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恩宠[星际ABO]》 第1章 Chap01 林晓和一个男性Beta住在一起。 他记不太清楚为何这个男人会愿意收养他，而且实际上，他们这两种人住在一起，是相当不合适的，除非对方是自己确定的伴侣，但他和那位Beta又没有那层关系。 自大宇航时代开启以来，为适应于不同星球和空间站的环境，人类的繁殖基因遵循“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法则，历经一千年的自然进化，再结合人类基因工程学的努力，从某一时期开始，遗传基因特性突然发生了巨大转变。 而结果是，出现了三类人种。 第一类人种被称为Alpha，这类人并非诞生于自然分-娩，而是提取了父母双方优秀的基因，经过人工修正，在智能子宫中诞生的完美基因者。当然，要说完美也不尽然，由于基因中剔除了大部分缺陷，导致他们没有感情，只有无限的求知欲，头脑优秀，身体素质极为强健，不会有疾病，所以寿命很长，大多都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当然的当然，这类人数量极其稀少，要不然银河星系早被他们瓜分成一块块了。 第二类人种被称为Beta，他们是保留了最多地球古人类基因特征的自然进化人，相对于Alpha头脑智力的进化，Beta的进化更多体现在体能上，适应能力，自我修复能力，以及生殖能力。 这类人是现今大宇航时代中最普遍的人种，从数量上也证明了他们生存能力的优势。 第三类人种被称为Omega，这类人在目前来说，处境非常暧昧。 有一部分基因工程学专家认为，Omega人，尤其是男性Omega是不符合人类进化史的，是一种基因的异变和返祖，他们体质弱，寿命短，头脑也不见得有多么发达，常年在发情，无法胜任大部分的劳力工作，简直是对这个社会毫无贡献。 至于女性Omega能得到认可，是因为无可厚非，她们的生育能力非常好，起码可以解决大部分性冷淡的Alpha的后代问题。事实证明，她们天生拥有能令Alpha失去理智的东西，而女性即便没有生产劳动力，也不会有谁觉得可耻。 当然，另有一些专家还是提出了对男性Omega的保护措施。 一来，这类人数量实际上并不多，以目前全人类的人口比例来看，Omega只占了千分之十，而其中，男性Omega只有万分之一，这么小的比率，出于物种保护道德，那也是必须不能让他们绝种的。 二来，这对Omega来说，也是一个幸运的时代，因为新一任的帝国领袖安因洛刚一上任，就宣布解除所有体系机构对Omega人的歧视和禁制。 于是，《Omega平等保护法》新鲜出炉了，不过考虑到Omega的不稳定发情期以及信息素浓郁度容易造成他人丧失理智……总之，一系列的禁令也紧步跟上。 Omega必须定期注射信息素抑制剂，以保证他们走在路上不会忽然引起治安混乱…… Omega不可出入色-情场所，以免不必要的暴力事件和性虐事件发生，当然，除非他是这场所中的工作者，那么一切保护法皆不对他起效…… Omega拥有身份保密权利，同时，其身边的人也必须遵守《Omega秘密保护法》…… 还有一条比较诡异，非特殊情况下，Omega男性不得和Omega女性以外的人居住在一起，因为即便是发情期，Omega男性也不会和Omega女性结合，也就是说，他们住在一起是“绝对安全”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正是银河星系社会希望通过自然淘汰法来逐步减少Omega男性人口，而最终只保留下Omega女性。 至于那个特殊情况，指的是Omega男性在发情期被一位Beta标记。这位Beta无论男女，都可以娶标记的Omega男。 这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对Omega男选择伴侣的最低保障了。 林晓是Omega，他年幼的时候自然没有想过自己是最难生存下去的一种人。他的父母都是Beta，但不幸的，却生下了一个Omega孩子，这种概率非常低，可偏偏被他们碰上了。 不过他们最终没有抛弃这个孩子，而是如常地对他百般呵护，养育他长大。 在第一次迎来发情期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Beta，他的父母并没有告诉他真相，他就在这种善意的保护下，天真而充满斗志地长大了。 幸运的是，他和别的Beta孩子一样度过了一个美妙的童年。 不幸的是，他的第一次发情是在全家旅行时，他们的飞船坠毁在一颗星球上以后，他的父母就在那次意外事故中逝世，而懵懂无知的他一个人在惊乱惶恐中沦陷于首次发情。 林晓对那次意外之后的事记得并不太清楚了，当时，他第一次感受到发情的煎熬和痛苦，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饥渴地灼烧叫嚣。他走了许多路，最终倒在离城镇还有很远距离的荒郊野外。他想求救，但是周遭没有人，身体宛如欲-火焚身，喉咙干渴得喊不出声音来…… 后来，他被星球自卫队的人救了，自卫队的军医给他注射了第一针信息素抑制剂，林晓的Omega自我保护意识这才终于启蒙了。 “你的父母或许是为了你好，但隐瞒你是Omega的真相，对你其实只有害处，一个没有自我保护意识的Omega，身处在Beta人群中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林晓通过那个医生，认识了现在和他同居的这个男人，西文.亚伦。尽管说话有些冷漠恶毒了点，不过倒是个忠良的好人。 西文.亚伦身为天狼座一级警备兵团团长，是个彻彻底底，从头到脚都如制式般规范的军人，同时，也担当了林晓的Omega性常识教育老师，在传授那些令林晓风中凌乱的知识时，他也是一本正经，语气平和，就像在说着菜谱上的菜名。 当然，也因为他的权限关系，林晓现在成了他的被监护人。一个未满20岁的Omega，如果没有父母的监护，就必须送到首都中心福利院，而Omega在那里大多如囚犯一般被二十四小时监控，并且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隔离房间里，美其名曰“看护”，其实和囚禁有什么不同啊！ 现在，有了西文这个监护人，林晓就不用去福利院受罪了。所以，西文只是看上去冷漠，其实挺热心肠的。 银河历1305年的6月12日，林晓和平常一样，前往天狼座空间站。 他在一家药店打工，因为记忆力不错的关系，在头三天试用期内就记下了店里所有出售的药品名称，店老板因此把他留了下来，每周给他六十星币的报酬，这样他至少不至于在西文家白吃白住。 店老板叫万尼，年纪很大了，古亚裔混血血统，所以对同样具有亚裔特征的林晓还算十分关照。而且有了伴侣的Beta，似乎就不会再对别的Beta和Omega产生兴趣，西文也是因此才同意林晓在这里打工。 万尼每周会有一次派林晓出去派送，一般是给住在天狼座空间站的贵族送定制的货物。 林晓自己有一架小型宇航穿梭舟，是他某次在垃圾回收站发现的，他看穿梭舟毁坏得并不十分严重，就找了些零件，花了三天时间把它修好了。万尼大叔曾因此夸他在维修机械方面似乎很有天赋，而此后，派送的任务就落在了他身上。 林晓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是不是一种天赋，只是当他接触到一些东西时，就自然而然能明白它们的原理。 穿梭舟在第二次推进涡轮发动以后，沿着航空港轨道，一跃冲入宇宙，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单人驾驶的穿梭舟虽然和乘坐宇宙飞船不同，不过林晓的身体经过他不懈努力的锻炼，已经能适应这股瞬间的挤压力，以及到达宇宙失重状态下的感觉。 Omega尽管先天体质差，但锻炼以后，加上长期使用抑制剂减少信息素分泌，至少还是能伪装成Beta欺骗过大部分的人。 无一点声音的静谧宇宙中，满目的星海让林晓眯了眯眼，熟练地操作着穿梭舟锁定空间站的方向，等进入自动导航以后，林晓确认了下时间，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决定打会儿瞌睡。 这段路程他往返无数次，已经熟悉到不需要去仔细确认航向。 可是他才刚闭上眼，忽然，穿梭舟内响起嘟嘟嘟的刺耳警报，人工智能冰冷的声音说道：“反射线雷达扫描到敌舰，三分钟后即将接触！” 林晓猛地弹起身来，看着透视光屏上的数据，咋舌：“喂！你是民用机吧，怎么会有扫描敌舰的功能！？谁给你装的反射线雷达，那是军舰才有的东西吧！” 第2章 Chap02 “反射线雷达由我的制造者罗兰.杜文提供。”穿梭舟智脑恪尽职守地用冰冷的声音回答林晓。 林晓现在有点后悔把它当普通的穿梭舟使用了，说不定它其实是一艘军用穿梭舟？ “告诉我敌舰的位置，可以的话放大图像显示出来。”林晓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没有慌张，他就很自然而然地开始检查穿梭舟的系统，冷静地盯着光屏上瞬息万变的情况，眼睛慢慢通透明亮起来。 害怕也没有用，现在需要排除杂念，想办法找到活下去的希望不是么？ “你有搭载武器吗？” “没有。” “有防护罩吗？” “防护罩在上一次战役中彻底损坏，您并没有将它修复，目前可使用率为0。” “……”林晓抓了下头皮，自言自语道，“你真的是一艘军用的——” “是的。”穿梭舟居然抢先回答了他，语气好像还一反往常冰冷状态地透出一丝自豪，“我的名字叫阿诺。” “哦，你还有名字啊……” “当然。”穿梭舟道，“我是S级的光甲战斗机。” “S级……光甲？” 这个陌生却又莫名有种熟悉感的名词令林晓脑中似乎闪过些什么，却马上被眼前的景物打断了。 光屏上放大了敌舰的身影。 那是一艘身长至少超过一千公尺的航空母舰级军舰，冰冷的钛合金属身躯四周泛出蓝莹莹的幽光，那正是自由同盟最新发明的反粒子光罩技术，通常帝*舰搭载的等离子高炮轰上去，都会如打在棉花上一样被那淡蓝色的光罩吸收！ 林晓并不认为一艘穿梭舟——哪怕它是军用穿梭舟——会装载比帝国星系级战舰还厉害的武器，但是…… 尽管他对什么“S级光甲战斗机”这样酷炫狂霸吊的名字没什么概念，可常识还是有的。 “既然你是战斗机，为什么没有武器？”林晓困惑。 “因为实际上，目前的我只有核心躯干部分。” “别的部分呢？” “已全部销毁。” “……”林晓试着有逻辑地想了想，“所以你一点战力也没有，防御力也没有，这样还好意思自称是战斗机？你只是丢了身体的大脑而已吧！” 林晓以前说话并不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己是被西文带坏了。 穿梭舟似乎被说得有些羞愤恼怒，但它冷冷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有修养地在竭力压抑，保持绅士，“……其实我还有最后保底的防御能力。”它弱弱地说完，仿佛在竭力申明自己还是有用处的！ 就在林晓转忧为喜之际，穿梭舟又叹气道：“但是以你目前的精神阀值，无法启动。” 林晓：“……”他深深地在思考，为什么这货装了那么久的深沉，忽然就会卖萌了？是因为知道它离完全毁坏不远了么？ 林晓做出最后的挣扎，抱着一线希望道：“你看上去只是一艘民用穿梭舟，对方应该不会随便对平民出手吧？” 穿梭舟道：“抱歉，以敌方军舰扫描到我发出的雷达波长，应该能判定我是军用级别，恐怕正是因为这样才把敌舰引来的。” 林晓：“……” 原来如此，都怪你这个不会抑制自己波长信息的坟蛋啊！在这危险浩瀚的宇宙中，你怎么能随便散发自己的波长信息把敌人引来呢？ 你应该学习我这个Omega，要严格遵守法律法规，定期使用信息素抑制剂嘛！ 还有，西文，你的被监护人今天大概要交代在这里了，以后你只能继续和泡面做好朋友了！ 还有万尼大叔，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派送了，可惜货物没能送到客人手里，请原谅我……还有还有，帮我照顾好西西，它是一只好狗，别让它和西文打架…… 银河星域分为两大势力，北银河帝国和南自由同盟，在宇宙中是没有上下东西之分的，但人类还是按照地球历时代所编制的银河星域图来划分区域。 正如之前说的，Alpha是具有主宰意识的强者，而当两个血统同样纯净，基因完美，优异水平相当的Alpha出现在同一时代，那么银河星系就变成了现在一分为二的局势。 分裂是从两边领袖的上一代开始，大约距今六百年以前，战争间续发生，在这六百年中从未停止过。 而到了现任的帝国领袖安因洛手里，他并非好战派，也曾多次提出和谈，然而帝国和同盟数百年战役深仇血恨，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且安因洛手下有一员猛将，他的存在令同盟感到了来自于帝国的军事威胁，可以说，正是此人的存在，大大降低了同盟和帝国握手言和的可能性。。 此时，刚刚从天狼座空间站出发的一支帝国舰队正是由这位猛将率领。 舰队旗舰舰桥上，有序的通讯信号依次被翻译出来，通讯兵和导航员们正在进行日常操作，舰桥内毫无紧张的气氛。 对他们来说，只要有伊恩元帅在，即使面对敌军一艘航空母舰，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副指挥官克文看到投射在侧屏上的灰色穿梭舟，指示道：“把那架穿梭舟投射到主屏上！” 正中最大的那块透视光屏上，本来一片星海中若隐若现的敌舰被替换成了外壳暗淡破旧，身长不过只有六米的穿梭舟，它呈一个不透明的三棱形，头部尖锐，尾巴处有两个小小的子弹型推进装置。 克文疑惑：“这是什么年代的穿梭舟……而且好像是军用的。” 通讯兵马上调出资料，回答：“这是产自银河历1020年左右的第一代军用穿梭舟，资料不详，无法查到更多信息！” “三百年前的……”克文喃喃自语。 当然，三百年并不算很长，它只不过是一个Alpha的一生。如果是民用的穿梭舟，还能理解它或许是祖传下来，一直使用到现在，毕竟平民没有太多的钱经常更换宇航工具，但是军用的穿梭舟还在使用，就古怪了。 怪得令克文都想不通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垃圾回收站！ “试着和穿梭舟里的人联系，如果没回应，就轰了他。”大概是因为Alpha天生基因里就剔除了人类脆弱部分的关系，坐在舰桥指挥席上的男人声音特别冷淡。 “嘟嘟嘟嘟嘟——” 阿诺内部的警报声越来越刺耳，就好像阿诺本身也越来越烦躁起来一样。 同时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响起，林晓注意到好像接收到了什么异常电波，问：“阿诺，我们收到了什么？” 阿诺平平道：“是友方的密电，初步识别为纳米密文，非常抱歉，因为我的记忆库没有完全激活，无法翻译。” 林晓真想咆哮啊，阿诺，你就是艘普通的穿梭舟而已吧，只是多了吐槽功能，你就不要再装逼了！ “我们可以发回复过去吗？”冷静下来后，林晓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随便发什么……” 他干涩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嘶哑，即使大脑可以保持冷静，但也无法做到在意识到敌舰的炮火随时会轰过来的情况下还能让声音平稳不发抖。 阿诺总算道：“我试试。” 大约是几千毫秒的间隔，奥汀战神号上收到了一些原始的不稳定电波，因为非常的微弱而且电波形式太古老，最新型的奥汀战神号智能系统无法读解那些信息。 不过，可以确定是来自于那艘古穿梭舟的，因为在这片区域内，也没有别的战舰能发送出那么古老的电波了。 克文回头看向高高的指挥官席，坐在那上面的男人似乎因舰桥内冷冷的照明日光而显得面容冰冷如雪，皮肤白得近乎泛出刺眼的光，好像他浑身都笼罩在了那雪雾一般的光芒里。 作为一个完美基因的Alpha，他毫无疑问有着令人窒息的美貌，以及没什么情绪的，金色的冷漠双眼。 克文寻问：“元帅，穿梭舟有回音了。要掩护它吗？” “可是却没法确认它说的是什么，说不定是敌军的诱饵……”慵懒地靠在宽大座椅中的伊恩元帅手指慢慢抚平着披风的折角，肩膀上金色的流苏显得他整个人都华贵无比，那种华贵根本就和战舰格格不入了。 他眯着眼，金色的瞳仁里仿佛淌过了冰凉的光芒，冥想了一会，勾起嘴角，即使是笑容也十分冷淡，“轰了它，对于敌人，我们不需要犹豫。” 第3章 Chap03 此时，已被盯上的穿梭舟内一片混乱。 “接收到热能量波接近，紧急回避！” “什么？！” 在林晓做出反应以前，阿诺却先自说自话地选定了回避路线，然后做出了过山车一般的急速大角度回旋。 一束发出强热光能的光炮几乎就贴着阿诺菱形金属身躯的一条侧边掠过，林晓坐在驾驶舱内还是感觉到了微微的震荡，宇宙真空状态下，任何一点力都会无限扩大！ “刚才那个……你能自动回避？”因为驾驶舱内部震荡得厉害，林晓小心翼翼地开口，以免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正在试着一点点了解阿诺的性能，以及——了解它古怪的喜欢擅作主张的脾气。 “是的，”阿诺冰冷的声音道，“我可以做简单的防御回避，但等级仅限于四级。” “等级是怎么判别的？” “以对方的初始射速加上粒子冲击的加速度除以射程距离，获得一个标准值，如果标准值大于5的话……” “麻烦，可以简单一点打个比方吗？” “你似乎没有光甲驾驶方面的知识啊，奇怪，那么为什么你的精神阀值可以激活我呢……”阿诺竟然无视了林晓的问题，自言自语起来。 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平民的林晓并没有觉得脸红可耻，他双手抓住座位两旁的推进器扳手，勉强稳住身体后，道：“那么，如果被你判定无法躲开，就不会做出回避了吗？” “是的。”阿诺道，“除非你能手动操作。” “可以手动操作？” “当然。”阿诺又好像带着一丝自豪地说，“我可是一架被制造出来供人驾驶操作的智能S级光甲——” “告诉我操作的步骤！快！”林晓打断了阿诺的得意忘形。 “不听别人把话说完是很恶劣的行经啊……”阿诺抱怨了一句，声音很快恢复了冰冷，“开始扫描驾驶员的精神阀值——20、30、40……120、130……” 在光屏上跳动的数字一直在快速地往上飙升，一开始是绿色的，后来变成了蓝色，而旁边还有一个类似于能量槽的现实，当上升的数值越过一条黄色的像是标准值的标示线以后，最终数值停在了红色的157上。 阿诺冰冷的声音道：“可开启一级意念系统，手动操作切换完毕，请操作！” 驾驶室内忽然比原来热了一些，降温系统好像被阿诺悄悄地调整过了——这家伙又擅自偷偷做了什么。此外，明亮度也增加了。 在驾驶座的两旁又多出现了四块光屏，使得林晓能够更清楚地观察到宇宙中的情况。 从空间站的方向而来的黑色舰队令林晓吃了一惊，他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过，那应该是伊恩元帅的舰队！ 平铺成一直线展开的舰队就如训练有素的猎鹰群，在阿诺身后方不远，但是不知为何，那并没有让林晓觉得有安全感。 因为，他们所受到的部分攻击正是来自于帝国舰队的！ “为什么我们帝国的舰队会袭击我！”林晓不可理解地大声吼道，“阿诺，他们认不出你是帝国的军用穿梭舟吗？” “咦？”阿诺声音忽然虚了一些，“我有说过我是帝国制造的吗？” 林晓一愣，霎时冷汗如雨般唰唰地顺着脖子往下淌，他抬头看见驾驶舱内壁的顶棚上，平常看不清楚的地方确然隐隐约约浮现出巨大的麦穗和和平鸽图案。 那是自由同盟的国徽啊！坟蛋！怪不得他们会被帝国的舰炮轰击！ “既然你是同盟制造，为什么会把同盟的航空母舰称为敌舰？” 阿诺道：“我的意识是和驾驶员同步的，我知道你是帝国的人。” 林晓：“……” 同盟的智能系统很机智嘛，都会见风使舵了！ 宇宙战场这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逆转。 原本正被同盟军的火力压制的黑色帝国舰队，此时接收到了来自阿法利雅星球发射的援军信号。 克文虽然信任他们的指挥官，但看到援军的到来，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道：“元帅，亚伦上校率领的援军部队预计在两分钟后可以到达我们这里！” “亚伦？” “西文.亚伦，”克文马上调出天狼座警备团的资料，“他是天狼座警备兵团团长，现年二十四岁，是一名基因等级评估5A的Beta。” “哦？他的基因判定是Beta中的最高级别，二十四岁就可以担任星系警备兵团团长，看来是个很可靠的男人。”少有情绪波动的元帅居然露出了一个炫目的笑容，“多亏了他，我们不用和同盟拼个你死我活了。” 伊恩是来度假的，既然是度假，他当然只带了少数的护驾兵力，他个人并不喜欢铺张，也很讨厌走到哪里都像个明星一样被人围观，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猩猩！ 不管他的部下对他多么有信心，作为一个绝对理性主导大脑，严格遵照逻辑思维来判断任何事情可行与否的Alpha，他却是很快就整合了敌我双方的战力，并预判出他们能安全逃离的可能性只有两成，打退同盟航空母舰的胜率只有不到一成，剩下的七成是他们将拼死和敌军一战，最后损兵折将，这个亲卫舰队将失去九成以上的士兵…… 根据《Alpha优先保护权益》，保存下最强基因者是一个种族生存下去的大同意识，所以他这个Alpha势必会受到最优先的保护，拥有比Beta优先的生存权，他的部下们将拼死护送他逃离，即便他们全军覆没，但这并非他个人意愿…… 所以他和这个舰队一起葬送在此的概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而现在，只要撑过剩下的两分钟，因为援军兵力的加入，自由同盟的航空母舰落荒而逃已成既定的事实！ 在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交战不过才过去了五六分钟，导航卫星要把宇宙中的情况传输到星球表面，都至少需要三分钟以上，而这个西文.亚伦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出动，且率领了警备团最精锐战力前来支援，他的行动力以及谨慎的作风连伊恩都感到小小的惊讶。 而在这时候，他们收到了舰队前方传来的信息，那架穿梭舟在猛烈的炮轰下竟还活的好好的！简直是顽强得犹如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啊！ “元帅，那架穿梭舟的外形变了，而且，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等离子炮的射速已经跟不上了！这，元帅……”克文查看了舰队前方传送过来的对战分析数据后，惊讶得差点儿语无伦次。 Alpha的反应速度似乎永远要比他们这些Beta快一步，在他刚刚说完之时，伊恩元帅已经从指挥席上走下来，淡淡地说道：“我去陪他玩玩。” “咦？什么？需要您亲自出马吗？”不光是克文，舰桥的其他高阶军官都惊奇地看着元帅大人冷漠的背影往舰桥外渐行渐远，血红的长发慢悠悠地甩着优雅的弧度，显得那背影异发坚定决然。 伊恩懒得跟他们解释。 Alpha的大脑思维活跃度当然不是Beta可以理解的，他会做出亲自去解决那架穿梭舟的决定，是因为已经判断出，这支舰队中的任何炮门都奈何不了它了！ 那么，只有他出马了。这是他分析出来的最有效的方法，简单而粗暴，就是他的美学，亦是他的职责。同盟如果有如此厉害的家伙，那就必须斩草除根！ 不多时，黑暗的宇宙虚空中出现了一抹耀目的金色。 很快，不管是帝国舰队这边，还是自由同盟那边，甚至包括林晓这个平民在内，也立时判断出，那耀武扬威的，万分装逼的金色机甲正是高富帅土豪伊恩元帅用最稀有最昂贵的希纳金属打造的太阳神阿波罗号！ 自由同盟的战舰炮火顿时发了疯似的朝着那架金色光甲猛轰。 理由很简单，他们觉得既然连伊恩元帅本人都被逼出来了，说明帝国舰队已经陷入绝境，准备做垂死挣扎了！胜利近在眼前，怎能放过大鱼！ 谁要是把伊恩元帅的阿波罗轰了，那将名垂千史啊名垂千史！ 而帝国舰队自然也更加奋勇拼杀。 既然连他们的元帅大人都冲锋陷阵去了，堵上军人的荣耀，他们也要跟敌人拼了！ 殊不知，伊恩的阿波罗既没有理会同盟的炮火，也没有领导帝国舰队的进攻，而是急速朝着战场的边缘地带冲过去了…… “克文副指挥官，我们的元帅大人为什么偏离了战场，难道他也会迷航吗？” “克文副指挥官，需要我们小队去掩护元帅大人吗？” “克文副指挥官，元帅大人亲自做诱饵实在是太危险了，身为一个Alpha，他怎么能够做这么危险的事，快让他回来吧……” “克文副指挥官……” 克文：“……” 他该怎么回答舰队前方将领们的疑惑和关切？