛绝,恰逢税吏刁难瓜农,被心有正气的百姓撞见,反而丢了性命,进而引发织工之乱,最后有些人还想把罪责扣在公公头上!” “简直是岂有此理,老夫为万岁爷分忧,何错之有!” “但张同知不这么认为啊~~” 姜毅又给张之文上了个眼药...... “所以,一番折腾下去,税银没收上来几两,百姓又视如虎狼,各地官员也是阳奉阴违,何苦来哉!” “唉~~姜公子懂老夫啊,咱家心里苦哇~~~” 姜毅一番话说到孙公公心坎儿里了,差点儿把孙公公说哭了,王山见状是哭笑不得。 “还请姜公子教我!” 老太监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开口求道。 “不敢!学生的法子,也不太成熟,用与不用,还请公公斟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公公费尽心思,在百姓身上能收上来几个税银,我江南富庶,商旅比比皆是,随便收点也比现下强得多。” “商税??呵呵~~姜公子怕是嫌老夫活的久了......” 孙公公还以为姜毅有什么好法子呢,刚听一句话就没了兴致,年轻人就是不靠谱啊! 这年头,朝廷都收不上来,他又怎么可能做成,何况,自建国以来商税基本是三十税一,即便收又能收几两银子,还不够折腾的。 王山不太懂两人说的,有些无聊的靠在椅背上养神。 “商税?学生说的可不是商税,学生把这些唤做城市管理费......” “呵呵~掩耳盗铃!” 孙公公不屑道,他不想继续和姜毅聊下去了,因为商税无解,他也不敢参合进去。 “孙公公,今上为何四处遣派税监?”姜毅有些郁闷,于是开口问道。 “自然是补充宫中用度,如今宫中各殿尚未修缮......” “我大明疆土亿万,连宫中几个小小的殿宇都修不起了?”姜毅打断他都话。 “我大明自然是物华天宝,富甲天下,只不过如今国库空虚,自然......” “既然大明富甲天下,国库何以空虚?”姜毅再次打断孙公公的话,也不等他回话,就继续说道:“公公不同于他人,在江南日久,这繁荣景象也是清楚的,真缺了陛下那点修大殿的银子?” “不与民争利乃是祖训,陛下之所以别出心裁,也是无奈之举!”孙公公感慨道。 “学生虽年幼,但也晓得,我大名税收以农赋为重,近乎八成出自于此,然商税等,以盐课,钞关为主,与其他杂项总共不过数百万两而已,相比大明兆亿百姓,税银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姜公子,我大明在册百姓不过五千余万......” “所谓黑户,孙公公见的少了?” 孙隆再次无语。 “学生曾听闻,江南有一县治,一年商税不过区区数两白银,简直可笑至极!” 孙公公抬头看着眼前的小书生,不知道姜毅为何这么激动,读书人不是应该对商税深恶痛绝的嘛~ “公公莫要这般看学生,学生以为,陛下开矿,榷税之举,并非只为宫中用度紧缺,而是深知大明再这般下去,近虑远忧则无从开解。” 姜毅是真不信万历皇帝像世人说的那般无脑贪财,就冲他死后给儿孙留下那么多银子来看,一定是明白大明的内忧外患,再不济也是知道手里有钱,遇事不慌的道理。 “姜公子有何高招?”孙龙略微沉吟,开口问道。 “公公可在乎名声?” “老夫虽去势入宫,但非阉竖!” “可在百姓和读书人眼里并非如此。” 姜毅的话直来直去,让孙公公有些受不了了,苍老的脸庞沟壑更加明显,眼神凌厉的瞪着他。 “公公莫要这般瞪学生,不论生前做了多少善事,只要公公出过错,做过某些事情,将来的名声都好不了!与锦衣卫一般无二!” 王山闻声有些无奈,怎么就把他扯进来了,还有姜兄弟就不怕老太监翻脸嘛? “锦衣卫巡查缉捕,探视周边塞外,如同王百户令尊一般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不在少数!但是,不说当下,就是数百年后,一提起锦衣卫,以及公公等人,肯定只有祸国殃民,残害忠良的评价。” 姜毅紧接着的话,让两人都沉默下来。 锦衣卫有好人吗? 肯定有! 宦官就都是坏人吗? 肯定不是! 作恶的宦官,锦衣卫肯定有,还不少,但说他们所有人都恶贯满盈也有些过了。 个体的胡作非为,却给整个群体定了性,这就是笔杆子的厉害之处吧! “那又如何?老夫......老了!”孙隆眼皮一耷,慢声慢气的。 “公公当年敢上奏陛下“悯念民力”,如今在杭州四处修景致,难道只是为了自身游玩?” “那你可知商税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夫即便有心,却是无力为之!若是强取,只怕死无葬身之地!何况,姜公子说了许久,若是收税,姜家的产业可愿缴税?” “自然!”姜毅一拍胸脯,肯定的说道:“姜家玻璃作坊,五味饭庄都会按律缴税。” 老太监一愣,不说五味饭庄,玻璃制品火遍大江南北,若是缴税,即便三十税一,每年也有不少银子了! 可念头一闪,老太监又问道:“只有玻璃作坊和饭庄?” “这......呵呵~学生如今能做主的就是这两个产业。” “......” 老太监一时无语,看着眼前的书生,这真是读书人? “不过,方才说的城市管理费可不是乱收的,公公若是想做,便需有个章程,学生知道公公说收十,底下的人就敢收五十,甚至一百!若是这般,学生也拒绝缴税。” “哦?” 孙公公有些尴尬,同理,万岁爷那里让收十,他就要加收至二十,甚至更多,底下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葛成分出去的数万两银子,让他懊恼了许久! “比如公公选一处可控之地,试行此政,既然唤做城市管理费,就应当做到实处,商家交了银子,自然需要公公庇护,乃至给予服务,比如禁止地痞流氓闹事,城内市容市貌的规范......” “何谓市容市貌?”孙公公有些好奇的问道。 “呃~就是城内的生活环境,比如垃圾清运,禁止人们随地出恭等等。” 老太监听后皱眉,这些他也要管? “公公莫小看这些事情,没有人不喜欢身边洁净清爽,别看这些事情琐碎细小,却关乎民生,就说这苏州城内,就有很多脏乱差的地方,学生避之不及,但生活在那里的百姓就喜欢这样吗?还不是无人管理,放任自流而已。” 见孙公公颔首赞同,姜毅继续说道:“此外,既然是城市管理费,除了上交的,势必还要分一些给当地府衙,避免一些必要的纠纷,至于个别不听话的,想必公公自有办法。” 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身边王山这个锦衣卫,老太监见状自然会意。 “总之,一定要有章程,不能乱来!” “呵呵~~太费神了!老夫年过古稀,折腾不动了。”孙公公摇摇头,又道:“老夫还有一事不明,姜公子为何对商......所谓的城市管理费这般上心?” “学生有些彷徨。” “嗯?”老太监很疑惑。 “这种情绪,学生也不知从何而来,说不清道不明。” 姜毅哪敢多说,难道和老太监说几十年后,崇祯求爷爷告奶奶也弄不到多少银子,最后落个国破家亡么...... 今日与孙公公的这番话,实属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老太监做与不做,他都无所谓。 把这事做成了,他会欣慰,反正损失不了几个银子,至于能否给大明增加点税收,乃至于延续国祚,这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毕竟拐着弯儿收商税这种事情,目前也就这些遭人恨的太监适合办了...... 老太监也不以为意,只当眼前之人书生意气,读书读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快刀斩乱麻 老太监回去时还是翻墙走的,王山没走,在姜毅这里留宿了。 王山性格大大咧咧的,但也察觉到今晚的谈话有些危险,歇息前还问他不怕老太监把这些话说出去? 姜毅自然不怕,出了他家的院墙,今后的事情就与他无关,即便泄露出去,他也不会承认,反正他年纪小,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孙公公趁夜色回到自己临时住所,身边有王山的下属随行,一路自然畅通无阻。 老太监没有困意,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敲门声响了两遍,才回过神儿来。 “孙公公?” “王东家?进来吧。” 走进房间的竟是王嫣的父亲。 “王东家这般心急?老夫回来也才没多久。” “让公公见笑了!不知姜家之事......” “放心!老夫本就没有追究的心思。”老太监笑了笑,明确的回复道:“听闻你们两家欲结秦晋之好,现在看来,传闻属实喽~” “哈哈哈~~王某闺女还小,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王嫣父亲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 “孙公公大人大量,此前提及之事,王某回去后就办。” “有劳王东家!如今老夫确实有难处,承情了。”老太监拱手说道。 原来王家听闻姜家有难,没有袖手旁观,竟然是找上回到杭州府的孙公公,以重金诺之,填补老太监税额的空缺。 刚开始王嫣父亲还有些不情愿,倒不是嫌花费多,实在是转不过这个弯儿,闺女的事儿还没定下来呢,怎么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来呢...... 但是拗不过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的坚持,最后才捏着鼻子同意下来。 这次跟着孙公公一起来苏州,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姜家的地方。 可没想到孙隆一到苏州,竟然立刻就要去姜家,还不是见自己那个准亲家,而是姜毅这个臭小子! “没想到公公竟然与姜家贤侄相识,那小子若是有失礼之处请公公多多包涵。” “哈哈哈~王东家多虑了,他对老夫有救命之恩!” 王父:......?? 早知这样,自己何必又搭银子又搭人情的,不过此时知道也晚了,在他眼里,答应出去的条件,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姜家虎父无犬子,老夫在此提前祝王东家觅得佳婿,税银之事算老夫的,今后必有回报。” “公公见外了,王某是个粗人,但也懂一诺千金的道理,公公不必如此。” 王父这才明白过来,老太监为何直道承情,想来没有他的补偿,孙隆也不会为难姜家。 另外,眼前的孙公公貌似对姜家的臭小子很满意,话里话外对他的评价很高嘛。 “姜家的事情明日就可见分晓,王东家把心往肚里放便是。” 孙隆笑呵呵的说道,语气异常肯定,王父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客套两句就离开了。 翌日一早,孙公公摆开仪仗,大摇大摆的进了苏州城。 朱阁老很给孙公公面子,中午的接风宴,领着一众官员齐上阵。 席间,两位六、七十岁的老人,低声嘀咕了一阵儿,接着相视而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后,两位老人马不停蹄,直接升堂审案,根本没给张同知任何机会,迅速而果断的下了判决: 葛成出城之际,因见税吏盘剥瓜农,一时激动谴责税吏,继而城门附近的百姓见状愤而出手,导致税吏被围殴致死,百姓一哄而散,只有葛成未潜逃。 念其主动投案,且杀人并非其本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牢狱十年。 百姓听闻葛成案情,又因税吏肆意盘剥,引发百姓自发聚众讨伐税吏,致使十数名税吏亡故,然,事出有因且无法确定出手之人,故,交由锦衣卫今后探查。 税监孙公公亦懊悔御下不严,导致此次风波,上奏陛下自请处罚。 被人举报的常氏布庄东家常威,因人证物证皆无,查无实据,无罪释放。 至此,苏州织工作乱告一段落,百姓安定。 不说升堂之时,目瞪“狗”呆状,一句话都插不上的张同知。 那南京来的吕先生,见到垂头丧气的张同知,待知晓朱阁老与孙公公判决后,更是乱了分寸,费了半天力气,却不了了之,不知该如何向其主子交代。 就是姜毅,他都觉得匪夷所思,本以为会与幕后之人斗智斗勇,耗费一番力气,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雨过天晴了。 等朱阁老走了好几日,这才从姜父那里知道缘由。 原来是京师有消息传来,陛下与朝臣争了十几年,现在“认怂”了,如今太子之位终于要定下来了,宫中已给内阁传话,命人准备册封大典,同时册封太子及诸王,朱赓作为仅有的三位阁老之一,自然要赶紧回去。 不然立储这么大的事情,他若是不在京师,这份功劳岂不是落不到他头上了,好在内阁的两位也没有起幺蛾子,以最快速度遣信使让其速速归京。 所以朱阁老和孙公公才达成一致,快刀斩乱麻,苏州织工之案得以如此迅速的结案,不然还得有的折腾。 没过多久,姜毅又要回无锡念书了,走之前还发生了几件事。 张同知有一天突然到访姜家,与姜父聊了许久,走时步伐轻快,像是放下一件心事,没几天,姜毅就听到他告老还乡的消息。 姜毅又去找父亲磨了许久,关于幕后之人,被一句“南京徐家”给打发了,让他揣测了一会儿,才大概确定是哪家,可惜,目前惹不起! 然后,苏州知府的位置终于定了下来,常州知府欧阳东凤迁苏州知府,虽说都是知府,但任职苏州府,也算小小的进步了吧。 