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 1飞来横祸 邺京城里有句老话儿,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时值六月,应小檀正在打盹儿。 “嘶——”手背上一阵锐痛把她从迷瞪中叫醒,一双水灵灵的杏眸四下打量,坐在对面儿的母亲已经绷了脸。应小檀不敢再犯困,秉直了身板儿坐好,少女的纤苗撑起翠袄,粉颊上一阵赧色。 托起适才快被她推到地上去的绣花撑子,小姑娘一板一眼地穿针引线,去补那未完的半朵杜鹃。十五岁的丫头,正是坐不住的年纪,刺了两针,便渐渐有了精神。她偏首,顺着支起的窗扇向外望去,一轮红日正挂在西边的杨树树梢上,蓊蓊郁郁的绿意笼罩在一团金红中,云霞似锦,映开半边绚丽。 应小檀收回目光,脆生开口:“大哥哥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正亲自给长子缝衣服的应夫人抬起眼,虽然不满小女儿坐立难安的活泼劲儿,却也是温声附和:“是不早了,你且坐着,我打发人去迎迎。” “哎!”应小檀眯着眼莞尔一笑,腮侧便浮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应夫人无奈地捏了捏女儿的脸,颇有几分宠溺地嗔怪,“你这丫头,就不老实些,让娘省省心么?” 话音落毕,应夫人便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递给了旁边伺候的丫鬟,身姿从容地欲向外间去。 还没迈过落地罩跟前儿的门槛,应夫人已瞧见竹帘被人卷起,一个清俊的男儿进了厅来,“母亲万福。” “大哥哥!”应小檀听见外间的声音,连忙跃下罗汉床,一步下了脚踏,兴冲冲地要往外去,紧接着,她便听到母亲少有的、惊慌失措的呼声,“大郎,你这是怎么了?” 应小檀从母亲身边探出头来,脸色也跟着一白,“大哥哥,你跟人打架啦?” 应子柏抬袖蹭了蹭脸上的血迹,愤慨道:“跟甲长家的老幺儿打起来了,这小兔崽子,竟敢骂爹是臭老九!” “啪!”应夫人毫不犹豫地赏了最看重的长子一巴掌,应小檀登时愣住,应子柏脸上更是一阵迷茫,“糊涂孩子!现在已经不是大魏的天下了,你不知道萨奚人的厉害么!甲长若是得知此事,岂会轻易饶了你?你若打死了个萨奚人,咱们全家都要跟着陪葬啊!” 应子柏被母亲的话吓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如今外族入侵,天下易主,萨奚蛮人定下的法度,不知有多张狂!萨奚人若杀了汉人,非但不必偿命,有时连银钱都不必赔,可若汉人伤了萨奚人,那便全家赴死,以为赔偿。 应小檀虽仍待字闺阁,但对外间的事并非一无所知。此时听母亲如此严厉地呵斥兄长,也猜出兹事体大,哥哥定是惹了不得了的祸患。 三人正僵持着,院里忽然传出一阵喧闹,应小檀没端由的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应夫人不曾注意,只绕过儿子,迈向门边儿,“出什么事了,这样吵吵闹闹的!” “夫人,不好了,是甲长领着好些萨奚人闯进来了!” 应小檀和应子柏同时抬头,神情俱是变得惴惴不安。应夫人强作镇定,吩咐道:“去领护院先顶着些,我出外看看……柏儿,你立刻从后门出去,上书院找你爹说一声,小檀,你躲到里间,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 最后一句话,被应夫人说得声色俱厉。唯恐这样也不足以震慑到涉世未深的小女儿,应夫人眉头紧蹙,又添补了一句,“你已经许了人家儿了,若被坏了闺誉,什么后果你是清楚的!” 应小檀扶着落地罩称了声是,倒退了两步,缩回里屋去。应夫人这才送出一口气,昂首挺胸地朝院外争执最激烈的地方走去。 小檀是她唯一的女儿,自幼锦衣玉食地娇养着,她便是死,也绝不能让小檀落在他们手里……目无礼法、野蛮放荡的萨奚人手里。 应小檀没敢脱鞋,缩着身子趴在了罗汉床的一角,支起的窗户还没有被放下来,外面的每一声吵闹都被夏夜的晚风吹到耳中,那声音越逼越近,越逼越近,直至母亲忍无可忍地一声尖叫响在庭院里,她看到几个萨奚人不管不顾地持着棍棒闯进内院。 她身子筛糠似的一抖,紧张的情绪像一只手,扼在了她的喉咙……应小檀还记得,萨奚人刚刚攻掠下邺京城时,远远的皇城中,有着喧天的女子哭喊声,她听母亲讲过“两脚羊”的事情,如花似玉的姑娘们被萨奚人恣意j□j,事毕则充为“军粮”,被活活蒸死。 她知道母亲为什么和她讲这番话,现在是萨奚人的天下,可每一个萨奚人,都是危险的代名词。 摸下发髻上最长的一支金簪,应小檀有些恶狠狠地想——就算杀不死萨奚人,她也绝不能让自己落在对方手上。 “当啷!” 紧闭的房门被撞开,她听见了陌生却熟悉的萨奚语响在室内。应小檀将攥着金簪的手背到了身后,摸索着握在簪顶的珠花上。 陡然间,一个萨奚人闯入内室,缩在角落里的应小檀与他四目相对。 “主上!这里有个……长得极漂亮的小姑娘!” 想要自杀的应小檀被萨奚人一棍子敲在了手腕,再一下,那棍子便又落在了她颈后。少女白皙的肌肤上露出一片青紫,人亦是软绵绵地倒在了罗汉床上。 甲长孛果儿看了眼虚弱无力却娇俏非常的少女,忽然明白下属的意思,他眼神一亮,脱口道:“扛起来,带走!” 在混沌不醒的迷梦中,应小檀隐约听到母亲遥遥地呐喊,一声接一声传入耳中,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小檀,好好活着,等娘来救你。” “小檀等娘亲。”她嗫嚅了一声,陷入黑甜的梦乡。 孛果儿抱臂站在库房中,被扒得精光的应小檀和一座紫檀木的佛像摆在了一起,宝相庄严的佛祖和睡梦里无知无觉的少女形成鲜明的对比,孛果儿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道:“换成她吧,屈着腿放在箱子里,应当正好……记得再喂点迷药,把手脚用红绳捆住,别让她在明天晚上三王爷的寿宴前醒来。” 下人依言而行,孛果儿俯下.身,拂了拂被稚子砸坏了一半的精致佛像,“去和应先生说一声,看在令爱的面子上,令郎之过我们便不追究了,我希望,此事下不为例。” 应小檀再次醒来,是在一片漆黑之中。 此前,她睡得正酣,梦里是父亲手把手地教她写字,上好的端砚磨出来又匀又浓的墨,落纸如漆。渐渐地,父亲握着她的手忽然松开,那一纸秀丽的簪花小楷立时便乱了,应小檀特别想哭,明明她练了十年的字啦,怎么写出来还是这么丑! 眼睛一挤,应小檀便醒了。 醒来的应小檀第一反映便是手腕处和颈后的酸痛,她正想抽出手来看一看,又发觉手脚都被人紧紧缚住,用的是极细的丝线,她略一挣扎,就有刻入骨肉的疼痛。应小檀忙停下动作,察看自己的处境。 一无所获。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只知晓自己躺在了一片软绵绵的地方,身上未着半缕,却因尚在夏日,并不觉得寒冷。忽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应小檀听到身下一声响动,接着,一点温柔的光晕漏在了她身上,平坦的小腹上映出一条澄黄的光线。 通过这道贸然闯入的光线,应小檀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中,适才那一下,大概是有人将装着她的“容器”放在了地上。 应小檀心跳猝然加快,莫不是爹娘以为自己被萨奚人打死了,要把她埋了?不对……爹娘葬她,自不会将她绑起来,那便是萨奚人了。她勉力地支起身,想顺着那光线的隙罅向外窥视,然而这空间实在太小,应小檀不论怎么扭动,都够不到光源的所在。 再然后,几句萨奚人的对话闯入了耳际。 应小檀身子一僵,不敢再动了,就算被萨奚人活埋,也好过这样赤条条地落在对方手中。 她心平气和……其实是心灰意冷地躺了下去,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谁知,正此刻,天光大亮。 在黑暗中呆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一瞬间,应小檀双目刺痛,想抬手遮掩,却因为被扭在身后的姿势而作罢。她只能颤抖着羽睫,紧紧闭上眼,希冀这样强烈的光线能够淡下去,或者,让她快些适应下来。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男人的用萨奚语的交谈,应小檀身子一僵,她虽半句都听不懂,浑身却生出了冷意。 2冤家路窄 “……孛果儿这是什么意思?” “给王爷贺寿。” “胡闹。”更为清朗的声音发出驳斥,顿了顿,变成极端厌恶的口气,“本王不要汉人娼.妓的习惯,你们甲长不知道吗?” 赫连恪神情端肃,一双剑眉沉沉压着,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方有些讷讷,半晌才解释:“她不是娼妓,是麓恩书院山长的独女……不过,若是王爷不喜欢,拿去赏人也无妨。” 赫连恪烦腻地摆了摆手,热闹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全在此刻灰飞烟灭,“你先下去吧,替本王谢过你们甲长。他的忠心,本王都知道,叫他以后不必再做这样的事情。” “是!” 自从入关占领邺京以来,赫连恪就发现他的兄弟们都爱上了娇软柔媚的汉人女子,可是他不一样,青楼楚馆的汉人小意,如何比得上草原上豪放不羁,却也磊落光明的萨奚女人? 赫连恪捏了捏鼻梁,缓解了下微醺的醉意,还是向摆在地上的木箱走去,就在他立定站稳的那一刻,箱子中赤.裸的女孩儿睁开了眼。 应小檀对上一个来自男人深沉的目光,吓得立时想要惊叫出来。 这是个萨奚人,还是一个……她认识的萨奚人。 大抵是自己露出的表情提醒了对方,应小檀发现那双毫无波澜的眼底,渐渐生出了几分惊讶,仿佛在说“原来是你”。应小檀顾不得手腕被丝线勒得生疼,用力抵在身下的石板上,撑着身子蜷起来,缩起腿,挡在了光裸.的胸口前。 此时她未着寸缕,这样赤诚的暴露在一个外男面前,便是母亲丢给她一条三尺白绫,她也绝不犹豫就去吊了……可是,母亲不在。 应小檀混沌的脑袋里突然出现母亲那声清晰的尖叫,提醒她,要活下去,要等她……母亲的声音成为了熨帖她心情最好的良药。应小檀绷起脚尖,膝头子垫着下巴,愈发像个受惊的仓鼠般团了起来。 始终沉默地盯着她的男人终于邪佞一笑,问道:“这会儿不骂我了?知道怕我了?” 他的汉文一如两人初见是流利,应小檀暗自懊恼,倘使那日能有今天这样明亮的烛火照着对方的脸,她一定能发现他的眼瞳是幽邃的深蓝,这样明显的萨奚人的特征,那一日,她竟然没有发觉! 赫连恪屈下.身子,盘膝而坐,两人虽得以平视,而他带给应小檀的压迫感却没有减弱。 能住在邺京的萨奚人,非富即贵,不是天潢贵胄,也是功臣名将。应小檀畏怯地避开视线,低首轻喃:“应氏不懂事,之前冲撞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赫连恪连声大笑,伸手在她光滑的脊背上一摸。应小檀不可自抑地颤了一下,往前挺了挺身,想避开男人的触碰。她不光是羞赧,更是厌恶,这人不尊孔孟、不通礼节……真真是个浪荡儿。她为什么早没想到他是个萨奚人呢?关外的蛮夷,便是占尽了大魏的山河,也学不来半点正统的礼义。 乱糟糟的心绪充斥在应小檀脑海中,她渐渐回想起两人的初逢。 那还是半年前的事情,腊月的雪缠缠绵绵下个不停,娘本想亲自去书院里给父亲和兄长送几件御寒的衣物,奈何年下,家中事务繁冗,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应小檀自告奋勇,带了一个仆妇,接替母亲领了这桩差事。结果,半路上,她便遇到了赫连恪。 他骑在马上向她问路,微低的脸颊露出一个棱角锋芒的脸廓,应小檀见他衣衫富贵,不似恶徒,便抬手指了。不曾想,那条路叫雪埋了道,对方去而复返,将她好一顿大骂。 应小檀委屈极了,她本是一番好心,哪想到好心办坏事呢?被人指着鼻子骂,偏偏又没处讲理。女儿家脸皮薄,听了几句就忍不住回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好心为郎君指路,倒换来郎君满口的不是了……那条路又不是我叫人封的!” 马上人一身锦袍,腰间挂着一枚色泽清润的玉佩,垂坠金穗子顺着袍缘搭到他大腿上,应小檀眯着眼去看,玉佩上雕着喜鹊、元宝和桂圆,取得是喜报三元的寓意。这是读书人才爱佩的纹样,她嘴角一撇,满面俱是不屑之色,揶揄道:“亏你还要做学问呢,这样刻薄粗鄙,算我今日蒙了眼才为你指路……咱们走。” 她拽上一旁早被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仆妇丫鬟,顺着路往麓恩书院去了。结果那人甚不甘心地又追上她,问她要去哪。应小檀不愿理他,敷衍地说了句“书院”便促着步子行远了。 好在这一次,他总算没再来纠缠,只是一声纵荡地轻笑闯进耳里,“迂腐虚伪的读书人,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孔丘便能把你们的脑仁儿栓紧了,当真是没个前途。” 那时应小檀觉得他离经叛道,许是个纨绔子弟,不曾往心里去,万料不到他原是个萨奚人。这就难怪了,萨奚人一贯最瞧不起汉人,看不上汉人学问,眼里自然也装不下孔圣人。 但……此时此刻,应小檀却没了维护道义的气节风骨,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她现下衣不蔽体的在人面前,哪还有心思去管那许多?她只记得上一次言语冒犯,恐怕狠狠得罪了这人,应小檀惴惴不安地用余光觑他,有些担心地想,这一遭,该不会是他特地叫人绑了自己来报复的吧? 这人端的好耐性,眼睁睁地瞧着她溜号走神,却不打搅。而应小檀愈发惶惶然,终是忍不住问:“不知大人高姓,绑我到此处,又为何事?” “你不用跟本王拽这些文绉绉的词,本王不稀罕这个。”赫连恪嘴上虽严厉苛责,幽邃深远的目光却未曾离了她的身子,“本王姓赫连,送你来的是孛果儿,别什么脏水都往本王身上泼。” 应小檀的脸更白了几分,普天之下,只有皇家人才姓赫连,他适才有自称本王,这身份再清楚不过了。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大哥哥得罪了甲长,自己又触怒了一个萨奚皇子,应家……莫不是再没生路了罢! 她睨着赫连恪,不敢放过此人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动,惟盼能从他手上偷得转圜的生机。应小檀望着他嘴角微微提了提,吝啬地纵出几分笑意,继而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被孛果儿送来的?孛果儿送你来的时候……没找人调.教过你?” 应小檀迷茫地摇头,落在赫连恪眼里,便是个畏畏缩缩的兔子模样,只等他搭箭放弓,便能捕获。“这倒奇了,不似孛果儿的作风啊。他送你来,是要侍候我的,他当真没使人‘指点’过你?” 赫连恪将“指点”两字咬得重了,可应小檀仍是难以领会,“民女没见过甲长,更没见过甲长家里人,甲长要民女充为奴婢,为王爷使唤吗?那……民女的家里人呢?” 她巴巴地望着赫连恪,泛着水光的眸子里透出昭然可见的担忧。赫连恪愈发沉默起来,这让应小檀的心被揪得更紧。大哥哥犯的错,她没法替他告饶。可父母无辜,她是不能连累他们的…… 应小檀心中一动,忽地扭起身子,一个劲儿地要往前扑。 赫连恪却从没见过这样稀奇的人物,他这样点化,她全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光润的身子衬在檀木巨匣里大红云纹的缎褥上,像是一块未经琢磨过的象牙,微一动,便将人的欲.火全点了起来。可他想起自己的兄弟做的那些,便又失了兴致。汉人女子,还是个读过书的榆木疙瘩……倒不如转手再赠旁人,谁喜欢谁要,还能换他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他霍地站起身,应小檀却恰摆出了跪的姿势,手腕早磨得红痕毕现,血丝隐然,偏她能忍,朝着赫连恪磕了个头,“王爷不弃,奴婢甘为王爷鞍前马后,服侍王爷。只请王爷放过家父家母,民女结草衔环,报答王爷。” 她俯着身子,叫人看不见脸,总算得以藏起满面的悲戚。 曹植说,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应小檀在麓恩书院,读过父亲的学生们,做过许多这样类似的文章。她不该向这个蛮夷王爷求饶的,父母若知晓她这样,必是再看不上这般没了清白,也失了骨气的女儿。应小檀心里被这样的羞愧一点点啃噬着,直至她听见赫连恪慢吞吞地应了声好。 透着迟疑,难不成,他不愿放爹娘一条生路? 应小檀不敢起身,这时起了,便再没蔽体之物,因而她只抬起了头,迎上了赫连恪居高临下的目光,“你适才说服侍我,可你懂怎么服侍人么?” 3不通人事 “不懂也无妨。”赫连恪慢条斯理儿地俯下身,伸手捏在了应小檀的下颚上。应小檀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牙关格格作响,叫赫连恪没法忽视她这样明显的惧怕。 他眉头一皱,几乎不忍说下面的话了。须臾的犹豫,赫连恪还是道:“本王可以慢慢儿教你,你学好了,本王就留你下来,学不好,本王就送你去做两脚羊……两脚羊是什么,你们汉人没有不知道的吧?” 分明是在六月,应小檀竟觉得自己冻得浑身都僵了。 “本王现在解你脚上的绳缚,你老实点,甭管一会儿发生什么,都别折腾……你就记得,本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他的话越说越促,语音方停,已绕到应小檀身后去了。 男人带了几分粗砺的手贴在了她冰凉的脚腕上,应小檀失力地跌坐下去,身子一歪,恰将丰臀掩住。赫连恪瞭了她一眼,继续手上动作,几乎嵌入肌里的细丝落下,应小檀嘤咛一声,总算得了解脱。 可赫连恪没有收回手,他指腹摩挲在她的伤痕处,给应小檀带了一阵阵的酸痛。应小檀以为他要用这样的法子折磨自己,没敢呼出声,眼里含着泪忍耐着。又痛又痒,烧了心似的苦楚。 见了她眼泪的水光,赫连恪动作始顿,“你那天要上书院?读过书?” 应小檀怯怯颔首,“家父是书院山长。” “那……《论语》会背吗?”一边问,一边捏在了应小檀的小腿上,小腿肚子上有松软的肉,他捏一捏,应小檀便刹不住地想收腿。 赫连恪觉得好笑,应小檀已然答了话,“那是开蒙时学的,自然会背。” 她不知他为什么在摸她,却知晓这样的触碰是有违礼法的,是会要了她的命的……可应小檀不敢违抗。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她《论语》,但这样的话题,俨然比之前的每一道都让人心里安慰一点,那是她熟悉的东西,甚至还带了家的味道。 “你背一背,我说停再停。” 应小檀嗽一嗽发哑的嗓子,朗声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 赫连恪动作一顿,剑眉微蹙,生硬地打断,“小点声。” “……不亦说乎。”应小檀把声音放得轻了,十五岁正值豆蔻的少女,一把甜糯的娇软嗓音,不须矫饰,自然就有勾人的味道。她小心翼翼用余光去觑赫连恪,冷硬的面孔终于柔软几分,他的手也不再上上下下摸她的腿,而是停在膝窝下,仿佛耐心倾听一般。“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懵懵懂懂的少女将名句背到最后,不自觉便带来上扬的尾音,赫连恪绷不住一笑,露出些饶有趣味的神情。 应小檀不敢久停,又诵到了下一篇,“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啊!” 忽然的悬空,让应小檀失声尖叫,适才放在她膝窝下的男人臂膀将她有力地托起,应小檀手仍被绑在身后,根本没有得以抓扶的空间。男人另一只手垫在她颈下,抱得虽稳,可仍令应小檀惊恐。她瞪圆了的杏眸落在赫连恪眼里,愈发像个兔子一般。他轻笑,却故意严厉道:“继续背啊,本王叫你停了吗?” “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矣……”应小檀虽怕,但心思仍是活络着的,此时她的脚没被束着,倘使赫连恪想做什么,她兴许还能逃出去。只她这副样子,万不能叫人看见了。若真有个万一……外廊的柱子粗,一头撞死,也算是全了应家的清名。 她满脑子混混沌沌地想着,身子却已被落在实处。柔软的床榻,微暗的灯烛,安静的广殿里,只剩下她毫无意识地诵书之声,“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应小檀每逢读至问句,扬起来的尾音就像娇嗔一样又嗲又软,她不自觉,赫连恪却已是闻之情动,甚至发出几声愉悦的轻笑。 对上应小檀疑惑的眼神,赫连恪将脸一板,“背得不错,然后呢?” 然后? “子曰——殿、殿下,您脱衣服做什么?” 赫连恪华袍大敞,蜜色紧实的肌肤尽数落入应小檀的眼中。她偏首避开,不敢直视,仍缩着身子妄图遮挡身前的光裸。赫连恪抱臂望着她,挑眉问道:“你们子还曰过这句话?” 应小檀俏面大红,磕磕巴巴地答:“没有,是我自己想问的。”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哼声,“本王只许你诵书,没许你多嘴,继续吧。” 应小檀不敢再问,唯有将后半句接上,“道千乘之国,敬事而言,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 她声音愈发弱了,应小檀明显察觉,身后的床褥陷下去了一块,一股热潮渐渐逼近,是赫连恪。仿佛察觉到应小檀减弱的声腔和短促的呼吸,长臂骤然伸来,整个儿把应小檀拢入怀中。 “殿下!”应小檀扭着身子挣扎,对方在她背后,叫她看不见表情,更猜不出心思。与陌生男子肌肤间的接触,令应小檀羞愤欲死,此时此刻,她自然不再有半分懵懂——什么奴婢,都是这人编来骗她就范的! 于一个孔武有力的壮年男子来讲,这样的挣扎几乎毫无对抗的可能。赫连恪低笑,根本不曾置理女孩儿的扭动,两臂分架在应小檀身体两侧,双手扣在她膝窝上,用力一掰,分开了她纤白的双腿。 隐秘之地暴露在空气里,身体每一处都与男人相贴相亲,应小檀彻底失去理智,脱口骂道:“你放开我!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赫连恪伸舌在她耳后一卷,勾住女孩儿柔软的耳垂,含糊地道:“弟子入则孝,出则弟,接下来呢?” “你放开我!” 男人的手猝然袭在女孩儿青桃一样微鼓的胸口,掐得她痛呼一声,继而逼问:“接下来呢?” 应小檀大恼! 他先前让她背书,便是为了在此刻羞辱她,羞辱圣人!床笫之间,岂能亵渎学问?两人初遇那日,他骂孔子是“愚弄百姓之人”,现下,便用这样的手段来戏弄她……应小檀紧咬牙关,不肯松口,被细丝紧勒的手也不顾疼痛地挣扎起来。 这样无耻的萨奚人,有什么资格占据大魏如诗如画的江山! 赫连恪在她身后,自是看不见她满面的羞愤。他唯一做的,便是用两双手,流连在女子身体的青涩之地。 从未经触碰的胸口,到不盈一握的腰间,再至适才引他迷恋的一双**,最后方探入幽地,寻到一处芳泽,轻作揉弄起来。 女孩儿仍是一声不吭地抿着嘴唇,赫连恪好笑,却不拆穿她根本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 再过一会儿,只要他耐心再揉弄一会儿……这样岁数的女孩子,他接触得多了,不是不会动情,无非是没人撩拨引导罢了。 果然,芳泽渐暖,甚至生了湿润,他腾出一只手来去拧女孩儿的脸,不期然撞上一双迷离又羞恨的秋曈。赫连恪用力一弹,成功逼出一声痛呼,他追紧了问道:“入则孝,出则弟的下一句是什么?” “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一口气背出来,应小檀猛地一晃身子,不曾设防的赫连恪下意识松开手,应小檀见得逞,蜷起腿便欲跳下床……奈何两腿被对方压制太久,已经酸麻,她又一日一夜水米未进,挣扎着下了床,便一个跟头跌在脚踏前。 赫连恪万没想到她敢跑,伸手捏在女孩儿后颈,将人生生提回了床上。这一次,应小檀再不似先前的温顺,蹬腿猛踹,一下下全朝赫连恪脸上招呼去。赫连恪左躲右闪,却还是叫她逃了出去……女孩儿踉跄着下了床,竟不往外跑,而是奔着欲撞寝殿里最大的梁柱。 应小檀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身体的虚软让她意识也变得涣散……唯有眼前朱红色的目标依然清晰。她不能……决不能叫他毁了她的清白…… 赫连恪瞧着应小檀脚步踉跄,渐行渐慢,直至最后栽倒在梁柱前。他眼神一暗,大步流星地将人重新抱起,狠狠地摔在了床上。 女孩儿双目紧闭,已昏了过去……本想趁此做些什么的赫连恪,不由得觉得扫兴,他一捶床板,扬声道:“来人,把她给我送到……送到侧妃院里去!” 进来的奴仆不声不响地将人扛起,躬着身子便欲退出。 赫连恪斜睨向那如画眉眼,又追加了一句,“让青玉好生教导她人事,本王可没打算轻易放了她。” 4各怀鬼胎 应小檀醒来的时候,窗外是昏昏沉沉的日光,一层窗纱遮住了外间的绚丽,映在房间里,只剩下雾蒙蒙的灰霾。她想抬手揉一揉惺忪的睡眼,但肩胛处传来难以忍受的酸麻。身体带来的苦痛让她迅速回想起昨夜的经历……陌生男人的侵犯,求死不能的无助,直至她昏了过去,才结束这一场折磨。 猝然间,应小檀恸哭出声,女儿家的哀啼像杜鹃鸟一样,惊动了这一座宁静的院落。 少顷,一个穿着华服长袍的女人从帘帷外走入,宝蓝长袍腰部紧束,金线绣的佩带围在女子不盈一握的腰际,衬得人身材高挑,纤瘦非常。肩部繁纹打褶,绣着一对莲花。这般繁丽装束,恰是萨奚人的装扮,只她面上笑意盎然,全然没有萨奚人惯常的鄙夷之色。 应小檀见了来人,知趣地收起哭声,攥着被角,透出几分抵触趣地望向对方。 女子温尔一笑,压着裙袍在床沿坐下,自报身份,“我是王爷的侧妃呼延青玉,是王爷叮嘱我来照应你的,你莫怕。” 应小檀眼角还挂着泪,露在被衾外的手腕上,有着被绳丝磨得红肿溃烂,呼延青玉啧啧一声,颇为心疼地捧起应小檀的双手,慨然道:“可怜见儿的,送你来的人心思忒歹毒些……昨夜你饿得昏了过去,我夜里让人喂了你点米粥,这会子可还饿?” 应小檀脸上透出窘迫的红,“多谢侧妃娘娘关怀……奴婢、奴婢略有几分饿。” 她恼恨赫连恪没错,却不至于见谁都撒泼胡闹,适才一场号啕大哭,已是极出格的发泄。看这样子,她仍被拘禁在赫连恪的府上,在旁人的地盘上发泄不满,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呢? 应小檀想起生死未知的父母兄长,一时郁气上塞,堵得她眼睛发胀,再哭不出来。是她连累了家人,今时皮肉苦,不过是昔日逞口舌之快的报应。 抿一抿唇,应小檀将胸口的被衾夹得愈发紧了。原先不知人事的少女,经了昨夜,也料想到赫连恪在打什么主意。今时今日,她怕是已经走投无路,唯有顺从一条了。 应小檀但觉嘴里发苦,像是童年时生了一场大病后,连唇齿间都残留了汤药的味道。 “好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呼延青玉仍未放开应小檀的手,亲昵挽着,全没有侧妃的架子。 应小檀垂下首去,目光低垂,“奴婢应氏,闺字小檀。” “是水潭的潭,还是昙花的昙?” “回娘娘,都不是……是檀香的檀。” 呼延青玉一怔,却并无被人驳斥的尴尬之色,“你们汉人的名字,倒是都意趣丰富,那好啦,现下咱们算认识了,你身上有伤,合该仔细清洗一下,我叫人送些点心来,你垫一垫肚子,等梳洗好了,手上也上了药,咱们再一道用午膳。” 应小檀也觉饥饿难过,她已空腹过了一天两夜,听呼延青玉如此说,自然颔首,“多谢娘娘美意,奴婢感激不尽。” 呼延青玉唇角微扬,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们汉人就是多礼又拘束,没劲极了,我都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还唤我娘娘做什么?” 应小檀一滞,虽明白了呼延青玉的意思,却不敢顺从。见她讷讷,呼延青玉倒是笑逐颜开,“胆子这样小,真不知王爷看中了你什么……这样,你唤我一声姐姐,我便叫你小檀妹妹,这样可好?” 侧妃已经这样折衷,再拒绝下去,怕只会叫人不快。应小檀矜持点头,温软称了声“青玉姐姐”。果然,对方满意一笑,唤了人送了吃食,又抬水进来,留了两个丫鬟服侍着应小檀洗漱穿戴。 氤氲的热水平复了女孩儿忐忑迷茫的心情,比起承受萨奚人的j□j,自是父母安危更重要。她身陷囹圄,如何还能再连累家人呢? 换上一套半新的萨奚胡服,应小檀未施粉黛,便到外间拜见侧妃。呼延青玉上下打量她,半晌,方透出满意的神情,“你个子比我矮,穿达苏拉的衣服倒是正好……一会儿见了人家,可要记得道谢。“ 这是应小檀第一次穿萨奚裙装,窄瘦的衣裳将身条曲线衬得玲珑毕现,一条束腰佩带,也将她塑造出呼延青玉般的精神爽利。长袍的箭袖更是与寻常家中右衽袄裙不同,叫她有些难以适从。 呼延青玉自是未曾忽视应小檀手足无措的模样,但应小檀到底是令她惊讶,除了无人时那一声嚎啕,她便再不流露出戚然之色,反而从容含笑,朝她行了福礼,“多谢姐姐提点。” 娇嫩的汉人女子有着萨奚人无法比拟的柔媚,同样的衣服,达苏拉穿上就显得娇蛮有余,清丽不足,而此时由应小檀一衬,纤苗如窗格上专用来供养梅枝的细口瓶,有着精致优雅的美感。呼延青玉神色一动,倘使王爷当真留下这个汉人,未尝不能与娜里依一斗……她渐渐融开温和的笑,“小檀妹妹这样懂事,我自是愿意多照顾你几分。” 当下,呼延青玉将赫连恪的身份细细同应小檀讲来,王府规矩更是逐一言明,“我们萨奚人,不似你们拘束。王爷既然留了你,还让我来照应,自是想纳你入房。他虽没言明给你什么名分,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与其他姐姐们从容相处就是。” 应小檀心里又羞又悲,但自知处境,便也唯有勉力一笑,“得姐姐看重,小檀自会谨慎为之。” 呼延青玉也不遮瞒应小檀什么,坦诚道:“咱们三王爷不喜汉人,你与他私下相处,还是要仔细些。咱们府里,你是头一个伺候他的汉人,大家可都对你刮目相看呢。” “青玉这话说得没错,我倒要来看看,怎样一个宝贝,竟叫咱们王爷破了例!”呼延青玉话音方落,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便在门外响起。侍立婢子打起了门帘,一个同样穿着长袍的妩媚女人迈了进来,也不行礼,直咧咧地唤:“呼延青玉,咱们好久没见。” 呼延青玉循声而起,“良娣等闲不出门,可不是好久没见?” 应小檀垂下眸,避开了这位“良娣”揉着厌弃的打量,见她避退,对方得意地笑了几声,“我以为是多特别的人物,竟得了王爷青睐,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汉蛮子,王爷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她说话毫无顾忌,一个萨奚人,更是特地用了汉语。应小檀心里明白,这人恰恰是为了说给她听,故意找她难堪呢。 应小檀撇一撇嘴,没接茬儿。这个时候多嘴争锋,反倒落了下乘。一则显得她多稀罕那王爷似的,二则……如侧妃所言,她初来乍到,王爷十有八.九是一时贪慕新鲜,未必会对她用心,自保还来不及,再去惹是生非,才叫糊涂。 应小檀一声不吭地杵着,让那位“良娣”一番利齿尖牙的讽刺落了空拳。 呼延青玉心里爽快,都说汉人心眼多,果然轻而易举,便叫娜里依生了难堪。正僵持着,她不疾不徐道:“王爷眼光如何,我是不好评断的,但小檀妹妹是个乖巧的,你我都是姐姐,多照应她些也无妨……小檀,你来,这是良娣娜里依,你也叫她姐姐就是了。” 应小檀叠手纳福,“见过良娣姐姐。” 不消呼延青玉介绍,应小檀也知晓,良娣是比不得侧妃显赫的。可单看娜里依这样不惧不惮的态度,怕便是受王爷疼宠的一个,让侧妃都要敬上几分。 娜里依睇了应小檀一眼,哼笑道:“别叫我姐姐,王爷连个名分都不给你,你哪来的资格叫我姐姐?” 应小檀不卑不亢地称了个“是”,立刻改了口,“见过娜里依良娣。” 顺服的态度,不仅让娜里依无处挑刺,反倒憋住了气,愈发生恼了。 呼延青玉看着好笑,脸上的神采也明媚几分。 说话的工夫,两位昭训察可、达苏拉先后到了,呼延青玉领着应小檀一一见礼,达苏拉听应小檀不管娜里依称姐姐,当下也拂绝了,“不敢当什么姐妹,我来府上晚,可没资格做谁的姐姐……叫我昭训便是了。” 察可则自始至终沉默不言,巴不得旁人视她于无物。 应小檀见了一圈王府女眷,两个大头的打擂台,两个小头自然而然各怀鬼胎……她应家虽是大户,可父亲也不曾有这样多的妾室。她心里觉得慌,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地与之斡旋。 好不容易送走了三尊大神,独留下呼延青玉,仍旧温温和和地交代她,“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这是我自个儿的院子,娜里依她们虽然烈性些,但也不会在我这里撒野。来日王爷再想起你,我自会替你好好准备。” 应小檀福身道谢,心里却巴不得赫连恪再想不起她来。 她宁可这样落魄的为奴为婢的了此余生,也不想做一次为人鱼肉的噩梦。 5退无可退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应小檀的祈祷,接连几天,赫连恪都不曾在她眼前出现过。 她偏居一隅,自得其乐,除了每日三餐要与侧妃一道进用,平时呆在房间里,也决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然而,正当应小檀以为,这样悠闲安宁的生活还可以继续的时候,赫连恪终于迈进了这座院落。 侧妃打发身边的丫鬟耶以来请,还不忘叮咛,“小檀姑娘好生打扮一下,王爷等着瞧呢。” 应小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瞪了一会儿,最后,无非是抿了个唇脂便出去了。 她才及笄,还不习惯过于打扮。平时簪发都是朴素为上,更何况上妆了。于是,当她这样清汤寡水儿地出现在赫连恪面前时,斜靠在罗汉床上的男人,不悦地“哼”了一声。 应小檀跪在脚踏旁,螓首低垂,掩去了脸上的表情。 赫连恪也不多留意她,目光微转,落在了呼延青玉身上,“本王叫你调.教她,这就是结果?” 呼延青玉手里握了美人拳,一下一下敲在赫连恪的大腿上。她温雅一笑,不疾不徐地解释:“妾身读汉人的书,有一句诗叫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得不恰是小檀妹妹这样?咱们府上花开百样,总该留一株雅致的,替王爷解解腻。” “你倒是闲,还有功夫看汉人书。”所谓解腻,指的大抵是西院的娜里依。赫连恪听出呼延青玉的吃味,笑着捞住了她的腰,拉到跟前儿狠狠地亲了一口。两人纠缠的影子落在应小檀跟前儿的地上,害得她也跟着羞了。 半晌,胶着的二人分开一段距离,呼延青玉的喘息声在房间里清晰极了,一起一伏,仿佛还牵带着适才的余韵。 赫连恪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女人继续,“你乐意读就读吧,别读歪了心思就是,改明儿我叫人买一套《论语》给你送来,这儿可有个现成的汉学师傅,你别辜负了。” 应小檀知道赫连恪说得是自己,愈发觉得难堪,那日,他让她背《论语》的时候既不是为了考校功课,更不是为了教化宣扬……不过是借以羞辱自己,还是在……在床上那样的地方。 呼延青玉不知内情,当下弯眉笑笑,爽快称了好。又与赫连恪闲述了几句家务事,呼延青玉歪过身子,朝应小檀招手,“你来替我伺候爷,我去瞧瞧大哥儿在哪儿淘气,领来给爷道个安。” 她口中的“大哥儿”是赫连恪的长子努蒙,呼延青玉所出,是府上唯一的孩子。这时候呼延青玉说要去找努蒙,怕未必是真要领孩子来见父亲……更多的,是想叫自己与赫连恪独处罢。 应小檀试探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呼延青玉略含深意地望着她,美人拳遥遥递了出来,只等她去接呢。应小檀俏面微红,她虽不愿亲近赫连恪,但侧妃待她好,此时此刻,她并不想拂了侧妃的面子。 垂首低道了一声“是”,应小檀上前接了美人拳。微侧身,留了空间让呼延青玉从罗汉床上下来,施施然与赫连恪行了个礼,扶着耶以出了房间。 应小檀将美人拳握紧,屈膝跪在了床沿上。 然而,还不等应小檀摆出给他捶腿的姿势来,对方长臂一伸,将人结结实实地搂紧怀里了。 应小檀的脑袋撞在他臂弯里,磕到男人的骨骼,她眼前一阵眩晕,不等再次聚焦清楚,男性的气息已扑面而来,映在应小檀眼前的,便是一个放大无数倍的赫连恪冰冷的蓝瞳。 应小檀手一松,美人拳应声落地。 “侧妃这几天都教你什么了?光教你怎么给人捶腿了?” 暖气呵在应小檀面孔上,她略觉别扭地偏开首,咬唇不答。 赫连恪竟不恼,轻声一笑,拢住了她的腰,“还是这副小模样,今次吃饱了,折腾起来不会再晕过去了吧?叫本王说,孛果儿也太过分些,明知你是要侍候爷的,怎么还不喂饱呢?” 他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喷出的热气全呼在了应小檀的耳根处,暖意带来一阵阵的痒,她抬手,忍不住挠了两下。 太亲密的接触会让人心里发慌,她背心靠在罗汉床上,退无可退,挣无可挣。 男人有力地束缚住她两臂,原来,不须绳索,她在他面前也是一样的无力……应小檀生了绝望,索性彻底放弃,微垂下羽睫,留在眼底一片鸦青。她唇红如一瓣儿杜鹃花,艳丽里犹透着些不堪风雨的柔弱。赫连恪用指腹揉了揉,啄上一口,对方乖巧极了,窝在他怀中,安稳得像一只玉兔。 驯服的态度成功取悦了赫连恪,他力道一松,翻身坐起,“青玉果然体贴本王,你安心跟着她住,本王来日再幸你。” 他说得云淡风轻,语气像是对她失了兴趣,而话里的内容,分明又流露要与她同房的意味。 应小檀猜不透他的意思,却还是整了整衣服,老实坐起。 赫连恪弯腰拾起地上的美人拳,往她手上塞去,“继续捶吧,等侧妃回来,你就可以下去了。” 应小檀低声称是,跪在罗汉床一角,均匀有力地捶在了他腿上。 等这日回了房,应小檀方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 赫连恪是真的要将她收房了,她上个月才结的亲事……对方家里的郎君还没曾见过面,听大哥哥说是书院里有名的雅士,气骨风流,文采飞扬。她是要去做正经聘娶的嫡妻元配,嫁得是长房长孙,堪称良配。可是一遭蒙难,她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背人送进了王府里,就要给一个萨奚王爷做小了。 应小檀揉了揉自己僵下来的脸,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安慰的笑。 翌日晨起,呼延青玉没叫应小檀一同用膳,膳盒被耶以送到了应小檀的偏厢里,她一个人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早膳。紧接着,她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达苏拉。 应小檀心里有些诧异,面儿上却端出十分的恭敬来,将房中主座让给了达苏拉。“小檀见过昭训,请昭训上座。” 达苏拉眉梢飞出一丝得色,却犹如石子坠入大海,极快地在那张俏丽的面孔上消湮无形。她刻意作出一副矜持,按着裙角在圈椅上坐了,素手搭在椅扶上,原本端肃的位置,让达苏拉这么扭着身子一坐,平白生出了不伦不类的味道。 应小檀额心微蹙,但也知趣地不曾多嘴。她们汉人的礼义端庄,落在萨奚人眼里,便是拘束陈腐。尽管,应小檀机敏地察觉,达苏拉那个按袍的动作,大抵是在初见时跟她学的。 眼底荡开讽刺的笑意,应小檀在下首跟着坐了,“昭训前来,可是有事?” 达苏拉摆了摆手,跟着她的一个婢子便上前一步,“听侧妃说,你穿我的衣裳还算合身,再给你送几件儿来。” 婢子怀里捧了个木匣,达苏拉话音甫落,她就启了铜扣,打开了盒盖儿请应小檀过目。里面摆了两条裙袍,一紫一蓝,都是萨奚人喜欢的色彩。萨奚人崇尚繁奢,在绣纹上便可窥一斑。 应小檀没有贸然去接,斜签着的身子向前倾,婉拒道:“多谢昭训美意,如今几件衣服,已够小檀换用的了。” 达苏拉笑意微滞,转尔又劝:“我又不缺这几件衣服,既是给你的,你收下就是了。” 她以眼色示意婢子,那婢子便将木匣放在了高脚茶桌上。 应小檀下意识多看了眼那裙袍,细密针脚显出它的贵重,可见并非凡品。初见时达苏拉对自己的态度尚有敌意,此番竟来示好,难免让人觉得蹊跷。 见她沉默未语,又透出对衣袍的打量。达苏拉渐生不满,长眉紧拢,簇起额心的褶皱,“都是九成新的珍品,我白送给你,你还要挑剔吗?” 应小檀忙道不敢,她不愿生事,只得虚与委蛇地道了谢,“既然昭训执意相赠,那小檀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若是日后达苏拉想栽赃她什么偷窃,这般表态,也说明自己并非好相与的。 达苏拉这方展眉,逸出一声哼笑,起身告辞。 应小檀前脚送她出去,紧接着便捧着匣盒去找了寻常替她浆洗衣服的汉婢。既是九成新的裙袍,那便是上过身的。不计她日后穿不穿,总是要先过一次水,才能叫应小檀心里安适下来。 同是汉人,应小檀待人接物又总是和和气气的。那婢子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姑娘放心,奴婢保管替您洗得干干净净。” 应小檀感激一笑,“有劳你了。” 回了房,应小檀自顾地拿了针线打发时间。 未曾想,临至傍午,替她浆洗衣裳的小婢就找了上来。小婢红着眼圈,才朝应小檀问了声好,语音里便染了哭腔。应小檀只觉眼皮一跳,忙从罗汉床上跃了下来,关切道:“怎么啦?” 小婢福了福身算是行礼,接着抬起手, “姑娘你瞧——” 紧绷的手背上有着一大片骇人的红疹,应小檀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大脑却飞速地转了起来……那衣服,有问题? 6酒满茶半 应小檀脸色骤变,忙不迭催问:“这是怎么弄的?你疼不疼?” 她伸手想去摸,小婢忙将手背到身后,连退了两步,“姑娘别碰,仔细再染到你身上……疼倒还好,主要是痒,奴婢还没把姑娘的衣服泡到水里,就觉得不对了,是以没敢声张,连忙来寻姑娘了。” 这小婢不过是个下等丫鬟,自也清楚应小檀犯不着来害她,巴巴儿跑过来,反倒是出于对应小檀的担心。 应小檀拉着小婢在圈椅上坐了,“你把手伸出来,先叫我瞧瞧。” 这衣服是达苏拉送给她的,倘使她没有送去浆洗,此刻遍身红肿的就该是她自己了。应小檀的心像是浸在海里,一点点沉下去。她与那王爷尚且没什么干系,这昭训已急着下手,若真成了他的侍妾,难不成要叫人欺负死? 应小檀心思一动,猝然起身去了妆镜前。她翻出妆匣,找了支玉簪子塞给小婢,“好妹妹,是我应小檀对不住你。你拿这簪子出去兑点银钱,好好治病,千万别落了伤。” 白玉簪子上雕的是一朵并蒂莲,这些首饰都是呼延青玉所赠,应小檀特地挑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婢拿出去,轻易也不会叫人发觉。 “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应小檀见她推诿,食指一伸,挡在了小婢唇上,“你收着,萨奚人再好的东西都是从咱们大魏江山上搜刮下来,这一点给你不值什么……况且,我还有求于你呢。” 小婢俨然是为应小檀的言论吓着了,四顾左右,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奴婢能替姑娘做什么呢?” 应小檀惯常带着笑的面孔上,透出几分郑重,“其一,我要麻烦妹妹将那两套衣服还给我,倘使以后有人找你问起这两套衣服,你便说不曾替我洗过。其二,等看了病,还请妹妹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就是我日后死了,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呸呸呸,姑娘怎么会死呢,您只管放心,奴婢明日一早便带着衣服来寻姑娘,不会叫旁人发现的。” 惺惺相惜的感情让小婢立时应下了应小檀所请,应小檀这才露出一个怅惘的苦笑,“还不知妹妹叫什么?这次连累了你,以后倘使有机会,我必当报答妹妹。” 小婢羞赧,“奴婢贱名幺儿,缘是家里最小一个,便就这么叫了。姑娘的事奴婢听说了,您也是可怜人,奴婢不图您的报答。家里爹娘教训过了,咱们汉人现今不得活路,能搭把手的时候就不能见死不救……” 应小檀连连称是,“倒是巧了,我也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但不知爹爹娘亲,此刻如何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两个小姑娘又彼此宽慰了两句,方道了别。 翌日,刚用过早膳,幺儿便抱了木匣找上应小檀。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抱了先前替应小檀浆洗的衣物,只说是来送还的。 应小檀开了门放她进来,不急去看那木匣,先抓着她手腕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可瞧好了?” 幺儿抿唇低低一笑,伸出手来,“郎中说了,不是什么大事,抹了药,一宿醒来便好得差不多了,此刻还有些肿,却是不痒了。” 应小檀长出一口气,她是真心诚意替幺儿担心,“那就好,我自己出点事倒也罢了,最怕再害了旁人。郎中怎么说?” “是沾上了荨麻,引得疹子,必是这两件衣服的问题。”幺儿斩钉截铁地判断,又叮嘱应小檀,“姑娘可别犯险去碰,奴婢是做脏活的,起了疹子也不打紧,姑娘若坏了容貌,可是十个奴婢也赔不起的。” 应小檀听幺儿细细说着,她昨日虽不知晓这衣服上害人的东西叫荨麻,却也料中是这两件裙袍的问题。既是这般结果,她便能照着一开始的打算行事了。“妹妹放心,我没想动这衣服……你手上的伤好了,我心里就安稳了。” 幺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放到了一旁茶桌上,“这是当了姑娘的簪子,换来的余钱,还给姑娘。” 许是怕应小檀不收,幺儿还劝说着,“奴婢在下面做事,吃住都牢靠,多了这么些钱也没用。姑娘使唤人的地方多,拿着现钱好打点,总送首饰,既打眼又吃亏。咱们都是汉人,姐姐千万别与奴婢客气。” 应小檀闻之好笑,“明明是你退了我的东西,还说我客气。” 她心知幺儿说得有理,倒不多争辩,从那荷包里抓出一把铜板儿,往幺儿掌心里塞了,“好啦,咱们一人一半,谁都不与谁客气。这次的事,还是要多谢你。” 幺儿愈发觉得应小檀为人宽和,忸忸怩怩地把钱收到袖子里,方告了退。 重新打开木匣子,里面的裙袍被叠得仿若新衣一样齐整。应小檀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将匣子收到了空置的箱笼里。 空寂地度过两日闲光,赫连恪再次想起了应小檀。 是以,当日下午,呼延青玉就派人请了应小檀过了正房去,“王爷今晚指名儿说来看你,我不在跟前替你斡旋,你自己要警醒着点,多顺着王爷的意。” 应小檀心沉如水,早没了先前惊惶无措。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鸟,被笼子关得久了,也不再妄想飞出去的时光。 呼延青玉瞧她不说话,慵懒一笑,拍了拍身侧地位置让应小檀坐下,“你什么心思,姐姐都清楚。未出嫁的姑娘家,难免都是又害羞又好奇。长辈们说起房事来,遮遮掩掩,讲不明白……结果,愈不知道,愈是害怕,束手束脚,反没有个痛快。” 她一口气说完,犹自发泄什么一样。顿了顿,见应小檀还是不接茬,才道:“我长姐就吃过这上面的亏,我是过来人,不愿叫你害怕,索性敞开了告诉你,这事儿啊,男人女人各有乐处。若非如此,良娣也不会死缠着王爷,这是因为她呀,食髓知味。” 应小檀似懂非懂地看着呼延青玉,她唯一听明白的地方,便是最后四个字,食髓知味,那不是用来形容不正经的男女么……怎么倒用在了王爷与良娣身上? 这么半天,都让侧妃一个人自说自话,应小檀也觉得不大合礼,嗫嚅片刻,却只道:“姐姐的嘱咐,小檀记得了。” 呼延青玉满意颔首,“你记得我的话就好,旁的事情,王爷自然会手把手地教你,不用怕。” 说完这样一番话,呼延青玉自觉尽了“教导”应小檀的义务,摆手打发她下去了。 当廊下第一盏灯笼被下人支起的时候,赫连恪推门而入。 应小檀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妆,随着槅扇“吱呀”一声响,她看到了斜倚着挂落飞罩的赫连恪。 女孩匆忙起身,欲要行礼,却被赫连恪用手托住了,他一脸不耐,斥责道:“好好呆着,本王不是来跟你学规矩的。” 应小檀略有几分窘迫,本想退后一步,躲开赫连恪的掌握,没想到呢哦他料准了心思,掌间用力,将她臂肘攥得结实。赫连恪不退反近,贴着她纤颈深作一嗅,“刚沐浴过?该教的,青玉都教过你了?” 食髓知味……算吗? 应小檀自然没敢问出口,囫囵地点了点头,“王爷先放开奴婢吧……您、您用过膳没?” 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把那衣裳引出来一提。 大抵是出于对侧妃的信任,赫连恪见她颔首,便痛快地放开了。他撩袍在圈椅上一坐,掀开茶盖子看了眼,夷然道:“你又不是厨子,本王要是想吃东西何必找你?” 应小檀觑他表情,便知是要茶,眼疾手快地斟了八分满,生怕他作恼。 谁知,赫连恪还是满脸不乐意,“倒满,这是茶都舍不得给爷喝?” 应小檀尴尬,却不由得不替自己分辩,“酒满茶半,倒茶哪有倒满的……那不是逐客么。” 赫连恪僵了一霎,迟迟方露出一笑,“那你是留客的意思了?” 应小檀没料到他是这么个反应,当即有些难为情,便没接茬儿。 赫连恪倒不怪她,仰脖把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这个时候应小檀才明白,他为何叫自己把茶倒满——他是真的渴。 “继续倒啊。”见应小檀呆呆地立在桌畔,赫连恪不由得催了一句。女孩儿耳根子都是娇俏的轻粉,她提着白釉茶壶上前,却透出踟躇。 自己明明已经看出对方是渴,再不给人家倒满,实在是太过拘泥礼节、不通人情了。可适才刚把“酒满茶半”的道理同赫连恪解释了一次,若是悖逆而来,岂知他不会误会呢? 7以夷制夷 黛眉轻颦,应小檀本就清丽的面孔上生出另一番美意,赫连恪赏心悦目地瞧着,暗道呼延青玉言之有理,看惯了繁华盛景,府上多一个这样江南烟雨似的女子,未尝不是个乐事。 他闲闲地靠在椅背上,开口替应小檀解了围,“倒满吧,你们汉人那些穷讲究的规矩,不必带到本王府上来。” 应小檀称是,将这一碗茶斟满。 赫连恪解了渴,愈发舒坦,指了一旁的座儿给了应小檀,顺口关切道:“本王瞧你精神比头两回好多了,青玉待你不错?” 应小檀点首,“青玉姐姐待人宽和,奴婢很感激她。” 至此,她像是豁然开朗一般,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 “倒有桩事,与青玉姐姐有关,奴婢为难得紧,想要请教王爷。” 赫连恪看着她,仿若看个孩童似的,“说就是了,不必折腾那么多弯弯绕。” 应小檀自动忽略了对方习惯性带出的教训,起身端过了那个存放华装的木匣。 她先打开了盒盖儿,接着两手捧在匣侧,奉到了赫连恪面前,“这是达苏拉昭训赐给奴婢的,先前的衣物原也是侧妃从她那里替奴婢借来的,都是些寻常的,倒没什么。可这两件看着绣品不凡,想来贵重,奴婢便有些不安。再加上奴婢现下既受侧妃照拂,起居一事理该由侧妃过问,昭训贸然待奴婢这样好,奴婢怕让侧妃心里不痛快。” 她一番说辞,娓娓道来,声音低婉间,透着汉人女子才有的柔顺多情。赫连恪“嗯”了一声,隔了半晌方真正明白应小檀的意思。 他一笑,摆手道:“不妨事,青玉不是那等霸道的人……” 若换成娜里依,兴许还会计较计较。 赫连恪玩味地在心里补上了一句话,面色如常地望向应小檀,“都是本王去年赐给她的,衣色这么新,想必没怎么穿过,你收着吧。” 应小檀没料想赫连恪的反映这么平淡,恰当她以为,他下一句话就会叫让自己收起这盒子的时候,赫连恪忽然起了身。 他两手提在那紫袍上,轻轻一抖,展开了裙袍。 应小檀生怕露陷,目光根本不敢往赫连恪手上去,只笑盈盈地望着他双眼,强作从容。 “这颜色倒是衬你,过来试试,若是合宜,本王明日叫人来给你裁几身新的。” 他举在长袍的肩线处,朝应小檀示意着。 应小檀有些却步,生怕自己也沾上衣服上面的荨麻。 低眉间,女儿家已自然而然显出几分羞怯,她偏开首,软声道:“来日再试也不迟,现下衣服够穿,不必裁新的了。” 许是赫连恪不喜别人违拗,应小檀听着,他声音变得更为低沉,“过来。” 应小檀无法,这才转身将捧着的匣子放在一侧,作出一副羞恼不愿的表情,蹭到了赫连恪跟前儿。 就在赫连恪要将这裙袍贴在应小檀身上时,他手倏地一松,裙袍飘然落地。 应小檀露出几分惊讶,但见赫连恪挠了挠自己手背,嘟囔道:“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望向他挠过的地方,肌肤上肿起一道红痕,像是被火燎过似的。 赫连恪登时变色,猛地攥起拳来,厉声质问:“你在这衣服上放了什么?!” 应小檀敛裙跪了下去,不必佯装,压抑在骨子里对赫连恪的恐惧,恰到好处地发挥出来,“奴婢什么也没做啊……这、这衣服被昭训送来以后,奴婢就将它束之高阁,只想着怎么退回去才好呢!” 赫连恪眸子里的幽蓝愈发沉了,“昭训?达苏拉送给你,你就一碰都没碰过?” 应小檀坚定地摇头,眼神赤诚,没有半分作伪,“奴婢愿以全家人的性命起誓,奴婢根本不曾动过这两件衣服!” 幺儿发现的就是了。 不知是手痒难耐,还是达苏拉的行为触怒了赫连恪,他一脚揣在放着木匣的桌子上,狠厉道:“你把它们装起来,带着匣子随本王去侧妃处!” 光明的灯火下,素日里安宁祥和的大厅却透着一股子压抑。 达苏拉与应小檀分跪在两侧,呼延青玉则坐在赫连恪身旁,替他细细地往手背上涂抹着药膏。府上养聘的郎中刚刚退下去,赫连恪因为强压着痒意不敢去挠,面部表情显得十分扭曲。 女眷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及赫连恪的霉头。 直至呼延青玉用纱布替赫连恪包好双手,她方开了口,“真是作孽的……怎么惹上了荨麻呢?咱们府上何曾种过这些东西。” 早在达苏拉被赫连恪派人“请”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地上摊着的那两件裙袍。惊诧与恼恨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应小檀脸上,呼延青玉自是没有遗漏掉达苏拉的这番表现。此时状似无意地挑起这个话题,不过是要给赫连恪一个发作的导火索。 果不其然,赫连恪冷笑一声,隐含戾气的眼神堪堪落在了达苏拉身上,“本王早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等作弄人的本事?这衣服穿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下场吧?” 冰冷的口吻,仿若他审问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的妾室。 应小檀用余光去觑达苏拉,达苏拉满面委屈,替自己分辩,“我哪里想到这个贱婢会让王爷碰到衣服!她自己不穿,反倒拿出来给王爷,照我看,是她居心叵测才对!” 达苏拉梗着脖子与赫连恪撕扯,将旁边一动不动的应小檀衬得愈发安沉如玉,呼延青玉微微一笑,插嘴道:“妹妹这话有趣,难不成小檀早知道你在衣服上洒了荨麻?” 赫连恪阴郁的目光从三个女人面上一一划过,最后定在了应小檀身上,“应……小檀。”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你抬头。” 应小檀心里一跳,她确实是早就知道荨麻的事情,也确实是她故意让赫连恪碰到那衣服的。这法子算不上高明,但她也自问并无疏漏,须臾的紧张淡去,应小檀缓缓抬眼,与赫连恪四目相对。 “把你适才跟本王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赫连恪的眼神并没有应小檀预料中那般阴骘,仿佛怕她惊惧,还带了几分宽和意味,“你怕青玉心有芥蒂的那番话。” 应小檀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迷茫,思忖片刻,才温软开口,将自己先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言罢,赫连恪淡然望向达苏拉,“自己心思不正就罢了,这样下作的手段,真是辱了本王门楣。” 不是斥责,更非怒骂。这样可有可无的态度,才真正叫人心慌。 达苏拉适才还理直气壮的态度霎然崩塌,不可置信地诘问道:“王爷……王爷难不成要为了一个汉人惩罚我吗?” 呼延青玉适时地出面推波助澜,“妹妹此言差矣,且不说最后沾上荨麻的人是王爷,单你这份心思就是错了,若传出去,王爷的脸面往哪儿搁?” 赫连恪握了一下呼延青玉的手,脸上透出似笑非笑的意味,“到底是青玉识大体……你既觉得本王为了汉人罚你是对你的辱没,那本王即刻便拟奏上陈,向父皇禀明你有意谋害本王,请旨赐你一死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若根本不将一条人命放在眼里般。 饶是应小檀置身事外,也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萨奚人草菅人命,竟成如此常态。 此时此刻,达苏拉终于吓得面若土色,膝行几步上前,猛地抱住赫连恪双腿,“王爷……妾身可是皇上赐给您的,您不能这么栽赃妾身……王爷!” 赫连恪积攒已久的戾气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他抬腿狠踹在达苏拉胸口,女人的身子往后仰去,重重地砸在地案上。 应小檀险些被达苏拉撞到,忙不迭往一旁歪去。正这时,赫连恪开口道:“把这个女人给本王拖下去,她既喜欢把衣服送人,就将她房里所有的衣裳给本王绞了,叫她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本王诏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出了这桩意外,赫连恪便没再跟着应小檀回去,而是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侧妃房中。 应小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夜,好睡无梦。 未料想,翌日她刚醒过来,耶以便隔着门板,催她快些洗漱,王爷与侧妃都在正房等她,一道进早膳。应小檀未敢多耽搁,归置妥当就赶了过去,彼时,呼延青玉正在为赫连恪上药。 来都来了,免不得碍着面子,关切一句,“王爷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赫连恪的眼神从应小檀脸上扫过,带了几分好笑地答:“这算什么伤?你先坐吧,赶紧吃饭。” 在王府上住了十来日,应小檀业已发觉,萨奚人非但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甚至尊卑上都没有太多讲究。只消她不触怒赫连恪与侧妃,没人会在小节上与她计较。 是以,她不多推拒地坐了下来,却仍是等着两人入席后,方举筷用餐。 也许是一夜安眠,尽管赫连恪手上还缠着两圈纱布,但他的神清气爽不容忽视,连呼延青玉也是有说有笑地替他布菜,仿佛昨夜的不快根本没有发生。 触及应小檀带了几分猜忖的眼神,呼延青玉笑意一浓,“傻妹妹,快些用,一会儿有好事等着你呢。” 第8章 马上受惊 好事?应小檀禁不住挑了挑眉,谢过侧妃,顺着问道:“怎么了?” 呼延青玉莞尔一笑,眼角微扬,朝赫连恪一努嘴,“王爷说,昨日的事情叫你受了委屈,今儿正巧要去白虎山上办事,顺道送你回家坐一坐。” 应小檀手上一松,银筷“啪嗒”一声便落在了桌上,“回……回家么?” 话一出口,她也察觉自己失了礼,应小檀一面拾起筷子,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侧妃。呼延青玉“噗哧”一笑,“妹妹别问我,这事王爷说了算,反悔也是他的事。” 应小檀紧接着就看向了赫连恪,他的眼睛沉得几乎让人看不出那一点幽蓝,可应小檀还是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温和,她一顿,软下声腔,认真问道:“王爷,青玉姐姐说得是真的?” 赫连恪头一点,戏谑之意从他脸上渐渐露了出来,“你先前不是求本王放过你家人?不叫你亲眼见见,你能放心?” 应小檀自是看出他心情的愉悦,全无昨日阴霾,她几步难以自抑地透出又惊又喜的笑容,脆生应道:“多谢王爷!” 邺京的仲夏一向是又躁又热,出城后的官道两侧没有一棵树,焦灼的日光投下来,晒得应小檀连眼睛都睁不开。饶是如此,她也舍不得闭上眼……因为她已经看到那一片属于自家的院落。 不等赫连恪勒紧缰绳,一小队萨奚人已经小跑着迎了上来,跪下行礼。 因应小檀自己不会骑马,这一路都只得与赫连恪共乘一骑。赫连恪马儿催得飞快,她心里害怕,倒也顾不上害羞。此刻马被勒停,又被一群人围着,应小檀终于分出心思来,她微微首,不欲叫底下人瞧见她的脸。 这些小动作自然没逃开赫连恪的眼,女孩儿娇怯得恰到好处,是与萨奚女子不同的情态。 既然生出了比较的念头,赫连恪忽又多了坏心,他护着她腰间的手略紧了紧,没先理会旁人,反倒嘱咐应小檀,“你坐稳了,我下来再接你。” 他声音压得低,贴着应小檀耳边私语的模样,愈发显得亲昵暧昧,应小檀忙不迭称好,甚至顾不得两人身份殊异,还将手抵在他腰上推了推。赫连恪忍不住笑,轻松跃下马背,站定了身子。 原本被赫连恪扶着应小檀,瞬间有些失衡,好在她反应算快,两手扶在了马鞍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赫连恪看在眼里,却没说话,不仅如此,他还趁应小檀不备,忽然击出一掌落在了马臀上。马儿受痛,飞快地奔了出去。 就在所有人的惊呼中,赫连恪极快地扯下另外一匹马,纵跃追上。 一旁的孛果儿明显一怔,当朝四位王爷里,数三王爷脾气最古怪。旁的兄弟家里不知养了多少汉人女子,偏偏三王爷一个不纳。 孛果儿此番将应家女当作寿礼献上,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原本筹备的佛像,叫小儿子毁了,临时充数的东西,又实在勉强……孛果儿几乎不盼能讨得赫连恪的欢心,只要这个模样俊俏的小丫头,有一刻取悦了三王,便是他的福泽。 没想到……王爷非但收下了她,今日准备巡察民防,竟还把这个应氏特地带了回来。 孛果儿说不出什么滋味,他能因此落了好,自然不是坏事,可他妻妹察可也是王爷的女人,正经的昭训位分,却从不见王爷将她带回家来看看。今日叫一个汉人得了势,他还真是憋气。 这厢孛果儿百般滋味,萦在心头,那厢,赫连恪亦是情绪复杂。 他不动声色地追出一段,确定自己有足够的余地去“英雄救美”后,便不再穷追不舍了。赫连恪眯着眼观察马上的女孩儿——既没有发出刺耳的尖叫,也没有失控地跌落马背,她仿若极快地回了神,纤苗的背脊趴在马身上,放低了自己的重心,自然也跟着坐得稳了。 应小檀确实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虽然从没骑过马,坐在这样高大的畜生身上,她每一刻都沉浸在警惕里。起先巴着马鞍的手,早早就寻到了缰绳,握在掌心。因此,在马儿奔出去的第一刻,应小檀已经扶得牢靠,甚至还尝试抓紧缰绳,把马勒住。 可惜,马儿颠得厉害,她终究不敢直起身来,唯有紧紧地伏在马背上,在心里祈祷尽快有人追上她。 不知过了多久,握在她手心的缰绳终于被另外一个人抓住。应小檀下意识地攥紧,接着朝力道的来源望去,不期然对上一双冷静、探视的眼,“松手。” 是赫连恪,他来救她……哦不,大抵是为了这匹马。应小檀感谢自己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纵使怕得心怦怦狂跳,她还是松开了缰绳。 “吁——”赫连恪勒住了马,单手提在应小檀领口,将人直接抓到了自己怀里抱着,他敏锐地察觉,怀中人的身体娇软得带着不正常,即便为她异于常人的表现而疑惑,赫连恪还是出口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应小檀抿唇,嗫嚅着回答:“奴婢没事,多谢王爷相救。” 她听出自己声音在发颤,索性不再多言,只用点头与摇头来回答男人接下来的问题,譬如“你学过骑马?”“你家里有马?”……直至慢颠颠地回到适才人群聚集之处,赫连恪终于闭嘴。 这一次,他没再留她一个人在马背上,而是将人打横抱下来。 脚接触到踏实的平地,应小檀腿一软,险些向前栽去,她本能地握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于是重新被赫连恪拉回了怀抱。“我先送你回家。” 因为知道自己根本没法站稳,应小檀也没与赫连恪客气,颔首道了谢便任由他扶着,往不远处的应家宅邸走去。 渐渐平息了发狂似的心跳,应小檀的呼吸终于由短促变得匀长,她每一步走得都很慢,而身侧的天潢贵胄却全然不在意一般,就这样陪着她。 被晾在一旁的孛果儿等人总算回了神,看出赫连恪与应小檀的去向,快步上前讨好道:“王爷慢行,奴才去让应家人出来候驾。” “不忙。”赫连恪淡淡地叫住孛果儿,“你先去把你们甲里的黄册拿来,本王一会要看。” 孛果儿不敢有半点违抗,躬着身子退到了一旁。应小檀从未见过甲长,自也是没有多余的反应,只顾着将涣散的精神一点点收拢,思索身边的人情绪。愈是离家近了,她愈该警惕他才对,她自己可以出事,但万万不能连累家人。 萨奚人不**理,一个甲长便可以送应家阖家去死,况且是一个王爷……应小檀小心翼翼地抬眼,想打量对方的表情,结果,却恰与他四目相对。“吓到了?” 看出是确实的关切,应小檀颔首,“有点……呃,王爷的马,好脚程。” 见他面色微沉,应小檀立刻转了话锋。 赫连恪似笑非笑,倒是没有难为她,“本想带你出来压压昨日的惊,结果还是吓着你了,回去好好歇会儿……洗个澡。” 若非她额上、鼻翼、颈后、耳根都泛出密密的汗珠,赫连恪几乎要以为应小檀所谓不会骑马是拿来糊弄他的了。她表现出来的第一面实在太镇定,没有猜想中的尖叫、号啕大哭,紧绷的嘴角甚至还想往上扬,有胆气得一点都不像个汉人。 赫连恪任由应小檀这样半倚半靠着敲响了应府的门。 “谁啊?大姑娘?!……夫人!大少夫人!二爷!大姑娘回来了!” 应小檀靠在母亲怀里终于哭出来的时候,赫连恪已经走了很久了。大抵是他真的有许多事要忙,赫连恪甚至没心情与她的家人说话,交代了下午再来接她以后,赫连恪就匆匆离开。 于是,应小檀在母亲、长嫂和二哥震惊的目光中,软软地跪跌在地上,只来得及道一声“女儿不孝”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已经换了一身中衣,正靠在母亲怀中。母亲的怀抱有着令人安定的馨香,应小檀放纵自己一阵嚎啕,许久才收声。 女儿面前,应夫人有着一贯的稳重,她沉着地吩咐丫鬟绞来热帕子,替应小檀一点点擦着眼角的泪珠。 应小檀还是绷不住,一缩一缩地打着哭嗝,时不时还抽噎两声,强自平定,方忍了下来。应夫人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还是这样不懂事,哪有女孩子像你一样鬼哭狼嚎?” 母亲一如从前的态度,叫应小檀心里踏实许多,她抬起头来望了眼母亲,随之嗫嚅:“爹爹和大哥呢?” “你二哥去书院找了,三王爷的意思是还要接你回去,我便让你大嫂去给你收拾衣服了。”应夫人三言两语交代了家中人的去向,面色微作一沉,终究是问道:“三王爷把你……收房了?” 第9章 既来则安 应小檀略怔,脸上再不见娇儿羞赧,只是一点点发白,她先是颔首,接着又使劲摇了摇。 应夫人试探地问:“……王爷想留下你,还没做什么,是不是?” 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应夫人岂能看不出应小檀的意思,当下喟然一叹,将女儿的手紧紧握住,“小檀,都是你大哥对不住你,我这就叫他来给你赔不是!” “娘!”应小檀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反手拉住母亲,“不全怪大哥哥,原是我冒犯过王爷,他能饶过咱们一家已是万幸,女儿也不抱旁的想法了!” 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激荡,大抵是因在家里,种种压抑隐忍,徘徊纠葛,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女儿只恨自己胆怯,本该一死以全清白……眼下屈于萨奚人,怕是让家门受辱,愧对爹娘!” 应夫人原还能忍着心慌意乱,安抚女儿的情绪,此刻听应小檀这样说,再克制不住,潸潸落下泪,“傻丫头,胡说什么呢!天下都易主了,谁还指望你一个小姑娘来保汉人的颜面!娘就怕你想不开,你好好的,咱们家里什么样,何曾用你费心!” “娘,女儿好怕!”应小檀扑在母亲怀里,双肩抽动着,已是泣不成声。 应夫人忙抹了自己的眼泪,连声劝慰女儿,生怕应小檀读惯了儒书,为着名节家国,一死了之。她是做母亲的,国家大事固然要紧,可什么都比不上孩子的安康。 好一阵安抚,应小檀总算平和了些,甚至透出认真的神情,来听母亲的教诲。 应夫人松了口气,拍拍她肩膀,“你能回来,娘就很高兴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被甲长带走以后,你大哥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了整整两天,最后还是你爹让人撞开门,他才肯出来。” 说着,不由得喟然长叹,“你爹去问甲长你的下落,奈何甲长怎样都不肯说,娘……娘都要做最坏的打算了,如今见你回来,家里高兴都来不及,谁还会着这些事责怪你呢?” 应小檀哽咽,“可女儿……女儿……已经不能再嫁人了,裴家那边……” 应夫人摆了摆手,“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娘只盼着你能过上好日子,起初选了裴家大郎,不也是瞧中了他的人品,必不会委屈你吗?眼下无路可走,你就好好跟着王爷……气节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娘……”应小檀低唤了一声,“女儿跟着王爷,是没名分的。” “没名分怎么了?娘固然是希望你嫁到殷实人家,做个安安稳稳的大妇,现下这条路走不通,换个活法儿就是!娘知道你怕什么,你不就是担心有人说咱们应家卖女求荣,讨好萨奚人不是?你爹做了那么多年学问,若是连这点事都看不开,那也枉为人师了!” 应夫人长眉轻挑,端的是一派老练,说得应小檀不称是都不行。 “王爷不给你名分,你就给自己争个名分,人的体面都是自己挣出来的,娘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一亩三分地就拘束死!咱们自己挺直了腰板儿活着,还真能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吗?” 兴许是习惯了素来严谨的母亲,应夫人这一番教训,应小檀竟失了所有的纠结,心神霎然安宁下来,颇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眼神一点点清亮,雾蒙蒙的泪散开,巴着母亲不放的手,也本能地叠在身上。 应夫人将女儿的变化看在眼里,生出欣慰之情,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你在家也是要出门子的,跟了三王爷,未必是坏事。他管着白虎山一带五里人家,连甲长都要仰他鼻息,何况你爹?我这就叫你嫂嫂过来,你们年轻人好说话,有些事,娘就不便开口了。” 应小檀猜到几分母亲的意思。害羞,想拒绝,却也已经明白,很多事都躲不过了。 见女儿乖觉地颔首称好,应夫人低叹一声,方绕出闺阁,她掩饰得好,没叫任何一个晚辈,瞧见她脸上苦涩的情绪。 应小檀在家呆的这个半日,唯有先前晕去的那半个时辰,应夫人尚且容她撒了撒娇。待到家人接连回来,等着应小檀的,便是长篇累牍的训导。 从长嫂一点点与她分说那些羞人的事情,再到父亲训诫所谓君臣之道,大哥于她有愧,细细交代了些朝堂背景,以图能让妹妹安心,最后是二哥,挑了些男人好恶说给妹妹听了。 应小檀老老实实坐在闺房里,人来了一拨又去了一拨。再见到母亲时,太阳已经西斜,远远地挂在山边上儿,映出柔和的光晕。 “小檀,家里人其实不盼别的,只要你自己过的好,我们也就放心了……王爷那边,你不愿虚与委蛇,家里也不会逼你,唯有一条,明哲保身,你可要记牢了!” 应小檀思忖片刻,温声答:“娘放心,女儿不会糊涂,自是本分为人,不牵连家里。” 应夫人担忧地看了眼女儿,欲言又止,良久,方叮嘱:“事情仓促,还有好多话,娘都不知该怎么和你说,你只管把娘原先教你的不妒不争全忘了罢,你不是正室,倘使不再争几分男人的喜爱,就立不住了。” “这些……嫂嫂有提点了,女儿省得的。” 妻妾之分,有如泾渭。应小檀仔细琢磨了长嫂的话,家里的意思,也慢慢明白了。 爹娘兄长,都盼着她能过得好起来,在以后,即便是家人鞭长莫及的地方,她也可以像在闺中时,做那个爱说爱笑的小檀。 扑在母亲怀里不管不顾地又蹭了蹭,应小檀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娘让人帮我更衣吧,过不了多久,王爷就该来了。” 应夫人勉力莞尔,抚了抚女儿柔软服帖的软发,“娘来替你更衣。” 赫连恪再见到应小檀时,便察觉她神情生了变化。素来习惯耷着的眼皮,竟偶尔会瞭起来,小丫头时不时还敢与他对视。 他不知她在家里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爽朗几分的态度,比先前畏畏缩缩的模样,要讨喜多了。 女孩儿怀里抱着个不小的红绫包袱,愈发衬得她素颜如玉,清雅非常。 但他还是,故意地蹙起额心,“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应小檀蹲一蹲身,目光坦荡,“回王爷的话,是奴婢的几件衣裳……唔,免得再让昭训费心了。” 赫连恪挑眉,这么快,还懂得拿话揶他了?“你不是说侧妃给你的衣裳够穿了吗?” “……”眼见着女孩儿气焰消下去,赫连恪露出三分满意的笑容,结果——“奴婢爱俏,想多几件漂亮的倒替着穿。” “大言不惭。”赫连恪震一震袖,没好气地牵马走开。 他身后跟了不少随扈,但应小檀不知是赫连恪性子的原因,还是萨奚素来有这样的规矩。那些仆属从不在赫连恪没有发话的时候,主动出声。 因此,明明看见应小檀被赫连恪晾在了身后,这些人还是熟视无睹地从她身边经过,跟上了王爷。 应小檀杏目圆瞪,扁一扁嘴,半晌才屁颠屁颠地追上腿长步大的男人。“王爷还骑这匹马吗?它晌午受了惊,撂了奴婢不打紧,别再摔着王爷。” 赫连恪原本就理亏,觉着自己一时作弄,有些对不住小姑娘家。结果对方大大咧咧提起来,他却没话回嘴了。故作淡然地斜睇身侧之人,赫连恪假意从容,“畜生罢了,也就你控不住它。” “哦。”应小檀偃旗息鼓,再找不到能与赫连恪主动搭讪的话,老老实实跟在了身后,一行人踏着夕阳余晖,往山下走去。 第10章 阆苑仙宫 尽管应小檀再三劝说,赫连恪最后还是骑着那匹马下了山,这害得应小檀比来时还紧张,双手扶着马鞍,片刻都不敢松。 正是因为注意力偏在了这上面,应小檀一直没发现,他们返程的路与来路根本不同。直至停在一座宏大的宅邸前,应小檀才意识到,他们并没有回到京城。 “王爷,这是哪儿?” 应小檀抻着身子极目远眺,奈何夜色已经侵了上来,乍一望过去,唯有连绵的檐宇,看起来可是个不小的庭院。 赫连恪在她身后,自是没瞧见女孩儿好奇的表情。从容的声音在应小檀耳边响起,“这是大哥私建的别苑,赶回府上来不及了,先在这里借宿一晚吧。” 大哥?——“太子殿下?” 应小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惊异之声,说到底,她再瞧不上萨奚蛮夷,也不能否认赫连氏天潢贵胄的身份。 她一个平头百姓,不说一朝飞上高枝,但着实是首次接触到这般高不可攀人物。应小檀倒吸了一口气,迫着自己平静下来,“太子殿下在宫外也有私宅么?不该都是住在宫城里头吗?” 赫连恪正忙着打发人去递名帖,漫不经心地解释:“宫里头哪有外面自在?天天被父皇盯着,大哥虽然尊贵,也不能免俗嘛!” 应小檀点头,若有所思地附和,“说得是,啊——!” 想说的话还未出口,应小檀忽然觉得自己身下的着力点一空,她本能地想找个凭借攀住,而等神智回笼时,却发现自己正被赫连恪抱在怀里,褙子的袖口耷到了臂肘处,一双雪白的藕臂紧紧地环住了赫连恪的脖子。 男人低着头,夜色叫应小檀没注意到他与汉人不同的眼睛,看到的,唯有与苍穹一般浩瀚黑沉的眼瞳。 多年的教养,让道罪的话第一时间滑到了应小檀的嘴边,她张了张口,却又因想起二哥的嘱咐,生生咽了下去……二哥说了,爷们儿家没谁喜欢太规矩死板的女人,汉人犹是如此,遑论从无羁绊的赫连恪呢? 应小檀被那双眼睛望得竟有些昏沉,可她的心绪,毕竟还没完全失了控。 她看出对方像在等待什么,浓若墨写的眉慢慢扬起,仿佛是在催她把要说得话快些讲出来。应小檀两瓣儿红唇一抿,一句未经大脑的话就这样溜出齿缝,“奴婢没压坏王爷吧?” 少女带了小心的说辞打破两人间静寂的对视,应小檀停滞不动的思维终于活了过来。霎然间,适才仿若白璧的脸上生出娇红,有羞有恼。 “不不不……我是说,我沉得很,压坏王爷的胳膊罪过就大了,您还是快放我下来吧!”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抱着男人的胳膊也松了开来。 突然间,应小檀身子又是一轻。 她只见那双眼猝然就离自己远了,自己被高高地抛起,而下一秒,却变成急速地坠落。失重的感觉,吓得她脸上红晕尽褪,应小檀闭上眼,咬紧牙关,只等着最后摔在地上的粉身碎骨—— 可是她没有。 睁开眼时,她依旧被赫连恪打横抱着,应小檀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眼睛里藏了笑,甚至愈来愈浓,“你你你……笑什么!” 一边故作凶狠气恼地质问,一边毫无骨气地抓住了男人锦袍的前襟。 “笑你回一次家,就变得蠢了。” 总算被放在了地面上,应小檀却开始怀疑赫连恪的居心,她顺着拽住对方的袖口,没撒开,“奴婢本来就笨拙,不回家也蠢……王爷不用再试探了!” 赫连恪露出三分惊讶,“说自己蠢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确定男人不会再同她开这些惊险的玩笑,应小檀松手放开袖袂,飞快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您不懂,这叫大智若愚!” “依本王看,你这是恬不知耻!” 应小檀被成功噎住,有些讶异地想——这萨奚王爷虽则不喜汉儒,还当着她的面骂过孔圣人,可仔细想来,未必是胸无点墨的荒唐人。 先前侧妃在赫连恪面前吟诗,不见他有疑惑,想来是听得懂,此刻虽说是辱骂她,可用词……咳,也称得上精准。 应小檀忽然有些疑惑,既是也读汉家书,犯得着这样瞧不上汉人吗? 就走神的这一会儿工夫,太子别苑已派出人来,恭恭敬敬地领着他们进了府。看样子赫连恪没少来这里借宿,一路弯弯绕绕,他却神色泰然,仿佛在自家庭院里一样。 他们停在了一间宽敞的轩阁前,领路内侍向赫连恪弓腰一礼,“王爷与姑娘请先在此处小歇,殿下稍后便会召见。” 赫连恪面有笑意,“叨扰大哥了,你记得替本王道个谢。” “是。” 等那内侍退下去,赫连恪才推着应小檀,两人一同迈过了门槛,“博古架第三行第二格摆了火折子,去点灯。” 赫连恪此番出来是办公务,自然没带体己的下人服侍,应小檀为婢为妾,身兼两职,赫连恪现下既有吩咐,她自然唯有依言照办。 好在借着廊下的光晕,房间里不至晦暗,应小檀点亮了堂中两个通臂巨烛,抖灭了火,四下环顾。 房间清扫得干净,布置也雅致,只是总让人觉得空荡荡的,根本不像一个堂堂太子拿来招待正经兄弟的。小心翼翼地扫了眼赫连恪,他脸上先前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唯有淡淡的无奈。 应小檀见识过他发脾气的模样,不敢招惹,将火折子归放在原位上,试探地问:“太子殿下一会儿要召见您吗?那奴婢是不是就不必跟着了?” “一道去吧。”赫连恪整了整袖口,“你不去,怕他是不死心。” 死什么心? 应小檀兀自犯嘀咕,却没问出口。也就这样踟躇的一霎辰光,那个内侍,又再次来请他们了。 阆苑仙宫似的太子行馆,穿廊漫步,处处都是别样的景致。应小檀看得有些呆,步子不由自主就慢了下来。不及防,赫连恪忽然攥了她的腕子,将人一把带到了自己的臂腕下,顺势揽住。 应小檀正待发问,一个低沉的笑声就在二人迎面方向响起。 穿山游廊的拐角,一个与赫连恪面有肖似的男人横跨一步迈了出来。应小檀只觉腕间的力道又添了几分,她被逼着屈膝跪下。 “见过大哥。” “太子殿下万福。” 太子伸手虚扶,“难得三弟携美同来,叫你们久等了。” 对方声音阴沉,应小檀能想象得出,这个太子的脾气,想来不会太好。 “大哥客气了,是恪贸然拜访,给大哥添了麻烦……实在是下山迟了些,只好过来叨扰。” “你我兄弟,不说这些见外的,孤让人在花厅里摆了膳,一道去用吧。” 太子言罢,不等赫连恪回话,转身就折入了花厅里。然而,太子可以倨傲,赫连恪却没法怠慢,他没耽搁,领着应小檀,紧随上了太子。 花厅里灯火通明,太子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妙龄少女。那少女面容姣丽,粉绉纱衫儿拢在身上,隐约能看见衫下的抹胸主腰。玲珑有致的身材,半遮半掩地显露出来,愈发妩媚。 应小檀却蹙了蹙眉,天气虽热,可这般衣冠不整,真是叫人笑话。 谁知,那少女忽然对上应小檀的眼,莞尔一笑,“好一个清雅的妹妹,三王爷什么时候添的人?咱们竟没得到消息。” 应小檀一怔,那少女分明是个汉人,与她一样是被太子掳去的吗?“奴婢应氏,见过姐姐。” “应家妹妹好,我叫春荷。”春荷柔若无骨地倚着太子,宽袖一扫,拂过了身侧的位置,“妹妹坐呀,这等场合,你还如此拘礼做什么?” 应小檀听她语气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却也分辨不出,讪讪地称了是,便用余光去探察赫连恪的表情。 他一双浓眉,皱得比应小檀还紧,厌弃的目光在春荷脸上停了半晌,继而不悦地挪开,“大哥,咱们吃顿便饭就好,叫女人们都下去吧。” 太子挽袖,亲自替赫连恪斟了碗酒,“别啊,难得三弟也收了汉家女,大哥得替你掌掌眼,免得你被那些鸨儿骗了,送些不识趣儿的给你。” 此言犹如惊雷一般,炸在应小檀耳边。 鸨儿? 他当她是个什么人? 兴许是察觉到应小檀呼吸乱了,赫连恪斜睨过来,深幽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接着扯出一个笑,“大哥误会了,应氏不是那种地方的人。要真是秦楼楚馆里的,别说弟弟我看不上,娜里依也不准我往回带啊。” “亏你还记得她!”太子哼出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应小檀,“不是鸨儿送来的,难不成是良籍?” 赫连恪笑容谦和,“大哥英明。” 太子听到这句,眼神骤然转冷,半晌,邪佞一笑,“孤还没敢把手伸到良家子身上,倒被三弟抢了先,不如……三弟让给孤尝个鲜?” 第11章 春馆汤泉 太子此话一出,原本还勉强维持着和谐境况的饭桌上,登时僵了下来。 应小檀只觉自己手心全是汗意,明明焦躁难耐,可那汗却是虚凉的。余光掠过太子的脸,他没看向自己,犹自盯着赫连恪,想来是全然不在意她应小檀的心思。 太子静等赫连恪表态,应小檀一颗心也跟着高高悬了起来。说起来,两人不仅没有什么情分,自己甚至还算不上赫连恪的妾室。身子清白,他要想将自己转手送给太子,未尝不可能。 僵冷的局面让时间走得愈发慢了,应小檀身上的每一根弦都紧紧绷了起来——她不该坐以待毙,可眼下明摆着是兄弟二人的较量,且不说她根本无从干涉,便是当真做了什么,怕也不足以牵动太子的情绪。 唯一能下手的……就是王爷了。 始终低垂的眼,一点点掀起来。应小檀歪着首,毫不遮掩地望向了赫连恪。赫连恪不知正盘算什么,脸上的笑意虚浮着,根本不是从心中生出来的。她小心翼翼地在桌下伸出脚,在对方腿边上蹭了蹭。 不敢踩,那是冒犯,更怕弄出什么动静让太子察觉。 唯有这样的小动作,刚刚好将赫连恪的注意力全副吸引过来。 两人目光相对,应小檀露出一个坦率无辜的表情,“王爷,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不大懂。” 坐在应小檀对面的春荷“噗哧”笑了一声,“无怪乎是良籍的……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倒当真本分。” 话里带了些昭然的酸意,却恰中应小檀下怀。 “叫姐姐见笑了。”即便已察觉春荷的出身,应小檀依然逼着自己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尊重来。且不说对方攀着太子,身份不凡,单论现下萨奚人定的“国法”里,娼伶之人的地位,还要比儒生更高一等呢! 忍下这口郁气,应小檀又用脚尖点了点赫连恪的小腿,眼里含着浓浓的央求,意有所指地道:“奴婢只剩本分这一桩好处了,也不知王爷嫌弃不嫌弃。” 赫连恪千万行行好……但愿她乖乖地懂事,能换取对方的三两分怜惜。 “本王嫌弃你管什么用?你青玉姐姐疼你疼得撒不开手,怕正是看中了你的本分。”赫连恪貌似无奈地摇了摇头,桌下的腿却向旁边一歪,堪堪把应小檀小动作频频的脚尖压住了。 他没再看她,只兀自面向太子,“一个汉人,良民贱民的,还不都是大哥一句话的事?大哥要是喜欢,恪自然要拱手奉上……不过,说来巧了,应氏是孛果儿那一甲的,若非顾忌着这一层,弟弟早就将她打发了。” 云淡风轻的口吻,却好像藏了些机锋在里面。应小檀没听出关窍所在,只记住了其中甲长的名字。 说也奇了,听到后半句,太子的神情竟生了些古怪,良久,他沉沉一叹,“罢了,孤不过随口与你玩笑,要女人,孤这里还会缺吗?哦对了,你们住在哪了?” 话是问赫连恪,眼神却飘到了内侍身上。 内侍忙不迭上前,“回殿下,奴婢引了三王爷去琊月轩。” “狗奴才!”太子猛地一拍桌子,“那么冷清的地方,哪是给三弟住的?去挪,挪到西跨院的云遐馆!” 宴桌上碗碟俱震,好好的佳肴美酿,应小檀还没捞着尝上一口,太子紧接着就吩咐撤膳了,“这帮杀才,真真是气煞孤了,让三弟见笑了。” 这一通邪火,连应小檀都猜得出是故意做给赫连恪看的。 可太子仿佛根本不欲遮掩,揽着春荷纤腰站起身,脸色甚是阴骘,“孤乏了,三弟带着你的美人去西跨院慢慢吃吧,孤先失陪。” 赫连恪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躬身一揖,“是恪给大哥添了麻烦,多谢大哥包容。” · 云遐馆里,幽香缭绕,二十七个貌美女婢簇在殿中各处。 这里要比琊月轩显得华丽多了,雕梁画柱,青铜鎏金的兽鼎口中,吐出一道袅袅细细的轻烟。 宴桌上足足摆了四十来道菜,赫连恪手动一动,灵巧的婢子便将他落下眼神的甜白釉盘端到了跟前。心思猜得准,时机也拿捏得合宜。可见一个个儿的,均是受过上等调.教的人物。 可赫连恪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几次想避开那婢子夹菜,结果还是未得如愿。 应小檀在旁边看得直想偷笑,赫连恪就像个孩子似的,非要自己亲自做什么,才能显出他的本事。她斜睨了两眼,怕赫连恪察觉,忙低下头吃自己的菜,只是上扬的嘴角,到底落进了赫连恪的眼眶。 “咳。”男人绷着脸轻咳一声,寡然无味地撂下了筷子。 他这么一放,应小檀自然没道理再吃了,可她……她还没饱呢!可怜巴巴地眼神望向赫连恪,男人却不为所动。 应小檀没法儿,悻悻地跟着摆齐了银箸,接过婢子递来的茶碗,漱口、净手,看着一道道诱人的菜被撤了下去。 正对着有缘无份的美食发呆,赫连恪的声音从她正上方传来,“去备汤池吧,本王要沐浴。” 婢子们齐声应诺,各司其职地退了出去。殿中的人总算少了一半,赫连恪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接着,一把攥着应小檀的手腕,将人从绣墩儿上拎了起来,“没良心的小东西……就知道吃。” 应小檀趔趄着跟在赫连恪身边,慌不迭解释:“……那不是有人服侍王爷么,若是没人,奴婢肯定顾着王爷。” 赫连恪不满地瞪她,“有人比对着,才该你表现呢,比不出你的好,本王留你有什么用?” 应小檀一脸讨好,“王爷说得是,奴婢记着了,以后一定好好表现。” · 太子行馆傍山而建,引温泉入户,凡各跨院正房梢间,都凿砌了一个汤池,由汤池四角的金龙口中,吐出汩汩的温泉。 赫连恪前脚迈进梢间,后脚就把那些袅袅婷婷的女人都打发下去了。 屋子里热气腾腾,赫连恪一边走,一边解了外袍,他动作快,走到衣架边上时,亵衣都解了,三下五除二,一片赤.裸的男子的肩背便映到了应小檀的眼里。 这不是应小檀第一次见男人未着寸缕的背脊。 她十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误闯了大哥的房间,见到过应子柏的背影。 哥哥是文雅的……即便是光裸着背脊,也清白得让人没处遐思。 那时的应小檀,甚至还大着胆子奚落了哥哥一句,气得大哥哥披上袍子就出来追打她,哥哥步子大,一把就把她按住了,重重地打在应小檀的掌心上,“没羞没臊的死丫头,看以后谁敢娶你。” 可现在,应小檀对着赫连恪的背脊,忍不住就脸热了。 那是与哥哥完全不同的背影,紧实的背部仿若鬼斧神工,蜜色的肌肤有清晰的肌肉线条,每一道,都如刀刻般棱角分明。 他不需要动,应小檀便能察觉两人体力上的莫大悬殊。 “看什么呢?”赫连恪忽然回头,把一脸娇红的应小檀逮个正着。“别杵着了,还不过来替本王脱靴?” 话一说完,赫连恪也不再看应小檀,坦坦然然往一旁的罗汉床坐了,长腿一伸,搭在脚踏前,满脸都写着心无旁骛四个字。 女孩儿踌躇一瞬,别把防备心撤了,她上前跪到脚踏旁,捧起男人的脚,略显生疏地替他将鞋袜脱了。 赫连恪兀自玩味的笑,两只脚刚脱了靴,他便顺势连亵裤一道褪了下来。 于是,应小檀才一起身,恰好撞见赤条条的赫连恪。 她惊得一声低呜,踉跄着后退,结果,男人长臂一伸,就把她之前退开的距离重新缩短回来。 赫连恪不悦地皱着眉,但眼中阴翳却不深刻,“躲什么,叫你白看了本王,本王还没喊呢!” 应小檀闻言,立时闭了眼,“那奴婢不白看您了,您下池子里去泡着吧……累也累一天了,又是骑马,又是应酬太子殿下的……” 眼前一片漆黑,竟然也没能拦住应小檀喋喋不休。 他单手环在她腰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知道本王累,就别再叫本王捉耗子似的逮你了……乖,去把衣裳脱了,陪本王一块泡会儿。” 应小檀霎然睁眼,不敢置信地盯着赫连恪,“我是女的,哪儿能和您一块儿泡汤呢?” “你要不是女的,本王还用不上你呢!” 被赫连恪直白地顶了回来,应小檀再迟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捏着衣带,心跳在惊惶之中乱了节奏。她心有抗拒,带着反驳意味,嘀咕道:“那种事么……池子里又没有床。” 赫连恪气堵,也不管她还穿着衣裳,直接打横抱起人,长腿一迈,下到水里去了。 应小檀挣扎着抗议,双手一齐抵在男人逼近的胸口上,“我还没更衣呢!” “那本王就大发慈悲地帮帮你吧。” 第12章 礼尚往来 才刚入了水,赫连恪就不带停顿地解开了应小檀的衣带。一件件湿答答的衣衫被男人囫囵地剥下,丢在岸上。留在水里的,唯有一块无瑕白璧。 “王、王爷……”应小檀双颊带粉,藕臂一道环在了胸口,想去遮掩从未被人瞧见过的一对桃儿。却不知,纤臂轻压,反倒仄出了两弯弧线,中间壑地不深不浅,亦是引.诱意味十足。 赫连恪伸手揽在她腰上,将人往怀里带来,“别离本王那么远,雾气大,叫人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池底泛滑,赫连恪这样一拽,应小檀猝不及防,刚好跌在了赫连恪胸口。男人闷声轻笑,“也不用这么近,本王把持不住,仔细一会伤了你。” 说是这么说,可他依然反手将人压紧,不再给应小檀逃离的余地。 赫连恪靠着池壁坐下,又将应小檀按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女孩儿双腿被迫分跨在赫连恪身体两侧,两人身体相亲,男人的雄风一点点展了出来。 应小檀被不知什么东西顶住,不好意思低头去看,只好双手巴着赫连恪的小臂,直愣愣地昂着脑袋……不曾想,这样一个动作,刚好将晰白玉颈落在男人唇边,赫连恪称意,一个吻堪堪印上。 应小檀身子一颤,随着赫连恪唇齿抵住,她四肢百骸都泛起说不出的酥麻,手握得更紧,掌心里甚至也泌出汗来。赫连恪没想到女孩儿这样敏感,舌尖儿伸出,轻轻一舔,逗弄得应小檀心跳都快了许多。 他眉峰舒展,含糊地问道:“小檀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应小檀偏着脑袋躲避,赫连恪不满,索性咬了一口。 应小檀闷哼了一声,赫连恪极快地察觉,两人身体贴合之处,竟有些异样的湿热。与此同时,原本浮靠在他身体两侧的纤腿,下意识地往里收了一下,在碰到他时,又犹如触电般松了开来。 真是敏感又容易害羞的小家伙。 “十五岁了啊……也不小了。”赫连恪贴着她耳边喃喃,十五岁的姑娘,情.事上就算一窍不通,身体却早有了该有的反应。 他环着她腰间的手缓缓往上挪,不顾应小檀的阻拦一左一右罩住了丰盈之地,触手娇滑,比之温热的泉水,甚至还带了些凉意。“王爷……别、别捏啊……” “这不是怕你冷么。”身后的声音理直气壮,甚至还掬起一捧水,撩在应小檀的胸口。 蓓.蕾之地被暖水一激,登时翘立起来,赫连恪坏意一捻,贴着应小檀耳边问:“我记得有句诗……叫什么蜻蜓立上头?怎么说来着?” 应小檀脑子里早混混沌沌,乱成一片,听到询问,不多思量便顺着答了,“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赫连恪大笑,轻掐了下儿,引得女孩一声娇呼,“小荷才露尖尖角,说得对了。” 应小檀一抽一抽地吸着气,赫连恪念她稚嫩,便展开掌心,重新换作温柔的揉磨。直到怀里原本僵挺着的女孩儿,渐渐放软了身子,赫连恪才腾出另一只手,慢慢地往下挪移。 这一次,应小檀机警地察觉男人的“目的地”,也顾不得再去扶着他,伸手挡开,“别……别往下碰!” “怎么了?”赫连恪故意咬住女孩儿的耳垂,低声笑问:“你心虚什么呢?” “谁、谁心虚了!”应小檀忽然有些庆幸,她背对着他,他就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早出卖了女儿心事。 赫连恪也不逼她,大掌只游走在滑腻的腿间,时不时逼近幽地,却又极快地收了回来。他啄吻着应小檀年轻而光嫩的肌肤,从耳根到颈间,再到平滑的美人溜肩,最后忽然一吮,逼出一声娇软的嘤咛。 “小檀,你怕不怕?侧妃都教过你了?” 应小檀喘着气,不知不觉中,她身子早燎原似的滚烫起来,“怕、我怕极了……侧妃什么都没说,王爷容我学一学再服侍您吧……” 慌乱之下,连推拒的说辞都这样不经脑子,满是破绽。赫连恪发笑,趁应小檀不经意,顺着她腿根儿攀索向上,贴着巧软的小肉,重重按了下去。 应小檀犹如雷击,身子猛地绷了起来,唇齿间却逸出一声轻哼,柔婉的声音,根本没有她话里的抗拒,带着蛊惑、邀请,甚至是餍足,让赫连恪心甘情愿,在这个时候,选择忍耐自己,来开导这样一个不通人事的少女。 “呜……王爷,别碰……”应小檀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像是想弓起来一样。却不知,将所有精神都放在身子下面的女孩儿,完全忽视了她还有一朵娇弱的花儿被赫连恪尽数掌握。 她向前一送身,软绵之处便盈满了赫连恪的手,他收手一握,上下两重夹击,逼得应小檀颤抖着叫了出来。赫连恪怕用力过了,忙安抚地吻在女孩儿脊背上,顺着骨线,由上向下,舔舐间,还不忘出声安慰,“本王这是在亲自教你呢,好姑娘,别怕。” 这一下,应小檀进退两难,彻底将身体的主权交到了赫连恪的手上。他一面用心挑弄着她私幽之处的苞蓓,一面将湿热的吻布满她全身。 应小檀不知觉中半阖上了眼,对方手指带来的引逗,远比身体其他感官更为明显,他牵引着她,叫她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眼,举凡张开口,都是不由自主的吟哦之声。 她像是被人点了哑穴,一时之间彻底丧失了语言的本领,唯有最原始的婴儿啼哭似的音节,方能疏泄出心里层出不穷的酥痒之感。 应小檀抱住赫连恪的手臂,像是在海洋的沉浮里攀住了一棵浮木。他带着她上上下下的起伏,时而是溺水般的窒息,时而又带来畅快淋漓的氧气……他动作缓了,她甚至会沉到海底,他一用力,便带着她往天上飞去。 然后腾云驾雾,直冲云汉—— “啊……王爷……” 她呼吸猝然一滞,大脑里所有的思绪都被戛然剪断。 应小檀迫着自己睁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所有的理智都闯进了脑海里……她刚才……她刚才是怎么了? “小檀,小檀你看看我。”身后的人声音低哑,诱惑般地开了口。 应小檀懵懂着往后转身,她整个人都是虚软的,这样一拧,险些从赫连恪腿上滑下去。 男人眼疾手快地一捞,接着翻过身来,将人稳稳地压在怀里,紧接着,一个吻没有任何预兆地印在了应小檀唇上。 应小檀仍然瞪着双眼,与猝然逼近的赫连恪刚好对视。她看见他的幽蓝的眼瞳里,藏着一个小小的自己,渺小如深夜里的星辰,而他就是广阔无边的宇宙。 他用舌尖顶开她的牙关,向里探索进去,应小檀无力地攀在赫连恪的双肩,偶尔咛出一声微弱的咪呜,却被男人尽数吞下。 她渐渐地,被催眠了似的闭上了眼。 感受着对方攻城掠池地进犯…… 突然,应小檀但觉适才最欢畅愉快之地,蓦地生出一阵锐痛,她挣扎着推开赫连恪,顾不上害羞,低头往下瞧去。 隔着白蒙蒙的汤泉水,她依然可见,男人正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往她身子里送去。疼痛之锐,像是有人拿把剪子想将底下撕开似的……她倒抽着气,这霎儿才明白过来,先前种种,都算不得数的! 难怪她没觉出嫂嫂说过的疼,原来……原来…… 见女孩儿发了呆似的盯着两人相接之处,赫连恪有些好笑,他又往里顶了顶,伸手揉了揉女孩儿贴着池壁的软臀,“瞧什么稀罕呢?没见过?” “没……呀!”他动作一点都不似先前的温柔,莽莽撞撞地往里闯,应小檀疼得立时喊了出来,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手也抵触地架在了两人身体之间,“王爷……疼、疼得厉害……” 赫连恪逼近身子,咬住了女孩儿的下唇瓣,“疼就忍着些吧,人人都疼,也不独你一个了。” 说着,再一次向里头挤去。 “别……王爷……王爷……” 应小檀吃受不住地唤着,很快就带了哭腔,红了眼眶。赫连恪两手掐着她的腰往下按,应小檀却毫不配合地扭动起来。赫连恪无法,叹了一声,问道:“《礼记》读过没有?” “什么?”这问题来得突然,可好歹,男人的动作算是停下来。应小檀胡乱点着头,一迭声地答应着,“读过读过,还会背呢……” 赫连恪深吸一口气,生生停在原先的位置上,不再进犯,“礼尚往来怎么讲?” 应小檀怔了一瞬,继而流畅地答:“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这就对了。”赫连恪趁她走神、身体放松之际,不打招呼,直闯门户……那一层薄薄的阻隔骤然崩殂,应小檀失声痛叫,却被赫连恪安抚地吻住。 他停下.身子没有动,让应小檀慢慢适应被撑开、填充的滋味。含混间,应小檀听到耳边有极畅快地一声喟息,“适才爷叫你舒服了,现下,礼尚往来,你也该好好伺候爷了。” 应小檀呜咽着摇头,赫连恪却不再管,横冲直撞,顶弄起来。 第13章 顺水人情 “热……”应小檀呢喃一声,从黑甜的梦乡里找回丢失的意识。一双惺忪睡眼缓缓睁开,总算知道怎么在睡梦里,也能热得四肢百骸都起了汗。 她被赫连恪用个被子裹着,安顿在马车上,艳阳从卷起的竹帘里照了进来,马车里最大一片日光,都洒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身侧,赫连恪单手握书,另一只闲着的手,刚好压在了应小檀的被角,害得女孩不管怎么翻身,都无法摆脱被子的桎梏。 “醒了?醒了就别躺着了,马上要到府里了,赶紧把衣裳穿好。”赫连恪目不斜视,唯有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容。 应小檀察觉自己身上虽披了件薄绉衫儿,下面却未着寸缕,两腿间光溜溜的,隐约还有什么滑腻的东西……她脸一红,忿忿道:“我……我那里面是什么!” 赫连恪斜睨了她一眼,神态轻慢,可语气倒还算温柔,“给你上的药,昨夜闹得有些过了,你是头一回,又在水里,怕你身子经不住。” 经不住你还……那什么?!起先他只管自己痛快,连着冲撞了几十下,总算想起应小檀来。手摸索着往女孩儿幽处去,领着初经欢愉的女孩一次又一次攀上高峰,尝到最快活的滋味。 于是,虽然疼,应小檀倒始终十分配合,在水里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想到赫连恪现在才放马后炮,应小檀不大服气地挑挑眉梢,颇有示威的意思。奈何赫连恪理都没理她,转过头继续看书了。 应小檀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书能把赫连恪吸引到这般地步,偷觑过去,书封上赫然是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字——礼记。 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辘辘而行,赫连恪读书的姿态愈认真,应小檀便愈发坐不住了。 经过昨夜那样亲密的一遭,不知怎么,应小檀对赫连恪的畏惧竟然淡了几分,她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到底是伸手戳了戳男人腰窝,主动引起话来,“咱们走时,太子殿下没说什么吗?” “你想听他说什么?” 被赫连恪凌厉的眼风一扫,应小檀迅速收回手,老老实实靠住车壁,有些悻悻,“没想什么啊,奴婢就是害怕……昨天,王爷的话怎么就叫殿下不再提那件事了呢?他不会还想让奴婢……” 赫连恪见应小檀说得煞有介事,索性放下书,仔细解释道:“不会,他以为你是孛果儿送来取代察可的,早前娜里依加害察可,落了把柄在本王手上,就算为了周全娜里依,大哥也不会再惦记我的人。” 甲长?察可昭训?娜里依良娣? “没听懂?”赫连恪自然没放过应小檀迷茫又好奇的表情,“想知道?哄爷高兴了,爷就告诉你。” 应小檀脸一僵,把不怀好意的男人上下打量一番,迟疑地倾身凑近。想起昨夜情.热时,赫连恪捉着她的唇深吻不休,应小檀主动凑上前,将温热的唇瓣贴在了对方嘴上。 她其实还不大明白这其中的妙趣,只是笨拙地、出于模仿地将舌尖顶在了对方牙关上,转圈似的一舔,接着,往里触碰。 被女孩儿这样一引诱,赫连恪极快地反守为攻,撂下书,伸手将人压在车壁上,狠狠地在蜜津深处吮嗜一番,半晌才放开,“算你懂事。” 应小檀: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赫连恪得意心起,倒不再为难她了,坦率道:“这都是旧事,告诉你也无妨。娜里依原先和察可有个过节,是娜里依不占理。我刚好拿了她把柄,大哥想护着她,所以反过来,就放了你一马。” 应小檀还是不大明白,“那这和甲长大人有什么干系?我怎么倒觉得,您一提甲长的名字,太子反而松口了呢。” “你不知道?”赫连恪扬眉,“用你们汉人的话讲,察可是你们甲长的小姨子。我这是故意叫大哥误会,觉得察可在本王府上失宠,孛果儿不甘心,便又送了你来。忌惮着这重关系,太子自然不好再要你,不然,孛果儿两次在本王这里献好都被人作梗,狗急跳墙,把娜里依做的事捅出去怎么办?” 应小檀恍然大悟,却还跟个好奇宝宝似的追问不休,“那太子为什么这么护着良娣?” 赫连恪脸一黑,“什么时候你再把本王哄高兴了,本王就告诉你。”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应小檀是被赫连恪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下来的。她脚尖才着了地,一个娇嫩的嗓音横亘而出,“王爷万福。” 是娜里依,几个婢子簇着她,一道在正院里行了礼。 “良娣万福。”得知娜里依背后有一个太子撑腰,应小檀对她,骤然生出几分避之唯恐不及的心情来,“王爷与良娣慢慢叙话,奴婢先下去更衣了。” “应姑娘不忙走。”娜里依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个丫鬟上前,挡住了应小檀的去路。 娜里依骄纵地斜睇向应小檀,不疾不徐地道:“王爷可真够叫人纳罕的,先前一个汉人都瞧不上,如今偏带回来这样一个跋扈的人儿,好好的王府,都被她搞得鸡犬不宁。” “怎么就鸡犬不宁了?”赫连恪的目光逡巡在两个女人之间,顺势展开胳臂,任由娜里依往他怀里靠了过来,“本王看,九成是你这里吃味,又去找旁人的麻烦了。” 明明是说责备的话,但赫连恪的语气里,全然是宠溺。 杵在一侧的应小檀忍不住皱眉,娜里依先前做错了事,恐怕不只是仗了太子的势,赫连恪也没少纵容。 娜里依如愿以偿地偎在了赫连恪怀里,似嗔似怨地道:“您可真会给我栽赃……还不都是这应氏挑起的事儿?她一句枕头风,吹得王爷就带她回了家,王爷就不想着,察可妹妹心里该多难受?” 应小檀无缘无故的被娜里依栽赃,立时不乐意起来,“良娣这话真是谬了,回家之前,奴婢怎么在枕头上吹风,可都吹不到王爷耳朵里去……那一宿,王爷歇在青玉姐姐屋儿里了。” 娜里依何尝不知道赫连恪究竟在哪里歇的? 那天晚上,达苏拉闹出了多大的事,现在还在自己房里关着呢!她娜里依要是听不到这点风声,也枉为一个占尽宠爱的良娣了。 理都没理应小檀,娜里依只朝着赫连恪央求,“察可妹妹跟了您也有日子了,好端端的没了孩子,现下又被一个汉人下了面子,王爷就没半点心疼?” 听到“没了孩子”,赫连恪似笑非笑,应小檀却是一头雾水了。 “那你待如何?” 娜里依眼神一亮,“不如何,叫应氏到我院儿里,给察可赔个不是就行,什么时候哄得察可高兴了,什么时候就算完。” “没这个道理。”应小檀蓦地抬起头来,避开娜里依惊讶的目光,转而直勾勾地望向赫连恪,“王爷,奴婢不知道什么孩子的事情,回家也都是您一手安排,奴婢冤枉与否,您心里明镜儿似的。” 应小檀梗着脖子,嘴撅得老高。 这良娣还真会颠倒黑白,照赫连恪说的,她现下合该是戴罪之身,怎么还到处搓弄人呢。 察可昭训算是个失了宠的,她应小檀明明刚被“宠”过,难道也要被无端欺负吗? 娜里依头一次见应小檀这样硬气起来,在早前的接触与传闻里,她可都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王爷不就带她回了趟家么,怎么倒胆大的敢这样与人顶嘴了? 应小檀也不顾娜里依脸上疑云未定,兀自朝赫连恪道:“依奴婢见呀,察可姐姐心里有什么不舒坦,肯定都是因为王爷……我们汉人有句诗,叫思君不见使人愁。王爷去看一看察可姐姐,兴许什么不高兴都没了,准保比奴婢管用。” 她说得理直气壮,跟做买卖似的,叫赫连恪一时把她的话听了进去,甚至还深以为然。 后院里的女人,争得不过就是一个他。娜里依千娇百媚地等在这里,说是替察可鸣不平,十有八.九,也是想趁机支开应小檀,与他亲昵一番。 赫连恪无奈地摇头,对察可不喜归不喜,可怜她曾经到底怀过一个他的孩子,过去坐上片刻,总归还能勉强接受。 扫了眼应小檀,赫连恪迟迟颔首,“那就听你的,本王过去瞧瞧察可吧。” 霎然间,娜里依花容失色,“您……您不是最不耐烦去她那里么!” 应小檀背过身,掩去一个胜利的笑容。 王爷要是乐意过去,她哪还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王爷要是乐意过去,奴婢哪还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应小檀被脸色不豫的男人压在怀里,好一阵揉搓。身上的衣裳早皱得没型儿了,应小檀索性放弃挣扎,任由赫连恪上下其手。 背脊紧贴着墙,万般无奈下,应小檀总算吐露了心里话。 下午在察可那里呆到阴郁的男人,也终于流出笑脸,半是调侃,半是威胁地勾起应小檀下颔,吻了一口,警告道:“下不为例,再想哄爷去察可那儿,爷就把你送给太子!” 第14章 傍身之宠 应小檀在正院差点被良娣“截胡”的事情,第二天就传到了呼延青玉的耳中。 念着应小檀才经人事,呼延青玉特地招呼她在软榻上坐了,两人并靠着引枕,有说有笑地聊起了昨天的事情,“亏你是个胆大的……要真被娜里依带走了,门一关,谁知道她会怎么磋磨你?” 应小檀被人打趣,三分逞强好胜的得意,也还有七分不好意思,“我倒没把良娣想得那么坏,那会子身上不爽利,衣裳也乱着,实在是不大愿意去察可姐姐那里丢人现眼。” 呼延青玉莞尔,没挑剔应小檀信口编来的托辞,“你昨天那样处理,算得上是妥当啦,以后见了她,也多绕着些才好。娜里依素来得王爷的喜欢,性子又跋扈,若你们针尖麦芒地顶上了,到时候,我可没法子救你。” “小檀省得,姐姐放心就是。”脆生答应着,应小檀心里却是生出了不少弯弯绕。 赫连恪对娜里依的宠爱,昨日的态度便可窥一斑。 仿佛为了证明呼延青玉的话,连着几天,赫连恪都歇在了良娣院儿里。单是这样,仿佛仍不能凸显娜里依在赫连恪心里的地位,紧接着,赫连恪又在良娣的求情下,宽恕了昭训达苏拉。 本以为就此折戟沉沙的达苏拉,欢喜不迭,当日下午,就扬言要到侧妃这里,来向侧妃“赔罪”。 呼延青玉哭笑不得,“达苏拉……实在是太急躁了。” 是啊,才被解了禁足,正该是低调处事的时候,却要兴冲冲地到自己栽跟头的地方来。 哪里像是赔罪的呢?示威还差不多。一面向应小檀显摆自己“背靠良娣好乘凉”,一面又替良娣在侧妃面前长了脸。 这样看来,只怕达苏拉已经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只顾着一门心思奉承娜里依了。 应小檀靠着引枕,以手支颐,原本还有些烦躁的情绪,霎然就淡了。她心里不舒坦,指不准侧妃比她还不舒坦呢。 余光一瞭呼延青玉,应小檀奉出个笑脸儿,“青玉姐姐,小檀跟您商量个事吧?” 呼延青玉对上少女灵动的双眼,身子往后一靠,闲散道:“说吧,你这丫头又有什么主意了?” “嘿嘿……算不上个主意。”应小檀笑得很实诚,“,达苏拉昭训要来赔罪,奴婢可生受不起,小檀觉得自己身子有点不适,一会儿就想回去歇着了,您看成么?” 呼延青玉皱了皱眉,没怎么听懂应小檀的暗语。这会儿还笑得春光灿烂,怎么忽然就身子不适了? 不必她催问,应小檀已经乖觉地开口解释了,“赔罪嘛,是该得罪谁再向谁赔罪,真正受了苦的还是王爷,奴婢哪儿能替王爷受这个赔礼呢?等奴婢躲下了,姐姐只管劝着达苏拉去找王爷认错就是。她不敢违拗您,到了王爷那儿,必定不讨好。” 被应小檀这么一说,呼延青玉顿觉醍醐灌顶,明白过来了。 赫连恪要当真能原谅达苏拉做的事,不必娜里依求情,他也早就放过达苏拉了。出来之后,达苏拉非但不消停,还跑到赫连恪跟前儿碍眼……下场么,不言而喻。 呼延青玉舒眉露笑,拍了拍应小檀的手背,“好妹妹,既然身子不爽利,就赶紧回去歇着吧,晚晌儿我传信儿到王爷那里,叫他过来瞧瞧你。” 一席话说得应小檀有些脸红,不过呼延青玉的意思,她是领会了。 自己替侧妃出了主意,护住侧妃的脸面,不至于叫良娣踩到她头上去。侧妃承她的情,便要有所回报,王爷的宠么,就是这回报之一。 娘说了,人的体面都是自己挣出来。借以傍身的这点宠爱,想也是要自己一点点,从旁的女人手中,抠出来了…… 拿定心思,应小檀起身一福,回了自己房里。 呼延青玉靠着引枕,勾出了一个笑脸,“果然……汉人的心眼子,就是比咱们萨奚人多。” · 既然是装病,就要装出个样子来。 应小檀一回房,立时便换了衣裳去床上躺着了。就这样醒一会儿睡一会儿,应小檀轻轻松松打发过一整个下午。模糊中,耶以像是来给她传过一次口信,道是侧妃已经把达苏拉打发走了。那时她睡得正沉,怠于应付。而等神智再次清醒时,房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王爷?” 他怎么来了? 在灯下喝茶看书的人撂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朝应小檀走来。才睡醒的少女,脸上微微泛着红晕,赫连恪伸手覆在她脑门儿上,同时问道:“真病了?” 应小檀忙往后躲了一下,讪笑着摇头,“哪里那么娇弱,还不都是为了躲着达苏拉昭训。” 倒是坦率。 傍晚时分,赫连恪便被闯到正院来的达苏拉,拦在了书房门口。也许是有一阵子没见,赫连恪竟不觉得她有多面目可憎,索性温声问了来由。没承想,达苏拉得寸进尺,竟开始告应小檀的状,诸如斤斤计较、恃宠而骄云云,左不过是说,她好心去给应小檀道歉,非但没见着应小檀的人,还被侧妃三言两语给赶了出来。 听那套辱人的说辞,可见就是从娜里依处学来的。 可有些话,娜里依说得,她达苏拉却万万说不得。 赫连恪好心情一扫而空,当即叫人把达苏拉绑了下去,原本打算去娜里依的步子也改了,径直去找呼延青玉。呼延青玉倒没恼达苏拉,只说是年轻丫头,行事浮躁莽撞些,趁机长长教训,也不算坏事。 再然后,呼延青玉就温温和和地描述了应小檀如何谨慎小心,托病避开的事情,这一比对,自然衬得应小檀懂事乖巧。 赫连恪没拂呼延青玉的替人邀宠的好心,两人一道用了晚膳,他就抬步来看应小檀了。 只是没想到,应小檀自己没心没肺在床上睡得正香,她这里没人伺候,也就没人通传。何时闯进个人来,她都毫无所知。一味地抱住被子一角,神情餍足地熟睡着。 · 赫连恪一哂,收回了手,“达苏拉不老实,本王已经遣发人把她挪到外头庄子里去了,你以后不用躲了……为了她,犯不着咒自己的身子,姑娘家,身子也要硬朗点才好。” 应小檀称是,忙着起身洗漱。 赫连恪没拦她,“本王看,你这里没个人照应也不行,要是以后真有点不舒服,连个给你帮把手的人都没有……这么着吧,明儿本王让侧妃给你挑两个婢子来,供你使唤着。” 应小檀有些惊讶,她自己都还是个婢子之身,哪来的体面再叫旁人服侍。 不过……既然是赫连恪亲口提出来的,她也不想拒绝。重新蓖了蓖头发,应小檀笑嘻嘻地凑到赫连恪身边儿来,“多谢王爷好意,奴婢却之不恭啦。” 赫连恪将人一把揽了过来,硬拽着她坐到了自己腿上,“你是懂事的,受之无愧。” 应小檀有些别扭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半晌才找到一个勉强适应的姿势。赫连恪腿长,她这样坐上去,只有脚尖能到地,难免有些不安。 她一惶恐,乌亮的眼珠就忍不住四下逡巡,赫连恪打量着她的表情,最后发觉少女盯上了他放在一旁的书。 赫连恪顺手拿了过来,塞给了应小檀,“读过吗?” 应小檀一愣,“周易?王爷还看这种书呢?” 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有些不敬,应小檀干咳了一声,赶忙又续上话,“奴婢翻过几页,但是太精深,有些参不透……于是就放下了。这种书,不是修道之人才钻研吗?王爷怎么也想起看来了?” “本王……”赫连恪一顿,有点不想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应小檀。 再懂事的女人,终究是个女人。赫连恪断下自己的话头,重新道:“你来替本王读读这一页,再解释解释。” 应小檀自然看出了赫连恪的欲言又止,没催问,乖乖捧起书来,朗声诵读,“小往大来,是说失去小的,得到大的。初九,拔茅茹,以其汇……” 她的声音又清又脆,犹自读得一本正经,可男人的心神,早在她的声音里,添了遐思。 娇软的身体被赫连恪拢在怀里,应小檀每晃一晃身子,都能触碰到赫连恪感官中最敏锐的部分。他对她还有没耗尽的新鲜感,不过是听她读了几句文章,心思就全都歪了。 他伸手往应小檀裙下探去,她声音戛然而止,转头望向赫连恪,“王爷想做什么?” 脸上尚存读书时的严肃与正经,赫连恪不禁失笑,故意哄她,“不做什么啊,我闲着也是闲着,手上没事,索性,咳,摸一摸。” 应小檀依旧板着脸,但身体已经放松不少,“那……那我还读不读了?” 她自诩暗示的意思给的比较足了,她的夫主要想行使夫主的权利么,她就撂下书,好好伺候着,要是不想,只是手上“闲”了,那她就继续读书。 才经过两回事儿的应小檀自然不知道,读书欢好,本是可以两不耽误的。 赫连恪微微一笑,“继续读啊,本王还要听你的解释呢。” 第15章 食髓知味 赫连恪的手顺着马面裙的开片儿,向女孩儿腿上摸去。还不到七月,应小檀穿得还是最轻薄的纱裤。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裤面,滑腻的肌肤触手可得。 应小檀任由赫连恪放肆着,故作专心地读书,“其孚于食,就是说相信会有粮食吃,孚字就是相信……王爷!” 书往下一甩,应小檀愤愤地回过头,“您解我……解我衣带做什么!” 赫连恪亲昵地在她耳垂上咬下去,手顺着适才抽开的腰上帛带,往纱裤里头探,“还不都是哄你开心?你读你的,我弄我的。” 他理直气壮,倒把应小檀气得倒仰。 《周易》纵使没有四书五经来得至高无上,那也是先贤传下来的教诲……她这里替赫连恪读解,谁知男人根本不专心听! 应小檀气鼓鼓地一拧腰,伸着脚尖往地上点去,作势就要站起来。 赫连恪如何肯依,他腿向上微微一拱,应小檀的努力就作了废。裙下做鬼的手也不肯放过她,食指一拨一按就把娇嫩身子最敏感的地方控制住了。 应小檀一颤,登时就软了下来,偏偏牙尖嘴利,口舌上还在逞英雄,“不是说好了叫我读书么,王爷这会儿可是食言了!” “谁食言了?”赫连恪屈指一弹,应小檀原本白皙的脸上,须臾间就泛起红晕,“是你先不读书的,本王何曾拦着你?你想读,那就继续啊,刚才说到了孚字上,本王可都记着呢!” 应小檀有点愣,她以为他全没注意听呢,谁想到连说哪个字都知道。被说得有些理亏,应小檀没法儿,只能重新捧起书,接着往下读了,“有福。六四,翩翩,不富……嗯……以其邻……” 赫连恪手上动作花样百出,轻拢慢捻抹复挑,叫应小檀的理智被洪水冲散了似的,七零八落,再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意识来。 她一手握着书,一手忍不住在赫连恪的小臂上攥紧了。应小檀抓得越紧,赫连恪就知道她离顶峰之刻就越近。倏然间,他手一松,停下了动作,应小檀迷迷蒙蒙地回头看他,恰对上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不是要读书吗?” “哦……读书。”应小檀咬了咬下唇,欢愉的感觉没到极致,身子里就像驻了虫一样,又空又痒,她不适地扭了扭身子,密地有些湿腻,免不得害羞。 应小檀匆忙捧起书来挡住脸,还特地清了清嗓子,故意搬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六五,帝乙归妹……啊……” 赫连恪的手忽然往窄径塞去,只抵进去了两个指节,应小檀就有些胀痛。察觉到她僵下来的身子,赫连恪转了转指尖,弯下手指,又压在了那敏感的一点上。 安抚似地亲了亲应小檀侧颊,赫连恪故意问:“下一句是以祉,怎么解释呢?” 因为适才没被送上巅峰,那一处变得愈发经不起触碰。应小檀抖抖索索,自己都能察觉出身体里流出什么东西,沾湿了赫连恪的手指,“祉,就是福气,以祉就说是有福……哎!别……” “祉,倒是个好字眼。”赫连恪一时走神,手上的动作竟又停了。 这回应小檀当真不乐意起来,自己扭着身子蹭了两下,却找不到赫连恪送上门时的舒慰,回过头,主动在对方唇尖上“啵”了一下,应小檀捧着书,撒娇道:“咱们不读书了,王爷再动一动吧!” 赫连恪被这番稚气的话逗得忍俊不禁,索性用手一扯,水蓝花鸟纹的裙幅顺势落地,白莹莹的一双**闯入赫连恪眼际,膝头上还浮搭着青纱裤,活像是碧釉瓶儿里的一大捧玉兰。 屋子里虽不冷,腿儿骤然露了空,还是让应小檀有些别扭。 奈何蚀骨的情.热从赫连恪的指尖传递到应小檀的心头,她也再顾不上许多,神智迷蒙间,忽然听到耳边一声低低的询问,“祉这个字,用来做名字怎么样?” “好!好得很!”应小檀攀在赫连恪的肩上,嘤嘤呜呜的,险些哭出来。 赫连恪不信,又要停下动作来。奈何应小檀早有防备,夹着对方食指的口儿猛地一缩,把人给“留”了下来,软着声腔儿道:“王爷别走么……祉字真的好,有福气,可以给男孩儿当名字用呢!” 急急切切地模样,彻底把赫连恪逗乐了。他长臂一捞,将人打横抱起来,“真是闹人的小东西,你侧妃姐姐教你,看来是没徇私呢!” 头枕鸳鸯面,臂卧锦衾里……一双**儿直往赫连恪腰间环去。 可不是没徇私?食髓知味么,早记到心里啦! “姑娘?应姑娘?” 翌日应小檀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唤她起床的是个脆灵的小丫头,见她起身挑开帐子,忙躬下腰,凑到跟前儿去给应小檀提鞋。 应小檀叫她吓得一惊,佯作镇定地露出个笑脸儿,“妹妹是哪位啊?” “奴婢叫茉尔珠,是侧妃娘娘的陪嫁丫头,打今儿起,奴婢就服侍姑娘您了!” 虽说是萨奚人,可这一溜儿的汉话却说得利落,应小檀恍惚了一阵,才想起昨天赫连恪说过得话,“原是这样……侧妃就指了你一个来吗?” “侧妃说,另一个想找个汉人丫鬟,让姑娘醒来,自己挑一个可心的。”茉尔珠动作麻利,三两下就帮着应小檀穿戴妥当,一转身出门去提水了。 应小檀怔怔的,蓦地里闲下来,不必自己亲力亲为的滋味儿,还真是舒坦? “小檀问青玉姐姐安,姐姐万福。” “哟,醒了?”呼延青玉正坐在茶桌儿前看账簿,见是应小檀,免不得带出几分调侃的笑意,“昨晚上听你们闹得久,后半夜了,你还叫唤呢……可见王爷是疼你。” 应小檀霎然被钉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瞪着眼,“您……您都听见什么了?” 呼延青玉瞥她,“能听见什么?你和王爷房里的事情,还叫我一字一句再学给你听?” “不不不……奴婢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咳,这……吵着您安枕了,是小檀的错儿。”应小檀脸上臊红一片,恨不得立时就告辞退出去。 偏偏呼延青玉不饶她,非让人挪了个绣墩儿过来,“嗐!一个院子里住着,地方不大,你们什么动静我听不到?都是自家人,我是真把你当妹妹看,你和王爷和和美美的,我心里也高兴呢。” 应小檀咋舌,到底是侧妃,担了个妃字,被人喊上娘娘,这说话派头就与众不同起来。娜里依、达苏拉瞧见她就眼红呢,人家侧妃非但不恼,还替她高兴……这还真是种境界。 呼延青玉见她垂着眼不说话,权当是害羞,刚经了事的姑娘家,向来面皮子薄。 “当初达苏拉、察可,也都是在我这儿住上一阵子,才挪出去的。我听都听惯了,你也不必多想。” 三言两句将这件事儿翻了过去,呼延青玉合上了手中账簿,命人去领丫鬟来,“在咱们府上,汉人素来都是做粗使活计的,王爷是怕你不自在,特地嘱咐我挑一个汉人陪着点儿你。我想着么,既然都是陪你,何不直接让你挑个看顺眼的?今儿就让人选了几个家世清白,手脚干净的丫头,你看看中意哪个。” 呼延青玉引开这个话题,应小檀自然没法儿再推诿告退,当下打起精神,眼瞧着耶以领进了几个青布衫子的妙龄姑娘。 一样都是汉人,一个是座上主,一个是阶下奴。应小檀五味陈杂地扫量过去,眼尖地认出个熟脸来,“幺儿?” 女孩儿应声磕头,“奴婢幺儿,见过姑娘。” 呼延青玉有些诧异地望向应小檀,“怎么?咱们府上还有你的熟人?” 应小檀怕先前达苏拉的事情被侧妃察觉,弯眉一笑,“不算是熟人,一直是她给我浆洗衣裳,回回都替我送过来,因此问过她的名字。” 呼延青玉颔首,“那倒是个勤快人,不如就叫她跟着你?” 应小檀故作思量,不愿表现得与幺儿太亲昵,“也好,那就是她吧。” 拿了主意,这些粗使奴仆自然很快又被重新赶了出去。应小檀正准备感谢侧妃,忽听外面一连串的“哎呦”声响,一个男孩儿爽朗的声音就响在了门边。 是努蒙。 不满四岁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他这么一闯,好几个侍女躲闪不及,都被他撞了个踉跄。努蒙却不管那么多,风风火火地扑到母亲怀里,叽哩哇啦就是一段萨奚语。 应小檀听不懂,只能在旁边儿看着,却见呼延青玉脸上渐渐露出惊喜之色,有着罕见的兴奋。她一把将努蒙抱在怀里,拍了拍他肩膀,又是一阵哄,好半晌,仿佛才想起应小檀的存在。 “下个月就是努蒙的四岁生日了。”呼延青玉笑着解释,“王爷给孩子拟了个汉名,要正式记上玉牒……叫赫连祉,福祉的祉。” 第16章 心情不好 铅云低垂,午晌还是晴天,迟暮时分,就成了一片阴翳。 应小檀托腮对窗,心情显然随着这天气变得沉落下来。 茉尔珠敲了敲了门楹,一撩帘子,探进了半拉身子,“姑娘,幺儿来了。” “哟,快请。”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应小檀心里,飘飘忽忽总有那么一点不快,却说不上为什么。 晌午还和和乐乐地陪着侧妃聊天,听侧妃说,王爷不仅亲自给努蒙拟了汉名,还说一满四岁,就把努蒙送到宫学里开蒙读书。然而一出了那屋子,应小檀的嘴角就垮了下来。 “奴婢幺儿给姑娘问安啦,姑娘万福!” 即便看见幺儿脸上喜盈盈的笑容,应小檀仍是提不出太大的兴致。 “好幺儿,快起来。这是你茉尔珠姐姐,以后咱们三个,可得像亲姊妹一样好呢。” 茉尔珠嗤嗤地笑,“奴婢们哪敢和姑娘攀姊妹,姑娘和气,已是奴婢的福分了。” 应小檀弯着唇一抿,不置可否,“其实我这里也没什么活计劳烦你们,一里一外两摊事,你们各自分一半儿,这样可好?” 其实她是丫鬟侍候惯了的,嘴上客气,心里却早有成算。茉尔珠与幺儿齐声答是,应小檀拉着她们,到了里间儿去,“茉尔珠在府上时候长,许多我不懂的事,还得要你指点,以后人情往来,可就都指着你了。” 这一摊,称之为外。是个体面事,也算个肥差,听起来颇有大丫鬟的派头……不过嘛,应小檀这里,并没什么迎来送往的事情,其实是虚有其表。 “至于幺儿,以后我的衣裳细软,便统交你来打点。” 这一摊,谓之为里。乍一听是体己活,足足的亲昵意味,是要有信任的人才担待得起。然而呢,应小檀初来乍到,压根儿没什么值钱东西,贪亦无处可贪。 “姑娘放心,奴婢们一定尽力。” 应小檀朝两人俱是安抚地笑笑,“旁的零碎事情,你们二人轮着做就是,反正咱们只三个人,什么事有商有量,千万别闹出口角,叫人笑话。” 一番嘱咐罢了,应小檀就准备打发她们下去。 幺儿不大愿意走,扭了扭身子,试探地问道:“姑娘给奴婢赐个名儿吧?幺儿是个乳名,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主上改名,无可无不可的事情,应小檀沉吟一刻,爽快地答应,“那就叫花末儿吧,与茉尔珠相仿,能衬得你们感情深笃,与我更是亲如一家。” “你又跟谁凑成一家子了?” 清朗之声隔着一道门板响起,房中三人都是一惊。花末儿没受过什么正经调教,当下只顾着紧张了,还是茉尔珠经事,上前挑了帘儿,蹲身道:“王爷万福。” “茉尔珠?”赫连恪长腿迈进屋来,颇有些惊讶地侧首,“你……你们侧妃把你指过来的?” 应小檀理了理衣裳,几步迎到了前头,她只见茉尔珠低了低眉,含糊地用萨奚语说了句什么,引得赫连恪一阵发笑,“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一抬头,对上满眼探究的应小檀,赫连恪笑容未减,将人捞在怀里上下揉了揉,“绷着小脸做什么呢,你另一个丫鬟呢?” 应小檀往后退了几步,面带不豫地躲开赫连恪,“花末儿,出来见见王爷。” 花末儿从落地罩后头出来,福身见礼,赫连恪敷衍地瞧了一眼,颔首道:“是个板正的,以后多照顾着点你的主子,若有半点慢待,本王可是要夷你全族。” “是……奴婢……奴婢知道了。”兴许是头一次见到赫连恪,他轻巧一句话就吓得花末儿哆哆嗦嗦要往下跪。 应小檀嘴一撇,伸手将花末儿托住了,“别跪了,下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 赫连恪倒浑没在意,镇日里跪他的人多了,不缺这一个花末儿,“去给爷倒茶……倒满着点!”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嘴角忍不住牵了牵,背对着她的应小檀身板儿纤苗,却有着难得的圆润曲线。想起她早几日尚且青稚,现下已经有些小女人的样子,赫连恪忍不住得意。 臂一伸,趁势环在了窄腰上,“小檀……” 埋在颈窝里深深一嗅,扑鼻而来是让人安宁的淡香。 “王爷,您先喝茶。”应小檀声音里并无半分波澜,她强行转过身来,拱一拱腰,生生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赫连恪一愣,松开手接过茶碗,应小檀一拧身就绕到了里间儿。 还好茶是温的,赫连恪一口灌完,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应小檀,“今儿是怎么了?” “没怎么。”应小檀知道自己发作的不是时候,明明适才对着茉尔珠和花末儿还有说有笑,遇上赫连恪反倒有些失控了。 伸出小舌来舔舔干涩的唇尖,应小檀逼着自己找出了一个妥当的借口,“外头热得慌,没里面舒服。” 赫连恪脸一板,“撒谎!” 既解了渴,他气定神闲在一旁坐下,拽着应小檀往他膝头上坐了,“老实跟本王交代,是有人说你什么了不成?” “没有,真没有。”应小檀被他强行按住,十分不自在地扭了扭。 赫连恪一贯喜欢舔咬她又软又嫩的耳垂儿,这时凑到跟前,应小檀下意识就躲开了。 “还嘴硬?”赫连恪贴着她耳朵,没再亲近,“乖,出了什么事,尽告诉本王,有本王在,还愁没人给你做主吗?” 他不愿意猜女人的心事,后院里有名分的人,大多都是直来直去的人,娜里依略有几招小花样,都在他掌控范围之内,看着就是个乐儿。侧妃的心思全用在正途上,她是用来料理正事的女人,也不必愁。 看着眼前儿这个才迷上的小宝儿,肯探察她为什么不快,赫连恪已自觉用心。 应小檀梗着脖子,水汪汪的眼睛里,猛一看,像是蓄了泪珠儿一样叫人心疼。 她嗫嚅着不吱声,但表情颇有些困惑的意思,隔了好半晌,赫连恪才听应小檀道:“也没出什么事,就是……有点不开心。” 赫连恪掰开她腿,叫人骑在他身上,正坐过来,两只手并拢了护在她腰后头,用力围住,“哪儿不开心,乖乖告诉本王,本王这不是给你撑着腰呢么!” 好哄的女孩子,才越发招人疼。赫连恪也不急,大掌缓缓摩挲着,不带半分情.欲。 应小檀认真地歪首想了想,将今日遇到的事一桩一件又整理了一遍。 有什么让人糟心的事儿,是在侧妃房里发生了,又与赫连恪有关的呢? “我……我想起来了……”应小檀怏怏搭着眉,原本还抱在赫连恪肩上的手,一点点松了下来。 赫连恪有所察觉,却是没点破,只是“嗯”了一声。 应小檀揪着他袖子,似嗔似怨,“王爷你……昨天是给大哥儿起名么?也不早同我说一声。那个……的时候,胡闹选来的字,哪儿能就这么轻易拿去给大哥儿做名字?幸亏青玉姐姐不知道,要知道,该怎么埋怨我呢!” 总算找着了一天憋气的根源,应小檀一股脑倒豆子似的全倾吐了出来。她不嫉妒侧妃有子傍身,也能够安之若素地在这偌大院落里偏居一隅,唯独她不乐意,两个人私房里的乐子,竟成了赫连恪拿去卖给别人的好。 赫连恪没想到会是为这出事,权当是娜里依来找过她呢……新欢旧爱么,每逢府上添一个人,都要由得娜里依闹一闹的,他两边各大五十大板,也就决不会生出大事来。 况且小檀是个懂事的,兴许三两句就开解了。 只是没料到,她的气堵,竟然是因为他。 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赫连恪一咂嘴,揉了揉应小檀的腰窝,“昨儿一时起了兴,原本也没打算找你讨这个主意。” 这套说辞,依旧不能让应小檀满意,她声调略扬了几分,不服气里头,还杂糅着委屈,“那您事后支会我一声也好,什么话能和青玉姐姐说,什么话不能,叫小檀心里有个盘算!今日么……青玉姐姐欢欢喜喜告诉奴婢,大哥儿有了汉名叫祉,我这恭喜的话还没出来,又噎了回去,心里可不舒坦!不知是该解释这里头的缘故来由,好叫姐姐更高兴些,还是该假装不知道,一劲儿充傻就好……两边衡量没个结果,这口气叫我堵到现在呢!” 赫连恪听她念叨,忍不住笑了,“哪有这么多讲究,你自己愿意讲,便就告诉她,不愿意瞒着就是了……名字是本王定的,玉牒都上了,也容不得她不高兴。” “才不是这回事呢,咱们房里怎么样,还能都叫侧妃知道了?” 她下颔一挑,竟添出三分娇蛮气质来。赫连恪捏了捏,反问道:“什么叫‘都’?侧妃还知道什么了?” 应小檀的气恼一下儿就被煞了下去,换成些忸怩,随口嘟囔:“还能有什么,我昨晚吵着姐姐了呗!” “哈?哈哈哈哈哈……”赫连恪忍俊不禁,在应小檀翘臀上一拍,“真的假的啊,你那点儿蚊子声,哼哼嘤嘤的,她别是逗你呢!” “王爷干什么学我!”应小檀急了,挺胸叉腰,故意作出凶悍模样。赫连恪根本不吃这套,顺手在挺润上捞了把便宜,他唇角愉悦地扬起,“别恼别恼,那你说,咱们怎么办?名字的事儿,本王下不为例,以后保管都提前告诉你……至于这私房嘛……” 他迟疑起来,应小檀却凑到跟前儿,“王爷,我能不能挪出去住啊……不用是个院儿,犄角旮旯儿里,别再叫人听到就行。” 不知是恼是羞,她整张脸都红润莹光,带着些企盼,眼神里闪过微妙的星芒。 赫连恪见应小檀这副模样,愈发觉得好笑,他故意装出为难的模样,沉下脸来,“挪出去啊?你青玉姐姐待你这么好,你舍得?” “这……王爷说得有理……”应小檀果真被问住了,“可,可我还是想搬出去……真的不好吗?” 到底是不忍拂了她意,赫连恪一笑,“好好好,没什么不好,青玉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你走了,她还能多得些自在呢!” 仔细斟酌了府上几个去处,最后定在了一点上,“本王丑话说在前头,那地方可小,叫你搬过去,可就挪不出来了。” 应小檀点头如捣蒜般,是真真儿不愿再叫人拿那种事来打趣,“就是柴房也行呀!” “柴房?”赫连恪顿生不屑,“本王是那种薄情人?” 应小檀讨好地“嘿嘿”直笑,赫连恪掐了她腿心一下,暧昧不明地反问:“本王寡恩,你也就不怕自己后背疼?” 第17章 捧高踩低 赫连恪答应应小檀的时候爽快,但等真吩咐人来请她挪窝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的事儿了。 前一阵子赶上应小檀的月事,赫连恪好几天都没来过。原本应小檀都以为他忘了,正庆幸没有贸然告诉侧妃的时候,赫连恪忽然就打发人来请了。 来人是赫连恪身边的内侍,后院儿里等闲不见男子,便是内侍也不例外。应小檀十分矜持地避在落地罩后面,一句句问过了原委。 “请您移居的地方在前头,这两天都打发人归置妥了,姑娘贴身的东西带一些就好,其他就不必了。” 应小檀有些意外,“旁的……都是现成的?” “王爷早打发人置办了,姑娘只管放心。” 花末替应小檀高兴,站在她身后笑道:“王爷真是惦记姑娘!” 应小檀往后一瞥,脸上虽然也浮出惊喜的意味,却仍然刻意装得持重,“别胡说,你去把我衣裳装点装点,茉尔珠陪我去跟侧妃辞个别,也解释一下。” 她正准备起身,外面的内侍却抢了话,“姑娘还是先归整东西,随奴婢到前头去吧,王爷一会儿还要过问呢,时辰耽搁了可不好。” 应小檀眉峰一皱,“这怎么行?我冷不丁就走了,不是给侧妃难堪吗?” 内侍一勾唇角,菱花纹的落地罩后头,露出一张斑驳的笑面孔,“姑娘这就谬了,王爷侧妃,孰轻孰重,您难道还分不清吗?” 这话听着像劝告,可总给人一种刁难的意味。论起理来,王爷自然是更重要的,可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的小事,何至于非分出个大头小头呢? 到底是赫连恪跟前儿的人,应小檀也不好明摆着不满,仍是喜盈盈的模样,但话声儿已是沉了几分,“我只去给侧妃磕个头就出来,侧妃是体贴人,断不会叫我误了您的差事……您看这样,成么?” 那内侍“哟”了一声,“姑娘也算半个主子,奴婢哪好替您做主呢。您去迟了,误的可不是奴婢的差事,是您自己个儿的福分。” 不知是不是缺了把儿的缘故,内侍说话阴阳怪气,叫应小檀愈发不舒坦起来。 她是去向侧妃辞别,这是寻常人家儿都有的礼数。况且侧妃素来对应小檀照顾有加,她若是一声不吭地就搬出去,闹不好还要给侧妃落下什么不体面的名声。 然而,这内侍像是刻意碰瓷儿一样,左右阻拦,偏偏他还是赫连恪跟前儿的人,真要是计较起来,他说应小檀轻视王爷,反倒要给侧妃招祸呢! 别无他法,应小檀一耸肩,“茉尔珠,你代我去侧妃那里赔个不是,我这里……咳,一时半会儿不方便,等安顿下来,立时就来向侧妃请罪。” 应小檀搬出去的事,本就是越过侧妃向赫连恪讨的恩旨,若是不说清楚,侧妃没准就会为此恼了她。应小檀初来乍到,赫连恪对她不算特别恩宠,唯一的倚靠便是侧妃。不论怎么权衡,应小檀都不想坏了和侧妃的关系。 茉尔珠岂能看不出应小檀的为难,顺服一笑,答对道:“姑娘放心罢,奴婢这就过去。咱们侧妃不是那等狭隘人!” 应小檀没多说什么,不情不愿地跟着那内侍走了。 · 搬去的地方,确实是小,一间正南正北的房子,应小檀却只得了其中的东半间,隔着一个小花厅,西半间是一排排迷宫似的博古架,远远瞭上一眼,就是乱花迷人,数不尽的宝物。 可赫连恪也不算亏待她,这间房子夹在前后院之中,绕过了一道月亮门,紧接着就是赫连恪的书房,抄手游廊一拐弯,是他自己的起居之所,再往南,便是会客的正厅。 对于一个靠着宠爱生活的妾室来讲,这地方狭窄归狭窄,但真真儿的实惠。往后赫连恪进了后院儿,先瞧见的就是她在的地方,只要两人关系不算太差,她迈出门儿来求宠,就没有求不到的。 面南的屋儿,更有的好处就是阳光多,不像那间厢房,宽敞归宽敞,可一天到晚,透着亮的时候当真有限。现下整间厅里都明晃晃的,以后绣个花,看个书,都不成问题。 适才还阴沉沉的心,霎然就被这道光给照散了。 “王爷呢?”应小檀一扭脸,带着笑就去问那内侍。 谁知那内侍倒不大乐意接她的话儿,语气里颇是敷衍,“奴婢一直在这儿伺候您,哪知道王爷的去处?您既安顿了,奴婢也就去给王爷回话儿了,王爷等急了,奴婢可要吃挂落。” 应小檀神情一僵,又重新不痛快起来,“那您快去吧,您贵人事忙,我可不敢妨碍……” 之前打算谢他的孝敬钱,也攥在了掌心里,应小檀转身往自己的东间去,冷淡地留下话,“花末,送客。” · 入了夜,应小檀本都更衣准备就寝了,忽听门板一声响动,外头值夜的茉尔珠惊讶道:“王爷?” 好在应小檀还没睡下,一按发鬓,迎了出去,“王爷万福。” 赫连恪满面困顿,伸手托了下应小檀的臂肘,语气很是疲惫,“你这是要睡下了?回床上躺着吧。” 他说是这么说,应小檀何尝敢撂下他一个人,敷衍地笑笑,转身就去喊茉尔珠打水了。 “茶是没有了,给您倒碗白水解解渴?” 多日的相处,应小檀早瞧出赫连恪的脾性,也不与他虚那些客套,全挑最实在的来。 这种口吻逗的赫连恪一笑,“不用了,大晚上,喝了水还要起夜,没得再吵着你。” 伸手拉过应小檀,不等他按,小女人已经乖觉地自己坐在了他膝上,“都这个时辰了,王爷怎么还过来?” 听出应小檀话里的担心,赫连恪却故意曲解,“怎么?不欢迎本王?” 应小檀也不傻,瞧他一脸笑意,便知晓男人是拿她打趣。 “哪儿能啊,您给我挑了这么好的住处,奴婢都琢磨一天怎么谢您了。” 赫连恪在她身上揩了番油,却并无敦伦的意思,“这地儿叫多宝阁,如今添了个你,更加名副其实了……” 应小檀扭一扭身,“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好!” 好几天没见,赫连恪再看应小檀,就恰恰衬了当初侧妃的话,跟娜里依相处久了,确实会腻,而应小檀,堪堪是最解腻的清丽之人。 热水烧好了打来,应小檀忙起身去拧帕子伺候,赫连恪动作悠闲,嘴上却没停下话锋,“搬到这儿来,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不过,有一桩事,我得跟您说说。” 热手巾擦了脸,仔仔细细漱过口,赫连恪不以为然地问道:“怎么了?哪儿安排的不妥当吗?” 应小檀摇头,“哪倒不是,是您今儿一直催我搬过来,害得我没跟青玉姐姐辞行……这么忽然就走了,一点礼数都不讲,只怕青玉姐姐不高兴呢。” 赫连恪动作一顿,“本王什么时候催过你?派过去的内侍不也是折腾到下午才找我回的话么?” “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两人眼对眼的僵住,还是赫连恪先回了神儿,伸手把人揽到床边坐下,耐着心道:“不急,怎么个原委,你和我说清楚。” 应小檀煞了会儿神,“就是……您指派来那个内侍,一个劲儿叫我快些的,说怕耽搁了给您回话的时辰,奴婢想去给侧妃磕个头都被拦下了,不到中午的工夫,奴婢就挪到这里了,那内侍赶着投胎似的走了,连口茶都没喝。” 赫连恪眉峰蹙起,“这事儿不对,我料着你要给侧妃辞行了,特地交代过不急,他来回我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了。” 这个结果,两个人都觉得出乎意料。 应小檀一鼓腮,一边拍拍赫连恪的马屁,一边分析,“我就说,这么不周全的事儿,不能是您的吩咐,怎么瞧都像故意挑拨我和青玉姐姐呢,您可犯不上这么做。” “挑拨?”赫连恪眉峰一挑,将信将疑,“他一个内宦,哪儿能想这么多,大抵是没把你当回事儿,本王回头去教训教训他就是,别为这么个人物,气着自己。” “那倒不用了,奴婢也没那么大气性儿,就是青玉姐姐那里,您得帮我全个话儿。”应小檀扭过身子,什么为难事儿都落在她手里,真是叫人呕得慌。 赫连恪有点想笑,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应小檀的手,“说得这么委屈,本王当然得帮着你了。” 应小檀不以为然地嗤声,随口嘟囔,“这么踩着我,指不准是想巴结谁呢……您要再不帮我,我可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可赫连恪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捧高踩低,这府上,有谁和应小檀过不去呢? 那昭然可见的答案叫赫连恪顿生烦躁,他低下头,兀自喃喃,“你说得是,这一回,本王肯定帮着你。” 第18章 水榭家宴 那一句不知是说给应小檀的,还是说给赫连恪自己的话出口,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应小檀也听出他话里有话,少不得凑到跟前儿,小心翼翼地询问:“王爷这是察觉什么了?” 赫连恪舒眉展目,竟挤出了一个笑脸,只是这笑中,不似欣愉,更像隐怒,“又是娜里依捣鬼了,本王还纳闷儿呢,之前说要搬你出来,她竟然没反对,原来想得是这一出……她手伸得倒长,连本王的人都支派上了。” 不等应小檀再搭话,赫连恪已是喊了人进来,“传本王的话,赏福来喜五十个板子,吃不住就乱葬岗丢了,吃得住,就叫他自生自灭吧。” 应小檀没想到,霎霎眼的工夫儿,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她本能地想求个情……虽说来人不是好意,可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谁曾想,一转头,赫连恪夹带着寒意的眼神,已经落在她身上,“小檀乖,这事与你没干系,别多嘴。” 被人一下子捏住了命门似的,应小檀立时就蔫儿了下去。 赫连恪还算好脾气,抚了抚她背心当作安慰,继而淡声道:“侧妃那边,本王替你说清楚,你只管安心,好好睡罢。” 将少女推到床的里侧躺好,赫连恪翻身向外,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对着黑暗的夜,男人沉沉的叹了口气,但愿敲山震虎,能叫娜里依安分下来吧。 · 赫连恪这次走了以后,好几天都没再去过后院。 应小檀不知是良娣的缘故,坏了他的心情,还是他有了什么要紧的事忙,总之,整个王府的女眷,都一下子失了争夺的对象,安静得仿若陷入死寂。 若说热闹,那还是有地方热闹的。 过不了几日,就是赫连恪的长子赫连祉的四岁生辰,侧妃的宜心院,上上下下都是一派喜气。也许是她们从不指望着赫连恪的宠爱,因而便没有别的地方表现得那么患得患失。 为着这份儿难得的轻松氛围,也为了抹平上次不告而别留下的裂痕,虽说搬出了宜心院,应小檀仍然与她们常来常往,显得十分殷勤。 不过,为着张罗赫连祉的生辰宴,侧妃倒还真的十分倚赖应小檀。 她会读书识字,送出去的帖子,便全交到了应小檀的手上。一笔簪花小楷下来,一屋子的人,都是交口称赞。 呼延青玉笑逐颜开,“有了妹妹的字,这回是真体面了……王爷特地留下话,白天府内府外宴请外人,等到了晚上,咱们自己还要再聚到一块儿用个膳,为大哥儿庆生。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的夸奖妹妹一番!” “可不敢当!奴婢什么身份,哪儿能跟大哥儿抢风头。” 应小檀摆下笔,笑得自矜又谦和。 这副模样愈发讨得呼延青玉的喜爱,将她拢到身边儿,温声解释:“没有你,自然也有旁人来抢……与其便宜了良娣,我宁可找个体己人。” 呼延青玉话说得明白,应小檀亦是很快猜想到了两人过去的交锋对峙。 一样都是妾,一个被宠上云端,一个则掌权府中,还育有一子。两人正是针尖麦芒的境地,举凡这样的场面,如何能不好好争夺一番呢? 应小檀觉得有些没趣儿,但到底是受侧妃庇护,这个出头鸟不当也不行。 她一抿唇,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侧首问道:“姐姐,咱们王爷,没有正妃吗?” 现在才想起这茬儿事,确实是有些迟钝了。 可先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要应小檀分心去理顺这王府局势,也实在强人所难。 呼延青玉扫了眼她,不咸不淡地答:“亏得你问的是我,换一个旁人,等闲都不敢接这个茬儿……这么与你说吧,正妃有是有的,但你还是当她没有的好!” “啊?”应小檀怔住,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正妃就是我长姐,种种纠葛吧,王爷把她留在了旧都洛京……你心里知道这件事就成了,正妃不正妃的,别在旁人跟前儿提起,尤其是王爷和良娣,记着了?” 呼延青玉的口吻霎然严肃起来,应小檀度量不会是小事,收起了不该有的好奇心,跟着正色称是。 · 七月十二,赫连祉生辰的正日子。来庆贺的人当真不少,隔着一道墙,应小檀也能听见里里外外的喧闹之声。 她身份不够格,也乐得躲在自己房里享清闲。 直到夕阳西斜,夜幕低垂,应小檀才终于想起了正事,“哎呀,晚上要去水榭用膳是不是?花末儿,快去给我找件儿萨奚的袍子来,茉尔珠,打水,我得重新上个妆。” 茉尔珠应着声出去,花末儿才挪步到应小檀的跟前儿,“穿咱们自己的大袖儿多好,姑娘怎么要换她们的衣裳穿了?” 应小檀没工夫与她逗贫,一通翻箱倒柜,才找到初来王府时的那几件萨奚衣袍,“你当我愿意穿呀,只不过今儿晚膳上人齐全,我不乐意叫人家在这些有的没的事儿上找茬儿。咱们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总是要低一低头的。” 花末儿不过是年纪小些,人倒是很明白事理,听应小檀解释完了,当下一笑,“姑娘是通透人,真叫奴婢钦佩,您有这么好的心境,也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应小檀被人这么夸,少不得有些不自在,“都是说着容易,真要我做,有时候还会犯轴呢……” 几句闲话完了,她也收拾得差不多,一抿唇脂,衬得人光光彩彩,应小檀迈步出屋。 · 用膳的地方离应小檀住的多宝阁不远,王府的构造有些模仿大魏宫,前院占了府南的十分之九,府北是一东一西两溜儿整套的三进院,东边是子辈和客房,西边则全是女眷。应小檀住在这西南的拐角上,出了月亮门,穿过九曲廊,走过水上桥,顺着越来越宽的水道,眼前就是个三面环水的悦莲榭。 这个时节,荷花都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浮在水面上的睡莲。 来得最早的是察可,应小檀与她不熟,察可也不大像多话的人,两人彼此一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正主儿都还没到,她们两个也不便入席。察可是个聪明人,挑着水榭一端站了,佯作是留步赏景。应小檀没法越过她去,唯有留在水塘一侧,端看池子里的几尾金鱼。 好在侧妃和良娣来得都不算迟,娜里依穿着一身大红洒金的牡丹花袍子,比侧妃来得早了一步,呼延青玉则穿宝蓝地银线祥云纹的袍子,端庄稳重,领着努蒙,略比娜里依晚了一刻。 “原想着早点到,免得叫你们久等,没承想,还是来晚了。”呼延青玉笑意吟吟,伸手在努蒙肩上一拍,嘱咐道:“去问良娣和昭训的好。” 努蒙听话地跑到娜里依与察可跟前,用萨奚语问了礼。娜里依平素倨傲,但对努蒙,倒是十足十地关爱,说了好几句话才让她到察可那里,又是一番耽搁才作罢。 说话的工夫,呼延青玉已经绕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压裙坐下,伸手重新抱过了努蒙,“你们也坐,四王爷下午醉了酒,这会儿在前面和咱们王爷叙话呢,王爷可能要缓点过来。戏班子没叫走,我让他们先在对面的台子上唱一段什么,也打发打发咱们的时间。” 娜里依早就不管不顾地坐下,她与呼延青玉之间隔了个座儿,俨然是将赫连恪身边另一个位置给霸占了。 察可犹豫了一阵,才就近坐在了娜里依身边,这回倒让应小檀开心,喜滋滋地坐在侧妃下首,“哟?竟有戏听吗?这样的好事,奴婢进府来还是头一回呢。” 她故意给呼延青玉捧场,呼延青玉如何能不接她的茬儿,“你这么说,倒显得我没给你好日子过了……咱们自己府上也养了几个女旦,你要是爱听,赶明儿让她们去伺候伺候你。” 娜里依一嗤声,挑眉道:“侧妃做事愈发不谨慎了,你也不看看应氏住的那是什么地方,咿咿呀呀的唱曲儿,不怕扰了王爷么!” 她数落呼延青玉,好像是教训自家儿媳似的,全是长辈口吻,竟无半分敬意。 再看她丝毫不以妾室自居的大红裙袍,应小檀也可以想见,缘何侧妃先前说了,这一场家宴,定会有人跳出来抢风头。 呼延青玉倒也有堵住娜里依的话,她沉稳一笑,仿若很容易就接受了娜里依的批评,“你说得也有理,那不如,叫小檀去和察可那院子里听得了,离女旦们住得近,省了麻烦,也给察可解解闷儿。” 娜里依先前假模假样地替察可抱不平,眼下,呼延青玉就做张做致地拉拢察可。 可怜察可,生硬地挤出一句很不流利的汉话,成了宴席上近乎笑柄的存在,“我……我不爱戏,听不懂,姐姐、妹妹听,就好。” 第19章 没押错宝 察可话音方落,赫连恪就皱着眉头到了,女眷们连忙起身,努蒙却是欢喜地扑进父亲的怀抱。 应小檀没想到,赫连恪竟是个严父,他伸手一拎把儿子摆在了呼延青玉的身后,板着脸教训了一顿。转过头,再面对女眷,竟也没有缓下神色,“察可刚才说什么?不愿意看戏么?没人逼你的事,何必在这里多嘴。” 他是当真不待见察可,说出话来都没有好语气。 应小檀不敢搭腔,低眉顺目地垂着眼,只用余光打量局势。 娜里依勾唇一笑,头一个落了座,“王爷这回误会了,还真是侧妃逼她呢……非要察可妹子陪应氏看戏,察可也委屈着呢。” 赫连恪摆手叫大家集体坐下,仍然眉峰紧蹙,很是不豫,“好好的日子,你们又闹什么有的没的!” 呼延青玉不甘让娜里依占了上风,从旁解释:“小檀妹妹刚才夸戏好,我就想着,叫府上的女旦给她唱个乐儿……不曾想,良娣觉得小檀住的地方不好,怕回头吵着您,我就说,可以让小檀与察可妹妹搭个伴儿,到她那里听戏去。” 她说话温温和和,此时此刻,确实比娜里依的说辞,更叫赫连恪心里舒坦些。 偏偏娜里依毫无自觉,当下就回了嘴,“王爷,这事儿我可是占着理呢,旁的也就罢了,单说那多宝阁,也不值当给应氏住啊,她什么身份?几时有体面能自己单住了?” 三两句的话就扯到了应小檀的身上,赫连恪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去。 颇有些小傲骨的少女,今日倒是妥当,一身藕荷色花鸟袍,虽为萨奚衣冠,却是她惯常的雅致。旁人嫌素淡的色彩,在她身上就显得合宜,与身后青水绿莲相衬,自成一副画卷。 赫连恪一笑,没搭理娜里依,只是问:“小檀,你想听戏了?” 这个节骨眼上,怎么答都是得罪人,应小檀低着眉,回话甚是中庸,“王爷要是不嫌吵闹,倒可以和奴婢一起听听,怡情的玩意儿,也不是非它不可。” “那改日就一道听吧。”赫连恪一锤定音,堵得娜里依半句话也不敢多嘴。 呼延青玉么,自然而然就露出了欣慰的笑。 宝,没押错。 解决了女人间的明争暗斗,赫连恪示意人开始呈膳。应小檀素来胃口就好,饶是坐在下首,也绝不错过每一道看中了眼的美食。 于是,原本还暗潮汹涌的宴席,气氛渐渐被应小檀带得跑了,大家都发现,伺候应小檀进膳的婢子最是辛苦,围着整张圆桌布菜,最后,甚至直走到了赫连恪的身后,犹豫不决地不知该不该替应小檀夹那一道菜。 赫连恪一抬头,正对上应小檀在那里挤眉弄眼。 她相中了赫连恪面前一道葱爆羊肉,偏偏离赫连恪太近,花末儿不敢下手。 应小檀见“食”眼开,忖度着家宴而已,赫连恪应当也不会计较。当下一个劲儿转眼珠,直往那盘羊肉上睃。 赫连恪“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也不管众人讶异的目光,他索性直接站起身,将面前那盘菜端了起来,往身后花末儿手里一递,“去给你们姑娘送过去吧,看她馋的!快赶上猴儿了!” 等大家回过神儿去看应小檀的时候,她早装得人五人六,毫无异色地起身道谢。 娜里依见状,免不得冷哼了一声,“没个意趣的人物儿,真不知王爷您瞧上她那点儿了……还赐她多宝阁住,宝?她也配?” “哎唷!”娜里依话音方落,从她身后经过的花末儿,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里端着的菜,自然也洒了一地。 应小檀三分可惜,七分心疼花末儿,见她摔着,当即就站起身来,“怎么摔着了?快起来,茉尔珠,你去扶她一下,看看烫着没有!” 娜里依冷笑,“一样的贱骨头,不过是个奴婢,能站到这儿来伺候就了不起了,摔个跟头又怎样?我要是乐意,叫她摔死都不为过……” “咳。”赫连恪突然出声,“娜里依,你来跟本王说说,小檀怎么就不配住多宝阁了?” 一张阴沉的脸上,生生挤出笑意,叫人浑身都不自在。 娜里依也是被唬得一愣,却因素来得宠,一时不以为然,哼笑着接话,“王爷还问我么?她一个汉人不说,连正经名分还没有呢,遑论多宝阁了,照我看,侧妃当初赐她个偏厢,已经是天大的抬举!” 她话说得狷狂恣意,冷不防,赫连恪猛地一拍筷子,呵斥道:“没有正经名分?没有正经名分就由得你作践她?既这么,本王明日就上奏本,给应氏请封昭训!” 一席话出,宴上众人频频变色。 娜里依不可置信地盯着赫连恪,怔怔地反问:“您要给应氏请封?她一个汉人……区区一个汉人……” 应小檀屡屡受辱,总算忍无可忍,“汉人怎么了?难道良娣说得就不是汉话吗?” 呼延青玉也从旁附和,“我倒听说,如今朝上也有汉官了不是?皇上都任用汉儒学子,王爷就不能宠爱个本本分分的汉家女人吗?” 呼延青玉把“本分”咬得格外重,一下就提醒了赫连恪前几日,关于娜里依指使内侍一事。他阴恻恻一笑,淡道:“侧妃说得是,现在换咱们坐江山,也该讲究讲究汉人的本分了……本王明日正好进宫,也顺道带上应氏,去见见母妃好了。” 不容置疑地眼神围着圆桌绕了一圈,最后格外缱绻温情地停在应小檀脸上,“小檀,一会儿叫青玉给你找一身入宫的衣裳,请封之事,母妃自会为你做主。” · 宜心院,寅时初至,天边还是渗着墨似的漆黑,呼延青玉叫人点了火折子,燃起满屋的烛灯,映亮了正房。 入宫是大事,连呼延青玉等闲都没有入宫的机会,更何况自小出在平民家庭的应小檀。呼延青玉临时给她“补课”说了些宫中规矩,又讲了赫连恪的生母贤妃娘娘的喜恶。 因聊到晚了,两人索性在一处睡了,翌日一早,便又起来更衣上妆。 衣裳还是家常袍子,腰间的佩带却换成了一条绛紫暗地金线绣祥云纹的,看起来贵重非常。 应小檀窄腰束紧,乌发绾髻,黛笔扫过淡眉,若说她昨日的妆容是光彩,那今天便可称精致了。 赫连恪见到她的时候,脱口便是一声赞叹,出于对美人的欣赏,他难得没骑马,转身跟在应小檀身后上了马车,“青玉替你打扮的?” 应小檀抱着箭袖掩嘴打了个呵欠,“寅时就起来梳头……一直弄到刚才,连水都不叫多喝。” 绛唇微张,赫连恪心念一动,凑上前就吻住了,“真是辛苦我们小檀了,等到了母妃那儿,再叫人给你斟茶喝,嗯?” 舌尖儿舔过柔软的上颚,应小檀倚着赫连恪的臂弯,情不自禁地发颤。赫连恪低笑,少女敏感的地方几乎全叫他摸索出来了,再长大几岁,更是个妙不可言的宝儿。 拢着眯眯噔噔打盹的小檀到怀里来,赫连恪低着头问她:“爷要给你请封了,高兴吗?” 应小檀非常直率坦白地点头,“当然高兴了!没个正经名分,哪儿算王爷的人?这就好比有人在奴婢身上贴了个纸笺儿似的,上面就写着——三王爷属。” 赫连恪被她的描述逗得乐不可支,隔着车壁,外面都能听到一阵畅快的笑声。 “小檀真是会说话,这请封的奏本,本王没白替你拟!” 等赫连恪的马车绕过这道巷口,两个并辔而行的锦袍男子缓缓跟了上去,“二哥,那是不是三哥府上的马车?” “好像是,老三今儿怎么没骑马?” “听这一连串的笑,三哥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得了,甭猜了,进宫就知道了。” · 长阳宫里,贤妃像是特别不耐热的人,七月的天,本就清凉的殿中,仍是镇了一大盆冰,本就发暗的暖阁里,愈发显得阴森森的。 一个小宫娥跪在铜盆跟前儿,持着纨扇,一下一下儿扇着,将凉气吹散开来,直往贤妃所坐的罗汉床跟前儿送去。 应小檀从进了暖阁里,就一直跪着,贤妃没叫她起身,她自然也没有余地表态。好在金砖地案上铺了毯子,这是萨奚人的惯俗,倒叫应小檀占了几分便宜。 寒暄过几句,贤妃始终不曾露出笑脸,略显富态的容颜上,透着谨慎与疏离。“应氏是吧?我们萨奚建朝以来,还从没有王族给汉人女子请封的事情……皇室子弟如是,宫里亦如是,九嫔里尚无汉人,你们王爷怎么就要给你请封了?” 第20章 请封昭训 出口就是一番质问,叫应小檀有些始料未及。 强自按捺了心里的不服气,她抬额一笑,“回娘娘的话,是王爷的意思,奴婢不敢揣测。” “不敢揣测?呵。”贤妃碰了个软钉子,眉梢讽刺地挑挑,继而别过了脸,“让王爷给一个汉人女子请封,国朝上下,怕都要笑他自降身份……他倒好,也不来问问本宫的意思,就这么到皇上跟前儿递奏本了?” 贤妃烦躁地捻了捻手里的佛珠,“你们良娣呢?他要来请封,娜里依也不多劝着点?” 咦? 应小檀蹙了蹙眉,王府内务一向是由侧妃打理,该劝也轮不到娜里依吧? 她斟酌了一下,旁敲侧击地道:“良娣是知道这件事的……侧妃也知道了。” “娜里依知道?知道她还不拦着点?”贤妃一摔佛珠,叮叮咚咚,落在炕桌上,一阵喧闹,“恪儿大了,越发的有主意了,娜里依也没个定性,总跟着他胡闹!枉费本宫这么看重她!” 她一个劲埋怨,脸上的皱纹也随着嘴唇的翕合牵动出来。 应小檀看着这个深宫薄宠的女人,忽然生出了一点伤及自身的难过,就算膝下有子,色衰而爱驰,也难免陷入这样焦躁而迷惘的境地吧?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应小檀没有漏掉贤妃口中所表示出来的对娜里依的殊遇,她一笑,故意接话,“这桩事……奴婢倒该感谢良娣,若非良娣出口,恐怕王爷也不会想到为奴婢请封。” 她把话说得含含糊糊,自然就让贤妃误会了,“怎么?难不成是良娣主张替你请封?” 贤妃的不豫渐渐消弭了一点,她下颌微扬,用一种审视地目光打量起了应小檀,“姿色倒是不赖,若是良娣有意为之,那本宫……本宫也可宽容你几分。王爷就是在良娣的举荐下,才纳了你吧?” 应小檀有点吃惊,娜里依的影响就这么大?太子、贤妃……人人都把她视作王府女眷中最有意义的存在。 贤妃却没理她的恍神,自顾道:“你得好好敬重良娣,她父亲与皇上可是结拜兄弟,肯屈嫁给恪儿,真真是受足了苦……可惜她迟迟不得子嗣,若不然,本宫也好出面,为她请封侧妃了。” “娘娘,王爷来了。” 随着小宫女的一声通传,应小檀始终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了地。 赫连恪颀长身影,被阳光拉成了地案上一道长长的阴灰,他绕过屏风,看到仍保持跪着的应小檀,然后露出一分惊讶。 “儿臣见过母妃。”赫连恪象征性的弯了弯膝头,贤妃已经喜笑颜开地让人将他扶了起来,“到娘跟前儿来坐,我正盘问这应氏呢……她说,是娜里依叫你动了为她请封的意思?” 应小檀闻言,忙抬起头,殷切地望向了他。 也许是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赫连恪竟觉得她的眼睛,比寻常还要大上几分,一向水光潋滟的眼瞳里,有着昭然的暗示。 这么说么……倒也没错。 赫连恪不介意在这些小细节上为女人们周旋几分,当即点头,同贤妃道:“差不多是这样吧,儿臣的奏本已经递交父皇了,父皇准了,还挺高兴的。” “怎么?” 赫连恪无奈地摇了摇头,“您还问我怎么?那个大魏的公主……父皇纳了之后,一直就是个婕妤的位分,这是有我开了先河,父皇想晋她呢。” 牵涉到皇室秘闻,应小檀也摆脱了满心地忐忑,竖起耳朵来听了。 贤妃“啧啧”两声,倒是有几分喜闻乐见地点了点头,“是有这个意思,端看皇后怎么处理了……为着这个,之前太子想替他府上的爱妾请封,皇后一直压着没准呢。” “您消息倒是灵通……不过,皇后那儿,不会为了儿臣迁怒您吧?” 贤妃倨傲地一抬头,“迁怒本宫?本宫现在既不与她争宠,又不夺她坤宁宫的权,本宫的儿子老实本分,连兵权都不掌,要是这样她还能迁怒,这后位,她是坐不稳了。” “也是,那儿臣就放心了……哦对了,另有一桩事,父皇今日高兴,说等九月千秋节的时候,叫儿臣带上应氏一道入宫,叫他见见。说要考察考察儿子的眼光,母妃看……?” 贤妃捞起桌上的佛珠,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点了头,“皇上都下了旨,你还来问本宫做什么?带个汉人入宫……你自己乐意丢人,就丢去吧!” 赫连恪表情一僵,到底没再多话,起身行了个礼,“那儿臣告退。” “嘶——慢点慢点!”应小檀跪得膝头发麻,痛都感觉不到,只剩下站不直的酸麻。 她入宫没带进婢女,赫连恪身边也不过留了两个内侍,没办法,赫连恪唯有亲自上阵,半掺半扶地领着应小檀,往宫外“挪”。 应小檀走一步,小腿肚子都隐隐地发颤,她努力地想站得直一点,每每用力,就受不住地要往前栽。赫连恪眉头紧皱,“这是跪了多久?这么严重?” “快一个时辰了吧……娘娘先头在礼佛,没召见,奴婢就在外头跪着等,后面出来了,又晾了奴婢好一晌,等真问起话来的时候,就更不叫起了,一直到您进来。” 软玉温香在怀,照理说,赫连恪搂着她,其实还挺高兴的。揽着她的手,左摸摸右蹭蹭,少女害羞,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与他拉扯,唯有闷声受了。 只不过,宫里人来人往,都是奴才,被人看到这么一幕,赫连恪说不出的尴尬。 他相信很快京城里都会有传言,说他三王爷不仅为一个汉人女子请封,还如此这般地呵护于她,就算在宫中行走,也“爱不释手”。 风流名,倒不是什么坏事。 可一想想当初他自己多么义正言辞地在兄弟面前拒绝汉人女子的献媚,赫连恪就隐隐觉得,脸上有点疼。 哎,越想越疼。 “得了,回去拿热砂袋敷敷膝头,好好睡一觉就成了。一个时辰也不算久,本王小时候带着四弟偷马出去骑,回来被父皇罚跪了一宿。” “哎,三哥,你这也忒不地道了!”一个爽朗的男声突然在两人背后响起,赫连恪与应小檀同时回头,一个看起来不足二十岁的少年慢悠悠地走近,他手里捏着把折扇,绕在食指与中指间打转,动作流畅利索,看得出是个常佩扇的人。 不像萨奚的王族,倒像个正经的汉人公子哥儿。 赫连恪眉头皱了皱,“老四,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四王哈哈大笑,“这不是在父皇那儿听说三哥收了个绝世美人,心向往之嘛!” 他说话调侃,可礼数上却是不缺的。 转头对向应小檀,四王握住了扇子,拱手一揖,“小嫂嫂有礼。” 应小檀讪讪的,先瞥了眼赫连恪,见他并非真与弟弟动怒,也就躬身回了个礼,“四王爷万福……我这……身子不爽利,您别嫌我礼数不周。” “不敢不敢。”四王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愈发显得年轻倜傥,“见到小嫂嫂芳容就是区区的荣幸,不敢耽误您时候了,三哥慢走。” 赫连恪把人搂紧,生怕被人觊觎似的瞪了眼四王,“竟学那些浪荡子!叫父皇看见,还不打断你的腿……” 四王又是笑,“弟弟我什么不是跟三哥您学的呀?成了,您赶紧出宫吧,逗留得久了,只怕……大哥那里就要多想了。” 太子多疑,如今连四王这个亲兄弟都察觉了。 赫连恪不经意地收拢了眉心,沉下脸来点一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拥着应小檀走了。 七月底,皇帝册封三王府婢女应氏为昭训的圣旨终于下来了。 萨奚人的统治下,王府女眷共有正妃、侧妃、良娣、昭训四等。举凡经过正式的册封,就享有皇室的食禄,有品级,也有一套内造办量制的入朝冠服。 前一阵子的耽搁,便是忙于为应小檀量制冠服,多宝阁离前院近,赫连恪忽生闲心,竟然每一样都特地叫人过问了一遍。 于是,这一套昭训冠服,俨然比察可的要精致多了。 身着冠服,面朝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简单的册封仪式就算结束了。 呼延青玉站在旁边抚掌轻笑,“好了好了,这回咱们算是正经姐妹了。有了份例,以后也不必次次都到我院子里来蹭饭了。” 应小檀故作不满,“姐姐早嫌弃我了吧?我还偏不放过您,非要把宜心院吃穷不可。” 茉尔珠有些看不下去应小檀卖蠢,站在她身后,悠悠地道:“昭训谬了,府上的钱还不都在侧妃娘娘那里管着……您要去吃,她把您的份例一道用上不就是了?” 应小檀恨恨,“监守自盗,这叫监守自盗!” 第21章 多子多孙 转眼就到了八月,多宝阁前栽的一株石榴树,竟然结了果儿。 天高云淡的日子,即便是傍晚时分,也显得晴朗辽阔,叫人心里舒畅极了。