他们的元帅只是去拍死一只小强……元帅大人，您为什么更关心那只小强啊！克文泪流满面。 也有某基因工程学专家曾提出过，O的吸引力是记录在遗传基因链中的天性，无法抗拒。 当然，此学说被某Alpha认为是大逆不道的谬论，从此列为不可说的禁文。 总之，不管这种无法抗拒的记录于基因中的吸引力存不存在，此时此刻，某种可以被称之为“命运”的力量正跨越宇宙的虚空，让伊恩心无杂念地，执着不悔地冲向了林晓的阿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 “目标物已进入射程范围。”阿波罗号低沉干净的正太声音说道。 嗯，说句俗套的，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第4章 Chap04 “目标物已进入射程范围。”阿波罗号低沉干净的正太声音说道，“瞄准精度只有24%，以你的射击能力，命中率也只有五成。” 帝国的军人都认为阿波罗号的正太音正是伊恩元帅的恶趣味所在，帝国大部分的光甲人格设定都为女性，且八成以上会使用甜美温柔的少女声音，光甲拟人也几乎都是大胸妹纸，只有伊恩元帅的阿波罗号设定的是正太人格。 命中率竟然只有五成？ 伊恩为这个低命中数值眯起了眼，在他的射击史上，可是极少出现五成这样的命中概率。 这不但不可思议，而且说明坐在穿梭舟里的男人足以获得他的敬佩了。 “切换成近战模式，武器使用光剑。”伊恩几乎毫不犹豫地做出最佳选择，冰冷的声音下达指示。 即使对手只是一架穿梭舟，拥有在任何情况下都优先采取逻辑思维习惯的伊恩还是更偏向于万无一失的方案。 五成的命中概率放在一个Beta身上，或许还会赌一赌。 但是在绝对理性的Alpha面前，这个概率太低了，让伊恩觉得连实施的必要都没有。 既然远距离射击不行的话，那么，他准备直接冲上去切了它。 伊恩习惯性地开始计算起来，如果射击命中率只有五成，那么使用阿波罗号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太阳之剑”进行近身攻击，能够一剑把那架穿梭舟切成两半的概率至少在七成以上。 伊恩也不禁苦笑。 他的观察力和即时判断力都是不会出错的，那么根据他观察到的穿梭舟目前展现出来的反应速度，对比阿波罗号的攻击速度，竟然得出的结论只有七成以上，而不是十成！ 这个结果令他惊讶，却又不可置疑。 眼前的敌人非常值得他亲自一剑送他归西，当然，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想看看穿梭舟内坐着个什么样的男人！ “呯！” 在宇宙中应该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播，但是光甲会对产生的冲击力和摩擦力进行音效模拟，以便驾驶员直观地感受到并更容易地作出判断。 于是，在伊恩的阿波罗号提剑忽然加速冲向阿诺时，阿诺作出了一个微小的回避动作，回避的幅度并不大，但却是避开了驾驶舱直接受到攻击，而用最坚固的尾部去抵挡了阿波罗号的这一剑。 发射出高热能的光剑砍在穿梭舟的尾部，此时，穿梭舟因为变形，尾部看起来就像两条鱼尾，而其中一条鱼尾就被光剑直接切了下来！ 喷射出的激光和电流火花在黑暗的宇宙中炸开缤纷的色彩。伊恩愣了一下，阿波罗的动作也停滞了一秒。 “竟然，”伊恩喃喃自语，“躲开了……” 阿诺发出了警告：“储备能源损失50%，剩下能源不到10%，请注意，我们可能将无法做出第二次回避！” “可能？”林晓一边适应着那些刺耳的警报声，一边手忙脚乱地在给阿诺做诊断和紧急修复，“为什么你身为一台机器，还会用‘可能’这种不确定的词？到底是能够回避还是不能！” 阿诺淡淡道：“从概率学角度来说，应该是不能。但是你应当明白，有些东西无法用概率来计算。比如说，人类的潜能。不得不庆幸，你的对手激发出了你的潜力。”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的超常发挥，让你的判断变得不确定了吗？”林晓被说得有点热血澎湃，毕竟驾驶着一台机体是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是的。”阿诺在肯定了林晓的同时，却又马上打击他道，“不光是你的潜能，还有对方驾驶员的潜能。你知道吗，根据人类肌肉反应能力极限数值来判断，你的对手是个Alpha！” 林晓：“……” 尽管新闻里没有公布过，不过广大民众也早猜出了，伊恩元帅应该是个Alpha。 哦，阿诺，非常谢谢你确认了这件事。元帅的粉丝们会感激你的。 “我的资料库里有这样的记载。”阿诺继续事不关己地说，“普查显示，Omega的潜能范围在100左右，Beta的潜能范围是250到300，而Alpha的潜能范围在1000到2000以上。” 林晓目瞪口呆，不知道真相果然才是最幸福的。O根本是望尘莫及啊！！他们真的还是人类么？ “你的潜能提升会激发Alpha的潜能提升，所以以双方的极限范围来看，最终得出结论是，你在一个Alpha手中的生还率无限接近于0。”阿诺遗憾地说道，“况且，因为他，我们这边吸引了更多的火力，综合来说，不是被那个Alpha干掉，就是成为自由同盟或帝国炮火下的灰烬。” 林晓真想哭着给帝国元帅烧香。 他感到喉咙干渴地咽了口唾液，完全是下意识地怀疑道：“问题是，为什么伊恩元帅会亲自开着机体来袭击我们？阿诺，你还隐瞒了什么，快说！” “没有了。”阿诺无辜地说道，“我敢打赌，这位Alpha绝对是冲着你来的，我能感觉到，他的意识波动中那股猎杀你的强烈*。” 林晓彻底绝望了。 Alpha果然是Omega的天敌呢。不管是谁提出这个论调的，林晓现在不由自主地想要向那位伟人致敬！ 就在林晓致敬的同时，伊恩已经让阿波罗号第二次提起光剑，并设定好了剑的走向和距离。 在他的计算中，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穿梭舟以及穿梭舟里的男人能够躲过这第二次攻击的概率为零。 简单而粗暴，他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 “不要挣扎了。”伊恩在这时候情不自禁地轻轻道。 “对不起，我不想死啊！！”林晓嚎哭。尊敬的元帅大人，我们明明是自己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寻求生机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在绝境中，林晓燃了！ “不管能不能躲过去，阿诺，做出最大极限的回避！”他一边大喝，一边十根手指飞快地进行操作，漆黑的瞳仁亮如星芒，眼中是燃烧的斗志。 阿诺像忽然感应到了什么，道：“界限突破，开启第二级别能量功率，性能激活率1%。紧急回避！” 第二剑！ 理性的伊恩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就在光剑按照设定路线砍向穿梭舟的时候，穿梭舟灰暗的表面竟泛起了蓝色波纹，就像水波一样在金属的表面晕开涟漪，而光剑的能量接触到那水波，竟被分解了！ 面目英武的阿布罗仍然保持着手持光剑姿势，但那光剑此刻只剩下剑柄的部分，剑刃的光束已经消失了。 伊恩皱了下眉头，金色的瞳仁中闪过了一道明亮如焰的光芒，声音还是如常冷冷地说道：“分析一下那蓝色的波光是什么物质。另外，切换巨剑，我要废了它。” 他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烦躁，而实际上，这已经说明他被激得恼羞成怒了！ 阿波罗号换了一把金属刃的巨型长剑，冰冷的利刃在宇宙的星芒辉映下，泛出银白色的淡淡光芒。它是一把冷兵器，同时也具有能够切割能量体的作用，防护罩是无法抵挡住它的。 不过，当伊恩正要设定攻击命令时，阿波罗号收到一段强行插入进来的脉冲频率，翻译之后，通讯频道里传出了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元帅阁下，请放过那架穿梭舟，那里面是帝国人！” “亚伦上校？”伊恩停止了猎杀，切换视角，光屏上出现了一张英俊的脸孔，男人五官深邃立体，表情严肃，似乎是个古板的军人，不过一双眼睛却令人觉得很温柔。 “你说这架灰色的穿梭舟，驾驶它的是帝国人？可是它却是自由同盟制造，我们捕捉到它的系统信号波长是属于自由同盟叛军的。上校，对于这点，你想怎么解释？” “有些特殊原因，我请求在事后向元帅阁下您汇报！” 男人紧张的样子，让伊恩都可以怀疑他们有不寻常的关系。 “好吧。”伊恩淡淡道。尽管是答应了，可是那毫无缺陷的俊美脸蛋上却浮现出一丝意犹未尽的失落。 两剑都杀不死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那男人激起了伊恩强烈的征服*。 这世上大部分的Beta和O那种过于强盛的征服欲，遇到越是难以征服的目标，就越渴望征服。 伊恩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那种欲求不满的烦躁隐匿在他冷淡的天性里，使得他自己也无法去控制。 他让阿波罗号再度挥舞巨剑，卸下了穿梭舟的尾部推进装置，使它彻底失去能源，不能动弹。 看着静止在眼前已经毫无抵抗力的穿梭舟，伊恩这才微微扬起嘴角，满足地笑了。 林晓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在看到阿波罗号停止了攻击时，他以为元帅终于放过了他。 他也注意到西文的警备团来了，而西文认得出他的穿梭舟。正打算要往西文的舰队那边逃的时候…… 伊恩元帅到底是为什么如此对他锲而不舍啊！ “我们还有办法逃吗？”林晓一边无奈于Alpha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一边再次确认。 “行动能力已降至0，我们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明明应该是毫无感性思维能力的智能电脑却还会说出“听天由命”这样的话。 林晓也从神经高度紧绷的战斗状态中迅速冷却了下来，是的，Omega有极好的情绪控制能力，这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尽管被认为是毫无用处的能力，不过林晓却很感激这种能力让他能快速地调整好心态，平静地面对接下来未知的一切。 一旦失去了紧张感，巨大的疲劳感就如潮水般袭来，好像就是在报复刚才过度的精神负荷，林晓只觉自己快要堕入意识的混沌深渊中，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不断拉拽他往下沉。 “阿诺，你似乎很强。”朦胧的意识中，林晓胡思乱想着，“你以前的主人应该也很强吧？” “抱歉，关于前主人的信息已封印，无可奉告。”阿诺声音特别的冷。 “阿诺……谢谢你，刚才那场战斗令我很愉快。”林晓真的觉得很满足，身为一个Omega，可以有幸能和帝国的元帅大人对战，他简直觉得此生无憾了。 “不客气。”阿诺温和的声音令林晓觉得它似乎微笑了一下。 失去了能源以后，阿诺就彻底成了一具破铜烂铁，连智能系统也被迫休眠了，而坐在里面的林晓因为太过疲倦，安静地睡了过去。 然后，帝国的一艘驱逐舰朝他们靠过来，最终，阿诺是被战舰放出的捕猎器抓获，运送到了奥汀战神号上。 第5章 Chap05 自由同盟的航母指挥官利威尔.诺维希丁军团长此刻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此前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来自天狼座一等星的帝国援军已经如此接近了。同样身为一名出色的战略家，他明白帝国援军的出动意味着他们将失去战场主控权，此次对帝国伊恩元帅实行的刺杀计划已宣告失败。 “伊恩的出击时机似乎很巧，正好让我们忽略了帝国的援军。看来他的目标不是那架穿梭舟，那只是一次分散我们注意力的佯攻？”站在利威尔身边的金色卷发大波美女说道。 “命令骑士团返航，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逃跑了。”利威尔懒洋洋地伸了个拦腰，“唉，伊恩那混蛋果然没那么容易杀掉啊！” 已经在幻想着红茶香醇滋味的利威尔把双脚搁在面前的指挥台上，慵懒而心不在焉地说：“不过，我还是觉得那艘穿梭舟有点可疑，等回去以后还是详细调查一下吧。” 佐琳不明白：“那只是一架三百年前的穿梭舟，使用的还是军方第一代智能系统，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问题是，资料库显示制造它的人是罗兰.杜文。”利威尔没有说下去，打了个哈气，继而抱怨，“唉！又要填表格了，为什么申请查看某某某的档案这种小事也要走程序，真麻烦，我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填表格！” 金发美女微微侧过身，双手抱胸，“因为您总是忘记提交军团日常维护调查表，我们军团的绩效分总是很低。如果年度绩效评分不合格，您可能会被撤职的，军团长。” 利维尔摊手道：“如果军部肯放过我，那太好了，我早就想退休了！和伊恩那种专门为战争而诞生的怪物作战，不得善终的概率高达八成以上啊，我交的税金如果不能变成退休金，现在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佐琳叹了口气，指挥官虽然任性，军部上层早有不少人不满他的作风，但他却在同盟军中处于一个相当微妙的位置。 只要有伊恩的存在，同盟的长官们都会希望利威尔能尽可能活的长一点，至少不要比伊恩死得早。在与伊恩正面交锋的历史上，利威尔的军团保持着最高的生还率，这让同盟军部最高议会养成了习惯，但凡遇到伊恩亲自出击，都派利威尔去堵截。 佐琳私心里无时不刻都在希望伊恩早点死，这样利威尔或许能如愿地提前退休，享受那份梦寐以求的退休金。 当然，她也早有所觉悟，一旦利威尔退役，她也就不能再站在这个男人身边了。 经过此役以后，伊恩在帝国平民中的支持率又上升了一个阶梯，大家赠予了这位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一个新的光辉英名——“元帅是同盟的航空母舰都对付不了的黄金单身汉”。 然而，对于在奥汀战神号上的士兵们来说，他们却发现了元帅另一个秘密。 “轰！” 随着一阵气浪从爆破的舱门缝隙内泄漏出来，包围着穿梭舟的战舰防卫兵们齐齐向里跨进一步，等着看穿梭舟的腹内坐着个什么样的男人。 如果里面忽然跳出来一个怪物，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维修兵们将舱门卸了下来，克文少将谨慎地命令卫兵们不要靠得太近，并且做好最高级别的警戒。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在驾驶舱的外部，竟还有一层不明物质形成的浅蓝色透明光膜，它成一个饱满的圆弧状，保护着里面驾驶舱内的男孩。 “咦，怎么会是个男孩？！”有人低声惊道。 男孩只是一副平民的打扮，宽松的白衬衫和洗得褪色发白的工装裤显得他的身材非常纤瘦。一头罕见的黑发被汗水浸湿，皮肤呈现出玉石一样莹润雪白的光泽。 这比看到一个怪物还让人惊奇啊！ 哦，谁来解释一下，是谁把这可怜的男孩扔在了驾驶舱内，换走了原来那个能让元帅砍三刀的可怕敌人！ “我还以为一定是个Alpha，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瘦弱的孩子，他还没成年吧！” “这样看来，同盟军可能是研制了什么新型基因强化剂，能让一个Beta强悍犹如Alpha！” “元帅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深受打击……” “我想，感情冷淡的元帅，大概连‘深受打击’这种情绪也不会有吧？” “还是趁元帅没发现他以前，先把他藏起来吧！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克文阴郁地揉着太阳穴，该怎么处理这个男孩好呢？奇怪，他是抱着想见一见可怕强敌的心态才跑过来的，可是这巨大的落差太让人哭笑不得了！ 难道这男孩就是和元帅对战三刀的强敌？他那纤弱的身体看起来都无法承受元帅进攻时的强大冲击力啊！ 就在这时，克文感觉到了来自于伊恩元帅身上那股强大的信息素威压，人群马上往两边退开。 伊恩元帅大步走过来，面容冰冷如常，刚才的战斗甚至没有让他流汗。克文听见他不带感情的冷漠声音道：“我的猎物呢？” 克文连忙回道：“元帅，驾驶舱内的人是个男孩，有探测到生命迹象，应该还活着……” “哦。”伊恩淡淡地应了一声，登上云梯，站在驾驶舱边垂目看了一会。 那一刻，离得最近的克文看不出元帅想了些什么。 继而，伊恩俯下身，动作十分温柔地把少年抱了出来。 少年似乎瞬间感受到危险一般，猛烈地打了个哆嗦，缩紧身体仿佛要团一个团状。眼睛不安地微微睁开，在意识到周围的环境以后，他激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我是帝国人！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别杀我！” 来自于男人身上那股浓烈的气息让敏感的少年浑身战栗，莫名地有种被脱光了看的羞耻感，想躲，想逃，却完全动不了。 他的体力已经在刚才那场战斗中超负荷耗尽，此时只能拼命地蜷紧身体，挽留住那一丝微弱不堪的体温。 伊恩低头看着少年，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把他抱紧了些。 然后，所有在场的士兵们都在此刻看到了奇迹的一幕。 元帅那张万年如冰雪似的俊美脸庞竟然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温柔笑容，“我相信你是帝国人，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 大家随即联想到元帅的光甲也是正太人格。 从此以后，帝国的士兵们确信了一件事——他们的元帅对美少年毫无抵抗力！ 第6章 Chap06 林晓这时候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了，他只能感觉到抱着他的男人身上的那股气息令他浑身毛孔都恐惧地紧缩起来，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抵触让他不自觉地剧烈发抖。 而伊恩则是感到困惑，向来没什么情绪的他隐隐地感觉到体内血液仿佛被什么刺激了，慢慢地发热瘙痒，让他感觉非常不妙。 抱着少年只走了一小段路以后，他就忽然转身，喊道：“克文。” 克文应声忙追了上去。哪知，元帅竟把少年交给了他。 “给他安排一间独立的房间，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伊恩若有所思般，他的目光定格在瘦弱的少年身上，“……他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有必要的话，让军医给他看一看。我们舰上有一位女医生吧，就让她给这孩子检查一下。” 舰上所有的男性都很喜欢找那位女医生看病，尽管伊恩从没见过她，但想来她应该是位十分有亲切感的女性。 “可是，元帅……”克文诧异，元帅此前还对人家要赶尽杀绝，怎么忽然就这么关心起来了？ 难道……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是美少年？ 脑洞轰然炸响的克文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元帅常年以来隐藏的秘密！ “没关系，他说了他是帝国人。”伊恩元帅竟然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和往常冷淡的笑非常不同。 “……了解！元帅。请您放心！”脑补过度的克文没有再寻问下去。 元帅的私人感情问题可是帝国最敏感的事，要知道有多少贵族小姐以及少爷渴望能成为元帅夫人，然而他们面对的最大问题是——Alpha性冷淡，他们往往要到年纪很大了才会选择一位伴侣，而元帅只有二十八岁！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必须好好弄清楚这个少年的身世、血统以及经历，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必须调查清楚！ 于是，当克文为了元帅的幸福而义勇地把林晓带到莉莉安医生那里的时候，莉莉安看到他难看的脸色，还以为他不小心把怀里柔弱的少年给怎么样了…… “少将阁下，如果您有什么烦恼或者秘密要诉说的话，我很愿意倾听，并为您保守秘密……”莉莉安脸红心跳地说。 克文眨了眨眼，不对，有烦恼和秘密的是元帅大人啊！ “好好给这个孩子做一次检查，这很重要，非常重要，知道吗！”一向彬彬有礼，说话温文尔雅的克文此刻却显得非常激动，莉莉安差点都被他涨红的脸色吓到了。 “少将阁下，我不太明白……” “这关系到元帅的……”克文下意识地收住了嘴，语气一转，“不，没什么。这个孩子交给你了，他受了点惊吓，让他在你这休息一会吧，我等会儿再过来。” 克文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把林晓丢下以后，就匆匆闪人了。 莉莉安是个全身散发出无比柔和美好的母性光环的温柔女性，她让林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稳和亲切。 所以，尽管在连续被陌生的Beta以及信息素强大的Alpha触碰后，林晓浑身都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情绪紧张，宛如惊弓之鸟。不过在莉莉安医生身边，很快他就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多久以后，林晓睁开眼，看清医疗室天花板上亮白的灯光，坐在桌边的女人异常柔和地对他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林晓懵懂地回答：“林晓。森林的林，破晓的晓。” 莉莉安笑道，“很好的名字，喻意很不错。在我们帝国，‘晓’是希望的意思。” 莉莉安放下手里的检查结果报告，从桌边移到床边，皱起眉头，但还是带着微笑说：“你的信息素纯度特别高，而且完全偏向防御型，体能数值则低于正常水平很多……” 因为有些事不能说出来，莉莉安说到这便无奈地停了下来。 在医生的面前，人类就是j□j裸的，林晓马上老实地承认道：“我是一个Omega。” 这种感觉对林晓来说很奇怪，在刚刚得知自己是Omega，而非Beta时，他心里非常的抵触，不光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是Omega的缘故，也许还有别的原因。直到两年过去以后，他现在虽然可以坦然面对了，但心里仍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 莉莉安点了点头，继而说明到：“而且你是一个信息素非常纯净的纯种，你知道吗？” “纯种？什么意思？”林晓吃惊。 莉莉安温和地笑了一下，“嗯，怎么跟你解释呢……信息素是人体血液内含有的一种化学信息物质，它代表着基因的类型。一个人体内会同时具备ABO三种基因，而且比较均衡，只是因为B基因具有强势的可以中和平衡AO信息素的作用，所以大部分人都是Beta，而Beta中不会出现纯种。” “但Alpha是通过基因筛选诞生的，他们的基因里没有B基因，于是O基因会被A基因压制，所以他们的Alpha信息素纯度很高，出现纯种的可能性很大。这样解释你明白吗？” 林晓思考了下：“那么，理论上，Omega也可能出现纯种？” 莉莉安道：“是的，因为Omega的基因中AB基因都很少，这才导致体质比较弱，但出现纯种的概率太小了。可是你的信息素纯度非常高，以我的学识，你应该就是那种理论上的纯种Omega了。生下你的那位应该也是一位血统非常纯净的O？他的名字是？” 平民当中不可能有Alpha，帝国所有的Alpha都在高层部门，莉莉安这才好奇起来。 林晓惊讶了几秒钟后，困惑地道：“可是我的父母都是Beta。” 莉莉安讶异：“咦，怎么会这样……” . 伊恩靠在指挥席上想着一些事，忽然，他的军装胸前第二粒扣子上的光甲钮亮了起来，阿波罗号的虚拟人格蹦了出来，是个有着金色短发和翠绿的眼睛，同样穿着帝*装，举止看起来十分优雅又腼腆的正太。 