只是据姜父说,欧阳东凤还不情不愿的,因为这位常州知府大人非常热心重建东林书院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敬仰顾宪成等人,貌似对讲学也很有想法,恨不得投身这项事业中! 现在转任苏州,虽说离无锡很近,但毕竟不是自己治下,到时候老往无锡跑,确实也不合适。 这次不大不小的危机算是过去了,今后应该不会有人重提此案了。 除非先去京师和朱阁老先打一架,赢了不过是重审,输了自然凄惨无比,会被朱阁老狠狠的摁死在地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立储 金秋十月,已经回到无锡读书的姜毅,日子过得清闲无比。 此前立储之诏大告天下,今日正是吉日,远在京师的场面想必也是热闹的紧。 国本之争暂时落下帷幕,万历皇帝下旨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正位东宫,朱常洛也算是多年的儿媳熬成婆...... 但记得这位太子历史中不太争气啊...... 另一个竞争者,三皇子朱常洵择日另封为福王,至于这位福王,到底是有福还是无福,几十年后便知! 至于其他几个存在感不强的皇子,各封瑞王、惠王及桂王等,姜毅也不是很关注,反正他们没有后世野史记载的关于福王的各种“福禄酒会”的传闻! 听说万历还突发奇想,想搞个数王并封,被朝臣极力阻止。 “大哥!” 姜毅闻声摇摇头,顾达又来串门了,顺便还要蹭顿饭。 “大哥还看书呐?别看了,去嗨皮啊!” 顾达大大咧咧的走进书房,他们几个来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姜毅授意没有特殊情况,下人也不用特地来通报了。 “你怎的又来了?!夫子放三天假,又不是放三年,也不知在府中温书,待夫子回来有你好受的!” 姜毅一脑门的黑线,只怪他太无趣了,走神时偶尔冒出一两句后世的话,在他们的追问下,只好解释一二,就这样反而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口头禅。 “夫子教的东西,我都看过了!” 顾达说看过了,那就是真的表面意思,看过而已...... 姜毅摇摇头不理他,虽然顾达经常在学堂闹出笑话,但他并不笨,只是心思没用在读书上而已。 “我下午还要去书院那里瞧瞧,让老田赶赶工,师父他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书院有什么好瞧的,还不如去作坊耍耍!” “那你自己去作坊!” “呃~~那算了,谁让你是我大哥呢,我不陪你谁陪你!” 顾达歪头一想,表示要紧跟姜毅的步伐,很有些厚颜无耻的天赋。 “大哥,何时开饭?” “等不及就去你家饭庄用餐吧……” “那不成,虽然菜一样,但我家的厨子手艺不精,还是没有大哥府里的饭菜香!” “……” “大哥,听说我四叔想让你参加秋闱?” “没错!” 姜毅瞥了顾达一眼,前日二师父才说起此事,没想到这小胖子消息挺灵通。 “我也想去!可嘴皮子都磨破了,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姜毅没回话,暗道二师父当然不可能同意,难道去了给顾家丢人嘛…… “我猜四叔是嫌我!不然凭什么顾飞可以去?!” 呵呵,你猜的真准! 顾达看着姜毅的表情,无语的撇撇嘴,知道自讨了个没趣儿。 “大哥,你说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太子啊~~我又没见过,可能是很多人的希望吧!” 姜毅知道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想法,可能就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夫子不来教学,给他们连续放了三天的假...... 他总不能讲后世知道的历史,说这位从登基到驾崩貌似都不满一年吧! 突然的话题,让两人都沉默下来,姜毅有些震撼,连顾达平时这么大大咧咧的人,一旦涉及到皇权,都会表现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状态来! 与此同时,京师。 “少钦兄,苏州一行,实属辛苦了!” 当朝首辅沈一贯当先而行,从太庙里往外走,沈鲤和朱赓分列左右,慢了他半个身位,身后跟着众多官员。 今日的册封大典,不算隆重,可能是因为陛下心底有气,说什么也不肯掏点银子出来,户部也没什么银子,只能委屈太子殿下将就了...... 好在过程还算顺利,祭告天地祖宗后,立储之事告一段落,三人也放松下来。 “分内之事,元辅大人客气了!” “少钦兄此行,英明果断!即便沈某也是不如!”接话的是沈鲤。 “仲化兄过誉了!那新任苏州知府......” “哎~~莫提他,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少钦兄做的对!” 沈鲤一摆手,堵住了朱赓接下来的话,当他听闻此事,也是很生气,可知道事情经过后,更是怒不可遏,但不是对朱赓,而是自己的门下,深悔自己当初费力为其争取苏州知府的职位。 沈一贯听着沈鲤的话,暗暗点头,这沈老头虽与自己不和,政见分歧也大,但人品操守真的没得说。 “朝廷用才因人而异,既然没有赴任苏州,仲化兄再寻一合适之位,毕竟朝廷选材也不易!” 沈一贯开口说道,不知道是为了缓和与沈鲤的关系,还是有其它想法,起码三人顿时和谐了不少。 “呵呵~少钦兄此番江南之行,可有趣事?” 沈鲤少见的笑容,表明他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自古以来江南繁华远胜北地,此行发觉尤甚!即便京师,也远不如矣!” “唉~~” 二沈同叹,他们一个浙江人,一个河南人,如今同为内阁大臣,自然了解这个现象,却想不出办法改变。 “朱某此行倒是听人说起一个小书生,号称神童,近日有一佳作,虽不齐整,但朝气蓬勃,令人神往!”朱赓转移话题。 “哦?愿闻其详!” 于是朱赓把姜毅的大明版中国少年说轻声背了一遍。 “好好好!哈哈哈~我大明有望啊!” 沈鲤忍不住拍手称赞,沈一贯也是不停点头,目露异彩,身后百官见状都很是诧异,难道一个立储大典还能缓和三位大佬的关系? “此子若是成材,倒也是一段佳话!” “莫要伤仲永就好!” 沈朱两人:“......” 沈鲤暗道沈一贯这不是在诅咒孩子吗?姓沈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刚在心里骂完沈一贯,随即发现把自己也圈进去了,默默呸了一声,暗道晦气...... 而远在无锡的姜毅,正带着顾达视察书院工地,由“工程总监”田木匠引路,不时的介绍着。 最后,姜毅提出意见,要求田木匠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量赶工,好应付越来越心急的师父师叔们。 “阿嚏!” 即将满意而归时,姜毅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大哥,你着凉了?要不去作坊暧和一下身子?” 姜毅:......有刁民想害本公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六君子之杨与左 无锡城南,一处崭新的建筑群,白墙黑瓦,有些徽派建筑的意味,四周围墙高立,正门朝东,只见大门上方匾额及两侧门柱上挂着红布。 大门口围着很多人,既有周边看热闹的百姓,但更多的是读书人,过了十月,已算冬月,天气转凉,每个人都哈着不太明显的白气,倒是显得越发热闹了。 在工匠的努力下,书院终于完工,待得知大概的日子后,顾宪成等人就开始通知各路好友,邀人来无锡共襄盛举。 至于红布,还是姜毅搞得揭幕仪式,姜父和他的两位老师也没有拒绝,要来的人不少,搞个仪式倒也不错。 “吉时已至,请诸位老爷上前揭幕剪彩!” 顾家的大管家临时客串司仪,在众人的注视下,正极力稳住自己的语气。 上到台前的共有九人,以顾宪成为首,加上各路来宾,以及姜父。 姜父本来不打算露面的,但顾宪成以及一同讲学的众人坚持,一来姜父声望仅次于顾宪成,在一众讲学好友当中坐实了老二的地位。 二来,这书院毕竟是姜家出钱出力修的,因此怎能少了姜父! 姜毅刚知道名单后,也不想父亲出面,本来师父这帮人出一个代表就够了! 当然,主要是怕将来被阉党惦记上,却不好明说,最后想不到还是因为自己出银子的缘故,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姜父实在推脱不过,没办法,姜毅也就认了,将来的事情不好说,自己都来大明朝了,指不定姓魏的就没了呢...... 熟悉的套路,众人一起拉开匾额红布,最后站成一排,用漆金的的剪刀剪开红花,就算齐活儿了,接下来就是致辞时间。 “宪成惶恐,欲承龟山先生之志,重建东林书院......” 在书院最大的演讲台上,顾宪成热情洋溢的演讲,引得众人齐声叫好,待平息后,换人登台。 匾额上东林书院几个字还是高攀龙提供的孤本,经过众人考证是杨时的手迹,选取四字拓印上去。 至于大门两侧,则是后世有名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副对联以后会很出名,表达的是大师父等人的心中抱负,可在姜毅看来,也是将来大明党争,诸多文人清议误国的开端。 姜毅刚听完大师父在前面演讲,就被阿峰用胳膊捅了一下,见他努嘴示意右边,转过头就看到杨涟在那边正在招手,只好缩着身体挤出了人群。 “文孺兄,唤小弟何事?” 好不容易出来了,看到杨涟一身素服,身边站着一位与其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人。 “遗直贤弟,这位就是姜贤弟!”杨涟转身对另一位说道:“哈哈~就是你极为喜欢的大明少年说的神童!” “这位贤弟姓左,名光斗,字遗直,听闻顾先生等人重建东林书院,特地从安庆府赶来,与杨某一见如故,近日听闻你的佳作,硬是要愚兄引见。” “神童之名愧不敢当!小弟姜毅,见过遗直兄。” 姜毅看着眼前的青年,又是一个青史留名的人物,与杨涟真是有缘啊...... “哈哈~见过姜贤弟!是左某唐突了,但光斗得闻佳作,实在是心痒难耐,只好难为文孺兄了。” “遗直兄客气了!文孺兄不论才学人品,都是小弟的榜样,两位能一见如故,想必是志同道合,能认识遗直兄是小弟的荣幸。” “呵呵~莫要客套了!稍后我们去你家饭庄,你以茶代酒,我们畅饮一番。” “兄长忘了?今日饭庄被书院包了,那里人又多,不如去小弟那里,还清净些。” “也好!饭庄的菜还是差点儿,没有你府里的味道好。” 杨涟砸吧一下嘴,有些怀念,确实有段时日没吃到姜家的佳肴了。 姜毅看杨涟的样子,莫名的熟悉,恍惚间还以为他被顾达那个小胖子附体了。 “这......” 左光斗有些犹豫,第一次见面就去别人府上蹭饭,是不是太过了,再说了,自己手里也没拿什么礼物啊,这也太失礼了。 “别这那了,就去姜贤弟那里,不去你一定会后悔!” “哈哈~难得文孺兄夸赞,遗直兄莫要客气,请!” 姜毅伸手虚引,左光斗见两人不是客套,也就不再犹豫,客气施礼,三人一同离开了书院。 至于书院后面的流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等着去五味饭庄开席了,今日来了这么多读书人,肯定要把酒言欢,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 很快回到姜家,等饭菜上齐,三人觥筹交错时,左光斗心中暗道还好没有拒绝,不然哪里吃得着如此美味的佳肴。 只要不是味觉有问题,或是那种苦修的僧道,几乎没有人能拒绝美食! “哈哈~姜贤弟,今日愚兄真是不虚此行,不止识得贤弟,还吃了这顿珍馐美味,只怕今后对家中吃食没了兴致。” “呵呵~遗直兄客气了,兄长若是喜欢,随时来找小弟即可。” “怎的?!杨某就无此等待遇?” “哪里!只要文孺兄不嫌弃小弟言语孟浪,时不时的与兄长争论就好。” “你啊~分明是嫌弃杨某。”杨涟说笑道。 这几日左光斗也听杨涟说过他们之间的争论,知道两人纯属就事论事,关系还是很融洽的,不然两人也不可能这么随意。 “遗直兄是打算在无锡盘桓一段时日,还是等庆典结束就回安庆府?” 姜毅不理杨涟的打趣,向左光斗问道。 “左某愚钝,乡试屡次不进,早闻顾先生讲学精湛,却一直无缘得见,此前听闻顾先生等人筹建书院,光斗希望能入院聆听诸位贤达之教诲!” “师父他们本就是为了集思广益,学术交流而建立书院,正所谓“君有一思,不才偶念,坐而论道,所得倍之!学院如今正是需要两位兄长这般俊彦的加入。” “好一个,坐而论道,所得倍之!光斗如今真真的信了神童一说。” “哪里哪里,兄长谬赞了!小弟不过是借诸位长辈之言而已。” “哈哈,姜贤弟莫要谦虚,你我争论之时,这种话杨某可是听了不少。” “呃......” “哈哈哈~” 见姜毅吃瘪,杨涟大笑,左光斗好不容易才憋住没出声,但表情多少有些失控。 最后杨左二人尽兴而归,姜毅把他们送出大门,看着两人醉醺醺,勾肩搭背的样子,怔怔无声。 一百二十六章 圣旨 东林书院开院以来,大儒学子络绎不绝,因重建书院,顾宪成等人被尊称为“东林七君子”。 