应小檀歪靠着门楹,摊开的手心里是一把炒熟了的瓜子儿,她嗑得慢,极小心地将瓜子皮放在手掌的另一端,慢慢才堆起了一小撮。 “也不知这石榴能不能吃,看样子这么小,怕是我多想了。” 花末儿是俏皮性子,见应小檀自己嘟囔,忍不住插嘴,“您傻呀……这石榴树种在这儿,哪是为了吃的,那是讨个多子多孙的寓意……” 一顿,扬起灿烂的笑脸,“是保佑昭训主子呢!” 应小檀睇她,“胡说八道,种了树就能多子多孙,还要男人作甚!” 花末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听了应小檀这么一句,脸上霎然就红了,身子一扭,用脚搓了搓地,“您……您才是胡说八道呢。” 茉尔珠正在树底下浇水,此时直起身,朝两人走来,“主子就甭逗花末儿了,她还小呢。不过,您要想吃石榴,过两天也该下果子了,咱们王府自己有庄子,种了不少石榴树呢。” 应小檀来了兴趣,“咱们也有庄子吗?你去过?” 茉尔珠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半晌才扬起脸来,笑得有些勉强,“原先伺候侧妃娘娘去过,庄子上景致好,修得也比王府漂亮。王爷眼下正疼您的时候,兴许哪天就带主子去了。” 她这话倒说得没错。 赫连恪这一阵对应小檀确实宠爱有加。 自从宫里回来这半个月,头几天,他几乎是夜夜留宿多宝阁,有时未必会行房,却也乐意叫应小檀陪着,看看书,纯睡觉。 总归都是睡,怀里抱着个软团子,自然比独个儿要强了。 后来赶上应小檀的月事,赫连恪就不再留下了。但午晌也常到应小檀这里歇个觉,说两句话再走。 女眷中,如今唯有娜里依勉强能与应小檀平分秋色。 挨在门口聊了阵天,应小檀就听到东侧的月亮门外传来一点声响,大抵是赫连恪要往后院儿这边来了。 应小檀笑得有些神秘,使了个眼色叫花末儿、茉尔珠赶紧藏到屋里去,她自己停在门口等着……果然,一角衣袂从月亮门处露了出来,紧接着,赫连恪大步流星地迈了进来。 虽然多宝阁“把守”着这道从正院去后院的扼要,但这还是赫连恪第一次与应小檀在外面打上照脸。 寻常情况下,赫连恪若不主动到多宝阁看望应小檀,应小檀也决不会站出来拦人,叫他为难。 这点知情识趣始终令赫连恪满意,别说是娜里依,哪怕是换了呼延青玉,也未必会这样轻易地任他如心出入。 应小檀的懂事,确实让他轻松很多。 但今日俨然不同,出乎意料地看到等在门口的应小檀,赫连恪眉峰一挑,十分意外地停下了脚步,“天凉了,怎么还在风口站着?” 一边说,一边拾阶而上,握上了一双晰白净利的柔荑……和瓜子皮。 应小檀非常开心地转手了自己的瓜子皮,“看石榴呢,喏,对面那棵树要结果儿了,不过花末儿说没法儿吃。” 赫连恪皱眉盯着自己手里的瓜子皮,答得敷衍,“是没法吃,太酸。” 应小檀比他站高了一个台阶,胳膊一伸,刚好环住了他的脖子,“茉尔珠说咱们自己有庄子……庄子上还有能吃的石榴……” “想吃石榴?那本王催催他们,明儿晚膳前,必是能给你送到了!”赫连恪伸手在淘气的少女软臀上一拍,转身就准备走。 看他的模样,像是有事要到后院去。 应小檀得了便宜,便也不再纠缠,倒退了两步,福下身想要行礼。 不及防,手臂忽然被人一托,抬起头,是赫连恪又折了回来,“水果还是吃新鲜的好,你收拾收拾东西,本王明后天抽出空来,带你去庄子上住几天!” · “什么?去庄子上?” 宜心院,呼延青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闹得有些措手不及。 赫连恪呷了口茶,同呼延青玉解释道:“不必人人都去,你带上小檀就好了,娜里依留在府上,过两日,还要叫她进宫去看看母妃呢。努蒙留在宫里读书,有母妃照应,你也不必担心,住到中秋,咱们就回来了。” 不必问,察可自然是不会带的。 呼延青玉摇了摇头,“这也太仓促些,庄子上没个准备,再惊扰了王爷。” “这都是小事,本王还怕几个不老实的佃农不成?”赫连恪一顿,含笑的神情淡了几分,“南魏动兵了,父皇看样子又要派人出去打仗……太子想抢这个差事,父皇又忌惮他功高震主,现在邺京城里就是一汪浑水,本王可不想趟。” “您这是想……躲出去?” 赫连恪颔首,“之前倒没想到这主意,刚才从多宝阁过来,听小檀念叨起要吃石榴,临时起了兴。老二老四和太子是亲兄弟,倒也没什么……我么,还是避开领兵权这个烫手山芋的好。” · 翌日中午,侧妃就打发人传了话儿过来。 “昨日王爷受了风寒,今天咳得厉害,说要去庄子上静养。侧妃上午的时候奉着王爷去了,奈何王爷又惦记姑娘,叫人栓了马车备着,叫您明天上午出发,赶到庄子上侍奉。” 应小檀愕然,“风寒?” 传话的人不肯多说一句,交代完了侧妃的吩咐也就退了,只剩下应小檀对着两个婢子面面相觑,“怎么忽然就……风寒了?” 花末儿掩嘴嗤嗤的笑,“主子还不明白么?王爷这是为了带您去庄子上,故意找的借口呢!王爷多疼您!” 应小檀将信将疑,回首去看茉尔珠,“真的吗?” 茉尔珠又露出了昨日那般古怪的神情,却也是一闪而过,变成了坦然的笑意,“十有八.九了,主子既然好奇,明天到庄子找王爷一问究竟,不就是了?” 应小檀笑眯眯地点头,“有理有理……王爷真好说话,实不相瞒,我都要在多宝阁里憋死了。” 茉尔珠没接话,花末儿却是眼皮一跳,搡了应小檀一下,“主子可别乱说话!” · 离府出外,虽然得了赫连恪的首肯,但应小檀还是要按着规矩,去向“现存最高长官”娜里依汇报一声。 这是应小檀头一回主动去拜见娜里依,步子挪到裕湘院,心里略有几分发怵。 茉尔珠陪着她,从旁安慰,“王爷都准了的事,良娣也不会怎么难为您……主子安心进去,奴婢就在外头等着您。” 应小檀深吸了一口气,贤妃都见过了,还怕娜里依不成?挤出个笑脸,挑过帘子就迈了进去。 娜里依悠哉地躺在罗汉床上,没等应小檀福下身,就叫住了她,“应昭训,您可千万别和我多礼,您是王爷的心头肉,掌上宝……我可万万开罪不起。” 话里的酸味叫应小檀有些看不上眼,她敷衍地笑,“您过誉了。” 没心思多与娜里依周旋,应小檀开门见山地汇报了自己的行程。娜里依倒没在这事上刁难,只是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别有深意地道:“人呐,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如今,应昭训苦尽甘来,这福,可千万要享住了。” 应小檀心里忽然漏跳了一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似的……抬起头,娜里依的目光显得有些挑衅,应小檀权当她是嘴上花架,没往心里去,坦坦荡荡地回答:“承您吉言,小檀绝不敢让良娣失望。” 总算应付完了这些令人烦心的过程,应小檀一面迈出裕湘院,一面展颜轻笑,“好啦,等去了庄子上,咱们就能好好松快松快了!” · 平坦的官道上,应小檀坐在车里,始终与花末儿有说有笑。茉尔珠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只一个人呆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出了邺京城,道上的车马就渐渐少了,应小檀虽是受过教养的女儿家,骨子里还是有几分跳脱。眼下没人敢站出来管她,应小檀就撩起了半边车帘,兴致勃勃地趴在窗前,指点着周遭风物,样样都能与花末儿讨论起来。 直到车夫嫌她们聒噪,频频回过头,应小檀始觉几分尴尬,收回探在外面的身子,靠着车壁,与花末儿窃窃私语,“那车夫……不像是汉人呐。” 花末儿附和地颔首,“络腮胡子,看着真骇人,府上怎么安排了这么一个人来送您呢。” 应小檀怕被车夫听到,作了个“嘘”的手势,“别说了,且忍忍,估计很快就能到庄子上了。” 花末儿仍是嘟囔,“叫奴婢说,这怕是良娣故意安排的,戳个萨奚人在咱们眼窝子里,就为了叫咱们忌惮……咱们一行三个女人,良娣怎么也该安排几个人来护送,这么打发出来,连点排场都没有,亏您还是个昭训呢!” “好啦!”应小檀安抚地拍拍花末儿的手,“我要排场做什么?人越多才越引人耳目呢。我看这样挺好,都说萨奚人骁勇,没准出了事,还要靠这位萨奚大哥保护呢!” 花末儿与应小檀越发亲密,说话也就少了遮拦,“您是有人护着了,奴婢也是个女人呢,到时候要是落了险,谁护着我呀!” 应小檀忍俊不禁,伸手狠狠在花末儿腰窝上一掐,“你才多大,还好意思管自己叫女人……” “吁——!” 马车骤停,嬉笑中的应小檀与花末儿重重撞到了车壁上。 没等她们呼痛,忽听外面的车夫一声“啊”的喊叫,紧接着,他庞大的身躯向车里倒来,一下子就压垮了遮蔽的车帘。 横躺在应小檀面前的车夫,胸口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箭羽。 而原本青色的车帘,漫开了殷红的血迹。 第22章 英雄救美 “主子!”花末儿紧张地唤了一声,始终保持沉默的茉尔珠却忽然醒了神,她狠狠地瞪了眼花末儿,竖起食指,贴在了嘴唇上,比了一个“别出声”的口形。 因为应小檀坐在马车的正中,此时车帘被坠掉,她整个人都曝露出来。然而从她的位置向外望去,是漫无边际的山野,没有一个人。 她紧张地握住了花末儿的手,试探地眼神望向茉尔珠。 茉尔珠顺着窗帘被风吹起的缝隙向外望去,是同样的青林旷野。 漫无一人。 “哪位是应昭训?”低沉的男声从三个少女的头上响起,三人不约而同的地抬首。 马车顶上俨然有一处明显的黑影,但是,她们三人都别无办法。 “哪位是应昭训?”黑影再次出声,那声音显得更阴森了几分。 应小檀咽了咽唾沫,张望着车顶,准备答话。 一个温热的手却突然贴住了她的膝头,应小檀侧目,是花末儿,她朝应小檀摇了摇头,自己道:“是我。” 应小檀瞠目,刹那间,一把剑尖穿过了车顶,抵在了花末儿的头上,“是你吗?” “是我。” “那请应昭训您自己一个人从马车里出来,否则的话,我会将陪伴您的人与您,一并刺死。” 应小檀连呼吸都滞缓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花末儿被剑尖儿顶着,一步步逼出了马车。长剑从车顶劈开一道缝隙,直到花末儿下了马车,站在车顶上的人才一个纵跃,直提长剑,向花末儿的背心刺去。 “等等!” 该叫花末儿替她死吗? 她算何等人物,要拿旁人的命来顶……她若真如此为事,又与平素最看不惯草菅人命的萨奚贵族,有何分别? 应小檀霍然起身,“我才是,我才是应小檀。” 黑衣人剑锋猝停,他踩在马车的车辕上,转过了身,隔着黑纱面罩,应小檀只看得见一双阴冷狭长的眼眸,打量般扫过她的周身,接着嘲讽地轻笑,“死到临头,还挺有义气,也罢,一同杀了你们两个,不管真假,到地底下去结拜姊妹罢!” 他抖剑横扫,径直逼到应小檀玉颈之前。应小檀紧张地闭上眼,刀锋冰冷,尖锐的刀刃离她的肌肤越来越近。 “哐啷!” 陡然间,脚尖一痛,应小檀蓦地睁开眼,一道略显熟悉的背影已经隔在了她和那黑衣人之中,举刀纵砍,逼得那人节节败退,黑衣人持着的宝剑掉落在地,刚好砸中了应小檀的脚。 她顾不得害怕,赶忙拾起剑,挡在自己面前,生怕那黑衣人再次逼近。花末儿早吓得跌在地上,见应小檀无恙,哭喊着爬近了几步。 “花末儿!快到我身后来!” 应小檀着急地叫着,那个突然蹿出来保护她的人,却扬声笑道:“小嫂嫂别怕,区区替你料理了!” 话音落毕,那黑衣人被一剑刺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一大片沙灰。 出手相救之人将他从容绑起,径直抗在了肩上,随着那道颀长背影转身,应小檀果真是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应小檀手里一松,长剑从她手里滑落,“四王爷……” “哎!”四王腾出一只手,堪堪接住了那柄长剑,他将它一掂,稳稳地插入剑鞘之中,“倒是把好剑,可惜没配上英雄……区区贪下这把剑,小嫂嫂不介意吧?” 四王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举重若轻的样子让应小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至少是……没有危险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虚软着坐回了先前的位置,花末儿比应小檀更显狼狈,早伏在茉尔珠怀里失声痛哭了。 “多谢四王爷救命之恩。” 大惊之下,应小檀说话倒依旧流畅温和,四王心里称赞这汉人女子的胆识,嘴上含笑,“举手之劳而已,小嫂嫂客气了,您是要去三哥的庄子上?” “正是。” 四王挑挑眉,“巧了,咱们同路,既然车夫……小嫂嫂不介意的话,区区为您驾马赶车?” 应小檀瞠目结舌,“这如何使得?” “这又什么使不得的?”四王爷又打横将车夫抓了起来,把他与黑衣人一块捆在了马车后面的横梁上,“今日的事,还得跟三哥好好说道说道,小嫂嫂受惊,好好歇着吧。” 他吹了个口哨,不远处一匹骏马驰来。 应小檀眼睁睁地瞧着他将两匹马并辔套在一起,抽鞭一挥,催动着马车重新跑了起来。 天地万物都像是恢复了生机,迎面拂来夹杂了血腥气的微风,应小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掩住脸,迟迟地落下惊惶的泪。 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察觉。 “可怜见儿的!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庄子上,蘅奂堂,呼延青玉一把揽住了应小檀,“可伤着哪里了?要不要紧?” 赫连恪也是皱着眉,目不错珠地盯在应小檀身上,“今日的事,多谢四弟了。” “三哥跟我客气什么,查出今日事情的元凶才是正理……听小嫂嫂说,这人可不是山贼,一来就冲着要找她,只怕背后还有主使呢。”四王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哟,是弟弟莽撞了,该给三哥留个活口才对。” 赫连恪摆了摆手,“事急从权,你一己之力,自然要求稳妥,不妨事……我先叫人找仵作,青玉,你也陪着小檀下去歇歇,找个郎中来给她扶扶脉。” “是。” 这一折腾,足足到了天黑,才把郎中送走。 应小檀感念花末儿,也担心茉尔珠,索性麻烦郎中给她们一齐扶了脉。应小檀和茉尔珠倒还好,花末儿一回来,就发起了高烧。 郎中开了压惊安枕的药,又留了一帖退烧的方子,盯着花末儿把汤药都喝下了,才被最终送走。 应小檀半倚着软榻,伸手拉着茉尔珠道:“花末儿今天吓坏了,这两日,恐怕要多辛苦你一些。” 茉尔珠抿唇一笑,“主子这么说,岂不是与奴婢见外了?咱们也算是一同历经生死的人了,您就别与奴婢客气了。” “只是委屈你们了……跟着我,也没什么好的。”应小檀笑得有些勉强,遭过这样的事,旁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冷静下来,后怕涌上心头,才愈发叫人难过。 庄子在北边的鹄山山脚下,离山近了,又是秋天,难免发凉。茉尔珠一边替应小檀掖了掖被角,一边安慰道:“主子就别想这么多了,奴婢跟着您也是缘分。可惜花末儿身上不爽利,不在跟前儿,不然她也定是与奴婢同样的说辞。” 应小檀闻言皱了皱眉,情不自禁地坐起了身子,“烧得厉害吗?我过去看看她吧。” 茉尔珠伸手在她肩上一压,笑得温和,“好主子,您就别过去搅乱了……让花末儿好好歇一歇,有两日也就缓过来了,主子去了,花末儿必还要起来谢恩,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应小檀略显迟疑,“花末儿也没那么拘礼……” 茉尔珠摇头,“奴婢是做婢子的,定然比您更知道花末儿的心思,说起来,郎中也给主子开了剂安神的药方,奴婢一会儿煎了,您入睡前记得喝了。” 应小檀这才答应下来,恰好她也觉得乏了,打发茉尔珠下去,自己靠着绣枕,眯眯噔噔入了梦。 醒过盹儿的时候,天彻底黑下来了,应小檀隔着帘子喊进了茉尔珠,揉着惺忪睡眼,迟缓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了,主子更了衣,到床上去睡吧。”茉尔珠打了水,绞着帕子替应小檀拭了拭脸。 应小檀趿着软鞋坐起身,愣了一会儿,才问:“王爷和侧妃来过吗?” 茉尔珠动作一顿,好似想了一下,方抬起头答对,“侧妃来看过您两回,见您一直睡着,也没留话。王爷是刚来过,看样子本想留宿来着……不过您睡得熟,王爷便说去侧妃那里了。今天的事,好像已经有了眉目,奴婢估摸着,王爷是要与侧妃说说这件事呢。” “哦……”应小檀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赫连恪好歹也要亲自哄一哄么!看一眼就走了,算怎么回事呢? 但她面儿上还是挤出了一个笑,“也好,我自己还能睡个踏实点的觉。” 茉尔珠嘴角也高高地扬起,“正是这个理儿,主子稍后,奴婢去给您端药过来。” 褐色的药汁,当真是苦不堪言。应小檀别的不怕,可打小儿就怕喝药这一样。瞄了眼站在旁边的茉尔珠,应小檀故技重施,“茉尔珠,你去给我找点蜜饯啊糖啊什么的来……快快的!” 吩咐完了,她还抿了几口药汁,看起来不像是不喝,只是怕苦。 茉尔珠不疑有他,转身便出去了。 趁这个当口,应小檀果断地把药汁往高脚台上的盆景里一泼,迅速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咂一咂嘴,又用食指沾了些药渣抹在唇角……这可是在家里多少年来练就的本事! 于是,茉尔珠端着蜜饯进来的时候,便刚好看见应小檀“抿”完药汁,一脸痛苦的模样。 第23章 青梅竹马 茉尔珠微微一笑,两手一并递上了托盘,“瞧把您苦的,快吃两口果脯,咱们自己庄子上做的,好吃着呢!” 应小檀也不理她,一口气扎了两块儿塞到嘴里,茉尔珠看着好笑,问道:“您就这么怕苦?” “哪儿是我怕啊,是真苦……不然你尝尝!”应小檀鼓着嘴,含含糊糊地道,生怕装得不够真,还把汤碗朝茉尔珠的方向推了推。 茉尔珠脸上僵了一下,下意识就往后躲去,直到察觉了应小檀打量的眼神,才笑着解释道:“奴婢信您还不成?是药三分毒,可没有让人乱吃的道理。” “你读过书?” “啊?……是。”茉尔珠顿了顿,“小时候,奴婢是陪着侧妃一道读书的。” “哟?那岂不是很体面?那我怎么先前没在侧妃身边见过你呢?” “嗐,奴婢不是识字么,侧妃便另派了差事。”茉尔珠低着头,好像不大愿意说这些似的。 应小檀也不愿刺探人家的私事,瞧她这么为难,便道:“哎呀,这困劲儿突然又上来了,我不拉着你说话了,你也下去歇着吧,我睡了。” 茉尔珠忙放下手里东西,上前替应小檀放了床帐,吹熄烛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兴许是适才睡得多了,应小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然半天入不了梦。她坐起身来,正想去倒杯水喝,忽听门板一声响动,外间传来了旁人的对话。 “茉尔珠?你们主子呢?”是赫连恪。 “回王爷,主子早睡下了,特地留了话,不叫人扰呢。” 茉尔珠的声音刻意压得低了,而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清晰。 一阵衣衫娑娑作响,应小檀又听见——“王爷……王爷还是别进去了,主子今天受了惊,怕是不舒服得很,好不容易才睡下的。” 应小檀越听越蹊跷,挑起床帐,准备下床的工夫儿,茉尔珠又道:“王爷……叫奴婢服侍您吧。” 赫连恪像是有些恼了,“你胡说什么呢!你主子还在里头躺着呢!” “王爷……王爷您忘了么,去年……在庄子上,就是奴婢伺候的您啊。” 犹如一记冻雷,砸在初春的夜里。应小檀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太过惊讶而呼出声来。 茉尔珠……也是服侍过赫连恪的人? 外间有窸窸窣窣地拉扯之声,隐约间,应小檀仿佛听到了两人渐渐重叠到一起的喘息,她正自心凉,突然间,好像有谁被推了一把,重重撞在落地罩上,紧接着是赫连恪发出的一记冷笑,“茉尔珠,你最好老实点,本王幸过的女人,若不册封,可就只有一条出路,本王还是看在侧妃的面子上,勉强留下了你,否则的话……” 应小檀没听见赫连恪后面的话,少顷,门板一动,赫连恪离开了。 她攥着身上的薄衾,不禁有些发寒。 前一宿睡得晚,应小檀第二日,理所当然地醒得迟了。 望着茉尔珠忙前忙后的身影,应小檀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她是赫连恪的枕边人,这点其实倒没什么稀奇的……民间尚且还有陪嫁通房,何况王府呢? 让应小檀难受的是,她竟然趁自己睡觉的时候,去找赫连恪自荐枕席! 是她自己想攀龙附凤?还是心里当真倾慕赫连恪? 抑或是……应小檀最不愿想的就是最后一个可能。 茉尔珠是侧妃指派来的,自己的丫鬟,侧妃应当不会不知道茉尔珠的事情。也就是说,茉尔珠兴许正是在侧妃的暗示下,“服侍”了赫连恪。如今亦然,侧妃准许茉尔珠,在“适当”的时候,分一分她应小檀的宠爱。 应小檀紧紧攥着手里的绢帕,倘使她昨晚睡着了,她是绝对不会想到,待她那么好的侧妃,竟也存了另外一番心思。 “主子?主子!” “啊?我……我还有点迷糊呢。”应小檀尴尬地笑,避开了茉尔珠的目光,“昨天侧妃来,没跟你说什么吗?” 茉尔珠倒是镇定,抖开了玉色的褙子,替应小檀穿上,“没说什么,奴婢昨晚不是告诉主子了吗?您要不要现在去侧妃那儿看看,昨天的事,指不准现在就有结果了呢。” 应小檀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是,是要过去。” 庄子比正经王府还要大,阔三进的大院子划给了女眷住,赫连恪自己另有一套。应小檀与呼延青玉在三进院儿里各占了一进,后面统留给了丫鬟们,人人都住得宽敞。 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行,再一拐弯,就到了侧妃这里。呼延青玉的丫鬟远远地瞧见应小檀,先一步已进里通报了。 是以,应小檀到的时候,呼延青玉刚好挪到了正座上,吩咐人把她请了进来。 “看你气色好多了,可见好好睡一觉,还是管用的。” 呼延青玉一如既往地和蔼,只是这张雷打不动的笑面孔,第一次在应小檀的心里生了几分裂痕。“托姐姐的福了,听茉尔珠说,昨天您来过两回?可惜我睡得沉,真是怠慢姐姐。” “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姐妹之间,不说这些客套话啦!”呼延青玉拉着应小檀的手,片刻都不放,“哦,对了,你另外那个汉人丫鬟身子不大好,你那里可缺人使唤吗?用不用我再拨两个过去?” 应小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垂首而立的茉尔珠,茉尔珠的黛眉微微地蹙起,然而转瞬又抚平了。应小檀这才转过身,摇首笑了笑,“多谢姐姐好意,还是不必了。有茉尔珠在就好……我过来是想问问您,昨天那个人,可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呼延青玉脸色微变,笑得有些惆怅,“没有,似乎是个专门的杀手,听王爷说,单是验尸,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不过,你我都清楚,既是点了名要杀你,那必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这个人嘛……” 眼下,除了娜里依,也没有谁与应小檀结过仇了。 “王爷怎么说?” “这我倒不知道。”呼延青玉一愣,旋即又恢复了笑脸,“不过,姐姐劝你一句,以娜里依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你还是不要轻易去说什么。咱们若有证据倒还好,倘使是胡乱揣测,怕反倒惹王爷的厌弃。” 应小檀不动声色地沉吟一会儿,若此事真是娜里依所为,她实在不愿忍气吞声……刀都刺在了命脉上,若非凑巧遇到四王,决计不可能有生还之机。 不过,侧妃这番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应小檀略作思忖,扬眉问道:“王爷爱重良娣,是为着什么呢?我上回进宫,贤妃娘娘还说良娣跟着王爷,吃了苦?” “这个说来话长了,良娣比我还早过府,我耳闻的,也不过是人人都知道的那点事……良娣出身高,她父亲与今上是结义兄弟,她又是家中长女,与咱们四位王爷,都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当时太子妃殁得早,皇上就有意把娜里依指给太子做继妃,谁想到,娜里依喜欢上了咱们王爷,非央着王爷带她夜奔……皇上太子都是大怒,一气之下,便将娜里依赐给王爷做良娣了。” 说到这里,呼延青玉沉沉地叹了口气,“她那么好的出身,太子也很喜欢她,若是做了太子妃,造化岂止于这小小王府之间?偏偏要跟着王爷,害得我长姐那时也十分为难,请辞正妃,让位给良娣,她心有不甘。想与良娣分个胜负,自己又不得王爷的心,最后闹成一片僵局,叫人烦心得很。” 青梅竹马,竟然是青梅竹马。 “我明白了。”应小檀微微一笑,“姐姐放心,我不会乱说什么的。” 用过了午膳,茉尔珠再次端了药上来。 老远就闻到了苦味,应小檀眉头立时便皱到了一处,“怎么还有药?” “郎中留下了这么多剂,奴婢只好按顿给您端上来了。都是安神压惊的方子,主子且忍忍吧。” 药碗边上,还体贴地摆了一小碟杏脯。 这回没法子支茉尔珠出去,应小檀有些头疼,只得与她推诿,“我已经没事儿了,昨天你也说,是药三分毒,喝多了不好,且就算了吧。” 茉尔珠向来是很有耐心的人,温声开解道:“主子一会儿不是要歇午晌么?喝了药,睡得也能踏实些。您看您昨晚上睡的多舒服?比往日觉还长些呢。” 应小檀听了这话,忽然起了警惕。所谓压惊药,大多都带了些安枕的成分在……不过这成分是多是少,可就不好说了。 端起药碗,应小檀故作犹豫地抿了一口,接着站起身,转圈子似的,边走边泯,她用余光打量着茉尔珠,趁其不备,将大多数药倒进了盆栽里,最后又啜了两小口,故作慢悠悠地饮尽。 接着,猛吃了整整一碟的果脯,痛苦道:“快把药碗拿下去,我闻到这味儿就想吐!” 茉尔珠觉得好笑,连声答应得退下去,等再回来时,应小檀已经歪靠在罗汉床上,睡得沉了。 照常理,应小檀午歇时,她要守在外间听吩咐的,可这一次,茉尔珠竟然蹑手蹑脚地掩门退了出去。 装睡的应小檀连忙起身,弯腰提好了鞋,小心翼翼地追了出去。 茉尔珠没有走远,顺着游廊,去了三进院。 应小檀跟着她到了穿山廊下,没再敢逼近,不过,这样的距离已足够了。 足够看见她,端着一碗药,进了花末儿的房间。 第24章 湖儿女 来到庄子上的第三日,原本是特地带应小檀出来的赫连恪,没再在应小檀跟前露过面,至于四王,出于避讳,她自然也没再见到。 不过此刻,应小檀也无心顾及他们。 她多次向茉尔珠提起想去看望花末儿的病情,都被她用种种理由拒绝了,与此同时,茉尔珠仍然坚持在膳后为应小檀呈药。 应小檀彻底起了疑心,防备之下,她不是将药倒进盆景,就是灌进袖子里,再假装把茶洒在了衣服上。茉尔珠到底不如她经验丰富,始终没有察觉。 然而,办法总有用尽的时候,用完了午膳,应小檀就有些局促了。 果然,茉尔珠还是端上了汤药,应小檀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截了当地告诉茉尔珠,“药太苦了,我吃不下去。” 她沉着脸,是少有的脾气恶劣的时候。 茉尔珠一怔,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事情也过去了许多天,应小檀并非是生病,有什么理由逼她非要喝药呢? “主子……”茉尔珠嗫嚅着,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应小檀扫了她一眼,决心强硬到底,“你去把药倒掉吧,我要看看花末儿。” 说着,她就站起了身,抬步要往外去。 茉尔珠也不顾那碗药了,忙是跟上,“那奴婢陪您一块儿吧,花末儿睡得浑浑噩噩,别再冲撞了您。” 应小檀斜睨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余光却是不动声色地往身后瞥去,那药碗好端端地摆在桌子上……应小檀心念微动,加快了脚步。 推开花末儿住的偏厢的门,浓郁的药气扑面而来,应小檀苦得一呛,咳了几声才迈进去。 屋子不是朝阳的,因而显得阴沉极了,光晕透进来的地方,应小檀能看到漫空飞扬的灰尘。 她不悦地拂了拂,质问道:“花末儿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下人们都在这边住……就给咱们留了这一间房。” 应小檀知道没法指摘茉尔珠,也就没再抱怨,走到了屋里床边上。 如茉尔珠所言,花末儿确实在睡觉,她睡容平和,像是在一场好梦里。 只是…… 应小檀没法相信,一个习惯了劳碌的人,怎么可能在大白天也睡得如此安沉? 她进来的动静不小,难道她听不见吗? 伸出食指在花末儿鼻息处探了探,呼吸尚在……人是活的。 应小檀蹙起眉头,侧首吩咐:“茉尔珠,你去再请一趟郎中。” “主子……” “快去!”应小檀黛眉冷竖,看起来压抑着隐怒似的,“花末儿这样,我心里害怕,你去叫郎中来,给她扶扶脉就好。” 怕茉尔珠察觉自己的用意,应小檀平息下心里的愤然,只作担忧地握起花末儿的手。 “可是……奴婢也不能离开庄子,还是要找侧妃才行。” “那就去找侧妃,就说我坚持让你去,侧妃不会不同意的。” 同不同意不重要,应小檀是想先支开茉尔珠。 茉尔珠脸上的犹疑昭然可见,应小檀紧紧地盯着她,直到她现出一丝松动,“这……那奴婢这就去,您在这儿稍后片刻。” 应小檀点点头,目送茉尔珠离开这一进院落。 “花末儿!花末儿!幺儿!”应小檀用了全身力气,使劲摇晃着花末儿的身子,这样坚持了好一会,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花末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迟钝地盯了应小檀片刻,花末儿惊哭出声,“主子!真的是您吗!” “花末儿,快别废话,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 “能!当然能,奴婢什么事都没有……是茉尔珠,茉尔珠她不让奴婢去伺候您,奴婢不愿,她就强行给奴婢灌了一种药,那药喝下去,奴婢就只知道睡觉……奴婢还看见过,她还把那药给您端过去了!” 应小檀一边拽了衣服往花末儿身上套,一边点头,“我知道,我猜到那药有问题了,你放心,我一口没喝!” 手忙脚乱地让花末儿穿戴整齐,应小檀抓着她手就往外跑,“这事指不准还有侧妃搀和,你赶紧跟我来,咱们得去找王爷才行!” 花末儿踉踉跄跄地被应小檀带了出来,多日在阴暗中不见日光,她眼睛一阵生疼,踉跄几步,险些栽倒下来。 应小檀按下了她,“你扶着墙站会,我去屋子里拿点东西,然后过来找你!” 她决绝地留下花末儿,自己回到了房中。掏出袖口的手帕,在药碗上一罩,倒扣着碗把汤药全倒了出来。最后,兜帕一收,药渣全包在了帕子里。 应小檀重新绕出门,朝花末儿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这里来。 两人成功会合后,她拉着花末儿,往二进院旁边开的一道小门处去。 这是寻常下人送膳的通路,应小檀不确定从这里跑出去究竟能不能找到赫连恪,但她确定的是,如果此事真的是侧妃指使,她们才进到前院,一定会被侧妃的人拦下。 顺着小径一通向南,无论在哪,赫连恪住的一定是南边的正院,她拉着花末儿一边跑,一边祈祷自己赶紧遇到赫连恪。 但事实是,在□的另一端,站着的人是四王。 雅俊的男子微微偏首,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小嫂嫂?你这么……嗯,饶有兴致的,是要去哪儿?” 应小檀也有些出乎意料,她现在跑得满头大汗,想必狼狈极了,三次与四王的相遇都是这样,一次是膝盖打弯儿站不直,一次是遭人追杀,这一次又是……只不过,她却没空与四王分辩,摆了摆手,急促地问道:“您看见我们王爷了吗?” “三哥么?真是不巧,庄子的管事刚去找他,这不,连我都被赶出来了。”四王无奈地摊摊手,应小檀却连嘴角都垮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我有急事儿找王爷呢!” 四王微微一笑,“什么事儿?区区能否为小嫂嫂效力呢?” 这种腌臜事儿,说起来又是家丑。不管赫连恪与四王如何亲密,在没得到赫连恪的首肯前,应小檀也决不敢将它轻易告诉旁人的。 悻悻然摇了摇头,应小檀道:“不敢劳烦四王爷,妾身还是到前面,去等等我们王爷好了。” 四王一愣,忽地叹了口气,“也罢,区区与小嫂嫂有缘,不妨再帮您一回……不过,您可别忘了,欠着我一个大人情儿呢。” 应小檀心有感激,一面跟着四王往前院走,一面在他身后作揖似地道谢,“四王爷对我的大恩,我肯定忘不了……不过……” 猛地里站住脚,应小檀扬起脸,十分诚恳地叫住了四王,“不过,欠您人情儿的是我应小檀,不是我们王爷,以后您有用得上的地方,只要不伤及天伦道德,妾身都会尽力而为……但,也只是妾身而已。” 四王着实没想到,应小檀竟会敏锐如一个老练的政客,在关键的地方跳出来,把这其中的粘连拨开,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她的防备其实是没错的……她一个王府中的女眷,确然没什么本事,但若能支使动赫连恪,所能还报的东西,可就大了去了。 四王自己有没有这个打算是一回事,但应小檀自己能想到这一层上,确实令四王刮目相看。 “那,小嫂嫂要是还不上呢?” 应小檀笑得洒脱,“把这条命还给您呗!” 四王哑然,摇了摇头,“小嫂嫂可不像闺阁弱质,您像江湖儿女。” 应小檀跟着一哂,“四王爷谬赞啦!” 被去而复返的四弟,打断了原本的谈话,赫连恪脸上的不豫,可想而知。 在听应小檀将这一阵子茉尔珠种种古怪行为一并说出来的时候,赫连恪的脸色更沉了。 当然,没法避免的是,应小檀含糊其辞地表示,她听到了赫连恪与茉尔珠夜里的对话。 赫连恪倒是没什么异样,四王爷却是一脸好笑地扬起眉峰,“原来三哥也有这么多风流债啊!” “去,别胡说!”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掉四王,赫连恪重新看向花末儿,“你再把你刚才的话,跟本王重说一遍!” 花末儿垂首称是,伏在地案上,柔声回禀:“郎中来给主子扶脉前,奴婢就被茉尔珠打发去偏厢,说是整理下奴婢两人的东西。没等奴婢整理好,茉尔珠就领着郎中到奴婢这里,说是给奴婢扶脉……奴婢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可那时茉尔珠偏偏跟郎中说奴婢吓得厉害,叫他开剂安神的方子,然后当即就给奴婢灌下了。从那时候开始,奴婢就再没出过屋,也没见到过主子。” 应小檀从旁道:“可是,茉尔珠和我说,花末儿发了高烧,是服了去烧药才睡下。” 赫连恪颔首,示意自己明白,又吩咐花末儿继续说,“第二天奴婢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奴婢没想到睡了这么久,翻身起来就要去找主子请罪,结果奴婢一出门,就看到茉尔珠在廊下煎药,她端了一碗先逼着奴婢喝下,又盛了一碗说要给主子送去……奴婢本想跟着去,结果头一晕,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后来,茉尔珠就一碗接一碗的给奴婢灌药,奴婢精神也混混沌沌的,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直到主子来找奴婢。” 应小檀手里拢着茶碗,神情有些怏怏,“我把茉尔珠支去找郎中了,然后跑到您这里来的……喏,这个是奴婢刚包起来的药渣。” 第25章 过眼云烟 赫连恪的目光逡巡在女人之间,滞了顷刻,扬声叫进了随着他的内侍福来寿。 “去把茉尔珠请来,就说她主子在这里,不必惊扰侧妃。” 应小檀闻言一愣,她固然怀疑侧妃,适才却并未提到这一点。她捉到赫连恪的眼神,两人堪堪对视上。 赫连恪看出少女的疑惑,不由一笑,“别坐在那角儿上了,到本王身边来,花末儿是吧,你且去耳房里洗把脸,归置好了再出来。” 花末儿称是而去,应小檀这才挪到了赫连恪的身边。 温暖的大掌立刻包住了她的小手,赫连恪神态从容,看起来十拿九稳,已有成算。 “前天明明知道本王来了,怎么还不吱声?” 应小檀下意识地想抽出手去,赫连恪一把攥紧,将她纤细的腕子扣紧,“躲什么?这是恼了还是怕了?” “都不是。”应小檀倔得很,“王爷喜欢谁是王爷的事,小檀可不敢横加干涉……便是茉尔珠么,既然王爷赏识她,何不也封个昭训?” 赫连恪一哂,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嘴又乱说话,哪里是什么人都能封上昭训呢?你青玉姐姐没告诉你,达苏拉是御赐的女人,察可又有过身孕,因此才得了册封,就你一个走运,讨了爷的喜,白白占了便宜去。” 这样的说法确然是应小檀意料之外的,当初得知自己是头一个得到册封的汉人,她已经窃喜了许久,如今才知道,原来就算萨奚女人,若要得个名分,也是这般困难。 昭训这名头,愈发显得可贵起来。 “难怪么……”偏偏应小檀嘴硬,“这么稀罕的东西叫我得了,难怪人人都不见得我好。” 赫连恪眉心一挤,手上也添了几分力道,“胡说什么呢,谁见不得你好了?” 两人对视上,不必应小檀反驳,赫连恪已经回过味儿来,先是有人半路设伏刺杀,接着,茉尔珠又跳出来捣鬼。若说没人与应小檀作对,那当真是不可能的。 先前顶多牵涉上素来倨傲的良娣,眼下看来,侧妃也未必是清白的。 赫连恪摇了摇头,伸手将应小檀揽进了怀里,“不怕,本王护着你呢,这两桩事,不管查出来是什么结果,本王都不会叫你吃这个亏的。” 应小檀窝在男人的臂弯里呆了一会儿,虽则是熟悉的气息,但太久没有亲热,对她而言,这样的姿势更像是一种牢笼。 她不耐地挣扎了两下,逃脱出来,抬起头问道:“王爷失望吗?” 赫连恪有些惊讶于她的问题,愣了一下,“怎么这么问?” 应小檀耷拉着一双优柔的黛眉,就算是恹恹的表情,也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家宅不宁呗,这两桩事的主谋,左不过是您的枕边人……王爷就没有半点,识人不清的失望?” 温婉的一番话,却像是尖锐的针一样,刺到了赫连恪的心窝里。 怎么可能不失望…… 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嘴角,赫连恪揉了揉应小檀的脑袋,“乖小檀,有些话,你心里藏着就好,不必说出来,尤其是猜得**不离十的时候,更不该让对方知道。” “为什么?” 赫连恪失笑,“给人家留点面子呗!” 说了几句话的工夫,茉尔珠就被福来寿领进了蘅奂堂。她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刚迈过门槛儿,立刻就膝头一软,跪了下去。 赫连恪与应小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吭声,只是沉沉地望着茉尔珠。 少顷,赫连恪率先开口:“说吧,这药里面有什么蹊跷。” 茉尔珠牙关紧咬,一个劲摇头,“没蹊跷,奴婢不懂王爷的意思。” 赫连恪嗤出一声轻笑,“不说?” 他下颔微扬,福来寿立刻上前架住茉尔珠两肩,将人双臂反剪起来,用麻绳捆住,往外拖去。茉尔珠吃痛,当即大喊出声,“王爷!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福来寿狠狠掐了茉尔珠一下,她痛呼一声,又是嚎啕:“王爷……就算您要奴婢去死,也不能让奴婢做个糊涂鬼啊!” 应小檀一滞,忽然道:“福大人,你先把她放下……我有几句话想问茉尔珠。” 福来寿询问的眼神飘到赫连恪脸上,赫连恪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福来寿倏然松手。 “茉尔珠,你三番五次逼我喝那个药,有何用意?” “奴婢冤枉,奴婢什么时候逼过您了!” 应小檀摇头轻笑,“你自然没逼过我,我当然也没喝……因为我没喝,才瞧见了你办的诸多好事。” 她胸有成竹地望着茉尔珠,意料之中地看到她惊惶的眼神。 茉尔珠狼狈地看了眼赫连恪,颤抖着问道:“你知道……你知道我和王爷的事了?” 应小檀颔首。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茉尔珠疯狗似的朝应小檀扑去,幸亏福来寿眼疾手快,把人按在了地上,“你嫉妒我!是你吃醋!你故意冤枉我!” 这一回,不等应小檀开口,赫连恪已是万分不屑地斥骂,“信口雌黄!你逼她吃药在先,拦本王于门外在后,她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你也照样给她灌了药!” 茉尔珠狼狈地被压在地上,不甘心地呛声反驳,“我给她的药没有问题!是她胡乱猜的!” 赫连恪与应小檀俱已看出,茉尔珠在穷途末路时的六神无主,应小檀轻声道:“去叫花末儿过来吧,让她二人对质,想必茉尔珠也不会有什么不服气的了。” 福来寿领命而去,但单是听应小檀这样一番话,茉尔珠已是脸色灰白,知晓再无回转之机了。 确定茉尔珠的罪名容易,她一个登不上堂的婢子,越是心虚的时候,越容易露出破绽。然而,真正让赫连恪与应小檀为难的是,如何审问出幕后的主使。 屈打成招怕她乱攀咬人,只得耐着心循循善诱。 赫连恪深呼了一口气,勉力挤出个笑,“茉尔珠,看在本王和你过去还算有点情分,今次的事,毕竟又没伤及昭训本身,接下来,本王问你的话你若能坦诚而答,本王还是可以留你一条活命的。” 花末儿已清清爽爽地立在了应小檀的身后,茉尔珠的眼神转了一圈,最后颓败地落在地砖上,“奴婢知道您要问什么,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不服气应氏能得到您的宠爱,故意想要害她。” 应小檀才不信,茉尔珠跟着她又并非一两日的事情,下手的机会其实多得很,何至于拖延到今日? 她抿了抿唇,柔声问道:“茉尔珠,你素日照顾我一向尽心,难道就因为王爷,才与我生隙吗?” 茉尔珠避而不答,只凄冷一笑,看向赫连恪,“王爷果真叫人心寒,不仅连名分都不肯施舍给奴婢,旧日种种欢爱,还不如云烟过眼……叫奴婢一生,都只能做人下人!” 赫连恪皱起眉,“本王说过,看着侧妃的面子,倘使你愿意嫁人,本王可以亲自为你保一门好亲事。” “那有什么用!”茉尔珠声嘶力竭地哭号,“奴婢已非完璧之身!就算嫁人,这一辈子也得不到自己男人的喜爱了!奴婢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哀泣之声叫人闻之凄惶,茉尔珠伏下脸来,将头圈在了双臂里,只留下了一道消瘦的背影。 赫连恪沉吟了一刻,半晌才问道:“你当初来服侍本王,可是自愿的?” “不是!”茉尔珠猝然抬起头,她脸上泪痕斑驳,惨淡极了。然而,应小檀没有忽视,她眼神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是侧妃逼迫奴婢替她固宠!谁知道王爷事后弃奴婢如敝履!就像今次的事一样!” 她此话落毕,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像是不小心透露出了什么口风一样。 赫连恪猝然起身,勃然大怒,“你再说一遍?上次和这次的事,都是侧妃逼你的不成?” 他嗓音洪亮,应小檀离得近,一时震得心口微微发痛。 茉尔珠亦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往后退了退,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王爷……” 赫连恪理也不理她,犹自冷笑几声,“本王倒不知道,这后院竟也有个谋划人事的女诸葛!福来寿,把侧妃也请来吧!” · 呼延青玉到的时候,还带上了郎中,她袅袅婷婷地朝赫连恪一福,恍若不知屋中发生什么事一样,温润含笑,“听说小檀妹妹叫人去请郎中了?适才郎中到了,却没人在小门上接应,我听了消息,便索性把他一起带来了。” 紧接着,呼延青玉眼神一转,“倒是巧了,小檀妹妹也在,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吧。” 她神情自若,根本不置理蘅奂堂里的腌臜事。 既像是早有耳闻,又像是毫不知情。 赫连恪一下有些怔了,想问的话哽在口中。 反倒是应小檀先回过神,站起身来向呼延青玉补了一礼,笑着道:“也没什么事,我这里有一份药渣,请郎中帮我验验,是做什么用的。” 摊开手帕,应小檀从容递给郎中。 那郎中俨然与谁都不识的样子,懵懂地四下环顾一圈,才接下了与应小檀的帕子。 低眉嗅嗅,翻看一番,郎中的脸色越变越古怪,应小檀捏紧了手帕,花末儿更是神情忐忑。 半晌,郎中迟疑道:“这药……乍一看像是安神的,不过里面有几剂成分,下得大了点,这要是喝多了,人可是会变傻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第二更!! 现在开撸第三更~~~~ (过个小年忙坏了我了…………刚包完饺子一手的面粉= =+) 特别诚恳地表示,需要大家支持正版啊。 今天撸了眼盗文网,全是谢谢楼主,连谢谢作者都没有,心酸! 祝大家小年快乐!! 第26章 反咬一口 蘅奂堂中霎然静了下来,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茉尔珠,唯有立在堂中的呼延青玉,显出几分讶然,“这是什么药,小檀妹妹,你拿这个做什么,” 应小檀认真地看了眼呼延青玉的表情,明眸里是清晰可见的茫然。 呼延青玉四下环顾了一圈,迟疑道,“你们在这儿……就是为着这桩事兴师问罪呢,” 应小檀不置可否,赫连恪却是起了点烦躁,“不然呢,你以为是怎样?” 呼延青玉“嗐”了一声,脸上也跟着浮出焦急,“我哪有什么以为……茉尔珠这里跪着,十有八.九就是闯了祸,可我哪料得到是……这么大的事!” 她瞥了眼地上跪着的茉尔珠,透着几分不可置信地模样从她身边走过,紧接着,握上了应小檀的一双手,“妹妹不打紧吧?这药你喝了?” 应小檀用余光觑了眼赫连恪的表情,仍是恭敬地奉出一笑,“承蒙青玉姐姐关心,奴婢没吃这药。” “那就好,那就好,妹妹是有福气的人,这些小妖小鬼,不能拿你怎么样!”她说得真诚,并且也全无心虚,一派坦然地将应小檀拉到了下首,自己占住了与赫连恪并肩的位置。 这个动作她与应小檀做得惯了,平日里,谁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侧妃身份到底是高,她膝下又育有一子,初入府邸的应小檀岂能与她相提并论。 只是,此刻这样的一个举动,不免打消了应小檀心里的怀疑。 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怎么可能这样理所当然地坐到赫连恪身边,侧妃举凡有一点心虚防备,她都会注意到,此时此刻,赫连恪眼里藏着深深的审视。 应小檀与赫连恪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打消了对呼延青玉的怀疑。 然而,与此同时,呼延青玉也开了口,“茉尔珠,你做什么下药给你们主子?” 茉尔珠攥着裙角,昂首道:“侧妃娘娘,您还不承认吗!奴婢的所作所为,哪一桩不是您指使的?” “你说什么?”呼延青玉蓦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茉尔珠,“我指使你什么了?你又都做过什么了?” 赫连恪乏味地按了按额心,伸手压了压呼延青玉的小臂,示意她先坐下。呼延青玉俨然是遭受惊骇,虽知晓自己有些失态,却仍然目不错珠地盯紧了茉尔珠。 茉尔珠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神,垂首下去,沉默不言。 应小檀见状,轻飘飘地叹了口气,问道:“青玉姐姐,这件事权且按下不说,有一个疑问正横亘在王爷心上,还请姐姐为王爷解惑……” “什么?” “王爷想知道,茉尔珠服侍王爷,究竟是不是您强迫她的。” 呼延青玉一怔,对着应小檀的眼里,竟然难得地泛出了一道委屈,“我强迫谁了?妹妹指的是王爷还是茉尔珠?” “茉尔珠。” “哈?”呼延青玉恨恨地扭过头,站起身,抬掌就掴在了茉尔珠的脸上,“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当初和我说的那些话,也要我今天抖落给王爷知道吗!” 茉尔珠悚然抬起身来,想要哀求呼延青玉,却是为时已晚。 呼延青玉敛裙面朝赫连恪跪下,恨声道:“请王爷容禀!这件事要从四年前说起了……那时妾身刚有孕,这小蹄子便殷勤地向王爷献媚!王爷固然没有理她,可妾身看着,心里还是难受,只好把她叫来申饬一顿……没想到,她贼心不死,还曾妄想给您下药!幸亏妾身发现得早,察觉她形迹不对,管治住了。 “妾身看在她多年服侍的情分上,本不欲严惩于她,只想将她打发回洛京了事。结果,茉尔珠来向妾身哭诉,说她对您情深一片,甘愿没有名分的侍奉。妾身一时心软,才将她留下,但是从那以后,也没再叫她近身伺候了……只恨妾身没防住她,去年……她趁妾身在庄子上养病不知外事,假称受妾身的吩咐,去侍奉了王爷!妾身顾忌她脸面,便没再王爷跟前拆穿……谁知道,她今天非但不领情,还要来反咬我一口!” 呼延青玉说得气急,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莫说是赫连恪,连应小檀也听得心疼。自己怀着身孕,体己的大丫鬟却背着她找男人献好! 多肮脏的心思啊! 亏茉尔珠做得出来! 茉尔珠也像是受了刺激,听呼延青玉一席话说毕,她脸上更是泪痕遍布,反驳道:“我凭什么不能服侍王爷!察可也是奴隶!应氏还是汉人!奴婢哪一点配不上王爷了!侧妃娘娘,您不必把自己说得这么一番好心,您要是真心疼我,何必将我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小阁子里?您要是真大度,又犯得着把我送给应昭训伺候吗?您就是等着今天东窗事发,叫奴婢往应昭训的心窝子上戳针!” 呼延青玉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转过脸来,“你自己不愿出府嫁人,哭哭啼啼镇日里装疯!我还要白供养你一辈子吗!小檀她初入王府,什么事都不知道,又是惯常的善性子,决计不会瞧不起你什么……但凡你本本分分伺候她,来日里难不成还能缺了好儿吗?我哪一桩不是为你打算?主仆一场,这样还不够么!” 茉尔珠被她堵得辩无可辩,煞着眼,连泪都挤不出来。 赫连恪倒吸了一口气,连连摇头,“茉尔珠……你本事倒是大啊,把事情瞒得这么仔细,本王还真是小瞧你了。” 他顿了顿,挑起眉头,“这么看……今天的事,还真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了?” “且慢。”应小檀忽然开口,“有个地方,我还是不明白,想问问郎中……您给我号过脉以后,真给我开过药?” 那郎中早看得傻了,听应小檀问话,半晌才回过味儿来,“是,是开了,不过在下的药不多,您和您身后那位姑娘,两人拢共才两剂药,虽然也是差不多的安神方子,不过量少,肯定喝不坏您!” 应小檀镇定地朝他笑笑,“您别担心,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向赫连恪,“王爷,这药不对。倘使真是茉尔珠所为,她哪儿来的这么多药,又是喂我,又是喂花末儿的?想必,她还是有个帮手。” 赫连恪颔首,“你说得有理,福来寿,先派人去茉尔珠的地方,看看还剩多少药!一并都拿过来。” 片刻后,福来寿提溜着四大包草药,跪在赫连恪跟前道:“王爷,这些看样子都是。” 福来寿岁数约莫有三十多岁,素来不是多嘴之人,只不过,这一次,他难得地露出些诧然之色,添上了一句话,“您看这油纸上盖的印,这是从城里头仁和斋抓的药……” 既是从城里抓的药,那就是早有谋划。 赫连恪阴阴地冷笑一声,“有这个线索就好查了,福来寿,你去把茉尔珠带下去绑起来,别叫她寻了死。再打发福来禄回趟京里,去仁和斋查一查,咱们府上,最近都有什么人去过。” · 事关紧急,翌日一早,福来禄就带回了消息。 三王府上的各位主子一贯的身体康健,唯一派人去仁和斋抓药的,只有两位,一位是良娣娜里依,一位是远在庄子上的昭训达苏拉。 “达苏拉?她跑那么老远抓药做什么?”呼延青玉皱起眉,兀自喃喃,“来了庄子上,倒还没见过她呢。” 赫连恪斜睇过去,隐有不悦,“见她做什么?还不够添乱的。” 转过头,又询问福来禄,“谁买的什么,掌柜的还能记着吗?” “这就不清楚了,毕竟都是打着咱们王府的旗号去的,掌柜的也分不清哪头是哪头,能记住名儿就不错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 赫连恪呷了口茶,征询地眼神看向呼延青玉与应小檀,“你们瞧,现下怎么查吧?” 应小檀陷入迟疑,显然可见的是,不论娜里依还是达苏拉,对她的不喜欢,都是摆在明面儿上,十成十的……更何况,在应小檀心里,娜里依与达苏拉沆瀣一气,究竟是谁真正经手这件事,又有什么分别呢? 呼延青玉像是看出了应小檀所想,她伸手在应小檀手背上一按,接着摇了摇头,暗示应小檀并非全然如她所知。 赫连恪尚且在场,一时半会儿两人没法交流什么,唯有眼神相碰,彼此交换了心意,最后由呼延青玉出面道:“顺藤摸瓜吧,先查查达苏拉最近都在做什么,再让人把良娣也接到庄子上来,人都到齐了,有什么,也好查。” “那就依你吧,不过府上那边,也需要再盘查盘查,那边本王让福来禄过去,庄子上就交割给福来寿得了。” 呼延青玉浅淡一笑,“好。” 从赫连恪那里告了辞,呼延青玉与应小檀结伴出来,一同往后院里去。 “把茉尔珠安排到妹妹那里,果真是我思虑不周,妹妹千万别恼我,我在这里给妹妹赔不是了!” 呼延青玉作势要拜,应小檀忙伸手拦住了她,“姐姐别这么客气,她品行有缺是她的事,我要再怪姐姐那算什么了?” 她心里有些好笑,这次的事,确实是与呼延青玉没什么干系,叫她道歉,也有些犯不上……可侧妃究竟为何要把茉尔珠指派到她身边来,也并不像侧妃自己说的那么光风霁月。 即便真是如此,侧妃单替自家丫鬟考虑,却将她应小檀置于危墙之下……终究是令人心寒。 “小檀……你是懂事的,这件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眼下,花末儿一个人服侍你,可还周全?” “周全得很,姐姐放心就好,我这里也没什大事,以后也就光支使花末儿就够了。” “但……”呼延青玉刚要说话,忽见一个小丫鬟,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她一个骨碌跪在呼延青玉面前,颤着声磕头,“侧妃娘娘,茉尔珠咬舌自尽了。” 呼延青玉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她话音方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呼延青玉与应小檀同时回首,竟然是娜里依! 娜里依娇媚如旧,抱臂立在两人面前,“侧妃没听到吗?你的丫鬟说,茉尔珠死了,咬舌自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入V三更写完了,我现在去码明天的更新!争取中午就能给大家放出来!! 估计大家看到**的讣告了,作家清歌一片今天车祸罹难。 说实在的,难受一下午了。 主要是消息来的太突然,萧条的一下午,谁都没心思码字了。 大过年的,请各位开车的朋友千万注意行车安全,遵守交规。 北方雪天路滑,咱们宁可慢着点,别着那个急。 祝所有的读者朋友,新一年都能平平安安,阖家团圆,身体健康,工作、学习顺利。 说个令人开心的事儿吧,送给爸爸的春节礼物太岁福袋已经到家啦:) 把我的好运气分给大家一点,希望大家都开心。 第27章 呼延青玉盯着娜里依,半天才回过神,僵笑着寒暄,“良娣怎么来了……” 娜里依会来是人人都有准备的事情,但来得这么快,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应小檀与呼延青玉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娜里依却是气定神闲,“你们在这里陪着王爷逍遥,我看着眼红,于是就来了。没和侧妃打个招呼,是我鲁莽了。” 话是在道歉,但那口吻,倒更似耀武扬威。 呼延青玉拿她没办法,勉强陪上笑脸,温声道:“不打紧的,但不知王府那边……良娣来了,由谁操持呢?” “我就过来住两天,侧妃放心吧,府里乱不了套的。”娜里依清了清嗓子,迟迟将目光渡到应小檀的脸上,“应昭训。” 应小檀蹲身一礼,“良娣万福。” 娜里依掐着嗓子咯咯娇笑,“不敢当,昭训万福就够了……我听说,昭训路上遇了刺?” 阴阳怪气的笑法儿让应小檀毛骨悚然,明明还是艳阳天,她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附和着讪笑两声,应小檀接上了话,“多谢良娣惦记,是有这么回事。” 娜里依唇角往上挑了挑,说话一如既往的不客气,“真是老天开眼,大快人心……行了,见过两位好姐妹,我心里也踏实了,王爷呢?” 她还没见到赫连恪? 呼延青玉和应小檀终于旗鼓重整,来了精神,“啊,王爷兴许有事离了庄子,我先给良娣安排个地方住吧,小檀,你去找找王爷,告诉他良娣来了的事儿。” 凤眸朝应小檀眨了眨,应小檀极快地领会精神,干脆利索地答应:“是,小檀这就去。” 调转了身子往正院跑,应小檀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就算娜里依不请自来,就算茉尔珠咬舌自尽,就算一切的布局都出了变动,只要赫连恪寻求公平的心没有变,这件事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 “娜里依?来得……这么巧?”赫连恪彼时正和四王一起在书房里,两个男人镇日里不知聚在一起忙什么,应小檀出于避讳,没有进到里间,坐在外面的小花厅中与赫连恪窃窃私语。 少女把声音放得轻了,就像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了羽毛,一点点撩拨人的心。赫连恪原是想专心分析分析娜里依的来意,见应小檀猫儿似的趴在桌沿,圆溜溜的眼睛,充满希冀地望着他。 心思,霎然就歪了。 咳,他好像太久没和她亲热过了? 伸手在应小檀的耳朵上抚了两下,赫连恪调转目光,沉声道:“你去给侧妃递个话儿,叫她留着点心,别让娜里依和达苏拉对上,至于旁的,本王会叫福来寿、福来禄两个人查。” “好哦。”应小檀颔首答应,压着裙摆就准备站起身来。 赫连恪倏然间伸出手,箍着少女的腰,拽向自己的怀里,“小檀,我晚上去看你?” 试探地询问,大掌颇具暗示地扣在了应小檀的腰后。 少女既没表示欢迎,也没表示拒绝,小脑袋瓜儿垂着,踟躇良久,才扬起脸问道:“那,能吹枕头风吗?” 赫连恪一怔,无奈露了个笑,“本王知道你担心什么,别想了,这件事,本王既会查个水落石出,更会秉公处理……决不偏私任何一个人。” 其实,哪有什么“任何”呢?只要不偏向良娣,已经就是公平了。 应小檀没点破,蹲身福了福,就退出了书房。 隔着一道紫檀木的屏风,里面另一道声音响起,“三哥,我听说太子见过应昭训?” 赫连恪按着额心“嗯”了一声,“大哥跟你提起来了?” 四王没有回答,端着茶碗,兀自绕过屏风,少女的纤影远在游廊的一端,渺小如一片柳叶,四王怅然一笑,回过头道:“三哥把应昭训盯紧点吧,大哥不像是那等懂得谦让的人。” · 山里的秋夜,确实冷了。 听到赫连恪进屋的声音,应小檀犹豫再三,都没舍得离开温暖的床。她半跪半坐地等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扶着床帐,笑得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王爷……您还真来了啊?” 赫连恪见她缩着的模样,就知道是女孩子家畏冷。 没走近,怕一身寒气侵上了衣着单薄的应小檀,坐下来喝了口热茶,直到身子暖了,赫连恪才走到跟前,挨着床沿坐下,“猜到你可能要睡了,但刚才福来寿说他查出了点眉目,就想着过来先告诉你。” 应小檀晃了晃身子,偏开脸,自己嘟囔:“先告诉我做什么……” 赫连恪一笑,伸手把人拢到怀里,“叫咱们小檀吃了委屈,爷心疼着呢。乖乖躺着,等爷洗把脸,过来跟你说。” 他扬声唤进了花末儿伺候,更衣上了榻,才道:“这事,只怕咱们都想左了。” 轻而易举地在被子底下捉住了属于应小檀的小手,赫连恪习惯性地照顾女人,将她的手拉过来,贴在胸膛上捂着。 应小檀不乐意受他这份儿好,挣了两下,没逃开,这才由着赫连恪掌控住她的身体。 抿一抿干涩的嘴唇,应小檀已经有点不想听后面的话了。 赫连恪见她半天没吱声,以为应小檀困得厉害,睡着了,谁知一歪过头,恰见应小檀目光炯炯地睁着大眼,盯着架子床顶上的藤枝纹发呆呢。 在被窝里摸了把滑腻冰润的肌肤,赫连恪索性翻了个儿,压到了应小檀身上,“小檀,走什么神呢?” 应小檀不乐意看赫连恪,眼神一歪,敷衍道:“没什么,您适才不是说我想左了吗?这会儿往右想想。” 赫连恪被她气出笑来,一巴掌拍下去,无奈地骂:“又胡说八道呢,爷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别较这个真儿。刚才,福来寿从达苏拉那里查出了剩下的几包药,已经拿出去给郎中验了,最迟明天一早,咱们也能知道,达苏拉究竟是不是清白的了。” “真是巧。”应小檀心里不舒坦,语气也带了些冷嘲热讽的意味,“良娣一来,茉尔珠也死了,达苏拉的证据也有了,偏偏她自己摘得干净。” 赫连恪略生出几分不悦,压低了声,勉强安抚道:“确实是巧,毕竟,之前娜里依也没得到过咱们这边的消息,本王虽说要让人请她过来,可她来的时候,传话的人还没走呢,岂不都只是凑巧?” 应小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真的是她把良娣想得太坏了,把所有的罪责都下意识地怪到了她身上,其实这些恶事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出自达苏拉的手下。 达苏拉也曾对她设计陷害过,并非善类,应小檀凭什么将污水扣到娜里依身上呢? 烦烦杂杂的思绪一股脑涌上心头,应小檀真巴不得赫连恪此刻不在……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向花末儿抱怨,将压在心底的委屈与惊恐,通通发泄出来。 可是,她现在不能。 赫连恪正温柔耐心地吻着她的额角、眉峰、唇畔,他的手流连在她身体玲珑的曲线上。男人的眼睛里写满了诉求和渴望,唯独他的心,他的心不在她身上。 应小檀笑得有些自嘲,大着胆子按住了赫连恪的手,“王爷……” 话不必说尽,赫连恪已是察觉了应小檀的不情愿。 非常爽快地从她身上翻到一边,赫连恪喘了几口粗气,忍耐道:“不想就不想,小檀,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别担心这些,爷还不是那等急色的人。” 应小檀“嗯”了一声,脸上的笑意虽不真诚,可到底是露了个笑。 赫连恪揉了揉她发顶,索性直接闭上眼,睡觉。 而应小檀却是在夜色中,渐渐失了困意。 赫连恪确实不是个贪恋女色的人,他对女人有他自己的挑剔,否则,茉尔珠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可这样的挑剔,于自己而言,究竟是喜是悲呢? · 翌日,福来寿带着验过的药,给赫连恪送回了消息。 那药确实与应小檀给郎中验的成分相同,达苏拉的罪名,这回算是彻底逃不掉了。 顺藤摸瓜再往下查一查,如何买药的法子也被福来寿探了出来。达苏拉虽然被赫连恪迁出了王府,但在庄子上,日子也不算难过。她到底是御赐给赫连恪的女人,又享着昭训的位分,即便在庄子上,也有七八个婢子照料着。 她随便找了个信得过的,托辞进京有事,便将药带了回来,每次量也不大,几包几包的攒,自然囤积了不少。 呼延青玉和应小檀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又各自都有几分遗憾。 她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将罪魁祸首定在了娜里依身上,水落石出以后,谁也没想到,幕后真凶竟然会是个淡出大家视野有一段时日的达苏拉。 奈何茉尔珠已经死无对证,这一番查验,究竟会不会另有猫腻,呼延青玉与应小檀也不得而知。 她们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达苏拉只怕难逃一死。 赫连恪已经沉着脸离开蘅奂堂,侧妃、良娣还有应小檀,三个女眷对彼此的心事,怕也已经猜出了七八成。 娜里依率先站起身,莞尔一笑,“侧妃啊,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再当王府的家了……谁是谁非都判不清楚,留你还有什么用呢?” 呼延青玉隐有几分难堪,只仍然端着架子,不肯有顷刻的放松,“良娣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懂?” 娜里依用余光斜睇了眼静默不语的应小檀,笑意愈发深厚起来,“侧妃别谦虚,你是书香人家,哪会听不懂我的话呢?如果说你有什么不懂,那也只怕是……不懂为什么我能从这件事里逃得干净,是不是?” 呼延青玉抿唇,无形中,竟默认了娜里依的说法。 娜里依畅快地大笑,抽出了素白绢子压一压唇角,竭力掩去那份得意,“我算计这些事这么久,就算百密一疏,也轮不到让你呼延氏捡便宜……恰逢你又陪王爷到庄子上,王府大小事权都在我手,还有什么消息,会瞒得住我呢?” 她恣狂的眼神再一次扫过呼延青玉与应小檀,娜里依俯□,降低了声,“也不妨都告诉你们,达苏拉确实就是我的替死鬼,可你们知道又如何?王爷不知道,谁也甭想撼动我的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了中午更新就不食言 快夸我是勤劳的小宴么么哒 第28章 下药的事最终在达苏拉“暴毙身亡”的结局里收尾,说来有趣,直到达苏拉临死前,赫连恪也没有与她再见一面。 达苏拉自己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而赫连恪也近乎逃避的,不肯在人前提及她半个字。 像是生怕在这个所谓的真相背后还有什么故事一样。 发丧当日,呼延青玉与应小檀对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目送着达苏拉的棺椁离她们远去。 同一天,四王向赫连恪提出了辞行。赫连恪也没多作挽留,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赫连恪道:“达苏拉的事,还得麻烦四弟,替我在父皇和大哥面前多遮掩遮掩。” 四王答应得爽快,“三哥放心吧!” 达苏拉毕竟死得不光彩,又担着御赐的身份,旁的倒也罢了,怕就怕有心人从中另作文章,变成赫连恪的一个话柄。 伴随着四王的离去,喧闹的庄子终于宁静下来。 此行真正的来意也总算被赫连恪想起,他低笑着敲了敲桌面,喊进了福来寿,“去,叫人装半筐子的石榴给你们昭训送去,跟她说本王今晚过去用膳,叫她准备一下儿。” 福来寿一愣,“王爷说得是……哪位昭训?” 赫连恪笑意全收,“还有哪位?” 福来寿这才回过神,连忙给自己一巴掌,赔着不是,“是奴婢糊涂了!王爷恕罪!” 鲜红的一大筐石榴摆在屋子里,连应小檀都险些忘记了这回事。 花末儿倒高兴得很,赶忙掏了几个铜板,谢过送石榴的农户,“主子,这石榴个儿可真大!您快来看啊!” 应小檀有些走神了,拾起其中一个,怔怔地对着它发了好一会儿呆。花末儿瞧不懂应小檀的表情,探着身子凑近,小声问道:“主子怎么了?不想吃了?” “不……我是在想……”她转过头,“我在想,良娣那么得宠,怎么一直没有孩子呢?” 赫连恪女眷不多不少,但膝下子嗣确实稀薄。 算日子,良娣跟了赫连恪少说也有五年,这样的恩泽雨露,怎么会怀不上呢? 花末儿也被应小檀说得一愣,半晌才反映过来,“主子怎么突然想起这一碴儿来了?” 应小檀勾唇笑笑,一边抛接着手里的红石榴,一边朝罗汉床上走去,“没什么,盯着多子多孙的石榴,就想到王爷身上去了……花末儿,你说,侧妃这个人怎么样?” “唔,奴婢和她没什么接触,这可不敢乱说。不过……奴婢大胆跟您说句闲话,侧妃把茉尔珠分派给您的事儿,可真有点不地道。” 应小檀乜了眼花末儿,含笑轻斥,“不敢乱说还满嘴闲话,你真是自相矛盾。” 她没接花末儿的后面的话茬,已是默认的态度了。 但……好在,侧妃的所作所为,也仅止于不地道而已。没有人伤天害理,没有谋人性命,比起娜里依可要磊落多了。 借着赫连恪的光,应小檀吃到了来庄子上以后,最丰盛的一顿晚膳。干净光鲜的少女,一顿饭后立时变成了餍足的猫儿,斜着窈窕身段靠在软榻上,一动也不肯动。 赫连恪站在博古架旁边喝茶消食,居高临下地望着应小檀,“看你这一身懒骨头,爷早晚要给你板过来。” 他说话都带着笑音,有些久违的轻松感。 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气定神闲的姿态,应小檀单是看着赫连恪,就能猜到他此刻的心事。 赫连恪其实从不曾真正地怀疑过娜里依,与其说他后来的怀疑是针对这个女人,不如说,是他自己疑心起了自己当初的判断……天潢贵胄,对人心的掌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一旦失控,怕就是从云端坠落的时候。 当他重新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迷失,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定大大地取悦了赫连恪。 可惜啊……应小檀展眉轻笑,只要有一个机会,让赫连恪知道娜里依真正的为人,娜里依恐怕就再无翻身之机了。 “王爷,吃石榴吧。”纤纤素手剥开已经切得差不多的石榴,食指在红珠儿上一捻,饱满的果实便扑扑簌簌地落在了天青釉的玉盘里。 赫连恪抓起了几颗石榴,轻轻一咬,甜腻的汁水便溢满唇舌之间。 他忽然起身,压住了还在专心致志剥皮的应小檀,凑近了含住少女的娇软唇瓣,甜意漫在两人之间。赫连恪双手一收,拥住了应小檀,“还是你甜。” 应小檀靠着他笑,“王爷记得我甜就好了,想要的,无非是您的惦记。” “这话怎么说的,本王还不够惦记你?”身子一歪,倒在了应小檀身边,两人都是调整了一下,换成了互相拥着的姿势。 应小檀还在一心一意地剥石榴,赫连恪贴着她耳边,耐心地开解:“庄子上的事,都是意外,叫你受了委屈,本王也内疚着呢……这不是才查出达苏拉,本王就替你料理了?都是为你撑腰呢。” “那查出来要是良娣呢?” “不会是她。”赫连恪把应小檀搂得紧了点,“小檀,不会是她。” 温柔乡里多消磨,第二天临近午晌,赫连恪和应小檀才起了床。 梳洗过了,赫连恪又准备带应小檀到山上去走走。秋日里,鹄山上最美的景致莫过于满山红枫,如霞似火。谁料想,才吩咐福来寿去备马,娜里依竟就来了。 她一身旗装,衬得人英姿飒爽,应小檀明显得感受到赫连恪眼睛一亮,原本揽着她的手,也松了几分,“娜里依,你这是……” “听说王爷要出去转转,我也有日子没骑马了,来凑个热闹。”娜里依手里握着个短鞭,笑容明亮,“王府的事撂不开手,我明天还得赶回去……就这么一次机会,王爷总不会还要坏了我的兴致吧?” 赫连恪脱口想要答应,却还是下意识地刹住,侧过首,询问身边的少女,“小檀,你想不想和良娣一起?” 不想,有用吗? 应小檀得体地抿了抿嘴角,笑得温柔小意,“当然想呀,人多才热闹呢……青玉姐姐这阵子也是劳心劳力,不如把她也叫上吧?” 你来碍我的眼,自然也有人能替我刺你的心。 果然,娜里依眼神里透出点不大痛快的意思,而赫连恪却是爽快地称好,“福来寿,你去请侧妃吧。” 一行人出了庄子,正准备往山上去,娜里依却道:“牵了马,不好好跑怎么行?王爷难道不陪陪我吗?” 赫连恪朝她纵容一笑,“你想跑,本王自然奉陪,就怕一会儿跑起来,你追不上来,又要闹脾气。” 娜里依也不理赫连恪的揶揄,扬眉掠他一眼,便又转向呼延青玉,“侧妃也是咱们草原儿女,怎么?现今倒跟那汉人似的,畏畏缩缩,不敢上马了?” 一边说,一边去觑应小檀。 四个人里面,唯有应小檀是汉人,也唯有她不会骑马。娜里依话里有话,人人都听得出来。 赫连恪没有站出来说什么,呼延青玉自然也不曾明着反驳娜里依。 “良娣飒爽,我是比不及了,让小檀妹妹一人落单总归是不好的,王爷和良娣去吧,我陪妹妹走一会儿,咱们到山脚下见。” 赫连恪欣赏呼延青玉的大度,点头称好,扬鞭而去。 娜里依不甘落后,轻鞭一抖,纵马追上,两人只留下漫漫绝尘。 呼延青玉侧首,朝应小檀莞尔一笑,“妹妹,咱们走吧?” 还不至暮秋,山上的枫树尚未全红,绿叶交杂其中,反而别有意趣。 从庄子上出去,是赫连恪早命人修好的一条上山的小径,呼延青玉和应小檀前后拥着婢子随扈,倒也热闹。 应小檀扶着呼延青玉,漫步在石子路上,二人且言且行。 “姐姐其实不必陪我的,可惜小檀个子矮,爬不上那高头大马,不然也真想跟姐姐们一起驰骋一番呢!” 呼延青玉微微一笑,“跟你走走也好,山间风景美,比纵马喝风来得舒坦多了。再者说,娜里依不过是故意拿我来寒碜你,我要是真去,她还嫌我碍眼呢。” 萨奚人就有这一宗的好处,说话直来直往,半点不肯在明面上和稀泥。这府里谁与谁好,谁与谁交恶,都是一眼看得出来。不必费心思,应小檀也知道,该往哪边儿靠。 呼延青玉见应小檀亦是一副噙着笑的表情,略一愣,展眉道:“王爷昨天在你那儿歇的?” 赫连恪来她这里,必是要从侧妃院子里经过,呼延青玉这么问,有点多此一举。应小檀倒是没揭穿,从容颔首。 “看样子……妹妹倒是不再在意良娣的事情了?我还担心,王爷在你那里要碰一鼻子灰呢。” 应小檀“嗬”了一声,侧过首,认真地望着呼延青玉,“姐姐多虑了,过去的事就该让它过去,既然王爷已经觉得这件事情算是了结了,那小檀还何必抓着不放呢?” 见呼延青玉有些愕然,应小檀顿了顿,补上一句,“当然了,倘使良娣自己不罢休,小檀也不会任人拿捏的。” “那我就放心了……”呼延青玉笑得不那么自然,她急切地转过了头,像是生怕应小檀发现什么一样,兀自往前走了几步。 应小檀的心往下沉了沉,难不成,侧妃另有旁的成算? 有茉尔珠的事在眼前,应小檀对呼延青玉也渐渐生了猜忌。很显然,侧妃并非她表现出来那样大度宽宏,即便对自己百般照顾,但这种照顾里,恐怕也藏了不少私心。 不论是为了帮她打压良娣,还是用来讨好王爷,总而言之,应小檀很清楚地意识到,之于侧妃而言,她更像是一颗得力的棋子。 那么……她是该继续精彩表现,成为更重要、更无可替代的存在,还是该从侧妃的手下,渐渐脱逃出来? 应小檀迟疑了许久,才迈出脚步,跟上了已经行远的呼延青玉。 作者有话要说:233333我犯蠢了,本来想借着上收藏夹帮好基友花知否同学推荐下她的新坑,结果忘记把人家的书名写上了= = 上一章造成的误会真是抱歉。 再次弥补一下错误好了……《东宫太子是傻瓜》,暖心的文,推荐给大家。 地址: --- 迟来的感谢!! 喻晓悠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5 20:11:16 灵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5 17:08:23 Air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4 22:33:31 蓓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4 18:37:13 蓓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4 18:37:07 蓓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4 18:36:58 茴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4 18:21:28 兔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4 10:53:15 豆小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3 23:22:10 荔箫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1-23 19:18:53 桃之夭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3 17:00:59 欢迎新读者 桃之夭夭 兔纸 灵 =3=~希望你们喜欢小檀的故事啊。 还有一直支持我的晓悠 小六 帅帅 群么么。 晓悠我看到你投给《大将军的董小姐》的地雷了,也看到你的留言XDD 真诚致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你新年能克服所有的难关,星湖平安。 还有小六的微博表白哈哈哈哈哈已经截图永远滴保存在硬盘里啦~T T你是正义的好读者,是写手们哒真能量~ 也谢谢帅帅几乎每章都在打分留评……对作者来说这个真的很有意义T T感动ing 然后是来自族长和六岁笙的支持,扑倒啪啪啪。没有泥萌我是不会爬上收藏夹首页的~ 最后是陪我码字到凌晨三点的万万=3333=,拯救我于卡文的水深火热之中。 如何表达我的爱,陪你拼文一万年mua! (*╯3╰) ! 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感谢的话呢……因为小宴今天第一次出现在收藏夹首页,并且也爬上了首页月榜第二页T T 码字以来最好成绩XDDD作为一枚小真空,草鸡嗨森!(也草鸡话痨) 总之,感谢大家的支持!白天的时候把评论基本都回完啦~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小宴~~多互动多撒花!! T T但愿能爬上月榜首页……【握拳 我会努力码字哒。 第29章 娜里依从庄子上走后,赫连恪也开始筹备回京的事情。 由于四王也在庄子上避了一阵子,最后领兵打仗的事情,在皇帝与太子的拉扯中,最后落到了二王的肩上。一旨圣诏降临,赫连恪担负起了粮草补给之事,四王为其副手。 既不必领兵作战,横担风险,战后又有犒赏封赐,得以加官进爵。兄弟两人对这桩事都不排斥,果真,如赫连恪所料,中秋节前,他们一行人等回到了京中王府。 应小檀理所当然地收获了好几筐的石榴,这一年下来,最好的果子几乎都被送到了她这里。 多宝阁地方到底是小,几筐子石榴就堆满了半个前庭。 应小檀掩着嘴吃吃地笑,“这下好了,估计吃到明年也吃不完这么些……” 花末儿睨了眼应小檀,“主子还笑,都堆在咱们这里,岂不要放坏了?东西倒不可惜,只是摆在这里,也不好看呀。” 应小檀若有所思地往屋子里望了眼,“西间一贯锁着,不归咱们用,这地方确实有些小了……不过,为了点石榴就挪窝,恐怕不大好吧?” “那您说怎么办?” “算啦,吃独食也没意思,把这石榴拿去分分吧。良娣和察可昭训各送一筐,再拿两筐给侧妃,就说另一筐是给大哥儿的。咱们这里自己剩下两筐,足够了。” 花末儿立时答应了,伸手就要去抱那藤筐。 应小檀忽然“哎”了一声,莞尔一笑,“哪儿能辛苦你啊,怎么说你也是我这里的大丫鬟,可不兴干这个粗活……你去前院儿捞个小内侍来帮把手罢,多塞人家点铜板子,可别亏待了。” 自从应小檀得了封号,手里的现钱就宽裕了起来。 她也没什么银子的花处,对待底下人倒是一向大方慷慨。因此,前后院的人都乐意卖她人情儿,白捡的便宜,谁不要呢? 花末儿高高兴兴地去找人了,应小檀默然一笑,回身进了里间,自作自的绣活儿。 · 花末儿这一去,耽搁了约莫有一个时辰,才回来。 应小檀一抬眼就瞧见她半侧着身子,眼圈发红,说话声音也蔫蔫的,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套。应小檀眉心一皱,撂下手里的绣撑子,直起身道:“花末儿,你怎么了?” 花末儿不言声,一个劲儿地摇头,应小檀正欲追问,她忽然啪嗒啪嗒掉下了眼泪,“奴婢……奴婢没事,您叫奴婢出去坐一会儿就好了。” 没有应小檀的话,她肯定不能擅自跑出去,这地界离前院又近,倘使被外人撞见了,定是要传一番闲话的。 花末儿乖巧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应小檀见状,心知不必急于一时,只叫她先出去平复一下,等舒坦点了,再回来就是。 临近傍午,肿着眼的花末儿才迟迟地回来,她搬着小杌子坐在罗汉床的边上,帮应小檀剥着石榴皮,良久都不曾主动搭话说点什么。 应小檀观察了她一阵,片刻后才叹了口气,“花末儿,你这个样子……” 花末儿紧张地抬起头来,讷讷道:“奴婢失仪了吗?主子……主子千万别恼。” “我恼你作甚!”应小檀伸手拉了她一把,按着坐在了自己身边,“你看看这眼睛肿的……究竟出什么事了?别人不能说,你还不肯告诉我么?” 花末儿揪着衣缘,一脸为难的神情,“其实奴婢现在好多了,跟您说了也是白添堵,何必呢?” 应小檀绷了一张秀丽面孔,煞有介事地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有人找了你麻烦,我是你主子,自然要知道的……你想要息事宁人是你的事儿,可万一人家来日再欺到我头上来,你告诉我,也好叫我有个准备嘛。” 花末儿被应小檀唬得一愣一愣,转念一想,倍觉有理,原本还拿定了主意不肯告诉应小檀,这回动摇了起来。 应小檀趁热打铁,挽起了花末儿的手来,“上次的事,你肯救我一命,这一回,也该我报恩才对呀?好花末儿,快告诉我,别叫我瞎着急啦。” “是这样的……奴婢把石榴送到良娣那里,良娣没要,全叫人砸了。” “嗐,这有什么的,砸了就砸了,又不是咱们自己掏钱买的。” 花末儿听她这样一番话,眼圈立时红了,“要单是这样就罢了,良娣还嫌不解恨,让奴婢跪在院子里,她叫人拿烂石榴砸我,她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鬟都上来砸,砸完了整整一筐才罢休……” “什么?”应小檀手一紧,“娜里依她……” 花末儿的眼泪“啪嗒”落在了应小檀的手背上,她抿着嘴,声音里也跟着发颤,“奴婢自己没什么,这都算不得苦,奴婢也知道,她这是拿主子没办法才来糟践我……这是好事儿……” “胡说!什么叫好事儿!”应小檀高高扬起眉梢,“她办我的法子多了去了!今儿欺负你,难道就不是下我的面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王爷……” 花末儿一把攥住应小檀的腕子,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主子您别去了,找也没用,看见的人都是娜里依的人,她们肯定矢口否认……万一王爷再误会了主子,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应小檀站住脚,沉下心,脸色渐渐有些变了。 是了,这些事叫赫连恪知道,他固然不会包庇,可,拿不出证据,又如何能说服他呢? 娜里依如今这样猖狂,不就是仗着从没落下真正的把柄在赫连恪手里吗? 应小檀拧着眉,许久都没再说话,直到夜深了,她才捏住花末儿的手,苦笑道:“花末儿,这次可真是我欠你的啦……” · 天一旦冷了,日子好像就跑得比夏天更快了,多宝阁门口的石榴树叶子一天比一天少,最后只是剩下几片儿灿黄的残叶,孤伶伶地挂在枝头,显得格外凄寥。 屋子里倒是温暖又热闹,赫连恪、侧妃、耶以、花末儿,都聚在应小檀身边,个个儿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我跟着王爷这么些年,都不知道您是这么个有心人儿……”呼延青玉亲自替应小檀抻着袍子的肩褶,裙子上的百鸟花纹绣得栩栩如生,虽没有绣凤,这样团簇着穿衣人的花样儿,反倒更有百鸟朝凤的寓意。 应小檀觉得这件儿新裙子有些烫手,奈何赫连恪和呼延青玉一齐压着她换上,没法儿,只得应了。 赫连恪靠在圈椅上,单手捧着茶碗,一脸怡然自得的神情,“父皇早就吩咐叫小檀进宫觐见,我想着不是正经朝贺,就是私下问个礼,穿那套宫里赐下来的冠服太乏味,倒不如重新做一身……内造办的人走之前,我就叫人把尺寸抄下拿去制衣了。” 看美人更衣,说不出的妙趣,赫连恪始终笑意不减,应对完了呼延青玉,便转过头,对上应小檀的双眼,“喜欢吗?” “喜欢,多谢王爷。”应小檀在外人面前有着一贯的矜持,赫连恪也不多说什么,两人对视笑笑,便就罢了。 呼延青玉倒是热心肠,退开两步,上下打量着应小檀,“可惜就是太素了……天青色的缎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应景儿。” 马上就是皇帝的生辰万寿节了,应小檀要这么素进宫去,恐怕就要挂着白出来了。 赫连恪也是眉峰一皱,当初光顾着应小檀的喜欢,忘了这一碴儿。 几个人正面面相觑,耶以忽然道:“我记得主子有串儿红珊瑚的珠子,不如配给应昭训戴?既不越矩,倒也有喜庆的意味在了。” 呼延青玉抚掌称了声好,“亏得你机灵……王爷,那妾身就去后头给妹妹拿了?一会儿让耶以送过来,再叫妹妹试试。” “就依你。”这点琐事,说来也犯不上叫赫连恪费心,他一面把呼延青玉打发下去,一面伸出手,示意应小檀过来,“离近些,叫本王好好瞧瞧。” 玲珑的身段儿,袍子间的纤腰不盈一握,赫连恪怎么看怎么爱,年轻的小女人,到底还是这府上最怡人的色彩。 赫连恪笑得舒心,应小檀也是弯着嘴角,非常配合面前人的欣赏。 等到他咂咂嘴,看得称意了,应小檀才道:“万寿节,就您和我一人进宫吗?” “良娣也会去吧。”赫连恪答话的时候没怎么走心,注意力还是全放在应小檀的衣服上,“是不是有些长了?你一会儿换下来,我叫他们再改一点,既戴红珊瑚,也换一条红的腰封好了。” 娜里依么……应小檀不经意地皱了下眉,片刻后方挤出一笑,“劳烦王爷费心了。” 九月二十,天刚蒙蒙亮,应小檀就更衣穿戴好,守在多宝阁的门口,等着正院的人来传她了。 正捧着手炉,和花末儿聊着闲篇儿强打精神,就听见另一端的月亮门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声音越来越近,回过身,是娜里依一行人。 她穿得还是一身儿大红,应小檀见惯不怪,倒是没说什么。 只不过…… 应小檀眯了眯眼…… 娜里依胸口戴的红珊瑚串儿,怎么那么眼熟呢? 作者有话要说:着急出门,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唔【摸下巴】回来再修一下 今天就这一更,如果大家发现半夜有更新……那是我来捉虫了。 不用管我_(:з」∠)_ 第30章 天青色袍子上的红珊瑚珠儿,显然比娜里依身上的更明显。娜里依皱着眉站定了身子,扬声问道:“你脖子上的串儿珠,哪来的?” 语气里满满的不悦,好似下一刻,就能直接冲到应小檀身前,把这一串珠子撤掉似的。 应小檀下意识地拂了下胸口,进而握紧了那颗颗圆润饱满的红珊瑚,“是侧妃暂且借我的……” “呵,你也配?”娜里依眉峰点黛,愈发显得人跋扈骄横,“你去摘了。” 命令的,不容置疑的口吻。 应小檀抱臂,一动都没有动,“恐怕要让良娣失望了,配这一串儿珠子,也是有王爷首肯的。” 娜里依紧盯着应小檀,“你不必拿王爷来压我,此刻就算王爷在这里,我也定是要让你去换了!” “本王现在在这里了。”娜里依话音方落,东侧的月亮门里就闪出一个人影。 天还没有完全亮,阴蒙蒙的光晕里,赫连恪脸上的面容,谁也看不清晰。 娜里依向前紧走了几步,仍是不依不饶,“王爷!你让应氏把那串珠子摘了去……您不记得了?当初我好说歹说才让侧妃把这串珠子送给我,我和侧妃一人一条,那才身份相当呢!叫一个汉人和我一样,那算什么事儿。” 应小檀扶住了门楹,等娜里依话音落毕,方徐徐道:“王爷,既然良娣觉得我身份不配……” “小檀。”赫连恪出声打断她,绕开娜里依,上前一步,“别想那么多,红珊瑚很衬你,回来本王和青玉说,让她把这一串索性送给你好了。” 赫连恪微微侧首,余光落在了表情错愕的娜里依身上,“你若觉得辱没,就把这串珠子还给青玉吧。” 娜里依大为惊骇,“王爷!你……你要是不让应氏把这串珠子摘了,我就不陪你进宫了!” 赫连恪伸臂搂住应小檀,定定地注视了娜里依片刻,半晌方酝酿出一个笑容,“福来寿,送良娣回去休息吧。” 言罢,他自管拥着应小檀离开。 · 踩着熹微的晨光入宫,赫连恪仿佛还有些困顿,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原本应该独坐一乘的应小檀,因为娜里依的突然离场,索性被赫连恪拉上了他那辆。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赫连恪的表情,他沉着脸,看起来很是不悦。 是为了早上与良娣的事情? 应小檀有些闹不明白,赫连恪的无名火来得太过突然。娜里依一向就是那样说一不二的性子,赫连恪平日里还都挺喜欢她的,怎么偏偏今天发作出来了呢? 正对着那张面沉如水的脸发呆,赫连恪倏然睁眼,吓得应小檀身子往后一缩。 赫连恪失笑,伸手将人揽了回来,“躲什么,又吃不了你……一个劲儿盯着本王,看什么呢?” 应小檀讪讪一笑,“看您风姿卓越,气宇轩昂,不怒而威……” “行了行了,知道你读过书。”食指在应小檀柔软的唇瓣上压了一下,沾了点红艳艳的胭脂下来,赫连恪盯着指尖上的秾丽,摇了摇头,“别乱猜了,我不叫娜里依入宫,不是真恼她。” “那是为什么呀?”既然已经被人看透了心思,应小檀也不遮掩,索性直白地问了出来。 赫连恪拉过她的手,无奈道:“上次你在母妃那里扯的弥天大谎,你就不怕被娜里依揭穿了?” 应小檀一愣,“合着……您是为了我?” 赫连恪不置可否,应小檀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您、您待我可真好。” 听出她话里的将信将疑,赫连恪又觉得好笑起来,“府上就你最老实,本王不对你好对谁好?” 应小檀嘴角一撇,反而不领情,“您对侧妃、良娣也都不赖啊。” “青玉有诞子之功,持家之功,娜里依又是不管不顾地跟了本王,本王怎么能不对她们好?” “您也忒多情。”说来奇怪,听赫连恪这么说,应小檀心里倒不觉得难受,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释然地耸耸肩。 赫连恪对她的评价没作反驳,只是笑,半晌,应小檀才问道:“那您既是为了我,怎么不早和良娣说一声呢?非等人家打扮好了,才给打发回去。” “早说了,她还不就恨上你了?青玉叫人拿珊瑚珠子的时候,本王就料到会有今天这光景儿了,顺嘴发落,顶多叫她埋怨本王,回头哄两句,也就好了。” “嗯?您是说……您早料到良娣也会戴这珠子了?” 赫连恪胸有成竹地颔首,“青玉刚嫁过来,娜里依就惦记上她两串儿红珊瑚珠子的陪嫁,千方百计要了过去,举凡见人,大多都要戴这一串儿……这么多年,也没换过。” 言至此,赫连恪犹自一哂,“她倒是个长情的。” 对个物件儿长情吗? 应小檀忽然觉得怪怪的,“既然如此,那青玉姐姐故意把这串珠子给我……” “或许有私心。”赫连恪微笑,“但你戴,确实很好看。所以本王决定让她把这一串儿送给你,叫她割爱,也算是惩罚青玉的别有用心吧。” 应小檀点了点头,却是渐渐沉默下来。 侧妃送给良娣的珠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多年盛宠不孕,又时常压制于侧妃头上。呼延青玉连她区区一个昭训都偶尔会下点小绊子,叫自己顺服于她。那她又是如何忍耐娜里依的呢? 握着手里的那串儿红珊瑚,应小檀突然觉得有些沉重。 · 入了宫,应小檀便不能再与赫连恪同行了。 花末儿自然不能被她进宫来,因此,赫连恪把福来禄留在了应小檀身边伺候。 后妃、皇嗣、文武臣工,都在依礼节向皇帝朝贺祝寿,应小檀则被福来禄领到了贤妃所居的长阳宫暂时休息,等到宫宴后的召见。 贤妃行过大礼,回到长阳宫时,业已临近正午。更衣休息片刻,她还要和一班宫眷到后头的园子里听戏伴驾。 尽管如此匆忙,贤妃还是把应小檀叫进了内殿里,仔细过问了几句,“你们王爷说,娜里依病了?可严重么?” 这回倒没让应小檀一个劲儿跪着,她立在贤妃身后,低眉顺目地信口扯谎,“并不严重,不过是点风寒罢了。奈何王爷一向心疼良娣,不愿叫她在进宫来受风。” 这番话俨然取悦了贤妃,她展眉一笑,“是是是,恪儿对娜里依,那还真是没得挑……这样就好,一会儿见了卫国公夫人,本宫也就能交代了。” 贤妃抬头朝镜子里望了眼,动作忽然一顿,“应氏啊,你这串儿珠子……是良娣赐给你的?” 她狐疑地回过身,上下打量起应小檀,“她那么喜欢这串珠子,本宫劝过多少次叫她不戴都不听……怎么忽然送给你了?” “回娘娘的话,妾身这一串,是侧妃赐的。” 贤妃长长地“哦”了一声,转了回去,“难怪……这红珊瑚稀罕归稀罕,可既是侧妃赐的,你还是不要多戴的好。呼延家的人,个个儿都是狐狸,指不准在哪儿算计了你呢。” 应小檀眉峰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很快却换成了笑意,“娘娘的意思,妾身怎么有些不懂呢?这珊瑚珠儿有什么不好吗?若是不好,妾身回去,也得好好奉劝良娣才是。” “你有心了。”贤妃重新更衣好,斜斜睇了眼应小檀,“劝她也没用,信了邪似的喜欢这串儿珠子,但不知侧妃给这里头下了什么药。” 应小檀眼皮一跳,贤妃却是起了身。“本宫去园子里了,你在这里拘着,横竖也是无趣,福来禄既然跟着你,就叫他领你往花园里转转……皇上指不准什么时候想起你,你在这里候着,当真是徒费辰光。” 撂下这样一句话,贤妃就匆匆地离去。 应小檀心里,却灌了铅似的,愈来愈沉。 · 随便用了点午膳,因为没地儿午歇,应小檀索性强打精神,当真让福来禄领着她,往长阳宫后头的花园里去溜达了。 福来禄不是专司服侍应小檀的,两人生拉硬扯,也没几句话说,与其相视尴尬,应小檀索性找了个亭子坐下,打发福来禄去歇着,等她看够了景儿,便自己回长阳宫去。 来路是顺着长廊一直走,想来应小檀也不会迷路。 福来禄乐得偷闲地答应下来,躬了躬身子,道辞告退。 九月的天,已是寒了,然而宫中的景致倒不算太坏。 蟹爪菊堆簇在亭子四周,秋海棠花季正好。 “宫里美吗?”一个清淡的女声忽然响起,应小檀抬头,一个比她略高一些的少女亭亭立在她面前,亦无随扈。 应小檀扶着桌沿站起身来,正酝酿着该如何询问她的身份,那少女一笑,“你是三王爷府上的应昭训,对不对?” “正是妾身,不知……” “我姓岳,我叫岳定福。” 岳么…… 应小檀浑身的血液都一刹那冷了,她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定福长公主……” 南魏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大魏皇室,唯一幸存于萨奚人之手的定福公主。 岳定福压裙坐在了应小檀身边的石墩上,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不是公主啦,是岳昭仪。” 她顿了顿,扬起了一个笑脸,“托你的福,本宫现在是九嫔之首的岳昭仪……本宫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_(:з」∠)_昨天断更真的不好意思…… 好久没有来姨妈来到卧床不起的地步了QAQ!!! 真心是会呼吸的痛(>﹏<) 感谢大家的谅解嘤嘤嘤。 第31章 “提前知道你会进宫,所以在想怎样可以在家宴前遇见你。直接到长阳宫找你,恐怕麻烦不少,因此便想在这里碰碰运气,果然,你来了。” 金枝玉叶,就算是一朝没落,也有着天生的傲骨贵气。 尽管在万寿节上,岳定福依旧穿着汉服,见应小檀看向自己,岳定福忍不住抚了抚头面上最光亮的那颗红宝石。 “可还耀眼么?”岳定福低敛着羽睫轻笑,“父皇在世时,最后赏赐给我的东西……皇兄难逃时,几乎把宫里值钱点的东西都带走了,萨奚人的皇后,也没见过我这么大的红宝石。是南海小国当年进献给父皇的,阖宫上下,也不过只有三人得了。” 应小檀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坐在禁宫之中,听着天之骄女,历数旧朝秘闻。 尽管对于每一个汉人来讲,都是痛不可言的现实。但不得不承认,萨奚已经占据了这大好江山的半壁土地,在蜀州偏安一隅的南魏朝廷,仿佛也不能支撑太久了。 应小檀抿了抿唇,诚挚道:“天下兴亡,妾身与公主同哀。” 岳定福歪头,她笑起来嘴边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是吗?那你知不知道……我皇兄已经死了。” “什么?” “前天,蜀州传来檄文,萨奚人的兵马,三日破城,攻陷了南魏最后的土地,皇兄死在了二王的剑下……” “怎么可能……”应小檀脸色一点点发白,早有预料的事情,和真正发生在眼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汉人最后的江山也覆没了,萨奚人已成天下共主。 岳定福斜睃着眼看应小檀,半晌,极轻地一笑,“倒没看出来,原以为你是个媚主的人儿,没想到……” 应小檀眼泪都蕴出了七七八八,听岳定福这么一笑,反而有些怔愣,“公主您……不伤心么?” “早猜到的事情。皇兄他……无甚治国才能,守治世尚可,天下大乱,指望他复辟江山却是没什么用了。”岳定福顿了顿,突然沉下声来,“不过,本宫还有个幼年的弟弟,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我岳家血脉。萨奚皇帝至今不知其下落,岳思启……未尝不可成为大魏新君。” 应小檀眉心一皱,“公主同妾身说这些做什么?” “找你帮忙呀。”岳定福坦坦荡荡,“本宫恐怕明日就要死了,思启在外,没有钱帛支持,如何能生活?本宫有些私房,请你转交给他。” 似乎会料到岳定福想做什么,应小檀却还是多嘴地问道:“公主为何明日会死?难道没有体己宫人可以代为转交?您又为何……选定了我。” “今晚是萨奚老叛贼的生辰,灭我南魏的捷报,也定会在今日公布天下。届时,我会杀了那人,为我父皇皇兄陪葬。”岳定福勾唇冷笑,袖幅晃动间,她从袖口里露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图穷匕首见,弑君之罪,本宫的宫人,怕也无一能够幸免,能托付的人,自然只有同为汉人,又如此忠君爱国的你了。” “您疯了吗?”应小檀瞪大了眼睛,蓦地站起身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偌大宫宴,皇帝怎么可能会没有防备戍卫?您一己之力,如何杀得掉他?” 岳定福抿唇,“我不管!他有心叫我岳氏今日受辱,本宫万万不会叫他称心如意的!” “他已经称心如意很久了!”应小檀再顾不得礼义尊卑,恨声骂道:“从先帝死的时候他就称心如意了,从大魏颠覆的时候他就称心如意了,您忍得到今天,如何就不能再忍一个别的时机?岳昭仪,您白做到昭仪了么!” “你!”岳定福勃然大怒,“你……大逆不道!” “我是实话实说!”应小檀不假思索地回嘴,“您要是不能得手,除了再赔上您和您宫人几十条汉人性命,又有什么用?战场上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小不忍则乱大谋,您既然还有弟弟,做什么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赫连虞信杀了我父皇,他的儿子杀了我皇兄,逼死我的不是我自己,是他萨奚逆贼!”岳定福美目流转,透露出来却是满满的冷意。 应小檀热血沸腾,一颗心着了火似的疯窜狂跳,然而,她理智还是告诉自己要避开……避开所有力所不能及的危机,避开明明脑子知道要拒绝,内心却还是一个劲儿想要凑上去,帮她一把,帮公主一把……她强咬着牙,敛裙拜□去,“妾身都是肺腑之言,公主肯不肯听,就是您自己的事了,时辰不早,妾身先告退了。” 岳定福脸色一寒,不等应小檀起身,抽出匕首就往应小檀颈上刺去,她下手极快,应小檀抬头时,短剑已近在眼前。 “公主!”她不可置信地尖叫出声,不管不顾地往后一躲,直直从亭子的石阶上跌滚下去。 岳定福见一招落空,忙追上前,想要再补一剑,应小檀顾不得头晕眼花,伸手想去抢岳定福的剑。 对方利刃在手,划开两下,就已经在应小檀的掌心留下血痕。 “你不该活着!”岳定福睚眦欲裂,“背叛我大魏的人,都不该活着!” “我没——啊!”应小檀小臂被岳定福一剑刺中,她失声痛叫,凄惨尖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花园里格外清晰。 “什么人!”內监的声音从回廊一端响起,岳定福脸色微变,紧接着想再往应小檀颈上再补一刀。 应小檀却是伸手往岳定福背上狠狠一推,“快走!!” 岳定福趔趄了一步,惊讶地望向应小檀。 应小檀不再看她,只是声嘶力竭地呼救:“福来禄!救我!” 岳定福再不敢停顿,落荒而逃。 · “嘶——”把沾了血的裙袍脱下,应小檀小臂上,赫然是一道血淋淋的刀痕,索性伤口不深,金创药撒一撒,很快便止了血。只可惜一身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裙袍,再没法上身了。 “出什么事了?” 兹事体大,应小檀想都没想,就喝令福来禄把事情瞒了下来。 打发他亲自去园子里找来赫连恪,三个人避在偏殿里的暖阁中,悄无声息地帮应小檀包扎伤口。 “唔……这个……” 应小檀不知该不该说。 岳定福陡升杀意出乎她的意料,这样狠辣的公主殿下,也与应小檀设想的那个柔弱尊贵的金枝玉叶相去甚远……可是,国破家亡的仇恨,应小檀并非不能理解。尽管出言阻拦了岳定福,扪心自问,应小檀自己也不大乐意萨奚皇帝长命百岁。 但她神志清醒地知道,长江以北的多数百姓,已经渐渐习惯于匍匐在萨奚人底下生存,战争之后,久违的安宁,让人们宁可活得卑微一些,也不再想要见到死亡与动乱。 而定福公主此举,一定会激化萨奚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打破现有的平静。 定福公主以千金之体,举身赴难,天下举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会对萨奚人群起而攻。萨奚人正逢兵强马壮之机,大战过后,汉人受到重创,萨奚却是以战养战,实力可观。 应小檀知道,此时此刻,她的一念之间,可以翻云覆雨,改变一个王朝的命运…… 几乎是生命里遇到最挣扎地抉择,是该告诉赫连恪真相,想办法阻止定福公主,还是……作壁上观? 近乎迷茫的眼神,俨然没能瞒过赫连恪她的心事,应小檀肩头忽然一沉,是赫连恪伸手,将她揽了过来,“本王关心的是,谁伤了你,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应小檀咽了咽口水,“我这样,恐怕没法面圣了吧……” “嗯,本王让人送你回府。父皇那边,我来交代。” 应小檀“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王爷知不知道,南魏……被攻破了?” 赫连恪猝然停下了动作,“你从哪听来的?” “您不知道?” “不知道。” 应小檀摊着掌心,望着血痕,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您让福来禄下去吧,小檀有几句话,想私下告诉您。” 赫连恪毫不犹豫地打发下了福来禄,两人在圈椅上对坐,应小檀深吸了一口气,“我适才……遇到了几个刺客,听他们提起了这些事。他们发现了我,所以想杀人灭口,幸亏福来禄来得快。这些人能出入禁宫,只怕会有内应,请王爷早作准备,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 内宫之中,暗流涌动。 三王府内,亦不平静。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花末儿披头散发地挣扎着,两个彪形大汉却置若罔闻,将她向外拖去。 娜里依抱臂冷笑,亦步亦趋地跟在花末儿身后,“喊吧,扯破了嗓子喊吧,王爷不在,你们主子也不在,我倒要看看,你能喊来谁救你。” “侧妃娘娘!!奴婢是花末儿,奴婢是伺候昭训主子的花末儿啊!侧妃娘娘,您救救奴婢啊!”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娜里依抢上前,一掌掴在了花末儿的脸上,“喊那个贱人做什么,出身不如我,长得不如我,单凭一个儿子就想骑在我头上?哼,不是我不会生,是我不愿意!不愿意!” 娜里依抽出帕子擦了擦手,鼻中逸出极为不屑的哼笑,“你吊着嗓子喊也没用,她怕我,她比你懂得怕我,叫什么?花末儿是吧,今天姐姐教教你,只有懂得害怕的人,才能活得更久……你那个主子,应小檀,是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就只能和你一样,做个糊涂鬼了。” 将手绢揉成一团,掰开花末儿的嘴塞进去,娜里依往后退了几步。 “拖下去吧……花末儿,但看你的命有多长,能不能熬到你主子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家里突然来客人,所以更新晚了点,不好意思T T (天呢我的小红花!!!!!!!!!!) 感谢 九尾空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8 22:14:22 我要去火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27 19:38:04 祝阿狐家的小阿狐宝贝健健康康>w<小孩子身体最重要啦,要乖乖哒不让麻麻操心哦! 也谢谢火星对我的关心-3333-祝福火星点开内个不痛月月轻松技能点! 然后……**既然推出了送红包功能XDD就要把它利用起来口牙! 明天是除夕,给大家派发红包哦~~规则如下: 发表评论,25字以上(一定要满25字),2分,正面评论(打2分出来骂人的不算哦),前十名送红包。 第一名,第二名,送500**B 第三名,第三名,第五名,送200**B 第六名到第十名,送100**B 为了不让大家一直刷一直刷= = 更新会在晚上7点以后发出来的(如果提前写好了,就设为晚上7:00整的存稿箱) 有其他变动,还是会在文案及微博上跟大家讲清楚。 更新一定会有,么么哒:) 第32章 “要刺杀父皇?”赫连恪猛地从圈椅上站起来,应小檀却是全身虚软地向后靠去。 她闭着眼点点头,两手早在不知觉中攥成了一个拳头。 “王爷……你……宫宴上让人多加防备,别真酿成后患。”应小檀歪着脑袋,靠在圈椅背上的花楞间,突出来的雕花平时最让她头痛,此刻,却成了应小檀的依靠。 赫连恪沉吟一阵,才发觉少女的反常。应小檀歪着脑袋,背对着赫连恪,光晕下映照的秀颜,恍惚间有两道泪痕。 他探过身去看,应小檀果真在哭。 “怎么了?痛得厉害?”宫宴上的事情,可以一会儿再去布置,眼前的人,方是要紧。长臂一伸,赫连恪毫无预兆地把应小檀打横抱起,安置在了罗汉床上。“你在这里歇着,本王去传太医,暂时也不必回府。等宫宴散了,本王还要替你好好邀功请赏。” 应小檀不顾小臂的伤口,一把抓住了赫连恪的袖口,“不用了!” 赫连恪脚步顿下,半侧过了身。 “不用邀功请赏,别让人知道……知道是我说的。”应小檀眼角还有挂着泪珠,她用手背狠狠地蹭了下去。 赫连恪蹙一蹙眉,旋即又展开了,他轻轻一笑,“你放心,事情传不出去,就算要记恨,这笔账也算不到你头上。” 应小檀松开握着赫连恪袖口的手,他误会了,误会了也好。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我这里,没事了。王爷去忙您的吧。” 赫连恪反而不肯走,退了几步,挨着应小檀坐下,“也没事,本王让福来禄把四弟请来好了,你们见过,不算外人。内宿卫调动,如今正归他负责呢。” “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太子吗?” “告诉太子?”赫连恪眉梢微扬,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反倒要坏事了。” 应小檀没听懂他最后一句,究竟是指太子无能还是别有用心。但单单透露这样一句,已足矣让应小檀点到为止,不再追问。 · 夜幕渐渐落下,四王走了已经有一阵子。 应小檀迷迷糊糊地从似梦非梦的处境中醒来,赫连恪已经任她枕着大腿,睡了有约莫一个时辰的光景。 揉着惺忪睡眼,赫连恪的面孔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王爷怎么还在这?天都黑了,不必去前面宫宴吗?” 赫连恪无奈地摇头,“父皇看戏看迷了,说要再点一折,就这么生生耽搁下了。” 有这样做皇帝的吗? 应小檀在心里嘲弄地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醒了醒神,她昂起头,忽然问道:“我听说,宫里有个岳昭仪?” 赫连恪站起身来活动着腿脚,应小檀虽不沉,这样被她生生压了一个时辰,腿面上还是难免发麻。若非看在她这样……忠心耿耿的份上,赫连恪这样为自己的体贴作解释。 “是有,你们魏人的公主嘛,叫父皇宠上天了。”长辈的事情,岂有做儿子置喙的份儿?偏偏萨奚人混不讲究,饶是在宫里,赫连恪也全不忌嘴。 应小檀不知他哪来这样大的胆子,撇撇嘴,接着道:“那……王爷有没有法子,替我和昭仪引见引见?” 赫连恪回过脸来看她,应小檀生怕露了馅儿,忙添上解释,“过去的金枝玉叶,我还从未见过呢……想来美艳非常。我们……都是汉人,也许能有话聊。” “倒是巧了,我听母妃说,岳昭仪编了什么舞今天要献给父皇,一整天都没在外头露面。除了跳舞,想来她也不会再在宫宴上设席,你没法面圣,叫她替本王看顾你一下未尝不可。” 跳舞? 应小檀的心猛跳了几下,难不成定福公主早有计谋了? 若是十全十美的计谋,那岂不是被她搅了局? 猛地里生了愧疚,应小檀忽然急躁起来,“王爷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昭仪呢?” “急什么?”赫连恪煞着眼看她,“又不是九天仙女,还能跑了不成。好歹给你找身衣裳换,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说到这里,赫连恪自己滞了话锋,“本王好像和那个昭仪有过一面之缘,度她身量,应该和你差不了许多……得了,也免得给母妃平添麻烦了。本王去找个斗篷,你披上,跟本王来吧!” · 原来岳定福并不住在正经的后宫内眷的宫殿里,她还住在过去身为公主所住的南三所里。 与人共享的院落,在皇帝的恩宠下,开辟成了一偌大的院落。应小檀人未至,先听到了一阵阵弦歌之声。 说来奇了,赫连恪身为成年男子,出入内宫竟无人阻拦。 他大大咧咧地领着应小檀迈了进去,守门的内侍连问都不问一声。 萨奚人就是这样浑不知礼,叔嫂间不加避讳,这徒有名分的“母子”,也没有什么讲究……兴许,定福公主的冲动是对的。 应小檀在心里责备自己。 是她太年轻狷狂,胆敢指摘公主。 “岳昭仪呢?”院子里不见人,赫连恪拉过了一个小宫娥脱口质问。 应小檀仔细地打量,伺候岳定福的宫女还是前朝旧人,她们都穿着清一色的翠袄靛裙,口齿清晰地说着大魏官话,没有半点萨奚口音。 宫娥们利益规矩都严谨极了,见到赫连恪,诧异归诧异,却在第一刻裣衽拜了下去。 “小王是父皇三子恪,前来请托昭仪一桩要事。”不知是不是被这文绉绉的气息所感染,赫连恪讲话也板正起来。 小宫娥忙补道:“三王爷万福,奴婢这就去为您通传。” 内堂里的歌声霎然断了,片刻后,小宫娥出门相请。 一道屏风隔开了岳昭仪与赫连恪,应小檀一边跟着下拜行礼,一边感慨于真正皇室的循规蹈矩。 赫连恪不以为然,开门见山,“小王的昭训应氏身体抱恙,听闻昭仪娘娘不必列席宫宴,暂请您代为照拂。” 应小檀心里打鼓似的响,生怕公主又来一刀刺在她心窝上…… 这回她一定不躲。 应小檀咬着牙,腮帮子都泛出一阵酸痛来。她险些就把公主的事情告诉了赫连恪,那可真真儿是欺君叛国,公主饶不了她,她自己也忍耐不下去。 岳定福在里头沉吟了一阵,出声倒是温和,“久闻昭训之名,还未曾得见……” 她说得很犹豫,甚至还透着些心虚。 “既然是王爷有所请托,本宫自然当尽绵薄之力了。” 赫连恪没察觉两个女人间的心事,洒脱地道了声谢,“昭训衣冠失仪,还请娘娘包涵,倘使方便,希望娘娘再赐她一身得体的衣裳。” “本宫知道了,请王爷宽心。” 一切顺利得出乎意料,赫连恪侧首,朝应小檀一笑,“那你且在这里稍歇,不要给昭仪娘娘添乱……等宴席撤了, 本王让福来禄来此地接你。” “是。” 赫连恪一走,插扇屏风就立刻被宫人挪开。 岳定福不可置信地盯着应小檀,温吞半晌,方问道:“你还来做什么?” 应小檀敛裙插拜下去,不顾一身血污,向岳定福行了稽首大礼,“妾身先前言行失状,请公主恕罪。公主如有所托,妾身……但不敢辞!” 她说得极为郑重,反倒让岳定福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应小檀讪讪的,把自己编造给赫连恪的假话一口气告诉了岳定福,“是妾身莽撞了,没料到公主也许筹谋已久,箭在弦上……公主若要以身殉国,妾身……妾身生死相随。” 她转了心思,岳定福却也回了理智,”不,你不莽撞,我没有筹谋已久,也根本无弦搭箭。昨天才从贼皇帝口里得到的信儿,今日竟然就妄图……” 岳定福冷冷地笑,“贼皇帝固然宠我,防备确实不曾少过,每次来侍卫不少带,就算……的时候,都不肯叫人下去。” 她耻辱地扭过头,不愿将这些话往深里说去。 但已经人事的应小檀,又岂能不明白岳定福心里的煎熬。 她不知该说什么。 岳定福抚了抚裙幅上的云海纹,露出沉静优雅的笑容,“你不畏死来见我,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今天无状之人不是你,是本宫。你放心,忍下那一口气,就再没有忍不下的第二口,第三口……” 应小檀钦佩又怜惜地仰望着岳定福,那目光投在岳定福的心里,竟是一阵温暖,“你倒是个实诚的姑娘……本宫记得你叫应小檀?” “是。” “真好听的名字。”岳定福半面艳妆都遮在阴影中,“终归都是一死,你说得没错,本宫得好好筹划,如何让贼皇帝,死得更惨一点。” · 万寿宫宴。 岳昭仪一曲舞毕,帝大悦。 几番赞誉之下,素来寡言内敛的岳昭仪竟然主动开了腔,“原本臣妾……很是紧张的。” 清音妙语,宛若莺啼。 “多亏适才结实了三王府的昭训应氏,经她开解,受益匪浅。”纤弱的身骨跪伏在金砖地案之上,唯有扬起的笑脸,小心翼翼地叩响了人的心门。“臣妾想为应昭训,在皇上面前邀一番功。” “哦?恪儿府上的那个汉人吗?朕今日本就有意宣见她,爱妃既也有此美言,就召她上前吧。” “可惜不巧。”岳昭仪泰然自若地接过了皇帝的话,“应氏为了陪臣妾练舞,扭伤脚腕,恐怕无缘面圣了……正因此,臣妾内心又是愧疚,又是感激,想为昭训应氏,请封良娣。” 哀哀怯怯的美人相求,皇帝岂有不从。 不过是儿子府上的一个美妾罢了,不竖为正妃,怎么抬举,也不过凭男人的喜好而已。 皇帝将征询的目光望向赫连恪,赫连恪忙放下手中酒盏,站起身来,向殿上人一揖,“但听父皇旨意。” 看样子不会不同意。 皇帝舒心一笑,拍了拍龙椅的金龙扶手,“爱妃所求,朕自然不会拂你的面子,就将应氏晋为良娣吧……” 犹豫的神色从眼里一闪而过,皇帝从龙椅上起身,竟亲自踏下玉阶,扶起了殿中的岳定福,“爱妃舞姿曼妙,也理当封赏。朕赐你一封号为曼,擢升为妃,如此可好?” 岳定福欢喜不迭地拜了下去,殿内一时附和道喜之声层出不穷,人人脸上都配合地洋溢出了笑容。 唯有皇后与太子,冷静地对视一眼,毫无喜色。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拜年啦!!!!!!!!!! 爸爸催着去吃年夜饭XDDD 今天就不废话啦 记得抢红包哦,留言满25字的2分评论都有得送哦!!! 祝大家马年吉祥!!!!!!!!! 第33章 “你和昭仪说了什么?她倒当着那么多人替你请功。” 回程的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夜幕中的邺京城里,赫连恪拉着应小檀的手,反复查看她的伤势。 “没说什么……也许是聊得投契吧。”应小檀嘴带敷衍,忽然间生了一阵心慌。“唔,宫宴上,没出什么事吧?” 赫连恪听她这么问,也生了疑窦,“什么都没有,我问过了四弟,他说宫门也并无可疑人出入,你还记不记得伤你的刺客什么样?” “光顾着跑,哪里注意那么多……”应小檀搪塞了两句,毕竟胳膊上落着明晃晃的伤,赫连恪也无从质疑。良久,他摇头轻叹,“只是要劳累四弟,他恐怕这几日都没什么安稳觉睡了。” 朝堂上的事,于应小檀来说不过是似懂非懂,她歪过脑袋,透出几分呆模样地看了会儿赫连恪,缓缓问道:“四王管内宫宿卫,王爷管什么?” “我?”赫连恪扬眉,自嘲一笑,“本王什么也不管,闲散宗室,听说过吗?” “听说倒是听说过,可我不信。”应小檀身子一扭,“成天见您忙着,何曾闲散过了?” 她住在多宝阁,离前院近,赫连恪有点风吹草动,她这里总是能接到风声的。赫连恪没想到她人虽然小,心思却是敏锐剔透,当即一笑,却不肯解释,“你心里知道本王忙就够了。” · 说赫连恪忙,并非虚言。 两人前脚下了马车,后脚就有内宦来禀事,应小檀含了几分打趣的眼神斜睨赫连恪,赫连恪无奈地摊摊手,轻轻推她,“回去好好歇着,本王明晚过去陪你。” “王爷时间金贵,我可不敢耽搁。”带着笑容与赫连恪玩笑一句,应小檀端庄福身,从侧廊往月亮门去走。 夜色里的多宝阁是一团黑暗,唯有门廊底下挂了一盏孤灯,秋风一吹,四角灯笼便在风里轻飘地晃一晃。 应小檀适才那阵心慌又泛了上来,她几步踏上石阶,隔着门板喊道:“花末儿,在哪儿呢,怎么不点灯呢?” 伸手一推,房间里空无一人。 西间照旧挂着铜锁,东间却是大敞着窗牗,呼呼的风灌进房中,拂动垂着的床帷,矮瓶里的秋菊瓣儿,再到应小檀额间的发丝。 “花末儿?奇怪……人去哪儿了?” 借着月色找到了火折子,应小檀自己点上了蜡灯。空荡荡的房间透出一股子诡异来,四下环视,却无任何蹊跷之处。 走到了门边上,应小檀朝一东一西两个月亮门张望了一阵,还是没有花末儿的身影。 这与花末儿一贯的作态不像呀!应小檀托着下巴琢磨,她一向畏怯萨奚人,等闲不敢在院子里乱走的,便是自己不在,也决不会撂下这多宝阁不管,自己寻乐。 踮着脚等了一阵,秋风入骨寒,应小檀想转身回屋披件衣裳,谁知,正是低头的工夫,应小檀发觉门槛儿上搭着一条绣帕。 拾起来借着烛灯端看,帕子上有几点血迹,绣花的一角,红线勾出了一个“幺”字。 应小檀蓦地起身,将帕子团了一下塞到袖筒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花末儿?!” 像是沉入大海的石子,应小檀的呼唤自然并无回音。 她心下大急,左右徘徊几步,率先朝着侧妃院子闯去。 还不到亥时,宜心院竟然都落了锁,应小檀不甘心地敲了几下门,拽着值守的丫鬟问道:“看见花末儿没有?伺候我的丫鬟,原本是浣衣的幺儿!” 那人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没看见。” 怎么会呢? 这么晚,还能去哪? 应小檀踟躇地往后退了两步,心里的恐惧愈发盛了。想起先前花末儿说起良娣故意刁难于她的事情,应小檀不敢耽搁,又一气儿往裕湘院跑去。 再谨慎规矩的少女,也顾不上慢步缓行,跌跌撞撞冲到裕湘院门口的时候,她又是吃了个闭门羹。 太反常了……怎么侧妃良娣都睡得这么早? 哐哐好一通擂门,总算把院子里的人惊动起来,“看见花末儿没有?良娣有没有带走我的丫鬟?” 里头的人嗤然一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紧接着就要关门。 应小檀听出她话里的夷然,为个丫鬟东跑西颠,莫说在王府,就是以前闺阁时光,这都是要为母亲责罚的事情。可她不能听天由命……那是甘愿替她去死的花末儿,因为她忍辱负重的花末儿,她在这王府,唯一贴心可靠的陪伴。 “不许关!我要见良娣,良娣呢!” “早睡了。”对方不以为然,一个劲儿地伸手推门,都是女孩子家,谁的力气又能更大些呢?应小檀伸手强撑着,索性不管不顾地喊出声来,“娜里依!我要见你!” 丫鬟被吓得一愣,挥出手就要捂应小檀的嘴,“你算什么人,胆敢在良娣这里撒野!” 应小檀一歪脑袋避开,“这话该我问你才对!皇上今天下旨,也要晋我做良娣了,怎么?你要对我不敬吗?” 趁那丫鬟犹豫的工夫,应小檀腰一弯,横冲直撞地跑进了裕湘院里。她蛮劲儿上来,再没人拦得住,正房中灯火通明,应小檀用力一推,门便开了。 娜里依不知在和体己的婢子说什么,正是欢声畅笑,猛地里一声响,娜里依抬起头来,恰见到气势汹汹地应小檀,娜里依霎时便僵住了。 “你来做什么?” 应小檀两手一叉腰,连场面话都懒得敷衍了,“花末儿呢?我的丫鬟呢?” 娜里依回过神,抿唇娇笑,“真是稀奇,应昭训的丫鬟,怎么倒找我来要了?” “她在哪。”应小檀生怕耽误时间,一句废话都不愿多讲,只向前迈了一步,“是你自己告诉我她在哪,还是我去找王爷,叫他帮我搜。” “你以为你是谁?” “良娣。”应小檀没有须臾的停顿,“姐姐刚才叫错了,不是应昭训,是应良娣。” 娜里依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我问你花末儿在哪!”应小檀急不可耐,近乎嘶吼地大喊出声,娜里依从没见过这样的应小檀,一时竟反倒被她吓住了,“柴、柴房……在柴房。” 应小檀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置一词地调头离开。 金纹的裙襕在她转身的瞬间飞扬起来,明明离得很远,却让娜里依觉得,那裙角重重地扫过她的脸。 隐含难堪地低下头,房间里死一样的沉寂。 “她的话什么意思。”娜里依厉声质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 明明适才还冷得手脚冰凉,应小檀找到柴房的时候,浑身上下全都被汗浸湿了。 花末儿怎么会在这里……娜里依对她做了什么……种种猜想在大脑里蹁跹浮起,却没有任何一种,是好的。 她一定受了苦! 一步步走近柴房,应小檀的脚步却越来越缓。 柴房里的声音不对,有萨奚男人的交谈,有透着猥琐的奸笑,有此起彼伏的喧哗,还有……还有女人绝望的求饶。 应小檀推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身子也在抖。 一身的汗在门打开的瞬间就消失不见,冷,是刺骨的冷。 夜风像齐发万箭,直直射在应小檀的心口,从骨髓里透出惊惧与疼痛,应小檀扶着门楹,险些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她听见自己口中,不受控制地发出尖叫。 “你们……你们给我放开她!” 花末儿浑身赤.裸地绑在一根木桩上,两条羸弱纤细的腿大张着,身体上留着男人j□j奸.淫后的痕迹。 聚在柴房里的男人狼狈地穿衣逃窜,对应小檀的话置若罔闻般,弃花末儿于不顾。 从柴房里逃走的时候,那些人甚至还撞在了应小檀的身上。应小檀厌恶地用力推搡,直扑在花末儿跟前,“花末儿!你怎么样!!” “主子……”花末儿的嗓子沙哑得几乎说出不话来,她左侧的脸颊高高肿起,颈间也有被掐过的青紫指痕。 花末儿绝望地仰起头,细若蚊蝇地道:“主子……让我死了吧……” 应小檀哆哆嗦嗦地去解绑着花末儿的麻绳,“不……你不许死,我去找郎中,去告诉王爷……又是娜里依做得对不对?该死的不是你……是她……花末儿?” 比应小檀还矮上些许的身体瘫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也不动了。 那根被疼痛所维持着的神经,终于不堪身体的重荷,猝然崩断。 花末儿彻底晕厥过去。 · “郎中,她怎么样?” 狭窄阴暗的下人房里,应小檀不顾劝阻,硬是留下来守着花末儿。 “这……”郎中停下来斟酌了下措辞,“伤势太严重了,恐怕很快就会发烧,内服外涂的药方,小人都会开一些,总之,要仔细照看才好。” 床是大通铺,几人并用的,应小檀心知此地不是养病之处,嘴上答应了郎中,心里却是犯了难。 随口叫了两个不上值的丫鬟引郎中去拟药方,应小檀守在花末儿身边,焦急地坐了下来。 过了一晌,有人敲了敲门板,“应昭训,奴婢福来寿,王爷在裕湘院呢,请您有什么事,到良娣那儿去说。” 应小檀站起身打开门,“是王爷不肯来此地,还是良娣半道拦下了他?” “这……”福来寿一脸为难,“这种地方,岂能让王爷落脚……不过……” 他的欲言又止,已经就是答案了。 赫连恪的意愿如何,哪里用得着在应小檀面前遮遮掩掩? 娜里依啊…… 是早有应对之策?还是心虚了? 应小檀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花末儿,深吸一口气,“请您找个丫鬟来代我看顾着点她,我实在是不放心……至于良娣那里……” 月光永远皎洁纯净如一捧清水。 应小檀淡笑,“我现在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看了大家的评论才发现昨天给大家造成误会啦~ 发红包的具体规则其实在31章的作者有话说里,然后昨天急着更新,没有说明白XDD 让大家以为没有红包数量限制来着~ 给大家造成麻烦非常抱歉哦。 于是今天又去充了点币~决定再给大家发一轮红包好啦。 只要是在本章留言的前15个【2分】【25字以上】的评论,即赠送100点红包。 以及,配合【长评有礼】的活动,官方会给被作者加精的千字长评送50月石。 然后小宴在这里向大家再送礼,只要是千字长评我都会加精~\(≧▽≦)/~如果是2分的千字长评,赠送200点币红包。 特别喜欢的话就送500点1000点也不一定哦~ 感谢 九尾空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30 20:24:23 九尾空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30 01:46:05 哈哈,阿狐最近得了不少红包吧! 提醒你哦!1月29-2月28日,每砸10元的霸王票,就可以在**抽奖。中奖率100%~ 如果砸得多,记得去抽奖!不要忘啦! 以及感谢给我补分的111姑娘!! 你每一个2分都是给我最最珍贵的礼物! 再次给大家拜年啦!! 第34章 “王爷,应昭训到了。” “叫她进来吧。” 裕湘院中,因赫连恪的到来,廊下明灯高悬,室内暖如煦春。 娜里依正柔若无骨地靠在赫连恪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应小檀眉峰一皱,裣衽行礼,“王爷万福。” 赫连恪一下接一下拍着娜里依的背心,根本顾不得置理应小檀,“好了没事了,本王替你做主呢……今天父皇母妃都问起你了,很挂记你的身体。” 应小檀半蹲在一旁,眼神由尴尬转为隐怒。 “连区区一个汉人都踩在我头上大吼大叫,为个找不到的婢子罢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上和娘娘……” 恶人先告状么? 应小檀抬起眼,悄悄望向娜里依,巧的是,娜里依也正盯着她。娜里依半低着脑袋,纵使涕泪横流,也不忘扬眉朝应小檀挑衅,微微勾起的嘴角,透着得逞的笑意。 尤其是,当她看到应小檀不甘地攥起小拳时,娜里依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 应小檀银牙紧咬,逼着自己没有发作出来。 果然,娜里依又道:“还说什么她也是良娣……我真真心心地跟着王爷,何曾计较过名分?若是这样也能由得她一个汉人欺负上来,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印象里一向直率洒脱的女人,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赫连恪惊诧之下,免不得生出心疼。他一面拥着娜里依,一面厉声呵斥,“应小檀!你……你怎么了?” 昂扬的话音急转直下,他皱着眉,生生把准备好的骂词咽了下去。 原本还福着身的应小檀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若说娜里依哭得是柔肠百转令人心碎,应小檀哭得就是惊天动地骇人听闻。 像孩子一样抱着腿,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那委屈得架势,半分不逊于娜里依。 赫连恪一阵头疼,“别坐在地上,你胳膊上还有伤,仔细受凉!” 娜里依更是瞠目结舌,适才还压抑着怒火,好像随时就会爆发的应小檀,怎么霎霎眼的工夫,也哭了起来? 这……激将法,怎么不奏效了? “好多男人……”应小檀本就受了惊吓,只消一闭眼想想刚刚见过的场面,她的眼泪就根本止不住。甚至毋须伪装,惊恐的神情,自然而然就写在了脸上。 “什么好多男人?” “柴房……良娣让我去柴房……好多男人……”应小檀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王爷!” 撕心裂肺地一声呼喊,赫连恪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把应小檀从地上直接抱了起来。 “不怕不怕……先把话说清楚,怎么会有好多男人?后院里什么时候进过男人?!” 王府里前院固然有赫连恪的男性宾客,但后院一向是只有内侍的。见到什么不干净的吓着了?见到娇娇小小的应小檀,赫连恪下意识地往简单的地方去猜,“你是说内侍?他们怎么了?” “不是内侍!”什么样是真正的男人,应小檀岂会分不清楚?她哭得滔天,用力一吼,甚至带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嗝。 明明毫无美感,却让赫连恪心里跟着一疼。 袒露在他面前的,女人真实的恐惧和潜意识里的倚赖……赫连恪根本顾不上去管娜里依,伸手把应小檀往怀里一圈,“不哭,后院里怎么会有男人?他们……欺负你了?” 仔细端看应小檀的衣着,确实狼狈极了,出宫时还光鲜亮丽的翠青马面裙,此刻竟染了不少灰污。 赫连恪神情立时严肃起来,娜里依在他身后拽了他衣袂几下,也被他不耐地拂开。 应小檀还在打嗝,“我不知道……不知道……良娣让我去的,我要找花末儿,良娣让我去的……” 赫连恪猛地回过头,“你让她去柴房?那里怎么会有男人?” “这……我……”娜里依被突然发难,俨然还没准备好说辞,“不是我让她去的,我不知道那里有男人啊。” 赫连恪岂是三言两语便被哄住的人? 应小檀没来的时候,自然是娜里依哭得可怜委屈,有了一个哭到浑身发颤的对比,谁是惊恐委屈,谁是惺惺作态,此时也高下立断。 赫连恪眉峰一点点挑高,“你刚才不是说,小檀来找你问花末儿的去处了吗?你是怎么让她走的?” “我……我只是说,有可能在柴房,我又不是先知……” “就是在柴房!”应小檀一把抱住赫连恪的胳膊,“他们……他们一起欺负花末儿,花末儿比我还小啊王爷,花末儿又不是做粗活的,怎么会去柴房呢?” 赫连恪斜睨着眼看向娜里依,沉静地等着她的解释。 娜里依却已是有些慌乱,“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们萨奚血气方刚的男儿,看上你的丫鬟,该是她的福气才对!不过是个下等的汉人,有什么了不起……” 应小檀一抽一抽地收住眼泪,“良娣,我可没说是萨奚男人,也没说他们是怎么欺负的花末儿啊……” 白着一张小脸,眼神里却闪出精光。 娜里依立刻发觉自己中了圈套,哑口无言地指着应小檀,想发作却无从指摘,磕磕绊绊了许久,只是恨恨道:“我胡乱一猜,岂知就猜中了呢!” “恐怕良娣还真是先知了。”应小檀适才哭得厉害,这会儿又忍不住打出了一个嗝儿。赫连恪一边替她拍了拍背,一边听应小檀带着哭腔嘟囔,“既猜中了花末儿在那儿,又猜中了什么人怎么欺负了她……那良娣猜猜,我是来做什么的?” “你想做什么?”娜里依警惕地盯着应小檀,她眼里的防备和慌张,甚至连赫连恪都清晰地看了出来。 应小檀抬起头来,一脸无辜,“这个良娣倒想不出了吗?原本就是我请王爷来后院的,谁知王爷停在了良娣您这里,我自然是来找王爷的了。” 美人计……苦肉计……就娜里依这点伎俩,应小檀岂会看不穿? 强忍着心里的愤慨,应小檀心知,在没有万全把握置娜里依于死地时贸然发难,只会让赫连恪已经倒向自己的天平,重新倾斜回去。 摸到赫连恪的手,应小檀轻轻捏了捏,“那……王爷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娜里依哪还敢再挽留? 赫连恪亦是满心狐疑。 “走。”他站起身,“本王陪你去看看花末儿。” 时间掐得恰好,赫连恪到的时候,郎中还没有走。 应小檀令他仔仔细细地将花末儿的伤势同赫连恪描述了一遍,哪怕躺在床上的是一个赫连恪根本不在乎的婢子,这样细致对伤处的介绍,让赫连恪不必眼见,都跟着胆寒。 他不掌兵权,却并非没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 男人粗劣对待女人那一套本事,他虽不参与,却也并非一无所知。 其实是萨奚人一贯作恶的陈规陋习,原始而暴力的泄.欲方式。 竟然就在他的家,他的后院里发生。 赫连恪咬着牙帮子,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应小檀也无心再痛哭流涕,坐在床边握上了花末儿的手,她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诉求,“王爷,我想让花末儿搬出去,到多宝阁住,她在这里……我不放心。” 是,是没法让人放心。 赫连恪握了握拳,“多宝阁恐怕没地方,叫她挪去侧妃院子里吧,那边空屋多,腾出一间就是了。” “不要。”后院里进了男人,侧妃难道会一无所知?同流合污怕不至于,作壁上观却是一定的。托付给呼延青玉,应小檀可不放心。“就住多宝阁,可以睡我的床,或者在她上夜的小榻上也好……” 应小檀执拗地坚持着,赫连恪却是破天荒的顺从,“那就住吧。” 沉吟一刻,赫连恪能想到的办法,俨然比应小檀要丰富,“你搬去我那里,多宝阁先空给她一个人,你照顾她恐怕也力有未逮,本王直接从正院指两个人过去。” “王爷……?” 应小檀纳罕于他突然表现出的,这样配合甚至包容的态度。 赫连恪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把本王的王府当成什么腌臜地方了……争风吃醋也要个适可而止!” 他面容阴沉,俨然已是猜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福来寿,去查今天后院都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人出入,告诉侧妃,若有人包庇隐瞒,则与肇事之人同罪。” 后院里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了。 然而,比起赫连恪的“彻查”,更令呼延青玉着紧的事,却是应小檀搬到了正院住的事情。 一面将守门之人挨个找出来任由福来寿问话,呼延青玉一面再三确认,“王爷他……叫小檀与他一道住了?” 就算缺地方,自己这里空着,察可那里也依旧能住人,怎么偏偏搬到正院去了? 福来寿面无殊色,恭敬地称是,“王爷交代了,应良娣也受了惊,需要人好生照看,因此便挪去了正院。” “良娣?怎么又成了良娣?” “是皇上亲口晋封的,是仰赖宫里曼妃娘娘的福泽。圣诏虽然还没正式颁下,但王爷说,万寿节宫宴上的金口玉言,应当是不会有差池的,就叫奴婢们现在就改了口。” 呼延青玉脸色变了几变,良久方舒出一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倒……我倒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顿了顿,她总算恢复了正常,“昨日我身子不爽利,没过问底下事,竟不知出了这么大的差池。过一晌我亲自去王爷那里请罪,花末儿是个好姑娘,她家里自也有我去安抚……至于旁的,恐怕就要劳烦您来清查了。” 福来寿躬一躬腰,“侧妃娘娘客气了,都是奴婢的本分。只不过……” “怎么?” “王爷说了,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请几位主子都不要离开自己的院子,免得再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人,惹出大事来。” 几位主子?察可有没有事都不会出门,应小檀又住在正院里。这样的叮嘱,不过是冲着她和娜里依来了……变相的禁足吗? 呼延青玉身子微僵,她确实是故意的纵容……不过…… 那又怎样呢? 刻意将负责的人调换成娜里依的人,就算落下一个疏于职守的罪名,她也可以借机剪除娜里依的羽翼。 划得来的买卖,一时的损失也不算什么。 呼延青玉把身子慢慢地坐直,“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拉风小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1 11:38:17 纪若清苒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1 09:28:51 九尾空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1 04:21:59 感谢!好像马上霸王票排名就能进入前3000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啊!! 有读者问我最近更新的事情,给大家解释一下。 因为过年来外地探望一个多年未见的亲戚,所以最近的节奏都是白天在外面,晚上回酒店才能码字,更新时间都是在子夜到凌晨之间。 但是频率还是保持每天一更的。33章是1月31日的份额,这一章是2月1日的份额。 有读者如果是2月2日才看这一章,不用担心,2月2日半夜我还会冒出来更新哒。 以及,估计很多习惯扔雷打赏的读者都没发现那个抽奖……给大家做个传送门,戳这个按钮就能去抽奖啦~~ 春节送福,霸王有礼 再以及……没想到今天上了月榜! 特别开心! 继续回馈读者抽奖……这次是前五名~\(≧▽≦)/~满25字的2分评论,送100**B的红包哦! 第35章 多宝阁里焚了安神的宁息香,袅袅白烟从香炉中徐徐腾起,渐升渐散,最终在空气里化为无形。 “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应小檀挪了个圈椅到内间里,就摆在拔步床边上,她膝头摊着一本金刚经,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这一次,她没再经呼延青玉的手,而是直接从正院挑了两个丫鬟贴身侍服侍虽则都是萨奚奴隶,但应小檀还是强行为她们改了汉名。 年长一点的唤作春岫,与应小檀年龄相仿则唤作秋虹。 赫连恪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过,这两人从家世到身子是一水儿的清白,因老实仔细才敢放在前院侍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应小檀再没法儿像初遇茉尔珠似的,摆出小心又亲热的姿态,从改名到分派活计,她始终端着架子,呈现出明显的疏离。 赫连恪看在眼里,终究没说什么。 “嗯……” “花末儿?”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应小檀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 果真是花末儿醒了,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胳膊上有着触目惊心的青痕。应小檀心里一揪,撂下经书,站起身道:“春岫,去端药来,秋虹,到前院儿的小厨房要一碗热粥。” 两个婢子称是而去,应小檀亲自上前,把花末儿扶着坐了起来,“既然醒了,就先不要再睡啦,把药喝了,吃点东西,还有外敷的草药要上呢。” “主、主子……”花末儿气若游丝,说话时仍然透着虚弱,“这是……我怎么能……” “怎么能睡在我的床上?怎么能叫我伺候你?”应小檀把她没说出口的话一口气接了上来,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我亏欠你这么多,你有什么受不起的?来,让我把枕头帮你垫一垫。” “主子……”花末儿干涩的嘴唇抿了抿,唇皮绽开迸出鲜血的同时,她两行清泪也跟着落下,“我把主子的床睡脏了……主子您……您何必救我……” 应小檀替她掖被角的手一抖,极快地收了回来,“不救你救谁?娜里依吗?别说这些没有用的话。” 她神情比昨日坚毅多了,依旧青嫩的脸上,有着不容反驳的笃定,“王爷亲自派人去查昨日出入府上的外男了,他也答应了我,昨日□你的人,一个都不会轻饶。作奸犯科到王府里,便是你能忍下这口气,王爷也断然不能容忍的。犯错的人不是你,该死的人更不是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这桩事的始作俑者……自食恶果。” 花末儿泪如泉涌,“主子……您待奴婢这么好,叫奴婢何以为报……奴婢是没了清白的人了,还有什么脸面跟着您,您打发我走吧,走得远远的……别辱没了您的名声……” “不哭!不许哭!”应小檀急得险些跺脚,生生忍住了心头的烦躁、后怕,甚至是几分感同身受的羞耻感,她咬紧牙关,恨恨道:“我的名声?她娜里依干得出这样的下作事,我的名声还能比她差吗?花末儿,你好好活着,好好陪着我,你得叫欺负你的人都看见,你活得比她们好才对!” 她话音方落,门板忽然一声响动。 是春岫与秋虹。 应小檀掏了绢子,上前胡乱地擦了擦花末儿的眼泪,“你安心在这里养伤住着,我留秋虹伺候你,倘使她有半点不如你意的事儿,只管告诉我……我倒要瞧瞧,还有谁想捏咱们这两颗软柿子!” · 在多宝阁一直陪花末儿吃了晚膳,应小檀才在花末儿再三保证下,决意离开,“你好好休息,有时就让秋虹到正院来回话,可不许再有糊涂念头!” 花末儿这一天里哭得多了,眼睛都浮肿起来。听应小檀这样嘱咐,她心里一暖,眼眶又是发热,“奴婢省得了,奴婢……奴婢不会舍下主子一个人的。” 应小檀握了握她的手,不过是一夜之间,花末儿的十指竟然枯瘦的仿若只剩细骨。应小檀心疼之余,更是对娜里依恼恨非常。 然而,路漫漫其修远兮。 应小檀轻拳微拢,要让娜里依为她所过的一切都付出代价……需要做的,还多得很呢。 出了多宝阁,应小檀一言不发就准备回正院去。 时辰差不多了,估摸着该是赫连恪回来的点儿才对。 也不知道福来寿能查到多少东西…… “应……应良娣。” 还没有绕过月亮门,身后就传来一声不甘、羞恼的称唤。 还会是谁呢?好整以暇摆出个笑脸,应小檀缓缓转过身,“呀,娜里依……姐姐。” 身子站定,这一次,她连礼都没有行,“怎么?想起自己做的事懊悔非常,要来找我道歉吗?还是亏心事做得多了,夜不能寐,想请求花末儿的原谅?还是……希望再一次骗取王爷的眷顾与偏爱?” “你……”本想先发制人的娜里依反倒被应小檀说得一愣,福来寿命人守住了裕湘院的门,她舍了好大一笔银子,才换得这个喘息之机。 应小檀根本不理娜里依变幻莫测的表情,寒眉冷挑,“是美人计?苦肉计?还是这回学会了别的?上一次偷梁换柱叫你占了先机,这一次,我会很小心的。” 被人当面毫不留情地拆穿,娜里依霎然间就难堪起来。 毕竟与正院只有一墙之隔,饶是娜里依一向张狂,这个节骨眼上,也不由得小心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应小檀抱臂,“怎么?孙三十六计听不懂吗?既然看不起汉人,不知道这些确实也正常……只是……” 她脑袋微微一歪,素来清雅的面孔上,浮出的却嘲讽的笑意,“今天早上去了王爷的书房,没想到,王爷还是挺喜欢汉学的嘛。娜里依姐姐呀,你不觉得,王爷变了吗?” 还记得侧妃说过的话。 娜里依特别厌恶汉人与汉学,因此在这件事上,一度与王爷诸多共识。 人都是有软肋的吧?肯放弃太子妃的地位,追随赫连恪,一定是有真感情的? 格外在乎,才会比侧妃、达苏拉,更不择手段地想要除掉她,用尽一切办法…… 看见娜里依刚重新整理出那副趾高气昂的表情,被自己这样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击得土崩瓦解,应小檀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她往前一步,逼近娜里依,冷冷道:“心里难受吗?明白自己肆无忌惮伤害别人会遭到报应吗?不妨告诉姐姐,我们汉人把这个叫做——因果。” “应小檀!”娜里依突然间提高声音,想要打断应小檀,结果却是枉然。 应小檀隐忍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脸上涨红,吐字却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种了恶因,就一定会有恶果,人在做天在看!刺杀?下毒?嫁祸于人?奸污女子?你放心,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会一件不落的统统还给你!!” 娜里依根本不敢再听,只是失控地尖叫起来。 刺耳的声音让应小檀忙向后退开两步,离得远了,她却蓦然听见身后有了奇怪的声响。 微微垂目,身后是月亮门,紧挨着便是从赫连恪书房过来的长廊…… 刚才的响动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往这里来,却忽然停住了? 娜里依还在失控地咒骂着应小檀的放肆、冒犯、卑劣、低微,应小檀却是半句也不再回嘴,只屏息听着身后的动静。 不再有人走动了,这个时辰,会有谁,要从这里往后院去呢? 她眼睛一亮,心中有了答案。 这么好的机会,她如何能错过呢? 稍微向前迈了一步,应小檀蓦地抬起头,朝娜里依一笑,带着挑衅、不屑……她把声音放得极轻,确认只有娜里依和她自己听得见,“良娣啊……怎么办,好像王爷已经不喜欢那个高贵的你了……我出身低卑,又如何呢?” “啪!” 响亮的一掌掴在应小檀的脸上,她趔趄一步,索性放弃保持平衡,直接往地上倒去。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 一个坚实的怀抱将她稳稳接住,“小檀。” 温热的指腹从她刚刚挨过打的脸上滑过,应小檀微微侧首,对上一双昭然摆着心疼的眼神,“王……王爷……您怎么在……” 依旧担心会被赫连恪看出自己表情的做作与不自然,应小檀说完这句话,就把头扭了过去。 她脸一偏,却又刚好将一片红肿的掌印落在了赫连恪眼中。 应小檀明显地察觉到,扶在她臂弯的手,一点点松了开来。 赫连恪站直了身子。 “娜里依……”确认应小檀已经站稳,他完全松开了手。“你在做什么?” “不……不不是……王爷,你听我解释……是应小檀以下犯上,她……” “以下犯上?怎么?福来寿没告诉你,小檀被父皇擢升为良娣了吗?” “可是……可她还是得叫我一声姐姐啊?我,我比她入府早,王爷……连她都喊我一声姐姐……啊!” 赫连恪用力揪起娜里依的领口,结束了娜里依所有的自辩。 近似于被人掐住咽喉的感觉,让娜里依的心都提了上来,赫连恪到底是给她留了三分情面,他将娜里依使劲向前一推,女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险些就跌在了地上。 娜里依不敢置信地盯着赫连恪,等来的,却只有一声冷笑,“小檀叫你姐姐,那是她懂规矩,跟本王强词夺理,这才叫以下犯上。” “王爷……” “好了,闭嘴吧。”赫连恪根本不再多看她一眼,“小檀,跟本王回去。” 娜里依花容失色,撕心裂肺地大喊:“王爷!” 赫连恪没有多一刻的停留,大步从多宝阁前离开。 倒是应小檀,刻意慢了一步。 她捂着脸缓缓回首,用口型,轻声道:“激将法,苦肉计……蛮夷啊,学到的,终究只是皮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问我什么时候扬眉吐气……喏,现在开始啊。 爬上月榜后,今天又惊喜地爬上了首页八仙黑字~~于是今天的更新再发红包~ 还是发五份,老规矩,满25字评论,2分,前五名,每人100**B~~ 以及,感谢喵头姑娘!夜小猫姑娘!还有一个在后台突然翻不到姑娘这几天来给《宠妾》的补分!! 谢谢你们T T 没有你们打分评论,我不会爬榜爬这么快哒! 按倒么么哒! 第36章 望着赫连恪一行人离开的身影,娜里依扶着婢女的手,久久不曾松开。 福来寿得了赫连恪的吩咐,守在原地,恭谨地“请”娜里依回裕湘院。他神态一如既往地透着恭敬,但娜里依明白,这种恭敬并非是福来寿有多看得起她。福来寿是赫连恪身边的一条忠犬,他唯一效忠的人,只有赫连恪。 娜里依银牙咬碎也找不出一个继续逗留的理由,扶着她的婢子甚至都察觉手背上钻心的疼痛……娜里依手上的力气,越用越大了。 “咱们走!” 她恨恨一跺脚,疾风骤雨似的回到了裕湘院,院门被福来寿亲自盯着,重重关了起来,娜里依第一次感到懊悔——她当初真是不该为了挑唆呼延青玉与应小檀,就把福来喜这颗棋子用上。 这下好了,正院再找不到一个能为她所使的人! “主子别气了,其实侧妃那里,与咱们也是一样的光景,王爷未必是疑心咱们呢!”娜里依最看重的婢子苏瑚哈给她倒了碗热奶.子,如今王府上下,唯有裕湘院里,还留着这些萨奚人的老习惯。 娜里依饮了一口,脸色却并没因为苏瑚哈的安慰变得好转,“不行,我还是不放心,王爷这一次哪根筋搭岔了,怎么倒为了一个汉婢这样兴师动众?莫不成……莫不成那汉婢也被他收过房?” 她坐立不安地敲了敲桌面,“咱们的人都被王爷叫去问话了?可透露过什么没有?” “当然没有,主子若是不安心,咱们再找个替罪羊就是了。” “找什么找!”娜里依瞪了苏瑚哈一眼,“你以为王府里还能再找到第二个达苏拉么!侧妃料必是故意的……早猜到我要做些什么,竟然把她的人都从里面摘了出去……我就说,当初把那些人带到府上,怎么会这么轻松!” 越是这么想,娜里依越是后悔,若早知侧妃并没有她想得那么袒护应小檀,当初又何必牺牲福来喜…… 苏瑚哈不知道娜里依在想什么,只能胡乱支招,“要不然就去找公爷想想办法?毕竟是咱们国公府上的人,跟公爷先通个气儿,兴许还能多个后路。” “找我爹?他怎么可能帮我!”娜里依作浑然不屑状,拳头一紧一松,却又另有了主意。 娜里依一边放下碗,起身往妆镜前去,一边低声埋怨:“他一门心思扑在太子身上,怎么还会管咱们的死活……咦?我那个簪子呢?” “什么簪子?” “太子送我的那个。” 苏瑚哈忙上前帮娜里依翻找,最后才从最里面的妆匣中翻出蒙了尘的一支金簪。娜里依叹了口气,抽出绣帕将簪子仔细擦拭一遍,“你拿这个,去找一趟太子吧。” “奴婢要,怎么说?” 娜里依挑眉,“实话实说,我这里不自在,他肯定舍不得袖手旁观……唔,你小心一点,别叫人发现了你的行踪。” 苏瑚哈将金簪塞入怀中,俯身称是。 · “王爷,底下人都说没见到过有来路不明的男子出入府邸……要行刑吗?” 从多宝阁回来,应小檀第一件事就是让人请了郎中来开药祛肿。苦肉计固然奏效,但真真实实的一巴掌落在脸上,着实是火辣辣的疼。 赫连恪见应小檀龇牙咧嘴,眼睛里含着泪汪汪的水痕,免不得跟着心疼。她手臂上旧伤本就未愈,此时又添了新伤,纵使动手的人是娜里依,赫连恪也不由得万分恼火。 “动刑就动刑吧。”斜睨了眼忍痛上药的应小檀,赫连恪决心愈发坚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竟然没一个人察觉,王府上要都是这些狗奴办差,本王还留他们作甚?” 应小檀一字一句听得真切,却并不搭腔儿。 有了上次在庄子上的先例,应小檀心里清楚,若想在赫连恪面前说娜里依的不是,只会惹火上身。她现下占着理,没必要再推波助澜。触及赫连恪望过来的眼神,应小檀也不过是可怜兮兮地抿抿嘴,同他撒娇道:“花末儿的事,可就全仰赖王爷,查一个水落石出了。” 赫连恪颔首,“你放心,本王决不会姑息纵容任何人!” 啧,说得好听。应小檀背过身撇了撇嘴,继续让春岫往她脸上上药。 不信归不信,但戏总要做全套了,等福来寿领命退下了,应小檀方感慨道:“这件事闹得府上鸡犬不宁,恐怕我和娜里依良娣间的误会,又要加深了……” 赫连恪无奈地笑了笑,“她不喜欢你,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事了。你住在本王这里,娜里依难免会吃味不喜。不过你放心,她那里本王也派人过去守着了,事情有结果之前,她也好,侧妃也罢,都不会任意走动,再来欺负你了。” 应小檀低眉,面儿上固然是委屈谨慎的模样,心里,却渐渐漫开几分得逞的快意。 亲眼所见,到底是比听人描述来得触动。 就算上次被人刺杀,赫连恪也没有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应小檀在王府中,处于最被动无力的地位。这次目睹娜里依与她动手,才真正地碰触到赫连恪心底那根弦,因此开始心疼、担忧,并选择主动去保护她。 应小檀抬抬眼,果然对上了赫连恪心疼的目光。 温热的食指贴在了她刚上过药的伤处,赫连恪轻抚了抚,慨然一叹,“娜里依的性子太直了,这样是非不分可不好,还是得小惩大诫……” 应小檀不敢再看赫连恪,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眼里的期待。低着头,余光里,她看见赫连恪缓缓撩起了她几缕细发,“贬为昭训?会不会太过了些?不过,倒是能挫一挫她的性子……你说呢,小檀。” 被这样敏感的问题的困住,应小檀不由得一愣。 该不该顺水推舟,落井下石一次? 若是得知彻底被自己踩在头上,娜里依一定会十分崩溃吧……从未有过的,由汉人带来的耻辱,恐怕是娜里依一生都没有遭遇过的低潮。 但是。 就算地位下降,赫连恪大抵也不会减少对娜里依固有的宠爱,与之相反,倘使娜里依真的被赫连恪一举点醒,从此谨慎起来,反而更难找到她的蛛丝马迹。 应小檀要的,从来不是战胜娜里依得到的快感,而是希望看到娜里依,能为她全部的所作所为,彻底负责。 只有被人依旧捧着,毫无警惕的时候,才会猖狂大意,露出马脚吧。 应小檀微微一笑,主动伸手握住了赫连恪,“还是算了吧,我和娜里依姐姐之间的误会本来不少了,王爷再为了这件事贬斥娜里依姐姐,岂不更是雪上加霜?” 赫连恪动作僵了下,带着几分惊异地看着应小檀,“怎么?你不怪她吗?” “怪啊,怎么会不怪。”应小檀撅了下嘴,却因牵动了伤口,动作才做了一半,就疼得倒吸凉气,“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怪!” 一副又疼又恼的小模样,让赫连恪怜她之余,又幸灾乐祸地觉得好笑。谁知,赫连恪嘴角才扬了下,应小檀就敏锐地察觉到。 粉拳一下砸在了赫连恪心口,应小檀嗔骂道:“我这么识大体,王爷非但不夸夸我,倒还要笑我!” 赫连恪强忍笑意,一把包住了应小檀小拳头,“小厚脸皮,你怎么就识大体了?” “不让王爷贬斥娜里依,怕王爷家宅不宁,让您烦心,知道王爷喜欢娜里依,所以步步退让……这还不够识大体吗?”应小檀像是在显摆什么宝贝一样,每说一句话,眼眉就得意地挑一挑,半边脸纵使又肿又红,却丝毫不影响她飞扬的神采中,透出难得的真诚意味。 少女见对方没有给予回应,不由得恹恹地停下话锋,黑亮的瞳仁转了一圈,最后自己给自己挽回场面一般,一锤定音,“王爷您真是不识货!” 赫连恪再也忍不住,索性朗声笑了出来,一把将面前的古灵精打横抱起,赫连恪还故意把她放在怀里掂了掂,“照你这么说,还真是本王捡到宝了……不过……” 想起应小檀昨夜刚见过不堪入目的事情,顾虑她的心情,赫连恪并没继续做什么,只是将人稳稳地放在罗汉床上,“不过,你自己就没有半点私心?” 赫连恪松开抱着应小檀的手,改为撑在她身体两侧。两人离得极近,连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都看得清晰。 应小檀没法躲闪,只能与他对视,“私心嘛,自然是有。” 在这种事上还光风霁月,那就太假了。 应小檀抿唇一笑,凑着身子主动亲了下赫连恪的嘴角,“小檀乖一点,才能让王爷多喜欢我一点嘛……” 赫连恪眼中的最后一抹猜忌淡去,他蹲□,抱住小檀的脚,亲自帮她脱下了一双绣鞋,“是了,小檀这么乖,本王已经很喜欢你了。” 抬起头,是罕见的、带着宠溺的笑容,“安心在本王这里住下吧,花末儿那边,本王也会派人多照拂她家人的。” 应小檀欢呼似的伸出双臂,一把搂住了赫连恪的脖子,“王爷真好!多谢王爷!” 结结实实地靠向男人的怀抱,确定对方看不见自己表情的时候,应小檀才趴在赫连恪肩头,收起高扬着的嘴角。 捧杀。 娜里依,我等着你露出狐狸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T T好烦啊!!!这个月刚开始四天我就丢掉了一朵小红花!! 伤心cry!!! 明明四天家里什么人都没有,网线怎么会出问题呢!!!! 我的全勤奖啊【撕心裂肺】 感谢 eail123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4 08:42:32 芈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3 08:27:36 九尾空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3 01:10:58 Air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3 00:18:26 eail亲是新读者啊,抱住么么哒 谢谢阿帅阿狐=3=以及……芈芈金主你终于又来宠幸我了!【打滚 过一会还有第二更~会赶在零点前发的T T 为了我的全勤奖金!!!加油啊~~~ (P.S:上一章的红包还没来得及发,等我码完字再去发……大家不要着急哦) 因为今天双更,这章和下章的【前三位】 满25字 2分评论 发100点红包。 第37章 应小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赫连恪竟然已经不在府上了。 春岫从旁解释道:“王爷说主子身上有伤,要好好歇着才是。” 照例是洗漱更衣,用膳换药。 不知是因为日子还短,还是赫连恪确实对自己保有一份体贴与尊重。虽然搬到了赫连恪的寝殿里,但应小檀旧有的生活步调,却一成也没有变过。 不需要对赫连恪大献殷勤,赫连恪也没有提出更多的索求。 轻轻松松的感觉,并没让应小檀有如临大敌的危机感。 换好手臂伤口的药,应小檀心思一动,命春岫去传了福来寿,“王爷叫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住在正院就有这样一桩好处,总算不必像在庄子上一样,完全被动地等待消息,福来寿随叫随到,恐怕侧妃和娜里依如今也没有她这般近水楼台。 由于事涉花末儿,面对应小檀,福来寿自然不必打哈哈遮掩,躬身行了个礼,福来寿坦率回答:“昨夜盘查了所有守门之人,但只对其中两个动了刑,只是他们坚称没见过外人往来。” “其他人呢?” “时辰太晚,恐惊扰了各位主子,后来便没再动刑。”福来寿话音顿了顿,一改素日里公事公办的表情,压低了声,无奈道:“不过,依奴婢看……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再下大刑也未必会有改观。” 福来寿垂着脑袋,头也不抬,但应小檀还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 “都是被人交代过的忠仆,动刑逼供也是枉然。若是闹得大了,没法收场,吃亏的只怕是良娣您。”福来寿像是生怕被应小檀误会,突然抬眼,解释了一句,“奴婢也是汉人。” 应小檀岂会不知福来寿是汉人,如今萨奚人在汉人的土地上活得如鱼得水,就算是奴隶,也绝对犯不上要净身为宦。 但她从来没想到,一向忠实于赫连恪的福来寿,竟然会和她透露这些。 福来寿并不打算往深了交代,点到为止,便出声告退。 应小檀不好拦他,却又有满腹疑窦,假模假式地把福来寿直送到廊下,她才站住脚,讪讪道:“给你添麻烦了。” 福来寿腰板儿一躬,膝头子往地上轻点了下,“良娣客气,都是奴婢的份内事……” 他动作停了片刻,慢慢直起身,用几不可闻地声音道:“良娣要想做什么,还是另寻办法吧,光靠拷问这些人,根本查不出结果。” 这是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了,应小檀隐约能明白福来寿为何会在这时突然帮她,同为人下人,福来寿对花末儿的同情,远比对当初陷在王府的自己要多。 再加上应小檀本身也是汉人,福来寿更没必要吝啬这几句对他而言无关痛痒的提点。 但是,对应小檀而言,单单是这样几句话,就足矣让她避免掉日后被动的局面,提前有所准备。 她站在廊下只停了片刻,心思转了过来,便不再逗留,“春岫。” 应小檀低声喊了人,“你去多宝阁,看看花末儿醒了没有,我去园子里转一转,过会儿去多宝阁瞧她。” 春岫应是而去,应小檀的脚步却根本不是往花园走。 她去了宜心院。 · “我来拜见侧妃,怎么,不行吗?”被内侍拦下的时候,应小檀一脸和煦无害的笑容,心里已经准备好了说辞,“王爷只是不叫侧妃出来走动而已,我进去瞧瞧,总不碍的吧?” 昨天娜里依掌掴应小檀的事情,早在下人之间传得开了,赫连恪一反常态地维护应小檀,自然让仆人们重新审视起这个年纪轻轻的汉人女子。 内侍犹豫了一刻,并不打算得罪应小檀,恭恭敬敬把门让开,就这样把应小檀放了进去。 耶以正出来给娜里依换茶,见了立在门口的应小檀,活像见了鬼似的,连连倒退两步。应小檀皱一皱眉,却还是保持着旧日对侧妃这边友好恭谨的态度,“耶以姑娘,青玉姐姐可得闲?” “啊……良娣万福!”耶以后知后觉地补了个礼,虽不敢即刻放应小檀进去,嘴上说话,倒是十分客气的,“主子似乎没事,请您稍后,奴婢进去为您通传。” 应小檀莞尔,“有劳。” 呼延青玉反应一向不慢,听了耶以回禀,当下就让人把应小檀请了过来。 自从庄子上回来,呼延青玉和应小檀之间已经隐约有了嫌隙。但是呼延青玉为人一贯滴水不漏,应小檀更是乖巧顺从的性子,纵使不如之前亲昵,面子上,两人的关系一如往日。 不过,两人心里都清楚,花末儿的事一出,呼延青玉所表现出沉默的态度,一定会影响两人一直以来和睦的关系。 呼延青玉巴不得赶紧找个机会撇清自己的嫌疑,尽可能挽回一下应小檀。毕竟,正当宠的年轻少女,没有子嗣,又是汉人,怎么看,应小檀都是极好拿捏的对象,呼延青玉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这张王牌。 然而,应小檀却未必再愿意在侧妃的羽翼下生存了。 毫不客气地在呼延青玉下首落座,应小檀脸上,已没有过去小心翼翼的神情。呼延青玉敏锐地发觉,应小檀的从容,比旧日里多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茶,呼延青玉倒还算镇静,“小檀妹妹怎么来了?正院那边住得可还称意?若有什么缺的短的,不好向王爷开口,尽管同我说就是了。” 虽然被关在了宜心院里,王府的管家权,赫连恪并没从呼延青玉手里缴走。 这也是应小檀为什么今日会主动找上门来的原因。 “处处都好,王爷对我照拂有加,多谢姐姐费心了。”寒暄的话总还是要说的,应小檀唇角含笑,清丽的眉眼透着怡然自得。 呼延青玉一哂,“是了,是我多此一问,王爷待妹妹,那是半点敷衍都没有,单看娜里依多着恼,我就该想到了。” 这是给自己递了话锋呢,应小檀领情地笑笑,“得到了王爷青眼,自然就躲不过旁人的红眼,这点道理,我还是省得的。好在还有姐姐肯真心疼我,也不妒忌,真是难得。” 呼延青玉笑容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我妒忌你做什么,祉儿如今越来越大了,我一颗心扑在他身上,断然是不会再与你们年轻姑娘争宠了,也就是娜里依……她更在意王爷。” 应小檀盯着呼延青玉的表情,并没忽视她眼中的真诚。想来,侧妃所言确实是她的掏心话。 努蒙既是赫连恪的长子,又已经入了宫学读书,似锦前程摆在眼前,于呼延青玉而言,绝对是比男人的宠爱更可靠的凭恃。 她不必为争风吃醋给自己找没脸难堪,安享现有的富贵日子,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侧妃既然如此重视努蒙,那就说明,应小檀也好,贤妃也罢,怀疑呼延青玉曾对娜里依用过什么避子的手段,不无可能。 毕竟,娜里依身家优渥,又得赫连恪宠爱,若她诞下一子,轻而易举便可夺去如今努蒙所拥有的一切。 应小檀微微胆寒,倘使侧妃真有这样的手段,焉知来日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脸上的笑意不再如之前那么深,但应小檀说话,依旧温和,“是姐姐本性宽仁贤惠,王爷虽然不常过来,心里还是欣赏姐姐的。” 与呼延青玉对视一眼,侧妃眼里迷惑的神情越来越明显了,她在等自己道出今天真正的来意。 应小檀耐心也不多,迅速结束掉场面话,她直入主题,“如果小檀没猜错的话,万寿节那日,我和王爷进宫后,府中门上当值的人,就被姐姐换过了吧?” 呼延青玉没想到她是为此事而来,骤然蹙眉,“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应小檀心知是呼延青玉误会了,平和一笑,不卑不亢道:“我知道此事并非姐姐所为,就算一改常态的早睡,也只是因为姐姐身体不适而已。顺水推舟、隔岸观火、借刀杀人、明哲保身……我都不怪姐姐。不过,花末儿曾有恩于我,我没法忍气吞声,叫人白白欺负了她,姐姐,我一定不会叫那些人逍遥法外的。” 呼延青玉定定地望着应小檀,讶异于她的敏锐,更是难堪于她的直白。 应小檀触及侧妃的目光,不由得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姐姐该明白我的意思,娜里依丧尽天良,我不会叫她轻易得逞,她做的事,我一定会让王爷知道。” “你……”呼延青玉被应小檀的大胆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缄默良久,她方惊疑不定地问:“那你想怎么做?原先值守的人,不是已经被王爷传审了吗?” “那些人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还需要别人……姐姐既然借着花末儿的契机,白白占了不少便宜,总该做点什么吧?” 被人直接戳穿,呼延青玉免不得有些焦躁,“你到底要什么?” 