正太向他的主人鞠了个躬，才道：“伊恩，我试着和穿梭舟的智能系统连接了五次，它的功率太高了，我没办法入侵，而且，我的系统已经当机了50%，如果再尝试下去，我可能会被迫进入休眠。” 正太的表情和声音都十分低落，他可是全宇宙最牛逼的光甲啊！居然被一架三百年前旧式的破舟给打败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希利斯知道！ 伊恩不太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想了片刻后，道：“辛苦了，你先休息吧。” “呼，谢谢。我想那架穿梭舟，可能只有白龙有办法了。”正太松了一口气后，便消失了。 伊恩静静地想了起来，难道要弄清楚那架穿梭舟的秘密，只有麻烦皇帝陛下了吗？可是他还真不想去皇宫啊…… “元帅，”克文来到舰桥，打断了伊恩的思绪，“亚伦上校请问，是否现在可以来见您？” 伊恩不太想动，除了战场以外，大多数时候他都显得对任何事物缺乏兴趣，冷淡萎靡，毫无动力。但是舰桥不是谈话的地方，考虑之后，他还是从指挥席上下来了，“让他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吧。” 第7章 Chap07 西文上校向帝国的元帅横起左臂在胸前行了军礼之后，非常标准规范性地，甚至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元帅阁下，那架同盟军的穿梭舟是一年以前发现于一个废弃的宇航船回收站，发现人是我负责监护的养子林晓，当时我没有立即向军部报告，我愿意因此接受军法审判。” 这个男人还真是如规章制度般严密刻板，那番说辞只能说是最格式化的报告了。 伊恩坐在大书桌后的转椅上蹙起了眉头，西文那些规规矩矩的汇报自然毫无信息量可言，他不知为何，冷淡地笑了笑，竟很有深意般，淡淡道：“他是一个Omega，而你是Beta，根据帝国的社会人口保障居住法规，你们住在一起合适吗？” 元帅的语气像只是在平和地寻问，但西文听出了其中尖锐的质疑，他也没有犹疑心虚，马上回道：“我只是负责监护以及抚养他，并且也按照合法的程序获得了监护权。送他去福利院未必对他好，元帅阁下。” 伊恩微微挑了下眉毛，这个男人说话的犀利程度可见一斑，直接指出了帝国福利机制的缺陷。这也是没办法的，战争持续至今，国库最大的消耗都投入在了供养舰队以及军事科技研发上，而在其它方面自然就尽可能地缩减了。 一个Omega能够得到的社会福利甚至低于平均水平，战争年代和和平年代不同，军事活动被看得很重，从而刷新了社会各行各业的地位，而Omega因其自身条件所致，注定了对军事活动毫无贡献。而且因为人口数量少的关系，他们又往往是最无力反抗的阶级，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这种不平等待遇的问题。 简而言之，Omega要在这个年代好好生活是很不容易的。 想到帝国长此下去可能出现的社会制度崩塌的危机，伊恩也有些惆怅地轻声一叹，又道：“你收养这孩子没多久吧？” 西文道：“到目前为止，是两年零一个月。” “可以详细说明收养他的情况吗？”伊恩做出并非命令式的试探，脸上淡淡的表情尽管不明显，却能看出他对此很有兴趣了解。 要知道伊恩那张冷淡的脸上，很少会出现“有兴趣”这样具有人情味的表情。如果克文在场的话，一定会以为元帅真的对美少年情窦初开了…… 一个人出现反常的举动，往往是因为恋爱了。 西文于是道：“这孩子的父母两年前丧生于宇航事故中，我调查过他父母的背景，都是帝国的普通公民。因为宇航船发生事故，我有一定责任，事故发生在天狼星系境内，当时警备团正在和同盟军交战，他们的宇航船正好意外跃迁到战场空间，被同盟军袭击了，我们没能提前做出保护，而且船上的乘客也没能全部救出来。事后，我通过一位朋友认识了这孩子，就决定收养他。” 由于天狼星系属于南半球星域，与它相邻的星系都是同盟的领地，即使已排查清理了同盟在此星域中的跃迁航线，但有时候，同盟迷航的军舰仍然时常会和星系警备团的巡航舰发生遭遇战，进而甚至有可能扩大成一场战役。 帝国其它星系的警备团并没有天狼座的警备团那么庞大的军舰兵力，西文担任这个警备团的兵团长，可以说责任重大，相当于镇守边疆的重要将领了。 虽然他的军衔只有上校级别，但伊恩相信，他的能力已经可以和帝国舰队将级的指挥官平起平坐。天狼星系警备团也是享誉帝*中的，他们被称为天狼的狼牙，同盟迷航飞船的噩梦，帝*机部早就在提议，以这支兵团的实力，足以可将之扩大编制成帝国的第十八支舰队。 不过，军阶晋升制度有规定，星系警备团指挥官最高级别为上校，一旦升至准将以上级别，就必须迁居到帝国首都所在的仙王座星系，人事命令也将转至军机部，而不再由星系防卫部负责。这就是中央级和地方级的差别了。 西文担任警备团兵团长已有三年，他的上任也是帝国防卫部史上刷新纪录的一个特例，二十一岁，很多军官才刚刚从军校毕业呢。他的父亲是帝*机部四位军长之一，这的确是他莫大的优势，但其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以伊恩的分析来看，天狼星系的警备团固然缺少不了这个男人，可以这个男人的能力，三年停留在一个职位上一个军衔上没有变动，似乎是故意而为之。 他的父亲难道会不想把儿子调到帝国中央吗？就说居住条件和生活水平，仙王座也是天狼星系这种被扔在同盟领地中的孤岛不可比拟的。 伊恩听完了西文上校平淡的叙述以后，静静地沉思起来，可以说那些话里是毫无破绽，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量，上校正在竭力地尽所其能地保护那个孩子。 直到几分钟后，伊恩忽然说道：“你知道罗兰.杜文吗？” 西文因为元帅的跳跃性思维而意外地沉默了一秒，才道：“他是三百年前同盟著名的军事家。” 伊恩道：“他是一位在当时令帝国所有指挥官都惧怕无比的Alpha。你知道，那个时期帝国的舰队完全处于被同盟压制的状态，正是因为这位Alpha。三百年前，天狼星系还不是帝国的领地，那位Alpha据说正是死在阿法利雅星球上。” 帝国在与同盟的交战上扭转局势，是从养育伊恩的拉尔斯.福林接过帅印以后开始的，而天狼星系也正是这位拉尔斯元帅攻陷下来的。在银河星系分裂以前，这里曾是拉尔斯元帅祖先的故乡，拉尔斯的父亲曾被同盟的军团总帅罗兰打得很惨，拉尔斯因此对于夺回天狼星系异常执着，可惜当他担任舰队指挥官想报一箭之仇的时候，罗兰已经死了。 西文马上领会了元帅的言下之意，道：“元帅阁下，您怀疑那架穿梭舟和罗兰.杜文有关？三百年前的同盟穿梭舟，或许仔细挖一挖，在回收站中可以找到很多。” 可是那架穿梭舟会变形，而且功率大得匪夷所思，都可以媲美4S级的阿波罗号了！ 伊恩淡淡笑了下，“可惜详细的资料掌握在同盟手里，你知道罗兰也是一位出色的发明家，帝国当时非常想得到他手里的军事技术，尤其在制造光甲的智能系统方面。上校，排除一切可疑点是我的做事原则，林晓你可以带他走，不过很抱歉，穿梭舟必须留下。它是同盟的军用穿梭舟，也不适合让平民使用。” 出于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西文自然不能向长官再追讨下去，他只是在这一刻方才迟疑了一下，回道：“遵命！” 林晓知道了以后，恐怕会很伤心吧，他是那么的喜欢那架穿梭舟。 西文此时想起了黑发少年每天精心地护养穿梭舟，为了要更换零件而多找了几份打工，晚上总是精神奕奕地抱着机械相关的书籍不肯睡觉，快乐地和他讨论驾驶穿梭舟的事，为了找到匹配的能量盒而跪在地上恳求西文带他去大熊座星系最大的宇航船配件批发市场…… 因为那孩子莫名其妙地对穿梭舟无比热衷，他们的仓库里都堆满了那种古老型号的能量盒，西文还没来得急勒令林晓赶快把仓库整理一下呢。 那些画面一一闪过脑海，上校硬朗的面容上不由露出一丝无奈。也许当初发现穿梭舟的系统是同盟制造的时候，就应该把真相告诉林晓，然而他却选择了清除一些标志性的文字。 长痛不如短痛，西文此时才觉得对那孩子的心软反而给他带来了更大的伤害。 克文刚从莉莉安医生那接走林晓，佩戴在腕部的手表传呼机就收到了元帅新的命令。 在停机舱二号位跑道处，伊恩和西文一同站在一架属于星系警备团的暗蓝色战斗机旁边。战斗机表面有着特殊的标志涂色部分以及精良的外载装备，那正是西文此前来到奥汀战神号上时的座驾。 克文把林晓带过去的时候，元帅也仿佛有些急切地朝着他们走近了几步。 “元帅大人。”林晓向伊恩元帅低头简单地行了个礼，此前对战的画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此时是两人正式的第一次面对面。 伊恩元帅是帝国的英雄，是许多梦想成为光甲机师的Beta少年们心中的偶像，当然也是网络上炒作的“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得票率最高的大众情人。 林晓对这位元帅和所有帝国人民一样耳熟能详，然而本人就站在眼前时，他还是不自觉地仰起脖子，仰望了一下。 那一刻，他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元帅虽然符合一个Alpha该具有的所有条件，强大、精悍、冷静、甚至是显得冷漠寡情，但林晓觉得，自己好像曾经也应该是这样才对，应该能和这样的人平肩而行才是。 这个奇异的念头马上被他认为是一种对元帅的冒犯，连忙压了下去。 Alpha自然是普通平民难以见到的，林晓瞻仰了伟人的风采后，不好意思地收起目光。克文已经告诉了他穿梭舟军方要扣下，他虽然难过，但此刻也没有多问。 伊恩刚才异常耐心地任由少年“鉴赏”，此时才道：“你应该没有学过光甲驾驶吧，为什么穿梭舟忽然会变形？” 林晓连忙一五一十地说明了当时的情况：“我本来是要去空间站送货，穿梭舟忽然扫描到同盟的军舰在接近我们，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它有智能系统，而且可以切换手动操作。也许是我切换了手动操作后，它的外部变形了吧。” 阿诺说过，它是一架光甲，而且目前的部分只是核心躯干，如果能配上其它组件，外形应该会有很大变化，配上它那高贵冷艳装X的性格，原来的外形应该很酷？ 可惜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驾驶阿诺了。 “手动操作？”伊恩发出疑问般低喃一声，问：“你的精神阀值是多少？” 林晓回忆着当时混乱的状况，道：“智能系统显示是157。” 克文忽然面色惊讶地转头看了林晓一眼，那眼神就像见到了绝种的古生物一样。西文则淡淡地皱了下眉头。 伊恩嘴角笑了下，伸手，犹豫了一秒，轻轻地放在少年头上：“不要再干那么危险的事了。” 尽管元帅的动作是带着善意的，林晓却感到别扭地很想躲，他试着忍了下，微微地偏过一点脑袋，点点头。 西文的目光在少年身上上下扫描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和平常一样简洁明了地道：“我们走吧。” 林晓此时又想到阿诺可能会被军方拿来研究，也许还会拆得七零八落，他心里放不下心，便问：“元帅大人，会把穿梭舟拆了吗？或者销毁？” “……这很难说。”伊恩温和地道。 林晓点头，黯然地垂下眼。 装了一年沉静矜持，最后却爆发出威武雄霸本性的阿诺用自身验证了一个道理：做人必须低调，做机甲也必须低调啊！ “我还有一个请求。”林晓回过头来，眼睛深亮，耳根微微发红。 “你说。”伊恩很有耐心地仍然站在原地。 克文张嘴又闭嘴之后，用奇异的目光，努力用眼角偷偷地瞄着一反常态的元帅。 “元帅大人，我能要您的签名么？”林晓红着脸说，“我有一个朋友，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帝国的光甲机师，他很崇拜您，一直以您为榜样。您可以写点激励的话送给他吗？” “……克文，拿纸笔来。”伊恩道。 克文对这个命令泪流满面。元帅，您怎么了？ 也许他是想在平民的孩子中树立英雄的良好形象，让他们更敬爱他？可是元帅从前有注意过公众形象问题吗？ 每当皇帝要求他去参加公益活动做一些演讲，或者军部大肆征兵的时候希望他出面做形象代言，元帅都是一概置之不理。 舰队出征时鼓舞士气的致辞，元帅至多也只肯讲一两句，以至于帝国所有的士兵都认为他们的元帅冷漠得像神一样。 虽然算不上少言寡语，啰嗦的时候也会让人头疼得要命，大肆批评指责某某政见荒谬某某部门消极怠工的时候甚至让人惊讶这人怎么那么能说啊。 但他对这个少年的关心绝对是达到了历史性的峰值！ 克文不由得想了很多很多…… 第8章 Chap08 林晓把伊恩元帅的签名以及赠言送给了万尼大叔的儿子，然而万尼大叔的儿子却以为林晓是跟他开玩笑闹着玩的，并不相信那是伊恩元帅的真迹。 在林晓连番做出保证下……万尼大叔的儿子还是不相信他！ 这时候林晓才有些后悔，平常不应该老是骗人家欺负人家，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万尼大叔的儿子最后在林晓磨烂了嘴皮子以上校的名义发誓保证签名绝对是元帅大人亲自写的以后——半信半疑地收了，不过紧接着第二天林晓就在大叔店里的垃圾桶中看到了那张签名。 吐血啊！他的嘴皮子白磨了，难为他冒着杀头的危险向元帅讨签名，以为向伟人讨签名容易吗？他说不定已经被元帅当白痴了，真是吃饭的不知干活的累。林晓翻了翻白眼。 签名纸最后的命运是，它被林晓折成了很小的方块，缝在牛皮里面，做成了一个小项坠，贴身戴着了。 由于弄掉了要送到空间站贵族手里的货，林晓因此大出血了一回，把堆积在仓库里的能量盒都廉价让能源公司回收了，仓库倒是因此空了出来，西文一直以来的烦恼解决了。 然后少年和年轻上校的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西西那只狗自从改了名字叫阿诺以后，倒是没再和西文打架了，林晓想，原来它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字没有西文的洋气啊。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天狼座一等星上安居乐业的人们不会想到来自同盟军的威胁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利威尔回到同盟凤凰座首都波塞冬星球，呕血花了三天时间组织语言打好报告向军事最高议会提交申请查看罗兰.杜文的资料。 等了一周以后，申请没有得到批准，理由是他的权限等级不够。 利威尔接完电话以后，就在办公室里生气地说：“佐琳，我们去投奔帝国皇帝吧！同盟没法呆了，做什么事都要打报告，还敢说我的报告内容含糊理由不明确，一点也不为缺乏文字表达能力的人考虑考虑！那些文员就不会把我的内容再编辑下么！他们拿的薪水可是我交的税！” 其实一般打报告的事都是由佐琳副官代笔的，但是因为此次的事情比较敏感微妙，利威尔煞有其事地坚决说他亲自写，结果他被最高议会部门里的文字处理员狠狠打击了自信心，他们还说他的行文不严谨，格式不正确，标点符号使用不当！ 奇怪了，他不过是想查看下同盟前军团总帅的封挡资料，难道还要强人所难要求他有作家的文笔吗？ 等他把文笔锻炼得合格了，只怕帝国的军舰已经冲到凤凰座来了！ 佐琳也不明白。 Alpha拥有强过Beta几倍的学习能力，他们往往各方面都很优秀，尽管要深入尖端领域还是需要有所专攻的，但应付写报告这种事肯定没问题。 只能说管理利威尔军团长文学水平的基因大概一不小心也被剔除了吧。 面对大发脾气的军团长，佐琳只得微笑地端上一杯红茶，“军团长，稍安勿躁。不要在办公室发表反同盟的言论，会有麻烦的。” 然而，利威尔还没稍安勿躁下来，令他更烦躁的事紧跟着来了。 最高议会决定，由利威尔的天麒军团负责在三个月内攻取天狼座一等星阿法利雅星球！ “他们都疯了吗？到底知不知道天狼座的帝国警备兵团多厉害？他们不看网站消息，不知道天狼的狼牙的吗？难道他们以为我没能刺杀伊恩成功，是因为伊恩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 刚刚拿到委任令的利威尔在最高议会的大厦门口气疯了差点儿想仰天咆哮，还是去投奔帝国皇帝吧！哪怕做一个保安也比现在开心！ 佐琳也忧愁地紧锁眉头，轻声问：“军团长，我们军团全团出动，和天狼座帝*交战的胜率有多少？” 头脑飞速换算着的利威尔竖起了两根手指，“两成。” “这么少？” “而且是要在他们指挥官发烧感冒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如果他是个Alpha，我就送个Omega过去！”利威尔道，“天狼座失陷有三百年，我们一共攻取过十七次，结果现在天狼座还在帝国手里。而我们军团最近和西文.亚伦交战过两次，结果你都知道。” 佐琳不禁苦笑：“据说西文.亚伦是Beta，您觉得自己胜不了他？” 利威尔咬了下手指头，“是舰队编制问题，帝国的军舰规格统一，于是可以让整体舰队调动提高效率，而且不知道BOSS舰在哪里，就和抽乌龟一样，要抽到最后才知道乌龟是哪张牌。但我们的BOSS舰使用的是超星系航空母舰级，护航舰的级别也比较高，体积太大。同盟的战舰太注重防御性能，这又不是刷副本，一只大怪拉了一群小怪等着人家来刷经验！” “就是因为这个弊端，我们必须要多付出两倍甚至三倍的精力花在舰队队列调度上，以免敌军的火力渗透太深，BOSS舰被盯着打。如此舰队整体运作完全受到了限制。” “再者，天狼座布满了帝国的跃迁航线，他们爱跳到哪跳到哪，跃迁的地点他们自己可以控制。我们只能利用自然的虫洞进行空间跳跃，地点是未知数，只能估算到一个范围。这种碰运气的事，导致我们不能事先设定好战线，被对方抢占先机或者围攻的可能性太高了，就好像我们走进了一个全是敌人埋伏的黑暗森林！” 佐琳心想，利威尔应该是已经把所有可能性都计算进去了，那么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此行凶多吉少。然而她正要开口，却见利威尔掉头往议会大厦内走去。 “军团长，您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要求最高议会多派点兵力，如果他们不希望天麒军团就此灭团的话！” 利威尔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微微地一笑，“佐琳，如果我们没有一起成为天狼座的星尘，那么我们结婚吧。” 佐琳忽然呆立在原地，双手不自觉地捂住酸痛的鼻子，眼角淌下两行泪来，一直到利威尔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大厦通道内。 一个月以后—— 这时候的阿诺狗狗正仰天躺在客厅它专用的软垫上在梦中和它心仪的母狗约会。万尼大叔一般这时候应该都在数钱算账，万尼大叔的儿子大概在机库里捣弄民用型机甲的零件。 而林晓和上校都已经睡了。 大约是深夜12点的时候，客厅里的警报器忽然响了，阿诺狗狗惊恐地从梦中醒来，奔到房间里去叫主人。 林晓熟悉这个警报声音，在他刚穿好拖鞋被阿诺狗狗咬着裤脚走出房间，隔壁房间的上校已经穿好了军装衬衫打好了领带。 “上校，要去警备局么？” “嗯。”西文上校已经戴好了军帽，一身笔挺，踹了一脚在他脚边绕圈圈吠叫的阿诺狗狗，“你和狗都乖乖呆在家里，随时注意避难警报。这个警报铃级别很高，不同往常！” “是，我明白了！” 林晓抱着阿诺狗狗，就看着上校扶正军帽，一头栽进了夜色里。阿诺狗狗大眼睛眨了眨，幽怨地“嗷呜——”对着上校的背影叫了三声。 林晓摸摸阿诺狗狗的卷毛，“乖，上校会回来的！”每次有星域警报，他都会这么说。 西文上校到了局里，立刻召开会议研究星域警报的始发地点。星域警报一般是通过各个节点的空间站传送，直到覆盖整个天狼座的有人居住星球，所以每一个星球上都会收到警报。 “根据电磁波频段衰减率判断，预测发现敌舰的空间站可能是在这五个点形成的范围内，所以警报传送到我们这有四个小时的延迟。” “四个小时！他们足够再做一次空间跳跃！” 西文道：“先往这个区域发射智能探测仪，第二次警报还没有响起，他们现在应该在没有空间站的区域，应该是……”盯着星域图上的某个位置，西文目光一紧，“警备团一团二团三团，跟我出发！” 天狼座警备兵团一共有十四支兵团，驻扎在阿法利雅星上的有四个，第四兵团为运输及交警治安大队。上一次西文率领了精英一团赶走了偷袭者利威尔，而这一次可以说他出动了阿法星上所有属于星系防卫的兵力，他对于这次忽然而至的袭击警报依然是显得相当谨慎的。 而在行进过程中，西文又调动了途径附近两颗星球上的兵团，太远的若召唤过来，光是集结就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没有意义。最终，西文集合了六支兵团，相当于警备兵团的一半兵力，实际上论实力而言，已经有七成。 然而，西文预判的地点是非常精确，可他们到达那里之后，发现面对的是数目远胜过己方十倍以上的同盟舰队！ 西文从指挥席上站了起来，静静地站了许久，声音如雷鸣般落下：“全舰队撤！向所有有住民星球发送避难警报，如果没有援军，我们只能放弃天狼座的南方三颗星球以及主星！” 同盟攻打过天狼座数次，占着地理优势每次都是以少量的兵力采取游击战，因为同盟的将领大多数为中坚实力派，他们认为夺回一座星系没必要消耗太多兵力，一次行动需要消耗的远不是表面上那些数字，人力物力都是巨大的投入，这已成为同盟最高议会的思维定势。何况天狼的狼牙咬人很疼，他们并不愿意付出太大代价来夺回一个星座！ 从心理层面来说，实际上同盟过去负责攻取天狼座的将领都害怕和亚伦的那支警备兵团正面交锋。 然而这一次，却有一件事促使了议会高层破釜沉舟，当然，过去攻打天狼座的那些败将名列中并没有利威尔也是一个原因。同盟高层并不重用利威尔，即便他是个稀有的Alpha，但大多数议员认为此人心术不正，言行叛逆，不足以培养成军团中的核心人物，只是在对付伊恩上还有点作用。 此次任用利威尔，原本是投石问路，同盟想试一试，用一支军团去对付天狼的狼牙会有什么结果，天麒军团俨然成了试水的那颗石子。 但正是他们并不看重的利威尔善用心术计谋，扼住了西文亚伦谨慎小心的弱点！ “军团长，他们撤退了！” 坐在诺亚号航母中央舰桥上的利威尔笑了起来，“人多就是好吓人啊，野狗多了，狼也会被吓跑的。” 佐琳道：“万一西文亚伦没有撤兵呢？” “要是被看穿的话，也只有奋力一战了。”利威尔抬头对美女副官笑道，“不过我想娶你是真心诚意，没有把握，我是不会说的。” 佐琳敛了敛眼神中的羞涩，莞尔一笑。 “来杯红茶可以吗？” “现在还在战备警报中，军团长。” “可是敌人已经跑了啊，唔……” 此时的伊恩元帅为穿梭舟之事进宫面见皇帝，结果被皇帝拖去了钓鱼，天狼座星系距离帝国首都星球远之千里，战斗消息并没有那么快能传到这。 皇宫之内碧水青天，皇家御用的养鱼湖边坐着两个同样俊美无匹的男子，一个目冷似雪，修长如利剑，一个金发碧眼，温和如阳光。 “你不要不承认，我猜，那个少年肯定就是上次我们在阿法利雅星看到的那个……”安因洛皇帝忽然倏地直起身，“哦哦哦！看，我又一条大鱼！” 斜着身子侧仰在草坪上的伊恩淡淡说：“加油，你还差三十条鱼可以胜过我。哦，三十一条……” 安因洛：“……” 收紧鱼线，解下挂在鱼钩上的大鲤鱼，皇帝抓着鱼尾巴，滋滋有味说：“这鱼眼神和你很像啊伊恩，晚上我就蒸了它吃吧！你留下来一起吃吗？” 伊恩头也不回地把鱼扔进身后的鱼桶里，道：“不了，谢谢。” 安因洛笑眯眯地也把鱼丢进了自己那只大鱼桶中，转过头来，再说：“刚才说到哪里？哦，对了，那少年就是上次夺走你初吻的那个Omega吧？” 伊恩脸色一绷，低下头去装模做样地检查着鱼饵有没有问题，严肃的面容上泛出微不可查的红润。 第9章 Chap09 “说起来，那孩子长得真漂亮。”安因洛一双水蓝的眼睛映着碧湖的波光，就似盛满了金子般的阳光，静静流淌这一些晦涩的思绪，“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头一次见到你失控的样子。” 伊恩小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几乎那张冰山脸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变过，当他被拉尔斯.福林牵着小手带到皇宫里来拜见比他大几岁的王子殿下时，像小姑娘一样清秀漂亮，带了一点婴儿肥的小脸上就是冰冰冷冷，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当时皇宫里设宴，安因洛一天里见了不少贵族的小孩，就对伊恩印象最深刻。 伊恩这个样子，据说是基因筛选时脆弱因子剔除得太干净，只强化了学习能力的部分以及感官的成长，而致使人类容易脆弱的因素又和掌管情绪的基因有很大关系。 