姜毅的恩师顾宪成兄弟俩,一直想当他师父的高攀龙,顾允成同年死党安希范,人称“启新先生”的钱一本,他不太了解的薛敷教,以及他的老爹共七人。 这里面姜父和顾宪成资历最老,同为万历八年进士,稳居大哥、二哥的交椅,除了这点让姜毅有点揪心,其他人的名次就分的不是那么清楚了。 虽说大明党争激烈是后来的事情,但不代表姜父能置身事外啊,想想那高攀龙……. 姜毅记不住创建东林书院的是八君子,但很肯定历史中不管有几个君子,应该不包括这一世的父亲。 莫名的觉得自己坑了爹…… 郁闷的是包括自己,也出名了! 一时手欠抄了后世名篇,没想到影响巨大,尤其那些对求学饥渴难耐的青少年学子,恨不得天天嚎一遍给自己提气…… 就差高呼生子当如“姜仲谋”了! 因为一些“狂热粉丝”,姜毅最近很少去书院,每天就是顾家和府里两点一线,生活平淡恍如无休止加班的社畜。 “少爷!”阿峰高呼着疯了一般冲进书房。 “作甚?吓本少爷一跳。” 姜毅很不满,正写着的字不完美了。 “少…少爷….爷!” 阿峰脸色通红,嘴都瓢了,见自家少爷面露不善,连忙喊到:“有旨意!” “有啥儿?” 姜毅掏掏耳朵,没听清。 “有圣旨!” “圣旨?” 他终于听清楚了,疑惑的反问道。 “是!刚刚府里来人了,还有王百户也遣人来无锡,货真价实的圣旨。” “这…….” 姜毅有点惊疑不定,好端端的给本少爷下哪门子的圣旨?! “少爷,咱是不是得先沐浴更衣以示尊敬?我听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 “说了何时到?” “马上,说是已经下了船,最多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那还沐浴个屁!给我换身衣裳。” 姜毅气道,就这点儿时间,水都来不及烧热了,大冬天的想让本少爷着凉嘛…… 等他抹把脸,换身儒袍,院子里已经鼓噪起来,老远就听见王山那哈哈大笑声。 “我的好兄弟呢?今儿一定要把所有好酒好菜弄齐了,这才不枉我跑这一趟啊。” “王大哥,许久未见还是这般……” “你我之间,客套什么!来,这位是刘公公,大老远从京师来的。” 姜毅翻了个白眼儿,太监不是京师来的,难不成是海上飘来的....... “学生姜毅,见过刘公公。” “呵呵~看来姜公子提前准备了,那就不耽误功夫了,咱家这就宣旨了。” 刘公公笑眯眯的四处看了看,直接开口说道。 这位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说话语气神态确实有点阴柔……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姜永盛此前于朝中恪尽职守,后归家守制,尽忠尽孝,教子有方,且进献有功……荫其子姜毅为锦衣卫百户…….” 姜毅跪着听了好一会儿,这圣旨夸了他爹半天,但一句没提复官的事情,自己倒是白捡了一个荫封? 至于为什么跪着? 姜毅觉得还是不要太特立独行的好,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姜公子…不,姜百户接旨吧。” “多谢刘公公,一路辛苦,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说完,阿峰举着托盘程过来,刘公公见托盘上的银两,顿时眉开眼笑的。 “姜大人不愧有神童之名,咱家愧领了。” “公公面前,怎敢称大人,学生不过是侥幸蒙父辈庇佑而已。” “呵呵,姜公子果然是个妙人儿,难怪陛下和娘娘青眼有加呀!” “哈哈哈,以后还请公公多多关照!学生不是自夸,府里菜色有些独特之处,公公若不嫌弃,还请移步。” “刘公公,这点本官可以担保,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这……也好,咱家也是饥肠辘辘了,那就却之不恭了!” “请!” 姜家的特色菜,永远不会让品尝过的人失望。 三人兴高采烈的吃饱喝足了,姜毅发现这位刘公公貌似对自己的印象不错,没一会儿就与自己熟络的像认识许久一样,不愧是宫中伺候人的...... “姜公子,刚刚咱家也说了,咱家是跟在贵妃娘娘身边的,此番特意命咱家来江南宣旨,娘娘可是对你颇为看重呐!” 刘公公名叫刘方,喝口茶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桌上的饭菜还很诱人,但他实在吃不下去了,再吃就吐了,连忙喝口茶压一压。 “刘公公”姜毅沉吟一下,谨慎的说道:“承蒙娘娘如此看重,学生虽年幼,但凡力所能及之事必定竭尽所能。” “呵呵~~对姜公子来说不过是小事儿而已。” 刘公公见姜毅说话滴水不漏,不由的暗中点头。 虽然都说江南繁花似锦,此行又是作为钦差,但他其实并不想来江南,这来回许久的时间,指不定哪个妖艳贱货就填了自己的空档,万一在娘娘面前失了宠,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娘娘有吩咐特意安排他过来,启程前几日又听闻陛下龙心大悦,自己听主子说漏了一嘴,貌似也是因为眼前的小书生,将来此子若能入朝为官,自己折腾一趟倒也不亏。 要不然这江南再繁华,再秀丽,与老娘...... 咳~~与咱家何干? “请刘公公明示。” 姜毅不知道眼前的太监,心思从京师到江南转了一圈,索性开口问道。 “自从娘娘得了姜公子制成的宝镜,视若珍宝,然此镜易碎,最近光是娘娘那里就破了好几面......” 刘公公说到这里就收声了,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姜毅,后者顿时了然。 “刘公公,虽然现如今能制作银镜的不止姜家,但姜家作为银镜的发明者,品质向来最佳,学生虽年幼,但愿代姜家承诺,今后若是有最大最好的银镜,一定进贡到宫里,以谢陛下与娘娘的恩典。” 姜毅拍着胸脯保证,心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合着就是来要银镜的...... “好!姜家一门忠烈,果然是忠君爱国的典范,难怪陛下有意起复令尊大人。” 一门忠烈? 你特瞄的才一门忠烈,在这儿诅咒谁呢? 姜毅心里暗骂,面上却乐呵呵的不动声色。 “哈哈~姜伯父要起复了?来,预祝姜伯父一路高升。” 王山见两人已经谈好了,端起酒杯邀两人同饮给姜父庆贺。 两人分别举起酒杯和茶杯,一饮而尽。 至于复官? 那得看父亲同不同意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露馅儿 太监刘方第二日就启程回京师,那迅捷的姿态就像赶着抢食儿一样。 当然,随身行李带着一些姜家作坊目前规格最大,装饰最奢华的各式银镜。 姜毅本以为还要费时间招待刘公公,见离开的早也很开心,他不是瞧不起刘方这个太监,纯粹是不想费功夫儿,就是犯懒...... 等姜毅获封的消息传开,姜虎第一个跑到姜毅那里,眼红的抚摸着崭新的赐服,恨不得自己穿上去。 姜虎不懂的其中的道道儿,以为自己十八弟成了与王山一样的锦衣卫百户,缠着姜毅让他把自己也收了,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才罢休。 不过,最后姜虎离开时问道:“十八弟你现在算军户吗?” 这一句话也让姜毅傻了眼,他也不清楚自己该算哪一种了…… 很快,这件事儿渐渐淡了下去。 姜毅在顾家一切按部就班,只是他越来越缺乏动力,每日温书如同机器,不自然的状态,连顾允成都看出来了。 “毅儿,近些日子可是乏了?” “啊?弟子没有,身子好的很!” 姜毅有些疑惑,他正琢磨师父刚刚出的考题,正要提笔,而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状态。 “为师见你近日温书时不时的走神,可是有心事?” 顾允成这几年亲眼见自己这个弟子的成长,当初还是一副稚童的样子,如今已初现成人的模样,而且个子也比同龄人高了不少,俨然一个偏偏美少年,就如同自己当年那般...... 他还以为是与王家小娘子有关,顾允成知道王家小娘子时不时的寄信给姜毅,两家就差正式结亲了,他还以为姜毅少年慕艾,心思浮动。 “没有啊!” 姜毅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这个二师父有些莫名其妙。 “墨干了......” “呃...弟子知错,方才想题想出神了!” “你呀!若有事,不妨与为师讲讲,莫要自恼,伤了心神!” “作坊最近事务繁多,可能是分心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经过顾允成的提醒,姜毅也有些警醒,明白自己是有些不在状态,却一时想不明白为何这般样子,只好解释了一句。 “钱财乃身外之物!” 顾允成本想训诫一番,突然又想起书院还是姜家父子出钱建的,语气缓和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足用即可!莫要为此多费心神,认真读书,早日金榜题名才是正道!” “是,师父教训的是!弟子一定收心!” 姜毅老实认错,生怕再惹来一顿说教。 “今日就到这里吧,回去好生休息吧!” 顾允成眉头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拧,随即开口道。 “是,弟子告退!” 见姜毅恭敬的退出书房,顾允成摇了摇头。 兄长和自己同时收的这个弟子,从小到大不仅知书达理,聪敏过人,现在大了些,样子也极为出众,可以说哪里都好,却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 可偏偏学业出众,就像与姜兄饮酒时的醉话一样,孩子表现太过出色,总想借个机会教训一二,却苦无机缘,以前一直当姜兄是口不对心,炫耀而已...... 后来才发现,自己这个做师父的,竟然偶尔冒出一样的想法...... 今日看来,自己这个弟子不是没有缺点,而且问题不小! 这孩子年纪不大,刚刚突然冒出一丝暮气,让他颇为震惊,那种气息让他非常熟悉,如同面对同龄人一般,甚至有种比他年龄还大的错觉! 不提顾允成暗中琢磨自己的徒弟,姜毅离开顾家后,却有些百无聊赖,他觉得自己进入了瓶颈期,怎么做文章都突破不了现在的水平。 姜毅明白自己虽然有超凡的记忆力,但科举八股取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学会做八股文不难,但要做好八股文却极难,做到每一科顶尖的那个程度,更是难上加难,他再也不敢小觑古人。 午后闲暇,姜毅琢磨一会儿是去书院找杨涟练练嘴皮子呢,还是去玻璃作坊视察呢,亦或是在府里躺平的好...... 好一会儿还没打定主意,贴身丫鬟萝儿就跑来敲门了。 “少爷?” “何事?” “老爷来了,唤少爷去书房呢。” “哦?老爷子又要去书院授课了?” 姜毅疑惑道,动作却不慢,立马起身,在萝儿的帮助下收拾一番,快步走向书房。 进了书房,只见姜父站在书台前,身子微弓,手里拿着一只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孩儿见过父亲!”姜毅施礼,走到姜父身边拍着马屁:“爹你老人家今日好兴致,稍后孩儿让人裱起来!” 姜父抬起头,看了姜毅一眼,然后对站在书房内候着的福伯说道:“下去吧!” 福伯应了一声,神色担忧的看了一眼姜毅,走出书房,把门关好,带着人离远了书房。 “跪下!”姜父突然喝道。 “啊?”姜毅有点儿懵,不知所以的应道。 “跪下!!” 姜父好似再也压制不住怒气,把手中的毛笔一摔,厉声怒喝。 “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第一次见父亲这般愤怒,姜毅见状立马跪下认错。 “知错?那你说说错在何处?!” “呃~~” 姜毅如何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暗想最近也没犯什么错啊,为何父亲这么激动? 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整话,姜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抄起身边的砚台就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砚台狠狠的砸在姜毅身边两米开外,看来姜父怒归怒,手上还是知道轻重的,要不然这砚台砸到姜毅身上,可就不是小伤了。 “请父亲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孩儿实不知错在哪里,请父亲明示!” 姜毅真是吓了一跳,自打重生以来,从来没见过父亲这般样子,但他也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呵呵~~错在哪里?我儿聪敏,你学问不弱于为父当年,做生意更是强出百倍,如今本事大了,更是能替人出谋划策,堪比管仲了!” 姜父笑呵呵的说道,语气却很不对头。 姜毅倒是觉得父亲说的前半句是事实...... 关键在后半句...... “父亲,这......从何说起啊!”姜毅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为父说的不对?