应小檀见状,知道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能得到侧妃的帮助,不成功便成仁,她已经没有退路,“那些人是谁?那么多男人……闯到府上来,见到的人,绝不会只有娜里依的人吧?谁见到他们了?他们打着什么名义进来的,我统统都要知道,哦不,是统统都要让王爷知道!” 她神情镇定,怎么做都已经有了盘算,“请姐姐帮忙找人,布谣,把话风传到福来寿那里去。” “我倒是有心帮你,可眼下的局面,也容不得我施展啊。”呼延青玉故意笑得无奈,如今除了应小檀,府上其他女眷,几乎都是被赫连恪禁足的状态里。 她倒是还好,毕竟侧妃的位分是不可动摇的,府上的实权也牢牢攥在手里,任谁都不敢轻怠她半分。然而,娜里依和察可的日子,都有些不好过。 娜里依是罪魁祸首,必定是忙着自危。察可本就不得宠,底下人借机奚落必定免不了的。 也正因此,呼延青玉对应小檀提出的要求,并不怎么配合。毕竟,她本来还只是站干岸的,若真搀和进来,才是淌了浑水。 应小檀早料到呼延青玉会婉拒,并不着急,“这么丁大点事,想来难不倒姐姐吧?动动嘴皮子,底下人还会不替姐姐办妥吗?” 呼延青玉虚作一笑,“妹妹还真是高看我了,这王府终究是王爷的王府,王爷有心整治大家,我有什么法子呢?” “姐姐别再自谦了。”应小檀气定神闲,“若是姐姐真没法子,王爷也不会叫姐姐来管这个家了,我倒是有心亲力亲为,奈何姐姐才是当家人,只好舍下面子,来麻烦姐姐了。” 心知呼延青玉还会有得是说辞推拒,应小檀深吸一口气,没再给侧妃张口的机会,“若是姐姐真不愿意帮我,那小檀只好去找王爷了,反正姐姐一时半会儿都只能在宜心院里呆着,管起家来,想必处处掣肘。小檀尚且算得上自在,又正经读过书,很愿意替王爷和姐姐分忧呢……” 她抬眼,神情里有呼延青玉从未见过的自信,“所以,姐姐到底能不能帮我呢?” 呼延青玉握拳,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被人逼到这种地步! 应小檀所求,对她来说确实只是举手之劳,为了一点小事,失了管家权自然是得不偿失。 呼延青玉暗自咬牙,生生挤出了一个笑,“既然妹妹都这样说了,我就权且试一试吧。” 应小檀总算满意地眨眨眼,“就知道姐姐疼我,那……小檀等姐姐的消息啦!” 作者有话要说:……………………完蛋了T T才码完 彻底没有全勤奖了,趴地大哭!! 说个好玩的吧,昨天在高铁站候车,我跟我爸一起哄我妈陪我俩斗地主,麻麻想睡觉,就是不理我俩,于是我跟爸爸软磨硬泡半天,终于让母上大人答应玩几把! 玩几把的结果就是我跟爸爸输了一百多块钱给我妈……我妈开心地数着钱上火车睡觉了。 我跟爸爸面对面(┬_┬) 想想今年一分钱压岁钱都没得拿了,就淡淡的忧桑啊。 泪奔去睡觉。 第38章 呼延青玉那边的动静,是在三日后传到正院的。 彼时天色已暮,应小檀正磨着赫连恪许花末儿的家人进来探望她,赫连恪不怎么高兴,推诿道:“多宝阁那是什么地方!岂能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要看也行,等你丫鬟病好了,再叫他们到下房见面就是。” 花末儿镇日里以泪洗面,虽不言轻生,但应小檀还是不放心。 想起自己当初的心结就是为母亲所开解,她便盘算着,让花末儿的母亲进来陪陪她。 “叫她们悄悄进来就好嘛,我在一旁陪着,断不会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儿……”应小檀亲自替赫连恪更衣,她踮着脚去褪赫连恪的袍子,手停在他肩膀上,“啵”的一下亲到了赫连恪的侧颊,“好不好嘛王爷。” 娇滴滴的声音,真是叫人狠不下心来拒绝。 赫连恪避过身子,不欲去看应小檀的脸,“不成体统,你贵为良娣,哪有叫你在一旁陪着的道理?” 应小檀还要说什么,外间忽然传来一声轻咳,赫连恪躲过应小檀的手,如释重负般迈了出去,“啊,福来寿,有什么事吗?” “王爷……奴婢好像查到了一点关于那些闯入王府之人的蛛丝马迹……” “什么?”应小檀几步跟了出来,臂弯上还搭着一件儿家常袍子,“王爷换上衣服再说话,天冷了,仔细受凉。” 情意柔柔的关怀,让赫连恪忍不住朝她一笑,适才的左右为难也抛之脑后似的,伸手拉过应小檀,“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吧,你也坐着,听听福来寿怎么说。” 应小檀莞尔,不置可否地在赫连恪下首落座。 “你说吧,查到什么了。”赫连恪自己扎了束带,撩袍坐下,好整以暇地望向福来寿。 福来寿垂着眼,恭谨道:“也算不得是查到什么,最近下房里流言蜚语颇多,奴婢便着人注意了一下,虽然那些守门之人都坚称没见到外人,但几个在花园里当值的婢子说,当日有良娣……呃,是娜里依良娣的家里人来送东西。” “送东西?送什么东西?” “这才是蹊跷之处,奴婢又使人旁敲侧击地问了裕湘院的人,那天并没有收到宁国公府送来的东西,但确实公府上的人来过……是公府名下的奴隶,像是得了娜里依良娣的召见。” 赫连恪皱了皱眉,“怎么倒跟娜里依扯上了……继续查!那些守门的人,现下怎么处理着呢?” “还关着呢,因怕有疏漏,不敢轻易放了。” 赫连恪点头,“那就暂且关着吧,想来也不短这几个人手。” 福来寿称是告退,应小檀心思一动,拉着赫连恪的袖口,不依不饶地问:“王爷,真的不许花末儿的家人进来吗?” “你怎么又……”赫连恪无奈,伸手捏了捏应小檀的脸蛋,“该不是你自己想家了吧?” 应小檀不知赫连恪何意,只是笑着,并不答话。 赫连恪捞过她的身子,拉得近了些,贴在柔软的唇瓣上反复吻了吻,“等过几日吧,本王好像要离京办一趟差,若是圣意这些天就下来,本王便带你一道出去,顺便去家里看看。” 应小檀欣喜若狂,“真的?能回家?还能跟王爷出去?” 赫连恪捏了捏她的鼻尖,“能啊,怎么不能?你一入府就出了这么多事,单把你放在家里,本王也不安心啊,既然太子非要本王替他去洛京祭祖,就叫你跟着吧。” “太子?祭祖?”应小檀一愣,骤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祭祖这么大的事,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 赫连恪怅然,“是啊,本王也纳闷儿呢,太子非向父皇举荐我,叫我跑这一趟。父皇这几年本来就觉亏待于我,加上本王元妃也在洛京,恐怕这件事就要这么定下来了。” 应小檀怔怔地“哦”了一声,手指在虚空里抓了抓,最后拢成了一个拳头,她挤出一个笑容,“王爷不是还要去书房?那我去多宝阁看看花末儿,家里人不能来陪她,就叫小檀多尽尽心吧。” 赫连恪颔首,在应小檀背后轻轻一拍,安抚道:“去吧,多加一件披风,别冻着。” 应小檀笑眯眯地起身一福,欢欢喜喜拉着春岫出去了。 甫一出正院,花末儿就把春岫支开了,“今天上午我吃的那道点心不错,你去厨房帮我要一份儿,送到多宝阁来。” 春岫不敢不应,福身便退了下去。 应小檀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直接进多宝阁,而是回到了正院。 书房里的灯已经亮了,可见赫连恪开始处理公务,不会再轻易出来。 应小檀小心翼翼地摸到耳房边上,果不其然,福来寿正靠在里头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他是府里的大总管,白天黑夜都要在赫连恪左右侍候,很少能得了休息。往往只有赫连恪独处时,他能在耳房里喘口气,歇一歇。 应小檀屈指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听到里头的动静,才一闪身闯了进去。 福来寿原以为是个小内侍,没想到是应小檀,一个跟头从软榻上滚了下来,趴伏在地上告罪,“奴婢不知是良娣,罪该万死……” “嘘!”应小檀竖起食指,跟着蹲□来,“福来寿,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关着的人都上过刑对吧?你去找个给娜里依看病的郎中,给他们诊诊伤! 诊完了之后把郎中盯起来,看他有没有夹带什么东西出去,要不要替他们传话,第二,派人盯着伺候娜里依的人最近有没有在王府出入,如果有,去哪儿!” 福来寿眼球都快瞪了出来,他跪在地上,连起身都忘记了,“良娣啊,奴婢怎么能为您办事?奴婢是王爷的奴婢,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您和奴婢都不得好死啊!” 应小檀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敲,“怕什么,第一件事王爷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看伤嘛,还显得你宽仁有加,第二件王爷可发现不了,就算知道,也是娜里依知道,你还怕她吗?” 福来寿愣愣的,自打他开始伺候王爷,后院的女眷主子们倒是没少请托他办事,可哪一回人家不是捧着金银珠宝过来好声好气儿的央求,哪有应小檀这样,开口就是吩咐,还……还伸手敲他! 想到这里,福来寿将近三十来岁的老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这事奴婢不能干,奴婢只听王爷的指令。” 他之所以得赫连恪重用,靠得就是人本份嘴巴严,当初娜里依良娣都没能买通他,如今更不可能在应良娣身上砸了锅! “不行。”福来寿拒绝地义正言辞,“奴婢只听王爷一人的吩咐。” 应小檀不屑地撇撇嘴,“大总管,你这是见死不救啊……又不是没给我透过口风,这会儿装什么三贞五烈的忠仆。” 福来寿又是一呆,我的良娣主子诶,这三贞五烈……是往这上头用的吗? “哎,看什么看。”应小檀斜着眼睃他,蹲着太累,索性也跟福来寿一样,半跪半坐地趴在了地上,“好总管,亲亲总管,万能大总管,这事儿我不找你办,还能找谁?要不是你先前给我透了消息,我还至于走到这一步?直接被人家欺负死就好了嘛……送佛送到西,于您而言举手之劳的事,于我、于花末儿,那可是救命之恩啊!” 应小檀兀自口若悬河,福来寿却是一阵阵头皮发麻。 明明眼前的主子是府上最闺秀明礼的一位,怎么耍起无赖比谁都狠呢! 别人求他办事好歹还给点甜头呢,这位可好,嘴里句句都成他的不是了! 偏偏……偏偏福来寿还不知该怎么辩驳。 应小檀见对方彻底不说话,讨好地笑了笑,“寿大总管,您真的见死不救?” 福来寿清嗓子咳了咳,正准备酝酿几句高风亮节的词儿,好把应小檀劝回去。谁知,他还没张口,应小檀又抢先道:“您要是不答应,我可就在这里喊人了,喊你要骗我做你的对食!” “哎呦我的祖宗诶,您……是您自个儿到我这来的,怎么成奴婢骗您了?” “我什么时候到你这儿来了?我要去多宝阁找花末儿的,王爷作证,春岫也能作证啊。” 福来寿呼吸一哽,和应小檀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终于屈服,“算您狠,奴婢这就给您张罗去。” 应小檀咧开嘴大大一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啦。” 拍拍手,应小檀风似的跑走了。 只剩下依旧趴在地上的福来寿,嘴里不住地咕哝:“一世英名啊,恐怕要砸在这位贵主儿手里喽……” 心里,却是莫名其妙的,毫无来由的,轻松。 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又仿佛这是他一直以来就想做的事情。 背叛萨奚人,另投高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麻麻的生日,于是今天继续双更,希望大家给宴妈祝福啊~ 希望母上大人能永远健康! 第二更会在零点左右更新。 因为把稿费提出来给麻麻买礼物了_(:з」∠)_账上剩的**B不多啦。 所以从今天开始,一直到红包活动结束,都只给每章第一个满25字的2分评论发红包啦,还是100点。 不过编辑马上上班了,到时候我会跟编辑申请给大家发积分的! ╭(′▽`)╯大家也都快上班了吧哈哈哈哈我还在放假(得瑟) 第39章 “什么?您要走?” 应小檀速战速决,来到多宝阁的时候,春岫果然还没讨到点心。 花末儿听说应小檀可能要跟着赫连恪出去,不由得大惊失色。 应小檀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边的,所以才过来告诉你啊……要赶快养好身体,我身边可离不得你呢。” 虽是听应小檀这么说,花末儿仍然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怎么突然要出去呢。” 应小檀眼神飘向窗外,一时也有些恍惚,“是挺突然的,于咱们突然,于王爷也突然……这个节骨眼上,事情刚查出一些眉目,王爷冷不丁就要离京了。” 与花末儿对视一眼,应小檀蹙眉道:“我觉得,这像是娜里依的调虎离山呢。” “啊?这……这怎么说?娜里依良娣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应小檀笃定地颔首,“即便没有,太子也一定有,这两人私底下必定有联系,我怎么都不觉得,娜里依出事儿和太子让王爷出京会是一件巧合。” 花末儿张了张口,却不敢妄议。她到底只是一个奴婢,就算如今应小檀待她如亲姐妹一般,花末儿仍然恪守着自己的本分。 应小檀颇喜欢花末儿这一点,见她沉默,便莞尔一笑,“好了,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替讨一个公道的!” 她话音方落,花末儿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着跪在了应小檀面前,“主子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奴婢,奴婢甘愿一生跟随主子,为主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花末儿一番话说完,已是伏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 应小檀一怔,弯下了腰,却并不是去扶花末儿,她伸臂拥住花末儿迅速消瘦下来的窄肩,轻拍着她的肩头,“哭吧哭吧,原本想叫你爹娘进来看看你,王爷那边不松口,我这里也就没法子了。哭完这一场,可要快点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呀,如今人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你可不能真落了旁人的话柄……” 花末儿泪眼婆娑,但又怕泪水蹭在应小檀衣服上,不敢在应小檀怀里埋得实了。 应小檀猜得到她心思,掏了帕子递给花末儿,柔声安慰,“你只管记住,不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今时今日,你都不会成为我的累赘,然而自此以后,但凡你有半分想不开、软弱,就会成为我的包袱……花末儿,我不会舍下你,若你真的感激我,就必须勇敢一点,迈过这道坎儿。我不需要你去刀山火海,我只想要你像从前一样,笑嘻嘻地陪着我。” 花末儿一边拿帕子擦这样眼泪,一边尽可能地深呼吸,平复情绪上的波动。 半晌,她脱开了应小檀的怀抱,兀自坐回了床上,“主子,你放心吧。” 她挤出了一个笑容,虽然勉强,但终究是连日以来,第一个笑容,“奴婢会好的,奴婢会好起来的。” · 应小檀万万没想到,比起侧妃,福来寿办事要利索多了。 赫连恪尚且没说定什么日子要离京,福来寿业已带来了一个突破性的消息。 截下郎中以后,他果然从郎中带走的草药里发现了字条。 “拿去给郎中开药的纸是有定数的,后来奴婢发现少了,立刻就叫人把郎中扣了下来,仔细翻查。皇天不负有心人,叫奴婢抓到了这么一个把柄。” 时值下午,应小檀原本正悠闲地靠在赫连恪的扶椅上看书,斜阳和煦,秋高气爽,说不出得恣意舒坦。 她独个儿在正殿的□里晒太阳,福来寿见四周无人,便小步上前讲了事情的原委。 应小檀喜不自胜,不住地用书脊敲着掌心,“妙极妙极,我就知道,娜里依可不是那种捺得住性子的人!得了消息,肯定会叫人传话的!字笺上写了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福来寿一脸为难,从袖子里摸出了那张纸,递到了应小檀手中,“您看,上面可都是萨奚文。” 应小檀一愣,迟疑地接到手里,果不其然,潦草的萨奚文字跃然纸上,应小檀连自己拿得正反对不对都不知道。 这下可棘手了。 她信得过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懂萨奚语的更是一个拎不出来了……难不成要直接拿给赫连恪看?万一这上面写得对她没利怎么办? 应小檀瞄了福来寿一眼,撇着嘴问道:“你就找不到人帮着翻译翻译?” 福来寿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您可真看得起奴婢,奴婢哪儿来那么大本事啊。” 烦! 应小檀“嘶”了一声,又不好拿福来寿发作,将字信折了两下,塞到了自己怀里,“我先保管着,等想出了主意再说。郎中暂且不许他进府来,免得通了消息让娜里依知道。娜里依要是说自己身子不爽利,你再另寻人。啊,对了,还要继续盯着点伺候娜里依的人。” 一迭声的吩咐,叫福来寿禁不住迟钝了起来,直到应小檀的目光渡到自己身上,他才一弯腰板儿,称是告辞。 临走到廊子里,福来寿还是想回头去看应小檀……才十五岁大小姑娘,脑子怎么转得那么清楚! 学着应小檀的模样撇撇嘴,福来寿揣着手绕了出去。 · 这一日,赫连恪回来得格外早。 隔着屋子就听到前院里传来笑声,应小檀忙趿着鞋从软榻上跳下来,照照镜子,准备出去迎接。 刚迈过门槛,应小檀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四王爷? “王爷万福,四王爷万福。” 应小檀低着头福□去,掩住了自己尴尬的神情。本以为只有赫连恪,她此刻连鞋都没穿好。一边蹲□,她一边错着脚往裙子底下掩,生怕叫四王瞧见她露出来的白袜。 这个纰漏倒是没叫四王发现,但应小檀的小动作,却没逃出两个男人的眼眶。 四王体贴一笑,抢先道:“小嫂嫂好久不见,只不过……不如之前光彩照人了啊。” 赫连恪知道这是弟弟在搭台阶,当下也接上了话茬儿,“先进去收拾一下再出来吧,说起来四弟也是你的恩人,凑巧你在,晚上一道用膳吧。” 应小檀红着脸称是,忙不迭闪身回了里间。 她一边弯腰提鞋,一边叫春岫打开胭脂盒,重新匀妆。 这般折腾的工夫儿,应小檀听到外间两个男人沉着地对话,“后天就要启程了吗?怎么这么着急?” “没办法,大哥一天催一次,搞得我都要以为他给我下了什么圈套在洛京呢……好在今早就收到了青媛的信,洛京没什么风声。” “啊,三嫂还好吗?” “她在洛京住惯了,也无所谓好不好的……不过,我最近在想,该不该接她回来了。”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赫连恪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来,应小檀要很费劲,才听到他一声喟叹,“府里乌烟瘴气的,青玉有点镇不住,还是得要青媛啊。” 四王笑了几声,“三哥府上这才几个人,要说乌烟瘴气,也是大哥自己的行宫和二哥府上……” 话说到这里,应小檀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摆出个得体的笑容,她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重新福身行礼。 应小檀添了胭脂,脸上的光彩就更鲜艳了几分,身上是香色的缎子,愈发衬得人青春光艳,“说什么呢?王爷去洛京的事情定下了?” 赫连恪伸手扶起她,将人拉到了身边坐下,“定了,正要与你说呢,太子把日子定在了后天,你这两日收拾下衣物,多带厚的,洛京的冷你可是没体会过。” “这么仓促?可我……我的冬衣还没裁出来呢。”应小檀初入王府,哪有什么衣裳储备着。 赫连恪一拍脑门,“真是忙糊涂了,倒把你忘了,反正要顺道回家,你先拿些旧的顶上,本王叫人快马加鞭把你的尺寸送到洛京,叫正妃替你张罗几身吧。” 提起从未谋面的正妃,赫连恪说得轻描淡写,应小檀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应该表现得好奇一点,还是佯作没有察觉为妙。 赫连恪看了她一眼,全把应小檀脸上的犹疑理解作迷茫,“啊,过去的事你还不知道吧……反正你记得洛京的姐姐是正妃就对了,到了那儿再让你们慢慢认识。” 四王促狭一笑,“小嫂嫂没想到吧,三哥也是一身风流债呢。” 赫连恪劈掌捶在四王肩上,“臭小子,滚远点!” 三人说说笑笑用了晚膳,然而大多时候,还是赫连恪与四王在交谈朝廷上的事情。 应小檀虽然纯属是做个陪客,好在她妙思敏捷,时常玩笑般地搭一两句话,既不显得多余,又不让男人们觉得碍事。 四王听她插了几句嘴,不免多看了应小檀几眼。 烛光下,再清丽的面孔也被映出了微微的红晕,应小檀噙着笑,神情专注地听着赫连恪说话,叫人猜不透那种专注,究竟是因为她听得明白,还是单纯在欣赏三哥这个人。 四王暗自艳羡赫连恪的福气,但出口依然是正事儿,没叫另两个人察觉他的心思。 酒过三巡,两人脸上都带了几分醺意时,忽听外面隐隐喧哗,一个丫鬟含着泪跑了进来,“王爷!” 赫连恪皱着眉抬起头,“你是哪儿的?” 福来寿神情尴尬地跟了进来,眼神却是不经意地望向了应小檀。 那丫鬟抽泣着,哀哀道:“奴婢是侍奉娜里依良娣的,良娣病了,请王爷过去看看呢!” 赫连恪慢慢放下手里的酒盅,“怎么好端端的病了,没请郎中吗?” “请了,但来得不是原先那个郎中,良娣不放心,不肯叫他看。”婢子哭得委委屈屈,好像病倒的是她自己一样,“我们良娣难过极了,请王爷过去看一看吧。” 赫连恪有几分不悦,若郎中来看过,人病得厉害,他过去瞧瞧倒是情理之中。 眼下连郎中也不肯见,明摆着是在闹脾气。赫连恪生了几分腻歪,他纵使舍不得打压娜里依,却也不能由着她胡闹下去。 这厢赫连恪正准备拒绝,那厢应小檀却是计上心头,不等赫连恪开口,她抢先道:“王爷还是去看看吧,娜里依姐姐反省许多日了,兴许是要向王爷悔过也说不定呢?” “悔过?这样还叫悔过?”赫连恪看了看应小檀的脸,无奈道:“你脸上的肿可还没完全消下去呢。” 应小檀撒娇,“不打紧啦,王爷还是去吧,眼下我在正院这里,您要是不过去,兴许娜里依还要误会是我下的绊子呢……王爷快去吧。” 赫连恪顿了下,侧身看向了弟弟。四王撂下筷子一摊手,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三哥跟我客气什么,娜里依跟我也算不上外人啊……我吃饱了,自己走就成了,也不必三哥费心。” 两边都没人阻拦,赫连恪没法儿,只好起了身,“那本王过去看看就回来,小檀,你替本王送一送四弟。” 应小檀笑嘻嘻地称是,目送赫连恪迈出门去。 四王见这情境,自知也不该多留,叫了婢子送上水来漱了漱口,起身也要告辞。 谁知,话未出口,应小檀忽然横跨一步站在了他面前,“四王爷,大恩人,小檀恐怕又要求你办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東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5 22:56:40 九尾空狐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2-05 21:56:06 琴舞飞扬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5 21:21:45 甲乙丙丁的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5 00:27:24 翡玉玲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4 23:26:30 翡玉玲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4 23:25:15 翡玉玲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4 23:21:09 哈哈哈太开心了,一刷页面发现自己霸王票排名不知不觉就已经两千多名了…… 谢谢各位土豪发我红包!mua! (*╯3╰) ! 小宴今年真的是一分压岁钱都没拿到啊! 更开心的是,有个作者告诉我,断更一天还是可以拿全勤奖的,只要接下来日更并且加更几次就好了! 我会一直坚持日更哒!为了小红花!为了全勤奖金!fighting! 第40章 应小檀这样突然横过来,叫四王有些措手不及地往后退了两步。 少女的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手却局促地背在身后。四王的眼睛眯了眯,抱臂道:“你是故意把三哥给支走的?” 他问得直白,反倒让应小檀不好意思起来,藏在裙子底下的脚尖悄悄挫挫地,应小檀不置可否,“这不是……有求于四王爷嘛。” 四王一笑,重新在墩子上坐了下来,五开光的梨花木,四王腿一屈,脚跟刚好压在了木托上头。他比赫连恪还要不拘束,向前微微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望向应小檀,“小嫂嫂怎么总是有求于我?难不成……三哥满足不了你?” 他这句话一语双关,不免有些浪荡,应小檀当即变色,原本想求他的心思霎然不见踪影,“请四王爷自重。” 她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既要走。 四王这才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得不是地方,一伸手攥住了应小檀的细腕,忙不迭道歉,“是我失言,小嫂嫂勿恼。” 应小檀根本不再信他,使劲抽出手来,低着头往外走,“不怪四王爷,是我失礼在先,时辰不早了,四王爷慢走。” 四王心里猛地漏跳一拍,顾不得多想,像适才应小檀拦住他似的,一步挡在了应小檀身前。 少女身量还未长开,四王却是马背上长大,身姿挺拔,他这样横挡在应小檀面前,胜似一座山,结结实实堵住了对方的出路。 应小檀往左绕,他就往左跨上一步,应小檀往右躲,四王就往右挪□子。 两人僵持了须臾,最后还是四王先软了脾气,“小嫂嫂,是我适才孟浪了……你别生气,我没有不帮你的意思,这不是……这不是以前轻狂惯了,嘴上没把门的么!” 他坦然一笑,两手摊开,“都是不走心的话,小嫂嫂莫当真!” 应小檀抿了抿唇,两人闹成这样,是她早前没想到的。原先是觉得四王爷与她年龄更近一些,几次交谈都算得上愉快。于四王而言,这字条不过是举手之劳,替她念一下而已,毕竟涉及赫连恪的家务事,就算他好奇,也没法子开口追问……不过,四王轻薄的态度,却让应小檀实打实地生了避退之心。 她配合着四王,勉强地笑了一下,“妾身没有生气,不过确实也没什么要麻烦四王爷的了,时辰不早,夜路难行,妾身叫人掌个灯笼,送您走吧。” 说话间,应小檀扬声就要去喊人送客。 四王有些急了,一个劲儿挤眼,“真不叫我帮忙吗?又有人要害你了是不是?人命关天,就因为我一句玩笑便罢了吗?小嫂嫂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他滔滔不绝,逼得应小檀也不敢贸然喊人进来,捏着手帕正左右为难,福来寿却突然闯了进来,“四王爷万福!良娣万福!” 应小檀脸上一红,与四王错开了几步,故作从容,“福来寿,怎么了吗?” 福来寿神情不大对,“王爷请良娣即刻到裕湘院去,是……有话要您与娜里依良娣对质。” “对质?”四王抢在应小檀前面问了话,“又出什么事了?” 福来寿一脸为难,“这等事,您还是去问我们王爷吧……都是主子间的事,奴婢不敢妄议。” 四王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再看向应小檀时,少女的目光里,赫然添了几分不安。 他沉容,罕见地摆出了皇子的架势,“福来寿,你先退下,本王有几句话要与良娣说。” 福来寿一愣,不敢违逆,讷讷地退了下去。 等屋子里重新没了人,四王才道:“与娜里依有关对不对?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说吧。” 应小檀还在犹豫,四王却是看透她心思一般,轻作一笑,“别顾虑了,正巧本王有桩事也要劳烦你,咱们互利互助,你也不必亏心了。” “那要请四王爷先说您的事儿。”应小檀丝毫不肯退步,即便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甘心冒此风险。 四王倒是洒脱,答得直爽,“母后为本王挑选了一个正妃,不过本王从没见过,她是洛京人氏,你和三哥去洛京以后,帮我见一见,瞧瞧品性如何。” 应小檀一愣,将信将疑地问道:“这么点小事,您何至于请托我来办……” 四王苦笑,“不找你找谁?跟着本王做事儿的都是些爷们儿,自己的女人,倒要叫别的男人去相看吗?母后只看中了她家世,不过我还是想……娶妻娶贤,最好是个能识文断字的女子,好歹管得住家。” 他这段话说得有理,应小檀已略略有些松动了自己的意见。 四王趁热打铁,又是一番好话,“说来奇怪,自小我就跟三哥最亲,三哥又莫名其妙宠上了你……不论怎么说,这件事本王都要麻烦你了。我请托你的事,你也不必忌讳,直接与三哥言明,叫他替你安排就是,唯一麻烦的,还是要请小嫂嫂多费些心思,帮小王认真参谋一下。” 他说得谦虚谨慎,一改适才的轻浮。 应小檀虽知其中责任大,但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略作思忖,她从怀里摸出了那张字条,“我的事也简单,请四王爷帮我看看,这上面写得是什么。” 四王从应小檀手里接过纸,大略扫了一眼就变了神情。 他反应极快,看完就将字条还给了应小檀,“有人要害你,是不是?” 应小檀狐疑地望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四王讽刺地勾勾嘴角,“这是写给娜里依的,你不必知道内容是什么,直接塞给三哥,就够娜里依吃一壶的了……” “到底写得是什么?”应小檀有些急切,偏偏四王摇头不语,“你不知道,装得才能像一些,直接拿去给三哥吧,别说我看过就是了……” 应小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上面的东西,决计不会害了自己就对了。 四王的说法也确实是为她考虑,应小檀立时把字条叠了两折,握在手心,“我明白了,多谢四王爷相助。” “小嫂嫂别客气。”四王脸上重新恢复成温文尔雅的笑意,他先应小檀一步,往门口走去,“以后,若再有与娜里依过不去的事情,小嫂嫂大可直接请我帮忙,不必顾忌……” 四王伸手推开门,秋风裹着寒意猛地闯进屋来,应小檀下意识地缩□子。四王却忽然道:“上一句话,记得也别告诉三哥。” · 和四王爷的交割耽搁了好一阵子,应小檀往裕湘院走的时候,脚步不由得就快了起来。 一边走,她一边把字条悄悄递给福来寿,“一会儿我见机会提到这张字条,到时候你就说一直没时机,所以才没给王爷看,明白了吗?” 福来寿匆忙地点点头,“良娣弄明白这上面的字了?” “没有。” “咳……”福来寿被自己的口水呛得险些晕过去,“没有您还……” “大概知道一点了,总之,你放心吧。” 应小檀深吸一口气,人已经立在了裕湘院的门口,“成败在此一举,我就不信……王爷还能再护着娜里依!” 给自己鼓足了劲儿,应小檀三步并作两步迈进了裕湘院的正房。 “小檀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起来吧。”赫连恪坐在里间,吩咐人把应小檀直接请了进来。 如她所料,躺在床上的娜里依,并无半点病容,此时借题发挥,泰半是为了请郎中进来传递消息……只是娜里依没想到自己会让福来寿从中截了胡儿,这才恼羞成怒,命人去请了赫连恪。 赫连恪坐在床不远处的圈椅上,朝应小檀招了招手,不无温柔地道:“你也过来坐,娜里依有几句话想问你,你照实答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是,小檀省得了。”乖乖地坐在赫连恪下首,应小檀微微抬眼,用余光打量着卧榻中的娜里依。 果不其然,见到赫连恪当着她的面,还对旁人这样照拂,娜里依的脸涨得通红,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也牢牢攥成了拳。 应小檀一笑,与娜里依正面相对,“姐姐有什么想问的?小檀一定言无不尽,知无不答。” “别叫我姐姐!区区一个汉人,还想和我做姊妹么!”娜里依咬牙切齿,眼神里的厌恶挥之不去,“是不是你从中作梗,不许郎中来为我探病?!” 应小檀“啊”了一声,看了眼赫连恪,茫然道:“这……小檀可没有这份儿本事,姐姐病了的事,还是适才我跟王爷在一起的时候才知道呢。” 赫连恪烦躁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别问这些有的没的,你不是说应小檀想栽赃给你罪名吗,挑一针见血的问!挑你觉得冤枉的问!” 娜里依神情有些慌张,她适才是冲动之下,一时失言,赫连恪进门就说她无理取闹,她这才信口开河,一个劲儿往应小檀头上栽赃。 若是在以前,赫连恪必会一笑了之。 他再了解她不过,她厌腻汉人,厌腻大魏的土地并非这一日两日的事情,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舍弃太子,而选择这个根本不可能继承大统的三皇子。 她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后太子妃……她想要永远生活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永远做那颗马背上的明珠。 她在等……等改朝换代,等跟三王爷一起回到草原上去。 可是好像一夕之间,她就觉得自己已经等不到了。 “怎么不说话?”赫连恪见她沉默,语气稍微放柔了些。毕竟是宠爱多年的女人,一时的不喜,并不妨碍赫连恪习惯性地对她表现出宽容。 应小檀也是噙着笑,耐心地望着娜里依,等待她的下文。 娜里依逼着自己强打精神,依然摆出旧日里的不依不饶,“那郎中呢?之前为我看病的郎中呢?” 应小檀气定神闲,“这个得问青玉姐姐吧?小檀不打理家事,听都听不明白呢……不过,说起郎中,我倒想起一桩事来了。” 她偏首,望向赫连恪,“王爷,福来寿和您说了吗?” 娜里依心里咯噔一声,有意阻拦,福来寿却已是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主动道:“应良娣恕罪,奴婢一时还没来得及向王爷回禀呢。” 赫连恪蹙眉,“怎么了?” 应小檀不再搭腔儿,任由福来寿交代,“之前上刑的几个人,奴婢担心他们捱不住,今天一早请了郎中过府,给他们简单查看了下伤势。奴婢原本是怕郎中夹带的草药有问题,别叫那些人有什么想不开的,隐瞒的,一剂药下去再没了命,正翻看那药沫子呢,结果,发现了这个。” 他从袖口里摸出字条,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赫连恪跟前,“奴婢不识得这字,又没处打听,只能留下来,请王爷权夺了。” 赫连恪接了字条,本能地去问应小檀,“你看过了吗?” 应小檀倒是答得直白,“看过了,福来寿问我认不认识来着……这可真真儿是难为人。” 她话音甫落,赫连恪却猝然站起,他捏着字条的手都抖了起来,“娜里依!?” 赫连恪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狠狠地盯在娜里依身上,“真是你做的不成?” 娜里依一惊,脸上惶然之情毕露无遗,只是嘴上还在坚持,“王爷说什么呢,我倒、我倒有些不明白了……” “你自己看!”赫连恪把纸条揉成一团,直向娜里依床上抛去。 赫连恪的力道用了十足,小小的纸球砸在墙面上,竟发出了“咚”的一声。 娜里依心里愈发慌乱,忙不迭拾起字条,颤着手展了开来。 应小檀目不错珠地望着娜里依,但见她原本还红润的脸庞,霎霎眼的工夫就白若新雪,神情惨淡。娜里依嘴唇翕合,半点声音却都发不出,素日咄咄逼人的黑瞳,现下只会左右流转,显得涣散失神。 娜里依惊惶着,犹自低头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落在你们手上……” 应小檀好奇心起,小心翼翼地去拽赫连恪的衣角,“王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赫连恪重复了一遍应小檀的问题,冷笑一声,极力压抑着怒火,“那张字条上写得是……良娣明鉴,为主子报恩,死得其所,但求庇佑家眷,多多照拂。另,王爷已觉蹊跷,越问越深,请早送人离京,以绝后患!” 他只看了一遍,竟将纸条上的字如数背了下来。一字一顿,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掷地有声,叫应小檀都听得胆战心惊。 娜里依猛地里从床上爬起来,一个跟头栽在地上,膝行向前,不断地求饶,“王爷,王爷您误会了,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和我没关系啊王爷!” 她往前爬,赫连恪却往后退,仿佛生怕被娜里依沾上一样,神情里透出无限的厌恶,“和你没关系?你真当本王是三岁小儿,听不懂你的诳语吗!” “不是的,王爷,一定是有人要栽赃我啊王爷……是呼延青玉对不对?还是应小檀?察可也有嫌疑,王爷,察可恨我已久,她再阴险不过了!” 娜里依一把抱住赫连恪的脚,整个人都匍匐着,显得狼狈极了。 应小檀从没见过娜里依这个模样,浑身的傲骨全化作了卑微二字,哭着、哀嚎着,请求赫连恪的原谅与怜爱。 而一瞬间。 仿佛只是一瞬间。 旧日的情爱过往就在两人间猝然崩塌,赫连恪脸色黑沉,冷冷地从娜里依的纠缠中脱离出来,弯下了腰,“娜里依,你和本王说实话……是不是你,找人奸污了小檀的婢子?那些男人,是你找来的,对不对?” 他声音平静,连一丝一毫的怒火都听不出来了。 明明下一秒就会爆发的雷霆大怒,竟然随着他开口,烟消云散。 娜里依与应小檀俱是一愣,娜里依抬起头,含着眼泪,张皇无措地望着赫连恪,她只觉自己眼睛死了,脑袋也死了,连赫连恪的神态表情,都统统看不懂了。 片刻,她犹疑不决地点了头,“王爷……我不想骗你的……那个汉婢,那个汉婢根本不值得什么的,是不是王爷,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是不是?!” 娜里依的声音越扬越高,赫连恪却是愈发低沉,“本王固然不会在乎一个婢子,可是……” 他缓缓站直身体,拉开了与娜里依之间的距离,他俯视着,睥睨着,以一个高傲的角度,怜悯地望着娜里依,“可是,这样下作龌龊的手段,这样肮脏险恶的心思,娜里依,本王当真是看错了你!!” 赫连恪猛退两步,眼神里的怒火重新烧了起来,“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迈出裕湘院一步,也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你最好认认真真闭门思过,如有再犯,你就滚回洛京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嘛,发晚了真的不好意思●﹏● 主要是想在这一章里结束第二卷的剧情,所以一口气写完才发上来,大概有五千字吧,不算双更,至少也是一更半了o( ̄ヘ ̄o#) 感谢 甲乙丙丁的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6 02:07:46 谢谢乙给麻麻的祝福~XDD 也谢谢大家的祝福!mua! (*╯3╰) !拿给妈妈看到好开心哦~~~~!!! 给母上大人挑了个钱包,目测刚好是一个月的稿费……已经跟**申请稿费提现了。就等会计上班打钱给我,然后把钱包送给妈妈啦! 谢谢支持正版的大家!!!人生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给妈妈买礼物啊o(*////▽////*)o \( ̄︶ ̄*\))集体抱抱,我在长大啦!!! 第41章 十月的天已经可以用冷一个字来概括了。 头上戴着卧兔,怀里抱着汤婆子,玄色大氅当作被子盖着,应小檀窝在马车上,酣睡正香。 突然间,车辕一沉,应小檀脑袋一歪,堪堪磕在了车壁上,“当”的一声,叫刚踏上马车的人都吓了一跳。 赫连恪一躬身钻了进来,伸手覆住了应小檀的后脑勺,“怎么了?疼不疼?” 应小檀眯眯噔噔睁开困顿的大眼睛,眨了两下,痛感才醒了过来,只不过,比起自己的头疼脑热,应付眼前人显得更重要些。 掩着口摇了摇头,应小檀往后缩了几分,避着身子道:“王爷不骑马了呀,我、我得漱漱口,醒醒神……” 小姑娘自己捂着脑袋往边上躲了躲,自顾倒了碗茶漱口,赫连恪瞧着她一通动作就觉得好笑,“爷又没嫌弃你,你这么谨慎做什么!” 应小檀背对着赫连恪撇了撇嘴,天知道这人什么毛病,一会儿要骑马,一会儿又跑到马车上来找她,害得她既怕睡姿不雅叫对方瞧见,又生怕睡得久嘴里气味不好闻。于是乎,赫连恪每次一上马车,应小檀就是一阵紧张兮兮地穷忙活。 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应小檀这才重新坐到了赫连恪身边,单独相处了几日,她对着他说谎也不必再打腹稿了,“女为悦己者容,我在乎王爷才谨慎呢。” 奉承的话,任谁听着都觉得悦耳,赫连恪一笑,伸手捏了捏应小檀满带红晕的脸蛋儿,“还不是怕你折腾,再受了冻?” 马车里铺了羊毛毯子,赫连恪伸直了手脚,让适才颠簸得乏了的身体略得舒展。 应小檀素来有眼里健儿,见他面露疲色,忙从马车里的箱子中取出了美人拳,替赫连恪捶打起来,“现下到哪儿了?我瞧着天都要黑了,咱们今晚赶得到驿站么!” 这是他们离京的第五日,赫连恪出京出的风光,文武百官面前接了圣旨,又是皇帝太子亲自送出宫门。奉着圣旨片刻不敢耽搁地出了京,最后在白虎山下,与从王府出发的应小檀会了合。 应小檀回家,叙旧没说上几句,光顾着向母亲托付花末儿了。 赫连恪出发得仓促,花末儿的伤却没好全。应小檀如何能放心让花末儿一个人呆在王府里?左右为难之下,只得把花末儿送到母亲这里,叫家里人代为照应。 等跟着赫连恪出了京,应小檀愈发觉得自己的安排再妥当不过。娜里依的事叫赫连恪阴骘了好几天,倘使留着花末儿在赫连恪眼前晃悠,恐怕更要提醒赫连恪,想起娜里依做得龌龊事了。 记恨娜里依不要紧,但把邪火惹到自己身上就没意思了。 应小檀很小心地避开所有与娜里依有关的话题,甚至连府上的事情都鲜少与赫连恪说起。应小檀不是与他讲讲沿途景致,历史典故,就是掰着手指,和赫连恪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好在一番心血没有白费,随着离邺京越来越远,赫连恪的心思也终于回到了常事上。 “很快就出晋州境了,再有两天,咱们就该到洛京了。”赫连恪捏了捏应小檀的下颔,“要不是带着你,爷们儿们骑马早就到了。” 应小檀见赫连恪脸上带着笑,就知他是故意拿她来打趣。应小檀配合地扭过身子,娇怯怯地埋怨:“明明是王爷非要带上我的!” 赫连恪偏爱她这般忸怩又娇蛮的情态,当即揽过应小檀身子,热切地吻在她唇尖儿上。 两人唇齿相接,还不待应小檀给出回应,马车却忽然剧烈地颠了一下。 应小檀但觉眼皮跟着猛地一跳,她立时伸手推开了赫连恪。 赫连恪也觉蹊跷,按住了应小檀的身子,冷声警告:“先别动!” 官道为了平坦,都会铺上厚厚一层黄土,避免马车磕在石头上,因此,适才那样大的颠簸,实在罕见。赫连恪贴着车壁,伸指撩开了车帘。天色已经变得黑沉,马车周围前后,都护着从白虎右卫中精挑细选的百名萨奚兵士。 赫连恪环顾一圈,并无见到任何异样。 他放下窗帐,正准备回头安慰应小檀几句,倏然间,一声长长的烈马嘶鸣打破静寂的夜空,伴着外面的车夫惊叫一声,马车忽然向前倾去。 应小檀坐在正中,当即跌了一下,向外滑落。 赫连恪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攥住。他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拉住了应小檀的细腕。猛地里一使劲,重新把应小檀拉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他高声怒问:“怎么回事!” “王、王爷……有刺客!”车夫颤抖着回答,几乎是同时,十余支箭羽齐刷刷向马车射来,马车外惨叫声与马鸣声乱作一团。 赫连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一把将应小檀推到自己身后,“老老实实在车里呆着,没有本王谕旨,不许出来!” 顾不得去看应小檀作何反应,赫连恪已是举剑跃出马车,隔着车壁,应小檀听见他用萨奚语高声下令,萨奚兵士齐声喝是。 车外兵刃交接,很快打成一片,应小檀听见赫连恪厉声质问了几句来人身份,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是冷箭寒刀…… 拼打了不过须臾,赫连恪忽然重新跃到了马车上,“小檀,出来!” 应小檀一愣,忙手脚并用地从马车上滑了下去,谁知,她刚迈出一只脚,便又一把弯刀向她的方向劈来。“哐啷”一声,赫连恪横剑挡开,他一手提剑应付来人,一手伸到车帘里,“别怕,有本王护着你呢!” 大掌毫无保留地摊开,应小檀未多犹豫,便将自己的手交了过去。 赫连恪与他十指交握,用力一拽,将人直接带到身边。 他举剑直刺,正中那人心窝,随着赫连恪退步收剑,鲜血顿时迸出,那人无力招架,笔直摔倒在赫连恪面前。 然而,赫连恪躲也没躲,只转过身,一把将应小檀的脸按在了自己怀里,“闭上眼!” 两方交战激酣,赫连恪却是将应小檀牢牢绑在身畔,一面独立应付来敌,一面拉着她往马队方向挪去。 赫连恪动作极快,凡遇来敌,他都是直挺挺迎上去,挥剑狠刺,招招直中要害,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刀光剑影,赤血白骨,一个个人倒在赫连恪脚边,却没有一场腥狠场面入了应小檀的眼。 片刻后,两人终于挪到了赫连恪的马前。赫连恪将应小檀一托,直接抗在了肩上,紧接着翻身上马,重新把应小檀安坐下来。 应小檀头晕眼花地靠在了赫连恪胸前,身后人在用力地喘息着,他胸膛起伏,随着高声讲话,剧烈地震颤着,“全都上马,不要恋战!” 来人数广,这样打下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同归于尽。赫连恪周旋一圈,最先发现的就是附近没有马匹,这些人大抵是早早料准他们要走此路,特地埋伏在这边。想靠人多势众,将他在此解决…… 赫连恪心里骤然一冷,他离京怎么走的路线,只与皇帝和太子说过。他蛰伏多年,换来的刚好就是父亲格外的愧疚与疼爱,皇帝若想惩治他,根本不必在此设伏……那么,这些人,就是太子的人了。 若是如此,邺京城恐怕已不安全。 赫连恪猛地勒紧马鞭,四下张望了一圈,属下泰半都已经上了马,他深吸一口气,决绝道:“跟本王来!” 官道是再走不了的了,赫连恪狠狠扬鞭,马儿脱缰似的直冲出去。 他一马当先,领着兵士向北斜奔上一条羊肠小道。 骏马驰骋,应小檀但觉五脏六腑全要被颠出来似的,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可这个节骨眼上,她也自知不能拖赫连恪的后腿,唯有紧紧地扶着马鞍,咬唇强忍着不适。 好在,即便赫连恪纵马狂奔,却仍不忘腾出一只手护在应小檀腰上,帮她把握平衡。 两人一口气奔出十里地,才有第一批摆脱掉刺客的侍卫追了上来,福来寿、福来禄都在其中,每人手里都是一把短柄的匕首,上面淌着血,却因丢了刀鞘,只好这样举在手里。 赫连恪回首察觉动静,渐渐放满了马速,他首先叫来了福来寿,蹙眉道:“下人里,逃出了几个?” 福来寿年纪略大,又是内侍,上马疾驰已是拼了命的极限,奔到赫连恪跟前,只能大口喘气,根本顾不上答话。 赫连恪见状,也不追问,“你那里应当有随侍名册,逃出生天找回来的一律重赏,死了的,回京之后也多赐给银钱,记住了?” 福来寿一个劲儿点头,仍是说不出话。 赫连恪淡淡扫了他一眼,加快马速,继续前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一座巍峨的城池出现在眼前,高门之下的匾额上,题着陇川二字。赫连恪霎然勒住缰绳,马儿嘶鸣,前足高抬,应小檀也险些失声叫了出来。 后面的侍卫倒还算机敏,纷纷收了马速,停在后面。 应小檀揪着心口的衣襟长长吐了一口气,半晌才回过头,疑惑地问道:“王爷,怎么了?” 这是事发之后,应小檀说的第一句话。 赫连恪仿佛突然间就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他慢慢地攒起眉心,“陇川郡守……是太子妃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同学聚会……从吃完午饭进了ktv就开始喝酒= =一直喝到晚上九点晚饭散场…… 其实我神智还很清醒,喝得也不算多,问题是北京下大雪,我出门没戴帽子,回家就开始头疼了。 于是今天下午三点才从床上爬起来……更新就晚了。 开启新一卷新副本了啊,大家给我和小檀加加油》3《!! 准备再写一章然后再睡觉……估计更新会是凌晨了,大家不要特地等。 明天起床来看叭! 第42章 赫连恪在心里转过了不知多少念头,可惜应小檀一无所知。 她眼睛像是蒙了尘的星星,带了几分混沌,沉沉地注视着赫连恪。 赫连恪触及这样的目光,不由得回过神,他哑然一笑,耐着心向怀中的少女解释:“刺杀我的人恐怕是太子派来的,陇川郡……想来也不安全了。” 万马追兵尚在身后,赫连恪却沉静得不像话。 他回头,夜色浓了,来路已经变得模糊,前途却又未卜。 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面思索,赫连恪一面习惯性地顺着应小檀的小臂去摸索她的手,赫连恪这才发现应小檀十指紧紧地扣着马鞍,她用力不小,纤指的骨节微微突出,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却毫无知觉。 赫连恪这才意识到少女努力藏起的害怕与惊恐,她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他一句话,被丢在马车里时她没有缠着他,他拉着她在刀剑交接中移动时,她也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来分散他的精力……应小檀表现得比过去任何一天还要更乖巧镇定,倘使不是他不经意摸到她紧绷着的手,他一定会忽视她的情绪,忽视她的畏惧与忐忑,忽视他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倚赖与依靠。 赫连恪轻轻地包住应小檀的手背,直到把她的十指捂得暖了些,赫连恪方小心翼翼地掰动应小檀的十指,“害怕了吧?” 他贴着她耳边低低地问,却并不等待她的回答,“咱们还是得入城,奔波一日,人顶得住,马也跑不动了。” 应小檀闻言一愣,“可是城门都关了……” 赫连恪微笑,“先在城外找个林子将就一宿,明天一早进城,准备些干粮,打听打听邺京动静,做好计划再动身。” 谋定而后动。 应小檀见赫连恪胸有成竹地拿定了主意,当下也不多说,任由赫连恪领兵往林子深处扎去。 因怕引来追兵,夜深露重,却没有人敢点起火来。赫连恪眸色沉静,先将兵士们五人一班分好,轮流值夜,抱团取暖。 安排下这些,赫连恪才走到树边,抖开自己的大氅,将蹲坐在地上的应小檀完完整整地拥在了怀里,“别怕,先睡吧,有本王在,不会出事的。” 应小檀的氅子落在了马车上,适才骑在马上奔得飞快,冷飕飕的秋风直隽入骨髓,应小檀早冻得浑身僵麻,却不敢言。 赫连恪适才发觉了,自然就再舍不得叫她委屈。他主动背靠树干,将应小檀紧紧裹住,用面颊温暖应小檀冰凉的耳廓。 两人相贴,应小檀忍不住一激灵,四肢百骸都在暖融融的气息里恢复了知觉。热流像是小蚂蚁一样,从骨髓里钻了出来,感到暖意的同时,也免不得有些发痒。她偎在赫连恪怀中,扭了扭身子,不曾想,身后却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顶住了她。 应小檀耳根子霎然就红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身子,谁知,才一离开赫连恪的怀抱,寒风就毫不留情地灌入她的领口。应小檀立时打了个哆嗦,双腿情不自禁第蜷了起来。 赫连恪岂能猜不到应小檀的心思,无奈地强行将人拉了回来,用了几分力道将人箍住,“别乱动了,这么冷的夜,本王还能把你就地办了不成?踏踏实实睡觉,别胡思乱想了。” 应小檀闻言气堵,谁胡思乱想了!非要这么抱着的是他,有反应的也是他,怎么倒头来竟成了她“胡思乱想”? 背对着赫连恪撅了撅嘴,应小檀故意往后一靠,整个人都黏在赫连恪身上一样,恨恨道:“那就多谢王爷好意了!” 她气鼓鼓地闭上眼装睡,犹自听着赫连恪的喘息在深夜里变得起伏不定…… 然而,尽管如此,赫连恪还是老老实实地抱着应小檀,什么都没做。直到第二日应小檀醒来,赫连恪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只是,脸色难看了好几分,“醒了还不起来?” 出口恶言,把眯眯噔噔的应小檀吓了一跳。她慌不择路地跳起来,却没看到眼前的树枝,狠狠地绊了一个跟头。 赫连恪被她气得头皮发麻,也不扶她,只就势张开怀抱,任由娇软的身躯跌在他怀里。 接着,不容应小檀多想,赫连恪的吻就缠腻着贴了上来,他揪着她襟领按在了树上,疯了似的嗜咬着她柔嫩的唇瓣,灵动的舌尖撬开她下意识紧咬的牙关,攻城掠池一般撷取了一番少女口中津蜜,直到应小檀身子发虚,往下滑坠,赫连恪这才松开了她,满意地用指腹摩了摩应小檀肿起来的唇峰。 应小檀被他这一番动作吓得花容失色,赫连恪甫一退后,她就牢牢地按住了自己的领口,磕磕巴巴地道:“王、王爷要是忍不住了……咱们好歹进城找个客栈先……” 赫连恪“噗”地笑出声,捏了捏应小檀的脸,轻斥道:“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个节骨眼上,本王哪顾得上折腾你……” 大义凛然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赫连恪拢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这一声像是什么号令,周遭闭眼装睡的兵士们迅速从地上跳起,开始收敛行装,去找自己的马。 应小檀臊得脸上飞红,顾不得再与赫连恪分辨,匆惶躲到树后头拢发理装。 赫连恪神清气爽地大笑,忍耐了一晚上的郁气眨眼间消失不见,他抻了抻筋骨,抽出腰间佩剑,仔细地拭去了上面的血迹。 昨夜激战之后,赫连恪的人马只剩五十余人。随行的内侍婢子,也唯有福来寿、福来禄二人,在赫连恪亲卫的保护下逃出生天。 进城前,赫连恪将这五十余人分成十组,约定记号,分从不同城门、不同时刻进入陇川,到时以赫连恪的记号为准,再行会合。 应小檀摇摇晃晃地坐在马上,听赫连恪有条不紊地分派工作,良久,待赫连恪也翻身上马,她才试探着问道:“王爷以前领过兵?” 赫连恪斜觑她,“没有,怎么了?” 应小檀“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赫连恪倒不甚在意她的好奇心,伸手捏了捏少女光润的脸蛋,微微一笑,“好了,别绷着了,咱们就当是寻常富户出来游山玩水……你总这样严肃,才遭人怀疑呢。” 言罢,他策马一鞭,从容不迫地率先驱马行到了陇川城门前。 赫连恪举目四顾,果然,陇川郡守想来已经得了信了,守门的士兵一改旧习,正嚷嚷着叫来往的百姓排成一队,验明身份,方可入城。赫连恪一行人共有七八个,高头大马,颇为引人注目。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不由得就嘀咕起来,等轮到赫连恪时,盘问的也就愈发仔细。 “你们是哪里人氏!进城作甚!” 赫连恪早料到有此一问,从容道:“我们是洛京人氏,要往上邺京投奔兄弟,这是贱内,其余都是随从。” 他骑在马上,凭空就生出了几分凌人之上的气度。 兵士皱着眉上下打量他,颇有几分不信,“听你口音可不像洛京人啊,上邺京走官道就是了,绕到陇川作甚!” 赫连恪也不急,他奉旨前去洛京,自然早有人为他准备好来往途上,入住各驿站的凭证。亲王牌令是决不能拿出来的,但一纸文书倒是无妨。 他从怀里摸出回程时要用的凭文,递到兵士手里,“爷从小学习官话,当然不能叫你听出口音来,怎么,要说几句萨奚话叫你听么!” 地方兵士多是汉人,听赫连恪自言是萨奚人,语气里又添了烦躁,当下不敢触怒,陪着小心道了一声不敢。为首一人低下头,仔细查看着赫连恪的凭文,上面字印齐全,并无问题,可见并非长官下令要查之人。 叹了口气,那兵士将凭文叠好,恭敬地举起来,交还赫连恪,“耽搁您工夫了。” 赫连恪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谁知,他正欲伸手取回凭文,却发觉那兵士把凭文捏得紧了。 赫连恪低首,但见那兵士目光冷寒地盯在他袍子上。他的马本就高大,原先袍角之处,堪堪与那兵士双目齐平。 他费劲弯腰,也看不到马腹之处的袍子究竟有什么问题,然而,那兵士却已经是抽出佩刀,十指紧握刀柄,一副风雨欲来的阵势。 赫连恪心头一跳,但不知究竟哪里露了蹊跷。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扶在腰侧的剑鞘上,刻意保持了沉静的态度,“怎么,这凭文又有什么问题吗?” 兵士缓缓抬起眼,“凭文没有问题,但你袍子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赫连恪一惊,昨夜天色昏黑,早上又行程匆忙,他根本没注意自己袍角竟然也溅上了血……赫连恪夹着马腹,往后退了退,不由得握着剑柄,时刻准备迎敌。 忽然,赫连恪但觉手背一凉,他抬眼,是应小檀按住了他的手。 她嗔怪着斜睨了他一眼,娇滴滴道:“妾身不都说了……身上不干净,不能骑马,爷非吝啬那点银钱,也不给妾身套辆马车,这不,叫兵老爷看笑话了!” 应小檀美目顾盼,顿生妩媚之姿。 她揪着自己的裙襕,小心翼翼地往赫连恪的袍角上盖了盖。半躬着身子的时候,还不忘朝那举着刀的兵士艳丽一笑,“多谢兵老爷提醒……不过,还是别喊那么大声了,女儿家的月事,叫这么多人都瞧见了,多羞人呢!” 盖好了血迹,应小檀这才直起腰,往赫连恪怀里钻了钻,“好多人看着呢,兵老爷……还不放行么!” 那年轻兵士不过二十岁,还没成家的毛头小伙,似懂非懂地听着应小檀的话。 他身后的兄弟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附耳与他解释了几句。那兵士脸上霎然红了,期期艾艾,竟然一句话也吭哧不出来。 应小檀掩嘴低低笑了两声,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摊在兵士面前,“我家爷的文书,兵老爷可能还给我们了?” 兵士再无二话,老老实实交出文书,挥手命人放行。 直到进了城门,赫连恪和应小檀还能听到身后男人们的大笑声,那兵士恼羞成怒,跺着脚高喊:“你们盘问吧!老子不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得懂小檀是怎么回事吗哈哈哈哈哈 我机智的小檀假装来了大姨妈!!!来给小檀点32个赞啊 P.S:昨晚太困= =于是没双更,这一更算是补昨天的双更,然后我一会儿再更一章。 今天一定会更,嗯,写不完我不睡觉!!! 感谢 Dolmi_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9 03:28:57 Dolmi酱你真是大好人!!!我看到你给我补了好多章的分T T 让我以身相许你吧!!!! 看到你好像说要考试什么哒要断网!让小宴学霸附身你吧!小宴学霸高中可是经常拿第一的呢!!! 去加油学习吧!=3=!我不会忘记你哒~ 最后……大家别忘了啊,最近我还在发红包呢 发给第一条满25字的2分评论哦~~!!! 第43章 陇川城里繁华得很,赫连恪根本没法骑马而行,不得已,几人只能下马来走,福来寿为人机敏,忙趁机拉着行人问了最近的客栈在何处,引着赫连恪等人找了间客栈落脚。 福来寿毕竟是内侍,一说话就容易暴露身份。 命人把马牵去马厩之后,应小檀便自告奋勇,要帮赫连恪去买早点来吃。 福来寿虽知自己身份不妥,仍是表露出了几分不赞同,“良娣身份贵重,怎么能劳动良娣呢……” 赫连恪却是微微一笑,解了自己身上的荷包递给应小檀,“愿意去就去吧,别逛太久。本王叫两个人跟着你,仔细不要让人冲撞了就好。” 两人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山野中,可见应小檀也并非寻常闺中女子。再回想起刚离京时,少女表现出来的雀跃,赫连恪理所当然就把应小檀的主动理解成了对繁华市井的向往。 既然已经进了城,想来不会太危险。况且,有些事情,他也并不想让她知道。 果然,如赫连恪所料,应小檀脸上绽出惊喜的表情,她笑嘻嘻向赫连恪福了个身,脆生答:“王爷放心,小檀去去就回。” 沉甸甸的荷包揣在怀里,应小檀跟着赫连恪派的两个高大的汉子就出了客栈。 熙熙攘攘的街道,应小檀顺着来路便往适才印象深刻的一家包子铺前挤去……那香味实在太诱人,应小檀根本把持不住! 陇川没有邺京城的街道宽,偏偏又人口繁多,早市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两侧叫卖不绝,寻常人家妇人趁此出来采买,小孩子来往跑动,清脆的叫嚷声为这个早晨平添一抹活力。 好在前后都有人不动声色地替应小檀开路,她虽然频频走神,一副瞧什么都新鲜的模样,但一路挪到心仪的那家包子铺前,都还算顺利。 排了一会儿队,总算轮到了应小檀。她身量不高,踮着脚才从那一摞笼屉中露出脸来。“大哥,帮我装十屉包子!” 卖包子的小伙儿见是个矮个子的漂亮小姑娘,不由得咧开嘴一笑,搭讪道:“好嘞,小娘子,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啊,你怎么买这么多包子?” 应小檀唯恐被人生疑,笑得有些腼腆,“我家郎君能吃着咧……还有公公婆婆要侍奉呢。” 小伙儿不疑有他,那油纸把包子一屉一屉地包好。谁知,他正准备把包子递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少女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惊惶,“喀什鲁!噶尔!” 应小檀根本管不上什么包子不包子,喊上左右两个守着她的萨奚大汉,应小檀迅速拨开人群,朝外面跑去。 喀什鲁和噶尔根本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但听应小檀声音匆慌,纷纷拔出了刀,跟在应小檀身后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两个隐埋在人群里的黑衣人也举起了剑,脱口高喊:“就是她,快追!” 应小檀听到身后的呼喝声,头也不敢回,使出浑身力气,拼了命向前跑……这些人连赫连恪的命都敢要,自己若落到他们手上,更不会有活路了! 喀什鲁腿长个高,见应小檀跑得费力,索性伸出手,一把拉在了她腕子上,将少女带了起来。他微微侧首,余光觑见后面的黑衣人,与昨夜来袭之人,行装十分相似。 那两人手里各持一张卷轴,上面画了一男一女,想来就该是王爷与良娣了。 难怪应小檀这么快就发现了蹊跷。 喀什鲁步子越迈越快,噶尔却隐生几分不安,“良娣!再往前跑,就该出城了!” 若是出城,无论如何也没法子隐蔽起来,再想掉回头向王爷报信,那就更是迟了。 噶尔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忍不住质疑,“良娣,咱们是不是该往客栈跑啊!” “不行!”应小檀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们最终要找的肯定不是我而是王爷,要是跑回客栈,不是上赶着把王爷的命交到他们手上么!到时候他们再添人马,咱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那直接跟他们打!” “打什么啊!他们的人只会越追越多,想办法甩掉才是真的,在人家的地盘上动手,不是擎等着赴死么!” 应小檀努力掉回头看了一眼,好一阵狂奔,黑衣人非但片刻没有远去,反而越来越近,见应小檀回头,为首那人恶狠狠呢地挥了挥剑,“小妮子!还不站住!等落到我们兄弟手上,还不叫你好看!” 她听着头皮发麻,左右四顾,却忽生主意。应小檀朝噶尔打了个手势,三人一同向右拐去,跑进了一个狭长的胡同。 三人前后变成了竖排,极快地穿梭而过,豁然间,又跑到了另外一条并行的大街上。 应小檀大口喘着气,但仍然片刻不敢停,她足下发力,眼前已经开始眩晕,心知再跑也跑不到哪去,必须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哪好呢? 书局?不行不行,太清静……成衣坊?哎天都知道人会藏在更衣室里! 首饰铺?身边跟着两个壮汉,一眼就会被认出来吧…… 等等……道观! 应小檀眼前一亮,观中人来人往,香火颇盛,躲进去肯定难找,道门面前,谅这些人也不敢太过放肆,他们束手束脚,应小檀能争取到的时间就越多。这道观看起来不小,里面房间肯定也多,随便找一个藏起来,就够对方找一阵子的了! “喀什鲁,噶尔!进来!”应小檀硬着头皮闯进了观里,她脸上的表情也在这一瞬间变得虔诚起来,步伐都变得缓慢。 喀什鲁和噶尔都不知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眼神望过去,免不得带了几分疑惑。 应小檀一边往人最多的地方挤过去,一边低声道:“装得虔诚一点,他们刚才未必看见了你们的脸,肯定认不出来……我先去找个屋子躲一下,你们等他开始到处找人,就赶紧回客栈。” 喀什鲁随口称是,掉头就准备和应小檀分散开来。 谁知,噶尔却不大乐意,“王爷命我们保护良娣,我们岂能弃良娣于不顾!” “你走了就是保护我了。”应小檀忍不住剜了他一眼,正欲解释几句,道观门口已传来了黑衣人愤怒地咒骂声,“他妈的,就在眼么前儿了!怎么这么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 应小檀心头一跳,伸手推了把噶尔,“快去告诉王爷,我在这里等你们来接我!” 好在喀什鲁是个明白人,拽过了噶尔,迅速与应小檀分散开了。 来道观里求签磕头、请符乞愿的多是女人,他们两个粗莽的爷们儿,确实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意思。要是两个男人再带一个女人,恐怕不必黑衣人刻意寻找,掠上一眼,就能发现他们的所在了。 此时一分开,应小檀矮小瘦削的身影,立刻埋没在了妇人群中。 只是……只是喀什鲁和噶尔有点太明显了。 好在,信道的男人并非没有,藤树下便站了几个议论道经八卦的男子,不知是在等待女眷,还是刻意相约此地。 喀什鲁叫上噶尔,迅速往男人堆里扎了进去。那几人聊得正酣,根本没注意他们身后多了两人,而在他们的掩护下,黑衣人也有点摸不准方向了。 这几个男子看起来都像是富家公子哥儿,一个个玉冠锦衣,手持经卷,其中一人说了几句,忽然停下,纳罕道:“永谡兄呢?怎么不见他了?” 他身侧矮了几分的男人一笑,从容解释:“道长适才命小童请他过去了,恐怕两人又要参禅许久才会出来,大哥不必寻了,寻也是寻不到的。” 那人无奈地皱了皱眉,“永谡表兄才至陇川半月,才华文赋就已名冠满城了……难怪道长愿意与他盘道。” 他一顿,忽然指着对面的人,迟疑道:“奇了,我适才见贤弟身后站了两个壮汉,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日,就不见了……啊呀,贤弟快摸摸自己的钱袋可在,不要是遇上贼了!” 被指着的人忙上下摸索,片刻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在还在,兴许是路过的人而已……” · “你说什么?”半靠在架子床上闭目养神的赫连恪,在听到喀什鲁的第一句话时,就一惊坐起,“既然遇到了那帮刺客,良娣呢?!” 噶尔用余光递给了喀什鲁一个“你看我说吧”的眼神,抢在喀什鲁前面,向赫连恪解释,“良娣认为我们跟着她,更容易被刺客发现,因此叫我们两人先回来向王爷报信,再去道观接她……” 赫连恪大怒,“混帐东西!你们两个人,就不知道留一个人在道观门口盯着点么!” 他迅速从床尾拾起袍子披上,一边打着系带,一边迅速地吩咐:“喀什鲁,你再领三人去道观门口接应,我在西门外等你们,若正午前你不能领良娣回来,本王会去道观增援!如有意外,记得留下记号!噶尔,去客栈门口做个记号,告诉大家即刻在陇川西门会合!” 两人各自领命而去,赫连恪又高声喊进了福来寿、福来禄,“福来寿,你跟本王出城,福来禄,本王留一个人护着你,你再在这里住一晚,免得咱们走得太快,叫掌柜的察觉……马厩里会留马给你们,明天一早,你们直接上路去雍州,进城后找记号行事!” 说完这些,赫连恪也蹬靴穿戴妥当,一把握上佩剑,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间。 谁知,还没走到楼梯口,赫连恪的脚步又重新停下,“算了,福来寿,你率先出城等候,本王要亲自去道观接良娣……若正午本王没有回来,记得领兵来援!” 言罢,他从怀里掏出亲王玉令,信手掷给了福来寿,“别让本王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有一句话叫做——男配是给读者爱的,男主是给作者爱的…… 正经的一号男配即将登场了铛铛铛! 裴永谡,谡读su,四声,肃。 捧心,其实我也很爱永谡君啊! 这一章才是2月9日的更新,2月10日晚上还会照常发更新哒! 总算是没有食言了,读者大大们要激情地为留言啊!已经从月榜上退下来了,最近正忙着爬季榜~~就差8名了T T请大家撒花支持我嘛!! 第44章 “奇怪,哪去了!” “他妈的,可不能叫这小妮子跑了!” 黑衣人的叫声时远时近,应小檀时不时就跪□磕头,装作虔诚的信女,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人潮忽然一阵拥挤,急促的脚步声越离越近,应小檀心里一紧,却不敢回头看。她匆惶伏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饶是如此,那黑衣人仍是有一个眼尖地发现了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高声叫道:“大哥!她在那儿!蒲团上趴着那个!” 众人的目光一齐往黑衣人身上投去,应小檀忙一个骨碌爬起身,推开前面几个求签的妇人,提着裙子往大殿后头跑去。 人潮拥挤,她慌不择路中,迅速地跟上一对母女,装作是那两人的婢子,低着头便顺进了道观的后院。那母女正窃窃私语,倒没注意身后多了个小姑娘。应小檀也不急着开口求助,只是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张望,生怕那黑衣人追了进来。 谁料,那母女不知何时站住了脚步,应小檀猝不及防,猛地撞到了那妇人背后。 母女二人双双回头,女儿年纪比应小檀长了几岁的样子,身量也高过她。见撞上母亲的是个衣衫狼狈,神情慌张的少女,当即皱眉斥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丫头!竟敢冲撞母亲!” 应小檀自知理亏,并不顶嘴,好声好气地福身赔礼,“是我一时没注意,在这里给夫人和姑娘赔不是了。” 她软下了声腔儿,对方却愈发得理不饶人,“单是空口白牙地道歉就成了么……你是何许人也,竟也进得到这里来!” 那女儿话音方落,外头突然又扬起了黑衣人的高声,“拦什么拦,臭道士!快让老子进去!” 应小檀脸一白,不敢再与母女二人纠缠,弯腰又说了句抱歉,低着身子就往前跑。 “站住!你给我站住!”年轻的女儿一把拽过了应小檀,“他们是不是在抓你,你还不快说自己是什么人,胆敢闯到这里!” 应小檀急得跺脚,挣了两下,反倒被抓得更紧了! 眼见着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应小檀再顾不得体面与否,用力搡了人家一把,脱身便往前跑。 可恨流年不利,应小檀一个不注意,居然又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她眼泪都急了出来,脱口道了声“对不起”,就欲继续逃,结果,这人比那年轻女儿力道更大,牢牢攥住了她细腕,将应小檀一下就拉回了原地。 “你!” “小檀?!” 被人喊了名字,应小檀满腹咒骂委屈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得抬起头望了过去。 是一张俊美的男子容颜,眉如剑锋,唇红齿白……应小檀眨了两下眼,再次确定自己与这位俏公子并不相识。 “您是……?”低低问出了声,对方却并没有回答。 他身后走来一个鹤发白须的道长,皱着眉看向拉扯中的两人,“永谡君,你这是……” 男人的手指迅速从应小檀的肌肤上撤离开来,从容地对着应小檀展出一个笑容,“小檀妹妹,你怎么到这里来?” 道长露出几分“原来如此”的表情,向应小檀揖了一礼,“原来是永谡君的妹妹,有礼。” 应小檀忙别了别耳畔的碎发,朝道长福了福身,“道长有礼,我是……我是来找我家哥哥的,道长可有地方,许我们兄妹二人说几句体己话?” 道长神色显出几分狐疑,奈何追兵在外,应小檀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伸手亲热地拉了拉陌生男子的袖口,忍下脸上躁红,应小檀哀哀求道:“哥哥,好不好嘛!” “好。”斩钉截铁的一声回答,男人侧首,向道长鞠了鞠身,“舍妹年幼无状,打扰道长了,不过……永谡确实有几句话,想单独交代她。” 永谡。 原来他叫永谡。 道长微微一笑,“裴郎言重了,请随小童去茶室吧……” “多谢道长!” · 轩窗明堂,应小檀有些尴尬地与裴永谡对坐下来。 外面还有些喧扰,黑衣人苦寻不休。 茶室之中,却是叫人面红耳赤的宁静。 应小檀拢着茶碗,低垂下眉眼,轻声道:“适才,多谢郎君相救……” 裴永谡并不直望着她,有礼地将目光定在她掌中豆青釉的瓷碗上,尽可能平静地牵出一个笑容,“举手之劳,应姑娘不必与在下客气。” 温和谦慎的口吻,可见受过良好的教养。 应小檀忽然想起父亲的书院,她曾去给兄长送过衣衫,竹林中穿过,便能隐隐听到这样清润的嗓音,提起圣人先贤,念出那些古奥晦涩的经文……她读不懂的字句,在那些士人嘴里,变得轻易而浅显。 她兀自发起了怔,险些忘记身处危境,而对面,还坐着一个明明素昧平生,却知道闺名的男子。 应小檀微微蹙了眉峰,裴永谡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在下是邺京裴氏九代长孙,名立,表字永谡……应姑娘,不识得我吗?” “裴、裴氏长孙么……”应小檀的呼吸一霎就滞住了,她不自觉地扣紧瓷碗釉上彩的纹路,直到指尖微微传来痛感,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你是……” 裴永谡长出了一口气,太好了,她还是记得他的! “就是在下与姑娘订过婚约。” 应小檀耳后一阵发热,脸上也晕开飞红。然而,比起羞,她当下更多的感觉却是耻……他是仙人台上的玉郎君,她与他的红线,却早断在了盛夏天。 沉了沉心思,应小檀敛目,轻轻地“哦”了一声,“原来就是裴郎。” 她不肯称他的字,即便明知两人有着这样亲昵的牵绊,她却依然固执地持礼。 裴永谡但觉心口发起堵来,一向能言善辩,却在此刻变得沉默。 “咱们的婚约,已经解了吧?说起来,姻缘事都是父母命、媒妁言,小檀没见过裴郎,是以适才没认出来,那厢失礼,这厢给裴郎道恼了。”应小檀向前欠了欠身子,脸上浮出寡味又勉强的笑。 她从不曾想到,他乡异地,竟会遇上本该与自己白头偕老、举案齐眉之人。 他穿着玉色道袍,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腰间挂着的岁寒三友纹的荷包,也是她惯常爱绣的纹样。 应小檀要十分努力,才能忍住眼眶里泫然的泪,和塞在心口那团郁郁不平的意气。 裴永谡忍不住去看应小檀的脸,他素来守礼,这一刻却也实在绷不住心思。十六岁那年在麓恩书院远远一见,自此两年相思,魂牵梦萦……极力与应氏兄弟来往交游,不过是为了探听一二她的故事,想知道她临谁的帖子,喜欢哪家的学说,苦苦忍耐到她及笄之年,等着与她永结同好…… 他深吸一口气,绮思遐想戛然而断。 挪开冒犯的目光,裴永谡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姑娘言重了,原是姑娘与令尊相貌极像,所以方才,永谡一眼便认了出来。” 应小檀有些意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颊,惊讶道:“是吗?很像吗?阿娘倒是没说过……” 裴永谡眼底闪过一霎的尴尬,一个谎,永远需要千千万万个谎来圆。迫不得已,他唯有硬着头皮颔首,“师母兴许是看得惯了,在下乍眼一看,便觉得十分相像。” “唔,这样啊。”将信将疑地收回手,应小檀侧身把茶碗儿撂了下来。 裴永谡怕她还欲纠缠此问,忙不迭引开话题,“姑娘不是在三王府么,怎么倒来了此地?” 他说完这话,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所谓的才思敏捷,竟就是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裴永谡咬牙恨恨,应小檀倒是一本正经地答了,“跟着王爷去洛京,途径此地而已,倒是裴郎,怎么也不在邺京了呢?” 果然,到最后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裴永谡咬牙咬得脸上都开始发麻,说话竟都带了三分颤音,“是陪家母来探望舅父。” “哦,舅父么。”应小檀忽然笑了,榴齿灿灿,并不似寻常闺阁少女抿着嘴唇,生怕叫人见了牙去,“那裴郎一定还有个漂亮的表妹才对。” 当真被应小檀言中了,裴永谡言是看望舅父,其实就是裴夫人嫌应家的事跌了脸面,巴巴儿地跑到娘家,想寻个体己人家的女孩儿娶回去做媳妇。 裴永谡尴尬极了,暗自懊悔为何要把话引到这上面来,不得已,唯有扯起嘴角笑一笑,圆过场面。 应小檀何等聪慧,见裴永谡笑而不答,便猜到了答案。 与其两人相视难堪,倒不如自己忍一忍,给对方个台阶。 应小檀愈发展眉舒目,笑得真挚,“裴郎这是默认了?有个漂亮表妹就好了,话本里都是郎才女貌,书生配佳人……裴郎一表人才,没耽误在我身上,兴许还真是命中注定的缘法呢!” “缘法么?” 裴永谡挑眉睃她,说不出心里滋味。这样的错过,她非但不觉难过惋惜,竟还说是他的缘法!真是叫人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好泄了满腔的愤懑!枉他费尽心思与母亲周旋,只为拒了这一桩与“漂亮表妹”的婚事! 可是……他心里其实是知道的,这样等下去,恐怕也等不到她了。神女入梦,梦醒时总是一场空。偏偏难免执念于那惊鸿照影,最终还是成了舍不下、忘不掉的梦里人。 应小檀被裴永谡看得心虚,眼神开始左右晃荡。 道学的茶室,免不得挂着真尊像、老君图,应小檀是混不认识的,偏偏眼下理亏又难过,只能装作被吸引的模样。 注目于无关紧要的地方,其他感官便重新苏醒过来,窗外的动静变得更加清晰,黑衣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未淡过,他们不知给道长看了什么牌令,竟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搜查! 应小檀心头猛地一跳,遽然从圈椅上站了起来,“裴郎!这里可有什么地方能叫我藏起来么!” 裴永谡一愣,顺着她的目光朝外投去一瞥,蹙眉道:“怎么了?那两人……难不成是找你的?” 应小檀连忙点头,“不是找我,是抓我!这帮人是要谋杀三王爷的刺客,我和王爷走散了,约好在这里等他的!” 说话的工夫,门板上已是响起叩门的动静,“里面的人呢!开门开门!官府查贼了啊!” 裴永谡心道了声难怪,明明身上是精致的缎料,玉簪金钗,又不似失了宠……偏偏应小檀裙尾沾灰,发髻凌乱,好一副狼狈模样。 这样一来,就解释通了。 他低叹一声,从容地指了指茶室里的屏风,“你去那后面躲着吧,来人我替你应付。” 应小檀道谢不迭,提起裙子忙闪了进去。 与此同时,茶室的门猛地被人撞开。 裴永谡侧首,厉声喝斥:“什么人!” 与适才同应小檀交谈时的温润有礼大不相同,裴永谡冷冷地瞥了眼立在门口的两个黑衣人,质问道:“官府捉贼何时捉到道观里了,平云道长还在后堂呢,你们没开眼不成!” 两个黑衣人闯了十余间屋子,都没遭到这般驳斥,当下愣了一瞬,就从怀里往外掏令牌,“老子奉陇川郡守之命办事,你是哪来的小道士,敢在老子面前撒野!” 裴永谡兀自斟了杯茶,不疾不徐道:“陇川郡守卡扎喇么?区区不才,正准备去给郡守大人的公子授业。” “授业?你是裴立?”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有些尴尬地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裴永谡这才转过脸,与他们对视,出乎意料的,他语气竟也在这刻缓了下来,“你们吵吵嚷嚷捉什么贼呢?这件茶室从我与道长论道就只有我二人,连道童都只在门口侍奉,就算是有贼,也不敢往道长这里闯!” 其中一个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裴永谡,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却是不敢不表现出尊敬来,“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裴立公子,多与冒犯……小人要捉一个女贼,公子没见过么?” 裴永谡恨铁不成钢似的重重一叹,“女贼怎么会往道士房间里闯,现在的道士……嗐,你们举凡有点脑子,都该先去西边园子里找,那边还有个小门,说不定人家早跑了!” “西边还有门?”黑衣人闻言一惊,脸色骤变。自从萨奚人掌政以来,西僧大喇.嘛与观中假道士成了汉人眼里的彻头彻尾的蠹虫。大喇嘛圈地敛财,假道士为祸童女,真女贼恐怕都不敢往道士的房间里“自投罗网”,更何况他们要追的是三王爷的爱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两人醍醐灌顶般眼神一亮,匆忙朝裴永谡拱了拱拳,“多谢公子提点,小人告退!” 当下,再不敢多言,飞快地从院子里跑出,直往西园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最近瓶颈期,码字速度下降好多T T 对不起大家T T 相信我,我也不想发这么晚,每天都熬夜身体好不舒服!!QAQ 不多说了,这一章字数还多了点,希望大家看爽啊。 第45章 “应姑娘,出来吧,他们走了。” 裴永谡的声音又恢复初见时的温醇平和,应小檀从屏风后头歪出半边身子,有些迟疑地望向他。 他回首,不期然间与她澄澈的目光相碰。少女云鬓微蓬,一支步摇斜生出来,坠下青玉雕的木兰花。裴永谡呼吸发涩,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应小檀却没那么多绮丽念头,见他看了过来,便也不好意思这样扭着身子站了,当下理理裙衫,有条不紊地从屏风后走出。 受过良好教养的闺秀,言行之间都是谨慎有礼,不及走到裴永谡面前,应小檀已是蹲着身子福了下去,“裴郎相救大恩,小檀没齿难忘。” “姑娘与我太客气了。”裴永谡抿了抿唇,不知何时,连嘴角都变得干涩。 他望着应小檀从容站起身,扬起手来将那步摇往里扶了扶,而他的心,也跟着这个动作,归到了原位。 她是皇室女眷,清白名声,样样都容不得他来玷污。 深吸一口气,裴永谡背过了身,不再与她有片刻的对视,“三王爷……对你还好么。” 应小檀有些尴尬,这叫她怎么答?说不好么?倒像是盼着他能做点什么似的。 裴家大郎与她再多干系,都从她委身赫连恪那时,统统断了。于应小檀而言,裴永谡无非是父亲众多弟子之一,那个寄托了少女心事的佳偶良人,不能是他,也不该是他。 “王爷吗?对我蛮好。”应小檀如释重负般一笑,“裴郎不知道么,我离京前皇上亲自降旨,晋了我做良娣呢。三王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单我住的地方就叫多宝阁,每天神仙日子,尽是逍遥自在。” 他两个月前就来到陇川了,她的事,自然一无所知。 “是该这样的,都说神仙眷侣,眷侣容易,做神仙可难。能得三王爷青睐,想来也是应姑娘的缘法。” 缘法。 阴差阳错的不完美,在这两个字的包裹下,显得容易接受多了。 应小檀一本正经地附和,“是这个理儿,怪道家父提起裴郎,总是赞不绝口。裴郎见人见事,就是通透,连我两个哥哥都比不上呢……家母也宽解我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跟着三王爷,兴许就是我的命数。” “……嗯,命数。”顿了一晌,裴永谡才道:“既然姑娘是与王爷失散,不如在下送你去寻一寻王爷?” “这就不必了,王爷自会派人来此处接我,裴郎贵人事多,还是不要在身上白费光阴了。” 裴永谡紧紧捏着茶碗,恨不得用力将它震碎,偏他好教养早隽入骨髓,再恼再痛,也朝应小檀奉上一笑,“白费光阴谈不上,不过是对师父尽孝了。” “应小檀?”一个意外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两人齐齐回首,立在门口的,竟是赫连恪。 应小檀不由愣住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赫连恪会亲自到道观来接她,以身犯险,不像是赫连恪会做的事情,而她在他心里,也决占不了这样重的分量。 怔了一阵子,应小檀才迟迟想起该先向裴永谡说清赫连恪的身份,正准备上前一步行礼,裴永谡却先于她站起了身,拱拳道:“见过三王爷。” 裴永谡不卑不亢地立在赫连恪与应小檀的中间,微微垂目,却没有弯下脊梁。 赫连恪仔细地将他一阵打量,眼神立时变得警惕起来,“你认得本王?” 狐疑的目光在应小檀身上停了一下,赫连恪脸上的惊喜渐渐淡去,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裴永谡。 “草民是邺京白虎山人氏,因而见过王爷。” “白虎山?”赫连恪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倒是巧。” 裴永谡也不多解释,就这样垂目而立,明明是一派坦荡,反倒叫人忍不住窝火。 赫连恪冷哼一声,不欲多言,索性径直走到小檀身边,将她双手拉起来,认真问道:“你有没有事?受没受伤?” 宽厚的手掌带来温暖的包裹,应小檀下意识地向赫连恪的怀里靠近,“小檀没事,就是人狼狈得很……那两个黑衣人追出去找我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王爷,咱们得赶紧走!” 应小檀说得一派认真,黑衣人去而复返,兴许便会带来更多的人,她好不容易把他们甩掉,可不是为了再和赫连恪经历一次生死。 赫连恪倒是从容,听她一阵关切,反倒浮起几分笑容,“好,那我们赶紧走。” 余光像是不经意一样,飘到裴永谡脸上。 裴永谡不动声色地扭过头,不再多看一眼。 赫连恪低笑,拉着应小檀出了茶室。 推开门,仲秋的日光也可以灼目,裴永谡一阵不适,忍不住闭上了眼。 而等他适应过来,再次睁开来时,那道纤瘦的身影,已经远成一个触不可及的梦想。 裴永谡目不转睛地望着,望着他们忽然在廊庑中停下,望着三王爷伸臂将应小檀整个揽进怀里,望着他捏着她的下颔,俯身落吻,望着她勉力踮起脚去迎合他……他的手臂一点点束紧,将她的身体越带越高,直至最后只剩脚尖虚虚地点在地上,换来她轻声尖叫,和他的畅怀一笑。 像是寻到失而复得的秘宝,那个萨奚的王爷,将应小檀长久地抱住。 普洱茶也可以这么苦吗?裴永谡惊讶地低下头,目光终于从远处的人身上挪开。 啊,原来是茶冷了。 茗香散去,余味里就只剩下冰凉的苦涩。 · 出了这桩事,接下来的一路,赫连恪都格外谨慎,应小檀离他半步远,他都恨不得将人喊回来。好在,谨慎,总是没有错的。 黑衣人竟然不泄气地直追到雍州城内,赫连恪迫不得已,正面交锋一次,才将人彻底甩掉。 不过,因为离洛京近了,赫连恪特地将其中一个黑衣人留了活口,五花大绑捆了起来,派人盯着他的吃喝,半是折磨地带到了洛京城。 洛京乃是萨奚旧都,百年前还是大魏的土地,历史沧桑,斗转星移,现如今,此地居住的,已全是萨奚百姓了。 应小檀进城起就唏嘘不已,在这片土地上,她竟然见不到一个穿着汉装之人,鼎沸人声,说得也全是萨奚话。 平白之中,应小檀倒觉得自己是个异族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是那个不该出现的人。 于是,晚上,有人彻底证明了她的感觉并非错觉。 “妾身应氏参见大妃!” 应小檀低垂着眼,认真地伏拜在地案上。 这是她第一次向赫连恪的女人行如此郑重的大礼,她眼前,是一双绣着大红牡丹的麂皮靴子,崭新的鞋面上,金线勾过牡丹花瓣,小颗的玲珑珍珠点缀着花蕊。 应小檀瞄了一眼,就为之咋舌。 她想象里,一个冷落于自己丈夫已久的王妃,应当是落魄的、委屈的,至少不该是这样光鲜体面。 可呼延青媛非但没有半分勉强出来的笑意,甚至气定神闲,显得自信非常,“起来吧,应良娣是不是?你的几套衣裳已经制好了,我叫人送去了东跨院,这几日你就住在那边吧。” 这样主人的口吻,是与呼延青玉全然不同的,若非两人如出一辙的鹅蛋脸、柳叶眉,应小檀玩玩不敢相信,正妃与侧妃竟会是一对亲姐妹。 一样是管家人,若是交给侧妃安排,即便赫连恪不在,呼延青玉仍会派人去请教赫连恪几句,看看这样的安排是否妥当,要等来他的首肯。然而,此时此刻,赫连恪就坐在呼延青媛的一侧,她却看也不看自己的丈夫,自作主张地替应小檀安顿了。 奈何,区区良娣,唯有在正妃面前俯首称是。 应小檀起身,敛眉垂目地站到了呼延青媛的身后,立规矩么……她与一家主母也无非是一步之遥。 脑海里闪过一张面孔,应小檀想都不敢深想,迅速将他摒忘了。 一顿接风洗尘的晚膳,从头至尾,呼延青媛都不曾主动与应小檀说过几句话,她全程都用萨奚语细细碎碎地与赫连恪交谈,甚至还几次打断赫连恪的话,激烈地反驳。 应小檀听不懂他们的交流,只得缄声而立,偶或上前替二人布几道菜,彻底成了一个摆设。 镇日的颠簸劳累,像洪流一样席卷而来,应小檀小腿酸麻,温和的烛灯也显得太过明亮,刺得她眼中发涩。一句也不懂的萨奚语,像是多舌的雀儿,叽叽喳喳,萦绕在耳边,盘桓不绝……脑袋不知被什么东西充斥进来一般,又胀又疼,应小檀一阵发晕。 “小檀?小檀!” 赫连恪忽然叫了她两声,应小檀一个激灵,从迷糊中变得清醒了几分。 呼延青媛也斜睃着眼看她,眼风里带出淡淡的不屑,察觉到应小檀的注意,呼延青媛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转而盯向自己盘中青菜。 赫连恪倒是含了笑意,“别傻站着了,坐下一起吃吧。骑在马上一整日,你腿竟不酸么?” 应小檀强打精神,十分谨慎地答:“侍奉王爷和大妃是妾身的本分,小檀不累。” 赫连恪的笑愈发浓了,颇无奈似的摇摇头,他直接吩咐底下人去添来一双碗筷,继而道:“你侍奉的本分可不在这个地方,过来坐吧,平日早都累得站不住脚,现下回了家,还逞什么能?” 家? 这可不算她的家。 应小檀低着头撇撇嘴,只是着实累了,热菜热汤诱惑太大,美食面前,应小檀的骨头从来都不够硬。挪着步子走到赫连恪下首,应小檀又福了福身,“小檀却之不恭,谢王爷赐座。” 赫连恪把她的持礼,理所当然地当作了拘谨,毕竟是到了新地方,有些不熟悉也是情理之中。朝绷着脸的少女宽慰般笑了笑,赫连恪终究是没多说什么。 她一坐下来,场面就显得有些僵了。 呼延青媛刻意地不再说话,吃饭本就狼吞虎咽的赫连恪,愈发也没心思多言。 两人本就吃了好一阵子,这样猛扒拉两口,自是很快就饱了。 呼延青媛嘴边衔起玩味地一笑,“啼嗒”一声,将银筷放下,“王爷可用好了?” “好了。” 赫连恪跟着停了箸,侍婢们忙不迭奉上茶水,伺候着他与呼延青媛漱口净手…… 应小檀却是僵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盯着还没入嘴的一块鸡肉,割肉切骨一般放下了筷子。 因为要矜持优雅,所以她只来得及吃两口清汤寡水的素菜。 饥肠辘辘的感觉没有半点减淡,反而因为唤醒了味蕾,而显得愈发严重。 可是,王爷大妃都停了动作,她又有什么资格再在饭桌前逗留? 赶在赫连恪起身前,应小檀已经收拾妥当,重新低眉顺目地立在了呼延青媛身后。呼延青媛用余光觑了她一眼,微笑道:“今日实在贪嘴,吃肉吃得嘴里都腻了。” 应小檀紧紧咬牙,挤出了一个恭敬的笑容,从身侧的托盘上接过了茶碗,“清茶解腻,请大妃用茶。” 作者有话要说:啊……困╯﹏╰ 感谢 九尾空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1 12:10:42 春寒料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0 21:41:50 心疼小檀。 第46章 含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呼延青媛从应小檀手里接过了茶碗,低眉浅呷一口,她倒是颇给面子地赞扬了一句,“确实解腻,良娣有心了。” 这哪里是应小檀有心呢? 茶是旁人准备的,不过是假以应小檀之手端上来罢了。于二人身份殊异来看,这甚至算不上是应小檀的献媚,仅仅是本分而已。 巧的是,呼延青媛想要的,恰恰就是这样一个本分。 她笑意渐深,轻轻放下了茶碗, “好了,时辰不早了,王爷奔波一天,该早些休息才是。” 赫连恪附和一声,从自己的位置上起了身。 呼延青媛却是没动,只斜睨了眼应小檀,温声道:“正院这边还没收拾妥当,王爷暂且先去东跨院将就一宿吧,您的东西我都叫人送过去了,左不过有良娣服侍,想来也不会叫王爷不便。” 应小檀闻言一愣,赫连恪要回洛京的消息,少说十天前也该传到了大妃耳中,区区几间房子罢了,岂会收拾不好呢? 对上呼延青媛安抚的笑容,应小檀迟迟回过味儿来。 这是大妃刻意向她卖好呢!虽然谈不上是“投桃报李”,但也有几分奖励她“识时务”的意思。 细想也是,倘使连王府都打理不妥当,呼延青媛这个大妃,恐怕就真坐不下去了。如此一说,无非是给三个人都铺一个体面的台阶,叫赫连恪舒心遂意,也让应小檀面上有光,这话传出去,更能显得她这个大妃贤惠大度,不失美言。 暗自钦佩呼延青媛的心计,应小檀由随之把目光落在了赫连恪身上。 他正深深地望了眼呼延青媛,并没有立刻去接她先前的话茬儿,半晌,两人方听得赫连恪喟叹一声,若有所思地道:“青媛啊,当初你若有现在这样的脾气……” 呼延青媛冷笑一声,不留情面地打断了赫连恪的话,“不,王爷,您该说,若娜里依良娣有应良娣一半儿的知趣才对。从头至尾,错可都不在我身上。” “呼延青媛!”赫连恪脸色微沉,足足维持了一整晚的融洽气氛,眼看就要在这一瞬分崩离析。 应小檀下意识地拽了下赫连恪的袖口,两人离得不近,这动作做出来,当即就吸引了呼延青媛的目光。 大妃似笑非笑地望着应小檀,倒比赫连恪更好奇她下文似的,见应小檀沉默,反而还从旁撺掇,“良娣怎么了?有话要和王爷说吗?” 赫连恪也是盯着应小檀,纤纤葱指贴在他玄色的袖口上,衬得愈发白皙修长,他习惯性地反手握住,亦是等她开口。 应小檀一阵尴尬,枉费装了一整晚的老实,临到最后,偏要给自己拆个台。 可恨时光没法儿倒流,被人炯炯地望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王爷和大妃说话,小檀浑听不懂,这会子累得极了,想问王爷到底要不要来我这儿安寝呢。” 呼延青媛“噗”地一下笑了出来,说来奇了,这笑明明不合时宜,竟也将场面圆了回来。 “是了,王爷还是早些休息为妙,有什么话咱们改日再说。”呼延青媛一扬下颔,高声道:“福来寿,你们主子去东跨院,叫人烧水赶紧送过去。” 自作主张地铺排好一切,大妃主动向赫连恪福了福身,“您的王府,就不必妾身来带路了,夜深露重,王爷早些过去吧。” 望着大妃风风火火地领人离去,赫连恪脸上,渐渐由愠怒变成了无奈,“冷了她几年,她脾气倒更大了……” 微侧首,应小檀已经被他拉到了身边。 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令他头痛心烦的地方,唯独眼前人,安静得犹如港湾,赫连恪心里渐生一暖,捏了捏应小檀的指骨,“真是瘦得可怜,适才没吃饱吧?” 应小檀老老实实地点头。 “唔,那就让人下碗儿羊肉面,佐点腌菜?我记得你吃得惯羊肉,面条好克化,嗯?” 应小檀脸上绽出惊喜的光彩,逗得赫连恪也跟着乐了,“小馋猫,走吧,本王带你先去东跨院……” · 趁着热乎气儿,应小檀近乎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大碗面。 赫连恪坐在外间,原本是在专心翻看这一阵子落下的邸报,京中并无异动,皇帝太子两相安,根本没出现赫连恪所构想的最坏的结果……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赫连恪紧绷着的精神,也就没法再集中了。 频频看向圆桌旁娇俏的少女,她吃得实在太投入,再淑女也禁不住发出几声轻微的“吸溜吸溜”的响动。 像是个偷腥的猫儿,生怕叫人发现,再抢去了食儿。 赫连恪轻轻放下手里的邸报,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应小檀身后。伸手拍了下儿少女的左肩,趁她向左回头的工夫儿,赫连恪轻而易举夺下了她右手的筷子,还有半根儿没吃完的面条挂在上面,他倒不嫌弃,就着就吃了,趁机又从应小檀碗里拣了两块儿羊肉,等正主儿反应过来,赫连恪已经心满意足地把筷子塞回她手里了。 “洛京的厨子倒是好手,回邺京记得提醒本王带上他。” 应小檀想都不想用手肘往后一顶,不轻不重地撞到了赫连恪腹间,“王爷怎么能抢我的东西吃呢!本来就没饱!” 赫连恪也不躲闪,反而趁机伸手,将人整个人揽在了怀里,他半弯着腰,低头望着应小檀,“有这么饿?” “饿,饿得很!”应小檀咬牙赌气,“上一顿还是四个时辰之前的事儿呢,王爷进了府好歹还垫了一块儿绿豆糕,两块核桃酥,小檀可就光站在大妃身后立规矩,看着王爷吃了!” 赫连恪一愣,“你记得还挺清楚。” “那可不,单站着有什么趣儿,也听不懂王爷和大妃说话,还不就四处瞧么?到了晚膳又是那样一桌子美味,吃了没两口,王爷和大妃就叫人撤席了,这么一同折腾,哪能不饿呢?” 应小檀一个劲儿数落,赫连恪渐渐却笑了,“好大的怨气,既然不愿意立规矩,你早说一声就是了,青媛也不是存心刁难你,她在乎面子,你主动告了累,她就不得不宽容你了。” “那怎么行?”赫连恪纵了她,应小檀却又不乐意起来,“大妃是主母,我头一回拜见,岂能不珍而重之?这是家法,今儿叫我乱了套,以后大妃怎么管旁人呢?规矩都是一天天树起来的,凭谁都没资格去乱了它,若不然,府里还不……” 想起娜里依的所作所为,应小檀的话戛然而止。 赫连恪仿佛也被她提醒了似的,脸色变了几变,“小檀,你们汉人究竟为什么这么在乎规矩?条条框框束缚着,真能管用?” 应小檀缓缓放下筷子,略作思忖,照着本心点了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管在哪儿,做什么事,人人都有自己的本分,多了叫逾越,少了就失职……王爷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赫连恪仔细咀嚼了一遍应小檀的话,府上的事没什么感触,逾越与失职,却叫他无端想起了自己在朝中处境。 将怀中人拥得紧了些,赫连恪竟然破天荒地接受了应小檀的说法,“是,你说得有理。” 应小檀抿唇一笑,带着几分洋洋自得地扭了扭身子,“所以,适才小檀不是有怨气,只是觉得王爷亲近,才说些体己话罢了,小檀心里还是很敬重大妃的,王爷放心就是!” 用膳时就能瞧出赫连恪对呼延青媛的态度,绝非是厌恶,就算有那么一点疏远,也绝不曾泯灭他们夫妻一体的事实。 呼延青媛有着谁也无法撼动的地位,应小檀只能对她充满敬重。 一遍遍告诫自己,应小檀的笑容,渐渐显得不那么生硬了。 她顺从地靠在赫连恪怀里,任由这个怀抱渐渐炽热起来。 赫连恪盯着应小檀,看着她嘴角一点点弯成弧线,粉白玉润的两颊泛起红晕,贝齿藏在红唇里,愈发显得诱人。 她说与他亲近,真是叫人从心窝子里就觉得熨帖。 想起两人一路奔波风雨,他顶着刀光剑影救下她,她又拼着一己之身命人与他通禀消息……多少次冷箭不防,命悬一线,他们却都心贴着心地共骑一马。 她说与他亲近,想来不会是有求献媚的虚言吧…… 一个吻轻巧地落在应小檀的鬓边,赫连恪情生意动,扳过了应小檀的身子,带着索求寻到了她的唇尖。 试探地啄了啄少女光润的软唇,赫连恪往后退开寸许,打量了下应小檀的表情。 察觉到被人注视,应小檀睁开眼,朝赫连恪一劲儿眨了几下,“怎么了吗?” 她也是很期待的吧? 赫连恪满足地一笑,衔住两瓣儿红唇,熟络地往她齿舌间扫去。 这是明明睡在他身侧约有月余的身体,他们却已经太久没有这样亲密地接触过了。 赫连恪情.热,伸手扣在应小檀脑后,久久不舍得将她放开。 直到两人都觉气短,怀里的少女发出猫儿一般的咪呜声,赫连恪才给了她须臾的喘息之机,很快又卷土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想,明天跟大家分享哪部国学经典比较好呢? 唔,关于大家说的我的更新问题,我认真思考了一下。 我也不太想大半夜码字QAQ 我自己累得慌,大家上班上学也没法及时看……可恨我马上要开学了,这几天事情多,白天没精力码字。只能硬挺着。 不过我这周末也回学校了,会恢复规律生活,跟以前的文一样,准点更新大概是没问题的。 现在就是征求大家意见,一般固定更新就是上午9点,中午11点和晚上7点。这三个阶段,大家觉得哪个比较方便? 还是按数字投票吧,省得大多数爪机看文的读者不方便。 1orA 是9点,2orB 是11点,3orC 是19点,4orD 就是随便党。 我看大家最方便的时候决定,像我追文,就比较喜欢早上更新的大大,这样出门坐地铁的时候刚好看更新。 总之,话痨宴听大家的!晚安! 第47章 红绡帐内,少女的喘息像是雏猫的爪儿,挠在人心窝子上,不觉得疼,只有愈陷愈深的痒。 赫连恪单手钳住了应小檀的腰,将茹素半月有余的不耐,狠狠送到她的身体里,而另一手则掩在少女腿心的私幽之地,频频作祟。 “不、不行啊……”应小檀的身子越伏越低,原本撑在身子两侧的藕臂松了下来,索性将上半身都贴到了床上。酥.乳压成两道鼓出来的圆弧,赫连恪看得眼热,顾不上少女的求饶,冲撞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 应小檀咬着枕尖儿,压抑着声腔里无法控制的呻.吟,赫连恪已经泄过一次,第二回再来,便使出浑身解数取悦起应小檀。他手上花样多,每每送她攀上巅峰,却不肯叫她一口气舒服够了,而另外一处重整旗鼓的,更是专撞向少女身体里最敏感的一处,直叫她从腰脊生出一股子酥麻,再支撑不住,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汪水似的。 赫连恪爱怜地吻在她的背心,“小檀,小檀……” 他唇峰所到之处,俱是一片暖红。 凝脂肌肤,蜂腰圆臀,像是一个甜白瓷的花瓶儿又添了一层粉釉,光润的玉泽叫人舍不得撒开手去。 “嗯……王爷……”绵长地一声娇吟,应小檀情不自禁昂起头来,杏眸里也蒙上了一层雾。 她拧着身子想回头,却只露出了半边耽溺在情..欲中米迷离的面孔,漾着水的眼瞳,微张的红唇,直诱着赫连恪往前探去,伸手扣在应小檀肩上,狂风骤雨地吻住了她 两人叠在一起的身子紧紧地重合着,赫连恪也猛地加快了动作。 应小檀吃受不住,一边胡言乱语地告着扰,一边又忍不住伸手攀在赫连恪的身上,寻找凭恃。 这样的姿势叫两人都有些难耐,明明欲.火.焚.身,可不管怎样顶弄,都像是差了一截似的。 赫连恪遽然将应小檀的身子扳了一下,少女打了个滚儿,仰面朝天地平躺下来,赫连恪捞起她两条纤细的腿儿架在了肩上,一冲到底,整个儿埋进了应小檀的身体里。 “赫连……!”应小檀的理智早不知飞到了哪儿去,被人完整地充斥着,她一个心热就想喊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赫连恪狠狠贯入,最后一个恪在被娇软的吟哦取代。 赫连恪俯下脑袋,嘴唇叼住了应小檀胸口的蕊珠儿,本就敏感不经触碰的身体,终于迎来了一**颤栗。 之后是大起大落的浪,仿若从没有过平静的海岸,被潮水一**拍打…… 应小檀哆嗦着,脚尖都绷了起来,直到男人彻底地释放,她都没能平息。 赫连恪翻身躺在了一侧,伸手将应小檀按到了怀里,片刻,赫连恪轻声问:“这会儿该告诉本王你之前说什么了吧?” “嗯……?”应小檀还没有完全平息,脑子里迷迷糊糊,只剩下绚烂灼目的光。 赫连恪失笑,凑近了去,贴着她耳边问道:“本王脱亵裤的时候,你自己嘟囔了一句什么?” 应小檀闭着眼,毫无知觉地答:“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赫连恪满意地点头,“嗯,本王知道你乐乎了。” “!!!” · 萨奚人祭祖的日子是在冬月初一,赫连恪从前两天起就忙得团团转……往年来的都是太子,他一个亲王出面,规制法度就要重新往下降。 赫连恪忙起来,应小檀的日子就显得好过许多。 不知是对方素了太久,还是自己养得更漂亮动人了,应小檀掰着手指数了数,自打到了洛京,赫连恪就没有一晚上不是缠在她床上过的,大妃的院子他根本都没迈进去过,就算用膳,十次里也有七次是在东跨院。 男人正值精壮之年,王爷又是打小习武,每次折腾起来,都叫应小檀吃不消。 好在,他总算忙得连东跨院都顾不上踏进来,应小檀也长出了一口气。 “去,传话给小厨房去,今儿晚上给我找点补肾补血的东西熬汤!”少女一叉腰,对着大妃挑选来的小丫鬟颐指气使,“放点红枣阿胶,我可得好好补一补,再这么下去,王爷扛得住,我都受不了了!” 她脾气上来,颇有几分混不顾的无赖劲儿,才十二岁的小丫鬟却是臊得满脸通红,期期艾艾答了是,恭谨地退了出去。 应小檀突然挺喜欢在洛京的生活。 大妃是正经王妃,镇日里少不了应酬旁的命妇太太,根本没工夫来管应小檀。而除了大妃,她头顶上也不压着旁的什么人,再加之赫连恪一个劲儿宠她,上至福来寿,下至洒扫的粗使奴隶,没一个不顺着她的。 要比邺京自在顺意多了。 然而,堵心的事并非没有……譬如,……“良娣万福!” 应小檀慵懒地歪了歪脑袋,又见到了一张熟面孔,“啊,迭玉儿姑娘。” 是大妃身边的大丫鬟,应小檀没辙,强打起精神来应付,“怎么了吗?” “又有两位大人给王爷送了侍妾,大妃已经安排下了,叫良娣去西跨院见见她们。” 应小檀敷衍地“嗯”了一声,仔细算算,这可是近五日来的第七拨儿给赫连恪送女人的了,不知大妃是自矜身份,不愿与她们打交道,还是刻意想给应小檀添堵,总之,举凡这一等的事,呼延青媛都一股脑地推给了应小檀,叫她出面与侍妾们周旋。 赫连恪忙得焦头烂额,应小檀烦不胜烦却也不敢拿这些事去打扰他,不得已,只能听从大妃安排,出面应酬了。 这真是唯一的美中不足啊。 应小檀犹自感慨,起身去了西跨院。 短短五日,西跨院里莺莺燕燕已住了近十人,听说应小檀来了,姑娘们纷纷从自己的阁子里出来,争前恐后地给应小檀请安道吉祥。 谁不知道如今三王爷最宠的就是这位应良娣呢?不仅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因为应良娣,三王爷连大妃都不正眼一瞧。 比之当年的娜里依良娣,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应小檀不知道她们私底下传得这些闲话,只一派坦荡地进了正房,挑了上座坐下。 “听说又来了两位妹妹,我过来认认脸,也好替你们在王爷面前荐一荐。”应小檀笑眯眯地撒着谎,目光从众人身上逡巡一圈,准确地找到了两个惊艳又陌生的面孔。 果不其然,这二人各自上前一步,报了出身姓名,柔柔怯怯地拜倒在应小檀的脚边上。 明明洛京城里住的都是萨奚亲贵,这一屋子站着的,却大多是汉家女子。 应小檀无心刁难,亲自弯腰将两人扶了起来,“不必多礼啦,东边的厢房住得满了,恐怕要委屈两位妹妹住到西边去了,使唤的丫鬟过一会儿就过来,你们看,可还有什么缺的吗?” 身量略高一点的女孩儿摇了摇头,神情寡淡,像是并不热衷王府生活。 而另一个则刚好相反,狭长的凤眸闪着雀跃的光彩,一面偷偷打量应小檀,一面小心翼翼地问:“良娣真得会为我们在王爷面前说话吗?” 应小檀被她问得一愣,心里生了点不舒服。 且不说赫连恪的意愿并非她应小檀所能左右的,单论这夫主宠爱一事,也都是掌握在各人自己的手里,有本事争就争三分,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另寻生路就罢了……哪有这样大大咧咧质问旁人的呢? 不爽归不爽,应小檀一贯的好教养,展眉虚笑了笑,态度仍然亲和,“说不说,首先要看王爷会不会来我这里……这都是后话,妹妹先不要着急,安心住下才是正经。” 那女孩儿皱了皱眉,颇有些不乐意,“良娣想来是不愿意替我们邀宠,既如此,何必空给我们一团希望呢?”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不免显得尴尬,众人都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生怕应小檀发火,再牵连到她们身上。 谁知,应小檀不怒反笑,眼睛眯了眯,一派坦然,“听妹妹的意思,你是不想要我给这个希望了?那也好,倒省得以后再叫你失望,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会替你邀宠,也不会叫王爷见到你的。” 好心情被败坏得所剩无几,应小檀彻底无心应付,也不顾那女孩儿的惨白面色,直接拂袖而去。 没有人应当为他人的命运负责,赫连恪于应小檀自己而言,也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凭什么将他拱手相让? 她也想过好一点的生活,而不是永远为了保命卑躬屈膝…… 当晚,赫连恪躺在应小檀身边纯睡觉。 少女趁他意识还没有完全沉入梦乡,拉着他的袖口,突然道:“今天又有人给王爷送女人了,我去见了见,其中有一个实在太没有规矩,王爷别留着她啦。” 赫连恪不由觉得好笑,这算什么,吹枕头风吗?哪有人的枕头风吹得这样毫无遮拦……还是孩子气呢。 不过…… 正因为直白,才越叫人觉得信服。 大抵是真的遇上了一个不讲规矩的人吧,应小檀的性子,想来断然忍不了。 赫连恪闭着眼哑然一笑,伸手将身边人的脑袋按到了怀里,“睡吧,明天你自己找福来寿,叫他替你把不顺眼的人打发了。一个也好,两个也罢,都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说啦,上一章写到的面条= =就是我昨晚的晚饭,酸菜羊肉热汤面,味道好极了~\(≧▽≦)/~ 这一次的国学经典解读比较短小,只诠释了一句话,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啊嘤嘤嘤。 以及刚才看评论,大家要求的更新时间 早九点和晚七点打平手了。 难道我要每天双更,上午一更下午一更吗【沉思……让我考虑考虑! 感谢 tsuibobo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3 23:24:30 若相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3 03:47:28 两个都是新读者的样子呢mua! (*╯3╰) !感谢泥萌!让我陪泥萌过情人节吧! 也祝大家情人+元宵节快乐! 并且!!!热烈庆祝李坚柔拿到500短道速滑的金牌!!!!!!!!!祝大家都和李坚柔一样人生逆袭!!!! P.S:高考党的妹子快去搜李坚柔的资料啊!尤其文科啊!我看到她就脑补了好多考题啊……哲学题啊质变量变啊……再不抵还能拿来当作文素材啊!稳住的人生啊!机会给有准备的人啊!blablabla……你们懂的! 第48章 赫连恪出面拜完了祭祖大典,返回邺京的事就提上了日程。 应小檀机敏地发现,赫连恪脸上的情绪渐渐从疲惫变成了紧张……就算傍晚只是坐在罗汉床上阅看邸报,他的眉头都是皱着的,就算眼神从公文上挪开,依然透着挥之不去的烦躁。 生怕被牵连,应小檀近几日都老实起来,一面认认真真收拾自己的行囊,一面时不时去大妃那里象征性地坐一坐,显示自己的恭顺。 也许是赫连恪同大妃说过什么,大妃的态度亦是显得格外谨慎,应小檀几次去,甚至都遇上了大妃的母亲呼延夫人,母女二人关着门在房内说体己话,应小檀磕个头,便就走了。 唔,是出什么事了吗? 问赫连恪不一定有结果,应小檀借着回京的名义,把福来寿找了进来,他这几日跟着赫连恪四处应酬,收种种好处收得手软,整个人脸上都透着春风得意,与赫连恪和呼延青媛二人简直是态度迥异。 应小檀对着他发起福的圆脸愣了一阵儿,片刻才切入正题,“王爷遇上什么棘手事了吗?我瞧他镇日里愁眉不展,害得我都心里发虚……” 纤纤十指捧着手里的热茶,雪白的狐毛领子簇起她精致的面孔。 福来寿也犹自打量面前的少女,入府以后虽说应小檀明里暗里遭了不少绊子,可眼下的处境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西跨院里住着的姑娘,个个儿都与她不相上下的样貌,也同样是那些不起眼的芝麻官儿献来的,可偏偏时至今日,也唯有眼前的小主子得了恩宠。 当真是不一般。 咂了咂嘴,福来寿索性将场面话省去,直截了当道:“良娣还记得咱们带回来那个刺客?他已经交代自己身份了,确实是奉太子之命,前来刺杀王爷。” “啊?!”应小檀一惊,她对太子印象一向不好,赫连恪之前也曾将自己的怀疑告诉过她,但毕竟猜测与真相还是有一线之差的,应小檀心里凉凉的,昔日话本里皇室相争的故事,竟化作了自己经历的真事。 为个皇位,手足相残。 ……咦?不对啊…… “王爷跟太子争过储位?不能吧,我可是听王爷说过,他为了避嫌,几次拒绝领兵呢。”应小檀心里犯起嘀咕,随口就道:“与其说是争储,还不如说是争女人更可信呢。” 福来寿讪讪的,把脸使劲低了下去,悄声道:“恐怕真就是这么回事,王爷正为这个恼呢,良娣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应小檀眼睛一亮,非但没有按捺,反倒更好奇起来,“怎么说?王爷也察觉了么?” 福来寿无奈,“您都猜到了,王爷还能没防备?想来王爷出京没带上娜里依良娣,太子不衬意,因此派人来整饬王爷……” “不对不对,可没这么简单,娜里依失宠,太子旁敲侧击几句话,就足够叫王爷回心转意的了,犯得上要王爷性命?” 应小檀屈指敲击着桌面,眼神徘徊在窗格下的花瓶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福来寿猜不透她心思,索性保持沉默,过了片刻,应小檀方迟疑地开口:“我之前叫你盯着娜里依的人,可有回音了?” “这奴婢不知道,打离京开始,王府和咱们的信就断了,王爷正怀疑是太子动了手脚呢……王爷的信都送不来,更何况是给奴婢的了。就因为得不到邺京那头的消息,王爷这几天都有点不乐意启程了,天知道邺京是个什么光景,要是回去就……” 福来寿不敢再往下说,打了个寒颤,又低眉顺目地埋头下去。 应小檀皱着眉,有节奏的敲击变得混乱起来,“是不能回去,就算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总该知道个情况才能往里闯……不行,我得去劝王爷。” 这回换福来寿急了,“我的良娣主子哟,您去趟这浑水做什么!回不回京的事,自有爷们儿做主,跟您有什么干系?您要是这么冒失去了,还不把奴婢也给出卖了!” 应小檀弯下腰来提鞋,一绺儿细发遮在眼前,少女竟凭空生出一种妩媚的姿态,“怎么跟我没关系?王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当我能有好日子过?好的话不必殉葬,那也早晚叫他的那些个女人生吞活剐了?” 顿了顿,应小檀抬起头来,勾唇一笑,“而且……若是在回京前,咱们就能拿上娜里依的证据,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 应小檀是妾侍,照例没资格生闯夫主的院子,偏偏这几天的独宠叫她在府上出了名,洒扫的下人见了她,都忙不迭行礼避让,守门的内侍对着她,更是巴不得找个机会献媚。 应小檀心里揣着正事,无心与他们兜搭,一路小跑到了书房门口,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立在门外伺候的是福来禄,见是应小檀,不免生了为难,这到底该不该通禀啊…… “王爷呀!”应小檀倒机灵,立在门边儿就娇娇地喊了一嗓子,福来禄如释重负地迈过门槛儿进去,刚好是赫连恪疑惑地抬头,寻人问话,“谁在外面呢?” 这下就算不得他贸然通禀了,福来禄低头,恭敬道:“是应良娣。” 赫连恪有些惊讶,“她怎么来了?叫她进来吧。” 撂下笔,疲惫地按了按额心,须臾,一道明丽的身影从屏风后头出来,“王爷万福!” “起吧,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有急事?” 天一日比一日寒了,前几天洛京城内刚落了雪,她却只穿了一件儿比甲就跑了出来。赫连恪下意识蹙了眉头,不等应小檀说话,转头就朝福来禄吩咐:“回去给你们良娣主子把斗篷、卧兔儿取来,再叫人填个手炉。” 应小檀倒不觉得冷,她一路小跑,猛进了烧着炭的屋子,额上还细细密密地泛了汗珠儿。 好在人没有失仪失礼,染着红晕的秀颊,愈发显得气色动人。 “自己坐。”赫连恪微微一笑,“究竟出什么事了?” 应小檀虽然来得仓促,却并非全没计划,明明可以从容走过来的一段路程,她也是刻意作出忧心忡忡的模样。 毕竟,藏了私心的事,若不装成这般“真情流露”,也太容易让赫连恪察觉蹊跷了。 “我听福来寿说,王爷和京里的消息断了?” 赫连恪一僵,对着应小檀的脸当即就严肃起来,“政事上的东西,你不要随意过问,福来寿呢,福来禄,你去传他过来!” 应小檀悄悄拢起拳,面儿上仍是一派焦急,“岂是小檀想问呢?是原本请托了青玉姐姐替我照顾花末儿,多派人去我家里探听一二,不料想到了邺京这么久,连点回音都没收到,再三追问了福来寿,他才告诉了我原委。” 反正赫连恪得不到京里的消息,一时半会儿无从验证她话中真假。 应小檀仔细斟酌着言辞,将她过问政事与福来寿叛主不忠的罪名,四两拨千斤地化大为小,“想来是福来寿早知道内情,才不敢告诉我,我没头没脑缠着他不放,反而叫他为了难。” 赫连恪心知应小檀对花末儿感情不浅,当下倒也不似一开始那般恼怒,只是仍沉着脸,提醒道:“本王固然偏爱你,但朝政之事,断不是女子可以插手的,你以后谨记!” 应小檀一贯的温顺,“王爷教训的是,正该如此,这回是小檀冒失了。” 她错误承认得快,叫赫连恪反倒不忍责怪她。 “也谈不上冒失,不知者不罪,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消息断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应小檀低头,小声道:“消息断了,邺京恐怕危险,我想来劝王爷暂且不要回去。” 赫连恪这回倒笑了,也不装模作样拿着手里的奏章了,信手一撂,他认真地盯着应小檀,“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转眼就腊月了,过年不在邺京怎么行?父皇照例要赐宴的。担心本王么?” 应小檀毫无顾忌地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不担心?回京的话,势必要提前知会驿站早做准备,若那些刺客还等着王爷可怎么办?” 赫连恪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应小檀一针见血,他确实为此事犹豫过。 当然,大不了话放出去,再向来路一样,避开官道,虽然路上耽搁几天,但总归还是能赶回邺京的,只是…… 应小檀自是明白真正令赫连恪犹疑的是什么,地方上固然一片平静,但太子是否在邺京还给他留了后招,不得而知。 她想得到,却并不点破。带些小聪明的女孩儿招人喜欢,但凌驾于男人之上,就并不一定了。 适时地避重就轻,应小檀微微一笑,“就如王爷所说,腊月里,王爷无论如何也该赶回邺京才是,王爷若迟迟不启程,焉知邺京不会主动遣人八百里加急来看顾王爷的情况?到那时,断了消息,自然都该连上了。” 少女掷地有声,言之凿凿,她转瞬间衍生出来的念头,却条理分明地交代出来。 尚显青稚的脸上有着一本正经的认真,赫连恪一时竟顾不上答话,只是目不错珠地盯着应小檀。 因为安静,书房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应小檀的笑僵了几分,勉强维持了镇定,故作从容地挑了挑眉,“小檀哪里说错了吗?” 赫连恪这才回神,畅然一笑,气定神闲地向圈椅上靠去,“不,不错。不过小檀……你有没有想过,倘使有人诬本王有不臣之心,本王又迟迟不归京,阴差阳错,坐实罪名可如何是好?” 应小檀心惊,赫连恪这般情态,俨然是早她一步想出这番主意了,到底还是她妄自尊大,把赫连恪看得太低了些。 超出她所预料的事态,令应小檀立时冷汗涔涔,赫连恪虽是笑着的,但这笑容究竟是不是真情实意就不得而知了。 掌心里湿漉漉的,应小檀强自镇定,冷静地打量赫连恪的神情。 半晌,应小檀决意坦诚,实话实话,“小檀没想这么多,不知道怎么办……” 赌上了他对她的心思,究竟有没有警惕与猜疑。 她一向本份,出身又是平民,不涉政事,赫连恪无论如何都不该怀疑她的出发点有什么问题……除非他知道她在邺京命福来寿做的布置。 赫连恪久久的沉默。 眼神却一刻都没有从应小檀的脸上挪开。 直至应小檀快要坚持不住,想偏去自己故作坦荡的视线,赫连恪终于笑了一下儿,“你不知道才是常理,本王尚且没想出破局之法,此刻巴巴儿来求教你,也真是糊涂了。” 应小檀猛地松了口气。 “你说得有理,本王是明白的,眼下仓促回京确实不善,再等等,有一个人……应该快要到洛京了。” 赫连恪抚了抚桌沿儿,不知不觉中,一个人犹如置身孤岛的恐慌感,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共生死的熨帖。 他伸出手,朝应小檀扬了扬眉,“过来坐。” 握住微凉的柔荑,赫连恪将应小檀带到自己的膝头上坐好,“小檀,你很好。” 是欣慰的笑容。 应小檀的心跳回到了正常的速度。 “你懂这么多,能想到这么多,真的很好。” 带了几分怅然的感叹,赫连恪将头埋到了应小檀带着女儿香的颈窝里。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到好吃的,今天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爸爸做完饭,已经习惯把最大的碗给我了!!这不科学啊,那个碗以前一直是他用,什么时候给我了?! 吃汤圆,爸爸妈妈一人四个,我自己用大碗吃了八个Σ(っ °Д °;)っ 晚饭是7点左右的事情,晚上11点从外面回家,我表示又饿了,于是和爸爸share了一袋速冻小馄饨……我用大碗吃了十来个,我爸爸只吃了五六个的样子Σ(っ °Д °;)っ 然后我把一锅的汤都喝了…… 可怕……难道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封印被打开了?!?! ===说正事的分割线=== 终于鼓足勇气和编辑申请送积分的事情啦~\(≧▽≦)/~于是从本章开始给大家送积分啦 要求是【满25字的正分评论】,大家记得一定要满25字啊,送积分的按钮是后台自动的,字数不到,我想送也按不出去啊。 然后字数越多,积分越多,积分拿来买V文有优惠。 因为**后台看评论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它第一页不是按时间来排序的貌似,所以很容易漏送积分。 于是为了公平起见,我只送每章符合标准的前15条评论,不符合标准的不算在范围内。然后100分,送完为止。如果是长评,就算不在前15条评论我也会送积分+红包的。 红包也在继续发,100**B的红包会发给满25字正分评论的沙发姑娘,今晚把前几章欠发的红包都发了~妹子们收到了嚎一声哦>3 就酱。mua! (*╯3╰) ! 第49章 冬月十三,赫连恪本该启程的日子,他却突然“病倒”了。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漫天飘洒,呼延青媛坐在外头,一脸忧愁地应付来客,“昨夜不是你们去给他践行?酒喝得大了,回来又受了凉……外面雪这么大,我如何放心叫王爷启程?” 众人面面相觑,王爷病得究竟有多重,他们不得而知,但堂堂七尺男儿,若只是风寒,套个马车也能出发了,何至于耽搁下来呢? 怕是大妃有心要留王爷,毕竟,守活寡似的过了这么多年,不趁这难得的机会为自己争上一争,怎么可能?想到呼延一族在洛京势力不小,几个臣工也开始不再多言,起来应付了几句场面话,便一一告退。 呼延青媛松了口气,却并没进到里屋,“福来寿,你叫王爷好生将养,若有需要,再去命人传我……我那里还有许多事没料理完,就不进去叨扰王爷了。” 福来寿躬身称是,亲自打起帘子,将大妃送了半程。直到呼延青媛的身影在皑皑白光里行得远了,福来寿这才掸去一身的雪星子,进到里屋内回话。 绕过一座倭金彩画大屏风,内间里广窗明亮,映得满堂生辉。红箩炭烧得正旺,里屋密不透风,温暖如春。 迎面的罗汉床上,应小檀正窝在赫连恪的怀里,纤指破新橙,沾了渍盐,一口口喂到赫连恪嘴里去。 而那个声称病得卧床不起的男人,一脸惬意地倚在引枕上,食指挑起应小檀散下来的秀发,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福来寿把脸埋下去,谨慎地将大妃的话转述出来。 赫连恪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本王知道了,你去跟大妃说一声,叫她趁这几日也整理整理自己的东西,回头一道上邺京去。” 应小檀与福来寿俱是闻言一愣,若大妃一同启程,要带的东西,可就不止区区几箱子衣裳细软了……马车、人手,都要跟着添加上来,然而时间紧迫,赫连恪能在洛京拖上多久,还不得而知。 福来寿静了片刻,壮着胆子问道:“王爷先前与大妃说过了?” 赫连恪就着应小檀的手咬下一口橙肉,含糊地答:“没有,你替本王说一声就是了,大妃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管叫她来问本王。” 福来寿再无二话,躬着腰退了下去。 只剩下一头雾水的应小檀,不知不觉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妃也要与我们一同回去吗?” 赫连恪“嗯”了一声,“邺京府里乱成一团,该叫青媛好好调理一下,本王分不出那些心思在这上头,只能叫她劳累了。” 见赫连恪已经没有再想吃的意思,应小檀直接将橙子放到了侧边的盘子里,抽出帕子拭了拭手,认真地转过头,望向赫连恪,“有大妃在,确实是会好很多呢,不过……” “不过什么?”赫连恪好整以暇地微笑,静待应小檀的答案。 应小檀微微低眉,万千念头在心里盘旋而起……委身赫连恪这短短四个月,她早已经习惯了下意识地权衡利弊。 赫连恪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要将大妃接回的事情,应小檀此刻免不了下意识的犹疑。照理说,大妃是因与娜里依的过节,当初才被留下,不曾一同前往邺京,那么,赫连恪想要带走大妃,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他对娜里依的在乎,已经远不如前。 但是,大妃的存在,一定也会影响到应小檀之后的日子。她固然憎恨娜里依,却决没有傻到为了报复一个人,而牺牲自己生活的地步。 浮起一笑,应小檀拢住了赫连恪的手,“我是好奇,王爷当初为什么不把大妃一同带去邺京呢?” 她总要知道,大妃与娜里依的不对付,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赫连恪眉峰一沉,神情显得有些不自在了,“那时娜里依刚进府没多久,太子对我不满,压着我为娜里依请封的奏章不肯上,娜里依没个名分,青媛便只肯按寻常婢妾的身份待她,实在苛刻……” 说到这里,赫连恪反而一叹,“现在想想,若是本王肯放手叫青媛挫挫娜里依的性子,王府中就能少不少烦心事。” “单只为这个吗?” 也太小题大做了罢……赫连恪待大妃的态度,全然是信任尊重,大妃初见叫她立规矩的时候,赫连恪连眉头都没皱一皱,难不成他就这般爱重娜里依?这样的事情也要狠狠驳大妃的面子? 赫连恪刮了刮应小檀的鼻尖儿,透出几分宠溺的笑容,“你把本王和大妃也想得太狭隘些,当时本王和青媛心里都清楚,这个坎儿过不去,王府上下谁都不安生,因此青媛索性主动出面,替娜里依请回了良娣的位分。娜里依父亲是卫国公,比青媛的父亲官职高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为了周全大妃的面子,也算感激她,本王就承诺,娜里依诞下子嗣前,不再为她晋封……结果……本王话说了不出一个月,娜里依就小产了。” 应小檀“啊”了一声,脸上惊讶之色难掩,“王爷的意思是……?” “你也会往歪处想,是不是?”赫连恪无奈,“本王当时确实怀疑了大妃,可毕竟没有证据,也怪不得她。只是娜里依镇日以泪洗面,人越来越瘦,偶尔见到青媛一面,整个人都怕得发抖,本王没法子,只好叫这两人分开……” 娜里依会怕得发抖? 应小檀咋舌,一时竟谈不上该相信谁。娜里依的为人她心知肚明,但大妃是否也曾用过下作的手段,她已无处查证了。 然而,不论事实究竟是什么,应小檀都可以肯定,大妃确实与娜里依不睦,如果小产一事,确然是大妃所为,那么压制娜里依,便是呼延青媛一定会做的事。即便不是,为娜里依而担上这样的黑锅,亦非呼延青媛那般骄傲之人所能容忍的。 既如此,大妃回邺京,必不会先辖制自己,而是先与娜里依周旋。 应小檀放了心,将话锋从两人的恩怨上不着痕迹地引开,“那……娜里依良娣后来也没再有过孕?” “没有,但其实,当时郎中看过之后,并没说她落下过什么病根,这几年本王也断断续续命人替她诊过脉,都没什么问题,大抵是缘分未至吧,本王也不强求。” 赫连恪难得看得开,说到这里,脸上愁绪烟消云散,甚至还扬起了笑,“倒是小檀你啊……别让本王失望,嗯?” 应小檀两颊飞红,背过身,娇声嗔道:“我还小呢,王爷可别全寄托在我这儿啊……” 赫连恪轻而易举挑开她比甲前的系带,伸手向里探去,丰软之处盈手可握,他捏了捏,笑得不怀好意,“也不小啦,总觉得你好像比刚进府时高了不少,这里也丰润多了。” 凑到粉唇上舔了舔,赫连恪直接将人压了下去,“可不就是全寄托在你这里了么,按时交粮,可比你们白虎山的人交赋交得勤快。” 应小檀扭着身子挣扎,“大白天的,王爷不怕叫人笑话么!” 赫连恪从引枕下信自抽出一本书来,他平日里偶尔也看些诗文打发时间,手边上倒是不缺书。 “吟诗作对,风花雪月,有什么可笑话的?”一手随便翻开两页,把书推到应小檀面前,一手已经往少女的裙底摸去,“你读诗嘛,不就没人知道咱们在做什么了?” 应小檀似信非信地低头觑他,“可能么?王爷素来动静闹得大……” 赫连恪低笑,“哪里是本王动静大,明明是你胡喊乱喊,生怕旁人不知本王勇猛似的。” 捞起一双**儿,赫连恪趁势就将她亵裤拽了下来。 应小檀没余地反抗,只得照着赫连恪的吩咐,低头去看那诗文。 赫连恪正耐着性儿撩拨怀里的少女,不经意却发现她比平日的身子都更敏感,纳罕地抬头,正瞧见应小檀盯着那书发呆。 “看什么呢,倒不读了?”一边问,一边将自己衣袍也解开了。 应小檀脸红,期期艾艾地读出了第一句,“**一刻值千金……” 赫连恪恍然大悟,“哦,这是苏东坡的集子。” “换一个吧王爷……”抬起脚儿在赫连恪的大腿上轻轻摩挲,应小檀软着声央求,“这个怪不好意思的。” 赫连恪叫她弄得一刻也按捺不住,急急切切提枪上阵,竟难得的好说话,“往后翻,还有他的词呢。” 应小檀咬着唇闷哼一声,忙不迭翻起书页。 “落日……绣、绣帘卷……亭、啊……亭下……水连空……” 少女娇吟声起,刺激得赫连恪猛往里撞了几下。 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 赫连恪向来是细心的情人,自己畅快,也不忘照顾身下的少女。 手指揉压在应小檀敏锐的那一点上,不过片刻,就足矣逗得她娇喘连连,一汪湿软。 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赫连恪拉着应小檀跪起身,重新挤了进去。 纤腰在握,掌怀柔团。 应小檀身上的裙衫虽大敞着,背上却还是完完整整地披着锦缎,圆滑白皙的肩头露出一截,赫连恪怜爱不已地覆唇啄上。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 男人力度愈发大了起来,应小檀垂首低泣,声音时断时续,原本还清晰的咬字,化作了唇舌里无法抑仄的吟哦。 赫连恪兴头上了脑,逼着她反反复复地念那一句话,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绵软的嗓音总能将净那个字念得又甜又软,赫连恪爱煞了,用足了力道去顶撞怀中人。 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 应小檀颤颤巍巍地跪着,腿根子酸麻得险些立不住。 她半侧身,去抚赫连恪的脸,”王爷慢些、慢些个……发髻要散了,一会儿没法子见人呢……” 赫连恪咬住纤指,齿尖儿抵着柔滑的肌肤时轻时重地噬咬着,生怕这样犹不能让少女屈服,他长臂一伸,直接将应小檀髻上钗簪卸了下来。 “那就别见人了,本王把你藏起来正好。” 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 两人都开始耽梦其中,像是各自跌进了桃源仙境,迷途不识路,在云端起起伏伏地飘坠。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赫连恪畅意地发泄出来,应小檀亦是哆嗦着身子,紧闭水眸,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他用最后的力气喊她的名字,不住地吻着她的耳,“小檀,小檀……” 她的名字,是春室里最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啊,过渡章,放点少儿不宜的福利XDDDD 大家千万不要在评论里提到少儿不宜的事情啊,想夸我就称赞一下苏东坡的词好了……这首词是《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欢迎大家去解读XDDD。 以及请个小假,这一更算2月15日的嘛,然后2月16日就不更了。 然后,2月17日的更新,会在早上9点准时放出来。也就是说,其实我16日是码字的= =,为了固定更新,我就延迟到第二天再发了。 其实呢,搞得这么复杂是因为上学期小宴在台湾交换,回学校之后要跑各种办公室来搞定我的学分和成绩问题,办N多手续,所以没有精力补双更(我之前一直是断更一次第二天补嘛),所以才会特地来跟大家请假说明一下。 希望读者大大们能体谅我哦mua! (*╯3╰) ! 另外,战斗种族豢养的小受花知否,她萌萌的文《东宫太子是傻瓜》入V了,迫切需要大家的宠爱,希望大家把她狠狠推倒!!! 地址: 文案: 整个大周都知道,当朝太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只有贴身宫女司徒兰明白——这就是个仗着自己脑子傻,就乱调戏人的下!流!货! “兰兰,我想摸摸你。”一脸纯洁。 “色胚!摸你自己的去!” 沈寻迷茫地低头看了看,有些困惑,“可是,我的胸没有你的大……” 从小宫女到良娣,再到皇后,司徒兰表示她压力比胸还大。 —— 我相信,总有一天能带你走出眼前这一亩三分地。 让你学会哭学会笑。 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如此光彩。 第50章 应小檀这边很快就接受了大妃要跟着一道回邺京的事实,然而呼延青媛那里却闹起了脾气。 大妃是个烈性子的人,三天两头与赫连恪摔摔打打地争执。应小檀偶有几次路过,不巧听见了正院的动静。女人高昂的声调,吐出一连串拗口的萨奚语,赫连恪紧跟着又是好一阵咆哮,中气十足,叫应小檀听到都生畏。 但是,尽管两人吵成这副局面,赫连恪从未在人前让大妃下不来台,而大妃进京的事宜,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办着……用惯了的侍婢,陪嫁的体己物,整个院落里,大妃的势力与痕迹无处不在,应小檀便是闭门不出,也能感受到那股子正妃的压力。 她心里着实不好受。 就算没有恩爱的感情,没有床笫间亲昵的交欢,没有温柔小意的委曲求全,大妃依旧是赫连恪不折不扣的正室嫡妻,任谁都无法撼动的地位。 应小檀明明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安逸地相夫教子,打理着他的家庭与财产,两人共担风雨,相濡以沫……裴永谡。 她想起了他的名字。 却又在转瞬将自己的念头压制下去了。 · 就在呼延青媛与赫连恪僵持之时,赫连恪口中所等的人,终于来到了洛京。 风尘仆仆,沐雪携霜,应小檀万没想到,那个日夜兼程赶到洛京来襄助赫连恪的人竟会是四王。 “我也要过去么?”对着奉命前来的福来寿,应小檀有些不大自在,“原先我住在正院,跟四王爷相见那是不得已的事儿,现在前头有大妃应酬,我又名不正言不顺的,哪有见面的道理呢?” 她生在规规矩矩的汉家,讲得自然是汉家道理,正头嫂嫂与小叔子尚且要避讳,她自己又是个身份不足的妾…… 想到这里,应小檀声音愈发坚定起来,“不去,我不去。” 福来寿闻言色变,一个劲儿地朝应小檀挤眉弄眼。 偏应小檀光顾着低头沉思,全没注意福来寿的表情,话音落定的工夫,门外传来两声爽朗的大笑,靛布帘子一动,赫连恪竟与四王一前一后地迈了进来,“我就说吧?小檀可比你想得懂事,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满口规矩,你正经三嫂都比不过她。” 应小檀被这两人吓了一跳,忙不迭从软榻上翻下来,没料想,她虚踩着绣鞋的脚一滑,身子直直向前栽去。 身体的失重感叫她心里发慌,两条胳膊下意识地扑腾了几下……偏偏两旁连半个用来借力的地方都没有!应小檀眼泪刷地一下就冲到了眼眶底下,这下可要出大丑了! 可是,她竟然没有亲吻地面的金砖?! 抬起头,一左一右的胳膊上分别是两个不同男人的手掌,赫连恪手指粗砺,食指的翡翠扳指叫她不能更熟悉,而另一边……应小檀低着眉,轻轻挣扎了一下,“多谢四王爷。” 嘴上这样说,人却往赫连恪的怀里躲了躲。 四王倒不令她难堪,很快就松了手,嬉皮笑脸道:“小嫂嫂与区区见过多少次了,怎么还这么生疏?三哥,你说是不是?” 赫连恪只是笑,扶着应小檀站稳,喊了人来替她将鞋穿好,“别逗小檀了,汉人家的女孩子面皮薄,可不似咱们草原姑娘,跟男人也敢顶撞。” 他意有所指,换来四王一阵取笑,“三嫂那不是例外么,这还不都赖三哥?” 四王并不等赫连恪接话,犹自向应小檀道:”我救过小嫂嫂性命,说是你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咱们这么亲厚的关系,小嫂嫂怎么能说没有见面的道理呢?” 赫连恪不忍叫应小檀尴尬,伸手将弟弟挡开几步,拉着应小檀的手温声解释:“你甭听他混说,什么再生父母,那辈分不就乱了?青媛那边儿告病不肯出来,四弟辛苦奔波,你便看着这份面子,同我们一道用个晚膳?” 这一阵子的相处,赫连恪待应小檀是愈发关照。 应小檀最知情识趣儿,即便得了这般隆宠,也不见半分倨傲的影子,一如既往地温顺柔和,“ 王爷这话还不是与我见外了么?不过,用个膳罢了,王爷们说正事,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赫连恪捏了捏她的掌心,摇头轻笑,“若你都听不懂,这府上再没人能懂了……” 点到为止的推诿,应小檀也不再矫情了,趁着雪景怡人,赫连恪命人将宴席摆在了亭廊里,炭炉子摆在桌下、亭周,侍婢们摇着扇子将暖风渡到三人周围,一时倒也不冷。 应小檀免不得称赞,“这样闲情雅致,真是妙极妙极。” 零零细细的雪从天而降,灯烛设架,将长廊映成皑皑白雪中的一条金龙。 赫连恪亦是一派享受的表情,饮酒暖身,举目四顾。 唯有四王,沉静一笑,“我琢磨这主意已久,倒多亏了三哥成全。” 赫连恪摆了摆手,看向应小檀,“岂是为了成全你?能叫你小嫂嫂高兴才是正经……” 应小檀微惊,却分辨不出赫连恪这话是真是假,她只见两个男人都将目光落在了自己上,别扭之余,是发自内心的忐忑,赫连恪倒罢了,这四王爷……委实有些奇怪。 避开四王灼热的视线,应小檀低眉莞尔,“王爷肯为小檀费心,小檀就很高兴了。” 赫连恪笑而不答,一手握住她,一手举杯庆饮。 · 洗尘宴上宾主尽欢,之后几日,赫连恪与四王却开始闭门不出,镇日窝在书房里商讨天机。 应小檀瞧着这般动静,心知回京之日便在眼前,然而……“邺京里头,就再没传出消息来过?” 她捧着手炉立在回廊下头,洛京的雪一天比一天大了,整个王府银装素裹,冰溜子从屋檐上垂下来,应小檀瞧着有趣,没许人敲了去。 福来寿站在两步开外,一双手对抄着,低眉顺目,“没有,说也蹊跷,旁的消息都恢复了,唯独王府里的,什么都传不出来,侧妃的家书都没到王爷手上。” “原是这样么……”她沉吟,片刻,困兽似的摆了摆手,“那你下去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慢慢等。” 福来寿称是,躬着腰板儿退了出去。 谁知,不过半柱香的工夫,他竟然又满头大汗地去而复返,“良娣万福,王爷请您过前头去。” “怎么了?” 福来寿压低了声,“绑回来那个刺客……好像又被四王爷查出了什么……” 应小檀心口狠狠一跳,片刻不敢耽搁,快步朝前院去了。 · “这剑……” 应小檀到的时候,四王正托着一柄剑与赫连恪说话,那个刺客一身血腥地趴在地上,连动弹的力气都不剩,应小檀见了一阵反胃,挪开眼神,皱着眉向两人行礼。 赫连恪见她瞧不惯,当即命人把那刺客先拖了下去。拉过了身旁的圈椅,赫连恪示意应小檀坐下,“四弟,你继续说。” “这剑柄造型奇特,像是个钺,我之前曾在一个地方见过,因为觉得稀罕,便把那剑留了下来,本想问问,是哪个铁匠铺子的活计,没承想,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四王抬起头,笑着望向应小檀,“良娣还记得么,你去三哥庄子上的时候,曾被人追杀过……区区不才救下小嫂嫂一命,取了那把剑,做酬劳。” 应小檀一愣,记忆像是云海里的霞光,隐隐绰绰浮现出来。 半晌,她朝两人点了点头,“我记得,王爷说这剑不错,便带走了。” 赫连恪神情渐渐变得阴沉下来,四王却并不停顿,继续道:“用钺做剑柄,实在有些罕见,这样一来,剑也可以化作刀用,三哥习过武,自知其中妙处,为着这个,我才把剑留下。后来,在三哥庄子上,仵作验尸一无所获,我才想着能不能从这剑柄上下下工夫,没承想,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应小檀的呼吸突然紧促,四王的话明明风轻云淡,可她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特殊的剑柄,说明其中会有特殊的含义。 四王寻遍铁匠铺子无果,可见不是能轻易买到东西……那么,事实就是有一个能专门打造兵器的人,特地来刺杀应小檀。 而如今,同样的剑柄,出现在刺杀赫连恪的黑衣人手中。 这个造兵器的人,十有八.九,就是…… 赫连恪猛地站起身,“不对,大哥何至于特地派人刺杀应小檀?” “那大哥又何至于来刺杀三哥你呢?”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应小檀却在电光火石间豁然开朗。 怎么会不对呢,简直太对了。 娜里依想叫她死,便去找太子帮忙,路上设伏。 死了,娜里依清清白白赚个便宜。 没死,娜里依还有下药的圈套等在后头。 这样便说通了,因为娜里依明知应小檀会在路上或死或伤,所以才提前设了下药的局,神不知鬼不觉地化作安神药,谁能察觉呢? 即便察觉了,有的是人来做替罪羊,郎中、茉尔珠、达苏拉……唯独不涉及娜里依。 多细致歹毒的心思呵! 应小檀深吸一口气,竟然忍不住笑了。 既这样,那就彻底坐实了娜里依与太子之间的来往关系了,赫连恪还会容她吗? 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o( ̄ヘ ̄o#) 啊啊啊早上八点爬起来发文,简直要困死我!! 无论如何谢天谢地我开始固定更新了,请大家为我撒花~ 艾玛,来不及了,我要收拾一下奔去上课了。 不废话啦,大家开学快乐! P.S昨天的积分直接发了 第51章 腊月二十,赫连恪一行人踏雪归京。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大开的城门中近乎汹涌地闯了进来。 赫连恪一马当先,手里的马鞭高高地扬起,又重重的落下。 而雪越下越大了。 鹅毛似的雪从天而降,静谧的城池显出一股肃穆的美。 “驾!” 带着羞耻、愤怒的一声厉喝,划破安寂的夜空。 应小檀小心翼翼地掀起自己所乘马车的帘子,黑暗中,赫连恪的身影已遥远成了一个点,她轻轻叹息…… 娜里依怕是要不成事了。 时间追溯到离京前的那一天,三人对坐的下午,四王指腹抚过精致的银钺纹路,赫连恪则皱着眉头沉思,唯有应小檀缓缓划过一个微笑,她的前路,终于散去迷雾,露出了方向。 不必再苦苦等待来自邺京的消息,只要她让赫连恪想到太子与娜里依之间关系未断,那么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娜里依都与谁来往,怎么来往,又与太子一同谋划了什么。 赫连恪都会亲自彻查清楚。 胸有成竹地攥了攥拳,应小檀轻声道:“王爷,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若是所为之人乃是太子,那他派人杀我,就该是为了替娜里依良娣固宠,既是要固宠,又追杀王爷做什么?” 她一张脸甚是无辜,炯炯有神地盯着赫连恪,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太子与娜里依连在了一起。 看似是说谬误,实则是将不必言喻的答案送到了赫连恪面前。 赫连恪走时娜里依几乎彻底失宠,不管太子替她做什么,都已谈不上固宠二字了。 与之相反,萨奚人素有兄弟易妻之俗,昔日太子讨要兄弟们的妾侍已有先河,倘使他当真对娜里依余情未了,杀了赫连恪,得到娜里依,自然是最直接的办法。 选在与太子妃兄弟所在的陇川城附近动手,即便出了意外,也可以在陇川瓮中捉鳖…… 只是,太子绝对不会想到,他的人只发现了应小檀的踪迹,结果又被她一路往相反的方向带去,太子算不到应小檀肯冒着自己的危险替赫连恪引走追兵,更算不到应小檀金蝉脱壳,帮他们抢得时间,一路西逃,最后安安全全地进了洛京。 太子更想不到,他最小的亲弟弟,已谋划储位甚久。 这是个有勇无谋的太子。 他不配得到父皇打下的江山天下,更不配,叫他赫连恪俯首称臣! 赫连恪深吸一口气,压抑住震颤胸腔的巨怒,竭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四弟啊,你离京前,可抢到了大哥手里京畿的兵权?” 四王愣了一瞬,仿佛没料到赫连恪会在此时提到这件事,然而,只是须臾,他脸上浮现出一闪而过的惊喜,“三哥的意思是……?”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太子私养的死士都在什么地方吗?回京之后,哥哥带你去看看。”赫连恪摩挲着拇指的扳指,冷冷一笑,“咱们,可以尽快回邺京了。” · “王爷人呢?” 应小檀与大妃到了王府跟前的时候,王府大门已经大敞着起来,福来禄顾不得歇脚,张罗着人打起灯,下人们一批批迎出王府,随后赶来的,自然是……呼延青玉与察可。 见到自己的嫡亲妹妹,呼延青媛脸上连笑意都无,趾高气昂地重复着先前的那句话,”王爷人呢?” 呼延青玉脸色剧变,“姐姐?你怎么……” “怎么来邺京了?你以为我想么!”呼延青媛与她目光交错,半晌,轻声一笑,“我再问一遍,王爷人呢。” 呼延青玉低头,郑重地拜了下去,“妾身参见大妃,回大妃的话,王爷……王爷大抵去了娜里依良娣那边。” 随着她下拜,察可也忙不迭跪下。 呼延青媛这才露出几分满意,轻“嗯”了一声,“意料之内,情理之中,好了,都进去吧。” 意料之内吗? 应小檀抬头,有些意外大妃的“无所不知”,然而,很快,她就明白,大妃的存在绝对不会是一件坏事。 雷厉风行地吩咐下话,她的侍婢便开始井井有条地指挥内侍搬运东西,与此同时,正院大厅的烛灯同时被点亮。 满院光辉。 呼延青媛微笑,“侧妃、应良娣……还有这位,察可昭训,你们也不必急着回去了,有桩家务事,咱们得好好断一断……福来禄,去请王爷和娜里依良娣,一道儿来正院吧,就说我们已经等着了。” 赫连恪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大妃,他把可以将娜里依逼上绝路的事情,告诉了曾被娜里依逼上绝路的人…… 应小檀抚着袖缘,恭敬地低眉称是,甚至比侧妃还先了一步。 呼延青玉惊讶地看了应小檀一眼,一刹那,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点头坐在了属于她的位置上。 片刻后,赫连恪昂首阔步地进了正厅。 娜里依则被五花大绑,麻袋似的,直接丢在了地上。 “王爷!”她凄厉地高喊,声音却在抬起头的瞬间,卡在了嗓子里,“呼延青媛?!” 在座之人均站起身来向赫连恪行礼,呼延青媛亦不例外,她置若罔闻一般,理也不理娜里依,从容蹲身,“王爷万福。” 通臂巨烛将正厅照得亮如白昼,也将娜里依的脸晃得惨胜白纸。 “呼延青媛!你怎么回来了!”她睚眦欲裂,双目圆瞪,昔日勉强可称之为娇蛮的俏面孔,立时变得扭曲万分,“我的孩子……你害了我的孩子,你还有脸来邺京!” 赫连恪淡淡扫了娜里依一眼,非但没有置理,反而亲自伸出手,虚扶了一把呼延青媛,温声道:“太多礼了,你也坐吧。” 呼延青媛仪态端庄,“礼不可废,咱们萨奚人如今既坐了江山,就愈该明白这道理……若不然,迟早会乱成一团。” 言罢,她意有所指地斜睇向娜里依,挑衅似的一笑,方抚裙落座。 娜里依大怒,挣扎着身上的绳缚,愤愤喊道:“王爷,你被呼延青媛蒙了心吗!把我冷落在裕湘院的人是你!不带我去洛京的人是你!怎么这一趟回来,倒要质问我的不是?我老老实实等着你,还有哪里对不起你不成?!” 不等赫连恪说话,又被呼延青媛抢了前,“良娣失言,女子不妒不骄,你怎可指责王爷冷落你呢?” 娜里依狠狠剜了她一眼,“好好的萨奚人不做,非学蛮子的裹脚布!不妒的女人,岂会是真心?” 她这话倒是说得不假,在场几个女子都是微微变了脸色,饶是呼延青媛,都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她对赫连恪,确实没有任何的情爱之心。 所以她也确实,一点都不在乎他宠谁爱谁,更不害怕积年累月地遥居洛京。 唯有应小檀,转瞬即逝的惊讶过后,换作一张沉稳的笑脸,“姐姐这话更是谬得厉害,喜欢一个人,便该处处替他着想,妒忌会令夫主为难,会让姐妹失和,更会使家宅不睦,正因真心体贴一个人,再难过都心甘情愿的忍耐着,怎么会表露出来呢?” 她摇了摇头,轻声的喟息化作室内一道惋然的咏叹,呼延青媛赞许一笑,呼延青玉却是将复杂的目光投向了应小檀。 少女安坐如钟,断断两月未见,她仿佛长高了不少,大袖衫下的身条愈发玲珑,整个人都透着饱受男人滋润的神采。 其实,比起娜里依,这才是真正的强敌吧…… 呼延青玉生平第一次,不想看到娜里依的落魄。 只是,恐怕来不及了。 “娜里依,本王再问你一遍,你与太子,究竟有没有彻底断了关系!”赫连恪重拳紧拢,青筋绷成一道道可怖的痕迹。 娜里依避开他灼灼目光,故作哀婉地垂下头,“王爷,你真真叫我失望透了!倘使我当初对太子有半分情意,何必放着堂堂太子妃不做,倒要嫁你作妾?!” 她眼泪说来便来,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儿,眼眶里就蓄起了晶莹的泪光,兴许是好一阵子不见的缘故,娜里依确实显得消瘦不少,窄细的身量在地上微微颤抖,果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而应小檀想到的,唯有赫连恪的描述。 当初失了孩子的娜里依,就是这样“瑟瑟发抖”,骗取了赫连恪毫无理由的同情与怜爱,那么这一次呢…… 应小檀抬头,却没有看向厅中任何一个人,而是望着门外,仿佛在等待谁。 “你倒还强词夺理!”赫连恪拍案,但应小檀仍然舍不得挪开自己的目光。“非要本王将切实的证据拿给你不成!” 应小檀眉峰一挑,来了! 等来了! “王爷!王爷!”从回府之后就不曾露过面的福来寿从廊中跑来,呼延青媛不悦地蹙起眉头,“杀才!慌慌张张做什么!没见到王爷料理正事呢么!” 赫连恪打断她,“等等,让福来寿说!” 福来寿一个骨碌跪在地上,“您让奴婢搜的簪子,奴婢确实没有从娜里依良娣的妆匣里找到,不过,奴婢发现了这个!” 他膝行几步,双手将一沓信递上,“这是……这是侧妃写给您的家书!还有吩咐料理王府琐事的几个人给奴婢定期送的信!” 福来寿的余光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应小檀一眼,他虽然深深地叩首下去,却还是露出嘴角一个极难察觉的笑容,“王爷,奴婢拆了两封给奴婢的信,那封口的火漆已经不见了,但里面的信纸还在。” 随着他说完这句话,娜里依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 她发疯似地撞向福来寿,福来寿小心躲过,仍是不屈不饶地道:“奴婢看到那信里写了……” “狗东西!!”娜里依尖喝一声,反剪着的袖口竟滑出一个匕首,她用力地往福来寿大腿刺去。 霎时间,福来寿说话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苦至深的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我起晚了= = 不好意思●﹏●发晚了几分钟…… 继续奔去上课…………………… 霸王票+补分都收到了- -来得及的时候再感谢……sorry!!! 第52章 霎时间,福来寿说话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苦至深的尖叫。 “福来寿!” 赫连恪蓦然站起,不可思议地望向娜里依,“娜里依,你在做什么!” 福来寿大腿上血流如注,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深入肌理寸许,福来寿痛不可抑,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赫连恪朝福来寿走了几步,神情紧跟着又是一变,“娜里依!这刀……这刀不是太子的吗?!” 从太祖时起,这把红宝石刀柄的匕首就开始象征着萨奚人权利的交接,这还是皇帝钦赐太子之物,怎么会流转到娜里依手里?! 无数种猜测从赫连恪心里流转而过,娜里依见他紧盯着那刀柄,后悔之情像是八月十五的钱塘江潮,一**惊涛巨浪,拍在心间。若非知道这匕首削铁如泥,可以拿来在关键时刻保命,否则,娜里依一生都不想将它示于人前……那是她最后的退路和依靠。 娜里依脸色一点点变白,狼狈地辩解:“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王想的哪样?”赫连恪冷笑一声,嘴角无所谓地勾起,“如此贵重之物,大哥都肯交到你手上,难怪本王的性命,都尽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手中任意玩弄!” 他恨得咬牙切齿,十指紧拢,绷成两个骇人的重拳。 福来寿却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拽住赫连恪的袍角,喃喃道:“王爷……看信……信……” 赫连恪闻言,重新从桌上取出了那封摆在最上头的信,是写给福来寿的……讲得是赫连恪不在王府期间,府中人的来往。 短短一张信纸,却让赫连恪看得心惊胆战。 出入王府有不少人是打着奉太子之名的名头,赫连恪不在府上,侧妃又不敢拦,就这样,两个月的时间,太子的人竟大摇大摆地来往于他的府邸,与他的女人……暗通款曲…… 赫连恪勃然大怒,将信纸重重砸在娜里依的脸上,“贱妇,你自己看看!看看你还有什么狡辩之词!” 承载了赫连恪力道的纸笺,狠狠从那张花容月貌上划过,锋利的纸缘霎时在娜里依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纤细的血痕。 娜里依吃痛惨叫,捂着脸朝一边倒去。 记载着她的屈辱的纸,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遮去她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只剩下那再也风光不起来的半边伤脸。 “我没有!”娜里依蓦地扭头,狠厉的眼神直直射向福来寿,“都是这个狗奴捏造的!拿来编排我,算计我的!” 娜里依睚眦欲裂,几乎凄厉地大喊:“福来寿!你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呼延青玉?还是呼延青媛?!她们姐妹两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放肆!”呼延青媛重重拍案,美目冷冽,天生就有一副不容旁人违抗的气度。 娜里依也不理她,眼神在房间里逡巡,最后死死地定在应小檀身上,“你说?是不是你!应小檀……汉人没一个好东西,一肚子坏心眼!对了对了,你是汉人,福来寿也是汉人对不对?!一定是他帮着你陷害我,一定是!” 随着这句话,赫连恪也不由得转向应小檀。 应小檀心里一惊,嘴唇翕合,正欲开口解释,赫连恪却挪开了目光。 “娜里依!”他一字一顿,几步走到了娜里依面前。“你自己做得腌臜事,还想再扣谁几盆脏水?你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他一把攥住娜里依的衣领,将人生生提了起来,“太子之前送你的簪子,本王记着你一直珍而重之的收着,如今却不见了,你告诉本王,你还能在本王的王府上找到它吗?父皇赐给太子的刀,现下他也给了你,本王亲眼见你拔了出来,这难道,也是有人陷害吗?本王宠你X余年,顶着父皇、太子的愤恨,大妃和呼延族的不满,将你纳了房……你自己说,本王亏欠过你半分吗!!” 衣领勒着娜里依的后颈,她每挣扎一下,都带来切肤的痛。 可这样的痛也比不过心里的遗恨,恨啊! 她恨这天下每一个人,恨她父亲一心要把她嫁到皇室,恨太子对她苦苦痴缠,恨三王对她爱不够深,恨这邺京城没有草原的辽阔,恨这王府锁住了她的青春! 都怪他们! 毁了她明明最纵情惬意的一生! 更恨!恨吃里扒外的呼延氏,一个劲在皇帝面前吹嘘汉学,恨他们家里两个女儿,既没姿色又无出身,竟敢骑在她头上撒野逞威! 恨应小檀,区区一个汉人,竟害得她先损了达苏拉,又失了赫连恪……最终落到这步田地! “赫连恪!”娜里依咬牙切齿,“我咒你和你的女人都不得好死!你的大妃侧妃,还有妄想胜过我去的应氏!都别想落得好死!” 挣扎在赫连恪的手上,娜里依竟还是挤出了一个飞扬跋扈的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怕太子和我爹,你就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她用激将法,赫连恪却并不上当。 “本王不怕杀一个你,只怕脏了自己的手。”赫连恪猛地松手,娜里依重重摔倒在地上。 满室安静中,唯有赫连恪低沉的声音,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来人啊,把这个荡妇拖出去,送到白虎左卫的军营里。”顿了顿,他冷笑,“不必说身份,叫兄弟们玩个痛快!” · 这一年的除夕,在极死沉的气氛中到来。 赫连恪亲笔写了福字赠予府上众人,也未能缓和大家惶恐的情绪。 若说唯一有谁看起来一派从容,那也只有大妃了。 她从搬入王府后的第三天,就入住了正殿后头的春晖殿,然而,有了女主人的三王府,并不显得那么有条不紊,或者说,局面反倒更混乱了。 “你呢?你怎么想?”赫连恪靠在多宝阁里的罗汉床上,神情认真地望向应小檀。 应小檀一阵头疼。 自打娜里依被悄无声息地从王府中被人带走,侧妃便主动提出建议,想叫应小檀搬到裕湘院去住。毕竟,娜里依与应小檀都是良娣的身份,裕湘院归给应小檀,再合适不过。 然而,大妃一口便将自己的亲妹妹回绝了。 娜里依住过的地方,多丧气!总该要好好空一段日子,然后再谈让谁去住的事。 赫连恪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烦得不行,索性直接来问应小檀的意思了。 应小檀不是傻的,当然看出这件事中两个人的立场。大妃虽然未必是想要帮她,但侧妃却决不是怀了好意。 多宝阁这样妙的地界儿,岂是一个大院子能比得来的?更何况,那院子还是娜里依住过的。 “还是多宝阁好。”应小檀索性说实话,“离王爷近,镇日都能瞧见您,给我再大的院子,我也不换……王爷若是真疼我,就留我继续在这儿吧。” 她说得直白,竟反而取悦了赫连恪。 半躺在床上的男人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他伸出手,握住了应小檀,“糊涂东西,你要是做买卖,可是亏大发了……这样小的地方,能看见本王,也一样是地窄啊。” 应小檀莞尔,拉着赫连恪的手来回晃了晃,“不不不,王爷千金不换,让旁人发财去吧,我就想做个守财奴。” 两人正是一番甜言蜜语的腻乎,福来寿忽然隔着门板喊了一声“王爷”。 赫连恪顿了顿,撒开应小檀的手,扬声道:“进来吧。” 福来寿伤势还未好全,一瘸一拐地进了屋,“王爷,白虎山来了消息。” “哦?怎么?” 福来寿滞了一下,继尔方道:“娜里依良娣……殁了。” “是么?”赫连恪挑了挑眉,明显地感受到掌心里的小手下意识一缩。 他猛地将她握紧,安抚似的用拇指摩挲着少女光润的手背,“怎么死的?” “顶撞了一个百户长,被剑刺死的。” “嗯。”赫连恪若有所思地点头,“倒正好,过两日你就可以去宫里报丧了,就说是去庄子的路上遇到山匪了,然后让四王把那两柄钺剑都给本王送来……。” 应小檀闻言一愣,片刻才明白过来,继尔便忍不住侧眼去看赫连恪。 这算是将计就计吗? 那两柄钺剑恰可以当作证据,指向太子,然后揪出太子死士所做的其他事情。 应小檀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深想。 萨奚人现在便开始自相残杀,他们的江山,又能稳坐几年? 正兀自走神,赫连恪一句话又将她拉回了现实,“福来寿啊,本王一直忘了问你,之前本王看的那封信,是你吩咐下去,把来往王府的人都记下来的吗?” 福来寿与应小檀都有须臾的僵态,好在,应小檀一直都是发呆的模样,并未引起赫连恪的注意。 “回王爷,是奴婢吩咐的。” 福来寿把头低得极深,连呼吸都想要屏住。 赫连恪只“嗯”了一声,又问:“那你怎么想起要记录此事来了?是有谁特地交代过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镶红宝石的刀,有没有看过我《大将军》的读者能想起来它的出处XDDD 感谢Dolmi酱补分啊!!dolmi酱好可爱啊mua! (*╯3╰) !想把你推倒← ← 才发现看我文的高考党妹纸好多啊!!泥萌要加油啊! 其实我高三也差不多是从2月份开始拼命的,妈妈生日那天开的学,我记得可清楚了。因为我高三转过学嘛,转学后成绩是倒数第一,然后高三上冲到了班里17名(最好成绩),然后下学期进前十前五前三这样……高考时来了大姨妈,数学还考砸了,比平时成绩低了至少30分,然后是全班第二,所以相信我,就算现在才开始咬牙努力,就算会有各种意外!照样可以考好!!(这点破事儿被我念叨八百遍了……= =回头看觉得好鸡血也好鸡汤。) 加油啊姑娘们!! 感谢 Air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8 22:08:09 纸片儿沫茉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2-17 19:31:18 芈兮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2-17 11:17:03 香薷霏霏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2-14 10:52:30 谢谢壕们!让我杀了娜里依来感谢你们吧!!!【举剑 以及芈芈金主你造吗,再俩雷你就是我小萌物第一了mua! (*╯3╰) ! 我今天又话痨了……请读者大大们不要因为作者太话痨而弃坑啊趴地_(:з」∠)_ 第53章 会有谁特地交代呢?大抵非应小檀莫属了。 彼时花末儿的事刚出,唯一对此耿耿于怀的人,便是应小檀。 赫连恪的怀疑并不奇怪,然而,应小檀却忍不住心凉,那天与娜里依对质时,他并非不怀疑自己,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赫连恪一时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而已。 