帝国的Alpha基因筛选研究一直在做着各方面的不同尝试，伊恩恰好是属于情绪类基因剔除实验的试验者，他是这一类实验中唯一成功的存活者，于是造就了他天生感情缺乏，情绪冷淡，不喜不怒，不会感到悲伤或快乐，习惯用逻辑思维来分析一切事物，拥有绝对完美的理性，却缺乏感性的一面，就像一台精密的智能电脑。据他自己说，甚至对食物、衣着、香味等感觉也很淡，虽然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却是用一颗冰冷的心在判断。 他一边通过优秀的学习能力掌握了精确判断一切的技巧，一边却无法真正感受为什么要做出如此的判断，对了又怎样，错了又怎样？ 养育他的福林前元帅和福林夫人都很怕伊恩性子太冷了会出毛病，毕竟他的一切生理都是正常的，也有早勃的现象。此前他们挑选过几位性格温顺的Omega来陪伴伊恩，只希望能激发一下这孩子的感情。 然而即使那些Omega没有用抑制剂，浑身散发出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伊恩也对他们毫无感觉，心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淡淡地对某位Omega叹气道：“即使你在发情，也许也不会让我有情-欲，抱歉，要装作开心是很累的，这样呆着太压抑了，也会令你受伤，请回吧。” 连续弄哭了那些Omega之后，他的父母也只好作罢。 伊恩自己也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一切正常，却……没有*？ 后来，他把所有的*都奉献给了战场。 他也是安因洛见过的人中，最冷淡的一个。但没有人认为那是缺陷，反而认为伊恩的强大是完美的，因为不会悲伤，就没有弱点，就不会害怕。 两年前的某天，安因洛皇帝忽然说要微服出巡郊游，他拖上了伊恩和宫廷侍卫长，就他们三人驾着一艘飞船沿着东南航线，最后一次空间跃迁来到了天狼座一等星。 不幸的是，郊游有个美好的开始，却没有完美的结束。 伊恩和安因洛分别承袭了他们父亲的地位，一个专攻军事，一个专攻政治。 皇帝陛下当然不用会开舰船飞艇之类，他要出巡，自有人当他的司机。那天，安因洛一时来了兴致，说想试试开飞船和驾驶光甲有何不同，伊恩能做到的事，他总想都试试。 结果，飞船在阿法利雅星球上着陆时出了点小故障，抛锚了。 安因洛：“……” 伊恩：“笨蛋。” 安因洛：“我……”安因洛的脸上写着：我是皇帝，你敢骂我笨蛋？ 伊恩道：“在着陆的时候，你必须注意磁力悬浮的反引力驱动器气压杆有没有看到三档，必须是三档，还有左翼和右翼的平衡系数你也没注意，左边偏高，重心于是偏右了，所以才导致我们的飞船撞坏了右边的尾翼，其实和光甲着陆时的原理差不多，区别只有飞船要注意头尾的重心，呼……笨蛋。” 安因洛：“……” 宫廷侍卫长席恩道：“陛下，元帅，我们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来修理飞船吧。” 伊恩边走下飞船边道：“此刻是这个星球时间的晚上11点34分，我们又着陆在这么荒僻的地方，这里离最近的一家宇航机库有二十多公里路，首先我们必须要找到出租车，步行肯定不行，这样起码要三个小时以上才有可能找到懂得修理飞船的人。明天天亮前肯定走不了了，还是进城找家旅馆先住一晚再说吧，这里步行到最近的一座城市也要半个小时多。” 穿着平民的朴素服装，竖起长发的元帅关掉手表上的导航地图以后，一个人先往前方的黑夜里走去了，长长的发辫似一叶火苗孤独地在黑暗中闪烁。 安因洛也走下了飞船，“没办法了，伊恩分析的误差肯定不会超过半小时以上，我们两个半小时之内都飞不了，就住一晚吧。席恩，明天去宇航飞船商店看看，买架新的吧。唉，早知道应该把白龙的光甲钮带着。” 席恩道：“已经超出了传送范围了，陛下，而且您如果开着白龙，还能微服私访吗？” 安因洛叹：“我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安因洛和席恩走了没几步，却见伊恩停了下来，伊恩的脚边倒着一个男孩，那男孩身体正在发抖，不知是痉挛还是怎么，忽然抬起一只胳臂，抓住了伊恩的衣服狠命拉扯，像是在求救，但动作未免太激烈了。 伊恩随即蹲下身去，把男孩抱进了怀里。 “怎么了？”安因洛和席恩连忙跑过去。 “他浑身发烫，而且……”伊恩说了几个字，声音顿时低下去，他一向说话平稳没有感情，但刚才发出的声音却有一丝细微的颤抖。 席恩是Beta，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略微觉得有什么异于往常的地方。但安因洛很快发现了。 夜晚温和的微风中飘散开一股奇异的香味，就好像是雨水冲洗了大地之后的露水清香，又夹杂着花蜜的香甜，美妙而难以言喻。 安因洛马上道：“他是一个Omega！” “嗯。”伊恩淡淡点头，抱着男孩起身。 夜色太暗，他们看不清楚男孩的模样，但Alpha相对Beta较好的夜视能力能令安因洛看出男孩异常的瘦弱，身上被汗水浸透了，甚至在夜里仍然能看出皮肤泛出玉石般的光泽，五官端正精致，说不出的勾魂，而那气息的紊乱颤抖压抑娇喘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男孩就像努力地想要寻找冰块来散去热度一般，紧紧扒着伊恩的脖子往他身上贴，那些讨好乞求的细微动作就好像他天生具有撩拨人心发烫燃烧的诱惑能力。 安因洛低声惊道：“他在发情？！” “嗯……”伊恩和前一次一样，低声应了应，但声音显得更沉。 安因洛喉结也不自觉地浮动了一下，说不清是一股什么力量，只像是被小动物毛茸茸的爪子挠了下，身上出了汗只有他自己知道。 伊恩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况吧？他们对Omega都会起反应，如同闻了*的迷香。 安因洛竭力克制，控制着声调道：“这孩子的香气怎么会那么浓郁……” 黑暗的野外，安因洛同样也看不清伊恩的脸色，但他还是能看到伊恩的一些动作。 男孩努力地蹭着伊恩的肩膀脖子，竭力讨好乞求般，拉扯着元帅系得整齐完好的衣领，不停气喘地发出尖细而娇弱得令人心里发麻发痒又柔软得无力的恳求声，“我……我要……我要……” 伊恩不停地躲避着男孩要凑上去的脸，那一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心脏会忽然狂跳得好像要爆炸一样。 满脑子好像有一个声音埋伏已久，忽然在这一刻苏醒过来，激烈而亢奋地重复：标记他！标记他！标记他！让他属于你！！！ 在这时候，男孩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夜色里看不清表情，却能看到一双浸透了水光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恳求他、哀求他，异常的可怜。 男孩等了片刻后，终于主动抱住他的脖子，把嘴凑了上去。 男孩只是试探性地轻轻碰了下伊恩的嘴唇，仿佛有些害怕胆怯，用力咬着嘴唇趴在他肩膀脖子边压抑地低喘，似乎在乖乖地等待回应。 伊恩只觉心跳更剧烈了，仿佛满腔沸腾的血液要冲上头顶！一股湿润而香甜的味道在嘴里瞬间像甘露一样浸透蔓延，不知为何，那甜蜜仿佛能顺着神经蔓延到大脑中枢，令那机械般冰冷的大脑轰地炸开了疯狂的*，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理智！ 伊恩颤抖地猛吸一口气，忽然用力抓住男孩的脖子！ 然后…… 然后当然就没有然后了。那孩子都还未成年，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嫩得真可谓如出水芙蓉，元帅成年了，怎能对着这样一个孩子下手？ 可是…… 可是只能说——Omega发情真可怕！简直好像能把他变成渴望嗜血的吸血鬼！ 伊恩为了找回理智，用力地咬破了嘴唇，含着腥咸的血才慢慢冷静下来，转身把男孩交给了席恩，“找家私人诊所，他需要注射信息素抑制剂……我，去冷静下。” 真正的然后是，伊恩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又回过头来，抓着安因洛一起朝席恩的反方向走去，直到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才停下来，两个Alpha不知在那儿交流什么，席恩听不清楚。 安因洛回想着那天伊恩向他提问的几个问题，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这次见到他，没再失控吧？” 伊恩沉思地皱起眉头，“没有。” 安因洛笑道：“那架穿梭舟，慢点我开着白龙去看看。根据你的描述，它是罗兰.杜文制造的可能性很大。” 伊恩方才短暂的片刻中想着少年有些出神，但他的调节能力很好，就像大脑中装了一个开关一样，立刻回神，淡淡道：“嗯，排除时间上的巧合，穿梭舟载有智能系统，如此从体积上来判断，目前的部分应该只是核心躯干，我猜其他部分不是全部毁坏了就是被拆成散件埋在哪里。既然连阿波罗号都入侵不了，它的防火墙相当厉害，至少是S级的智能大脑。但是除了罗兰杜文，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设计出这么高级别的系统了。” 安因洛坐下来，“罗兰确实是那个时代智能机甲的先驱，第一代光甲也是他发明的。他死的时候应该还没有诞生真正的标准S级光甲，不知道这架有没有达到。如果有，会很有研究价值。” 伊恩分析道：“我认为它的性能可能要超过S级，只是当时没有更高的级别了。从它战斗状态的反应来看，性能可能没有完全开启，如此想来，光是令它开机就需要100以上的精神阀值，不，应该是至少120。” 安因洛惊道：“120？我的白龙开机只需要90！” 伊恩道：“我的阿波罗号光只是开机也只要85就够了，但和它作战的时候，受到的磁场干扰很大，光甲的功率越大，需要的精神阀值级别也越高，否则驱动不了它的中枢神经系统。或许……”伊恩眯了眯眼，“它的神经系统比我们现在所知的还要复杂一点，如果白龙可以令它开机启动安全模式，我想亲自检查下它的神经脉络。” “或者，”安因洛眉毛一挑，“拆了他？” “白痴。”伊恩道，“拆散了，将无法再完全还原，不到非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希望把它拆散，否则研究的价值也等于没有了。你知道一台光甲的级别并不是按躯干坚固度和武器性能定义的，而是看神经系统组成。如果不能令它开机，检查一遍神经连接的体系的话，就算有罗兰亲自编写的说明书，我也不能保证能完全复原它的神经系统。那么，它就和得了脑梗的人类一样了，再也没有人能治好它。” 安因洛又连抖了两下眉毛：“你也说，不能保证，不是不能。” 伊恩道：“需要时间。” 安因洛笑了：“我发现除了打仗以外，你对智能光甲也相当热衷啊，阿波罗号也是你自己设计的，制造组装你也参与了一部分，平常简单的修理你也是自己干的吧？” 伊恩道：“除非是组装拆卸大部件，基本上全部是我自己做的。” “全部？”安因洛讶异地抬眉，“你的维修小队真清闲。” 伊恩淡淡笑了起来，“因为觉得比较有趣，人类的智慧可以赋予它思考能力，用合金组成外部坚固的躯壳，内脏只是一些导线、螺栓、软管、集成电路、电磁液体、神经带等等，但有了这些它就可以做精密的换算和判断，有学习能力，可以自己行动，自身强大而且具有智慧，如果没有驾驶员赋予它人格，它就是沉默的、冰冷的、没有感情……和我一样。” “……”安因洛觉得胸口被重重地捶了下，笑道，“你可不是一台光甲，你有血有肉。” “对，只有这个区别。”伊恩收起了鱼竿，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鱼线，把它卷成一圈一圈。 “嗯……”安因洛双手环抱，严肃地觉得应该换个话题，于是道，“其实我更好奇，为什么一个Omega的精神阀值可以达到157，我觉得这点更不可思议。我现在是195，勉强可以启动白龙的二级性能，你呢？” “不告诉你。” 伊恩细致地把鱼竿放进了呢绒袋子里，收拾好了东西，起身提起满满的一桶鱼，“今天就到这吧，我该回去了。麻烦你不要我每次进宫，就找一样东西跟我比赛。” 这时候有个卫兵从宫殿里跑过来，向站在远处的席恩报告了什么，席恩再疾步走过来，贴近安因洛道：“内阁总理大臣里维求见陛下，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伊恩笑了笑，摆摆手独自朝着宫殿走去，“鱼我全部带走了，多谢。” “你能吃得了那么多？你不需要吃鱼补脑了啊喂！” “给我府中养的猫吃，我代表猫咪们谢谢陛下的赏赐。” 面对着帝国元帅如刃似的身影渐渐在阳光中稀薄，安因洛皇帝明知还有话想说，却没有开口。 随后，安因洛在会议厅见了总理大臣，谈了半宿之后，总理大臣表示还有内话要讲，于是换到内殿书房。 总理大臣虚与委蛇，又含蓄了半天，这才慢慢地讲起了重点：“陛下，从去年开始，军饷就比前年多了三倍，今年还不到半年，赡养军队的消耗已和去年几乎快持平。” 安因洛思索着，“嗯，近两年战争确实越来越多了，损耗的战舰、士兵，还有给家属的抚恤金，这些方面都明显比前两年增加了许多，是应该想个办法调整一下。” 总理大臣道：“此前我和内阁财政部大臣一起曾向陛下建议过，建立军事活动协理监查会，由监查会管理监督军队所有费用支出，伊恩元帅投了反对票，不赞成这样做。” 安因洛道：“因为已经有军机部了，没有必要再成立一个部门，让两个部门在职能上重叠。” 总理大臣道：“军机部的存在意义目前来看，只是起到指示和记录帝*队活动的作用，一些提案尽管是由他们拟定请示陛下批准的，他们还负责协商军事活动的内容，但无论他们如何票选商量，最终执行权都在元帅手里。陛下，帝国护国大元帅现在手掌帝国全部的兵权，除了皇宫的近卫军以外。去年，星系防卫部也并入了元帅司令部名下，这是拉尔斯军长联名另外两位军长提议的，说是为了方便一体化管理，减少当中中转部门手续所带来的延滞。而就从去年开始，军饷大大增加，帝国每年建造的军舰和武器内阁技术部和军械部都有记录，实际上并未多了多少。” 安因洛一听，抬起了眼皮，冷冷地看了过去，复又笑了笑：“你想说什么？想说军饷忽然增加了三倍，是元帅中饱私囊？” 总理大臣也笑了笑，道：“去年我们还建造了两座空间要塞，然而这一年以来，那两座要塞都并未起到作用，难道同盟是知道有要塞，故意避开？” 安因洛冷笑：“没错，这两座要塞是元帅提议要建造的。” 总理大臣又笑了笑，“而且也是元帅负责设计和督工的。” 这点没错，这点完全没错。因为伊恩在军事技术方面的知识和创造力甚至不输于罗兰.杜文，同样是统帅，同样具备了优秀的军事大脑，如果他们在一个时代，或许会形成日月共辉的局面，安因洛理所当然委任他来担任要塞建造工程的总负责人。 难道总理大臣想说，他这位皇帝陛下的判断有错？ 安因洛嘴角冷冷一勾，温和地看着总理大臣说：“里维，你宁愿让我相信元帅房里藏了个Omega女人，也不要跟我谈他中饱私囊。那个男人，他做不出这种事。” 是的。 那个内心冰冷，连悲伤和快乐都不懂的男人，做不出这种事。 第10章 Chap10 上校回来的时候，满眼红肿，眼圈发黑，冷硬的面颊都好像整个瘦下去了一圈，显得相当凝重又憔悴。林晓很希望他能休息一会，尽管从上校的面色上就知道事态严峻，但他仍希望上校至少能像平常值班特别疲累时一样，在客厅沙发上躺一会，即使连领带都不解。 西文上校从那天星域警报响了之后，踏出家门直到此时已过去六天，实际上回程时他让舰队拼命地跃迁跃迁再跃迁，即使令不少战舰牵引器引擎不堪负荷，在跃迁时直接舰毁人亡，他们因此至少损失了几十艘战舰，不过这比起星球上的居民只是极少数的牺牲，谨慎的上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为能尽快缩短时间赶回天狼座主星。 他们去的时候花了四天时间，返程只用了两天，考虑同盟军只能利用自然虫洞空间跳跃的因素，西文判断侵略大军到达阿法利雅星的时间大概是在三天到五天后！ 至于另外三颗星球，西文这两天是持续熬夜做好了疏散工作，为此不得不再分出一些兵力去保护那些逃难的民众 上校只模糊地记得大概有九十个小时以上没合眼了吧，然而没时间让他休息。 他连口水都没喝，只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和林晓匆匆说了几句话。 “你简单一点收拾下行李，不要带太多东西，所有的人都要撤离这颗星球，避难船一定会限制每个人的负重。” 林晓知道不能再给上校添乱了，什么也没多问，连忙乖乖地点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上校，虽然这么说不吉利……你不要死啊！！” 西文上校平常不太表现出亲切的一面，不过他知道林晓是个很容易为别人担心的孩子。他带着军手套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着，放在了林晓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把，想了想，又很勉强地弯了下嘴角。 他不希望这孩子担心。 “林晓，”西文说话一贯干净利落，但此时声音却有些沙哑，“等这次逃难顺利度过以后，有机会，我有一些事要告诉你，你有权利知道。” 林晓眸光闪了一闪，然后努力明朗地笑起来，努嘴道：“上校，你说话忽然不刻薄了，我都不习惯了！” 西文上校戴上了军帽，这时候他想笑着道别也很难做到，何况他并不擅长微笑。 那天，林晓就目送着上校利落挺拔的背影在艳红的夕阳中如风般逝去，沉下地平线的霞光从未有过如此的宁静和温柔。 他们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疏散星球上的居民，而主星上一共有四亿两千万有户口住民，这些人现在还不知道同盟军要打过来了，还沉浸在各自安宁美好的生活中。 西文接下来还有堆积如山的事要做，调配各地的避难船队，排布好疏散通道，分配接下来太空流亡所需的食物和能源。在同盟军还没有到达以前，他必须说服民众相信他们的家必须要舍弃了，还要考虑如果星球被同盟占领，他们在撤走之前要销毁所有有价值的资料。而大多数的人在刚开始势必会不太愿意配合逃难工作，将信将疑，但当他们相信了敌军入侵的消息，一旦引起恐慌暴动起来，抢劫打架伤人这些事不可避免，必要的交通管制和治安措施也是需要提前考虑的……这些事已经沉沉地压在年轻的上校肩膀上，接下来的三天，甚至更多天，他也无法休息了。 林晓觉得，万尼大叔的儿子虽然平常挺没心没肺的，但是到了大家要准备逃难的时候，竟然还挺想着自己的。 “同盟军真的会打到这里？可是他们打了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是落荒而逃啊！……这是上校说的？如果是上校说的那应该没错了。”修斯一把抓住林晓的手说，“到时候你跟着我们，林晓，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喂喂，他跑起来两条腿可比修斯快很多好不！虽然修斯长了副猩猩的身材，可惜他有颗猪脑。唉，上帝是公平的。 蹲在林晓身边的阿诺狗狗冲着修斯叫了两声，又嗷呜地幽怨长啼了一声，修斯大概是听懂了，摸摸狗狗的脑袋说：“好吧，也不会丢下你的啦。” 林晓道：“它是舍不得我们隔壁家那只母狗。” 阿诺狗狗仰起脖子哀切地睁大眼睛看着林晓，林晓扔掉抹布，龇牙：“你再装可怜也没用！我发誓只能带上你一个，你别跟我拖家带口的！” 万尼大叔和万尼大叔的妻子还在院子里讨论要不要把他们喜欢的盆栽带走。 万尼大叔说：“这些盆栽我种了十几年啊！这棵，还有这棵都是侏罗星球最最稀有的观赏植物！” 万尼大叔的妻子道：“到时候你连命都快没有了，还有心情观赏植物？！我们的货车已经放不下了！” 万尼大叔争辩：“你觉得同盟军真的会打过来？我不信！我们的狼牙警备团那么厉害，会把他们送回老家的！什么逃亡，简直是胡闹！” 万尼大叔的妻子高声道：“够了，把你的盆栽放下！上校的话比你的可靠多了，你没听林晓怎么说的吗！” 少年们的确这时候还没有避难的危机感，那种浓重的危机以及潜在的暴躁此时只弥漫在警备兵团中。 两天后的傍晚，又是这个斜阳特别绮丽迷人让人犯懒犯困的时候，有个通讯翻译员踉踉跄跄地撞开西文亚伦正在主持的会议室大门，“不好了！检测到大批星舰级别的热能已经越过了阿芙洛缇和平环，离我们星球很近了！” 西文惊呆：“怎么会那么快！” 帝国每一颗星系主星星球外围都设有两重防御线，它们是一组十六个的智能武器卫星，成十字环状包围着星球。 第一重是洛基防御环，第二重就是阿芙洛缇和平环，如果两道防线都越过了，说明已经来不及出动舰队将敌军阻拦在太空中，从第二道阿芙洛缇和平环到进入大气层加速只要十分钟，这点时间内，西文根本没有办法组织起舰队出发。 然后，防空警报响了。 是星球防空警报，而不是星域警报！ 十分钟后，阿法利雅星上的人只要走出家门，就能看到被夕阳霞光照得通红如血的天边，像一条银色河流般粼粼闪烁的舰队大军慢慢从天空的背景上浮现出来，不去想那是什么的话，景致是相当奇丽而壮观的。 彗星一般拖着明艳尾巴的蓝色球状磁震炮弹落在沉静的大地上，很快，大地也燃起了同样鲜艳的颜色，仿佛与天空融为了一体，只有同盟战舰表面防御光罩反射的明亮光芒显得异样鲜明。 这是阿法利雅星球的末日。 万尼大叔的货车终于开过来了，修斯在驾驶舱的窗口大声喝道：“快上来快上来快上来！！” 林晓抱紧阿诺狗狗，一手抓住飞行车缓缓降下来的云梯，轻盈地跳起来踩上梯子，就登上了车。 “你的腰真柔软，怎么可以做出那种动作？”修斯评价道，“每一个Omega都像你这么柔软吗？” 林晓：“……”修斯君，都这时候了，你的关注点在哪啊！ “你就这么一个包？”修斯指指林晓背后的背包，当然那背包鼓得跟山一样，是林晓翻箱倒柜找出来看看体积最大又最方便携带的一只，就决定用它了。 “嗯，上校让我不要带太多东西。” 修斯再看了一眼堆满飞行车后舱的那些大箱小箱，用同情的目光看看林晓，“唉，别担心，以后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然而就在几分钟后，就是那些大箱小箱让修斯感到后悔不已。 磁力驱动的反重力飞行车浮上了半空，快速朝着避难空港的方向冲去。万尼大叔驾驶飞行车的技术有点烂，他们几次险些撞上建筑物坠毁，修斯对他老爸抱怨连天，吵着要自己来开。林晓对修斯的技术也只有扶额求上帝保佑，当然这时候他不会开口说他来开其实最稳妥。 从飞行车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涌动的人流就像蚂蚁一样挤满了大街小巷，在城镇的边郊，一条一条黑色的逃难大军齐齐向着航空港凶猛涌去。而航空港的几个入口闸道已经被堵得连十几米的大门都望不见了。 修斯还在抱怨没能够把他家的民用机甲带上，因为太重了，万尼大叔和妻子吵了半天，终于达成共识觉得这玩意肯定超重，带不上船，再说他们也没时间拆了它搬上车，机甲有四米高，整个是肯定搬不走的。 万尼家最大的优势，就是万尼大叔买了一辆贵族才买得起的飞行车，这车在平民当中可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就算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因为有飞行车，他们可以不用经过地面上那已经失去控制的人行通道，而是直接由高空的飞行车辆及船只通道进入航空港。 但是在过安检的时候，却出了点问题。 安检员刷过了他们的户口卡以后，目光严厉地盯向林晓：“对不起，Omega有Omega的专用通道，而且船舱也是和Beta不一样的。” 林晓愣了愣，很快想明白，他们登上了避难船以后，接下来可能是长途的流亡，避难船管理局一定是做了这样的考虑的。分不同船舱，大概是为了避免Omega在太空长途航行中可能会因为用光了抑制剂而发情引致乱*件做出的措施。 避难船不同于有独立卧舱的客船，要容下整个星球的人口，条件自然是相当苛刻的，本来就是为了逃难准备的宇航船，坚固度要高于一般的客船，但舒适度就别想了。 把一个发情的Omega丢在挤满了Beta的船舱里，就等于把那些Beta都浸泡在催情浴中，社会上总是会爆出Omega被一群Beta玩虐惨死的新闻，身体柔弱毫无反抗能力的Omega在发情的失控状态中更加别提自保能力了，根本就是任人为所欲为。 修斯道：“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安检员执意道：“抱歉，这是规定。” 林晓急道：“我带了足够的信息素抑制剂！至少够用两三个月，这样还不行吗？” 安检员怒声强调：“抱歉，历来长途航行，Omega和Beta的船舱都是分开的。