真当没人知晓你给孙公公出的主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姜毅:“......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冰河时期 “孙公公真的做成了?!” 姜毅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身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真的是你??逆子!跪下!” “哦~~” 见父亲的怒火有爆发的可能,姜毅认怂,又跪了下去,心中兴奋之下,没在意父亲之前仅仅是怀疑。 “你这个逆子,为父以往还道你行事稳重,如今却是要葬送我姜家!” 姜父语气夸张,一手指着他,一手扶额。 “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姜毅看着父亲浮夸的表演,不慌不忙又问道:“父亲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从何得知?刚刚为父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孙隆在杭州府倒行逆施,已经惹得民怨沸腾!” “爹,孙公公所作所为,与我姜家何干?再说了,孙公公与我姜家说起来还是有嫌隙的,呵呵~~即便有什么风言风语,世人岂会轻信?” “哦?看来我儿早有预见?” 听完姜毅的话,姜父也不演了,开口反问道。 “孩儿哪有什么预见,不过据实而论而已。” “好一个据实而论!但我儿难道没听过,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 姜毅很想继续辩解,但略一思索,还真不能排除这个状况,毕竟一切皆有可能嘛...... “懂了?” 姜父问道,姜毅点点头。 “唉~~为父没想到,此事真的与你有关!”姜父叹口气。 “孩儿有错,请父亲责罚!”姜毅这句还算比较诚实,认错态度端正。 “事已如此,虽然此事如同你所讲,即便传出去,我姜家也可以不认,只当孙隆挟私报复,但为父刚刚也说了,有些事你做了,就会有迹可循,不然,为父如何知晓此事?” 对啊!父亲是如何知道的? 姜毅探询的看向姜父。 “你宁波府的安民叔父,给为父来了一封信。” “啊?” “啊什么啊?前几日你安民叔父信中隐晦的提了一笔,他素来谨言,既然信中提及此事,必然有所凭证,知子莫如父,为父细细思量,知道此事必定与你有关!” “父亲大人圣明,孩儿什么事儿都瞒不住!” 姜毅暗道,嫣儿父亲是怎么察觉到与他有关的? “圣明?为父当真希望此事与你无关!”姜父语气有些抑郁,开口问道:“你可知此事一旦泄露出去,你将不容于世?!” “孩儿孟浪,请父亲责罚!” 诚心认错的姜毅,看着父亲关切的神情,他也有些后悔,他内心还是不想家人担心自己的,何况,若是自己以后想安生的在大明朝活下去,这件事情就像父亲说的,指不定将来就是一个炸弹。 “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是应该的,不过,为父倒是真想知道,我儿为何给孙公公出这么个主意!” 姜父没有再拿家法说事儿,毕竟儿子也大了,也应该有自己的尊严。 “父亲,可还记得当日孩儿说的纳税之言?” “哦?商税?” 姜父想起那日关于商税的父子对话,还记得那时让姜毅不得外讲,现在却直接怂恿他人做了...... “是的,孩儿自打来到...” 姜毅差点秃噜嘴说来到大明,还好反应快,改口道:“来无锡求学,在两位师尊这里见过许多与父亲一般的人,言我大明中兴者有之,有志致君尧舜者亦不少,但亦有个别人深虑我大明内忧外患,孩儿亦是此般想法!” “内忧外患?都有谁这般想的?” “孩儿不晓得姓甚名谁,师尊会友坐而论道时,孩儿在一旁听了一耳!” “此等人不过是危言耸听,在顾兄面前哗众取宠而已!” 姜父没有追问那些人是谁,不过他也不在意。 “孩儿的想法倒是与父亲不同。” “哦?毅儿你讲来听听,今日我们父子俩也来个坐而论道!” 姜毅的不认同,倒是没有惹来姜父的不快,反而饶有兴致的想听听自己儿子的想法。 “呃~~孩儿也不知从何讲起,先说说小冰河时期吧。”姜毅挠了挠头。 “何谓小冰河时期?”姜父好奇问道。 “在本杂书上看到的,只是一种气候名称而已。”姜毅生怕父亲再问是哪本书,连忙继续说道:“所谓小冰河时期,是指某一时期,气候不同于寻常,父亲有没有察觉近些年,这冬天是越来越冷了?” 姜父略一沉吟,回道:“是比往年冷一些,却也没有太大差别。” “那是因为小冰河时期还没真正到来,往后恐怕会越来越冷!”姜毅看着父亲,继续说道:“冷还是不是最可怕的,小冰河时期严寒固然难耐,但连带着的是天灾频发,部分地区旱灾连年,有些地区水害不绝,导致粮食大幅度减产,乃至绝收!” 姜父皱眉没说话,姜毅继续说道。 “孩儿所讲并非无端揣测,孩儿好收集历代书籍,闲来无事,却总结出来一些规律,第一次小冰河时期,据书籍可考,始于殷商西周,然年代久远,孩儿也不确定。” 姜毅喝了一口茶水,“第二次乃是起于汉末,黄巾作乱,民不聊生,继而三国始立,后归于晋。” “第三次是唐末,天下纷乱,最终归于宋,这些时期都是如旱灾这样的天灾人祸不断,天下亦是大乱之时,孩儿算着时间,第一次到第二次时间久点,但汉末大旱后约七百载,唐末大旱!之后与汉末一般无二,我中原人口锐减!” “而唐末大旱,到现在也快七百年了......一样的现象就是,气候越来越冷!” 这次姜父是真的惊到了,眉毛也拧到了一起,内心有些惊疑不定,自古以来王朝都有气数一说,历朝历代气数尽时,天灾人祸数不胜数。 大明立国二百三十余载,现如今陛下不理政,朝堂也日渐腐朽,与国势昌盛肯定不沾边儿。 不过,以所谓七百年一个轮回的小冰河时期来看大明气数,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姜父砸吧了一下嘴,琢磨一阵儿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孩子的话影响到了! 姜父毕竟不是姜毅,有着几百年的历史藏在心中。 “就凭这些?” “这些不过是孩儿自己总结的规律,准与不准,孩儿也不确定。不过,其次就是孩儿说的大明税赋问题!” “唉~商税啊商税,毅儿,你真当大明无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续谈 “我大明能人异士不计其数,说起来朝堂诸公也不皆是尸位素餐之辈,你道为何几乎无人论及商税?” “父亲......” “你看看那张太岳”姜父摆摆手,“他秉政十年,权柄之强古今罕见,清丈田地,推行“一条鞭法”,“考成法”考核官吏,镇北平南,至今我大明唯一在世被封太傅、太师之人,最后又如何?可动的了商税?” “那“一条鞭法”固然不错,但也只是土地里刨食儿,父亲,若无疆域扩张,大明土地就那么多,再怎么清丈也总有定数,且有些许弊端,然商税却不然,若是能成,大明何须为财税忧心!” “呵呵~我儿可知一条鞭法是何人所创?” “难道不是张阁老吗?” 姜父的问话让姜毅有点迟疑,难道不是张居正提出来的? “一条鞭法最早由见山先生于嘉靖初年上疏,可直到万历九年才下旨施行!” 见山先生?这又是哪位? 姜毅隐约有点印象,但再怎么博闻强记,光听一个名号还是没想起来是谁。 姜毅心里再算了一下,从有人提出,到最后施行都超过了五十年,这特么黄花菜都要烂没了...... 他知道一个政策从提出到推行,不是一件简单事情,可这也拖得太久了吧! “见山先生名叫桂萼,也是内阁大学士。”姜父为他解释了一下见山先生。 “哦~~” 说起名字,姜毅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刚刚他冷不丁的听到这名字,他还以为是满清的呢...... 不过他马上又想起来关于这位的事迹,别的没记住,这位靠着大礼议飞速升官儿,坑过大明王圣人,不仅攻击死后的王阳明,还想禁了王学…… 关键是王阳明逝世前几年,一直想归乡治病养老,这位及内阁一直压着,让王阳明留任两广,最后王阳明实在挨不住了,直接找人代替自己,然后在回乡的路上,病逝在江西南安府的舟船上,终究是没能活着回到家乡! 当然,最后这位也没落好儿,被罢职,又起复,可没两年也走了…… 在姜毅看来,桂萼这个人也很奇特,此人厉行改革,均平赋役,抑制豪强,可以说颇有建树。 但做官上,又没太多的朋友,甚至和最初的盟友张璁都逐渐分道扬镳。 正想着这位一条鞭法的创始人呢,姜父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索。 “你小小年纪,连举人都尚且不是,竟然起了动商税的念头,为父不知你哪来的熊心豹子胆,将来你即便高中状元,甚至入阁拜相,若是倒行逆施,罢官还是好的,只怕到时性命不保!” “父亲,孩儿若是做了首辅,难道也做不成?”姜毅有点赌气的问道。 “呵呵~首辅?就算是宫里那……咳~~也不成!何况,若是征收商税,你可愿意按例缴纳?” “愿意啊!孩儿赚那么多银子作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若是缴税能利于大明,别说三十税一了,十税一也可!” 姜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姜毅,就像头一次认识自己儿子一样! “父亲莫要这般看孩儿,孩儿想起一本杂书的故事,言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足用即可,若身故,徒留偌大身家,可悲矣!” “若在世,钱财尽,又如何!?” “……” 姜毅一脑门儿的黑线,父亲难道看过不差钱儿?! “还有甚子道理,一并讲吧,今日就你我父子二人,总好过你在外胡言乱语!唉~~” 姜父叹一口气,开始担心儿子将来会闯大祸,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纠正过来! 哎?? 姜毅无语,自己怎么就胡言乱语了,我把大明历史讲出来,能吓死一半儿大明人,那自己就好好唠一唠...... 他也算找到一个发泄的口子,毕竟知道大明的将来,世事动荡,朝代更迭,老百姓说是最悲惨也不为过,而且心里也一直不痛快! “这几年,跟随两位师尊,常听诸位长辈交谈,孩儿心里属实忧心!第一,宗室......” “离间皇亲,莫谈宗室!” 姜毅:“......” 那还谈个六...... 最近刚册封的那个福王,比太子还像亲儿子,据说皇帝赏赐十倍于常制,光赐田两万顷,这可是整整二百万亩地啊,还是不上税的那种! 老师们他们谈论立储许久,现在终于确定了,可一帮人现在天天讨论福王何时就封,生怕皇帝再改变主意,没几个人谈论这种超常规赏赐。 怪不得以后史书说万历后期宗室人员暴涨,耗费巨大,是明亡的一大原因! 就这么下去,再加上各地其他藩王,一代一代的册封下去,大明要是不亡了,过个几百年,整个地球都不够朱元璋的后代们造的...... 怎么才能让皇帝明白,皇室是皇室,宗室是宗室,不处理好这个问题,皇室也没得做的道理? “第二,和宗室差不多的问题,大明人口。” “大明人口?” “恩~就是大明的人口数量!” “怎么了?” 姜父一直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毕竟这个年代也没有人口普查的概念,隔些年能有个粗略统计就不错了。 “人口太多!或者说不在册的黑户太多!当然,这既是劣势,也是优势!” “怎讲?”姜父捋了捋胡子,看着姜毅问道。 “若真有孩儿说的小冰河时期,果真有连年大旱,以朝廷的能力可有办法赈灾?” “朝廷自然会想尽办法救济百姓......” “孩儿说的是那种连年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的那种!” 姜毅也顾不得礼貌问题,打断父亲的长篇大论。 “这......”姜父迟疑道,其实作为前户部郎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户部没银子! 近些年的几处平叛,军费消耗大多都是皇宫内帑和太仓拨付的,而且听说还略有结余,只不过所剩不多了而已,要不然皇帝也不能四处撒太监搜刮银子。 户部连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若真像毅儿说的那般,那真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孩儿查过万历六年的统计,大明约一千万户,人口约六千万,朝廷若无钱粮赈灾,届时若有心怀不轨之人振臂一呼,大明乱矣!” “更可怕的是,孩儿听人言,我大明各地逃户、黑户众多,有些地方在册户数不及实际数量七成,甚至更多!且以青壮为主,这些人活不下去了,那就是另一个汉唐末年,叛乱四起!” “以大明如今的军事力量,各地卫所根本靠不住,唯一能打的就是边军,可动了边军,势必无法威慑北方的游牧部落,内忧外患之下,大明社稷难免不稳!” “嘶~~” 姜父跟着姜毅的思路推演了一下,也着实被吓了一跳,胡子都用力捋下来两根。 第一百三十章 万历赏诸王 “为父都被你绕进去了,说了许久,若没有你说的小冰河时期,你我父子这番言论岂不是徒惹人笑?!” 姜父定了定神,接着失笑道。 “父亲,若是有呢?” “当真有?” “兴许有!” “一定有?” “不一定没有!” 姜父:“......” “父亲,不算商周,两宋两汉加一起,国祚也不过三、四百年,其他历朝历代就没超过三百年的,而我大明,如今立国已二百余年了!” 姜毅语气悠悠的说道,话里话外的意思,明目张胆的不太看好大明的国运...... 姜父:“......” 姜父闻言气的不行,若不是眼前之人是自己的亲儿子,绝对要扭送官府,治他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至于其他的,诸如吏治、卫所等等问题,父亲为官多年,其中门道儿都清楚,孩儿不敢关公面前耍大刀,就不多赘述了。” “唉~~你这孩子!”姜父摇摇头,有些无奈,“你之所讲,一切皆起于所谓小冰河时期,即便为父信你,可一旦宣扬出去,在外人看来难免成为无稽之谈!” “唉~~” 姜毅也叹口气,父亲说的没错,自己心中的苦谁又能理解呢,所以说,很多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若我儿所讲为真,那你更应勤于学业,过两年过了秋闱,将来再当个首辅致君尧舜,才算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好家伙! 姜毅无语,合着他说了半天,在父亲那里反而变成自己努力学习的动力了,自己要是真有这么大志向,即便读书累不死他,也要焦虑死了…… 话说回来,自己能来到大明,难不成冥冥之中就是这个使命? 姜毅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得一激灵! 匡扶大明? 不行,这活儿太累了! 还不如日后移个千八百万的汉人到海外,广阔天地自有立足之地。 移民?? 姜毅想到这里,不禁陷入沉思。 姜父见他低头思索,也不再开口说话,今日来无锡无非是想确定杭州府的事情是否与毅儿有关,既然孩子承认了,自己也该做些准备,以免后患! 在姜父心里,大部分太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怎知孙隆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再就是,毅儿这孩子的想法虽然有些杞人忧天,但也是因为心忧大明,这是好事,大丈夫嘛,不在庙堂,却心忧社稷! 嗯~不愧是我儿! 父子俩又谈了一阵儿,姜父再三叮嘱姜毅在外不得承认孙隆佞行与他有关,姜毅又不傻,直点头应是。 于是姜父出府,直奔对面的顾家,寻友畅谈不提。 姜父呆了没几天,就回苏州去了,此行本就是因为姜毅的缘故临时安排的,毕竟有家有业的,总不能把夫人长时间丢在苏州,天天在无锡讲学。 这日,杨涟与左光斗又来姜家蹭饭,左光斗现在与姜毅混的熟了,也没有了当初那种羞涩感,蹭饭蹭的理直气壮。 原来只有杨涟时,姜毅虽说敬佩他,但两人对各种事物的意见经常相左,于是争吵不少。 现在多了一个左光斗,此人也是个牛脾气,主意也正的很,不仅经常与杨涟争论,偶尔与姜毅也是针尖对麦芒。 应了那句话,三角形是最稳固的,三人如同三足鼎立,互相拉扯纠缠,交情倒是越来越深了。 “唉~~” 杨涟突然叹气,手中举着酒杯出神。 “兄长何故如此?” 左光斗问道,姜毅也是看向他。 “唉~”杨涟又叹一口气,盯着酒杯,“自幼时起,乡人多称我杨某聪敏,哪想到年近弱冠才考取生员,蹉跎至今却一事无成,相比姜贤弟,杨某每每惭愧不已。” “兄长何出此言?小弟不过是仗着家世好些,若如兄长一般,无法专心学业,此时想必还在家中枯坐苦读。” 杨涟的家庭条件还真的很一般,不像姜毅出生时如同含着金汤匙一般,从来没有为生计发愁过。 而且杨涟的运气也不怎么好,本来准备妥当参加乡试,没成想父亲病故,只能按例丁忧,失去了参加乡试的机会。 等守制结束,再参加乡试,接连两次未中,整个人看起来也抑郁了许多。 左光斗家里也是耕读传家,所谓耕读传家,不是一般家庭能做到的,起码得是个中等意思的地主,小地主也不一定行,千万别认为他从小到大是一边读书一边在种田! “说起家世,即便杨某家世如贤弟一般,也做不到贤弟这般,”杨涟摇摇头,有些激动的说道:“玻璃作坊,五味饭庄大名远扬,杨某家贫,却还要辛苦拙荆伺候老母,侍弄田地供养杨某求学,若不是贤弟在书院设立的奖学金,杨某哪能在无锡待这许久。” “兄长此言却是让小弟无地自容了,玻璃乃是小弟机缘巧合之下得之,而那奖学金是各位老师提议,老师们倾尽全力资助众多学子,小弟可不敢贪功!” “你还想瞒我等?前日我在老师身边,可是亲耳听高师所讲,不仅奖学金大部分是由贤弟所捐,连书院都是贤弟捐建。”杨涟摇摇头。 “当真?”左光斗惊讶道,看看杨涟,再看向姜毅。 世叔高攀龙? 姜毅心中郁闷,之前他特意与两位老师说过此事,莫要把捐款的事情说出去,就是怕今日这种情景,毕竟名义上都是老师的学生,突然哪天有人说学校都是某个同窗建的,这样太招摇了...... 不符合他低调的性格! “哈哈~~区区铜臭不值一提,不说这些,两位兄长如何看福王迟迟未就藩之事?” 姜毅连忙摆手,抛出近期最火的话题。 “呵呵~~” 杨左二人指指姜毅,笑着摇头,本来就是随便问问慷慨的兄弟,见姜毅不愿多说,也就罢了。 “陛下本就欲立福王为储君,只因满朝文武反对,此事才僵持多年,如今总算落下眉目,然陛下留福王在京师,分明是有其他想法!” 左光斗开口说道,一副很担忧的样子。 “陛下留不留福王,杨某管不着,然陛下违背常例,赏赐过多,此举不妥!” 杨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兄长此言差矣,只要太子殿下能坐稳储君之位,由得陛下多赏赐些福王算甚子!”左光斗不太赞同道。 “只是多谢赏赐?金银,盐、茶课税且不算,你可知因这几万顷良田,有多少百姓失去田产,又有多少百姓赋役日重?” 杨涟急了,很是不齿左光斗的轻描淡写。 不过,左光斗的看法是现在世人的看法,与皇位相比,其他都是次要的! “兄长,寻常百姓家也有老父喜幺儿的。” “你也说了,那是寻常百姓家,皇家关乎江山社稷,岂能一并而论?” “那你我又能如何?良田、各种封赏陛下都赐下了,还能收回不成?” “你......” “两位兄长莫要伤了感情,若是心里不服,呵呵~~不妨依小弟的争端平息法来解决!” “滚!” 两人异口同声笑骂道,姜毅所谓的争端平息法就是武力说服,他与顾达等人有争端就是这么解决的,且百试百灵...... “贤弟,你来说说我与兄长谁对谁错?!” 左光斗拉姜毅表态,一脸期盼的看着他,企图让杨涟少数服从多数。 “呵呵~~这次我站杨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兄弟齐心 “贤弟,你可莫要听杨兄的,陛下为此在朝堂中争执日久,太子殿下储位得之不易,如今福王等不过是赏赐多一些,何必为此徒惹纷争。” “左兄此言,小弟却是不认同,如杨兄所讲,藩王赏赐朝廷有定规,如今肆意加封,长久下去,百姓愈加困苦,于国不利!” 杨涟微笑点头,暗道姜贤弟之言甚合我意! “此外,在小弟看来,我大明藩王数十,藩王封赏固然多,但相比年入还算能承担的住,可怕的是宗室人口,如今我大明宗室起码得有十万了吧,如此之多的耗费,朝廷哪受得了!” 姜毅喝口水,又继续说道:“宗室俸禄消耗大,各地藩王宗室、权贵占地日多,百姓无田却承担大部分赋税,长久下去国库亏空愈多,将来恐怕......” “贤弟,莫要讲了!” 左光斗连忙摆手,不让姜毅说下去了。 “兄长的意思小弟明白!此间就你我兄弟三人畅所欲言,出了这房门,这些话小弟可不会认的!” “你啊~~” 左光斗笑着指指他,无奈摇头。 “姜贤弟说的极是,难不成这些话左贤弟还会对外人讲?” “文孺兄可别冤枉我,小弟如何是那种人!” “这就是了,顾师等人办这书院,除了教书育人之外,本就是要给天下读书人一个畅所欲言的地方,顾师那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辈理应躬行!” 杨涟说起顾宪成的对联,两眼就放光,这对联简直说到他心坎儿里了。 “左兄也是怕小弟出去乱讲,也是为了小弟好!”姜毅为左光斗说了句话。 “唉~~左某如何不知耗费巨大,据左某所知,山西河南年入不及两地藩王宗室俸禄,且宗室子孙不受律法约束,不归地方管制,违法乱纪之事数不胜数,可与国本相比,犹如小疾!” “左兄,这样下去大明都乱了,有国本又如何?” “贤弟此言差矣,早立国本则朝堂稳固!”左光斗摇头道,然后看着二人:“就说陛下,不说为了立储之事多年不上朝,单说如今太子殿下年纪不小了,此前十余岁却不曾读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读书如何做个明君?不读书如何明辨是非,分清忠奸!哪怕能学些所谓的帝王心术呢!光斗不是不知民间疾苦,可与稳固我大明江山社稷相比,终究是......待国势昌盛时,自然会有补偿!” 听完左光斗的一番话,杨涟沉默不语。 “养痈长疽,自生祸殃!”姜毅不赞同道,主要是他心里知道,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 “俗话说得好,小病不医成大患!小弟说句犯忌的话,早些年我大明还有些中兴的苗头,可如今各种问题无人能解~~只怕是积重难返!” “不至于啊~姜贤弟,如今大明虽有藓疾,也不如永乐时那般万邦来朝,但也不是周边宵小可以觊觎的!” 姜毅无语,见他二人难得意见一致,又把和姜父说的小冰河时期理论拿出来,即便有一些不当言论,他也相信这两人不会出去乱说。 “小冰河时期?” 两人听完姜毅所讲,左光斗嘴里重复着这个新鲜概念,不太相信的样子,杨涟倒是神色凝重。 “愚兄倒不是信不过贤弟,可这小冰河时期之说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左光斗还是不相信。 “我信!”杨涟突然说道。 姜毅顿时心底涌出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终于有人相信他了...... “虽然不知小冰河时期从何而来,但这些年比往年属实更冷一些,且杨某心底盘算了一番,确实如同姜贤弟所讲,大概七八百载就会有一段极度动荡的时候,改朝换代只是等闲,更骇人的是纷争乱世,百姓十室九空!” “这......为何左某没有察觉?” 左光斗有些无语了,左看看右看看,自己喝了一杯酒没说话。 与左光斗不同,杨家是真不富裕,冬衣也没几件,且一件衣服修修补补要穿许多年,姜毅说的这些,突然让杨涟想起来一件事,这几年气候逐渐变冷,去年杨妻为此还特意给他做了一身新的冬衣。 “而且按这个周期算法,确实很近了,甚至小冰河时期随时都有可能降临。”杨涟又补了一句。 “关于小冰河时期,小弟与西洋来的传教士闲谈过,据说是我们所在大地与太阳活动轨迹有关,小弟虽然不太懂,但这些番人讲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姜毅又把利玛窦他们拿出来当挡箭牌。 “小弟担心的是,一旦小冰河时期是真的,且很快就发生,我大明届时天灾不断,若是处理不当,或是没有能力解决,祸患亦将四起,内外交困之际,恐怕......” 话不用说全,只是把这种可能性说给两人听,左光斗和杨涟仔细思量一番,不一会儿,脑门儿上的冷汗就出来了! “不能吧~”左光斗还是不太相信,但对各种假设之下的猜想非常恐惧。 “天地动荡,民不聊生......”杨涟自顾自的说道。 “哎哎哎~~,两位兄长,先莫要自己吓自己,小弟也是猜测而已!” 人吓人,吓死人,见他二人明显入戏太深,姜毅反而有些愧疚。 “唉~今日这顿酒吃的不爽利!” 左光斗抻了一个懒腰,有些郁闷的说道。 “左兄说的是极!我等还未曾做官,仅仅一介生员,却如同已在朝中一般!犹如卖着白菜,却操着卖白......咳~~白银首饰的心!” 姜毅差点儿又说秃噜了...... “哈哈~~那我等岂不是应了顾师那对联?!” 左光斗猛地一拍巴掌大笑道。 “你我二人屡次不中,江郎才尽呀,现如今最有希望的是姜贤弟了!” 杨涟收拾心情,难得开起姜毅的玩笑。 “杨兄所言极是!” 杨涟和左光斗看着姜毅,不停点头。 “二位兄长今日怕不是来喝酒的!而是专门来捧杀我的啊!小弟可是做错了什么?” 姜毅不理两人,盯着茶杯,故作不解状。 “哈哈~姜贤弟年纪轻轻却才高八斗,将来必定高中,但我和杨兄也不妄自菲薄,今日你我兄弟三人在此畅所欲言,他日庙堂之中尽展所能!管他什么小冰河时期,尽管来!左某第一个不服!” “左贤弟之言甚和我心!”杨涟点头应是。 “呵呵~~只要左兄不再打趣小弟,我愿随两位兄长见见这世道!” 姜毅听得热血上涌,第一次觉得大明还有救......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三人手搭手,齐声喝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孙隆回京 上次聚会谈话内容那么压抑,可左光斗最后反而斗志昂扬,弄得姜毅都激动起来,不得不说,左光斗是个有感染力的人,不愧三人当中性格最开朗直爽,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 此后兄弟三人时不时的聚会,谈话间难免再提起姜毅说的小冰河时期,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倒是研究出不少对策。 