昔日他盛宠之下的娜里依尚且落得这般结局,那么倘使自己有稍微的行差踏错,恐怕还不如娜里依。 心凉之余,应小檀愈发谨慎,看也不看福来寿,只与赫连恪一同静等着他的回答。 “回王爷,没有人吩咐奴婢,是因上次事出实在闹得府中婢子人心惶惶,奴婢身为大总管,不得不采取手段有所压制。” 赫连恪闻言颔首,露出欣慰一笑,“甚善,本王记得你家中尚有一个幼妹?来日接到府里做事吧,既是汉人,就叫她来服侍应良娣,不过,规矩你可要教好了。” 福来寿大感惊喜,忙不迭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王爷大恩!” 赫连恪挥手命他下去,转过头来,温存地抚了抚应小檀的手背,“你一个人,在府上端的是太可怜些,本王又不能时时护着你,你要自己立起来才好,花末儿本王已命人去你家里接了,你与她体己,便叫她给你做个伴儿,福来寿既是本王的人,他的妹妹也是信得过、靠得住的人,有福来寿的面子在,再没人敢轻易动你的婢子了。” 应小檀闻言,忙不迭敛裙而起,作势便要给赫连恪磕头谢恩。 男人的手臂却紧紧托住了她,“别动,小檀,别动……” 少女的话依稀在耳。 正因真心体贴一个人,再难过都心甘情愿地忍耐着 他长叹一声,将人顺势揽在了怀里,“小檀,你是好姑娘,本王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 这一个年,是应小檀过得最没意味儿的年。 除夕的守岁,因为努蒙从宫中回家,倒显得整个王府都是侧妃的天下,赫连恪待呼延青玉,也比昔日更为优渥。 正月里,赫连恪又要与大妃频频进宫,失了男女主人的王府,又冷寂成一片沉潭。 与此同时,娜里依的死在朝堂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她与太子、赫连恪之间的事,虽说是皇室纠葛,但许多萨奚臣子对他们的关系都是心知肚明,因而也不由得猜测纷纷。 四王在翌日就进宫请罪,自称守卫京畿不严,愿将功折过,追查罪魁祸首。 于是,当着脸色煞白的太子,赫连恪从容将两把钺剑交到了四王手上,兄弟三人神色复杂地对视,彼此都是满怀心事的模样。 宁国公对赫连恪的态度颇有微辞,连着在皇帝面前告了他好几状,眼见着皇帝就准备料理赫连恪的时候,赫连恪又跳了出来,悄悄给皇帝献了把“宝刀”。 自此之后,三王之“过失”,皇帝在宁国公面前闭口不谈,甚至第一次叱责自己的拜把子兄弟——不知自省。 朝堂上,风云变化,王府里,亦是多事之秋。 二月的天,屋檐上的积雪终于开始消融,滴滴答答化成一道水流,从廊檐上淌了下来。 应小檀漫不经心地望着支窗外面,侧妃的话就像是早春的暖意,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半晌,她迟迟回过头来,装傻充愣地一笑,“诶?姐姐适才说了什么?” 呼延青玉被她堵得胸口作痛,怪道娜里依那般不待见汉人,其实她说得兴许没错,汉人委实就是一只只奸狐狸,还记得应小檀初入府邸时的温顺与小心,她岂会想到那样娇软的小姑娘,竟也对她置若罔闻。 深吸一口气,呼延青玉还是展开了一个笑面孔,“瞧瞧你,最近怎么精神这样不济,才说几句话,就打起盹儿了呢?” 应小檀微微低眉,神情羞赧,“姐姐别笑我,昨日……那不是王爷来了么。” “哦,是么……”呼延青玉微显尴尬,自从大妃到了邺京,王爷每日的去向,她便再得不到底下人送来的消息了。有正主儿坐镇春晖殿,底下人再没有昔日那般好拿捏了。 尽管,赫连恪至今还未要求她把管家一权交回大妃的手上。 呼延青玉抚了抚自己的裙裾,“那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该早早将妹妹请来,妨碍妹妹休息。” 侧妃肯把身段儿放低到这般地步,是应小檀预想不到的。 自从之前应小檀逼迫侧妃配合她在府中放出风言风语,她便知道,自己与侧妃再没可能回到原先一样的和睦了。 一方面,应小檀自己心里存了芥蒂,侧妃在花末儿受苦的时候选择了隔岸观火,她便再难对侧妃掏心掏肺地敬重,而另一面,应小檀没给侧妃留什么台面,侧妃那边兴许也会记恨上她。 之前侧妃巴巴儿地叫她搬出多宝阁去,便已印证了应小檀的猜测。 然而,她没想到侧妃还会再派人来请她,甚至用这样和气宽容的口吻,与她说话。 谨慎地笑了笑,应小檀道:“姐姐言重了,不过我确实乏得很,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直说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先前听王爷说你不愿意住到裕湘院去,特地想劝劝妹妹。如今咱们府上不比从前,大妃既来了,许多事就该有个章程。倘使你住在了多宝阁,以后再进府的,比你还年轻的妹妹们,该要往哪儿住呢?总不能越过你这个正经的良娣吧。” 侧妃依旧是那般温柔气性儿,叫等闲人都不忍拒绝她。 只是,应小檀仿佛根本没注意在那裕湘院的事情上,“以后进府的?姐姐的意思是……咱们王府进人,素来是有定例儿的?今年就是该为王爷添人的时候?” 呼延青玉气定神闲,“定例儿倒是没有,只不过咱们府上人丁儿稀薄了些,王爷膝下子嗣也少,这样下去,未免引人非议……为此,我正与大妃商量着,看是从自家的奴隶里头给王爷提两个知情识趣儿的上来,还是仿你的旧例,从你们汉人的书香世家里,挑一两个名门闺秀。” 应小檀一愣,脸上的表情霎时就不如方才自然了。 呼延青玉看在眼里,免不得得意,“当然了,妹妹的心思我是懂的,从来只有新人笑,不单是你,我也不愿意叫王爷再纳旁人呢……可惜遗憾呢,这事大妃一力主张,倘使我一个人管家,自然能压下来,偏偏如今大妃事事都想做个主,我也无能为力。” 应小檀瞧着侧妃唱念做打,把戏演得周全,很快就明白了呼延青玉的暗示。 赫连恪迟迟没将管家权的去向交割清楚,大妃与侧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已愈发明显。大妃身份贵重,又是王府的女主人,一切杂务交到她手上,那是再理所应当不过了。然而侧妃也劳心劳力操持王府多年,一番心血空流水,不免有些不甘。 于是,因为不甘,所以不想放手。呼延青玉打得好算盘,再把应小檀做一次棋子,既能将那些女人堂而皇之的拒之门外,又大可以叫应小檀这个宠妾来背黑锅。 可是,这世上哪有人心甘情愿做别人的棋子呢? 应小檀定定地望着呼延青玉,侧妃眼中的期许愈发明显了,而这一次,应小檀免不了又要叫她失望。 “小檀不会怪侧妃的。” “嗯?” 呼延青玉尚在一头雾水中。 “姐姐无能为力,要叫新人过府的事,小檀不会怪青玉姐姐的。”应小檀直接站起身,“我的本分只是服侍王爷,至于这些事,有大妃……和姐姐处理就好,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来,青玉姐姐该是明白的吧?” 呼延青玉被人戳中痛脚,一时大怒,昔日流盼美目,此刻燃尽了怒火,“应小檀,你当真听不懂我的意思么!” 应小檀神情淡漠,“不,小檀听懂了,而我的心意也正如我适才所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姐姐可明白了?” 权力,是应小檀得不到的东西,因为不属于自己,所以愈不能觊觎。 贪心不足蛇吞象,应小檀在心底警告自己,遵从规矩,是自我保护,而不是自我约束。 ·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春晖殿中,大妃饶有兴味地慢慢琢磨这两句话,片刻,侧首一笑,“应氏当真这样说?” 跪伏在地上的小婢磕了个头,温声称是。 呼延青媛满意地勾起嘴角,“就该是这般,咱们府上倒终于有个剔透的人了。好了,你回侧妃身边去吧,日后这等小事,就不必来同我说了,倒是下回努蒙回府的时候,你该帮我听一听,她们母子二人都说了什么。” 小婢依言应诺,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二月的雪,快要融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起晚了 = = 一定是我最近老炫耀自己是大学霸,然后感动了上苍。 昨天拿了三千八奖学金,比我稿费还多,开心cry。 所以就算来不及,也要跟大家分享喜悦,哈哈哈!叫我人生赢家宴! 第54章 呼延青玉到底不愧是管家多年,办事比寻常人要快了不知多少倍。 应小檀掰着手指仔细数了数,从她二人上次见过,才过了五天,侧妃竟已经为赫连恪挑了两个资质不凡的妙龄少女,派王府的人用一顶青轿,将她们接进了府来。 “都住到哪儿了呢?可有名分?”应小檀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盯着福来寿的妹妹。 那小姑娘今年不过才十三岁,人却胆大心细,刚来应小檀身边不足半月,竟就与府上下人打成一片……当然,这其中也有福来寿身份的缘故,人人都想要借机讨好这对兄妹。 应小檀为她改名天绮,取得是天齐的谐音,刚好与她哥哥凑了一个“寿与天齐”。 天绮借着自己的好人缘,总能得到不少消息,托她的福,两个献给王爷的少女前脚被人悄悄送进了府,应小檀后脚就得知了。 “轿子是往察可昭训住的蟾瑜院去了,名分么,奴婢就不晓得咧。”天绮脸上挂着与花末儿当初甚为相仿的天真笑脸,说话都透着旁人没法儿比拟的轻快,“不过,既然是和昭训住到一起,想来,即便有名分,也定然越不过主子去啦。” 应小檀了悟地点点头,从碟子里抓起一颗果脯,往天绮的樱桃小口里塞了进去,“做得不错,赏你的。” 天绮嘻嘻一笑,得意极了。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花末儿,此刻才抬起头,“这么说,裕湘院倒还是空着了?” 花末儿从应小檀家里被接回来以后,精神状态比之前要好了许多,只是人难免变得有些沉默,自然,做事也稳重起来。 应小檀闻言,亦是若有所思,“估计侧妃还是没死心吧,想叫我从多宝阁里搬出去……” “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应小檀仍是从容地浮起笑来,“只要王爷这边不点头,侧妃总是没办法的,这时候咱们要去与她争这个,那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呢……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还是先瞧瞧新来的两个可怜人是什么模样更要紧。” 不负应小檀之望,晚膳前,大妃就派人传了话儿,道是府上又添新人,叫应小檀过去见一见。 她离得近,得了吩咐,立时便起身往春晖殿去,是以,应小檀到的时候,尚只有大妃一人。 “良娣来得倒快。”呼延青媛难得笑眯眯的,吩咐人给她摆了绣墩儿,不由得打趣儿,“我还以为良娣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能过来,因此特地叫人先给你传的话儿。” 应小檀谢了礼才坐下,跟着凑起玩笑来,“好看不好看,左右王爷已经知道了,小檀再打扮也不管用啦。如今我是强弩之末,补救都来不及呢。” 瞧着少女的不卑不亢,呼延青媛和颜霁色,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你这样懂得细水长流的好姑娘,可永远都不会有‘末’的时候呢,我瞧王爷待你很是上心,你确实不必为新添进来的人凭空烦恼……要知道,做多错多,娜里依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小檀省得,多谢大妃教诲。” “实在谈不上教诲,你来得早也讨了桩巧,我正想问问你,裕湘院现下空着,你不愿意搬过去倒是不打紧,可咱们总要抬出个堵得住侧妃之口的理由不是?单一个不愿意,她怎会轻易死心呢?” 呼延青媛簇新的夹袄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儿,比呼延青玉更丰腴几分的脸上,写着十拿九稳的自信。 应小檀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意,试探地问道:“大妃也不愿意叫小檀搬过去吗?照理说,小檀确实是有些乱了法度……” 呼延青媛仔细地盯了阵儿应小檀,直到猜出少女心事,大妃方洒脱一笑,“是我叫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愿意叫你搬过去,是不愿意叫任何人搬过去。我有些东西要从娜里依的遗物里找,因此,一时半刻还不能让人住到裕湘院中,这样讲,你能放心了?” 应小檀微怔,颇讶异于大妃的坦率。 呼延青媛将少女表情尽收眼底,带着几分了然,耐着心解释:“我告诉你,不是因为相信你,这事就算叫王爷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可不会在这些琐事上约束我,告诉你,是提醒你,不管你究竟想不想住裕湘院,我都不会叫你搬进去的……所幸你懂事,我还可与你商量着办。” 这就对了。 大妃的话里毫不留情,应小檀反而觉得内心疏朗起来。 呼延青媛是赫连恪的正妻,自然不须像侧妃一样费尽心机笼络人心,她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管理王府的权力亦是名正言顺的,因为心之无愧,所以才能坦率。 她不是利用应小檀,只是两人目的一致,因此互相帮个忙,各位己利。 大妃根本不关心应小檀究竟想不想留住赫连恪,要用什么手段留住赫连恪,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那一个男人的宠爱。 想明白大妃心事,应小檀脸上免不了透出豁然开朗的神采,用心替呼延青媛想了一阵,应小檀笑道:“大妃既是要整理遗物,那便是最好的理由了。娜里依良娣既然是被山贼所杀,王爷心里定是好生哀恸,留着院子东西可以睹物思人,也能显得咱们王爷是个长情之人。” 呼延青媛蹙眉,“你的意思,是拿王爷做幌子了?” “这么说多不好听。”应小檀俏皮地眨了眨眼,“大妃有什么想法儿,一会直接告诉王爷不就好了?这样有利王爷美名的事,王爷难道还会拒绝不成?” 呼延青媛犹如醍醐灌顶,是了,她何必非要等呼延青玉提起此事,才出来解释呢?只要叫王爷首肯暂且不动那院子,她岂不就能如意了? 才明白过来,门外就传来婢子的通禀,原是侧妃、察可,以及新入府的两个女孩子一齐到了。 呼延青媛抿唇一笑,“请她们进来吧,也派个人催一催王爷,人家小姑娘才入府,他可要多给几分面子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道歉。 我昨晚码字到快一点才发现,星期五的课是早上八点的== 于是迅速收笔滚去睡觉。 今天发出来只有两千字。 然后,我从今天开始双更,第一更在早上九点,第二更在晚上七点。 今晚七点的时候我会发一个4000字的55章。把欠大家的1000字补上。 不要僧气\)抱抱 这学期课实在太太太太太太多了二二昨晚又忙project所以开始码字的时间有点晚。大家见谅哈 第55章 呼延青玉最先从外头进来,一脸春风得意的表情。 应小檀与大妃对视一眼,继尔起身,“青玉姐姐万福。” 呼延青玉并不理她,犹自向大妃行礼,“姐姐万福。” 因进府这两个少女并无名分,这一回见面,便就是相互认识一番。是以,呼延青玉只称大妃为“姐姐”,显得家常而熟络。 可惜,呼延青媛待她,倒没有这样的好脸色,直等察可与那两个新进府的少女都拜了下去,才迟迟把众人叫起。 侧妃的面子不知不觉中便被拂了精光,饶是如此,呼延青玉的脸上也有着一贯的温和与……自信。 应小檀很快便明白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了,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少女,其中一个显得份外面熟。天青褙子与鹅黄的裙儿,溜肩细腰,显得整个人弱柳扶风,而侧颊的粉润,与带笑的侧影,又将她的柔弱,化作一份浑然天成的妩媚。 她第一个向大妃磕头,认真道:“奴婢周宓,洛京人氏,参见大妃。” 听声音,应小檀愈发觉得耳熟。 洛京人氏……她在洛京见过谁呢? 纤眉微微蹙起,一刹那,应小檀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响亮的质疑声——“良娣真得会为我们在王爷面前说话吗?” 竟是她么! 应小檀脸色骤变,紧紧盯住了周宓。 与此同时,大妃也开了口:“洛京竟也有汉人吗?” “回大妃的话,奴婢父亲是洛京统领塔察其的僚属。” 呼延青媛了悟状颔首,“难怪,塔察其是个读汉学的,我父亲也颇欣赏他……不过,我怎么记得……塔察其已经给王爷献过一次人了?” 周宓微微抬头,露出了一个极勾人的凤眸,“大妃好记性,奴婢确实之前就被献给过王爷一次,不过……” 她侧首,堪堪迎上应小檀的眼神,“多亏得了应家姐姐的照拂,奴婢才有了这个上京的机会,但不知,应家姐姐可还记得我?” 周宓一副亲昵口吻,如烟淡眉却是稍有蹙起,好像生怕遭了应小檀厌恶,带着十足的小心与谨慎。 应小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当初连周氏的名字都没有过问,直接命福来寿将人扭送出了王府。不过,其他少女也在赫连恪离京后,统统被遣回了原籍,从她们进入王府,到离开,甚至连赫连恪一面都没有见上。 这样说,其实周氏并不算吃了什么亏。 应小檀对她,也半分亏欠没有。 然而,即便如此,再一次见到周宓,应小檀还是忍不住生了十足的警惕。 一个寻常僚属家的女孩儿,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攀上呼延青玉这道关系,重新回到赫连恪的身边,甚至被名正言顺地接到府上,成为他妾室中的一员。 那么,由此可见,当初给了她下马威的应小檀,在她心中,也决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了。 明知对方是一条毒蛇,应小檀很决绝地收起自己所有友好的态度,纤眉冷挑,她不咸不淡地回绝了周宓的话,“当初住在西跨院的妹妹那么多,我哪里记得过来?” 周宓依旧是委屈兮兮的样子,捏着自己的袖口,低眉道:“本以为与姐姐说过几句话,就能给姐姐留个印象呢,看来是奴婢谬了。” “知道自己谬了就好。”应小檀面无表情地堵回周宓的话,偏开头,冷静地望向大妃,“还不知另一位妹妹叫什么呢?” 因为应小檀这番不冷不热的态度,呼延青媛不免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周宓,“嗯,你说得是,周氏,你先起来吧。” 周宓尴尬地从地上站起来,另一位萨奚女孩儿叩头道:“奴婢瑚朵,参见大妃。” 巧得是,她话音方落,赫连恪便到了。 瑚朵跪在正中,赫连恪自然一眼便瞧见了她,他一面挥手叫众人不必多礼,一面顺势把瑚朵扶了起来,“你叫瑚朵?对不对?” “王爷怎么知道?”瑚朵是圆脸盘,被赫连恪用手一扶,她脸上登时红得恍若一个小苹果。 赫连恪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傻姑娘,你哥哥是本王的侍卫,这回在洛京立了大功,本王自然认得他心爱的小妹妹,不过……” 他抬起眼,环视四周,颇含深意的目光在侧妃身上停了一秒,继尔低下头道:“你是来给本王做侍妾的吗?小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瑚朵十三岁了。”苹果脸小姑娘的声音脆脆的,听说赫连恪认识自己的兄长,当即也不觉得害羞了,“哥哥说十三岁的瑚朵已经可以侍奉王爷了,为王爷尽忠是瑚朵一家的荣幸,所以瑚朵来给王爷做侍妾了。” 赫连恪不由得朗声大笑,“你还没有嫂嫂吧?你大哥哥这是胡说骗你的!本王不需要十三岁的小瑚朵来尽忠,你呀,还是回家吧。” 他此话一出,竟下意识地看了眼应小檀。 熟悉的少女脸上,有着一闪而逝的微笑,甚至还带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意味。 赫连恪愈发觉得高兴,捏了捏瑚朵满面似懂非懂的小脸蛋,他径直走到了大妃身侧坐下。 呼延青玉有些不得劲儿,强自抑仄着情绪,她欠了欠身子,试探道:“王爷,当真要叫瑚朵回去么?她家里可是巴望着……” “巴望着什么?”赫连恪斜睨呼延青玉一眼,“才十三岁的丫头片子,你觉得能侍候本王么?” 呼延青玉讪讪的,瑚朵小是小了点,难得出身刚好,家里人既想攀着王爷,却又不是不能打发的,最容易拿捏了,更何况,凭着她哥哥的身份,无论如何也能在赫连恪跟前儿换几分体面。 她不甚甘心地回嘴,“王爷,毕竟瑚朵的哥哥有功,能把他们家的女儿收到咱们王府上,于他们而言,也算是一种恩赏了,左不过咱们养她一年两年,也不在话下了。” “不必了。”赫连恪直截了当地回绝,“本王不缺人伺候,其实眼下王府的人已经足够了,女人多了就是麻烦。” 呼延青玉字闻言,再不敢多话,生怕赫连恪连周宓也一道儿打发了。 呼延青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睇了眼侧妃,偏首道:“其实青玉说得也在理,咱们是该赏瑚朵家里点什么,不然直接将这丫头送回去,反倒叫他们忐忑了……这样吧,我就说我与瑚朵投契,想认她做个妹妹,隔三差五到王府上坐一坐,等瑚朵岁数到了,再替她挑一桩好婚事,王爷看如何?” 赫连恪大为满意,“甚是。”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桩事。”呼延青媛借机,把要保留裕湘院,以供怀人追思的主意同赫连恪讲了,正巧这几日宁国公缠他缠得心烦,赫连恪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就照你说得办。” 呼延青玉听得脸色愈发难看,在大妃之前,府上诸事,只有她拿主意的份,何曾像今日这样彻底坐了冷板凳呢? 一忍再忍,呼延青玉总算见缝插针,唤住了赫连恪,“王爷光顾着和小瑚朵说话,可冷落咱们另一位美人儿了……宓妹妹,还不快来给王爷行礼?” 周宓早眼红那个萨奚女人半天了,此刻见侧妃替她搭桥,忙不迭上前冲赫连恪千娇百媚地福身问安,“奴婢周宓,参见王爷。” “汉人啊?起来吧。”兴许是因为心情好,赫连恪格外和颜悦色,也并未向以往一般,露出厌恶的情绪。 呼延青玉心下大喜,忙趁热打铁,“既然王爷不留瑚朵,今晚倒正好去宓妹妹那里了……” 房中事被呼延青玉毫无遮掩地提了出来,赫连恪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别扭,他余光往身子左右都转了转,除了周宓带着羞意,旁人竟都听惯了似的,毫无异色。 就连应小檀也是一脸平静。 赫连恪皱了皱眉,生出几分不满,“小檀。” 应小檀置若罔闻一般,仍是适才那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姿势。 赫连恪一愣,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这回应小檀才反应过来,呆愣愣地抬起头,疑惑地望向赫连恪,“王爷唤我?” “是啊。”赫连恪一脸无奈,“又在走什么神……” 应小檀其实根本没走神,她只是敏锐地察觉赫连恪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皱起了眉。 她有点不知自己哪里有触怒了他,与其立时就回话,倒不如装个傻,反而能讨好一向把她想得又呆又笨的赫连恪。 果然,赫连恪的表情很快就轻松了下来。 应小檀觑了眼立在当中的周宓,故作讪讪,“哦,是周妹妹今日一来就说与我相识,可小檀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来,心里觉得亏欠,在这里搜肠刮肚呢……王爷叫我,有事吗?” 那是亏欠的眼神么,赫连恪心里觉得好笑,少女一脸藏都藏不住的不称意,嘴上还偏偏要逞强,难不成这就是她说的“正因真心体贴一个人,再难过都心甘情愿地忍耐着”? 摇了摇头,赫连恪往圈椅上一靠,全然忘记了适才侧妃的建议,“没事本王叫你做什么?本王要收拾收拾多宝阁里的东西,给四弟准备一份寿礼……今晚你陪本王一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TT小宴码字速度实在太渣了……熬到八点才写出了三千字== 着急去洗澡,浴室九点就关门了,所以只好先给大家发出来。 我洗澡回来继续码字,码够四千明早发 看在我一向信誉值蛮不错的份儿上,大家再原谅我一次吧orrrrrz 放一个小宴自己的专栏按钮义:aJ乙_大家来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嘛。看在我开始努力双更的份儿上,请鼓励我一下吧!!! 第56章 多宝阁里,第一次在夜里,照出堪胜白昼的烛光。 西侧间上了锁的门被赫连恪亲自打开,仿佛数不尽的世间珍宝一口气闯进应小檀的视野里,迎对面的,竟就是前朝书法大家古崧豫的墨宝,气势磅礴的狂草撼人心魄,卷轴末端的盖印也均是名家私印……应小檀连连倒抽气,竟不由自主去抓赫连恪的手,仿佛站不稳了似的。 赫连恪侧首一笑,将应小檀的纤纤五指牢牢攥紧,“小家伙,至于么?” “至于,太至于了!”根本没心思顾及身边是什么人,应小檀只觉自己眼珠子都不够用了,南角摆着的缸子里,随便抽出一卷字画,都是传世名作,不小心撞倒地上的锦盒,盖子一打开,便滚出了三颗手掌大小的夜明珠。 应小檀再不敢到处乱走,老老实实地立在原地,怔愣道:“王爷……打算从这里头给四王挑寿礼么?” “嗯,四弟瞧起来是个混不吝的人,心里却比谁都精细……这些好东西,搁在太子手里,只能是白糟蹋,也就送四弟,才算是个好归处。” 赫连恪叹了口气,遗憾地摇摇头,“这些玩意儿,十之八/九都是我从太子手里头救下来的,除了真金白银能叫太子珍惜几分,这些看不出价值的东西,全做不了数。” “我的天爷……”应小檀弯下腰,小心翼翼把三颗夜明珠拾了起来,慎重地装回了锦盒里,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夜明珠,白亮恍似天上圆月,银盘清辉,叫人爱不释手。 赫连恪环顾四周的余光,正巧瞧见了应小檀眼神的流连,当即一笑,随手从三颗珠子里挑出来了一颗,“这个你摆到东侧间里去吧,省得夜里吹了烛太黑,平白叫你害怕。” 应小檀定定地望着赫连恪的手掌,静默须臾,才使劲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看着它我才害怕呢……万一有个闪失,还不够心疼呢。” 赫连恪失笑,“你还真是守财奴,再珍贵的东西,藏在角落里蒙了尘又有什么意义?拿出去玩儿吧,不是三个么,摔坏了本王再去替你淘换。” 这口气…… 还真是土财主啊…… 应小檀咂咂嘴,索性却之不恭。 反正是他赫连恪的东西,亏得又不是她应家。 心满意足地握住一颗夜明珠,应小檀又跟着赫连恪慢慢挑选阁中宝物。 赫连恪看得有些头疼,着实不知该给这个弟弟送什么好,倒是应小檀,一直津津有味,便是瓶瓶罐罐,也能叫她饶有兴致。 于是…… “啊,这个秘色瓷的糖罐儿……” “你拿去装点果脯吧。” “竟然还有天青釉的花瓶!” “嗯,过两天开了春,你这里正好可以束些连翘。” “这玉臂搁的竹节,当真是栩栩如生呢。” “你不是寻常喜欢写写字?也就只能便宜你了。” “王爷王爷!这个笔架是象牙雕的吗?” “是,不过没几个年头,给你玩罢。” …… 福来寿和天绮对视一眼,都有点于心不忍,王爷啊,您的多宝阁快被搬空了,可是您还没给四王爷挑好寿礼呢! 故事的最后,以应小檀宽容大度地把玉臂搁和象牙笔架让出来为结局,换了一整套冰玉的茶具。 第二天,起床后的赫连恪对着多宝阁的西侧间发了一会儿呆,就在福来寿以为王爷开始后悔的时候,赫连恪却是若有所思道:“这间屋子不是还挺空的嘛!何必单占着,叫小檀委屈了呢?你回头命人打个博古架送来,把东西稍微收拾一下,这间单独给良娣辟作书房吧。” 福来寿忍不住一脸五雷轰顶的表情,片刻方察觉失态,低首称是。 良娣主子真是能人,捞钱都捞得这样不动声色。 被窝里明明醒来,却故意装睡的某人,已经乐不可支地满床打滚了。 然而,有得必有失,赫连恪一夜之间就把多宝阁的泰半宝贝赏给了应小檀,不免在府上引起轩然大波。 大妃陪嫁丰厚,倒不至于去眼红应小檀,但赫连恪从未有过的大手笔,却叫她不能不注意起这个少女。至于侧妃就更不必说了,她至今还捏着王府的账册,多宝阁的东西有多值钱,恐怕赫连恪都没有她清楚……枉她三年来劳心劳力,不说丰了自己荷包,没往里另添嫁妆本儿已是不易。 察可昭训那儿一如既往的安静,她已经习惯自己偏居一隅,既不去争赫连恪的宠,也不在正妃与侧妃间站队,仿佛守着一个昭训的名分,便足够她度过余生。 当然,最恼恨的,还是周宓。 入府头一个晚上,就被应小檀狠狠下了脸面,今日,应小檀又传出这样大的风声,生怕旁人不知道王爷又多宠她么! 咬牙切齿捱了大半天,周宓总算想出了法子。 傍午时分,应小檀真是满心惬意地对着窗格下的粉釉窄颈美人瓶发呆,天绮便一挑帘子,低声道:“主子,周姑娘朝咱们这边来了。” 应小檀不以为意,“她来找我做什么?大抵是去正院见王爷的,不必管她。” 谁织,应小檀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柔怯地问话,“应家姐姐可得闲呢,奴婢周宓求见。” 天绮一贯的笑面孔,“周姑娘好,容奴婢进去为姑娘通传一声。” 门帘晃动,天绮一股烟似的钻了进来,“主子,怎么办?” 应小檀起身,恋恋不舍地摸了摸美人瓶,“能怎么办?来者是客,叫她进来吧……” 天绮没法,只好将周宓请进了房中。 “应家姐姐万福。” “不敢当,妹妹坐吧。”应小檀虚客气着,也不与周宓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自古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有事?” 周宓尴尬了一瞬,很快却奉出了笑脸,“姐姐这话岂不见外,只因听说姐姐这里今日得了不少王爷赏赐,特地来开开眼界呢。” 应小檀故意装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直率道:“东西都摆在明面儿上,你想看什么看什么吧。我这一阵身子乏得很,就不陪你了。” 说完这句话,应小檀站起身就进了里间,直接把周宓冷了下来。 天绮忙跟了进去,不明所以地追在应小檀身后问道:“主子恼了?您要是不喜欢她,直接打发就是了,何必留着她?” 应小檀回首,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我才不恼呢,只是我担心,若开口打发她,指不定留下什么话柄呢。她既然自称是来开眼界,那就叫她慢慢开,反正我位分比她高,犯不上给她作陪。” “主子就不怕她对王爷的赏赐动什么手脚?” “怕啊,当然怕!所以呀,你赶紧去找花末儿,你们两人一块儿在外头盯着她,看可以,不许动手,她什么时候走了,你什么时候进来回话就是。” 天绮忙不迭称是,老老实实退到外间去了。应小檀心满意足,斜歪在软榻上闭目小憩。 只是,她完全没想到,周宓这眼界一开,竟开到了天黑。 而她也不是被天绮唤醒的。 是赫连恪。 “小檀?你没事吧?” 放大不知多少倍的蓝瞳对在应小檀眼前,她下意识往后仰去。赫连恪忙伸出手来将她揽住,关切地问道:“周氏说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了,本王命郎中过府来?” 应小檀忙摆手,“不必不必,我没事呢……周宓呢?” “姐姐,我在这里。”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周宓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冲上前,“姐姐好些了吗?叫我担心受守了一个下午,生怕姐姐有什么万一呢。” “你……守了我……一下午?”应小檀强忍着自己把对方推开的冲动,迟疑地重复了一遍周宓的话。 周宓低了低眉,眨眼的工夫,那一双凤眸里,竟然漾了水光,“是呢,不过姐姐不必多想,只是一个下午而已,左右我也没事,能为姐姐做点什么,奴婢就很知足了。” 应小檀听得头皮发麻,赫连恪却是一头雾水,“究竟怎么回事!” 周宓抢前道:“下午奴婢原本想来陪姐姐说说话,岂知姐姐头痛难当,奴婢便看着姐姐睡下了。当时这里也没个旁人,奴婢委实放心不下,便留下来服侍姐姐了。” 她犹自说得有板有眼,应小檀足足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周宓此行的目的。 周宓既不是来找应小檀的茬儿,也不是想看什么珍宝……只怕她是知晓赫连恪常来多宝阁,因此特地寻了借口“守株待兔”。 果然。 赫连恪才迟疑地伸手摸了摸应小檀的额头,周宓已经迫不及待道:“想来姐姐是昨夜累到了,再睡一晌就该好了……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姐姐了吧。” 咱们? 赫连恪乜了眼身侧滔滔不绝的小姑娘,不免一阵厌烦,“本王何曾打扰过良娣,倒是你,聒噪得很,是该退下了。” 他话说得直白,周宓登时便僵在了原地。 “王爷,我……” 赫连恪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良娣这儿,自然有本王照应。” 应小檀满怀同情地目送周宓离开,不禁摇了摇头,她只怕不懂,上赶的不是买卖。她这一刻叫赫连恪起了烦腻,只怕再难抹去这份印象了。 然后成为另一个察可昭训,一生都隐没于不被人关注的角落里。 其实,何必呢?何必为一个萨奚人执念,为永远见不得光的妾侍身份而汲汲以求……应小檀多希望,当初她也可以被谁赶出王府,过另外一个模样的生活。 · 二月十三,大妃出其不意地宣布了一桩事,既然侧妃为了王府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特地为王爷挑了两个女人,她作为大妃,也不可坐视不理。 于是,二月十五,阖府一齐上京中古刹隆善寺礼佛请愿,自然,王爷会与众人同行。 隆善寺是京中自古以来的皇家寺院,大魏前几朝时,尚且有富贵百姓出入其中,往后渐渐成为皇家禁地,寻常人再无法入内礼佛。 应小檀隐隐有些兴奋,眉眼里的雀跃遮都遮不住。 大妃笑着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私下,悄悄命人告诉应小檀,到时可以为自己请一座开过光的送子观音回来。 应小檀大窘,却又无处解释。 于是,这个误会就从大妃口中,成功地传到了赫连恪的耳里。 二月十五,赫连恪一行人前往隆善寺。 应小檀自己乘了一辆小马车,欢欢喜喜地坐在里面与花末儿玩起了翻绳。 正起劲,窗帘一角被人掀了起来,应小檀毫没察觉,小指还勾在红绳儿上,琢磨着要如何把绳儿翻过来,忽一侧首,她才瞧见赫连恪正一脸好笑地盯着她,“好玩儿么?” 应小檀显得有些尴尬,讷讷地解释:“路上无趣么,打发打发时间。” “想不想下来骑马?本王带你。” 应小檀坚决地摇头,“不妥不妥,大妃侧妃都在呢,不成体统……反正,没多久就该到了吧。” 赫连恪瞧她小小年纪,却比朝廷上腐朽的老官还要故步自封,竟愈发觉得可爱起来。他毫不在意她的拒绝,只是问:“我听大妃说……你想要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登不上后台,急死我了 感谢 猫罐头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2-1909:24:57 月满西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909:23:07 谢谢大家支持mua!! 我再去睡个回笼觉~?晚上还有第二更。 第57章 “我听大妃说……你想要个孩子?” 赫连恪半低着腰,从窗户里露出一个认真的表情。 应小檀已到嘴边的敷衍之词,忽然有些说不出口……想要孩子吗?其实她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王府里人人都是算计,算计赫连恪的宠爱,算计名分地位,应小檀每天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会去想子嗣的事情? 犹豫地舔了舔嘴角,应小檀摇头道:“不敢想,我娘说子女缘也是一种缘分,是强求不来的……想得多了,日后失望怎么办?” 赫连恪见少女低眉沉思许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一言不发地放下了应小檀马车的帘子,驱马向前去了。 听着“嘚嘚”的马蹄声行远,角落里的天绮忙凑上前,嗔怪道:“主子怎么能这么说,王爷那样子,一看就是想听主子说想啊!” “他那么盯着我,我说不出口……”应小檀也有些不舒服,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赫连恪,她的日子还不知该多难过呢。兀自扭了扭身子,她低首喃喃,“王爷的眼神说来奇怪,他以前都是调笑的时候多,我就算信口开河也不觉得有什么,刚才那模样,真是叫人害怕。” 天绮不大懂,只是有些将信将疑,“主子也怕王爷么?王爷待您那么好,叫奴婢哥哥说,可是比原先对娜里依良娣还看重呢。” “不过是送了我点古董,哪里算得上是看重。” 花末儿这时才默不作声地握住了应小檀的双手,柔声问:“主子当真觉得,子女是缘法,是盼不来的吗?” 应小檀挑眉,“不然呢,其实王爷宠我时日不短了,举凡肚子能有点动静,我岂会像适才那样,无动于衷?” 花末儿摇了摇头,“不见得,主子可还记得,上回从庄子上回来,您还同奴婢感慨过娜里依没有所出的事情?娜里依良娣也算是得宠的了,怎么会和主子一样,始终没个动静?” 应小檀闻言一愣,“你是说……有人……” 花末儿咬了咬嘴唇,半晌,低声道:“主子可记得侧妃送您的那串儿红珊瑚珠子?奴婢昨儿夜里,在下人房听到有人议论那珠子呢,好像是大妃特地派人去裕湘院里找来着……” “应良娣!” 花末儿话说到一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应小檀忙竖起食指,示意花末儿缄声,继尔方扬声回应,“怎么了?” 帘子被人挑起,竟是赫连恪等在她前面。 “到了,下来吧。” 赫连恪脸色微显沉重,好在语气还算缓和。 应小檀递出自己的手,搭在了赫连恪伸来的掌心里,立刻,他便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将人扶了出来。 “大妃呢?”应小檀好不尴尬,她甫一从马车上下来,就发觉侧妃与周宓目不错珠地盯着她。 赫连恪恍若未闻,只道:“你来府上时日也不短了,本王既没让人给你送过避子汤,也不见你体弱身寒,照理该有喜讯了。一会儿记得佛前好好磕几个头。” 说完这句话,赫连恪就松了手,大步流星地走回车队的最前面,那里,站着笑靥如花的大妃。 呼延青媛好笑地看了眼绷着脸的丈夫,“看完你的心肝宝贝了?” 她用的是萨奚话。 赫连恪斜睨过去,“闭嘴。” · 隆善寺是皇家寺院,胜在清净,饶是如此,却也香火鼎盛,大雄宝殿前的铜鼎上,是徐徐飘升的白烟。住持领着寺中僧人齐齐迎了出来,赫连恪几步上前,恭敬地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前面,是赫连恪的寒暄。 后面,则是聚在一起的女人,彼此各怀鬼胎。 周宓虽然是侧妃安排进府,这两人平素却鲜有交集。与之相反,周宓倒是很愿意往应小檀身边凑,人愈是多,她愈是装出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亲亲切切地唤她“应家姐姐”。 应小檀并不拦她这样称呼,所谓姐姐妹妹,与良娣昭训的身份,又有什么悬殊?真叫了一声姐姐,难道她就要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掏心掏肺吗? 倘使如此,应小檀与侧妃也不会分道扬镳了。 任由身边站了一个碎嘴的麻雀,应小檀仿若未闻一般,跟在大妃身后拾阶而上。 宝相庄严的大佛,低首睥睨。殿中僧人敲着木鱼念经,神色虔诚而庄重。 只是,应小檀无端觉得压抑。 胸口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上气,平素凝神静气的檀香,此刻反而让人烦躁而恶心…… 她捂着嘴,缓缓停下脚步,与前面的侧妃明显地落下了一段距离。 周宓跟在她身旁,忙不迭做张做致地问道:“应家姐姐,你怎么了?” 她声音不小,连为首的赫连恪都听见了,他蓦然回首,眼神向应小檀身上飘去。 大妃、侧妃二人都是退了回来,关切地扶住了应小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应小檀一面觉得不好意思,一面又愈发厌恶周宓,微微侧身避开周宓伸来的手,她主动靠在了花末儿身上,“兴许是马车颠的,有些头晕,不过并不打紧……叫我一个人去歇一歇,喝口茶,兴许就好了。” 大妃转身朝赫连恪走去,将应小檀的话复述了一遍。 赫连恪当即命住持收拾出一间干净的禅房,将应小檀带了过去。 能摆脱周宓,应小檀再高兴不过,忙不迭跟着僧人往后院去了,不多时,那口胸中郁气就挥散得差不多了。 小和尚知道她身份,送上茶叶,便为了避讳,很快退了下去。 应小檀也不缺他伺候,连花末儿和天绮都没用,亲自动手烹了一壶清茶。 上好的君山银针渐渐在水中下沉,金镶玉似的茶芽竖立着,漂浮在茶汤中。 茶香四溢,应小檀满意地斟出两碗来,推给了花末儿和天绮。 “尝一尝……这君山银针如今可不易得,果然是皇家之地,连茶叶都是好的。”应小檀咋舌称赞,也给自己甄了一碗,“茶汤澄黄,该配王爷赏我那套寒廊山冰玉的碗才好。” 话音刚落,应小檀忽听身后一阵震动,而对面的花末儿和天绮都是脸色微变。 应小檀循声回头,竟见好端端的一排博古架,竟像门一样被人推开了。 “小嫂嫂,好久不见啊。” 怎么会是四王?! 应小檀发了呆似的盯着对方,四王一笑,从她手里抢过了那碗茶。 四王低头先闻了闻茶香,啧啧两声,才呷上一口,“小嫂嫂还会烹茶,真是了得,了得。” 手里落了空,应小檀这才回了神。 她撑着桌沿儿想站起来,四王却是“哎”了一声,单手压着她肩膀,摇头道:“小嫂嫂再向我行礼,那就是见外了,怎么,三哥让你来这里找我的?” 花末儿与天绮早从座位上起来了,四王也不嫌弃,竟就纡尊在客位上坐了下去。 应小檀摇头,“是我身子不舒服,自己过来的,并不知四王爷在此处。” 四王脸色一僵,笑得有些无奈,“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三哥又为着什么事脱不开身,才叫你过来传话了呢……真是……” 应小檀也是微愣了一下,”怎么?您和我们王爷……在这里有约?” 四王耸肩,“太子最近盯三哥盯得紧,没办法,只能打着上香的幌子见我。我听见这边动静是你,没多想就出来了。” 应小檀尴尬,只得欠身又为四王续了杯茶,掩饰无话可说的为难。 怎么办? 她总不能说,四王爷,您再回到墙里头等着去吧。 四王看出她的若有所思,不由一笑,“别想着赶本王了,先说说你那套寒廊山冰玉的茶碗怎么回事儿,寒廊山每年的冰玉可挖出来得不多,能打磨成玉茶碗就更不容易了,三哥竟赏了你一对?” 应小檀岂能不知冰玉的贵重?当初萨奚人还匍匐在大魏脚下年年敬贡的时候,冰玉就是皇家御用。 听四王都这样艳羡的口吻来问她,应小檀不免得意起来,“可不止一对儿呢,一套四个玉茶碗,还有个茶壶呢。我喜欢得很,王爷自然就赏我了。” 四王的生辰还有半个多月,应小檀没法子说是她为了四王的寿礼才换来这一套的,只能这样带了几分炫耀意味地讲了。 “三哥……这么大方?”四王瞪大了眼,又重复问了一遍,“全赏给你了?” “嗯!” 四王脸色微变,片刻,严肃起来,“小嫂嫂啊……” “怎么了?”应小檀被他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 “你知不知道,三月是本王的生辰。” 应小檀点头,“知道呀。” 四王从容一笑,“既然知道,小嫂嫂不准备送本王点儿什么吗?本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送……”应小檀瞬间明白四王打得是什么注意,杏眸眯了眯,继尔挑眉,“四王爷想要那套茶具?” 四王使劲点头。 “想想吧。” · ……本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反复念着这句话,耶以飞快地从后堂往前殿跑去,她原本是奉了侧妃的意思,来请应小檀到观音菩萨跟前儿磕头。 没料想,竟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应良娣和四王爷,孤男寡女两个人,居然在一起谈笑风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芈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213:50:49 芈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213:38:41 芈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213:29:01 stellahuziy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210:10:30 芈芈金主终于是我的小萌物第一了!!!!撒花mua!!!!!!!!!! 我的专栏属于你!!属于你!!!! stella也好久不见\)抱抱! 我觉得无论如何我都没法在7点准时发第二更,时间太紧了。 推迟到九点大家看好不好啊?-3-这样我就可以先去洗澡了==晚上好冷。 早9点一更,晚9点一更。小宴陪你度过幸福的一天\/ 然后给大家推荐一个超级好看的文 是我家族长荔箫写的__连我妈都在追……害得我明明知道后面的剧情却不能告诉妈妈……真是痛苦呢。 把这种痛苦快乐分享给大家。 萌萌哒文案……当然是卖萌小能手宴宴操刀的呢! 《御前女官手记》 寒窗苦读十六年,一朝穿越到御前。 沐容无语望苍天:居然以这种方式解决了就业问题? 谁想自己的上司是皇帝啊喂…… 工作特征: 钱多,假少, 福利多,睡眠少。 潜规则机会多,潜后成功上位的少。vv,,御前女官沐容表示:我心里苦啊! 第58章 赫连恪与住持象征性地盘道一阵,便迫不及待地往后院去了。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与四弟要商讨的事促使他脚步越来越快,还是着实担心起了应小檀,总之,赫连恪大步流星地径往他与四王约定之处赶去。 谁知,才穿过一片竹林,他便听到一声“哎呦”,娇滴滴的嗓音,大似应小檀。 赫连恪下意识回头,果然,竹林后头,一个纤弱少女摔在了地上,只剩给他一个背影。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姑娘。 一面不屑地埋怨,赫连恪一面往林中去了,“怎么在这里呢,花末儿她们,怎么没跟着你?” 少j□j雅地回头,可惜,却并不是赫连恪所想的那个面孔。 脚步顿在原地,他只听周宓柔声一唤:“王爷?” 她脸上带了泪痕,见是赫连恪,免不得生了几分不好意思,微带忸怩地侧了侧身,周宓移开正对着赫连恪的目光,软着腔儿道:“王爷怎么来这里了,倒叫您瞧见奴婢这个模样……也不知应家姐姐怎么样了,奴婢好生惦记着她,可惜姐姐身子不好,这几日恐怕也没法儿服侍王爷了,真真儿叫人心疼。” 周宓自说自话,根本没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在她说完第一句话就掉头离开了。 等了片刻都没等到回音,周宓按捺不住转过了身,但见竹林里空无一人,只有早春的风拂开竹叶,入骨微凉。 周宓恨恨地揪起一把地上枯草,用力地抛了出去。 · 应小檀得知赫连恪在竹林里见到周宓的事时,已经过了好几天。 赫连恪已经养成了习惯,用过晚膳便到应小檀这里看一会书。西侧间的书房刚刚辟好,高大的博古架做出一个隔断,昔时古物陈列其上,名家书画挂悬于壁,赫连恪来过两次,便觉得比他自己的书房还别有意趣,虽然不算宽敞,难得因为有了女人精心的布置,而显得意趣横生。 应小檀算是个奇才,因知晓赫连恪过来,有时不仅是看闲书,还会读邸报、拟奏章,是以,她特地命人在书房中间挂起了一道珠帘,虽将书房再次分了格局,却并不让人在视觉上觉得拥挤。 白天,日光折射在水晶珠子上,愈发显得流光溢彩,夜间有烛火,也凭空显得更亮几分。 每一束花瓶里都摆着新鲜应景的花枝,充满着生气的书房,再没有死气沉沉的压力与逼仄感。 正因此,赫连恪来得愈发频繁起来,两人一里一外,各自在各自的空间里读书写字,忙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应小檀也绝不会打扰。不忙的时候间或偶尔交谈几句,还有红袖添香。 入了夜,赫连恪多数时候都是乏得厉害,应小檀一向矜持乖巧,从不主动索欢,让赫连恪打心里喜欢呆在她这儿。 这样神仙似的逍遥日子,着实叫赫连恪觉得,肩上的重担恍似轻了不少。 唯有一日,赫连恪又在应小檀这里撞上了周宓,万分不耐地将人打发走后,他才把隆善寺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应小檀。 应小檀一愣,赫连恪对周宓这样不满,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不论性情如何,周宓的相貌,总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男人么,慕色者多矣。 她从未幻想过赫连恪的宠爱会一份不漏地落在自己身上,哪怕赫连恪更宠爱周宓,都是情理之中的。只要赫连恪能给她留下安身立命的本钱,应小檀倒不是特别想与谁争个高低。 然而,赫连恪非但不宠幸周宓,竟摆出了十足十的厌腻,“要不是青玉……唉,真是罢了!” 应小檀灵机一动,伸臂抱住了赫连恪的胳膊,作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王爷,有一桩事,小檀一直瞒了您……” 赫连恪透出几分讶异,“怎么?” “您还记得在洛京,有个不知哪位大人送来的女孩儿,太不懂规矩,我央了您,请福来寿把她打发出去了吗?” “嗯,有印象。” 应小檀讪笑,“其实……我头一天见到周宓就认出她了,只是记住的理由不大好说出口,没的再叫人家难堪。” 赫连恪皱了皱眉,“你是说,当初你说没规矩的,就是周氏?” 应小檀点头。 赫连恪哑然失笑,“青玉真是好能耐,竟把她折腾出来了……先晾着周氏吧,倘使她再有差错,本王自会料理她。” 捏了捏少女软乎乎的小手,赫连恪沉思片刻,又道:“本王会叫大妃叮嘱她,让她老实在蟾瑜院待着,别再来你这里了。” 应小檀笑逐颜开,“啵”地一下响亮地亲在了赫连恪的嘴上,“王爷真好!” 赫连恪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伸手扣住少女的腰,将她重新拉得近了,“单这样怎么行?看来本王这半年白教你了……” · 转眼就到了二月底,花末儿念念叨叨地跟在应小檀身后,“奇怪,主子的月事怎么还不来?” “早一天迟一天又不打紧,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应小檀笑着回头,在花末儿脑门儿上拍了一下,“小小年纪,越来越像管家婆。” 花末儿跺脚,“以前自然不打紧,可现在王爷成天过来,要是在王爷面前露了丑,奴婢看您怎么办!” 说到这儿,花末儿的话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阵,花末儿试探地问:“主子,您该不会是……” “不会吧?”应小檀张开两条藕臂,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肚子,“不过是迟来了几天,应当说不准吧?扶脉能扶出来吗?” “您上个月的月事可来了?要是两个月,怎么也能扶出来了。” 应小檀悻悻地放下手,“来了,准时准点,月事从不抛弃我。” 花末儿被应小檀的模样逗得发笑,不禁摇了摇头,“那等等再看吧,奴婢先去帮天绮那丫头归置东西了。” “等等!”应小檀忽然叫住了花末儿,“那条红珊瑚串儿呢,你去给我找出来。” 花末儿瞪大眼,“您要那东西做什么!” “我去趟春晖殿……”应小檀拨了拨手里的十八子,微微一笑,“你要不问月事,我险些忘了,不是说大妃在找珊瑚串儿吗?想来,她应当不知道我这里也有一条。” 花末儿虽没想通应小檀要做什么,却还是依着吩咐给她取了出来。 应小檀重新更衣,不露痕迹地将这条珠串搭配起来,从容迈出了多宝阁。 · “大妃可得闲儿?我有桩事要向大妃禀报。” 请人通传了,应小檀娉婷进了殿里。 大妃镇日要忙的事不少,侧妃把着账簿不撒手,她便只能另起炉灶……总之,焦头烂额的事,样样都与她的亲妹妹脱不开关系。 “良娣有事吗?”大妃没什么心思与应小檀周旋,从她进来到行礼,呼延青媛甚至连头没有抬起来。 应小檀倒不急,笑了一下,“是跟蟾瑜院周姑娘有关的事,可是小檀扰了大妃了?” 呼延青媛皱了下眉,这才从账簿里抬首,随着她视线落在应小檀身上,自然也看到她月白对襟长衫上面,格外刺目的一串儿红珊瑚珠子。 “你这红珊瑚,哪儿来的?”呼延青媛立时变得有些严肃,连应小檀的话茬儿都不接了。 应小檀故意佯作吃惊,低头看了眼自己艳红,继尔一笑,“这个呀,是侧妃赏的,我瞧着它贵重,平日里倒很少戴,怎么了吗?” 呼延青媛这才想起来,自己妹妹当初的陪嫁,所有的东西基本都是成双成对的,这红珊瑚也确实是有两条。 不过,一样是赠予了最受宠的人,焉知应小檀这一条没有问题? 呼延青媛眉峰蹙了蹙,当即呵斥道:“你把这个摘了,放在我这里,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这桩事!” 应小檀心道一声果然,一面乖巧地依言而行,一面试探道:“怎么,这红珊瑚有什么不妥吗?” 呼延青媛摇头不答,只是叮嘱:“你只管记得,这一回我是确实为你好就是了。” 应小檀颔首,又与大妃说了说周宓出身之事,便退了下去。 · 多宝阁。 “主子,怎么样?大妃说什么了吗?” 应小檀指了指自己胸口,挑眉轻笑,“没瞧见吗?大妃都把我那串儿珊瑚珠儿扣下了,想必,那其中真有问题吧……不过,这要真是侧妃动的手脚……” 她怅然一叹,有些失落地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娜里依也委实可怜了些。” 花末儿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低头嘟囔:“您可怜她做什么!” 应小檀自知失言,忙拉起了花末儿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她行了恶事,恶有恶报,是命中注定。我只是觉得,娜里依跟了王爷那么多年,却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即便她没遭报应,单凭着样貌,又能与王爷再恩爱几年呢?” 花末儿听出应小檀语气里生出几分自伤,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你是不是……也想要个孩子傍身了……” 应小檀苦笑,“花无百日红,总归是要另觅出路才好……罢了,不说这个了,你去烧水,准备沐浴吧。” 花末儿愣了一下,“这个时辰沐浴吗?” “刚戴了那珊瑚串儿,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花末儿颔首,不过片刻,便给应小檀准备好了。 谁知,她才把应小檀送进沐房里,就听到里间应小檀有些遗憾的声音响起,“花末儿,我来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不是小檀要来月事,是我要来了扶额。 昨晚小腹各种不舒服,我实在在电脑前坐不住,于是就滚去床上睡觉了。 =3=不过我会努力发双更哒…… 下午要去医院,第二更在晚上九点哦。 感谢 stellahuziy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300:47:29 Dolmi_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222:30:49 Dolmi_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221:13:00 来吧,两个高考党,让学霸宴给你们开个光! 考试都无敌>3<成绩步步高! 第59章 应小檀从水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有些发白,花末儿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扶她,“主子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难受得很,可能是来月事的窍儿……不打紧。”捂住小腹,应小檀直接往罗汉床上歪了过去。花末儿不敢耽搁,忙叫天绮去准备红糖水。 “之前没见主子这样不舒服过呀,之前受凉了?” 应小檀摇头,示意花末儿给她找了个毯子盖上,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困乏,汹涌地将人击倒。 应小檀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她撑着身子坐起,才发现自己并不在罗汉床上了。 青纱垂帐,玉枕锦缎,应小檀愣了愣,才挑起帘子向外探出身。 她还在多宝阁没错,红烛高烧,应小檀隐隐绰绰瞧见书房里有个人影,她试探地喊道:“王爷?” 果真是赫连恪。 男人撂下笔,朝她径直走来,“在呢,花末儿说你身上不爽利?” 应小檀羞赧一笑,任由赫连恪坐在了床沿上,“嗯,不能侍候王爷了。” 赫连恪大掌贴在女孩儿的小腹上捂了捂,替她轻揉了两下,“不打紧,本王就在这儿陪着你,还想睡吗?饿不饿?本王让人给你熬了粥,起来喝一点?” 确实饿得不行,应小檀毫不犹豫地点头。 赫连恪失笑,捏了捏应小檀的脸,起身往外间去了。 趁这个工夫儿,应小檀忙让花末儿竖起屏风,躲在后头换了一条月事带……不过,等等…… 应小檀有些惊惶地抬起头,低低地喊了一声花末儿,“血……血没了。” 花末儿随之一愣,“什么叫没了?” 应小檀拽了拽花末儿袖口,示意她过来看了一眼,花末儿亦是脸色微微发白,“怎么这么快……兴许是头一天的缘故?要不明天再看看,不成,咱们就请郎中来看一眼。” 应小檀慎重地点了点头,不敢多在里面耽搁,起身便往外间去了。 赫连恪亲自留下的吩咐,底下人办事自然麻利儿。热腾腾的粥,配了几道口味不同的小菜,看起来确实可口宜人。 应小檀笑嘻嘻地谢了赫连恪,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身子上的不适仿佛已经被她抛在脑后,唯有眼前的食物可以吸引应小檀的注意。 赫连恪看得好笑,一时也忘记回去写未完的奏章,就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陪着应小檀。 然而,片刻之后,赫连恪就看出了些不对,往日的应小檀口味清淡,配菜大多吃的还是小黄瓜一类,今日倒好,半碟子辣子鸡,竟全进了应小檀的肚子里。 赫连恪看了一会儿才按下了应小檀举筷子的手,“别吃那么多辣的,该睡了,仔细胃里不舒服。” 应小檀倒一如既往的乖巧,听话地收回手,专注地喝完了最后几口粥。 少女的反常并没让赫连恪注意太久,而她的月事,也并没有妨碍男人继续在这里留宿。 夜明珠在黑暗总发出隐隐的光亮,两人头抵着头,睡得安稳。 翌日,应小檀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这一次反常的月事,天绮年纪还小,应小檀生怕吓到她,便将她支了出去。只留下花末儿,与她面面相觑。 “照理是该请郎中的,可是,我怎么有点儿害怕呢……”应小檀搓着手,在屋子里反复徘徊。 花末儿立在一侧,虽然自己心里没底儿,却还是鼓足勇气宽慰应小檀,“主子怕什么?我头一回来天癸时,我娘就说了,女孩子要等生育过,才能把身上的病根养好,主子过去从不难受,偶尔有个难受的时候,也是正常的嘛。” “不不不……”应小檀站住脚,素日里清丽的面孔,惨白若一张纸,“我是怕……我……我有孕了。” 话说出口,应小檀仿佛支撑不住地在一旁坐下,“昨天王爷说我口味变了,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昨晚上瞧见那水灵灵的黄瓜,我非但不想吃,还觉得一阵恶心,倒是吃了些辣的才能压下去……可是……”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眼泪都浮了上来,“可是昨天见了红,我是不是,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花末儿比应小檀年纪还小上几岁,岂能明白个中原因,除了与应小檀大眼瞪小眼地发着慌,也别无他法。 良久,花末儿才试探地问道:“主子想这么多也是没用,何不先请郎中来瞧瞧?” “不行!”应小檀咬牙,“要是请了郎中,侧妃立刻就能得了消息,如今府里的对牌还都在她手上,她能在红珊瑚上动手脚,焉知不会把手伸到多宝阁来?” “那王爷呢?再不济,咱们就跟王爷说一声,叫他想想办法嘛。” 应小檀还是摇头,“王爷从不管后院里的事,告诉他,最后还是要落到侧妃手里去……” 花末儿愣了愣,为了防着侧妃,郎中不能请,王爷不能说……还剩下谁能依靠呢? “要不然……” 大妃两个字,花末儿还没出,应小檀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嫡子未生,大妃怎么可能毫无顾忌地帮我?” 事到如今,应小檀才发现,她在府中还是那个孤立无援的人。 没有可以完全托付的依靠,更没有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赫连恪不能,那是她的夫主,主的意义远大于夫。 大妃侧妃各怀目的,都与她无法谋和。 她之所以能走到现在,平平安安,只是因为她自己。 从今往后,大抵也只有她自己。 “花末儿,我的事,你不要与任何人提起。”应小檀咬了咬牙,竟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咱们再等一等,看看我下个月的月事……还来不来。” 深吸一口气,应小檀攥紧的拳头,久久不曾放开。 · 三月初,四王的生辰如约而至。 赫连恪一早就与大妃出了王府,自然,也带上了应小檀“承让”出来的玉臂搁与象牙笔架。 零七八碎的玩意儿自然还有,只是算不得大头,不必由赫连恪亲自交到四王手上。 府中,因为男女主人都不在,气氛显得格外宁静。 应小檀这几日十分小心,等闲不出来逛游,赫连恪不在,她索性命花末儿把房门一关,独自在多宝阁里与花末儿和天绮读书绣花。 女人家,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多了去。 深居王府,应小檀更是渐渐谙悟此道。 因而,倒也不觉得有多无趣。 只是…… 因为自己总能有开阔的心境和优渥的生活,所以也永远不会明白,旁人在安静中的压抑,与寂寞里的恨妒。 门板被人敲响。 应小檀手中一抖,笔尖在纸上点出一个难看的污痕。 她叹了口气,朝天绮努了努嘴,“你去瞧瞧,是什么人。” 天绮应是而去,半晌,冷着脸回来,“主子,是周姑娘。” 花末儿一怔,脱口问道:“她怎么来了?王爷不是说……” “王爷又不在府上,她想过来,谁还敢拦她不成?”应小檀无奈地摇了摇头,撂下笔,将污了的纸随手叠了两叠,扔到一旁,“推说我休息了,叫她哪来的回哪去。” 天绮才应是告退,门却被人无礼而直接地推开了,“姐姐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还是害怕见到我?” 周宓的嗓音在多宝阁里响起,应小檀眼皮一跳,只得绕出来应付,“是不想见到你,妹妹举凡有点自知之明,就该避我避得远远的。” “姐姐就这么讨厌我,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吗?”周宓一脸不甘,大大咧咧地站在多宝阁当中,逼视着应小檀,“就因为我当众拆穿了你的虚伪,所以叫你记恨至今?霸着王爷不许他亲近我,姐姐的手段,可真够下作!” 应小檀挑了个座儿坐下,基本靠着圈椅的花棱,能给她带来微微的安全感。 周宓是一无所有的人,她随时可以放弃自己的一无所有,再把应小檀拉下水。 可是,应小檀如何敢放弃自己已有的一切,与她不管不顾地争个高低? 尤其是她腹中,兴许还有一个孩子。 “我不记恨妹妹,一点都不,我也根本没有阻止王爷亲近你。” 周宓冷笑一声,一步步向应小檀走近,“虚伪的人,果然就算在私下,也不愿与人交一句底……姐姐就靠这个,把王爷哄到手的吗?难道你不怕,我早晚把你的真面目在王爷面前拆穿?” 应小檀无奈,“你尽管去就是,随便你怎么做,只要你能不出现我在眼前,你做什么都行。” 周宓仿佛根本不在乎应小檀说了什么,不断地向应小檀走近,直到居高临下地站在应小檀面前,“不不不,奴婢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求出现在姐姐面前。” 两人太近的距离,让应小檀凭空生出一种逼仄感。 从胸口浮上一阵阵的恶心,连小腹都开始坠痛。 她偏首,高声喊人,“天绮,你去找人,把周氏给我拖走!花末儿,去派人禀告王爷,就说我不舒服得很,想立刻见到他……” 第一次不管不顾地任性。 两个丫鬟应是而去,周宓脸上,却浮出了得逞的笑意。 “姐姐知道为什么不舒服吗?”她从腰间取出了一个荷包,在应小檀眼前晃了晃,“这是麝香,侧妃给我的麝香……第一次在隆善寺里犯恶心,再到短短结束的月事,姐姐想瞒得过旁人,如何能瞒得过诞育大哥儿的侧妃娘娘呢?” 周宓微笑着向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姐姐好好保重,奴婢先告退了。” 她攥紧了手里的荷包,得意地离开多宝阁。 只是,她并没有返回蟾瑜院,而是去了春晖殿。 大量的麝香,总要找个替罪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结束本卷 跟大家道歉啊,宿舍里的网刚才死活连不上,总是错误651,重启了N遍路由器才连上来。 不过网速还是很诡异的慢…… 啊不废话了,大家看文吧。最近更新都好着急,貌似有错别字,我去改一改,不要骂我伪更哦。 第60章 热闹的生日宴。 太子、二王、赫连恪,俱是携大妃到场相贺。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却也是话里有话,笑里藏刀。 赫连恪打心里觉得倦。 倘使不是为了四弟,从小就缠着他的四弟。大哥二哥因他是庶出,自幼就与他并不亲昵,唯有四弟,从不介怀嫡庶,跟着他学弓马,读书识字,一起在草原上摔跤骑射,一起为父皇押粮断后。 多年兄弟情义,让他早早看出,四弟心里装着的东西,比他多,比二哥多,甚至比太子都多。 是真正继承了父皇兵马上的运筹帷幄的人,却又比父皇更懂得收拢人心。 看重汉学,利用汉人,四弟治下的土地,从没有闹出过萨奚人与汉人间的对抗…… “三弟,想什么呢?”太子不怀好意的笑脸转了过来,赫连恪晃了晃手中酒盅,轻声一笑,“有些醉了,大哥恕我失陪啊。” 杯中琼液一饮而尽,赫连恪不耐烦地退了出去。 四王余光瞧见了,却没说什么,如今叫三哥与太子同席,确实是强人所难。 赫连恪避到了后院,春风拂面,院子里的迎春花开得正好。背靠漆红立柱,抱臂而观。 福来寿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朝他一礼,肃着脸道:“王爷……府中派人过来了。” “怎么?” “应良娣打发人来传的话,说是身子不舒服得厉害,问王爷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赫连恪猛地站直了,“哪里不舒服?” 福来寿的身子愈发低了,“奴婢不知。” 仔细回想,小檀这一阵子,确实精神大不如前。 赫连恪暗道一声疏忽,抬步就往外去,“你替本王跟四弟说一声,就说小檀不舒服,本王回去看看,大妃那边叫她自己回府就是,不要多待,不要与太子妃多纠缠。再让福来禄,立刻请郎中过府,要是郎中比本王到得晚,让福来禄拿项上人头问罪!” 他健步如飞,熟络地绕开前厅,从侧门策马离开。 · “小檀!” 赫连恪的声音从外间响起的时候,郎中的指腹刚刚贴在应小檀的细腕上。 架子床上,少女的脸色一副惨白,天绮尚有些懵懂地立在旁边,花末儿已是红了眼圈,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到赫连恪的呼喊,花末儿一股脑冲到赫连恪脚边跪下,忍不住号啕大哭,“王爷……我们主子……” 赫连恪吓了一跳,一边伸手拽开花末儿,一边加紧步伐往里去,“出什么事了?小檀?” 郎中避过身要给赫连恪行礼,却不防,赫连恪大掌掐住了他后颈,直接把人按回了床边上,“先给良娣诊脉,少说废话!” 应小檀迟迟侧过首,向赫连恪露出了半面凄绝的脸,“王爷……周宓……是周宓……” 赫连恪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细问,当即扬声喊进了福来寿,“去,赏周氏十个板子!胆敢冲撞良娣,她活腻了不成!” 应小檀埋头在枕面上,身子颤颤瑟瑟地发着抖,细窄的肩骨,尖瘦的下颌,赫连恪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一样,应小檀每颤一下,他便经不住跟着抽痛。 “到底怎么回事!”赫连恪嗓音低沉,急急地质问,“花末儿,你跟本王说,出什么事了!” 他话音方落,郎中却收回了首,转过身向赫连恪磕了个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良娣已有月余的身孕了。” “什么!?”赫连恪愣了一下,再顾不上追文花末儿,只不可思议地盯着郎中,“小檀有孕了!?她不是……刚刚来过月事” 他此话一出,应小檀忍不住就湿了眼眶。她狼狈地坐起身,一手捂着小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郎中……孩子还保得住吗……” 赫连恪表情又是一僵,“周氏做什么了?” 应小檀避而不答,犹自目不转睛地等着郎中的答案。 郎中斟酌片刻,认真道:“回良娣的话,从脉象上看,不光是胎儿,良娣的身子也虚弱的厉害,再加上先前嗅过麝香的缘故,眼下,已经有了流产的迹象。当然了,只要良娣接下来能够精心调养,度过头三个月,孩子也不是保不住……毕竟,少量的麝香,并不会直接造成流产。” “麝香?”赫连恪心头一寒,“哪里来的麝香?” 应小檀竭力克制着眼里的湿润,颤着声道:“周宓,是周宓带了麝香来找我……一整块的麝香裹在荷包里……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赫连恪勃然大怒,“周氏她!本王非亲手杀了她不可!” 说话间,赫连恪抬步就要往外去,应小檀忙把他叫住,“王爷且等等!” 自己有孕的事,俨然是侧妃透露给周宓的,而她所作所为,自然也免不了是受侧妃指使……杀了一个周宓又如何? 她怀孕的事眼下必定是瞒不住的,如何绝了后患才是要紧。 应小檀委委屈屈地望着赫连恪,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先不管她好不好?我害怕得很,难受得很……您过一会再走不行吗?” 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眨一下,眼泪就能流出来。 赫连恪立时软了心肠,大步走回到床畔,挨着应小檀坐下,“好姑娘,好小檀,你有了孕,本王当然要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才对……可是周宓用心歹毒,不除不行,你想怎样料理了她?本王派人去办就是了?” 两人其实久未亲近,赫连恪隔着一层单衣将人拥住,才发现,原先肩臂上还有点余肉的少女,现在竟瘦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赫连恪怜爱心起,贴着应小檀的额头细细密密地落下吻来,“真好,小檀,你有本王的孩子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 应小檀畏缩在赫连恪的臂弯里,良久,方挣扎着退开一点距离,“是不是要叫郎中开点安胎药才好?我什么都不懂,生怕照顾不好孩子,王爷可要做我的主心骨……” 赫连恪抚着她的背心,一点点安慰少女的情绪,好生哄了她两句,赫连恪转过头,吩咐跪在地上的郎中道:“你先开几剂安胎药,把方子拟出来,抓药本王自然派王府的人手去,就不必你来操心了。” 郎中称是而退,赫连恪这才握住应小檀的手,细心叮咛:“这郎中毕竟是民间大夫,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还不打紧,你的身孕,可不能交给他照顾。本王明日进宫,让母妃安排个太医过来,再找两个有经验的女官伺候你,花末儿和天绮年纪都太小,本王可不放心。” 应小檀一句句听着,半晌,不由得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总算没说要把自己交由大妃或侧妃来照顾。 就算大妃侧妃为了避嫌,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但岂知对方不会设计出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想到这里,应小檀心里又是有些发慌,“王爷若是安排了这么多人,多宝阁如何周转得开?” 赫连恪亦是一怔,想了须臾,却是展颜露笑,“这有何难,适才郎中不是说了,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你便先搬到正院去吧……在我身边,我也好放心。” 他攥紧了她的手,指腹不停摩挲着她的手背。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府上的喜讯了。 娜里依不能,达苏拉、察可更是不能……倘使不是努蒙,他几乎要怀疑自己…… “小檀,谢谢你。”赫连恪拉起她,低首一吻,“本王会力保你和孩子的妥当,不会叫任何人伤到你们母子的。” · 在应小檀的求情下,周宓最终只是被暂时囚禁起来。 而应小檀因为有孕而搬至正院的消息,也在当晚不胫而走。 第一个来“道喜”的人,是大妃。 赫连恪彼时正在书房,呼延青媛未经人通传,便直截了当地走到了静卧在床上的应小檀面前。 “应良娣。” “……大妃?” 郎中走时,留下林林总总不少叮嘱,应小檀不敢再费眼读书刺绣,是以只能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大妃的声音不似侧妃清润温和,她总带了几分醇厚的底蕴,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应小檀作势要起身行礼,好在,大妃无心刁难,只是伸手按在她肩头,“双身子的人,不必多礼。我来就是问你,周氏今日对你做了什么。” 赫连恪从不曾插手后院之事,然而这一次,他连任何人都没有交代理由,直接命人将周氏关了起来。 蟾瑜院闹得鸡飞狗跳,察可直接闭门不出,侧妃那里安静得不像话,仿佛人人都知道点什么,唯有她……堂堂正正的大妃,却一无所知。 令呼延青媛觉得从未有过的难堪。 应小檀看了她一眼,自知在此事上倒不必隐瞒,因而坦率将周宓的所作所为如数告知。 大妃闻言一愣,从袖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你是说,她是想用这个……害你流产不成?” “这东西,怎么在大妃手中?!” 呼延青媛冷笑,“今日周宓来了躺春晖殿,说是想等我回来,有事禀告,等了一会有说身子不舒服,改日再来……然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了这荷包,我还正猜呢,她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应小檀盯着那荷包,有些畏怯地往后退了退。 大妃见状,忙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一面吩咐侍女将荷包带走,一面道:“是我疏忽,你不必担心……不过,侧妃她……” 呼延青媛滞了滞话音,笑得不知是无奈还是鄙夷,“焉知急功近利,欲速则不达……” “急功?”应小檀有些茫然,“侧妃急什么功?” “取代我。”呼延青媛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坦诚地回应她与呼延青玉之间,不睦的由来,“从一开始,想嫁进三王府的人就是她,闺中时百般取悦父母,只为与我调换亲事,此事不成,她又趁我被王爷滞留洛京,劝说父亲将她嫁给王爷,巩固呼延族的地位……青玉她没有一刻不想成为王爷的正妃,比起娜里依,我才是她真正想要除掉的人。” 呼延青媛怅然一笑,“那珊瑚串儿,一开始并不是一对,它是我出嫁前青玉送我的……那时我还不知道青玉的心思,姊妹情深,自然日日挂在身上,直到我嫁给王爷半年的时候,太医说我难以受孕,我才察觉,那珊瑚串儿另有蹊跷,不过那时,青玉已经悄悄把那珊瑚串儿换了回去,然后,变成了她的陪嫁。先送给了娜里依,又送给了你……” “大妃……” 应小檀欲言又止,呼延青媛却已不愿在深谈此事。 “小檀,你是有福分的人,躲得过灾祸,也守得住运气,你要好好的,你怀着王爷的孩子,一定要让孩子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2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418:01:52 2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417:59:43 Air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323:53:48 Dolm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317:15:30 淡定人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312:05:19 stellahuziy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300:47:29 谢谢大家的雷雷=3=顺便举报投雷的2娘,她让我用麻袋把小檀绑走,然后她要独占小檀←← 小檀是大家的,怎么可以便宜你一个呢! 请大家尽情享用今天的夜宵——应小檀XDDD 也谢谢萌天使dolmi酱帮我捉虫,=3=一点都不森气呢,继续帮我抓啊么么哒。 另外……我表示双更继续不下去了跪地 TT这学期超级忙,专业课全部是大头,就是很有用必须学然后作业超多那种…… 小宴专业和影视挂钩嘛==所以老师随随便便留个作业就是好几部影片要看要分析。 每个老师留作业都是这样随便 一个电影就把我俩小时支出去了,平均每天看一部都是少的,老师还作死地要求每一部看三遍以上……orz 如果日更六千势必要熬夜到凌晨两三点,身体吃不消啊哭。 跟大家打个商量,我每周六周日双更好不哒0.0 周一到周五就是晚上九点更新,大家看完睡觉,可以吗?更新字数我会尽量维持在3500+ 这样我就不用熬夜了←←也免得打扰我的室友。 大家不要僧气TT我也没想食言的坚持了一个周末表示压力真的太大了。 而且这个文难得成绩好,我也很怕自己写快了会写砸,虎头蛇尾什么的,以后都会后悔遗憾的TT。 希望大家能体谅我吧么么哒,也给学霸宴宴加加油……这学期貌似要交两个参赛作品,但愿不会是一场空吧趴地爱大家! 第61章 为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赫连恪的喜悦,一天比一天高涨。 贤妃也一向觉得儿子膝下单薄,她原先还把希望寄托在出身高贵的娜里依身上,现如今,娜里依走了,其他任何人能带来这个好消息,都足矣叫贤妃欣喜若狂。 她亲自从皇后那里请了懿旨,从宫里挑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送去服侍应小檀,太医更是指派了千金科的圣手,犹如进宫上值一样,每日白天,都驻守在王府里,随时听候良娣差遣。至于夜里,则有两个民间郎中值守,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一切,都是赫连恪自己在府中挑了地方安顿,既没经大妃,也未与侧妃商量。 应小檀不免有些意外。 好在,大妃与侧妃在这个节骨眼上都懂得避嫌,并没出面抢这份功,王府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赫连恪也在这段时间突然闲了下来,不再早出晚归,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拉着应小檀到他书房里去挑书。 “前两日颇疏忽你,今儿才想起,该给你找几本书看才是。”赫连恪单手扶着应小檀,将她往书架旁引,“不然一个人呆着,总归也无趣。” 赫连恪的书多,应小檀一向是知道的,但书架上泰半赫连恪都读过,却令应小檀出乎意料,每翻看一本,总能看到书页上圈圈点点的批注,既有汉字,也有些她看不懂的萨奚文。 “都是些说史论道的,其实没什么趣味,你先挑几本瞧瞧,若是不喜欢,本王再叫人去民间给你搜罗点话本子来。” 应小檀回头朝赫连恪灿烂一笑,“不用了,这些就足够了啊。” 说话的工夫,她已是抽出了三四本书,思忖着最近精神不济,有这些足够打发辰光了。 赫连恪低首瞧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闹不懂这些有什么好看的,汉人著书立说,当真没劲得很。” 他随口抱怨,应小檀自是容忍地默不作声。小心地将她看中的书抱起,应小檀便准备出言告退。 谁知,赫连恪却一把攥住了应小檀的腕子,将她重新拉回了身边,“怎么这么急着走?本王说你们汉人没劲,你倒也不反驳几句?” 微挑的剑眉,叫应小檀一时竟猜不出他是认真还是在玩笑。略显委屈地挣了挣,赫连恪倒是很快就放了手,“攥疼你了?” 应小檀顺杆儿往上爬,连忙点头,巴不得赶紧把话题挪开。 赫连恪却是一眼就看出她眼神里的不真诚,哑然一笑,将人直接圈在怀里搂住了,“小促狭鬼,你怀着本王的孩子,本王哪舍得在你身上用力?跟我说说啊,怎么刚才倒不反驳了?” 两人贴得近,应小檀一下就能看到赫连恪眼瞳里幽暗的蓝色。这叫她想起两人的初遇,为了孔圣人吵得不可开交,平白添了一段孽缘。 “王爷真的想知道?”应小檀微微昂首,露出姣好的秀丽面孔。 赫连恪吻在她额心,声音温和且包容,“你说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拿的许多书,王爷都看过,还多有批注,可见是读得认真。若是如此,王爷仍觉得汉人书文毫无意义,那想来,确然有许多不足之处了。而我,看得书并不如王爷多,眼界自然更不如王爷开阔。小檀没有立场反驳王爷,更不知该从何处反驳王爷。” 她说得坦率真诚,终于让赫连恪展颜,“本王的小檀懂事了。” 贴在应小檀纤腰上的手掌,缓缓下移,直到将腰下浑圆包裹住。他得意地衔住应小檀两片柔软的唇瓣儿,辗转吻得深了。 舌尖在贝齿间游走,是爱与.欲的交缠。 赫连恪一个转身,将应小檀径直压在了书架上,用力地探索、寻求。 直到身体每一个部位,都作出了对怀中娇软的反应,应小檀察觉,匆惶地推了把赫连恪,“王爷!我……我还有身孕呢!” 少女的脸上写着三分惊恐和七分防备,赫连恪忙往后退开几步,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小檀,你听我说……” 应小檀揪着自己襟领,神情警惕,杏眸里竟透出浓浓的不信任来。 赫连恪见状一愣,再有欲.望,也被那眼神浇得灭了。他无奈地想上前替应小檀整一整衣襟,少女却连忙躲开,双手呈保护姿态地挡住了小腹,仿佛赫连恪要对她做什么一样。 “小檀,我不会碰你的。”赫连恪叹了口气,只得在原地站住,“你有身孕,我怎么可能……实在是这一阵子……我又没有去过旁人那里。” 赫连恪说得隐晦,应小檀却是听懂了。 自从去了洛京开始,赫连恪再不曾去过除了她以外任何女眷的房里。她尚能服侍的时候倒好说,赫连恪不算纵/欲之人,并无困扰。 然而,应小檀如今有了身孕,赫连恪却依然每天都在正殿过夜……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又不乏妻房妾室…… 应小檀低了低眉,书架的阴翳里,少女的脸色也显出了几分晦暗,“妾身不能服侍王爷,是妾身之罪,王爷倘使难以纾解……妾身搬出正院便是。” “应小檀!”赫连恪猛地里喊了出来,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是赫连恪第一次发在应小檀身上的怒火,少女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妾身失言。” “本王几时要问你的罪了!搬出正院?那你要住到哪去?多宝阁?裕湘院?还是要去蟾瑜院?”赫连恪仿佛怒不可遏,声音越拔越高,“就知道自作主张!你以为你是谁?本王需要谁服侍是本王的事,岂容你来置噱?” 应小檀不敢再有半句违拗,只深深地低下头,一只手撑地,一只手小心地护住了腹部。 那才是她真正能依靠的人,能够让她立足的人,是她的孩子……是色衰爱弛的以后,唯一的牵挂和寄托,是日后王府里,仅有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一定要,护住她的孩子。 然而,恰恰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叫赫连恪到了嘴边的吼骂,戛然而止,他怔了怔,继尔背过了身去,“别跪着,地上凉,你先起来。” 带了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应小檀却没再有片刻的犹豫,当即站了起来。 她怀孕尚不足三月,还正是危险的时候。 “小檀……”赫连恪背对着应小檀,阳光从窗户的罅隙里透了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窄长,“你回去吧,本王纾解不纾解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好好养着孩子,别叫本王失望。” 应小檀将书抱在了胸口,称是告退。 书房里,赫连恪远远地望着廊下的少女,一步步走回寝殿,甚至没有回一个头。 燥意重新野火燎原般反扑回来,这个不识好歹的应氏!他不得纾解几时成了她的罪!他又是为了她才…… 等等…… 赫连恪深吸一口气,无端想起来过去读过的一首词……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从这一天起,赫连恪倒不再在正院里起居,直接搬去了春晖殿。 入夜,应小檀对着空荡荡的床,不由得发了许久的愣,去大妃那里倒是正常,只不过,他何必搬去呢?只消把自己打发走,想去哪儿不就去哪儿,堂堂王爷,倒要给她一个良娣让地方住不成? 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应小檀安然入梦。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维持多久,大妃就盯着黑青的眼圈找上了应小檀。 独自住了一阵子,应小檀气色渐渐好了起来,尖瘦的下颚也显得圆润几分,整个人都透着明媚的色彩。与之对比,大妃的模样,简直……堪称颓败。 应小檀吓了好大一跳,心里不由得感慨,王爷果然是憋得很了,这样辛勤耕耘,大妃很快也会怀孕吧? 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应小檀恭敬地请了大妃上座。 呼延青媛一改昔日作风,竟一字一顿地把应小檀的名字念了出来,“你和王爷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应小檀狐疑,“王爷和您说什么了吗?” 呼延青媛咬牙切齿,“既然没怎么,今晚我就叫王爷搬回来,放着好端端的正殿不住,竟要来扰我清静,真是没事闲的!” 应小檀脸色一僵,不由生了点愧疚,她小心翼翼地从旁劝道:“王爷宿在大妃那里,岂不是正好吗?大妃早日诞下嫡子,才好叫我们安心啊!” 呼延青媛的眼神敏锐地从应小檀腹间滑过,冷哼一声,“你放心,我没兴趣抢你的孩子,儿子女儿都归你养,我不会动这下作的手段。” “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应小檀满面尴尬,却不知怎样解释才显得得体。犹豫片刻,她温声开解,“王府有嫡子,人心才会稳固,侧妃那边,自然也不会再做他想了……” 见应小檀这般积极,呼延青媛忍不住嗤然一笑,“良娣忘了么?我早生不出孩子了。” 应小檀愣愣的,“过去这么久的事,难道就没有一点转圜之机吗?大妃看过太医了?” 呼延青媛上下扫量着应小檀,半晌,不屑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利用自己的孩子的,况且侧妃若会为此就知难而退,那就不是她了……与其府上再添一个嫡子,和长子争得不可开交、再生风波,倒不如把恩怨在我们这一代就打住,剩下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 应小檀张了张嘴,还想劝,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呼延青媛见状一笑,拍了拍应小檀的手背,“你不必徒为旁人担心,我不喜欢王爷住在我那里,对着我这张脸,王爷也不自在,今晚上他就回来,你只管等着就是。” 顿了顿,大妃又不甚放心地叮咛道:“你对我说的话,可不要再与王爷提起,我瞧他的样子,不像是当真有意住在春晖殿,你若是故作贤惠地把他往外推,指不准要出什么事。” 应小檀得了提点,自然满口称是。 呼延青媛认真地盯了会儿应小檀懵懂的脸,突然有些慨然。 身在福中不知福,指的,大概就是这样混混沌沌的小姑娘吧。 是夜,赫连恪果然依大妃所说,重新出现在了正殿里。 少女格外赔着小心的态度,和始终脉脉含情地盯着他的大眼睛,成功取悦了赫连恪。 怀里熟悉而温软的娇躯,光滑的颈间仿佛还带着草药的香气……赫连恪满意地进入梦乡,嗯,比挺尸一样躺在大妃身边舒服多了。 与此同时,春晖殿里,呼延青媛也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横过来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貌美如花、智慧超群的小宴的网络彻底崩溃了,是丧心病狂的族长荔箫帮她发的。 ----------------------------- 荔箫注:上面这句话时她要求我帮她备注的,前面那无耻的八字定语也是她要求我加的…… 第62章 四月,惠风和畅。 说来稀奇,呼延青玉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了应小檀的生辰,竟撺掇着赫连恪要为她大办一场。 应小檀明知这其中必有蹊跷,奈何赫连恪巴巴儿地回来告诉她,准备等应小檀过了生辰,把她母亲接到王府小住几日。满腹婉拒地话统统咽了下去,应小檀只咧着嘴,喜不自胜地道了声好。 眼瞧着最危险的三个月就快捱过去了,应小檀心情放松,赫连恪也跟着高兴。 府外不少闻风而动的皇亲贵戚,都上赶着送补品送良药,唯恐不足以表现自己的忠心……忠心? 应小檀对着面前堆起来的礼盒,有些纳罕地望向赫连恪,“当初……侧妃有孕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声势?” 赫连恪正瞧着礼单,随口道:“今日昔时,她如何能与你比?” 应小檀愣了愣,仿佛没大听懂似的,“王爷是说,什么地方没法儿比?” 赫连恪这才回过神,抬头一笑,“是本王的处境没法儿比……父皇前几天把京畿的兵防从四弟手里移交给我了,这是明摆着想叫我和太子打擂台,毕竟,京畿也是四弟先从太子手里抢出来的。” 说起朝政,赫连恪不由有些为难,往深了讲,难免不合规矩,浅面上点两句,又唯恐应小檀听不到点子上。踌躇须臾,他索性避开这个话题,挑了两支老参留下,其余一并叫福来寿退了回去。 “都是些好看不中要的,等闲咱们自己也找得到,没必要承他们的人情。”赫连恪很快就替应小檀处理好了堆在面前一大堆的寿礼,片刻,展颜微笑,“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本王权当替他们送你了。” 应小檀靠在美人榻上,服帖的对襟衫子底下,已经能看出小腹的变化。 赫连恪爱怜地抚过她的小腹,不等应小檀答话,他已是抢先有了主意,“本王命人扩一扩王府,再给你建一座院子吧?裕湘院离得有些远,那地方又晦气,叫你住过去,不说你不愿意,本王心里也别扭……总住在正院,毕竟麻烦,来往人多口杂,说出去,对你名声总是不好的。咱们就在多宝阁往西再辟出一个小院来,离本王近,规制上也合礼,你说呢?” 应小檀瞠目结舌,“动土是大事,王爷自己说了算吗?” 赫连恪嗤笑,“为什么不算?顶多上个奏章和父皇支会一声,拨点银子罢了,扩个小院,花销也不甚大,何必这么麻烦?” “那大妃呢?她肯吗?” “她有什么不肯?本王又不动她的嫁妆?”赫连恪透出了些不明白的神情,捏着应小檀的手,笑得愈发无奈,“都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被这样数落,应小檀索性缄声,不再质疑。 寻常人家的规矩,已经没法套用到王府上了。其实她早该想到才对,赫连恪若是肯讲半点规矩,那他就不是他了。 兀自摇了摇头,应小檀温顺地莞尔,“左右我什么都不懂,那就全听王爷的了。” 赫连恪大喜,抬步就往外去,命福来寿去请造办处的人过府。 三日后,应小檀的生辰如约而至。 说是大办,也无非就是在花园的水榭里搭个戏台,像上次努蒙生辰一般,将众人聚在一起。赫连恪素来看重应小檀,自然也是要来捧一捧场。 谁知,不巧,这日竟有好几位大臣登门拜访,赫连恪始终不曾在后院露面。 好在时辰还早,和煦的春风从水上拂过,以大妃为首的女人们,便兴致勃勃地坐在亭子里,有说有笑地看着戏。 应小檀是寿星,特地被奉了上座,就坐在大妃的身侧,呼延青玉、察可,分坐在她二人左右……至于周宓,挂了个“重疴在床”的名声,已被幽闭许久,再不曾踏出蟾瑜院一步。 为了凑热闹,主子们贴身的丫鬟,也分别得了个小杌子,坐在主子们前面,既方便斟茶倒水的伺候,也能凑趣儿说几句戏里的乐子。 总之,负责操办此事的侧妃,将应小檀的生辰经营得其乐融融,在花木扶疏的仲春里,显现出一派和谐的美好。呼延青玉本人,也有着罕见的殷勤,殷勤到应小檀和大妃忍不住频频交换眼神,猜测她今日的用意。 应小檀眨眼:她想与我重修于好? 呼延青媛鄙夷地撇撇嘴:也不掂掂你几斤几两! 应小檀委屈地垂首:我肚子里的很值钱好不啦…… 呼延青媛恨铁不成钢地扭开头:就因为你肚子里的太值钱,人家才不可能和你好! 应小檀一愣,如果说,之前得宠的她,威胁到侧妃的只是侧妃在赫连恪面前说话的份量,那么,怀胎以后的应小檀,也许还会挤占努蒙的地位? 难怪侧妃会急着让周宓出手,用最拙劣的办法,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应小檀的孩子……甚至在应小檀自己都不确定的时候,就甘愿冒险一试…… 努蒙是侧妃的底线,更是她地位无法被撼动的王牌。 应小檀醍醐灌顶般地抬起头,竟刚好与大妃默契地对视上。呼延青媛看出少女眼中的了悟,不由抿唇一笑,抬起茶碗,向她做了个敬酒的手势。 继而,也不管碗中究竟是茶是酒,大妃一饮而尽…… “等……”应小檀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延青媛已是惊叫一声打碎了茶碗,应小檀又是好笑又是焦急,连忙抽了帕子,上前替呼延青媛擦着衣衫,“茶是刚倒的,烫着呢!” 倘使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呼延青媛巴不得要伸出舌头来散散热气,忍着烫伤的泪,呼延青媛低头,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谁想到你喝了那么一大口啊!?稳重的大妃娘娘! 呼延青媛捂着嘴退回春晖殿里更衣,隔了整整一出戏才重新回来。 即便被烫得狼狈,再次归来的大妃,风华气度依旧不减,从容不迫地坐回到正位,呼延青媛信口又点了两折戏,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证明她的舌头安然无恙。 应小檀忍不住窃笑,提着袖口小心地掩住了微弯的唇角。 “小檀妹妹也点几出戏吧?今日你可是寿星呢。”呼延青玉忽然递了戏折子来,她挨着大妃坐,手臂免不得伸的长了点。 呼延青媛见状蹙眉,当即把横在自己身前的玉臂推开,“耶以,你眼睛瞎了不成!哪有叫主子自己递东西的?手伸得这么长,你觉得好看么?” 听起来像是责怪侧妃的丫鬟耶以没有眼里健儿,可话里话外,无不是讽刺侧妃管得多、不体面。 呼延青玉很是尴尬了一下子,应小檀低眉浅浅一笑,解围般接下了侧妃手里的戏折,从旁劝道:“今天是小檀的生辰呢,大妃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要动怒嘛……” 大妃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应小檀莞尔,将目光收回到了手中的戏折上。 才看了两三行,呼延青玉从旁道:“妹妹坐在这圈椅上累不累?我记得我有孕那时候,最容易腰酸了,若是不舒服,我就叫人给你那个绣垫儿来。” 应小檀扶了扶自己的腰,累倒是不累,却隐隐有些酸痛,她正要答应,呼延青媛却一伸手按在了应小檀的膝头上,“若是累了,索性就回去休息,歪歪靠靠的,像什么样子。” 大妃的话,向来是说一不二,即便呼延青玉,平日也鲜少当面违抗。 然而,今天,呼延青玉竟是笑着将大妃的话顶了回去,“王爷都不叫小檀妹妹寻常向咱们行礼了,姐姐还苛待她这些做什么?妹妹身子是最要紧的,那点子规矩礼数,还不全都是叫外人看的?” 大妃觑了自己的亲妹妹一眼,面无表情地扭回了头,“青玉啊,你说话倒是和娜里依越来越像了……规矩礼数,昔日母亲教你的东西,你混忘了不成?” 呼延青玉气堵,太久未居于人下,这样的训斥,竟比扇她一掌还令她难堪。 偏偏这个时候,应小檀伸手按住了大妃的手背,轻轻捏了下,朝侧妃道:“小檀现下虽然不累,但这几日也偶有腰酸的时候,我正想叫花末儿她们给我缝一个什么呢……倘使姐姐那里有什么能叫我躲懒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刚说到这里,赫连恪的身影忽然从长廊一端绕了过来。 侧妃到了嘴边的话,突然改口,只换作勉强一笑,“用旧了东西,顶一时只需尚且无妨,长久用,总是不体面的。” 应小檀低首,只看着呼延青玉的拳攥了又松,片刻,她便施施然起了身,屈膝一礼,“王爷万福。” 众人闻言,俱是起身施礼。 应小檀比大家都迟了一步,于是,刚好看见侧妃的竖起食指,朝耶以的方向摇了摇。 果然。 侧妃绝不会无故向她献殷勤。 那所谓的靠枕,十之八.九会有问题…… · 本以为会是一场鸿门宴的生辰,竟风平浪静地度过了。 翌日一早,应小檀就带着满心的不可思议,主动去了春晖殿。 只不过,借口没找好,大妃险些亲自把她撵出来。 “我来瞧瞧大妃昨日烫的伤,可还要紧么。” 不等婢子进去回话,里面就传来一声不冷静地怒吼:“叫她滚!” 应小檀尴尬,却很快又上一副厚颜无耻的媚笑,“我是来问问大妃今早的早膳用得可好么。” “叫她进来吧。” 蹑手蹑脚地进了春晖殿,呼延青媛正半靠着罗汉床上药,昨日应小檀没发现,今日见了才知道,原来那热茶,烫伤的是大妃的手腕。 一片高高的红肿,显得触目惊心。 应小檀再无心玩笑,行了个礼便道:“怎么这么严重?昨日不还是好好的……” 呼延青媛翻了个白眼,“你的生辰,王爷都亲自过来贺寿,我还能缺席不成?去,给我倒杯茶。” 应小檀想也不想就称了是,斟满一碗,小心翼翼地递到大妃手心,甚至还不忘叮嘱了一声烫。呼延青媛恼羞成怒,“我还用你提醒?” ……明明是你昨天嫌我不提醒的喂…… 看应小檀又委屈又别扭的表情,呼延青媛仿佛也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掩饰过去,轻描淡写地带开了话题,“怎么,找我有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天,我感觉我要写跑偏了,大妃小檀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尔康手 快从我的脑洞里正常起来!!应小檀,你不要以为你的春天来了!你的CP不是大妃啊啊啊! 顺说,我最近可不正常了……总是打不开完整的网页,一直刷一直刷一直刷才可以。 可是基友都正常……难道我是一个人? 本来想感谢下霸王票的,死活打不开后台。 淡淡的忧桑。 还是先发文吧…………趴地 突然发现来123言情一年了,开第一个坑的时候是2月17日,不知不觉就错过了我的纪念日。 掰手指算算,断更的日子应该不超过15天。365天,每天至少贡献四个小时给码字。 据说坚持10000小时做一件事,你就会成为该领域的大师。希望码字也会有,小有成就的那一天:) 第63章 春晖殿里,有着令人平心静气的檀木香味。 大妃漫不经心地拨着手里的十八子,听应小檀将她的猜测娓娓道来。 “侧妃瞧着不像是单为我过个生辰这样简单,可昨天风平浪静,除了她说要给我那个靠枕,再没有旁的异样了。没想到那日王爷来得早,侧妃只得半截改了说辞……我瞧见她给耶以打手势了。” “怎么?你怀疑她是想在那靠枕上动手脚?” 应小檀颔首,“若是如此,一计不成,只怕侧妃还会有后手。这一次,小檀想……先发制人。” 呼延青媛闻言蹙眉,身子一点点坐得直了,“先发制人?怎么?你也动了害人之心不成?” 大妃神情登时变得严厉非常,“应小檀,王府里人心叵测固然没错,你为着孩子,为着自己,想做什么都能给自己找到理由……但我拿一句你们汉人的话警告你,防人之心纵使不可无,害人之心也决不可有,否则,我容不下你,王爷更容不下你,娜里依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应小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两手交错叠在一起,又是迷茫,又是尴尬,“我没有要害侧妃的意思……我只是……” 呼延青媛皱着眉头盯着应小檀,眼神里就透出一股子浓浓的失望来。 应小檀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低着头道:“我知道这样做有点工于心计,可是太医说这一胎怀得不稳,要很小心才可以,侧妃总是这样,我心里委实惊惶得很,总怕她在什么不经意的地方就把我设计了,像娜里依一样……就这么过了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大妃,我想要这个孩子,不想让她离开我。” 呼延青媛略显出几分缓和的表情,十八子的金穗儿垂在罗汉床雕祥云的床沿上,沉吟片刻,呼延青媛方不甚耐烦地挑了挑眉,“你先说吧,说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主动去要侧妃的那个靠枕……”应小檀仍是垂着脑袋,手捂着自己的小腹,谨慎道:“想来问题就出在那靠枕上,到时候,我说自己不舒服,便可以叫王爷去查那个靠枕了。” “如果王爷查了,那靠枕没有问题呢?你待如何?” 应小檀抬首,眼神澄澈,一片坦荡,“那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该收到王爷惩罚。” 呼延青媛这才霁颜,嘴角微微一笑,五指拢紧了掌心的十八子串儿,“这还差不多,不过……” 大妃顿了顿,神色又怅然下来,“只怕我那个好妹妹,可不会有什么君子之腹,贪心不足蛇吞象,青玉她从小就不懂什么叫知足,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衣服、我的弓马、我的丈夫……你肯把机会送到她手边,她如何会放过。” 呼延青媛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罢了,你这招将计就计,怕是刚刚好。” 得到大妃的首肯,应小檀心里一松,紧绷着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 然而,呼延青媛却又重新露出严肃的表情,“这几天先不许去,等满了三个月,让太医扶一扶脉再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孩子冒险,听见没有!” 应小檀认真点头,“我省得的,大妃放心罢!” 呼延青媛目光里的柔情渐渐浮了出来,良久,她方摆手让应小檀退了下去。 不知不觉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妃,在应小檀的记忆里,愈行愈远。与之相反,大妃更像是一个有主意、有分寸的长姐,悄悄地替她铺好了未来的路。 就算王府里还会再遇到心机深沉的劲敌,她应小檀也不能主动去谋害任何人。 自保是底线,更是上限。 · 生辰后没几天,赫连恪就履行承诺,派人接了应夫人到王府。 应小檀大喜,巴巴儿地在门口,从清早等到了正午。母女久违,自是免不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应夫人见女儿得宠,又怀了身孕,免不得连连叮嘱了好一阵子。 可惜,相聚总是短暂。 未至傍晚,应夫人便不得已离开。 赫连恪回府,少不了看到一个眼圈红肿的小人儿,抱在怀里足足哄了半个时辰才平息了应小檀脸上的凄风苦雨。 赫连恪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永远不知道,应小檀的委屈并非是一时的别离,而是这一生,都断送在一个再也无法改变的妾室的身份上。 在一个牢笼里,度过余生。 · 初夏的雨总是格外丰沛,一早醒来,应小檀就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声响,雨滴拂落了一地玉兰,皓白的花瓣儿柔弱地躺在青草间,不一会就变得泥泞起来。 “夏天来得可真快。”依稀记得窗外第一支玉兰开花时,应小檀恪还踮着脚,亲自剪了一支,她命花末儿配了个天青色的水仙盆,里面装了水,就叫花儿漂在水面上,无依无靠,既是可怜,又是可爱。 她难得的雅兴,提笔在纸笺上写下了“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吩咐天绮送到了赫连恪的书房里。 第二日,赫连恪就命人移栽了三四棵玉兰树在庭院中,当晚,格外缠绵地抱着应小檀,贴着她耳边说了不少甜腻的情话。 当然,那一晚赫连恪的情动还是由他自己解决。 应小檀伴随着耳边的碎碎念,睡得格外香。 而眼下,窗外的玉兰谢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满树青翠,枝桠里写满了夏天。 才起了床,太医就照例过来扶脉看诊,应小檀平安度过了前三个月,坚持服用安胎药,让她腹中的孩子,总算健康了起来。 应小檀脸色红润,对着铜镜,也看出了自己微微丰润的下颚,捧镜自览,免不得笑意开怀。还没高兴太久,花末儿就进来替人通禀,“主子,大妃请您到春晖殿用早膳。” “早膳?”应小檀怔了一下,自打她怀孕,除了生辰那一次是在外头用的膳,其余时候,都由正院的小厨房单独为她开膳,用膳时更有太医先作查验。 赫连恪这样的吩咐,免不得透露出对府中女眷的不信任。为了免得自找难堪,大妃和侧妃也十分警惕,从不与应小檀一同用膳。 而今天,大妃怎么突然想破这个例了? 正不知该不该拒绝,呼延青媛竟已是亲自到了,一身品红的袍子衬得人精气神十足,紫金束带掐出纤腰,呼延青媛精带着笑就迈进了殿中。 “是我疏忽了,怎么能把你叫出去用膳呢,王爷知道,恐怕又是好一番不乐意。” 应小檀忙不迭起身,略含歉意地将大妃迎了上座,“不怪大妃,是我不该多心犹豫的,倒给大妃添麻烦了。” “嗐,这又什么麻烦的,瓜田李下,我也不愿意叫人揣测我的用意……先用膳,吃完了咱们再说话。” 小厨房加一份大妃的早膳并不困难,这一次,大妃倒是等应小檀吃得肚儿圆才停下筷子,“你……人瞧着小,倒是能吃不少东西呢。” 应小檀生了几分不好意思,“我娘说我天生就该是个儿子,小时候调皮野性,读了书才把心收回来,能吃能闹,就是个混小子。” 呼延青媛噗哧一笑,“我瞧你规规矩矩,很是个大家闺秀,哪里闹了呢?你如今一人口吃两人饭,多吃些也是应当,可别为了我的打趣,委屈了咱们哥儿。” 两人有说有笑步到了里间,分主次落了座,大妃才入了正题,“算日子,三个月也满了,孩子可还康健?” 应小檀一句话就醒悟了大妃的来意,忙点了点头,“太医说连安胎药都不必再喝了,可见是不成问题的。” “那王爷呢?王爷知道吗?” “知道,昨天还特地叫了太医来回话,他知道我如今并无大碍。” 所以,倘使出了一星半点的问题,自是有人图谋不轨,要害应小檀了。 呼延青媛满意微笑,主动伸手拉住了应小檀,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里捏了捏,“那就放心去吧,绣枕取回来,记得叫太医先验一验,放得离自己远些,别真沾染上什么。” 应小檀颔首称是,却在不知觉中,也将大妃的手攥得紧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设计旁人。 为了生存,为了在这个王府里扎戏稳稳的根。 很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应小檀喃喃,“我省得的,大妃安心吧。” · 特地隔了几日,应小檀终于踏出正院,去找了侧妃。 太就不曾涉足的宜心院,让应小檀突然生出一种面目全非的感觉。 再没有昔日那般祥和安宁的气氛,那种闲适自得的心态,仿佛从每个人的体内被剥离一样,剩下的只是人人自危的谨慎。 值守的婢子瞧见来客是应小檀,不由得一脸惊讶,强自克制着没有失态,才一路小跑地到正房里替她通传。 好在,侧妃的态度还算自若,亲自命耶以出来迎了她,两人仿佛从未有过罅隙一般,坐在满室阳光中,热情地寒暄。 “说来,此行还是有些事想麻烦姐姐。”应小檀刻意笑得有些勉强,仿佛是不得已的央求,走投无路下,最后的选择。 呼延青玉倒沉得住气,挑了挑眉,从容一笑,“怎么,还有什么事是王爷不能替妹妹办了的,也给我一个献力的机会?” “姐姐这话真是……”应小檀低了低头,软下了声腔,“不知怎么回事,这阵子我总是腰酸得坐不住,太医只说是常态,熬过这段就好了,可我想着姐姐这里有那个……软枕,是不是?” 呼延青玉一愣,神情复杂地盯住了应小檀,“怎么?上次不是和妹妹说了,那东西旧得很,可当不得久用呢。” 应小檀讪讪一笑,“我那两个婢子蠢笨,缝了几次都不合心意,索性想到姐姐这里讨个便宜。” “这样啊……”呼延青玉迟疑地打量着应小檀,仿佛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 应小檀自是察觉出侧妃的疑虑,当下并不躲闪,只是一脸期盼地等着侧妃的回复。 片刻,那张鹅蛋脸上透出几分得逞的笑,呼延青玉抚了抚自己的袖边,低眉道:“既然妹妹不嫌弃,我当然也不会吝啬,只是那东西委实需要好好拆洗一番,妹妹再等个两三日,回头我叫耶以给你送去,这样可好?” 催得太紧反而显得虚伪,应小檀爽朗称好,一脸知足地告了退。 侧妃诚不欺人,三日后,耶以亲自把崭新的绣枕送到了正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闹肚子,各种跑洗手间__…… 发得迟了sorry我发现我最近状况百出对不起大家 明天晚上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准时发。 再不固定下来,请大家吃了我吧。vvwvv,,(p.s:这章写完还没检查,也许一会会来捉虫,不是伪更哦 第64章 之前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应小檀与耶以可没少打交道。 听说是她过来,应小檀当即叫天绮把人请到屋里,和和气气地寒暄问话。 棉花搪了一整个小枕头,枕面是金线绣的石榴,多子多孙的盼想不言而喻,而这东西有多精致,也不必赘述。 应小檀的眼睛十分配合地亮了亮,转瞬间笑靥如花,“这样精细的东西,青玉姐姐怎么还说是旧了呢,实在是太客气了。天绮,去拿个福包儿来给你耶以姐姐。” “可不敢当。”耶以亦是一副笑面孔,婉拒了应小檀的赏银,犹自道:“我家主子说了,这软枕能叫良娣喜欢,那就是它的造化了。良娣不拿来试一试么?若是哪里不妥当,奴婢再命人去改一改。” 应小檀微扬下颌,示意花末儿上前接过东西,然而,那东西刚刚经到花末儿的手上,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应小檀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屏息。与此同时,耶以却将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应小檀的脸上,甚至连一份避讳都无。 强自忍耐下去,应小檀挤出了一个泰然自若的笑脸,“既是青玉姐姐送来的东西,那就再妥当没有了,即便真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叫花末儿她们随手一改便是。” 耶以的眼神在那软枕上停了片刻,倒也不强求,笑着行了个礼,便出言告退。 天绮照旧是乖巧地将她送出了正院,而花末儿,则快步去寻了太医来。 “劳烦您看看,这软枕可有什么问题吗?”应小檀隔着一张樟木高几,以帕掩住口鼻,与那软枕离得甚远。 太医在宫中见多识广,并不觉得应小檀这般防备有什么稀奇,当下便两手接过了花末儿捧着的软枕,低头嗅了起来,“唔……有一股子很浓的香味,不过……好似不是麝香,应当没问题吧。” “没问题?!”应小檀惊愣住,“那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香味?” 太医抬头看了眼应小檀,俯身解释,“会影响女子受孕的香料,只有麝香这一种,其他都无大碍,良娣不必风声鹤唳,过于紧张。” “你拿过来我看看。”应小檀犹然不信,吩咐人点了烛灯,举起软枕,在灯下细细观察。 绣了金线的缎面,显得格外厚重,即便在光亮下,也很难看清里面的东西。 一团团棉絮充斥着软枕,将烛光隔绝在视野之外。 应小檀蹙眉,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强。 倘使这软枕没有问题,区区一个小枕头,侧妃何必用这样厚的缎子来缝制? 可是……她不能拆,一旦拆线,缎面上就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到时候,即便真发现里面的东西有问题,应小檀也百口莫辩。 究竟是侧妃意图谋害,还是她栽赃侧妃? 应小檀攥紧了软枕的边缘,狠狠用下了力,“再去端一盏烛台过来!” 花末儿忙不迭称是,和天绮一样,举着烛台站到了软枕后面。 愈发亮了,也终于有光透了进来。 应小檀贴近了去看,一团团的棉絮中,果然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应小檀一个激动,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天绮低叫一声,忙不迭后退。 然而,还是迟了。 金线被烛火燎开了一段,大红缎面上,露出了一个明显的发黑的小洞。 应小檀翻过来看了眼,却委实顾不得那么多,“太医,这里面有东西,您过来看一看!” 太医不敢违拗,忙称是凑上前来,在若隐若现的光晕下,棉絮中,竟藏了一个个乌黑的团块。 郎中眉峰猛地蹙了起啦,重新接过了那抱枕,仔细地嗅了起来。 香气的遮掩下,确实有一股“挣扎”着传出来的辛味,只要用心感受,夹在香味间苦涩,反而越来越明显,像是楚河汉界、泾渭之分……一道建立在两种味觉中的沟壑越来越深,将这两种味道彻底地分了开来。 “是川乌!此物是川乌!” 太医大惊失色,抱着那软枕,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良娣可曾靠过这个软枕?都拿它用来做什么了?” 应小檀与花末儿、天绮面面相觑,谨慎地回答:“除了适才,还没有亲自接触过,原本是因为这一阵子腰酸,想拿来靠在身后的。” 太医脸色骤变,“靠在腰后面?!此地离胎儿孕育之处甚近……良娣可曾靠过没有?请容臣为您把脉!” 应小檀先是摇头道了没有,继尔并不抗拒地伸出了手,琵琶袖往上捋了捋,露出纤细的一段腕子,“这川乌是什么东西?也会致人落胎吗?” “岂止如此!川乌大毒,是能要人性命的!这样毒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良娣的软枕里?!” “不是我的。”应小檀低眉,“是侧妃送来的。” 太医闻言一愣,有关良娣玉体康健之事,他有的是发言的资格,然而涉及到王府内女眷们的纠纷,他一个外臣,最好还是装聋作哑为妙。将满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太医一脸慎重地扶上了应小檀的脉息,静心诊查一番,他方舒出一口气,“索性良娣并无大碍,否则,老臣半生医业,就要止步于此了!” 听着太医细细碎碎地念叨,应小檀忍不住眺目望向窗外……果然,侧妃不会错过这个到手的机会,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君子之腹”。 她想要引蛇出洞,蛇果然顺杆上树。 “还请您替我暂且不要声张此事。”应小檀垂眉,轻声道:“兹事体大,我需得亲自叫王爷知晓才行……我之前身体已经好转,孩子也健康得很,到了晚上,倘使有个万一,那必该是这个软枕出了问题……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太医愣了一下,转瞬就明白了应小檀的暗示。 看这样,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彻底跳出这个局了,太医叹了口气,俯身称是。 应小檀心生感激,垂首向太医致意,“多谢大人配合。” 太医没说什么,只是匆忙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妥当,继尔叮嘱,“不管您想做什么,切勿以自己的身子犯险,软枕,暂时放得远一些吧。” 应小檀爽快地答应,吩咐天绮送太医离开。 谁知,太医前脚刚离开,一个不速之客,就紧跟着闯了进来,“良娣!应良娣!” 是个男孩的声音? 应小檀正欲与花末儿谋划晚上如何向赫连恪禀报,就听到外间陌生的呼喊。 两人俱是一头雾水,对视一眼,花末儿匆忙迎了出去……“大哥儿?” “你是谁?应良娣在哪里?” 快要五岁的小男孩,声音清脆,却一如既往地调皮,见花末儿不答话,他索性横冲直撞地闯到内殿里,果然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要找的应良娣。 “你就是应良娣吧!我见过你,认识你!” 应小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赫连恪和侧妃的儿子努蒙,汉名赫连祉,她亲自挑的祉。 “是,我就是应良娣。”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应小檀总是刁难不起来的,和善一笑,她舒眉问道:“你不是该在宫学里读书吗?怎么到回来啦?” “是父亲命我回来的,皇爷爷要去狩猎,带上了父亲,父亲说良娣你会担心,便叫我回家来告诉良娣!” 应小檀神情一动,“去狩猎?那今晚还回来吗?” 努蒙不屑地瞥了眼应小檀,“去山上狩猎,当然不回来了!还要在皇爷爷的行宫里住一阵子呢!你不知道就不要乱问,好生丢人!” 应小檀当下却顾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事情,赫连恪一时半刻不回王府,那她的计划怎么办? “哎!大哥儿……努蒙!”应小檀原本还想再问几句,努蒙竟然一溜烟儿地跑掉了,她狼狈地追了几步,脚下却是忽然一滑,直直往前摔去。 花末儿见状不妙,抢上前两手把应小檀一并架住。 应小檀虚弱地挂在了花末儿的怀里,呼吸急促,俨然是吓到了。 花末儿忙搀着应小檀在一旁坐下,“主子不要紧吧?” “我没事……”应小檀一点点蹙起眉头,抚着自己的小腹,恍若惊雷劈过一般,乍然明白过来。 努蒙才五岁不到,如何能听赫连恪吩咐过一次,就把这样长的一段话向自己表述清楚!连狩猎要住在行宫都说得明明白白,可见是早知此事才对! 他能知道这个,必然也瞒不过侧妃,且不说服侍努蒙的人都是侧妃所挑选的,单是她身为母亲,就一定能找到种种办法与住在深宫中的儿子有所联系。 否则,侧妃如何能放心得下! 因为呼延青玉早就得知赫连恪今日会去伴驾,所以特地拖延两天,才将软枕给自己送来,也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赫连恪不在府上,便是应小檀有什么伎俩想施,也没办法引来赫连恪的配合。 而等赫连恪回来,一切都晚了。 若自己真的不知内情,靠了那个软枕,只怕赫连恪回来,应小檀这三个字,只会是一抹飘荡的亡魂,即便知道内情,有所防备,也决没法在赫连恪面前拆穿。 她要怎么说呢? 说因为猜到侧妃要害她,故意去要来这个软枕吗?否则,像藏得这样深的川乌,如果不是像应小檀这样抱着必有蹊跷的心态,追根究底地去查,根本没有机会发现! 侧妃把她每一条路都堵死了,而她应小檀,这一次,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应小檀一双手交握在一起,纤纤十指用力地捏着自己,直到青筋绷出。 花末儿看得心疼,眼圈霎时就红了,“主子……主子你怎么了?你和花末儿说句话……” 应小檀兀自发力,又猛地松开,一口浊气从胸口涌上,应小檀克制不住地重咳起来。 花末儿吓得手足无措,扯起了嗓子,扬声就喊太医。 应小檀一把攥住花末儿的手腕,虚弱道:“别喊,别声张。” 花末儿惨白着脸,将应小檀的手整个拢在了掌心,“主子……” “去找大妃来。”应小檀强咬着牙,“就说我身子不适,请大妃立时过来!” 花末儿片刻都不敢耽搁,飞奔而去。 少顷,呼延青媛快步进了正殿。 “小檀,出什么事了?” 是真切的、带着关怀的问候。 应小檀抬起脸,一瞬间,眼泪潸然而落,“王爷今晚不回来,需得要立刻另想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我改了一下,改动略大,但情节没变。 想看的可以翻回去看一下,主要是小檀和大妃的相处模式修改了一下,小檀太软了,不太符合我对她构想的人设。昨天码字有点浮躁,没有处理好__ 所以今天和基友讨论了一下,改了改。 ==连载文就这点比较麻烦,一着急好容易写崩坏……哭泣。 然后明天周末,双更,早九点一更,晚九点一更。 于是我继续去码字啦。 解释一个误会,虽然大家看满屏都飘着XXX被红包砸中了……但实际上我不是每条评论都发红包啦。只要我给某个读者发过一次红包,那个红字会在她所有发表的评论上漂浮,不管我发的红包是不是那个评论的。 QAQ红包和积分不一样啦,积分是作者和一起出钱,我出60%,出40%。红包是作者自掏腰包……而且数额比积分大100倍__ 作为一个小真空作者,宴宴不会满屏发红包啦穷cry 然后积分也是有限制的==二月我就超发了14点……咳咳,所以今天的评论就没有积分可发啦。 不过3月马上又有100点积分,所以又可以送啦。25个字的评论,正分,我都会发,字数越多积分越多,送完为止。积分买V文有优惠,就可以当点数的那种 啊!所以大家积极来撒花花 第65章 呼延青媛见应小檀哭得可怜,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从袖口里摸出手绢递上去,便见应小檀狠狠在自己脸上蹭了两下。 少女站起身,屈膝蹲福,补了个礼,“小檀适才失态,请大妃恕罪。” 呼延青媛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伸手将人直接扶起来,强行按回了软榻上,“坐着坐着,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多礼……别着急,同我仔细说,出什么事了。” 应小檀还是忍不住抽噎,那一瞬间的无助,排山倒海地袭来,像是她被绑到王府的那一个晚上,看不到未来。 然而,看不见的路,她还是咬着牙走了过来。 荒芜的沙漠,也被她经营出了绿洲。 这世上没有迈不过去的门槛,呼延青玉她也决不可能就此得逞。 将努蒙的来去,向大妃交代清楚,应小檀又把自己的猜测解释了一番,呼延青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半晌,她附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要让王爷尽快回来才是,否则,整件事都失之自然,反倒该显得你用意复杂了。” 应小檀使劲蹭掉眼角的泪珠儿,勉力将失控的情绪,一点点从崩溃的边缘拽回来。 “大妃可有什么法子找到王爷?努蒙只说是去狩猎,还有行宫,我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呼延青媛对此倒是一清二楚,“是沅南行宫,我可以派人去寻王爷,不过……” 她顿了顿,神色里隐隐泛出迟疑,“王爷伴驾父皇,我只怕他没法子说回来便回来,到时候,还是一样耽误了。” 应小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倘使不能叫赫连恪尽快回府,那么这一局,应小檀最好的结果就是白白咽下这口气。 而在此之前,所有的布置、等待,全都付之东流,引蛇出洞变成打草惊蛇,结果也不言而喻。 眉峰团簇,应小檀只觉太阳穴隐隐发痛。 大妃看了眼这个比自己小了足足有六岁的少女,忍不住叹息一声,“我明日进宫,替你问一问母妃吧。倘或母妃有主意,无论如何,也会叫王爷明晚赶回来的,迟上一日,倒还不打紧。” 进宫? 应小檀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大妃,有一个人,或许能让皇上直接回銮归京……” 呼延青媛愣了下,“你说谁?” “曼妃……就是过去大魏的定福公主。” 即便住在洛京,呼延青媛也没法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遗朝公主,一夜之间成了皇帝的姬妾,视若掌上明珠一般宠爱着。 去年,岳氏擢升为妃,赐封号曼,而在春节宫宴上,皇帝亲口承认了她昔日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复她定福公主的地位,另享优禄。而就在前不久,皇帝甚至还为了晋岳氏为四妃之首的贵妃,与大臣吵得不可开交,为了稳固朝堂,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但是,曼妃有多受宠,自此可窥一斑了。 “你们认识?” 应小檀点头,“去年我随王爷入宫,有缘见到过曼妃娘娘。只是我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 呼延青媛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嗤之以鼻,“连记不记得你都拿不准,你倒敢把自己母子性命都托付到人家手中?罢了,我还是去求母妃帮忙吧。” “不不不……”应小檀一下拉住了呼延青媛的袖口,语气异常坚定,“去找曼妃,曼妃肯定有办法帮我。” 大妃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 应小檀握了握拳,思绪在脑海里打了个滚,变成一番仔细斟酌过的说辞,“我曾经和曼妃说起过我想有个弟弟的事情,曼妃很是感动,还说若有机会,就替我家兄弟求个功名……那时我没敢应允,反倒叫曼妃欣赏起来,便承诺以后尽力帮我一个忙,算是全个心愿。大妃把这番话告诉曼妃,想来,她就该想起我是谁了。” “曼妃好生奇怪,想有个弟弟,怎么倒叫她感动了?” “兴许是皇家中手足情淡漠些,平白叫曼妃想到自己了吧。” 呼延青媛颔首,“这还有几分道理……那既然你这么说,我明日便进宫替你问一问,倘或不行,就只能拜托母妃了。” 应小檀胸有成竹地一笑,“一定会行的。” · 翌日,南三所。 说是南三所,其实已经整个扩成了一座宫殿,悠扬琴声隐隐传来,呼延青媛却顾不得欣赏,交代了自己身份,便命人进去通传。 很快,她见到了传说中的曼妃。 居然是个与应小檀年纪相仿的少女……呼延青媛明显地愣了一下。 三言两语,尽可能快速而简洁地交代了自己的来意,曼妃的脸上,竟浮出一阵欣喜,“是吗?她倒还记得与我说过的事情……她想要个弟弟。” 应小檀信得过曼妃,呼延青媛却并不,没有点破府中真正的问题,她只是含糊地说了应小檀的困境。 然而,即便如此,曼妃还是一口答应下来,“皇上去狩猎,无非是一时兴起,叫圣驾回京,自然也不困难,三王妃放心吧,最迟不过今晚,你们王爷就该回去了。” 呼延青媛将信将疑地起身告退,而曼妃,却当真做到了她的承诺。 是夜,赫连恪风尘仆仆地赶回王府。 他意气风发地抬步进了正院,过去空荡荡的正殿里,此刻亮着一豆昏黄的灯光,温暖亦令人踏实。 花末儿正巧从屋子里出来,赫连恪几步迎上前,笑着将她拦下,“你们良娣呢?可用过晚膳了?” 赫连恪身影颀长,在月光下拉成了一道阴霾,花末儿忙低首行礼,眼泪却仿佛克制不住一般,啪嗒啪嗒落了下来,“王爷……王爷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赫连恪脸上笑意俱失,花末儿却犹自抽噎,“我们主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不舒服,不是心悸就是发冷,偏偏王爷不在,主子连觉都睡不好,生生熬了一夜,还不许我们请太医……” 赫连恪再不敢逗留,大步迈过门槛,径自往寝殿里去。 果然,发暗的寝殿里,应小檀脸色灰白地靠着罗汉床,她眼底有一圈明显的青黑,整个人都显得萎靡起来。 赫连恪心猛地往下一沉,几步走到应小檀身边,匆慌问道:“小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应小檀抬首,见是赫连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赫连恪吓得不轻,两臂展开,一把将人揽在了怀里,“别哭别哭,哪里不舒服,和本王说啊,太医呢,怎么不请太医!花末儿,去请太医过来!” 应小檀伏在赫连恪的臂弯里,哭得一抽一抽,赫连恪根本顾不得想旁的,只能替她抚着背心,一遍遍地追问她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话才说一半,赫连恪的声音戛然而止,“小檀,这是什么东西?” 他手一伸,便将应小檀背后靠着的软枕提了出来,此举正中应小檀的下怀,她吸了吸气,闷着声答:“是青玉姐姐送我的。” “侧妃?”赫连恪皱眉,“不是察可吗?” “察可昭训?”赫连恪这一问委实出乎应小檀的意料,她连哭都忘了,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是啊,是青玉姐姐。” 话音刚落,太医便已经到了。 赫连恪也顾不得多问,忙吩咐太医上前扶脉。 看了眼面色蜡黄的应小檀,太医免不得也吃了一惊,掸着袖口行了礼,他忙搭指扶脉,出乎意料的,应小檀身体除了有些疲劳,并无大碍。太医好奇地看了眼应小檀的脸色,接着故作担心地道:“良娣此症,颇像是中了川乌之毒啊!” “川乌?!”赫连恪蓦地站起身,双手俱是拢成了拳,应小檀从旁追问:“怎么会是川乌之毒呢?哪里来得川乌?” 太医正欲作势寻找,赫连恪竟主动把手里的软枕,往地上重重一砸,“察可是何居心!” 应小檀一愣,怎么又是察可? “王爷……”她试探地唤了一声,不期然,对上了赫连恪一双又气又恨的眼,“本王真是看错了人,原以为她不声不响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居然用心如此歹毒!她竟敢把娜里依那一套,拿出来对付你!” 应小檀彻底糊涂了。 然而再糊涂,她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体提醒她,这是侧妃的计谋,万不能让赫连恪顺势而为! 伸手紧紧握住赫连恪,应小檀咬着牙关,抬起头道:“王爷,我心里害怕得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赫连恪怒不可遏,“察可当初小产,就是因为中了川乌之毒,幸亏侧妃发现得及时,将大人的命保住了!她那时靠的就是这个软枕,说是娜里依亲自缝给她的!如今这软枕流转到你手里,不是察可所为是什么!” 这软枕来自娜里依? 应小檀低头看着地上的大红金纹,倒确实是娜里依喜欢的纹样,然而……应小檀并没忽视赫连恪话里的另外一句。 幸亏,侧妃发现得及时。 应小檀用力地握住了赫连恪的手,坚定道:“不,王爷,这事和察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软枕确然是侧妃的馈赠,王爷不在府上的时候,我甚至没有见过察可昭训一面,她没有理由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TT 我睡过头了………………昨晚码字码到凌晨两点多,然后今天明明定了八点到九点十个闹铃全被我自己给按了呜呜呜呜呜 疯了二二于是我现在才起床……赶紧来补发更新对不起TT!我……我起床困难户趴地大哭 第66章 “当真是侧妃给你的?”赫连恪仍是将信将疑,然而应小檀的话,他却本能地对此做出了反应,“福来寿,去请侧妃过来一趟。” 应小檀拉着赫连恪的手指,一根一根,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仿佛是莫大的依靠。 赫连恪被少女的小动作取悦,饶是急得上火,也耐着性儿坐到了应小檀身侧,“不怕,别管是侧妃还是察可,都有本王为你做主呢。” 应小檀目光盯着地上的那个软枕,赤红的枕面,好像是沾染过谁的血一般……她怔了下,继尔追问:“王爷适才说,娜里依曾经害过察可昭训?就是用这个软枕?一样的川乌之毒?” 赫连恪颔首,眼神里浮起星芒般,一闪而过的恨意,“就是你入府之前的事,察可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了……是个男孩。那时娜里依矢口否认,说得有理有据,本王便信了她的话,……若本王那时就知道娜里依狠毒至此,怎会姑息纵容?” 应小檀微微蹙眉,“那既然如此,察可昭训又为何要留着这个软枕呢?这样新的缎面,委实不像用过一年的东西……大红金线,娜里依好生闲心,竟会为察可做这些东西。” 赫连恪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不是闲心,娜里依自小就很喜欢孩子,当初努蒙出世的时候,娜里依亲自给他缝了不少小衣服,熬得眼睛都红了……她大概就是见不得本王宠爱旁人,心太大了些。” “王爷那时很宠爱察可昭训?” 应小檀一脸惊讶,赫连恪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话里矛盾之处。 娜里依喜欢孩子是真,害了察可也是真,但是,更重要的是……赫连恪其实从来没有对察可表现出来任何的宠爱与关注。在当时,即便是素来多嘴多舌的达苏拉,都远比察可得宠。如果不是察可承宠区区一次就有了身孕,赫连恪早就将她打发出去了,怎么还会为她请封昭训,留在王府。 可是,既然如此,娜里依就决没有害她的理由。 赫连恪忍不住陷入回想,当时,娜里依好像也是用这样的借口,说服他相信了她。 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应小檀身上,少女带着憔悴与懵懂的眼神回望过来,“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赫连恪眉峰略有簇起,他迟疑道:“也许,真的不是娜里依害的察可。” 当初的事情,之所以成为一个悬而未解的疑案,是因为他一直把怀疑的重心放在了娜里依身上。赫连恪甚至从没想过,这其中,也许还有贼喊捉贼的可能。 有什么东西仿佛豁然开朗,赫连恪心头一跳,紧绷的双拳渐渐松开。 而与此同时,压在应小檀心口的巨石,也被赫连恪那句话轻而易举地推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把适才的问题提了一遍,“王爷,如果是这个软枕的问题,察可昭训为什么会留着它呢?侧妃又为什么会把它给我?” 应小檀故作迷茫,实际上却在不知不觉引领着赫连恪往呼延青玉的身上猜测。 两个从未联系到一起的人和事,一刹那,突然有了说不出的微妙关系。 赫连恪永远忘不了,一年前,呼延青玉急迫地找到自己,把他从娜里依的温柔乡找了出来,看到生命垂危的察可。 郎中告诉他,如果再晚一步,连昭训的命都保不住了。 但他恰恰不曾再迟一步,尽管那时察可身下血流如注,已经成了形的胎儿,也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察可自己却保住了性命,甚至声嘶力竭地请求他为她作主。 这令他足足疏离了娜里依半个月之久,直到娜里依主动找到他,哭诉着她的冤屈,赫连恪才放下这个心结,勉强相信了娜里依的说辞,并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可是,从头至尾,赫连恪都没有想到过,为什么那样晚的时候,呼延青玉会出现在察可的房中,又为什么愿意为了她,不惜得罪娜里依来找到自己。 察可诞下那个孩子,于呼延青玉又有什么好处? 是了,没有好处,恰恰相反,这个府上每多一个男孩,便会让同样是庶出身份的努蒙泯于众人,长子又如何?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就永远有可能在嫡子面前低一个头。 然而,这一回不待赫连恪作出对应小檀问题的回应,呼延青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宝蓝的长袍,攒珠花的金簪,应小檀第一次发现,呼延青玉平素表现出来的雍容与稳重,何尝不是另一种外露的野心。 她不争宠,不在意赫连恪的心逗留在哪个女人身上,甚至可以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赫连恪的女眷,连彼时嚣张跋扈的娜里依,也多有容忍。 这明明是一个男人的正妻应当表现出来的素质,不妒不争,一心教养子女。 而侧妃真正有所动作的事,却无一不与孩子有关,从让自己的姐姐不能生育开始,又将一模一样的红珊瑚珠给了娜里依,再就是这一次对应小檀出手……当然,如果没猜错的话,察可的小产,侧妃也摆脱不了嫌疑。 呼延青玉不在意赫连恪的宠爱,她想要的,从来都是稳固努蒙的地位…… 应小檀抬头,隔空与呼延青玉对视,果然,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眸里,写满了势在必得。 “王爷万福。”呼延青玉不急不慢地行了个礼,“这么晚了,王爷传我有事吗?……哎呀,小檀妹妹脸色怎么这么差?” 应小檀故作胆怯地往赫连恪怀里钻,赫连恪将人一把揽住,颇为严肃地抬起头,指着地上的软枕问:“这东西是你给小檀的?” 呼延青玉一愣,弯眉舒开笑颜,“倒不是我非要给,着实是妹妹身子不舒服,来特地找我要的呢。” 赫连恪嗤了一声,俨然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只管告诉本王,这软枕里的川乌是怎么回事?” “川乌?什么川乌?”呼延青玉仿佛一头雾水,“王爷说什么,我怎么浑不懂呢?” 赫连恪把应小檀从自己的怀中扶了出来,叫她稳稳地靠在了一侧的引枕上,继尔站起身,从容走到了呼延青玉面前,“一年前,察可小产,侧妃全忘了不成?” 呼延青玉泰然自若地面对赫连恪,“娜里依做的丧尽天良的事,我怎么会忘呢?只是可怜了察可妹妹,恐怕她要为此含恨一生吧……怎么?这件事倒与这软枕有干系?” 赫连恪挑眉,“与当年害察可小产的软枕一模一样的东西,都是恨不能致人于死地的川乌,你说有没有干系?” 呼延青玉既然敢这样布置,自然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她故作惊讶,微微张开了嘴,“哎呀,王爷要是不说,我险些真的忘了!说也巧了,这软枕……确实是我向察可妹妹借来的呢!” 赫连恪下意识地皱眉,呼延青玉自顾地说了下去,“之前我那个,实在太旧了些,正担心小檀妹妹嫌弃,察可妹妹便把她这一个给我送了来……我没多想,便就命人给小檀妹妹送了过来,难不成,这就是当初娜里依给察可的那一个?!” “是啊,就是那个,察可被人害了小产,非但没有将这个害她的软枕毁尸灭迹,还完整地保存到了今天,瞧瞧,那金线像是刚绣上去一样!”赫连恪冷笑,近乎咬牙切齿地把这一段话说完,言毕,他扬声道:“福来寿,去把察可也给本王叫过来!还有大妃,叫她瞧瞧自己的亲妹妹,到时候可别说本王拂了她呼延氏的颜面。” 呼延青玉猛地僵住,赫连恪会请察可过来并不叫她意外,意外的是,赫连恪怎么会对她有如此强烈的怀疑?! 是哪里露了马脚吗?! 强自镇定着,呼延青玉几乎一言不发。 只是她的眼神难以克制地往应小檀身上飘去……是这个汉人和王爷说了什么吗?当年的事便说是她,连大妃也一无所知,她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所防备! 呼延青玉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紧,就算现在赫连恪会怀疑也不要紧。 她走之前已经吩咐耶以去找察可了,只要能说服察可替她背下这个黑锅,即便赫连恪有所怀疑,也只能不了了之……察可是个识时务的,是家人的飞黄腾达,还是她继续在这个了无生气的王府里苟延残喘,她懂得该如何选择。 呼延青玉勉强挤出了一个镇定的微笑,汉人总说,好事多磨……这一局,她胜券在握! 然而,不等呼延青玉真正的镇定下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绝地喊叫:“主子——” 耶以?! 呼延青玉猛地回头,但见耶以面如土色,双手被人反剪起来,她狼狈地迈进正殿,而跟在后头的竟然是大妃。 呼延青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脱口道:“呼延青媛,你怎么和耶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__今晚有小伙伴约我粗去吃饭,被我婉拒了……因为没法说自己在写文,就借口说晚上要做兼职。 于是现在微信群里,小伙伴们炸了锅一样在讨论宴宴大晚上做什么兼职,貌美如花的作者君觉得自己已经解释不清了趴地 好啦,我去看一期我是歌手调节心情,然后继续码字mua! 第67章 “侧妃对我的称呼,未免太过逾越了吧?”呼延青媛挑眉,几步走到了侧妃面前,倨傲地扬了扬下颔。 呼延青玉没法,只能低头福礼,“大妃万福,是我失礼了。” “嗯,这还差不多。”呼延青媛嗤笑一声,亦是微微蹲身,“王爷万福。” 赫连恪摆了摆手,“怎么回事?” 呼延青媛余光扫了眼自己的妹妹,微微一笑,“今早听说应良娣身子不适,恰逢王爷不在府上,我便吩咐人把宜心院和蟾瑜院盯了起来,生怕有谁率先得了消息,有所谋图……果不其然,耶以姑娘不负我望,侧妃前脚离了宜心院,她后脚就鬼鬼祟祟地往蟾瑜院跑……王爷猜猜,我的人听到了什么?” “什么?” “耶以姑娘好忠仆,主子不在,还不忘替侧妃买通察可……”呼延青媛的笑意变得嘲讽起来,冷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妹妹身上,“青玉可真是无愧我呼延氏的门楣,便是行恶的手段,也这样高明啊。” 应小檀的眼神逡巡在大妃与侧妃之间,仔细观察,这一对姐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只是两人气质,堪称天壤之别。 呼延青玉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姐姐,也许是太久以来,大妃都不曾在她面前有过半分退让的时候,以至于此时此刻,呼延青玉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反驳她。 赫连恪亦是逼近侧妃,寒眉冷目,透出浓浓的失望,“买通察可?亏你一声声替她说着可怜,到头来,却是一次次毫不手软的利用……呼延青玉,只怕察可还不知道,真正害她小产的人就是你吧?” “王爷?!”呼延青玉一瞬间脸色煞白,“您……您没有证据!不能这样诬陷我!” 赫连恪鼻翼中纵出一声闷哼,“你说得对,这事过去太久,本王就算有心彻查,也找不到线索。不过,眼下倒是有个很好的案子,叫本王看清你究竟是什么人……来人!” 福来寿忙上前,“奴婢在。” 赫连恪震袖,声音威严,“叫察可立时到正院,不必顾忌侧妃任何威胁,本王会力保她家人安然无恙!” 呼延青玉一急,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王爷……我没有……” “妹妹别怕。”呼延青媛伸手扶住了呼延青玉,勾唇一笑,“王爷素来秉公,必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倘使真是我误会了你,这大妃的位子,明日我就让给你坐。” “姐……” “嘘!”呼延青媛竖起食指贴在了呼延青玉的嘴唇上,“这个时候想起我是你姐姐了?觊觎大妃之位的时候,哭着求父亲把你许给王爷的时候,和母亲说我不配嫁给王爷的时候,得知我被留在洛京,宁可作妾也要嫁给王爷的时候,妹妹可曾想过,我还是你的姐姐?” 呼延青玉身子一点点发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而呼延青媛却是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逼着呼延青玉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艰难地站立着,“妹妹别怕,你不顾念的东西,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顾念,就算为了咱们姐妹情谊,我也不会叫你的下场太难看。” 呼延青媛的声音已近乎喃喃,却犹如魔音绕耳,直逼呼延青玉的心底。 突然间,大妃猛地撒手,呼延青玉不受控制地跪到了地上。 而她二人的对峙,自然一字不漏地落到了赫连恪的耳中。 赫连恪略显愧疚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妻子,“青媛啊……” 呼延青媛偏首避开了赫连恪的目光,将他未出口的安慰之词直截了当地堵了回去,“王爷,察可昭训就快到了,您还是先还察可一个清白,替应良娣主持公道吧。” 果然,呼延青媛话音方落,红肿着眼眶的察可便被福来寿带了进来。 她甫一进门,就痛哭着跪伏到了应小檀脚边,用着一口不熟练地汉语替自己辩白:“良娣!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你!你会好的……” 赫连恪皱了皱眉,却难得对察可表现出来了耐心,“先别哭,本王有要紧事问你。” 察可不敢违拗,使劲忍住了眼泪,眼圈却还是憋得通红,因是面对赫连恪,察可便不由自主用了萨奚语,带着浓重哭腔的辩解,即使应小檀一字都听不懂,也不由得为她这般委屈谨慎的模样而动容。 随着她一句句的描述,呼延青玉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良久,赫连恪才冷笑着抬头,“侧妃倒是好能耐,都开始替朝廷卖官鬻爵了?” 呼延青玉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袖口,除了不停地摇头,再说不出一句申辩的话。 赫连恪一抖袍角,沉着脸坐在了离侧妃最近的圈椅上,“毒害良娣,栽赃昭训……现下铁证如山,侧妃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呼延青玉身子如筛糠般一颤,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蓦地抬起了头,“王爷!你不能杀了我!努蒙还不满五岁,他不能没有母亲啊!” 始终保持缄默的应小檀,在此刻突然抑仄不住,脱口道:“侧妃此言差矣!王爷嫡妻尚在,大哥儿怎么会没有母亲,本王看侧妃是吓糊涂了吧!” 呼延青玉脸色大变,眼神好似藏了刀一般,直直投在应小檀的脸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应小檀……你什么意思!那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儿子,我岂容旁人来养他!” 赫连恪立时出言庇护应小檀,“良娣说得没错,努蒙是本王长子,青媛是本王嫡妻,她理当负起教养之职!” 呼延青玉不可置信地望向赫连恪,而她迎来的,却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你身为罪妾,本王子嗣由谁教养,就容不得你来置噱了!明日,本王会上奏父皇,将本王长子记在大妃牒下,至于侧妃呼延氏……” 赫连恪顿了许久,思虑再三,最终一字一顿地宣布:“褫夺侧妃封号,将呼延氏与周氏一同禁足于蟾瑜院,至死不得离开!” 呼延青玉如蒙雷劈,立时被赫连恪的话钉在原地,竟然连求饶都忘记了。 而赫连恪厌弃的目光很快就从呼延青玉身上挪开,他尽可能平和地望向了察可,“你稍微收拾一下,即刻搬到宜心院去吧,你受了委屈,本王会为你请封良娣,以作补偿。” 察可啜泣着磕头谢恩,赫连恪最后才把放柔了的眼神停在应小檀身上,“小檀,待你诞下孩子,本王亦会入宫,为你请封侧妃之位。” 作者有话要说:mua!!我爬起来了!! 这一更只有2000字哦抱歉=3=昨晚头疼,效率略低,码到凌晨三点还是只有这么几个字…… 今晚争取多写一点吧,下午还是要去医院复查__不敢给大家打包票。 最后容我感慨一下……为什么我让大妃横着睡觉你们就说她萌!! 作者也经常横着睡觉360“旋转式睡觉!你们不觉得作者也萌吗!一学期从床上摔下来两次却还活着的作者,简直是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小萌物好吗!! 第68章 六月,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三王府,应小檀一定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翻天覆地”这四个字。 原本就清冷的蟾瑜院,彻底变成犹如皇城里冷宫一样的存在,东西两座厢房,分别关押着呼延青玉与周宓。蟾瑜院的大门被重锁紧紧关住,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固定把守。 而宜心院的主人,则换作了良娣察可。 赫连恪很快就从宫里替她求来了晋位的旨意,察可喜不自胜,也许是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从泥泞中翻身的那一天,于是对赫连恪的感激之情便愈发溢于言表。只是,赫连恪对她的不喜一如既往,尽可能维持着和煦的态度与察可敷衍了几句,赫连恪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宜心院。 察可扶着门框,过去会怅然若失的心情,竟在岁月里被消磨成了习以为常。 至于春晖殿…… “再去给我沏一杯茶来,要酽酽的!”呼延青媛咬着笔杆,摊在她面前的,是这半年的王府账目。 昔日掌握在侧妃手中的账本、对牌,在呼延青玉被关押进蟾瑜院的第二天,全部回到了呼延青媛书手中,而赫连恪也正式宣布,自此以后,府上诸事皆有大妃一手打理。 很快,春晖殿门庭若市,庄子上的主事也纷纷进京叩拜。 与此同时,多宝阁的扩建图纸最终确定,择了一个吉日,与正院一墙之隔的地方,正式开始大动土木。 怀孕已有五个月的应小檀,小腹明显的隆起,过去的衣物自然再穿不了,绣房的婢子们每日加班加点地为应小檀缝制新装,而其中,大半的缎子是由赫连恪亲自为她挑选的。 “最近这几个月是最热最难熬的时候,纱绉的料子又不易得,这几匹你先将就着,本王来日再进宫向父皇要一点就是。” 自从确定侧妃已经不复昔日势力,应小檀整个人都变得安逸起来,身体康健不说,小脸蛋上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夜幕低垂,烛光下的应小檀眼波流转,不曾点妆的素白脸庞,却像是染了胭脂般微微泛红。 她手里是一卷论语,少女弯着纤细的玉颈,神情显得格外专注,粉唇翕合,一副念念有词的样子,半晌都没有理赫连恪的话茬。 赫连恪坐不住,使劲往她身边挤,探着脑袋去看应小檀的书,“你不是都会背了么,怎么还看得这么起劲!让本王瞧瞧,孔老夫子哪里比本王好了!” 男人的话反倒带着几分孩子气,应小檀无奈地推了推横在自己身前的大脑袋,“哪里都没有王爷好,我这是替孩子看呢,您可不懂!” 赫连恪就势把应小檀里的书抽了出去,朗声将应小檀正在读的那一页诵出了出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你就替咱们孩子看这个?” 应小檀颇觉尴尬,身子扭了下,“又不是特地给他看这个,刚巧看到这里了而已……孔圣人的话,必是有道理的。” “嗯,有道理,确实有道理。近之则不逊,说得岂不就是你?”赫连恪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应小檀一番,忍不住笑了声,“亲近了就看本王不顺眼,都敢不回本王的话了,嗯?还敢说本王不懂?” 应小檀撇嘴,“王爷本来就不懂,我这算是诤臣,实话实说嘛。” “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赫连恪一哂,却又爱极了应小檀这般不服气的小模样,趁势捞起女孩儿的手贴在自己胸口,“那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我娘上次来看我的时候说了,她怀着我两个哥哥的时候总是去偷我爹爹的书去看,结果两个哥哥做学问都很有成就嘛……”应小檀拉着赫连恪的手,贴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我也想让我的孩子好好读书,多做学问。” 赫连恪闻言,心里很是不屑。 读书有什么劲道,要紧的还是马上功夫…… 然而到了嘴边的想要讽刺应小檀的话,却变成了柔情蜜意的附和,“那就多读吧,要什么书,只管叫福来寿去书房替你拿,多宝阁那边乱杂得很,你千万仔细着些。” 应小檀一心全系在孩子身上,浑没注意赫连恪表情间的微妙。知足地点了点头,应小檀甜声向赫连恪道了谢。 绵软的嗓音,带着浓浓依靠的意味。 赫连恪心中微动,伸臂将小女人揽入了怀中,带着试探地吻,轻轻落在了应小檀的唇尖上。 是一个没有进攻、没有掠夺的吻。 男人的舌轻轻地卷动,撩拨着怀中女人的每一根敏锐的神经,小心翼翼的动作,好似在品尝难得的琼浆,每一滴汁液都舍不得错过。 赫连恪难得会这样绵长而缠腻地吻着应小檀,久久都不肯撒开怀抱。 他将人往自己的怀里一点点按去,大掌仿佛封锁了应小檀每一种退路,只许她与自己越来越亲近,没有缝隙的依靠,没有动摇的信赖。 直到榨尽少女所有的呼吸,赫连恪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 然而,不等应小檀喘足一口气,赫连恪的吻卷土重来…… 含混间,她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赫连恪拽着往一处不该碰的地方按去……她想要低头去看,却被赫连恪野蛮地扣住了脑袋,两人胶着在一起,赫连恪的声音轻得像是从天边飘来,“小檀,帮帮我吧……” 他咬着她的下唇喃喃,“已经五个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__这章还是只有两千字。 下午从医院回来就直接被剧组叫走开会了……结果讨论一晚上也没确定选题,头都要疼炸了。 大纲也有变动,需要重新整理,所以这一章写得我好困难。 明天会写论语情节,不过最近在严打,而且严打部门不是本身而是有关部门…………编辑提醒说,锁文搞不好还要被请去喝茶 作为21世纪优秀女大学生,我真的不想因为少儿不宜去喝茶啊! 所以我悄悄地写,大家悄悄地看,什么关键字眼都不要在评论里暴露。 一旦被锁也不要求邮箱,我会想办法给大家补出来的,大家不要声张TT。 以及,向昆明事件牺牲的公安干警表示敬佩,为所有不该逝去的无辜生命哀悼。 相信春天会回来的,也请大家都尽量避免去公共场所,保护好自己,祝你平安。 就废话这么多,更新又晚又少,特别对不起大家,我实在没办法,二次元三次元协调不过来了。再次道歉鞠躬 迟来的感谢 若相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0121:54:34 Dolm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0121:31:45 奕奕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一02一2517:24:13现在只想祝大家平安,好人一生平安。 第69章 赫连恪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应小檀的下颚上,暖融融的,像是什么小动物的毛从她脸上拂过。应小檀痒得发颤,忍不住往后倾仰身子,却又被赫连恪按回了怀中。 他小心翼翼地向后错了错自己的坐姿,以免压到应小檀腹中的孩子,只是辗转不舍放开的吻,依旧逗留在应小檀发肿的唇上。 若是在往日,应小檀一定毫不犹豫地将赫连恪推开……偏偏今天,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些撒不开手。 流连于他的怀抱,他的亲吻,和他带着安慰般的轻抚。 正殿里比外面清凉不少,而应小檀的额头还是泛了一层薄薄的汗,喘息都变得短促起来。 赫连恪抵在她肩背上的手臂一点点往下移,最后换作拥着少女的腰,另一手则托住了应小檀的臀,撩起她的褙子便往里去探。 久未亲热,应小檀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不适应地在赫连恪怀里扭了扭,她拒绝的话,迟迟才说出口,“王爷,不行……我……” “我知道。我知道。”应小檀拒绝的话才到嘴边上,赫连恪便停下动作,以便打消她的忐忑与畏怯。 其实,他何尝不担心呢。 也许是膝下单薄,也许是因为侧妃而迁怒了努蒙……赫连恪也找不准原因,总之,他殷切地期待着应小檀腹中孩子的诞生。 他甚至都悄悄替孩子拟好名了,小檀爱吃酸,听母妃说,这一胎多半是女儿。女儿不要紧,既能有应小檀的知书达理,还可以有萨奚女子的洒脱大方……就叫赫嘉拉,是寒廊山上一种花的名字。 这一胎是女儿,下一胎可以再生个儿子。 努蒙生的时候他还不懂怎样做一个父亲,全撒手交给了侧妃。如今看清呼延青玉的品性,他真是悔不当初! 纷繁复杂的情绪塞满了赫连恪的心,他禁不住显出些不得纾解的急躁。 他换了攻势,不再停留于少女的唇瓣儿上,而是去舔她的耳垂,舌尖将那一处柔软的肉反复噬咬,无端让应小檀想起话本里的仙魔鬼怪,好像这样就能吸掉她的魂魄,占据她的心一样。 应小檀抗拒地双手抵住了赫连恪的肩,谁知他不退反进,将放躺在罗汉床上,一脚便将梨花木的炕桌踹到了角落里。应小檀吓得惊叫一声,赫连恪的动作却愈发温柔起来。 他吻着她的颈窝、锁骨,衣襟敞开之处的雪白的肌肤。 应小檀神魂颠倒地被他掌握住,身体的每一处,竟都配合地有了反应。 身/下变得濡湿,她双颊绯红,愈发不知该拒绝还是该接受。 赫连恪见她这般情态,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双手飞快地扯开了应小檀的衣带,甚至带了些炽热的手掌,得偿所愿地贴到了微凉滑润的肌肤上。 他畅快地舒出一口气,贴在应小檀的胸前喃喃:“我不进去,小檀……你别怕,我就在外面……弄一弄,保管叫你也舒服,好不好?嗯?” 应小檀只觉眼前迷迷蒙蒙,变成一团放大了无数倍的雀跃烛火,将整个世界都映得温暖而暧昧。 赫连恪的一双手都揉捏在她微微发胀的胸口,害得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应小檀微微挣扎,不知是这样的亲密相隔太久,还是因为腹中孩子,而觉得格外羞耻……她拧着身子躲闪,却无论如何也躲不掉赫连恪的大掌。 他包裹着她,完完整整的,掌握着她。 他左右着她的快乐,她的敏感,还有她的脆弱。 应小檀无力的吟哦从唇齿间一点点逸荡出来,带着难以名状的渴求,叫赫连恪心里火烧火燎的躁动起来。 他腾出一只手,往应小檀的腿间摸索去,与此同时,自也不忘敞了衣襟,去拉应小檀的手帮他。 指尖触碰到久违的火热,应小檀下意识地抽手,却被赫连恪死死地按住。他挑动着她的情绪,一点点看着少女变得欲罢不能。 像是被人双手捧到了云端上,烛火变作了粲然的日光,赫连恪的手指则化作了撩动她的风,带着她飘荡,徜徉。 猛地里,赫连恪却突然停下动作,炙热的吻落在应小檀的唇上,他逼她不耐地睁开眼,带着哀求地磨蹭着他的身体。 赫连恪低笑,捋动了应小檀温软的小手,“好小檀,你也帮帮我么……我待你这样好,你就不心疼?” 她? 她当然不心疼! 她手疼! 应小檀真想把“他”称之为匕首,又硬又烫,像是刚被火烙烤过的铁……她想逃开,却被他死死地控制住手腕,带动着她的速度,不许她有片刻的惫懒。 好在,他总算大发慈悲地想起她的难耐来,应小檀禁不住抬起两腿去夹他的腰,将人拉得离她近了许多。 赫连恪一下子就被应小檀这个动作取悦,直接俯下.身子,衔住了应小檀的唇瓣,继尔加深,探索,勾缠上了她的舌尖。 他的喘息藏在了她的唇齿里,带着汹涌澎湃的爱.欲,不断加快着应小檀的手里的动作。她不适地哼出了声,却被赫连恪整个吞了下去,不许她不快乐,不许她不享受。 赫连恪霸道地将她的情绪锁在顶点,让少女在他怀中不断地颤栗,与此同时,他也猛地耸动自己,应小檀的脚尖忍不住绷起,纤弱的腿却有力地夹住了男人的腰腹。 赫连恪终于释放。 他大汗淋漓地翻到在一旁,双手却紧紧地将应小檀拥到了怀里。 “小檀,小檀……” 身体的每一寸的都舍不得与她分离。 熨帖地亲上应小檀的鼻尖,赫连恪缱绻地舔去她鼻翼的汗珠,“小檀,我喜欢你。” 喜欢,喜欢她。 眷恋她的身体。 所以即便辛苦的忍耐,也不愿意再去找别人。 是除了她,旁人没法给予的满足。 赫连恪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了碰应小檀的嘴唇,没有吻,就是这样因为渴望亲近而单纯的触碰。 仿佛还在余韵中没有缓过来的应小檀,此刻突然睁开了眼,赫连恪展出笑容与她对视。 少女疲困地重新合上眼,适才还扶着赫连恪肩头的手,渐渐滑落。 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近乎平淡地点了点头,“好累,王爷……叫水吧。” 赫连恪一怔,抬起来想替应小檀拂去绫发的手竟僵在半空,好一阵,他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迷茫地喊人进来送了水,沉默地退到了屏风后面。 · 这一年,仲夏的邺京可谓是雨水丰沛。 应小檀仔细数了数,她这个月足足有一半的夜晚,是被雷声惊醒的。 她平素睡觉还算安沉,既不畏光,也不怕吵,只要入了梦,便是天打雷劈也再难打扰她半分。 但不知何时开始,一个轰鸣的雷,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都足以将她从虚幻美好的梦境中拉出来,睁开眼,黑暗无边。 赫连恪一贯是躺在她外面,他一早要上衙门,再不就是进宫觐见皇帝,为防吵着应小檀,赫连恪每每都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连内间的灯都不许内侍来点。 赫连恪最近忽然的忙碌,主要还是因为太子最近常被皇帝申饬,手上重权被分得七零八落,其中泰半,都过渡到了这位之前始终很低调的三王爷手上,其实,于赫连恪而言,忙倒是其次的,毕竟真正做事大臣都在那里摆着,他需要的就是上传下达……赫连恪与太子这一点大不相同,太子自命不凡,泰半经他手的事务,也都由他一并决策了,然而赫连恪每每都是整理条陈,再去请教皇帝意见。这一来一往,父子感情加深不少,也更叫皇帝对这个成年的儿子万分放心。 但是,重权在握带来更直接的结果,则是太.子.党一味的攻讦刁难,和墙头草唯恐天下不乱的效忠依附。 赫连恪为了周全名声而自保,堪称是为之焦头烂额,连自己的寿辰这一年都没敢办起来,找个借口一个人躲去庄子上避了几天,才又悄悄地回来。 要么说朝堂之上风云际会,热闹得很呢。