在Omega船舱专门配备了一名医师，您必须得和他们分开登船，即使现在是大逃亡，也不能破坏规定！这是对你们负责明白吗！” 林晓过去远航必然是和上校一起的，倒是不知道有这样的规定。 飞行车停滞在安检闸口前，林晓探头朝窗外看到几道透明的合金玻璃钢板外面，巨大的指示牌和一些看起来就比其他人要消瘦一些的Omega们快被周围的Beta大流淹没了。 人行通道的闸口早已失去了秩序，但Omega通道似乎只有那一处。 林晓指了指，问：“是下面那个入口吗？” 安检员道：“对，观光电梯已经停了，您现在赶快去紧急通道的电梯吧！快下车！不然这辆车不能通过！” 林晓叹了口气，对万尼大叔他们笑了笑：“那我们先分开吧，我要从Omega通道登船。反正手机还能用，随时可以联系。” 修斯道：“下面已经一片混乱了，你确定挤得进去吗！” 林晓用力抿了下唇，他当然会想尽办法活下去的，绝对不要死在这里，也不能成为同盟军的俘虏，不用谁告诉他，他也能想到一个Omega做了俘虏以后会有什么结果。 林晓下了车，正要说帮我照顾下阿诺，阿诺狗狗就在飞行车关上车门前忽然飞扑到他怀里。 林晓：“……” “汪汪汪汪汪汪！” “你知道车门关上，我就没办法把你丢回去了？” “汪汪汪汪汪汪！” “你跟着斯莱恩他们会比较好，你知不知道？” “汪汪汪汪汪汪！” 林晓用力按了按阿诺狗狗的脑袋：“好吧，你这只蠢狗。” 总算他没有落单，还有一只狗陪着他。 第11章 Chap11 同盟军逼近的很快，过去雄霸一方的天狼狼牙几乎被压着打得很狼狈，最终退到距离航空港不过几公里，他们不再退了，西文命令舰队保持密集的队形，形成一道铜墙铁壁，将同盟军凶残咆哮的炮火阻挡在面前，以保护身后的航空港。 看出帝*已陷入背水一战的绝地，利威尔在舰桥上指示：“不用伤及那些逃难的平民，不过我们要装作对他们的逃难飞船狂轰滥炸，让帝*手忙脚乱，继而一举将帝国天狼座舰队歼灭！” 最高议会的命令只是要夺取天狼座的主星，他们的目的应该是罗兰.杜文的遗产，当然，这颗星球的资源，这片星域的归属权，以及一雪当年溃败而逃的前耻，这些也是同盟日思夜想的旧疾，但目前来说，没有比得到罗兰.杜文的遗产来的更迫切。 利威尔揣度着议会之意，制定了此次的作战方案，此时攻打阿法利雅星的大军才是他真正的军团主力，几近这次讨伐天狼座的全部兵力！ 要帝国放弃这个星系很简单，把镇守的舰队全数歼灭，平民是没有抵抗能力的，利威尔无心杀虐，他只要西文.亚伦的项上人头交差，那些帝国的难民他便准备放他们走罢。 不然怎样？全部扣下来，还要照顾他们，要耗费大量供养他们的伙食，四亿多人口的伙食是多少？比天麒军团全体士兵的口粮还要多啊！他可不想给自己的后勤大队增加工作量！数百年战争，俘虏监狱早已人满为患，改造他们，监控他们，甚至是洗脑教育，同盟花了多少精力去管理这些俘虏啊！ 而且，利威尔很清楚，他们需要和时间赛跑。帝国的援军早晚会到，伊恩的脾气性格他太了解了，这位帝国的元帅是不会放任帝国任何一支舰队惨遭挨打的，说不定再过不久，伊恩的主力舰队就要浩浩荡荡来找他们报仇了！ 他要争取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把天狼狼牙的斗志打垮，让他们缴械投降，溃不成军，只要没了指挥官，剩下的残兵败将对他们就没有威胁力了。而伊恩如果那时候才赶到，也不可能马上组织起舰队残骸打反击，同样的，帝国也会面临同盟增加援军的压力，毕竟这里是银河南半球星域，伊恩要赶到这里，战线势必拖得比利威尔长，那么届时，利威尔可以断其后路阻截其补给，或打持久战消磨敌军的意志，总之有很多方法可行。 另一边，西文果断地把警备兵团舰队拆散，分出部分兵力去保护避难船，死守严防直至星球上的人民全部安全逃离是他和他的兵团此刻最重要的职责任务。他命令剩余的舰队无论如何都不许怯懦，即使是挺着被敌人打，也不能令他们筑起的军舰铁壁崩溃。 失去了部分兵力的警备兵团早已实力大打折扣，西文目光如炬，面冷似铁，心知被同盟军打垮是迟早的事。然而他最困惑的是，为什么利威尔能让舰队大军这么快就到达这颗星球？ 利威尔和伊恩是冤家路窄的老对手了，但西文和这个人仅交战过两次，并不十分熟悉，只知此人战术奇特，善于诡计。 就在西文快要抓住最关键的部分，识破利威尔的计谋时，帝国首都却来了一道命令，令他注意力被分散了。 “销毁SS级光甲哈迪斯号？” 航空港附近有兵工厂，西文此时才知道帝国内阁技术部秘密研发的SS级光甲原来藏在这！ 他攥紧拳头一拳仿佛要把显示着命令的光屏打碎，然而拳头却穿透了全息光屏，紧绷的皮肤上突起了青色血管，“我们这是已经被皇帝陛下抛弃了吗！” 不会有援军了，西文忽然感到天狼狼牙真正陷入了穷途末路，被同胞判决了死刑。 分忙的舰桥里，各种信号警报吵杂刺耳，然而此刻，西文却又感到周围似乎是一片死寂。 他看了看跟随他多年的副官、参谋、左右副驾，还有那些导航员、通讯员、士兵，用力磨碎了牙齿，他低沉地喝道：“给我杀——！” 林晓在航空港内绕了半小时，好不容易才到达有Omega通道的那一层，许多走廊通道都被关闭了，就连他下来的那部紧急电梯也在停下后出了故障，他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再原路返回。 而这时候，在航空港内逃难的人已经可以看到同盟军的舰队在不远的空中如狼似虎地朝他们这边喷吐火炮，一些漏网之鱼直接砸向了航空港巨大的建筑物，掉落下来的建筑残骸激起了人群更大的恐慌，秩序已不存在，所有的闸口都在上演暴力事件。 林晓不知还能有什么办法进去，望着失去理智如虎似狼的逃难人群，他咬着下唇脸色有点难看，那些Beta的体格他根本挤不过。 茫然之际，怀里的阿诺狗狗忽然汪汪汪地大叫，林晓听出它是看到熟人了，四下一望，就见修斯神色慌张地也挤在人群中。 他不是应该跟着他父母早登船了吗？这个笨蛋，比阿诺狗狗还蠢的蠢货！ “修斯！” “林晓！”修斯眼眶几乎要激动地冒出热泪，“你也还没进去？怎么办，我看根本没办法进去了，登船的通道还在很里面！妈的，你有什么办法吗，平常你鬼主意最多！” “你怎么会在这！为什么没登船？” “都怪我爸的驾驶技术，车子让别人撞了下，有些行李从后备箱掉出去了，我本想捡回来，结果该死的炮弹把路给轰了，我没路可走，只能到下面来想办法！见鬼，太倒霉了！林晓，快想想办法吧，同盟军很快就要打过来了！啊啊啊啊，我不想做俘虏啊啊啊！” 修斯在一旁暴躁地抓头。 林晓冷静下来，跑出大厅，头顶上呼啸而过的电磁炮像潮水般覆没宇宙空港大楼，尘烟弥漫，大楼的残骸就像倒下的巨人，颓丧地在风尘中默默哀戚。 宇宙空港大楼？ “机库！”林晓隐约看到了什么，拉着修斯忙朝宇宙空港的残骸奔去。 原本隐匿在深处的光甲机库破开了大洞，林晓刚才在航空港那边看见巨大冰冷的金属机壳辉映着空中的炮火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隐隐约约露出那庞大而潜伏着惊人能量的躯体。 “光甲！这是军方的光甲！帅呆了！”修斯兴奋地叫道，似乎都忘了自己命在旦夕。 林晓抬头沉静地望了眼几乎要被埋没在残骸中的黑色光甲，狠狠咬牙，唯有试一试了！ 他们攀上巨大的云梯支架，在进入光甲驾驶舱的悬桥尽头看到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中，半身被倒下来的支架压得粉碎，血肉模糊。 修斯感到恶心地皱了下眉头：“他是不是这架光甲的驾驶员？等等，你真的要启动它？我们真的能驾驶它吗？不可能吧，这可是军方的光甲！我知道你懂一点机械维修，可你连民用机甲都没开过！” “那么你来开？”林晓道。 修斯吓退：“这，我……我只开过我们家那架机甲除草，还有搬货，它只有四米！但是军方的光甲都是十几米的，而且光甲和机甲不同，需要精神力才可以启动，我，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启动它……” “汪汪汪汪汪！”阿诺狗狗表示很鄙视修斯。 “所以说，我来开！”林晓一手拽着修斯，一手提着阿诺狗狗跳进驾驶舱。 “哇，这驾驶舱酷毙了！不过你真的知道启动它的方法吗？你听我说，军方有个术语叫精神阀值，这玩意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要启动光甲，必须精神阀值很高的人才可以！比如说，像我们帝国的元帅，听说他的精神阀值有……咦？” 驾驶舱内渐渐明亮了起来，从底部升上来数个控制台组合排列，围绕在驾驶座周围，并亮起了各色指示性的光芒，把修斯张目结舌的表情照得更富喜剧性。 几道柔软材质形成的防护板裹住了林晓消瘦的身躯，扶手的左边打开一扇舱盖，林晓扯下一条神经带扣在耳朵上，他的耳朵边开始闪烁起蓝色的灯，面前唰地跳出一块光屏，显示着百分比的进度条正在缓缓填满。 人工智能用低沉而毫无感情的声音读取着百分数，一些数据快速跳过以后，最后屏幕上出现了帝*队利剑、盾牌以及羽翼组合的标志。 “SS级智能光甲，开机！” “第一次连接，现在进行精神阀值扫描，10、20、30、40……” “你，你真的行？！”修斯语无伦次道。 “抱紧驾驶座！”林晓命令，修斯被他忽然性格大转变的模样吓到了，或者说，在他的认识中，林晓就应该是柔弱纤瘦，干不了粗活，缺乏体力容易生病，经不起风吹雨淋似的，比Beta女孩还白皙娇嫩，Omega少年本来就应该是那样嘛！ 忙不迭地按照林晓的命令看了看，修斯莫名地脸上燥热起来，“我，我连你一块抱着，可以吗？” “可以。”林晓随着脑中自然而然不断冒出的知识，忙着给光甲系统设定简单的优化程式，并不知道修斯附身双手绕过他的肩膀微微抱紧时，脸已经红得快滴血了。 “你、你是不是太瘦了……平常都不好好吃饭吗？” “我才不像你，吃下去的东西都长在肌肉上。” “唔……” 林晓正想转头看看修斯这家伙怎么关注点老在奇怪的地方，顺便检查下阿诺狗狗有没有好好地蹲在他腿上。 人工智能这时候忽然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有热能接近，指数为9，判定为高强度电磁冲击炮！必须紧急回避！” 最后的尾音沉默在轰然炸响的爆裂声中，高热的电磁炮融掉了合金机壳表面的涂层，留下一片焦黑。 “糟糕，你可别连处女战都没有，就变成废铁了啊！”林晓忽然觉得，难道他是光甲杀手么？ “应该不会。”光甲似乎在没有设定拟人的情况下就会机智地回答人类了，“精神阀值已扫描完毕，你和我的契合度很高，我想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的。” 林晓正奇怪着为什么没有给这台光甲赋予人格，它已经自己有性格了。从开机状态来看，这的确是它的首次起航。 光甲接着道：“已开启一级战斗模式，你叫什么名字？” “唔……”身为一台光甲，是不是太有人性了？林晓道，“我叫林晓。” “嗯。”光甲沉沉地应了一声。 “反射光能防御正常启动，请注意初次开机在未充满电前，当前能源储备量为60%，自动修复功能启动。” 在林晓他们看不到的光甲外表正在发生着显著的变化，一些关节处的接缝亮起了蓝紫色的光芒，将整具光甲漆黑的身躯渲染得更为神秘威武，背后的机械骨翼展开了六只，露出唯一银亮色的部分，沉默了很久的一双电眼终于闪现出灼热的目光…… 方才被高热能电磁炮轰击的地方，记忆合金已经随着自我修复的指令渐渐将刮擦烧焦的伤痕恢复原状，涂色也重现覆盖在表面。 “自我修复已经完成，精神网连接完毕，林晓，我们可以出击了。” 修斯已经在兴奋、惊叹、紧张和微微的尴尬之间五味杂陈得发不出声来。 林晓开始按步骤操作，并觉得奇怪地道：“喂，你问了我的名字，你的呢？互相自报名讳是礼貌吧，你应该有名字的吧？” “呵呵。”光甲微妙地笑了一下，模拟着人类的某种性格，低沉地道：“吾名，哈迪斯。” 如同钝器敲击般沉重的金属低音缓慢而悠长地沉淀下去。 机械翼哗啦带着剧烈的轰响展开到最大，推进器呼呼地喷射出热浪滚滚而明亮耀目的光能，四周掀起一层淡淡的蘑菇云，黑色机甲在尘土中苏醒，骤然从一片残骸中冲了出去。 第12章 Chap12 黄昏沉静的天空被交织的火网撕裂成无数绚烂碎花，就好像在鸣奏着一曲激昂的交响曲。这奇异的景致在三百年前也曾发生于同一个地点同一幕场景中，但已没有人能记得当时的细节。 只见一道黑影腾云而起，穿透层层火网，拖着流线的幻影尾巴，直刺天际的威势甚至压过了漫天飞散的火光，犹如军神降临。 “指挥官！检测到1点钟方向出现了一架机体！” 西文在听到报告后瞳孔剧烈一缩。哈迪斯号！内阁费尽心力，耗费百年以上的时间秘密研究的光甲！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启动它？！他们找了多少试验者来，多少次失败！ 上校稠密的思绪中快速闪过一些晦涩而阴沉的念头，一些画面如快进电影般播放而过。 不，不可能！不会这么巧是他…… 这时候，同盟军这边，利威尔所乘坐的战舰上，炮台控制员大声叫道：“军团长！已将西文亚伦的战舰纳入主炮射程范围！” 另一个角落窜出声音道：“军团长，出现了一架机甲……” 利威尔没有立即下达指令。 比起将西文亚伦一炮轰成碎渣，他反而有些在意那架忽然冲天而起的黑色机甲，它的表面有一层淡淡的光壁在闪烁，毫无疑问，那是高性能的光甲。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当他知道这颗星球上有帝国的兵工厂，立时就下令首先将兵工厂摧毁，然而没想到，那架光甲竟在疯狂的炮火中毫发无伤！ “军团长？”利威尔一直没有反应，佐琳站在他身旁轻声提醒。 利威尔讽刺地一笑，上一次的穿梭舟查了型号以后，竟发现为罗兰.杜文制造，这简直就像沉埋坟墓中的百年干尸又活了一样，如果将此事公布于众，利威尔可以想象全民震撼的场面以及最高议会灰败的面孔。 这次不会又忽然杀出什么妖孽吧？ “启动主炮，对准西文亚伦的旗舰！”他抛开了杂念，高声命令道。 哈迪斯号很快冲入了两军交战的火力中心，密如细雨的炮火无差别地横扫着空中乃至地面所有进入范围内的一切，黑色光甲凭借着高强度的光能壁垒硬吃下那些炮击的热量和冲击，但驾驶舱内早已是天旋地转，天崩地裂。 “哇啊啊啊啊啊……！”第一次亲身陷入战场的修斯猝然凄厉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任由惯性甩来甩去，他没有失禁已经很好了！ “闭紧嘴巴！小心咬到舌头！”林晓的态度让修斯觉得异于往常的……尖锐而犀利。 他的黑眸闪烁着修斯陌生的清冷光芒，光屏上各种色彩反射在黑沉的瞳仁中，却仍显出奇异的冷漠。 林晓盯着光谱热能分析图，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许多东西会自动从脑子里冒出来，和上次驾驶阿诺时几乎是一样的情况，无暇多思，只专心而冷静地道：“同盟军的主炮对准了上校的战舰！” 西文的战舰林晓认得，同样在地方频道中见过多次，出镜率不亚于全国频道的伊恩元帅。 “已锁定西文亚伦的战舰位置，但我们的距离太远了点。”哈迪斯道。 “有长距离的炮弹吗？” 哈迪斯清晰而冷静地回应着林晓的问题，“射程不足，且长距离炮填充能源所需时间太长，当然，等我们冲过去时，也已来不及了。” 好废的武器配备！虽然林晓感觉到控制哈迪斯号要比阿诺吃力，原因是什么他说不清楚，这台光甲给他的感觉莫名地熟悉而亲切，不过他忍不住心里想抱怨，为什么他们给它装备的武器这么废！ 检查着光甲所配备的武器，林晓啪地狠狠砸了一个键，“启动AOE武器！” 哈迪斯忠诚地回应他的指令，“AOE武器启动。” 林晓咬牙：“我们再靠近些，不能伤到帝国的舰队！” “什么？喂喂喂，我们不是应该逃吗？啊啊啊啊啊，要被打中了！！”修斯如噩梦惊醒般，面色惨白地难以停止尖叫。当然，他还要在这个噩梦中呆很久。 哈迪斯微幅地调整了背后的机械骨翼，冰冷的身躯在极速俯冲中滑过一道道暗色波光，就如一颗黑色的彗星般，被破开压缩的气层在它头部形成伞状的高热弧线，流淌过黑色躯体，带着气流的波纹划过天际。 一段长距离的滑行以后，忽然，庞大的金属躯体以惊人的制动力骤然一停！ 闪烁着金芒的电光眼亮起了明艳火花，所有的机械羽翼迅速分裂，变成尖锐锋利的细刺！ “重力场改变，死亡之翼准备完毕。” 林晓瞳眸暗冷，低低地喝道：“杀！” 一阵人类耳朵几不可闻的超声波以黑色机甲为圆形嗡地一声扩散出去。 光甲的羽翼上闪着无数星辰的碎光，在沉厚低闷的爆响之后，瞬时万箭齐发，如骤雨逆袭！ 同盟军霎时大乱，舰队瞬间受到重力变更的影响，在重力上升的强压下，一些战舰直接爆裂炸开，及时打开反重力防御的战舰也被黑色利刺扎得满身如海胆，连续的电花闪过表面，最后在电磁共振中化作烟火。 利威尔乘坐的战舰不仅没能将主炮发射出去，还受到重力和磁共振的波及，许多控制仪器都纷纷失灵，舰桥内一时忙乱无措。 在参谋的建议下，他和副官佐琳只得无奈弃舰转移阵地。 没错，利威尔的诺亚号航母留在了遥远的星海中，当西文带着舰队兵团去刺探敌情时，他所看到的庞大舰队中确然有利威尔的那艘BOSS舰，但他人却在另外一支正急速通过虫洞冲向天狼座主星的突击舰队中！ 最高议会拨给了他那么多足以兵分两路的兵力？不，那只是骗骗西文亚伦这个谨慎男人的小儿科，当最高议会在他义愤填膺的抗辩下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时，结果是天凰军团的军团长李笑唯主动站出来说愿与他一起征伐天狼座。 “运气这种东西，果然不会接连而至啊。”转移战舰的时候，利威尔叹道。 “李上将很会排兵布阵故布悬疑，把百余万艘运输舰藏在战舰队列中，居然能骗过西文亚伦。”佐琳沉思道，“也许是运气，不过我们这一招棋子走得太顺利了。” “是性格所致，西文亚伦不喜欢打没有把握的仗，而且感觉上……”利威尔迟疑了一下，“和上一次碰面时犀利的作风不太一样啊，这男人大概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吧。” 利威尔尽管无法确证，但他确实猜中了要害，自上次穿梭舟之事被伊恩元帅盘问以后，西文上校就一直心里压了块石头，无从诉出。 “可惜，我们这边就没有这么顺利了。”远征而来的狡猾男人悠悠叹道。 重新编队的同盟军至此后撤了数公里，利威尔到了新的临时指挥舰上并没有走向舰桥，而是忽然顿住脚步，摸索着挂在脖子上的银色项坠，“我还是去试探试探那架光甲吧。” “军团长！”佐琳忐忑地出声，“……请多加小心！” “放心，我还记得我们的婚约。”男人自顾自像天真的孩子般微笑，佐琳在他背过身去以后，眼底却流露出淡淡忧伤。 在机甲弹射道口，利威尔唤出了光甲希利斯，比起它的宿敌阿波罗号，暗紫色的合金巨人低调优雅，偏瘦长的身躯笔直屹立，如一道当空劈下的雷电。 胸口处的舱门弹出，利威尔顺着它温柔弯曲垂下的手臂三两下翻上去，跳进了驾驶舱。 希利斯从待机状态中苏醒过来，声音如若温柔的少女，感情却万分冷漠，“军团长阁下，这次又是阿波罗号吗？” 同盟在罗兰.杜文百年的智慧奉献下，光甲的智能系统要比帝国更优越，碰上熟悉的对手，希利斯能自行调整设定，辅助驾驶员。 “这次不是。”利威尔伸了个懒腰，活络了下筋骨，道，“是新对手，先换成手动操作吧。” “是。” 紫色的光甲化作一道清冷的光影，从战舰弹射口飞射而出，轻盈地穿过了交织的火力光网，仿佛漠视着周遭激烈交火的重兵，直直冲向黑色光甲。 哈迪斯号事先做出了预判，道：“林晓，过来了一个对手。对方也是双S级光甲。” “对了，我一直想问，SS级和2S级有什么……”林晓话还没说完，哈迪斯号自主地骤然拔高数米，巨大的离心力令林晓胸口一闷，顿时发不出声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怜的修斯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眼角边泻下瀑布泪。 现在要求下去会不会太晚啊！他觉得自己是被林晓拐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紫色光影如子弹般在哈迪斯下方直线掠过，急转的时候只停了不到一秒，仿佛带出了一阵旋风，灵巧的停顿以及转身姿势仅在半秒内完成，看起来就像赛车过弯漂移时一样利落干净。 “对方避开了。”希利斯号道。 “反应的速度感觉像上次那男人……”利威尔眯起了眼睛，回忆着当时那架穿梭舟面对伊恩的阿波罗号时惊人而沉着的反应能力，年轻团长干涩的唇角带出了一抹苍白笑容，“不能跟它耗着，使用惩戒之枪。” 作为这片战场中唯一的一名Alpha，他亦有着无比精确的判断力。 话音落下，大气骤然之间急速流动，狂暴的旋风贯穿天地，林晓的哈迪斯号在激流般奔腾的气旋中被吹得一刹那斜移了好几十米！ “唔！”他噎住一声闷沉的惨叫，昏天黑地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问我SS级和2S级别的不同，”哈迪斯道，“区别在于光甲配备的终极武器的等级。2S级光甲配备的是二级武器，SS级就代表它的终极武器为S级，同盟和帝国的光甲等级判定基本一致。一般来说，S级武器只要发动，就具有秒杀敌方光甲或一支舰队的能力。” “很不幸，”哈迪斯幽默淡定地笑了笑，“林晓，我想对方启动的正是终极武器。” 林晓愕然定神：“！” “S级武器准备完毕。”希利斯音色空冷地道。 气旋忽然被冻住一般瞬息静止，这时候仿佛连时间空间都停止成了静帧画面。 光芒中，一柄长枪缓缓升至紫色光甲手中，尖端锋利的白刃闪过弧光，微微地震动着空气中的分子悄然鸣动，蓄势而发。 “终极必杀：惩戒之枪。” 林晓猛一口气倒灌入肺，心知此时再设定任何防御操作都来不及了，想不到对方一上来就开大招！ 天边，一道金色流星割裂苍穹飞驰而下。 2. “阿波罗来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希利斯。 它朝着天际微微地仰起了头，这个动作就好像是在对宿命的敌人深深致礼，冰蓝的电眼忧郁深邃，仿佛带着哀悼咏叹，“它启动了太阳风暴，惩戒之枪威力将减弱。” 太阳风暴是阿波罗号的一个3级AOE武器，一旦打开后，锁定范围内将布满电离子磁场，而光甲的武器大部分都是仰赖磁场效应发动的，受到强电离子干扰，自然威力会有所削弱。 “哼，不亏是伊恩，人还未到场，先对我们做出了估判啊。”利威尔轻佻地扬了扬嘴角，对于即将来到的敌人，由于彼此太过熟悉，反而有种迎接一位老朋友的错觉。 “锵——！” 阿波罗的太阳之剑直接横空飞过来，刺破了流动的空气，发出嗡嗡嗡的呜鸣。利威尔手动改变指令，急忙启动希利斯的军神之盾。 发出强烈金光的光剑擦着盾牌表面像湖水一样幽绿的光璧，改变角度后，带着一窜喷洒的火花直向天空滑行而去。 阿波罗俯冲过来，接住光剑，反身悍然直劈下去！ “当！” 不同于太空中的战斗，在大气层内，光剑与光盾撞击出的巨大响声撼天动地，扩散的声波甚至具有意想不到的杀伤力，令一些舰船的金属表面纷纷出现了裂痕。 两军皆为之色变。 大家都知道，阿波罗和希利斯这两架光甲对峙死斗不下数百次，在宇宙中没有空气粒子震荡作为媒介传播，光甲对战对周遭形成的冲击波有一定局限，但在这星球大气之中，影响力太可怕了！ 此时，同盟军和帝国天狼座警备团不约而同地组织舰队仓惶后撤。 两架光甲一剑一盾死死相抵数秒，阿波罗在上方微微低头俯瞰下方的宿怨死敌，四目交对，就像看着情人那般灼热，仿佛电光火石间交换了无数信息。 “阿波罗，你的防御壁损伤达80%，能源濒临耗竭，今天的你不堪一击。”希利斯自主地打开了公频冷冷道，它的电眼正扫描着阿波罗通体的情况。 同时，阿波罗也回应道：“没关系，古地球历的东方有句谚语，置之死地而后生。” 利威尔随即也在公频中发话：“伊恩，你这是送上来给我杀吗？” 不大爱废话的帝国元帅冷笑反唇相讥：“手残，我只用20%的防御力对付你绰绰有余了。” 这话意思是，利威尔的操作速度太慢，发动的攻击根本不需要用到阿波罗的防御力就能轻松闪避。 利威尔不为所动，笑：“又来人身攻击，元帅阁下，我的自尊心都被你打击得粉粉碎了。” 伊恩淡淡道：“你的自尊心应该在念军校的时候就没有了吧，我很怀疑，你是怎么从军校毕业的。不过感谢同盟让一个手残当上军团长，培养炮灰军团对我们有利。” 利威尔无耻地笑：“哎呀，我好歹是你学长，别这么说。话说，你那时候是校纪律委员长，我们都看到你很怕，果然上了战场还是一样可怕啊！你在帝国有女生追吗？” 伊恩面无表情道：“不用你担心，组成数十支娘子军团攻占同盟的首都都不成问题，下至3岁上至888岁，一定不会比追你的少。” 利威尔无语了，如果有一天伊恩元帅死在同盟的炮火下，他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给这个男人立一座碑，刻上墓志铭：这是星辰大海中最不要脸的男人——追加，没有同盟的利威尔阁下帅！ 两人交战中的口舌之争也是一种固定习惯了，当初利威尔用一声“学弟”激发了伊恩喷垃圾话的潜质，当然，帝国的士兵不会想到，他们冷漠如神几乎没有喜怒情绪的元帅在面对利威尔时竟会有逞口舌之快的一面。 “元帅大人！”