然而,姜毅三人连举人都不是,所有的想法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而已,杨涟,左光斗两人再想起自己的科场经历,郁闷的喝醉了好几次,姜毅倒是没有特别的想法,毕竟他连乡试还没参加过呢...... 酒席终有散场的时候,两人都是有家有业之人,在无锡随顾宪成等人学习一段时间,很快临近过年,就在前天结伴归家了。 左光斗还好,老家安庆府的,杨涟就更远了,老家德安府,好在两人回去大部分是长江水路,只不过杨涟要多走一倍的路程。 没有两人时不时的骚扰,姜毅又恢复最初的状态,犹如活鱼置在盐巴上,咸的时候,偶尔自己翻个面儿...... 可他不知道的是,安静的时光,总会很短暂。 临近腊月,一艘官船行驶在运河之上。 “这是到哪儿了?”声音显得苍老且沙哑。 “义父,马上就到德州了。” “哦~~这北方的天儿可真冷啊,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了!” “义父辛苦!多年不曾回京师,想来是陛下与义父多年未见,这才召唤义父回京!” “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这猢狲还不知道陛下为何相召?” “义父劳苦功高嘛!” “呵呵~~” 这老者赫然是孙隆孙公公,只见孙公公穿着厚实的衣裳,披着皮草大衣,腿上裹着厚被子,身前还有一个炭盆,碳木烧的通红,却几乎没有烟气,与他说话的是随身小太监。 以往每年年关将近的时候,都是一道折子送到京师,今年折腾一通,却被万历皇帝召回京师,他心里有底儿,倒是不怕陛下追究诉苏州府的事情,只是年纪大了,受不得奔波。 一路向北。 终于到了京师的地界,运河的终点——通州。 到底是互通南北的运河,大明京师的最重要的输氧通道,即便严寒也无法遮掩此地的繁忙,各式漕船到达后,就被一拥而上的苦力围住,不停的搬运货物。 孙公公运气好,一路过来运河几乎没有冰冻,就是到武清之前有一段河面冻了一层薄冰,很快就有专门破冰的船来清理,没耽误多长时间。 孙公公的船自然是在单独的码头,等他离开船舱准备下船时,已经看到了在码头上迎接的人。 只见最前面一个青年,一身飞鱼服,身后一队锦衣卫手压绣春刀,隔开再后面的闲杂人等。 “奴婢刘时敏见过东瀛公,孙公公一路辛苦!” 孙隆刚下船,这个刘时敏就迎上前施礼问安。 “你是?” “奴婢奉厂公之命,前来迎接东瀛公,哦~对了,厂公还收了奴婢做义子,在司礼监伺候义父!” 刘时敏答道,他是现在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陈矩的门下,孙隆号东瀛,这个青年宦官话里对他很尊敬。。 “原来是万化兄的义子,不必如此生分,你我也不是外人!” 眼前的小宦官是老友义子,看来在司礼监起码是个随堂太监,在宫中也算是个人物。 “公公抬爱!义父也时长说起公公,一直说宫内冷清,总是忆起与公公共事的情景!” “哈哈~~万化兄还是这般念旧,唉~我们都老了,也没几年时日了!” “公公说笑了,您二位老当益壮,这精气神儿就是奴婢们也比不过呀!” 刘时敏很热情,说话也很认真的样子,似乎打心眼儿里就这么认为的。 等孙隆上了马车,刘时敏一挥手,示意跟着的锦衣卫开路,向京城而去。 一行人终于在关城门前进了城,左拐右拐的,到了皇城附近一个胡同的宅子。 “孙公公,今日天色已晚进不了宫,今日义父又当值,奴婢已经收拾好了客房,请公公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进宫觐见陛下!” “好,咱家确实也乏了!” 刘时敏安顿好孙隆,又去了皇城给陈矩报了信儿,这才回到陈矩宫外的府邸歇息。 翌日,孙隆早早地起来沐浴更衣,穿上御赐蟒袍,等宫门一开,就进了阔别多年的皇城。 刘时敏在前面带路,孙公公一进皇宫就有些恍惚,他已经多年未回了。 一路走到毓德宫前,陈矩已经站在门前等着他们,陈矩身材消瘦,一脸严肃,只有眼睛里透着一丝热切,两个老太监一见面,情不自禁的握住手不停摇摆,竟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陈矩与孙隆同年入宫,当时都不满十岁,还都是直隶同乡,两个孩子秉性相近,入宫后就成了相互照顾的伙伴。 然后没多久,陈矩命好被分在当时的秉笔太监高忠名下,在司礼监服役,跟着高忠见识很多政事,为现在的地位打下了基础。 孙隆刚开始没那么好命,不过其人勤奋好学,被另一个大太监赏识,送到当时还在潜邸的朱翊钧身边,等万历登基后,晋司礼监,极为受宠,号称内廷第一人。 两个幼年时的伙伴关系也没有因为地位的变化而改变,互相扶持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庆元兄,你我稍后再聚,陛下听闻兄长已至京师,正等着呢!” “好!” 孙隆答道,跟着陈矩进了门,等陈矩进去通传,然后颤抖着身体进了房间。 “老奴孙隆叩见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 “孙伴伴平身,朕想煞伴伴久矣!快!给孙伴伴赐座!” 万历激动的站了起来,脚步有些别扭的向孙隆走过去。 “谢陛下隆恩!陛下慢些,莫要摔了!” 殿内伺候的小太监,麻溜的抱着两个锦墩过去,孙隆年纪大了,叩谢过后就坐了上去,不然身体真扛不住。 万历与孙隆面对面坐着,两人都是激动不已。 陈矩见状,示意宫女太监们随他出去,把空间留给主仆二人。 “孙伴伴,这一路辛苦你了!” 万历见孙隆苍老的样子,也是感慨万分,最早跟在他身边的老人儿,如今还在世的也就眼前这一位了。 而且论起信任度,孙隆当真可以排第一,就是陈矩都比不上! “老奴分内之事,只是不能伺候陛下,平时恨不得能飞回京师,时刻陪在陛下身侧!” “孙伴伴之心,朕懂!若不是朕实在没有可用之人,如何舍得孙伴伴在外奔波!” “奴婢万幸能为陛下分忧,肝胆涂地亦无悔!” “有孙伴伴为朕守着江南,朕才可以安心!” 两人叙话半天,这才稳定情绪,就像万历说的,只有孙隆为他盯着江南,为他提督织造,在江南收税,他才能有一些安稳日子。 “伴伴此前的折子所奏,可是当真?” 见终于说起了正事,孙公公身体一挺,把早就准备好的腹稿,慢慢说与万历皇帝。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卖” 万历皇帝认真的听着孙公公的话,兴奋时还起身来回踱步,然后又坐下来继续听,只是情绪难免有些激动,亦或是躁动。 “老奴所言句句属实,近半载所收银两已送入内帑,陛下随时可以查验!” 最后,孙公公终于把万历皇帝想要知道的事情说完,然后赶紧喝了口茶水,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长篇大论般的讲话了。 “当真有一万五千两之多?朕不是信不过孙伴伴,只是这所谓的城市管理费太出乎朕的意料了!” 万历双手握紧,就像要挥拳发泄一样。 “陛下,这一万五千两不全是杭州府收上来的!”孙公公知道万历想岔了,连忙摆手说道:“在杭州府收的城市管理费大约是八千两白银,当然,这是半年的份额,还有一些商家,即便是老奴......也不好收,若是将来循序渐进,所有商家缴纳,依老奴估算,一年大概在二万两左右!” “光一个杭州府一年就二万两,我大明数百州府......” 万历嘴唇哆嗦着,自顾自的嘀咕着,孙公公凑过去一听差点没晕过去...... “陛下!我大明有数百州府不假,可不是所有的州府像杭州一样富庶,杭州府已经是我大明一等一的大府了,其他地方可收不来这么多!” “呃~~对、对......” 万历被孙公公一句话把幻想戳破,自己也是一时激动想当然了,顿时尴尬不已。 “陛下,若按此法施行,虽说各地州府大多不如杭州府,但一年加起来也不少了!” “孙伴伴说的是极!朕为大明殚精竭虑,不过是收个矿税,满朝文武非议扬扬,恨不得把朕说成昏君!可他们忘了,前年边响告急,户部无能,还是朕从内帑中调拨过去的,就这样还整日上奏,要朕取消矿税!” 万历气呼呼的说道,一说到矿税,他就来气,满朝文武反对不说,在民间也没落下好名声,可不收矿税,哪来的银子? 难不成向百姓加税? 开矿收税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还有再早些年,朕记得万历二十三年,田乐上疏河西用兵平乱,还不是朕从内帑拨款......” 万历说起来没玩没了,开始翻旧账,孙公公知道他的性子,认真的听着,不时的附和。 “好在有孙伴伴为朕分忧,想出这个好办法,若是能成,朕高枕无忧也!” 好在万历拉回思绪,不再吐槽众臣,开始表扬孙隆忠君爱国。 “这......陛下,此法并非老奴所创!” 孙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说实话,“出卖”小友姜毅。 “哦?”万历好奇问道:“竟然不是伴伴想的法子?” “此法是老奴得苏州府时结识的一位小友提点,这才在杭州府试行。” “小友?” “此人姓姜名毅,乃苏州府生员,虽然年纪小,但文采不凡,若仅是如此,老奴倒也不奇怪,我大明二百载神童可不少,奇就奇在这小友胸怀大志,更是忠于陛下,不仅法子是他想的,甚至主动配合老奴缴纳管理费!” “哦?此言当真?”万历诧异道。 “千真万确!姜毅家学渊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祖父姜宇,父姜永盛......” “原来是他!可是进贡宝镜的姜家?” “对!老奴都差点忘了,宫里的宝镜确实是姜家进贡的,而且这宝镜就是姜小友制成!” 孙公公不知道银镜是利玛窦带来的,自然认为是姜毅自己发明的。 “哈哈~~宝镜确实好!自从有了那些宝镜,爱妃恨不得天天抱着睡!这姜家朕也记得,其祖父不附严嵩,其父不媚张......咳~都是一门忠义啊!” “陛下英明!而且这姜毅还拜师名门,在无锡拜顾家两位......” 说到这里,孙公公止住了话头,他突然想起来姜毅的老师顾宪成当初可是因为推荐内阁人选,进而恶了陛下,这才被削去官职的! “陛下,是顾宪成和顾允成兄弟俩!” 孙公公见万历看着他,只好实话实话。 “呵~~原来是他们!哼~这兄弟俩胆大妄为,却收了个好徒弟!” “还是陛下宽宏大量!” 孙公公拍着马屁,稳住万历本就激动的情绪。 “有功自然要赏!朕这就下旨嘉奖姜家,也让这些大臣瞧瞧,什么叫做忠君爱国!” “陛下且慢!” “嗯?孙伴伴为何......” ”老奴敢问陛下,姜家忠义,今后可要大用?” “自然是要重用的,前些日子还有上奏起复姜永盛的折子,朕记得他之前是户部郎中,那姜毅为君分忧,理应昭告天下,朕再赐他锦衣卫千户!” 万历很是慷慨,很久没有碰到这种为他尽心办事的臣下了。 “老奴斗胆,陛下若是这般,这姜家也就废了!姜小友所创城市管理费,本就是张冠李戴,实为商税!若天下人都知此法与姜家有关,势必引起世人对姜家的不满!届时陛下就算想用,也必然困难重重!” 孙公公知道自己的话好说不好听,提前跪了下来,然后继续说道:“老奴在在外多年,深知江南富庶,若能收取商税,国库岂会缺钱,陛下亦不会为此忧心!” “唉~~朕恨不得......”万历憋屈的说不出来话。 “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老奴年迈,这把年纪没什么怕的,唯恐这城市管理费不知还能收几年,一旦老奴去了,没人能镇的住场面,势必遭人反噬、倒行逆施,就怕耽误了陛下,影响了江山社稷!” “难为孙伴伴了,唉~~”万历听完有些丧气,有些无语。 “所以,此事不宜大张旗鼓,老奴尽力在苏杭等地将此法推行下去,解陛下此时燃眉之急,对姜家,陛下以后找个由头稍加恩赏即可!相比姜永盛,老奴更看重的是姜毅,此子将来若是能入朝为官,定会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 “好!就依孙伴伴所言!只是这姜毅年纪尚小,以后也不知能否过了科试!”万历有些期待道。 “陛下,老奴相信他必能高中!而且姜毅可不是常人,前些年老奴这小友曾被人掳走......” 孙公公又把姜毅以前被拐走的事情讲了一遍,还有一些姜毅发明的先进经营之道,总之就是一顿猛夸,让万历听得眉飞色舞,这位皇帝陛下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经历却不少。 “听孙伴伴所讲,朕恨不得现在就见见你这位小友,哈哈哈~~~” “陛下英明!老奴也盼着姜小友早日高中,呵呵~” “不过有功不赏,朕心难安,朕记得此前曾赐他锦衣卫百户,朕让王名世安排一队侍卫.......算了还是给他一小旗的名额,让他自行招募手下,孙伴伴回江南时与王名世知会一声,让他对姜家多加关照,免得朕将来的肱骨之臣再被人劫走了!” “陛下圣明!” 对于姜毅的赏赐非常不合规矩,但孙公公没有反驳兴致正高的万历,何况历代天子对锦衣卫内部的提拔、赏赐大多随心,只不过是加几个锦衣卫的名额而已,挂在王名世千户所,随后报给兵部就行了,只是走个过程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消遣 “今日陛下好兴致,竟然贪杯了,可是有好事?” “知我者爱妃也!” 万历只说孙伴伴带回了不少银钱,没提及姜毅。 