这厢兄弟对峙,那厢却又个后起之秀。 四王突然间在朝野间美名远扬,兄友弟恭,仁孝双全,举重若轻,三哥嘱托他的小事,他能办得干净利落,皇帝吩咐下来特地历练他的大事,也是一样做得漂亮。 既不像太子般自命不凡、倨傲跋扈,又没有赫连恪这个庶出的皇子虎视眈眈,盯在一旁。 总之,四王如今真正成了香饽饽,两边都不得罪,当然,两边也都不讨好。 若说有谁是四王心里向着的人,那便唯有帝后二人了。 只是……帝后之间的罅隙,却仿佛越来越大了。 “曼妃突然说想见见你,父皇叫本王择日送你进宫一趟。”窗外依旧雨声滂沱,赫连恪低沉的声音,险些被雷声掩了去。 好在应小檀就靠在他胸前,即便读着书,也没有错过这句话。 应小檀回首,一本正经地望向赫连恪,“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见我?” 赫连恪伸手刮了刮应小檀的鼻尖,笑得无可奈何,“本王怎么知道,不过,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不想去,本王替你回绝了就是。听母妃说,眼下皇后和曼妃闹得不可开交,咱们少趟这个浑水才好。” 应小檀背过身,不禁露出了几分沉思的模样。 自从上次离宫之后,她着实不曾和岳定福有过任何来往,上一次冒险让大妃去请托她帮忙,主要是因为她吃准自己在日后定能替岳定福照顾她的弟弟,方敢这样行事。但时隔不久,曼妃就寻了路子来找她,难道是决意叫她立时履行承诺了? 这个应小檀倒不担心,她瞧得出赫连恪如今委实宠她,联络联络家里人,收养个义子,叫父亲多教个学生,都是没什么打紧的事情。叫她真正犹疑的是,之前岳定福冒昧威逼她,是因为她决意刺杀皇帝,那么如今,她再度“托孤”,又是要做什么呢? “我还是去见见吧,曼妃与我年纪差不多,她是汉人,在宫里恐怕没什么能说话的伴儿,我若是能替她开解一番,想来也是为腹中孩子攒一个福分。” “说得倒玄乎。”赫连恪嘴上数落,笑容却宠溺得很,“你要是觉得无妨,那就去吧,太医不是说你也该多走动吗?本王亲自派几个人跟着你,免得有什么意外,拜见外曼妃,再让母妃瞧瞧你,左右都是好的……” 应小檀自信贤妃、曼妃都不至于害她和她的孩子,此刻进宫,该是最安全不过。 当下顺服地莞尔,应小檀主动握住赫连恪的手,显得格外乖巧。 这样毫无芥蒂的笑容,总算叫赫连恪心里舒服一点了。 他也不知自己闷了多久,自从那一次,他无心出口的一句喜欢,却没有收到应小檀任何的回应……没有惊喜,没有感激,更别提同样的一句“也喜欢你”。 赫连恪替自己给应小檀已经找了无数个理由,她素来面薄,大抵说不出口这样的话,又或是情.事刚结束,并不知他是真心,再或者她自知身份,不敢有所僭越…… 每一种解释,都像是一条框,将她与他分隔开来。 而这每一条框,又都好像真实地存在着,提醒赫连恪那样才是应小檀,恪守本分,从不贪心。 因为他喜欢她,所以这样的应小檀,他也一样喜欢着吧。 赫连恪有些狼狈地松了口气,她这样靠在他怀里笑,安宁又顺从,且专属于他一个人的笑。 那他还有什么可不快的呢? · 不知是不是因为皇后从中作梗,抑或是宫里有什么变故耽搁了,赫连恪提了那一茬儿过了许久,直到七月末,最是酷暑的时候,应小檀才奉诏入宫。 旗号打得是贤妃的旗号,可应小檀直接被送进了南三所。 哦,不,此时的南三所已经彻底更了名,称作眷福宫。 要不是应小檀知道,曼妃的名字里有一个福字,那这个宫名实在显得没什么特别,甚至无法吸引她站在这前面多停留一步,然而,直到内情的她,却忍不住不去驻足了。 字是皇帝亲笔的字,其中那个福显得格外清峻有力。 应小檀咂咂嘴,心里五味陈杂——啧,皇帝大概也搂着定福公主说过,我喜欢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做标题,跟前面的成语比起来……简直各种不和谐。 可是我最近听邓紫棋的《喜欢你》,简直无法自拔,果断用了这个。 今天更了四千多字,就算晚发了一个小时,大家也是可以原谅我的对吧哈哈哈哈。 但是发晚了不是因为我写多了==主要是八点再度剧组叫出去开会orrrrrz 说个好玩的事情,我公寓园子里有一个喵星人,一直以为她是孤单的流浪者,最近发现人家是傲娇的地头蛇!她有名字,叫希特勒。公寓的姑娘们看到她都会喊“嗨希特勒”,老有范儿了! 最近我也加入了和希特勒打招呼的队伍哈哈哈哈,可惜希特勒和我不熟,总是蹲在高高的窗台上,俯瞰我这个卑微的人类__ 希特勒最近叫春叫得有些凄厉,唉,我懂你啊希特勒,我也需要春天__ ---- 对了! 关于少儿不宜的东西嗯嗯嗯大家懂的,请夸赞我一一论语写得好,这样就够了。我不要被请去喝茶啊!! 第70章 眷福宫一点点扩建开来,如今已显得很有气派了。 然而,曼妃岳定福却并没有邀请应小檀到正殿里去,而是命人在院中的小凉亭里摆了茶点,二人沐浴着今夏罕见的日光,含笑对坐。 岳定福的心情仿佛很好,笑容始终凝在她的嘴角。 倒是应小檀,一脸严肃,紧张地捧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连寒暄都顾不上,开门见山地问道:“娘娘要做什么?” 应小檀问得焦急,岳定福却是无动于衷,她兀自斟出两碗茶来,继尔将宫婢们禀退到亭外,淡漠地开腔,“本宫那殿里,不知皇后布置了多少麝香,她三天两头送东西过来,本宫既不能辞,还要欢欢喜喜地摆在明面上……没法子,你怀着身孕,本宫可不敢叫你进到屋里头去。” “麝、麝香……?”若隔几个月前,应小檀兴许还不懂其中奥义,眼下在王府经了种种波折,皇后怀着什么心思,她几乎立时就明白过来了,“皇上不知道吗?就任由皇后这样拿捏你?” 岳定福自嘲一笑,“旁得倒罢了,子嗣这一样,皇帝的心思倒拎得十分清楚,本宫是汉人,别说是生下一儿半女了,前几天皇帝酒喝多了,还拉着本宫,要本宫等他百年之后,殉了他去,啧啧,贼皇帝想得倒美。” 饶是无关于应小檀切身,她却不由得被殉葬这事吓得一惊——这、这该不会是萨奚的旧俗吧! 那赫连恪呢? 他会不会也让她去殉葬? 应小檀打了个冷颤,脸色变得有些发灰。 岳定福猜不到应小檀的心思,见她默不作声,遂开口安慰,“你不必替我忧心,本宫活一日赚一日,谁殉谁还不一定呢。他的孩子,本宫也不想生,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出来倒有半边萨奚人的血统,到时候,本宫就真要沦为世人笑柄了……” “娘娘别这么说。”应小檀听她字句里俱是消极情绪,不由得跟着一恸。“孩子总归是依靠,娘娘若是诞育一子,大抵也不用殉葬了。到时候跟着儿子离宫就藩,不也算是逃离么?” 岳定福坚决地摇了摇头,“小檀,本宫与你不同,你还有很多出路,本宫却要永远背负着父皇的死,在这座本该属于大魏的皇宫里挣扎一辈子……家恨国仇,本宫不报,永生也难得安宁。” 她神情坚毅,叫应小檀任何劝说的言辞都开不了口。 岳定福倒不在意应小檀的态度,她是相信应小檀的忠心的,得知这世上汉人百姓依然记挂着大魏,岳定福心里,已然熨帖很多。“本宫听说你有了身孕,委实高兴得很,你们王府的事本宫是大有耳闻的,男人的心没法倚仗,有个孩子也总算是个凭恃了。” 她的话轻飘飘地砸在应小檀心坎儿上,应小檀不免颔首,一副深以为然。 岳定福见状,舒眉展目地笑了笑,“你们王爷子息困难,在宫里可都是出了名的,也正因此,皇后说什么都不许本宫宣见你,生怕你在本宫殿里出了蹊跷,三王顺藤摸瓜查出线索,叫这个一国之母面上难堪。本宫刻意吊着她胃口,叫她悬心了好几日,最后才透出风声,说是要与你在院子里喝茶赏花,这么着,皇后才敢松口呢。” 明明是让人堵心的事,岳定福说起来却是习以为常的口气。应小檀不知是她故作云淡风轻,还是当真习惯了这样算计人心,当下唯有附和一笑,抚着自己的小腹道:“听娘娘这么说,纵使皇后万般刁难,您的处境,倒也不算难过了。” 岳定福颔首,“自是比你要好得多……不过,本宫还是需得麻烦你。” 这是话赶话,总算诱得曼妃放心开口了。 “娘娘但说无妨,小檀既答应了娘娘,自然不会反悔。” “思启,本宫的庶弟。”岳定福格外柔婉地念出了亲人的名字,区区两个字,竟足以叫她热泪盈眶。 应小檀心里跟着酸楚,忙递上绢帕。岳定福并不接,只是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眼泪停在了眼眶里,并未落下,“本宫时日无多,等真要有所动作,就不方便宣你入宫了……没的连累了你,本宫又要背上一道债。思启他,本宫就托付给你了。” 前面种种话端,应小檀深知岳定福已了无生意,大抵这世间唯一能叫她牵挂的,就是国朝的复辟与亲人的安危了。 应小檀郑重应是,“小檀自当安顿好小殿下,叫娘娘再无后顾之忧。” 岳定福苦笑着摇头,“不用叫他殿下,本宫的公主之位都要靠萨奚人来册封,他又算得上哪门子的殿下?思启今年七岁了,本宫派人将他安顿在了一座道观中,衣食住行俱不需要你来操心,我只盼你能给他找个好点的先生,教他启蒙读书,明辨是非,通晓政事,来日复辟大魏江山。” “娘娘放心,此事不难,小檀必定为娘娘做到。” 见应小檀答得爽快,岳定福心中安定,笑意里的涩味散去泰半。 “他大抵不知道你得了本宫的托付,未必会听信于你。本宫这里有一枚玉佩,是父皇亲自赐给所有皇嗣的,思启见了,自然明白。” 岳定福话毕,便从袖筒里摸出了一枚极小的镂空翡翠的玉佩,玉质清润,乃是难得良物,于岳定福来说,更是承载了无数回忆的纪念……她眼泪潸然而落,葱指抚过镂纹上的花叶纹,豆大的泪珠儿砸在岳定福的手背上,“拿去吧,拿去吧,大魏没有了,父皇也不在了……我总是要去找他们的,你和思启说,他是男儿,要替姐姐负载这些孤苦,百姓还都等着他呢。” 七岁稚子,真能懂何谓国破家亡吗? 应小檀不知道答案,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接过这枚玉佩。 她小心翼翼地收在怀中,温声道:“娘娘坚强,素来是小檀所钦佩的,敢为大义而赴汤蹈火,更是凡夫俗子所不能及的气魄……天下士人,都会如我一样,钦佩娘娘的。” 岳定福仿佛当真为此而鼓舞,拭去眼泪,目光游移地点了点头,“但愿他们能记住,岳氏皇族,是曾为他们赴死过的,来日思启起兵,可以一呼百应。” · 应小檀离开眷福宫的时候,难免心里沉甸甸的。 赫连恪吩咐福来禄亲自跟着她,瞧着良娣面色不豫,福来禄心里便不由得咯噔一下,试探地问道:“良娣身子可还好?曼妃娘娘没和良娣您说什么吧?” 曼妃是个怪性子的人,说什么不许人跟着应小檀近前服侍,远远看着行,走近了是绝不许的。 当时福来禄就觉得蹊跷,奈何良娣是个面团一样的软和性子,当即就依着曼妃吩咐,把他们给打发了。这下倒好,一出来就这副模样,要叫王爷看见,他还能不吃板子? “我没事。”应小檀随口敷衍,却见福来禄一个劲盯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个洞来。她生怕叫人察觉内情,兀自勉强一笑,“曼妃娘娘朝我诉了诉苦而已,我瞧她可怜,禁不住一起难受来着。” 福来禄不是多话的人,此刻却忍不住犯嘀咕,“国朝上下都知道曼妃最受宠不过,还能有什么苦?良娣可别叫她骗喽!” 应小檀失神地摇了摇头,“你不懂,受宠算什么,人心里的苦,可是不足外人道也……” 说完这句话,应小檀也觉自己有些多嘴,警惕地瞥了眼福来禄,她犹自道:“赶紧去给贤妃娘娘磕个头吧,我委实乏了。” · 贤妃虽然对赫连恪的子嗣很是热衷,但对于还未出世的……就没那么大兴趣了。寥寥关切了应小檀几句,赏下点不痛不痒的药材,这一番会面,也就作罢了。 然而,应小檀刚准备起身道辞,贤妃却忽然叫住了她,“你们王爷,最近都谁侍候着呢?” 应小檀一愣,话堵在喉咙里,竟不知该不该作答。 说是自己?那贤妃还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呼延青玉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不出意料,那女人进府的时候,本宫就瞧着不顺眼……不过,娜里依也薨了,你们王爷瞧得中眼的女人,没有了吧?” 应小檀沉默。 贤妃倒也不指望她答话,犹自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青媛那孩子肯定不管恪儿,要不然也没有青玉的一席之地……察可呢?那个奴隶?还是之前入府的汉人?” 这回贤妃的目光真正落在了应小檀脸上,等待着她的答案。 应小檀抿了抿嘴唇,艰涩道:“这个……妾身不知。” 贤妃倒不意外,咂了咂嘴,很是理解地颔首,“他不告诉你是常理,本宫该直接问青媛才是……罢了,还是不叫青媛颠跑了,你替本宫把这桩事办了得了。” 应小檀微微欠身,“请娘娘吩咐。” “本宫这里有两个宫婢,有嬷嬷调.教过的,叫她们一道与你回府吧,恪儿身边没个体己人可不行,你怀着身孕,还有月子要做,你们王爷可不能干等着。” 应小檀脸上臊红,贤妃话说得再直白不过,叫她连回去请示的余地都不留。 “皇上那边本宫也说过了,这两人先叫恪儿看着喜欢与否,若是称意,就赏个昭训的封号,毕竟都是萨奚的,可不能亏待了。” 应小檀起身福礼应是,半句回绝之言都不敢出口。 贤妃瞧得满意,当下命人叫了那两个宫娥上前,“都是老族里的奴隶,眼下还没起名儿,回去叫你们王爷再赐,也算是给她们的赏了。” 是两个刚满十五岁,如花似玉的少女,娉娉婷婷朝应小檀蹲身问安,娇滴滴的嗓音,恨不得掐出水来。汉语说得利落,人也收拾得干净清秀,更难得的是,两人在宫中习过规矩,举手投足都与等闲女子大不相同。 始终都还算平静的应小檀,终于忍不住,泛出些不大舒服的感觉。 赫连恪的女人注定不会减少,他贴着她耳边说过的那些情话,也必当有一日,原封不动地说给旁人听,而所谓的情.欲上的忍耐,更会因为这两个妙龄少女的到来,而得以纾解吧。 原来这就是他的喜欢。 胸口像是被人用一团棉花塞住,不妨碍呼吸,却总是无法摆脱那种黏涩的郁结,逼得人恨不得掉下眼泪来。 应小檀狠狠掐在自己大腿上,疼痛总算取代了抑仄的情绪。 她为了生存而尽力取悦赫连恪,赫连恪呢,因为满意她的取悦而说一两句体面的话叫她开心,也许事情就这么简单。 何必去计较那两个字背后的含义呢? 深吸一口气,应小檀毫不费力地挤出了云淡风轻的笑容,“娘娘放心,妾身定会转告王爷的。” 贤妃欣慰,“行了,那你们去吧,恪儿忙,就不必叫他再到本宫这里谢恩了,保重身子要紧。” “是,妾身谨尊娘娘教诲。” · 应小檀回到府上的时候,赫连恪还未回来。 望着两个跟在她身后、低眉顺目的小宫娥,应小檀别无他法,只能先领着她们去找大妃。 好巧不巧,呼延青媛竟受了二王妃的邀,出去听戏了,偌大王府,能做主的竟然唯有应小檀一人。 与小宫娥对视了一阵,应小檀十分颓败地挥了挥手,“我乏得很,你们去梢间里等着吧,王爷回来自会安顿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是发的晚orrrrz 可是今天还有4000字哦=3= 我先去捉上一章的虫==关于酸儿辣女什么的是我手误不是我犯蠢!!! 然后今天要早早睡觉!!好困啊最近揉眼睛喝好浓的茶都没救 第71章 赫连恪回到府上的时候,应小檀已经独自用完了晚膳。 他听了花末儿的禀报,就忍不住一笑,抬步迈进了殿中,脱口打趣,“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等等本王……” 话到一半,赫连恪的声音忽然涩住了,两个陌生的清丽少女对着他蹲身作福,娇声问礼,“奴婢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应小檀就在她们身后的罗汉床上半卧着看书,此刻正慢吞吞地起身,连鞋还没穿上。 赫连恪忙紧走了几步,伸手将人压住,“别动弹了,躺着吧,今天在宫里受累了?” 转眼就忘记了竖在一旁的两个姑娘。 经过贤妃指教的,终究不一样。应小檀斜眼觑她们,不由得不佩服。她晾了她们足足一个傍午,小姑娘却依旧很沉得住气,叫过来用膳的时候还连声道辞。 好在应小檀无心与她们为难,索性赏了两道菜,叫她们到梢间里去吃,这样双方都自在。吃好了,又命天绮送了胭脂过去,叫她们补上妆,精精神神地到殿里面等赫连恪。 而之前宫中堵塞在心口的郁气,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应小檀委实有些埋怨赫连恪,倘使不是他那句“喜欢”乱了她的阵脚,她也不必前前后后翻想这么多。然而,仔细回忆了一番曼妃的处境,应小檀眼前豁然开朗,赫连恪的话,更多是对她表现的嘉赏,算不得什么掏心窝子的言辞,耳旁风似的忘了就好。 果然,不去想这些,应小檀当真不怎么在意这两个宫娥了。 既是贤妃赏给赫连恪的,她原封不动地把两个人安排到赫连恪面前就是,至于赫连恪怎么待她们,那就与自己无关了。 出于“过来人”的心思,应小檀一点都没有刁难她们,更因为知道赫连恪回府后一准会先到正殿来,便索性叫她们在自己跟前等着了。 果不其然,这不叫赫连恪撞个正着? 应小檀满意地笑,反手握住了赫连恪,柔情蜜意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贤妃娘娘和曼妃娘娘都很照顾我,王爷不必担心。” 紧接着,小嘴一努,应小檀向赫连恪介绍道:“两位妹妹是贤妃娘娘赐给王爷的,因还没起名字,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们,贤妃娘娘说了,只要王爷喜欢,肯留下,就让皇上封她们为昭训,可都是萨奚姑娘呢。” 赫连恪动作一僵,低头看了眼应小檀主动握着他的手,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母妃赏的?叫来侍候本王的?” 他回了下头,那两个少女都是垂眉顺目,一点妩媚相儿都没有,端的是老实规矩。 然而,说不上来为什么,赫连恪隐隐觉得,这两人倒与应小檀有几分相似。 不悦的情绪浮上心头,赫连恪蹙了蹙眉,“你们先下去。” 两个少女面面相觑,她们连名字都没有,更遑论在府上的去处了。 应小檀见状,从旁接口,“你们先去梢间那里歇一歇吧,王爷一会就召见你们。” 赫连恪瞪眼,“本王几时说要召见她们了?” 应小檀闻声吓了一跳,她待赫连恪一向谨慎,此时见他面露不豫,当即缄声,作势要起身谢罪,“小檀失言,请王爷……” “坐着。”赫连恪冷冷地把她按了下来。 应小檀这回彻底无助,请罪不许她请,可赫连恪脸上又是昭然的怒意……她抿唇沉默,笔管条直地在罗汉床上端正坐好,仿佛随时都能起来磕头一样。 赫连恪看了她一眼,心里像是生了刺,根是尖的,头也是尖的,一上一下都往他最软的地方扎了进去。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两个宫娥见应小檀都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忙不迭躬身告退——先别管去哪,躲出去再说。 应小檀唯有僵坐着,脊骨都上了弦似的,紧紧绷着。赫连恪正上下打量她,眼神里藏着些应小檀从没见过东西,叫她愈加警醒起来。 唉,是她今日多了嘴,赫连恪身为亲王,他要做什么,如何能由得她一个妾室来安排……怀孕以后,当真是脑子都不中用了。 她这厢犹自反思,赫连恪却是突然叹了口气,神情缓和下来,“是本王魔怔了,吓唬你做什么……你很怕本王?” 话题变得太快,应小檀一时没反应过来。 水灵灵的眼睛转了转,荡得赫连恪心窝都发了软。 “不是怕王爷,是敬畏王爷。”应小檀不敢再生差池,斟酌着换了字眼。 赫连恪倒饶有兴趣,挑了挑眉,“有什么区别?” “怕是因为畏怯强权或是武力,敬畏是出于尊重啊……”应小檀信口胡诌,“刚来侍候王爷的时候还挺怕的,王爷呢,多大的官啊,我连甲长都没见过!时日久了,就觉得王爷本事多,有王爷在,就不必再怕别人了,所以是敬畏。” 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说辞,应小檀都觉得自己的谎话过不了关。 谁知,赫连恪竟然真吃了这一套,霁颜含笑,如沐春风似的,“本王看是把你惯得坏了,王爷算什么了不起的,王爷上头还有太子、有皇上,你就浑不怕了?” 应小檀找到了窍门,自然一门心思顺着赫连恪说话,“有王爷在,那是王爷的事了。” 赫连恪畅意地轻笑了几声,再不似刚才那般沉着脸的模样,“有理有理,本王就勉强替你担下这些罢!” 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赫连恪很受用应小檀的倚赖,揉了揉她的小手,怜她一日奔波辛苦,任她继续躺着了,兀自用完膳,高高兴兴拉着应小檀去睡觉。 他教会了应小檀如何替自己抒发,每日夜里也没那么难熬,两人妖精打架,胡闹一番,接着各自入梦,起先的别扭就像没发生一样。 而翌日一早,应小檀就惊着从梦里醒了过来,昨晚光顾着哄赫连恪,竟忘记那两个等在梢间的宫娥。 “天绮,天绮!”她急急吼吼地喊,吓得天绮和花末儿一口气就闯了进来。 人还是好好的,只不过脸色有点急。 两个忠心的婢子都舒了口气,天绮上前一步,“主子醒了?有事吩咐奴婢?” “昨天我从宫里带回来的丫头呢?” “嗐,奴婢以为多大的事呢……奴婢瞧着昨夜王爷进了殿里再没出去,就叫奴婢哥哥把她们俩安顿了,眼下在下房里收拾出了两间干净屋子住着,没敢叫人怠慢。” 应小檀这才放了心,缓着劲儿起身,照例抚了抚腹中的孩子,“瞧你阿娘笨的,怎么接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 赫连恪想不想收这两人,她看不懂,但她没法子把这两人送回到贤妃宫里,却是确凿的。 暗自懊悔,应小檀也只能起身,先命人把那两个宫娥叫过来安抚了几句,接着,揣着这一对“山芋”,应小檀找上了大妃。 呼延青媛如今是意气风发。 大妃和侧妃这姐妹两人,有一桩很相似的地方,她们都抱有极大的热忱在王府琐事上。 应小檀一早就过去叨扰,很是不好意思,然而,毕竟她肚子里装着一个香饽饽,呼延青媛很快就命人将她请到了殿中。 “听说你入宫了?母妃身子还好?” 这是应景的官话,呼延青媛随口说着,眼神却落在了应小檀身后的两个女孩身上。 应小檀咬唇,故作从容道:“贤妃娘娘身子康健,这两位妹妹,正是娘娘赐给王爷的。” 拉皮条这种事,第一次浑不走心,还算坦然,来来回回钝刀子磨,应小檀脸上反而有些挂不住。 呼延青媛的反应却出乎应小檀意料,她不关心如何安顿这两人,而是抢先关切应小檀,“你没事吧?” 应小檀愣了下,呆怔怔的,“我没事啊……怎么了?” 她摸了摸自己侧颊,懵懵懂懂地看向呼延青媛,“我脸色不好吗?” 呼延青媛被她这么一问,自然不好说什么,摇了摇头,越过应小檀的身子望向她身后的宫娥,“你们都近前来,叫我瞧一瞧……” · 这一边应小檀与呼延青媛商议法子,那一边赫连恪得了闲,也少不得叫福来禄过去回话。 旁的倒还好,虽然曼妃性子倨傲了点——那毕竟是前朝公主,母妃的态度敷衍了点——那毕竟是血亲,赫连恪对此都不觉有异,唯有一桩事,叫他忍不住深思。 福来禄原原本本地把应小檀的话转告了赫连恪。 “受宠算什么,人心里的苦,可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不高兴吗? 曼妃向她诉了苦,焉知她没有朝别人倒苦水。 否则,单凭昔日在宫里的一面之缘,如何能叫曼妃记住她? 赫连恪一下子沉了脸,说不上的不痛快,当然,更多的还是疑惑。 是他叫她心里苦?还是旁人在府上刁难了她?赫连恪自问自己待应小檀还算疼爱,如今专房之宠,何至于叫她心里苦呢? 哦,不对,她说了,受宠算什么。 赫连恪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存了心思探听应小檀究竟为什么不高兴,赫连恪这日回府上格外早,没进正殿就吩咐福来寿去料理几样应小檀爱吃的菜,她眼下贪辣,可太医又不准多吃,赫连恪便嘱咐做些口味重的,总要叫她解了馋才行。 福来寿领命去了,赫连恪这才迈进殿里,殊不知,宫娥的事被大妃揽了去,应小檀心里轻松得很,听到外间赫连恪的动静,带着粲然笑脸,她便迎了出去。 赫连恪见到一溜儿笑出来的贝齿,不由得愣了一下,应小檀却不容他迟疑,已是殷勤地收拾好一套衣裳出来,喊进了福来禄,“伺候王爷更衣,大妃在春晖殿等着呢。” 应小檀笑眯眯地晃了晃赫连恪衣袖,“王爷先过去见大妃罢,我等您回来吃饭!” 一句等候,倒叫赫连恪不再在意应小檀之前替他做出的种种安排——大妃找他有事,那是难免的,小檀素来懂规矩,自然会替大妃传话。 不自觉就顺从了应小檀的安排,赫连恪绕到屏风后头换了家常袍子,捏了捏应小檀的脸,“那等本王回来一起用膳。” 小檀答得干脆,“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喻晓悠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3-0517:56:42 扬扬男神的土豪表妹!!你终于回来宠幸我了!扑倒!!! 感谢手榴弹挽救我今天收到3个负分的沮丧QAQ 今天剧组出去拍外景,回来晚了,更晚了,抱歉……好在马上周末了,我会抽时间把更新调整到早上9点的,这样提前一天码字,大家就不用等了。 抱歉抱歉。 实在太忙了.…~发完之后还有作业要写!请叫我苦不堪言宴学霸~ 第72章 赫连恪这一去就是许久,等他回来的时候,原本还带了点亮光的天,彻底暗了。 只有西边天际染着一点点红晕,是夕阳在苟延残喘。 福来寿亲自打着灯笼,大气也不敢出地领在赫连恪前头,将人一直领到了正殿。 应小檀瞧见门帘外的光,笑盈盈地立起身,屈膝一福,“王爷回来了!” 赫连恪的神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在生闷气,两个姑娘究竟捞没捞着留下,她也不得而知。 不过,应小檀当下是不关心这个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呼延青媛身为大妃,自然知道该如何与王爷一起权衡。 至于她……哄得赫连恪一时半刻的欢愉,就算是功劳。 应小檀太清楚自己的地位,以至于都不出口去问大妃与赫连恪商量的结果,当下只道:“膳房打发人来问了一次,我见王爷没回来,就叫他们先等着了……累不累?我去给王爷绞个帕子擦擦手,咱们传膳?” 赫连恪甫一进门就见到笑靥如花的应小檀,胸口郁气憋着,却没法拿她发作。应小檀早就开始显怀了,隆起的腹部根本不容赫连恪忽视。 他叹了一声,亲自扶住了应小檀,“传膳吧,叫花末儿去做这些事就好,你多歇着点。” 应小檀只道无妨,“太医也让我多走动走动呢。” 她其实许久没有帮着赫连恪绞手巾、倒茶、脱靴……做这些琐事了,一部分是因为怀孕,另一部分也是因为正院里,大家各司其职,并被给她插手的机会。 内侍倒还好,看得出应小檀受宠,就算他们是正院的下人,也绝不敢给应小檀和她的婢子使什么脸色。倒是几个以往有头有脸的丫鬟,颇有些不爽利。是以处处把管着,从不让应小檀有机可乘。 然而,时日长了,总是有防不胜防的地方……花末儿和天绮镇日围在应小檀左右,很多服侍赫连恪的活计,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她们身上,几个月过去,连赫连恪都习惯喊花末儿做事了,再加上福来寿明里暗里帮着自己的亲妹妹,当初那些婢子,再怎么使力,也难让赫连恪记起来了。 渐渐的,正院里就变成了应小檀的两个婢子与赫连恪的内侍分管事情,当初专门伺候赫连恪的女孩,发出去配人的配人,送去春晖殿帮忙的帮忙。 应小檀从一个“借居”正院的客,变成了半个主人。 是以,即便她太久不曾做这些微末之事,应小檀这厢刚说要帮赫连恪擦手,那厢内侍就捧着铜盆打了热水来,花末儿接过去,试了试水温,又将手巾泡了进去,径直端到应小檀面前,应小檀做的,无非是捞起手巾拧了拧,转手再递给赫连恪。 根本没费什么工夫。 而这番姿态,已经足够摆出“伺候”人的意思了。 赫连恪在圈椅上坐了,温热的帕子被他按在额头上,希冀用这样的暖意,来驱散他在春晖殿感受到的……心寒。 他实在没想到,应小檀为了这两个宫娥,竟然求到了呼延青媛跟前。这是巴不得叫他留下两个侍妾吗?他对她的宠爱,难道就这样不值得她留恋,随便分给什么人都好,她全不在乎?她心里就苦成这个样子,连他的宠爱都不稀罕了? 赫连恪委实堵得难受。 可看到应小檀,想抱怨也不知该何处出口。 自嘲一笑,他无奈地挥了挥手,“用膳吧。” 应小檀直到临睡前,才发现这一日的赫连恪,话好像格外少。一份邸报看了快两个时辰,看够了也就说了一句话——睡吧。 她转过头去吩咐花末儿打水、天绮更衣,自己则走到床边上规整被褥……然后,赫连恪就从她身后抱了过来。 应小檀动作一僵,正想回头,赫连恪浅浅的吻就落在了她的颈边。 大掌贴着她腹部隆起的曲线抚了几下,紧接着就撩起她的衣襟,顺着就拢住了她的双.乳。应小檀纳闷,昨日不是刚帮了他一次,怎么今日又要了? 拉了拉赫连恪的手,应小檀疑惑道:“王爷不累吗?” “不累。”他话回得干脆又爽快,手上的动作力道跟着大了。 应小檀一时有些不适应,却依旧很快就被赫连恪弄得心猿意马……她总觉得自己身体最近不大对劲,好好的姑娘家,怎么比男人还经不住撩/拨了? 赫连恪只专注地吻着她耳垂,隔着衣衫,一层层往里摸索,应小檀面红耳赤,膝头顶在床沿儿上,一条腿撑着地,一条腿半跪着,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就这个软在了床边,赫连恪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倾身压上。 应小檀颤着声喘息,准备送水进来的花末儿一下就在门口愣住了。 谁知里面的动静一下就停了,花末儿原以为是被王爷瞧见了自己,正酝酿怎么告罪了,却见赫连恪敞着怀就大步迈了出来,什么都没说,就着她端的铜盆洗了洗手,转身又进去了。 里面,女子的娇吟声渐渐起来。 花末儿饶是不懂,也还是退了几步避到外面。 屏风后头,应小檀断断续续地解释,“我是说我没洗呢……没说王爷……” 赫连恪埋首在她胸前噬咬着,说话也变得含糊起来,“本王知道,没嫌弃你。” 他手上动作不停,应小檀就根本没法冷静思考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潜意识里惦记着,该如何替赫连恪纾解。 谁知这一日,应小檀的手还没摸到底下,赫连恪就一把钳住她的腕子,拉到了自己脖子上,“抱着本王,别管旁的……” 像是沉浮在大海里的一叶扁舟,万顷碧波荡着她,舒坦得叫她根本不愿去想该往哪去。 赫连恪的话叫她如蒙大赦,伸手就搂住了赫连恪,嘤咛声细细颤颤地响在他耳边。 片刻,应小檀猛地夹紧了两腿,赫连恪加急动作,一口气叫应小檀得到了满足。她促促地喘气,双臂却不由自主将赫连恪搂得更紧。 赫连恪也跟着长舒出气来,腾出一只手揽住应小檀,兀自解决了。 应小檀纳闷地侧过眼去瞧赫连恪,有些不明白他今日是怎么回事,是与大妃闹得不愉快,还是朝上出了事?可这些话都轮不到她应小檀来问,疑惑归疑惑,等赫连恪把目光转过来时,她也只是温吞一笑,显得妩媚而慵懒。 赫连恪将她拥得紧了些,闷着声问:“你……喜欢吗?” “什么?” “刚才,喜欢吗?”赫连恪眼神专注,应小檀都被他看得脸上红了,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应小檀禁不住迟疑了下,总觉得他原本想问的,并非床笫间的事情,然而,话都递到嘴边上了,应小檀若再不顺着他说,未免有些自寻死路的意味。 她低了低眼,叫赫连恪瞧不出究竟是害羞还是犹豫,“喜欢……” 少女的声音细若蚊蝇,但无论如何,都终于将赫连恪心头的乌云吹散了。 “喜欢就好。”他抚了抚她的肩头,“你喜欢就好。” 平复过情绪,两人分开各自沐浴,应小檀这边,花末儿忍不住忧心忡忡地打听,“主子不是有孕了吗?王爷怎么还……” 应小檀自己还是糊涂着,听了这句话便捧着小腹低头瞧了瞧,身子看起来好像没大碍,那也就无所谓吧? “没事,也没真做什么。”应小檀抿了抿唇,安抚地拍拍花末儿的手,“知道你担心我,不打紧的。” 花末儿取了干净的寝衣给应小檀换上,终究没说什么。 · 回了屋里,赫连恪已经神清气爽地坐在床边了。应小檀敏锐地发现,之前他脸上的不悦之色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轻松。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从赫连恪身边爬上了床,人还没沾枕头,赫连恪的胳膊已经伸了过来,把人揽到了怀里,“是你找大妃,让她安排那两个宫女的?” 应小檀坦诚地点头,“这么大的事,我也不好出面做主啊。” 赫连恪沉默了一阵子,半晌道:“本王跟大妃说了,明日一早进宫,把这两个宫女给母妃送回去。” “啊?那怎么行?”要不是赫连恪揽着她,应小檀险些直接坐起身来。 赫连恪不期然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得手上一紧,应小檀立时便察觉到肩上的压力。 “为什么不行,你说说。”赫连恪还是耐着心,应小檀说话却谨慎了许多,“也不是不行……只是长者赐不敢辞,所谓孝顺,不就是教导人们要顺从长辈吗?” 赫连恪闻言,手上的力道倒是松了些,“是吗?所以你觉得,因为要孝顺母妃,所以本王该收下这两个女孩?” 黑暗中,应小檀理所当然地点头。 赫连恪原本坚定的心开始动摇,“你说得有理,不过……” 他眼下委实没心思往府里添人了,应小檀怀着身孕,添进来的人心性如何一时半刻也无法得知,有呼延青玉的前例在,赫连恪实在有些忌讳。 少顷,他叹了口气,“那就留下一个意思意思吧,另外那个,本王明日让大妃安顿她。” · 留下的那个宫娥,是这两人里容貌上略逊一筹的那个。 也许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份殊荣,当日给大妃磕了头,又巴巴跑到正院给应小檀磕头……当然,她并不敢主动打扰应小檀,在门口行了礼,就自己默默地走了。 大妃把宜心院里的厢房给了她……就是应小檀入府时住过的那个,察可如今是良娣,刚好能在名义上照顾那宫婢几分,给察可找个说话的伴儿,也免得她镇日闷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至于名字,则是大妃叫应小檀拟的,那宫婢自己想要个汉名,说是叫着方便,应小檀算不得文采斐然,但无论如何都是强过大妃几分的,于是呼延青媛就把这活儿推到了应小檀身上。 毕竟不是自己的丫鬟,应小檀不好敷衍,便抽了古诗十九首出来翻看了一阵,记得那宫娥皮肤白皙得很,思忖片刻,应小檀道:“就叫皎月吧。” 于是,皎月又对着正院的门磕了个头。 这两个“头”都是洒扫的小内侍瞧见,传话传到天绮耳中,接着才让应小檀知晓的,应小檀听了倒很高兴,咂咂嘴,挑了个货真价实的金簪子让人给皎月送了过去。 “人家这么殷勤,咱们总也该示个好。”应小檀派了花末儿去走这趟差事,她虽没有天绮的玲珑,但经了事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稳重了,“往日王爷、大妃总说我有规矩,如今来个更懂事的,当真是件好事。” 当晚,应小檀又把一模一样的话说给了赫连恪听,“给她起名叫皎月了,王爷得空也过去看看罢。” 赫连恪摇头,“没工夫兜搭她,你瞧着好就够了。” 撂下这句话,赫连恪就去书房了,应小檀没法,再让她苍蝇似的围着赫连恪重复旁人的好,她也做不到,自认算是回馈了皎月的殷勤,应小檀就此不再提了。 时间匆匆,转眼就到了八月。 随着窗外第一枚落叶飘下,封皎月为昭训的圣旨也就到了。 皎月虽然至今没得过赫连恪的宠,但规矩上始终如一的谨慎,接完旨又是磕了一圈头,这一回还不忘磕赫连恪的书房,虽然依旧默默地回了宜心院,但她的名字,至少被各处都提了一遍。 赫连恪好像终于接受了自己多了这样一个女人,当晚派人赏了点东西过去,只是人,依旧睡在了应小檀的身边。 应小檀觉得奇怪,不免旁敲侧击地问赫连恪是不是不喜欢皎月。 赫连恪闭着眼皱眉,半晌才摇了摇头,“最近累得很,别问了,睡吧。” 应小檀没办法,唯有憋着一肚子好奇入梦。 府上开始变得风平浪静,大家各司其职互不相扰,几乎是应小檀入府以来过得最平和的日子。 然而,还没闲几天,应小檀便又惦记起一桩事来……岳思启,曼妃托付给她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收到好多补分啊!!感动!! 拉出大家来感谢一下 雨中精灵101 女巫 悠悠盼啊兮 几乎每章都给我撒花的 刀刀妈 dolmi 呆毛 若彼明止 喵头 爱笑的夏天 为看书来打游戏 还有好多好多姑娘=3= 总之非常感谢你们,没有大家的支持小宴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收藏快满四干了鸡冻!继续努力! 第73章 想到正事,应小檀的脑袋也不迷迷蒙蒙的了。 当即让天绮把太医请过来扶脉,殷殷切切问了好几个问题。 如今八月,天儿已算不上热了,镇日里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正是出游的好时机。再看自己的身子,怀胎七月,月份虽不足,却也没什么大危险,应小檀身骨纤苗,隆起的小腹固然明显,但并不叫她觉得太吃力。照太医的话说,此刻多活动活动,亦是无妨。 然而,倘使再迟一阵子,肚子更大了,临到产期了,她就彻底没法走远了,最好是天天与接生婆婆待在一处才算安全。然后还要坐月子……坐完月子,黄花菜都凉了。 因此,应小檀眼下只需要征得赫连恪的同意就好。 想到赫连恪,应小檀就一阵子别扭。赫连恪对她……应小檀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程度,她也觉出自己当得上“盛宠”这两个字了,只是应小檀心底里,还是没来由的发虚。 仿佛赫连恪每对她好一点,都是从指缝里漏出的赏赐,随时就会断了,也随时都会转给别人。况且,应小檀从不怀疑,赫连恪今日变了心意,明日就一定有更多胜她百倍的女人,前赴后继地来此伺候他。 所以她唯有打点起所有的精神,巩固着赫连恪的宠爱,让她借以立足的宠爱。 他欣赏她有规矩,夸她懂事,她就该更谨慎、更小心,学着去读懂他的情绪,看他的眉眼高低行事。 只要如此,就算日后再添新欢,赫连恪总会因为她的规矩,而多周全她一点。 不至于沦为旁人俎上鱼肉。 想到要管赫连恪求个出门的恩典,应小檀便开始心里打鼓,她翻来覆去想借口。 应小檀准备说自己要去道观上求个平安符,她头一次生孩子,心里不踏实,而那个道观——白虎山上的云清观,刚巧她小时候在那里托过名,必定灵验。 倘使再有责难,她便索性说还想回家看看,赫连恪一点都不反对她思念家里人,白虎山不算什么陌生的地方,又有她家里人照应,如此周全的理由,无论如何,赫连恪都会准她出去了吧? 饶是如此,应小檀还是一阵紧张,太阳刚落山,她便换了身难得艳丽的桃红衫儿,底下是鹅黄的马面裙,衬得人面桃花,气色格外康健。素来她穿清淡颜色,赫连恪只说她雅致,偶尔节庆换了衣裳,赫连恪便交口称赞她惊艳。 为着赫连恪的心思换了衣裳,应小檀又重新梳了头。 果然,不负应小檀的准备,这一日,赫连恪酉时便回了王府。 她听见天绮捎了消息,便含着笑坐到外间的明窗底下,连着好几次忍不住欠身向门口瞧,没过多久,掌心里就是薄薄一层汗。 谁知,足足等了一刻钟,赫连恪竟都没迈进殿来。 应小檀有些坐不住,打发天绮又出去看了眼——是不是先去书房了? 天绮拉了个内侍问话,小内侍殷殷道:“王爷和大哥儿一道回来的,直接去了春晖殿!” 应小檀得了信,不免塌下肩来,“非年非节的,大哥儿怎么回来了。” 太子和另三个王爷的嫡子长子,都在宫学里读书,据说皇帝看得紧,个个儿的功课都颇为辛苦。等闲时候,是不叫回家的。 天绮倒是轻松地笑笑,从旁安慰应小檀,“主子别急,大哥儿这回回来,十有八.九是王爷要跟他交代侧妃的事了,不然怎么会领着孩子到大妃那儿呢?” 应小檀颔首,“兴许是吧,这回大妃要辛苦了。” 带个半大的、已经懂了事的庶子,总归是件吃力难讨好的事,应小檀这会儿才庆幸自己不必管这些,但只是转念,又想了起来——裴家大郎,永谡,当初他们契订婚约时,连个通房都不曾有,更遑论什么庶子了。裴家门风严,一心要大郎考出个功名,如何会许他把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呢。 应小檀模模糊糊想起了那张俊秀的少年面孔,摇了摇头,终归是无缘。 “再等等吧,反正王爷晚上总要回来用膳。” 结果,天都擦了黑,赫连恪还没有离开春晖殿。 天绮悻悻然,“王爷少有和大妃用膳的时候,一次两次也难免……毕竟是大妃嘛。” 应小檀点头附和,“何况努蒙还在。” 说是这么说,应小檀却执拗地不肯让人送膳,好像等一等,赫连恪总会回来…… 结果…… “主子啊。”天绮的声音发了虚,虽然她不知道应小檀找赫连恪有什么事,但自家主子,确实是从傍午就开始坐在门口等,竟一直等到现在。“……王爷去宜心院了。” 是吗? 想问的话,应小檀并未问出口。 眼皮撩了撩,她在心里已经给出了答案。 “大抵是去昭训那儿了。”应小檀扬手,随意地抽掉了发髻上最重的一支金步摇,流苏上缀着玉雕的花儿,晃一晃就是一阵清脆。 她一贯不喜欢这些累赘华丽的东西,但赫连恪命人给她打了许多一个样式的,还有金镶玉的耳坠子、红宝石的戒指……他想起来就赐点玩意儿,首饰么,既不显得打眼,又比旁的赏赐更实用。 今天难得迁就赫连恪的品味,未料想却…… 应小檀自嘲一笑,“是我迷了心,去打水吧,早些睡。” 天绮缄声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少顷,花末儿跟了进来,“主子有事寻王爷?要不咱们把福来寿找来,叫他帮忙递个话?” 比起天绮惴惴不安地担心应小檀的情绪,花末儿更想帮应小檀解决眼下的问题。 应小檀摇头,“不妥,若是王爷真在昭训那儿,咱们这样,不是故意为难皎月吗?若是在察可那里,更不该去扰了,察可良娣是可怜人,听说宜心院的对皎月都比对她殷勤,咱们这么拆桥,又是何必?反正王爷过去,无非是给她们一个心安……罢了罢了,我也没急事。” 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劝解花末儿,应小檀说完这番话便梳洗安寝了。 花末儿直到退出来才叹了口气,天绮拽着她袖子,嘘着声道:“姐姐,主子还没用晚膳呢!” 花末儿愣了下,脸上露出一个苦笑,“那也由得主子睡吧,这么晚再折腾,该被人说嘴了。” 一个住在正院的妾室……王爷在还好说,王爷不在委实尴尬。 花末儿都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开始变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退出正院,一叠声地跟几个内侍赔笑,把人打发尽了,才往下房去。 主子睡得早,明日起得恐怕也早,天冷了,得把衣裳热水都提前备好了才行…… · 不出花末儿所料,翌日天未亮,应小檀就起了身,天绮唯恐她心里还装着昨日的事,一个劲儿引她往衣裳首饰的话茬子上去。 应小檀岂能看不出天绮的心思,配合地聊了两句,便开门见山道:“别弄复杂了,昨日梳得髻子太高,坠得我头皮都疼……随便绾一下就是。” 换成清汤寡水的一身儿素青褙子,应小檀粉黛未施,起身便往外间去了。 天绮以为她要用膳,忙给内侍打手势,应小檀余光觑见,抬手便拦了,“等一等。” 她几步便迈出了正院,天绮不敢耽搁,忙跟上去扶着,未料想,应小檀穿过廊子,便在原先多宝阁那个月亮门底下停住了。 天绮正想问她要做什么,忽然间就听到院子后头的动静。 主仆二人同时抬眼,是一身俏粉的皎月,把赫连恪巴巴儿地送到了这来。 天绮扶着应小檀的手,登时就攥得紧了,应小檀看都不看她的轻轻拂开,压身行礼,“王爷万福。” 天绮自察失礼,直接跪了下去,“王爷万福。” 这厢有天绮手足无措,那厢的赫连恪与皎月亦是始料未及。 皎月倒还好,退开半步朝应小檀福身,赫连恪竟是全愣住了。 半晌,应小檀迷茫地抬起头,赫连恪才猛地回神,双手夹在应小檀臂肘,将人稳稳地托起身来,继尔关切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早晨凉了,单穿这么少怎么行?天绮,去给你主子取个斗篷来。” 赫连恪的手顺着她小臂往下滑,趁势握住了应小檀双手,剑眉簇到了一起,他又是抱怨,“手怎么这么冷?你在这里……” 问话没出口,赫连恪却兀地顿住了,他舔了舔嘴角,试探地问:“你在这里,等本王?等了很久了?” 应小檀很快地就摇头否认,赫连恪的心几乎是直线般往下落。 “没等很久,王爷素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身,小檀掐着点儿来的。” 赫连恪怔了下,心倒是不在坠,翣翣眼就回到了原位上……她摇头,是因为没有等很久,那就是说她还是来等他了? 笑意一点点浮现在赫连恪脸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得到应小檀这般回答,他竟然松了口气! 赫连恪捏了捏应小檀的手背,宠溺地笑了下,“谁告诉你本王什么时候起身的?倘使今天起迟了呢?” 应小檀似嗔似怪地瞪了眼赫连恪,“王爷镇日里什么时候起居,小檀还需要旁人来告诉么!如是真这么不巧,那我只好带着王爷的孩子一块儿在这里等了。” 赫连恪朗声大笑,“古灵精怪,本王可说不过你,罢了罢了,不和你在这里打嘴仗了,用早膳了吗?本王昨晚上吃的粥味道不错,叫他们给你也上一份。” 赫连恪随口吩咐,福来寿自然马不停蹄去办。 应小檀只是温柔低首,既不谢恩,也不反对,犹自跟着赫连恪便进了正殿。 当然,皎月止步在月亮门跟前就没再过来了。 赫连恪仿佛全然忘了她的存在,一味牵着应小檀的手,念念叨叨往屋子里去。 应小檀走出几步回了头,但见月亮门外,皎月恭恭敬敬地福着身,哪怕赫连恪根本看不见,也保持着端肃的态度。 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说不上来哪不对,却是隐隐地生了不安。 · 用早膳的时候,赫连恪一直在说努蒙的事情,说他在宫里犯了什么错,触怒父皇,被罚了跪,又说贤妃如何替孙子求情,赶紧把孩子送了出来。 这几日努蒙是不必进宫读书了,暂且由大妃管教。 应小檀听了纳闷,“好好儿的,怎么会触怒皇上呢?” “打小儿就总是胡闹,也算不得稀奇。”赫连恪不以为然地给应小檀夹了一筷子青菜,今日做得咸了,不过小檀也许正好这口。“还有,别叫侧妃了,既然废了她份位,你就叫她呼延氏吧。” “那怎么行,大妃不也是呼延氏么?” 赫连恪被她问住了,不由失笑,“是不大好,算了,随你叫吧……” 说完了孩子的事,赫连恪又开始解释昨晚的行踪,“原本想看看察可这几日怎么样,青媛说底下人还是慢待她,本王就过去了,没想到皎月也在,瞧她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侍候,实在委屈,本王便没回来。” 他说这个话,应小檀就不敢接嘴了。 她至今都没拿准赫连恪的态度,叫应小檀摆出嫉妒的样子来,实在和她受到得父母教养大有违背……但照着之前来,赫连恪恐怕又要黑脸了。 赫连恪见她不吭声,余光睨了眼,却是继续道:“不过,咳,昨日事情多,本王也乏得很,几乎是沾枕就睡着了啊。”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继续看应小檀的表情。 应小檀有所察觉,不免抬头与他对上……王爷这是什么眼神?等她的回答? 她清婉一笑,“王爷最近确实辛苦,早出晚归……唔,很是辛苦。” 赫连恪仿佛根本没在意应小檀说什么,见她笑了便转回头,继续用膳。 等慢悠悠地用完了,赫连恪才发现他今日出门竟比平常晚了足足一炷香的时辰。 再不敢与应小檀闲话消磨,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一声清晰的马嘶在院外响起,应小檀捂着胸口,靠在罗汉床上露出了笑。 心好像落了地。 但她根本没察觉,是什么时候悬起来的,又是在为什么而担心。 从旁伺候的花末儿一头雾水,”主子昨日不是有事要找王爷?今日怎么没提?"应小檀摆手,”欲速则不达。WwW,." 第74章 又等了两日,应小檀才终于把自己想去云清观的事告诉了赫连恪。 彼时两人一道用了晚膳,正靠在罗汉床上歇晌,赫连恪凑巧没什么公务,手一下一下地击在膝头上,与她说着朝里的琐事。 他最近担子卸得差不多了,有一半的差事都明里暗里地转到了四王手上,尤其是那些当初皇帝拿来给他赚民心的。 “本王瞧着四弟办事,比太子还老道些,他身边那几个幕僚,确实是顶用的。”赫连恪的口吻泰半是赞扬,应小檀便跟着点头,“四王有大经略,是国之运道。” 赫连恪斜睨了应小檀一眼,她一边说话,一边拨弄着手腕上的一串儿檀香珠子,叫他看不出来是走心的称赞,还是随口的附和。 不过,倒也无所谓。 他的女人,即便看出他的谋划又怎样? 两人只要是一心的,以应小檀的谨慎,绝害不了他什么。 赫连恪微笑,揽过了应小檀,“四弟会笼络人心啊,朝上几个汉臣对他俯首帖耳不说,萨奚那些个老武将,也都说他颇有父皇当年风采……真是不容易。” 嗯,这还是赞扬。 应小檀继续点头,“四王年轻的时候想来勤勉。” “这确实……我们兄弟几个里头,属四弟读的书最多。”说到这里就忍不住看应小檀了,“和你性子有点像,他推崇孔孟之道,那些个经义注疏,不知看了多少遍都不觉得腻。” 聊着,赫连恪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年入关,金银女人归大哥,好酒好马归二哥,我在后面拣些字画宝物,古书孤本全落给了四弟……当时大家都觉得委屈了他,大哥要给他银子,二哥邀他去喝酒,我直接把东西分了他一半,结果四弟愣是全推了回来,自己继续拣书。” 赫连恪摇头轻笑,“你还说本王书房里的藏书多,有机会真该带你去四弟府上瞧瞧。” 他这么说,应小檀便来了兴趣,“真的?四王博学……我平日却浑没看出来。” 赫连恪敲了敲她脑门,“四弟蛰伏多年,哪能叫你随随便便就看出来了?等一等吧,等四弟……等他安定下来,本王叫你去见识见识。” “安定”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应小檀没空咂摸,难得见赫连恪心情大悦,应小檀便把要去云清观的事说了。 出乎意料的,赫连恪非但没多问,甚至还抚掌称好,“难得你想做点什么,本王岂有不应?将你镇日里圈在这里,确实也不好,想去就去吧,本王替你安排!” 应小檀没想到这般顺利,喜不自胜地要起身谢恩,赫连恪按着她没让动,展眉舒目,神情很是自得,“可惜最近忙,不然本王就陪着你出去发散发散了……” “王爷正事多,何必与我耽误时间。”应小檀一旁陪着笑,却不明白赫连恪有什么可高兴的。 男人包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好一阵揉捏,半晌,迟迟道:“就是本王在你身上耽误的时间太少啊……得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本王到时候叫福来禄跟着你,白虎山那边有他在,也足够镇着了。” · 这件事在赫连恪那里有着意料之外的顺利,然而临到关头,反倒变故丛生。 先是赫连恪亲自挑了一队侍卫随行,唯恐路上有个万一,便打发太医、女官,全部跟着,甚至还想让大妃陪一陪应小檀。 应小檀听了就一阵头疼,免不得从中斡旋,“大妃贵重,更要紧的是王府里的事,我哪能给她添麻烦呢……两个女官就罢了,她们规矩多,我还要奉着她们,累不累啊……太医跟去算什么,难道还要单准备一辆马车吗?” 如此云云说了许多,赫连恪最后找了个折衷的法子,“大妃、女官可以不去,但太医务必随行,添个马车不是事,你和孩子安危要紧。” 应小檀无奈,只能点头。 结果临到了前一天,赫连恪又发了新话,“努蒙这皮猴儿在府上呆不安生,不知从哪听来消息,说你要出府去玩,死活缠着本王想跟着……” 应小檀眼皮跳了下,婉拒道:“我身子不方便,如何照顾大哥儿呢?他毕竟是个孩子,又是王爷独子,路上倘使有个万一……” 赫连恪焉能不知应小檀的顾虑,温和一笑,拍了拍她手背,“不怕,本王自会安排人去盯着努蒙,即便有事,这责任也摊不到你头上。反正你是长辈,不去理会他就是。” “那……大妃和侧妃那里呢……” “大妃的人会跟着努蒙,闲杂人等自然各司其职。”赫连恪意味深长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本王听说蟾瑜院那边动静不少,像是在往外送银子,想见努蒙。这个节骨眼上叫孩子出去正好,他跟你一道去白虎山转转,本王下午就会派人把他单送到庄子上玩几天,舒坦这两日,他也该回宫读书了。” 不用她管就好,应小檀如今只想独善其身。 “那就照王爷说得办吧。” · 八月十三一早,赫连恪派福来禄总领,护送良娣应氏往白虎山云清观去。 天朗气清,离开了王府,应小檀但觉外面山水怡人,花鸟动情,高高兴兴撩起帘子,一路都与花末儿和天绮有说有笑。 她怀有身孕,车马自然不敢行得快了,这样一路迟迟缓缓,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刚见着白虎山的影子。 应小檀倒是不急,却不防半路努蒙忽然叫了停。 福来禄贴着车壁给应小檀回话,“伺候大哥儿的嬷嬷闹起了肚子,大哥儿叫先停一停。” “那就等等吧。”应小檀一贯的好说话,主要是服侍努蒙的嬷嬷那都是体面人。连她这般寻常人家的出身,还要好好奉着小时候养她的乳母,更何况是伺候赫连恪长子的人了。 应小檀踏踏实实地靠在车里,继续与天绮和花末儿讲着她小时候的事情。 过了片刻,车轮滚动,马儿又跑了起来。 谁知没过多久,努蒙再次派人叫停,“嬷嬷闹得厉害,实在没办法。” 应小檀理解地挥挥手,“不妨事,我总归是不急的。” 就这样,又连着停下来三四次,应小檀嘴上总说不急,天绮却坐不住了,“嬷嬷再大也大不过主子去,这样慢慢腾腾算怎么回事……等过了正午,主子还怎么上香祈愿?”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福来禄就过来敲车壁了,“良娣,大哥儿来了。” 应小檀给了天绮一个静声的眼神,示意她挑起车帘,福来禄见状,一把将努蒙抱到了马车上。 努蒙如今规矩很有数了,马车里地方小,他就在应小檀脚边磕了个头,“良娣万福。” “不敢当,大哥儿快起来。”应小檀到底担着庶母的名分,再不愿与他周旋,也必须笑得慈爱又温柔,“嬷嬷好些没有?叫你担心了吧!” “多谢良娣关心。”努蒙继续磕头,直起身才道:“嬷嬷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我想来良娣的车子上躲一躲,可以吗?” 这话问得应小檀措手不及,照理可没有叫主子给奴婢腾地方的规矩,她应该派人把嬷嬷赶下车,然后叫大哥儿回去坐的。 然而,不等她发话,努蒙又道:“嬷嬷不舒服得很,我听说太医跟着良娣的车子来了,太医能治病,良娣让太医给嬷嬷治病去吧!” “……” 应小檀彻底没了办法。 努蒙明摆着看重那个嬷嬷,应小檀不能挪动她,又没法让努蒙去坐太医那辆小骡车……眼下便只能叫努蒙留在她这了。 应小檀舔舔嘴唇,很是勉强地点了头,“那大哥儿就先在我这里吧,只是良娣肚子里你有的小妹妹,大哥儿可不能吵着她。” 努蒙看起来还算乖,爽快地答应了应小檀,就老老实实地坐到角落里,没再提旁的要求。 应小檀见状,便顺着努蒙的意思,命太医去诊治那个嬷嬷,然后车队继续前行。 没想到,那嬷嬷还是一次次派人叫停……她闹肚子,憋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应小檀的耐心实在被磨得不剩多少,正烦躁地敲着窗沿,努蒙忽然道:“良娣,我们不如先行一步,一会再让太医和嬷嬷慢慢追上?我以前听我阿娘说过,敬神要上午才好,眼瞧着该过正午了,咱们还没上山呢。” 大哥儿委实比过去一味的顽皮要懂事多了,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透着小孩子独有的谨慎。 “也好。”应小檀答得爽快,反正大部人马还是护着她的,短一个嬷嬷太医,并不碍事。她转头隔着窗户把话吩咐给了,福来禄立时就安顿妥当,吩咐人重新上路。 这一回总算顺当了。 应小檀舒了口气,半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好事多磨,她伸手按在胸口的位置,曼妃的玉佩就被她揣在这里,只盼接下来一切顺利,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她晃晃悠悠地睡了过去,再一睁眼,人已经到了云清观。 应小檀急急坐起身,花末儿一边递了帕子叫她擦脸,一边吩咐天绮下去摆凳子。渐渐的,应小檀醒过盹儿来,却见努蒙还在她旁边抱膝坐着,不由一阵纳罕,“大哥儿怎么不下去?” 努蒙咧开嘴笑,“良娣先下吧,我等福来禄抱。” 他的笑容太灿烂,灿烂到应小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努蒙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他就坐在门边上,明明是准备立时就起身下车的模样……罢了,应小檀小心地站到车辕上,回首朝努蒙也是一笑。 转过身,她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脚……却正是这时! 应小檀忽觉后背猛地添了一股力道,狠狠地把她向前推去! 是一双不大的手……是努蒙的手!? 应小檀身子往前整个倾倒,面朝大地,更是腹部直接对着大地!她两旁根本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脚下则是完全迈空!不算高的距离,却让应小檀一下子闭上了眼……她的孩子! 保不住了! 站在马车不远处的天绮和福来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两人不想也不想地往应小檀身下扑去,恨不得能做她的垫背。 然而,有一个人却抢在了他们前头…… 天绮只听“啊”的一声尖叫! 她与福来禄不约而同地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没法双更QAQ 姐姐今天坐火车来学校看我,所以要去招待她什么的。 抱歉啊请个假。以及从今天开始往后都是早9点更新~我会把时间固定下来的。 第75章 两天前。 蟾瑜院的大门与廊檐上已经结起了蜘蛛网,夜是浓的,惊鸦从枝桠上猛地飞起,扑闪扑闪翅膀,打乱王府中的寂静。 门口当值的内侍靠着门柱酣然大睡,沉重的呼吸里带出些微的酒气——晚上要盯院子,再醇香的酒,他也不敢多喝——但还是醉了。 另一个内侍小心翼翼地用脚踢了踢他,见他没有反应,便从他腰间翻找出了大门的钥匙,只推出了一条缝,便闪身钻了进去。 一东一西,两座厢房。 他左右看了眼,往东边的那一个跑了过去。不敢吱声,屈指敲了敲窗棂。 屋里传来隐隐的闷咳。 他知道这是得了许可,又绕到门前,抬步迈了进去。 “侧妃万福!” 他趴在地上狠狠地磕头。 呼延青玉叹息,“起来吧,我如今哪里还是什么侧妃呢……你跟着大哥儿,一切都还好吧?” 那内侍改口极快,登时便道:“谢主子,大哥儿万事平安,只是思念母亲,镇日都与奴婢说起来呢……那信,奴婢也给大哥儿读了。” “大哥儿说什么了没有?” “大哥儿说他住在春晖殿,出入不方便,也写了封信叫奴婢给主子捎来……大哥儿还说,他不会叫主子受委屈的。” 黑暗中,呼延青玉满意地微笑。 她的姐姐难道以为,只要把对牌账簿接过去,就能把这个王府管住么?天真! 努蒙一日不倒,呼延青媛一日生不出嫡子,她呼延青玉在这个王府就不会落魄如草芥,也永远有翻身之机。 被她亲自扶起来的汉人应氏,她还怕没办法把她治死么! 以往心机种种,无非是高看你一眼,如今只消叫你母子性命不保,单凭无宠无能的呼延青媛,还能关她一辈子不成! 蟾瑜院的门,被人重新完整无损地锁了起来。 一天前。 麓恩书院里的银杏树飘下了一枚澄黄的树叶,刚好落在了应子柏的肩头,他抬手拂去,状似不经意地向面前人问道:“师弟要参加明年的恩科了吧?” 裴永谡揖了一下,“正是,此前诸事耽搁久了,再不赴考,恐怕要辜负山长心血了。” 应子柏颔首,“父亲一贯看重师弟,在家中也常与我们兄弟称赞师弟德行……但不知,师弟择妻一事可有眉目了?” 裴永谡云淡风轻地微笑,“永谡如今一心备考,并不敢多想儿女私情,家父家母也是一般态度。” 应子柏不免蹙眉,立在树下,禁不住喟然一声,“是愚兄害了你,也害了小妹啊……” “师兄言重了。”裴永谡一贯持重,眼下却也不由得挪开目光,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明日休假,永谡想去云清观与素一道长品茶论道,不知子柏师兄可愿赏光同行?” 应子柏霁颜,“素一道长博学,我也正有些棋艺上的事想要请教他老人家,明日一早,我登门去与师弟同行!” 裴永谡躬身行礼,“恭候师兄。” 此刻。 饶是怀了身孕,应小檀的身子竟然也单薄得如纸一般! 裴永谡两臂紧紧架住了她,却还是支撑未稳,被应小檀摔落的冲力往后撞开几步。他往后猛地跌倒,应小檀更是双膝一软,重重磕在了地上。 他清晰地听到她膝骨与土地相磕的沉重撞声,还有她惊痛万分的尖叫。 几乎是须臾,裴永谡看见他面前的黄土漫开了一片骇人的血红。 他仿佛一瞬间失声,张开了嘴,却喊不出来。 只是刹那的工夫,福来禄、天绮,还有浑身都陷入震颤的应子柏,都奔到了应小檀身边。 裴永谡动都不敢动,双目盯着一脸痛苦的应小檀,仿佛眨一下眼她就会永远消失一样。 突然间,花末儿忽然高喊:“福来禄!大哥儿跑了!快派人去拦下他!” 福来禄一惊跃起,他虽然没看清应小檀究竟是怎么跌下来的,但此刻大哥儿再有个万一,他的项上人头只怕不保。 一时间,应小檀身后喧哗着乱成一团。 唯有她这里,一片死寂。 “小檀……小檀你怎么样!我是哥哥啊!”应子柏声音发虚,男儿有泪,却只敢在眼眶里打转。 裴永谡也是紧张,脱口也是喊她小檀,“你别怕,我去给你找郎中!我去派人请三王爷!” 他还记得她说过自己有多得宠,逢此大难,三王爷绝不会坐视不理! 应小檀浑身都在剧痛中打着寒颤,饶是如此,她还是反手攥紧了裴永谡的衣袖,“来不及、来不及……去找我娘!她一定有办法!告诉她,我一定要这个孩子!一定要!!” 母亲平安生下了她一家三个孩子,更是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顾念她的人。 直到痛如骨髓的这一刻,应小檀才发觉,她根本信不过赫连恪,所谓的依赖,在紧要关头灰飞烟灭。 应子柏听见妹妹的话便霎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必多言,起身直扑向马,飞快地往家的方向奔去。 天绮在旁吓得手足冰冷,除了啪嗒啪嗒掉眼泪,再没有半点主心骨。 裴永谡咬一咬牙,直接将应小檀打横抱起,“不能在这里等,道长粗通医术,我请他先来诊治你!” 狠下心,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名声前程……裴永谡加快脚步,抱着应小檀闯入道观,径直往后院房中去。 · 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叫裴永谡看得心弦紧勒。 可他不能在这里等下去,焦躁地在原地徘徊几圈,尽管情绪愈发不受控制,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后院,去了玉皇殿。 离了这样远,他却仿佛还能听到应小檀带着哭腔的痛呼,远远地飘进他耳中,师母应当还在不断给女儿打气,或是鼓励,或又是恨铁不成钢地怒斥。 而外间,应家两个兄弟想来依旧在寸步不离地守着。 裴永谡走之前,应子柏的眼眶已经红得厉害,大抵是强忍着眼泪,不敢叫它落下来,应家二郎应子松亦是嘴唇发抖,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担忧。他们昔日捧在掌心的小妹,屡屡遭逢不幸,今日又是如此劫难,岂会不心疼。 可这一刻,裴永谡却是发自内心地艳羡他们,艳羡他们名正言顺地等在外间,甚至应夫人偶尔还派丫鬟出来说两句现状,叫他们得以安抚。那是她的亲兄弟,可以对妹妹毫无顾忌地关怀着。 而他。 只敢站在不叫他们兄弟注意的角落里,犹如困兽地等待。 或是跪在神像前,除了替她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裴永谡心里不住地发虚,唯有反复拿“七活八不活”来安慰自己,她们一定会母子钧安,赫连恪身为亲王,无论如何都会将自己的孩子好好养起来! 即使不能,也一定要保佑应小檀……平安。 裴永谡绷不住,对着神像叩头下去,却久久不舍起身。 第一次……无助到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上天身上。 殿外突然有了喧闹。 裴永谡猛地回头,逆着光,他看到一个急急的身影穿堂而过。 是三王么?! 他匆慌起身,忍不住跟上前去。 果不其然,是赫连恪眉头紧皱地往里去,他健步如飞,却还不忘见缝插针地留下吩咐,“即便封山也要把努蒙那逆子给本王找回来!不必审问那个嬷嬷,就地处死!太医?叫他将功折过!若良娣有个万一,本王叫他全家给良娣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啊啊啊熬到凌晨三点还是只有2500 不敢熬了先睡啦TT存稿箱替我发文!! 第76章 太医来了之后一号脉,便觉得凶多吉少,旁的不敢插手——人家应夫人自己带了接生婆婆——他能做的就是立时命人熬上参汤,就算有个什么,也总要让良娣熬到王爷过来取舍,谁活谁死,他一个太医可说了不算。 谁知,太医这么一问,非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被赫连恪猛地一脚踢翻在地,三王是习过武的,这一脚踹出去十成的力道,太医哎呦一声,锥心之痛立时传来,他一个骨碌摔倒在侧,生怕三王还要再踹。然而,赫连恪浑不吃他这套,将人一揪衣领提溜起来,横眉冷目地叱责,“大人孩子,死一个本王拿你来陪葬,死两个,本王叫你全家陪葬!” 太医脱口就想求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王爷!他只是一个太医,管得了寻常孕妇,可治不好从马车上栽下来的早产儿啊! 赫连恪却根本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伸手一推,把人逼到了门槛边上,“还不快进去侍候!要本王现在就治你的罪吗!” 太医跟头骨碌地往里去,旁边应子柏与应子松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天潢贵胄的“妹夫”,正僵持,屋里忽然静了下来。 一瞬间的沉寂,叫三人不约而同地往屋里看去。 接生婆婆一口气才提上来,激动道:“母子钧安母子钧安!恭喜夫人!恭喜姑娘!是个男孩儿!” 赫连恪大喜,再顾不得许多,抬步便闯到里屋去,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却恍若不觉,直奔架子床上的应小檀。 少女虚弱地躺着,脸上全无血色。 应夫人坐在女儿身边,忍不住喜极而泣,母女双手交握,应夫人一叠声地念着万幸万幸……两个人都没察觉赫连恪的到来。 然而,没等赫连恪走到应小檀身边,应小檀忽然张了张口,仿佛想说什么。 应夫人忙闭了嘴,半倾着身子去听女儿的话。 赫连恪也不免站住脚,生怕错过她气若游丝的声音。 “阿娘……” 不知是不是刚生产过的缘故,应小檀的声音沙哑到让赫连恪觉得陌生。 “我不想见王爷……别让他进来……也别让他碰我的孩子……” 赫连恪如逢雷击,一刹那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停了一般。 她明明生了他的孩子!却……却不想见他…… · “王爷。” 福来寿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才开口,就忍不住后悔起来。 赫连恪从产房里出来就开始一个人枯坐,素一道长本欲来拜见,福来寿见自家主子这个模样,便客客气气将人拦了出去。 他福来寿进屋,象征性地给赫连恪奉茶,结果他刚把茶放在茶桌上,赫连恪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福来寿愣了一下,见赫连恪还是双眼放空,自己出神,便蔫儿着退了下来,又斟了一碗奉上去……结果赫连恪再次灌酒般喝了精光。 如此这般重复了三回,福来寿才确定,王爷不是渴了,是魔怔了。 于是便忍不住开口,把赫连恪喊回神。 但是回了神,赫连恪的脸色又开始变得吓人。 说句犯忌讳的话,单看王爷的神情,福来寿真以为应良娣没了哪! 可是现在人家母子二人都是好好的,小郎君身子弱是弱了点,但应夫人恨不得把整个家底搬到云清观来,三个乳娘围在屋子里伺候着,这才八月,怕山里冷冻坏了孩子,已经连炭炉子都烧上了。 至于良娣,听说生完孩子便睡了过去,既没大出血,也没什么旁的病症,就是听太医说,膝头两大块淤青太渗人,但愿没伤到骨头。 王爷这摆脸子,没道理啊! “福来寿。”忽然被点名,福来寿把腰深深地弯下去,恨不得把脸都藏到地里头。 赫连恪却根本没看他,只是沉声道:“去准备笔墨,本王要上奏章给父皇。” 福来寿吓了一跳,“王爷要在这儿写?是什么急务吗?” “请封世子。”赫连恪攥紧了拳,片刻又复松开,“为本王次子,请封王府世子。” · “什么?”应小檀猛地坐起身,下.身的伤口牵扯,她不由疼得倒吸凉气。 应夫人见状,忙伸手把人按回去躺着,蹙起眉头教训,“快躺下!你别胡折腾!月子里坐下病根来,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确认自己的女儿、外孙平安无事,应夫人老练稳重的气度便重新回到了她身体里,前脚得了福来寿送来的消息,应夫人后脚便告诉了女儿——她的孩子大了,不再依靠母亲来替她选择未来的路。 王府世子,是争是拒,要看应小檀自己的选择。 应小檀躺在枕上缓了许久,才恢复力气,她瞪着杏眸,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我的孩子非嫡非长,凭什么叫他做世子!王爷疯了不成,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侧妃害我不说,这下连大妃都该吃了我了!” 应夫人叹气,“可是人家寿公公说了,奏章已经叫人加急送到京里去了,你眼下不满能有什么办法?听寿公公说,王爷还特地请皇上给孩子赐名呢……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我不稀罕。”应小檀冷冷地扭开头,把半边脸都埋在了枕头里,“我的儿子,我要给他起名字……我生他就不是为了送去做萨奚人的傀儡,我要自己教他养他!” 应夫人听女儿胡言乱语,伸手拍在了她脑门上,“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糊涂!就算皇上不赐名,那也是王爷圈字,几时轮得到你做主?亏得王爷现在不在,不然你还要命不要了?” “王爷人呢?”应小檀下意识地反问,应夫人却不由得梗了一下,“你个傻丫头!睡过去之前竟敢拉着我说什么……不叫王爷见你,结果被王爷听个正着,你自己是睡着了,可没见一屋子人替你磕头请罪!” 应小檀愣了下,手忍不住攥紧了被角,“那……那他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抬腿就走了,连孩子都没看一眼!” “……哦。”应小檀松了十指,“走了好,我是真的不想看见他。” 怕忍不住会怨,怨起来面目可憎令人疏远,有理也成了没理。 更怕忍不住会觉得委屈,一委屈就容易贪心,可赫连恪永远没法满足她的贪心。 应小檀身上疼,心里也疼,她从马车上摔下来那一刹那,活像是从云端的梦里跌进了现实。 赫连恪对她的好,昔日是她借以立足的凭靠,今日却成了害她险些丧命的鸩毒。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宠爱,甚至喜欢他府上的每一个女人,但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起他的喜欢。 从入府以来,达苏拉、娜里依、周宓、侧妃……认可她的人越来越少,想害她的人越来越多。从只是希望她不得宠,再到害她性命,迫她流产,最后是希望她一尸两命、一箭双雕。 名分、宠爱、尊严、性命、孩子……应小檀从赫连恪那里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有可能失去的也变得越来越多。她不知道自己的福泽还能维持多久,这一次勉强躲过了,那下一次呢? 如今,赫连恪竟然又要为她的孩子请封世子。 那么她再面对的失去,会不会就是和孩子一起跌入深渊? 她不想再冒险了,不愿再在危险的边缘游走。 应小檀有些丧气地承认,她委实太胆小了,如果她命里有那么一星半点赌徒的气概,也不会在这一刻想要退缩。 可她真的怕了。 想到此为止了。 拥有一个孩子,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 就像过去的侧妃一样,接下来的日子,应小檀只想守着她的孩子相依为命,再不去争宠,也再不介意赫连恪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她自认比侧妃善良多了!她没那么大的野心,不期待自己的孩子能袭什么爵,只要孩子身上流着赫连恪的血,赫连恪总不会亏待她们母子就是了。 这样多好。 反正赫连恪早晚会喜新厌旧,天下都是他赫连一族的,那么多的女人,尽够他享用的了。她体面地从他身边退下去,兴许还能留点可以回味的记忆,也不失为一种美丽的退场。比起始终无宠的察可、与赫连恪相敬如宾的大妃,还有之前患得患失的娜里依,扭曲阴险的侧妃……应小檀认真地觉得,她为自己构想的这种结局,委实算不得坏的了。 那就这样吧。 · 第六次了,赫连恪仔细数了数,第六次了。 京里的事忙得他撂不下担子,请封世子的奏章也一同石沉大海,赫连恪心里憋了一口气,每日从衙门里出来,就不管不顾地策马疾奔,直扑云清观。 应小檀坐着月子没法挪动,一直都住在白虎山上,他举凡得空就这样赶上山看望她,只是每一次,他到的时候应小檀都已经“睡了”。 第六次,他扑了个空,悻悻地立在紧闭的大门前,不知该进该退。 进,他怕扰了她休息,听太医说,应小檀气血亏损得厉害,现在连孩子都抱不了,每日都是乳母抱来给她瞧瞧,应小檀便陷入无休止地昏睡中。 退,他又不甘心。 他总觉得她在骗他,她不愿见他,所以谎称自己睡了,那日产后的话赫连恪根本不曾忘记,她虚弱到那般地步,最后一句话都不忘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可倘使真是如此,他又何必再去亲近她,让她强打精神来虚与委蛇? 赫连恪深吸一口气,强自平复下心口的猝痛。 “既然睡了,你们就好好侍候着吧。”故作平静地吩咐下花末儿,赫连恪掉头就走。趁天色不算晚,他还可以抱一抱小儿子。 赫连恪给儿子起了个萨奚名做乳名,叫巴图,是孔武有力的意思。孩子生下来就单薄得很,又瘦又小的模样总叫他想起孩子的母亲,叫他想把他们母子狠狠地揉到怀里去。 “巴图还吐奶吗?” “回王爷的话,今天不吐了,哥儿老实得很,不哭不闹,好带得很呢!”如今照顾孩子的乳母共有四个,三个是应夫人挑的,他心里不踏实,便又从治下的奴隶中挑了一名,既是将那三个汉嬷嬷管起来,更是能及时将儿子的情况告诉他。 赫连恪捏了捏巴图的小手,笑得有些怅然,“母妃还跟我说是个女儿,生出来却是个小子,可见汉人有些话也是做不得数的……什么酸儿辣女。” 乳母配合地笑了两声,“那是咱们良娣主子的福气。” 福气吗? 赫连恪见儿子咧开嘴有要哭的意思,不敢再逗他,忙叫乳母把孩子抱了下去。 他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他想亲口告诉她,他给巴图请封世子了,等诏书下来,他还要为她再请封侧妃。呼延青玉是个祸根,他绝不会再留她在府中兴风作浪,呼延家里得了消息,请罪的信快马加鞭从洛京送了过来。努蒙也已经找到了,这小子心术不正,断然不能再在京里呆着了……可他还没想好是把努蒙送押宗人府,还是直接幽禁起来。 小檀啊,你一向足智多谋,什么时候肯见见本王,咱们一起商量? 月亮盈满又亏,圆了又缺,难道你不打开窗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朴大爷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09 21:55:53 2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08 15:47:49 2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08 15:41:28 2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08 15:38:48 抱住一起啪啪啪(……)不虐小檀了,之后开始虐男主XDD 大家早安。 第77章 九月,应小檀的身子已经渐渐有了起色。 赫连恪每日派人把京里最好的药材往山上送,当季的蔬菜、河鲜、肉类……更是不曾断了应小檀的供应。 在道观里开荤,怎么说都有些不大妥当。 素一道长对赫连恪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是应家人都内疚得很,应先生亲自登门致歉,子柏、子松兄弟二人,更是不时送些好茶、敬些香火,以示对亵渎神明的歉意。 当然,来的人里面,还有裴永谡。 应夫人看在眼里,犹豫再三,还是亲自出马,会了会这位有缘无份的“准女婿”。 “我家松哥儿明年也要赴考,到时还请永谡多多照拂啊。”应母何等机灵的人,开口并不提女儿的事情,只是拉着他一味地关切学业,或是说说书院里的事情。 裴永谡始终面含微笑,频频点头附和,“师母放心,子松师弟亦是一表人才,到时必能金榜题名。” 应夫人眉眼和煦,“好孩子,你不必哄我,我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么?柏哥儿读书上心,松哥儿就不行喽,他稍微有个功名傍身,不叫他父亲颜面扫地我便知足了……倒是你,你师父弟子众多,唯有你呀,叫他时时挂在嘴边,当真是赞不绝口呢!” 裴永谡俯首,“是师父过誉了,学生要学的地方还多得很。” “你懂得谦逊就好,年轻人不骄不躁,来日才能有大成就!”应夫人拍了拍裴永谡的手背,原本还挂着笑意的脸,一点点沉了下去,“唉,可惜啊……” “师母……”裴永谡焉能猜不到应夫人在感慨什么,他这几日委实有些管不住自己,得了闲,脚便忍不住朝云清观来。他至今都没能再见到应小檀一面,心里当真是放心不下。 应夫人觑了他一眼,年轻人虽然行事欠了顾虑,但一片赤子之心,却叫她有些感触。 如果不是当初柏哥儿惹出事端,今时今日,小檀便已经嫁给裴家大郎为妻了。寻常的百姓人家,自然是比不过王府的富贵,但以裴家多年家底和裴永谡的人品学识,断断不会叫女儿外孙受到今天这样的委屈。 但生命里从没有如果。 “永谡啊,我和你师父呢,从始至终都很中意你,倘使不是意外,咱们两家人早就结成秦晋之好了……我和你师父不能说不遗憾,但这就是咱们的命,你说对不对?” 裴永谡嗓子有些发哑,只得闷着声点头称是。 “你救了小檀她们母子一命,我理该叫小檀亲自给你磕头道恩的,但我有我的私心。小檀定过亲的事,三王爷恐怕一直不知晓,为着小檀和她腹里的孩子着想,我也不希望三王爷日后知道。所以啊……永谡你看,这一阵子,你是不是也避避嫌,少来几趟呢?虽则三王爷贵人事忙,有时候并不能天天上来探望良娣,但他的人都在这边守着……万一瞧出个破绽,你叫小檀怎么办呢?” 应夫人说话直白而又实在得很,她切中要害,有礼有度地给裴永谡剖析利弊……这让他竟会想起讲堂上的师父,条清缕析,叫人没法不信服。 可那是讲古人的事,是讲庙堂政务,是讲国家大义……不是藏在他心底的儿女情长。 裴永谡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脸,“师母所言甚是,但不知……良娣她,身子可还好吗?” 应夫人一派从容,“多谢永谡挂记了,小檀恢复得很快,孩子也懂事听话,虽说是早产,但除了身骨儿弱了点,倒并无大碍。” 裴永谡点头,“那就好,前几天我瞧师父和子柏师兄都有些魂不守舍,难免担心。” 应夫人闻言一怔,转瞬间,竟开始佩服眼前的年轻儿郎。 他三言两语,便把自己不该有的惦念,说成了是对师长的关切。都说儒林刻板,应夫人实在不以为然……瞧瞧,真正的聪明人,便有这四两拨千斤的工夫儿,绝不令人为难。 应夫人含笑,“有你这样孝顺的弟子,你师父也该欣慰了。这几日在书院,可要好好照顾你们师父,别叫他太操劳。” 裴永谡起身一揖,恭谨地答应下来……再然后,也不得不告辞了。 望着男子的身影渐行渐远,应夫人长舒了一口气,刚出事的时候裴家的情绪更多是同情……毕竟,失掉一个儿媳妇不算什么,人家失了亲女儿,只有更痛苦的。 但是时过境迁,这一回应小檀在白虎山出了意外,三王爷如何宠爱她的事便不胫而走,十里八乡都开始传她是如何飞上枝头做凤凰。再加上裴家大郎至今仍未寻得合适的妻室,瞧这副情根深种的作派,裴家人只怕该要生怨了。 应夫人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良久才酝酿出云淡风轻的笑脸,起身往女儿的房中去了。 应小檀午睡方醒,奶娘正抱了孩子过来,由得她们母子亲近。 见了应夫人,奶娘婢子们都跟着起身行礼,应小檀也是抬起头,盈盈一笑,“母亲去哪儿了?可叫花末儿好找……来,康康,看看姥姥!” “你住在这里百般叨扰人家道长,我还不是去替你赔礼了?”应夫人始终没把裴永谡的事情告诉过女儿,反正他们算不得相识,恐怕应小檀那日得了人家的救,还不知他姓甚名谁呢!不知道好,女儿家最容易起春思,如今既给王爷生下来儿子,那就别再节外生枝了。 应小檀逗弄着怀里的儿子,“唔,母亲说得是,确实扰了人家清修了……康康乖,等康康满月了,就和阿娘搬走喽!” 应夫人蹙眉,“王爷不是给起了小名儿叫巴图?你怎么又管孩子叫康康。” 应小檀的倔性子上来,拧着身子向母亲昭示着自己的不满,“巴图是萨奚名字,这是我的孩子,哪儿能这么叫……就叫康康,长得健健康康的,不好么?” 应夫人拿女儿全没办法,且不说听她在王府里病啊灾啊不曾断过,单是今次的小产,就全够她这个母亲心疼的了……只是,看女儿最近的架势,倒像是在与王爷过不去? 正准备开口教训几句,门外忽然一阵熙攘,应夫人循声望过去,但见一个颀长身影隐隐绰绰出现在屏风后头,再回首看女儿,应小檀的脸已经变得有些难看,连儿子在怀中不满意的啼哭都不曾注意。 是赫连恪来了。 应夫人忙不迭起身行礼,赫连恪却停在屏风边上,情怯起来,“嗯……夫人不必多礼……容本王和小檀说几句话?” “王爷请便。”应夫人微微欠了欠身,正要退下去,又见应小檀怀里抱着孩子,沉吟一刻,便欲上前接过。 赫连恪忙将人叫住,“把巴图留在这儿吧,本王也有日子没见到他了。” 应夫人愣了下,确实,自从小檀总是避着赫连恪,赫连恪来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人心都是肉长的,钝刀子磨起来,岂会不知道疼? “民妇告退。” · 屋子里安静得吓人。 巴图……或者叫康康,总之,小不点儿也格外听话地缩在母亲怀里,一手揪着一绺儿乌黑的秀发,贴在嘴边亲亲啃啃,根本没注意父母间的异常。 “小檀……”赫连恪佯咳一声,主动走到床畔坐了下来。应小檀生产以后,这还是他头一次和她说话,转眼过了半个月的工夫,养在月子里的少女非但没有发福,怀孕时圆了小脸,也跟着消瘦下来。 虽然她没说,但赫连恪确凿地察觉到,她恼他、怪他,甚至还恨他。 所幸孩子和她都称得上一句平安,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看到她,赫连恪心里已是熨帖许多,特地挑了白天赶来,就是为了叫她猝不及防……赫连恪忍不住一笑,“这阵子忙得本王都顾不上你,不过给孩子请封的奏章已经递上去了,叫巴图做本王的世子,你高不高兴?” 绝口不提之前应小檀故意的躲避,赫连恪心知她是最重规矩的人,他不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应小檀就还会本本分分地顺从着。 果然,应小檀竟也弯弯唇角,一如昔日乖巧,“瘦了还不好?照镜子生怕自己变得丑了,叫王爷不喜呢……” 掂一掂怀里的小家伙,大概是察觉到父母间的缓和,小家伙咧嘴笑了下,黑亮的眼睛,与应小檀如出一辙。 赫连恪看得心中柔软顿生,伸出手把孩子接了过来,一下一下晃悠着。 “至于世子……”应小檀抚了抚儿子的额头,“康康非嫡非长,他身上又流着一半汉人的血,只怕担不得如此重任。” 赫连恪没在意她话里旁的,只是挑眉,“康康?” 应小檀有些心虚,刻意与赫连恪作对的胆量她眼下还没有,只是又不想退让,便轻声解释:“随便喊个乳名叫着顺口……他生得早,我想他健健康康的长大。” “哦,是康康,健康的康?”赫连恪做出一副恍然状,“挺好的,那本王叫他们都改口吧,巴图……留给咱们以后的儿子。” 应小檀闻言微滞,赫连恪却是顺着握住了她手,“小檀……这一次,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宿舍电路坏了QAQ电脑又快没电了,而且电脑还有问题了!! 今天只有三千字刚刚好QAQ哭成狗 需要安慰2014。 以及我的积分都发完了TT从今天开始抹油积分啦。 -------------------------------------- 废柴宴宴又登不上123言情了,本章由她美丽动人的族长荔箫代发 第78章 赫连恪这一趟,好像专为向应小檀道个歉似的。 没待上太久,他便匆匆忙忙地离去了,只是留下了福来禄,继续在云清观总管应小檀和王次子康康的起居。 不知是福来禄手段高明,还是赫连恪暗中吩咐了什么,从这一日起,下人们明显有规矩起来。 花末儿与天绮照旧是贴身伺候她一个,康康那边却足足添了八个婢子,四个乳娘换作两人一岗轮值服侍,一些细碎零散的小活就全数交给了丫鬟们。赫连恪亲自派来的那一个被人唤作大嬷嬷,看起来是个老练谨慎的主儿,凡事都打理得滴水不漏,再不需应夫人分心过去照顾外孙。 应夫人轻省下来,便把一颗心都扑在了女儿身上。 镇日里煨鸡炖鱼地煲着汤,誓要将应小檀亏损的气血尽数补齐。 随着食欲大开,应小檀的情绪也明朗起来,产子是蒙在心头的灰霾与痛苦渐行渐远,依然消瘦的面孔上,却出现了久违的浅笑。 直到十日后,傍午天色已暗,赫连恪再一次“登门造访”。 天绮小心翼翼地望着应小檀,“主子……还用奴婢去回话吗?” 应小檀手抖了下,低头思忖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把香点上,就去请王爷进来吧。” 天绮松了口气,换上笑脸迎了出去。 赫连恪却仿佛并不意外,从容地迈过了门槛。而没等绕开屏风,应小檀便已经听到了他带着笑的声音,“这是薰了什么香?倒是挺好闻的。” 他一身萨奚长袍,额上还泛着汗,一看便是策马而来。 应小檀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子,扬声唤进了花末儿,“去服侍王爷更衣,这样汗津津的,仔细受风凉着。” 赫连恪步子没停,还是走到了应小檀身边,不顾她的躲闪,稳稳地亲在了她额头上,“本王不嫌弃你……” 他顺着她的额角又吻了下应小檀的耳根,继尔放低了声,温和道:“熏得这样浓,你自己便不难受吗?你冰雕玉琢似的人儿,便是月余不洗澡,本王也乐意与你亲近。” 一番话说得叫应小檀脸上臊红,心事被人看穿,端的是叫人无地自容。 赫连恪却仿若不觉,直起身到了梢间里去更衣,没走几步,便听他吩咐花末儿,“去把香熄了,王府里的秋桂开得不错,本王改日命人给你们主子送些过来。” 他嘴上说是改日,当晚便把话吩咐了下去,于是,第二天一早,应小檀的屋子里尽是馥郁的桂花甜香。 赫连恪昨夜是从城里京郊打马跑了个来回,照例今日便不会过来了。但是,到了中午,花末儿却说见到了福来寿。 “拉着天绮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王爷来了,没告诉咱们。” 应小檀不以为意,“王爷公务忙,哪能日日顾得上我,没准是你看错了呢。” “主子。”说曹操,曹操到,天绮挨着门边儿福了个礼,笑靥如花地走到了应小檀跟前,“您猜怎么着?奴婢哥哥刚才给您送书来了!” “送什么书?” “奴婢哪知道?说是王爷命人挑的几本新书,让给主子解解闷,哥哥不敢怠慢,这不亲自给主子送来了?” 应小檀再怎么绷着,这时也不免露出惊喜的笑意,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的日子委实难熬,她都没好意思麻烦母亲给她带些书来,难得赫连恪却想到了。 几本新录的文人诗集,竟然还有宫学里翰林们授课的义要…… 应小檀喜不自胜,头一次咂摸出“感动”的意味来。 只是这样的感动并没维持太久……焦躁的情绪像是在她心里扎了根,茁壮地成长出来,叫应小檀寝食难安。 她看不起自己,明明已经下定种种决心,决意不再谋求赫连恪的宠爱,如今却为了几本书卷,就轻易喜形于色……她更看不起赫连恪,连问也不问她究竟是缘何小产,单道歉之后便对此事绝口不提,他明明知道她有多委屈,可他竟然就这样任这件事过去了! 应小檀翻着翻着书,捏着书页的手指便跟着大增力道……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努蒙是赫连恪的长子,这五年来,努蒙是更是赫连恪珍而重之唯一的后代,莫说是寄予厚望,单是这一份血脉亲情,都是应小檀没法以个人安危所替代的。 所以呢? 所以努蒙也好,侧妃也罢,他们都吃准了赫连恪不会对亲儿子做什么,所以无所畏惧,出此招数! 成则一箭双雕,败也不会有更差的境遇。 果然,她们当真是赌赢了,赫连恪现在这般补偿她,不就是因为没法拿努蒙怎样吗! 那一声道歉,恐怕正是为此而言。 应小檀一时气堵,胸口里都隐隐作痛。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叫她几乎认不出了,应小檀愤愤地将书一摔,眼泪,竟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察觉到脸上的湿濡,应小檀不免跟着一怔。 她用手背蹭了下,才发觉自己居然这样轻易地哭了。 像是遇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叫应小檀愈发无所适从。 “花末儿!天绮!”她坐直了身子,双手拢成拳藏到了被子里,生怕被人发现她忐忑地颤抖。 花末儿动作快,最先撩起帘子进到屋里,见应小檀脸上犹有泪痕,书也狼狈地瘫在地上,花末儿不免脚步一顿,紧接着,天绮跟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去,去请太医过来。”应小檀声音还算镇静,她勉强一笑,“就说我不舒服,请他过来替我号一号脉。” · 经了前事,太医再不敢怠慢这位主子,得了信就麻溜儿地过来,亏他半百年纪,还跑得气喘吁吁,“良娣哪里不适?” 应小檀怕天绮把话传到福来寿那里,只留了花末儿在身侧,“一阵阵的心慌气短,人也焦躁得很,这几日入眠都困难,不知可是什么要紧的病症?” 太医闻言倒不觉得稀奇,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继尔道了句冒犯,伸指搭在了应小檀的脉息上。 片刻,他了然地吸了口气,收回手,恭谨道:“产后女子多易如此,宫里的娘娘们也有这般情形,并不稀罕……说是病症也谈不上,主要是月子里没法出去走动,良娣这次生产又是险象环生,心里没法纾解,身体上便相应有了表现。” 太医在宫里治惯了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看得再明白不过。 眼下良娣难受,兴许等王爷过来哄一哄就全没妨碍了。 说白了,不就是相思病吗? 他心里头不以为意,挥手便开了两张方子出去,“一个是安神助眠的,良娣睡前喝一剂,另一个则是去心火的,膳后用一剂就是。” 花末儿迷茫地接了下来,看了看榻上怅然若失的应小檀,称是将太医送了出去。 · “心里没法纾解?” 翌日一早,应夫人照旧来给女儿送来了自家煲好的汤。花末儿趁天绮在前头服侍的工夫,悄悄把请太医的事告诉了应夫人。 她在应府寄居的日子里,常得应母照拂,心下感激不说,更也是亲近。 应夫人听了不免蹊跷,蹙着眉头道:“太医还说什么了?” “开了两张药方,奴婢煎了给主子服着呢,不过夫人也别担心,太医说这情形在宫里头都不稀罕呢,想来没有大碍。” 应夫人嗤然,“宫里头?宫里头的女人都不见天日郁郁寡欢,能和你们主子比……” 她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忽然停住了声,“王爷好像有阵子没过来了?”、 花末儿颔首,“五天前还派人送了书,不过之后就没消息了。” 应夫人若有所思,摆了摆手,让花末儿下去了。 · 应小檀这厢服着药,隐约觉得情绪像是好些了,书是万万不敢再看的,每日便把更多时间放在逗弄康康身上。 不足满月的小孩,每天不是哭就是闹,应小檀却是颇有耐心,把儿子揽在怀里,拿着个小铃铛,晃晃摇摇就能和康康玩上一整天。 只是,夜里还是睡不安稳。 噩梦像是厉鬼般缠上了身,有时梦到她和赫连恪第一次相见,他两人拌嘴,赫连恪一怒之下把她推下了山,失重感清晰得叫她浑身惊颤,忍不住大喊出声,值夜的花末儿吓得连滚带爬地闯进房来,使劲摇了许久才把应小檀从噩梦里带出来。有时她又会梦到两人第一次欢好,赫连恪对她百般怜惜,叫人情生意动……偏偏正满足时,赫连恪伸手将她按在水里,窒息的感觉袭来,应小檀拼命挣扎,一个激灵便坐起了身——是黑暗的夜,她身上冷汗涔涔,手脚冰凉。 这一晚,又是噩梦。 是萨奚人闯到她家里那一天,大哥哥没能逃脱,被人五花大绑地挂到了树上,母亲则是横尸当场,鲜血灼目,叫应小檀泣不成声。 正哭着,她看见赫连恪一步步朝她走来,应小檀抬起头便骂他是骗子,说是喜欢自己,却这样伤害她的亲人! 她越骂越凶,赫连恪却越走越近,他手里握着一把弯刀,上面还沾着*的血,应小檀一下哽住了声,却又突然意识清醒起来。 这是梦!是个噩梦!萨奚人闯到她家里的时候,赫连恪还没说过喜欢她呢,时间这般颠倒,她怎会察觉不到?! 可是应小檀却摆脱不了。 她一步步后退,赫连恪便一步步逼近。 仿佛不亲手砍死她,就不能称意一样……应小檀颤着声啜泣,突然间拔腿就跑。 谁知赫连恪几步就把她追上,横臂一拦,就将她扯入怀抱,“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本王几时说过喜欢你?本王不会喜欢任何人,你就痴心妄想吧!” 他猛地举刀,应小檀尖叫着闭上了眼。 “小檀!” 眼前一片明亮。 明明是逃避地闭上了眼,却终于回到了那个脚踏实地的真实世界。 一双手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肩头,“不怕了,都是假的,梦里都是假的……” 赫连恪? 应小檀身子一颤,抬起头,果然是他。 与梦里的面孔渐渐重合到一起,应小檀一个没绷住,眼泪潸然而落。 赫连恪愣了下,指腹小心翼翼地贴到了应小檀的眼底,蹭去了她的泪痕,“怎么醒来还哭?梦见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檀产后抑郁症了……_(:з」∠)_不造这个病的姑娘可以百度一下。 明早9点照常更新~~ 谢谢stella的地雷啊,抱住么么哒,啪啪啪。 给大家推荐我豢养的小宠物(……)茴笙的新坑《夺宠》,宫斗升级复仇爽文,稳定日更,求收藏求包养!!!阿笙可萌了,大家快去和她啪啪啪(……)啊!! 文案: 叶薇觉得, 身为妃妾或许应该恪守妇德、尊敬主母, 可如果那皇后之位本就该属于她…… 那便不一样了。 第79章 烛光摇曳,应小檀半晌才回过神。 屋子里不单有赫连恪,值夜的天绮也在一旁跪着,往外还有福来寿、福来禄、迟来的花末儿、太医…… 应小檀有些尴尬,从赫连恪的怀里退了出来。 赫连恪摆手叫众人下去,独留了天绮,命她倒了碗热水过来,亲自喂着应小檀喝下。赫连恪倒没去追问应小檀究竟做了什么梦把她吓成这个样子,毕竟是噩梦,逼着人回忆无异于再一次的折磨。 他始终轻拍着应小檀的背脊,直到她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 “明日还是别吃那些药了,吃了不一样做噩梦。”赫连恪从应小檀掌心里把茶杯取走,信手撂在了一旁。 应小檀随着他的话渐渐回神,这才想起来赫连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偏首向窗外看去,夜色如墨,廊下的灯笼映在窗纸上是一片昏黄。赫连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带着笑问,“想什么呢,还想刚才的梦?” “没有……”应小檀转回身,“现在什么时辰?王爷怎么来了?” 赫连恪伸手替她别了下耳畔的碎发,刻意放柔了声,仿佛生怕惊坏了应小檀,“这几日朝廷的事忙得撂不开手,父皇申饬太子,二哥又不理俗务,许多事便落到了我和四弟身上……是以这才抽出时间来看你。” 不像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倒好似在解释什么一般,应小檀狐疑地打量了赫连恪一下,“可……天都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在我房里?” “本来只是想看你一眼,没料到你正做噩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叫都叫不醒……花末儿说,你这样好几天了?” 应小檀没答话。 只是看她一眼?却在这个时辰? 应小檀眼神里是怀疑,赫连恪却坦坦荡荡,嘴角还挂着包容的笑。 他确实仅仅是为了过来看应小檀一眼,应夫人派人给他捎了信,先是描述了应小檀的病状和太医的诊断,又附了药方以作证明……最后,应夫人委婉地提点了一下,如果他有时间,便到云清观来看看小檀。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应夫人口中得到小檀的消息了,他最近才发现,应小檀有时为了瞒着他什么事,甚至会规避天绮,而福来寿这边一旦得不到话,赫连恪便犹如夜行人,眼前一片黑暗。他不知道他的小檀在哪里,在做什么,除了每日案牍劳形,尽可能抽出工夫去看望她,别无他法。 好在,他软硬兼施,暗示应夫人可以私下派人送信给他,毕竟,他□乏术,有心关切应小檀,却难免鞭长莫及。 这一次,应夫人果然派上了用场。 赫连恪拿到信那一日,又是提心吊胆,又是忍不住舒一口气,看样子应小檀照旧是避着天绮了,不然不会过了这样久,福来寿都对此一无所知。 再顾不得许多,把事情往四弟身上一推,他连夜催马上山,想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身边。 惊喜也好,安慰也罢,看到她,让她知道他唉挂念她,便足够了。 可是赫连恪压根没想到,应夫人所说的“夜有惊梦”,已严重到了这个程度。 他看着她梦魇,闭着眼竟都是嚎哭,额上细细密密的冷汗层出不穷,连梦呓都是颤抖着的。 赫连恪试探着唤她的名字,可恨她无动于衷,反倒在被子里挣扎得更厉害了。他没办法,只能凑近了去听应小檀在念叨什么,而等离近了,赫连恪的心愈发冷了下去。 她在求饶,念得还是他的名字。 她求他不要杀他,一遍遍,从王爷喊到赫连恪,又委屈地、惊惶地……甚至还带着不忿地唤着王爷。 他做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害怕?怕到每一晚的噩梦都是他? 赫连恪不忍拿她发作,转过头便吩咐福来寿把所有伺候应小檀的人都叫来跪着,更是一个没绷住,隔着屏风就对太医破口大骂。 但转过头来,面对应小檀,他依旧是风轻云淡,仿佛一无所知。 没从赫连恪的表情里看出破绽,应小檀只好老实答话,“有几次了……不过不严重,大抵是白天贪睡,晚上就难得好眠。” 赫连恪颔首,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应小檀,“嗯,既然不是大事,还是不吃药的好,是药三分毒,你目下还是该以滋补为上……好了,继续睡吧。” 应小檀被赫连恪放倒在床上,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了床的内侧,“往里些,本王就在你这凑合一宿了。” “这怎么行?”应小檀揪着被子瞪眼,她在月子里至多让花末儿拿手巾擦一擦身上,没沐浴,怎么敢叫赫连恪近身? 赫连恪竟难得表现出不容抗拒的强势来,蹙眉道:“怎么不行?本王明日一早还要回京里去,再睡一个时辰就不错了……你还要胡闹什么?” 她哪里胡闹了! 应小檀没敢喊出来,只是目不错珠地紧盯赫连恪。 谁知,赫连恪从善如流,自己脱了皁靴就往应小檀的被子里钻,沾上枕头就闭了眼,仿佛困乏到了极致,再多说一个字都会累死。 应小檀被干晾在边上,却是拿赫连恪无可奈何。 半晌,就在应小檀以为赫连恪已经睡着的时候,男人的手臂忽然压在了她肩头,“别坐着了,来睡觉……都说过了,本王不嫌弃你。” 他人没睁眼,手上的力道却叫应小檀摆脱不了。 委委屈屈地躺下来,赫连恪手臂一勾,就把她拉到了怀里。 他胸口有着陌生的气息,他束缚她的臂膀让她浑身僵硬,他的喘息声太重,根本没法让人安宁……可她竟极快地入睡,一夜无梦。 朝霞洒到了房间里,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应小檀才醒来。 赫连恪的身影已一无所踪,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在应小檀面前提起他,就像是昨晚的一场梦。 应小檀怔愣,坐在床上半天都不曾回神。 终于。 她看到了妆台上压着的赫连恪的玉佩! 是真的! 应小檀都没察觉,她竟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花末儿,去把那个给我拿来。” 是赫连恪的字笺——多加餐饭。 应小檀忍不住笑了下,是没有理由却发自内心的轻松。 久违的轻松。 · 很快,应小檀总算熬出了月子。 她第一件事便是麻利儿地吩咐花末儿备水洗澡,应夫人隔着屏风打趣女儿,“之前二十多天都不嫌脏,怎么王爷一来你就急成这样!” 应小檀银牙咬碎,才壮着胆子跟母亲顶了句嘴,“回头娘也一个月不洗,和爹爹躺一宿就知道了!” 应夫人气得大骂应小檀不孝,花末儿和天绮一里一外地窃笑,应小檀却是红着脸,恨不得把头埋到水里去。 赫连恪这几日几乎是连着赶到白虎山,只为陪她睡觉。 说来巧了,自从身边多了赫连恪,应小檀再别扭,晚上都是一觉到天亮,白天精神头十足,甚至还拿起了绣枕,亲自给康康裁起了小衣裳。 赫连恪来回奔波辛苦得很,每天也是倒头就睡,连句话都顾不上跟应小檀说。 应小檀见他这副模样,就算心里不舒服,也没法开口追问赫连恪打算如何处置努蒙的事。 这样一忍再忍,康康就满月了。他身骨儿弱,禁不住折腾,赫连恪便命人把满月酒摆在了京里王府,那厢他亲自主持,这厢,就由得应小檀与孩子亲热了。 因知赫连恪今日不会过来,应小檀倒不急着逗弄康康。她指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回京里,而手头一件大事还耽搁着呢。 “我叨扰人家云清观已久,总该跟道长赔个不是,你们不必都跟着,叫花末儿陪我去一趟就是了。”把人打发掉,应小檀只身带着花末儿去拜见了素一道长。 她旁敲侧击试探了两句,便知道长是个彻头彻尾的汉人,放下这个不提,应小檀更确定素一道长曾与大魏皇室交情匪浅——他曾入宫布坛作法。 深吸一口气,应小檀决定开门见山,“我受托于定福公主,来见岳思启……殿下。” 素一道长不免被应小檀的话吓了一跳,这一个月以来,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萨奚人如何占下他的道观,为了这样一个侍妾! 他绝没想过她与定福公主还有关系。 应小檀坦然地接受了素一道长审视的目光,她看得出,比起诧异,素一道长更多的情绪是——疑惑。 “不敢自比公主,但小檀今日身份,确然与昔日公主,今日曼妃娘娘大同小异。”应小檀苦笑,不必深言,想来素一道长都该明白她的意思了。 果然,素一道长沉吟片刻,起身道:“殿下如今改名为李念朝,做了贫道师弟的弟子,俗世种种,还请良娣慎言。” “念朝吗?”铭念旧朝的意思吗? 应小檀点头应下,“道长放心,只是寻常姐弟间的问候罢了,不敢打扰念朝清修。” 素一道长揖了一礼,出门吩咐几句,不过片刻,便进来了一个容颜清俊的小道童,“见过良娣。” 他声音脆落,语气里未见半分国破家亡的灰霾,应小檀对着李念朝愣了一阵,好一会才回神,“念朝啊……我,我是替你姐姐来看看你。” 一边说,应小檀一边将准备好的定福公主的玉佩递了出去,“你姐姐问你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啊哦,= =我起晚了……………… 室友没叫我QAQ 于是我刚爬起来…… =3=集体么么哒,不要僧气哦。 看到有读者问结局什么的,明天再更一章第四卷就结束了。 预计第五卷是完结卷,写完第五卷就大结局了,所以没多长了。 然后还有人说我萌萌哒,快来,和宴萌萌一起啪啪啪! 第80章 李念朝接了那玉佩不免一愣,看向应小檀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几分亲昵,“你识得我阿姐?阿姐她好吗?” 应小踟躇了下,微笑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很好,不过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变化。” 李念朝捏着玉佩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接着交还给了应小檀,“你代我还给阿姐吧,就说我一切都好,叫阿姐不必担忧。” 应小檀并没接,“你收着吧,定福公主正是叫我将它转赠于你的。” 李念朝闻言脸色大变,“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阿姐她要做什么?她不管我了吗?” 应小檀万没想到李念朝会这么快就猜到,一时竟有些后悔。七岁的孩子,从皇宫里的锦衣玉食里一朝跌落俗世,改姓更名,和普罗大众一样在凡尘里煎熬……而如今,他又要面临失去最后一个亲人。应小檀低叹一声,只是道:“我不清楚,公主这样吩咐我,我便这样做罢了。除了给你这玉佩,另有桩事,我也要与你商量。” “什么?” “你阿姐命我为你找先生开蒙,送你读书,但不知你可愿意?” 李念朝紧紧攥着那枚玉佩,小小的身子,故作坚强地立在原地,“不敢劳烦,道长已经为念朝找了一位哥哥教念朝读书,还请您转告阿姐,请她不必担心。” 应小檀心头一跳,禁不住问道:“是谁?” “正是不才在下。”帘子被人打起,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应小檀嘴唇张了张,却十分克制地没有喊出那人的名字。 裴永谡莞尔,伸手搭在了李念朝的肩上,俯首向应小檀一礼,“良娣,久违了。” 应小檀岂敢受他的礼,侧身一避,应小檀紧接着道:“裴郎安好。” 两人同时抬头,四目交对的瞬间,都是忍不住一笑,裴永谡先拍了拍李念朝,示意他先下去,继尔温声问候,“听师母说,你身子已经大好了?” 应小檀低首,抿唇含笑,“好多了……那日匆忙,也未来得及向裴郎道谢,今日倒是凑巧撞上了。” 两个人干站在屋子里,总是不雅,裴永谡挑帘请应小檀向外去,两人肩并肩,便立在庭中海棠树下。 仲秋季节,树脚下堆起了厚厚一层枯叶。 黄褐簇在那里,愈发衬得一旁的裴永谡君子玉颜,他穿了云水纹的道袍,青冠束发,是这秋色里罕见的一抹春意。 但春天……已经过去太久了。 见应小檀低着头,裴永谡不甘这样的沉寂下去,率先搭讪道:“良娣也识得念朝吗?那是个顶聪明的孩子。” 应小檀并不敢直言念朝来历,只是莞尔,“原来是裴郎在教念朝……这是怎么牵来的缘分?” “在下与素一道长是忘年交,受道长所托,教念朝读书识字,和一些浅显道理。” “有裴郎在,想必念朝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 应小檀听出了裴永谡的自谦,更意识到他兴许根本不知念朝身份,这样一来,应小檀不免觉得有些尴尬,生怕他再追问自己如何与李念朝结识,思忖须臾,应小檀出言告辞,“时辰不早,我还要回去看看儿子,裴郎留步吧。” 她转身欲离,裴永谡去情不自禁伸手,攥在了她的腕子上,“良娣且慢!” 裴永谡一向自持,可在触及那一片温凉如玉的肌肤时,他却第一次心火急冲,非但没有松开,反倒将五指贴得紧了。他攥着她不撒手,嘴上偏偏道:“永谡冒犯了。” 应小檀下意识地挣了下,裴永谡条件反射般地愈发添力,直到撞上应小檀懵懂怪罪的眼神,才悻悻然松开。 “裴郎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给你。”裴永谡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香囊,“这是素一道长开光的两枚平安符……” 元宝花样的荷包上,绣的是岁寒三友的纹样,针脚算不得细致,但难得缎面是极好的。一瞬间,应小檀脑袋里纷纷乱乱飘过许多念头,只是没有一样,是在考虑该不该收下。 裴永谡见她发怔,猛地里蹿出个坏主意来,大抵是知道她马上就该离开云清观了,是以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不等应小檀回神,裴永谡忽然道:“哎呀……我的眼!” 他使劲皱起眉,眼睛也用力地挤了几下。 素来自矜身份的贵家公子,这一刻倒像是回到了贪玩的小时候,总有层出不穷的恶作剧。 可应小檀却是信了。 她吓了一大跳,踮着脚看他,“裴郎怎么了?眼睛被沙子迷了吗?” 裴永谡故意侧了侧身,仿佛生怕被她瞧见自己不雅的模样,“我没事,良娣请回吧!” 他好一通揉自己的眼睛,但不得法似的,总是不得纾解。 应小檀瞧得心急,站在一旁道:“我帮裴郎看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裴永谡身子僵了僵,口中哭笑不得地答:“那怎么使得?身份殊异,良娣不怕叫人看见吗?……不过,若是良娣愿意帮忙,先替我拿下东西?” 他手里还攥着那个荷包,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 应小檀二话不说地接了过来,然而,几乎是须臾,裴永谡从容转回了身,没事儿人一样,淡淡道:“良娣总算肯收下了在下的薄礼。” “你……”应小檀瞠目结舌,万没想到印象里的翩翩君子,竟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裴永谡大概也是觉得尴尬,酝酿着词,准备告退。 偏此刻,应小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咳嗽”,她心里一惊,握着那荷包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下,她回过头……果不其然,是沉着脸的赫连恪。 “王爷万福。”应小檀本能地蹲□去,心里却是砰砰急跳——他站在这里看了多久了? 温热的手掌托在了应小檀的臂弯,赫连恪声音倒还算平静,“不必多礼,我听福来禄说,你过来拜见道长了?” 他剑眉微微扬起,带着些质疑的目光望向——裴永谡。 裴永谡这才迟迟向赫连恪补了一礼,“草民裴立,见过王爷。” 应小檀见赫连恪面色不善,忍不住从旁搭腔,“那日我从马车上跌下来,正是裴郎相救。” 赫连恪眯了眯眼,扶着应小檀的手,转为横揽着她。他上下打量裴永谡,迟迟才道:“嗯,本王听福来禄说了……不过,裴立裴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裴永谡攥了攥拳,忍声答:“王爷好记性,去年,陇川郡,亦是草民襄助良娣,躲过了刺客追杀。” 赫连恪冷笑,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好巧。” 应小檀心里不断打着鼓,见赫连恪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禁不住解释:“王爷,裴郎是我父亲的学生,与我两个兄长都关系匪浅……在素一道长这里偶遇上,我才特地留下向裴郎道个谢。” 赫连恪转头看向应小檀,适才还隐含怒气的脸上,竟浮出些宠溺的笑意,“应该的,本王又没怪罪你,你急着解释做什么?……只不过,本王想,裴公子于你有两次的救命之恩,这么大的人情,该怎么还报才好呢?” 应小檀焉能听不出赫连恪话里有话,裴永谡亦是跟着蹙了下眉,好在他一贯的不卑不亢,谨慎道:“草民施恩并非图报,王爷不必多虑。” 赫连恪摇头,“这怎么行?你们汉人不是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过裴公子不着急,倒正好容本王好生考量一番,该如何回报,才值得上我们小檀的性命。” 他念小檀两个字,有着说不出的缠绵情意。 裴永谡听来刺耳,素有的圆滑烟消云散,一刻也呆不住似的,当即拱拳告退。 赫连恪并不拦着他,只等裴永谡行得远了,才一把将应小檀揽进怀里,狠狠地吻住了她的软唇。 不带犹豫地攻城略池,他搜刮着她口中久违的香甜……硬朗的手臂紧锁住应小檀的纤腰,恨不得嵌进她的身体一样。 吻也可以狂风骤雨。 等他终于松开她,应小檀整个人都虚软下来,赫连恪早有预料,伸臂架住了她,顺势将人按到了怀里,“想不想我?” 他贴着她的耳朵低低询问,甚至还带了几分意犹未尽……舔了下她的耳垂。 饶是两人这一阵一直是同床共枕,但这样的亲昵,却是许久未有过的了。 应小檀身子一颤,从小臂上就泛起了密密麻麻的j□j,她知道自己一定满面飞红,埋在赫连恪的胸口不肯说话。 赫连恪心里总算一轻,他眺目望了眼适才裴永谡拐过去的廊角,淡淡一笑,“别窝着了,本王要带你出去一趟。” · 乘着马车走了一段山路,赫连恪总算命人叫了停。 这一路赫连恪滔滔不绝地向应小檀描述京中的满月宴如何热闹,皇上命人赏了多少东西,他是多么高兴,以至于才散了宴,就快马加鞭到山上来寻她。 “虽说出了月子,不过你不宜劳动,还是暂且在山上修养一阵为妙……本王手上的事推得七七八八了,刚好陪一陪你们母子。” 赫连恪边说,边扶着应小檀下了马车,直到此刻,他都没交代自己缘何要这样急匆匆地把应小檀接出来。 他们站在了一个岔路口,笔直的官道从山路间穿过,两侧树木林立,透着午后的幽谧。 少顷,几声马嘶从远处传来,赫连恪握着她的手明显一紧,福来寿亦是横跨一步,站到路的中央。 来的是一辆马车,不少侍卫护送在侧,但见了赫连恪在此,俱是勒马停立,躬身行礼。 赫连恪没说话,只是握着应小檀,给福来寿递了个眼色。 侍卫上前挑起车帘,车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影,胆怯地探了出来。 “大哥儿?” 应小檀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赫连恪,赫连恪并未置理应小檀,只是板着脸吩咐:“努蒙,下车来!” 原本双颊还肉嘟嘟的小男孩,月余未见,已是两颊消瘦。他一改昔日顽皮大胆,灰溜溜地从马车上下来,走了几步,便跪倒在地上,向赫连恪磕了个头,“参见父王 。” 赫连恪闷应了一声,冷淡道:“你今日离京,路上要保重身体,须知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但不可伤。到洛京王府以后,每日务必用功读书,多加反省,不得出门嬉闹,更不许自我放纵,可都记得了!” 罕见的严肃,让努蒙半句也不敢违抗,他只是再次向赫连恪叩首,虚着声应承:“儿子谨记,多谢父王教诲。” 应小檀聆之大感诧异,且不说赫连恪对这个儿子多么包容宠溺,单论这离京、洛京,就叫应小檀一头雾水起来。 而赫连恪仍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依旧冷着声吩咐,“好了,给良娣磕头谢罪吧。” 谢罪?! 应小檀猝然看向赫连恪……他知道是努蒙做的?决意要罚他了吗?那可是他的长子!他怎么会……为了自己…… “努蒙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特此给良娣赔罪,请良娣宽恕。”努蒙老老实实地跪在应小檀脚边,每说一句话,就认真地磕一个响头。 官道上黄土飞扬,努蒙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满面灰土。 而他锦袍上更是狼狈不堪……是努蒙身上,从未有过的污浊。 “王爷……”应小檀不可思议地盯着赫连恪,男人的嘴角,一点点扬起来,露出宠溺却又愧疚的笑容,“小檀,本王教子无方,对不住你了。” 他叹了口气,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努蒙,复杂的目光里透出深深的遗憾来,“努蒙是受呼延青玉指使来推的你,本王已经将此事密奏父皇,彻底将呼延青玉逐出王府,送到庵子里剃发为尼了。青媛还是大妃,本王不能毁了呼延氏的体面让大妃难堪,是以,呼延青玉暂时还不能死……这口气,只能委屈你忍下去了。” 应小檀但觉一阵酸涩涌上鼻翼……她委屈了那样久,只为等他主动开口,告诉她,他会为她做主,而不是全然包庇努蒙母子……她以为她等不到了! 眼底隐有湿濡,应小檀竭力克制着才没有落下泪。 赫连恪看了,怅然一笑,继续道:“至于努蒙,他年纪虽小,但心术已歪,本王不能再留他在京里,否则,于你于本王,都是危险……只是,努蒙究竟还是本王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今次的事,泰半责任还在本王身上……你怪也好,怨也罢,本王慢慢补偿于你,努蒙他……就叫他回洛京王府,好好思过吧。” 他可以保自己的儿子一世衣食无忧,却再不会给努蒙任何一个参与朝政的机会。 呼延青玉和努蒙既然敢觊觎世子之位,那么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便是永远接触不到权力。 赫连恪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去看应小檀的神情,使劲挥了挥手,“送大哥儿走吧!” 他言辞笃定,掷地有声,侍卫们齐齐朗声称是,上前就要架起努蒙。 始终保持着乖巧姿态的努蒙这一刻突然开始挣扎,他撕心裂肺地大哭,对着赫连恪高喊道:“爹爹!我知错了!努蒙知错了!不要送我走!” 赫连恪避开身,坚定道:“送大哥儿走!” “爹!!!我不要去洛京!我不要一个人!!我要做世子!娘说我是你的世子啊爹!” “动作都快些!”赫连恪蹙眉斥骂,侍卫们再不敢耽搁,把努蒙打横一抱塞回了马车里,急匆匆地策马而行。 车轮再一次转动起来。 “小檀,相信我。”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赫连恪长出一口气,伸开双臂,将身侧瑟瑟发抖的少女拥进怀里,“相信我,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伤害你们母子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多多哒,快来表扬宴宴啊=3= 自从不发积分……大家的评论简直是直线下滑啊捶地!!!泥萌难道不爱我了吗!因为宴宴一无所有,你们就不爱她了吗!!【挥胳膊蹬腿嚎啕大哭 好吧,不爱我也没关系【叼烟 不爱我就包养我吧,让我们相互满足彼此!只谈情!不说爱! 来吧!来收藏我的专栏包养我吧! 第81章 邺京的十月,已是暮秋。 清冷的夜,明月高悬,银辉笼罩着山野,映在青石地板上,还有几分粼粼波光的意味。 暖阁里,康康的笑声朗朗传来,赫连恪把儿子举得老高,乍然变换的视野,让小孩子兴奋得不行,挥舞着小拳头咯咯大笑,应小檀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赫连恪却是不以为意,“怕什么,本王还会摔了他不成?” 嘴上虽然这样说,一瞧见应小檀煞白着脸盯着自己,赫连恪到底还是把孩子交给了大嬷嬷。 “好了好了不闹了,康康也该睡觉了。”赫连恪示意乳娘们下去,转过身,双手揽在了应小檀的腰间,“咱们也睡吧?” 应小檀手里还握着赫连恪送来的词集,之前赌气时不肯看,眼下静了心,仔细读来,倒着实很有趣味。虽说是乱世,然而文章未断,书墨仍继,即便萨奚人占领了这片土地,汉人的思想,依旧主宰着这个王朝。 这真令人觉得安慰。 正在兴头上,赫连恪忽然凑近,不免让应小檀有些不快。大抵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她在赫连恪面前,愈发有了底气,斜觑男人一眼,她不大情愿地道:“时辰还早着呢,王爷不看邸报了吗?不给皇上写奏章吗?您公务那么多……眼下都撂开手不管了?” 赫连恪一阵轻笑,伸手掐了掐应小檀的脸,“想赶本王走就直说,嘴上这么光风霁月,谁不知你那点鬼心思?” 应小檀避开他的手,眼波横渡,明明是嗔怪,却自然而然带出了少.妇的风情韵致,“既然知道,那王爷还不走?” “不走。”赫连恪心中滚热,搭在应小檀腰上的手,拨开层层衣料,直往里探去,“你看你的书,我睡我的觉,咱们两不干涉不就得了?” 应小檀被他撩得j□j,错着身子往边上躲,“王爷还说我呢,您自己不也是嘴上光风霁月,满肚子的鬼心思?” 赫连恪信自扯开了应小檀的裙围,按着她往床上倒,“本王这哪能是鬼心思,这叫人.欲。” “存天理,灭人欲,王爷难不成没听过这话?” “没听过。”赫连恪浑不讲理,只一门心思去脱应小檀的衣裳。应小檀拗不过他大力,两条腿往他胸口蹬了好几下,也没能让他停下来。 应小檀气急,索性一骨碌坐起来,推着赫连恪不叫他再凑近,“王爷疯了不成,这还在观里呢,咱们……这样这样,该遭报应了!” 赫连恪见她坐起身来,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计较应小檀嘴里说了什么,毛头小伙子一般,拥着应小檀吻了上去。他手里动作熟稔得很,应小檀的上袄也被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了。 含糊间,应小檀只听赫连恪不住地念叨着,“有报应也冲本王来吧,小檀是好人,合该长命百岁才对……” 她闻言免不得一怔,就这样须臾的工夫儿,赫连恪已将自己衣衫褪尽,情/热地揽住了小檀,“你读你的书就是,旁的事,本王自己来。” 他随这样说,可应小檀到底没再有心思与他分辨究竟是看书还是“睡觉”,自从送走努蒙之后,赫连恪一直奔波在京里与白虎山之间,镇日里疲乏不堪不说,更是无暇与她纠缠。难得今日朝中休沐,他足足逗弄了儿子一天,康康对他也是热情四溢,父子两人玩得别提多高兴。 眼下,和儿子尽了兴,总算轮到她了……她攀着他的肩,有些恨恨地咬了上去,赫连恪闷哼一声,却是堪堪忍住,只贴着她的粉耳,一边边唤着她的名字。 他想问她,究竟有多恨他、多怨他……半月前应小檀痛苦的梦呓总是在他耳边响起,她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杀她?他做了什么令她那么害怕? 赫连恪顺着应小檀的背脊徐徐抚摸,光润的肌肤令他暂且忘却那些烦忧。 他手上的动作温柔又挑.逗,直探向少女滑腻的双腿之间,带着怜惜的爱抚,却是撩拨起了双方心里都压抑已久的爱火。赫连恪反复摩挲几下,便觉指尖湿濡,换成掌心轻作揉摩,则愈发引.逗出应小檀没法遮掩的情.欲来,他忍不住俯首,吻在一侧的椒乳上,辗转良久方松了开来。 不知觉中,两人已拥倒在了柔软的床褥间,应小檀早就低喘轻吟,无法自已,赫连恪满意地笑,手上不曾停顿,不厌其烦地取悦着应小檀。 应小檀克制不住地颤抖,太久未经情.事,赫连恪每动一下,都牵动了她身上最脆弱而敏感的那根神经……很快,赫连恪加快了动作,应小檀哼咛着,甚至带出了些哭腔,赫连恪逼近她,衔住了她的唇瓣,一点点啃噬,一点点舔摩,仿佛要将她整个吃掉一般。 终于! 应小檀眼前忽然白光一闪,她颤栗着尖叫,竟是从未有过的失控与……快活。 赫连恪几乎是在同时挤进了她的身体,片刻都不曾停顿地横冲直撞,他想要她享受,却更迷恋两人一路共赴巫山的刺激。 他吻着她,抚摸着她,逼着她敏感而娇软的身体重新在他的撞击里苏醒。 她从来没让他失望,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夜,总是长的。 · 休沐后,赫连恪在京里只呆了区区两日,便重新回到白虎山上,这一次与之前不同,赫连恪非但是一早就上了山,更是搬来了十几箱子的衣物,看样子是要长住下去? 应小檀一阵纳闷,康康身子纵使弱,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回京里过年去的,旁的不说,如今大妃尚且坐镇王府,赫连恪单为面子好看,也该与嫡妻度过元月初一这一日。 可眼下这阵仗,莫说是熬过一冬,等到开春回暖再归京,也未尝不可。 应小檀按捺不住好奇,等着午膳的工夫儿,便打发天绮到赫连恪辟作书房的一间小茶厅去问话了。 赫连恪当真是看重应小檀,隔着窗听见天绮与福来寿窃窃私语之声了,当即便直接把天绮传了进来。 天绮自然不会说是应小檀好奇他在做什么,红唇一抿,摆出了一个俏生生的笑,“主子叫奴婢过来瞧瞧王爷做什么呢,那意思大抵是……想和王爷一道用膳吧。” 赫连恪失笑,一看铜漏,确实是用膳的点儿了。信手理了理桌上的文书,他起身道:“让人摆膳过去吧。” 天绮“哎”了声,屈膝一福退了出去。 那厢应小檀得了信儿,即刻叫人张罗起来,趁着赫连恪还没过来,又重新拢了拢头发。 花末儿瞧了发笑,一面替她换了几个艳翠点的珠花,一面小声问:“奴婢怎么觉得,主子和王爷……关系越来越好了呢?” 其实何必她说,应小檀心里早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不搬来时,她未必惦念。 一旦知道人就有区区几墙之隔,便禁不住欢喜。 之前与赫连恪之间种种心结,已经淡化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股子心气儿撑着,不断提醒着应小檀,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真心。 她有了康康,愈加要谨慎才是。 夫主的宠爱不过是朝夕间的恩露,今日有,明日无,断断不能当作永久的依靠。 反复告诫着,应小檀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扬了个笑脸,嘴上波澜不惊地回答:“是亲近了,有了孩子,自然与往日不同。” 说完了,应小檀便出门候着了。 好巧不巧,赫连恪举步而来,见到帘子打起以后的那抹倩影,脚步不由加快,上前握住了应小檀的手,“出来做什么?眼瞧天冷了,你要出门,记得添个斗篷。” 拉着应小檀往里去,赫连恪还不忘侧首吩咐花末儿,“本王带了好几匹衣料来,你领着丫鬟加点裁一下,转眼就该下雪了,你们主子要是冻出个好歹,本王唯你是问。” 花末儿垂首应了,忙张罗底下的小丫鬟去领东西裁缎子。 一直应付到了晌午,才抽身到应小檀这里回话,“可不像主子寻常用的那些……奴婢忖着,该是宫里出来的。” 应小檀一中午都在旁敲侧击地打探赫连恪究竟要不要回府上过年,赫连恪嘴里没个准话,只叫她安心休养,不必关心其他……害得应小檀连午歇都是沉着心入睡,醒过来,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听着花末儿娓娓道来,她也不免显得有些迟钝,“宫里?是御赐的还是娘娘的赐的啊?” 花末儿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要是皇上的,总该接个旨,叫主子谢恩才对,娘娘的倒是有可能,不过王爷并没提起。” 应小檀没将这些东西往心里去,只道:“王爷不说想来有他的道理,你安心做你的就是,也不必赶工,没的熬坏了眼睛,因小失大。” 她说来自己的衣裳事小,底下人的眼睛是大。 可在花末儿看来,到底还是应小檀的事情更打紧些。 结果,不出一个月,两件狐皮大氅,两件斗篷,还有几件新袄子便一口气缝制了出来。 彼时刚至冬月,邺京落下了第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花末儿架着衣裳给应小檀试,天绮在旁,一个劲夸口这料子如何精致。 屋子里铺了地炕,并不很冷,倒是抱着康康进来的大嬷嬷冻得两颊通红,应小檀摆手让花末儿歇了,伸出双臂去接儿子。 康康刚靠到母亲的怀里,突然间就开始放声大哭,他素来听话乖巧,这一哭少不了把应小檀吓一跳,“哦哦”地哄了几声,康康却置若罔闻,应小檀只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刺激了孩子,刚准备把康康递还到大嬷嬷手上,康康又委委屈屈地揪紧了应小檀的衣襟。 这是明明不舒服,却还依然舍不得母亲的姿态。 更是……畏惧时迫切地寻求依靠的姿态。 康康这是怎么了? 应小檀摇摇晃晃地哄着儿子,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因为康康的哭声变得紧张起来。 正这时,窗外突然一阵喧闹,马的嘶鸣和人的争执交错在一起,应小檀刚欲派人出去瞧瞧,便见窗前一片黑影,几个侍卫钉子般立到了应小檀的房门前。 已经走到门边的天绮,被一把银晃晃的刀拦了回来,“王爷有令!即刻起,良娣与王次子不得离开此屋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我= =又睡过头啦【趴地 说个特别棒的事,昨天排球课打比赛,哈哈哈,我们队本来是18:23落后……然后轮到我发球,直接靠发球得分追平到23:23,然后对方队长喊暂停,暂停回来……我继续打到25:23完胜。 超级开心~ 再说个特别不棒的事,发了N个球之后我右手手腕疼到现在……握鼠标都疼,所以今天不双更了QAQ我明天争取多更补偿大家哈,么么哒>3 然后再推荐我家蠢萌蠢萌的小茴笙的新坑给大家~ 文案: 叶薇觉得, 身为妃妾或许应该恪守妇德、尊敬主母, 可如果那皇后之位本就该属于她…… 那便不一样了。 第82章 康康的哭声时断时续,应小檀抱着他的手臂,却已经是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了。每当大嬷嬷上前想接替她一下,康康就会哭着抓紧应小檀的衣襟,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儿子哭得可怜,应小檀心软得像是一滩水,她用眼神制止了大嬷嬷,苦笑道:“以前总听我娘说,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咱们还不知道外间是怎么回事呢,康康这就知道害怕了。” 大嬷嬷连忙附和,又说是康康聪慧云云。 应小檀朝她和善的笑,只是没再说话。 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时辰了,门外的侍卫把屋子守得死紧,这三个时辰里,外面的人不曾进来,里面的人更别想出去。 原本康康尿了,大嬷嬷便想把孩子抱回小厢房里换衣擦洗。门口的侍卫只是抽刀一挡,连句废话都不说。大嬷嬷汉语萨奚语交替着求情,那侍卫却连眉梢都不挑一挑,倘使不是应小檀就坐在里面,大嬷嬷险些就要破口大骂了。 应小檀见两方僵持得尴尬,长叹一声,命花末儿把大嬷嬷叫了回来,“也别出去了,出去了回不来,我不是更要惦记康康?外面的事咱们一无所知,还是老实呆着为妙。” 大嬷嬷不是侍候应小檀的人,她的前程后路都只挂在康康一人身上,来日康康真封了世子,她作为乳娘,十之八.九都要跟着水涨船高。至于应小檀是得宠还是失宠,与她并没有太大联系……毕竟,今日子凭母贵,来日就是母凭子贵的时候了。 为此,听了应小檀两声训诫,大嬷嬷便有些不大称意,拧着身子从外间进来,她的脸就挂下来了,“良娣单为着自己想,可不大厚道,需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康哥儿身份贵重,这些兵爷无论如何都不敢对他怎么样的。” 应小檀气得纤眉登时便扬了起来,“嬷嬷是糊涂了不成,只要王爷安在,莫说是康康,也绝不会有人敢动我分毫,若王爷有个什么万一,康康反倒最危险才是!” 大嬷嬷仍没有懂应小檀的意思,虽然没再顶嘴,却是依旧摆出一脸不满的态度来。 应小檀将康康抱得紧了些,恨铁不成钢地同大嬷嬷解释:“眼下门口的侍卫还不知是谁派来的呢,你觉得康康身份贵重,焉知他们会不会想着斩草除根?!咱们一屋子妇孺,别说是赤手空拳,便是给咱们刀剑,咱们也使不来,凑到一起兴许还能想些避难的巧招儿,若分开来了,单凭你,你护得住康康么!” 说到后头,应小檀愈发严词厉色,她一向温和可亲,狠话撂下来,连花末儿、天绮都为之变色。 大嬷嬷总算明白了应小檀在暗示什么,脸一白,便腿软着跪了下去,“奴婢……奴婢愚昧,请良娣恕罪。” “罢了罢了。”应小檀情绪一激动,带着康康都从睡梦里醒了过来,好在他没哭,只是贴着母亲的胸脯蹭了几下。应小檀再无心敷衍大嬷嬷,两臂悠着康康,专心地去哄孩子了。 这一哄,天色便暗了下来。 外面的侍卫虽然态度骇人,但小节上到没有苛待她们。膳房的人按时把膳席送到了门口,侍卫把他们轰走了,才又命里面的人出来接进去。 应小檀这里鲜少聚着这么多的人,她一时胃口不佳,单手抱着康康随便吃了几筷子青菜,就叫底下人上桌,把剩下的用了。 她则靠着窗,逼着自己把心沉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她极力回想,也找不出近些时日里任何的蹊跷之处,赫连恪谈笑如常,云清观亦是平和安宁,便是今日赫连恪出门前,还亲昵自然地亲吻了她的嘴角……出门!? 应小檀的心猛地一抽,赫连恪已经在云清观里好几日不曾离开了,今日怎的突然要出去了?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赫连恪今天出门时,腰上挂了剑! 总算找出了些蛛丝马迹! 心跳彷如擂鼓,赫连恪挂剑出门是鲜少的事,她唯一见他佩剑的时候,便是去洛京那一回……应小檀蹙眉,赫连恪难道要出远门? 无头苍蝇般在自己的思绪里乱撞,应小檀不多时便又烦躁起来。 偏偏此刻底下人都指着她的态度存活,她稍稍有一个不冷静,大家脸上便都露出了恐慌的表情……应小檀闭眼,一个劲念着佛号。 赫连恪不会有事。 就算为了康康,他也绝对不会出事! “吱嘎——” 屋子里正是安静时分,大门却突然被外面的侍卫打开了。 围坐在桌前用膳的下人不知该立该坐,一时举筷四顾,皆是迷茫神色。 应小檀抱着康康站起身来,屏风后面绕出了一个玄袍男子,他手里捏着一柄扇子,玉冠风流,活脱脱是个贵家公子。 众人都没认出他的身份,唯有应小檀张了张口,抱着康康蹲福□,“见过四王爷。” 伴着她这一声,桌前众人都是手忙脚乱地起来磕头。 四王脸上是轻松的笑,好似根本没看出这里的紧张忐忑来,“小嫂嫂真是多礼,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吧?” 应小檀不知他来者何意,起身的须臾,便警惕起来。他固然知道赫连恪与四王关系匪浅,但眼下紧要关头,康康又在她身边,应小檀无论如何也不敢掉以轻心。 “确实久违。”她勉强笑了下,却并不配合四王一意地寒暄下去,“四王可知道我们王爷在哪儿呢?眼下……这是出了什么事?” 许久不见,昔日还有几分浪荡骨儿的四王,倒显出了几分威势,这叫应小檀愈发提防他,抱着康康的手臂都不由得收得更紧了些。 四王一派自在,倒是没注意应小檀的动作,他只是洋溢着笑脸,不疾不徐地答:“这边的事,小王不敢妄议,小嫂嫂还是回头再去问三哥吧。小王此来,是奉三哥委托,接小嫂嫂回京的。” “现在?回京?” 窗外的天黑得如墨一般,应小檀说什么都不敢相信四王。 “小嫂嫂别怕,小王和三哥什么交情,你还不知道么?”他看出了应小檀眼中的怀疑,不免向前迈了一步,“三哥就在京中王府里,他一时脱不开身,才叫小王来接的。” 他进她退,应小檀甚至狠下心,把大嬷嬷喊了过来,“你抱着康康到一边去,我与四王爷说话。” 之前被应小檀好一番提点,大嬷嬷岂能再看不出应小檀对四王的防备,连声答应着接过了康康,大嬷嬷便避到了一旁。 四王倒是不急,甚至还够着脖子去看康康,“这就是三哥未来的小世子么?不是说叫巴图,怎么又叫起康康来了?” 应小檀无心与她闲话家常,不经意地蹙了蹙眉,半晌才敷衍道:“我们王爷随了我的意而已,适才您说什么?我们王爷在府上么?” 四王一笑,“是啊,小嫂嫂还信不过小王?马车都在外头备好了,小嫂嫂收拾一下,跟小王走吧。” 应小檀婉拒,“这边东西七七八八多得很,说走就走可是没法子的……不敢耽误四王爷的工夫,若不然明日我们归置一下,自己回去?” “小嫂嫂与本王这么客气作甚,身外之物留几个人慢慢收拾就是,小嫂嫂先带上贤侄回去吧。” 他越是殷勤,应小檀便越是警惕,杏眸里灵光流转,一个个主意往脑袋里钻。 只是,她看得出,四王是个不吃软的人,她一味地拖下去,恐怕不会于局势上有半分转圜。 应小檀索性直接提要求,若是四王真有什么歹意,也绝不会因她一两句的好话而改变。 “四王爷还是请回吧。”她收了笑意,清丽面孔变得坚毅起来,“康康身子骨儿弱,经不住路上颠簸,我们王爷若是想叫我回府,定是会亲自来和我说的。” “小嫂嫂这是不信我了?” “小檀是个闺阁弱质,没见过今日这么大的阵仗,眼下六神无主,草木皆兵,委实信不过任何人。”应小檀毫无畏惧地与他四目相对,一派坦然,“而若真是我们王爷托赖了您,那还请您回去转告王爷,小檀这里慌得很,唯有他能来做这颗定心丸。” 四王闻言一哂,啧啧两声,“我怎么只瞧出了小嫂嫂草木皆兵,六神无主竟是没看出来。” 应小檀不理他的揶揄,客客气气地下了逐客令,“时辰不早,叔嫂同室难免叫人说嘴,四王爷是去是留,还请您自个儿斟酌,小檀便不留您了。” 她肃直了腰板儿,膝头一弯纳了个万福礼,她端端正正地蹲着身,倒逼得四王不走不行。 谁知,这一回应小檀竟当真猜中了他的脾气。 四王连退两步,不由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不再逼应小檀,“小嫂嫂既这么说,那小王只得如实把话回禀三哥了,这一趟差事没办利索,来日三哥怪罪,还请小嫂嫂讲清缘由,别叫三哥误会了我。” 应小檀自矜地颔首,“您放心,小檀自己冒失,来日定会向我们王爷请罪。” 四王烦躁地摆了摆手,转头便走,偏偏人绕过了屏风,又倒了回来,“有一句话,不知小嫂嫂还记得么。” “什么?” 四王一笑,“我早说过,你不像闺阁弱质,像江湖儿女。” 作者有话要说:………………orz我真的又睡过了,明明设了好多个闹铃,还嘱咐要去图书馆自习的室友叫我起床,结果是……我一睁眼就十点半了,最可怕的是= =我居然是我们宿舍第一个起床的。 = =一到周末我就不靠谱【趴地】大家不要僧气QAQ 我今晚九点发第二更哦。 然后~我把新坑的文案开出来了,这个文写得心好累,下一个坑想写真·轻松文,女主天赋异禀,自带奶香。轻宫斗文,不会很虐,不会压抑~happy ending~ 所以拜托感兴趣的姑娘先去把它收了叭~预计4月6日开坑>w<我可是从不弃坑的宴宴呢。 《奶香皇贵妃》 【文案】 龙床上。 少女双手护胸,一脸警惕,“你、你做什么!” “闻一下,只是闻一下而已。” “……阿喂!”少女挣扎,“说好的闻一下,你亲我做什么!” “傻瓜,是吻一下。” 第83章 应小檀这一夜睡得特别不安稳,时不时便从梦里惊醒,而康康却在她怀里,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总算捱到了天亮,应小檀披衣起身,但见窗户外面银装素裹,竟是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她扬声叫进了花末儿伺候,没料到,她才净了口,天绮便从外间匆忙进来,“主子,大妃来了!” 应小檀一阵手忙脚乱地收拾,大妃到底还是比她的动作快了一步。 她整宿未成好眠,眼圈底下存着淡淡的青黑,不成想,大妃的神色倒比应小檀还憔悴几分。 应小檀大骇,匆匆行了礼,脱口问道:“大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府上出事了?” 呼延青媛摆手,“别多心,先收拾东西回去再说吧,王爷那边离不开人,眼下让皎月伺候着呢。” “王爷怎么了?”应小檀只觉胸口被人狠狠擂了一下,疼得她直想躬下腰去。 呼延青媛一脸疲惫,并不肯直言,“没大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到府上再说……康康呢?” 应小檀忙招呼大嬷嬷去把康康抱出来,呼延青媛两臂一伸,自然而然就又从大嬷嬷怀里接过了尚在熟睡的稚儿,“三个月了吧?养得倒是好,没见太虚弱。” “底下人都上心得很,康康又乖,并不难带。” “乖一点好。”呼延青媛叹了一声,把孩子交回了大嬷嬷,低首道:“王爷一颗心都悬在你们母子身上,你别叫王爷失望。” 应小檀不知她说的“失望”是什么,唯有低头称是,尽快地收拾好几件贴身细软,把康康用厚毯子裹好,迎着风雪上了车。 山路滑得厉害,马车不敢驶得快了,只有慢慢地行走着。之前守着应小檀的那些侍卫,仍步伐整齐地护在马车两侧,这时应小檀才有几分醒悟,他们未必是来监视她们的,也许更多的,是保护。 应小檀和康康在一辆马车上,炭炉里的火烧得又旺又暖,勉强将她的心捂得热了些。她两手交握,心惊胆战根本无法克制,她不敢往深了去想,那一个念头却总是徘徊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赫连恪,出什么事了? 她担心他。 所有的害怕、恐慌、惊疑,都变成了完全主导她心神的忧虑,她迫切地想知道,赫连恪究竟怎么样,好不好,是否危险,又是否健康……应小檀根本不知这些情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孔不入一般,让她根本没法冷静下来,理智地思考。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便只能侧首,把目光落向窗外。 她想起和赫连恪第一次走这一条路,从太子别馆回到王府,她枕着他的膝头睡得不知有多安稳,而醒来时,他又热切地给予她一个绵长的吻。 那时她小心翼翼地讨他欢心,怕被他不喜,更怕自己无处安身立命。 如今呢? 当初对他的畏惧不知所踪,更不知是从何时起,她竟然开始确凿,他的身边总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直到进了京里,应小檀才渐渐回过神,马车徐徐停在了城门口,守门的士兵竟挨个马车盘查——即便他们明知这车里是三王的家眷。 应小檀蹙眉,这么看来,邺京确然出了大事。 大妃出面与那几个守卫斡旋了两句,不多时,四王纵马迎了出来。 他一如既往的有礼,大妃也不免冲他笑了笑,应小檀不知他们在交谈什么,却见四王用马鞭指了指她所在的马车,继尔缓行几步,到了她的车前。 “小嫂嫂。”四王唤了一声,应小檀没法躲在里面装不知情,只好挑起车帘,莞尔一笑,“四王爷万福。” 四王眼瞳幽深,似笑非笑地盯着应小檀,“小王昨日可没骗小嫂嫂,这回你总算信了吧?” 应小檀有几分不好意思,遂俯了俯身,歉然道:“小檀不敬,还请您恕罪。” 四王摆手,悻然地掉转马头,背对着应小檀叹了口气,“小嫂嫂,我没怪罪你,只是觉得难过……你不信我,我难过。” 这话委实有些出格,四王纵马离开时,应小檀整张脸都白了。 马车上诸人默不作声,好似没听见一般,唯有不知世事的康康“咯咯”一乐,伸出手要母亲来抱。 应小檀没法子,只能接过儿子,将他抱进了怀里。 · 正院,应小檀站在正殿前,禁不住顿了顿脚步。殿中有着扑鼻而来的药气,而屋里更是静谧极了。 她无助地叫住了大妃,声音里有不容忽视的颤抖,“王爷他……怎么了?” 呼延青媛见应小檀这个模样,便转眸向大嬷嬷吩咐道:“你先带着孩子到西边新修的院子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大嬷嬷应声而退,呼延青媛这才道:“王爷昨日奉旨剿杀太子私兵,被太子一箭射伤了……不过,伤没在要害之处,眼下只是失血过多,起不了身罢了。” 应小檀这才松下心,六神归元,渐渐镇静起来,“没有大碍就好,小檀一时露怯,叫大妃笑话了。” 呼延青媛摇头,缓缓扯出了一个笑,“这算什么露怯,王爷被人抬回来的时候,我都快晕过去了,倒亏得皎月扶着我,不然那才要丢人……好了,先不说这些,王爷昨日回来就一直惦记着你,你快进去看看吧。” 应小檀俯首称是,跟在大妃身后迈进了殿内。 卧榻上,赫连恪闭着眼躺着,他身边坐着一身玉色褙子的皎月,目光婉然,柔情脉脉地望着赫连恪。 应小檀微微蹙眉,但见大妃并未说什么,只好沉默地跟着走了过去。 皎月迟迟听到脚步声,有些惊讶地回过首来。因瞧着是大妃与应小檀,她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谁知皎月刚挪了□子,整个人便尴尬地顿住了,羞红渐渐漫上少女的侧颊,她眼波流转,往下方一渡,应小檀便与大妃同时看到了赫连恪与皎月十指紧握,一刻也不肯松开。 应小檀愣了下,僵在原地挪不开步子,大妃倒是没察觉什么异样,只是道:“别多礼了,你先坐着吧。” 皎月含羞称了声是,接着朝应小檀点了点头,“姐姐回来了。” “嗯,回来了。”应小檀垂眸,逼着自己把目光从皎月身上挪开。 躺在床上的赫连恪面色苍白,他箭伤就在肩头,身下的床褥犹有发黑的余血,他正睡着,呼吸平稳而绵长……应小檀总算觉得有几分安心,当然,如果他的手不握着皎月就更好了。 皎月望见应小檀一直看着赫连恪,温尔一笑,轻声道:“姐姐回来了,王爷的心也就能放下来了,昨天夜里王爷睡都没睡踏实,一直喊良娣的名字呢。” 皎月的声音很好听,玉石相击一般,透着清脆和空灵,明明是北地来的萨奚女子,说起话来却宛若江南少女,莺啼鸟转,娓娓动人。 想到这里,应小檀才忽然察觉什么,她明明是萨奚人,今日穿得却是汉人的褙子,外面是玉色,内里的衬裙则是水青缎面……这样的搭配,莫名叫应小檀觉得眼熟,眼熟到心里长了刺一样,叫她浑身不自在。 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皎月这般小意,应小檀也只能比她更温和,勉强弯了弯嘴角,应小檀只道:“昨夜……辛苦妹妹了。” 她配了他一整夜,所以才会知道赫连恪梦里喊的是谁的名字吧? 皎月倒是谦逊,抿唇望了眼大妃,柔顺地摇了摇头,“皎月不辛苦,辛苦的是大妃呢。” 她既这样说,应小檀便不好不表态,侧身向大妃福了下,垂首告罪,“昨晚是小檀任性了,给大妃添了麻烦。”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这一个比一个客气何必呢?既然你回来了,这里我便不久呆了,等王爷醒了,皎月也回去歇一歇吧。” 两人同时称是,应小檀又把大妃送了几步,才重新折返。 赫连恪不醒,单对着皎月应小檀委实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况且她又担心扰着赫连恪,索性在一旁安静地坐了下来。 但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应小檀才离得远了几步,赫连恪忽然便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眨了眨,第一时间便望向了应小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他握着皎月的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小檀……”大概是久睡方醒,赫连恪的嗓音带了些沙哑,但他还是挤出了一个笑,朝应小檀招了招手,“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好像睡糊涂了,总能听见你在说话。” 皎月见赫连恪醒了,恭谨地福身,不多话便退了下去。 赫连恪仿佛根本不在意她是否在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应小檀,直到应小檀起身坐到了他身边。 “刚回来没多久,见王爷睡着,我便避到一旁去了。”应小檀替他掖了掖被角,她没服侍过病人,一时也不知该坐些什么,还是赫连恪主动开口,叫她取个枕头,扶着他坐起来,应小檀这才找到事,避免了手足无措的尴尬。 见赫连恪半边臂膀是裸着的,应小檀顺手取了件衫子给他披在肩头。 赫连恪从头至尾都噙着笑意,只等应小檀忙得停当了,方握住她的手,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问道:“你和四弟怎么说来着?只有本王能做你的定心丸?” 作者有话要说:啊呀,吃了芒果就过点儿了。 说好的第二更来啦。 感谢 Dolm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6 19:00:48 Dolm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6 18:49:03 琴舞飞扬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4 09:29:12 Auror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4 09:19:26 每次看到dolmi来心里就暖暖哒mua! (*╯3╰) ! 考试加油 考神附体 哦也。 第84章 应小檀万没料到赫连恪一醒来便会先追问这件事,她整张脸腾地就发起烧来,如坐针毡似的,不知该怎么接话。 赫连恪见到她这副模样就发笑,他缱绻地勾住应小檀的手指,佯作随意地带开了话题,“自己在山上,怕了吧?” 应小檀忙点头,“怕的不得了,康康哭闹了一整天,小孩子都比大人都精。” “那些人吓到康康了?”赫连恪下意识地蹙眉,露出几分欲要责难的模样,应小檀忙解释,“王爷一走康康就闹起来了,倒和外面没什么干系……” 赫连恪这才满意,“这是与本王血脉相连,早有感应了,康康呢?” “让大嬷嬷先抱下去了,怕进来吵到王爷。” 赫连恪点头,他眼下的样子,确实不大方便叫儿子见到,“那暂且就这样吧,离你近些也好照顾……院子叫什么还没定,你自己可有什么主意吗?” “叫什么都好,我听王爷的。”应小檀对这个倒不甚在意,赫连恪听了却大为高兴,捏了捏应小檀的手背,他兴致勃勃道:“伤了右臂总是不方便,等本王伤好了,再亲自给你题写匾额。” 两人有的没的闲聊了几句,话题总算转到了昨日的事上。 赫连恪脸上的雀跃神情渐渐弥淡,冷笑道:“太子眼下已被父皇幽禁起来了,只怕废位诏书用不了多久就会发下来,他私募兵马不说,竟敢偷调邺京的驻防军,父皇勃然大怒,亲下密旨派本王与四弟前去剿杀……” “这么大的事,王爷怎么都不告诉我?!”应小檀脱口便是指责,见赫连恪话音一断,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 应小檀脸色一白,作势便要起身告罪。 且不说朝廷政务本就不该归她过问,单是以她的身份,也绝不该用这样的口吻与赫连恪说话。 她又是懊悔又是气恼,膝头临碰到脚踏,却被赫连恪稳稳地托住了。 应小檀抬首,赫连恪正无奈地望着她,“本王又没怪你什么,你跪得这么快做什么。” “我……” “别解释。”赫连恪右肩有伤,这样歪着身子伸出左臂来扶她,委实困难得很。饶是如此,赫连恪还是手上加力,把人生生地拉了起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坐吧,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本王一定提前叫你有个准备。” 应小檀虚飘飘地挨着床沿坐下,“王爷……” 赫连恪挑眉,“怎么?” “以后,真的会告诉我?”应小檀一脸将信将疑,赫连恪瞧着好笑,极爽快地点了下头。 他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的神色从惊疑不定变成受宠若惊,少女的瞳仁亮得叫人欣喜,像是浩瀚苍穹中一点灿烂的星芒。 赫连恪禁不住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这一次确实有些后悔,原本以为这么大的事,告诉女人家,难免叫她们心惊胆战不得安宁,可实际上,他瞒着不说,应小檀还是一样的担心。 担心到风声鹤唳的地步,以至于他不得不让大妃亲自去接她回来。 赫连恪失笑,反复摩挲着应小檀的手背,却愈发觉得熨帖。 反正他的小檀这样聪慧,那些他原本希冀大妃可以做到的事情,倒大可以寄托到应小檀身上。 他忍不住想起与呼延青媛刚刚大婚的时候,那是个教养良好的少女,举止投足都稳重大方,名门毓秀,正室嫡妻,赫连恪心里很是满意。 可渐渐的,他才发现,呼延青媛在太多时候都不懂他的意图。 不知道他的隐忍是为了自保求全,不懂得他的退实则是争,他甚至还记得两人一次的争吵时,呼延青媛口不择言地骂他庸碌无为、游手好闲……他知道她心气高,却更知道,她看不懂他,是以在王府里举步维艰,处处掣肘。 他不曾想与她为难,最终只好将她留在洛京。 供她一世富贵,却给不了她心贴心的夫妻一体。 而应小檀。 赫连恪闭上眼都是两人昔日相处的片段,他自谦自己是闲散宗室,她却坚持称他镇日忙碌,她偶尔起兴的三言两语,也能启发他如何避开朝廷上的针锋相对,太子派人追杀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她也能想到要先替他引开追兵,还有在洛京时,她冒着触怒他的危险,也要来劝说他不必急于归京…… 点点滴滴。 赫连恪有些要入梦的感觉。 应小檀见他闭着眼,看似有些困乏,起身小心翼翼地撤了软枕,扶着赫连恪重新躺下。谁知,她正欲撤到一旁地矮墩上坐着,赫连恪却一伸手,将她拽了回来,“陪本王一起躺躺吧,床太大,没有你就觉得空。”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睁眼,只是手上把应小檀攥得紧,根本不容她拒绝。 应小檀但觉心里有一个地方渐渐地在融化,沉吟良久,她终于应道:“那我去更个衣,王爷稍后。” 她把头抵在他肩窝里,草药香气浓郁,却令人安心。 · 赫连恪到底年轻,再加上皇帝挂念儿子,又两次御医前来问诊,过了月余,赫连恪的伤便完全没有大碍了。 只是,赫连恪依旧称病不出,便是康康的百岁宴,都不曾大办。 一家人聚在正殿里摆了个简单的家宴,就算是为康康庆祝过了。 小孩子抓周是最有意思的时刻,应小檀倒是从没发现,康康贪心的不得了,床上本来金子、笔墨、印章、算盘摆了不少东西,谁知他从床头爬到床尾,小胳膊两边搂一搂,把所有的东西都包圆儿了。 应小檀好一阵尴尬,赫连恪却是朗声大笑,“好小子,是个有大志的!” 大妃、皎月都从旁符合,察可一贯的不多言语,应小檀抱着康康,一脸无奈。 入了夜,赫连恪拥着应小檀好一阵翻云覆雨,最后闹得应小檀吃受不住,咬着被角呜呜啼哭。枕间横放着适才用来抓周的一本《论语》,他之前逼着她读给他听,读到一半他就绷不住上下其手,她愈是风雅正经,他便愈恨不得狠狠捣弄她,弄得她春水泛滥,他方罢休。 可应小檀称意了,赫连恪却不得纾解。 他手上一下一下温存地抚着她的背脊,身子冲撞起来反倒越发不留情面,他弄得应小檀浑身酸软,连连告饶。 酥柔的声线就像浓稠的朱砂滴进了水里,化作一汪浅红。带着残余的娇艳,却又清丽而令人著迷。 他重重地挞伐,掐着她依旧纤细的腰,恨不得整个人都锲进去。 应小檀娇吟媚哦,总算令他释放出来。 赫连恪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撒手,过了良久,方似叹似喟地在她耳边感慨,“小檀,我们再生个孩子吧……这一次,我决不会叫你们母子再出任何问题。” 应小檀灵魂出窍,根本没注意赫连恪说了什么,胡乱地点了点头就把赫连恪敷衍过去了。 尽管如此,赫连恪还是餍足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满意地入睡。 · 赫连恪身子痊愈的事,知之甚少,便是过年他也不曾进宫。 皇帝和贤妃的赏赐流水般送进府上,赫连恪就跪在床上磕头,再让大妃出面替他斡旋。 应小檀倒一直没问他为什么,赫连恪本能地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他这样做的缘由。 果不其然,赫连恪旁敲侧击地叫她猜一番,便听应小檀坦然道:“上回王爷不是说了?如今太子欲废不废,想来朝廷里也乱得很,墙头草多,等着闻风而动的人想必更多。王爷此刻韬光养晦,才是给自己留后路呢。” 赫连恪满意又欣喜,抚了抚应小檀的肩头,却没多说什么。 他确实在等,等皇帝给一个明确的旨意。 他从没想过要登上皇位,高处不胜寒,他委实贪恋人间的温暖。 所以他希望父皇也能早日看清他想要的是什么,急流勇退,便是无欲无求,坚持请封世子,则是无意于储位。 剩下另两位嫡子,二哥酒囊饭袋不堪重用,便只剩下四弟了。 赫连恪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胸有成竹地一笑。 他能为四弟铺的路,想来也就到此为止了。 出了正月,久候赫连恪而未有回音的皇帝,终于颁下圣旨,第一道便是以不孝不忠之罪废皇长子太子之位,第二道就是为康康赐名赫连祈,并册封世子。 圣旨颁下那一日,赫连恪心情大喜,宣旨内宦还未开腔,他便先送了个实实在在的金裸子出去,喜得那小内侍满脸堆笑,腰恨不得躬到脚面上去。 应小檀自然也淡了起初的抗拒之心,她抱着康康跪在大妃身后,静静地等内宦宣读圣旨。 尽管前面一大堆称赞康康的话都是虚文,但应小檀还是忍不住高兴,她打心眼里希望,她的康康以后能成为龙章凤姿的人杰……只是,一句话突然把她从美梦里惊醒。 “……故此,特赐王妃呼延氏所出之子名祈,封世子位……” 应小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她身前的赫连恪与大妃。 什么叫王妃呼延氏所出? 那是她的儿子! 大妃明明说过,她绝不会抢她的孩子! 明明已经开春,应小檀却像掉进冰窖里一般,四肢百骸都透出了寒气。 康康不合时宜地大哭起来,与此同时,那内侍拖着长声念了“钦此”。 赫连恪与大妃皆是置若罔闻地叩首,口称谢恩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谢谢朴大爷的地雷 么么哒 第85章 赫连恪刚起身,宣旨的内侍便躬着腰板儿上前连声道贺,大妃脸上也挂着笑容,亲自赏了那内侍不少东西。 察可立在原地没敢动,倒是皎月越过了应小檀的站位,凑到大妃身边,笑盈盈地贺了喜……皎月自然要贺这份喜,不管孩子究竟写不写到大妃的牒下,呼延青媛身为嫡母,都要受康康唤她一声娘。 应小檀僵在原地,四周都是此起彼伏地道贺声,连天绮也忍不住上前,喜滋滋地道:“祈哥儿,这名字真好听,主子不喜欢吗?” 她不喜欢。 她当然不喜欢! 所有被强加的她都不喜欢! 从赫连恪逼她就范,从她不得已屈于人下、忍气吞声做一个献媚争宠的妾室,从她一次次在不能改变的事实里接受赫连恪所谓的“补偿”,这一切,她统统不喜欢! 她不想做这个良娣,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去做劳什子世子! 她只想揪着赫连恪的衣襟狠狠地质问他,明明她可以安逸度过一辈子,他凭什么要闯到她的生命里,凭什么一意孤行地扭转她的人生! 应小檀整张脸变得煞白,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她嘴唇都禁不住跟着发抖,二月初春的暖阳,却根本照不到她所在的角落。 “大嬷嬷呢……叫她把康康抱走,抱走……”应小檀从声腔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天绮一时没听清,不由得反问了一遍。应小檀勃然大怒,朝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既然这不是我的儿子了,为什么还要我抱着他!为什么要我生他!” 她这一声怒斥将在场诸人都吓了一跳,赫连恪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伸手拨开大妃和堵在面前的皎月,几步向应小檀迈了过来。 他原本已做好了应小檀会躲他的准备,谁知她岿然不动,唯有眼泪扑扑簌簌地往下落……这反倒叫赫连恪一下就却了步,一肚子解释的话,如鲠在喉,偏偏开不了口。 应小檀低着头根本不看他,院子里静得很,适才热热闹闹的人全都闭上了嘴。 可她知道,他们等着的是看她的热闹。等着看她不知天高地厚地触怒赫连恪,最后失了孩子也失了宠爱……也许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久了。她一个汉人,凭什么越过旁人得宠,又凭什么成为世子的母亲呢? 应小檀听见自己的牙齿格格作响,积压了将近两年的不甘、委屈、怨恨,都想要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不愿再忍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目标值得她再忍下去。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久,她在他身边这么久,多少次都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她狠狠地抿唇,手上也不自觉加了力道。 康康在她怀里不适地高声啼哭,却依旧不能够令她回神。 “小檀……小檀。”赫连恪唤着她的名字,时不时担心地望一眼康康,然而应小檀始终不肯直视他,唯有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个不停。 他咬了咬牙,迈出最后一步,站到了她面前。 赫连恪伸手拥住应小檀的溜肩——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她,“小檀,不哭好不好,你听我说,康康还是你来带,本王总要给他找个嫡出的名分,谁不知道你才是康康的母亲呢?” 应小檀恍若未闻一般,等赫连恪话音落了良久,她方猝然挣开了他的怀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她膝头在青石板上磕下,发出一声沉重地闷响,赫连恪神色骤变,康康的哭声更是比方才更响亮了。 “小檀,你这是做什么?父皇金口玉言,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我知道。”应小檀顿了下,改了自称,重复道:“妾身知道。” 她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把赫连恪噎得胸口作痛,恨不得呼吸都能牵动起旧伤一般。 他想过应小檀事后各种各样的反应,她会恼,恼他的欺瞒,会怨,怨他没能给她应有的名分,甚至会一改常态地无理取闹,露出不那么顺从的一面。 这些他通通都想到了。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他喜欢她,更是寄了厚望在他们的孩子身上,他希望把他的爵位传给他们的孩子,朝堂之上的地位,抑或是宗室子弟的富贵,他都想给康康。 至于大妃,她不过是担个人母的虚名。他决不会把康康从小檀身边夺走,比起大妃,他甚至更希望小檀来亲自教养康康。唯有懂事明理如小檀,才不会把他的孩子教成第二个努蒙。 这些计划,他相信只要之后慢慢告诉她,她会原谅,会理解,更不会让他失望。 他愿意包容她一时情绪的失控,他是真的喜欢她,除了大妃的名分不能给她,他还有什么不能为她做呢? 只是,赫连恪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应小檀会是这般的反应……赫连恪不知该怎么形容,脑海里却浮现出来清晰的两个字——决绝。 应小檀低扬声唤来了大嬷嬷,几乎没有一点留恋地就把康康递了出去,紧接着,她朝赫连恪磕了个头,“大妃名门毓秀,诗书饱读,世子由大妃教养再合适不过,然则妾身愚笨,又是汉氏女,论情论理,都不该也不能成为世子的母亲,为免来日世子生恩养恩两厢为难……妾身愿自请离开王府,剃发为尼,为大妃世子诵经祈福。” 赫连恪大惊,脱口斥道:“应小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话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颤抖的,气血上涌,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逼着自己从应小檀身上挪开眼,她瘦消的身影像一把横亘在他心头的刀,剌得他痛不自抑。 偏偏这目光一时离开了应小檀,赫连恪反倒愈发不安,仿佛他只要有片刻不盯着她,她就会永远地消失一样……是的,消失。 赫连恪刹那间醒过神来,突然明白自己那片刻的惶恐从何而来。 他料准了她会气恼,会不忿,却从没想到,她竟然会选择离开! 心里好像突然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料峭春寒猛地灌了进去,冻得他浑身打颤……赫连恪只觉头脑发懵,懵得他眼眶都开始发湿。 她居然……居然想要离开他! 赫连恪再呆不住,伸手直接把应小檀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跟我来!” · 西跨院,匾额上是赫连恪年前题的字,烟柳馆。 柳即是留,从西窗望出去,恰是小池塘畔垂柳成排,赫连恪当日说这寓头不错,便拟了烟柳馆三字,谁知今日,倒当真派上了用场。 屋子里,康康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大哭,赫连恪横挡在应小檀面前,说什么都不许她过去抱孩子。 “你不是要走吗?不是不做康康的母亲了吗?你信不信,你敢走,本王就敢叫康康自生自灭!”赫连恪说得咬牙切齿,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早被应小檀逼得走投无路。 康康哭得叫应小檀站都要站不住,那是她的儿子,还那么小,襁褓里露出一截藕儿似的小臂,隔空比划着,无助地寻找着父母。康康每一声哀哭都像是揪着她的心往外拽,应小檀又酸又疼,眼泪一颗颗的,陪着儿子一起往下掉。 