林晓驾驶着哈迪斯号飞到伊恩的阿波罗身边，可惜修斯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已人事不知了，不然他会一辈子记住这一幕。 “你退下吧。”伊恩在公频里没有起伏的冷淡声音刚刚传出，这时阿波罗横臂向后一摆，直接把哈迪斯号化作一颗黑色子弹打落在地面上。 “……”眼角飙泪凌乱无比的林晓在急速坠下时撞得头晕耳鸣，好不容易开着哈迪斯号从砸出的深坑中爬出，一人一机同时仰头遥望炮火缭乱的空中。 元帅有暴力倾向啊！林晓无语凝噎。 半空中，两道光影一金一紫纷乱相缠，交织成无数流光残影，结成一张绚丽迷幻的光网，几乎看不清在其间穿梭恶斗的实体。 当当当当—— 十余下近距离的交缠死斗撞击出阵阵火花，希利斯顿然腾空停住！ “惩戒之枪。” “等等。” 利威尔刚准备重新发动终极必杀，伊恩高声打断他。 利威尔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眯了下眼，透过光屏看着动作忽然停滞下来的阿波罗号。 “怎么，万人迷元帅阁下有何指教？” “天狼座主星给你，让我带走所有避难船只和警备兵团。” 利威尔眉头用力地拧了一下，眼睛眯得发亮，泛出鲜明刺目的笑容来，“元帅阁下这是在表示要向我缴械投降？” 伊恩道：“你知道两军持续打下去只不过是无端增加伤亡而已，结果已不可逆转，我们帝国无力保住此星，这是事实。” “既然是注定溃败的战争，我不希望有太多的流血牺牲，利威尔军团长，请让我们走吧。我可以保证，在短期之内，帝国不会再向天狼座主星发起讨伐。” 希利斯手中的长枪折成三折收进了腿部的暗舱中，利威尔坐在驾驶舱内静静冥想了一会，暗藏鼓动地道：“伊恩，你不觉得你个人的意志和独-裁者帝国的理想并不相合吗？” “……” “我和你说白了都是人造人，应该并没有自然人那些血缘羁绊，帝国的培养皿和同盟的培养皿有何不同？就像机甲，不管哪里制造的都不过是一件武器，生来只是用于支撑起统治和秩序的工具，只有极个位数的Alpha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在行事，但你我显然都不是。” “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理想，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一切只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进，直到有一天我们身边的所有朋友和亲人都死去，我们孤独地活着，依然要引导时代洪流的方向，然而我们不过是时代洪流中的一粒细沙。最后我们死的时候也许会得到尊敬、悼念，但他们中有多少人真正了解我们？伊恩，你想在你的墓碑上刻上什么？帝国最伟大的精神领袖？不，帝国的精神领袖必须是皇帝，你什么都不是。” 很奇妙，在一片炮火轰鸣的天幕中，周遭惊心动魄的一切却如同背景上的画一样静止，伊恩能清晰地听到老对手发出冗长感慨，简直话唠得不行，但却有股异样的悲伤从心底涌上来，仿佛是坚固的钢铁之心被什么砸出了一道浅浅的裂缝。 战斗中用话唠消磨对手的斗志也算是利威尔的强项了。 利威尔最后笑叹道：“伊恩，你是一位令我尊敬的敌人，无论是智慧还是胸怀或是品格。可惜，你生在帝国。” 伊恩沉默了很久，这时冷笑出来：“数百年前反叛帝国的一群野心家亲手撕裂了故土大地统一的政体，他们所建立起来的自由同盟的信仰是什么？银河南浜之水的味道和帝国的有什么不同吗？” 伊恩淡淡笑了笑，浮现在光屏上的俊美面容被那笑容雕琢得异常夺目逼人，线条清朗锋利，这个男人如此微笑时好看到令人心口贲张窒息。 “利威尔，你从学生时代起就思想太叛逆，同盟应该先把你送回实验室改造才对。” “谢谢你的致敬，不过我不需要来自于敌人的尊敬，你明白那毫无意义。” “呵呵，像你这样的对手如果死了，说不定寂寞的是我。”利威尔笑了笑，“再会，伊恩。” 伊恩的回答是直接关了公频。 金色的阿波罗迅速穿过交织的火网，掉头化作一束极光向着帝国舰队义无反顾而去。利威尔迟迟才关闭通讯回路，接着连接上同盟战舰的通讯频道，命令友方停止对帝国舰队的追杀。 虽然没有彻底将天狼狼牙拔除，留下了隐患，不过利威尔还是信任伊恩的人格的，尽管他们身在两个阵营。 利威尔心知，同盟轻松赢得这一场仗，是因为西文.亚伦以保护民众为重而牺牲了舰队，以及伊恩不想继续扩大战火徒增伤亡做出的退让，然而这两人却同时又都生在君主制的摇篮里，拥戴着他们无上尊贵的皇帝。 “希利斯，命运就像是一场充满讽刺的戏剧，如果我没有和伊恩在同一所军校里读书，我就可以更果断些吧。”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亦知道永远不会有答案。 几分钟后，浩荡的逃难大军和狼狈失意的帝国舰队匆匆忙忙集结以后，追随着他们所信仰依赖的金色神灵，依靠着这残酷战争所带来的绝望黑暗中唯一能拯救他们的精神支柱，在数千万同盟士兵的目送下逃向茫茫星辰大海。 利威尔没有急着返航，沉思良久，接通了佐琳副官佩戴的手表通讯仪，年轻的军团长显得生涩起来。 “军团长……？” “佐琳……呃……”利威尔调整了下音调，“你看，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我是一个来履行承诺的男人。佐琳……佐琳.玛奇士官，你能嫁给我吗？” 佐琳静默了很久，半晌淡淡笑道：“对不起，军团长。” “……嗯？” “虽然我很高兴，但是……依照同盟的婚配法律，我是一个Beta，而您是Alpha，你必须和一位Omega结合才是合法的，我想您大概忘记这点了。” 利威尔瞬间如遭雷劈般倏地直起身，脑袋一头撞在驾驶舱上方的仪器上。 “啊！……该死，我是忘了有这种规定，我还忘了你是……佐琳副官，我们还是投奔帝国吧！就趁现在，伊恩他们还没走远，哼！我宁愿去给帝国的皇帝擦皮鞋，也不想当这个军团长了！” 前一秒还在诟病帝国政体的男人泄愤般地将军帽摔在控制台上。 第13章 Chap13 “林晓，你的精神阀值正在下降……” “精神阀值即将跌破200，部分系统将关闭……” 林晓急促地喘着气，感觉就像在桑拿房里蒸了太久，浑身脱力虚软，汗液在迅速地排出体外，他想动一下搭在操纵杆上的手指都做不到。 一些凌乱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几乎都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场景，直到他认出有一幅画面似乎是以天狼座阿法利雅星为背景，一艘布满无数弹痕，表面已惨不忍睹的宇航船仿佛苟延残喘地缓缓驶向面前那颗泛着蓝紫色光芒的星球。 “统帅，只要您还活着，我们的意志和灵魂都会永远追随您！” “不！……” “统帅，请您先走吧！” “统帅，很高兴能跟随您驰骋沙场这么多年，您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请您即使一个人，也要带着同盟最初的理想坚持下去！” “不！不！……” 宇航船的一侧脱离出一艘小飞船，林晓认得那艘飞船，虽然外观有鲜艳的涂色，体积似乎也大上好几圈，由好几个部分组合在一起，但飞船的船头部分和阿诺穿梭舟很像。 林晓的意识慢慢地似乎被什么拽出了混沌的梦海，只听周遭一片吵杂，他的视力已经下降到看不清东西，眼前只有模糊的色块，但听力还在。 “快把驾驶舱打开！快把驾驶舱打开！听到了吗！” 林晓试着腾出一点意识去思考，半晌木讷地道：“哈迪斯……打开驾驶舱……” 他不知道为何会疲惫成这样，身上并没有受伤，但身体就像和意识已经脱离了一般不受控制，同时，胸口仿佛还在烧着一团火，让他全身发痒发烫，很想抓挠皮肤，想狠狠地抓，把皮层抓破，遏制那些在皮肤下饥渴躁动的因子。 它们仿佛是潜伏已久，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找一个突破口，以最猛烈的姿态疯狂爆发…… “驾驶舱打开。林晓，你的精神阀值已不足以维持开机，我将自动关机，希望你没事，你的身体很虚弱……晚安……”哈迪斯沉静的声音慢慢静了下去。 纷乱的人影在眼前晃动着，但是林晓看不清他们的脸孔，只觉得有许多人围着他，好几双手伸进来要把他拽出去。 被碰到身体的一刹那，他就好像被烙铁狠狠烫了皮肤，猛然哆嗦了一下，发抖地拼命缩紧身体。 “不……不！别过来！别碰我！” “喂！喂！你还好吗！” “不对！他……他是个Omega！该死，这不是在发情吧！” “快叫医生过来！拿信息素抑制剂过来，快！” 林晓死命挣扎抵抗，但是他的身体太虚弱，所能做出的反抗也是极其微小，他被拖出了驾驶舱以后，有人扶着他的腰把他抱住，危险的气息凑过来令他浑身发毛。 “好香……他身上好香！Omega发情原来这么香，我第一次见到一个Omega！” “不……别碰我！”林晓朝着人影的方向胡乱挥出拳头，有人抓住他的手臂反扭到背后，“靠！这家伙力气真大！” “他在发情！先制住他，别让他乱动！” 无数双手一起伸过来把他按倒在地，冰凉的瓷砖地面碰到发烫的肌肤，似乎把呼之欲出的那股燥热又压了下去，但他的神志仅仅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秒清醒了下，有人拨开他肩上的衣服，在他背上扎了一针。 微弱的刺痛以后，沸腾的血液似乎急速冷却了下去，潜伏在皮肤下的那些躁动像是被一股力量强行压制住，再度陷入沉眠，等待着下一次破壳而出的机会。 林晓感到体温迅速地由热转冷，不由得缩了缩身，有人把他抱了起来，这时候他已经全无力气挣扎了，昏昏沉沉地看了一眼黑色机甲，头一偏，死死地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医疗室的床上，西文坐在床边，就在他睁开眼的一刻，年轻上校猛地起身，“……你还好吗？” “……”林晓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只是异常的疲惫，勉强点了下头。 西文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烧好像退了。” 重新坐回椅子上没多久，西文冷着脸又开口：“你为什么会在哈迪斯号的驾驶舱里？光甲真的是你启动的？” 林晓茫然了半天，半晌才整理出头绪，“……修斯呢？”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修斯已经被送到避难船上去了。” “阿诺……” “它在我房间。” 林晓松了口气，为一切能顺利度过感到庆幸而轻松，他并没有注意到西文的脸色从刚才起就很难看。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驾驶哈迪斯号。”西文终于忍不住厉声训道，“那是军方的机甲，你以为军队的东西可以随便给你玩的吗，玩出事来怎么办？开着机甲冲进战场，你找死是吗？你知道军方的光甲机师都要培训多久？一般都要在两年至三年以上，而你连一天培训都没有参加过，况且你不是军人，为什么没有上避难船，反而跑去启动了一台光甲！军用光甲不像穿梭舟，战斗会大大消耗你的体力和精神力！” 西文没有说林晓恐怕是全帝国唯一能启动哈迪斯的人，即使培训了三五年的机师也办不到。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秘密，如果林晓知道了，会怎么想？ 林晓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吓得紧绷脸，半晌后颤抖着说：“对不起，避难船上不去了，航空港当时一片混乱，我是Omega，安检员不让我从Beta通道过，所以后来才会……” 林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上校，如果我没有找到那台光甲，也许现在我就见不到你了。” 西文微微一怔。这是命运吗？ 他眉头紧锁，静静沉思，看起来心事重重。片刻后，目光温柔地回到少年身上，“等事情过去以后，我之前说过，有些事要让你知道。” 林晓似乎有所准备：“是不是和我的出生有关？上次伊恩元帅舰上的医生说，我是纯种的Omega，但我父母都是Beta，他们应该不会生下一个纯种Omega……” 少年表情出奇的平静，似乎是已将这个问题早早在心中反复徘徊消化。 西文道：“你知道启动哈迪斯号光甲需要多少精神阀值？” “150以上。”林晓已经试过了，所以很清楚。 西文目光沉静，眼底透出一丝阴暗晦涩，“我们住在一起两年多，我有很多思想影响了你。你明明是个Omega，却希望自己有能力可以上战场，保护帝国的人民。” “这没有什么不对，上校。人所能做的事不应该用种族性别来加以区分，古地球历时代，人们认为生育只可以由女性来完成，但现在不是了。一切都会变的，从来就没有什么会恒久地保持原样永久不变，固有的观念一定会被新事物打破，人有无限大的潜力可以挖掘，所以我们在进步，你曾经这样对我说过。”林晓强辩道。 西文恍惚间觉得这个口齿伶俐的少年和过去有些不同了，但定神一看，少年却还是那个青涩的模样，仿佛未曾改变。 但不会永远不变…… 西文淡淡笑了下，“你的精神力很强，这也许可以成为你很大的优势。能驾驶哈迪斯号，意味着帝国所有的机甲你都能操纵。但是……” 西文不自觉地顿了顿，“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会不会是好事，你知道罗兰.杜文吗，他是三百年前同盟的一位优秀将领。” 林晓点头，“我在驾驶穿梭舟和元帅对战那时，穿梭舟告诉我，它的制造者是罗兰.杜文。”其实他后来私下里上网查过罗兰.杜文的事，可惜他是同盟的军人，名字在帝国的网络上是个敏感词，能查到的只不过是一些带有感j□j彩的名词解释。 西文沉眉道：“林晓，你和罗兰.杜文是——”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西文的话。 从晦涩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西文没有再说下去，大声同意敲门的人进来。 一位女勤务走进一步，道：“亚伦上校，元帅说，如果林同学身体好点了，请您带他一起去奥汀战神号上。” “我可以过去，但林晓不行！”西文站起来回答。 “咦？”女勤务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膀子一缩。 “林晓现在身体很虚弱，短时期内都不可以见元帅。”西文强硬地道，“回复元帅，他是Alpha，在这时候召见一个信息素不能稳定下来的Omega，足可以构成性侵犯，希望他有自觉。” “……”啊……亚伦上校犀利的嘴巴名不虚传啊！！女勤务足足呆了好几秒钟，才匆忙退出去，“……好，好的！抱歉，打扰了！” 稍后，伊恩在舰桥听了回复，足足沉默了一个小时没有开口，克文在一旁看到元帅的脸色，冷汗直流，心脏快炸了。 2. 林晓躺下去并没有完全睡着，他的意识总是处在梦的边缘浮浮沉沉，有一些来自于梦中的零碎画面激起了他的大脑不停在思考、提问、疑惑，简直一刻不能消停下来。 那位统帅是谁？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还有那些画面里的人，他们的模样清晰得令林晓感到万分熟悉，就好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但是林晓完全不认识这些人…… 不知过去多久，他听到西文上校在跟什么人讲话，他知道上校一直坐在床边没有离开，甚至在梦中也仿佛看到了上校正用忧郁欲哭的眼神看着自己。 等那些零碎的画面渐渐变得稀薄淡去，上校和别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起来。 “哼，内阁那些家伙都做贼心虚是么，怕事情被元帅发现？不过是一架机甲而已，他们这叫自作自受，没胆子就不应该动馊主意，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 上校的声音出奇的冰冷。 过了半晌，另一个人仿佛才回过神来般，道：“阁下，事情迫在眉睫，但是没有驾驶员，我们谁都动不了哈迪斯号。您的父亲也是和我们在一条船上的，希望您明白其中的轻重。” 上校不耐烦道：“我说了，再等一会，他刚刚睡下没多久……林晓？” 林晓掀开被子，把双腿放下了床，坐了起来。他觉得身体还有点虚，头重脚轻，手臂没什么力道，但比之前要好多了。扶着床柜，他看向正和上校说话的那位军官，她的肩章上有一杠一星，是位少校，披散着一头漂亮的金棕色卷发，容貌极为艳美动人。 林晓说：“我听到你们刚才说的话了，哈迪斯那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女少校和西文同时神色古怪地一愣。 其实林晓刚才只朦朦胧胧地听到一点，并没有听清完整的句子，但是眼睛十分美丽的女少校还是像在担心什么地皱起眉头，匆忙间和西文对视一眼，然后温和地看向林晓：“也许这个请求有点为难你了，但是哈迪斯号没有你的协助，技师们无法令它开机进行自检，内部线路的故障要从外部来检查是个大工程，现在整备队的人正束手无策中。” 林晓大致明白了女少校的意思，点头后，向西文道：“上校，我想过去看看，我身体已经没事了。” 西文眼神中闪过一道暗光，却将一些复杂的情绪强压下去，冷冷地瞥了眼女人，对着林晓，他没有再出言阻止，只是带着一丝宠溺的语气指责道：“凡是碰到和机械的东西有关你就来精神了，我真的把你教坏了。” 林晓笑了笑。 三人走出医疗室没多远，一位穿着通讯官制服的士兵把西文拦下。 “上校阁下，奥汀战神号上发来通讯，元帅有紧急的事找您，好像避难船的粮仓出了点问题……”士兵神色间透出一股焦虑。 西文点头，回头叮嘱少校：“照顾好他，别让他做危险的事！” 少校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他。” 西文跟着通讯兵匆匆去了舰桥，女少校低头好奇地打量少年，笑道：“我叫卡瑟兰，和上校以前是大学同窗。” 林晓知道西文上校并不是军校毕业的，而是十五岁时破格被仙王座皇家军政大学录取，读了四年以后，十九岁入伍时就是上尉。他的晋升速度是军部中精英都无法媲美的奇迹，除了天生条件优越的伊恩元帅——元帅身份不同，一开始就空降为舰队指挥官，官拜少将。 而这位卡瑟兰少校显然在同龄中也是一等一的佼佼者，能把其他年轻军官远远甩出好几条大街。 林晓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表现得那么亲切，只礼貌地笑了笑，“少校阁下，您好。” 卡瑟兰弯着一双秀润的美丽眼睛，笑得十分妩媚，即使是放在娱乐圈当红女明星旁边，她都拥有足够能脱颖而出的美貌，林晓似乎能想见她和上校是同窗时，并肩走在大学的林荫道上有多么般配。 果然，走到甬道的尽头，进入电梯，卡瑟兰继续说道：“西文什么都不会。” “嗯？”林晓转头看着卡瑟兰少校。 卡瑟兰拨了下颈边的长发，靠在扶栏上说：“读书的时候，他虽然各方面成绩都很优秀，可是偏偏是个家务白痴，完全不懂得照顾人……你和他生活在一起很辛苦吧？” 确实是这样，林晓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看到上校家的情况时，那种犹自心底而起的暴躁感。一个单身男人邋遢一点很正常，但上校的邋遢已经超过正常范围了！ 上校除了会把军装穿整齐，人模人样地去警备局以外，别的什么都不会干！ 林晓从记忆的思海中回过神，淡淡道：“还好，我比较喜欢做家务，上校对我还是挺好的，他教了我很多除了家务以外的东西。” “嗯，我能想象他应该是位不错的老师……怪不得他现在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女少校轻轻沉吟。 在灯光的作用下，卡瑟兰的眼睛几乎变得像宝石一样剔透，眼神中闪烁着某种林晓还不太明白的情愫，“如果他当时像现在一样，而不是连自己都照顾不来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考虑嫁给他，时间果然会让一个男人改变很多。” 林晓默默地望天：不，如果没有他来做家务的话，上校的家仍然会和以前一样！连阿诺狗狗都会嫌弃他的狗窝！ 卡瑟兰似乎很明白林晓在想什么，笑了笑：“不是指他照顾人这方面，是指别的。他那时候是我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但我一直没注意过他，想不到几年后，他会成为天狼座警备团的指挥官。读书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会成为那种精英型的男人。” 林晓不由觉得脑中浮现的上校和美丽清纯的卡瑟兰姐姐并肩同行在校园林荫道上的景象——咔嚓一声碎裂了。 俗话说，每一个大美女身边注定会有一群苦逼的炮灰青年，一贯以来形象英明神武严厉毒舌（高贵冷艳？）的上校大人原来也有一段苦涩的暗恋史？ “我说的这些话，你可不要告诉上校。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你明白吗？”卡瑟兰最后嘱咐道，一向乖巧听话（机灵睿智？）的林晓转了转眼珠，重重点头表示记下了。 每个年少青春的Beta男孩都会有一个关于女孩的悲伤故事，林晓不禁为英俊的上校惋叹。 到了停机库，林晓坐进哈迪斯号的驾驶舱，在整备队的人指示下，双方彼此协力，检修的作业进行得极有效率。 整备队的技师很惊讶，他们知道林晓是Omega，按理说，一个Omega连触摸机甲的机会都没有，但是林晓却比一个经验老道的技师还熟悉光甲的构造，甚至包括技师都不太在行的智能程式他也熟知无比。 当被问及为什么会知道那些时，林晓想了想：“是西文上校教我的。”应该是这样吧？他已经无法确定脑中关于机甲的知识是什么时候开始丰富起来的。 而那些从来没有和Omega交谈过的军人不由得重新刷新了对Omega的认识。 “如果Omega都是你这样的，我想将来找个Omega成为我的伴侣也不错啊，他会理解我对机甲的热情，还能在床上给我激情，太完美了！” “林晓，你有标记过你的伴侣了吗？如果没有的话——” “你啊你算了吧，别打他的主意。像他这么优秀能干的O！你别白日做梦啦！轮不到你！” 林晓愣了愣：“我也可以被配给Alpha？” 上校倒是并没有说过这点，他一直以为受到歧视的男性Omega只能和基因素质同样平庸的Beta结为伴侣，然后一辈子生活在社会底层。 躺在驾驶舱外的技师道：“你不知道？高层的Alpha每一个都至少养着一个Omega，因为O有性-欲，谁让Alpha都是性冷淡，他们和Beta做不了爱。当然，他们肯定会优先选择优秀的O，他身边的Omega越优秀，且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貌……” 技师从遥不可及的美梦中清醒过来，搭了下林晓的肩膀：“少年，你长这么好看，我看一定会有高层的Alpha挑中你的，你以后肯定是荣华富贵的命了！！” “不要对未成年人灌输少儿不宜的思想！” “可他是个Omega啊，我只是在给他科普他应该知道的常识！” 林晓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他恍惚了一阵，不由得扭过头，驾驶舱阴暗的光线中一双眼睛喷射着火焰。 难怪上校告诉他信息素抑制剂使用到20岁就可以停了；难怪上校觉得他没必要去上学，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一定有阴谋，因为其他Omega在安因洛陛下推行种族平等保护法以后，都去上学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一个热血轻狂的少年对爱情美好的幻想还没有萌芽，就被残酷的现实击碎了…… 不知为什么，林晓很难接受和一个Alpha结合，如果是上校这样的Beta，也许还能勉强下，可是Alpha，这简直崩坏了他的三观，和一个直男要接受被另一个男人压，被从后面插-入身体一样……哦，他一定要找机会严肃地和上校谈谈自己的性取向问题！ 此时，正在和元帅争辩中的西文上校猛地打了个喷嚏。 伊恩冷冷地透过光屏看着西文亚伦那张线条深刻，完美符合军人形象的脸，淡淡道：“上校，我带过来的军粮并不足够近一万艘避难船支撑一周以上的航行，所有的军人可以下令从现在开始节食，包括我和你在内，但这仍然是不足够的。不能说这完全是你的责任，但事后必须承担后果的人只能是你，请做好心理准备。” 西文冷道：“我不会逃避责任。不过既然阁下不同意让一部分舰队先行穿越虫洞，从别的星球调运粮食过来，那么只能按照阁下的意思办了。” 