他再宠爱郑贵妃,也知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的道理。 后世史书对万历多有微词,可实际如何,就见仁见智了。 “陛下,今日臣妾给太后请安,又说起常洵就封的事情,同样是孙儿,为何就这么不待见常洵呢!” “还是那些朝臣闹腾的,老人家哪有不喜欢儿孙环绕的,可能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万历和稀泥,郑贵妃自然不满,却没再说这事儿,妩媚的翻个白眼儿给他。 婆媳关系,看来不管是普通人家,还是皇家,只要男人不给力,就是永恒的难点。 东宫,新晋太子殿下朱常洛正与太子妃郭氏闲谈,郭氏手里捧着一面镜子。 “殿下,此镜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妾身就算了,还是献给母后,孝敬她老人家的好。” “爱妃多虑了,太后和母后那里的比这面镜子更好,都是皇贵妃进献的。”朱常洛摇头说道。 “那就献给母妃。” “罢了,母妃如今几乎不出自己的寝宫,她不会要的。”朱常洛继续摇头。 他的生母是恭妃王氏,原是太后身边的宫女,被万历临幸生下朱常洛,可之后一直遭冷落,嫡母是皇后王喜姐,正宫无所出,一直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他能正位东宫也有当今皇后的功劳。 “以前你跟着本宫受了不少苦,如今总算好一些了,这次你就自己留下吧。” “这......妾身想着多孝敬两位娘娘,这样福王也就......” 太子妃郭氏犹豫着,她心底当然想留下,以前可是连一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三弟对我还算恭敬,若不是皇贵妃也就没这许多波折,其实你若说他不想争这个太子,那是假了,但若说三弟有多上心,也不尽然,时也命也,谁让我们生在帝王家呢!” “殿下仁厚,可就怕那些人......” “莫要多说了,晚些别忘了去请安。一会儿朱学士也该到了。” 太子妃还要再说,却被太子朱常洛打断了,然后起身嘱咐一句,才离开去书房。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恩师!” 朱赓与朱常洛相互见礼,自从朱大学士入阁后,万历又让其挂了太子少傅的头衔,每隔数日也要来给太子授课。 朱常洛很尊敬朱赓,而且因为他读书太晚,基础很差,自己的位置也不稳,所以现在非常努力读书。 “殿下,前几日老臣将苏州之行一一复述,想必殿下也有所悟,管子云: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 “恩师,常洛有一事不明,苏州民富,却为何有此一乱?岂不是与书中所讲迥异?” 这位太子殿下不是明知故问,他是真不懂,自从上次听完朱赓的课,回去又翻了好几天《管子》,却越来越糊涂。 “殿下,苏州织工作乱,并非因民贫,乃是税吏搜刮太甚,导致百姓激愤群起,实为官逼民反!” “可是因为矿税?” “然也。” “这......” 朱常洛难得灵光一闪,却又犯了愁,矿税是自己亲爹搞出来的啊,他怎么说都不合适。 “想必是孙公公御下不严,这才......” “孙隆此人虽不是贪得无厌之人,然其在任之时,因循守旧,罔顾百姓,是以有此番苏州之乱。而且老臣听闻孙公公此番入京,向宫中进献大量税银,皆是民脂民膏,杭州府已有官员为此上折禀明此事。” “哦?竟有此事?” 朱常洛诧异道,随即又释然,他这个太子现在什么都管不到,更别说关乎内帑了。 “此番回江南,老臣本以为孙公公颇有贤名,故认为此人固然有瑕,却也算为君分忧,然苏州府之事刚刚平息,杭州府竟然又起波澜,唉~~” 朱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上次他和孙隆达成一致,对这位孙公公没什么恶感,可这次杭州府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了。 师徒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政,然后才开始今天的课业。 等朱赓一走,朱常洛才轻松下来,他幼时闲散,现在开始读书,难免有些吃力,如今成了太子,每个人都督促他努力进学,他都犹豫过成为储君究竟是不是好事儿了。 可能得失之间,取舍之道,在于两相为难。 翌日,果然如朱赓所料,杭州同知的奏折已经广为人知,群臣纷纷上疏,痛陈孙隆在杭州府的肆意妄为,恨不得把老太监从宫中拖出来打三百大板! 而万历将奏折皆留中,既不交议,也不批答,和往常一样,推说染疾也不上朝,让人无可奈何。 没过多久,杭州知府的奏折到了京师,让众官大跌眼镜的是,这位杭州知府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为孙隆辩解,折中竟然说此举是利国之举。 这就宛如油锅里丢进一杯水,炸锅烫了周边添柴的人,纷纷指责杭州知府是官场败类,与阉竖沆瀣一气。 三位阁臣也不表态,尤其首辅沈一贯,他是浙党领袖,杭州知府是他的人,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能避嫌不发一言,朝中闹得沸沸扬扬,仅少数人有先见之明,却也无法改变舆论。 而姜毅此时在苏州家里,正闲的无聊,根本不知道京师朝堂内因他而起的纷乱。 “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姜峰拎着一盒在街上随便买的糕点,跟在姜毅的身后。 “跟着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少爷。” 见自家少爷气不顺,姜峰老老实实的跟着,不再说话,等到了地方,终于知道少爷为何不爽了。 “贤弟,你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愚兄也好准备一下,呵呵~~” 最近这些时日,周顺昌见着姜毅就一副笑脸,百般讨好的样子,反而让后者越发的不爽。 “周兄,令妹三天两头来找我大姐,我只好来找你了!” “哈哈~~她们自从相识以来,如你我一般一见如故,姐妹情深呐!” 周顺昌打个哈哈,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也是,我大姐平时在家也没什么消遣,令妹时不时的来一趟也好,正好我娘要给大姐找个婆家,也让令妹帮忙参考一下。” “啊?” 姜毅拿话挤兑他,周顺昌半信半疑,心里忽上忽下的,屁股下如同扎了颗钉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结亲? 看着眼前神魂不定的周顺昌,姜毅心里终于解气了,最近这兄妹俩时不时的来姜府,其他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 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这辈子总不能阻止自己大姐出嫁吧,姜家两姐妹终究会有嫁人一天。 最近一段时间,姜毅暗中考察周顺昌,加上以前的了解,这位秀才倒真没什么坏毛病,像他们这么大,家境殷实的书生,不少都是一副天老大地老二的模样,更有不少整日流连于青楼的,还美其名曰风流倜傥。 周顺昌读书努力,无不良嗜好,也算一个比较好的人选,唯一的问题——这家伙性格太耿直了! 不是说耿直不好,但周顺昌这种性格,将来在官场上注定走不远,即便侥幸成朝堂高官,最终结果也难料。 更别说按历史走向,将来阉党当权,这种性格更易招惹祸端! “周兄,你我相识数年,你的心思,我明白。” “多谢贤弟成全!愚兄实不知该如何感谢贤弟。” “......” 周顺昌一把抓住姜毅的胳膊,神情激动,手不停的哆嗦,弄得姜毅一脸无语。 “你是不是想多了?”姜毅无奈道,“那周兄可明白我的心思?” “这......为兄愚钝,请贤弟明示。” “你想当我姐夫,我没有太大意见。”姜毅见对方又要激动了,连忙继续说道:“且慢,没意见归没意见,但是我有条件!” “贤弟请讲,愚兄一切照办,我若是娶了你姐,今后绝不纳妾!”周顺昌拍着胸脯。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当真记下了!但第一个条件是,提亲的事情你自己去,能否够过了家父那关,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自然是愚兄分内之事。” “第二条,如果提亲成功,可以先订婚,但完婚需要再等三年。” “第三条,算了——等我想起来再说......” 姜毅竖着三根手指,一一说明。 “贤弟这......第二条,为何要三年后完婚?” “小弟不是为难兄长,此前小弟做过调查,我大明女性成婚过早,导致身体发育尚未结束,若是此时成婚生子,难免增加难产的可能,导致母子危急,不幸之事数不胜数,因此,为了家姐的安全着想,必须十八以后成婚。” “再说了,现在也是兄长考取功名的紧要关头,莫要被儿女情长消磨了意志,兄长这段时间若是秋闱高中,岂不是喜上加喜!”姜毅继续忽悠周顺昌。 “刚刚贤弟说讲之调......查,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兄长也知道我在那惠山寺办了个医学院,广普大师也认可此事,而且为了避免出问题,连我身边的侍女都是这个年纪成婚的。” “既然如此,那愚兄就依你!” 周顺昌虽然不知道姜毅怎么会做这么个调查,但对方既然是认真的,并非故意刁难,那答应就是了,他是真心喜欢温文婉约的姜家大小姐,甘愿再等几年。 “好!小弟果然没看错兄长,既然如此,小弟就先回去了。” “等等!贤弟,愚兄提亲该做何准备?” “周兄自行研究,小弟又没提亲过。” 姜毅头也不回,直接就走,想娶我姐,还想让我帮你出主意,想屁呢! “贤弟,届时一定要帮愚兄在令尊令堂面前多美言几句啊~~” 周顺昌跟在姜毅的身后,满脸堆笑的送他出府。 不提姜毅纠结的离开,周顺昌得了自家小舅子的“承诺”,当天晚膳时,向父亲直言自己已经有了中意之人,要提亲! 周父见儿子终于开了窍,自然满心欢喜,可当听说成婚要在三年后,顿时非常不满,可自己儿子坚持,又有周家小妹对姜婉的夸赞,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至于周母,早些年因为生周家小妹时难产过世,这也是周顺昌答应三年之期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个年代提亲的流程很规范,什么纳彩、问名什么的,一顿操作下来,时间可长可短。 第一步,周家就准备了不短的时间,才委托媒婆上门,来姜家提亲的人不在少数,姜父姜母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小妹姜灵说漏了嘴,才发觉有异。 于是,姜母招来大女儿身边的贴身丫鬟,逼问之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自家女儿春心萌动,又是儿子的同窗好友,姜母自然上心,打算找人把对方祖宗三代都查清楚...... 临近年底,姜毅无聊的厉害,这时的娱乐活动太少了,他又不是特别喜欢麻将纸牌,至于以前很喜欢的活动,现在太小还不适合参加...... 至于喝酒,他就更不想了,此时江南流行黄酒,比较出名的有金华酒、三白酒等等,可是他喝不惯...... 还有就是北方的烧酒,姜毅本以为自己可以蒸馏出高度白酒,再贩卖获利,毕竟这是穿越必备嘛~ 可是一打听,才发现蒸馏酒已经不是稀罕的东西,起码北方的烧酒,已经有了后世白酒的特点,再提高一下工艺,作为医用酒精也不是不可能。 姜毅现在想喝啤酒,想喝茅台、白兰地,倒不是他崇洋媚外,只因个人口味,而且,现在得不到的东西,才让人更怀念,对吧~~ “少爷,王公子来了。” “请他来书房吧。” “是。” 自从清荷嫁给姜峰后,贴身侍女的位置就被萝儿代替了,而清荷转向管理职能,管理他院里的所有侍女。 这种转变很自然,让姜毅都很疑惑,就像一种约定俗成,已婚妇女自动与府里的少爷公子哥保持距离? “大哥,贤弟我来啦,哈哈哈~~” 自从有一次王山在王耀面前喊他大哥,这一对王姓奇葩动不动这般称呼他,说他们两句,还越说越来劲,索性就不管了,随他们大小便了...... “大哥,听说咱们要成为亲家了?” “和你?谈不上亲家吧~” “不是亲家胜似亲家啊,你我宛如亲兄弟,若是我表哥提亲成功,那咱们以后就是亲上加亲了!” “年底不在家准备过年,跑我这里作甚?” “我这不是想大哥了嘛~~” 听到此话,姜毅恨不得拍死他,这么喊他说不上折寿吧,起码也是长幼无序...... 让外人听见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唉~有事儿说事儿。” “真的无事。” “当真?” 王耀肥胖的身躯窝在沙发上,不停的点头。 “那好吧,我到有件事儿。” “大哥您吩咐。” 一百三十六章 医学院 姜毅倒是真有件事儿,一直以来都没有合适的人,看看眼前的胖子,不知道他有没有门路。 “王兄,可能搞来一只火铳?” “兄弟慎言!这可不是玩笑的。” 王耀神色慌张地左右看了看,发觉侍女萝儿在门外,房间内只有他二人,才稍微安心一点。 “我的大哥诶,你要这种东西做甚?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我就是想看看,顺便放在身边防身。” 王耀听完无语,随即释然,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和对面的小兄弟处于同一水平。 这下姜毅不干了,他觉得王耀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怎么?王兄不是天天说自己门路广吗?” “我再厉害那也比兄弟你差一些啊,况且火铳我真弄不来,你问我,还不如问王百户。” 姜毅无语,他当然知道问王山更靠谱。 可提出这种问题,那就是当着官差面前犯罪,目中无人了。 而且王山也难做啊,答应了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啊,不答应又伤了两人的兄弟情义…… “兄弟你要那破烂做甚,笨重不说,还容易炸膛,若是为了防身,还不如多带几个护院。” “算了,我就是随口问问。” 姜大少爷百无聊赖道,他就是突发奇想,打算瞧瞧这个时代的火器,甚至想试试自己画图纸造出来,可民间私藏火器都是重罪,更别提私造兵械了。 他不打算用姜家的身家性命,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你今天过来当真无事?” “当真......” “萝儿,送客!” “哎~~~别别,小弟还是有一事相求的,这不实在难以启口嘛~” 王耀连忙拦住姜毅,犹如大姑娘一般别别扭扭的说道。 “有事儿说事儿,别在这儿恶心我。” “听说大哥你在宁波的青梅竹马,府上是大海商,每年往海外销售大量货物,小弟最近生意陷入瓶颈,就想着......” 姜毅听了一愣,没想到对方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这些年他没少帮衬王耀,甚至将一府之地的玻璃销售权都给了他。 王嫣家里是有海外的渠道,他虽然没有主动问过,但多少知道一些,可两家的关系再近,让对方带着王耀出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起定期与他通信的女孩,他不由得有些失神。 “大哥?” 王耀见姜毅愣住了,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 “别晃了,这事儿我帮不上,人家怎么会把海外的渠道轻易与他人分享,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 “嗨~~大哥你想哪儿去了,我王耀岂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我就是听说王家每年都收不少的货物,想成为供......大哥说的那种供应商,可没有觊觎海外渠道的想法!” “哦~~这还有的谈,不过,我平时与嫣妹很少提及生意上的事情,我先探探口风,成与不成,我可不打保票。” “嘿嘿~大哥出马,一个顶俩!小弟也实在是没招儿了,此前请人去王家说和过,可浙江那边有几家围着王家密不透风,死活不给我们机会,这才厚颜请大哥帮忙。” “这种话莫要再说了,顺带手而已,何况,我姜家也出不少货给他们家,即便不成,你把东西卖给我,我再卖给他们不就成了。” 王耀:“......” 姜毅一手中间商赚差价的曲线救国方法,让王耀无法反驳,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王大少爷在自我怀疑中,愉快的离开了姜家,他当然知道姜毅是在开玩笑,这件事情既然大哥答应帮忙,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姜家和宁波府王家快成一家了,而自己表哥与姜家也要结亲了,这么算起来,那自己和宁波府王家就是亲人了。 兴许往上数几代,可能两家还有亲呢,毕竟都姓王不是! 等王耀离开,姜毅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十哥姜虎想进锦衣卫的事情已经拖了很久,这次再回无锡都不知道该怎么忽悠过去了。 每每想起十哥在作坊郁郁寡欢的样子,他都要难受好几天,因为他懂那种感觉,谁不想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呢。 实在不行,牺牲一下老爹吧,三伯看在进士老爷的面子上,即便反对,也不会打人吧...... 翌日,姜毅一早起来心情正好,却不成想被人破坏了。 “少爷,无锡那边来人求见少爷。” “谁啊?” “是惠山寺的圆通和尚。” “哦?带他到书房吧。” 姜毅摇摇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要惠山寺的弟子跑到苏州来找他,难不成是缺经费了? “小僧圆通,见过姜施主。” “你怎的来苏州了?有何要事?” 姜毅和圆通和尚比较熟悉,也没与他客气,直接问他的来意。 “姜施主,主持命小僧来苏州确有要事,实乃是医学院广普大师那里......” 等姜毅听完圆通和尚的讲述,不禁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广普大师真敢啊,就现在的条件,既没有无菌室,也没有抗生素,就敢做外科手术?! 若仅仅是外伤也便罢了,可他做的竟然是开腹手术! “姜施主?”圆通见姜毅半晌没说话,开口问道。 “广普大师真的是,姜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姜毅摇头,其实这也有他的因素,要不是他和广普提及这些,对方想来也做不出来。 “主持实在是迫不得已,也是想问问姜施主有没有法子,毕竟人命关天,而且对方家人闹得属实厉害。” “做这个手术之前,广普大师没有和对方家属说明手术的风险?” “讲过了,那人多地求医,皆言救无可救,后来求到医学院,广普师叔见不得对方凄惨,这才出手的。” “现在对方是什么情况?” “现如今昏迷不醒,且浑身发热,可能是感...感染了,师叔说小僧这么讲,姜施主就懂了。” “果然如此!” 姜毅双手一拍,以现在的卫生条件,做这种手术简直是赌运气,即便有自己提供的高度酒精也难免会感染,何况,广普和尚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手术。 自己也就懂一些理论知识,真动手治病,比广普可差远了。 可这件事情又不能不管,先不说医学院的名声,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现在惠山寺那边想必是乱了阵脚,但是自己能做什么呢? 要不然——带银子回去平事儿?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会诊 广普和尚给姜毅出了一道难题,可他不能,也不想袖手旁观,只能和父母解释一下,然后带着圆通和尚及一众随从赶回无锡。 “姜施主......小僧惭愧,唉~~” 见到广普和尚时,姜毅简直没敢认,对方满面憔悴,要不是光头戒疤还在,那一副黑眼圈特别像熊猫。 “大师莫要这般,医学院的事儿就是我的事情,何况,若不是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大师也不会做这个手术,咱们还是先谈病人的情况吧。” “阿弥陀佛~姜施主请随小僧至病房。” 广普大师带着姜毅,路上把对方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这人就是急性阑尾炎?” “没错,就是姜公子说的阑尾炎,也就是肠痈,此病若是发作起来,轻则痛楚难忍,重则危急性命,自从医学院建院以来,已多次解剖查验,小僧等人自认已明病理,又见这位老施主痛苦万分,于是给此人安排手术,也是想着兴许能救其一命,可没想到...唉~~” “我听圆通说此人患病多年,且曾四处求医?” “没错,此人患病大约有十年了,只是近一年来发作的越发频繁,且剧痛难忍,应该是慢性病症,只不过近年来炎症愈发厉害,手术切除的阑尾也是乌青发黑,且比常人大了数倍,随时有破裂的风险,一旦......” 两人谈论间,很快就到了病房区,临近年底了,医学院病房里的病人也少了很多,按照习俗,此时的病人即便尚未痊愈,逢年过节也要待在家里。 “大师~大师你救救我家老爷吧,求你了,老身愿意舍弃性命,只求大师救他一命!” 刚进院门,只见病房前有三个人,一位大娘见到广普大师,就急忙跑过来,就差跪下了。 “娘,你别求他了,什么大师,他就是庸医,要是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我非烧了这里不可!” “对,这帮秃驴没一个好的,简直是草菅人命!“ 两个年轻男子扶着老妇,嘴里愤愤不平,一番话说得广普和尚脸色灰暗。 “两位家属,令尊的病你们比谁都清楚,自古以来,肠痈都是绝症,手术前广普大师想必已经与诸位交代了手术风险,此时这般却是为何?” “你是何人?我家的事情与你何干?这庙里的和尚治坏了我爹,若是我爹没了,那他们就是凶手!” 姜毅顿时明白,患者的两个儿子明显是故意闹事,心里有想法。 “令尊的病情还不好说,若是想让他好转,就不要围在病房门口,不然后果自负!” 姜毅也不惯着他们,直接示意随从把对方拉走,这两人见到孔武有力的姜家护院,自然是怂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扶着老妇让开房门。 姜毅一进到病房,差点熏个跟头,这房间内的酒精味道太浓了。 “大师,让人把窗户打开通通风,这味道——病人就算好转了,也醒不过来啊。” “这样不是可以消毒杀菌吗?” “凡事过犹不及,病房消毒后也要适当通风,不然此人一直宿醉——不利于患者康复。” “阿弥陀佛,是贫僧的过错。” 广普和尚低头告罪,身后自然有人去开窗通风。 姜毅来到病人身边,这位老者此时面色苍白,眼下颧骨附近却微红,昏迷时紧皱眉头,呼吸倒还算平稳。 然后姜毅净手消毒,这才打开包扎伤口的白布,只见腹部右下侧有一处刀痕,微微有些发红,不过看起来没有肿胀,再抚额头,略有发热。 “刀口有点长啊......”姜毅此时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广普和尚与几个徒弟羞愧的低下了头。 “大师,我见此人状况尚可,刀口虽然有些发红,却也没有脓肿,近几日可是用了清热解毒的药物?” “没错,依据姜施主当初所言,贫僧唯恐患者感染,手术后就以败酱草、金银花等物入药,手术当晚老施主发热较重,随即平缓下来,但一直昏迷不醒。” “有没有可能是患病多年,加之年老体衰,一场手术下来损耗较大,因此一直昏睡,实则是人体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这番话让广普和尚眼前一亮,他以往自认医术不凡,可自从结识姜毅之后,仿佛打开了一个新天地,甚至一些医学实践,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眼前的老者是广普和尚第一次给活人做手术,虽然过程很顺利,但心里难免没底儿,尤其是患者一直没醒,他也有些慌了,现在被姜毅一点,顿时醒悟。 “那依姜施主之见?” “我觉得大师的处置并无不妥,学生认为可以再观察几日。” “好,那就依姜施主之言,贫僧为此心神不定,反而让姜施主舟车劳顿,实在罪过。” 广普和尚应道,得到姜毅的认可,他终于放下心来。 “哪里,大师医术超凡,学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若此次手术成功,大师就是为杏林打开了一扇大门,功在当世,利在千秋!” “阿弥陀佛~贫僧不敢居功,只愿天下无病痛灾难!” “大师大德!” 姜毅双手合十,广普和尚医者仁心,一直令他十分佩服。 随即,便由广普和尚的弟子给换了新药,两人见没有什么遗漏,这才转身离开病房。 姜毅离开医学院之后,直接回到了县城,又去了顾府拜见两位恩师,才回到自己的宅子。 第二天一早,姜毅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的嘈杂声。 “大哥~~你开门呀,我知道你在里面,在前院我都看见峰哥和嫂子了,我府里的家丁也都告诉我了,你昨天还去拜见了三伯和四伯,你快起来啊~” 顾达就像一只战斗力爆棚的鸭子,又像雪姨附体,姜毅蒙着被子都能听见门外的喊声。 至于贴身丫鬟萝儿,在卧室外间守着房门,透过玻璃窗,冲门外翻着白眼儿,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在萝儿心里,自家少爷与门外的三位同窗感情极深,一位张公子据说和少爷有过命的交情,因此凡事都听少爷的。 一位顾公子彬彬有礼,典型的读书人模样,只有这个小胖子,一样姓顾,可与另一位截然不同,每次来都是咋咋呼呼的,简直把府里当成了自己家,分外聒噪。 姜毅受不了魔音灌耳,只好起来穿衣,刚打开房门,门外就冲进来一个小胖子,紧紧的抱住了他。 “大哥,我可想死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