她适才脑热情急,慌不择路只为赌一口气,可眼下单叫她远远地看着儿子,她便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怎么那么傻!离开赫连恪自然不打紧,但她怎么舍得下康康! 应小檀抬起头,恨恨地盯着赫连恪,一字一顿道:“你让开,让我把康康抱过来!” 赫连恪硬着头皮拦她,“你先答应本王,不许再说什么剃发为尼的事情!” “凭什么不许!”应小檀用力推了赫连恪一把,逼着自己在他面前收住眼泪,“是,这次你押中了,我不敢违抗圣旨,也舍不下康康……可这样你就休想捆住我一辈子!我后悔了,我不但要自己走,还要带走康康!你爱让谁当世子让谁当,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王爷何等英明,岂会做不到这个?!” 她淡眉冷挑,字字句句都用来寒碜他,不知是不是因为相处得太久,应小檀果然针针见血,赫连恪不住地吸气,仍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胡说八道!本王何时做过这种欺君之事!” “是,君不可欺,王爷就欺我们母子是不是!”应小檀冷笑,“王爷真大的能耐,怎么不索性瞒我一生一世呢!” 赫连恪怒到口不择言,摆出一副不肯服软的强硬架势来,“你以为你本王不敢?你以为你们母子能翻逃得出本王的手掌心?!” 应小檀丝毫不吃这套,依旧句句毙命,往赫连恪最难以承受的地方狠狠中伤,“活着逃不出去,死了难道还不能吗?” “应小檀!!”赫连恪攥拳,手臂上青筋绷起,应小檀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怎么,王爷不信吗?恐怕您早忘了吧!我第一次被人绑到王府上的时候就恨不得去死!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不想做你的妾!我明明早有婚约在身,没有你,我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一百倍!一千倍!如果不是你强迫我,我根本不会留在你身边,每一次远离你的时候,我都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哪怕更名换姓,也好过今日行尸走肉!连自己的孩子都要管别人叫母亲!赫连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她实在压抑得太久了,久到她险些忘记,她曾经这样不甘、不情愿过。 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动了心,可他带给她太多灰暗的记忆,他给了她人生从未有过的如履薄冰的日子,令她屈意承欢,最初那一段时光,她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难以保证,唯有小心翼翼地攀附着他的宠爱,谨小慎微的生活。 他说她本分懂事,又何尝不是最无奈的隐忍? 可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如果她不说,他便永远都不会明白。 应小檀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地推开赫连恪,冲到了康康身边。她抱住康康,像是抱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没有康康,她真的情愿现在就死过去。 死是最好的逃避的方法,她不必再见到他,也就不必再面对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感情。 她真的厌倦了,在爱与不爱中挣扎。 这样也好……他先对不起她,这样也好。 · 康康感受到母亲的气息,终于从嚎哭变成了微弱的啜泣。 应小檀与他头抵着头,相偎相依。 唯有赫连恪一个人孤单地立在她们身后,像是被铁钉钉在了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呵,原来,她恨他啊。 不是喜欢,不是爱,也不是讨厌。 她是……恨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_(:з」∠)_给大家先道歉,写上一章的时候已经断网了,所以没来得及查孩子百岁的资料。然后就犯常识错误了嘻嘻嘻……那一段不方便改了,麻烦大家包容一下,谢谢大家提醒我啊,么么哒 嘻嘻嘻mua! (*╯3╰) !(坦白讲我是真的不造啊T T 好久没见过小孩子抓周了) 最后推荐我家蠢萌蠢萌的小茴笙的新坑给大家~ 文案: 叶薇觉得, 身为妃妾或许应该恪守妇德、尊敬主母, 可如果那皇后之位本就该属于她…… 那便不一样了。 第86章 夜深了,与烟柳馆一墙之隔的正院仍是灯火通明 赫连恪熬得眼睛通红,直到福来寿上前劝了第三次,才迟疑地放下笔,“打过三更了?” “回王爷,打过了。” 赫连恪咂了下嘴,抬手去够茶碗,底下人向来是按他的喜好行事,他喝茶泰半是用来解渴的,茶汤什么成色并无所谓,是以掀了杯盖,便是满满一整碗的茶,他一愣,很快便把茶杯撂下了。 福来寿吓了一跳,试探着问:“主子,可是茶冷了?奴婢再给您换一碗来?” 赫连恪摆手,道是不必。 他是想起了小檀,那时他去宜心院看她,她一脸嫌弃却又带着几分小心地与他讲酒满茶半的道理。瑽瑢玉音犹言在耳,可赫连恪都快数不出他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起先他还每日都去造访,应小檀折磨人的法子委实丰富得紧,他去了,她便恭恭敬敬地立在一侧,举凡不必接的话,她绝不会多说一个字,放任他在那里唱独角戏,若是非接不可的,她出言必称妾身,谢他必要磕头。 他看在眼里百般不忍,软话说尽,应小檀也不过说一句“礼不可废,妾身不敢”。 直到有一次他按捺不住朝她发了火,康康被吓得号啕大哭,小小的孩子就懂得维护母亲,窝在大嬷嬷怀里的两个小胳膊挣扎地伸出来,竭力地去够母亲。 应小檀却沉默地跪在他脚边,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说。 他气得发抖,却委实奈何不了她,有心想分散她们母子,应小檀只淡淡抛出一句话便噎得他手足无措,“若没了康康,王爷以为妾身还会独活?” 他就算之前百般自欺欺人,到了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应小檀无非是不想见到他,她厌恶他,痛恨他,话都说开了,又如何还会再与他虚与委蛇。 赫连恪索性成全她。 再不涉足烟柳馆半步。 没了女人,他照旧可以很顺利地活下去,朝政上的事情只会永远忙不完,殚精竭虑办完了这一桩,一定还会有下一桩。 户部尚书完全是个废物,苛捐杂税列了一堆古怪名目,国库照样一年比一年亏空。 他与四弟有心扶持一个汉官,年过半百的精明人,瘦小的个子,却有个铜铃大的眼睛,不知是四弟从哪寻来的鬼才,悄不做声塞进了户部做个笔帖式,一年年,竟也爬上来了。 四弟有句话说得没错,汉人的土地,究竟是汉人更懂一些。他们是草原的征服者,却未必驾驭得了幅员辽阔的汉人江山。 要扶持这个人把老尚书顶下去,朝廷上引起的震动恐怕不小,赫连恪算计得身心俱疲,却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整个都投身于此。 只要他停下忙碌,脑袋里充斥的便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越是见不到,对她的记忆便越是美得摄人心魄,一不留神的工夫就耽迷进去,走不出,放不下。 赫连恪长长出了一口气,按了按额心,对旁道:“去传天绮进来吧。” 福来寿忙答应着退了下去,把坐在偏厢打盹的妹子给推了起来,伸手递上了一块手巾,“赶紧擦把脸,主子叫你回话了!” 天绮忙不迭起身,这样断断续续一个多月了,自打王爷不再去烟柳馆,夜里她便多了这样一道差事。 · “主子一早用了足足两碗粥,许是搁了红枣的缘故,甜滋滋的,主子一向喜欢。小菜用的是醋腌的黄瓜,还有几片酱牛肉。” 赫连恪点点头,“嗯,明日叮嘱膳房多送几道爽口的青菜过去,粥甜了就容易腻,小檀口味上还是偏咸一些……” “是,奴婢省得了。” “继续说吧。” “主子用过了早膳大嬷嬷才把世子抱来,这几日世子迷上了主子屋里那个珠帘,整个一上午主子都抱着世子在珠帘那玩儿,世子力道可不小,险些拽掉一串下来,主子吓了一跳,这才不管世子怎么哭都给抱开了。” “看样子是觉得那玉珠儿有趣,本王明早让你哥哥弄一匣子来得了,随便他怎么玩,免得小檀还要抱着他在那站着,没的累坏了。” 赫连恪就这般一边听天绮反馈应小檀母子这一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一桩桩听下来,转头又要吩咐福来寿几句,唯恐应小檀不愿意受他的好,福来寿翌日还要把东西送到大妃那边,借大妃的名义赏给应小檀。 眼瞧着快到四更了,福来寿才壮着胆子打断赫连恪,小声道:“明日是十五,王爷要去朝会的。” 赫连恪迟迟“哦”了一声,像是带了几分怅然,终究也只化作嘴边一叹,“罢了,天绮先下去歇着吧,本王也睡了。” 福来寿与天绮面面相觑,各自称了声是。 这边福来寿不敢耽搁,张罗着给赫连恪安排人进来服侍更衣梳洗,自己退到外头,站在廊下拉住了妹妹,“王爷这样子,不成事啊,良娣还是老样子吗?半句跟王爷沾边的话都听不得?” 天绮无奈地点头,“我们主子这回像是铁了心恨上王爷了,没人能劝,也没人敢劝……” “罢了罢了,你赶紧回下房歇着吧,睡不了多久又该起来上值了!” 夜色凄凄。 月圆而人未满。 · “天绮被王爷开了脸了?你确定?” 宜心院,皎月正对镜揽发,忽听贴身侍候的婢子秋茹来了这么一句话,忍不住顿住了动作,“可别是底下人无中生有的虚言,天绮什么出身你还不清楚?王府里巴着她的人多,看她不顺眼,背地里编排她的,一定也不在少数。” 秋茹站在皎月的身后,手里还捏着个犀角小梳,替她顺着头发,“奴婢岂是那等孟浪的人?是奴婢自己瞧见的,瞧得真真儿的!” 她冲着镜子挤眉弄眼,倒逗得皎月禁不住一笑,“好好好,我信你,别再做那些鬼表情,叫人瞧着不庄重。” 皎月自己是在宫里受了贤妃精心调.教的,昔日在宫里,万花丛中,她的样貌虽算不得出彩,可如今到了赫连恪的府上,叫察可与周围的婢子一衬,便显得她年轻韵致,风姿绰约了。 对着这样的主子,任谁也不会相信她得不到王爷的宠爱。赫连恪一时被烟柳馆的良娣迷住不要紧,男人都是贪新鲜的,皎月昭训正青春少艾,还怕等不到一枝独秀的时候吗? 为此,秋茹对皎月的侍候尽心尽力,马首是瞻,既不敢阳奉阴违,更不会自作主张。 是以听了主子的教训,秋茹极快地便改了自己的毛病,“主子说得是,奴婢以后不敢了。” 皎月柔婉一笑,“那你继续说罢。” “昨晚奴婢出门起夜,瞧见天绮竟然才回到下房。那时候刚好敲四更的梆子,她却穿得整整齐齐,好似刚下值一样。她见了奴婢不免要打个招呼,奴婢便问她是不是良娣主子严苛,这么晚才放她回来,天绮便道不是,是去正院听吩咐了……四更天,王爷能吩咐她什么呀!当时奴婢没敢多话,笑了笑就走了,结果您猜怎么着?” 皎月配合地挑挑眉,“怎么着?” “二总管禄公公特地来下房找她,是替王爷赏了她一对手钏,一匹缎子,还说叫她辛苦了呢!” “嘶——”皎月吸了口气,再矜持的面孔上,也透出了几分不可置信,“这……这实在是……” 秋茹自然知道她主子想感慨什么,有些话主子说不出口,就要她这个奴婢来替了,“王爷也忒不忌口了,是吧?” 皎月啼笑皆非,“怎么能这么说呢。” 秋茹讪讪的,“也不能怪奴婢啊,天绮那丫头,别得倒还好,额头也太方了些,跟寿公公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好了好了,别说嘴了,福来禄就这么直咧咧地把东西赏给天绮了?那王爷岂不是存了心叫大家都知道了?” “这倒不是,他们是在屋子里说的话。原是奴婢先头见了禄公公进了天绮的房里,便跟过去听了两耳朵,王爷这么悄么声的,恐怕还是不想让人知道吧……” 皎月敛容,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这才说得通,王爷待应良娣,到底是有几分真心的,抬举她身边的婢子,实在是太打脸了。不过……怎么倒叫天绮爬上去了呢?” “她有那么个好哥哥,还愁没前程么。”秋茹撇了撇嘴,大有几分不以为然,“可惜王爷压根没打算扶她,只怕是不会有个结果。” 皎月闻言,不由得眨眨眼,而只是转念,她突然朝秋茹笑得艳丽非常。 秋茹被皎月笑得登时就愣住了,平日里主子不动声色,又是越打扮越素净,实在没让人瞧出还有这么惊艳的时候。此刻主子猛地这样妩媚起来,莫说是男人,连她都要动了心。 “王爷不想给她结果,咱们给她一个呀。”皎月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指,示意秋茹凑得近些,“眼下应良娣敢和王爷闹得这么僵,无非是吃准了王爷的心还在她身上,你说……如果叫她知道她自己的婢子趁虚而入,爬上了王爷的床,她会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哭瞎了,写虐太耗费心血了QAQ 写完就开始发烧。 今天醒来好点了,就是总困哒哒的。 从不到一点开始在电脑前码字一直到现在才撸出一章来。 状态不好大家多包容吧~我去睡会,晚上继续码字QAQ。 第87章 春雨贵如油,邺京里连着晴了几天,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窗外轰的一声雷,吓得康康坐在床上一个倒仰过去,哇哇哭了起来。 孩子哭惯了,应小檀便不再如一开始那么提心吊胆,为着方便康康爬着玩,罗汉床足足添了两个厚垫子,康康这么倒下去,摔在软绵绵的垫子上,根本没妨碍。 因此,应小檀非但没过去哄他,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地坐在一旁,指着康康朝花末儿笑,“你还说他是个胆大的,一声雷就吓成这样。” 花末儿掩嘴噗哧一乐,“主子这会儿不心惊胆寒了,先前康康打个嗝儿您都怕他噎着呢。” “那不是因为我不懂么。”应小檀承认得爽快,孩子是越照顾越顺手,你会慢慢摸清他的小脾气,看出他的爱恶,领会他的情绪。转 过头,见康康还在哭,应小檀便抓了个串了九颗玉珠的红绦子来,摆在了离康康不远的地方,哄着他分散精力。果不其然,康康见到那滑溜溜的东西就咧开嘴笑了,一门心思抱着玉珠儿玩了起来。 见孩子这情态,应小檀禁不住叹了口气,“你说大妃现如今是什么心思呢?孩子由我养着,她却隔三差五地送东西来,这垫子是她支的招,这么一大把玉珠也尽供康康了……我是推辞也不是,不推辞也不是,真怕她哪天冷不丁就来管我要康康,你叫我可怎么办?” “主子可别说丧气话,先前您不还说大妃是个慈悲心肠么,她好人既都做了,想必不会掉过头来砸自己招牌。” 烟柳馆如今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世外桃源,外面的人等闲不进来,里头的人无事也决不出去。偌大的屋子里没个外人,连花末儿说话都没了计较。 应小檀很享受这样的清静,她甚至有时候还勉力自己,赫连恪的耐心不知哪日就没了,要么逐了她,要么想尽了主意磋磨她,呼延青玉、娜里依可都是她的前车之鉴。 既明摆着难得善终,眼下的好日子便过一天算一天,何必再去管那些个繁文缛节? “大妃确实待我很好,倘使当初我刚有孕的时候,她便来讨我要这个孩子,我兴许还能顾忌着妻妾之分,应承下来。她是个滴水不漏的周全人物,康康跟着她,我还真没什么不放心……可惜,王爷不该把我叫回来,我醒过味儿来,可就再难撒开手了。” 雨声淅淅沥沥,伴着应小檀似诉似呓的话,无端令人惆怅。 花末儿隔了片刻才“嗐”了一声,摆出个笑脸,不以为然地说:“主子竟会讲这些有的没的,不管大妃人再好,孩子落了地,您当真舍得给旁人去养?” 应小檀抚着紫檀木的小炕桌,桌上还摆着半盘子的果脯,她眼神盯在那黄澄澄的杏儿上,指腹有意无意地抚着桌围的花棱,半晌,摇了摇头,“我不舍得,他想必也知道我不舍得,所以才来瞒我骗我,又咬死了我不会怪他……” 她越说声音越低了下去,少女的眉央,透出点点滴滴的纠葛为难。 豁出去爱他,原谅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应小檀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她听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太少,况且,那个真正该与赫连恪举案齐眉的人,并不是她。 花末儿瞧着应小檀的情态,禁不得跟着担心,她回了下房有时遇上正院服侍的人,话里话外都在帮着王爷敲锅边,王爷如何累,如何挂念良娣,用情之深简直千古一例了!可那又怎样呢? 主子是被王爷强掳来的,这是个解不开的心结,倘使有一天,叫她遇上当日奸污过她的男人,再怎样的爱重,恐怕都没法弥补她曾经的痛苦。 天阴沉下来,心也跟着被雾蒙了,窗外灰阴阴的一片压抑,屋子里更是随之暗下来,变得静寂无声。 一主一仆正相对无言,外间里忽然进了个小婢子回话,“主子,宜心院的月昭训求见。” “她来做什么?” 那小婢子满面为难,“回主子的话,昭训淋了雨,只离咱们这最近,想借地方躲一躲。” 人都到了门口,应小檀总不能叫她在廊子底下避雨,摆了摆手,她爽快道:“那就叫昭训进来躲躲吧。” · 皎月甫一进来,离应小檀还八丈远,就跪在地上磕头了,“奴婢失仪冲撞良娣,请良娣恕罪。” 三月算是仲春,可这暖乎劲儿被一场雨冲刷得几乎了无痕迹,皎月确实是被浇了个透,发丝湿答答地往下淌水,整个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窄细的肩显得她可怜极了,应小檀见状忙喊她起来,“怎么淋成这样!” “叫良娣笑话了,奴婢原是该去春晖殿的,半路赶上了这场雨,一身狼狈去见大妃实在失礼,只好先到良娣这里避一避了。” 皎月今日看起来没那么面目可憎,应小檀睃着眼打量她,茜粉的袍子衬得她人面桃花,奈何一场雨把花儿全打得蔫了,实在叫人同情,“花末儿,去找一套我没上过身的衣裳给昭训拿来,这样湿着,没的再生病。” 皎月闻言赶忙推却,车轱辘的客气话来回说了好几遍,直听得应小檀发笑,“一件衣裳罢了,不值得什么的,你快换了,再去擦擦头发。” 话说到这份上,皎月总算不再坚持,跟着花末儿退到梢间里换了一件香色的衣裳,这才从从容容在应小檀下首的绣墩儿上坐了,“今日叨扰良娣,奴婢实在是愧疚。” 应小檀瞧着她举止,不由觉得有些怪异,适才的皎月可谓是自矜又守礼,可换个衣裳出来,不等自己发话,她就主动地坐了。 这样一来,应小檀本想让人打伞送她走的话便不好再开口,只得照着章程,命人奉茶,奉点心,两个人正经地寒暄起来。 皎月是个健谈的,话说得好听又真诚,应小檀原本无心兜搭她,也嗯嗯啊啊地听了好一会子。 “大妃见奴婢请安去得殷勤,兼之当真清闲,便教着奴婢看看帐,跟着她学习一番。”皎月说到这里羞赧一笑,“姐姐也别嫌弃奴婢,奴婢打小儿学得都是侍候人的东西,没什么真学问,如今与大妃一处,端的是受益匪浅。” “学无止境,妹妹有心上进,自然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承姐姐吉言了,奴婢也盼着如此呢,若不是学些什么,在府里的辰光委实难以消磨……啊,姐姐别误会,奴婢可没有什么旁的意思……” 应小檀瞧着皎月话一半就突然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盯着她,一霎儿甚至没反应过来。直到皎月又问了句“姐姐没生气吧”,应小檀才恍然大悟,有些尴尬地解释:“没有,是我走神了……原先的事咱们翻过不说,如今我在王爷那边失了宠,恐怕就不会再叫妹妹独守空闺了。” 她说自己失宠的时候,当真是没半点羞惭之色。 皎月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装得云淡风轻,开口就给应小檀扣了个高帽,“姐姐说话真是臊人,奴婢进府一来拢共就陪王爷睡过一次囫囵觉,空闺不空闺的,没的叫人误会奴婢品行。” 应小檀被她噎了一下,顿时说不出的烦意占了心头。 她正准备找借口下逐客令,皎月却又大大咧咧抢了话锋,“说起来,前几日奴婢听说王爷和良娣和好如初了,这可真是叫人松了一口气,替良娣高兴呢!” “什么和好如初?” 皎月轻佻地笑,用了一种很媚人的口吻回答应小檀,“良娣难道不是把天绮送到王爷身边,叫天绮把王爷哄回来了么?原本听底下人一传十十传百,奴婢还不敢信,瞧着如今天绮都不在良娣这里当值了,想来良娣当真要抬举她,叫王爷给她开脸了。” 应小檀但觉脑子里懵了一下,皎月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一般。 但皎月很懂得点到为止,话不肯戳破,人又适时地结束了聒噪,单把应小檀一颗心吊得不上不下,而她自己一派从容地道了辞。 · 出了烟柳馆,秋茹兴冲冲地迎上来扶住了皎月,“主子,怎么样,应良娣信您了吗?” 皎月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窃笑道:“信不信我不打紧,怀疑起天绮就够了,如你所说,她身上那么多的马脚可以拿,还怕堂堂一个良娣查不到吗?” 秋茹忙溜须拍马,“主子果然英明。” 皎月垂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抬步往前走了,“先去大妃那边吧,二月的帐总算合计完了,这回可要好好邀一回功。” 主仆二人且言且行,几步溜达到了春晖殿外头。 说也巧了,帘子打起来,出来的人竟是天绮。 天绮忙侧身避开皎月,蹲福行了个礼。皎月很是客气地亲手扶她,笑着道了声不必。 两人相互客气了下,天绮便说要回烟柳馆,急匆匆地走了。 “主子。”秋茹忽然拽了下皎月的袖口,朝天绮的背影努了努嘴,“她今天戴的就是王爷赏下来的那对手钏。” 皎月莞尔一笑,侧首问她,“那你说,良娣识得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2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9 22:25:08 朴大爷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9 18:24:40 Auror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9 17:36:02 绯钰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17:41 QAQ 谢谢大家,生病还有地雷收>.<开心。 第88章 天绮这一阵子可算忙得很,白天要伺候应小檀不说,晚上少不得要等着赫连恪传唤。她心不在焉地撑着伞从春晖殿出来,才一脚迈进烟柳馆的门槛,便被一个没看清脸的人狠狠地拽到了一边。 她吓了一大跳,看到是花末儿之后方舒了口气,不自禁地拍了拍胸口,“好姐姐,你要吓死我么……主子歇下了?” 花末儿竖着眉毛,一脸寒色,“你不是说去厢房里补个眠,怎么从外头回来了!” 她声色俱厉,天绮紧跟着就严肃起来,“怎么了?可是主子那边出事了?” 一边问,天绮一边匆匆忙忙把油纸伞收拢起来,顺手把伞往廊下的墙角斜靠住。她不闹这么多动作还好,一折腾,纤腕上的手钏顺着就从滑到了袖口外头。 手钏上串的是一颗颗晶亮的玛瑙珠子,花末儿看不出品种,但觉光色玉润,实非劣物,关键是,她日日与天绮同出同行,却根本不知道天绮还有这样的手钏! 花末儿心口一阵急跳,伸手把天绮玉腕攥了起来,沉声问道:“这手钏是哪儿来的?!” 天绮愣了一瞬,却倒没想瞒着花末儿,“是王爷前几天赏的……” “你!”花末儿霎时恼了,伸手狠狠搡了天绮一把,“你个小白眼狼!主子何曾亏待过你,你倒要踩着她往上爬!” 天绮踉跄地退了一步,靠着廊下的抱柱站稳,“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收了王爷的赏赐,什么时候踩着主子往上爬了!” 花末儿瞪着眼睛,狠狠啐了一口,“枉费主子那么信任你,你竟连句实话都不肯说!” 她也不再停留,拧身便要走。 天绮被她的态度吓得不清,心里委屈,却断然不敢与花末儿顶嘴,她急匆匆追了几步,拽住了花末儿袖口,好声好气地告饶,“姐姐别恼,我还不知个中原委呢,这是出了什么事?我适才所言句句实话,若有半点骗姐姐的,便咒我全家不得好死!” 花末儿原先还嫌她涎皮赖脸地纠缠好没意思,听了最后一句,才迟怔怔地停下脚,眼神望屋子里飘了下,沉吟片刻,方拉着天绮避到角落里,低低道:“那你千万不能瞒我!” “这个自然!” 花末儿咬了咬嘴唇,眉梢微挑,“你是不是被王爷……收了房了?” 天绮霎然变色,脸上是又羞又恼的红,“姐姐从哪听到的鬼话!我清清白白的!别说是王爷,府里府外都没个兜搭的!” 花末儿一僵,“那你这手钏是怎么回事?!王爷平白无故赏你这个做什么?” 天绮一脸为难,然而花末儿逼得紧,再三犹豫还是把实情说了。 “那……你的意思说,大妃这一阵子所谓的赏赐,都是王爷变着方儿给主子淘换来的?” 果不其然,花末儿一边愤慨皎月嚼舌头,一边又禁不住为赫连恪的所作所为而震惊……堂堂国朝王爷,竟然肯为了主子上心至斯。若是里头没感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两个奴婢面面相觑,半晌都是无话。 告诉应小檀,则能洗清天绮的冤屈,更可以替赫连恪说点好话,可是……以主子眼下的情形,知道了到底是喜是怒,委实不得而知。 天绮还算个机灵的,缄默片刻便拟了个章程出来,“我看还是先别叫主子知道了,好好一桩事,主子要是发作出来,莫说咱们要吃不了兜着走,王爷那边恐怕也……” 花末儿连声附和。 “我委屈些也不打紧,照着你的话说,主子心里还是信我的。等今晚上王爷回来,我把这事的原委跟王爷说一番好了。王爷英明,想来还是能劝慰好主子的。” “这话你谬了,王爷要能劝好主子,何至于还叫你两边辛苦?”花末儿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不过,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 · 天黑了,外面的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 云是堆在一起的,层层叠叠,像是蒙在心头的业障,一点光亮都没有。 应小檀是过了晚膳的点才醒来的,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却毫无胃口,生生坐着熬到该就寝的时辰,才唤进了花末儿伺候她更衣梳洗。 刚换上寝衣坐到床沿上,门板忽然一声响动,小婢子尴尬地走进来,纳福道:“主子,王爷来了。” 应小檀登时眉梢渐寒,径直躺到了床上,“就说我睡了,请王爷回吧。” “你既睡了,本王就在你这里留宿好了。”赫连恪大步迈了进来,应小檀一个骨碌坐起身,扯着被子就往自己肩上围,“妾身侍候不了王爷,王爷还是别人那里吧。” 赫连恪似笑非笑地睃了眼她,从容道:“没事,你躺着就行,不用你动手伺候……天绮呢?” 他四周环顾一圈,状似无意地问向应小檀,“天绮去哪了,叫他来服侍本王。” 应小檀猛地白了脸,攥着被角的手指一阵阵打颤,“天绮在下值了,王爷既要留下来,就叫花末儿上手便是。” 赫连恪不以为意,“下了值叫上来就行,你还没睡,她铁定回不了下房去。花末儿,替本王把天绮传来!” 一边吩咐,赫连恪一边抖开袍角在应小檀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应小檀惊怒交加,狠狠地推了把他的后背,赌气道:“这是我的床!你要别人伺候,还睡我这里做什么!” 赫连恪这回有些绷不住,嘴角弯了弯。她总算在他面前有了情绪,不再称什么妾身,也不伴肃着一张面孔对他了。 只是,眼下还差些火候。 赫连恪仿若一点没受应小檀的影响,反而往后错了错身子,斜睨了眼应小檀,淡然接口,“你还在本王的王府呢,你的床本王当然想坐就坐,你的烟柳馆,本王也大可以想来就来。” 他语调轻佻,应小檀愈发恼羞成怒,打他打不动,便索性跳下床,气鼓鼓地蹲身穿鞋,“你不走我走,正好也腾地方给你!免得看到你兜搭别人,我看着还要腻烦!” 她且言且行,一股脑便走到了屏风边上。 赫连恪这才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将应小檀拉回了怀里。 她猝不及防,撞到他胸膛上,两人都是一阵隐痛。 应小檀下意识往外挣,赫连恪却是两臂收紧,将人完完整整地揽住了,“小檀,你生气了?吃味了?听说我和天绮的事,你不高兴了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太卡了……这两个人好难搞,先发一半出来。 我继续写,写完的补在这一章,免费送大家当赔礼了,抱歉。 怀疑自己是肺炎啊,咳嗽不止发烧,还右侧胸口疼……救…… 第89章 红烛高烧,夜已深了,因着应小檀不像一开始那般抗拒冷漠,赫连恪索性脱了靴子上床,与她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小檀,之前的事,木已成舟,就算你不肯原谅我,我也无力回天。但是接下来的路,咱们一起走,好不好?”他眼神真诚,一点点将自己的计划向她和盘托出,“等本王今年的寿辰过了,大妃就会回洛京去,一则是放努蒙一人在那边,我和青媛都不放心,二则是青媛留在府上,你与康康两人的身份都是尴尬。她回去,想来你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吧?” 应小檀愣了下,惊喜却犹如除夕夜的烟火,砰的一下,猝不及防地就炸上天去,映出一片绚烂,大妃远去洛京,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来抢她的孩子了! 她眼睛禁不住笑得弯起来,赫连恪心中一颗巨石落地,禁不住又问了一遍,“小檀,这样做,你还恼不恼我?” 应小檀并没立刻接腔,虽则因为孩子的事,叫她很是忌惮了大妃一阵。可是大妃昔日待她的好,应小檀并没忘记过。感情上的事抛开不谈,理智上,应小檀很清楚地知道,她眼下点头,无异于在怂恿赫连恪宠妾灭妻。叫此刻立时答应下来,她心里难免愧疚。 然而,人都是自私的,应小檀心里焉能没有些替自己考量的事情? 赫连恪大抵是看出了应小檀的左右为难,伸手握住她,并不急着逼她给出一个答案,“本王派人送青媛回去,也并非是亏待了她。她是本王的发妻,又无过错,感情上的亏欠,本王唯有在旁的上面多弥补她……因为本王的缘故,呼延氏在洛京根基扎得很深,这么多年了,青媛在洛京那边,日子一向是比邺京好过的。她自己心里清楚,两边该如何取舍。” 应小檀手心里汗涝涝的,被赫连恪包拢着,说不出的不自在,“王爷,如果有一天你厌倦我了,是不是也会像送走大妃一样,把我送的远远的?或者也在别的上面,补偿我?” 赫连恪失笑,捏了捏她,“这怎么能比?本王和大妃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感情……她刚过府那年,本王应付差事一样与她相处,殊不知两人都累得很,最后还是大妃主动提出要给本王纳妾,嫌本王烦呢。” 应小檀根本无法想象,当年的赫连恪是什么样子,他的脸近在眼前,可仔细回忆,第一次在风雪中的相遇已经变得模糊。 她只记得他曾对她口不择言的怒骂,记得她与他再次相逢时,他蓝色的眼睛,记得他发怒时冷静无情的面孔,还记得……他无数次吻着她,沉醉的模样。 再恼恨,心里都是恋着的。 以至于随便一个导火索,就逼得她在他面前原形毕露,丢盔弃甲。 “王爷。”应小檀沉默片刻,突然开了口,“我有一桩事,想和你商量……” “你只管说。”她肯提要求,那才再好不过,赫连恪脸上露出笑,作出倾听状等着应小檀说话。 应小檀低了低头,很是忐忑地道:“如果有一天,你对我,不再像今天这么喜欢,你就送我离开,好不好?” 赫连恪脱口便是回绝,“不好,本王真情实意待你!你怎么总想着离开!” 应小檀一脸委屈地瞪他,“你今天真情实意,岂知一辈子都不会与我相看两厌!娜里依,呼延青玉,哪一个人的下场是好的!” 赫连恪满心不服,“她们自作孽,本王秉公处理,她们一个个手段低劣用心歹毒,难不成还要本王忍气吞声把她们供养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你今天喜欢我,待我好,恨不得将我捧到天上去,来日把我踩回泥里,我哪里受得了!” 应小檀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更有七分,还是对今天事情的后怕……如果赫连恪真的将天绮收房,她真的能心平气和地待天绮吗? 她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那一刹那间涌上头的怒气、嫉妒,还有浓浓的失望,叫她恨不得将整个烟柳馆砸得粉碎。 应小檀甚至怀疑,她的心恐怕只有黄豆那么大,喜欢上了谁,便再容不得他与旁人欢好相爱……所以她畏惧,恐慌,就算今日的恩情明日变得稀薄了,她也不想把自己那样狰狞可憎的面孔留给她,她最好永远是美的,在她最青春的时候,拥有他。 赫连恪怔怔地望了应小檀许久,片刻后,竟是笑了,“好,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本王移情旁人,便安置你母子另居别苑,保证你们生活无虞,平安到老。” 她想离开,无非是怕他有朝一日变心。 可他既已确定自己的心意,又怕什么承诺呢? 赫连恪攥紧了应小檀的手,“小檀,我既把你送到天上,就再不会让你坠下来了。” · 时隔月余,应小檀终于踏出了烟柳馆。 她露面当日便是她的生辰,一道圣旨降下王府,册封良娣应氏为侧妃。溢美之词洋洋洒洒写好大一篇,把应小檀夸得都有些飘飘然了。 她叩首接旨,握着明黄的圣旨,总算抿出一个笑来,赫连恪派人送走了内侍,才拥着她往园子里去。 应小檀抚着那圣旨,疑惑道:“皇上怎么夸了我那么多,是册封侧妃都有这么多赞誉吗?” 赫连恪一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本王给你请封的时候,凑巧曼妃在场,说是要亲自替你拟,旧朝公主,倒当真文采斐然。” “原是如此。”应小檀将那圣旨按到胸前,有些怅然地问道:“曼妃如今,还是很受宠的样子吗?” 赫连恪颔首,“父皇待她,很是有几分真心,因为曼妃前些天跟父皇抱怨,一生不曾离开宫廷,父皇打算过两天,带曼妃到沅南行宫去避暑……还点了太子随行。” 他忽然玩味一笑,侧首看向应小檀,“父皇此举,叫好几个倒戈四弟的人开始蠢蠢欲动了,殊不知,父皇已私下里告诉本王,他有意命四弟监国了。” 这个,应小檀并不意外,赫连恪为四王绸缪已久,不论是皇帝,还是朝廷大臣,大家的心已经慢慢往四王身上偏了。赫连恪曾说过,最好的结果是由皇帝重新立储,叫四王顺遂登基,即便皇帝始终悬空储位,等来日驾崩,这天下也势必会是四王的。 她沉吟一晌,温声道:“也不是坏事,这下王爷四王必能看清人心,也方便调低给这些人的筹码了。” 赫连恪赞赏地望向应小檀,能想到看清人心并不困难,还知道朝堂博弈,人人都有筹码一说,委实不易。 他改为拉着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小檀,你聪慧至斯,果真不该屈居在本王后院里……” 应小檀莞尔,晃了晃赫连恪的手,“该去王爷的书房红袖添香,顺便狐媚惑主,否则真是白瞎了我的七巧玲珑心。” 赫连恪跟着笑,嘴上却是骂道:“满口胡言!” 两人这样且言且行步至水榭中,大妃等人已是久候多时,相互见了礼,给应小檀贺了生辰,大家便齐齐落了座。 应小檀久不见大妃,下意识便去看她的脸色,谁知,呼延青媛对她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反倒笑得比过去还亲切,“好久不见侧妃,侧妃的气色倒是比刚生下康康时要好多了!” 乍然被喊侧妃,应小檀禁不住迟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赫连恪在桌底下提醒似的握了握她的手,转头替她道:“见天儿在烟柳馆里胡吃海塞,气色能不好?叫人传膳吧!侧妃如今胃口大得很,可别叫她饿着了!” 众人都是配合地一阵轻笑,席面流水般地呈了上来。 难得的家宴,不管是为了让应小檀开心,还是大家果真用得合胃口,自始至终,众人都是有说有笑,各自得宜,就连察可的脸上,也罕见地挂起了和煦而自然的笑容。 如果说唯一有什么不对劲的话,便是坐在最下首的皎月。 她今日的笑容少得可怜,话也不多,察可还用萨奚语和大妃说了几句话,她则是从头至尾,未发一词。应小檀觉得蹊跷,却是没说什么。 临到酒过三巡,呼延青媛突然道:“一会用了膳,侧妃去我那里坐坐吧,有些东西还要交代你呢。” 这话虽然来得没头没脑,但呼延青媛脸上却依然挂着笑。 应小檀迟疑地看了眼赫连恪,见他默许地点了下头,方应承下来,“是,都听大妃的。” 她就坐在呼延青媛对面,呼延青媛岂能注意不到应小檀与赫连恪之间的小动作,她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分明是都听王爷的,倒还要来蒙我。” 又是说笑两句,一顿午膳便算罢了,大家各自散去,应小檀便跟着大妃回了春晖殿。 席上用了些果子酒,大妃此刻已经有了点醺醺然,应小檀从旁扶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妃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呼延青媛咧着嘴,笑嘻嘻地靠着应小檀的肩臂,“你总算跟赫连恪好了,我快要急死了!你们汉人真是磨磨唧唧!喜欢个人,就这么困难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点拿不准,我让基友去帮我看看……先发出来。 如果不好再改。 然后我现在去把昨天没有退款的姑娘们解决了~~跟我说不用退款的我可真的就不退了啊呜呜呜,为毛*没有10点的红包,心疼cry~ 那一章等我过一段时间身体好点,精力充足,就去把多余的字数换成免费的番外~ 这样既能满足大家免费多看,也省得后来的读者我都要再一一补钱回去了。 感觉这几天赚得都要拿去填红包的坑了,趴地。 感谢 藤语星言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3 08:08:19 Dolm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2 21:53:14 CherryEv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2 04:48:11 Auror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1 19:18:26 翡玉玲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1 10:10:42 甲乙丙丁的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1 00:13:55 感谢姑娘们炸地雷给我救我于水火之中,爱你们 也谢谢dolmi超贴心关怀=3=爱你哦……不过,文综是一定要背的= =尤其政治。 说一个特别神奇的事情,我高考的时候在新东方上的1对1(不是打广告啊确有其事)补课,临考前政治老师给我押了三道大题让我考前最后背一背……我就背了。 然后真!的!就!考!了!那!三!道!拿到卷子的时候我都惊呆了。最后文综提前四十多分钟就答完了……高考哦,看着窗外云起云舒~内心一片安定~~~~ 然后大姨妈逆流成河【再见】【再见】【再见】 第90章 呼延青媛颊侧泛着微微的红,她鲜少会笑得这样灿烂,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很少知足地靠着应小檀的肩臂。应小檀又是羞惭,又是尴尬,将她扶住了,往寝间里引,“叫大妃操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不不不,你这样……嗝,也挺好。”呼延青媛打了个醉嗝,应小檀吓了一跳。席面上并没见大妃怎么饮酒,反倒醉得这样快? 大妃的陪嫁丫头忙不迭过来给应小檀搭手,悄声道:“我家主子……是个不能饮酒的,今儿王爷在席上,又是侧妃您的生辰,奴婢没好拦着……” 那婢子一脸惶恐,如今应小檀宠权兼得,更诞下了世子,昔日娜里依也好,呼延青玉也罢,没一个有她今天的风光。纵使她是春晖殿的人,与应小檀说话也带了几分讨好。 应小檀从容地笑,将呼延青媛扶得甚稳,“不打紧,大妃喝高兴了,才是给我的脸面呢。” 呼延青媛嘻嘻一笑,榴齿灿白,“还是小檀会说话,你们这些个,嘴皮子笨,真叫人厌烦!小檀,小檀你扶着我,我要和你说悄悄话!” 应小檀应承一声,正准备两手一并去扶她。适才的婢子却是微微变色,上前一挡,“我们大妃醉了,醉里的话您别当真,还是让奴婢侍候吧。” 没等应小檀发话,呼延青媛却是先不乐意了。什么叫积威?便是大妃眼下这样。眼风地冷冷扫过去,那婢子立刻松了手。 这般,呼延青媛还是不满意,抱住了应小檀的胳膊,嘟哝着埋怨,“主子说话,哪有你插话的地方?我的心事我乐意和旁人说,要你来管?” 说话满嘴都是孩子气,可那婢子再不敢出来打扰了。 呼延青媛靠着应小檀往屋子里去,捂着心口道:“我憋了好久了,自己的窃喜,没地方去说……我爹娘比你们汉人还老古董,只晓得骂我,王爷眼下都不管了,他们还计较什么呢?” 她且言且行,直到被应小檀扶到床上,才长长地出一口气,直挺挺地躺下去,还拉着应小檀来陪她,“你也来躺着啊!春晖殿的床宽敞,横着躺比竖着要称意,你看你比我还矮呢,咱们两人这样刚刚好……” 呼延青媛欢喜地仿佛捡到宝一样,应小檀刚小心翼翼地在她旁边躺下,呼延青媛便侧过身来,以手直颐,盈盈瞧着应小檀,“你们汉人都长得真好看,难怪王爷喜欢你,要我说,其实皎月也是个顶好的,我原怕你重蹈我妹妹的路,想扶持她来挟制你的,结果问了王爷意思,王爷不答应,我只好作罢……你看看,王爷待你多好!我们萨奚人都是这样,只要喜欢谁,就一门心思对她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呼延青媛把那个最字咬得很重,应小檀无端有一种预感,呼延青媛说得,并非是赫连恪,倒像是她自己的心事。 可这些事,应小檀不好去问,只得避重就轻,提起了皎月,“我瞧昭训今日脸色一直不大好,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呼延青媛贼兮兮地笑,“王爷瞧不惯她殷勤作派,叫她多向察可学呢……说她若是学不好,就送进蟾瑜院里,给周氏作伴呢。” 应小檀这下恍然,先前皎月来她这里嚼舌根的事,只怕有人透了口风给赫连恪,毕竟是宫里正经赐出来的人,打骂不得,一是显得藐视皇恩,二是有不孝的嫌疑……赫连恪便敲打了皎月一番,看样子,是当真不会再与旁人勾缠了。 她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甜蜜,却被呼延青媛一眼看穿,“傻样儿!王爷对你那算什么,我对我先生,那才是一顶一的好……我打小跟着他,他什么习惯脾性,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上邺京之前,我还学着给他做了双靴子,扎得满手都是针眼子……可惜,王爷走得急,我只好叫旁人捎给他,这有一年没见了,我守身如玉地等着他,你说他肯不肯等我?” 呼延青媛的话像是平地春雷,炸在应小檀心头,轰隆隆地叫人胆寒。 大妃这是……这是…… 应小檀在心里措了半天的词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腌臜的,不适合大妃这样的人,美好的,却没法适用在这样的事上。 呼延青媛犹未察觉,只是少女情思涌上头,时而自己傻乐,时而又陷入纠结。 过了良久,应小檀也不知她突然想起什么来,竟狠狠地捶了下床,呼延青媛朝应小檀翻了个白眼,气鼓鼓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都赖你们,非要我到邺京这破地方来,把先生一个人放在洛京,我焉能放心!你快走,再别叫我瞧见你!” 她好一通迁怒,应小檀忙不迭从床上往下爬,谁知呼延青媛紧跟着坐起来,一下子揪住了应小檀的裙角,“喂,姓应的!我走了,就是你管事了……记得派人去我妹妹的观里瞧一瞧,我只想让她吃点苦头,可不想叫她死呢。” 应小檀愣了下,呼延青玉,这个人从她的世界好像退出很久了。 呼延青媛呆呆地坐着,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酒香弥漫开,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助,“我这么二妹妹,也不知爹娘怪不怪我,可我心里恨得很,没法给先生传宗接代……我心里恨得很。” · “怎么去了这么久?大妃拉着你说什么了?” 应小檀从春晖殿回来的时候,赫连恪已经靠在烟柳馆的罗汉床上,闲闲地翻着邸报。 这些天赫连恪起居都在烟柳馆,正院里除了书房还有些用处,旁的地方,竟都闲置了下来。 应小檀任由他来侵占了自己的地盘,几步走过去福了个礼,随意道:“没什么,就是叫我照顾着点她妹妹,旁的也没说什么。” 她太懂得规避不该说的话,而赫连恪也不疑有他,只是盯着应小檀的衣裳皱了皱眉,不满地问:“你衣带怎么松了?你们说话,还宽衣解带来着?” 应小檀抬眼瞧他,但见赫连恪一脸醋相,眉央快皱成一道川了,她吃吃地笑,挑眉而答:“不仅宽衣解带,还同床共枕来着,王爷不服么?” 赫连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把将人拉了过来,打横抱到床上,直接压了下去,“不服,当然不服,你是我的,怎么能睡别人的床!你都脱了哪些衣裳?叫我也脱一遍才成!” 应小檀被他闹得好一阵笑,一面扭着身子躲闪,一面道:“康康一会要过来,你别胡来了!” 赫连恪摸进她肚兜里,在那玉雪峰下掐了一把,“怎么叫胡来呢,这可是正经事……咱们给康康弄个弟弟出来,省的他总缠着你……” 应小檀瞪着腿推他,“哎呀,都说了别闹了,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赫连恪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拨得精光,贴着她的锁骨细细密密地吻,“当了侧妃规矩也多了,嗯?你说你要不要?要不要?” 应小檀被他弄得毫无招架之力,难怪这事叫妖精打架呢,总是要分出个胜负高低,还得好一阵卖力气才行! 她胡思乱想着,赫连恪便胡摸乱撞着。 窗外,春光正好。 福来寿赔着笑把大嬷嬷和小世子送走,搬了个小杌子,当起了门神。 · 五月,皇帝浩浩荡荡去了沅南行宫避暑,京中成了四王的天下。 赫连恪一为了配合弟弟,二为了减小之前刷出来的存在感,彻底在府上当了富贵闲人。 你问闲,有多闲? 他带着应小檀和康康先是回了应家,小檀跟女眷们在后头谈儿女经,他则耐着心跟应父讨论了一番经史道义,又安排了一下应小檀两个兄弟的前程。 应府不便久留,告了辞,赫连恪便带着应小檀往庄子上去,“头回来的时候,你倒没捞着好好享受,这次没旁人,也没糟心事,本王带你好好逛逛!” 赫连恪在这边给应小檀许愿,应小檀却根本没着耳朵听,康康突然看中了应小檀今日的耳坠,张牙舞爪地够呢,应小檀有心逗他,一个劲往后躲,康康急得满头大汗,手脚并用地往应小檀身上攀……应小檀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发笑,才摘了耳坠,叫嬷嬷拿着哄他玩。 她逗够了儿子,才掉回头看赫连恪。 哪知赫连恪早打翻了醋坛子,一脸不称意地盯着康康,等应小檀松了手,他忙不迭上去啪啪打了儿子屁股几下,埋怨道:“小缠人精,长大了看你父王怎么罚你!” 康康一点都不觉得疼,被赫连恪打了几下,反倒转回头来咯咯乐了,赫连恪拳头砸在棉花上,出气没出成,格外气馁地靠了回来。 应小檀乐不可支,忙去安抚他,“你跟你儿子计较什么,我这不是陪着你呢。” 赫连恪拉过应小檀的手,他其实有七成是故意做给应小檀瞧的,见她笑了,便不再继续装样。 车上正是一阵其乐融融,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赫连恪挑起帘子往外瞧,却见一列扛着龙旗的马队驰骋而过,呼啦啦地扬起尘土,叫他不得不把帘子放下来。 龙旗? 赫连恪眉心一皱,那是父皇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应该叫大妃醉酒2333333333 周一啦,祝工作的读者手上case一切顺利,上学的姑娘们轻松有动力! 突然发现,叫猫的读者好多啊!!快来喵一个!喵喵喵!! 第91章 晋江原创独家发表 应小檀转个身的工夫儿,便见赫连恪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对着窗口发怔。他脸色有些难看,手里的拳头握紧了松,马车迟迟行动起来,应小檀伸手握了下赫连恪,关切道:“王爷怎么了?” 赫连恪掀起帘子往后瞧了眼,半晌才回过身,“京里……恐怕要出事。” 他沉吟着,应小檀不敢打扰,只静静地由着他思考。 片刻后,赫连恪歉然地抬起头,“小檀,本王恐怕得回京找四弟一趟,适才兵马是从行宫来的父皇亲兵,急匆匆地回京,只怕事态不妙。” 听说是正事,应小檀自然不会拦他,“王爷去就是,那我和康康是到庄子上等你,还是咱们一道回王府?” 赫连恪这时一笑,反握住应小檀,宽慰道:“朝堂上的事情,不必你们操心,庄子那边本王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自去逍遥,若是没大碍,本王争取快去快回,晚上陪你用膳,嗯?” “何必这样赶,眼下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还折腾作甚。”应小檀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襟,“我明日刚好可以起得晏一点,你不是说庄子上的时蔬新鲜?午膳多给你准备点青菜,我等你来。” 最后短短四字,却把赫连恪说得心都快化了。 她就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没有太多刻意的甜腻,却平白叫人觉得温暖。赫连恪抚了抚她鬓角,低声道:“庄子外有暗哨明岗,不是本王的人,等闲近不了,你只管安心住着,最迟明日中午,本王也过去陪你了。” 应小檀柔声应好,赫连恪这才起身,命人停了马车,弯腰钻了出去。 帘子舞动,应小檀从罅隙里看到赫连恪翻身上了马,他动作迅捷,反应机敏,不多时就将现有的护卫分成两部,一部与他回京,另一部继续护送应小檀到庄子上去。 应小檀不知赫连恪说了什么,只听到外面的守侍齐声称是,她绷不住探出了半个身子,悄悄喊了声“王爷”,赫连恪回首,但见她斜出来的身影单薄如纸。一时心疼,忙不迭纵马过去,叮嘱道:“山里风大,到马车里去吧。” “好……”应小檀嘴上答应,身子却没动弹,赫连恪朝着她挑挑眉,“还有事?” 应小檀一时无措,她也不知自己这样贸贸然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几个离得近的侍卫眼神都已经落到她身上了,她不好意思的一笑,只是眼神炯炯地盯着赫连恪。 赫连恪旋即明白了应小檀的心事,情难自禁地俯□来,伸手拉住了她,“小檀……” “嗯?” 赫连恪指腹在她侧颊上摩挲了两下,毫无预兆地突然吻了下来,舌尖熟稔地撬开她的贝齿,用最快的速度搜刮了一圈应小檀口中蜜津。应小檀竟也难得地主动与他勾缠住,嘴上道者无妨,却在小动作里不经意泄漏了她的心事。 她舍不得他,片刻的分离也舍不得。 赫连恪同她松开的时候,应小檀还是依恋地揪着他的前襟,赫连恪轻笑,并未拂开她的手,“要不本王带你一同回去?” 旁边大胆的侍卫一阵叫好,应小檀脸上臊红,低低地拒绝,“那不像话……我先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她垂首缩进了马车里,赫连恪的笑声却隐隐传来,他隔着车壁最后道:“小檀,等我。” 一句话毕,他猛地抽鞭策马,脱了缰一般飞驰出去。 应小檀心里一阵怅然若失,隔了许久,才接过大嬷嬷怀里的康康,温声吩咐:“咱们也走吧。” 如今算得上是夏季了,庄子开得最好的便是芍药花。赫连恪来庄子上来得少,这边的管事打理起来,便没有府上的精心,花固然犹自绚烂成灾,却堆得毫无章法,任它自己在花圃里开得没边没际。 应小檀性子里脱不开文人墨客那点雅兴,瞧见了,便免不得要动嘴皮子指点两句。其实她不过是不说不快,倒也不是责难他们,谁知,前一天傍午刚讲过,第二天一早,管事便奉为圭臬地改造了,还挑了几株昨日应小檀赞过的花,移到了盆里,摆在了应小檀的院子里。 这样的奉承仔细,是应小檀上一次来未曾有过的,花末儿瞧了,喜忧参半地同应小檀道:“这些人也是一贯看人下菜碟的,主子今日升发了,别说您是看好了几盆花,便是瞧中了天生星辰,他们都巴不得赶紧搭梯子爬上去,摘下来找您邀功。” 应小檀听罢一笑,“这样儿的人再正常不过了,当初我刚到府上,有几个人肯给我行方便?也就是你……洗个衣裳肿了手,非但不声张出去骂我,还要巴巴儿地给我报信……”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莞尔,应小檀握了握她的手,“花末儿,我总是对你不住的,眼下虽做到侧妃,但恐怕这辈子也不过如此了……王爷宠我,也不知是一时还是一世。趁现在我运道好,把你嫁出去吧?” 花末儿听了这话,毫不犹豫地敛裙跪了下来,“主子,您要是真的疼奴婢,就许奴婢一辈子不嫁,哪怕做狗跟着您,也别叫奴婢去侍候男人!” 她脸上有难堪、羞耻和畏惧,应小檀一霎怔住,满是愧疚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当真想给你找个知心人,能长长久久对你好的。” 花末儿摇头,“若说有谁对奴婢好,恐怕世间除了奴婢父母,只数得上主子您一个人了,奴婢救过您,自夸一句,便是对您有恩,您就算念着这份恩情,也不会叫奴婢受奚落,可男人不一样,今日看着主子威权娶了奴婢,捧在掌心,来日您一旦有个不好,他还不一定呢怎样待奴婢呢!奴婢的命早跟主子绑在一起了,举凡主子怜惜,就不要赶奴婢走!” 她字句有理,应小檀纵是一心想给花末儿寻个好去处,此刻竟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了。 惋惜一叹,应小檀摆了摆手,示意花末儿起身,“此事容后再说,你我都不必把话说死,兴许来日还有良人在等你呢?” 言尽于此,花末儿也知自己再多言便是逾越,从容起来给主子张罗早膳,不多时,大嬷嬷便将康康抱了过来。 庄子里风景好,难得的是空气清透,草木馨香,左右等不来赫连恪,离午膳又还有好一阵时辰,应小檀索性亲自抱着康康,到外面晒起了太阳。 庄子大,若想整个转一圈恐怕是不能的,单在圈起来的花圃里逛逛,却也足够打发时间了。 谁知,绕了一整周回来,应小檀又精心挑了几株花卉,仍是不到午膳的点。 康康是乏了,仰面躺在软榻上,滴溜溜的小黑眼珠打着转,就是不动,应小檀瞧着他那精怪模样好笑,趴过去跟儿子一起躺着,躺到眯眯噔噔快睡着了,应小檀才一激灵坐起身,喊了花末儿问时辰——才过去没有一炷香呢! 躁。 躁得很。 应小檀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没耐心法儿,恨不得派人去路上迎迎,或是打探下京里的消息。 能出什么大事绊住赫连恪呢? 还是只在路上耽搁而已,并无大碍? 她浮想联翩,侧卧着身子出神,等回了心思的时候,半条手臂都被自己压得麻了,她愤愤然——好生没出息!为个男人,何至于呢! 一骨碌爬起来,应小檀逼着给自己找点事做,先是喊了庄子和佃户两头的管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番话,打发走了这两人,便又叫了厨房上的人,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吃什么,这样还不足以撑到中午,应小檀左右徘徊,对了!百~万\小!说! 赫连恪知道她寻常爱看些文字,甚至不拘是什么,写史的看得津津有味,诗词集子也能咂摸出味道,拿本讲工物手艺,农科东西的给她,应小檀照样来者不拒,翻完了还掉回头和他讲,匠人们如何不易,种地竟然也有玄机……这样万象包罗的好姑娘不好找,赫连恪听她絮絮叨叨,心里不免觉得快活。 若非如此,她肯定也不会喜欢他。 因知应小檀的喜好,这次出门,不免也准备了书给应小檀。她随口提一句叫天绮去取,不多时那丫头便捧了好几本过来,“王爷说这些大抵最讨主子喜欢,您先翻翻,不称意奴婢再去拿些来。” 果然,应小檀翻开每本的扉页,都夹着赫连恪看完之后,寥寥几句的提点,应小檀会心一笑,都说字如其人,展纸如晤,见到赫连恪的字,她心上的烦扰果真淡了许多。令应小檀没想到的是,纸笺的下方竟还盖了赫连恪的私印,只有小小一个恪字,却像是盖在了应小檀心口上。 他这样看重她,为了给她挑书,亲自看过,还分别有了评鉴,这样还不够,竟用了私印……应小檀摩挲几下那朱砂印痕,心里端的是甜蜜万分。 她想也不想就把那几张纸笺叠起来塞入怀中,回味良久,才沉下心来百~万\小!说。 这一看,时间仿佛总算开始真正地运转。 不多时天绮便进来回话,是时候传膳了。 然而,赫连恪还是没有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早安~恭喜dolmi爬上我的小萌物榜啦,快来叫我亲亲=3= jj又开始抽了,霸王们不要急,明天感谢你们,么么哒 第92章 等了一个白天,等了一个晚上,赫连恪音讯全无。 应小檀身边的人都是带了些惊惶,惴惴不安起来,然而这个时候,等过了这样一天两夜,应小檀已是完全冷静了下来,“王爷既然没能按时回来,可见京中确实出了大事,他没派人过来,想必是因为庄子上还算安全……咱们安心等着就是。” 若说慌张,最慌张的还是逃不过大嬷嬷。 花末儿一心与应小檀共生共死,应小檀不着急,她便安了心。天绮年纪小了点,背应小檀此番话安抚了下来,只是犹自担心,倒不显得那么紧张。 唯有大嬷嬷,抱着康康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徘徊,嘴上还忍不住道:“侧妃您可不能这么等下去,世子金贵,就算您豁出去了,世子可不行啊!” 大嬷嬷三番五次这般,应小檀对她的忌惮,竟渐渐超过了反感。 一个人胆小怯懦算不得什么,皇家贵族的事情,于应小檀而言,有时也是惊险大过新鲜。但眼下知道赫连恪是为什么而离开,又曾许诺过什么时候回来的人,只有眼下屋子里的几个人。 庄子上的多年不谙世事,安贫乐道,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察觉,今天的早膳,膳房的大师傅还特地来磕了个头,想问问合不合应小檀的口味。应小檀不管自己多食不知味,还是笑着命人把他请了进来,不仅特地勉励两句,甚至还赐了点赏钱下去。 如果京中真出来什么大事,庄子上必须稳住。 她答应赫连恪会在这里等他,康康在她身边,她也必须保证儿子的安全。 今时今日,她既是庄子的半个主人,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应小檀忽然沉下脸来,淡然道:“嬷嬷先把康康给我抱着。” 大嬷嬷仍在碎碎叨叨地自言自语,不做他想,便递过了康康。 抱稳儿子,应小檀眉梢一寒,“我这边另有事要与花末儿、天绮商量,大嬷嬷且避一避吧,到了时辰,我自然会让你来接康康的。” 她话语冷淡,却透着自己的威势,大嬷嬷从魂不守舍的惊惶里回过神来,不想走,又不知道说什么才能留下来,僵了片刻,最后还是一福身,告了退。 大嬷嬷前脚刚走,应小檀立时就叫了花末儿,“你出去叫人把大嬷嬷绑起来,堵上嘴关着!旁人若是问起来,就说她没伺候好世子,触怒了我。” 花末儿愣了下,应小檀发作的突然,叫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应小檀心知眼下是非常情况,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一圈,慎重道:“外面不知是什么情态,大嬷嬷嘴碎,我怕她闹得人心惶惶,把好好的庄子也搅乱了,庄子上的人咱们不清楚底细,指不准就要出事……庄子上,务必要安定。” 花末儿跟在应小檀身边时日不短,听她这样严肃说了,忙不迭领命而去,应小檀这又吩咐天绮,“你哥哥在外头一向有威风,你替我去敲打敲打庄子上的两个管事,就说王爷过几天来了兴许要到处走动察视,让两个管事给底下人都紧紧弦儿,别到处说嘴,佃农也不要再往外头去。” 天绮心思灵活,嘴皮子又素来厉害,借着应小檀和福来寿的两重威风,不怕拿捏不了区区庄子上的管事。 这样发派下去,应小檀总算勉强放了心。 伸手摸了摸康康软嘟嘟的小脸,应小檀微微一笑,“康康乖,阿娘会一辈子保护你。” 应小檀叫了两个心腹出去一番敲打,庄子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大嬷嬷那边闹不出事,应小檀转手便将之前应夫人送来的乳娘提拔了上来。 乳娘孙氏是个老实本分的,之前一直受大嬷嬷拿捏,别提多辛苦。应小檀不知内情,眼下见她感恩戴德地上来磕头,才知晓大嬷嬷的为人,淡笑一声,应小檀叫花末儿把孙氏掺了起来,“她侍候世子确实不经心,气得我不行,看来还是母亲挑选的人才牢靠。” “蒙您信赖,是奴婢的福气。”孙氏不多言,很是得了应小檀喜欢,三两句话交代了些注意的事,应小檀便由得她去哄康康了。 已经过去了三天,赫连恪仍然杳无音信。 窗下的芍药花开得肆无忌惮,应小檀临花而坐,一个人枯然发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应小檀傻乎乎一笑,揉着自己的脸,试图让心情放松下来。 这可还没到“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呢。 第五日。 应小檀一早醒来就觉得眼皮猛跳,她随口和花末儿抱怨一句,花末儿却是笑,“主子昨夜打了四更才睡,眼皮怎么能不跳?不过倒巧了,奴婢适才去给主子提水,瞧着孙大姐也起得早呢,她是左眼皮跳,四处琢磨着捡银子。”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应小檀忙不迭停下动作,仔细感受自己是哪只眼在跳。 半晌,“我两只眼一起跳,这是什么讲究?” 花末儿忍俊不禁,“是您没睡好的讲究呗!” 应小檀这才跟着一笑,“兴许是吧。” 两人说着,一齐往外间去了,没走两步,院子外猛地一阵喧哗,应小檀蹙眉,却也只是须臾,别听到了那声音里夹杂着救命的呼喊,她脸色骤变,甚至顾不上与花末儿分辨,拔步便往厢房里去——那边住着康康! 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落单! 应小檀动作轻盈,推开门的时候,却见大嬷嬷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夺起摇车里的康康便要往外跑,孙氏横尸当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汩汩,端的是骇人。 而康康,早吓得哭声震天,大嬷嬷却还在骂他,一口一个死小子! 应小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趁大嬷嬷不备,抬脚就揣在了她膝头上,顾不上去思考她手里还有没有旁的凶器,应小檀直扑上去夺康康。 大嬷嬷站不稳,眼见着就要撒手,应小檀好歹揪住了康康的襁褓,吃力地将他拽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眼下也不是斥骂大嬷嬷的时候,应小檀抱住了儿子,匆慌就往外跑,才迈过门槛想去喊花末儿、天绮,便见几个穿着明黄马褂的兵士冲进了院子,应小檀不敢言声,一溜烟地抱着康康,延着廊子钻到了小门处。 她还记得两年前是如何从这里跑去找赫连恪的,也记得满园黄灿灿的菊花开得正好,可她从这里跑出去,却完全顾不上再看两侧什么景象……她不敢照着走过的路往正院去,那些人是从南边闯进来的,东西两侧的小门固然近,可离正门也不远,那些兵士若有准备,自然早早地将那两个门封死……北边,北边照例该有个后门的! 应小檀脑子飞快地转,顺着墙沿儿一步步往外跑,康康竟是难得的聪慧,窝在她怀里并不啼哭,只是一下一下地拱在她的胸口。 她一边跑一边心疼。 儿子想来是饿着了……可此刻她孤身一人,早没了奶水,便是逃出生天又如何? 脑子里纷纷杂杂什么东西都有,唯独没有赫连恪的影子。 他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 整个庄子大得很,顺着花园跑出去还有一溜儿倒座房,倒座房后头像是有马厩,可马厩再后头,竟然还有柴火堆成的小山。 应小檀不敢停下来,那些人的喊打喊杀的声音没有断过,也许是因为找不到她,又或是因为找不到康康,那些人的声音从聚集在一起的滔天,变得有些分散,然后又渐渐近了过来。 她跑着,心跳越来越快,呼吸短促地仿佛能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总算! 应小檀瞧见了一个半掩着的月亮门,不是开在正北,但好在有个出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钻了出去,却在一瞬间面色苍白地刹住了脚步。 整个庄子外面是一圈的兵,扛着明黄大旗,上面还有龙纹! 应小檀往后退了一步,但已经迟了。 几个马上的兵士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擒住她,她死命想抱紧康康,最后还是被人粗蛮地夺走。 应小檀浑身一颤,整个人都虚软地跪了下去,那几个个兵士一人抱着康康跑远,剩下几个则手脚麻利地将她五花大绑……片刻后,应小檀看到了一张熟悉到极点的面孔,却是个她不认识的人。 “应……侧妃。”来人骑在马上,他双颊凹下去了一点,显得眼睛格外大,蓝幽幽的光从他双瞳里透出来,显得格外不怀好意,“几年不见,从没名分的小丫头,变成了侧妃,真是不能令人小觑啊。” 他侧身,接过了旁人怀里的康康,单手抱住了,“好一个胖小子,是三弟的世子吧?啧啧……要不是呼延家不动声色拿下了洛京的兵权,孤都要以为你会顶了她做大妃呢!” 应小檀总算想起了他是谁。 太子。 将废未废的太子。 “啊,孤是不是不该提这件事?”太子嘲讽地扫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大概是用尽了心机也未能成事吧?三弟的心,孤太明白了,他这辈子除了找了个好岳家,再没旁的本事了……啧啧,你长得固然漂亮,恐怕这上头也补不足他了。” 太子倏然又收了笑,勒了下马,换来了马儿焦躁地跺脚,“连娜里依都没做到的事,你么,更是异想天开了。” 他睥睨着应小檀,一言不发的应小檀。 良久,才重新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带这个女人走吧,有她在,本王就不信三弟不开城门!” 两个侍卫一齐架起了应小檀,将她随意地横置在了一个马背上,纵马飞驰起来。 应小檀茫然地闭上了眼。 太子要利用她去威胁赫连恪。 那么……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自从跟了赫连恪以来,多少人,多少次想要害她的性命。她福大运大,一次次躲了过来……可是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却心甘情愿地为赫连恪去赴死。 她不想叫他去做这个选择,家国天下,还是儿女私情。 应小檀眨了下眼,一滴泪很快地湮没在了黄土中。 与此同时,邺京城里,两座王府。 “太子掳走了小檀?”是面色惨白的赫连恪。 “太子掳走了应侧妃?”是猝然惊起的四王。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跟花样百抽大赛冠军*对抗半个多小时最终还是没能把存稿发上来qaq 简直气cry 微博上的作者们都在咆哮各种发不出文,编辑群里也是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喊啊…… 感谢 auror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4 09:09:21 看今日晴未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4 05:45:23 auror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3 16:14:01 辛未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3 15:50:09 晴夕三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3 15:43:33 感谢爱我的壕们=3= 【躺平】来玩我吧。 第93章 六天前,沅南行宫。 大殿里透着阴冷,舞乐罢,欢宴散,醉醺醺的皇帝歪在一个少女的怀里,手习惯性地摸进了她的衣衫。 少女面色如常,轻推了推她,似羞似恼,“皇上慢些来,妾去打水,给皇上擦擦脸。” 她躲着身子往屏风后去,皇帝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屏风后头,却把女官留在了外间。 有水声。 也有笑声。 最后是皇帝错愕、惊怒、痛极的一声大叫,鲜血从地板上流出来,守在外头的宫女吓得面色惨白,片刻后,整个行宫都在喊,曼妃娘娘弑君了。 五天前,四王府。 四王寒着面孔,双拳紧握,“父皇崩殂,太子趁乱跑了……带走了一队亲兵。” 事情来得太快,他们之前还在筹算等过了今年圣寿,就开始派人弹劾太子,继而拥立四王……明明已经水到渠成的事,却被曼妃突然的一个刺杀,打乱了全部的阵脚。 坐拥朝野名望又如何?太子依然是太子,嫡长,受过名正言顺的册封……就算已经失了圣心,甚至被皇帝悄悄圈禁起来,他也依然是太子。 赫连恪思忖良久,闭上了眼,“封城,打吧,邺京这边固若金汤,大哥他孤立无援,声名已毁,纵有个虚衔,也绝对不能成事了。” 四天前,太子别馆。 “兄弟们,待孤称帝,必当封尔等为侯为将,共享江山!”他举杯畅饮,高声大笑,笑中带着眼泪和不甘,黄玉酒盅被他奋力地摔在地案上,“四王可留性命,若见三王,杀无赦。” 三天前,京郊的庄子外,夜黑风高,半人高的荆棘丛里,透出两人窃窃交谈之声,“三王待侧妃,那可是心尖尖上的肉,再加上一个世子,不愁三王不屈服。” “那可就拜托嬷嬷您了!事成之后,主上自有厚赏。” 两天前,一个小内侍弓着腰,提了个膳盒往柴房去,“两个大哥好,奴婢给大嬷嬷送膳来了。” 黑暗的柴房里透出了光,小内侍蹲□子,低道:“这把刀嬷嬷随身带着,明日主上即来,届时你割了绳子,只管去抢三王的世子就是了。” 一天前。 夜色如墨,三人,两地,一弯新月,万种相思,千余愁绪,百味俱全。 应小檀按了按胸口,无意识间,她竟随身带出了赫连恪给她的纸笺,一字字读罢,总算是熄了凡心。 抽出了发髻上最长一支金簪,抵在喉头。 最后吻一纸字笺,是诀别。 此刻。 艳阳高照,各个城门内外的民居大门紧闭,街巷上空无一人。重兵镇守,五百里外,都是重重埋伏。 天是闷的,这才五月,竟然连蝉儿都开始聒噪,吱哇吱哇地叫着,把人的心神统统搅乱。赫连恪的手扶在刀上,就立在门槛内侧,只等尖兵送来太子异动的信报,即刻冲出去杀了他! 四王看起来还算冷静一些,见赫连恪绷着脸,宽慰道:“小嫂嫂吉人自有天相,三哥不必担忧,太子既要以她和小侄儿为人质,一时半会还是不会苛待他们的……” 赫连恪慢吞吞挪过了眼神,四王却是一笑,话音转折,“三哥就算担心,也该担心小嫂嫂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是汉人,重名节,怕只怕她自愧于三哥,或是不愿为太子所利用,一时有什么想不开。” 屋子里静了须臾,赫连恪猝然站起了身。 他没忘。 她曾经为了保全清白,险些触柱死在他面前! “四弟,我去北城门那边看一眼!”他说完便大步迈出了厅里,喊人备马,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四王的视野里。 四王却是悠悠然地坐着,泯了口茶,片刻后喊了人进来,“父皇的玉玺可找到了?” “回王爷,都准备好了。” 四王慢慢一笑,“嗯,去办吧。” 三哥,从龙之功我自会好好报答你,但是有些事,今时明日,再不相同。 他转身走近内室,床上安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少女,四王在床畔坐下,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四王才起身离开,“先送她进宫吧,别惊动了母后,曼妃住过的地方就很好,再请贤妃娘娘代本王多多看顾一下。” 交代完最后的话,四王整一整衣襟,阔步出了府邸,纵马疾驰。 四王赶去的时候,太子领兵直逼城下,正以三王世子为质,迫赫连恪打开城门,恭迎新帝。 听了下属来报,四王“嗯”了声,狠狠抽下一鞭子,催着马儿赶到了城门口。 赫连恪正立在城墙上,亲自举箭搭弓。 “大哥,你劣迹斑斑,父皇早有废你心思,眼下朝野民间,俱推四弟为储,你如今苦苦逼来,可知即便我开了城门,你也绝坐不稳这天下?” 他慢慢地瞄准太子的眉心,身形定稳,等待自己派出的探子最后的回报。 太子没有把小檀推出来,不知是掩藏在了队伍里,还是她已遭不测? 赫连恪没戴皮韘,弓弦嵌在皮肤里,勒得人生疼,可唯有如此,才能让他镇静下来,不暴怒,因为还没到可以暴怒的时候。 小檀还在等他。 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太子犹自阴阴冷笑,“三弟啊,四弟有什么好,倒叫你肯这样为他卖命?抛妻弃子,可不是堂堂男子所为。” 听着两人僵持中的喊话,四王低首,拾阶而上,一步步走到城墙头。 赫连恪余光觑见了他,没再回应太子,只是低声道:“四弟,探子回来了么!” 四王伸手搭在了他肩上,“三哥放心吧,太子根本没带小嫂嫂出来,大概是留在了别馆里,等着事后再处理呢……” 赫连恪心里像是卸了个巨大的胆子,猛地里拉满弓弦,对准了太子。 四王仍然没有挪开他的手,反倒用了些力,往下压着赫连恪的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嫂嫂既然安全,三哥也不必担忧贤侄了。若是保得住,咱们就保,保不住……来日小嫂嫂再生子嗣,长男为世子,次男为郡王,生女则封公主,必当回馈三哥今日之功。” 说完这番话,四王便向在旁准备的弓箭手使了个眼色,一时间众兵士齐齐搭箭拉弓,对准城下军野。 若非是顾忌军中人质,以太子眼下的兵力,其实根本不必认真去打,乱箭齐齐射死算个干净。这一点,四王明白,赫连恪也明白。 而四王眼下的话,便是在劝慰赫连恪,不要因小失大,误了大业……总归应小檀不在其中,待救她回来,赫连恪自然与她还能继续诞下子嗣。反正小儿难养,即便今日保住了康康,来日,也未必真能确定他会平安长大。 赫连恪手微微抖了下,沉默片刻,开口道:“四弟,让我亲自来吧。” 四王点了点头,没反对,往后退了几步。 三哥委实算得上文武双全了,不似大哥,马上是英雄,治国却未有丝毫建树,也不像他,诗书饱读,弓马上的课业便难免疏忽。然而,赫连恪通虽然便通,但精却不精,比武功比不过大哥,比文墨比不过他……这样中庸的一个庶王,也无怪他没有野心,甚至肯拱手把江山送给他。 做个贤王,确然很适合三哥。 四王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隔着这么远,以三哥臂力,恐怕是根本射不死世子的,如若可以,他早就一箭射死太子了事了。不过赫连恪有这样的心,倒不妨成全。他原本只是想让世子死于赫连恪的首肯之下,来日告诉应小檀,也可叫她死心,心甘情愿跟着自己。若是又死于三哥手下,那恐怕小檀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三哥了吧? 到那时,他许她皇后之位,中宫之宝,她一定会感动。 四王转了转拇指的扳指,笑容愈发深了。 他看着赫连恪微动了一□子,眨眼的工夫,箭如飞鸟,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只听“咣”地一声,四王便察觉颈上一凉,他低头,但见银晃晃的刀面贴着他的肌肤,持刀的人竟是赫连恪?! 四王大惊,赫连恪却是踩着地上的弓箭,逼近了他,“小檀在哪!” 赫连恪眼底是四王从没见过的灰霾和狠厉,冰凉的刀刃贴在他的喉咙上,四王竟是一下就怔住了。 赫连恪又推了他一把,“本王再问你一遍,小檀在哪!” 四王被赫连恪直接按在了墙上,他听到百丈高的城墙底下传来了滔天的喊声,仔细分辨,那喊声里有哀鸣,有痛苦,甚至还有求饶。 他眼里瞬间透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可能……三哥他! 赫连恪冷作一笑,“四弟不必猜了,是太子死了,本王的世子还活着……怎么样,现在你肯不肯说,小檀去哪了?你把她怎么了?” 血,血的味道。 应小檀醒来的时候,只觉整个嘴里都含了血块一样,又腥又辣。 她张口想咳出来,却牵带出一连串的疼痛。 疼痛,总算唤醒了她的记忆……应小檀扯着嘴角自嘲一笑,这一回,又没死成。 应小檀想喊人,可是喉咙里的剧痛逼得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缠着纱布,也不知是谁救下了她,还给她包扎了伤口。 太子?想来不会……她记得晕倒前好像有人喊了声小檀,模糊里仿佛有人抱过她,赶过路…… 赫连恪救下她了? 可看周遭环境,却不像是在王府里。 应小檀一阵头疼,抬手用力捶了捶床,总算惊动了外面的人。 一个俏生生的宫装女子进来,见她醒了,喜不自胜,“娘娘醒了!快去传太医!” 她叫她……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我好开心啊!!!!!!!!!! 王爷完美诠释何谓扮猪吃老虎。 不过没想到情节进展这么快,可能写不到100章就要完结了?哭瞎,我也说不准。 就算写不到我也会用番外填满的,不凑整不嗨森。 第94章 应小檀被那宫娥一声喊惊得又是一阵咳意,她揪着被角狠狠地呛声,却是不敢咳得太用力,生怕绷开了喉咙的伤口。 那宫娥忙不迭几步冲到她跟前来,一面抚着应小檀背心替她顺气儿,一面又喊人进来倒茶、煎药,应小檀说不出话,可眼睛里全是疑惑,那宫娥朝她讨好地笑了笑,温声道:“娘娘别急,眼下这是在眷福宫里,奴婢叫青儿,原先的主子是四王爷……您被逆贼掳了去,正是我们王爷把您救下来的呢,如今再安全不过,娘娘只管放心就是。” 她一口一个娘娘,叫得面不改色。 应小檀越听越糊涂,不知她是顺着侧妃喊娘娘,还是另有什么旁的缘故。 奈何她口不能言,唯有被动地叫那宫娥灌进了两碗不知做什么的药,一时神思昏沉,竟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是昏了,屋子里烧着淡淡的檀香,烛灯只点了几盏,映得整间屋阁里昏黄晦暗,令人说不出的疲乏。应小檀翘着身子打量四周,却见临窗的罗汉床上坐了一个妇人,她没梳髻子,长发编成了一条大长辫子,发梢上系着一个素白的布带,身上,亦是麻布粗衫。 应小檀还记得自己身在宫中,便愈发迷惑起来,不知坐在那里的是什么人。 她还是用老办法,捶了捶床板,将那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这法子确实奏效,妇人抬起头,放下了手中一串一百零八子的佛珠,起身往她身边走来。她单手捧着一盏烛台,映得面孔苍老而憔悴,直到停在应小檀面前,应小檀才认出来者是贤妃。 “贤……”应小檀艰涩地开口,想要行礼,奈何嗓子里只逼仄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她自己不欲再说话,贤妃亦是摆了摆手,示意她踏实躺着,“侧妃醒了?” 应小檀点点头,带了些拘谨地望着贤妃。 贤妃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将烛台放到了一旁,侧对着应小檀坐在了床沿上,“醒了就好,本宫可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本宫没法儿跟四王交代……你知不知道,是谁送你进的宫?” 四王? 怎么总是四王? 应小檀蹙着眉摇了下头,贤妃却只是“嗯”了一声,淡然道:“不知道也罢,你大抵是个贞洁的,不然也不至于这副模样进宫来,不过有些事,本宫觉得,最好还是先跟你讲明白。” 贤妃转过头,神情显得淡漠而疏离,她语调平稳,仿佛在诉说什么与她毫无干系的事情,“如今皇帝驾崩,帝位空悬,于国于民都非益事。太子德行有缺,而四王素有民心,朝野上下很是拥戴他,本宫估摸着,新帝,恐怕就是四王爷了。既这么,恪儿也算是有几分襄助新帝的功劳,但是过河拆桥,屡见不鲜。你们王爷待你也算得上是情深意重,眼下便就是你报答他的时候了。” 应小檀本能地揪住被角,像是想抓住大海里的一块浮木,寄托在它身上,便能飘洋到海的彼岸,终结此刻的煎熬。 “四王呢,早与本宫说过,几次与你凑巧碰面,觉得你是个知趣儿的人物,他府中空虚,瞧得上眼的女子难得,如今既与你有这个缘分,本宫瞧着,不如就成全了他。我们萨奚人兄弟间手足情深,女人么,相赠的事情也并不稀罕。恪儿当初受过几个哥哥的馈赠,他底下就老四一个弟弟,不论四王做不做得成皇帝,这份儿人情,也是他该做的,至于你呢,如今已是恪儿的侧妃,等四王临朝称帝再册封你的时候,免不得要封你做到贵妃的位置上,这样也不算亏待,面子上人人都好看……” 贤妃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来,每一个字,却都彷如针扎一样刺在了应小檀的心口上。 顾不得嗓子火烧火燎的剧痛,她逼着自己发出声,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是我们王爷的意思么……是……王爷说的么!” 她的声音又是低沉又是沙哑,难听得令她自己都无法忍受。 而每说一个字,应小檀都能感觉颈间的伤口迸裂开来,血堆涌在喉咙里,甜腥气弥漫在唇齿间,她强迫自己压抑着,翻涌得狠了,便使劲将血咽下去。 她不想在贤妃面前示弱! 更不想叫任何人看出她心里巨大的恐惧与愤怒! 贤妃只是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慢腾腾地站起身,幽幽道:“他欢喜你,如果单要恪儿把你送出去,也许他不会乐意,但如今呢?他自己还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焉能去在意区区一个女人!” 应小檀咬牙切齿,“不可能!您叫他来见我!康康呢!王爷不会叫我和康康分开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你于他又算得了什么呢?”贤妃睥睨着应小檀,烛光映得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可贤妃一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本宫的儿子,本宫再了解不过,今日能喜欢你,明日再送个一模一样的给他就是,本宫老来无趣,养了不少精致女孩儿,赶明儿送到你们王府上去,便算是替你侍候他了……” 应小檀脑子里懵然作响,猛地里回忆起了皎月的一颦一笑……难怪她觉得熟悉却别扭!皎月在学她!还有一开始的另一个女孩儿,难道她们……都是用来在这一天,来取代她的? 贤妃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衫,轻声叹了口气,“你想见恪儿,世子,本宫都是理解的,若你对恪儿没有半分感情,本宫也不敢把你放在新帝身边了……只是,你可知你现在住在哪儿么?内宫禁苑,没有皇帝谕旨,恪儿等闲可进不到这里来,与其求本宫,你还不如省着点力气,等新帝登基,好好求他去。” 是了,眷福宫。 她在昔日定福公主住的眷福宫里。 贤妃见应小檀终于默不作声,沉静下去,兀自满意一笑。她抬步绕出了屋子,低低地在门口吩咐两句,不多时,几个宫娥一并进到阁子里来,点亮了烛灯,分别侍立在梁柱四周。 而她们之中为首的一个,默默地走到应小檀身边,拔去了她头上簪钗,取走了她周遭一切锐利物品,最后,跪在了窗前的脚踏上。 “从今往后,就由奴婢服侍娘娘了。”她垂首跪着,声音平静地没有一点波澜,“娘娘有什么事随时吩咐奴婢,奴婢就在这里。” 言罢,她一动不动地跪稳,整个屋子的人,连呼吸都微弱到让人无法察觉。 是无边的安静。 应小檀呆呆地靠在床上,半晌,明白了贤妃的用意。 她派人来监视着自己,怕自己再度寻死。 生不由己,连死,她也没法做主了。 应小檀凄艳一笑,“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小檀!” “应小檀!” 与此同时,两个刚刚迈进屋中的男人,同时脸色大变。 四王下意识地冲上前去,而没等他近身,赫连恪已是先一步揽住了应小檀,“小檀!你怎么了!” 他将她紧紧地搂在臂弯中,几乎毫不犹豫地大喊道:“御医!派人去找御医!” 宫婢们慌乱地应声而去,而应小檀,却已经不能再虚弱半分了,她身子软绵绵地床上滑落下来,跌在脚踏上,发出一声闷响。 赫连恪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接着俯腰,将人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床上。 而从始至终,四王都只能站在他们的身后,一点前进的余地都没有。 他摊开的,想要拥抱应小檀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收拢成拳,明明已经扬起的手臂,也无可奈何地贴回了身体两侧。 小檀。 他无声地念。 小檀。 原来你比这江山天下,还更难拥有。 眷福宫正殿,赫连恪与四王都非常谨慎地避开了主座,极为随意地在堂下的圈椅上坐了。 御医跪在两人中间,当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里面应侧妃的夫主三王爷,一边,却是大有可能继承君位的四王爷……这话,该向谁回禀都是个得罪。 他恨不得往自己的嗓子眼也来一刀,免得遭受这份苦。 四王瞧出了他的为难,却故意不先开腔。城楼上的事情已经被严令封锁,几个离得近瞧得清楚的人,也都拖下去灭口了,他答应了三哥带他来见应小檀,可他们兄弟二人,却没有一个,提过这未来的帝位该究竟如何归属。 “说吧。”见四王故意咬着牙沉默,赫连恪也无心与他较劲,淡淡朝太御医开了口,沉着脸问道:“里面侧妃怎么样了?” 御医向赫连恪磕了个头,慎重答:“回王爷的话,侧妃喉壁撕伤,是以才会呕血,脏腑并无大碍。” 赫连恪松了口气,却听那御医面不改色说了个“但是”,他眉头猛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催了一句,“但是什么?” “但是侧妃的伤口两度撕裂,只怕愈合起来非常困难……若是如此,以后言语,恐成问题。” 赫连恪静了下,出奇的没有发怒,“嗯”了一声,继而挑眉,“还有吗?别的问题还有吗?” 御医默了一阵子,小心翼翼地道:“侧妃脉弦滑……隐约有几分有喜的迹象,只是不足满月,微臣不敢妄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马上完结啦,推一下自己的新坑好啦~~大家去看看嘛,封面好美好美有木有~ 顺便收藏我一下!我跳惊鸿舞给你们看哦~ 【文案】 龙床上。 少女双手护胸,一脸警惕,“你、你做什么!” “闻一下,只是闻一下而已。” “……阿喂!”少女挣扎,“说好的闻一下,你亲我做什么!” “傻瓜,是吻一下。” 第95章 天已经黑了。 深宫大院里的夜色,总是格外渗人,一轮残月悬在天上,红墙高筑,将广阔的天空划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墨色的夜,像是一块没有经过雕琢的砚台。 乌云浓厚,看不见一点星光。 应小檀的床前,几个千金科颇有建树的太医围立着低声交谈,赫连恪与四王仍然同处一室,沉默地等待着他们商议出一个结果。 赫连恪与四王心知肚明,此刻他二人势均力敌,任谁都有问鼎帝位的可能。四王不用说了,之前种种,已是水到渠成。而赫连恪手里藏得底牌多,四王的路又是他一手铺就的,四王忌惮他,比昔日忌惮太子更盛。 此刻这两人若是分开,免不得都要动用所有力量来为自己谋划。 哪怕只是一夜,也足够这两个人把眼下的局势重新翻盘。 唯有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勉强可以维持着一种平衡的现状。 他两个人彼此都了解对方,也都不太想打破眼下的状态,去求一个你死我活。四王感激赫连恪远胜过一时对他的警惕,更明白赫连恪对皇权从无野心。 可四王拿不准,赫连恪对应小檀究竟有多在意,会不会在意到为一个女人去争这江山皇位。 “王爷。”那边太医商议罢了,以资历最老的一个出面,向赫连恪与四王行了个礼,“侧妃确实是有孕在身了,因为胎儿康健,母体底子还算不错,是以颠簸至今,仍然可以摸出平稳明显的脉象来。” 赫连恪脑子里纷繁的念头都被他自己挥了出去,甚至平心静气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此就好,那侧妃的伤呢?可曾于胎儿有碍?” “伤口本身无碍,只是有两件事,老臣还需如实禀报王爷,其一,侧妃失血过多,眼下该好好益气补血,安心静养,不宜挪动,其二,既已怀胎,便不宜再于伤口用药了,倘或用药,损伤胎儿,恐怕会有不祥之象……但、但不用药,侧妃的嗓子……” 四王闻言不由蹙眉,下意识地去看赫连恪的反应……不宜挪动,那就是暂且要住在宫里,而她和她的孩子,三哥他……会怎么取舍? “本王知道了。”赫连恪很是冷静,神色泰然,仿佛没有半点犹豫为难,四王瞧着稀罕,却也不好搭话,只是接口客套了一句,“有劳几位大人了。” 太医们拱手道是不敢,见两位王爷都不再多言吩咐,便行礼退了下去。直到出了眷福宫,适才出面答话的太医道:“几位且慢……侧妃这里,咱们还是留两个人,轮值伺候着才好。” 他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三王四王,都是有可能成为新帝的人选……若是四王也就罢了,但如果是三王,慢待了这位街头巷尾都知晓的汉人侧妃,他们少不了要得罪人。 众人纷纷附和了几句,交头商量了一番,留下了两个妥善人方离开。 殿中。 四王仍然与赫连恪相对而坐,只是他已经没有一开始的宁静,比起赫连恪的从容,不免有些焦躁。 小檀的事,三哥会怎么选?帝位,他究竟想不想要? 赫连恪看起来太沉得住气,而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发慌! 半晌,赫连恪朝四王微微一笑,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刺探,他道:“四弟看起来有些乏了,若是坐不住,便先回府休息吧。” 回府? 天知道他回去了还能不能再进宫来! 四王强压着燥意回之一笑,“小嫂嫂还没醒,我怎么敢走?三哥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赫连恪自是听懂了四王的一语双关,他不动声色,一边摩挲着圈椅的扶手,一边打量四王的神色。 从小跟着他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只消他此刻稍稍退步,四王便可成为九五之尊,再无顾忌。 赫连恪敲了敲椅扶,“四弟,你和三哥交个实在话,对小檀,你是想捏本王一个把柄在手,还是你当真……想要她?” 四王一怔,脱口道:“三哥,我没……” “四弟。”赫连恪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眼皮子掀了掀,最后还是没去看四王,犹自盯着殿里的一座盆景儿。“这里,是曼妃昔日住过的地方,你派人把小檀送到这里,是想像父皇待曼妃一样待她一辈子?然后宠冠六宫?” 四王没吱声。 先帝如何待曼妃暂且不说,单看曼妃最后拼着一死也要杀了父皇,便知她于父皇,是无心的。 没有爱,相反,大抵是恨到骨子里了吧? 赫连恪知四王睿智,不会听不懂他的暗示,当下喟然一声,“四弟,我倒宁愿你是为了控制我,来日你是君王,身家性命,我予取予求,唯独小檀,恕哥哥没法拱手相让。” 他言辞坚定,把所有四王能说的、想说的,统统堵了回去。 既不能让,那就只剩下一条夺的路了。 夺一个女人,势必还要夺这个天下。 四王随之长叹,拇指曲起,他以指节抵住了额心,“三哥……我没想过要与你为敌。” 赫连恪面无表情,一派镇定,“本王亦然,四弟,如今选择权依然在你手上。” “你容我想一想,三哥,你容我想一想……” 赫连恪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如今局势,还有什么可想的呢?四弟眷恋江山,不敢也不舍得为了应小檀,放弃如今功绩,重新打拼。四弟爱的是皇权天下,美人于他无非是锦上添花。 可他不一样。 她是他想要的家,手中的权力,反而才是命运的点缀。 赫连恪站起身,淡然地拂了拂袖口,“那四弟在此慢慢想,本王进去看看侧妃。” 他开始打官腔,兄弟情谊,说放下也就放下了。 四王被他噎得一怔,只能看着赫连恪的身影绕过大理石的屏风,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外殿。 赫连恪进去的时候,便发现应小檀已经醒了,适才太医折腾得久,她的意识便开始渐渐复苏,虽没听清他们都说了什么,但还是分辨出了赫连恪的声音。 他来了。 应小檀头微微歪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赫连恪一步步向她走近。 “小檀。”他看出她醒了,当即便舒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上,挨着床沿坐了下来。他伸手去摸她颈间重新包扎过的纱布,轻柔地抚了抚,慨然道:“怎么对自己总是下这么狠的心?” 他虽是问话,却并不指望应小檀回答,收回了手,赫连恪立刻就接上了自己的话,“这儿是眷福宫,先头的曼妃刺杀父皇,已经就地格杀了,我知道你们原先有交情,命人留了她全尸,来日怎样处置,咱们慢慢商量……这一次,我没能陪你在庄子上,便是回邺京料理父皇的身后事了,邺京城整个封住了,本王不敢轻易派人出去,怕反倒害了你。谁想太子最后还是盯上了你和康康……是本王想谬了。” 赫连恪犹自交代前因后果,引得应小檀一时也分不出心思来询问他贤妃的话。 听他这么说,她便比了口型,康康。 赫连恪微微笑了下,“救下来立时送回府里了,你若想见,明日一早本王命人送他进宫。康康是个胆大的,一点事也没有,倒有点本王风范。” 他不吝于自夸,应小檀下意识就白了赫连恪一眼。 赫连恪只是笑,笑得宠溺而坦荡,甚至还不忘捏一捏应小檀的手,就如寻常在王府里一样。 这样一来一去,应小檀心头憋闷的那些情绪,竟然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他还坐在她面前说笑自如,说朝政,说康康,就像是从来没发生那么多变故一样。 她与他,只是经了大难后重逢的一对夫妻……应小檀已经缓缓带出来的笑,僵了一下,倏然不见了。 夫妻。 她不是他的妻子。 眼下她没法说话,赫连恪便也没察觉她的异样,份外柔情地抚了抚应小檀的额头,他便继续道:“适才太医来过了,说你又有了孕,这是个喜事。可同时,还有个坏消息,我不能瞒你。你喉咙伤口有些严重,但为着孩子,是没法子用药的,这样下去,你说话恐怕就有问题了。” 应小檀愣了下,好像没大明白他的用意。 赫连恪语意平和,犹自攥紧了她的手,“你不是总怪我做决定不问你的意思么,你和孩子,委实是难以两全……如今咱们一起商量商量,你若是想要孩子,咱们就养着嗓子慢慢好,便是有个什么,我也不会嫌你。可若是你这样自己不舒服,咱们来日方长,孩子还会有呢,这一个,就算本王没护好他,叫他委屈了。” 应小檀迟迟地明白了赫连恪的暗示。 她的嗓子,孩子,如今只能要一个了。 “孩子。”她动了动口型,怕赫连恪没看懂,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孩子。” 异常的坚定。 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体里,她又怎么能弃之不顾? 赫连恪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好,都听你的,那本王明日叫太医去准备安胎的药来,嗓子慢慢养,也未必好不了,这都是小节,你毋须挂在心上。” 他说话声音温和,三言两语便与她做了决定。 这是他承诺她以后,第一次真的做到万事与她商量。 更是第一次,真正地尊重她的选择。 应小檀心里熨帖又温暖,却也醍醐灌顶地明白,贤妃先前所言,怕是泰半都将赫连恪蒙在了鼓里。 否则,此刻来见她的人便不会是赫连恪,而是四王了。 应小檀忽然心念一动,难道……四王没能顺利继位么? 她想问他,却又觉得这话不该出口,左思右想,却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你一会去哪儿?” 赫连恪倒是与她默契,单看口型便懂了她的话,“外廷有的是地方能住,你自管放心,内宫是不留外男的,这规矩不能破,你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本王再过来陪你。” 他既不在内宫住,那泰半还是四王要御极。 应小檀忖了须臾,心念一动,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她虚着音喊了一声“王爷”,继尔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伸手去拽赫连恪。 赫连恪没反应过来,却还是由着应小檀的动作,顺着她衣襟探了进去。薄薄的里衣底下是他熟悉的浑圆,可应小檀俨然不是这番用意……赫连恪的手顿了下,紧接着便从衣衫内侧的平袋里,摸出了几张字笺。 他借着蜡灯瞧了眼,脸上立时变得又惊又喜。 那是他写给她的……她竟肯贴身存着吗?! 应小檀瞧见他笑了,绷不住抿了下唇角,轻轻地念了他的名讳。 赫连恪。 她叫他赫连恪。 “你在我心里。”应小檀指着自己的心窝,“你在我心里。” 赫连恪身子绷不住颤了下,但觉眼底都有些发热。 应小檀伸出手,拉着他摊开了掌心,食指一点点画在他手中,应小檀再一次重复——王爷,你在我心里。 就算不能做你的妻子,就算没法原谅你。 就算为你吃尽了世间万般苦头,就算再也没有言语的能力。 可是你在我心里。 “小檀……”赫连恪反手将她握住,激动得几乎不能言语。 她终于回应他! 不再叫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应小檀没有挣扎,只是道:“所以,这深宫寂寞……别把我留在这里。” 要和你在一起。 是生,是死,要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双更了呢,有点小怀念呢。 晚上九点发第二更嗯哼~ 感谢 2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6 21:07:21 auror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6 12:04:37 真是我的新晋真爱呢=3= 抱住么么哒 推荐我家蠢萌蠢萌的小茴笙的新坑给大家~日更的乖孩子哦-3- 文案: 叶薇觉得, 身为妃妾或许应该恪守妇德、尊敬主母, 可如果那皇后之位本就该属于她…… 那便不一样了。 第96章 晋江原创独家发表 四王府外,大臣们捧着玉玺第三次来请四王登基。 六月,暑气正重的时候,头顶着炎炎烈日,几个大臣装着苦口婆心的模样,对着紧闭的王府大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个国家是多么需要四王。 然而,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朱漆大门仍然紧闭着。 前朝的老相塔库尔愣了许久,终于说不下去,撑着青石板站了起来……他年事已高,加上多年征战,腿上旧伤不少,先帝时他也不见得需要跪这么久,这时站起身,免不得双腿打颤,踉跄了几下。跪他身后的户部尚书忙不迭上前扶了他一把,趁势压低声问道:“相爷,您说……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啊?” 户部尚书一边说一边比了个“四”的手势,塔库尔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接着叫众臣都起了身,各自回衙门上当值。 直到散了七七八八,塔库尔才皱着眉道:“汉讲究三请三辞,四王重视汉学,想来是还要等咱们再来请他一次吧……” 户部尚书砸了一下嘴,“臣看可不像,从第一次到现,四王的态度连变都没变过,门都不给咱们开一个……四王该不会是真不想登基吧?” 塔库尔一吹胡子,瞪着眼道:“不想?他要是不想,之前何必费劲巴拉跟他亲大哥对着干呢?” “相爷,您忘了?对着干的可不是这位,”户部尚书又用手指比了个三,“这位王爷,才是一开始挑头的。”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塔库尔不由变色,“怪了,怎么这几天一直没瞧见三王的动静?头一次二王还派过来表示了一下……三王他……” 两面面相觑,户部尚书壮着胆子,试探道:“相爷,要不……要不咱们去三王府那边,探探风声?” “都走了?” “回王爷,都走了。” 四王点了下头,默不作声地匀着砚台里的墨,漆黑浓稠的墨液一点点被推转开来。 “王爷……您真的打算就这样王府里闭门不出两个月?”来报信的内侍带了几分不忍的语气,“三王这么做,也太过分了点。” 四王动作滞了下,抬起头,却是平心静气地笑了下,“无妨,两个月,有的是事情要做呢……” 他放下了墨块,转过身到桌前,提笔舔墨,草草写下一份手书,“拿这个,去叫监陵那边的过来回话吧,还有随驾到沅南行宫的后妃们,也可以接回京了。” 那内侍忍不住一愣,“王爷……您不是说,要对外声称哀思过重,谁都不见吗?” “不见还怎么办事?”四王一派从容,又取了几本奏章出来,“把这个给三哥送过去,本王都加过印了,叫他便宜行事即可。” 内侍一头雾水,唯有称是而去。 四王重新恢复独处的状态,他缓缓放下笔,怅然叹了一声。 半个月前,星夜之下,他看着赫连恪带着笑从内殿里走了出来。 “四弟,出来说话。”赫连恪举步坚定,率先迈过了门槛,出了大殿。 四王紧随其后,一面屏退院子里的宫,一面追问道:“她醒了?” “嗯,醒了。”赫连恪负手而立,“四弟,们订一个两月之期,如何?” 四王不明其意,只是静待下文。 “两个月,玉玺放府上,但邺京、宫城两处调兵虎符,放手里。日常政事本王出面执掌,全部奏章,但都会送到府上……待两月之后,亲自拥为帝,并回洛京守陵。” 四王闻言大惊,“三哥!何必……” 守陵。 先帝的陵寝便修冀州,离邺京城并不算远,但此刻赫连恪所言的洛京陵寝,那是萨奚先祖百年后安息之所,经历过邺京繁华盛世,那一处所,可谓是荒山野岭,寸草不生之地了。 “小檀有孕,前三个月想必是挪动不了的,既将她安顿了眷福宫,本王势必要宫内陪伴,若此时登基为帝,本王也就无法出入内廷。为此,这两个月,只怕要四弟暂且蛰伏了。” 赫连恪看了眼满面震惊的四王,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等两个月后,小檀身子好起来,能挪出宫去,这天下本王依旧拱手相让。到那时迟迟登基,外臣免不得揣测诸多,一山不容二虎,要坐稳天下,自然该拿树威。与其叫为难,还不如趁尚且不是九五之尊,咱们兄弟立个契约,洛京山高水远,也鞭长莫及,到那边本王发誓避世不出,再不理政事。至于是否真的守着祖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四王默了一晌,沉声道:“三哥,容的雅量弟弟还是有的,哪怕现登基,小檀这边,也断不会不许来看她的,又何必为了这点琐事,彻底远离庙堂呢?” “四弟,不明白。”赫连恪眼神淡漠,嘴上却是挂起了笑来,“小檀心思敏锐,若知道已经登基,她却还住眷福宫内,少不了诸多猜测,心内难安。不愿,也不会让她这样战战兢兢,比起眷恋的江山天下,只意她的喜怒哀愁。” 四王闻言侧首,带着些怔忡地望向赫连恪,“三哥,这不像。” “总是会变的。”赫连恪轻声笑了下,“去了洛京,虽没法再为排忧解难,但洛京一方百姓,还是总有余力为他们造福的。毕竟是旧都,总不能任由咱们的故土一点点颓唐下去……如今洛京只剩族内遗老,举凡年轻的,都要上邺京来寻个一官半职……而这样下去,倘或再过上几十年,恐怕萨奚的根就没了。” 他抬手拍了拍四王的肩,慨然道:“改朝换代总是难免,千秋万岁,也不过是一朝君主的臆想,四弟,咱们萨奚,不能丢了咱们自己的草原。” 四王缄默许久,终于点头。 “答应。” 眷福宫内,应小檀已经能如常下地走动了,只是嗓子的伤还未愈合好,说起话来总是吃力,有时是沙哑得厉害,有时则根本发不出声。 赫连恪也不急,并不拉着太医一味催问应小檀的病情,这样一来,太医用药上的压力便没那么大,应小檀心里亦是跟着轻松,仿佛没察觉自己有什么异样,理该如此一般。 只是,赫连恪嘴上不说,心里却始终装着这件事。 眷福宫有桌子的地方,他都命摆上了一方小砚和些许纸笔,应以便小檀说不出话时,随手便能摸到笔墨,写给看。 应小檀感动他的细心,闲着没事,便纸上写一两句诗,也不叫取走,就那样摆明面上。 赫连恪忙完了过来,见桌上的纸有字迹,忍不住就会拿来看,便见纸短情长,满满都是少女委婉绵柔的诉请,看得他一阵心热,偏偏—— “回来了?”应小檀若无其事地从殿里迎了出来,她声音有些微弱,但还是吸引了赫连恪的眼神,他笑着迎上去,捏着纸笺朝她笑,“倒是好闲情。” 应小檀面上带羞,故意装作不懂他的暗示,抽过了纸笺,信自提笔,接下面写道:“只是闲,没有情……宫里憋闷得很,花末儿她们不,连个说话都没有。” 赫连恪见她不承认,一时也没法子,唯有顺着应小檀提起来的话锋接口,“宫里不便进外,老娘娘们都还住着呢,出点事说不清楚。更何况,花末儿、天绮两个都带着康康呢,要没有她们,怎么能放心?” 上一次赫连恪亲自带康康进了回宫,叫应小檀知道儿子一切安好,之后就再没送他进来了。 应小檀口不能言,把康康接进宫叫她照料,只是给她徒增负担。 况且,熟悉的地方才安全。深宫内,心叵测,赫连恪只是拿住了兵权而已,委实不放心让儿子与应小檀都住这里头。 应小檀知道他心思,便也不多说什么,两一道进了内室,自有无限衷情可诉。 七月。 几个宫娥帮着应小檀归置起一些贴身的衣物,收拾好包袱,准备送她出宫。 蝉鸣不绝于耳,闹得应小檀忍不住有些烦躁,她侧首,拉住了一个宫娥,哑着嗓子问道:“三王爷呢?” 小宫娥一直以为是三王要登基,因此侍候应小檀尽心尽力,如今却不想这位主子住满了两个月就要出宫,心知大腿抱错了,满心失落,脸上的态色也就显得有些敷衍,“王爷贵事忙,奴婢也不知他的去处。” 应小檀觉得奇怪,免不得追问:“那们怎知今日就要出宫?” “昨天王爷出宫时突然吩咐下来的,奴婢也只是照做罢了。” 应小檀知道再问恐怕也问不出原委,就放任那宫女去忙。 其实,她也是突然接了消息,一大早,福来寿入宫,道是王爷备了马车宫外,迎她回府上去。撂下这句话,福来寿便匆匆离开。 应小檀一开始不疑有他,福来寿是个可信之,他来传话,那自然是赫连恪的吩咐了。 可是,她既出宫,赫连恪又外廷办事,相距不远,他怎么会连照面也不打呢? 与此同时,四王府外。 赫连恪端端正正地对着朱漆大门行了三跪九叩之礼,高举玉玺,恭请四王继承大宝,登基为帝。 四王把玩着手中两枚虎符,半晌才命打开了大门,阔步迈了出去。 他故作无奈,连叹几声,最后仿佛不得已,弯下腰,扶起了赫连恪,“既然三哥有此请,那本王……应了们便是!” 四王府外,山呼万岁。 众臣都是如释重负地拧下了一把汗,赫连恪亦是淡淡含笑。 等送四王进宫,小檀便该家里等着他了吧? 赫连恪松了口气,起身安排皇帝御辇,护送四王进宫。 好不容易把该走的形式走完了,赫连恪准备回府,四王却忽然派留住了他,“三哥,贤妃娘娘许久未见,想与一同进个午膳。” 赫连恪愣了下,如今四王业已称帝,他的话,便是金口玉言的圣旨。 两对视了须臾,赫连恪低下目光,没再拂逆,“是,臣弟这便过去。” 望着他背影离开乾清宫,四王转动拇指上的扳指,沉然一笑……再试一次。 他想要再试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学校地球一小时活动给我们宿舍地球了一个半小时:( 连上网以后又发现抽了发不出文去:( 明天凌晨五点小组出去拍素材,来不及发文,延迟到下午三点更新。只有一更:( 我就是倒霉催的小宴,我为自己代言:( ----------------------------------------------- o▽o宴宴那个废柴又进不去后台了,这章是她温柔美丽的族长阿箫代发哒! 【挥毫:荔箫到此一游。】 第97章 晋江原创独家发表 “儿臣拜见母妃。”赫连恪甫一迈过门槛,膝头子便弯下来点地,结结实实跪了贤妃面前。 贤妃,如今已经变成了贤太妃。 能搬走的东西都已封箱加了锁,长阳宫中显得空旷异常。 贤太妃高坐殿中,见了儿子,竟罕见地露出了严苛的表情,“恪儿,跪到这里来。” 母命难违,赫连恪没有太多犹豫,膝行到了贤太妃身边,重新磕了个头,“母妃万福。” 贤太妃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叫他起身,“恪儿,听说,太子是杀的?” 赫连恪僵了下,抬起头来直视向贤太妃,“何敢传出这样的谬言?大哥是畏罪自戕,与儿臣没有半分关系。” 四王既要风风光光地登基,太子身上就要定一桩无可饶恕的罪名。大行皇帝是遇刺而亡,刺客是曼妃,那么,指使曼妃的自然就是太子了。 为了将这桩关系描述的生动,四王不惜将太子与曼妃编排成是一对珠胎暗结的男女……这说法虽然牵强些,但随便安排一两个出宫的老宫到街巷里传言一番,有的是说书能这基础上点缀些情节,把假的也说成真的。 这样一来,不光定了太子的罪,也洗清了赫连恪身上的污点。 昔日这是兄弟情谊,而今来看,便是浩荡圣恩。 因此,即便面对是母亲,赫连恪也决不会说出实情。 贤太妃闻言冷冷一笑,“这话糊弄旁也就罢了,长大了,有事情不再愿意告诉母妃,也是情理之中,但有一点别忘了,不论是太子还是四王登基,皇后都会成为太后。” 赫连恪缄默,似乎猜到了贤太妃的用意,僵着身子,没有答话。 贤太妃抚了抚袍子上的滚边,收起了脸上多余的表情,“恪儿,母妃忌讳的可不是太后为此事会如何磋磨,她固然贵为太后,但为着成全儿子兄友弟恭的声名,也不敢太苛待、但若是有罪先,叫太后拿了话柄,莫说是,连恐怕也未得善终……四王什么品性,会不会过河拆桥,这些本宫不清楚,只是单论杀子之仇,以太后心肠,绝不会善罢甘休。岂知四王究竟会替遮掩到几时?” 赫连恪肃容,抬起头坚定道:“母妃此番忧虑纯属多余,太后亦是女眷,前朝政务,焉能有她来指手画脚的份儿?四……皇上不糊涂,他想坐稳江山,是断不会碰儿臣一根毫毛的。” 贤太妃被儿子的态度呛了一下,有些恼怒,“同顶什么嘴!本宫还不都是为了考虑!为的前程考虑!眼下言之凿凿,可有什么保障么!” 赫连恪嘴唇翕动了一下,明显是有十足的把握回绝母亲,最终,却是忍了下来。 母妃特地传话传到皇帝那里请他过来,想必不会只是为了教训他一番。 还有什么话,是她要说的? 赫连恪跪原地一动不动,神情瞧起来若有所思。 贤太妃觑了眼儿子,半晌,幽幽道:“恪儿啊,想来该知道,皇上是个寡情的,难得有什么看的上眼的女,这件事愁了太后已久,连着给他挑过两个大妃,都被皇上婉拒了,如今他继承大宝,六宫空虚可不像话……这个节骨眼上,才正是效力的时候。” 赫连恪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指拢成拳头,掩了袍袖底下。贤太妃并无知觉,仍喋喋不休,“难得呢,他看中了的侧妃应氏,见过那女孩子几次,确实是个老实有趣的,无怪乎们兄弟两都瞧上了她。应氏服侍有时日了,要说贪她的新鲜,也算过了气儿。既这么,母妃就替做个主,咱们把应氏,送给皇帝吧。” 见赫连恪并不反对,贤太妃有些欣喜,忙不迭趁热打铁,“其实啊,皇帝早前儿见了本宫,就说过中意那应氏了。们兄弟间的女,一贯是相赠相送的,当时便没多嘴,心道腻了她,自然会给弟弟……没料想后来她有了身孕,膝下单薄,便就此作罢。谁曾想呢,四弟登了基,还是没忘了这应氏,大概是吃不到嘴里便总是馋……做哥哥的,也是做臣子的,献个妾侍上去,不算为难吧?” “母妃……”赫连恪听到这里,脸色显得愈发难看,他勉强忍了忍,总算吭了声,“您是不是,侧妃住到眷福宫那天,就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贤太妃对此倒是“供认不讳”,“四王将巴巴儿地送进宫来,托付给本宫,本宫自然不能拂了他的意,区区一个妾侍罢了,皇帝还许了她贵妃的份位,既这么着,献给皇帝也不扫面子。这是咱们萨奚的传统,愈是如此,才愈是能显得与新帝关系非比常呢!” 赫连恪听得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难怪她会呕出血来! 难怪她最后会让他不要把她留宫里! 原来母妃已经找过她了……那她当时,该是要有多难受! 赫连恪心痛难当,连贤太妃这次都察觉了他的异样,“恪儿,这是什么表情!” “母妃啊!”赫连恪咬牙切齿,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恼意,“您宫里养的那些宫女呢?那些跟应小檀学得一模一样的宫女呢?” 贤太妃愣了下,“胡说什么,听不懂。” 赫连恪恨恨贤太妃的座上砸了一拳,蹭地站起了身,“母妃,儿臣已不是三岁稚子了!当初命应小檀带回府上的女究竟是何用意,儿臣当初糊涂,现焉能还猜不到!是早有成算要替四弟要了应小檀是不是?巴不得早点移情是不是?” 不等贤太妃回答,赫连恪便冷笑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既然什么都能替了应小檀,母妃不妨把那些女献给四弟,她们一样能代表儿臣的忠心!小檀为本王诞育世子,又是大行皇帝亲自降旨册封的侧妃,本王岂有拱手相让之理? 贤太妃恼羞成怒,“怎么与说话呢!为个女,何至于呢!依看,这样的祸水,早点打杀了才好,免得又成第二个曼妃,害的国朝不得安宁!” “母妃!”赫连恪勃然大怒,“她是您亲孙子的母亲!昔日您能包庇娜里依,如今怎么倒容不下她了!” “区区汉,怎么能与萨奚女相比!真是被迷昏了头,倒敢为了她与顶嘴!” ”汉又如何,不瞒母妃,本王即刻就准备带小檀回洛京去!回了洛京第一件事就是休了呼延氏,册应氏为大妃!母妃,她是名正言顺的正经儿媳!” 贤太妃猝然变色,猛地站起身,“妄想!还即刻带她回洛京?!先看看她肯不肯跟走吧!早来宫里之前,皇帝就找她去了!自己看看,一个是富有四海的皇帝,一个是不知上进的闲散宗室,倒看看,她会怎么选!” 四弟找她去了? 赫连恪深吸一口气,整张脸都寒了下来,“母妃,可知,小檀已经怀了本王的孩子!” 撂下这句话,赫连恪掉头便走。 马车的车轳缓缓转动,应小檀下意识将手盖小腹上,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态。 直到她离开宫廷赫连恪也不曾出现过,驾车的是个她不识得的内侍,而马车里,亦没有一个照料她的婢子。 应小檀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好,掀开帘子,马车似乎确实是往王府的方向去的,她很少进宫,因此对这条路的印象也有些模糊,只觉得周遭景物眼熟,但又未熟悉到有回家之感的程度上。 应小檀护着自己的小腹,带着几分忐忑等待着。 而她没想到,等待的结果,却是四王。 马车停了四王府门口,昔日的王府已经变成了潜龙旧邸,四周站的俱是皇帝亲兵,应小檀蹙了下眉,惴惴不安的心,却终归平静。 四王倒没穿龙袍,胸前的补子还是蟒,他含着笑挑起车帘,不乏自地坐到了应小檀身边,“小嫂嫂安好。” 应小檀垂下眼睫,顺势跪他脚边,“皇上万福。” 四王愣了一瞬,颇有几分讶异,“知道了?” 应小檀没有答话,双手叠放膝头上,跪得身条笔直,神情严肃。 四王叹了声,伸手欲去扶她,“小檀,别与朕这么客气,怀着身孕呢,仔细伤了孩子……朕听嗓子还是哑的?那些个太医不用心,朕回去就罚他们。” 应小檀臂肘往后一撤,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四王,接着从容不迫地起了身,侧边的矮墩上坐了,“妾身怎么做,皇上才能放妾身回府?或者您希望三王做什么?” 她甚至吝于对他说半句寒暄之言,就这样地开口,等着他开条件。 四王笑得悻然,“小檀,这么聪明,焉能不知朕的意思?倾慕,欢喜,想来身边,陪着过一辈子……知道没有大妃的,入宫,就封做皇后,这样好不好?三哥给不了的名分,都能给。以后们的孩子便是中宫嫡子,百年之后,们还可合棺共墓。” 皇后。 应小檀抬起头嘲讽地一笑,“皇上说来轻易,若汉女子真能坐到皇后的位置上,曼妃又岂会止步于曼妃?”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发出来了哭瞎!!!!!!!!!!!!!!!!!! 感谢台湾mina53补分=3= 台湾妹纸真是一如既往的软~有点怀念在台北的日子了……趴地。 第98章 晋江原创独家发表 应小檀嘴皮子利索并非一两日的事情,四王早有预料,当即只是温尔一笑,“早猜到不信,小檀,从来都不信。” 他既敢与她堂堂正正坐对面,自是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她转变心意……昔日三哥是掳她入府。而他好声好气儿地与她商量,未尝不能换得她真心以待。 四王躬腰站起身,探到帘子外面吩咐两句,片刻后,他抱着一枚黄布匣子进来,“今日才进宫,朕就去母后那里把中宫凤印给拿出来了,只管收着,朕如今是天子,既有所许诺,断然不会食言。” 应小檀果如四王所料,当真是狠狠地怔了一下。 她不向往后位,从来都不,她也不意赫连恪究竟是一个闲散宗室还是重权握的王爷……可是她真的希望自己能是她的妻子。 是他三媒六聘娶回家的妻子,是正经能上牒册的,唯一可以与她合棺共墓的女。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不该有的念头,她出身汉民,赫连恪待她或好或坏都没法改变他宗亲的身份,这也注定她永远只能是他的一个爱妾。 捧掌心,或是藏心底。 她却永远无法与他的名字写一起。 四王见应小檀静默着不说话,权当她是心动。他胸有成竹地一笑,将那匣子往应小檀面前推了推,“不打开看看吗?小檀,知不知道想这天想了多久,江山是的,而是的……” 应小檀低垂着眼,双手老老实实地叠着,连动也不动一下。 四王并不催她,就这样捧着匣子道:“其实,汉的身份根本算不得什么,萨奚想坐稳汉的江山,早晚要与们汉融为一体,这道理父皇和大哥不懂,可朕懂。嫁给朕,做朕的皇后,咱们便能做成为天下黎民的表率,宣倡联姻……小檀,朕知道是个心大的好姑娘,们汉读的书多,心里都装着天下,不光是为了自己,为了们汉民百姓,也不愿和朕一起吗?” 至此,应小檀总算露出一个笑脸——却是嘲讽的笑。 “皇上,您谬了,妾身心里装的天下是汉的天下,不是您萨奚的天下。就是奚汉联姻,这广袤山河,流淌着的也是汉的骨血,早晚有一天,皇上,早晚有一天,汉百姓会夺回他们脚下每一寸土地的属权。” 说到最后,应小檀甚至带了些咬牙切齿。 她嗓子哑着,声音都显得模糊而虚弱,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字字句句都带着慑的力量。 四王闻之不禁蹙眉,“小檀,要慎言。” “皇上真是糊涂了。”应小檀大大咧咧地笑,眉梢微微上扬,竟带出一丝挑衅,“若是慎言,岂不是更讨您的喜欢了?巴不得自己言行无状,触怒了您,叫您拖出去砍了脑袋才好呢……您是九五之尊,有的是法子拿捏和们王爷,与其叫他受这个祸水的牵累,倒不如叫死了干净。” “应小檀!胡说什么!“ “胡说么?皇上您心里清楚,应小檀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枚凤印?不是祸水是什么?今天的事传出去,于您无益,于们王爷的面子更不好看,是没有两全的法子了,您告诉,怎么才能叫咱们三个都称意?” 四王断没料到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竟会被应小檀这样不管不顾地堵回来。 这女真是心狠,为了叫他心里不好受,甚至豁得出将自己也踩到尘泥里。 他想问她一句何苦,可心里已是有了答案。 她不愿跟着他。 他肯给她凤印、名分,许她江山天下,她也不愿跟着他。 “就这么喜欢三哥?”四王恨恨咬牙,“若说他已经答应朕,把献给朕了呢?当他深情,岂知他对根本无意!或许不为凤印所动,焉知朕许他高官厚禄,他不会心动呢?” 应小檀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王爷不会的,早试探过他了……王爷若是有意抛弃,早眷福宫里,便不会来见了。嗓子哑成这个样子,他也肯答应保住孩子,可见不是有心献媚……皇上,您之前说不信您,其实并非如此,从到三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学不会相信任何了,信不过您,也信不过王爷,相信的,唯有自己的判断。” 一点点试探他的心,也一点点试探自己的情意。 总算有一天,知道他是真心,而自己也不再是虚与委蛇的假意。 “皇上,妾身感激您的厚爱,只是一女不嫁二夫,剩下要杀要剐,敬酒罚酒……都由得皇上您了。” “应小檀,当真不肯跟?”四王有些难以置信,他扪心自问,赫连恪能给她的,他都有,赫连恪给不了她的,他亦有……可是她偏偏不肯!偏偏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应小檀低眉,摇了摇头,一句话都不再说。 良久,他怅然一叹。 “罢了,和三哥走吧。”四王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甘愿与他一生为妾,朕还有什么能说的?” 应小檀知道他是故意挑难听的话讲,当下并不辩驳。 四王坐马车上安然不懂,应小檀没法子,只能自己起身,往马车外面钻……没有马车不要紧,她用走的也可以走回家。 走回他们的家。 只是应小檀没料到,她才站起身,四王却猛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往后狠狠一拽,两一并跌落了软席上。 四王猝然翻过身,欺上应小檀的娇躯,不等应小檀反抗,他变贪婪地攫住她的嘴唇,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 应小檀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骇得面色发白,她杏眸圆瞪,扬起手便要落四王脸上。 四王自幼习武,焉能控制不住一个小小女,他将她双手一并压头顶,“嘶啦”一声扯开了少女对襟粉绉的褙子。 应小檀从喉咙里发出沙哑撕裂般的哀鸣,四王全然不理,只腾出一只手扣了她胸口的圆润上,“小檀……小檀给一次就放走!就一次!” “混蛋!”应小檀声音里明显带了哭腔,四王置若罔闻,牙齿噬磨她柔软的唇瓣上,将应小檀所有骂言统统堵了回去。 应小檀勉力拱起身子,四王只以为她是迎合,顺从地往上抬了抬。谁知,应小檀快成半坐之姿的时候猛地将自己往下一摔,光滑纤弱的脊背磕撞冰冷僵硬的车板上,马车紧跟着一颤,四王脸色骤变。 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车帘被撩起,明亮的光线一下子投射车厢内,四王回首,但见脸色铁青的赫连恪立车下,“放开她。” 赫连恪的声音仿佛降到了冰里,冷得骇,“让放开她。” 四王愣了一下,片刻后才从应小檀的身上离开。 “三王。”他亦是沉了面色,竟此刻摆起了帝王威严,“藐视朕躬,该当何罪?” 他身后是应小檀玉体横陈,赫连恪却看也不多看一眼,只死死地盯着四王,“给滚下来!” “赫连恪!放肆!朕已决意纳侧妃进宫,欲奈朕何?” “四弟,昔日敢拱手让江山,便做好了出尔反尔的准备,若不愿安生做的皇帝,休怪本王替天下除害!” 四王浑身一僵。 他居然还有退路?! 时至今日,他怎么可能还有退路? 赫连恪冷笑,“四弟仔细想想,若没有父皇默许,呼延氏岂能洛京坐大?旧都而已,何至于以重兵守城?昔日太子一路追杀,怎么到了洛京地界便束手无策?没有十足把握,本王焉能任坐稳江山!” 他一连串的话说得四王脸上血色全无! “是说……五十万兵防的虎符,手里?!” “单靠虎符调兵遣将,四弟也将本王看得太轻了些。”赫连恪猛一震袖,抬脚踩上了马车车辕,“四弟,下车吧。昔日本王肯助登基,是看重品性,仔细看看今日行径,与太子何异!” 四王心里五味俱全,有些留恋地想回头去看应小檀,却被赫连恪猝然拉了一把,不受控制地往车下摔去。 他地上狼狈地跌了一个跟头,心中恨恨,却别无他法。 车帘已经被赫连恪放了下来,应小檀整个都消失了他的视野中。 尘土飞扬,赫连恪亲自驱驾,抖开缰绳,马车重新奔驰起来。 只是他根本没有再回王府。 北城门外,不知何时已有重兵戍守,随着嘚嘚的马蹄声响,为首的一个红装女翘首以待。 片刻后,城门大开,赫连恪驾了马车徐徐驰出,几个兵士都是激动地挥了挥剑,赫连恪勒住马车停下,半个身子探进车厢里,少顷,他打横将应小檀抱了出来。 “王爷!”呼延青媛见应小檀被他抱着,把马鞭往腰上一别,轻快地从马背上跃了下来,迎上前去,“侧妃怎么了?” 赫连恪微微侧身,沉声道:“先拿一件斗篷过来!” 呼延青媛忙不迭侧首吩咐,不过须臾,便有个侍卫送上了一件玄青的斗篷。 赫连恪不多言,便将斗篷盖了应小檀身上,至此,他才转眸对上应小檀的双眼,“小檀,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带我走~ 到遥远的以后~~ 带走我~~ 一个人自转的寂寞~~ 感谢 朴大爷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922:28:58 dolm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922:17:43 今天给大家推荐阿箫的外室花未暖姑娘的新坑给大家~~新加入的姑娘,需要大家捧场哦!!>w<大家去宠爱她一下吧! 当然,对于我和族长的婚姻,我表示:恋爱容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顾君言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亲姐姐手里, 还连儿子都没保住。 重活一世,顾君言表示: 什么姐妹情深、家族荣耀都一边去, 这辈子,她要宠冠六宫! 第99章 初秋萧瑟的风拂在女人的身体上,赫连恪将斗篷的系带拽得紧了些,稳扎稳打地抱着应小檀,一步步往早已准备好的车马上去。 呼延青媛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知趣地没有多问什么,只等赫连恪将应小檀抱上了最宽敞的那辆马车,才站在底下踮着脚问:“王爷,我叫郎中过来吧?” 赫连恪一面放下帘子,一面从里边道:“不必,直接出发,今夜争取住到冀州上去。敕令你拿着了?” 呼延青媛脆生答应,“在我这里,王爷若是没有旁的吩咐,那我就叫人出发了!” 里面沉寂了片刻才传出声音,“出发吧!” 呼延青媛利索地称是,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地撑鞍上马,抽出腰中短鞭,号令侍卫,纵马出发。 应小檀所在的这辆马车共有四匹马前后并驾,马车里面铺了厚厚的羊毛毡子,寻常用品一应俱全。 随着车轮徐徐转动起来,应小檀不管不顾地揪住了赫连恪的衣襟,第一次,完全主动地吻住了他。 身形娇小的少女也有意态凶猛的时候,肩头浮披着的斗篷倏然滑落,她衣襟半敞着,雪白的胸口若隐若现,像是只躲在密林里的小兔儿,叫人愈发有驯狩的欲.望。 她横冲直撞地寻找到赫连恪的舌尖,咬住,吸吮,仿佛久旱的骆驼终于找到绿洲,如饥似渴地搜刮着他能给予的一切水源。 赫连恪起先被她吓了一跳,这是应小檀从未有过的一面,带着渴望、需求,甚至是带了点不羁意味的征服,她闯到他口中的动作显得笨拙而莽撞,没有半分昔日少女的温柔小意。 可她又是那么娴熟。 她太知道怎样去挑起的他的情绪,打动他的神经,叫他一瞬间失去所有理智,反客为主,将她压倒在软绵绵的地榻上。 他抚过她的肌肤,滑腻的,温凉的,更是失而复得的。 赫连恪拼命地攻取她,掠夺她,两个人都发了疯似的狠狠纠缠。 直到应小檀支撑不下去,气息变得短促,面色一片潮红,赫连恪才小心翼翼地放开她。 她一个人颤栗,发抖,临到气息奄奄的一刻才放纵着自己嚎哭出来。 而直至此时,应小檀仍然没有放开攥着赫连恪衣襟的双手,她死死地揪着他,生怕他离开消失一般。 是生命的最后一霎却遇到了足以救命的浮木。 她攀住他,再不肯撒手。 赫连恪就势将她从榻上拉起来,直接按到了怀里,“小檀,对不起,对不起……我去晚了。” 他低首去吻她的发顶,轻声在她耳边呢喃,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应小檀拽着他的衣襟从号啕大哭,慢慢变成啜泣,最后才在男人不厌其烦地抚慰下,渐渐平静下来。 从她靠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怀抱就没有变过,坚实而可靠,不曾有过动摇。 “王爷……”应小檀的声音沙沙哑哑,听在赫连恪耳中,好似是盛夏时万花丛里横出来的一支狗尾巴草,毛绒绒的,毫不起眼,却扫在了他心窝里,叫人无法忽视她。 赫连恪与应小檀分开了一些距离,低首抵住了她的额头,“叫我的名字,像那天你在眷福宫里一样,叫我的名字。” 应小檀才止住的眼泪刷地一下又落了下来,她一个劲摇着脑袋,身子无法控制地往后躲,“我不能……我不能……” 赫连恪单这样坐在她面前,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她想占有他,一个人占有他,想做他的妻子,想名正言顺地跟他在一起,不必顾及身份地位,不必看旁人的脸色,可以跟他用爱那个字眼,可以和他说起生前死后的事情,可以去幻想许许多多个她甚至连梦里都不敢想一下的事情……她想和他用一对鸳鸯的荷包,想取代所有女人站在他身边,想和他说起永远。 可是这些,她都不能。 不能想,不能触碰,不能言及。 她不能恃宠而骄,他待她才好都是恩惠,两个人再贴心都是闺阁里的密事,她要本分,要守规矩…… 应小檀从心里开始恨四王! 他为什么要拿那枚凤印给她看! 为什么要许那些根本不可能实现却还是动摇了她的愿望! 一个她一点都不在乎,甚至毫不畏惧的人!连他都可以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 唯独赫连恪不能! 为什么?凭什么?! 应小檀死命地咬着嘴唇,把哭声抑仄在声腔里,没有发出半点悲鸣来,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缩着身子,恨不得缩到角落里的姿态,叫赫连恪又怜又怕,他伸开双臂想安抚她,却又不知究竟是哪句话把应小檀引成这副模样。 他手足无措,只能怔怔地望着应小檀。 “王爷……王爷……” 应小檀一遍遍唤着他,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一颗这样贪婪的不知餍足的心。 赫连恪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把她揽紧了怀里,“我在,小檀,我一直在……我发誓,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欺负你分毫,我一直陪着你,陪你到能活到的最后一天,等到了洛京,再没有人能分开我们,小檀,你是我的。” 他吻了吻她的耳垂,和眼泪浸湿的地方,从她的脸,到她的唇,甚至是下颌上一颗小小的肉痣。 那一日,到最后。 应小檀都没有说出口她真正的渴求。 而他也没有说出他所能给予的所有。 · 十余日车马劳顿,赫连恪一行人等总算进了洛京城。 这一路说来当真奇怪,马车一共五辆,应小檀问过才知道,其中一辆是安排给大妃,一辆给康康的,另外两辆上坐的则是不会骑马的嬷嬷婢子。各自的细软衣物都捆在了马车后头,至于赫连恪那么些年攒得值钱东西,早就悄么声儿挪出了邺京城,比他们还早一步运抵洛京。 应小檀权当是赫连恪早有成算,兴许是掐准了四王会捏着他不如意的地方做些什么。 可从邺京到洛京的一路,赫连恪居然不曾出面理事,要么是陪着应小檀逗弄康康,要么就索性歪靠着身子,跟应小檀合看一本书。 甚至连马都没骑过两圈。 真正领事的人是大妃。 呼延青媛这几天都是一身大红的骑装,英姿飒爽纵马驰骋,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而赫连恪居然全放心交手给她,甚至连问也不问一声。 直到进了洛京城,赫连恪的用意才终于浮出水面。 王府跟前,赫连恪一手拉着应小檀,一手朝呼延青媛招了招,“他人呢?” 呼延青媛原本还指挥若定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王爷……您要见他?” 赫连恪带了几分戏谑,“本王的大妃,焉能不见见对方是什么德行就任他带走?你去传话吧,本王在正殿候着他。” 应小檀这才反应过来,呼延青媛身后还藏着一个军师呢。 赫连恪是在考验他?有意成全他们? 应小檀好奇地扫量赫连恪的神色,想从他的表情里看穿他的意图。 谁知,赫连恪余光一渡,便猜出了应小檀的心事,他淡淡一笑,喊了福来寿,“去领侧妃和世子到东院休息吧。” 应小檀扫兴,她还想再等一会,看看来人长什么样呢! “去吧,折腾这么多天康康也乏了,你们好好歇着,本王一会叫郎中过去给你扶扶脉。” 天大地大,都不如儿子最大,应小檀这几天习惯了与康康腻在一起,轻而易举就被赫连恪引开了心事,伸手接过花末儿怀中的康康,抱着他便去了后院。 自从大嬷嬷的事出了,赫连恪再也没有往康康身边安排过乳母,正巧那阵子应小檀住在宫里,康康的起居便被他直接交给了花末儿。 花末儿虽然没教养过孩子,可她对应小檀一片忠心,四处找了老妇人询问经验,服侍起康康,倒比之前的嬷嬷们都仔细。 只是可怜康康未满周岁就断了奶,喝的都是牛乳羊乳。好在一开始虽然不对味,但康康难得的懂事,很快便接受了新的食物。比起跟嬷嬷,他也显然与这位常在母亲身边呆着的侍女更亲近。 应小檀出宫后乐见其成,并没再提给康康找乳娘的事情。反正伺候康康的人手总是够的,花末儿虽没经验,但贵在谨慎……而应小檀私心里,也希望长大后的康康能成为花末儿又一重依靠。 若她真的失宠,或是为赫连恪所厌弃。 以康康世子的身份,决计不会亏待了曾经服侍照顾过他的花末儿。 这样,即便花末儿不愿嫁人,这也算应小檀另为她留着的一条退路。 应小檀抱着康康,与花末儿等人且言且行离了正院,赫连恪望着她的身影,却是绷不住沉声一叹。 小檀,有些事,你不开口,我也愿意为你做到。 那些属于你的东西,你想要的东西,有朝一日我都会双手捧着送到你面前。 只是我不敢说。 怕许给你的承诺,无法实现。 更怕说了,叫老天爷知道,他便又会从中作梗。 与人斗,其乐无穷。 与天斗,你我都注定拼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以为这一章会很卡,结果听了会大明宫词的《死亡》 居然顺下来了:) 于是就还是上午9点更新啦。 不过我一向结局困难户,可能写得不如前面流畅QAQ,来日再改吧~ 明天就是最后大结局了呢。 大概会写一个番外,你们想看谁的or什么内容的?我写完之后会放到之前字数多了的88章里,免费送给大家。然后就去开新坑。 以及,ms网站抽得不那么厉害了,尝试把自己的专栏给大家放过来,麻烦大家去收藏一下吧mua! (*╯3╰) ! 因为作者收藏可以提高开坑的初始积分,利于作者爬榜,如果你们文荒想来了解我的文也可以随时翻阅呢和查看提醒呢~ 总之QAQ 来包养我一下吧,虽然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抱膝盖蹲角落。 第100章 十月,应小檀的身孕已经有六个月,而洛京城的冬天也比往年到得都早。 “都说酸儿辣女,我看可不一定。”应小檀嘴里一个接一个的塞果脯,笑嘻嘻地看着花末儿,“上回我爱吃辣的,结果康康生出来照样是男孩儿,这回爱吃酸的,恐怕能是个闺女。” 花末儿两只手牢牢地抱着康康,康康这几天瞧见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总是绷不住过去踩两脚,第一回把应小檀吓了一跳,第二回再来的时候又刚好被赫连恪瞧个正着。 赫连恪登时就气得白了脸,他一巴掌打在儿子的屁股上,一边提溜着他往外走,一边又是无奈又是后怕地骂:“不肖子孙,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说着把康康抱回了梢间去,一本正经地教训了一顿。 应小檀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回来还劝赫连恪,“小孩子瞧着好奇罢了,你与他当真他也听不懂。” 赫连恪伸手圈着应小檀的总算丰腴几分的腰,将头埋在了她颈窝里,“我担心你,小檀……有努蒙的事在前,我怎么能放下心来?” 应小檀失笑,“傻,这是我亲儿子,他还会害我不成?” 赫连恪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应小檀。 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顾忌着肚子里这一胎,应小檀还是不敢再让康康胡闹,只好让花末儿劳累点,将孩子看得紧了些。 · 随着天一日比一日冷,洛京城中终于落下了雪。 不同于邺京,洛京的雪一下就是扯絮一般纷纷扬扬。 天绮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满面都是兴奋,“主子不出去瞧瞧吗?可漂亮了!” 天已经半暗了,花末儿闻言便上前啐了她一口,“我看是你脑子里进了雪,天那么冷,主子身骨儿哪里受得住?” 应小檀听她俩打嘴仗,免不得莞尔一笑,“这雪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停,明日天亮了再出去看也是一样的……天绮,我让你送的斗篷可送过去了?” 天绮这才走到应小檀跟前蹲身一福,“回主子的话,都送去了,不过禄公公说,王爷今天恐怕未必会回来呢。”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说来稀奇,自从回了洛京,赫连恪倒比从前在邺京还要忙,镇日里早出晚归不说,这些天竟还开始往军营跑了。 洛京在边地上,往西就是一片大漠黄沙,驻守的军队离城中远得很,赫连恪这一去一返,路上要费的工夫就少不了。 但尽管如此,赫连恪也极少留宿在军营里,便是应小檀睡得模模糊糊,他都会坚持到她身边与她共眠。 兴许是两个人都习惯了,他习惯被她枕着手臂,而她习惯靠着他的胸膛,所以不管多晚,应小檀都只有进入他怀抱的那一刻才能安稳入梦。 不过,看样子今日会是那个例外了。 “禄公公没说,不过看样子不像是有事,大概是雪天路滑,王爷骑马不便吧。” 应小檀点点头,“那也有理,早知该多准备一套替换的衣裳叫人送过去了……这雪来的实在突然。” 未曾想,那一日赫连恪还是赶了回来。 彼时已至深夜,赫连恪推门进屋的动作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可应小檀还是从猛然灌进屋子里的寒气中醒来。 “王爷?”她撑着床半坐起了身子,随着这一声唤,赫连恪命人点亮了灯,“吵着你了?” 应小檀眯着眼睛望屏风后头望,赫连恪的影子被烛光映得高大,他正在解下斗篷,掸去上面的雪星子,接着才绕进内间,“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我这就吹了灯去……” “没事,醒都醒了。”应小檀索性起身,披了衣裳上前替赫连恪更衣。她一抬手碰到赫连恪的领口,便摸到一片湿濡,应小檀下意识地往回收,却见掌心里一大片血渍,应小檀脸色霎然变了,拽着赫连恪的衣裳不肯撒手,“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赫连恪笑了下,无奈地弯下腰,顺势伸手揽住了应小檀,“不是我的,你仔细瞧瞧,看看可有伤口吗?” 应小檀踮着脚往他领口里瞧,除了雪白的里衣上有一团湿热的血污,旁的地方倒干净得很。 等到替赫连恪抽丝剥茧一般脱掉外衣,光裸的蜜色肌肤更是完好无损。 应小檀前后摸了一圈才放下心,“吓死我了,好端端的,怎么还见了血?” 屋子里虽然铺了火龙地炕,但毕竟还是凉,应小檀转过身想去取寝衣,赫连恪却是抓着她,囫囵地吻了下来,“可不能白叫你摸了。” 应小檀捶了他两下把人推开,取了衣裳给赫连恪换上,两人一并躺了下来。赫连恪抚了抚应小檀高高隆起的小腹,片刻后才叹道:“前几天皇上拨了一队兵过来,说要抽调兵防……不知他从哪找来的兵痞子,本事没多大,成天惹是生非……今天本王亲手教训了几个,才总算老实。” 四王。 应小檀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四王的消息了。 “他故意的?要为难你?” “也不算是吧,皇上重新调整了西北这一带的州府,本王收到的邸报上是说,连洛京也要改成洛州,再并几个地方进来呢……”赫连恪显得十分疲惫,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把胳膊垫在了应小檀颈下,接着将人搂到了怀里,“你别多心,他敢动洛京,其实还是信得过我,过去的事,早晚都要过去……况且,他这么做,也是为我好。” 更是为你好。 赫连恪不愿多替四王美言,闭上眼拍了拍应小檀的肩头,便不再说话。 应小檀也没有多问,新帝登基以后,十分热衷于革除弊政,抛开当日他的冒犯不谈,应小檀隐隐觉得,四王心里还是有一番抱负胸怀的。 只是她不喜欢他。 凤印也好,皇后也罢,不是赫连恪的妻子,又有什么用呢? 应小檀埋在赫连恪肩窝里蹭了蹭,生活里多一点缺憾,其实未尝不可。 两个人彼此贴靠着,很快就都进入了睡梦。 · 赫连恪得到的消息,果然算是快的。 冬至,新帝的一纸诏书便颁了下来,洛京改为洛州,并封赫连恪为宣王,掌洛州。 与此同时,作为旧都班底的一大批官员,则都被调往了邺京。 当然,其中也免不了有大妃的父亲。 这像是一个平地惊雷,砸在了洛州城内。须知呼延一族在此根基深固,若是迁入邺京,还不知能否有今日半数威势。就算不论这些,呼延氏是与赫连恪一衣带水,他们手中权力大失,则对赫连恪亦有很深的影响。 没了他们,赫连恪是否能完全掌控洛州城,恐怕都是个未知数。 于是,圣旨刚颁下来没过多久,昔日安宁的王府一霎就变得门庭若市。 在庄子上陪大哥儿“养病”已久的大妃,也匆匆骑马赶回了府上。 隔着几重墙,应小檀甚至都能听得到正院的喧哗。 康康有点人来疯,靠在花末儿怀里咯咯的笑,还有几分想出去看看的意思。 应小檀使了个眼色,花末儿忙抱着他往梢间里去,拿了不少稀罕玩意儿哄他,希望能把康康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而应小檀,则是一个人开始心焦。 这一阵子大妃在庄子上,一半的原因是为了看着些努蒙,另一半,也是因为赫连恪默许她与她的心上人往来。大妃是个爱重面子的人,若在王府里与人接触过密,总怕给她和赫连恪都是难堪,是以得了赫连恪的首肯,便匆匆搬了出去,倒也给应小檀腾了地方,由得她与赫连恪自自在在。 府上其他女眷,如察可、皎月,都被直接留在了邺京。她们是得了朝廷册封的人,就算不在赫连恪身边,也照样有内务府的供奉,不愁吃穿。 应小檀,已是洛京王府的半个主人了。 但此事一出,大妃恐怕就会为了家族而继续做回那个兢兢业业的大妃,大妃要与心上人分离不说,应小檀更是自感惭愧。 呼延青媛是赫连恪的元妻,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在独占赫连恪之后,还能坦然面对他的妻子。 这种怪异的、令人心虚的情绪不断在胸口翻涌。 应小檀坐立难安,说不出的紧张。 直到……傍晚。 赫连恪推门进来的时候才发现气氛不对,康康不在,花末儿不在,连天绮都只是守在外间儿,时刻听着动静。 “怎么了?”赫连恪挑了挑眉,却没等天绮回答,便迈过门槛绕到里头去了。 应小檀歪靠着软榻上的引枕假寐,便是七个多月的身孕,她依然身姿窈窕。赫连恪笑了下,挨着她坐了下来,伸手抚在了她的腰际。女人的纤睫眨了下,却没有睁眼。 赫连恪揉了揉她,“怎么连天绮都被你打发出去了?身子不舒服?” 应小檀自知被赫连恪察觉了,便只好睁开眼,“没什么……” 她声音一出,赫连恪便听出她情绪有些不对。 若说应小檀嗓子哑了以后有什么好处,这便是一桩。她声音清脆时,轻而易举便能带出朗然的腔调来,真情假意叫人分不清楚。但眼下,她若情绪明快,声音就只是发哑,若情绪低落,音调便显得沉郁……至于此刻…… 赫连恪握住了应小檀的手,他只觉她快要哭出来一般,说话颤巍巍的,一看便是在抑仄什么情绪。 “傻。”赫连恪禁不住笑了下,强拉着应小檀坐了起来,“去换身衣裳,青媛要走了,咱们一同送她一程。” 应小檀骇然。 “怎么?大妃要去哪儿?” 赫连恪只是笑,亲自起身蹲了下来,捧起脚踏上的一双绣鞋,伸手去握应小檀的脚,“自然是上邺京,他举家迁走,焉能独留她一个……” “那怎么不能?……哎!王爷!我自己来!” “别动!”赫连恪按着她脚腕子不许她移动,亲自替她穿上了鞋,“皇上有心分开我与呼延氏,一则是为了削减我的势力,二则,还有几分拉拢他们的心意,既如此,我何不成全他?” 赫连恪站起身来,有些情切地拉住应小檀,低首啜吻了下去。 应小檀还有几分迷蒙,应承了须臾便把赫连恪推开,催问道:“怎么还要拉拢呢?” 赫连恪一哂,“呼延氏一离京,只怕皇上安排好的流言很快就会放出来了,本王就藩后与呼延一族不睦,甚至连大妃都被本王亲自赶走……这样一来,为着保全自家的面子,呼延一族很快便会投靠新帝。” 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应小檀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兴奋,“虽然失去了一个臂膀,但这件事于本王也并非百害而无一利。洛州城的旧势力会权衡忠主,忠呼延氏的会离开,忠本王的则会留下,往后,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本王也就能看得更清楚些!” 应小檀这才明白了一些,他懂得如何逆水行舟,在万般艰难的境地,却也觅得如何立足。 皇帝又要用他,又要防他,可他混不在意。 好似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他们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难题。 应小檀跟着也有些释然,点头笑笑,“那大妃就这么走了?就她一个人?” “这个自然不会,她府上会给她料理周全的。”赫连恪话中藏了几分深意,应小檀片刻便了悟,缠绕了半天的灰霾,翣翣眼的工夫就无影无踪。 然而,赫连恪的兴奋却迟迟没有退去。 他领着她去送了送呼延青媛,呼延青媛带的东西很少,除了贴身的婢子,连大妃的冠服都没有带。 曾经属于她的院子仍然留着她住过的痕迹,金簪,玉镯,样样都整齐地摆放在妆箧里。 赫连恪带着应小檀进去扫量一圈,须臾,莞尔,“她这是……一点都不留恋啊。” “留恋什么?” 赫连恪没有答,转首吩咐:“福来寿,命人把这边清一清吧,本王恩赐的东西,就重新造册入库,若是大妃落下的,就整理整理,派人给她送到京里,其余没来路的,一律融了就是。” 福来寿称是而退,赫连恪随意翻了翻,取出了一个珠花,簪到了应小檀的发髻里。 应小檀有些莫名其妙,仰着头问道:“给我戴做什么?好歹是大妃的东西呢。” 赫连恪只是笑,从他送走呼延青媛以后,他脸上的笑就没有消退过,“无妨,大妃的,就是你的。” · 元月。 应小檀顺利诞下了她第二个孩子,亦是赫连恪第三个孩子。 又是个男孩。 应小檀在屋里就听到了赫连恪的笑声,她累得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便睡了过去。 甚至混沌间,她自己嘟囔道:“怎么这次又灵了……可见真是命无定数。” 命无定数吗? 二月,邺京里传出了一个风闻。 呼延一族不满宣王对王妃的冷遇,自请合离。 皇帝恩准。 大家纷纷猜测,究竟是这呼延氏腰杆硬了,敢与藩王唱对台,还是宣王失势,皇帝有意下他面子。 直到是年四月,恩科取士出了结果,汉人里的状元落在了一个名不起眼的应氏头上,但紧接着,这个不起眼的应氏就在天下都出了名。 皇帝亲临状元郎父亲的麓恩书院,御赐了一块牌匾,没过两天,又将他家献到宣王府的女儿直接提拔成了大妃。 邺京城中人人都品出了味道。 想必宣王并未失势,皇帝之前举动,无非是为了离间这个萨奚人的大家族和皇亲之间的联系。 果然,次年,呼延家曾经做过王妃大女儿,被皇帝指婚指给了翰林院的一个翰林,亦是汉人,皇帝自己,更是挑了个汉人女子做皇后。 一时间,天下轰动。 应小檀抱着书得意地咂咂嘴,“谁说美人倾国,我这不就是救万民于水火么?以后得让史书记我一笔才好。” 赫连恪从她身后欺压上来,咬了咬女人的耳垂,含混道:“你先救我于水火吧……” 他抚过她身体玲珑的曲线,探手往衣襟里去了。 女人依旧肤如凝脂,烛火下,*好似无瑕玉璧,美得动人。 赫连恪吻在她的肩上,赞叹着,爱不释手地往下一寸寸吻过。 哪里是命无定数呢? 从他知道应小檀有孕后就开始步步算计。 算计要把皇帝逼到哪一步,他才会忌惮到拆散他与呼延氏的关系。 算计着怎样与呼延青媛合离,才能既无损呼延氏的利益,又能顾及到青媛的面子。 算计着如何将她封为大妃,才不会让敏感如她,感到愧对青媛。 让他去做负债的那个人。 让他护她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局了!! 记得我和阿笙说过,一个宅斗小说由三个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前期宅斗,一部分是后期感情,还有一部分是朝堂政治……只存在于作者的脑补= = 就是写出来的是构思的2/3……还剩下1/3只能在脑子里发生。 为毛捏,因为一个是笔力有限,很难写出非常精彩的官场部分,还一个是= =这个不适合放在言情小说里。 于是我脑补过多的地方,就用最后三个算计给大家解释明白了。 赫连恪是有计划的让四王登基后这样做,而四王也是猜到一些,知道是对应小檀好所以顺水推舟这样做了。 :) 结局一身轻松。 好了……我剧组的三个小伙伴在楼下骂我呢……我要赶紧出门去做program了QAQ 番外……我不能保证啥时候更,但应该会尽快放出来吧,灵感多多呢。 到时候大家看我微博或者是文案上的公告就好,更了番外会立刻挂完结标的。 把新坑地址留下来 这周日只要*不抽的话我都会准时开坑,原则上我的习惯是第一天发三更,所以请大家不要大意地来包养我吧!! 新坑想写轻松一点,穿越女主嘛~~然后男主也姓赫连,是赫连恪的后代们的故事:) 不过至少后代了四五百年吧orz! 《奶香皇贵妃》 【文案】 龙床上。 少女双手护胸,一脸警惕,“你、你做什么!” “闻一下,只是闻一下而已。” “……阿喂!”少女挣扎,“说好的闻一下,你亲我做什么!” “傻瓜,是吻一下。” 第101章 “大爷对我们姑娘可真是极好的,温柔体贴,哪个女人见了不羡慕?你说是吧,听香!”程嬷嬷抱着宝儿哄着,她是经常抱宝儿的,孩子早就习惯了她的味道,被她一哄,砸吧两下嘴巴,又睡了过去。 她看着宝儿的表情那么温柔,可是语气却带着几分凉意。 “程嬷嬷……”听香白着脸,不知所措。 就像程嬷嬷说的,赵硕待桃花那是说不出的好,哪个女人不爱这种体贴的男人,底下好几个丫头不觉得羡慕的?也有那种心大的丫头,想着,若是我能入了大爷的眼,那么这样的日子,我也能过上了。听香便是如此,她生得俏丽明媚,自然有心往上爬了。 程嬷嬷哼了一声,她虽然很不喜欢赵硕,看他哪都不顺眼,但是在她看来,无论桃花喜不喜欢,赵硕就是她的,其他的人,若想染指,那就是在做梦。 “我曾听说你以前是花园的洒水丫头,刚好管着花园的婆子说如今人手有些吃紧,你还是回去吧!” 听香面色一白,洒水丫头做的都是粗活,早早地就要起来,哪比得上桃花院子里舒服。她平日照顾宝儿,不仅吃的用的都有,还很清闲,如今再让她去过那样的苦日子,她又怎么会依? “程嬷嬷,奴婢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奴婢吧。” 宝儿睡着了还会吐泡泡,程嬷嬷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蛋,看了院子里几个丫头,道:“风廊院容不下心大的丫头,不然你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回去。” 又吩咐两个三等丫头,道:“把她扔出去。” 两个丫头自然没有不从的,听香见程嬷嬷对自己的祈求无动于衷,心里一冷,她才不要回去做洒水丫头。 “姨娘,姨娘……唔!”她刚扯了两嗓子,一个丫头机灵利落的将手里的帕子揉成一团塞进她的嘴里,顿时就止住了她的叫声。 “咦,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叫我?”桃花做在屋里,听到有些声音,伸着头往外边看。 “哪里有什么动静。”赵硕慢条斯理的道,他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对外表的事情是一清二楚,那样背主的丫头解决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根本不需要惊动桃花。 而程嬷嬷却是真的生气了,一张脸板了下来,顿时就让人心里一紧。 “我原想着总归留你在府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今看来却是我太过心善了些。”她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听香,对那个刚才极为机灵拿了帕子堵住她的嘴的丫头道:“你做得很好,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小脸红扑扑的:“奴婢叫石竹,竹叶的竹,嬷嬷叫我小竹就可以了。” “小竹啊,把这丫头绑了,让外边的人伢子来把人领了去吧。”她们原本都是知府衙门的丫头婆子,后来知府夫妻都下了大狱了,也算是恢复了自由身。只是后来赵硕留了些人下来,都是收了卖身契的,自然有打发丫头的权利。 “呜呜呜!” 听香瞪大眼睛,眼泪水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流,无声祈求的看着程嬷嬷,看起来可怜极了。 程嬷嬷无动于衷,吩咐道:“还不将人带下去,可不要扰了姑娘亲近。” * 桃花挺着个大肚子靠着引枕坐着,她肚子大了,坐着都觉得难受,站起来更难受,反正哪都不舒服。 “孩子马上就出来了,你再忍忍吧。”赵硕轻抚她的肚子,只觉得手上被轻轻踢了一下,然后又是几脚,有些吃惊的道:“今日他怎么这么活泼。”这孩子是个懒的,往日除了早晚,平日连翻身都难有。 桃花被踢得难受,觉得今日肚子胀鼓鼓,还一直往下坠,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睡醒了吧。”桃花微微一笑。 肚子里的孩子又踢了一脚,或者翻了个身,赵硕感受着手下的动静,忍不住笑,见桃花面色有些白,忍不住问:“怎么了?那儿难受?” 桃花摇摇头,也不是难受,就是涨涨的,以前也有这样的感觉,就是今日感觉更重一些,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你今日怎么得了闲?”她剥了葡萄给他吃,问,素白的指尖染着甜腻的汁液。 赵硕含笑吃了,拿了帕子给她擦手不让她再剥了,这是最早出的葡萄,别的人家还没成熟了,他笑道:“王大人能干得很,倒没我什么用。”这王大人的确是一心为民,将受灾的百姓安顿好,这才得出闲来审理这场贪污之案,赵硕如今倒是没事了。这些人也真是大胆,修建堤坝的银子竟然贪去了七分,剩下不过三分怎么能建出牢固的堤坝来?遇上大水,不垮才怪。 见桃花一脸好奇,他摸了摸她的脸,看了眼周围,林嬷嬷和三个丫头都在屋里伺候着,他笑眯眯的道:“林嬷嬷,我和桃花有些体己话要说,您看……” 林嬷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什么体己话,打量她们几个不知道啊,不过是为了偷偷摸摸的拿点心给桃花吃吗?只是见自家姑娘馋得紧,这偶尔为之,她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奴婢几个就在外边守着,姑娘若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行了。” 待其他人离开,赵硕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压低了声音道:“刚在望江楼买的红酥酪,快吃。” 桃花觉得惊喜极了,做贼似的往外看了一眼,自个儿捂着嘴笑。 红酥酪香甜的味道她最是喜欢了,里边还放了梅子酱,酸甜酸甜的,十分的合她的口味,只是两位嬷嬷坚决不让她吃,她都快馋死了。 偷摸摸的吃着自己最喜欢的红酥酪,桃花觉得肚子都没那么涨了,传来的疼痛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赵硕看她喜欢吃自个儿也高兴,端了茶吃了两口茶,目光瞥过她的裙子,今天桃花穿了一条月白色的马面裙,绣着嫩黄色的腊梅,看起来极为素雅。 “桃花,你的裙子怎么湿了?”赵硕懵了。 桃花茫然的看着他,嘴边还有点心渣滓:“……”低头一看,也懵了。 赵硕伸手,却不敢扶她,难得一见的手忙脚乱,最后只扯了一嗓子:“林嬷嬷!” 程嬷嬷刚抱着孩子进来,赵硕这一声,外边落在廊下休息的小鸟顿时扑棱着翅膀吓飞了,程嬷嬷怀里刚睡着的宝儿,哇哇的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怎么了?”林嬷嬷忙走进屋里,见桃花好好的坐在榻上,松了口气,忍不住道:“大爷怎么大惊小怪的?” 赵硕木楞楞的看着她,指着桃花的裙子道:“不是我大惊小怪,你看。” 林嬷嬷瞥了一眼,见桃花顶着嘴角的点心碎屑茫然的看着自己,再看她的裙子,上边很明显一片濡湿的痕迹。 林嬷嬷:“……” “哎哟,姑娘这是要生了?”一拍腿,觉得几分疼痛,她终于回过神了,忙吩咐几个丫头下去烧水,把院子里的产婆叫来。 这产婆也是长公主送来的,不知道给人接生了多少孩子,人家都叫一声福婆,都说她是顶顶有福气的。 福婆正拿着厨房煮好的羊**喝,她在这里日子过得很舒服,有小丫头伺候着,点心茶水也备着的。羊**里边放了杏仁,没什么腥味,里边放了蜂蜜,煞是好喝。刚喝了一口,她就听见桃花要生的消息,一口羊**就喷了出来,只来得及用帕子擦了擦嘴就被丫头扯进了屋里。 这就显现出了两位嬷嬷的好了,屋里有两位嬷嬷坐镇,几个丫头心里虽然慌乱,却还是有着主心骨的,倒没失了条理。 程嬷嬷让丫头把哭闹不止的宝儿抱了下去,如今也没心思管他了,见福婆进来,忙道:“福婆,你快给我们姑娘看看。” 福婆还算镇定,只是当给桃花看过之后:“……羊水都破了,怎么现在才叫我!”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桃花被送到了早就布置好的产房。 桃花全程懵逼的看着她们跑来跑去,赵硕抓着他的手都在发抖,一迭声的问她:“怎么样,怎么样?会痛吗?” 桃花迟疑的摸了摸肚子,茫茫然的看着赵硕,道:“今天醒来就觉得肚子有些发涨,还有些往下掉的感觉,后边还有点疼,不过我以为是正常的,没想到,这就要生了?”她还没回过神了。 赵硕哭笑不得,忍不住掐她的脸,当然,舍不得太重:“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自个儿要生了都不知道。 桃花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第一次生孩子,哪知道生孩子是什么感觉啊。 “大爷怎么还在这?这可不是你们男人该呆的地方,您还是快快出去,不要待在这儿了。”程嬷嬷一进来就见二人手握着手,柔情蜜意的,只觉得头疼,利落的把赵硕赶出去了。 姜大夫还有几个御医都被叫来了,正在外边侯着,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赵硕坐立不安,走过来走过去看得人眼睛都晕了,姜大夫觉得好笑,道:“赵将军您冷静一点,小夫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赵硕完全冷静不下来,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问:“里边怎么没声音?” 姜大夫:“……” 他见过的妇人生孩子有很多种,有叫得震破天的,也有咒骂自家相公的,但是这么无声无息 的倒没见过。 珠玉出来拿生产要的东西,赵硕抓着她就问:“你们姨娘呢?她怎么样了?怎么没有声音?”(www.. ) 第102章 一连声的追问,弄得珠玉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了,定定神才道:“姨娘如今正留着劲了,福婆说让她不要叫,不然等会儿力竭了就不好了。” 赵硕紧张起来,拽着珠玉纤细的手腕,力度也没控制住,弄得珠玉忍不住眉头微皱。 “赵将军,你抓得珠玉姑娘手都红了!”姜大夫见状,立马上去分开二人,让他放开手,只见珠玉白玉一样的肌肤上立刻就有五个红通通的指印,让人忍不住心疼。 “珠玉姑娘,你怎么样了?没事吧?”捧着珠玉的手腕,他心疼的问。 珠玉脸颊发红,收回手,道:“奴婢没事,谢姜大夫关心,奴婢还要去给姨娘拿人参,就先行一步!”说完,她转身就走,可是直到走出对方的视线,那种被人注视的火辣辣的感觉还经久不散。 翠莲去厨房端了一碗汤面过来,桃花这时候觉得有些疼了,脸色发白,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林嬷嬷把面接了过来,拿筷子夹了放到桃花嘴边,道:“姑娘快吃点东西,不然等下饿了就没力气了。” 桃花喘了口气,等这一波痛过去,才抖着唇就这林嬷嬷的手把面吃了,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稀里糊涂就吃下去了。 福婆看着她体下产道开口,产道已经打开了,羊水都破了,怕她咬伤自己,便让人取了帕子给她放嘴里咬着。 “唔!”桃花向来是怕疼的,她从来不知道生孩子是这么痛的一件事情,一双手死死的拽着底下的被褥,满身冷汗。 “姑娘,跟着我使劲,一、贰、叁,使劲!” 两个时辰之后,屋里还是没什么大动静,外边赵硕坐在石椅上,看起来倒是冷静下来了,只是双眼发直的看着产房门口,看着那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双眼有些发红。 姜大夫安慰他:“姜大夫放心吧,两位嬷嬷都是经验丰富的,福婆也是接生了大半辈子,萧姨娘绝对会没事的。” 赵硕皱着眉,问:“这孩子,究竟要生多久?” “这也不一定啊,快的四五个时辰,慢的,还有一天一夜的了。”这都是他见过的,只是实话实说,可是却让赵硕脸色都白了。 “桃花!”里边终于传来一声痛苦的□□,可是这一声过去便再无声响,赵硕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往产房冲。 姜大夫拦他不及,看着他气势汹汹的冲进卧室,然后,被程嬷嬷赶出来了。 “程嬷嬷,你就让我进去看看桃花吧。”赵硕皱着眉,语气极为客气。 “大爷还是在外边坐着吧,妇人生产,哪有男人在场的。”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赵硕有些不悦,桃花在里边受苦,他在外边是坐立难安,不看着人,他哪放心的下? 若他想进去,还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那程嬷嬷就别怪小子唐突了!”不在管程嬷嬷,他直接就冲了进去。 只是等他刚冲到产房门口,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哇哇哇”的哭声,然后是福婆激动的声音:“生了,生了!” 生了…… 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双腿竟是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大爷!”程嬷嬷追在他屁股后边,见他身子一个摇晃,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他。 