伊恩无声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支持西文的建议，然而他们毕竟是在银河南半球星域航行，况且附近一带是流亡海贼活跃的地带，避难船速度有限，无法再加快速度了，这意味着船队随时可能遭到袭击，如果护航的舰队都离去，那么平民的船只注定全军覆没，这比死守现状，还能有一部分人撑到目的地来得更危险。 西文的父亲肯特军长和他的父亲拉尔斯军长时常政见不合，这也是军机部里唯一的矛盾，而这免不了导致伊恩和这位上校沟通十分吃力，党派的争端是由下至上的。 不过，伊恩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 会和林晓有关吗？ 不知为何会对那位少年特别在意的元帅放下杂念，起身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所有军籍人员用餐量减半，一日一顿，凡基因评定4A以上节食两天。本帅以身作则，从现在开始不再进食。以上，请向各单位传达我的命令并且严格执行，违者当即处决！” 第14章 Chap14 节食制在军中自上而下从军官到士卒无一例外地贯彻实行起来，同时安抚逃难民众的工作也仍然需积极展开，这段旅程在军人眼中逐渐呈现出了艰辛的姿态。 不过避难船上的平民却是仍一无所知地照旧每日三餐，担忧着未来的家园，包括林晓也还是照样一天可以吃上三顿，只是饭菜的量略见少了一些而已，不过他本来就吃得不多，还能剩下一点给阿诺狗狗点饥。 林晓因为技术很有一点专业人士的水准，和上校舰船上的技师们慢慢混熟了，能出力帮忙的时候他都尽自己一份力，毕竟他是整艘舰艇上吃得最多的。 这天，从停机库回来，呆在房间里的阿诺狗狗眼泪汪汪扑进他怀里，林晓撸撸它脑袋，喃喃叹道：“大笨狗，让你平常吃得多，正好趁现在减得苗条点，你是个姑娘家啊！” 上校这时候把林晓那份盒饭送进来，看到林晓怀里的狗，那眼色就好像很有一点想把阿诺狗狗烤了吃的意味，阿诺狗怯怯地往林晓衣服里缩，躲着上校可怕的目光。 “这狗怎么这么几天下来，还是这么壮。”上校恶狠狠地嘀咕了一句。 林晓把阿诺狗狗抱到舷窗边，看着上校明显饿得头昏眼花的发黑脸色，他哪儿还敢提什么性取向问题，说道：“上校今天也没吃？” “早上吃过一点。”西文连饥肠辘辘的暴躁语气都懒得掩饰。 林晓道：“维修队的人前面也在抱怨，不过他们每天还是有一顿可以吃的，上校这几天怎么只吃了一顿？” “像我这样基因等级评定在4A以上的人，三天才只有一顿。”西文又斜眼看了下肥壮的阿诺狗狗，阿诺狗狗惊恐地努力把自己团得小小的…… 林晓没有再问下去，看着上校把盒饭放下，眼睛死命地在避过食物的诱惑。 极度饥饿对精神和意志都是巨大的考验，自古远征行军最怕的就是断粮。 军方曾构想过用生理营养剂取代伙食，试图解决这个千百年来不能克服的问题，宇宙航路漫长，粮食储存空间一直是很大问题，但营养剂的推广终究失败了，它并不能完全代替食物。 “上校，你要不把我的盒饭吃了——” “我不能破坏规定，这是军令。”上校目光如刀地在林晓身上那么淡淡一剐，“看你天天和维修队的人混在一起，身体应该没事了？” 林晓习惯了上校讥嘲语气中的温柔，笑笑道：“我很好啦。上校，你这样撑的下去吗？我们还要航行很久吧？” “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我没有你那么柔弱。”上校心情恶劣地又用眼角死光瞥了眼狗，好像不死心似的，在狗狗可怜地眨了眨眼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阿诺狗狗似乎庆幸着食物没有被夺外加自己演技不赖，呜呜叫了几声，耷拉着舌头满眼渴求地等待林晓喂食。 林晓拍拍它：“笨狗，你现在吃的多，也许上校过几天就把你宰了吃。” 阿诺狗狗顿时缩了下去。 其实整个舰队中才只有四个基因等级评定在4A以上的，而西文因为是5A的等级，节食的程度比另外三个更进一层。 不能不说，元帅也有故意而为之的成分，但也可以理解为是对西文在粮仓安排上的错误决定小施惩戒。 西文没有大过，但元帅要追究他的责任却也有理可说。 每一艘避难船都配备有四个大型粮仓，然而在这次逃亡前期准备时，西文却下令所有避难船移除两个粮仓装载到外部，从而增加载客量。 星球上的避难船数量是足够六亿多口住民逃难的，但西文考虑的是，万一逃亡的时间因意外情况缩短，那么登船载客必然会混乱匆忙，不能保证所有的避难船都能被利用上，必须优先考虑离城镇比较近的几个停船点。 西文的考量没有错，同盟军确实提前到达了，但他毕竟年轻，打仗的经验这几年下来积累了不少，可组织星球大逃亡还是头一次，难免会有顾此失彼的地方。 于是几乎所有避难船外载的粮仓都因不同原因受损，食物储备瞬时少去一半，再加上西文对本次逃难的航程时间没有估算准确，原本的食物储量可维持半个月左右的航行，这点时间本来是足够从天狼座经过跃迁航线到达帝国的北半球星域，而西文失算的地方在于，他们败退而逃，无法再利用跃迁航线，在茫茫宇宙中寻找虫洞做空间跳跃要比在固定航线上航行费时很多。 西文的备案措施是天狼座还有几颗边外有住民星球可以供他们调运粮食解燃眉之急，不过很快，伊恩元帅的预测证明了他确实比西文考虑得更周详。 十天以后，静悄悄的宇宙中，一支同盟的流亡海贼团许久没能感受到杀戮掠夺的快感，在锁定了帝国逃难大军为目标以后，对于敌国的船队，他们更加阴狠地露出了獠牙。 天狼座因为数百年来轮转于帝国和同盟之间，致使这片星域成为了浩瀚银河中最适合流亡海贼们盘踞的地带，来往于两边的船队都能成为他们的目标，有时候还能趁着双方交战渔翁得利。 这些海贼团在百年战乱中狭缝求生无人管制，逐渐悄然滋长于自由的恒河中，有些甚至是经几代人传接，实力壮大堪比正规的舰队。 逃难大军经过数日以来无米下锅的艰辛航程，和海贼团交战后不久就破绽百出，疲态尽显，各小队炮击的精确度都纷纷下降50%以上！饿着肚子战斗的机甲武士团碰上海贼团精力充沛饿狼扑食的机甲海盗，简直溃不成军，不堪一击！ 直到一抹耀目的金色如同刀刃寒光劈开胶着的宇宙战场，情报资源丰富的海贼们这才为之一悸，而后大跌眼镜。 “难道那是传说中帝国元帅的御驾战骑，银河系中最贵最牛逼的光甲，太阳神阿波罗号！？卧槽，我们碰上帝国元帅的舰队了么这是！” “可是现在战况全在我们掌控中啊，把它抢过来，我们就发了！” “别做梦了，帝国元帅的实力不可小觑啊！听说曾经有一支实力强大——当然，比我们还略逊一筹的海贼团，想趁同盟和帝国交战时，偷偷把那台光甲俘虏……” “后来呢？” “后来他们被灭了……” 醒悟过来的海贼团如敬鬼神般，不由得退避三舍，不敢妄动。帝国的舰队这才减轻了不少压力。 然而，海贼们也很快发现了金色光甲的异常，以及伊恩的阴谋。 “伊恩阁下，您的精神阀值很不稳定，包括太阳风暴在内，三级以上的武器恐怕都无法正常启用。”阿波罗不由为主人担忧。 伊恩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地仰靠在驾驶座上，淡淡叹息道：“我有十天没进食了，现在饿得能够吞下一头恐龙。” 阿波罗：“……”它一时没敢出声，它觉得主人冷淡声音中那种浓浓的忧郁感似乎正在打它的主意，虽然它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肉。 “上一次挨饿似乎是很久以前了。”伊恩仿佛在缅怀着什么一般，语气哀痛地沉吟。 “自我诞生以来，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那么是在有了我之前吗？”阿波罗关切地寻问道。 伊恩冰冷的双眼出现了极短的一瞬失焦，接着笑了起来，“我也不是生来就是伟大的军神，不败的战将……不，我有过很惨痛的败绩。” “在那次战役中，我失去了我的所有部下，整个舰队，我最要好的同窗兄弟，我自己也差一点死。”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心口疼痛的感觉，但我不会悲伤，不会流泪，那种感觉很像哭，可我没有流出眼泪来……对，是在那之后，我有了想打造一台强大光甲的念头。” “伊恩，你现在很强了。”阿波罗道。 伊恩冷笑：“可是我的现在不代表我的过去，人总是会犯错的，在错误中才会成长，吸取教训才会有脱变。他们把那些污点抹去实在很可笑，就等于否定了一个人的成长。他们抹去的不光是历史，还有我最重要的那些部下存在过的那段时光。他们忘了，没有那些过去，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阿波罗做出相应的思考：“人类需要塑造英雄来作为精神寄托，而且英雄必须如同神灵一般完美才能成为信仰。伊恩阁下，他们把您看做战场上的神灵，也许有了这份信仰才能无畏地战斗下去。神当然不能有污点。” 伊恩淡淡笑了笑，“如果这次失利，他们又会怎么改写这段历史？以后世人所知的关于我的事迹，都并非我本人经历，而只是那些史官编造杜撰的英雄故事。最终，他们也等于将我这个人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只是他们塑造的那个神灵。利威尔没有说错，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我。” 阿波罗沉默了一会，困惑道：“阁下，是饥饿的关系，让您多愁善感起来了吗？” 伊恩的思绪一顿，也许吧，他饿得都快想昏过去了。 笑着收住了眼中黑暗的思潮，伊恩正色道：“好了，眼下的目标是，让这些海贼知道，并非是他们掠夺我们，而是我们要掠夺他们的粮食。不能让信奉我这个神灵的战士们再挨饿下去了。” 2. 外表崇尚狰狞和邪恶姿态的机甲海盗被破空闪现的金光暗影分解得阵型支离破碎，紧随而至的是连绵不绝的爆裂声。 数道移形幻影最终在他们眼前只汇聚成一个冰冷的死神。 它的速度、力量、防御和攻击都堪比完美，毫无破绽。 “太阳之环磁炮！”伊恩毫不喘息地接连发出指令。 瞬间，冲向金色死神的数架狰狞机甲急速顿住，然而还来不及后撤，就在一道凌厉横劈的炫光中灰飞烟灭。 战局瞬时出现了逆转，在金色光甲面前，海贼团的机甲海盗们顿时仿佛成了青涩稚嫩的菜鸟，动作僵硬，仓皇无措，简直是毫无技术和战意可言，一个个都像胆怯的懦夫。 白鲸海贼团的老大布鲁丹对帝国元帅以及黄金阿波罗深有研究。 就在传出曾有海贼团打算打劫黄金阿波罗结果被灭团的悲剧故事之前，他也无数次意淫过各种计划捕获这台光甲，顺便如何狠狠地囚禁践踏元帅这朵孤高冷艳的冰山之花，成为全宇宙割下军神头颅的传奇男人…… 野心是无边的，现实是残酷的，后来经过慎重考量，布鲁丹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太有实际意义的念头。 曾经是有那么一次机会摆在他面前。 但当时年纪尚且青涩实力不够强大野心还未萌芽的布鲁丹最终因为畏怯帝*神的名号，而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指缝里溜走…… 布鲁丹还能隐约想起当时的一些细节，在那颗总是阴雨连绵的星球上，帝国元帅还不是现在的帝国元帅，他只是一个败军之将，同盟的每一个星球上都传开了关于帝国新任元帅狠狠吃了败仗全军覆没同盟军大胜而归所向披靡的捷报。布鲁丹也在酒馆里和别人谈了一会这个消息的真假性。 随后他无所事事地闲逛在大街上，就看见一个男人落魄、凄惨、孤绝地站在兵器店门前。 都说一个男人对初恋情人的模样会记得深刻入骨无法忘怀，布鲁丹偏偏记不得初恋那女人的模样，也可能是个男孩，总之往后每当他垂涎黄金阿波罗的身价时，那个男人在雨中如同受伤的狮子，削薄孤狠高大的轮廓总会清晰地浮现出来，就好像是对初恋情人那般记忆深刻。 好像那男人早已化为一柄清冷的寒刀刺进他心脏。 布鲁丹也是没事找事，他就那么在远处仔细端详了一会男人，看他最终会不会走进店去。 帝国元帅有着一头玫瑰色的红发，这个鲜明的标志传闻已久，让布鲁丹马上就怀疑起男人的身份，全宇宙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这种妖娆的发色还偏偏留着长发的闷骚男了。 男人裹着破旧的大衣落魄不堪，及腰的长发浸透了雨水垂散在刀刃一般线条锋利的背脊上，竟呈现出了鲜血一样的红艳，缠在头上的绷带处理得十分仓促粗糙，只能靠一只眼睛维持视力，实在是非常狼狈，但却直立如孤山绝壁。 布鲁丹点着了烟，想着男人若走进店去，他就当没看见，若男人最终被战败击溃意志落荒而逃成为真正的逃兵，他就逮这男人去领赏。帝国战败后，伊恩当时在同盟的悬赏金额为一千万星币，布鲁丹不差那点钱，他就是觉得有趣。 战败的地点离那颗星球很远，这男人为什么会来此地？ 站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布鲁丹泡马子都没那么耐心，抽上第三根烟的时候，他看到男人垂下头，默默地转身离开了武器店。 布鲁丹随即把烟头扔掉，快步追上去，不知为何心情很微妙，就像赌马输了一样焦躁懊恼。 “你在武器店门口站了那么久，不是想买武器吗？为什么不进去？” “我没钱。” “……”布鲁丹倒是没想到这点，“我借给你，你要多少？” 男人一下子顿住脚步，右眼的目光并没有移向布鲁丹，他的那只独眼黑冷暗沉，面容苍白灰败，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但他浑身的气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大约沉默了几分钟后，男人一字一顿地道：“如果可以，我只要三百星币。” “三百星币？那能买什么。”布鲁丹简直急得要抓狂，“我可以资助你买把店里最好的武器，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是个做生意的人。” “不，”男人拒绝道，“三百星币够了，人情我会还。” 布鲁丹觉得好笑，也几乎快对男人失去耐心了，“三百星币？你知道这里的物价吗，那只够买一把匕首，还是最古老的那种钢刃的。” “我只要一把匕首。”男人的金眸这才泛出了一点腥咸的雪光，如同饥饿已久的野兽，“足够我要一个人的人头。” 一周以后，同盟军事最高统帅被暗杀的消息传遍银河南半球星域，铺天盖地的震惊和质疑令不久前凯旋而归的胜利之师当头被打得血沫飞溅，霎时从天堂坠入恶梦深渊，恍如做了场极度恐怖的梦。 统帅近卫军团一夜间被诛灭无遗，首都星球派出了十二支缉捕小队没能将逃逸的刺客追回。一个人，令那十二支小队皆荣归故里，魂上西天。 在那不久后，布鲁丹的某个匿名账户里多了一千万星币。后来他常常想常常在脑中模拟，那个男人是怎么做到的？他用了什么方法潜入蚂蚁都钻不进去的同盟军事总部，把同盟总帅暗杀在办公室内，将其头颅悬挂在大厦窗外示众；又如何一人诛杀十二支缉捕小队和近卫军团，随后消失在银河另一半星海中？ 如果再有这样的一次机会放在布鲁丹眼前，他会选择趁火打劫，把那男人打晕，把银河最贵的光甲抢过来，然后随便找个乱葬坑把男人埋了。 ——布鲁丹并不知道，那时候黄金阿波罗还没有诞生。 为错失那次良机痛惜不已的布鲁丹如今再次看到全宇宙最昂贵的光甲就摆在他面前，这怎能让一个拜金主义的男人不馋涎欲滴，饥渴难耐！ 他简直想他想得昼夜失眠，快丧失性-欲了！ 布鲁丹静若处子，暗中观察着金色光甲的动作，当他发现尽管己方也损兵折将了不少，但昔日威名显赫的光甲在接力赛般紧凑的战斗中却也渐渐失去了力破万钧的威势，显出勉强迎战的疲态来。 一丝困惑和万般鸡血的渴求让布鲁丹构想着各种原因，然后，他注意到了金色光甲身后那庞大的民船组成的逃难大军。 脑中灵光一现，布鲁丹似乎明白了什么，贪婪地邪笑着决定孤注一掷。 他命所有战舰主炮填充能源，并逐步给机甲海盗们下达指示，令他们能有序地组成团战队形，对伊恩的金色光甲集中发起攻击。 他要用一张天罗地网把这只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野兽再次困住。 阿波罗感觉到了战场格局的变化，提醒道：“伊恩，海贼团的整体阵型出现了变化，他们把攻击目标集中在了我们身上。” 伊恩沉沉低喘着，也许是极度饥饿的感觉令他的视力严重下降，体能流失得极快，平常他打完一场仗甚至可以滴汗不沾，此刻却已浑身汗水淋漓，额头淌落的汗混着血水滴进眼睛，顿时令眼球酸辣刺痛不已，眼前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愣了愣，用力眨了下眼，模糊的视线才慢慢又现出清晰的原貌，机甲海盗大军在前方密密麻麻布成一张无缝的密网，排山倒海向他压过来。 “太阳风暴能用吗？”伊恩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底气不足。 “不能。”阿波罗的声音也随之低迷不振，“伊恩，你的精神阀值在下降，这样下去维持战斗模式都很困难，敌人数量太多了。” “我以前也一个人歼灭过一支舰队。”伊恩顿了顿，“只是当时还没有饿到想吞下一头恐龙。我买了一把最便宜的刀，用剩下的钱填饱肚子，我知道必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伊恩喃喃自语的声音骤然终止，转而厉声道：“太阳镜盾！” 一贯冷静如止水的他甚至倒吸一口气，沙哑的尾音中透出一丝恐慌。 话音刚落，阿波罗的热能警报响破耳膜，宇宙虚空中霎时亮起数百道灼热白光，一瞬间照亮半边星海。 舰影和星辰都在白光中消散，吞灭了所有光芒的电磁炮半途汇聚成漩涡姿态，形成粗壮如柱的光束炮，带着毁灭性的威力势如破竹地冲撞在阿波罗紧急铺展开来的镜面障壁上！ 轰——！ 模拟的冲击响声中，阿波罗如浪卷残云霎时被逼退数公里，飞散的白光中渐渐现出它残破支离的合金躯体，半边肩甲不翼而飞，断裂的接口处闪着丝丝暗蓝的电光，暴露出里面密集复杂的脉络钢骨结构，电缆线狼狈地飘散在外面。 这台光甲自诞生以来从未受到过如此重创。 当然，换成别的光甲，早该被轰成灰烬了，阿波罗到底是用世上最坚固的纯希纳金属打造，而伊恩亦有着Alpha与身具来的强健体格，才能在亿万高热能的主炮面前化做最结实的盾牌！ 看到这一幕的布鲁丹不禁心痛！心里立时换算着削掉的那片希纳战甲值多少钱。 海贼团的战船上响起惊愕战栗错落不绝的唏嘘。 “他居然一个人挡下了所有炮击！” “他在保护后面的船队！” 伊恩撞得五脏六腑颠来覆去，定神喘了口气，道：“检查损伤情况，还有，我的右手不能用了，放弃光剑。” 精神连接导致他的右肩在阿波罗肩甲被融掉的瞬间陷入重度麻痹状态，握着操纵杆的手指不住发抖，知觉触感变得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 阿波罗叹息道：“刚才我们的最佳选择是躲避过去，使用镜盾硬吃伤害的后果您已经预测过了吧，当然如果不挡下炮击，身后的船队就可能会被击沉，但也只是可能。伊恩，这是你唯一的弱点吧？” 多亏了阿波罗的镜盾，船队此刻才毫发无损。 伊恩笑了笑：“谁让我是他们的神灵。” 信号中忽然切入了来自于西文舰队的通讯频道，英俊硬朗的男人出现在伊恩半糊的视线中。 “阁下，请求让我的舰队加入前阵，掩护您。” “不，”伊恩不暇思索地说，“你留在后方保护民船。有我这道防线，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过去。” 伊恩抬起左手关闭了通讯，腹侧的血流随着他的动作瞬时喷涌而出，“唔……”地喷了口血在半边控制台上，间续喷吐而出的气息已难以控制地紊乱起来。 阿波罗的声音又响起：“我的损伤在60%，双刀和粒子炮还能使用。但是伊恩，你伤得很严重，生命指数接近危险线，刚才的撞击让你腹腔内脏损裂，肋骨折断了两根，你必须即刻回去接受治疗。” 伊恩淡淡一笑，半边身体失去了知觉，痛觉也在意识中显得很淡，混合着血色的红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奇异地显得万分夺目瑰丽。 半靠在驾驶座中，他抬头看着透视光屏外对他虎视眈眈又忌惮不已的机甲海盗们。 “真是一场苦战啊……”伊恩无畏无惧，发干的声音嘶哑低叹，“我还以为我至少会死在利威尔或是……的手上……” 几个含糊的字音淹没在腥浓发苦的剧烈咳嗽中。 “精神阀值跌至120。”阿波罗的警报愈加急促，“115……113……110……100……” 在西文舰船上的林晓看着船队前方如星点一般渺小的金色，庞大的宇宙太空在它周围如同万丈海啸。 少年的眼睛急速扫视着那些更渺小的星星点点，忽然目光定在某处，掠过一道明暗不定的灵光。 一些影像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元帅！”少年掉头往停机库狂奔而去。 第15章 Chap15 “开启永恒模式。”尽管还是有别的选择，伊恩在这一刻却仍然做出了舍弃自己，用最大战斗力殊死一战屠尽敌军的决定。也许这是他的一个坏习惯，但强者保护弱者，是他至高的信仰，不可亵渎。 应该惟命是从的阿波罗智能系统沉默了几秒后，忧郁地道：“阁下，那会对您的精神网损伤极大，永恒模式开启后不可关闭，直至能源消耗归零，然后我将强制关机。” “我知道。”伊恩冷道，“开！” 阿波罗的“永恒模式”，也叫涅槃重生模式，这是罗兰.杜文发明的光甲终极无敌形态，开启后，光甲会进入无敌模式，合金躯体身周将出现一轮轮的炫光反射壁垒，这壁垒牢不可破，任何物质能量打上去都会被反弹，令光甲成为真正的无敌姿态！ “光甲”的诞生，正是因为这个无敌模式的出现，才在原来机甲的概念上有了“光之机甲”的新名词。不过它会让驾驶员承受极大的精神反噬，且会快速燃尽光甲的能源，并无法在中途停止。 无敌模式不是每个驾驶员都能使用的。 它要求驾驶员必须会控制精神阀值在一瞬间爆发达到界限突破的峰值，否则就会启动失败。因此，有些光甲尽管是光甲，实际上却开不了无敌模式，驾驶员的控制力不够让光甲的无敌模式形同虚设。 “永恒模式启动准备，倒计时10、9、8、7……” 伊恩感觉到脑中，那个布满了细密光网的精神世界正在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快速吸收着能量，纵横交错的精神网因为受到侵蚀，不断地在崩裂消失，整个精神世界天崩地裂…… 这是阿波罗的精神连接纽带正在入侵破坏他的精神世界的表现。 他咬牙强行控制着崩裂的速度，用意识去修补维护着那张岌岌可危的精神网。 要说如果碰上的是一般的海贼团，凭伊恩从仙王座带来的舰队实力和西文上校的警备团残余战力，他们联手就算饿着肚子也照样对付起来游刃有余。但只能说运气不佳，遇到的偏偏是宇宙海贼中最嚣张霸道的白鲸海贼团。 这支海贼团不仅武器配备精良，战船性能优越先进，硬件设备毫不逊色于同盟的军团，且他们的船员大部分都为宇宙通缉的佣兵杀手，其中甚至不乏几位Alpha！ 伊恩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失算了，尽管这是比千分之一还要小的概率，可终究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点，如果积累的经验更多更丰富，或许可以做出更全面完善的安排？ 让士兵们饿着肚子陷入苦战，想到这点，伊恩心里深深地感到自责。 不过，年轻的元帅并不知道，白鲸海贼团老大布鲁丹在看到阿波罗号身周徐徐出现的炫光光轮时，心中已然有了怯意。 他知道那可能是无敌模式，同盟的人比帝国的人更了解光甲的无敌姿态多么可怕，罗兰.杜文曾经第一次展现他的雷帝号无敌形态时，当时帝国的亿万大军半数以上毁在他的雷枪之下，帝*对雷帝的光甲壁垒束手无策，任其宰割。 这段辉煌的历史影像存放在同盟机甲博物馆中，如同教科书一般被无数人观摩。 何况阿波罗号的驾驶者是伊恩.赛特列.福林，布鲁丹可不敢打赌说伊恩会控制不好精神阀值，令无敌模式启动失败。 能把帝国元帅逼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他们海贼团的骄傲了，但面临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单向杀虐，布鲁丹心有余悸，立刻命船队急速退避，并与幕僚长紧急讨论对策。 没有多少架光甲能启动无敌模式，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快忘了这千载难逢的玩意，布鲁丹不由在心中恶狠狠拜会了发明者罗兰杜文的祖宗。 这时候，从帝国船队后方射出一道暗如幽灵的光束，视角拉近后，只见一架通体映出星辰宇宙的漆黑光甲带着一轮轮清冽弧光，冲破层层叠叠舰船，拖着长长的电光炫影向金色光甲冲去。 伊恩忽然感觉到有一股能量注入了他的精神世界，减缓了精神网崩塌的速度，令他大脑甚至全身都立刻轻松了不少。 “等等。”他不由自主出声道，“是什么？” 用仅能够使用的左手控制着光屏切换，影像中有一架黑如夜色的光甲正在靠近，它背后的六只巨大机械骨翼喷射出炫目的流光火花。 “……林晓？” 