赵硕恍恍惚惚的看着她,问:“可是生了?” 程嬷嬷面带喜色,但:“可不是生了吗,竟然这么快。”不过才两个多时辰孩子就下来了。 赵硕这才觉得有几分真实感,耳边婴儿嫩嫩的哭声响着,里边丫头婆子开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定了定心神,他不用程嬷嬷再扶,双腿还有些发软的走进卧室。 一进屋便是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福婆抱着一个红色襁褓,林嬷嬷和几个丫头簇拥在她的身边,见赵硕进来,屋里热闹的气氛顿时一静。 林嬷嬷瞠目结舌的盯着他,失声问:“大爷怎么进来了?” “我不放心桃花,进来看看。”说着,也没去看孩子,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躺在素白床褥之间的女人,走到床边蹲下身子,握住她汗腻腻的手。 拿着她的手才发现,她不算太长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在了肉里,留下四个红色的月牙印。 赵硕觉得心疼,亲了亲她的手心。 “大爷……”因为力竭而晕过去的桃花感觉到动静,睁开眼看着她。 “你,你别看我,我现在不好看!”她挣扎着,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就算没有照镜子,她也能想象出自己如今的模样,必定是极为狼狈的。女儿家哪个不爱俏,而且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让桃花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赵硕看她一只手被自己抓着捂不住脸,索性扯着被子把头盖起来,只剩五个秀气的手指头露在外边抓着被子。 刚才生产的东西都撤了下去,被褥都重新换过来,还带着一股桂花香,缠绕在鼻尖。 隔着被子,赵硕的声音有些模糊,桃花只觉得自己抓着被子的手被人抓在手里,就听他道:“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晚上躺我怀里睡着了还会流口水,弄得我衣襟湿哒哒的,我也没有嫌弃你。如今,难不成我还会嫌弃你不成?” 桃花被他说得羞囧,她什么时候睡觉流口水了?后边又觉得心里温软一片,只是…… “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 赵硕失笑,实在是拗不住她,这才起身去了外边。 桃花掀开被子,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被闷出了胭脂色。 “喜儿,你快拿梳子给我梳梳头!”她头发已经完全散了下来,如今被汗水打湿了,一缕一缕的贴在肌肤上,看起来的确是狼狈。 其他人被他们二人弄得哭笑不得,林嬷嬷道:“姑娘您生了一个小少爷,就不想看看他?” 桃花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已经瘪了,楞楞的看向林嬷嬷,以及她怀里的孩子,这才意识到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出来了。 “是个男孩?” “给我,给我看看。”桃花抿了抿唇,有些迫不及待。 她其实并不在意是男是女,可是如果是哥哥,以后就能照顾弟弟妹妹了。 林嬷嬷一张脸不再板着,带着微笑,将孩子放到桃花怀里,笑道:“奴婢看小少爷可是像极了他的外祖父,瞧这眉眼,简直是和荀二爷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桃花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进怀里,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刚出生的孩子,他那么软,那么小,小小的一个,浑身皱巴巴的,红彤彤的,眉毛这些都看不见,眼睛闭着。 这么一副模样,也不知道林嬷嬷是从哪看出和荀二爷像的? 摸了摸孩子的脸,桃花只觉得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我的姑娘,这个时候可不能流泪,快快收回去。”程嬷嬷忙道。 桃花眨巴眨巴眼睛,笑道:“我只是觉得很高兴。” 这是她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她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心里又怎么会不开心? 赵硕站在门口看着桃花以及她怀里的孩子,只觉得心情无比的宁静,脸上忍不住就带了三分笑。 桃花抬眼就看见他站在那里,目光专注,身体顿时一僵。 怀里的孩子闭着眼突然哼哼唧唧起来,嘴巴蠕动着,露出里边粉嫩嫩的牙床来。 桃花也顾不得自己如今在赵硕眼里的形象了,忙向两位嬷嬷求救:“嬷嬷,他怎么了?” 程嬷嬷凑过去看了眼,忍不住笑,道:“小少爷这是饿了了,奴婢带他下去吃奶!” 奶娘什么的,也是准备好的,都是清白人家的妇人,看起来也是干干净净的。 桃花有些舍不得孩子,巴巴的看着程嬷嬷将孩子抱了下去吃奶。她心里也想着要不自己喂养孩子也是行的,却也知道这不合规矩。 赵硕看她怅然若失的模样,心里觉得酸溜溜的。刚才还因为怕自己模样不好看而让他避开,如今却直接把他甩到了脑后。 “等下孩子吃完奶,就抱回来了。”赵硕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桃花抿了抿唇,道:“我就是放心不下。”一颗心总是时时惦记着的。 赵硕见她面有倦色,脸色又恢复了苍白,扶着她让她躺下,道:“你先休息,什么事都有我了。” 桃花觉得身体不舒服,特别是下半身,只是她刚才费了大力气,真的是困得不行,头靠在枕头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另一只手还习惯性的拽着赵硕的衣裳。 珠玉用温水绞了帕子过来给桃花擦脸,赵硕拦住她,自己接了过来,拿着帕子给桃花擦。他动作并不细致,只是桃花睡得太熟,竟也没被他弄醒。 桃花手心的血已经凝固在了一起,赵硕表现出十分的耐心出来,先拿帕子给她捂了会儿,才小心的擦干净,露出几个月牙的伤痕来。 擦完桃花的手,赵硕让珠玉去拿了药膏过来,给桃花在手心抹了一层又一层,一旁几个丫头看得嘴角抽搐。 这可是上好的青玉散,百两银子才有那么一小盒,她们大爷用起来还真不知道心疼。 赵硕心里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平静,他很开心,很激动,不着点事情做他怕自己会冲出去像疯子一样大喊。 赵王氏生的孩子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因而心情虽然激动,却没有什么真实感,这会儿,却是看得真真的。 他的孩子,他和桃花的孩子。 他握住桃花的手,轻轻亲吻,他很开心。(www.. ) 第103章 吃了奶程嬷嬷又将孩子抱了回来,奶娘备了两个,都是奶水足足,平日下奶的东西没少吃,也不怕孩子吃不够。 赵硕搬了椅子坐在床边,见她抱了孩子过来,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孩子给我抱抱。” 有的人家讲究抱孙不抱子,不过赵硕可没这种想法。笑话,这可是自家儿子,他不抱还给别人抱? 孩子包在大红雪绢绣童子的襁褓里,这还是赵硕第一次见这刚出生的孩子,看了一眼,他顿时惊道:“怎么这么丑?”孩子脸还没长开,皱巴巴的一团,皮肤还是红通通的,看起来就像个红色小老头。 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家亲爹嫌弃自己丑了,刚吃饱了正睡得正香。 林嬷嬷顿时就不开心了,道:“赵大爷说的什么话?我看小少爷眉眼生得那是顶顶好的,像了驸马爷七八分了,日后定是一个俊郎的儿郎。”想当初的荀二爷在京城可是有京城第一美男的称号,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 这么红通通的模样,哪里看得出来像不像?不过赵硕理智的没有多说什么。 他抱着孩子的姿势很别扭,很僵硬,木楞楞的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他不舒服,孩子更不舒服,不过孩子倒是给面子,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赵硕冷汗都冒出来了,这是紧张的,他这双手,拿刀拿枪都完全没问题,可是像婴儿这种软乎乎的东西,抱着就觉得紧张,生怕力气大一点就把人捏坏了。 林嬷嬷都看不下去了,她不心疼赵硕,心疼自家小少爷了,忙上前调整他的姿势:“您这样,不能这么抱……” 好不容易弄好了,赵硕忍不住松了口气,不过怀里的孩子动一动,他都要紧张大半天,身体硬邦邦的,就是放松不下来。这种姿势累得很,他却维持这种姿势抱着孩子看了半个时辰。 分明心里觉得这孩子丑丑的,可他见这孩子,见哪却都觉得欢喜,这可是他的儿子!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是打哪来的。 后边程嬷嬷将孩子抱走的时候他还有些恋恋不舍,要不是外边有事,他肯定要留下来陪着娘俩的。心里惦记着,对与让自己离开的罪魁祸首他是很不爽的,因而就算有了儿子,他出去的时候脸上没多少欢喜。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小嫂子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吗?怎么还虎着一张脸?”曾箜拿着扇子,满脸不解的问。 赵硕瞥了他一眼,道:“既然知道我有儿子了,你还来打扰我?” 曾箜终于知道他是打哪来的怒气了,忙赔罪道:“这可真是我的不是了,只是我刚得了你想要的消息,这不才巴巴的赶了过来?” 赵硕面色一动,问:“那人可是寻来了?” 曾箜手上折扇在手上打了个转,一副潇洒风流的姿态,自得道:“这曲江,还没有我曾箜找不到的人。”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赵硕手上有人,可是有些事情上,还得曾箜帮忙。 曾箜笑道:“我还没向你道喜了,添了个大胖小子,等小侄子满月的时候,我一定备上一份厚礼。”他的金珏堂可赚了不少,这话是说得财大气粗。 赵硕也知他家底,丝毫没有推辞的打算,道:“我见你那不是有个琉璃宫盏灯么?送什么都不如送那个有诚意。”说着,转身带着书砚率先走了出去。 曾箜瞠目,猛的扭头,头上的织金丝发带随着甩了过来,上边串着的玉珠子顿时打在脸上,打得他生疼生疼的,捂着脸嘶嘶抽冷气,对着赵硕的背影骂道:“你还真会狮子大张口!” 那琉璃宫盏灯不止一个,而是一套,用抽得细细的金丝做成,各种样式,荷花的,菊花的,元宝的……一共八盏,那做工,极为的精致,放在一起,精美绝伦,迷人眼球。曾箜可是把这东西当成眼珠子看的,日后是打算送给自己未来的妻子的,哪能乱送人?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炫耀!”他嘀咕着,看吧,被人惦记上了。 * 桃花一睡就睡到了晚上掌灯时分,这个天气屋里不放冰热得不行,两个丫头轮着给她打扇,睡醒了,她还是出了一身的热汗,身上汗腻腻的。 坐月子不能通风,不过程嬷嬷却让人外间的几扇窗户都打开了,血腥气散得差不多了,又往凤凰含珠的香炉里边烧了香饼,味道倒还不算难闻。 桃花身上虽然出了汗,但也没有什么汗臭味,只是她自己觉得不舒服,事先两位嬷嬷给她说了不少坐月子的忌讳,也知道不能碰水,只能郁闷的忍了。 不过,孩子就放在她身边,她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什么郁闷都抛到了脑后,只觉得这也还是能忍的。 喜儿拿了引枕放在她身后,扶着她坐起来。 桃花下边还是觉得疼,撑着身子坐起来,拿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嫩嫩的,像豆腐一样。 珠玉捧了茶给她喝,茶水是温的,不过喝着桃花还是觉得嘴巴发疼,拿了镜子一看,嘴巴里边下边的嘴皮被咬破了,难怪觉得疼。 小口小口的把茶水喝了,桃花问:“大爷呢?” 喜儿回道:“下晌金珏堂的曾公子来找大爷,大爷就匆匆出去了。” 桃花点头,知道赵硕有正事要办,道:“晚些让人在大门去接人,多拿几盏灯笼。” 珠玉就笑:“姨娘就放心吧,今夜月亮又大又圆,外边照得亮堂堂的,就算大爷没拿灯笼也不打紧。”话虽这么说,转头就吩咐了几个丫头提了灯去前边守着。 翠莲拿了碟点心过来,给她支了桌子,道:“姨娘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厨房灶上一直煨着汤,奴婢让丫头提回来。”以前都是她去厨房提饭,可是好歹也是大丫头,这些事便逐渐交给了下边的小丫头。 桃花生产之前吃了一碗面,不过这时候肚子里也已经空了,还真觉得饿了,拿了点心吃了一口,忍不住问:“这点心味道……”竟然没有盐。 这点心是她吃惯的,味道本是咸的,只是她现在吃的是什么,竟然变成甜味的了。 翠莲道:“程嬷嬷说了,您如今吃不得口味重的,吃食上也要少盐。”她负责桃花入口的东西,可是一一记在了心里。 桃花也想起这事了,不过好歹没有盐也还有糖不是,总比没有味道好吧。 桃花坐月子可真没有落到一个好时机,天气还正热着,不能碰冰,不能吹风,吃东西放盐还不能放多。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有孩子的陪伴,孩子生下来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团,可是过了些日子,红色褪去,就变得白白嫩嫩起来,一双眼睛也睁开了,竟是一双桃花眼,按照林嬷嬷的说法,这是像极了他的外祖父。 桃花看着自家儿子打量了半晌,的确没看出他与自己以及赵硕有什么相似,但是生得玉雪可爱,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养得小胳膊小腿像是一截截白嫩的藕结一样,长大了肯定是个好看的孩子,看来还真是继承了他的外祖父。 忍了半个月之后,桃花终于忍不住了,直嚷着要洗澡洗头。这段日子,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身上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难闻得紧,倒是其他人都说不难闻,她保持怀疑的态度。 林嬷嬷劝了几句看她满脸坚持,便妥协了,让丫头提了水来给她洗头,不过澡还是不能洗的,只让绞了帕子擦一擦。 洗头的水是用一种当地的叶子煮出来的水,洗完头之后头发香喷喷的,再抹上头油。桃花以往并不喜欢抹头油,可是这次难得的沾了头油在头上抹了两遍,只觉得满鼻都是茉莉花的味道,而不是那种奇怪的味道。 把身子擦了,换了身海棠红的撒金缂丝褙子,生了孩子之后,身段变得更加窈窕,婀娜了,尤其是上半身,胸前的两团更大了,穿着以前的肚兜,都觉得有几分紧了。 程嬷嬷笑眯眯的道:“这可是好事啊,男人可就爱着物事,自然是越大越好,奴婢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便有好多妃子求了方子,就为了能让这两团更加好看了。” 说着,她还教了桃花一个揉胸的手法,说是能让它更好看。 她见多了这事倒不觉得什么,倒是桃花,从她开始说的时候就红了一张脸,说到最后,更是恨不得找个缝把自己装进去。程嬷嬷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了,真是羞死人了。 程嬷嬷倒觉得自家姑娘太放不开了,一个男人,你不仅要在心上征服他,还要懂得用身体来取悦他,最终让他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就怕她家姑娘真不好意思见人了。 桃花换了衣裳,直到出去都觉得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几个丫头也同样与她一样顶着张红脸。她们还没嫁人了,就听见这么具有冲击力的话来。 孩子正睡在床上,看起来似乎大了些,含着手指头睁着乌漆漆的眼睛,不哭不闹的。 就连两位嬷嬷都忍不住说这是她们见过的最好伺候的婴儿了,到现在除了生下来嚎的那一嗓子,接下来也只有饿了拉了才会哼哼两声,就连哭也一次没有,真的是乖到了极点,让人喜欢极了。 桃花走过去将孩子抱起来,因为天气热,他只穿了一件红色绣童子戏春图的肚兜,看起来就像年画上的仙童一样。 桃花忍不住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孩子眼睛转了一圈,落在她的脸上,然后笑了起来,小小的手伸出去抓住她垂下来的一缕碎发,不过没扯,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习惯,就喜欢抓着东西不放。 “姨娘,外边知府夫人来了。”桃花将孩子放在床上,拿着拨浪鼓逗他,孩子还坐不起来不过却是看得见,也听得见的,但是不哭不闹的,十分安静。 桃花微楞,道:“将人请进来吧。” 她虽然住在知府衙门后院,可是却不是这儿的主人,前几日曲江一案,涉事的人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雷厉风行的将所有事情定了下来,此案也算尘埃落定。 知府夫妻二人在大牢里边关了好几个月,最后只得了个疏忽职守的罪名,罚了两年俸禄,便从牢里释放了出来。 从牢里放出来第二天,这知府夫人便让人备了一份礼送来,不过人未到。桃花对这位知府夫人一直都很好奇,知道她是迟早会来拜访的。 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褙子,梳着灵蛇髻,斜插了两支芙蓉如意烧蓝宝石的发钗,模样生得并不算美,但是皮肤白嫩,还算秀气,鹅蛋脸,唇上含着一抹笑,看起来极为端庄大气,让人忍不住就亲近起来。 桃花是躺在床上的,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有些歉意的道:“贵客上门,本该扫榻相迎,奈何我如今身子不方便,真是失礼了。” 知府夫人姓云名蓁,未语脸上就笑了三分,细声细气的道:“小夫人客气了,本该是早些时日就来拜访的,只是我刚从牢里出来,沾着一身晦气,就怕冲突了小夫人以及小公子了。” 桃花是姨娘,可是这不比京城,如今赵硕后边就她是女主人,别人也不好在叫她姨娘,只唤了一声小夫人。 招娣搬了椅子过来给她,她柔声道了一声谢,看起来很是可亲。 边上放了另一张椅子,珠玉端了茶盏上来,翠莲则拿了葡萄点心上来。她身边还跟了两个豆青色衫子的丫头,被喜儿几个拉下去吃茶。 桃花指着点心道:“府上的厨子厨艺可真是顶顶的好,食物做得极为美味。我听说,这厨子是知府大人为夫人特意从京城请来的,大家都说他对夫人你一片痴情,真真让其他女人羡慕得紧了。” 云蓁脸一热,这厨子是当初来曲江之后她食欲不振,自家相公特让人去京城请来的,说起来,只让人羡慕得紧,外边哪个女人不歆羡,她自己想起来也觉得甜蜜。不过她听到更多的是酸言酸语,如今见桃花语气亲近,又见她一张芙蓉面,生得极好,因为孩子的原因,头上没戴什么簪子钗环的,清雅得紧,但是仍端的是昳丽多情,难得的美人,心里便忍不住亲近了三分。 “小夫人莫要打趣我了。”她嗔道,两人一来二去的,说起话来倒是投契,都觉得亲近。 云蓁道:“我见小夫人便觉得熟悉,看来真是缘分了。我年岁比你长些,若你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姐姐,我唤你一声妹妹可好?” 桃花哪有不允的,她在曲江多时,因为怕影响了赵硕的公事,有谁递了帖子进来都是拒了的,也没个亲近的人说说话,如今云蓁是这么好相处的性子,两人又投缘,不一会儿姐姐妹妹的就叫了起来。 “这位就是妹妹的孩子了,模样生得可真好。”桃花见她眼睛已经在孩子身上转溜了好几圈,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喜爱,难得能按捺住现在才开口。 桃花也知道她与自家相公成亲十年了,也还没个孩子,难得的是知府大人也没因此而纳妾,待她始终如一。知府大人姓应名珏,本是京城应恩公的嫡次子,当时也是大好的前程,只是后来因为自己妻子受父母不喜,便求了圣上,外放了出来。 “姐姐可要抱一抱他?”桃花将孩子抱起来,问她。 云蓁因为自个儿没有子息,更是喜爱孩子,叫桃花这么说,大喜过望,紧张得都屏住了呼吸,直到接过那软乎乎的孩子,才觉得松了口气。 她抱孩子的姿势极为标准,眉目一片柔和,道:“这孩子,可真是可爱。” 桃花见她喜欢自家儿子,心里也觉得顺贴,道:“他乖巧得很,平时也是不哭不闹的,能睁开眼睛之后,就喜欢睁着眼睛看人……” 提起孩子,桃花那是有一箩筐的话要说,云蓁果然发现孩子一直盯着她看,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楚不,分明是小小的模样,看起来却很严肃,让人忍俊不禁。 云蓁真的是喜欢极了,抱着就不想撒手,只是见怀里的孩子要睡不睡的模样,打着小小的呵欠,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让她的心都化了。 压低了声音,她问:“孩子要睡了,是不是让丫头抱下去?”说着就觉得十分舍不得。 孩子才半个月,很多时间都是睡着的,也只有在中午的时候才活泼几分。 桃花见他脑袋转来转去,明明想睡了,还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来看去的,心里软得不行,道:“姐姐把孩子给我吧,这孩子认人了。”也是奇怪,孩子乖巧极了,但是睡觉的时候就只有在桃花怀里才行,不然怎么都不肯睡。 桃花接过去之后,就见刚才眼睛转来转去的孩子小小的打了个呵欠,一只手抓住桃花衣服上衣带,就这么睡着了。 见孩子完全睡熟了,桃花叫了珠玉过来,让她把孩子抱下去。 云蓁看着羡慕,心里却觉得有些酸苦,若是,她有孩子就好了。 程嬷嬷走进来,穿着松花绿的褙子,头上只戴了一支银簪,看起来就利利索索的。 云蓁看着程嬷嬷,目光有些惊讶,迟疑不决。 倒是程嬷嬷见她,立马就笑了,道:“云小姐,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您真是程嬷嬷?”云蓁刚才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因为程嬷嬷可是宫里太后身边的得意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程嬷嬷手上端着一碗药递给桃花,道:“这难道还能作假?” 又道:“我过来是为了伺候我家姑娘的。” “你家姑娘?”云蓁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程嬷嬷笑眯眯的道:“对啊,云小姐大概不知道,萧姨娘便是我们长公主与荀二爷的亲生女儿,只因为意外才会流落在外。” 云蓁:“……”她知道桃花的姓氏就是萧,可是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长公主的姑娘做了其他人的侍妾?不说长公主,就说荀二爷,那也是不肯的。 晕乎乎的出了门,直到走到太阳底下晒得她眼晕,她掐了一把身边的丫头,看她吃痛,才觉得,这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丫头:“……”哭笑不得。 “嬷嬷何必与姐姐说这话呢?”云蓁出去的时候还保持着一脸茫然的表情,要不是丫头护着,就撞到柱子上了。 程嬷嬷让她把药喝了,这药是补药,调养身体的,隔三日桃花就要喝一碗,。当初桃花落水伤了身子,恰好在坐月子的时候,能调理过来。 “您本就是长公主的女儿,身份是顶顶的尊贵,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她说得轻描淡写的,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是,始终,这还没确定下来了。”就这么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她猖狂了些。 “若不是姑娘如今身在曲江,长公主早就将您接回公主府了,您说这话,长公主听了怕是会难受的。” 桃花抿唇,在两位嬷嬷时不时的提起的情况下,对于长公主这位母亲,还未见面,她心里就忍不住亲近了两分。 * 云蓁一直保持着晕乎乎的状态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回去她就问下边的丫头老爷去哪了,知道在书房,也没耽搁,转而去了书房。 在牢里关了好几个月,事情都快堆成山了,应珏接连熬了三天也才处理了三分之一。 书房重地,很多府上若是没有允许,就算是当家主母也不能进书房的,不过云蓁却没有这个顾忌,应珏的书房向来是任她来去自由的。 带着丫头风风火火的跑进书房,她双手撑在书桌上,看着埋头批文的应珏,道:“我今天得到了一个消息,你要不要听啊?” 应珏把用朱砂批好的文件放在一边,又拿了一本继续看,嘴上随口问:“那是什么消息?” “没有好处,你还想知道我的消息,我保证这个消息让你大吃一惊。” 应珏抬头看她,看她认真的模样,朝着她招了招手,等云蓁把头凑过来之后,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无奈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云蓁双眼亮晶晶的,道:“那我就说了,我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赵将军他那位萧姨娘,竟然是长公主和荀二爷的女儿。” 应珏:“……你是不是还很困?”没睡醒才会这么说吧,谁不知道,那两位可是没有孩子的。 云蓁嗔道:“你说什么了?我才没胡说了。” 顿了顿,她道:“若是其他人说,我依然是不相信,可是说这话的是太后宫里的程嬷嬷,却是容不得我不信的。” 应珏也知道程嬷嬷是谁,愣了一下,问:“你见到程嬷嬷了?” “是啊,就在……那位小夫人的屋里。”想了想,她完全不知道该称呼桃花为什么了。 竟然是程嬷嬷说的,那就是*不离十了。 “以后,对那位,客气点。” 风廊院。 程嬷嬷让小丫头把药碗拿下去,笑了笑。她家姑娘,她可不会让人轻待于她,就该是别人过来讨好她。(www.. ) 第104章 知道桃花的身份,竟是那两位的女儿,这个消息云蓁足足消化了一天,心里纠结得很,不知道日后待桃花的态度该是如何,因而刚开始与桃花相处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不过后边就越来越坦然了。 她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不然也不会被聘给应珏做妻子,当然身份肯定比不过桃花贵重,不过却也是规矩极好的,就算是面对长公主也不会怯场的,不过待桃花终究是多了几分客气。 坐月子不能动针线,不能吹风,不能碰水,盐也不能吃多,种种忌讳,而这样的日子桃花竟然要过一个月。 “我觉得我身上都发臭了。”桃花躺在床上对云蓁抱怨,手里拿着蓝色的线打着络子,时不时朝放在自己枕边的孩子看了一眼。 每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除了孩子也没什么让她烦恼的。她如今苦恼的是,自家儿子如今也还没个名字了,只有一个馒头的小名,还是赵硕有一日见他一张脸圆圆的,活像个白面馒头,随口说的。大名他翻了好几本书,也没决定下来,如今就是馒头馒头的叫着。 “一个人这么躺着要躺一个月,幸好有你来陪我。”云蓁是真的喜欢孩子,桃花院子里可有两个孩子,她心里羡慕得紧,几乎是每日都过来,和桃花说说话,这让桃花觉得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昨夜就开始下雨了,现在外边还是淅淅沥沥的,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湿气,原来就颜色碧绿的的美人蕉更显青翠了。 “这算得了什么?应珏每日就和公务作伴,我平日一个人也是无聊。”两人熟悉起来,说话也随意了几分。 云蓁目光从睡得正香的孩子身上落在桃花的手上,看她眼睛也没看,可是络子却打得飞快,已经可以看出日后的雏形了,忍不住道:“你的手可真是巧。” 桃花抿唇,道:“这也没什么,不过是做惯了的,想当初我一个月要打百来条络子拿去铺子卖,如今闭着眼睛都能打出络子来。”熟能生巧,为了赚钱,她一连打了三个月的络子,还是最后自家哥哥看不下去,收了她的绣框。 云蓁知道她是长公主的女儿,却没问过她以前的日子,心里有些好奇,手里绣着一朵海棠的一片花瓣,她问:“你以前的日子过得肯定很苦吧。”不然,好好的闺女,怎么就进了王府当一个侍妾了? 云蓁心里已经有了无数猜测,或许桃花就像话本子里边遇到了心肠歹毒的父母,从小待她不好,让她吃不饱穿不暖,后来为了钱还把她卖进了王府。 桃花可不知道云蓁心里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不苦,我从来没有觉得以前的日子苦过。” “我父母待我极好,只是父亲病弱,需要银钱,做妾,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他们,都还不知道了。”说到这,她神情有些黯然,若不是父亲缠绵病榻,她也不可能进了王府,说不定她如今已经也嫁了人了。 云蓁心里震动,讷讷的问:“你竟然……”心里却待桃花更亲近了几分,她也是父母娇宠的女儿,若有一日家里父母有事,她也愿意舍了自己去。 “你看看我这朵花绣得怎样?”她打算给应珏绣个荷包,青色为底,上边绣了两朵相生的白玉兰,是她最喜欢的花。 桃花凑过去看:“我看看……唔,你这里这么绣……” 云蓁佩服的看着她,道:“早就听你几个丫头说你一双巧手,绣出来的东西就跟真的一样。” 桃花被她称得脸热,嗔了几个丫头一眼,道:“哪就这么好了?”王府里边好多针线婆子绣的东西可比她的好看多了。 两人说着话,床上的孩子开始哼哼起来,桃花早就有了经验,自家儿子哼哼也是不同的,一听她就知道什么是饿了,什么是肚子不舒服了。 叫珠玉过来将孩子抱下去吃奶,两个奶娘都是收拾的利利索索的,样子不能说好看,总归是秀净的,看起来也老实。 桃花将络子打到一半,突然就听见一声嚎哭,震耳欲聋。云蓁嘶了一声,针头刺进了指肚里,顿时一颗血珠就冒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桃花揉揉脑袋,叫了喜儿,问:“这是怎么了?宝儿怎么哭了?”自家馒头那哼哼唧唧的哭声,可没有这么大,也就宝儿有这么大的哭声,每次哭起来,闹得人耳朵都开始疼了。 等一会儿林嬷嬷和程嬷嬷各自抱了一个孩子过来,一个扯着嗓子哭个不停,一个被惹得哼哼唧唧的哭。 “给我看看。”把络子放到绣筐里,桃花把两个孩子都接了过来,馒头到了母亲怀里,顿时不哼唧了,嘴里含着手指头盯着哥哥看,一双眼睛乌漆漆的。 宝儿这孩子哭得脸都憋红了,他还扯着嗓子在嚎,到了桃花怀里,哭声稍减,嘴巴哇哇哇的像是在说什么,看起来委屈极了。 桃花拿帕子给两个孩子擦脸,问:“这是怎么了?” 程嬷嬷哭笑不得,道:“宝儿这个霸道性子,刚少爷吃奶,他见了也非要吃,奶娘不肯,这不就哭起来了吗。”当初就给宝儿找了奶娘,只是谁知道今天看见馒头在吃奶,他也哇哇的叫着要。 桃花神色一冷,淡淡的道:“是吗。” 说着,她低头用手摸他的脸,道:“原来宝儿受委屈了啊。” 宝儿眼睛红红的,小胳膊小腿十分有力,已经能坐起来了,伸手拉着弟弟的手,哇哇的说着什么。他虽然还小,可是已经有了兄长的风范了,每日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弟弟,第二件事情就是和弟弟哇哇的说些什么,让人看得可乐了。 桃花乐得见他们两个感情好,便把两个放在床上,拿了被子围了一圈。宝儿是个不安静的性子,在床上爬了两圈,又爬回弟弟身边,哇哇的叫着。 当日怕宝儿是五月初五出生的冲撞了自己,桃花也只是远远的看过他,只是如今馒头都生下来了,也没那么多忌讳了,平日宝儿有的也没差了他的,也让两个孩子一起玩,心里倒是把这孩子当做了半个儿子,就连赵硕也是如此,外出给孩子买吃的玩的,都是两份。只是,当做半个儿子终究不是亲生的,底下的人对他总是不如馒头的。(www.. ) 第105章 等赵硕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两位奶娘被打发了出去的消息,他听到这个消息也没表示什么,先去换了身干净柔软的衣裳,这才进了屋。 这个时候两个孩子早就已经睡着了,桃花把他们放在床上,身上至盖了薄薄的被子,身上都只穿了红色的肚兜,一个绣着金色鲤鱼,一个则绣着金色莲花,露着小胳膊小腿,白嫩嫩的两个,就像观音座下的两个仙童。 看着两个孩子,赵硕就忍不住笑了,道:“宝儿这家伙以后肯定是个霸道的性子。”可不是,他睡觉的姿势是四肢摊开,呈大字形,张着小嘴吐泡泡,相较于他,馒头的睡姿就秀气得多了,两只手握成小拳头,一张脸睡得红扑扑的。 桃花抽了帕子给宝儿擦了嘴边的口水,赵硕看了孩子,坐在床边,桃花道:“我今日把两个奶娘辞退了,明日你再去找两个回来吧。” 她又把今日的事情说了,看着两个孩子的目光很是柔和,道:“宝儿虽然不是我们的孩子,可是我既然抱了他回来,就不能委屈了他。” 赵硕点头:“后院的事情,你看着处理便是,不必向我解释的。” 桃花笑:“总归是要让你知道的。” 说着,她顿了顿,道:“赵硕,你说若让知府夫人抚养宝儿怎么样?” 赵硕吃惊的看着她,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其他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的,桃花是很疼爱这个孩子的,虽然并不是亲生,可是馒头有的他也有,绝不会差了他什么。 桃花伸手摸了摸宝儿的脸,道:“今日云姐姐与我说的,她与知府大人如今也没个孩子,如果把宝儿给他们,他们一定会当做亲生孩子来看的。” 她有些疼惜的道:“我虽说心里是把宝儿当儿子看待的,可是我身边还有馒头,就怕我有时候顾及不到,会让他受了委屈。而且······” “我怕,将来待他与馒头,终会有所差别,不能一碗水端平,这对他并不公平。”人都是有私心的,她也是如此,她虽然心疼宝儿,可是馒头才是她心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从心里来说,她待馒头,肯定是会更加的疼爱的。云蓁夫妇二人,膝下无子,那么宝儿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自然会全心疼爱的。 赵硕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心里不必自责。”就对他而言,待宝儿也是喜欢的,可是肯定是自家儿子更加喜欢的。 “应珏这个人,为人光明磊落,若真的有心收养宝儿,那必定是会将他视作亲儿的。” 桃花点头,道:“如此就好,我将他抱回来,自然不能让他委屈了。” 而衙门后院另一边,桌上烧着三根粗壮的牛油大蜡烛,应珏拧着眉正看着手上的批文。 云蓁端了银耳莲子羹进来,道:“你先歇息片刻吧,公事什么时候不能做啊?你偏要熬夜。” 应珏放下朱笔,动了动因为一直保持低头的动作而有些酸痛的脖子,道:“这次曲江大灾,我身为知府,始终是失职了,如今只能尽我之力给他们多做些事。” 说来,这事也怪不着他,当初曲江堤坝修建,圣上就钦点了人员而来,那是今上皇后的亲弟弟,他能做的只是从旁协助。因而修建堤坝拿来的银子,他是一两都没见过。后来冬日阴雨绵绵,春日春汛一到,那缺斤差两的堤坝只坚持了五日,便奔溃了,那些建坝之人早就抛下了一地的烂摊子回了京城。当时应珏就知这事不好了,写了奏折连夜送去了京城,而且为防有人一手遮天,拦了他的折子,他难得的给自己父亲去了信,让他朝上为自己呈上奏折,曲江之事,这才捅破了天。 而堤坝奔溃,大水淹没无数村庄,也是他叫齐了人手,组织了救援。若不是他,曲江的情况,只会更难。 云蓁哪不明白自己男人,总是为着百姓着想,在曲江知府这个位置上连着三年都是评优的,若不是这次意外,怕也是时候被召回京城了。说来,这件事谁不觉得遗憾。 “我也知道你想些什么,但总归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的,不然若是累病了怎么办?”云蓁走到他身后,一双柔夷贴上他的头,力度适中,缓慢的给他揉了起来。 应珏只觉得紧绷的头皮放松了下来,嘴里溢出一声叹息,将有些干涩的眼睛闭上,鼻尖萦绕着自家妻子身上特有的香风,只觉得身心平静。其他人都说他为了一个女人而抛下父母,抛下大好的前程,却不知道,他从小见惯了自家母亲因为父亲纳妾之事以泪洗面的日子,打小就决定了日后身边,必定只要一个妻子,两人相依相偎在一起一辈子,即使没有儿子,那又何妨? 看他不掩疲倦的表情,云蓁心里有些心疼,忍不住埋怨道:“你总是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把公事看得比我还重。” 这是哪来的酸味? 应珏哭笑不得,握住她柔软的手,将人从后边拉到了自己面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抱着她馨香的身子,他道:“你这是哪门子的吃醋?” 云蓁想着也觉得好笑,其他女人吃味,都是自家丈夫纳妾生子,而她竟然还与他的公事吃味了? 沉默了半晌,云蓁另一只手附上他的手上,道:“应珏,我有事想与你说。” 应珏累了一天,此时放松下来,抱着自己妻子,只觉得困意席卷而来,正昏昏欲睡,闻言懒洋洋的问:“你我夫妻二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云蓁低声道:“我想,收养宝儿,让他做我们的儿子。” 应珏猛地一愣,大半的睡意完全没了,沉默了一瞬,道:“你喜欢便好。”宝儿是谁,他最近从自家妻子口里听到的除了宝儿就是馒头,自然是清楚的,自家妻子有多喜欢孩子,他更是比任何人都知道。 他们夫妻二人,自成亲以来,如今已经过了十年,可是他们二人身体都是极为健康的,但是就是没能有个孩子,这都快成为云蓁的执念了。若有个孩子,那也好,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做了他的孩子,他就当作亲生儿子来养。 云蓁欲言又止:“可是母亲那儿······”应珏的母亲对她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早就不爽了,若不是应珏心疼她,她怕是日子难过得很。 应珏安慰她:“你不用担心母亲,你我的孩子,自然是要我们愿意且喜欢才行。就算母亲不高兴,那也有我在前边,又有什么怕的?”应母前两年送了信来,说可以过继哥哥的孩子给他,只是他们一直没松口。 他语气是满满的肯定,云蓁只觉得双眼发热,低声道:“应珏,你待我真好。”一个男人待你一时好,那不算什么,可是十年如一日的好,那就难得了。 “你是我妻子,我不对你好,那又对谁好?”应珏柔声道,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手上染着的凤仙花指甲,问:“宝儿那孩子是什么样的?你喜欢的,那必定是性子极好的。” 说到孩子,云蓁瞬间就精神了,眉飞色舞的道:“你不知道,宝儿那孩子有多可爱,他的性子有些霸道,给他的东西,是不会让其他人碰的······” 夜色深沉,轻纱蒙着的窗户,晕黄的烛光在地上投下黑色的影子,一对相拥在一起的影子映在窗户上,极为的亲密。 两边都说好了,这事便算是定了下来,只待寻个好日子,便将宝儿认作他们的儿子。 桃**里有些难过,也觉得有些放松,她始终是怕的,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伤到了宝儿,如今有人比自己更加疼爱他,她心里也是开心的。 转眼一个月过去,桃花终于从坐月子中解放了出来,一觉醒来,她就让婆子去厨房提了热水,热水里边放了厚厚的一层花瓣,痛痛快快的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洗完之后,又拿了香露抹上,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花香,好闻得不行。 “姨娘的皮肤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珠玉取了衣裳过来给她穿上,看着她一身的嫩皮子,忍不住赞道。 桃花打小皮肤就娇嫩,坐月子的时候吃好喝好睡好,养得极好,一身皮肤更见嫩滑,丰润无骨,□□,穿着石榴色的洒金绣遍地纹霞的对襟窄袖贡缎褙子,下边一条月白拖地团蝶烟雾百水裙,一张脸似乎白如堆雪,粉若霞云,唇色不点而朱,只让人觉得她一张脸都在冒着莹莹的光晕,美丽极了。 她这一身打扮极为的富丽华贵,不仅是她,几个丫头也是换了一身簇新的粉色褙子,看起来精精神神的。 “姑娘果真是和长公主是母女,这模样真是像极了,气质却不尽相同,但都是极美的。”程嬷嬷进来见她一身装扮,忍不住道。看着桃花这一身打扮,她就想起年轻时候的长公主,若是桃花气质再强势一些,母女二人,那真真是像了十分。 桃花身上的衣裳,均是从京城新送来的,上好的布料只有宫里才能用的,衣裳更是宫里的织造坊做的,上边绣好的花纹,看起来简单,但是细看之下,却发现绣工极为精美绝伦。 林嬷嬷道:“我们姑娘,就该是如此打扮,天下的姑娘,就没有几个,能越了您过去。”就算是宫里的几位公主,比起她,怕也是差了三分。(www.. ) 第106章 林嬷嬷二人是爱屋及乌,看桃花哪儿看哪儿好看,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拿了帕子包着走到外边坐下,让珠玉拿了干燥的帕子细细的擦干,擦头发是个耐心活,力气不能太大,不然会伤了头发。 “姨娘,头油是要桂花香的,茉莉香的,还是栀子花香的?”翠莲把一罐罐的头油打开,香味扑鼻,却不会显得农腻,让人反感,反而是一种清雅的味道。 桃花选了茉莉花的头油,她头发养得很好,乌黑浓郁,鬓发如云,抹了头油,则拿了青玉雕玉兰的玉簪松松的挽了起来。 今日也是馒头的满月之日,帖子早就送了出去,借了知府衙门的院子,里外都布置了起来,张灯结彩的。这样的喜庆日子,院子里的丫头都赏了三个月的月例,又各自做了两身簇新的粉衣褙子,穿起来精精神神的。 按理说,不过一个庶子,如此大半是不适合的,桃花本是想着置几桌酒席,请了亲近的人来坐坐便可了。只是林嬷嬷二人坚持,她们的小少爷,理当得到这世上最好的,哪能就这么委屈了,她们也表达了,这也是长公主的意思。 赵硕打外边进来,他向来有晨练的习惯,这是刚从外边锻炼回来,因而只穿了一件白色绣暗纹的短褐,头发全部束在脑后,袖子挽着,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来。最近一个月他都很忙,早出晚归的,也难得每日出门之前,回来之后都会看他们母子俩个。 他锻炼了一早上,出了一身的热汗,一张脸轮廓分明,硬朗无比,有一种让人忍不住觉得安心的男儿气概。院子里的丫头,见着他都忍不住红了脸,不过因着有听香那回事,倒没多少丫头有胆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桃花拿了手上的娟帕递了过去,道:“你先擦擦汗吧,我让婆子提热水来,你先洗漱一番。” 赵硕见她芙蓉秀面,樱唇雪肤,鸦羽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髻,杏眼盈盈,眉秀目柔,生了孩子的她,不但没有变丑,反而比之前更是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韵味。看着,赵硕的目光有些深沉起来,要知道,这一个月,有两位嬷嬷的死命把手,他只能摸摸桃花的小手解解馋,这时候盯着桃花的目光活像是一头饿极了的狼看见一片香喷喷的肉。 没有接过帕子,赵硕低了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一低下头,身上特有的味道就冲进了桃花的鼻子,不比自己的柔软馨香,是一种带着汗湿的特有的味道,桃花经常闻着这股味道而入睡。 想着,桃花被他的目光看得红红的脸更是觉得一烫,抿了抿唇,红着脸拿着帕子给他擦汗。 赵硕在她微微抿过更显红润的唇上看了两眼,只觉得嗓子眼发干,若不是他意志力惊人,就怕当场就出丑了。 他那目光火辣辣的,屋里的人又不是死的,怎么感觉不出来,几个丫头更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看。程嬷嬷只想骂一句有伤风化,可是想着赵硕已经憋了一个月了,好歹也是自家姑娘的男人,若是憋久了憋坏了身体怎么办? 想着,她道:“姑娘,我们在外边等着,有事就叫我们。”她当初在宫里当差,更羞人的事情都见过,因此说这话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几个丫头脸红红的迫不及待的跟在她屁股往外走,只觉得大爷这人太过孟浪了些。 屋里的人都下去了,赵硕有什么好忍的,单臂就将人抱了起来,然后狠狠地堵住了她因为身体突然腾空而溢出的惊呼,而后将人压在了一边的罗汉床上,一只手迫不及待的扯了她的衣裳,就往里边摸。桃花皮肤养得嫩极了,两位嬷嬷带来了不少保养皮肤的方子,抹了之后肌肤变得细腻如凝滞,娇嫩像花瓣一样。 “啪嗒!” 罗汉床上小桌上的茶壶被撞翻了下来,在床上滚了一圈摔在了地上。 外边,几个丫头听着这瓷器被摔碎的声音,脸上忍不住露出担心的表情来,欲言又止的看着程嬷嬷:“程嬷嬷,里边······” 程嬷嬷坐在圆凳上,自个儿倒了杯茶吃着,闻言以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道:“没事儿,这事儿,你们嫁人之后就知道了。” 怎么就说到嫁人了? 喜儿几个本就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年少慕艾,提到自个儿的亲事都忍不住红了脸。 程嬷嬷拿着茶杯,在吃了三口茶之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再等下去,里边怕还真要出什么事了。 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裳,走到门口,她提高了声音道:“姑娘,奴婢进来了啊。” 说完,她稍等了一会儿,又高声说了一句,这才掀了帘子进去,一进去,就见地上摔碎的茶杯,里边的茶水流了一地,自家姑娘衣衫不整的坐在罗汉床上,满脸春情,一双眼波光潋滟,红唇有些肿,石榴红的衣裳解了大半,她拿手捂着,还是露出了脖颈下大片雪白的肌肤。那模样,就算自己是个女人,程嬷嬷都觉得心神一晃,也难怪赵硕把持不住了。而赵硕,则站在罗汉床下,那模样像是仓促之下被人推开,也是衣衫不整,只是脸色难看得紧,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红,看得人心里发憷。 “程嬷嬷!” 赵硕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心里忍不住升起一丝怨气。眼看好事将成,就这么被人打断了,他简直,想吐血。 程嬷嬷走过去,看着桃花一脸心疼,道:“赵大爷,我家姑娘才刚出月子了,您可不能这么折腾她。”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近了她才看见桃花脖子上被吸出的红红的印子,一个接一个的,脖子底下,没入下边的肌肤虽然看不见,但也不会好到哪去,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使了多大的劲。 赵硕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那么生气,虎着脸去了屏风后边。 “程嬷嬷。”桃花只觉尴尬极了,捏着衣裳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姑娘还觉得不好意思了!”程嬷嬷笑,伸手给桃花系着衣裳,道:“奴婢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您这不过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亲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桃花哭笑不得,程嬷嬷这人看着温柔,可是往往是口出惊人,别人觉得不好意思的事情,她是随口就说,脸也不会红一下。 “赵大爷果然是个粗人,丁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看桃花一身的红印子,有的甚至都破了皮,她惹不住说了一句。 “喜儿,去把那个锦鲤盒子的白玉膏拿点过来。”她头也不回头的吩咐。 “诶!”喜儿应了一声,扭身去屋里找药,翠莲和招娣二人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碎瓷。 “姑娘,您要知道,有的时候,就不能一味的顺着男人,不然他们可是会得寸进尺的。你要懂得吊着他,这样他才永远不会对您失去兴趣。”程嬷嬷不放过任何教育的机会。 桃花脸烫得不行,甭管听没听见,一个劲的点头。 那边喜儿拿了药膏过来,程嬷嬷挖了些给她擦着,道:“您这个模样,只能穿高领的衣裳了,等下把头发放下啦,若别人不认真看,也是看不出来的。” 桃花这才想起等下自己还要抱着馒头出去见人了,刚才情热,一时间把这些都抛到了脑后,如今倒是烦恼起来了。 外边婆子提了热水进来,桃花提着裙摆下了床,走到屏风后边,看着赵硕坐在榻上,一张脸堆满了郁闷,心里倒有几分想笑。 “我让婆子提了水来,你先沐浴吧。” 换了件松散的常服出来,桃花看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让珠玉拿了帕子来,给他擦头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如今洗完头之后,也不要丫头伺候,就喜欢让桃花给他擦头发。当然,桃花也是喜欢的,因为,这一刻,感觉他们无比的亲近。 头发擦了半干,用梳子梳顺,给他披在了后边。 “姨娘,朝食送上来了,是要摆在这里,还是摆在外间?”翠莲过来问。 桃花看了一眼赵硕,道:“就摆这儿吧。” 一桌的朝食看起来极为丰富,桃花竟然在里边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红酥酪。 书砚笑道:“这可是一大早大爷让奴才去望江楼买的,说是姨娘您喜欢。”语气带着十分的尊重。 桃**里一甜,忍不住看了赵硕一眼,赵硕有些不自在,拿着筷子给她夹了她喜欢吃的清炒素锦:“快吃吧。” 书砚一边看着心里称奇,桃花的身份,两位嬷嬷从来没有想过隐瞒,在她屋里伺候的丫头都是知道的这事儿的,也只有外边的粗使丫头才会不清楚。谁能想到,明明是一个村姑,可是转眼却变成了长公主的女儿,身份云泥之别。 吃过朝食,赵硕换了一身玄色滚边的袍子,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对桃花道:“我先去前边招呼客人,等会儿会有女眷到你这儿来,你也不用怕她们,若她们待你不好,也不用给她们留面子······” 他絮絮叨叨的念着,念完之后一想,苦笑道:“有两位嬷嬷在你身边,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那二位对桃花护犊子的模样,若有人敢对她有什么不敬的,只怕两位嬷嬷饶不了她。 想着,赵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当初桃花身后没人依靠的时候,平日他会怕她受谁欺负了,可是如今她不再会被欺负,他却并不觉得十分开心。 桃花可没注意到他的感伤,拿了荷包给他挂在腰上,又挂了一块貔貅玉佩在腰间,打量一番觉得满意了,这才道:“有你在,谁会欺负我?” 他可是紫英王府未来的世子爷,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别人看着他的面子,见着桃花也只有讨好的份。 桃花想起什么,问:“这几日怎么都没看见徐庶?” 徐庶这家伙完全是一根筋,当初荀煜吩咐他好生保护桃花,他就一直跟在桃花身边,绝对是不愿意离开桃花半步的,桃花在哪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有个人要过来,徐庶去接他去了。”程嬷嬷走进来,笑道。 赵硕神色一僵,徐庶是什么人,他很清楚,那是一颗心完全忠诚于荀二爷,若没有荀二爷的吩咐,他根本不会离开桃花身边。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让他亲自去接。 对于赵硕打量的目光,程嬷嬷装作不知道,与桃花说道:“姑娘,小少爷醒了。” 馒头才刚满月,现如今一天到晚,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醒来吃了奶,要不了多久又会睡过去。 桃花突然皱了眉,竖着眉问赵硕:“馒头的名字你还没想好吗?一天馒头馒头的叫,这也太不像话了。” 赵硕回过神,道:“名字我自然是取好了的,嘉懿,赵嘉懿,美好的意思。”他列了无数个名字,却觉得哪个都配不上自家儿子,美好,他希望,这个孩子,日后看见的都是美好的事物,而非残酷。 “嘉懿!”桃花念了一遍,想着馒头那张脸是,虽然还是个团子,可是睁开眼,一双桃花眼,好看极了,五官更是出色,将来长大肯定是个个美男子,果然是应了美好两个字。 两人想法虽然没在一条线上,不过都是对孩子的拳拳爱意。 * 馒头,也就是赵嘉懿在奶娘那儿吃完奶就被抱到了桃花这里,当初那两个奶娘被辞退,赵硕又找了一个回来,这个奶娘年纪不大,不过才十八岁,实在是家里拮据,刚生了孩子,就出来当奶娘,也是她运气好,遇到的是桃花,待遇是顶好的,放出去那也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一个月五两银子,包吃包住,她要喂养馒头,自然要先让她好好的,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心。偶尔桃花赏东西下来,也会有她的。 馒头长得白白嫩嫩的,醒了也不会哭闹,只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你,看着就让人喜欢。 看了孩子,桃花把她放在摇篮里,自己去换了身海棠红的流彩暗花的缕金窄袖刻丝褙子,下边则是白底绡花的苏绣留仙长裙,然后坐在梳妆台前让程嬷嬷给她梳头。 程嬷嬷在宫里是伺候太后的,一双手极巧,会梳很多样式的发髻,什么反绾髻,云鬓高髻,云近香髻等,梳得极为好看。 今日她给桃花梳的是宝髻,头发挽起,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喜儿拿了一个檀木盒子过来,打开,里边是一套赤金点翠的白玉头面,花钿、钗贊、金玉花枝、耳坠,戒指等,应有尽有,做工极为精美,只是样式看起来老了些,并不像当下时兴的钗环样式。 “这套头面,还是太上皇在长公主生辰当日赏下来的,名为,事事如意。”程嬷嬷拿着簪子往她头上戴,赤金上边嵌着白玉,并不会让人觉得俗气,戴上通身贵气,满身华贵。 “长公主啊,是盼着您,能事事如意的。” 桃**里微微一动,突然觉得鼻头一酸,事事如意,这是一位母亲对女儿最美好的盼望了。可是世间之事,哪有能事事如意的呢? 梳好头发,几个丫头看着自家姨娘只觉得有几分陌生,她嘴角含笑,耳上两只赤金嵌白玉的耳坠子发着晕光,分明是娇艳的模样,却多了几分不可亲近。 “真像!”桃花如今这样子,真的是像足了长公主九分。 “姨娘,应夫人过来了。”招娣进来道。 桃花忙道:“快快请她们进来!”不一会儿,就见云蓁带着两个丫头进来,怀里还抱着宝儿。 云蓁模样生得不是极美的,可是那身气度就让人为之折腰,今日穿了青莲色的团花暗纹的褙子,下边捻金银丝的百褶裙,气度清雅。 “你这模样,我倒是不敢认了。”云蓁见着桃花愣了愣,突然就想起了长公主,她在京里自然是见过长公主的,只是桃花与长公主虽然容貌相似,可是气质却不一样。不过桃花今日却和长公主的气度像了三分,让她一瞬间就想起了长公主。 桃花忍不住笑,顿时就恢复了自个儿娇娇俏俏,让人忍不住喜欢的模样:“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模样,不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刚才,不过是想着长公主的模样,学着她的举止,当日老太太寿辰,对于这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不关心?如今想来,长公主当日的一颦一笑,都还留在脑海里。 “宝儿,可闹你没?”桃花看着她怀里机灵的转着眼睛的孩子,忍不住笑。 宝儿和馒头真真是相反的两个性子,宝儿爱动,性子霸道,想要什么,愣是要让自己如意了。可是馒头性子却很安静,就算睡着了你把他吵醒了,也不会大哭大闹,只会拿一双眼睛看你。 不过,两个人感情倒是好,最起码,宝儿是很喜欢这个弟弟,这不一看见摇篮里的馒头,就哇哇叫着,伸着手要往那儿扑。(www.. ) 第107章 宝儿在云蓁怀里哇哇的叫,两只小手朝着馒头那边伸,就想往那儿扑。 “宝儿可真是喜欢弟弟。”云蓁极是喜欢宝儿,脸上堆满了笑,那模样与以往分明是一样的,却又让人觉出了不同。 桃花让她把宝儿放在罗汉床上,也把刚刚睡醒的馒头放了上去,底下铺着柔软的褥子,软绵绵的。两人坐在罗汉床边,护着也不怕他们翻了出来。 珠玉捧了茶放在两人身前的小木桌上,桃花分了一丝心神落在孩子身上,见宝儿手脚并用爬到馒头身边,胖乎乎的脸咧着笑,嘴里哇哇哇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几日,宝儿可闹你了?”桃花问,虽然嘴上是应了将宝儿给云蓁夫妇二人做儿子,可是这事情始终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完全落实下来。 宝儿可是要做自己儿子的,借着这个借口,这几日云蓁将孩子抱了回去,桃花原本还担心,如今见她面色欢喜,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说起孩子,云蓁面上是止不住的笑,以前她没有孩子,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如今自个儿有了个儿子,自然是捧在心尖上的。 “宝儿很乖的,有了他,我身边倒是热闹了许多。”云蓁面色柔和,看着桃花道:“你便放心吧,我是真心把宝儿当作自个儿孩子看待的,应珏也是如此。” 桃花道:“云姐姐你,我自是放千万个心的。” 有了孩子的牵绊,两人之间感情比起以前更是亲热了几分。 日头渐高,宝儿才刚满月,吃了奶,倒在罗汉床上,很快的又睡了过去,宝儿抓着他的一只手叽里咕噜的说话,后边也睡着了,两个都是白白胖胖的,靠在一起睡着,那样子,真像是两兄弟。 外边有女眷由着小丫头领着过来,原本只是一个庶子的满月,这些作为当家主母的夫人心里是不怎么情愿的,只是耐不住自家丈夫叮嘱,无论心里是如何想的,进来面上都是堆了,看起来极为温和的。只是进来发现虽然这萧姨娘只是个姨娘,可是院子里却极是有规矩的,丫头们穿着粉色簇新的褙子,面上含笑,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再进院子,里边靠着墙角的地方种了美人蕉,养得极好,叶片肥大,叶色墨绿,就像是上好的玉石一样,错落有致的长在院子里,让人看着就觉得眼前一亮。 而廊下,则摆着几盆喜庆红色的秋海棠,正是灼灼盛开,殷红一片。 在进屋,好几个有见识的夫人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这屋里装扮称不上什么富丽堂皇,可是却是低调的奢华,紫檀木的多宝阁上边古董花瓶一一陈摆,皆是让人叫不出名字,可是有眼光的一眼便知道绝不是什么凡品。 到了此时,进来的夫人终于收起了心里的轻视,看这院子装扮,就知道这萧姨娘是极受这赵将军喜爱的,为了不拖自家丈夫的后腿,她们也要小心的讨好这位姨娘。 进来的人,桃花是一个也不认识,不过有云蓁在一边提点,却是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其他人看她年轻美貌,粉面桃腮,盈盈杏眼。生了孩子身子越见丰润,却不会让人觉得胖,只觉得少一分清减,多一分臃肿,正是刚好,也是身段玲珑,凹凸有致,好一个美人。心里倒觉得能让赵将军如此宠爱的人,合该就是这样的模样。最主要的,对上她们,也不见局促,是事事周到,无不体贴,倒是让好几位原本对她不屑的夫人对她高看了几分。 时兴的瓜果蔬菜一一摆上来,装着蜜饯果子、各种糖果点心的攒盒,各种甜咸口味的点心一一摆在桌上,几个玩得好的坐在一起说着闲话,气氛倒还算是和谐。 桃花面上含笑,看不出丝毫,可是隐在袖子里的手却是握成了拳。她还是第一次招待这么多的客人,心里哪有不紧张的?原本有两位嬷嬷在,这些事,完全可以托付给她们,可是她们二位说什么都不肯,只说她们在一旁协助提点倒是可,却怎么都要桃花亲自上手了。 这些夫人均是非富即贵,若她有哪些不如意,怕是要被她们编排的,还会丢了赵硕的脸。桃花就怕自己有哪些做错了,面上虽然保持着客气的笑容,看起来也是落落大方的,只是她一颗心却是一直在跳个不停。 前边书砚说让人抱孩子过去,满月酒,是要将孩子介绍给亲戚友人的。 桃花让丫头把睡得正香的馒头抱了过来,他一张脸睡得红扑扑的,头上还有些热汗,桃花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在座的夫人簇拥过来,看了孩子一眼,只觉得这孩子眉眼生得实在是好,原本还想着要怎么说好话,如今见着这小孩可爱的模样,带了几分真心,好话便是一箩筐的往外说,说得就连身为孩子娘的桃花都有些脸红了。 大概是被吵到了,馒头哼唧了两声,慢慢的睁开了一双大大的桃花眼,说是桃花眼,如今却不怎么看得出眼刑来,只觉得他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的,放在脑袋边的小手胖乎乎的,手上一戳一个窝窝。 桃花虽然觉得在座的夫人称赞得太过,可是心里却也是觉得自家馒头是千好万好的。 馒头睡不好也是安静的,可是宝儿却不一样,立即就扯了嗓子嚎了起来,在座的人只觉得耳朵震得发疼,想伸手捂住耳朵,只是这举止实在是太失礼了了,也没人这么做。 不是说只是生了一个儿子,这怎么还有一个? 珠玉将宝儿抱了出来,刚才出来见客,便把他和宝儿放在了后边的罗汉床上,让珠玉和喜儿两个照看着。 云蓁急忙迎了过去,将他从珠玉怀里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哄着。都说孩子是最敏感的,云蓁是真心喜欢宝儿的,宝儿也喜欢她,没有丝毫抗拒的趴在她的怀里,小脸皱成一团,哇哇的像是在告状,然后慢慢止住了哭声。说是哭,也只听得见声音不见眼泪的,不过是他在发脾气罢了。他才不过四个月,本就嗜睡,睡得正香就被吵醒了,也难怪他发脾气了。 “这孩子是?”有夫人忍不住问。 云蓁抱着孩子,十分受用他依恋自己的动作,闻言也没有说什么场面话,直言道:“这是我的孩子,小名叫宝儿。”大名应珏也想了好几个,只是还没确定下来而已。 大概每个疼爱孩子的父亲,在选择名字上边,都是有几分艰难的。 云蓁可是知府夫人,在座的人没有几个是不认识的,对于他们夫妇二人的事情更是清楚,成亲这知府夫人的肚子也不见动静,底下说得难听的也有,都说知府夫人肚子不争气,也难得知府大人不嫌弃她。只是,如今这孩子又是打哪儿来的? 云蓁并不欲多说,宝儿是她的孩子,那就是亲生的。 两个孩子都睡了一身的汗,给他们重新换了身小衣裳,这才抱着孩子往前边去。 男女有别,因而屋子里边用十二扇的夏日粉荷绿叶的屏风隔开,男客女客各在一边。既热闹,也不会没了规矩。 一群人坐下,赵硕在屏风外边让丫头把孩子抱给他。他宽肩窄腰,身材高大,与时下喜欢的文弱书生完全不一样,极为的有男人气息,让屏风后边的夫人们都忍不住侧目。 赵硕将孩子抱到前边,他的手下都是人高马大的武夫,看着就座位上那些端着得体模样的人大不相同。 “将军,这就是小少爷了?” 他们早就知道自家将军有了个儿子的事情,见他抱了孩子过来,忙不迭的围了过去。 “……小少爷,生得好看!”几个大老粗不知道什么好话,只知道这小少爷白白胖胖的,看着就讨人喜欢。 曾箜手上拿着一把扇子过来,道:“这就是我的小侄子啊,果然是钟灵毓秀,应是像了小嫂子。”认真看,馒头眉目与桃花的确有两分相似,但是不细看却是看不出来。 分明是两个人的孩子,却是与他们都不太像。 从袖子里拿了样东西出来,道:“这是我给小侄子的生辰礼,是崎缘寺主持开光过的长命锁,愿他能长命百岁,安然一生。” “对了,我这侄儿叫什么名字?” “嘉懿,取意美好的意思。”馒头对自家父亲的味道是极为熟悉的,不哭不闹的,就盯着他看。 曾箜看得心痒,他这个小侄子长得可真是好,他见过的孩子就没几个能比得过他的,他都忍不住拿来抱一抱了。 其他人也聚了过来,说着一堆的吉祥话,奉上自己送上的礼,态度十分的热络亲近。 而那边原本坐着的应珏怀里也多了一个白团子,原本面对曲江大灾都面不改色的应大人这个时候却是神色微变,身体僵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旁边有熟识的人问:“这孩子倒是机灵,是哪家的?” 宝儿圆圆的眼睛转来转去的,然后落在了桌上的点心上,开始流口水。 “我家的,我儿子!”不管那人惊吓的表情,他镇定的抽出帕子给孩子擦了擦口水。 “大人,大人……” 正当他与宝儿父子儿子大眼对小眼的时候,府上的管家匆匆而来,这位管家性子沉稳,如今面上却难得的带着一丝焦色,高声道:“大人,九门提督,荀大人来了。”(www.. ) 第108章 朝廷上下,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九门提督,荀煜荀二爷的,应珏当初在京城就见过荀二爷,更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表里不一”,手段狠辣的人。 只是,他怎么回到曲江来? 应珏心里一晃,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去看赵硕。赵硕正抱着孩子,身旁围着一群人,好话一个一个的往外冒,把馒头都夸成了一朵花,简直是人见人爱。 应珏刚想对管家说什么,就见外边进来一个男人,阳光刚好,他逆着光走进来,穿着雍容滚金边的紫色长袍,身材挺拔,一张脸并不年轻,却也是面如冠玉,色若春晓,皎若明月,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极为多情风流,眉目间却是凛凛的锋利味道,让人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就是本朝权势滔天的九门提督,荀煜。 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身上,分明是多情的样貌,可是一身气势却极有侵略性,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寒光四溢。 “这,这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里的人大多都没见过九门提督荀煜是何模样,便有人问。 早在看见荀煜进来的时候,赵硕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应珏把宝儿交给管家抱着,整了整衣裳,走到男人面前,拱手道:“还不知九门提督荀大人大驾光临,未能及时来迎,还望荀大人恕罪。” 九……九门提督? 屋里有人回不过神,九门提督,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位大人吗? 荀煜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屋里扫过,被他看到的人只觉得汗毛直竖,真有人的目光宛若实质一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赵硕身上,准确来说,是在他怀里的孩子身上。 顿时,所有人就见他一身气势一滯,然后缓和了几分。 “应大人说笑了,倒是我不请自来,有些失礼了。” 口上说着失礼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抱歉的表情,微微一笑,他道:“听说赵将军得了一子,今日刚好是他满月之日,我便厚着脸皮来讨杯酒吃。” 他走到赵硕面前,而随着他过来,原本围在赵硕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散开。 “这就是你的儿子?可能让我抱抱?”他落在孩子身上的目光很是慈和,一眼就能让人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的。 虽说是一个庶子,可是能得到九门提督荀煜的喜欢,日后谁不看重他三分?有人感叹,这孩子还真是个好运气的。 曾箜惊讶的目光在荀煜和馒头身上扫来扫去,其他人满心想着讨好赵硕,都没认真看过馒头长啥样,可是他却不一样,一眼就看出了,孩子竟与荀煜有八分像,特别是那双桃花眼,简直是一模一样。 细思恐极! 赵硕面无表情的看着荀煜,虽然心里知道这人是桃花的父亲,自己儿子的外祖父,可是他就是笑不出来。 这个时候,荀煜跑到曲江来做什么?想一想,他心里就忍不住生了一分恐慌来。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荀煜挑眉,问:“赵将军这是不肯?还是怕我伤了这孩子?”他狠辣的性子,早就传遍了全国,可是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 赵硕扯了扯嘴角,道:“怎么会,这是小儿的福气。” 说着,他将孩子递了过去。 荀煜手上只在食指上戴了一枚白玉戒指,在抱孩子之前,他将戒指取下,身上尖锐的物品也取了让身后的人拿着。那人,正是久未见人影的徐庶。 直到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饰物了,他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接到了怀里来。 比起赵硕第一次抱孩子的手忙脚乱,他却是极为镇静,抱孩子的动作也很是熟练。 馒头有些困了,他不认人,可是只在他睡觉的时候,那必须是要在自家娘怀里才能睡着,不然无论多困他都不会闭眼。 可是这会儿落在荀煜怀里,他睁着乌漆漆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嘴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动了动身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赵硕:“……”突然觉得心有些痛。 “大人!”他身边除了徐庶之外还有一个男人,着了蓝色直缀,模样温润如玉,叫荀升。 “小声一点,馒头睡着了。”头也不回,荀煜低声说了一句。 男人立马放低了声音,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道:“这是小少爷的满月礼。” 曾箜心里更不对劲了,叫的是小少爷,而不是赵小少爷,这可不得不让他多想。 盒子打开,里边是一把小小的长命锁金镶玉的,做工极为精致,小小的一个放在手里,长命锁的每一个地方都极为清楚。 荀煜直接把馒头身上的长命锁解了,戴上了自己送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孩子可取名了?”他又低声问。 赵硕道:“取了,小名馒头,大名嘉懿!” “馒头?”荀煜的表情有些微妙,哪家人会给孩子取这么一个名字? 赵硕被他看得不自在,道:“您看,孩子长得不就像馒头一样,白白胖胖的吗?” “胡闹!”低声斥了一句,他道:“名字这种事情,哪能由你胡来?”再看孩子,穿着虎头衣裳,戴着虎头帽,露出来的一张脸圆圆的,肉嘟嘟的,还真有些像白面馒头。 馒头已经睡得熟了,嘴里还吐出小泡泡来,一双眼睛闭起来,眼睫浓密就像两把小扇子一样。 “孩子睡着了,我让奶娘抱他去后边。”赵硕看着自家儿子在别人怀里睡得香喷喷的,心里有些冒酸水。 馒头在自己怀里都睡不着,可是在荀煜怀里就能睡着,他心里有些不爽。 荀煜心里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依了他的意思,把孩子给了奶娘。 馒头走了,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冷淡,赵硕来与他说话,也是不冷不热,甚至其他人觉得他是有些讨厌这个人的。 只是,那么喜欢孩子,却讨厌孩子父亲? 有人见他喜欢馒头,脸上堆了笑,有些谄媚的道:“小少爷生得可真好,和荀提督您竟然还有两分相似,我看啊,和您那可真是缘分。” 讨好自己的人荀煜见得多了,向来是不怎么理会的,可是今日他却难得的拿了正眼去看这个人,道了句:“你有眼光。” 这个男人顿时就激动了,谁都知道与荀煜手里权势相当的是他有多难讨好,可是他竟然搭理自己了! 没有几个人是蠢的,有人琢磨着这是哪一点讨好了荀煜,然后发现,竟然是赵将军的儿子。 这荀提督怎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孩子?有人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心里嘀咕这个庶子还真是好运。 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在说着馒头的好,如果说刚才还是夸成一朵花,现在直接是天上有地上无得仙童的。 * 屏风后边女客是见不到前边光景的,只是听着原本还热闹,如今却安静下来,有夫人就问:“这是怎么了?” 前边有丫头盯着的,有什么事都会来这边说,这时就有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回话了,懵懵懂懂的也不知荀煜是谁。 “……前边来了一个客人,大家都叫他荀提督!” 荀提督? 小丫头整日待在府里,学的都是怎么伺候人的活计,又怎么会知道荀煜是什么人。可是在座的夫人却不一样了,荀提督,这世上能被称为提督的只有一个人,手握重权,天子近臣。 “荀提督,是我想的那个人吗?”有人惊问,顿时一群女人就开始讨论起来了。 “我曾听说,这荀提督当初可是被人称京城第一美男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模样!” 有人不信,道:“荀提督此人,心狠手辣,就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这样的人,模样肯定是凶神恶煞的,哪里能称美男子?” 荀煜的传言很多,除了他的容貌,便是他为人所置喙的狠辣手段了,他甚至还有令小儿止啼的作用。 桃花可没心情去搭理她们的交谈,只觉得一颗心揪在了一起,有些紧张,有些期待,百味纷杂。 云蓁知道荀煜是桃花父亲,自然知道桃**里是如何的紧张的,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 桃花苦笑,压低了声音道:“云姐姐,我这心里,有些紧张。” 有人看她们两个头挨着头说着什么,立马就笑了,道:“瞧瞧,你们两个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了?也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嘛。” 云蓁嘴角含笑,道:“有什么悄悄话?我和桃花二人只是在说不知道荀提督是个什么样的人。” 奶娘将馒头和宝儿抱了回来,宝儿还精神,馒头却是早就睡着了。 桃花有些惊讶,谁不知道,她家馒头只有在自己怀里才睡得着。 再见他脖子上挂了一个陌生的长命锁,便问奶娘:“这东西是哪来的?” 奶娘有些局促,不过难得说话条理清晰,将前边发生的事情说了,末了道:“……荀提督抱了少爷,少爷就在他怀里睡着了!”说到这,她语气也有些惊奇,她身为馒头奶娘,馒头睡觉都不要她洪,自然知道馒头睡觉只有让桃花哄才肯闭眼的,如今却是在一个陌生人怀里睡着了。 “我看那荀提督是极为喜欢少爷的,这长命锁是荀提督送给少爷的。”她虽然不认识什么荀提督,不知道这个官有多大,可是看外边那些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个人是很有权势的。 桃**里有些酸涩,荀煜,这是她的父亲,他还一直惦记着自己,还有自己的孩子的。 有人觉得奇怪,问:“赵将军可是认得荀提督?” 不然,这样一个人,为何要送长命锁给孩子?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与荀煜有关系的不是赵硕,而是桃花这么一个姨娘。(www.. ) 第109章 女客对于这个传说中的荀提督很感兴趣,不过却也没谁有胆子去看这人究竟是作何模样,便遣了丫头去前边看。经过丫头的描述,这位九门提督的形象是越加丰满了,也越让人向往了,女客们脸红红的,做那羞怯之态,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吓人。 日渐高头,有了几分热,眼看就到了开席的时候,客人却是越发多了起来,络绎不绝的,都要将知府衙门的大门踩破了。 “这客人怎么越来越多了?”赵硕微微凝眉,按理说有心思要来的人早就到了,这么晚了赶过来,那不是太过失礼了吗。 书砚低声道:“也不知道是打哪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荀二爷到了曲江,特意为了小少爷满月而来,这些人怎么还坐得住。” 馒头不过是一个庶子,虽说是下了帖子,可是却又很多人家并不愿意前来,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传出去的消息,说是九门提督为这庶子来庆贺满月,这原本自持身份的人就坐不住了,收拾了衣裳,拿上了礼物,急急忙忙的往知府衙门而来。 赵硕注视被众人拥在中间的男人,即使那些人说了一堆的好话,他也不见半分动容,神色十分冷淡,手里拿了一杯青花底的茶也不喝,看起来雍容又令人不敢接近。那些上赶着讨好的人都不敢太过放肆,捡了好听的话说着,隔了他一步远的距离。 “若他想隐瞒自己的身份,这些人又怎么会得到消息?”赵硕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个消息怕是荀煜自己透露出去的,不然这些人怕是到他离开了都不知道他曾来过曲江。而这么做的举动,他也猜得出来,不过是为了给馒头作势。 “自己始终是太弱了!”他心里有些不甘,便是因为自己权势太低,才有人不给他面子,连自个儿的满月酒,也还要让其他男人来作势。 到了午时,清凉阁开了席面,一群人移步过去,虽说今日赵硕是主,可是荀煜却是身份贵重,自然让他坐了上座,赵硕则在他下首坐下。 拿着茶杯倒了一杯清茶放在男人身前,赵硕压低了声音道:“今日多亏了荀提督,我儿满月酒才会如此热闹,我在这便向您道声谢了。” 荀煜抬眼看他,嘴角含着一抹笑,一双桃花眼弯起,眼角看起来昳丽多情,可是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外孙,我的外孙,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这句谢,你还是收回去吧。”对于这个让自个儿宝贝女儿做妾,宝贝孙子做了庶子的男人,他心里会觉得欢喜才怪。 赵硕表情一僵,到了此时心情却是平静了下来,问:“您到曲江,可是为了桃花?”这事迟早都会提到,他也不用 “你心里清楚便好,我的女儿,就算是王孙贵族那也是嫁得起的。”就算自家姑娘以前嫁过人了,可是在荀煜看来,桃花那也是最好的姑娘,就算是嫁给皇帝的儿子,在他看来,那都是低嫁了。 想到这,对于这个让女儿成为庶女的男人心里更是不喜欢了,他道:“我这次来,是要将桃花和我外孙带回京城的,我可不会让她留在这吃苦。” 赵硕心里一紧,道:“桃花是我的人,您这样,于理不合!” “哦?”荀煜终于正视了他一眼,却极具讽刺,漫不经心的的道:“你的人?我怎么不记得我曾将姑娘许配出去,没有三书六聘,你莫不是想让我女儿与你做妾?可真是好大的脸啊!” 最后一句,他没有压低声音,一下子席上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他语气含怒,脸上却很平静,但是眉目间那种深深沉凝之色,却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屋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三分。一时间,屋里没有任何声音,众人噤若寒蝉。 赵硕吸了口气,道:“提督何必动怒,曲江之事,虽说让人生怒,不过如今已经尘埃落定,涉事之人,皆都服罪。” 众人一听,心里了然,原是为了曲江一事啊。 “提督心系百姓,实乃大义啊。”有人感叹。 荀煜似笑非笑的看了赵硕一眼,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赵硕心里却是很不平静,忍不住有些失神。若是桃花真被带回京城,那如果要她回来,那是千难外难了,无论是荀二爷,还是长公主,他们都不会再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做一个身份低贱的妾侍。 因着是馒头满月,虽然对周围一直吵吵嚷嚷的苍蝇有些不爽,荀煜也没发脾气,这让众人忍不住感叹,什么荀提督喜怒无常,果然传言不可信啊。 到了下晌,送走客人,桃花忍不住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身子软软的靠在软枕上,道:“真是累死了。” 有程、林两位嬷嬷在旁协助,她根本没做多少事情,不过是拿一拿决定,略略过一过眼,事情就被安排的好好的。只是这终归是她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人,心里的紧张连带着放松下来身体也极为疲倦。 招娣过来给她揉腿揉肩,她是花了大力气学习的,还专门学了穴位之类的。 桃花看她养得光滑白嫩的脸,笑道:“我今日才发现,招娣也是个小美人了,等把头发梳起来,日后一定能找一个好婆家。” 招娣脸一下子就红了,讷讷的道:“姨娘!” 程嬷嬷捧了一盏燕窝上来,道:“姨娘累了吧,日后这些事情做得多了,您就会发现,这些事情若是按着规矩来,也不是那么难。” 桃花道:“一次就够了,日后可用不到我了。”待回了王府,府上有赵王氏这个当家太太,哪还有她的用武之地。 “姑娘实在是小觑自己了,日后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程嬷嬷说得意味深长,不待桃花细问,她道:“您快把这燕窝吃了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桃花捏着纯白细瓷的汤匙一勺一勺的舀着吃,问:“馒头怎么样了?” 林嬷嬷掀了帘子进来,道:“睡着了还没醒了。” 说着,程嬷嬷就忍不住笑,道:“小少爷若要睡觉,非要您抱着不可,可是这次却是在荀二爷怀里就睡着了,这就是血浓于水,祖孙天□□。” 林嬷嬷道:“姑娘可是看到今日热闹了吧,这都是荀二爷有意为之了,定是不想委屈了您和小少爷。” 说到荀煜,桃花就忍不住有些失神,捧着燕窝半天也吃不下一口,心里更是感动。 这位未曾蒙面的父亲,在两位嬷嬷的述说下,她能感受得到他与长公主对自己的一片殷殷之情,让她不由得有些触动。 犹豫了片刻,桃花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问:“程嬷嬷,荀······父亲,他可有地方住下?” 这可是她第一次叫荀煜为父亲,可是叫出口,心里却没那么难以接受。没有谁,能真正的拒绝一个真正喜爱自己,为自己好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与自己血脉相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程嬷嬷听她叫荀煜为父亲,与林嬷嬷相视一眼,心里大喜,忙道:“荀二爷这才这才刚到曲江了,奴婢刚才问徐庶,知道他一到曲江就换了衣裳来给小少爷庆贺满月了,住宿还没着落了。” 荀煜就算没准备,底下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安排?不过就算有安排,这个时候也要说没有。 桃花道:“林嬷嬷,您去与云姐姐说说,能安排一个院子给父亲住吗?”当初为了方便办事,赵硕一行人直接就在衙门后院落脚了,还好知府院子够大,完全能住下他们一群人。后来桃花住进来,后院的事情都落到了她的手上,不过云蓁回来,这些事情,便又交换了回去。无论怎么说,这里始终不是自个儿的地方,桃花也不能越俎代庖了。 桃花想了想,道:“若是云姐姐不方便,嬷嬷你拿我的银子去外边租个院子给父亲他们住吧。”多叫几遍父亲,竟然是越叫越顺口了。 程嬷嬷脸上堆笑,道:“若是荀二爷知道您愿意开口叫他一声父亲,那肯定极是开心的。” 程嬷嬷去寻云蓁,桃花将剩下的燕窝吃了,问林嬷嬷:“嬷嬷,你们为什么叫父亲荀二爷,而不是驸马爷啊?”这是她一直都觉得奇怪的问题,别人说起公主的丈夫,都是驸马爷,一般尚了主的男人都难以入仕,要知道公主为尊,驸马为臣,世人一般将公主的丈夫称为驸马爷。而荀煜却是个特例,不仅入仕,还手握重权,深得皇帝信赖。可是如今大家提起她,都是叫荀二爷,荀提督,却没有多少人会叫他驸马爷。 林嬷嬷闻言,有些失神,半晌才几近叹息的道:“长公主与荀二爷刚成亲那会儿我们也是叫他驸马爷的,只是后来,手里的握住的权利越来越大,长公主便让我们以后都叫他二爷。而外边的人,提到二爷,想到的也是九门提督,而不是长公主的丈夫,自然不会叫他驸马爷。”驸马爷这身份,可比不过九门提督,其他人提起一个人,自然是想到他最为让人印象深刻的。 “荀二爷,是一个有大智慧的男人!” 要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驸马爷,可是能让别人忘记身为公主丈夫这个事实的,却没有几个。 第110章 想当初,十七年前的荀二爷,还是京城浪子,一张脸俊美绝伦,一双桃花眼生在人身上本就让人觉得风流多情,但是只有他,那种眉眼间的风流几乎到了极致,令人目眩。 当时京城里的姑娘,哪个对他不是趋之若鹜,不知有多少芳心落在他身上。后来与长公主成亲之后,那种风流才沉淀了下来,变成了更深沉也更让人迷恋的模样。 桃花听着只觉得心潮澎湃,心里忍不住觉得自豪,这样出色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林嬷嬷端了茶盏上来,道:“小少爷可真是像极了荀二爷!” 桃花一直以为馒头和荀煜即使相似也不过三四分,可是直到见到了他,才知道,二人竟是像了八分,几乎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只是荀煜那双风流韵致的眼睛多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深沉。却不减他半分魅力,反而让他更加吸引人了。 那时候正是黄昏,天边红霞映红了半边天,院子里种着一棵秋桂树,正是含苞待放,香味扑鼻的时候。 在桂树底下放着一方石桌,荀煜就坐在石桌旁,秋桂下,一张脸被落霞洒满,抬眼间,便是让人觉得窒息的风流多情。 分明知道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桃花却仍然觉得自己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无关其他,只是被那张脸迷住了。 只是她还没回过神,就见一个着了豆青色绣红色暗纹的齐胸襦裙,头上梳着元宝髻,看起来极为秀丽雅致的姑娘,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嘴里发出一声娇呼,身子软软的朝着荀煜身上扑了过去。 桃花:“……”父亲一张脸长得太好,总是有女人投怀送抱该怎么办? 没想到自己一来就看见有人勾搭自家父亲,桃花都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只能木着一张脸看着眼前一幕的发展。 大概是遇到过太多次被人这么有意无意的“扑倒”了,荀煜表情很淡定,手上还捧着茶杯,就这么身子一转,然后站了起来。 “啊!” 这次是真的惊呼了,桃花根本不敢看,直到听到扑通一声,才转过脸去,就见那个面庞细致的姑娘,正拿着帕子吃痛的捂在额头上。她那一摔,脑袋刚好撞在石桌上,额头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个窟窿,鲜血正涓涓的往外流,瞬间就染红了姑娘的帕子。 “我,我的脸?”直到感觉手上热乎乎的,这位姑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破了头,顿时就陷于毁容的担心了,白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桃花:“……嬷嬷,快去叫大夫!”要是这姑娘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要叫她父亲负责了吗? “你不用管这事!”荀煜走过来,看着桃花,目光带着为人父的慈和以及宠爱,道:“有人会解决的!” 说着,就见坐在廊下的徐庶过来,将那姑娘拎在手里,就这么提走了。没错,是拎,抓着对方的衣服后领,拎着! “你怎么过来了?”荀煜就像是没发生过有人向他投怀送抱的事情,表情很淡定,柔声问。 一来就遇到有人对自己父亲自荐枕席,桃花心里有些尴尬,不过也亏得这件事,刚才过来心里的那些忐忑不安都没有了。 “您刚落脚,我怕差了些什么,就过来看看!”还是两位嬷嬷一直在她耳边说什么二爷刚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收拾妥当,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会不会短了什么,差了什么,害得她都有些坐不住了。 石桌上有几朵桂花落了下来,荀煜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道:“出门在外,简陋些也是应该的,差些什么也没关系。” 他这么说,桃花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荀煜勾了勾嘴角,道:“我刚进来,屋里还没收拾好了,交给底下的丫头我也不放心,若是你愿意,可否帮我收拾收拾。” 想想住在自家姑娘给自己布置好的的屋子里,荀煜就觉得,心里很美。 桃花有些犹豫,可是见他脸上似乎有些期待,便点了点头。 荀煜见她一张脸娇娇艳艳的,看起来就惹人疼,一双杏眼可人极了,心里就忍不住觉得喜爱,根本端不住在外狠厉的一面,看起来就和一个宠爱父亲的男人没两样。 “你和你母亲生得很像。”他笑,看着桃花,他就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长公主,第一次见面,她坐在马上,拿了鞭子就在他这张脸上打了一鞭。当初他只觉得这位公主刁蛮极了,只是兜兜转转,时间匆匆,他们的女儿,都有这么大了。想起往事,只剩感叹罢了。 徐庶也不知道打哪儿跑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大木盒子,桃花问他:“刚那姑娘怎么样了?” 徐庶理直气壮的道:“不知道,我把她丢回她自己的院子里了!” 桃花:“……” 徐庶不放在心上,荀煜更没有将那位姑娘放在心里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管她作甚? “这次从京里过来,我让人做了你喜欢的点心,都是宫里的御厨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接过徐庶怀里的木盒子,打开,里边竟是摆得漂漂亮亮,样式不一,颜色各异的各种类型的点心。 如今虽说已经到了秋天,可是天气还没有完全凉下来,从京城到曲江可是有一个月的路程,这么一个月,点心在路上就怕已经坏了。可是这盒点心,却还是好好的,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 桃花心里只觉得一片温软,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心里涌上一股冲动,低声道:“……谢谢你,爹爹。” 爹爹? 桃花叫完人,自个儿又觉得心慌,却听荀煜温柔的声音想起:“你能叫我爹爹,我很开心,桃花!” 他顿了顿,像是在压抑心里波动的情绪,道:“我就算是在,做梦,也梦到你唤我爹爹。” 不知道是不是父女天性,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一来二去的,气氛却不会觉得尴尬,父女二人,相处起来,虽然还不算熟稔,可是却已经不觉得生疏了。到桃花走的时候,她心里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父亲,只觉得他哪儿都好。 “今天天色有些晚了,我先让丫头过来给您把床铺好,您先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我再过来给您收拾屋子。” 荀煜含笑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桃花,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不应该委屈自己,若有谁欺负你,就与爹爹我说,爹爹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父爱如山,桃花完全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拳拳父爱。 甜甜的一笑,她道:“谢谢爹爹!” 目送自个儿姑娘离开,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了,荀煜才敛了脸上的笑,道:“你刚才可听见了,桃花叫我爹爹了。”原以为,她还要花些时间才能接受多出来的一个亲生父亲,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自己娇娇嫩嫩的姑娘叫自己爹爹。 徐庶完全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只能木愣愣的站在那。 荀煜想了想,问:“你说我要是传信去京城,给长公主说了这事,她会不会想过来抽我一顿鞭子?”他心里恶趣味又发了,琢磨着去给京城的长公主写信。好吧,其实他就是想炫耀。 * 桃花心情很好的抱着一盒子点心回了风廊院,一进屋就看见坐在桌旁捧着茶盏正在出神的赵硕。 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她问:“客人都送走了吗?” 赵硕回过神,见她笑靥如花,忍不住也跟着笑,道:“都送走了,倒是你,刚去哪了?手上这一大盒又是什么?” 桃花神神秘秘的把盒子放到桌上,道:“这可是爹爹从京城给我带回来的点心,我还没尝了,不过爹爹说是宫里的御厨做的,肯定很好吃,我让珠玉去泡茶过来,等下我们一起吃。” 一打开,就看见里边的点心,摆得整整齐齐的,难得长途跋涉,都没有变得粉碎,还是完完整整的。 她却是不知,这种点心,荀煜是带了五盒,到了曲江,大半都碎了,这一盒尽是选的完整的放进来的。 爹爹…… 赵硕听她这么叫,脸上笑容顿时一滯,如今这儿能让桃花叫爹爹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了?他忍不住握了握拳头,这种抓不住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很喜欢他?” 桃花脸红了红,道:“我跟你说,爹爹长得可真好看,我还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了,而且他对我好好啊!” 多了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这要让她接受并不会太困难。 赵硕觉得有些心塞,儿子喜欢外祖父,儿子他娘也喜欢父亲,这完全是个看脸的世界吧。 桃花絮絮叨叨的说着荀煜,她第一次见这位父亲,心里就已经很是喜欢他了,就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好的。 “桃花……”赵硕突然叫了一声。 “嗯?” 桃花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赵硕伸手握住她的手,桃花的手很小,手指却是细长细长的,真是应了那句指如削葱根。 “我发现,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想着她要离开自己,他就觉得心里慌得很,一颗心就像是浸泡在了黄连水里,满是苦涩。 桃花瞬间就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在说些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桃花笑得甜甜的:“我如今就很好了啊!” 她一直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第111章 这一夜,桃花被赵硕狠狠的折腾了一番,无论她怎么求饶,男人都死死的掐着她的腰,就是不愿意放手。(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桃花……”他语气中带着情热,微喘的叫着她的名字,好像一个不注意,就会把她弄丢了一样。 最后桃花是晕过去的,再次醒来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天色已经大亮了,青纱帐被拉了起来,程嬷嬷正拿着一盒药膏给她擦着身上的印子。 赵硕的举动并不粗鲁,只是情热之时,免不了孟浪几分,忍不住在桃花雪白的肌肤上弄出一个一个的印子,一枚枚印子,就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一样,看起来极为的色,情。 程嬷嬷面色有些不好看,见她睁开眼,沉凝的表情柔和了几分,道:“姑娘醒了?可觉得哪里难受?” 桃花动了动身体,四肢酸软无力,下边倒是清清爽爽的,显然是被人清理过了的。 想到是什么造成的这样的后果,桃花忍不住觉得脸热,昨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外边的人怎么会听不到? “嬷嬷放心,我没事的。”她讷讷的道。 雪白的药膏擦在她的身上,程嬷嬷把药膏盒子放下,抱怨道:“这赵大爷也真是的,明知道您一个娇娇嫩嫩的姑娘家,下手也没个分寸。”看这身上一个一个的印子,有的破了皮,甚至还冒出来血丝。 说着,她又觉得生气,道:“奴婢与您也说过,别一味地依着赵大爷胡闹,您看,可不是闹得过火了?” 她将桃花训得灰头土脸的,林嬷嬷端了茶进来,看桃花双手抓着被角,一副恨不得将自己藏在被子底下去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快快别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性子向来很软,日后我们两好好教她便是。” 桃花露出水盈盈的眼睛出来,两位嬷嬷一辈子都待在宫里,身边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如今伺候桃花,免不了把她当成孙女一般来疼爱。程嬷嬷生气,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 桃花在床上躺了一早上才觉得舒服些,就连朝食都是在床上支了一张桌子,就在床上吃的。 从床上下来,原本酸软的四肢恢复了几分力气,馒头刚好睡醒了,让奶娘抱了过来,裹在襁褓里边,一张脸被养得又白又嫩。 桃花伸手摸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指头。 桃花问了奶娘和馒头身边的丫头,昨夜他吃了几回奶,醒了几次,是否哭闹,事无巨细。 昨日说好的要给荀煜收拾屋子,桃花用了几块点心,这才让丫头抱着馒头一群人往荀煜的院子里边去。 荀煜不喜欢自己的地方有陌生人在,因而里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桃花过来的时候,就见徐庶在廊下拿着一把扇子烧水。 “你这是在做什么?”桃花问。 徐庶道:“二爷想喝茶,我给二爷烧水泡茶喝。” 说着,泥炭炉子上边的的铜壶里边的水已经翻滚了起来。 他拎着水进屋,桃花也不好跟着,便道:“徐大哥,你给爹爹说一声,我过来看他了。” 徐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是在问,自家父亲,你竟然如此客气。 桃花抿了抿唇,虽说她喜欢这个父亲,可是,始终他们二人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桃花还做不到能与他如此亲近,亲近到能够像主人一样没经过允许就进他的屋子。 一群人在外边站着,馒头有些不舒服,为着怕他吹风,他身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外边用绣着暗纹的海棠红的襁褓包着,这让他有些不舒服,嘴里哼哼唧唧起来。 桃花将他接到怀里,给他松了松襁褓,让他舒服些,道:“你先忍忍吧,等下就能见到外祖父了。” 荀煜从屋里出来,就见到这么一幕,身着月白色缂丝褙子的年轻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神色温柔。那一刻,似乎时光倒退,这一幕,与他记忆深处的一幕,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爹爹?” 待他回过神,就见桃花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问:“您怎么了?” 荀煜摇头:“我没事,先进来吧,别在外边吹到馒头了。” 桃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这屋里很是简单,四周都是空荡荡的,也没什么摆件。 荀煜让桃花坐在椅子上,让她把馒头放在榻上,拎了水壶给她泡茶。 他手指纤长而有力,摆弄着茶具,青碧色的茶杯在他手里一晃,里边的茶水似是带了一层莹光,衬得他一双手,如精心雕琢的玉石一般,完美而又美丽。 你看着他泡茶的动作,不自觉的心里就会觉得沉静了下来,因而屋里一瞬间就安静了。 “尝尝,武夷山的大红袍,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桃花突然有些自卑起来,她虽然的确是生了一张漂亮的脸,可是身份却始终只是一个落魄书生的姑娘,见识始终有限,所学的东西,别谈琴棋书画,只是略识几个字而已,对于茶道,更是一窍不通。 “我真的是您与长公主的女儿吗?”桃花有些不安,道:“说不定,是您弄错了!”他们之间,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一日这么重叠在了一起,她心里,是有几分不可思议的,心里带着深深地怀疑。 荀煜挑眉看她,似笑非笑的道:“你认为我是那种没有确切证据,便会胡乱认女儿的人?” 桃花脸一红,连连摆手:“没,没有……我只是,只是……”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做你们二人的女儿。 荀煜走到她身前,蹲下,拉着她的手道:“桃花,我很确定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体内,留着的是我和长公主的血。你本该,千娇万宠着的长大……”而不是像乡野村姑一般成长。 “是我做父亲的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桃花认真的道:“我从来不觉得我委屈,爹娘,就是萧家爹娘……”多了一对父母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萧家爹娘,还有哥哥,弟弟妹妹,他们待我都是极好的,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安康喜乐的。” 那时候的日子,很幸福。 “爹爹,”桃花看着他,道:“我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她刚开始对于自己是他们二人的女儿这事是怀疑的,只是,这二人,一人权势滔天,一人身份尊贵,他们怎么会做出认错女儿的事情来。 说着,桃花顿了顿,把手里的帕子揉成了一团,有些艰涩的道:“爹爹,在我心里,你和长公主是我的父母,而萧家爹娘也是我的父母!我这么说,您,会不会觉得生气?” 荀煜突然一笑,站起身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将榻上一直盯着他们看的馒头抱了起来,笑道:“我怎么会生气?萧家父母对你有大恩,养育之恩,并不会逊于生养之恩。” 说完,他把馒头的脸和自己的脸贴在一起,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一张脸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看着馒头,你还觉得你不是我的女儿?” 桃花脸忍不住热了几分,其实她心里并没有怀疑,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心里那种自卑让她胡言乱语了起来。馒头这么一张脸,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谁让爹爹您太出色了!”她心里忍不住嘀咕,这父亲太好了,总让她怀疑自己的身份怎么办? 第112章 桃花要收拾屋子,便把馒头让荀煜抱着,拿了把椅子让他们坐在外边。 祖孙二人大眼瞪小眼,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对着,最后荀煜将孩子放到怀里抱着。孩子还小,骨头都还是软的,每次赵硕抱起来都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人伤到了,动作看起来小心翼翼的。可是荀煜却不一样,抱着孩子的动作熟练,而且还让馒头觉得很舒服。 孩子就是一天到晚都在睡觉,虽然才刚睡醒,可是馒头已经开始打起小呵欠了,荀煜抱着他,看着外边开得热烈的桂花,给他念起诗来。 然后,荀煜:“······”孩子怎么越变越精神了。 “哇哇哇!”馒头很少会叫,这还是第一次叫出声来,娇娇嫩嫩的声音,听得荀煜一颗心都软了。 “你喜欢我念诗给你听啊?”外边太阳温暖,他抱着孩子走到桂花树底下的石凳上坐着,听大夫说,小孩子多晒晒太阳很好。 桃花问了两位嬷嬷荀煜的喜好,让丫头去自己库房拿了花瓶、插屏、香炉等等东西过来,一一摆到了屋子里边,然后从大开的窗户望出去,就见阳光下,皎若明月的男人抱着孩子在说些什么,一身温柔。 林嬷嬷见状,笑道:“当初姑娘您出生的时候,二爷可真是把您当成眼珠子来疼,每天上下朝都要跑到您的摇篮旁边和你说说话,不过就是不敢抱您。没想到如今抱起孩子来,这么熟练。” 桃花忍不住笑,转身继续收拾屋子,外边的秋桂让丫头折了几支进来,正是含苞待放,芬芳吐蕊的时候,花瓶里倒了点水,就这么养在里边,过几日花朵完全盛开的时候,那才是满室馨香,香味扑鼻。 眼见收拾好了,荀煜抱着孩子进来,带着一身的温暖的温度,笑道:“我看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书呆子,我一念诗就来劲。” 而且明明困得不行,还睁着一双乌漆漆的桃花眼盯着他看,嘴里哇哇的叫,像是再让他继续念诗。 桃花结果孩子,馒头早就已经睡着了,嘴边还挂着甜甜的笑,手里吮着指头,看起来极为可爱。 桃花让奶娘把他抱下去睡觉,两人坐在桌旁,她笑道:“爹爹看看,可有什么不喜欢的。” 荀煜笑着扫视了屋里一眼,道:“哪有什么不喜欢的,屋里的摆件,都是合了我的心意。” “我是请教了两位嬷嬷,都是她们出的主意,我根本就没做到什么。”桃花有几分不好意思。 说着,她又问:“爹爹这里只有一个徐庶照顾,终归是少了人,总归是有不周到的,我再让两个丫头来照顾您如何?” 荀煜摇头:“我在这待不了多久,来这不过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押解罪人进京。” 闻言,桃**里顿时难受起来,扯着帕子问:“那您还能呆多久?” 荀煜道:“五天。” 桃花更加不开心了,荀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桃花。”他唤道。 “我这次来曲江,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带你回京城,带你回去认祖归宗。” 桃花一下子就愣了:“······认祖归宗?” 荀煜点头:“你是我的女儿,荀家的嫡女,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 “可是,可是······”桃花问:“赵硕呢?”她是跟着赵硕来的,怎么能这么走了。 荀煜敛了脸上的笑,道:“他也是应了的。”昨夜,那个男人来找了自己。 “我问他,你与紫英王府,他只能选一个。而他,选了紫英王府。” 他承认,自己这个问题的确是刁钻了些,若是赵硕不是桃花的丈夫,他或许会很欣赏这样的决定。紫英王府生他,养他,若他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整个王府,荀煜自己反而会看不起他。可是这样的人,为主,为友都是极好的,可是,作为一个丈夫,却不是好的,因为,在家与妻子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家。而桃花是自己的女儿,荀煜更希望能给她找一个,家世清白,能为她舍去一切的丈夫。 桃花表情微变,分明知道赵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奇怪,也知道想让他选择自己这种想法是极为自私的,可是她就是觉得不好受,觉得伤心,难过。 “桃花!”荀煜叫她。 “你是我与长公主的女儿,你身份尊贵,你所嫁的人也该是天之骄子,而且是要三书六聘求娶,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嫁进去,而不是屈于紫英王府,做一个低贱的姨娘。”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免不了带着压抑的怒气,并不是针对桃花,而是对自己的不满,对赵硕的不满。 他放在心尖上疼着的女儿,没有聘书,没有聘礼,甚至连一身大红衣裳都没穿上,就这么委委屈屈的拎着一个包袱进了王府做了一个姨娘。女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她该有的东西,一样也没有。每每想起这,他就觉得心如刀绞,痛恨不已,因而对于紫英王府,他没有感激,只有厌恶。分明知道这不过是迁怒,可是他就是不欢喜。 桃花迷茫的看着他,讷讷的道:“可是,我已经,是赵硕的姨娘了。” 这句话她说得艰涩,没有哪个女人,不想穿大红嫁衣,挺直腰杆的嫁人。而不是像她这样,作为一个姨娘,一辈子,也不能穿一身大红的,身份永远低贱。 荀煜一笑,道:“只要你愿意离开,日后,你便是我荀煜与长公主的女儿,我怎么也会给你讨一个公主的身份来,谁也不敢再轻待你。” 说到这,他又道:“你也别担心馒头,他是我的外孙,自然也是要跟着你走的。桃花,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馒头想想。你难道愿意,他日后只能当一个庶子,连你这个母亲,都不能叫一声娘,只能叫你姨娘。” 桃花浑身一震,她心里所受到的冲击极大,对于长公主与荀煜的女儿的身份,她并没有什么真实感,也没明白,这个身份代表了什么。更没有想过,会离开赵硕。 荀煜明白她一时半会怕也是下不了决定,道:“你先自己好好想想,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女儿。” 送走桃花,一身蓝衣的男人走进屋来,问:“二爷,若是小姐不肯又如何?” 荀煜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桃花的身体里都是流着我和长公主的血,我相信她不会是那种感情用事,自以为有情吃水饱的傻子。” “而且······”就算她不答应,自己也不可能会放任她。如果她真舍不得赵硕,他只能用些手断了。 荀升突然问:“二爷您什么时候这么会抱孩子了?”以前不是都不敢抱的吗,说这种软绵绵像是没有骨头的生物,就怕一用力就捏坏了。 荀煜看他一眼,道:“不就是抱孩子,有什么难的?” 心里却在嘀咕,也不妄他私底下练习了这么久。 * 桃花满腹忧思的回到自己的风廊院,珠玉并没有跟着去,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有些不解,疑问的目光落在喜儿几个身上,却见喜儿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寻了个空当,把事情与她说了。 “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姨娘走了,我们几个又该何去何从? 喜儿心里愁啊,好不容易自家姨娘得了大爷的宠,她们还没来得及开心,又知道她竟然是长公主的女儿,身份那是顶顶的尊贵,当时就觉得像是在做梦。如今又知道荀二爷要将她带回公主府,那么她们做丫头的怎么办?她们的卖身契可是在王府,怎么也不可能跟着去公主府的。 珠玉还算镇静,安慰道问:“姨娘心系大爷,不会就这么离开的。”心里却觉得,自家姨娘,还是跟着荀二爷回去最好,一个尊贵的嫡女的身份,怎么也比姨娘来得好。姨娘那是什么,那不过就是个可以随意让人糟践的东西,只是半个主子,另一半,也还是个奴才了。 赵硕晚上回来的时候显然是沐浴过后的,头发还是湿湿的,可是桃花还是从他身上闻到了很重的酒气。 “你知道了?”屋里掌了灯,灯光晕黄,在地上把人的影子扯得长长的。 桃花给她倒了杯茶,道:“你喝酒了?” 赵硕按住她倒水的手,仰头看她,一双狭长的眸子没有丝毫的醉意,只固执的问:“你知道了?” 桃花坐下,点头:“如果你是说,你在我和王府之间你选择了王府的事情的话,那么,我知道了。我也知道,爹爹,想带我回京城。” “对不起。”赵硕有些颓然,他是王府的长子,他身上背负着王府的将来,他不可能放弃王府。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次。 “你没有对不起我。”桃花原本是不想掉眼泪的,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却觉得眼眶发热。 “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王府。”话本子里的爱情,感动天地,男女主角可以抛弃家庭,父母,不顾一切的在一起,可是,现实又哪会如此? 桃花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也对不起你啊,因为我决定和爹爹回京城,回去,做一个嫡女。” 赵硕抬眼看她,桃花道:“我或许就是一个俗人,一个低贱的姨娘,一个身份高贵的嫡女,我选择后者。” 她喜欢赵硕,爱(www.. ) 第113章 “你看,你辜负了我,我也对不起你!我们二人之间不过是扯平了而已。”桃花双眼发红,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出来。 她这人很奇怪,有的时候极为娇气,磕着碰着都会掉眼泪,可是有的时候却很坚强,就像现在。 几个丫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气氛沉重,心里都有些不安,心里都在嘀咕着。 而这晚,赵硕没有歇在风廊院,桃花躺在床上,捂着被子忍不住哭了一场。 “姑娘!”林嬷嬷心疼的看着她。 桃花抽了抽发堵的鼻子,因为哭泣她的声音有些低哑,道:“嬷嬷放心,我哭过一场便好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哪值得人要死要活的,只是好歹也是感情一场,她心里总归有几分难受的。 院子外边,赵硕站在美人蕉旁,身子隐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看着屋里烛光灭掉。 “大爷,烛火灭了!” 书砚小心翼翼地说道,他站在距离赵硕两步远的距离,黑暗里虽然看不见自家大爷的表情,但他却能感受到他心情的不平静。 赵硕叹了口气,眼里也觉得有些发热,突然道:“这世间之事,无奈居多,多不能两全。” 他何尝没有想过把桃花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先不说长公主夫妻二人应不应,他自个儿看着桃花,就觉得,自己竟是如此的自私。留在自己身边,桃花永远只能做个姨娘,可是离开自己,她却能变成身份尊贵的长公主与荀二爷之女。 “我和你们姨娘,都是狠心人啊!”他苦笑,心里像是浸泡在黄连水里边,苦涩难耐。 第二天桃花醒来的时候眼睛都已经肿了,身子还觉得不舒服极了,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哭着哭着,睁眼就到了第二天。 林嬷嬷拿了两个鸡蛋给她按摩眼睛,道:“姑娘您可觉得有哪不舒服?” 桃花有气无力的眨了眨眼睛,道:“我没事,就是没睡好,等下午时再小睡一下就行了。” 林嬷嬷点头,让喜儿把她今天要穿的衣裳拿了过来给她穿上。洗漱过后,吃完朝食,馒头这个时候也醒了,桃花原本神色还有些恹恹的,不过看着被奶娘抱上来的孩子心情瞬间就好了。 “姨娘,厨房刚做好的桂花酥,您尝尝看!” 这个时节,桂花刚开,用来做点心,正是最好的,厨房的厨子用桂花做了许多不一样的点心。 桃花尝了一块,点心有些掉泥,不过很香。 “这碟桂花酥等会儿装着,我给爹爹送过去。”不过一夜,她看起来就变得成熟了许多,还是娇艳的一张脸,可是却多了几分沉静的味道。 馒头刚睡醒,被她放在靠里的罗汉床上,还精神着,也不叫,含着手指头,睁着乌漆漆的眼睛转来转去的看。 桃花把他的手抽出来,拿帕子给他擦了口水,笑了笑。 “喜儿!”她突然叫道。 喜儿问:“姨娘,有什么事?” 桃花坐正身体,她穿了一条素白绣绿荷的裙子,腰杆挺得直直的,耳上的两颗珍珠耳坠带着几分低调的华贵,倒是少了两分娇俏,多了三分的端庄。 “日后你们与两位嬷嬷一样,不必再叫我姨娘,唤我姑娘便是!” 喜儿,珠玉还有翠莲三人面面相觑,她们三人都是紫英王府的婢女,虽说是是伺候桃花,可是若是桃花离开了,她们三人又该何去何从? 倒是招娣接受得很快,脆生生的叫了声:“姑娘!” 桃花端了茶吃了一口,用鸡蛋敷过得眼睛还看得见完全有些发红,不过她的脸上已经不见了悲色。 “你们也知道,我是长公主的女儿,日后我定是要回公主府的。你们四个人,好歹伺候我一场,你们是想继续跟着我,还是回王府去,我都不会强求的。” 招娣不是王府的丫头,不用思考那么多,当即就道:“我自是跟着姑娘的。”她面皮养得白嫩了许多,看起来清清秀秀的一张脸。 桃花对喜儿三人道:“你们三个不用现在就做决定,考虑一下再答复我就可。”好歹一场“夫妻”情谊,她不过是讨要三个丫头,王府怎么也不可能不会放人的。 桃花让她们好好考虑再答复自己,自己则去了自家爹爹的院子里,给了他自己的答复。 荀煜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是我和长公主的女儿,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又看她微红的眼,道:“心里很难受?” 程嬷嬷心疼道:“二爷您可是不知道,昨夜姑娘可是哭了半宿!”她看着都觉得一颗心都揪成一团了。 桃花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说是不难受那是假的,可是我也知道,难受不过是一时的。” 荀煜点头道:“一时难受,总比一生磋磨的好。” 他语重心长的道:“我也知道让你和赵硕分开是让你为难了,若你是他的正头妻子,我也不会让你离了他。”就算桃花是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他心里虽然会有些不满,但也不会做那毁人姻缘的事。 “姨娘终究身份低贱了,我和长公主还活着,倒能护你一时,可是等我们离开了,又有谁来护你?到那时,当家主母随便一个借口就能将你打发了,自己的儿子不能叫你一声娘,你一辈子,也只能困在那方小院里。这样的日子,太苦。” “我还真怕你为情所迷,做出什么要死要活都要跟在赵硕身边。还好,你没有轻贱自己。” 桃花失笑,道:“我在爹爹心里,就是那种蠢笨之人?”就算是哭,她也要仰着头高傲的哭泣,而不是被人踩在地上微笑。 见荀煜身前的茶杯空了,她拎着小小的茶壶给他又倒了一杯,荀煜脸上全是笑,道:“等回到京城,我教你泡茶。想要泡出好的茶,水,茶叶,茶具都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却是人。” 桃花懵懵懂懂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对茶,并不怎么了解。”在进王府之前并没有怎么吃茶,平日家里边烧了热开水,偶尔山上会有金银花,菊花之类的野花,晒干了泡茶喝也是好的。进了王府之后,虽说吃的是好茶,可是没人教导,也还是茫茫然的。 荀煜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柔声道:“旁的不说,就茶道,就连皇上都要称我一声好。你是我的姑娘,若是学了,必不会比旁人差。” 在他心里,自家闺女那就是千好万好的。 桃花被他赞得脸上发热,道:“我也没那么好。” 说着,她道:“对了,爹爹,你可知我……萧家父母哥哥弟妹如何了?”她一直惦记着自家哥哥,记得他说过开春就会带着父母、弟、妹来京城,这次春闱会下场。只是没想到等他们到了京城,她早就离开京城了,不过在走之前,让人给递了一封信回去。 只是也不知道春闱结果如何,她让赵硕往京里问了消息,却得知自家哥哥,榜上无名,当时还让人带了信回去。她总是觉得自家哥哥满腹才华,如今落榜,不过是龙搁浅滩罢了。 这时候信息本就不发达,一封信来往京城,怎么也要两三个月,她寄回去的信,还没得到回复了。 提起萧璧,荀煜面上带了一丝欣赏,道:“你那位哥哥,倒是好才华,难得的是不迂腐。”如今有多少读书人读了一身的酸儒气,道理一大通,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当初为着桃花这事儿,他是让人仔细调查过萧家,还与萧璧说过话,心里倒是对这位青年印象不错。 “你这哥哥可是了不起,殿试之时,被圣上钦点了探花,若不是因为三甲就他模样生得好,必定是要当状元的。”自来探花都是模样出众的,怪只怪,萧璧长得太好,不然就是状元了。 “探……探花?”桃花迷茫的看着他,问:“爹爹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哥哥不是落榜了吗?” 荀煜:“……” 两人说了半天,才知道竟是闹了一个大乌龙。原是萧璧拜了翰林院陈老大人为师父,陈老大人为他取了字号,唤长清,因而大家都叫探花郎为萧长清。而赵硕让人去打听回来,只知道探花郎姓萧名长清,谁知道此长清,竟是彼萧璧。 桃花吞了吞口水,惊道:“也就是说,我哥哥如今是探花了?”她分明知道自家哥哥不是池中之物,有一天必会乘风而起,可是真到了这日,她却觉得像是梦。 “那我爹娘呢?弟妹呢?他们怎么样了?”桃花只觉得心里郁气大减,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又连连追问。 她当初是自卖进府的,也就是说她如今是王府的人,与萧家再无任何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应该与萧家再有什么牵扯的,因而她只能私下里让小丫头小小的打听一下。 荀煜见她对萧家人这么关心,心里觉得有些酸酸的,虽然知道是人之常情,可是还是忍不住吃味。他的姑娘,如今竟要分出一半去。 他这么想,而京里的萧家父母也是想起来心里就发酸,养得乖乖巧巧的姑娘,长大了竟变成其他人的了,说起来都是泪。 荀煜看她欢喜,便把萧家人的事仔细给她说了。(www.. ) 第114章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除了晋?江,其他网站什么乐文,凤凰,123······都是盗文,请小天使们支持正版,高v一章三千字只需要一分钱,你可以注册一个晋。江帐号,发长评,或者评审都能得到看文的晋。江币。我相信,支持正版的小天使还是会支持我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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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专门有宫人拭琴,保养,太子宝贝得不行,没想到这次竟然舍得用这么珍贵的古琴来教宁良媛学琴,许久心里又把珍珠的地位提了提。 回到珍珠的绛色院,便见几个丫头都坐在外边廊下,廊上挂着的两盏八角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眉头一皱,他走过去斥道:“你怎么在外边杵着?” 不待丫头回答,听着屋里传出来的动静,他的脸顿时有些微妙。 碧水为人稳重,脸颊微红,却还是保持着冷静,笑道:“许公公,您看,是不是先让人备着热水为好。” 许久点头,语气有几分客气,道:“碧水姑娘说的是。” 碧水有些受宠若惊,许久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在东宫内,他们这些小丫头小太监只有讨好他的份,哪得到过这样客气的待遇。不过转念一想,她却有几分明白了,脸上忍不住带了两分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都觉得自个儿腰杆都挺得笔直了。 “喜乐,你去厨房,让他们把热水备好了!”平日厨房里是不会缺热水的,不过总归是要说一声的。 许久自个儿抱着古琴,听着里边的动静,心里却是在翻滚。 他们太子爷向来是个清心寡欲的,即便是当初与太子妃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一个月也不过在太子妃的院子里休息了半个月,而那半个月,叫水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而且他也是最为重规矩的,从未在还未安寝的时候如此胡闹过。可是,这宁良媛竟然能让他打破自己的原则,这可真让人惊讶啊。 好半晌,屋里的动静终于停了,许久整了整神色,听到里边叫水的声音,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他把古琴寻了个地方放好,走进屋里,便见自家太子站着正在穿衣裳,露出来的后背,左右两边肩胛骨处竟然各有五道红色的爪痕。 这宁良媛胆子可真大!他心里忍不住感叹。 珍珠实在是打破了他很多的常识,因而如今见着太子圣体受损也能面不改色了。 再见那张罗汉床上,桌子被远远的掀到了床角,弄得乱七八糟的。在那罗汉床上,微微隆起一个人形,披着太子绣着金龙的玄色袍子,他只能看见一双小腿,再往上就被玄色的袍子遮住了。而那双小腿,肤色白嫩,被玄色衬着,有点像他当初在太子那儿见到的一盒极品东珠,在烛光下似乎还发着光。 他正胡思乱想着,视线却被人挡住,就见太子脸色黑沉的盯着他看,沉声问:“你在看什么?” 许久心里一凸,只觉得被他盯着,心里有些发麻,忙道:“殿下明鉴,奴才可没看什么了!” 太子看他一眼,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若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本宫身边,并不缺一个总管太监。” 太子虽然没见过,可是却知道宫里的大多数太监因为没了子孙根,心里是有些扭曲的,简单来说,就是变态,最喜欢虐待女子。 许久:“……殿下放心,奴才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必遭天打雷劈。” 天知道,他不过就是随意看了一眼而已,任她宁良媛美成天仙,他又没有子孙根,又能有什么想法?也不是不知道有的太监心里变态,只是他许久是那样的人吗?太子的女人,赤身*的他又不是没见过,偏偏这个,就见着一双脚丫子,太子就对他摆起脸色了。 “热水已经备好了,殿下先去沐浴梳洗吧。”几个粗使太监提了热水进了屏风后头,许久让他们退下去,俯着身子问。这次,他可不敢再多看什么了,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 太子坐到罗汉床上,看着珍珠一张粉嫩嫩的脸,心情有些复杂。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简单就勾起了他的欲,望?他年纪不小,皇上却还是壮年,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忍,这么对自己暗示久了,就连身体上的*,也变得隐忍起来了,很难动情。而身边的女人,把他当成天看,只是被动的受着,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珍珠这样,看起来害羞,实际上却作风大胆的丫头。刚才若不是她一直扒着自己不放,自己又怎么会失了心神,与她胡闹起来? 想到这,太子心情有些低沉,说到底,还是他没忍不住。想到明天可能遇到的揶揄调侃,他就觉得眼前发黑。 “你这个丫头,怎么就喜欢招惹我了?”他伸手摸着珍珠红润润的脸,语气压得低低的,许久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觉得他的语气很柔,柔得自己打了个哆嗦。 坐着出了会儿神,太子站起身来伸手将桃花身上的袍子裹得紧了,然后将人抱了起来。 嗯,看来自己臂力还是有的。 他除了习文也练武,但总归和那些武夫不同,只达到一个强身健体的作用。力气虽然不大,但是珍珠这么一个姑娘家,虽说是身材丰润了些,但也是轻轻松松的抱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暗自下了决定,改明儿得多去练武场转悠转悠,以免日后出丑了。 珍珠本就睡得不熟,被他这么一弄,自然就醒了,一双眼睛刚才哭得有些肿了,红红的,看起来很是惹人怜。 “殿下,你抱我去哪?”她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困了,伸手抱住男人的脖子,闭着眼睛打瞌睡。 看她这副懒洋洋的模样,眉目间还带着几分未散去的春情,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是把自己的怀抱当成移动的床了吧? 想着,他突然将人往上抛了下,然后:“……” “呀!”珍珠被吓了一跳,双手死死的抱住太子的脖子,嗔道:“您做什么了?” 太子觉得自己双手发软,勉强笑了笑。练武场之行,势在必得。 太子将人抱到屏风后边,里边的大浴桶里边已经倒满了热气氤氲的水。两旁的几上摆着帕子,衣物,澡豆等等沐浴的东西。 将人人放在一边的榻上,屁股落在榻上,珍珠就站起身来,开始解身上的袍子。 她虽然只披了一件袍子,可是太子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穿着袍子也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巧足踩在冰凉的光滑地板上。 这袍子松松的,珍珠只用手拢在前边,这时候一放手,身上的袍子就落在了地上,露出一具并不算纤细婀娜的身体来,一身奶白色的嫩白皮子,白皙圆润的肩头,后边挺翘的**,再加上身上让人浮想联翩的红色印子,让人有一种旖旎色,情的感觉。 太子觉得头疼,瞪了一眼还杵在一边的许久,沉声道:“你出去。” 许久早就知道自家太子爷不喜欢其他人目光停在这宁良媛身上,早就转身避了去,此时闻言连忙意会,俯身匆匆的退了出去。 将人拉过来按到榻上坐着,拿了一旁干净的长帕子给她裹住,太子虎着脸道:“你怎么也不知道爱惜自个儿了?地上凉还踩!” 珍珠很是受用的挨着他,一张脸笑得甜甜的,两侧的梨涡像是含了蜜水一样,让看着她的人也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太子忍不住道:“以后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宽衣解带,太监也不行。” 珍珠巴巴的看着他,问:“那碧玉她们了?” “也不行!” “那……太子您呢?” “不……”太子顿时住了嘴,见她捂着唇吃吃的笑,一双眼睛流光溢彩的,是这皇宫里完全不一样的色彩。 “你这坏姑娘!”太子忍不住手痒,双手扯着她肥肥的脸颊。 珍珠笑:“殿下您分明就是吃味了。” 她一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殿下,我腰疼!”她拉着太子的手往自己腰上按,仰着头做那羞涩的模样,只是她实在是不是会害羞的姑娘,一双眼满是兴奋的表情:“您帮我揉揉吧。” “我让丫头给你揉!”他说着就要叫丫头进来。 “都是您一直抓着我的腰不放,我的腰才会疼的。”她最知道做什么样的模样,会让人心软,在家里就是百试不爽,有什么事这么做了爹爹都会满足她。 太子见她蹙着眉,做那难过的模样,分明知道是假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纵容她,大概是因为在她身边难得的自在,让他有些舍不得对她发火吧。有的人就是如此,撒娇起来,让人心都化了。 拿手给她揉腰,看她舒服得整个人都趴到了自个儿身上,忍不住道:“宁大人,怎么会教出你这样厚脸皮的姑娘来?” 这纯粹是阐述的语气,而不是什么讽刺。 “我才没有厚脸皮了。”珍珠皱着眉反驳,道:“大家都喜欢我了,太子您也喜欢我,我爹爹说了,喜欢我的人都是眼光好的。” 太子:“……”他反驳不就证明自己眼光不好了? “殿下,您说,我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个孩子了?”珍珠又忍不住问了。 太子笑了笑,道:“哪就这么快?”他虽然不热衷做这事,可是每月也是到后院坐坐的,只是这么久了,也没个人肚子有动静,这事儿哪有这么快的。 珍珠瞪着眼睛道:“可是我们都在一起睡觉了啊,我娘说,两个人一起睡觉,就会生孩子的。” 太子:“……”宁夫人,您究竟给这丫头灌输了些什么东西。 珍珠已经开始想到自己有孩子之后该怎么办了,想得实在是长远,太子拍了拍她的头,道:“行了,先沐浴吧。” 珍珠应了一声,从他身上爬起来,又抱着他的头在他的嘴巴上亲了一口,红着脸道:“我喜欢您亲我这里。”每次这么亲了,整个人都像喝醉酒一样晕晕的。 “我让丫头进来伺候你。”太子扶额笑,道。 珍珠眨了眨眼睛,道:“您不是不愿意我在其他人面前宽衣解带吗?” 后边太子还是让碧玉四个进来伺候她了,都是姑娘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殿下,您怎么了?”许久看他沉凝的表情,表示自家太子爷真的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这一夜不出太子所料,躺在床上灭了烛火没多久便有一个软绵绵的身体爬到了属于他的被窝。 反手将人抱住,感觉她被吓得身体都僵住了,太子忍不住笑,闻着她身上的橘子香,心里很是放松。 “下次想抱着我睡就直说便是,何必偷偷摸摸的?” 闻言,珍珠这才长松口气,头贴着他的胸口,闭着眼睛嘴边带着一抹笑,低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怕您生气,而且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 太子挑眉,道:“既然知道是规矩,你还敢跑我的被窝里来?” “可是我想挨着您睡啊,我只要晚上靠着您睡,第二天早上趁人没发现再睡回我自己的被窝,不会有人发现的。”她一副我很聪明的自得模样。 第二天也不知道是谁睡得跟个小猪一样。 太子忍不住笑,他想,和这个丫头在一起的时候,他笑得比什么时候都多了。 低头精准无误的攫住她的红唇,他并没有深吻,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的一触即放。 “好了,快睡吧。” 珍珠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分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是这么一个轻吻,她却忍不住有些脸红起来。 * 第二天太子起来珍珠也跟着起了,看她打着呵欠,眼泪汪汪的模样,太子表示:“行了,你回去睡吧。” 珍珠摇头,心道我可是要当宠妃的人,怎么可以不努力! 亲自给太子穿好衣裳,拿了玉佩荷包给他挂在腰上,珍珠表示很满意。 汤面已经提了回来,里边还放了一个荷包蛋,珍珠看得馋,太子拿了筷子把蛋黄喂给她吃了,她顿时就开心起来。 许久已经养成了无论太子在宁良媛面前的“不正常”都能面不改色了,等太子吃完面,这才随着人上朝去。(www.. ) 第115章 桃花将怀里的馒头交给后边很着的程嬷嬷抱着,迎过去握住她的手,笑着喊了一声:“娘!” “桃花,我的桃花!”萧母对女儿的记忆还停在那日她说去村头买猪肉,可是一去就没回来了,再等到的却是紫英王府的仆人送来了五十两银子还有一个大夫。 “你说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萧母拿手打她,一边打自个儿一边哭了起来:“都说了不要你操心,你竟然还自卖为妾,我拉扯你长大,难道是为了让你做这腌臜的姨娘?” 桃花也不躲,任她打着,一边撒娇道:“是我错了,娘!” 她这一声“娘”,萧母却再也打不下去了,抱着人哭了起来。 当时知道桃花竟然将自己卖了,萧母只觉得眼前一黑,连连哭了三天,她的眼睛本就不好,哭了这么久,更是坏了。 当时萧璧一双腿被马车撞坏了,萧父也是卧病不起,当时萧家只剩下萧母这个孱弱的妇人,以及一双年纪尚小的孩子。 而等萧璧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 “娘,您眼睛不好,就别哭了,您一哭,惹得桃花都哭了。”萧璧扶着萧母安慰了一句,他五官冷硬,在外边,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一张脸冷冰冰的,可是在自个儿亲人面前,他却是难得的温柔。 萧母敛了泪,点头:“好好好,我不哭,不哭了,桃花你也别哭了。” 桃花拿了帕子给萧母拭泪,含笑看着萧璧,唤了一声:“哥哥!” 萧璧上下打量她一眼,评价道:“长胖了啊。” 桃花嗔道:“哥哥一点都不会说话。” 萧母拍了萧璧一掌,虎着脸道:“怎么说话了,胖点才好了,我家桃花无论什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二姐!”萧家一双弟妹,萧毓和萧秀,他们与桃花感情也是极好的,当初桃花走了二人还大哭了一场,如今见着人刚开始还有些不敢认,现在看她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便没了生疏,拥在她身边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长公主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家人”久别重逢的景象只觉得心酸,这是她的闺女,如今她却只能见她对女人喊一声“娘”。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她一惊,扭头就见荀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眉目一竖,长公主可不像其他女人一样被他迷得七晕八素的,伸手就要扯回来。 “你想不想让桃花叫你一声娘……” 长公主动作一顿,咬着唇看他,她与桃花□□分相似,可是眉目间的风情却截然不同——桃花娇柔,长公主却是凛然的威势,一双杏眼神光湛湛。 荀煜一双眼从她宽洁的额头扫过,往下一双眼,琼鼻,樱唇…… 他的目光放肆,长公主被他看得脸颊发红,压低了声音斥道:“放肆,你看什么了?” 眼里却忍不住带了两分无措,她与荀煜,自从十七年前到现在,便是相敬如“冰”,何时如此亲近过? 荀煜目光并没有收敛,从她的一截玉颈往下看,有些遗憾里边的“景色”都被衣裳遮住了。 “放肆什么?我看自己的妻子,想摸自己的妻子,想与我的妻子更加亲近,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长公主脸更红了,可是气势却半分没有削弱,冷笑道:“真该让京城里的姑娘看看,她们心里不近女色的荀提督,是个什么流氓性子。” 荀煜挑眉:“流氓?可是我流氓的对象,只有你。”这句话,他说得极为认真。 长公主抿唇,没再说话。 荀煜看着她头上的那支金凤吐珠簪子,笑道:“我以前给你雕的那支白玉兰簪子呢?” 长公主觉得有些不自在,荀煜道:“下次戴那支簪子吧,我喜欢你戴我送给你的东西。”当初他送了很多东西给她,可是后来二人闹僵,他便再没有从她的头上看到那一钗半环。 长公主目光有些迷茫,他们之间分明有这么多年未亲近,可是荀煜的态度,却好似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生疏的十七年。 “桃花!”荀煜突然叫了一声。 桃花抬头,自然看见他身边的长公主,雍容华贵,一个顶顶尊贵的女人。 有些无措,桃花忍不住看了身边的萧母一眼,萧母似是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去吧,那是你的亲生母亲,与你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养了十六年的闺女,一转眼就成了其他人的,萧家父母,心里也是心酸极了。 桃花走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柔声唤道:“桃花!” 桃花脸忍不住红了红,看了一眼荀煜,见他对自己投以鼓励的目光,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细若蚊呐的叫道:“……娘!” 她的声音很细,可是长公主还是听到了,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一直是个坚强的人,这辈子,流过眼泪的次数实在是太少,可是听着这一声“娘”,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娘!”叫了第一声,第二声就没这么难了。 “桃花!”长公主唤了一声,眼泪忍不住的往外流,嘴上却是上挑着的。 “……嫦曦!” 嫦曦是当初桃花的名字,荀嫦曦,是希望她美丽而有朝气。 * 一行人去了公主府,长公主先带桃花去了她的屋子,三进的院子,很大,里边花草蓬勃,丫头婆子走路无声,显然很有规矩。 而在院子外边,便是一条活水湖,里边种着荷花,如今已经开败了,只剩下清粼粼的水,养着观赏的锦鲤,看起来很是热闹。 桃花住的屋子已经完全布置好了,屋里边并没有烧上香饼,但是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在里边靠窗的罗汉床上放着一个引枕,床上一方小桌上放着一个琉璃花瓶,插着鲜花。里边卧室青纱帐子,锦绸被褥,布置得极为妥帖。最主要的是,里边的东西大多都是合了桃花的喜好,显然是用了心的。 “你先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让人收拾收拾。” 桃花笑道:“您这么用心布置的,我欢喜还来不及,哪有不喜欢的?” 长公主听了忍不住笑,道:“这都是萧夫人和我一起拾掇的,旁边是为馒头准备的屋子,我还另请了三位奶娘,都是家世清白的人家。” 馒头如今将近三个月大了,醒着的时间多了起来,刚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如今刚好还精神着。 “您要不要抱抱他?”她问。 长公主早就想抱一抱馒头了,闻言哪有不应的,先把身上尖锐的饰物取了,这才把孩子接了过来。 馒头自发的在她怀里调整了一个位置,手抓着她的衣服上的带子,脸蛋圆嘟嘟的,一双手也是胖胖的,摸上去软绵绵的。 长公主喜欢得不得了,抱着就不想撒手了,最后还是要抱馒头下去吃奶她才不舍得的放手。 将桃花的东西先放到耳房改日再整理,长公主唤了六个丫头上来,皆是一水的松花色衫子,下边桃红色的裙子,看起来格外的娇艳。 “日后她们六个就是伺候你的大丫头了,这是妙菱,妙心,以前都是我身边的丫头,为人最是机灵沉稳了,我把她们给了你,做你身边的大丫头!”她指着最前边的两个丫头道。 两个丫头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道:“奴婢给姑娘磕头了。” 长公主又指了剩下的四个丫头,道:“这四个是空蝉,空月,空雪,空静,都是做二等丫头,你带回来的两个丫头愿意跟着你,显然是有心的,便都做大丫头,你看如何?” 桃花就笑:“娘您说的是。” 长公主吩咐道:“你先沐浴洗尘,换身衣裳,我们再去前边。” 妙菱是个瓜子脸长得秀净的姑娘,端茶上来给她们,吩咐空雪带了三个婆子去厨房提水,又吩咐空月去厨房拿了点心,妙心是圆脸,长得颇为俏丽,带了丫头去箱笼给她拿等会儿要穿的衣裳。 屋里的丫头都动了起来,却是行走无声,不见丝毫慌乱,有条不紊的。 空静走过来给珠玉与招娣二人福了福,道:“两位姐姐也去下边洗漱一番吧。” 桃花道:“你们便去吧。” 珠玉点头,对上屋里这么多的丫头,也没见局促,长公主见了倒是暗自点头。 “这妙心妙菱我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了。日后自然是归你管的,若她们有什么不好,你直接处置就行了。。”长公主继续说道。 “你院子里一共四十人,饲弄花草的,洒水扫地的,守门的婆子……日后都要你自己管制了。” 四十个人?这么多人就伺候自己一个? 桃花抿了抿唇,道:“我明白的,若有什么不懂的,我也会去问您的。” 两人说着话,下边婆子提了热水进来,桃花自然先去沐浴。 “姑娘皮肤可真好。”妙菱拿了瓢舀水给她浇在身上,忍不住赞道。 她们这些丫头知道的不多不少,早在半年前这个院子就被收拾了出来,然后长公主就把她们分了过来,只说日后让她们伺候这里的主子。 长公主的女儿? 她们还是第一次知道长公主还有个女儿,只说是还在襁褓就被人抱走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找了回来。几个丫头心里原本还嘀咕,不过见着桃花却是半点疑问也没有,只因为那张脸与长公主太像了,若说她们之间没有关系,谁都不信。(www.. ) 第116章 正文这里是防盗,有话说才是正文,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 太子妃主动提出了这药方是皇上身边的林御医开的,也就是说她不怕查,这药确确实实对女子身体好。 珍珠面色凝重,原本红润的一张脸甚至有几分苍白。 太子妃下手那身段妖娆,模样艳色逼人的女人吃吃笑道:“宁良媛莫不是怕这碗药里边有什么吧?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谁不知道,我们太子妃是个大度的,这药我们几个都吃了,对身体确实是好的。” 珍珠皱了眉,道:“妾身绝无此意,只是打小妾身就闻不得这药味,更别提喝了。” 太子妃眼中一冷,刚想发火,又听珍珠道:“不过太子妃一番好意,妾身又怎能辜负了?” 说着,她苦着脸端起了药碗,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实在不似作伪。 她深吸了口气,然后屏气将这一碗温热的药一饮而尽,太子妃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就听一声:“噗!” 珍珠将喝进嘴里的药汁尽数吐了出来,而且正好喷在她身前捧着木制托盘的宫女的脸上,那宫女完全懵了。 太子妃以及众人:“……” “呕!” 太子妃还没来得及发火,却见珍珠捂着胸口开始干呕起来。 “这……这莫不是有喜了?”有人脱口而出。 屋里顿时一寂。 太子妃神色一肃,吩咐道:“还不快将宁良媛扶到旁边的耳房去?雨棠,你拿了本宫的帖子去太医署请太医过来。” 早在珍珠吐出药汁的时候碧水就急忙扶住她了,碧萝则拿了绢帕给她擦了擦嘴巴,又让太子妃宫里的宫人取了银漆盂盒过来,拿水给她漱口。 “太子妃,妾身没事的,只是被药气刺激得反胃罢了。”漱了口,珍珠看她们大张旗鼓的,忙道。 刺激得反胃?这越听就是有喜了啊! 太子妃让人直接扶着她去了耳房的床上躺下,碧萝皱着眉,把珍珠上上下下都摸了个遍,一个劲的问:“主子,你哪儿觉得不舒服。” 珍珠道:“我真没事,这是打小的毛病,就是闻不得药味。” 沈月琅坐到床边,满脸担心的看着她,问:“妹妹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你若真是有喜了,那可真是件大喜事了。” 珍珠:“……难道,我真的有喜了?”闪亮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她们一群人。 太子妃:“……是不是真的有喜,太医来了便知。”即使知道珍珠可能有喜了,她仍然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坐在一张玫瑰椅上,神色平静。 见她这个模样,其他的人心里都忍不住冷静下来。就算有喜了,生不生得下来,那还不一定了,这宫里有多少孩子是还没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便没了的。 没过多久太医便请来了,知道是太子妃的帖子,也不敢耽搁,让身边的药童拎着药箱就赶来了。 待他把完脉,其他人还没说话,珍珠就迫不及待的问:“我是不是有喜了。”其他人也紧张的看着他。 金太医委婉道:“……良媛身子安康,只是有些气虚,我来副方子吃两贴药就没事了。”换句话就是,根本就没有喜。 沈月琅等人心里都是忍不住一松,有人嗤笑道:“我还以为真是有喜了了,原不过是痴心妄想,惹人嗤笑罢了。” 珍珠原本就觉得失落,闻言秀眉一竖,怒道:“说得好像你肚子有动静一样,我不过才刚进宫,只要我和太子努力,孩子以后肯定会有的。哪像你,进宫这么多年,也没个一儿半女的。” 她这话是一针见血,这东宫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问题,这些女人进了宫,也没个人肚子有信,不然这次皇后也不会急巴巴的往东宫塞人了。 那女人模样不过秀美,体态却是丰润,当初她本是皇后身边的丫头,见她是个好生养的,便把她赐给了太子,哪知道三年过去,药也吃了,肚子还是没个动静。 “你……”珍珠这话却是让她气疯了,一口气没上得来,险些就晕过去了。 珍珠却不怕她晕,从袖子里掏了一锭金子出来,财大气粗的道:“金太医,这位姐姐气量也太小了,这么就被我气晕过去了。虽说与我没多大关系,我也要负起责任来,你尽管给她治病,诊费多少,我出。” 沈月琅拧眉道:“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太子妃还在这,哪就需要你给诊费了?”太子妃才是东宫的女主人,这些都是她负责的。 “哦,那我就拿回来了!”珍珠还觉得舍不得了,道:“我又不认识她,花一分钱我都觉得心疼了。”那吝啬的模样,看得人牙痒痒的。 珍珠见她们都不说话,就道:“我都说了我是被药气刺激的,你们还硬说我有喜了,现在没有,你们还怪在我头上。” 她抽了抽鼻子,看起来委屈死了。 沈月琅道:“也是妹妹那模样太像了!”枉她提了一颗心。 珍珠的模样看起来就是很有福气的,很是讨长辈喜欢,金太医已经是年过半百了,见她团团的模样,就觉得欢喜。 “你是虚竹的二闺女吧,这闻不得药气的病还没好了。” 太子妃有些诧异,问:“金太医认识宁良媛?” 金太医笑道:“恐怕太医署的太医就没几个不认识虚竹二闺女的。” 闻不得药气这怪病是珍珠打小就有的,有一次生病,她偏偏连药也吃不进去,愁得宁父天天蹲在太医署,就要让他们想个办法。 “说来,把药做成药丸子,还得多亏了宁良媛了。” 太子妃神色微缓,原以为这宁良媛是防着自己了,这样看来倒是自己冤枉了她。 让人送了金太医出去,太子妃走到床边道:“没想到你还真闻不得药气,既是如此,又何必喝下那碗药呢?”还白白浪费里边珍贵的药材。 珍珠不好意思的道:“妾身,只是不想辜负您一番好意嘛。” 太子妃道:“你有心了。” 说着,她瞥了一眼被气得坐在椅子上喘气的张承徽,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这张承徽当初仗着是皇后的人,可没少给她摆脸色,今日见她吃瘪,太子妃心里也是觉得痛快,这么对珍珠便多了几分满意。 “前几日本宫得了母后几匹西楚国上供的锦绸,你拿回去让人给你裁几身衣裳穿。” 珍珠连忙谢赏,太子妃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也是,本宫没个一儿半女,只盼你们能尽早为太子开枝散叶。” —————————————————————————————————————————————————————————————————————————————————————————————————————————————————————————————————————————————————————————————————————————————————————————————————————————————————————————————————————————————————————————————————————————————————————————————————————————————————————————————————————————————————————————————————————————————————————————————————————————————————————————————————————————————————————————————————————————————————————————————————————————————————————————————————————————————————————--—————————————————————————————————————————————(www.. ) 第117章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李嬷嬷和秋嬷嬷还有一众丫头凑着趣,气氛和乐融融的,此时却见一个年轻小丫头走进来,福了一礼道:“长公主,荀老夫人来了!” 笑声戛然而止,长公主微微皱眉,摸着手上的赤金绞丝镶绿色碧玺石头的镯子,问:“除了荀老夫人,还有谁?” “除了荀老夫人,还有香姨娘和荀三小姐了!”小丫头虽然年纪尚小,可是在公主府却是呆了不少岁月,却是识得香姨娘母女二人的。 长公主神色不动,吩咐李嬷嬷:“雪娟,你让底下的人去给荀二爷传话,就说他的母亲来了我的公主府,如果不想我与她撕破脸的话,就过来把她带回去。” 她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完全是一副没把荀老夫人放到眼里的模样。 说着,她拿着杯子给嫦曦倒了杯茶,道:“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不必太过在意。” 嫦曦心里为自家爹爹担心起来,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她的这对父母感情可不是太好,不,应该说不是没有感情,但是他们之间却是极为生疏的。 荀二爷如今是一副要重修于好的模样,倒是长公主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原本在嫦曦的调和下,二人气氛缓和了许多,如今怕是因为这荀老夫人,他们又要恢复原样了。 不过,心里虽然忧心,嫦曦面上却是不露半分,笑着道:“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女儿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荀老夫人,她名义上的祖母,她来京城已经这么久了,有心人早就得了消息,只要她这个祖母稍微把她放在心上,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才上府来。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自己为何又要涎着脸迎上去呢? 吃了一口茶,嫦曦漫不经心的想着。 “娘,你给我看看,我打算给爹爹做个荷包,你说这个花样子可行?”长公主不在意,嫦曦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心里只是略微想了想,便放到了一边,拿着自己放在一旁绣了一半的荷包问。 长公主道:“你做什么他都欢喜还来不及,哪有不可的?” 却还是看了一眼,道:“你爹爹喜欢繁复富贵的花纹,你这等下让妙菱分了金线来绣……” “荀老夫人,您不能进去,荀老夫人……” 母女二人凑在一起说话,缺听外边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长公主眉目间染了薄怒,扬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我可是你们长公主的婆婆,你们竟然也敢拦我?” 有些发沉的声音传来,就见香姨娘和荀清一人一边扶着一个鬓发微白,身着宝蓝色挑银线团花暗纹褙子的老妇人进来,这老妇人皮肤白净,虽然年迈,可是却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绝对是极为美丽的。 “哼,长公主,你这脾气倒是大了,竟然将我这做婆婆的拦在外边,就不怕我去去宫里,告你一声不孝吗?”荀老夫人脾气很大,一进来就对着长公主怒声指责。 世人最注孝道,若真她真去说了长公主不孝,长公主怕是会被万民所指了。 嫦曦心里担忧,就想站起身来,却被长公主按住了手。 动也没动,长公主拿着针线轻轻在绣框上蒙着的绸面划着,轻笑道:“荀老夫人,是以为本宫是我那上不得台面的皇姐吗?”她口里的皇姐,是先皇的二女儿,明月公主,嫁了人,却被驸马母亲磋磨。 她连头都没转过来,更别提目光了,漫不经心的道:“若你不怕你那心爱的儿子差事被撸的话,您尽管去告吧。在这之前,本宫只想提醒您一句,本宫为君,您为臣,您一进来就对本宫大呼小叫的,这是瞧不起我们皇家,还是想把我们皇家的颜面踩在脚底下,藐视皇家威严?” 说到这,她眉目一竖,脸上没带半点笑意,不怒自威,那种威势,直接让屋里一静。 原本趾高气扬原以为有了人做主的荀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自家姨娘。 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连荀老夫人的面子也不给。 香姨娘深吸了口气,笑道:“长公主这罪名可就大了,您是老夫人的儿媳,老夫人心里也是把您当做亲儿看待的,不过是母女之间的气话,哪就扯得上皇家威严了?” 她这话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但是长公主却是烦极了这三人,冷声道:“本宫母亲,乃当今皇太后,这是谁都能做的?荀老夫人是想做本宫母亲?还是,想做这皇太后?” 这话就太诛心了,不管是香姨娘,还是荀老夫人都是面色一变。 长公主却不给她们反驳的机会,怒道:“还有,本宫与荀老夫人说话,你一个姨娘,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就有你插嘴的地方?无视礼数,本宫这做主母的,只能小惩大诫了。” “李嬷嬷,给本宫掌嘴!” 李嬷嬷可是早就看香姨娘不顺眼了,直接过去就是一个大耳瓜子,她当初没有伺候长公主之前干的可是提水的活,一把子力气,一巴掌下去,香姨娘半边脸立刻就浮出了四个红红的指印,狼狈至极,哪见得到进来之时明媚的模样。 “娘!”荀清表情瞬间就变了,觑着长公主的表情,却半点不敢说什么。 荀老夫人被气了个仰倒,一只手颤抖的指着她,语不成句:“……你……你你……” 长公主笑了笑,理了理裙裳,从罗汉床下来,走到荀老夫人身边扶着她做到椅子上,亲手倒了茶给她。 荀老夫人原以为她是要说软话,虎着脸,还想着必定要让她多讨好自己才肯罢休,却听她轻声在她耳边道:“本宫在宫里斗死了我父皇无数个妃子,就连淑妃,不也下去陪伴本宫父皇了吗?当初因着本宫心里有荀煜,这才对你百般容忍,可是本宫不在意了,你便什么都不是!” 她站起身微微笑着看荀老夫人,眉目柔和沉静,分明是一副好模样,看在荀老夫人眼里,却是无比的可怕。 是啊,因为她对自己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就算当初自己往荀煜身边塞了香姨娘,也没多说什么。这样的好性子,让她忘记了,她是先皇最为疼爱的长公主,就连先皇最为喜爱的淑妃在她手里也没得什么好。 想到这样的手段会落在自己身上,荀老夫人就觉得不寒而栗,被吓到了。 “煜……煜儿……”她突然叫了一声。 长公主一愣,扭头就见荀煜站在门口,着了玄色银线滚边的袍子,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娘,你怎么来了?”他直接从长公主身边走过,伸手将荀老夫人扶了起来。 荀老夫人脸色有些发白,道:“我这不是听说你找到了我的嫡亲孙女,这才过来见一眼嘛。” 荀煜微微一笑,道:“您想见,与儿子说一声,儿子自然就带她来见你了,哪需要你奔波一场?” 又扭头叫嫦曦过来,道:“娘,这就是您的孙女,我的嫡长女!” “嫦曦,过来见过你的祖母!” 嫦曦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长公主一眼,走过去矮身福了一礼,唤了声:“……祖母!” 荀老夫人眯着眼看她,只觉得这张脸与荀煜完全没有一分相似的,倒是像极了长公主那个女人。想着,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态度也也不算十分热络。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家煜儿的闺女了。 长公主见状神色一冷,张嘴就要说话,却被荀煜打断:“娘,我先送您回去。” “父亲!” 荀清完全被吓坏了,上次过来被挨打她心里就有些阴影了,原本以为有荀老夫人撑腰,长公主怎么也会给两分面子,谁知道,她连荀老夫人也敢下脸面。 荀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扶着荀老夫人往外走。 “我这才刚来,就让我走……” 荀老夫人一边念叨着,一边却完全没有推拒的让荀煜扶着她出去。母子二人,似是已经忘记了香姨娘母女二人。 香姨娘咽了嘴里的血腥味,冷冷一笑。长公主,再是如何高贵,又能如何? 将荀老夫人送上马车,荀煜扭头看向身后露出半边红肿的脸的香姨娘,笑容一冷,道:“我说过一次,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你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力去?” 香姨娘泪珠儿滚滚落下,她垂着头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耳坠是梅花镶红玉的,添了一分艳色。 “……妾身原也不想打扰长公主,只是清儿已经十五岁了,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妾身身份低微,自知不能插手她的婚事。只妾身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看她如此蹉跎,这才想求了长公主,给她寻个人家……” 她清楚,这么垂着头的角度,正是她最为妩媚动人的模样,惹人怜爱。 一只手抚上她修长的脖子,香姨娘心里一喜,却还来不及反应,就觉脖子上的手一紧。 “呃!” 香姨娘猛的瞪大双眼,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原以为,就算没有情爱她陪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多年,铁石做的心肠,也该被捂热了,总归能得他几分怜惜。可是,这个男人,竟是如此心狠。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过,这滴泪,是她最为真心的一刻,极为苦涩。 “我以为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耍心眼了!”(www.. ) 第118章 “我以为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耍心眼了!” 荀煜可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捏着香姨娘脖子的手丝毫没有怜惜,那纤细的脖子在他手里看起来是那么的细弱,只要他微微用力,便能被他折断。 看出他眼里的杀意,香姨娘眼里闪过一丝恐惧,用手掰着他捏住自己脖子的手,可是这只手臂宛若铁臂,她那点力气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不,不……要!” 她从嗓子眼里憋出三个字来,随着荀煜的手越收越紧,她眼前逐渐发黑,死亡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神——她,不想死啊! “扑通!” 就在香姨娘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之时只觉得整个人被抛了出去,新鲜的空气不断的涌入她的身体。 “咳咳咳!” 眼前黑暗散去,无数白光闪烁,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发间的玲珑白玉钗从头上滑下,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这只钗子,是荀煜当初送给她的,如今却如她的一颗心一样,已经不成样了。 荀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影子落在她的身上,两人之间就像是贴近了一样,好像是极为亲密的:“别再来长公主府打扰长公主和嫦曦了,荀清的婚事,自有老夫人处理。荀清已经大了,我不想让她在这个年纪传出亲生母亲逝世的消息。” 换句话说,若不是看在荀清的面子上,他恐怕真会捏死她。 说完,他又丢了一句好自为之,这才转身回了公主府。 “嘎吱!”公主府的门被关上,秋日的风卷着一片枯叶落在她脚边。 香姨娘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起,想着荀煜的话,心里忍不住生了一丝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心狠,为什么连一丝情意也不分给我。 “姨娘!” 香姨娘身边的小丫头这个时候才敢跑过来,然后失声叫道:“姨娘,你的手流血了。” 香姨娘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才发觉自己捏住断钗的手用力过度,钗子尖锐的棱角已经陷进了她的手心里,可是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哀莫大于心死! “呵!” 突然笑了一声,香姨娘将手里断为两截的钗子扔在地上,玉上沾了她的血显得格外的艳。 “我们回去,回去!” 扶着小丫头的手站起来,她扭头深深的看了公主府一样。 巍巍峨峨的公主府,带着皇家的威严,让人不敢冒犯。 今日所辱,我必定铭记于心。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轻易就能得到幸福的。 * “找个人盯着香姨娘,看看她是与什么人来往。” 荀煜一边往正院走,一边沉声吩咐,面有所思。 “二爷!”见荀煜回来,守在院门口的婆子连忙给他行礼。 守门的丫头给他掀了帘子,进了屋,一股子冷香瓢进了鼻里,是长公主用惯了的香。 罗汉床上,长公主坐在上边与嫦曦说着话,目光温软,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来。她向来是威严盛盛,令人不敢冒犯的,可是只有和自家女儿在一起的时候,那张脸才会柔和下来。 荀煜不再往前走,拿着一双眼打量她,目光怔怔。她今日穿了丁香色的对襟衫子,一张脸芙蓉秀面,眼若含波,眉目如画,只是一双眼太利,让很多人都不敢直视她的容貌。只有荀煜知道,这张脸,是如何的美。 “荀二爷!” 李嬷嬷看着他站在那出神,忍不住唤了一句。 长公主目光落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的,轻飘飘的,然后若无其事的又移开了。 “你们都下去!”他突然觉得有些不爽了,沉声吩咐。 长公主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本宫的地盘是荀府,府上的丫头都任你驱使?” 嫦曦忙站起身来,柔声道:“娘,这会儿馒头也该醒了,我过去看看她。” 长公主:“……” 荀煜给了自家闺女一个干得好的眼神,李嬷嬷秋嬷嬷自然是希望自家公主能好的,二位主子拧了十几年了,怎么也该好好谈谈了。 看着屋里的丫头一个个安静的退了下去,李嬷嬷走的时候还“好心”道:“长公主您放心,奴婢会在外边守着的。” 长公主气得狠了,狠狠地瞪着荀煜,道:“我竟然不知道你竟有如此大的能耐,已经能指唤动我屋里的人了!” 她生气起来,整张脸似乎都鲜活了起来,一双眼极亮,让人着迷。 “我是你男人,也是府上主子,她们为什么不听我指唤?” 荀煜一步步走过来,步履从容,面上难得的带了三分笑,一双桃花眼温柔而又多情的看着长公主。 “……你,你怎么如此粗俗?” 长公主被他说的“我是你男人”这句宣誓主权的话气得脸颊发红,忍不住啐了一句。 荀煜走到罗汉床边,低低笑了一声,一张脸似是会发光一样,桃花眼里款款深情。此时他与外边所传的的铁血无情的荀提督不一样,眉目极为风流多情,足以让女人为之倾心。 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魅力,就像是想吸引雌性的公孔雀,展翅开屏,把自己最为美丽的一面表现了出来。 长公主楞楞的看着他出神,不止男人会被女色所迷,女人也会被男色所误。 “我还会做更粗俗的事情……” 他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俯下身子在长公主略带了一分痴迷的目光中**了一直吸引着他采撷的红唇。 “唔!”双唇相接,长公主猛然回过神,就要挣扎,却被人捏住腰肢,将她的半个身子直接从罗汉床上抱了起来,对方另外一只手则攫住她的一双手,早就是有所预谋的,让她“挣无可挣”。 唇齿交缠,双方的气息不断的交融着,长公主一开始还有力气挣扎,可是男女之间力气差异极大,她又怎么悍得动?最后只能无力的攀附着男人,双眼迷离,一张脸染上了情,欲绯红色彩,格外娇艳。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把她压在了罗汉床上,解了她的衫子,唇舌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一个一个的痕迹。 这样的亲密,多久没有了? 长公主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忍不住伸出手抱紧了身上的男人。 覆在她身上的男人身子猛然一僵,然后动作更加狂野了起来。 是夜。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刚下雨有些大,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响。 守夜的秋嬷嬷起身将外边开着的窗户关了起来,小声的与小丫头说了什么,复又睡了下去。一瞬间,屋里又安静下来。 长公主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帐子,身侧男人的味道极具有侵略性,体温如此明显,让她忍不住咬了咬牙。 “美色误人!” 想着下午发生的狂乱,自己是如何攀着男人求饶,她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简直是耻辱! 她翻了个身,就想一脚把人踢下床去,却被人揽进怀里,一只大掌无意识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长公主:“……真是狡猾!” 她将头埋进男人怀里,当初她怀了嫦曦的时候,整夜都睡不着,荀煜就会这样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睡觉。 没想到,都过了十六年,他竟然还记得。 第二天,等长公主醒过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了,李嬷嬷站在她床边笑得像朵花一样,一副老怀甚慰的表情。 起床的时候长公主就觉得不舒服了,四肢酸软,想想已经有十几年没做那事了,昨天荀煜又那么像十几年没碰过女人一样,她还能下床还真是阿弥陀佛了。 洗漱之后换了进宫要穿的衣裳,那是一件长袖宫装,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还会露出胸口一片雪白的肌肤,穿起来很是华美。 只是长公主瞥见摆在一旁的西洋镜里自己脖子上遍布痕迹,气得发抖。 明明知道今天她要带着嫦曦进宫,那个男人还在她身上留下这么多的痕迹,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深吸了口气,她吩咐李嬷嬷:“拿那件海棠红的竖领衣裳!” 李嬷嬷称是,心里却是发笑。好久没看见长公主为自己身上的痕迹发愁的一幕了,她竟然觉得有几分怀恋。 嫦曦抱着馒头过来的时候,长公主正在揽镜梳妆,穿了海棠红的对襟长裙,一张脸面色红润,似是会发光一样。 想着自个儿在屋外听到的动静,她的脸忍不住红了红。 她又不是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哪里不知道那声音代表了什么。 长公主扭头看她,今日要进宫,嫦曦也是盛装打扮的,穿了石榴红遍地撒金对襟团花缠枝长裙,发间插了一对十二花神芙蓉、桃花钗,衬得她一张脸艳若桃李。 长公主让丫头搬了凳子上来让她坐自个儿旁边,一边问:“今儿馒头倒是醒得早。” 嫦曦拿了一根手指给馒头抓住,笑道:“昨夜他睡得早,今儿醒得就早了。” 李嬷嬷从妆奁里拿出一支孔雀烧蓝的簪子,问:“长公主,您看今日戴这对如何?” 长公主沉默了一下,从妆奁里拿出了两支白玉兰的簪子来,若无其事的道:“今日戴这个吧。” 嫦曦打量着两支簪子,玉是好玉,只是簪子雕的并不是很好,有些粗糙了,与妆奁里那些做工精致,华美异常的首饰完全不搭配。 李嬷嬷满脸是笑,拿了白玉簪子给长公主戴上,笑道:“荀二爷做这对簪子可真是配极了您。” 嫦曦顿时恍然,原来这对簪子是她爹给她娘雕的啊,怪不得看起来这么…… “你说(www.. ) 第119章 待长公主梳妆完毕,母女二人这才出了府,坐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对于长公主而言,回皇宫和回家差不多,自然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但是对嫦曦而言,这却不同了。皇宫,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有机会踏足这个王朝最为巍峨的地方。 “放心,有事还有我了,不用担心。”长公主看她捏着绢帕的手都攥成了一团,忍不住开口安抚道。 “我只是觉得紧张。”嫦曦挺着脊背,即使坐在马车里,也依然保持着最为从容优雅的一面,这便是秋嬷嬷所说的“习惯”,只要她习惯了这样的姿态,便不会再觉得难过了。 长公主笑,道:“不过是去见自己的外祖母,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而且程嬷嬷和林嬷嬷二人也在泰宁宫,你就不想见见她们?” 程嬷嬷和林嬷嬷本就是太后身边的人,只是上次知道嫦曦有了身孕,长公主坐不住,太后更是坐不住——这可是她的嫡嫡孙女啊,女人产子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若出了什么意外,那还得了?这才把身边两位贴心的嬷嬷送去了曲江。而回到了京城,稍加整顿一番,两位嬷嬷便回了宫。 想到两位嬷嬷,嫦曦心里倒觉得平静些,再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两个相熟的面孔,总归是让人安心的。 马车车辙骨碌碌的驶进皇宫,马车上有长公主府的标志,因而皇宫的守将侍卫检查起来也是颇为宽松的,但是就算如此,也一共经历了七道关卡,这才到了皇宫里边的后宫。 “从这儿我们就不能坐马车,要坐轿子过去了。” 马车停下,长公主搭着李嬷嬷的手下车,转身与随之下来的嫦曦说道。 在一旁,早有两顶红色小轿等着,各有四个穿着蓝衣的太监垂手侯着,正是抬轿之人。 李嬷嬷笑:“陛下早就恩准长公主马车可在宫内行走,也就长公主您,一直还守着礼。” 皇宫内不能喧哗,若没有皇帝旨意,更是不能骑马坐车,这都是规矩。长公主的马车能在宫内行走,这可是无上的殊荣了。 长公主但笑不语,皇上终归是皇帝,他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却也是这世上最为尊贵的人。皇家无情,不能拿了他的情分当做当然。 两人换了轿到了泰宁宫,你没有走到皇宫里是很难体会到那种庄严肃穆的氛围,来来去去的宫人行动无声,挑不出半分错,路上随处可见身着寒甲的守卫,让你整个人都不由的对这个皇宫产生了敬畏。 馒头早就在马车上就睡着了,等一下了轿子又悠悠的转醒,睁着与他外祖父如出一辙的桃花眼转来转去的看,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似是很好奇。 长公主看了一眼身后穿着蓝色绸衫收拾得极为利落的妇人,道:“先让奶娘抱着吧,” 嫦曦点头,将孩子给了奶娘抱着,看馒头一双眼骨碌碌的动来动去的,忍不住摸了摸他它嫩白的脸。 早就有人先来一步禀告长公主的到来,因而她们走到宫门口,就见程嬷嬷垂着手,脸上笑眯眯的侯在这儿。 “长公主!”程嬷嬷行了一礼。 见着程嬷嬷,长公主的表情也忍不住柔和了三分,问道:“程嬷嬷近来可好?” 程嬷嬷点头:“托您洪福,奴婢一切都好。” 嫦曦矮身福了一礼,道:“程嬷嬷!” 程嬷嬷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几分惊异,道:“几日不见姑娘,风姿更胜从前了。” 如今嫦曦的模样,就算以前见过她的人,怕也不敢认吧。那身气质,便是不俗。 嫦曦笑道:“嬷嬷也是风采不减了。” 三人寒暄几句,程嬷嬷便带着人往里走:“……知道您要来,太后可是早早的就等着了,让膳房的人,特意做了您爱吃的……” 进了泰宁宫,并没有往往常太后接待客人的花厅去,而是直接去了她的殿里。 一路上,长公主询问程嬷嬷太后近来的情况:“……母后近来可睡得好?食得可香?” “太后近来一切安好,自从知道多了一个外孙女,还知道自个儿当了曾外祖母,更是可乐了,一顿都能多吃半碗饭了!”说着,她看了一眼被奶娘抱在怀里的馒头,微微一笑道:“若是见了姑娘和小少爷,她必是欢喜的。” 说着,几人已经到了殿门口,守在殿门口的两个蟹壳青衫子的丫头矮身福了一礼。 一进屋,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暖香,屋子很大,放眼望去,各种大的小的摆件摆着,样样都是精美绝伦的。 在右手边靠窗的地方放着罗汉床,一个身着锦衣,金线五蝠暗纹的碧青色长袖宫装的老妇人坐在上边,发间带雪,戴着华贵精美的首饰,鬓角还戴了一朵新鲜的重瓣绿菊,面上可看出岁月的痕迹,一张脸很白净,神色极为慈和。 “太后,长公主过来了!”林嬷嬷在她身边伺候着,见她们进来便低声道。 太后目光投了过来,那是一双很是干净柔和的眸子,是的,很干净,与一些老人浑浊的目光完全不同。 “宜安来了!”太后招手,道:“快过来让母后瞧瞧。”宜安是长公主的名字,太上皇还在之时大家都叫她宜安公主,只如今的皇上继位之后,才封了她长公主的名号。 长公主看了嫦曦一眼,走过去握住太后的手,笑着唤道:“母后。” 太后抓着她的手,开始心疼了,说的不过是你瘦了,是不是没有照顾好自己什么的,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 长公主耐心听着,就听太后声音突然一顿,道:“这是,我那外孙女吧!” 长公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一柔,微微一笑:“是的,她是您的外孙女,嫦曦!” 又让嫦曦过来:“嫦曦,过来拜见你的外祖母!” 太后伸手比划着,叹道:“我记得,她刚生下来才那么小一个。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嫦曦原本还有些紧张,闻言突然就觉得心中一定,走过去照着秋嬷嬷教的行礼:“嫦曦,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把抓住她的手,眯着眼打量片刻,突然扭头对长公主笑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你!” 若是以前两人只有五分像,如今嫦曦气质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看起来足足像了八分。 “可不是,奴婢看姑娘和长公主站一起,就像一对姐妹花一样。”程嬷嬷笑着打趣。 太后将嫦曦拉起来,让她坐自己身边,道:“在我这儿就不要多礼了!” 她又问:“我的曾外孙呢?宜安,你是不是忘记把他带回来了?” 长公主将馒头抱了过来,坐在太后另一边,笑道:“知道您想见他,我又怎么会忘记?” 馒头刚睡醒,这会儿还精神着,一张脸白白净净的,桃花眼也是圆圆的,脸上有着婴儿特有的婴儿肥。因为在屋里,便给他松了襁褓,露出来的一双手,软绵绵的,像藕节一样。继承了外祖父的好相貌,生得是玉雪可爱,粉雕玉琢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哟,这,可是和驸马像极了!”太后一见就觉得惊奇了,这模样,不就和她那个驸马女婿一个模子嘛。 长公主心里觉得有些酸,道:“这孩子,和他外祖父投缘。”每天都要他外祖父抱着读书,见着他外祖父就哇哇叫,开心极了。 太后问:“取名了吗?叫什么?” “小名馒头!”嫦曦顿了顿,接着道:“大名,嘉懿,荀嘉懿!” 太后已经快到半百之数了,最是喜欢孩子的时候,见着嫦曦那张与长公主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脸,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再看怀里的馒头,小小的一个,看得人心都化了,抱着就不愿意撒手了。 抱着馒头,太后让下边宫人端点心上来,对嫦曦道:“小孩子要吃得多,才能长得壮。” 嫦曦:“……谢谢太后!” 太后皱着眉,道:“叫什么太后,你叫我外祖母就行了。” 嫦曦有些迟疑,长公主就笑:“你就听你外祖母的吧!” 她这母后的性子就是这样,就算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当初若不是父皇还有自己护着她,怕是早就被宫里其他女人算计了去。 太后抱着馒头,突然想到一事,她道:“乖孙女,你跟我过来!” 嫦曦迷茫的看着长公主,长公主的表情有些微妙,还是朝她点了点头,又对太后说道:“母后,你先把馒头给我吧。” 太后皱着眉头想了想,长公主劝道:“等下馒头就饿了,您抱着他出去,饿着他怎么办?” 太后无奈,不情不愿的把馒头交给了她。 嫦曦以为太后回带她去哪,然后她发现,这不是太后的……库房? 没错,的确是太后的库房,程嬷嬷开了锁,一进去,满室珠光宝气的,金的银的玉的,木的,琉璃的,水晶的…… 太后一辈子的积蓄放了三个这样的大屋子,里边的东西看得普通人眼馋。 “来来来,这些都给你!我看看,这个你戴着好看。” 嫦曦是蒙的,被太后扯着手拉到库房里,她拿着什么琉璃八宝钗,翡翠珍珠耳环,碧玺石头,玉质的项圈……一个劲的往她怀里塞。 嫦曦:“……”(www.. ) 第120章 “太后!” 程嬷嬷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身着绿衣捧着托盘的宫女,她笑道:“这么多东西,姑娘怎么拿得了?您先看看,若是姑娘喜欢什么,再交由宫人拿着便是。” 太后深觉有理,道:“还是蓝衣你聪明。” 又看嫦曦这小身板,颇有些忧愁,关心道:“嫦曦你还是太瘦了,以后得多吃点,这样身体才会好。不如,你日后就留在我的泰宁宫吧,我宫里有一个最擅长做点心的厨子,你娘可喜欢他做的点心了。” 嫦曦有些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求助的看向程嬷嬷,对方却只拿了笑眯眯的眼睛看她。 “这事,我要与我娘商量一下。”她委婉的道。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板着脸道:“你放心,你娘绝对会答应的,不答应我就去找皇帝,让他下旨把你留在宫里陪我。” 嫦曦简直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这外祖母的性子,有些活泼了,但是却不会让人觉得讨厌,是个极为慈祥的老人。 嫦曦两手空空的跟着太后在她的三个巨大库房里逛了一圈,等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四五个宫人,手上捧着满当当的东西。 “娘!”嫦曦挨着长公主坐下,只觉得这些东西拿着实在是烫手。 太后实在是太热情,看见什么都往她的怀里塞,就连一个八扇开的木制雕梅兰松竹的屏风就要让人抬了出去,说是给她摆在屋里。剩下这些东西还是她推拒了半天才收下的,不然只会更多。 长公主见太后一张脸笑意融融,显然心情极好,忍不住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与嫦曦说道:“你外祖母就是个孩子性子,喜欢一个人,最喜欢带人去她库房挑东西了。这些东西你收着便是,那些首饰珠钗下次来看她的时候可以戴了来,她见了必定欢喜的。” 嫦曦这才觉得心里安稳些,自个儿外祖母太过大方,也让她受宠若惊了。 太后满脸舒心,这可是四世同堂了,哪个老太太有她这样的好福气? 馒头吃了奶之后就有些困了,太后抱着他摸着他的小脑袋,一个劲的就笑,满面欢喜。 “你看看这孩子,这双眼睛可真是像极了驸马……” 几人说着话,程嬷嬷几位嬷嬷凑着趣,气氛轻松愉悦,太后脸上的褶皱似乎都变得平滑了几分。 “皇上驾到!” 突听一声尖利的嗓音想起,嫦曦一愣,旋即心里忍不住一慌——这可是皇上,整个王朝最为尊贵的男人! 长公主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低声道:“放心。” 嫦曦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站起身来准备迎接皇上。 不一会地,便见一个穿着五爪金龙龙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只见这人身材并不算壮硕,头戴金冠,一张脸极为俊郎,眉目间带着岁月沉淀之后的味道,面上笑虽是容可掬,却给人一种沉沉的威势,让人见了只觉得心中一颤,气势便先弱了三分。 而在皇上身后,还跟了一个一身墨绿色朝服的男人,一双桃花眼,面若冠玉,眉目风流而又多情,只让这世上女儿家恨不得将心捧在他的面前。这人,自然是嫦曦的父亲,荀煜了。 荀煜的容貌很出色,出色到人们一眼望去率先注意到的便是他。可是皇帝在他身边,却不会被他夺了光彩。 人还未走近,嫦曦便急忙跪了下去行礼磕头,也不敢抬头看,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只觉得心里紧张极了,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一双玄色绣金龙的脚映入她的眼帘,便听皇上说道:“皇姐不用多礼!”亲手扶了福身行礼的长公主。 而后又拱手朝坐在罗汉床上的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了!” 太后见着皇帝脸上笑眯眯的,伸手招呼他过来:“你看看,这可是你皇姐的外孙子,是不是很讨人喜欢。” 大红的襁褓里边,露出一个白团子来。这白团子模样生得实在是好,虽然还小,却已经可以看出日后的风采绝伦了,就与他的外祖父一样。 大概是有些困了,孩子乌漆漆的眼睛有些迷蒙,小手攥成拳头,看起来十分的雨雪可爱。 皇帝自个儿也是有孙子的人了,不过他日理万机,又是威严盛盛,平日那些皇子又怎么敢抱着孩子来看他?而且他早就听荀煜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念叨了好几次这孩子,有多么的讨人喜欢。因而,见了第一面,他对馒头,倒是颇为欢喜的。 “这孩子,模样倒是与他外祖父相似!”皇上赞了一句,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嫦曦,就问:“这便是皇姐的女儿?” 长公主没说话,嫦曦沉了沉心神,心里明明慌得不行,却听见自己颇为冷静的声音想起:“……正是民女!” 下边宫人抬了椅子上来,皇上坐下,这才道:“说来,朕还是你的舅舅!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用多礼了,起来吧。” 嫦曦吸了口气,谢过了这才站起身来。她垂着头,从皇帝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白皙光洁的额头,还有微微抖动的眼睫,便带了几分让他熟悉的模样。 “朕听说她与皇姐你十分相似,今日一见,果真不不假。”他与长公主感情很好,年少时若不是长公主护着,哪有今日的皇帝?他对自家皇姐年轻时候的模样,记忆尤深,虽只看了嫦曦不过额头那么一点模样,却已经能与他回忆之中年轻时候的长公主重叠了起来。 “你坐下吧!”心里忍不住多了两分亲近,皇帝看着嫦曦,心里其实有几分愧疚的。 若不是因为自己操之过急,也不会让自家皇姐的女儿在外失散这么多年,更不会因为受生活所迫而去做了贱妾。皇姐也不会痛苦这么多年,与荀煜二人之间也不会闹得这么僵。 她扭头与荀煜说道:“朕这外甥女,倒是像极了我皇姐。不过,你那外孙,倒是与你相似。” 他们二人之间年少之时便是好友,那时候皇帝还是三皇子,荀煜还是京都出了名的风流浪子荀二爷,如今又是十几年的君臣情意,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因而荀煜与皇帝相处,倒没那么生疏。皇帝坐下,便让人给他抬了椅子上来。 嫦曦规规矩矩的坐在罗汉床上,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抬头。 馒头在太后怀里打着瞌睡,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脑袋转来转去,然后朝着荀煜的方向伸手:“啊……啊!” 荀煜心里可乐了,他家馒头现在都会认人了,当然,也只有睡觉的时候了。 “母后,馒头困了,您给我抱着吧!”荀煜走过来说道。 太后皱眉,这么香香软软的孩子,她才舍不得了,便道:“我不累!”她是以为荀煜是怕她抱孩子抱累了。 馒头见荀煜过来,不断的在太后怀里挣扎着要往他身上扑,伸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看得人心都化了。 “母后,馒头睡觉认人了,除了嫦曦和他外祖父抱着,谁都不依的。”长公主这话有些酸溜溜的。 皇帝倒是听荀煜说过馒头这个怪癖,有心也想抱抱孩子,只是人家外祖父外祖母都在这,也没他这个舅公什么事。 太后舍不得,耐不住馒头使劲往荀煜那儿扒,只得将孩子交给他。而后就见原本在她怀里死活睡不着的馒头在自家外祖父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皇帝忍不住笑道:“这孩子倒也奇怪!” 等馒头睡着了,便让奶娘抱了下去,荀煜带着几分说不明的得意与皇帝说道:“这孩子,不闹人,无论是饿了困了,都不哭,最喜欢和微臣待在书房让微臣给他念书了。” 皇帝莫名从他语气里听到了几分炫耀的味道出来,只觉得这样的荀煜很久没见到了。当初嫦曦刚出生的时候,他便是如此,每日傻兮兮的,跟他说朝事拐来拐去都会拐到自家闺女身上,根本看不出丁点风流浪子的味道来。 “皇帝你过来,倒是把嫦曦吓着了。”太后看嫦曦坐在那,不发一语,面上还有几分紧张,忍不住抓着她的手,向皇帝抱怨。 皇帝无奈了:“母后,儿臣乃是一国之君,嫦曦第一次见朕,会紧张那是自然的。” 这世上,有几人见了天子还不露怯的?嫦曦没有怕得腿软,已经很不错了。 说着,皇帝对嫦曦道:“你唤朕一声舅舅便是,不必太过客套了。” 嫦曦扬唇一笑,长公主和荀煜都在身边,还有一个曾外祖母给自己撑腰,她心里倒是安然几分,有了底气,眉目间那股子紧张消失了,带了几分从容淡定,依言唤了一声:“舅舅!” 她这副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模样,惹得皇帝眼里带了两分赞赏。畏畏缩缩的姑娘家,那可不讨人喜欢。 “朕这做舅舅的,也没为你准备什么见面礼,便赐你朝华公主,享正一品公主待遇!”皇帝笑了笑,道:“朕这份见面礼,也算是不薄了吧?” 正一品公主,那只有皇后的嫡女才有的资格,这哪里不薄?分明是重重的见面礼。 长公主皱眉,道:“皇上,历来就没有这样的惯例的!”公主的女儿,一般得封的都是郡主,只有皇帝的姑娘,那才能称公主。 “朕心疼自个儿外甥女,给一个公主之位又如何?” 他可不是刚登基那会儿受众臣掣肘的年(www.. ) 第121章 朝华公主,享正一品公主的待遇! 不出半日,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宫里出了一个公主。再一打听,原是长公主之女,皇上向来爱重这位嫡姐,且朝华公主之父又是深受皇上信任的荀煜荀提督,虽然封了个正一品公主,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也不是让人那么难以接受的。 皇后所居凤翎宫。 “朝华公主?”皇后身着黄色绣金凤的宫装,模样生得并不是极美,不过眉目白净,看着就让人舒服,头上也没戴多少繁复的珠钗,一身端庄大气的气度,清清爽爽的。 皇后微微蹙眉,手指扣着一支紫水晶雕花簪子,指上染了凤仙花的蔻丹,颇有几分艳色。 “正一品公主,还有了封号,皇上可真是爱极了这位朝华公主。” 历来皇上的女儿被称为公主,但是有封号的公主与没有封号的公主,体面却是大大的不同了。皇上如今的举动,分明是在给这朝华公主体面,这宫里多少他的亲生女儿也没得这个待遇。 “娘娘,长乐公主过来了。”身旁的贴身嬷嬷俯身说道。 说完就见一个海棠红齐胸襦裙的姑娘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边走边拖长了声音叫道:“母后……” 只见她生了一张鹅蛋脸,大眼睛,皮肤细腻白净,看起来十分的有灵性,而且眉目之间与长公主竟然有三分相似。 皇后放下手里的簪子,笑道:“今日怎么过来了?” 长乐公主是皇后嫡次女,此女肖长公主,因而长公主待她与其他公主颇有几分不同,这也让皇帝都忍不住待她好了三分。 长乐公主撅着嘴坐在榻上,娇声道:“女儿这不是想您了吗?” 皇后用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怕是得了那朝华公主的消息,这才巴巴的赶过来向我打探消息了。” 长乐公主有些讪讪,扯着手里的帕子道:“人家也是好奇啊,从前就没听说姑姑有什么女儿的,如今怎么就多了一个闺女了?” 她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因着她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几个公主当中长公主最喜的便是她,可是如今却平白无故的多出来一个亲生女儿来,她心里滋味颇为复杂。 皇后微微一笑,道:“你这就醋上了?平日也没见你对本宫如此在意的。” “母后~”长乐公主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皇后柔声道:“你姑姑的确是有个女儿的,只是我以为她早就没了性命,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 十六年前的事情,那一日回想起来她就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她是你姑姑的亲女,长乐,你要好生待她,当她是你的亲姐姐来看。”无论是皇帝,还是她,对这位朝华公主都颇有歉疚。 长乐想了想道:“如果她是个好姑娘,我就喜欢她。” 皇后忍不住笑,问身旁的嬷嬷:“如今这朝华公主可是与长公主回去了?” 嬷嬷道:“长公主与驸马爷回去了,不过太后极是喜欢朝华公主,便把人留了下来。” 皇后点了点头,把手旁的簪子插到长乐公主鬓发如云的发间,笑道:“你也好久没与太后请安了,今日就同我一道去吧。” 凤辇出了凤翎宫,而后到了泰宁宫。 嫦曦换了身清爽自在的月白色衫子,正和太后宫里的宫人摘了凤仙花还有其他的花朵做着蔻丹,闻言看了一眼坐在罗汉床上的太后。 太后点头道:“让皇后进来吧。” 嫦曦站起身想要避过去,却被太后拉了手,道:“这是你舅母,合该见上一见。” 嫦曦自然没有不从的,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宫装丽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颇为俏丽的小姑娘。 嫦曦如今心里虽然仍然忐忑,但是比起刚见皇帝那会儿却平静许多。 “母后!”皇后行了礼,笑着看向矮身行礼的嫦曦,笑道:“这便是姐姐的女儿吧,生得与姐姐可真是像。” 又与长乐道:“长乐,快过来见过你姐姐。” 长乐早就在一旁打量这姐姐了,见她一张脸竟然与长公主像极了,眼里带了几分惊异,闻言立马就冲着嫦曦福了一礼,笑着唤了一声:“朝华姐姐!” “长乐妹妹!”嫦曦侧过身受了她半个礼,也唤了一声,她以前看起来娇娇嫩嫩像朵桃花一样,如今却是添了稳重,仍是娇艳,却像是牡丹那般,既娇又贵。 下边宫人搬了凳子上来,太后是很喜欢长乐的,抓了一把果子塞她手里:“去与你姐姐玩。” 又问皇后:“今日怎么过来了?”她并不是那种严厉的老太太,待皇后也是极为和气,并无磋磨,平日也只让她初一十五过来请安便是。 皇后就笑,道:“儿媳这不是听说皇上新封了一个公主,还是长公主的女儿,这才急着过来看看是何模样。” 又拉了嫦曦的手道:“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见着朝华就觉得亲近,这玲珑白玉雕花玉佩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你自个儿拿去玩把。” 说着解下腰上一个系了丝绦的玉佩塞她手里,那玉佩还带着她的体温。 嫦曦询问的看了一眼太后,见她点头,这才谢过接了。 长乐皱着眉撒娇道:“母后有了姐姐就不爱我了,我早就想要这玉佩了,您就是不给我,一见姐姐就给了她。祖母,您看,母后偏心。” 嫦曦笑:“妹妹若是喜欢,我那有一枚貔貅含宝的玉佩,虽不算贵重,但是得了个新意!” 唤了程嬷嬷,让她去自己房里拿了过来。 皇后拦了她,笑道:“你别听她的,她那好东西还少吗?活像个土财主一样,我这儿有什么好的,都被她扒拉去了。” 长乐也跟着笑:“母后就与姐姐说我坏话。” 皇后不着痕迹的打量嫦曦,见她虽然着装素净,但是因为模样生得好,只如一朵出水芙蓉,清丽纯净。最主要的是,虽说流落在外,行为举止还有些不大妥帖,但总归来说,是个懂得规矩的,心里便满意了三分。 “母后留了嫦曦在宫里,日后她们姐妹二人也好亲近亲近!”皇后问:“嫦曦的衣裳首饰稍会儿我让织造坊的过来,给她量身裁衣。我那儿还有一盒宝石,给她打了钗环戴。”因着太后的缘故,皇后在她面前也不会自称“本宫”,倒有几分平常人家儿媳婆婆的模样, 太后笑着看她,道:“你总是这么周到的。” 又与嫦曦说道:“带你妹妹下去玩。” 知道她们有事要谈,嫦曦拉了长乐的手,道:“我刚准备做蔻丹了,你也和我一起吧。” 长乐自然没有不应的,两人去了嫦曦在泰宁宫的住处。这里边的东西是程嬷嬷带着宫人布置的,里边的东西都是从太后库房里拿出来了,样样精致,十分贵重,却不会让人觉得俗气,只让人觉得十分清贵。 拉了人在罗汉床上坐下,宫人端了茶盏上来,这套茶具很有特色,是粉白的,上边有着桃花一样的花瓣样子,杯子拿在手里只觉得触手滑腻,十分的舒服。 长乐笑着赞道:“姐姐这茶具,倒是别致,太后待你可真好。”这样的茶具,也只有贡品了。 嫦曦见她一双杏眼干干净净的,只是纯粹的喜欢,不见丝毫嫉妒,便笑:“太后怜我流落外边多年,总觉得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实际上,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 程嬷嬷走了过来,手里捧了一个盒子,打开,里边用吉祥扣系着一个玉佩,玉佩是翡翠的,一边是墨一样的颜色,有一小部分却是鸡油黄的,那雕玉佩的人别有新意,把黑色那半雕成了貔貅张嘴的模样,那剩下的鸡油黄部分则成了貔貅嘴里的金球,可不是貔貅含宝嘛。 “呀!”长乐双眼一亮,她最爱的就是这些玉石的东西,见了就觉得喜欢极了。 嫦曦把盒子推过去,道:“我这做姐姐,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给的,这个便与你玩得了。” 长乐也不推辞,接过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银香球出来,道:“这里边的香是我自个儿做的,晚上烧了放床头,有助眠的效果,姐姐可以试试看喜不喜欢。” 嫦曦是个性子柔和的,长乐虽然有几分娇纵,但也是很好相处的,两人拿着器具做蔻丹,随意说着话,倒是有了几分感情。到走的时候,长乐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直道:“我明日再找姐姐来玩啊。” 送走皇后母女二人,嫦曦回了屋里,见太后面有几分倦色,小声道:“太后,我让人铺了床,您去歇息片刻吧。” 太后手里戴着一串深绿色的圆珠手串,温润的光泽衬得她整个人都慈和了起来。 “与长乐相处可好?” 嫦曦扶着她往屋里走,回道:“长乐很好相处的,我和她做了蔻丹,您看,这蔻丹颜色怎么样?” 说着,张了手呵呵太后看,她手指纤长如削葱,指甲上染了桃花粉的蔻丹,粉嫩嫩的颜色,衬得她一双手好看极了。 “好看,真好看!”太后笑起来,满面舒心。 嫦曦伺候太后宽衣,扶着她烫到床上,看着这位迟暮老人心里忍不住发酸。虽然只是相处了一日,但是她是真的亲近这位曾外祖母的。太后待她好,她自然也待她好。 让宫人取了助眠的香饼来点燃,嫦曦吩咐道:“太后醒了再叫我。” 第122章 嫦曦就这么在宫里住下了,宫里的日子比她想的要自在,她住在太后的泰宁宫,日子很是清净,就算外边人对她这位朝华公主有多么好奇,也没人敢冲到太后宫里来。 而平日与长乐公主二人一起玩乐,两人聚在一起,倒是不会显得无聊。不过嫦曦只在宫里待了五天就要回去,长乐拉了她的手,十分不舍。 “姑姑怎么这么快就要让你回去?”长乐被皇后养得颇有几分天真烂漫,总的来说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听到嫦曦要走,一个劲的拉着她叹气。 嫦曦坐在罗汉床上端了茶给她,笑道:“始终皇宫不是我的家,总归是要家去的。” 顿了顿,她又道:“过几日家里邀了人过来赏花,你也可以来我家,到时候就是我招待你了。” 赏花的帖子是早就下了的,这次的赏花是为了让嫦曦在众人眼前亮相,如此她这个主角怎么能不在? 虽说能出宫,但是总归是不能时时见到的,长乐还是有些愁眉不展的。 突然想起一事,她面上飞红,低着头扯着手里的帕子细如蚊讷的道:“朝华啊,你出宫去,我有事想求你了。” 嫦曦见她难得的一副扭捏姿态,心里一转便有了几分猜测,只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客套?有事直说便是。” 长乐挨着她,看了一眼四周伺候的丫头,嫦曦立马让人回避退了下去,她这才垂着头有些害羞的道:“我想你帮我打听打听,探花萧长清的事儿。” 一个女儿家,即使是多么的性子天真,说到慕艾之人总归是害羞的,长乐连脖子都红透了。 “噗!” 嫦曦刚喝下一口茶险些就吐了出来,捏着绢帕擦了擦嘴,她有些艰涩的问:“萧长清?萧探花?” 长乐一副扭捏姿态,虽是害羞,却还是点头道:“对的,就是他。” 说到心上人,她整个人都显得眉飞色舞起来:“……朝华,你见过他吗?你知道他有多么英俊,多有才华吗……” 我知道,而且我很清楚。 嫦曦垂着眼睫,看着手里茶杯里边澄净的茶汤,有些犹豫的道:“长乐,你知道尚主的驸马,那代表了什么吗?那是代表与朝堂无缘了。那萧探花,满腔抱负,你舍得让他顶着驸马的名头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长乐笑意一滞,有些艰涩的道:“可是,可是姑父,也是驸马,但也高居提督之位啊。”显然,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这样的感情,又怎么能放得下。 “那是不同的,我父亲的成就,他人,是很难复制的。那是天时地利人和造就的,若不然,我父亲怕也仍是一个驸马爷而已。” 当时皇帝刚继位,手上无人,身旁又有四个异姓王在一旁虎视眈眈,这才用了当时的驸马荀煜。 长乐手里揉着帕子,顿时不说话了。 嫦曦看她神色低沉,有些安慰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萧长清是她哥哥,她自然是不希望他的前途毁在这儿,可是长乐这么失落黯淡的模样也让她心里也不好受。 两人正相对无言的时候,嫦曦在她屋里伺候的宫人走了进来,福礼道:“朝华公主,怀恩公云罗郡主求见。” 云罗郡主? 嫦曦心里一惊,顿时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见。 这云罗郡主是紫英王府五姑娘的闺中好友,当时在府上,也是见过自己好几次的,就怕她认出自己是桃花,那个紫英王府里的一个地位低贱的萧姨娘。 “朝华?”长乐看她凝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叫了一声。 嫦曦回过神,给了长乐一个安心的眼神,深吸了口气,吩咐宫人道:“快将人请进来吧。”这些故人,她不可能永远避而不见的。 云罗郡主是经常进宫的,因而长乐与她倒是熟稔,偏着头与嫦曦说道:“云罗可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我听说,她近来被怀恩公夫人拘在家里学习规矩了。” 说着,她面露不屑,小声道:“郡主本就是天之骄女,无论嫁到哪家那也是顶顶尊贵的,别人怎么敢不敬?这怀恩公夫人,偏要云罗去学甚三从四德,诗书礼仪的,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难不成还要到婆婆那里晨昏定省不成?” 说着,她是有些颇不爽快的。 嫦曦拍了拍她的手,就见外边进来一个大红色拖地长裙的姑娘,眉目不同于许多女子的娇美,带了两分飒爽的英气,她个子高挑,着了锦装,更显得身姿曼妙,盈盈而立。 “云罗!”见着来人,长乐立马起身拉了她的手与她亲亲热热的寒暄:“你可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皇祖母经常念叨着你了。” 云罗是个性子直爽的,当即就道:“你以为我不想来吗?只是你也知道我母亲的,我学不出什么来,就是不想放我出门。刚我去与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了,太后说你在朝华公主这儿,便让我过来与你们一道耍。” 说到这,她看向也站起身的嫦曦,福了一礼道:“早就听闻朝华公主绝世无双,模样像极了长公主,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她也是与长公主极为亲近的,第一眼见着嫦曦便觉得实在是像极了,无论是模样气度,与长公主完全是一个模子里边出来的。 嫦曦见她没有认出自己,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了。 “我也听闻云罗郡主与闺中女子自来不同,英气而美!” 让人坐下,嫦曦让下边人端了茶上来。 两人你称我,我赞你的,一时之间,忍不住相视而笑,多了几分亲近。 嫦曦心里忍不住笑,当时她还是萧姨娘的时候,见着云罗郡主,对方虽然并未对她露出什么不屑鄙夷来,但是那不过是因为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罢了。你会把一颗围在自己身边的一颗尘埃放在眼里吗?不会的。 可是如今却大不相同了,嫦曦成了朝华公主,云罗不仅是把她看在了眼里,语气间还带着隐隐的追捧。与以前,完全不同。 心里出神的想着,嫦曦把攒盒里的蜜饯果子东西往云罗那边推了推,道:“这是太后宫里的厨子做的,味道再好不过了,云罗郡主尝尝。” 嫦曦没想到的是,一直到离开,云罗郡主都没有认出自己是那个紫英王府的萧姨娘来。不过想想,如今她的模样,就算是以前的自己,怕也是不敢认的。 长乐挽了她的手,笑道:“朝华,我们去父皇的御书房吧,他把馒头抱走就不打算送回来了啊?” 长乐是后来才知道嫦曦竟然已经成亲生子了,不过孩子父亲“已逝”,心里对嫦曦忍不住多了两分怜惜——若不是因为打小流落在外,哪就会如此? 大概是听荀煜炫耀多了自家外孙的聪慧,皇帝对馒头这个小团子很有兴趣,有一日让宫人把孩子抱到了御书房,也不知是为何,然后每日都要将人抱过去了,不到馒头的睡觉时间是不会送回来的。 而长乐还是个孩子性子,见着馒头这个不哭不闹的小家伙,也是喜欢极了。 今日的确有些晚了,平日这个时候皇上早该让人把馒头送回来了。 皱了皱眉,嫦曦道:“御书房可是重地,哪是我们这些女眷能乱入的?我让宫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说着,唤了一个小太监过来让他去御书房问问。 御书房。 皇帝皱着眉将手上的奏折批示完,一张唇死死的抿着,显然奏折上的内容让他实在是很不愉快。 将批好的的奏折放桌上,自有小太监整理。抬目看着被放在软榻上坐着的馒头,皇上走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拿了一本书三字经出来,笑道:“今日与你念三字经好不好?” “哇哇哇!”馒头一只手抓着蓝皮封面的三字经,张嘴哇哇的说着什么。 皇上躺靠在榻上,后边放了引枕,让馒头坐在自己怀里,道:“看来你很喜欢,那今日朕就与你念三字经。”也不知道他是从哪看出馒头开心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皇帝显然是很喜欢馒头的,与其他孩子不同,馒头实在是很安静很好伺候的孩子,平日饿了拉了也不会哭,只会哼哼的。皇帝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也不会哭闹,皇帝每次处理完奏折的时候塔抬头就能看见他满脸“严肃”的看着自己,那副模样看起来可乐极了。 孤寡之人,站得越高越能体会那种孤独。皇帝不相信其他人,可是这么一个孩子还连自个儿想法都没有,根本不用他去忌讳。有这么一个小团子陪着自己,抬头就能看见他撅着屁股在床榻上爬,或者含着手指头看着自己,乖得不行。这样的感觉,皇帝很是喜欢。 念了会儿三字经,皇帝看馒头睁着乌漆漆的桃花眼一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抱起来亲了一口,笑道:“馒头啊,干脆你以后就在宫里陪着我,不要出宫去了。” 馒头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看他不念书了,一双手拍着书哇哇的让他继续。 “也就你这个小子敢这么对朕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皇帝叹道。 念着念着,皇帝就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声音越来越低,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一边伺候的太监看得惊奇,他在皇帝身边伺候,自然知道皇帝有头疼的毛病,平日根本难以入睡,今日竟然这么就睡过去了。 “小祖宗,你可别闹啊!” 看馒头坐在皇帝怀里,好像有些不明白念书的人怎么不继续了,偏着头一副迷惑的样子,伺候的太监紧张死了,就怕小家伙吵起来。 “哇哇!” 馒头倒是 第123章 皇帝睡得本来就不太沉,被馒头两巴掌拍下去,立刻就被惊醒了,醒过来他还有点懵,他已经有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打耳光了? 看他还在出神,馒头不满了,哇哇的叫了,伸手把三字经抱在怀里。 皇帝抹了把脸,坐起身来拍了拍馒头的头,道:“也就你敢这么待朕了,胆子可真大!” 馒头可不知道什么胆子大,他只知道每天给自己念书的人偷懒了,抱着怀里的三字经往皇帝那边推。 “陛下,朝华公主遣人来问,嘉懿少爷可是安好?”贴身太监全公公走过来说。 皇帝应了一声,他有心把馒头留下来陪伴自己,可惜,孩子再好,终不是自个儿的。 “把嘉懿送回去吧。”沉默了一下,他终是如此说道。 摸了摸馒头养得胖嘟嘟的脸蛋,皇帝解了身上的螭龙玉佩挂他身上,这才把孩子递给了在一边伺候的小太监。 全公公看了咋舌,那螭龙玉佩可是皇帝的贴身物件,甚是喜欢,戴了十几年了,就这么给了这嘉懿少爷,果然是喜欢极了这孩子了。 * 嫦曦回到长公主府没几日就到了花宴的时间,为了这一日,府上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暖房里的菊花在花园那边一一摆开,除了菊花,还有牡丹,月季,茶花,杜鹃等等,甚至连玫瑰花都有一丛。 阴云密布,下了好几日的细雨,今日倒是难得的开晴了。一场雨下来,天儿便冷了下来,风吹到人身上只觉得刺骨。 早起换了一身宫缎海棠红的掐腰褙子,下边一条银朱色的金线滚边的马面裙,外边披了一件白狐狸毛的披风。云鬓上插了长公主给她的十二花神钗中的牡丹钗,海棠宫花,打扮得极为华美,唇上口脂鲜嫩的颜色,让她沉稳雍容里边又不失了娇俏。 嫦曦进来的时候,正见自家爹爹俯身弯腰给自家娘亲描眉插簪,满脸柔情,满眼深情,那一双风流多情的眼越发的潋滟惹人眼。而自家母亲,眉眼间锋利也化为了柔和,一张脸就如一朵盛开的艳丽牡丹。 二人站一起,一对璧人。 嫦曦见了顿时脸就一红,长公主眼帘里见着她的影子,就要起身,却被荀煜按住,道:“别急,你这眉还没画好了。” 嫦曦:“……” 解了披风默默的走到一边的罗汉床上坐着,秋嬷嬷给她端了一盏炖好的金丝燕窝,嫦曦捧着吃,听着自家父母在那秀恩爱,觉得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好不容易长公主才收拾好了,荀煜伸手在盆里净手,长公主过来见嫦曦一身打扮就笑了。 “今日这身倒是鲜妍极了,合该如此,你平日就该如此打扮。” 嫦曦笑了笑,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帕子,她难得做如此打扮,道:“今日见客,总不能失了礼数。” 长公主心中叹息,道:“今儿你是主,招待的都是些娇客,可不能露了怯。” “您便放心吧,不过是一个花宴而已。”她连皇宫都去过了,这些女客,难道还比皇帝舅舅更可怕? 见她一脸淡定,眉目从容,长公主放下一颗心来,忍不住笑了笑。 荀煜在一旁道:“若有姑娘欺负了你,尽管与我说,我不能欺负孩子,欺负她父亲也是可的。”这种不要脸的话,他说起来还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长公主嗔他:“你又说什么浑话?” * 长公主设宴,这可是难得的事儿,接到帖子的人就没有人敢拒绝的,在朝食过后就有客人慢慢的过来了。 母女二人去了前边花厅招待女客,点心瓜果都是备好的。嫦曦站在长公主身旁,唇上带笑,俏生生的模样,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半分不露怯色,对来人福身行礼,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起来极为优雅从容,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 来的客人见长公主身旁站着面庞细致俏丽的姑娘,见她与长公主生得甚像,二人站一起就像一对姐妹花一样,心里便知,这便是长公主那位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了。再见嫦曦气度不凡,心里便忍不住叹了一声:果然是长公主的姑娘。 能做当家主母的女人,哪个是没有脑子的?无论心里有何想法,见了嫦曦都是亲亲热热的,好话不断的往外说,就快把她夸成天上落下来的仙女了。 嫦曦还在来客中见了不少熟面孔,在紫英王府五姑娘及笄那日见到的姑娘,还有那日对她颇为挑剔的李家姑娘李蓉。李家如今也没个主母,来的是李家那位姨娘,分明是姨娘,大家却都唤一声李夫人,生的是花容月貌,莫怪受李大人如此宠爱。 相较于那日眉目间透出的跋扈,如今李蓉却显得沉默许多,站在李夫人身后,一直就低垂着眉眼。而她身旁还有一个姑娘,着了大红的滚毛边的袄裙,艳色逼人,却是李蓉的庶妹,李沁了。 嫦曦待李蓉心里并无什么怨恨,但也谈不上欢喜,看着如今这个黯淡无光的姑娘,心里倒是平静得很。 “李夫人?我记得李郎中的妻子早在三年前便已经去世了?李郎中什么时候又娶了一位夫人?”长公主手指拨弄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语气漫不经心的。 一个姨娘,竟也要她当做主母接待?倒是笑话。 李夫人,更准确的来说是李姨娘听到长公主问话顿时面露不堪之态,泪水盈目,着实惹人怜惜。 本朝自来就有规矩,妾不能抬为正妻,不然凭着李郎中对她的宠爱,早将人抬做正妻了。 底下有夫人见她这副作态,立刻捏了帕子遮去面上厌恶之色。她们这些主母,最恨的就是底下作妖的妾室之流了。 “呵呵,长公主您却是不知道,李郎中可从未再娶,您眼前这位李夫人,不过是一个贱妾而已。”知道长公主不喜这李姨娘,有夫人就不打算给她面子,生生的把她面上这层皮给她揭了去。 李姨娘脸涨成猪肝色,抿了抿唇,看向嫦曦,笑道:“这便是朝华公主吧,果真是长公主的姑娘,模样便是不凡。” 说着褪下手上的玉镯子拉着嫦曦的手就往她手里塞,其他人哪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当时就愣了。 嫦曦见着后边有人进来,轻轻一挣就挣开了这李姨娘的手,笑着与长公主说道:“云罗过来了,娘,我先去迎她了。” 长公主自然没有不应的,含笑点了头。 全程,嫦曦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这李姨娘,这让李姨娘险些就晕厥了过去,嫦曦这作态,哪是瞧不起她?这分明是没有把她看在眼里。 李蓉有些迷茫的看着嫦曦的背影,先是疑惑不解,后来是震惊,忍不住拽紧了手里的帕子。 怎么可能? 云罗是与怀恩公夫人一道来的,嫦曦过去与怀恩公夫人见礼。 “朝华!” 云罗在怀恩公夫人身边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见着嫦曦,立马就唤了一声。 嫦曦给了她一个笑,引着怀恩公夫人去前边,怀恩公夫人上下打量她,再见自家闺女像个皮猴儿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头疼。 一个流落在外的丫头规矩都学得这般的好,可是自家闺女,打小就学的规矩,却也比不上。 怀恩公算起来还是长公主的表哥,可是他们之间关系却不算亲近,只因为她的性子和怀恩公夫人投不来,她是个强硬的性子,因着当初嫦曦“死去”一事,与荀煜闹了不痛快,甚至还和整个荀家都闹得不开心,这让怀恩公夫人甚是不认可。在她看来,女子就该娴雅淑德,贞静体贴。 “长公主!” 心里边不喜欢,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本该是亲亲热热的,面子情还是要过得去的。 “这就是朝华?规矩果然是极好的,我见着她就觉得喜欢了。”怀恩公夫人笑意晏宴,从发上取了一支珊瑚簪子插在嫦曦头上,笑道:“果真是小姑娘,这簪子戴着可真是衬颜色。” 嫦曦今日见面礼收得手都软了,这些夫人都是从自个儿身上拨下一个镯子,一个簪子,都是贴身的物件,这么多东西戴在身上,嫦曦觉得整个人都快被压垮了。 受了怀恩公夫人的见面礼,嫦曦与她道了谢,长公主便笑:“小姑娘,正是爱闹的性子。嫦曦,你带各位姑娘去后边玩吧。” 嫦曦应了一声,花厅里年轻的姑娘都起身与她一道去了后边的花园。 因是隆冬,外边虽然有阳光,还是冷得很,在座的姑娘都披了长毛披风,都是娇娇俏俏的,像朵花一样。 走过一道抄手回廊,嫦曦带她们去了暖房,暖房里底下铺了地龙,里边温暖如春,最是温暖不过了。 解了披风让众人坐下,底下丫头奉上茶水,新鲜的瓜果,还有攒盒装着的蜜饯点心。 云罗在暖房里打量半晌,与嫦曦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公主府风水好,这儿的花养得最是鲜活,别的地儿都比不过。” 这暖房可不是紫英王府五姑娘那小打小闹了,足足占了好多地儿,里边的花都是有人专门伺弄的,摆出来的更是精品。 重瓣的绿菊,清雅脱俗,大红的牡丹,艳丽非凡,白色的春兰,洁白如玉…… “没想到你这儿还有玫瑰花!” 云罗走到一簇开得正艳的大红玫瑰那儿,眼露惊叹。 这玫瑰是从海那边带回来的,可是个稀罕的东西,并不多见。 嫦曦掩唇笑:“听了可莫笑话我,这几株还是从皇帝舅舅那儿得来的,知道我要开花宴,特意送来给我撑面子的。” 在座的姑娘忍不住有些羡慕,那可是皇上啊,至高无上的人啊!这朝华公主可真是好运气啊。 母亲是长公 第125章 “萧探花母亲与我母亲很是投缘,偶尔也会到府上来做客,我自是与萧姑娘见过的。” 嫦曦开口解释了一句,她摸了摸萧秀的头,道:“萧姑娘生得娇俏可爱,我与她甚是投缘了。” 因着已经十二岁了,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相看人家了,因而萧秀已经梳了发髻,带着赤金的簪子,虽说看起来还是一团孩子气,但是已经可以看出女子的娇美来。 萧秀性子腼腆,对着众人的目光有些心慌,还好嫦曦在一边,不然她怕是要哭了。 其他姑娘看她无比亲近嫦曦的模样,心里简直就是打翻了醋坛子。若这朝华公主真的有意嫁予萧探花,那她们怎么争得过? 蜜饯果子,点心瓜果摆着,嫦曦拿了一个金黄色橘子在手里剥着,剥了一个给萧秀让她吃。 说的是赏花宴,这花自然是不缺的,这暖房里错落有致的摆着各种花,都是开得最为娇艳的时候。 嫦曦让人取了剪子托盘来,笑道:“花衬美人,这才能相得益彰。” 有姑娘喜欢哪朵花便剪了一朵下来给她别在发间,姑娘们本就是娇娇俏俏的,戴上这新鲜的花朵,更是显得水灵灵的。 有那爱梅的姑娘问:“这个时节,怎么就没有梅花?” 嫦曦解释道:“梅花自然是有的,在院子里还有几棵腊梅树,如今正是开得红红火火的,红的粉的黄的都有,极为漂亮。只是你们也知道,这梅花最是高洁不过,只有在寒冬腊月之时才会盛开。外边天冷了,倒是不好让大家受冻,若是冷着谁,那可就是嫦曦的罪过了。” 不过冬日不见梅花,始终是一件憾事,便有人提议去看梅。一时间,许多人都附和起来。 嫦曦捏着帕子按了按嘴角,以掩饰自己抽搐的嘴角,外边天气这么冷,还要出去赏梅,真是弄不懂这些姑娘的心思。 拗不过她们,嫦曦只能让丫头下去把梅花那处的亭子收拾了一番,放了好几个火盆烤过,冰冷的石凳用柔软的垫子铺了,这才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过来。 梅花种在东院这边,沿着一条鹅卵石小路种了一路,左手边有一个湖,这个时候也没什么花色,只剩被微微凝冻成冰湖面。 嫦曦手里捧着暖手的手炉,身上披着长毛披风,在脖子那儿还围了一圈柔软温暖的白狐狸皮,衬得她一张脸更小了,洁白如玉,脸颊却是微微带着两分红。 她身体还算不错,可是最是怕冷不过了,一到冬日就恨不得缩在屋里不出去。看着一路嬉戏打闹的姑娘们,看不出丝毫怕冷的模样,嫦曦只能感叹她们精神头可真好。 走过鹅卵石小路,便是一片梅林,京城里许多人家都种着梅花,就连宫里的御花园那儿也种了一片,只是公主府的梅林比其他人家大得多了,一眼望去,熙熙攘攘的梅树挨在一起,树枝上开着一朵朵花,含苞待放,芬芳吐蕊。 “这可真是好看。” 有人忍不住赞道。 嫦曦心里点头,这么一片盛开的梅花,真的是漂亮极了,空气里都是梅花那股子冷香。看着这一片梅林,她突然想起紫英王府那一片梅林,然后想起自己落水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落水的,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懵,当时她只觉得小腿像是被什么打到了,脚下吃痛,就这么掉进了水里。 亭子里的石桌上用泥炭小炉烧着水,烧得通红的银丝碳,热气氤氲的水,气氛显得格外温馨。 这时候就听长乐公主来了,嫦曦也不觉得惊讶,长乐早就说好了在赏花宴之日会来? 与其他人告了罪,嫦曦笑道:“诸位先坐在这赏花,我去迎一迎长乐公主。” 云罗站起来,笑意吟吟的道:“我与你一同去吧,不然等会儿长乐可要说我的不是了。” 其他人听到长乐公主过来,心里忍不住一紧,这长乐公主可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 嫦曦与云罗去迎长乐,在半路就遇上了,见了她,长乐立刻就过来挽了她的手,叫道:“朝华。” 又唤了一声:“云罗!” 三人往梅林那边去,嫦曦道:“你今日来得可是晚了些。” 长乐笑道:“我却是想快些来,只是宫里刚出了些事儿,耽搁了些时辰。” 是出了什么事,她没多说,嫦曦也没有多问,只道:“你来得刚好,可得帮我招呼客人,我这初次办花宴,总怕有不周到的地方。” 长乐哪有不应的,道:“你便放心吧,我肯定会帮你的。” 回到梅园那边,众人自是一番见礼,这才坐下。 长乐是个活泼的性子,姑娘们刚开始还觉得有些拘束,后来见她态度温和,都忍不住松快起来。 长乐挨着嫦曦坐着,面上含了三分笑,与她小声说着话道:“怎么这个荀清也来了?可真真是碍眼。” 她的语气里满是厌恶,还有不屑。 嫦曦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她跟着祖母来的,我总不能将人赶出去吧。” 长乐吃吃的笑,道:“她这怕是急了,这个年纪了,还没找到人家,我听说近来荀老夫人可是经常带着她去做客赏花了,怕也是在急着相看人家。” 她刚吃了一颗蜜饯,嘴里有些甜了,吃口茶又继续说道:“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庶女,还想做那当家夫人,也不看看是什么身份,也就只有荀老夫人把她当成宝了。” 长公主不管,也就只有荀老夫人管了,只是他们自来把荀清当成嫡女养着,一般的庶子哪看得上?但是却没想过,他们把荀清当宝,可是人家却不会,挑来挑去,也没个人选。 “我看啊,眼高手低,迟早是要做个老姑娘的。” 嫦曦忙拍了拍她的手,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传出去别人还怎么非议你了?” 长乐混不在意,道:“就算是传出去了,那又如何?难道她荀清还敢来找我麻烦?” 她是天之骄女,皇帝的嫡女,谁敢欺负她了? 茶吃到一半,妙菱过来附耳与她说了两句话,嫦曦与长乐道:“馒头醒了,我过去看看,你先帮我招待一下人。” 与其他人告了声抱歉,嫦曦匆匆回了自个儿院子,解了披风进了屋里,在火盆边烤了一身冷气,这才伸手去抱馒头。 这几日天突然就冷了下来,馒头也不知怎么的有些发热,还有些咳嗽,嫦曦心里总是惦记着。 “啊啊!” 见着自家母亲,馒头啊啊的叫,扯着她挂在脖子上的璎珞项圈,他近来总是喜欢对着人啊啊的叫,长公主说他这是在学说话了。 屋里烧了地龙,摆了一个火盆,十分的温暖,嫦曦摸了摸馒头睡得红扑扑的脸,问奶娘:“少爷睡得可安稳?有没有再咳嗽?” 奶娘道:“姑娘放心,昨夜吃了药,少爷睡得很香。今晨迷迷糊糊吃了一次奶,又睡了过去,也没有再咳嗽。” 嫦曦见馒头一双眼睛机灵的转着,比起前几日恹恹的模样精神多了,心里也是一松。 抱着他玩了一会儿,吩咐奶娘好生照看着,惦记着前边的客人,她又匆匆的往回赶。 “萧姨娘!” 走到湖边,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嫦曦神色不变的继续往前走,就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一个人影从后边跑到她前边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的。 “萧姨娘!” 李蓉瞪着一双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她,道:“你是萧姨娘吧,紫英王府的萧姨娘吧!”分明是在问,偏偏语气却是肯定的。 嫦曦心里一惊,就连赵子予都没认出自己来,可是偏偏这李蓉竟然这么肯定她是那个萧姨娘? 嫦曦微微一笑,有些惊讶的问:“李大姑娘这是在说什么?萧姨娘?这是在叫我吗?” 妙菱上前一步,厉言斥道:“李大姑娘莫不是疯魔了不成?我们姑娘可是朝华公主,什么萧姨娘?您可别胡说八道。” 李蓉咬唇,固执的道:“我就是知道,你就是赵子予她大哥身边的那个萧姨娘,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是长公主的女儿。” 嫦曦忍不住笑:“李大姑娘是在开玩笑吧,只是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李蓉鼓着脸,然后道:“我没有什么恶意的,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的。” 顿了顿,她道:“我只是想与你说句抱歉,那次我对您的冒犯,只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嫦曦目光有些讽刺的看着她,这李蓉你说她聪明,可是做的每件事,却又让人觉得好笑。 “李大姑娘,我真不是你口里的那个萧姨娘,我与她难道很像?” 嫦曦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口里的热气吐出在冰冷的空气里变成白色,她拢了拢披风,有些讥讽的笑了,道:“只是,你是真心想与那个萧姨娘道歉,还是觉得那个萧姨娘地位改变了,你怕她因为以前的事情来找你麻烦,这才巴巴的跑过来道歉?” 李蓉面色一僵,嫦曦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道:“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李大姑娘出来怎么也不带个手炉?” 让妙心拿了一个手炉塞给她,嫦曦漫不经心的笑道:“这里景色虽好,李大姑娘也不要站久了,损失吹了风,着了凉,那可就不好了。” 回到梅林那边,长乐已经和其他姑娘们融成一团了,她身份尊贵,却并不难相处,其他人又有些奉承,气氛怎么会不好了? 第126章 长公主办的花宴,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闹什么幺蛾子,除了李蓉让嫦曦心情有些阴郁之外,这场花宴倒是平平静静过去了。 过了几日,天上又下起雨来,夹着些冰粒子,到了午夜,雨停了,却又开始下起雪来了。 第二日嫦曦醒来的时候,只见外边放眼望去一片洁白,院子里种着的常青树被雪遮得严严实实的,几个丫头婆子拿着扫帚在那艰难的扫着雪。 嫦曦手里捧了一个热烘烘的手炉,与妙心说道:“让厨房送些姜汤,给扫地的丫头婆子送去,仔细别惹了风寒了。” 妙菱笑道:“姑娘心善,她们必定感激涕零的。” 嫦曦笑了笑,转身进了馒头的屋子。馒头已经半岁了,长得可真应了他的名字,白白胖胖的,就像是一个白面大馒头,脸圆圆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不像以前那么沉默,特别喜欢其他人与他说话,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 在火盆边烤去一身冷气,这才近了馒头睡觉的摇篮那里。时辰还早,馒头还在睡,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他睡觉姿势也是很乖的,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两侧,睡得久了,身上都出了汗了。最近因为屋里生了火盆,脸都有些干了,嫦曦让太医给了些脂膏给他擦脸上,这才觉得好些了。 见他睡得香,嫦曦与奶娘叮嘱了两句,才往长公主的院子里去。 长公主这个时辰已经起了,嫦曦解了长毛披风进了屋,不意外的看见自家爹爹在屋里。 长公主一开始并未允许荀煜留下,只自那次被他得手之后,他隔三差五便寻了由头留下来,半夜还会偷偷摸**,长公主给了他好几次冷脸看人家也不当回事,长公主无奈之余索性不管了。近来长公主都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屋里荀煜的东西不知不觉也越来越多了。 丫头捧了玫瑰卤蜜水给她吃,嫦曦吃了一口,荀煜在她边上坐下,她问:“爹爹今日可是休沐?” 荀煜点头,道:“不过还得带嘉懿进宫一趟,皇上让我把他送进宫去,住上几日。” 皇帝极喜欢馒头,时不时就会让荀煜把孩子送进宫伴驾。自从馒头能在他怀里安睡之后,更是得寸进尺,隔个十天半个月便让人把孩子送去,一留便是四五天,如今皇帝的宫里都有了馒头的小屋子了。 馒头只有自己这么一个母亲,将来前途未知,这京城里的人,又有几个看得起他?如今皇帝喜欢他,那可是天大的体面,因而即使心里不舍,嫦曦也是满口应下。 “我让奶娘把馒头的东西收拾好,父亲您一并带去便是。”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带的,馒头在宫里伺候的人可是不少,要用的东西更是样样都备好了,根本不缺什么。 长公主目光有些怔忪,情绪有些低,道:“我记得,皇上以前最喜欢孩子了。”可是自己的亲儿亲孙却充不得,宠了还不知底下的人会如何想了,馒头的身份刚好,就算他宠上天了,顶多让人酸言酸语两句,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嫦曦,皇帝的喜爱,这对于馒头而言是大好事。”长公主叹了口气,道:“馒头是我亲外孙,我怎么也不会嫌弃他,只是他的身份,终究是让人置喙的。” 京城里的人,最讲究的便是门第之见,馒头最让人置喙的便是他的出身,父亲也不知道是哪个旮角的人了。京里的这些人,私底下还不知怎么编排他了。 嫦曦心里有些发酸,点头道:“母亲放心,我自是知晓的。” 下边的人上了朝食,长公主坐到桌前,笑道:“这种天气吃热锅子最好了,晚上我让厨房的人上个锅子吃好了。城外的暖房种的青菜正是水灵灵,嫩嫩的,下了锅随便煮煮,滋味就很不错了。” 长公主在城外可有好几个庄子,其中温泉庄子就有两个,都拿来种青菜了。因而在大冷天的时候,也能吃上青菜。 吃过朝食,荀煜抱了馒头去宫里。 罗汉床的小桌上放着丫头刚上的茶,冒着腾腾的茶香,嫦曦自个儿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拿着给馒头的小衣裳做了起来。 做了会儿,长公主带着李嬷嬷和秋嬷嬷过来,秋嬷嬷手上还拿了一个账本。 “你被封为朝华公主,享的是正一品公主的待遇,除了金银布头,还有庄子铺子土地,这些东西,你都要学着打理起来。” 长公主翻着账本给她看,道:“良田千亩,这些田地,原先就佃给了周围的佃农,你只需要寻个管事过去看顾便可。你手上如今也没几个人能用,管事我先给你寻摸着……” 又还有两个山头,种的是些果子,庄子也有一个温泉庄子,便学着长公主的庄子一样,用来种些菜。 说了半天,嫦曦对自己的资产心里有了底。正一品公主所拥有的东西,那可是不少了。 长公主抓着她的手道:“这些东西,日后你再嫁都是要当嫁妆陪过去的。” 嫦曦神色一滞,咬了咬唇,她终是笑道:“母亲,再嫁,我是再没想过的。” 长公主看她神色认真,心里苦笑,问:“你是还惦记着那赵硕?” 嫦曦摇头:“并无,我当日决定离开赵硕,便没想过再回头,再次见面,只拿他当陌生人看待便是。” 她自来不是狠心的人,说到这,鼻子有些发酸,却没有当时离开那么难受了。始终,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 “只是,若我再嫁,馒头又该如何自处?” 女人,若有了孩子,那一颗心,都为了孩子着想,嫦曦是怎么也放不下馒头的。 “母亲,这世上男儿,又有几个,能真把其他人的孩子当成亲儿看待的?我不能冒这样的险。” 长公主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道:“都是母亲的错,没有看顾好你,这才让你受了这样的罪。只是,嫦曦啊!” “你不可能不嫁人,一个人过日子,这样的日子,太寂寞,太苦了,我不希望看见你如此?” 说到这,她笑了笑,道:“你也别先做决定,我和你爹爹,终归会为了选一个好男儿的。馒头,有我和你爹,还有你皇帝舅舅,谁也不敢委屈了他,你不必太过担心他。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娘!”嫦曦软软的叫了一声,挽了她的手靠在她的肩头,不说话了。 “这亲事,讲究门当户对,自然要好好挑选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如今有一件事,倒是有些急,就是你上族谱那事。” “上族谱?” 长公主点头:“是啊,你是你爹的嫡长女,自然得上族谱了。”没上族谱,说来也是没名没分,长公主怎么会容忍。 * 上族谱那日,天上还飘着雪,嫦曦穿着白毛的披风,走进了荀家的祠堂。荀家已经历经六代,祠堂里边摆着先祖的牌位,进去便让人心里忍不住一肃,神色庄严肃穆。 荀家这代的族长便是嫦曦的大伯父,他神色严肃,取了笔墨在族谱上荀煜下边把嫦曦的名字添了上去。 上了族谱,荀家的亲人都围了过来,嫦曦一一与他们见礼,收了不少见面礼,手都快收软了。顾及着她朝华公主的身份,也没有谁对她挑刺,见面礼给的也算丰厚,嫦曦算是小小的发了笔财。 荀老夫人虽然不喜欢长公主,不过那不过是婆媳天生的不对付罢了,对于嫦曦这个亲孙女心里还是惦记,喜欢着的,拿了两个极有分量的赤金嵌红宝石的镯子给她套上,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嫦曦也是备了礼的,不过是荷包绢帕之类的,给荀老夫人的是一双亲手做的鞋,她温温柔柔的说着话:“……我母亲总说祖母最是慈和不过了,待我也是百般疼爱的,孙女想了想,给祖母您做了一双鞋,也不知您喜欢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还没仔细看,荀老夫人就一迭声的称赞起来,待接过鞋看了那针线,更是欢喜。 妙心笑意吟吟的道:“老夫人您不知道,这双鞋一针一线,可都是我们姑娘亲手做的。” 荀老夫人心里更是感动,叫了身边的嬷嬷去拿了一对珊瑚珠子手串出来往她手里戴,道:“年轻姑娘,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珊瑚颜色正,你戴着最是好看了。” 嫦曦觉得一双手更重了,笑道:“谢谢祖母,我可是喜欢极了。” 荀清咬着唇瞪着嫦曦的背影,往日荀老夫人最爱的孙女便是她的,什么好东西都是留给她的。如今那模样,却是更喜欢嫦曦了,她心里怎么不气苦?勉强没有甩脸当场离去,等散了,跑回自个儿的院子,埋在被子里嘤嘤嘤的哭了一场。 香姨娘自那日回来便病了好些日子,听说荀清回来就哭了,撑着身子让丫头扶了过来看她,摸了她的头还未说话就咳了两声。 “咳咳……清儿!”她病了些时日,容色不复以往的艳丽,看起来老了十岁。 “怎么就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姨娘!”荀清埋头在她怀里,哭诉道:“大家都喜欢荀嫦曦,就连祖母也是如此,这样下去,这府上,哪还有女儿的位置?” 听着她这一声姨娘,香姨娘只觉得一颗心都冷了冷。她生了荀清,可是却从未听她唤自己一声娘,只因为荀煜说了不合规矩。想到这个男人,她如今心里只剩愤恨。 “放心,清儿,你爹他只有你一个女儿!” 也只能有你一个女儿。( 就爱网) 第127章 嫦曦上了族谱之后,并没有回到长公主府去,而是被荀老夫人留在了荀府。怎么说,荀府也是她名义上的家,嫦曦推辞不过,便留了下来。 她的院子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如今荀老夫人尚在,荀家还没有分家,做主的是荀家大老爷,后院也归荀大夫人管理。荀大夫人是个身材微胖,笑容可亲的女人,不过看起来和蔼,手段却是不凡,事事周到,嫦曦就没觉得有哪儿不妥帖的。 空静给她梳着头,末了给她戴上钗环,问:“姑娘,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啊?” 荀府虽然是嫦曦的家,可是一家子五口人,全都住在一起,这些人对她而言大多数都很陌生,怎么也不比长公主府自在。 手里捏着一根绿色碧玺石头簪子,嫦曦眉头微微拧着,叹道:“眼看年关要到了,不过了春节,我怎么也不能离开的。”如果在这个关头她就回了长公主府,其他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嚼舌根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戴着珠翠的一张脸,芙蓉秀面,黛眉红唇,端的是极为娇艳的一张脸,但因为气质越发沉稳冷静,那种娇艳中又带了端庄。 嫦曦止住她又往自己头上戴流苏步摇的手,道:“就这样吧,都是在家里,戴那么多,重得慌。” 空静笑了笑,打量她头上的钗环,都是做工精致,价格不菲的,这才觉得满意了。 “这两天风有些大了,这玉兰膏可得多抹一点,可别把您的皮肤给吹粗了。” 空静打开了一个白色描金兰花的巴掌大小的一个瓷盒,用手挖了一点涂抹在嫦曦的脸、手还有脖子上。 收拾完毕,端着羊**吃了两口点心,这才披了长毛披风往荀老夫人的院子去。 外边还下着雨,出门便是一股子冷气袭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妙菱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炉,嫦曦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道:“让厨房晚上上两个锅子吧,这种天气,吃锅子才是最好的。” 妙心把油纸伞打开给她撑着,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她住的地方距离荀老夫人的院子并不远,走过一条抄手回廊,再过一道月亮门就到了。 荀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早就熟悉她了,唤了一声二姑娘,给她掀了厚重挡风的门帘放她进去。 荀老夫人年纪大了,觉少,这个时候早就醒了。嫦曦过去给她请安,她身侧三个姑娘也都给她福礼打招呼。 “二姐姐!” “你们三个倒是来得早!” 嫦曦与她们打了声招呼,笑道。 荀老夫人拉了她的手,急急的道:“外边这么冷,仔细你的手都冻僵了。”把她手里的手炉拿到一边,重新拿了一个塞她手里。 几人坐下,一个长相甜美,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的姑娘笑道:“等下我去二姐姐院子里叨扰叨扰,求个花样子。母亲说二姐姐绣活这般好,让我好生学一学了。” 另一个文文静静看起来十分温柔的姑娘也道:“可不是,二姐姐给她的荷包,我装了香花放里边,戴出去人家都说好看极了。” 最后一个姑娘说起话来颇有几分泼辣劲,像是滚珠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我就不耐烦做这些,只厚脸皮向二姐姐求几个就行了。” 这三人,分别是三房的六姑娘荀越,四房的七姑娘荀笙和八姑娘荀韵。这几位姑娘年纪尚小,都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还待字闺中,不过也在相看人家了。 荀家五位爷们,就荀煜荀煜荀二爷混得最好,嫦曦是他闺女,还有一个长公主母亲,自个儿也不是白身,是圣上亲封的朝华公主,也难怪她们三个话里话外都捧着她。 嫦曦捧着热茶吃了一口,觉得一身冷气都消了,笑道:“不如等会儿你们都一起到我院子里去,晚上就留在我那儿用食得了,我让厨房的人上个锅子,我们一起热闹热闹。” 八姑娘荀韵一拍手:“这感情好,我那儿有春日刚埋下的梨花酒,正好挖了出来,让你们尝尝。” 荀老夫人就喜欢看小辈们亲近,乐呵呵的道:“都好都好。” 说到这,想起荀清,她又愁了起来,道:“就是清儿那丫头,病了也不见好,我这心里,真是愁得慌。” 几个姑娘相视一眼,都把目光落在嫦曦身上。也就只有老夫人把荀清当宝了,认为她是一个好姑娘,谁不知道荀家三姑娘仗着有一个身份贵重的父亲,性子养得最是娇纵不过了。只是如今这荀二爷的嫡长女回来了,哪还有她的位置,她这病,也不知真的是惹了风寒,还是心病了,京城里哪个姑娘不是在看她的热闹。 嫦曦微微一笑,道:“三妹妹若知道祖母惦记着她,这病,就去了一大半了。” 又与荀笙三个道:“三妹妹一个人待在屋里,怕是闷得慌,等会儿我们一道去看看她吧。” 荀笙三个自然没有不应的。 在老夫人这儿吃过早膳之后,四姐妹便携手往荀清的院子里去。荀清当初被老夫人当做嫡女来养的,吃穿那是极为精细的。与香姨娘母女二人住了三进的大院子,丫头婆子一堆,进门左手边种了一棵秋桂,长得极为繁茂。 香姨娘是早就病了的,如今荀清也跟着病了,这院子里外都能闻到一大股药味。 “二姑娘,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荀清身边的丫头见她们三人忙与她们行礼。 嫦曦问:“你们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丫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道:“昨夜服了药,倒是睡了一个踏实觉,只是今晨又发起热来了,大夫刚来看过,开了药。” 说着话的空当,四人已经进了里屋,卧室。 卧室里边烧了炭,摆了好几个火盆,烧得人热得慌。里边燃了香饼,只是荀清一直在吃药,香味里边夹杂着苦涩的药味,这味道,闻着可真不好闻,荀越一进来,便忍不住捏了帕子掩了口鼻。 “三姑娘,三姑娘!二姑娘还有三位姑娘来看您了!”丫头掀起床帐子,小声唤着里边的人。 “咳咳咳!” 几声咳嗽,小丫头在荀清身后垫了一个引枕,扶她半坐起来。 “你们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荀清恨恨的说,一张脸不见往日容光,看起来蜡黄苍白,气色实在是不好。见着嫦曦四个,她并不见如何开心,神色愤愤。 荀韵是个爆竹脾气,听了秀眉倒竖,气道:“小人之心,我们可是好心好意的来看你?还没说怕你把病传染给我们了,谁有心情来看你笑话?” 又与嫦曦说道:“二姐姐,她这人不领情,我们回去便是,谁耐烦待在她这个药气冲天的院子?” 嫦曦笑了笑,也不再与荀清说话,只问了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她的情况。 “我哪儿有些宫里的上好的金丝燕窝,回去我让丫头包二两过来,给你们姑娘熬了给她吃。” 小丫头感激道:“谢谢二姑娘还惦记着我们姑娘。” 把她们送到院门口,小丫头有些犹豫道:“……我们姑娘是没有什么坏心眼的,只是病久了,心情有些坏了,只望姑娘们不要与她计较。” “三妹妹是什么性子,我们都是清楚的,知道她是没有什么坏心的。倒是你。一心为主,三姑娘有你这么个丫头,可真是她的福气。” 可不是福气嘛,荀清性子坏,喜欢乱发脾气,很多丫头都不愿意来伺候她。 “香姨娘……二姐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香姨娘?” 一个院子,便病了两个主子,莫怪这院子一大股药味。 嫦曦淡淡的笑了,荀笙轻轻柔柔的道:“这是什么话?香姨娘不过一个奴才,打发一个丫头过来看一眼就是,哪就有我们屈尊降贵的看她的?” 别看荀笙模样生得温柔,声音也是细细弱弱的。可是说起话来,却是最毒的。 不过一个姨娘,也没人会在意,几位姑娘说笑几句,便抛到了脑后。 若不是自己是长公主的女儿,自己也是她们口中那种低贱的姨娘。 嫦曦漫不经心的想着,心里对香姨娘倒没什么怜悯的情绪。做了姨娘,本该就有这样的 觉悟。 当初荀老夫人虽说想送一个丫头伺候荀煜,可是荀煜坚持不要,荀老夫人也不能强求,只是这个香姨娘,使了不干净的手段成了事,这才让荀煜无可奈何的收了房。 不过,自家爹爹可不是好性子的,可不会因为睡了人就会对人负责。那么,当初他为什么要收了香姨娘? 六姑娘三个跟着嫦曦回了院子,嫦曦让空月几个上了茶,拿了点心攒盒上来。 用橘红色盘子装着的橘子,皮薄肉甜,嫦曦剥了一个分与她们吃,道:“外边庄子刚送来的橘子,说是今年刚用了新法子种的,味道可甜了,你们尝尝。” 让妙心取了她的绣框上来,她正绣着一朵荷花,已经绣好了大半,只剩最后一片花瓣了。 荀笙看了一眼,捏着帕子掩唇一笑,道:“莫怪我母亲赞不绝口,二姐姐绣这花,就像活的一样,妹妹见了,也喜欢得紧了。” 嫦曦就笑:“哪值当四婶婶如此夸赞了。” 荀韵问:“二姐姐这是想做什么了?” 摸着粉色的花瓣,嫦曦道:“闲来无事,我想与母亲做件春衫,开春了就能穿了。” 屋里烧得明 第128章 荀笙三人相视一眼,说:“二姐姐,其实我们三人是有件事想与你商议商议。” 嫦曦抬眼看她们,抿唇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荀笙轻言细语的道:“再过几日,便是祖母的生辰了,我们三人想着,我们姐妹四人一道给她绣幅九九消寒图屏风如何?” 荀韵快言快语的道:“七姐姐善画,二姐姐善绣,我与六姐姐,便打个下手,六姐姐负责屏风木材,我嘛,便去寻那绣布。” 说到这,荀越跟着笑道:“这事倒是二姐姐和七妹妹劳累了,我与八妹妹,倒是占了一个便宜。” 嫦曦就笑:“姐妹之间,何来占便宜一说。你们这个想法极好,只是距离祖母生辰也不过个把月,时间上会不会太过仓促了些。” 荀笙道:“二姐姐放心便是,这九九消寒图,我早已画好,如今就等二姐姐一展绣技了。” “好啊!”嫦曦佯做生气的模样,嗔道:“你们三这是都商量好了,就将我瞒在鼓里了。” 荀越见她眼里含了笑,并不是真的生气,便嘻嘻的笑了,身子挨过去,挽了她的手亲热道:“二姐姐莫要生气才是,我们三个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这事儿我们心里也没底了,犹豫许久,还是厚着脸皮向你张了口。” 荀韵是个直肠子的,只当嫦曦真的生气了,坐立不安,咬唇道:“二姐姐别生气,都是妹妹的不是。只是二姐姐初回荀府,与我们也不甚亲近,我们也不好张这个口。”说到最后,她的头越垂越低,一副已经被愧疚淹没的模样。 荀笙人长得秀气,笑起来也是秀秀气气的,轻声漫语道:“绣这幅九九消寒图,可不是一日之功,定是要费二姐姐许多功夫的,我们倒是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嫦曦笑了笑,道:“为祖母贺寿,费心心神,又算得了什么?” 荀笙双眼一亮,忙问:“二姐姐可是应了?” “我们姐妹四人,合力做出这份寿礼,祖母必定是高兴的,我哪有不应的道理?”嫦曦并不打算与她们交恶,虽说她们瞒着自己商量好了才与自己说道,但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总的说来,她们三人打小的交情,自然亲热,与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这事说不定她们一开始还没想到自己了。 嫦曦这倒是猜对了,荀越三人,原本是打算三人做这寿礼的。只是嫦曦好歹也是她们二姐姐,若她们三人忘了她,怎么说也说不过去。犹豫了许久,她们还是将嫦曦算了进来。 话说开了,荀笙让丫头去自己的院子把那画好的九九消寒图拿来,她父亲也是出了名的画了一手好画,她打小也有天分,调墨弄画已经学了七八年了,这画技隐约都能看见她自个儿的的风格了。 嫦曦打开了画便笑了,忍不住赞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七妹妹这画,倒是画出了梅花的风骨来。” 四姐妹张罗开了,嫦曦让妙菱她们在屋里架了绣架,这九九消寒图可是要花她好些功夫了。 到了晚上吃夕食的时候,嫦曦让厨房上了一个锅子,知道四位姑娘要吃锅子,材料早就已经备好了,锅底的汤是早上就开始熬的鸡汤,熬了一天了。 新鲜的羊肉,猪肉,切成了薄片,庄子送来的新鲜的青菜,水灵灵的萝卜,还有粉丝这些配菜。 荀越让丫头去取了自个儿开春酿的梨花酒来,笑道:“在这隆冬的时候,吃着热腾腾的锅子,再配着美酒,这滋味,可真是美极了。” 嫦曦知道自己酒量的,那完全是一杯倒的,摆手道:“这酒我就不吃了,我吃一杯便会醉了,到时候怕是会失态了。” 荀越几个劝她不过,便三人自个儿吃了,姐妹四人围着锅子吃菜,空气里除了食物的香气,还有微醺的酒香。原本与嫦曦之间尚还觉得有些陌生,吃过一顿饭,顿时就觉得亲近起来了。 吃了几杯酒,荀越三个脸上都飘了两抹绯红,她们都是生得好相貌,如此模样,端的是娇艳可人。 吃完了夕食,荀笙还保持着清醒,荀越和荀韵却是有些醉了,尤其是荀越,脸颊酡红,身上全是一股酒气。 嫦曦揉了揉眉头,让妙心几人撤了吃食,又去厨房端了醒酒汤过来,给她们一人灌了一碗下去。 “原不该纵着她们,到了明日醒来,她们怕是头疼得紧了。” 荀笙虽然没醉,但是也有几分微醺,撑着头笑意吟吟的,道:“她们自个儿贪杯,受的罪也该自个儿受着。” 嫦曦看她双眼水润,嗔道:“你也别说她们,自个儿也好不到哪去?” 说到这,她看了外边一眼,这时候外边早就黑透了,又下起雨来了,房檐上的雨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响。 “你们刚吃了酒,身上正热着,若是出去吹了风,怕是会生病的。”嫦曦看向荀笙,道:“七妹妹,你们三人今日便留下来歇息吧。” 荀笙刚灌了一碗醒酒汤,觉得舒服多了,苦笑道:“这样酒气冲天的回去,必定会被母亲逮着教训一顿的,今夜,怕真的是要叨扰二姐姐你了。” 嫦曦忙让妙菱遣了婆子去与三房四房的婶婶说一声,又让丫头把厢房收拾出来与她们住。 看着已经趴在榻上完全睡过去的荀韵,嫦曦忍不住苦笑。刚就荀韵吃得最多,吃了酒之后她更兴奋了,人拦都拦不住,不醉才是怪事。 “她们这样子,倒是难以移动了,干脆让她们睡我的床好了。” 荀笙拒绝:“哪有让主人让床的道理。” 嫦曦笑:“我们姐妹,哪就讲究这么多,就让她们二人睡我的床好了,你看她们这模样,也不好再移动。” 好半天才安顿下来,嫦曦松了口气,闹了半天,她自个儿也觉得累得慌,与荀笙互道了一声晚安,这才去了厢房。 外边冷得紧,风吹得呼呼的响,屋里烧着火盆,燃了香丸,倒是不觉得冷。 坐在浴桶里,妙菱给她揉着肩,道:“六姑娘三位,也太过分了些,早些时候不与您商量,就将您瞒着。那么一大副消寒图,也不知要费您多少心力了。若是长公主知道了,肯定心疼死。” 嫦曦低声斥道:“你胡说些什么?三位妹妹那是一片好意,若她们三人不与我说,三人一道绣了这九九消寒图,等到了祖母生辰那日,姐妹四人,偏偏就把我排除在外,还不知道其他人怎么说道了。” 妙菱扑通一声跪下,道:“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请姑娘责罚。” 嫦曦用手捏着水里的花瓣,淡淡的道:“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你一心为我着想,只是这样的话,再不许多说了。” “是,奴婢明白!” 妙菱心里暗叹,还记得嫦曦刚到长公主府的模样,虽说模样生得好,可是一身气质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待她们这些丫头,也是客气极了。但是不过区区半年的时间,却再也寻不到她当初的影子,谁见了她如今的模样,都忍不住赞一句,大家闺秀,不外如是。 沐浴之后,嫦曦穿着宽松的亵衣躺在床上,忍不住舒服的长舒了口气。她本就觉得困极,头碰到枕头就开始打瞌睡了,上下眼皮很快的就合到了一起。 看她睡着了,妙心将遍地撒花的帐子放了下来,把桌上的蜡烛拿了下去,屋里顿时就黑了下来。 正是夜半时分,外边雨停了,又变成了鹅毛大雪,这段日子总是如此,雨雪轮着来,天气更冷了。 院子里的门早就落了锁,这时候却被人从外边推开了,一个漆黑的人影悄无声息从外边走进来,脚踩在铺了一层新雪的地上,竟也没什么动静。 嫦曦正睡得正香,却听外边传来吵吵闹闹的省着,顿时就被惊醒了。 “妙心……” 撑着身子坐起来,她叫了一声。 今夜是妙心守夜,她们做丫头的,稍有点动静就会被惊醒,嫦曦都醒过来了,她怎么会没听到。 “姑娘!” 妙心从外边走进来,手里端了一个烛台,放到桌上,拿了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的水壶倒了一杯水。 “姑娘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冬天烧着火盆,总是让人容易觉得嘴巴干。 嫦曦喝了两口,把空了的茶杯递给她,问:“外边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妙心神色有些沉,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人闯进院子里来了。” 这世道,女子名节事大,若真被人闯进她们院子里,传了出去,嫦曦哪还有名声可在? 嫦曦面色一变,妙心见她神色不对,忙道:“不过那贼子已经被二爷抓住了,姑娘不必忧心。” “父亲?” 嫦曦想了想,道:“给我把衣裳拿来,我出去看看。” 妙心取了袄裙给她换上,头发随便挽了起来,外边罩了一件白色的带帽子的长毛披风,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手炉。 一开门一股子冷风就吹到了身上,嫦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 第129章 正是隆冬深夜,外边白雪铺了一地,房檐上挂着尖锐透明的冰晶,几盏灯笼在黑暗中发出微茫如豆的光芒。寒风呼啸,吹得树上仅存的的几片枯叶打着旋的在空中翻腾。 嫦曦即使包裹得严严实实,也觉得有几分冷。 “大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荀煜走过来,身上只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外罩一件厚实的大氅,口中吐出的热气在外边凝结成白雾。 嫦曦凝眉道:“我听到外边有动静,什么贼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闯进府来?” 她踩在石梯上,探着头看过去,天色太暗,看不大清楚,只能见到一群人隐隐约约的轮廓,一道道黑影。 荀煜伸手把她的长毛帽子戴上,慈爱的笑道:“不过是个小贼,翻不出什么浪花,你快进屋去,别冻着了。” 也不知道他在外边呆了多久,一双手伸过来的时候嫦曦只觉得他手上带着一股子冷气,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没有强求留下来,嫦曦道:“您也是的,出来也不带个手炉,让我别冻着了,您自己也是一样的。” 说着将手上的手炉塞他手里,笑道:“我这就进去了,一个小贼,您交给底下的人处置便是,早些歇息才是。” “我知道!”荀煜拍了拍她的头,催促道:“快回去睡吧。” 目送着嫦曦离开,荀煜脸上的笑容一敛,一双眼里爆出两道寒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就算是在黑夜里,也让人根本忽视他的存在。 一道人影走到他的身边,垂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嫦曦的背影,毕恭毕敬的道:“大人,这小贼该如何处置?” 荀煜手指抚着手里温暖还带着几分滚烫的手炉,漫不经心的道:“剁了他两只手指,给他主人送去。” 手下浑身一震,俯身应了一声:“是!” 风又大了,一片枯叶被吹到脚下,荀煜脚踩上去,突然忍不住笑了笑,道:“想办法把这个消息让长公主知道。”他摸着自己的唇,笑得一脸邪气。 若是天色亮些,嫦曦便能见到他唇上的伤口,十分的暧昧。 手下摸不准自家儿大人的脑回路,不过只要是大人的命令,那就要遵守,立马就应了下来。 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走过去就见一个样貌十分平凡的男人被人压在地上,的确是十分平凡普通的样子,若是没入人群里边,完全不起眼的。 荀煜笑了笑,走过去右脚踩在男人地上的手上,碾了碾,见他吃痛的样子,嘴边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理了理身上的大氅,他道:“这小贼主人,怕是等急了,我们一起去瞧瞧她吧。” * 屋里烧了火盆,两扇窗户虽然被打开,但是还是温暖极了。 妙菱给嫦曦解了披风,摸了摸放在小炉上温着的水,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姑娘先吃口茶暖暖身体吧!” 也听到动静的妙心外边披了鼠毛皮的比甲,推门走了进来,道:“七姑娘听到动静,让奴婢来问问是怎么了?” 嫦曦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小贼闯进了院子里,已经被拿下了,你让七妹妹不必太过担心。” 她手里捧着温暖的茶杯,却有些哆嗦,一双眼亮的吓人,脸色却是白的。如今想来她仍觉后怕——那贼子就这么闯进院子来,若是没有被荀煜抓到,又会有什么后果?那人明显是来者不善,一院子都是女眷,若被他摸进了哪个的房间,这满院子的人都不用做人了,又哪还有名节可说? “六姑娘八姑娘如何了?”她问。 妙心笑道:“姑娘放心,也只有七姑娘醒了,六姑娘与八姑娘,还睡得香了。” 妙菱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表情,忍不住道:“奴婢去让厨房熬碗姜汤,您吃了再睡。” “这时候,厨房的人都睡下了,你这一去,是闹得满府都知道了。” 这件事情,最好只闷在她的院子里,若是传了出去,虽然那贼子什么也没做,可是耐不住其他人会怎么想。 妙菱咬唇道:“是奴婢思考不周了。” 嫦曦再躺回床上,拉着被子闭上眼继续睡觉。她的确是被惊到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一直在做梦,梦里光怪陆离的。 * 三姑娘荀清的院子,守门的婆子今夜吃了几口酒就这么醉得睡了过去,这时候荀清早就灭了烛火已经睡着了,满院子只剩下一个房间里还亮着烛火。 屋里只点了一支牛油大蜡烛,烛光显得有几分昏暗,安静极了,只听得见火盆里炭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火苗静静的燃烧着,烧化的蜡油滚下在烛身上形成斑驳的痕迹。 一道人影坐在窗边,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拖在地上,香姨娘虽是满面病容,却是目光凛凛,丝毫不见往日的妩媚艳丽,手里拿着一方漆黑的小牌子,与众人心目中的香姨娘完全不同。 “嘎吱!” 窗户被人从外边打开,香姨娘双眼一亮,紧盯着开启的窗户看。 “啊!” 一件东西被人从窗户扔进来,落在桌上,当看见那东西的时候,香姨娘忍不住尖叫起来。 那被抛进来的东西却是两只血淋淋的手指,在安静昏暗的屋子里突然出现这样的东西,她怎么能不恐慌? 她这么大声的尖叫,整个院子却没有丝毫动静,还是安静极了,倒是靠着她们院子的屋子有些动静,亮起了烛火。 “竟然敢对嫦曦动手,原以为你有多大的胆子,没想到两根手指就把你吓到了。” 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香姨娘脸色唰的变得惨白。这声音她实在是熟悉极了,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梦到。 扭头看去,就见一身黑袍的荀煜进了屋来,嘴角微微翘起,双目却是寒光闪动,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的邪气,极为俊美,却又极为危险。 在他身后,是一群着了铁甲的士兵,进屋来顿时将还算宽阔的屋子挤得满当当的。其中两个士兵手里压着一个男人,只见那男人垂着头看不清脸,只是露出来的右手中指和食指两个指头被完全的削去。 见着这个男人,香姨娘脸色更白了,原本就有些苍白的唇更是没了半分血色。 荀煜走过来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玫瑰红颜色的手炉,带着一身冷气。 “二……二爷!” 香姨娘手握成拳,强扯了一抹笑出来,笑道:“您今日怎么过来了?您过来也不说一声,这样妾身也好梳妆打扮一番,如今顶着这么一张病容,实在是太失礼了。” 荀煜眯着眼,似笑非笑的道:“见着这个人,你竟然还能保持冷静,不愧是信王得力的细作。” 四位异姓王,除了还留着爵位的紫英王外,另还有三位,分别是信王,镇南王,秦王。这三位王爷,当初权势滔天,只是如今提起来,怕也是没几个人还记得了。 香姨娘捏着手里的帕子,笑道:“二爷在开什么玩笑,什么信王不信王的,这样的乱臣贼子,妾身怎么识得?倒是二爷,带着这么多人到我这院子里来,可是吓着妾身了。” 荀煜见她从一开始的慌乱到如今的镇定自若,也不过眨眼的时间,心里忍不住冷笑。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只是你不惦记自个儿,可得想想你的女儿。这世道可不安全,若有一个男人摸进她屋子里,损了她的名节,这样,我这做父亲的虽然舍不得,但是也不得不将她发嫁出去了。” 香姨娘神色大变,抖着唇几乎是尖声问:“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二爷,你怎么能这么做?” 荀煜面上笑笑,他脸上很少会出现发怒的表情,但是他的表情越轻松,却越让人觉得恐怖,一双桃花眼寒若星潭,透着几分血腥的狠戾,总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轻轻拍了拍衣裳,他淡淡的道:“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香姨娘终于有些怕了,荀清那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哪还能保持冷静。 “您不能这么做,她可是您的骨肉,您的亲生女儿!” 荀清眯着眼看她,有些奇怪的道:“我可不记得她是我的骨肉。” 说着,他有些奇怪的笑了,道:“我与你不过那一夜,可是你还记得那一夜的情形吗?” 香姨娘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讷讷的道:“……你别说了,别说了……” 荀煜却不顾她,继续说道:“不过是**的药物,你怕是忘记我以前可没少出入青楼之地,这种东西见得多了,我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你算计到。” 香姨娘只觉恍若雷劈,一张脸都是木的。她已经不大记得那一夜了迷倒荀煜之后的事情了,只记得身上的人很强壮,身子很滚烫,一直索要着她。 荀煜很满意她脸上的表情,慢条斯理的道:“信王心有反意,早便在各门各府埋下了细作,只待事出之时,可挟制朝中各人。可惜,任他如何筹算,最后也还是落得人头搬家的下场。” “不过,他底下那一批埋入各府的细作,却不见踪影。” 香姨娘抬眼看他,有些奇怪的问:“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她自认为,她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荀煜目光犀利地看着她,道:“十六年前,嫦曦被人抱走之后,我就知道,荀府,有个人。” 第130章 十六年前的事情,荀煜还记得很清楚,嫦曦才刚出生三个月,他与长公主感情好,蜜里调油般,有妻有女。那时候天气正是隆冬,本是冻人的时节,可是每日想着家里的两个女人,他心里都是热乎乎的。 而当时,皇上终于开始收起布下的天罗地网,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候,信王便被逮捕入狱,还是他荀煜亲手抓的。 嘴角挑起一个讥讽的笑容,他道:“我知道,荀府有信王的细作,只是却没想到,竟会是母亲身边的人。” 香姨娘名为怀香,是老夫人身边贴身的丫头,老太太年纪大了,最是喜欢孩子了,对嫦曦这个嫡孙女也是爱极了的,时不时会让人把孩子抱到自己的院子里来。那日,嫦曦被抱去,却是自此消失无踪,而后接到的,便是她被信王的人挟持的消息,最后更是在他眼前被人扔进了万丈悬崖,尸骨无存。 想到当时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时奔溃的表情,还有这十六年来,二人的相敬如“冰”,荀煜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恨意来。 “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对我生了感情!”他这话说得极为冷酷:“怕我不中招,还特意用了宫廷禁药,这才让我疑心上了你。” 香姨娘看他语气淡淡,突然想起那时候教导她们的人所说的话,做她们这个的,千不该万不该对人生了情意,动了心思。这心一动,便是万劫不复。 “二爷,您可真是个狠心的人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地上,她捂着胸口,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荀煜冷眼看她哭泣,心里毫无波动,转身离去,玄色的袍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只听他语气淡淡的道:“将人押下去,让她吐出她所知道的一切。” * 早上空中还蒙着一层薄雾,昨夜下了大半夜的雪,路上又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扫地的丫头婆子跺着脚搓着手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就开始扫地了。等会儿天亮了,做主子的起床了,这路上的积雪若是没清理干净,那可就糟糕了。 守门的小厮大清早的就听见人叫门的声音,敲得又重又快,他打了个呵欠,缩着脖子拢着手小跑着去开门。 “来了来了,大早上的谁啊!”天都还没全亮了。 打开门,一看:“长……长公主!” 门外站着着了织金滚边大红色火狐大氅的美貌妇人,头戴金丝攒珠花冠,孔雀点翠吐珠金步摇,秀眉杏眼,眉目凛凛生威,不是长公主又是何人? 见门开了,长公主沉着一张脸往里走,守门的小厮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根本不敢拦?在长公主后边跟着秋李两位嬷嬷,那李嬷嬷手里还捧着一条系着红色络子的黑色长鞭。 荀府,长公主已经是很熟悉的,熟门熟路的往荀煜的院子走,一边吩咐秋嬷嬷:“你先去看看嫦曦,昨夜出了那等子事,她怕是被吓坏了。” 秋嬷嬷应了是,三人在花园路口便分开了。 长公主这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一路上不知引了多少人注目,在荀府有些上了年纪的婆子忙与她行礼,有不识得她的,也被带的不敢多看。待长公主走了之后,才听那些婆子与她们说。 “这人你们不识得,她可是长公主殿下,更是我们荀府的二夫人……” 长公主来到荀二爷的院子,意外的是,这么大一个院子,竟然也没个人守着。 推门进去,她便是一愣。这院子,是她与荀煜新婚过后住的,十六年过去了,里边竟没什么变化。 压下心里的触动,抿了抿唇,她走进去,却见荀煜身边的侍卫徐庶木愣愣的站在廊下,见她进来,开口道:“夫人,二爷在屋里等您了。” 长公主咬牙:“这家伙,故意的!” 如果荀煜真的要瞒下一个消息,昨夜嫦曦院里被进了贼人的事情也传不到她的耳中来。可是一大早她便得了这个消息,其中缘由显而易见。 吸了口气,她觉得心里怒气稍缓,推门走了进去。 进了屋去,她又是忍不住一愣。屋里的摆设,装饰,竟与十六年前一模一样,里边生了火盆,温暖极了,桌上放着的两个茶盏紧紧靠在一起,里边还有茶水,正腾腾冒着热气,就像是这里的主人,这十六年来,并未离开。 “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回来这里的!” 右手边的门帘掀起,露出荀煜眉目精致如画的一张脸来。这门帘,还是他亲自去寻了珠子,与长公主一同拿线穿上的。 “我希望我们两个人的心呢,就能像这串珠一样,一辈子都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十六年前的荀二爷,甜言蜜语,说得极为的动人。 长公主回过神,咬唇努力保持自己刚进门的气势,荀煜却一个箭步走过来将她抱住,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长公主猝不及防被他压得连连后退,而后撞在墙上。 并不觉得痛,因为荀煜早拿了手给她垫到了脑后。 “荀煜,你这是做什么?”长公主涨红了一张脸,伸手推拒。 荀煜一只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颈窝,这么俯身的姿势他也不觉得难受,懒洋洋的道:“我昨夜可是一夜没睡,好困啊!” 他压低了声音,嘴里吐出的热气,熏红了长公主白嫩的脖子。 “脖子看起来很可口啊!” 荀煜想了想,而后张嘴在上边咬了一口。 “嘶!”长公主刚想骂人,却感觉被他咬到的地方传来湿腻亲吻的感觉,腿一软,险些就摔倒在地上。 “你……你!臭流氓!”她忍不住骂出口。 荀煜抬起头,伸手撑着墙,懒懒的道:“你就只会骂这一句?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十八年了,你还只会这句。” 长公主狠狠的瞪他一眼,凝着眉道:“我不是来与你说这些的,我是来找你算账的。堂堂的九门提督,竟然能让人摸到你姑娘的院子里去,你可真有能耐!” 荀煜道:“还在门口我就把他抓住了吧,你可别冤枉我!” “你知不知道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后果会怎样?嫦曦还要不要做人了?” 荀煜神色一冷,哼道:“谁敢传出去?” 说着,他突然一笑,道:“你既然不放心嫦曦,为何不回荀府来住。这样,你也能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了。这里,也是你的家啊!” 几近叹息,他道:“你看,这里的一切,都在等着你,等着你回来。还有我,我也一直在等你。” 长公主突然觉得双眼有些酸涩,讷讷的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以为我会信你的甜言蜜语?” 只有这个男人,只有在他面前,她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宜安!为了嫦曦,你惩罚我,罚了十六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长公主突然就落了泪,但是觉得太丢脸,连忙伸手抹了去,道:“我哪是惩罚你,我只是……”只是在惩罚自己罢了。 当初,若不是她的疏忽,嫦曦又怎么可能会被人劫走。当时就算是荀老夫人把孩子抱过去,她也该跟着去的。 荀煜哪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将人揽了,道:“如今好了,嫦曦回来了。你也回来吧,回荀府来吧。” 长公主却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将他推开,坐到桌边,皱着眉道:“这事暂且不提,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这事儿,你倒是与我说说嫦曦那事,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狗胆敢对嫦曦出手。” 美人计无用啊! 荀煜心里叹了一声,转身坐到她的身边,拿着茶杯给她倒了茶,道:“此事你慢慢听我说便是。” 说着将香姨娘的事情说了,长公主冷笑,抬眼看他,道:“当初我便说过,这个女人,不可信,你却是认为我是在乱吃醋!”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眼睛自然毒辣,一开始便瞧出了这丫头对荀煜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后边更是见她八面玲珑,一眼瞧去,除了身份低贱卑微了些,竟是完美至极。 这世上,哪就有讨所有人都喜欢的人,这样的人,必是心里藏奸的。 她与荀煜说了,荀煜却以为她是在吃味,高兴得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想到往事,荀煜有些讪讪,道:“喜欢我的姑娘去了,谁会注意她啊!”直到嫦曦被劫走之前,这香姨娘是圆是扁他都不知道了。 长公主抚着杯口,问:“女人最易动情,也最是喜欢感情用事,信王这颗棋子……” 不过,拿女人做棋子,却也是最为有效直接的,枕边风,最是可怕的。 荀煜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道:“无关紧要的人,想她作甚?自有我处理。” “那好!”长公主嫣然一笑,道:“李嬷嬷,把本宫的鞭子呈来!” 李嬷嬷早就有眼色的避到了门外,听见她传唤,忙捧了鞭子进屋来。 “敢动本宫的女儿,香姨娘的确是狗胆包天,这鞭子给你,替我赏她十鞭子,总该让她知道什么人该动,什么人不该动!” 荀煜神色一僵,他差点忘记了,他这媳妇,当初也是个泼辣的性子,这鞭子,还沾过他的血了。就连当时深受皇帝宠爱的淑妃,也一样被这鞭子打过。 往事不堪回首,可是如今想来,却让他觉得有些怀念了。( 就爱网) 第131章 嫦曦那夜之后就惹了风寒,等她病好了之后,便听到香姨娘病逝的消息。 七姑娘手里剥了一个橙黄的橘子,不在意的道:“香姨娘本就病了好些日子,与其这样缠绵病榻,徒添苦痛,也许一死,让她觉得更加快活了。”她是嫡女,与姨娘这种生物,向来没什么好感。 说着,她吃了一瓣橘子肉,笑道:“二姐姐这橘子倒是甜得很了!” 嫦曦笑:“你若是喜欢,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便带一些回去好了。” “二姐姐也喜欢吃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若是馋了就到你这儿尝尝就可了。” “不过一些橘子,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你何需与我客气?” 病好之后,嫦曦也不在耽搁,开始绣制那副九九消寒图,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也因此经常到这儿来,四人感情倒是好。 这九九消寒图终于在老夫人寿诞前几日做好了,到了寿宴那一天,这件礼物倒是格外的抢眼,嫦曦收到了不少称赞。 老太太寿诞过去便是年关,也马上就到嫦曦的生辰了,长公主有心大办,被她拦了,只请了几个亲近的姑娘来府上开了一桌席便算了。 新年那一天,皇上设宴,嫦曦身为朝华公主便与自家母亲长公主一道赴宴,同行的,还有荀二爷。 今日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绣金牡丹的宫装,全部头发都挽了上去,步摇金簪,满头珠翠,端的是极为高贵华美。 而她身旁的长公主做的也是相似打扮,母女二人模样八分相似,站一起像是姐妹花一样。 到了宫里,自有宫人来领着他们去设宴的地方。 能进这大殿的人,都是极有身份的,看着长公主与荀煜携手而来,险些没回过神——这两口子,已经有十六年没有看见他们这么站在一起了。 早就听说因为长公主醋意大生,荀二爷竟然连家里的爱妾都舍得了,惹得那爱妾郁郁而终。 这席上座位自有安排,越靠前官员品级越高,权势越大。而且男客女客是分开的,到了便有宫人领着母女二人去了后宫,皇后设宴的地方。 一进殿里,便是一股香风热风袭来,有宫人来替她们解去了长毛厚实的披风,嫦曦偏头低声道了谢。 因着太后的身份,她倒是经常进宫来,因而行为举止,半分不见怯意,落落大方。 入了坐,便有夫人来找长公主说话,又是镯子簪子钗子往嫦曦身上戴,嫦曦只做那腼腆害羞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皇后移驾而来,身边伴着长乐公主,见着嫦曦,长乐还调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嫦曦坐下就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抬眼看去,她礼貌的与那人笑笑,放在腿上的手却忍不住握紧了。 那道目光的主人,是赵王氏,赵硕的妻子。 “你在看什么?” 赵李氏拿着酒杯沾了沾杯口便放下了,扭头却见身边赵王氏神色怔怔,便开口问。 “没什么!”赵王氏神色有些不对劲,却没多说什么。 因着都是女眷,这席上的酒都是果子酒,吃起来颇甜,不过嫦曦自来沾不得酒,皇后也知,因而她酒杯里的不是酒,而是蜜水。 酒过三巡,这殿里的气氛便热闹了起来,嫦曦坐了会儿便觉得有些憋闷,与长公主说了两句,便出去外边透透气。 “姑娘!” 妙菱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又把手炉放她手里,这才把人放出去。 殿旁几步路便是一个花园,种着寒梅,此时正是盛开的时候,暗香浮动。 “朝华公主!” 突然背后有人见她,嫦曦抿了抿唇,转身,未语先笑,道:“赵大夫人!” 来人不是赵王氏又是谁? 赵王氏目光探究的在她脸上逡巡,但是很快的就移开了视线,走到她身旁,抚着手里的手炉,看着嫦曦刚瞧着的那株红色梅花,笑道:“这梅花开得可真好,若是折几支插摆在屋里,那可真是极好的。” 嫦曦雪白的手指摸了摸花瓣,花瓣尚还沾着雪,冻得她立刻打了一个哆嗦,又将手收了回来,笑道:“赵大夫人说得极是。” 赵王氏见她微垂着眉,一张脸如白玉一般,在一片雪色中似是能发出晕光来,唇色却是殷红的,平添了几抹艳色,美得惊人。 这姑娘,真的是越来越美了! “我有些话想与公主说说,可能让你的丫头避一避?” 嫦曦漫不经心的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事儿,赵大夫人直说便是。” 她并不打算与紫英王府再有多少牵扯,她们之间,也是无话可说。 赵王氏神色微愣,似是看出她的决心,她不再多说什么,苦笑道:“这世上之事,果真是出人意料,难以言表啊。” 谁能知道,以前地位卑微的小小姨娘,如今一翻身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 想起家里老太太的反常,那段时间长公主的频频造访,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来,我们大爷还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身边的萧姨娘能不能将他照顾好?” 嫦曦愣了愣,突然抬头问:“曾听闻赵大夫人与赵大爷乃是青梅竹马,只是赵大夫人心里早有所属,如今可还是如此?” 什么? 赵王氏神色一瞬间有些狼狈,而后又冷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她道:“我如今,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嫦曦奇怪的看着她,觉得这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赵硕待她一片痴情,她竟然也没有半分心动? “不是没有心动,我也曾经犹豫彷徨过。”赵王氏神色怔忪,几近自言自语的道:“只是,我曾经弃之如履的东西,今日我也不会再去捡起来,这待他太不公平,他值得更好的。” 自从嫁给赵硕之后,她便已经决定抛弃以前的一切,只是只有一颗心,她不能给。她再三与身旁人强调他的粗鲁不堪,也不过是在提醒自己,别迷失在他的温柔里。 “而且……” 她垂着头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花瓣,苦笑道:“他是真的爱我吗?从小他就把我当成他的妻子看待,对他而言,我已经是他的责任了,这真的是爱吗?” 她觉得,很迷茫,或许连赵硕都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是什么。 嫦曦沉默了,突然跺了跺脚,笑道:“这天可真冷,我先进去了,赵大夫人可要一起?” 赵王氏笑了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笑道:“公主先进去吧!” 嫦曦回到殿内,长公主摸了摸她的手,又塞了一个手炉在她手里。 嫦曦看着她,突然笑了,道:“娘,回去让我看看你与爹爹给我挑选的人吧。” 长公主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顿时有些惊愕,她与荀煜是想她再嫁的,他们二人始终不能陪伴她一辈子。只是嫦曦对此事,一直很抗拒,没想到…… “好!”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既然已经不要的东西,何必再留恋呢? 原先是嫦曦抗拒,长公主和荀煜都是私底下物色人选,可是如今她不在意了,两人自是随性了。一时间,满京城都是朝华公主要择婿的消息。就连皇帝都把荀二爷叫去了,说是若有了人选他便赐婚,好歹,人家儿子被自己拐来养这么久了。 嫦曦倒是放心极了,反正自家爹娘,难道还会害她不成?就连萧家父母都被叫来一起参详,只是好的人选哪是一时半会就找得到的,不是这有缺点那有不足的,就怕嫦曦所嫁非人。 最后满脸懵懂的萧秀讷讷的问:“为什么不让姐姐嫁给哥哥,这样,姐姐又是姐姐了。” 嫦曦哭笑不得,只是两家人还真的觉得这事情靠谱。萧璧萧长清,知根知底的,人有才华,又有貌,这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哥哥,你别跟着爹娘胡闹了!”正是开春,院子里的花都开了,嫦曦来了兴致,让人提了水来浇花。 萧璧跟在她身后,神色淡淡的,道:“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想法,你我知根知底的,把你交给谁照顾我都不放心,嫁给我正好。” 嫦曦嘴角微抽,辩驳道:“这根本于理不合,哪有哥哥娶妹妹的!” “有什么于理不合的,我们又不是亲生兄妹!”萧璧丝毫不为所动。 嫦曦看着他,突然冲过去一把抱住他,萧璧身子一僵,就听怀里人说。 “哥哥,我抱着你,你的心会扑通扑通跳吗?” 萧璧挑眉:“又不是死人,怎么会不跳?” 嫦曦咬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心里会有心动的感觉吗?不会吧,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妹妹心动呢?” 萧璧突然抬起她的脸,顶着她看了半天,看得嫦曦都有些不自在了,他突然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嫦曦:“……” “砰!” 嫦曦捂着嘴连连后退,身后的水桶被她踢倒在地上,里边的水哗啦啦的流出来。 萧璧看着她,即使刚才做了那样的事情,他还是一脸的冷静自持,道:“你看,我也可以把你当成女人看待的!” 嫦曦脸色涨红,一转身冲进了屋里。 萧璧伸手摸了摸唇,突然勾唇笑了笑。 他大了嫦曦三岁,便嫦曦被抱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记忆,自然知道,这个妹妹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以前他从来没有过娶她的想法,他是真的将她当妹妹看待的。只是,如今不同往昔。 萧璧转身离开,反正他也没有想娶的人。嫦曦交给谁他都不放心,不如嫁给自己,不是正好?( 就爱网) 第132章 完结 两家人都觉得这婚事能成,萧璧也没什么意见,两家更是一拍即合,就开始商量着二人的婚事,完全将嫦曦的推拒之语抛到脑后。 “姑娘!” 招娣从外边进来,她穿着柳绿色的衫子,头发乌黑,已经有了属于女子的两分俏丽。手里则捧着一大捧红色的牡丹花,花朵皆是碗口大小,颜色鲜艳,用红色的络子系着,看起来颇为漂亮。 嫦曦看着这花就觉得头疼,自从那日萧璧与她说开之后,完全就是一副当真的模样,每日都会亲手送上一束花来,黄色的迎春花,粉色的桃花,白色的梨花……从不间断。 嫦曦从来不知道,自家哥哥,竟然还是一个颇有情调的人,分明性子是那么冷冷的。难道,这就是长乐说的闷骚? 将花瓶里仍显粉嫩的桃枝取出来,换上手里的牡丹花。这段时间,招娣在长公主府耳濡目染,对于插花,也是又一番心得的。 妙菱拿着绣筐搬了一个绣墩坐在嫦曦底下,见她蹙眉,神色苦恼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姑娘这有什么好愁的?公主与二爷总是为您考虑的,奴婢见那探花爷模样不俗,文采非凡,就连皇上那也是极为欣赏的。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您了。” 自家姑娘自家觉得好,妙菱几个见自家姑娘那是千好万好的。 闻言,嫦曦一边觉得自豪,一边又发愁。自家兄长,那的确是顶顶好的相公人选,不见这京城多少名门闺秀一颗芳心都困在他身上?可是,她却不是其中一员,她以前可是把萧璧当成亲生哥哥来的,一下子让他把他当初一个男人来看,实在是太勉强了。 “姑娘,长乐公主来了!” 守门的二等丫头面上带着几分焦色,匆匆跑进来禀告。 她话才刚说话,就见穿着华服的长乐从外边走了进来,她双眼微红,咬着唇,一进来就盯着嫦曦看。 长乐,是喜欢萧探花的! 嫦曦觉得有些头痛,让小丫头下去,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今日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长乐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有泪,却没落下来,只问:“你,要嫁给萧长清!” 嫦曦扶额,苍白无力的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叹了口气,她让她先坐下,又让珠玉捧了茶上来。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嫁给萧长清了,外边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荀家和萧家都已经把这事提到了明面上,这哪有假的? 想着,嫦曦点了点头。 “呜,呜呜呜……” 闻言,长乐的眼泪哗啦啦的就掉了下来,呜呜呜的哭出声。 嫦曦:“……你,你先别哭……” 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无奈道:“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长乐眼泪汪汪的瞪着他:“为什么?萧长清这么好,你难道还不想嫁给他?” 她一副你敢说是我就跟你急的表情,嫦曦:“……” 揉了揉头,她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有些迷茫的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长乐接过帕子还在抽抽噎噎的哭,一边打着嗝问:“萧长清可是全京城姑娘都想嫁的,如今被你拿下了,你有什么好迷茫的!” 嫦曦叹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最好的,只是我以前只把他当成哥哥看,你能想象嫁给自己的哥哥吗?” 长乐止住了眼泪,想了想,有些害羞的道:“如果是萧长清,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便宜其他人呢? 嫦曦哭笑不得,长乐端着茶盏吃了一口茶,而后兴致勃勃的问。 “你是以前就与萧长清相识的?” 嫦曦看她满脸好奇,摩挲着手上的玉镯子,道:“是啊,我和他打小就认识了,他待我极好的,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看待。如今母亲却让我嫁给他,这不是胡来吗?” 长乐羡慕:“真好,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嫦曦,萧长清都被你弄到手了,你绝对会被全京城的人羡慕死的。” 嫦曦:“……”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的话? “与其便宜了其他姑娘,是你嫁给萧长清我还觉得舒服些。” 她也没见过萧长清几面,只是他模样生得俊郎,又有才华,这样的男儿,自然很容易引起姑娘家的爱慕,长乐也免不了春心萌动。只是这样的感情太浅,还不至于让她要死要活的。因而,她伤心了一会儿,很快又振作了精神。 被她这么一闹,嫦曦心情倒是好了几分。下晌送了长乐回宫,却见长公主身边的李嬷嬷笑眯眯的与她道:“姑娘,长公主让您去朱雀大街乐来楼找她了。” 嫦曦疑惑:“娘怎么去了乐来楼?” “这,老奴却是不知了。” 乐来楼是朱雀大街最大的一座酒楼,里边最为出名的却不是它的佳肴美酒,而是它的“乐”上,丝竹管弦声,不绝入耳,在乐来楼待着,完全是一场听觉上的享受。 坐着马车到了乐来楼,嫦曦头上戴了帷帽,掀开车帘扶着招娣的手就要下马车,却在帷帽的空隙间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当即她心里念头急转,转身坐回马车,就让车夫回去。 “你如今,就这么不待见我了?” 萧璧大步走过来,站在马车外边沉声问。 嫦曦叹了口气,掀了半边车帘,柔声道:“哥哥说的什么话,你知道我是不会不待见你的。” 萧璧笑了笑,长身玉立,俊美无畴,着实引人注目,惹得街上的女子都忍不住看他。 “你下来,我们走一走吧。” 嫦曦犹豫了一下,就听他道:“我想与你说说我们的婚事。” 招娣和妙心两个丫头在后边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萧璧一路走与她一路介绍:“……虽说你在京里呆了不久,这朱雀大街怕是没来过吧。” 嫦曦目光太两侧热闹的摊贩上扫过,姑娘家本就有许多规矩,不能随心所欲的出门。更别说,当初她只是一个姨娘,平日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怕行差踏错,让人抓住把柄了。 “这是京城最为有名的春香阁,进去看看吧!”两人走到一个首饰铺子前,萧璧完全不给嫦曦拒绝的机会,伸手霸道的抓住她的手往里边走。 嫦曦被他握住手,只觉得这只手好大,好烫,完全将她的手纳入了手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挣扎起来。 只是,她的力气哪比得过萧璧?挣扎了半天,握住她的手还是纹丝不动。 走到里边,首饰铺子里更多的还是女人,许多还未出阁的姑娘见了有男人进来,都立马侧身避开了去,可是又忍不住抬眼去看萧璧,只觉得这个男人长得格外好看,一颗芳心扑通扑通直跳。 萧璧取了一支赤金镶白玉的簪子往嫦曦头上比划,笑道:“这么些年,我也没有给你买一件像样的首饰,真是委屈你了。以前就想着,若是有一日我有了银子,必要给你买一支漂漂亮亮的簪子。” 嫦曦眼里有些发热,道:“我丝毫不觉得委屈,你从小就待我好,即使没有金银首饰,可是我很快乐。因为,我有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萧璧凑近,嫦曦吓了一跳,就要往后退,却觉得头皮一紧,而后萧璧拿了桌上的铜镜给她看,里边模模糊糊的映出一张清丽的脸来。 “我不想做天底下最好的哥哥,而是想做天底下最好的丈夫!” 嫦曦一时间心乱如麻,萧璧却知道不能步步紧逼,笑道:“你看,我就知道这支簪子很是配你!” 嫦曦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萧璧却已经与掌柜的说起价格来。 “呀,这不是探花爷吗?” 一个体态丰润的妇人走过来,脸上堆满了笑,穿着大红的杭绸锦缎五蝠纹的褙子,身后跟着一个妙龄女子。 “探花爷这是在做什么?”妇人目光在二人身边转了一圈,而后直接将嫦曦忽视了,扯过身后的少女介绍到:“今日可真是有缘分,这是我的二女儿黛眉,黛眉,还不见过探花爷!” 这名为黛眉的姑娘,果真是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极为有灵气,面带薄红,有些害羞,却是落落大方的与萧璧见礼。 萧璧朝她们点点头,道:“我有事先行一步,告辞了!” 而后,拉着嫦曦就走出去了。 黛眉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对能站在萧璧身边的女子很感兴趣,问:“母亲,那探花爷身边的姑娘是哪位?” 妇人摇头:“那姑娘戴着帷帽,也不知是何模样。不过,这几日听说萧家与荀家二姑娘,也就是朝华公主在议亲,那姑娘,说不定就是朝华公主了。” “哥哥,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太阳西垂,二人走到柳岸边,嫦曦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忍不住问。 萧璧挑眉看她,突然笑了,道:“嫦曦,你莫要再叫我哥哥了,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血缘关系。” 嫦曦讷讷的道:“可是你在我心里,就是哥哥啊。” 萧璧上前一步拥住她,压低了声音道:“嫦曦,可是我不想做你的哥哥。” “当初让你去做了姨娘,那是我的错,我一直都在自责,是我让你受了苦。你如今与其嫁一个不甚了解的人,你还不如嫁我,怎么说,你我也是十分了解对方的。” 嫦曦嘴角抽动,她的确认为自己很了解他,可是近些日子,她却觉得对萧璧以往的认知还不够。最起码,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萧璧会做出给人送花的事情来。 “哥哥,我进王府做姨娘,我从来没有觉得委屈!”她是心甘情愿的,从未后悔过。 萧璧道:“桃花,你要知道,世间夫妻,相濡以沫的过一辈子,并不是只靠爱情,更多的是牵绊。” “最主要的,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要考虑嘉懿!” 嫦曦浑身一震,萧璧这话的确是说到她的心坎去了,她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馒头了,她的儿子。 “除了我,你嫁给其他人,你确定他会厚待嘉懿?可是,最起码,我可以保证,视他如己出。” 嫦曦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才松了口:“……好!” 萧璧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得将人刨拉在自己的碗里来。 也许,他们之间一辈子也不会有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他们却绝对能相守到白头。 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就爱网) 第133章 完结2 嫦曦对这门亲事没有了任何的推拒,两家很快就交换了生辰字,这件事情算是定了下来。自此,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朝华公主与当今探花爷萧长清定了亲。 当这个消息传到紫英王府的时候,赵王氏正抱着孩子在老太太的屋里,与去年相比,老太太更加苍老了,只有一双眼睛还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朝华公主金枝玉叶,与这探花爷倒是极为相配了。” 老太太面上含笑,一副真心实意感叹的模样。 三夫人抱住怀里的孩子,丝毫不知道这位朝华公主便是与自己交好的那个桃花,她只道桃花还在曲江没回来了。 她早产生子,孩子身体不大康健,但是在精心娇养下,总算是站住了脚,活了下来,三夫人也放下了一颗心。孩子安好,而三爷经此一遭倒是不去其他女人屋里了,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三夫人最近日子过得舒心,容色看起来比往昔更加美丽了。 “这朝华公主流落在外十六年也能找回来,果真是大有福气的。”她笑道。 赵王氏点点头,神色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曲江的时候,赵硕当场就摔碎了手里的酒盏,酒杯里的酒水流了一地,女儿红的酒香飘散出来,让人忍不住觉得有几分薰意。 桃花走了他就猜到有这么一日,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一日来得那么快,那么急,根本就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看他捂着胸口趴在桌上,上下牙齿咬得紧紧的,身边人全都拥了过来,一迭声的问他怎么了。 深深喘了口气,他抬头道:“今日我身体有所不适,怕是不能招待各位了。” 朝华公主,其他人不知道她与赵硕有什么牵扯,可是应珏怎么会不知,见他如此失态,心里忍不住叹息。 赵硕回到后院,来到了风琅院,虽然院子里没了女主人,可是近来他都是在这里边休息的。 “大爷!”喜儿迎上来,赵硕摆摆手让她下去。 屋里陈设一如从前,好似这样就能让桃花一直陪伴自己一样。 赵硕在罗汉床上坐了一夜,他不断的回想着二人的曾经,觉得他们最好的日子,竟是在曲江,可是最让人难过的日子,也是在曲江。 赵王氏亲自拿了厨房煮的鸡蛋羹喂旭哥儿,旭哥儿一岁了,已经能吃一些辅食了,他养得很强壮,小胳膊小腿很有力。 “夫人,夫人……” 李嬷嬷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满脸惊慌之色。 赵王氏捏着帕子给旭哥儿擦了擦嘴,问:“这是怎么了?嬷嬷怎么如此失态?” 李嬷嬷一拍腿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大爷受伤了!” 赵王氏猛的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李嬷嬷将事情与她说了,原是赵硕这次去曲江除了曲江一案,还身负皇恩,被派去剿除曲江那里的海寇。他也不负众望,这次直接将海寇的老窝都给操了,只是当时有人放冷箭,他直接就被射中了。不过幸运的是,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事情尘埃落定,赵硕一行人也从曲江回来了,这个时候,荀家与萧家已经说定了婚事,在两个月之后,便是吉日,成亲。 他们二人成亲那日天高气爽,赵硕躺在摇椅上,闭着眼,这里离着萧家的府邸很远,可是他却仿佛能听到那里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声。他的思绪飘得很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大爷可是悲伤难受了?”赵王氏穿着曳地长裙走到他身边,她眉目如画,身材婀娜多姿,竟是比以前还要美上三分。 赵硕睁开眼,没说话。 赵王氏轻轻一笑,又问:“若我愿意与大爷和离,大爷是否要去萧家抢亲?” 赵硕猛的抬头看她,一双手扣住摇椅两侧扶手,半晌他道:“……我不会与你和离的,旭哥儿不能没有母亲。!”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他怎么能因一己之私而和离。而且就算赵王氏愿意,王家也不会答应的。 赵王氏突然一笑:“我是开玩笑的,我可没有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情操。就算你如今知道了你对我的感情只是责任,我也不会和离的。” 赵硕笑了笑,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与从前一样,好好的过日子吧。” 与从前一样?一样的“相敬如冰”吗? 不过很快,赵硕就没有悲伤的时间的。驻守边关的紫英王突然被御史参了一本,罪名是,与信王余孽勾结,证据确凿,皇上特派了荀提督去将人缉拿归案,紫英王府家眷,全部下了大狱,只等紫英王被押解回京,再论罪责。 也是这时候,赵硕才知道,自家父亲以前最为宠爱的那位从外边迎来的的舞姬竟然是信王之女。 赵李氏听到这个消息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里都冒出了眼泪:“……他果然,果然爱极了那个女人,为了她,就算把整个紫英王府都赔进去也心甘情愿。” 赵硕沉默,他知道自家父亲不爱母亲,爱的是另有其人,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会是信王之女。 赵李氏道:“你道你父亲为何一直冷待与我?不过是因为我当初亲手喂了毒酒给那个女人,我不能让那个女人毁了王府,她的存在,就是一个祸根!可惜,她还留下了一个孽种,终于给王府招来了滔天大祸!” 赵硕知道信王之女生下的那个孩子没死,甚至是一直跟在紫英王身边,每年他生母的祭日那几日都会回到京城祭拜她。而当初,害得桃花落水的也是他,只因为他是偷偷回京的,那日他以为他被桃花看见了,这才痛下杀手。 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嫦曦怎么会不知道,当萧璧问她是否要去天牢探视赵硕的时候,她摇了摇头,拒绝了。 “我与他之间,日后再无什么瓜葛,如今也没什么牵扯了。”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她如今也嫁人了,更不该与他有什么牵连。( 就爱网) 第134章 萧璧与嫦曦(一) 两家交换庚帖之后,亲事便定了下来,而后就待吉日成亲。 嫦曦为朝华公主,享正一品公主待遇,其亲事自有宫里六尚局准备,倒是不用她多做什么,不过有的东西还是需要她亲手绣制的,她还是挺忙的。 他们的亲事定在新年之前,在亲事前夕,长公主来到屋里与她说话。 “……没想到把你接回来不过一年,连第二个年都过不了,又要将你送出去!”长公主不是个轻易会觉得感伤的女人,可是此时却忍不住觉得心里一酸——刚找回来的姑娘,还没看够了,就要亲手送到别人家去了。 嫦曦挽着她的手,把头靠在她肩上,道:“就算嫁出去了,我也还是您的女儿,也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叹道:“这总归是不一样的,嫁出去,你就是别人家的了。” 她顿了顿,突然问:“嫦曦,我们不顾你的心意,让你嫁给萧长清,你心里,可有怨气?” 嫦曦微楞,而后摇了摇头,她站起身,满目皆红,伸手抚摸着放置在桌上金线绣飞凤的喜服,她双眼有些微湿,她道:“能做一个正妻,能被人八抬大轿的迎回去,我已经,很满足了。” 姨娘之流,那是地位低贱之人,当初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是万万不会自甘堕落,去做一个人人都能欺辱的姨娘的。打小,她向往的便是两人相濡以沫,扶持一生的感情,想做的,也是正头娘子,而不是以色待人的侍妾之流。 “娘,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长公主犹豫片刻,咬牙又问了一句:“……你心里,可是还惦记着那赵硕?” 嫦曦突然心头一痛,这点痛楚来得太快,却也消失得快,但是却是锥心之痛,让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不!”她垂着眼睫,道:“我既然已经离开,那便是一刀两断,我决计不会回头的。” 她笑了笑,眼角一滴泪划过。这一刻,她终于将赵硕从自己心里挖出去了,即使这样让她的心变得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她道:“一别两宽,再不相干!日后,我的丈夫是……萧长清,我会时刻记着这点的。” 长公主心里安慰,嫦曦不是拎不清的,而萧长清,也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他们二人懂得互相包容,这日子,便不会难过。 一夜很快就过去,早早的,几个丫头端着铜盆,提了热水进来为她洗漱。 而后,又有全福之人来为她开脸梳妆打扮。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看着玻璃镜里映出的一张极美极艳的脸,嫦曦忍不住一笑。 长乐公主也出了宫来送嫁,见她模样,忍不住赞道:“嫦曦,你真好看!” 嫦曦对她嫣然一笑,她心里其实一直都很平静,直到被荀府的堂兄背着出府,被萧长清握住手的时候,她心里终于觉得有些紧张了。 迎亲拜堂,等一切结束,送入洞房之后,嫦曦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特别是头上的凤冠,重得她想立马就将它扔出去。 揭了红盖头,嫦曦抬眼,看见的就是萧璧同样着(zhuo)着大红喜服,向来让人觉得冰冷的脸在这种喜庆的颜色中,也多了几分温度,长身玉立,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吸引人的眼球。 “新娘子可真漂亮啊……” 屋里的宾客看着嫦曦一张脸,忍不住真心赞叹。而后便是一堆的吉祥话,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 等一切平静下来,嫦曦实在是忍不住将身上的东西解了,头上的凤冠取了,叫了热水沐浴之后换了身同样红色轻便的衣裳,这才觉得舒服些。 “姐姐……” 萧秀从外边走进来,穿着桃粉色的比甲,头上簪着一对珊瑚珠花,十分的讨人喜欢。 她手里捧着一碗热汤面,道:“这是哥哥让我给你送来的,让你趁热吃。” 嫦曦心里一暖,她的确是饿了,除了早上吃了些东西,到现在是滴米未进,不饿才是怪事。 吃完汤面,嫦曦牵着萧秀的手两人说着话。她们二人本就是十多年的姐妹,感情自是极好的,只是说着说着嫦曦就觉得有些困了,然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是被体内灼热的热度唤醒的,屋里龙凤蜡烛烧得屋里也是一片惑人的红。萧璧俯在她身上,一双手早就将她身上的衣裳全部解开了,正不紧不慢的亲吻她。 “哥哥?”嫦曦还未完全睡醒,喃喃的念了一句。 萧璧从她身上离开,嫦曦只觉得身上一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脸顿时一红,急忙扯过一旁的被子裹住自己,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才罢休。 下了床的萧璧又回来了,他身上也是不着一缕,可是却是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只有嫦曦连头都不敢抬。 他坐到床,上,突然伸手捧住嫦曦的脸,在嫦曦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了她的唇,撬开她的齿关,一股温暖的酒液被渡进她的口中。 直到一口酒喝完,萧璧却没有离开,保持着亲吻的姿势不断的吮吸着她的唇,而后慢慢的将人压到了床上。 “这便是交杯酒了……嫦曦,你不要叫我哥哥,要叫我相公,或者,长清……” 他喷出的灼热气息带着醺人的酒气,嫦曦只觉得脑袋更加昏沉了。 这一夜,嫦曦浑浑噩噩的,她完全没有反驳的力气,只能任身上的人为所欲为,由他亲遍了自己的全身,甚至做出更亲密的事情来。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嫦曦盯着头顶大红色的帐子看了许久,遮盖在被子下的身体只觉得又酸又软,而且,身后还另有一具温暖的身体,两只强壮的手臂从后边抱住她,正放在让她觉得尴尬不自在的地方。 想到昨夜的一切,她有些欲哭无泪。也不是后悔,只是她原本打算的是两人慢慢的培养感情,而后再那啥,萧璧也是答应她的。可是,昨天晚上,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啊。 身后的人微微动了一下,嫦曦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只感觉身后人抽回了手臂,而后下了床,给她掩了掩被子。 嫦曦抿了抿唇,转身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上,心里有些不自在。昨夜发生那样的事情,让她以后怎么面对萧璧啊。 “姑娘……不,夫人……”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妙菱唤她。( 就爱网) 第135章 萧璧与嫦曦 “夫人!” 跟着她陪嫁过来的丫头,一共有妙菱、妙心,招娣还有珠玉四个。 嫦曦从枕头里边仰起头,一张脸捂得红通通的,眼睛还有些发红。因着是喜庆的日子,妙菱穿着的是石榴色的袄裙,配着新房里大红的装饰,格外的喜庆。 “怎么了?” 妙菱扯了扯唇,道:“姑爷让奴婢与您说,他先去耳房梳洗,等下再来与您一起吃朝食!” 闻言,嫦曦一张脸更红了——显然的,萧长清早就知道她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不过是没拆穿她。他完全可以在屋里梳洗的,避到耳房去,不过是为了防止她尴尬而已。 裹着被子坐起来,嫦曦道:“伺候我熟悉吧!” 屋里地下烧了地龙,倒不觉得冷。 昨夜一夜放纵,她身上全是被男人咬出来的吮吸出来的一枚枚痕迹,搭着她清妍的一张脸,透出几分艳色来。妙菱未经人事,虽然还是懵懵懂懂的,可是看着嫦曦一身印子,顿时忍不住红了脸,急忙拿了柔软用银线绣并蒂缠枝纹的红色亵衣给她披上。 妙心珠玉一道过来伺候她梳洗,院子里的婆子提了热水倒进浴桶里,里边撒了花瓣,热气与香气氤氲在一起,揉出一股令人舒心的味道来。 泡在浴桶里,嫦曦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桃粉色的并蒂莲褙子,外罩一件海棠红的百年好合花纹的比甲,刚洗过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嫦曦坐在梳妆台前让妙心给她擦着头发。 “我来吧!” 梳洗过后的萧璧进屋来,大步走过来接过妙心手里的干帕子,抓起嫦曦乌黑亮丽的头发用白布包着仔细的擦着。 见他进来,嫦曦整个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坐在圆凳上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挺直了几分,一只手无意识的抚摸着手上的玉镯子。 萧璧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给她擦着头发,嫦曦顿时觉得放松了几分,抿了抿唇抬眼看着镜子里的人。这是一面很大的西洋玻璃镜子,里边映出来的两个人分外清楚,纤毫毕现。 嫦曦模样生得娇美,不过气度却是沉稳高贵,不会让人觉得她模样太过轻浮艳丽,而萧璧五官轮廓分明,明明是一个读书人,却没有多少书卷气,反而带着一种极为硬朗的感觉。二人女的娇,男的俊,在镜子里宛若一对璧人。 嫦曦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突然觉得有几分熟悉的陌生。 萧璧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冷淡的人,不爱笑,一张脸俊逸潇洒,眉目却是冰冰冷冷的一片,让人不敢亲近。平日他爱穿的衣裳也不过青黑二色,不过今日却穿了大红色的袍子,就连束头的发带也是喜庆的红。他此时垂着眉眼,露出来的半张脸透着一种专心致志的味道,甚至有几分温柔的感觉,让人心里忍不住一动。 嫦曦看得有些失神,却见镜子里一直垂首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来,恰好在镜子里与她目光相对。 心里一慌,嫦曦顿时有些无措,却见萧璧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道:“你要不要抹些头油?” 嫦曦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了。” 萧璧点点头,走到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而后坐下看她梳妆。 “······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是新采买回来的,我也不知哪些得用哪些不得用,以后你就是这院子的女主人,你看哪个顺眼,就提到屋里伺候吧。”碧玉给他端了一杯茶上来,他揭开茶盖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道:“若是觉得哪个不喜欢,就打发了出去便是。” 他一直和她说着话,嫦曦倒觉得自在许多。 看她不自觉放松下来的肩膀,萧璧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其实并不是如她心里所想的那个君子如玉、端方稳重的哥哥,有些事情,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其实并不介意使用一些卑劣的手段。 他知道嫦曦的想法,两人慢慢培养感情。可是,她却还不清楚,自己已经不是她以前的好哥哥了,而是一个男人,还是她的丈夫。 他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所以,昨夜才会趁她迷糊之际占有了她。 等嫦曦梳妆打扮好之后,两人吃了朝食这才往萧家父母所住的正院而去。 昨夜刚落了雪,院子里打着花骨朵的几株艳红寒梅身上铺着一层积雪,在这初雪之际,已经完全盛开了,散发着一股冷香。 “下雪了!” 这是第一场雪,到了半夜才开始下,刚开始是雨,后来就变成了雪。 萧璧取了长毛滚边的石榴红的披风给她披上,转过身给她系着带子,道:“外边下雪,怎么也不多穿一件衣裳,要是惹了风寒,自己又难受!” 嫦曦看着他垂眸仔细的为自己系着衣带,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长清······”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轻声唤了一句。 这是她第一次叫萧璧的名字,萧璧身子一僵,抬眼看她。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嫦曦脸忍不住发红,却还是鼓起勇气道:“长清,我们,我们会一直这么好好在一起的!” 萧璧微微一笑,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笑道:“这是当然。” 他们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他与她,这一辈子,都分不开的。 “以后,我们还会生孩子,这么一辈子······” “对了,进宫把嘉懿接回来吧,爹娘已经念叨他好久了。” “我也想啊,只是舅舅实在是喜欢他,爹爹去接了好几次,舅舅就是不放人。” 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朝华公主的儿子,简直是被皇帝喜欢到骨子里了,就连御书房处理公务,与大臣商量国事,都让人抬了小床把他放在那。 两人的手一直握住没放开,一个人的温度你会觉得冷,可是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你却会觉得温暖。 两人携手到了萧家父母的院子,看他们两个牵着手,感情很好的样子,再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墙角,两夫妻相视一笑。 这场亲事,他们虽然觉得萧璧是嫦曦最好的人选,可是这事情总归是要讲个你情我愿,当初他们虽然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但是若嫦曦真的坚持,他们也不会真的强迫她。如今看他们二人和乐,嫦曦也没有什么不情愿的样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丫头拿了软垫在地上,嫦曦过去一人磕了一个头,奉上自己亲手做的鞋袜,得到了两个厚厚的红包。 “娘啊,就希望你和长清日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这样,爹娘就放心了。” 萧璧伸手扶她起来,嫦曦对他一笑,闻言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和······相公会好好的。” 以前兄妹相处,如今却是夫妻,嫦曦真的是花了两天时间才觉得习惯了几分,最起码看着萧璧不会在哥哥哥哥的喊了,而是长清,或者萧璧了。 还有就是,让她觉得累的就是晚上的夜生活了。 又是*过后,嫦曦一副只有出的气躺在床上,两人出了一身的汗,萧璧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还在轻抚她的脖子后边那块肌肤,这块皮肤是嫦曦的敏感地方,被他一摸,整个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萧长清,你别来了!” 扯过一边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嫦曦闷闷的道。自从成亲,这是第三日,这三日,完全是夜夜笙歌,她身体再好也承受不住啊。 萧璧用手撑着头,眉目间不见冰冷,带着一种暧昧的春意,让他看起来极为迷人。 “······你,还认为我是哥哥?”他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嫦曦脸一烫,心里啐了一口——哪家哥哥会对妹妹做这种事情? 萧璧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挖起来,道:“行了,不逗你了,明天还要回门了,不闹你了。” 嫦曦瞪他:“你也知道明天是回门啊?” 两人沐浴过后出来,外边的被褥早就换了一遍了,嫦曦躺在穿上,只觉得一直在叫唤的身体终于舒服多了。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萧璧低声道了一句:“晚安!” 睁着眼看着头上大红的帐子,嫦曦无声的回了一句晚安。她知道萧璧的想法,因此,在床事上,她并没有拒绝,甚至可以说是迎合的。他们都在努力,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第二天嫦曦果不其然起晚了,她坐在梳妆台前让珠玉给她梳头,一边拿桌上描眉的描眉的眉笔砸他,嗔道:“你还笑了。” 几个丫头实在是看不出自家姑爷哪里笑了,在她们看来,自家姑爷看起来冷冰冰的,很是可怕,也只有对上夫人的时候,脸上那股冰冷才会解冻。 萧璧接住她丢过来的眉笔,走过去弯腰拿着眉笔给她描眉:“芙蓉如面柳如眉!你急什么,现在时间还早了。” 嫦曦不敢动,怕他毁了自己的眉,却发现,他描眉还蛮好看的。只见镜子里边女子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眉间还贴了精致的花钿,看起来妩媚动人,又带着几分楚楚之姿。 嫦曦揽镜看了两眼,突然奇怪的道:“你怎么会描眉的?莫不是,你竟然有那么一位红颜知己?” 她语气平平,看不出喜怒,萧璧却是神色一僵,忙道:“不过往日应酬,在那胭脂粉地听过一耳。”有的事情要做,在那胭脂粉地,最是容易。 他叹道:“为女子描眉,你还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