阿波罗忽然停止了倒计时，转而道：“伊恩，我们接收到了一股精神力支援，探测发射出支援的精神源阀值在400以上。” 伊恩金眸骤然一亮，“精神散射……罗兰.杜文的理论，精神阀值到达400以上，可向他人提供精神力支援。但是，历史上能做到这点的只有罗兰杜文，他可以同时控制六台光甲……” 伊恩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碎金的缝，淡淡道：“这孩子真有点意思。” “阁下，”阿波罗的声音也顿时精神了起来，“在精神力支援下，我们连接的精神阀值回升至200以上，可使用三级武器太阳风暴了。” 伊恩皱起眉头，叹道：“可惜现在能源不够了，太阳风暴的威力只剩下十分之一。” 光是永恒模式的启动准备，就一下子消耗掉不少能源。 “嘀嘀嘀嘀！” 来自光甲高频段的通讯信号切入进来，少年清秀漂亮的脸出现在伊恩浑浊半黑的视线中，宛如一线曙光。 “元帅大人！我有一个办法，能轻松把这些海贼干掉，我们不用牺牲太多人，而且可以完好地保存下他们的舰船，我们要夺取他们船上的食物，对吗？” “你有什么办法？” “这附近有一条隐形磁场带，我知道大致的范围和区域，我们把海贼团引过去，然后使用哈迪斯的力场控制！”少年顿了顿，“呃……您觉得这方法可行吗？” 伊恩惊讶地看着少年冷静漂亮的一双眼睛，半晌笑了笑，“可以，你来指挥。” “好！” 林晓当仁不让地打开了内部全员公频，清澈干净的嗓音带着一分惊人的沉稳，“帝国全员注意！所有战舰保持队形缓慢脱离战场，注意不要让敌方察觉我们的意图。机甲武士团分成十组队形，听从我的安排，不可擅自行动，一定要按照我的指示行动！我们接下来要把敌军悄悄引向穷途末路！战士们，上帝说，面包和奶酪都会有的，我现在告诉你们，胜利和食物都将属于我们！” 他的鼓舞非常具有振奋士气的作用，恍惚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指挥声音是谁的帝国士兵们异口同声齐齐响应号召。 “刚才……不是元帅吧？” “是谁接过了指挥权？元帅可说不出这样的话，他总冷冷淡淡的，永远只会背那三句。” “全舰队，出发！全舰队，起航！全舰队，起航出发！哈哈哈哈哈……” 互相调侃着的机甲武士们顿然精神大振，一时忘记了挨饿战斗的辛苦。 林晓说完以后，也愣了一愣，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无意识中就说出了那些话，宛如吃饭喝水一样熟练自如，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经常干这样的事。 来自于海贼船队的一道明光打断了他的思绪，光束犹如离弦之箭，穿透黑暗虚空，朝着金色光甲背后射去。 林晓大惊：“元帅！” 阿波罗同时发出警告：“伊恩，右翼回避系统失灵，角度受限，无法躲避！” 阿波罗猝然而发的声音顿住，此时黑色光甲在千钧一发之际化作一道急速移动的幻影，电光火石间切入阿波罗和光束炮之间！ 巨大的光炮将哈迪斯半边身体照得通体发白，光芒四射中，谁也睁不开眼，直到万分之一秒过去后，一瞬间爆开的冲击波如汹涌的海潮，卷着黑色光甲撞进了阿波罗怀中！ 伊恩在那一刻心脏停跳了一秒。 2. 扑通——扑通——扑通…… 感觉到心跳巨大的震动声环绕在脑海耳际，如阵阵擂鼓捶在脆弱的灵魂上，伊恩不明白那微微的疼痛是怎么回事，勉力镇定下来——他从没有慌乱过，所以也并不知道“镇定”这个词汇的含义，然而此刻的心境却令他微妙地有所体会——让阿波罗单臂环住哈迪斯号削薄的腰身，将其固定在怀里。 伊恩哑着声音道：“林晓？……林晓！” 阿波罗沉沉道：“精神力支援正在消失……” “林晓！回答我！” 林晓慢慢地偏过头来，他的半边脸颊浸透了血沫，血流顺着清瘦的下颚线条淌下，没入半明半暗的脖颈深处，衬衫领子和大半个肩膀也映出大片深红，看起来样子很有点吓人，但其实伤得并不重。刚才的冲击中，他脑袋额角撞在控制台尖锐的部位，才头破血流。 努力眨了眨眼，定住目光，他回应道：“元帅……唔，我稍稍撞了下头，不过没事。” “真的没事？”伊恩不知为何又问了一遍。 “嗯，没事。” 林晓脑中的精神宇宙更为广阔，中央宛如银河系汇聚星芒的地方是他的精神世界，在外围他找到某个光芒微弱的点，然后试着重新将精神源力分出一些，输送出去。 他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可以感受到伊恩元帅的精神力不太稳定，这样做能给元帅提供精神力支援。 一些理论他还来不及思索消化，不过他却有种感觉，如此自由地操控进行精神散射对他来说是件如呼吸般熟练又熟悉的事。 精神散射？他过去连这个名词听都没听说过，可是现在却清楚地知道它的原理。 再次检测到林晓输送过来的精神力支援，伊恩这才让阿波罗放开哈迪斯，转身，抽出光刃双刀，道：“你跟在我后面。” 林晓赶忙回答：“是。” “不许越过我。” “……是！” 伊恩沉默片刻，不由得啰嗦起来：“我是一个Alpha，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是。”林晓连忙道，“对不起。” 这孩子为什么要道歉？难道自己的表达方式不正确？ 伊恩困惑地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措辞，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只得作罢。 一黑一金两架光甲看起来彼此形影不离，光影相映地快速在枪弹炮火中飞窜搅局。伊恩多少有点惊讶，林晓一边在指挥帝国士兵调整战队队形，一边还能跟上自己的速度。 这孩子往后还能带给他多少惊讶？ 在林晓一番努力下，不多时，战场的局面又悄然发生了逆转。 布鲁丹隐约感到一丝不安，他那张扬落拓的面目在宇宙光暗交加中愈见阴沉凝重。 伊恩在搞什么鬼？后来出现的那架光甲又是什么玩意？ 他们的队列拉得越来越长，仿佛被宇宙中一双无形的手将船队纵向朝两边撕扯拉伸。 太空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坐标定位仪却显示，战场范围正在慢慢地朝着某个方向偏移。 “糟糕！” 当发现到不妙的时候，布鲁丹倏地从宽大豪华的狮头座椅上站了起来，但他却没有开口发令。 “老大，怎么了？” “不知道！” 恶劣暴躁的情绪如黑冷的雾霾缠绕着布鲁丹，他知道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道理，进而也无法下达正确的指示！ 这片宇宙星域看起来有些眼熟，当然，大多数时候宇宙的姿态看上去都永远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除非附近有行星做参照物。 不过在布鲁丹的视野中，确实有两处参照点，一是远方粉色星云的绚烂迷光，那是著名的法切斯塔灰洞星云，它远在几万光年之外；二是一颗十分明亮的星，它的光芒朝外散射，甚至可以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斑，而不仅仅是星点，那是天狼座最明亮的一等恒星天狼星。 这两处参照点形成一个独特的角度，构成一幅视角固定的构图，与布鲁丹脑中的某个画面渐渐重合起来。 罗兰.杜文。 他的脑中忽然蹦出了这个名字。 “操，我以前在凤凰座国家科技图书馆见过这地方，罗兰.杜文的要塞！”布鲁丹不由得自言自语。 他再也没有机会向站在他身边的幕僚长说出下一句话。 海贼团的宇宙大盗们也不会想到他们的野心和金钱美梦会在这里终结。 “指令：力场控制。”哈迪斯的声音总是过于的低哑冷静。 然而随着它的声音沉落，下一秒，宇宙中却如空穴来风，忽然卷起一阵狂风骤雨，海贼团的战船如汪洋暴雨中摇曳的小船，弹指可破，摇摇欲坠，一瞬间就在海浪般层层迭起的蓝色电磁的疾风骤雨中无处可逃地丧失了机动力，纷纷沦为落网之鱼。 爆破的光球连成一线，将整片宇宙照得通明发亮，布鲁丹震惊愤怒的表情连同他的主船一起消失在白昼一般的光芒中。 谁也不会知道他大张嘴巴，最后吼了句什么。 令海贼船队失去了战力以后，宇宙的战场停歇了，太空迅速冷却凝冻为静谧深邃的姿态，但这场夺食之战还没有真正谢幕。 陆战小队从帝国舰队出发，很有效率地登陆海贼船，尽管他们饿得头昏眼花，但这场战斗眼见胜利在望，食物的诱惑即在眼前的欣喜令他们精神振奋，干劲十足。 某小队队长号令队员时喊道：“让我们化成饥饿的猛兽，将那些海盗彻底撕烂碾碎！对帝国的忠诚固然重要，但我们现在唯一的信仰是食物！吃不饱的战士是最窝囊的！” 幸好安因洛陛下并不那么在意国民的信仰问题，这话要是放在同盟军中，最高议会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机甲武士团在金色光甲以及黑色光甲的领队下开始归航。 奥汀战神号上，当维修队的技师和武装防御部队近距离亲眼目睹阿波罗号的惨淡模样，他们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深深在心中致以最高敬意。 无论任何时候，永远冲锋在最前沿，筑起万丈壁垒保护他们这些Beta的伊恩元帅才是他们心中比食物地位更高的信仰。 但是，他们也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驾驶舱打开，浑身浴血的元帅从里面跌跌冲冲地走出来，这时候谁也不敢上前去搀扶他一把，他们心中明白，任何的帮助对这位Alpha元帅来说都是不敬和冒犯。 “阁下，您需要马上接受治疗。”只有阿波罗的声音回响在士兵们缄默崇敬的注目中。 “我知道。”伊恩淡淡道，滴落的血花在他身后练成一条猩红的长线，高大的元帅抬头，恍若迷茫地看了看周围，嘴角边逸出一丝苦笑。 对了，哈迪斯号的整备队在亚伦上校的战舰上，他怎么会在这呢？ “雷宁。”克文此次并没有随行而来，伊恩唤道他的副官，“让聂尔医生到舰桥来，我要留在舰桥。” 直到战士们填饱肚子，这场战役才算真正结束，在那之前，他都不能松懈离职。 谁也不敢对元帅的指令发出疑问——即使是劝说元帅去休息，那也是一种不尊重。雷宁应声急忙去请大夫。 当然，Alpha本身自我恢复能力就很不错，加上如今的医学水平远胜过地球历时代，在几个智能医用小机器人协助下，聂尔很快处理好了伊恩的伤势，断裂的骨头也接上了，手臂和额头上也打上了绷带，年轻元帅在不使用麻醉剂的情况下面不改色地硬撑过手术的痛苦，令聂尔医生和舰桥的所有士兵心悦诚服。 “元帅，其实您不用在这种方面也做出榜样吧，如今的士兵在战斗中紧急处理伤势也会使用到微量的麻醉，当代医用麻醉药剂对神经的副作用已经几乎没有了，军方使用的麻醉剂更是不会对肌肉和神经产生负担的改良品。”聂尔好心劝道。 伊恩若有所思般，道：“没关系，我的感觉天生就很淡，并不是为了做出榜样，而是疼痛感可以让我感觉到我还是一个人类，与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啊……原来如此。”聂尔不由觉得Alpha似乎是一种孤独而可悲的种族，不过他也马上为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感到后悔。 聂尔离开后，伊恩仿佛耐心地在等待着时间流逝，过了一会，他让通讯官发出指令，与西文亚伦的战舰连上通讯。 面目硬朗的上校带着一丝肃然出现在最大的光屏上，抬手行礼，“元帅阁下，您有何新的指示？” 伊恩目光柔和地道：“过一会，我想到你的舰上去，等陆战队任务完成以后……我想见一见林晓。” “这……”西文蹙起眉头，“元帅阁下，您受了伤，还请您优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他这是婉转地在提醒伊恩，Alpha和Omega此时见面不太方便。 伊恩产生了一丝不耐的困惑。难道自己出现在那个少年面前，真的是一种侵犯行为吗？ “他受伤了吗？” “是的。”西文语气冷硬，“所以还请阁下谅解，他并不方便来参见您。” 伊恩皱了下眉头，不死心，唇角悄然地拉出一丝微笑的弧度，淡淡道：“我可以打一针信息素抑制剂。” 信息素抑制剂，使用Beta的血清提炼制作而成，所以不仅O使用后同样能达到抑制自己的信息素，伪装成Beta的效果。 元帅的声音在整个舰桥内清晰可闻，所有听见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用讶异的目光偷偷瞥着元帅那张俊美冰山，若无其事地表现出关切的脸。 西文面色僵了半晌，没能出声回答。 他心里恶狠狠地诅咒，该死的Alpha，该死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Alpha！元帅你真是不见林晓心不死啊！居然不择手段到自残？！！ 正常情况下，Beta信息素对Alpha身体的刺激并不算什么，他们最多只会有一点不适感，好比超人受到氪晶体的影响变成了普通人，但他们有足够的免疫能力可以调节好身体机能。 可伊恩眼下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他已经不惜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即便丧失一切食欲、肉-欲（尽管他本来就没有），也要见林晓？ 西文心中立刻提防起来，他能感觉到元帅对林晓的兴趣太不一般了，元帅总有一天也会有一两个甚至更多的Omega侍寝，但林晓绝不能成为他狩猎的目标！ 第16章 Chap16 稍后，来到西文的战舰上，这位常常得理不饶人的年轻上校却颇有以下犯上意味地拦下元帅，说林晓在刚才的战斗中体力透支，正需要安稳的睡眠来帮助恢复。 这也可以认为是西文的又一次阻挠，不过伊恩没有计较，也相信这位对规章制度严格奉守的军人不会真正有冒犯之意，遂淡淡道：“可以借用上校的办公房间吗，我等林晓休息够了再召见他。” 总之如何也送不走这尊佛了，西文倒是没有再表露出什么，刻板地给元帅领路，“阁下这边请！” 屏退了所有人，伊恩独自坐在房间里想着天马行空的事。 信息素抑制剂的压制作用令他很不舒服，就好像普通人得了感冒，令他精神萎靡，抑郁不振，浑身都有种闷得难受呼吸不畅的感觉。 但一想到这样至少可以“安全地”、“不会有侵犯意图地”、“也算是对Omega少年的一种绅士风度以及尊重对方地”见到林晓，元帅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愉快起来。 有一种说法，说一个不控制自己信息素气味的Alpha站在一个Omega面前，就等于一个男人脱光了一-丝-不-挂地站在女人面前显摆自己的雄性体态一样不礼貌。 想到这点，伊恩不由得勾唇笑了笑。 继而，当混乱的思绪慢慢最终汇聚成一个明确清晰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伊恩慎重思忖地皱起眉头。 他想…… 他想要不要标记林晓，令他属于自己的…… Alpha标记一个Omega是本能，无师自通。 当然，并不是只有Alpha可以标记伴侣，一些Beta有时也会产生这种*，弱肉强食的根性隐藏在人类基因中，在人类出现Alpha、Beta、Omega三种人种以后，这种根性就演变为一种“标记”*，强者标记弱者，更强者甚至可以刷新重新标记已被标记的人，然后据为己有。 在上流社会，通过决斗的方式争抢已经有主的Omega，这是常有的事。 Alpha如果看中了某一个人，就会有“标记”那个人的*，这是天性。 而每个人喜欢的“标记方式”不同，伊恩谨慎地思考着，其实两年前的初吻，也可以算林晓已经被他标记了，但伤脑筋的是，被标记的这位Omega似乎丧失了那段记忆？ 一旦没有了那段记忆，标记也等于不存在了吧？伊恩自己没有尝试过，所以不太清楚，不过他却是听另一位Alpha朋友说过，有些Omega被标记以后，依赖性会非常强烈地溶于其身体发肤骨血，难以洗刷，所以也有人为了重新标记他，而将其以前的记忆抹去。 当然，这行为很粗鲁，对Omega的精神和*都是很大的摧残伤害，但沙文主义的Alpha不会在乎这点。 他们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他们高人一等的姿态和思维模式，习惯了凌驾于Beta和Omega之上。伊恩则是对这种思想既不反感也不支持，应该说他没有那种感受来判断这件事对与否，他的某些感情因子剔除得太干净了。 将延展出去的思绪又拉回核心问题，伊恩反复自问思索，要不要“标记”林晓？这么有趣的孩子，很想令他成为自己的私有之物啊…… ……还有，用哪一种标记方式呢？ 前插？后入？骑乘？或者让他跪着接受自己的精血？或者大战三天三夜，每一种都来一遍，让他再也不能失忆忘记？或者或者…… 唔，方式太多，伊恩忽然觉得自己有轻微的选择恐惧症，并且一贯太过理性的他竟是面无表情，道貌岸然地用思考哲学问题探索科学领域解决数理化方程式般的态度，在严谨认真地深深沉醉其中，热衷得不能自拔，浑然忘我地……把林晓暗暗在脑中意淫了无数遍。 雷宁进来报告陆战队成果的时候，看到元帅一脸深沉凝重，忧郁郁结的表情，简直是吓得说话都不顺溜了。 元帅这是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操心劳神成这样啊！ 此时，被伊恩反复意淫的林晓还在凌乱的梦境碎片中迷失地游走。 他看到黑夜天幕的一方有一团淡淡的粉色星云，他知道那是什么，而在另外一边，与粉色星云中轴对称的位置，有一颗明亮的如光斑一般巨大的星星。 有人在他耳边说：“罗兰，你就好像这黑夜天空中的天狼星，你在我记忆里就是开朗、张扬、随心所欲的样子，你感染了我们所有人，就像帝国黑暗势力中的一道曙光。” “宇宙中再也找不到一颗星如你这般明亮。我敢说，你所走的路，古往今来，即使是未来也没有一个人能效仿。” 一个轻轻的无奈笑声打断了澎湃激进的说辞。 “我也不过是亿万星辰中的一粒尘埃而已，没有周围的黑暗衬托，我亦不会发光发亮。” 说话的青年站在庞大舰队出航的繁密星光背景前，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军装，肩上的星章和金色流苏把他的背影衬得华美高贵，飘散的头发泛出水波般的光华。 “西格尔，是时代选择了我们，我们才会在夜空中成为明亮的星星，但星星的作用是为迷航的夜路人指引方向。我不赞同你的个人英雄主义，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 “这算是我们唯一不能达成共识的地方吗？”先前那个高亢霸道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一个身形轮廓都要比蓝色军装青年大上一圈的男人走进画面中，站到青年身边。 其实他们两个差不多高，同样修长挺拔，但是青年却略显得要消瘦一些，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令他看起来有些清瘦单薄。 “罗兰，我不明白，你有能力成为我们所有人的领航之星，如你所言，你用你的智慧和远见领导了我们开拓出一片新的国度，也只有你可以成为那颗夜空中最亮的星星！”男人抬手指着天幕中的明亮光斑，“如果是别人，我根本就不会允许也不会承认他！谁也代替不了你的位置！” “你就可以。” “我不行，我只能跟随你的脚步！”男人声音黯然下去，“为什么，罗兰，你偏偏不愿意？你带领我们走到这里，然后呢？然后呢！” 青年叹了口气，终于抬步走下长阶，在远方，正有一艘巨大的超星系航母舰停泊在那里，银色耀目的战舰就如蛰伏的巨龙，在等待着它唯一的主人。 “这个问题还是等你冷静想清楚了再讨论吧，西格尔，在这里争论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你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背叛皇帝陛下。等你想明白了，我们或许还能谈谈以后的事。” 青年忽然顿住了脚步，站在长阶的半当中，他回过头来，逆光下看不清他的五官轮廓，只觉得那张脸十分温润柔和，围绕着他的亿万点点星光中，他削薄孤冷的轮廓被一层光雾勾勒清晰，带着一丝令人悲伤的苍白。 “不过无论今后会怎样，西格尔，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战友。”青年声音顿了一顿，“可惜，我果然不应该影响你，也许是我错了。” 一股莫大的悲伤从心底深处涌流而出，在梦里，林晓发不出声音，只感到巨大的悲痛堵在心口，难以呼吸。 他看到留在黑暗中的男人拔出了手枪，对准远去的青年，半晌后，颓然地放下了颤抖的手，勾勒出深刻弧度的嘴唇暗自在逆光中低语呢喃…… 林晓听不见男人说了什么话，从口形判断，应该是重复喊着青年的名字。想到这里，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哀莫大于心死。 停泊在远处的银色战舰将迎来最后一次起航，当时亿万大军怀着雄心壮志出发，踏入他们熟悉的宇宙太空，谁也不知道在他们面前的将是一段悲伤的征途。 林晓猛地睁开双眼，想发出声音喊住登上银色战舰的青年，结果是目光呆滞地盯着被日光灯照得发蓝的卧舱天花板，西文上校在一旁探过脑袋来。 “你做了什么噩梦？”西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让林晓愣了半晌，起身才发现自己浑身衣衫湿透了。 “唔……我有说什么梦话吗？” “……没有。” 林晓莫名地觉得松了口气，撇撇嘴笑笑，“没什么，一个怪梦。上校，我每次醒来，你都在陪着我。舰队没有需要您指挥的地方吗？元帅这么忙碌，你到很清闲……啊，就当我在说梦话吧。” “……”西文严厉的瞪视令林晓默默转过头去，接着，上校浑身不对劲地用别扭的语气道，“忙碌的元帅大人要召见你，他在我的办公室，你……你换身衣服去。” 林晓对于西文为何如此浑身带刺感到惊诧好奇——当然，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问原因——乖乖地点头，他爬下床，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瞬时就垂下来半条挡住了视线，“谁给我绑的绷带啊这是，这护士的水平真烂！” 西文眼角死光瞪了瞪在床脚边偷笑的阿诺狗狗，道：“……我绑的。”然后再补充了下，“伤员太多，医疗班忙不过来，而且你流了太多血——” “哦哦哦，我懂我懂。”打断了上校的解释，林晓大致明白了自己血液中信息素对他人造成的困扰，于是引得保护欲太强烈的上校必然不让任何人碰他，所以打绷带止血等等事就只能由某位动手能力很差的Beta男人胜任了。 林晓找到橱柜里干净的衬衫裤子，一边喃喃道：“上校，我就穿你的衣服将就下吧，我的那只背包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元帅急着见我吗？其实我想先洗个澡啊，身上臭烘烘的……”一边就在角落里脱下了染血的衣服，露出Omega少年瘦弱削薄雪白的光背和线条美好柔韧的腰肢。 “你到更衣间里去……”话没说完的西文用手盖住额头，有些腿软地坐回了椅子上，搁起一双好看的长腿，脑袋继续别向一边。 他开始反省，反省他教了林晓很多东西，可是有些东西始终没能教给林晓。 不是不教，而是没法教，有些东西对于西文来说是一辈子难以启齿的，就像他曾经很喜欢卡瑟兰，甚至想过和她结婚，但却连一次表白也没有。 而林晓多少是因为亲近的关系至今仍毫无所觉，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西文为什么帮他打了绷带，处理了伤口，却没有帮他换掉血衣的原因。 2. 陆战队的收获并不理想，伊恩听完了雷宁的报告，肃然沉思起来。 伊恩的这支亲卫舰队和流亡海贼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他们对海贼的活动习性多少也是深有了解，不是这样，在如此大的体力和实力差距之下恐怕还无法撑下来。此次夺食之战其实伊恩并没有抱太大希望，然这是避无可避的一战，只是最终搜刮到的食物储存量要比伊恩预计的还少。只能说恰巧碰上的这支海贼团平常应该有着固定的粮食补给站或隐秘的窝藏据点，所以船队并没有携带太多粮食。 亲卫舰队对于伊恩来说便利之处在于不需要经过皇帝的首肯就可出动，出航的所有消耗费用包括养护皆为伊恩自己花钱供给，比起军部给出预支提供武器和食物储备的情况自然是要节俭很多，贵在效率大大提高了。 别看伊恩所在的福林家族在帝国位高权重，有权有势有钱，但无论家族金库多么富足，都不能给予伊恩的舰队一丁点资金扶持。 帝国有规定，贵族家族财产不可参与一切军事活动，否则即视作有图谋反叛之意，这其实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对掌握兵权的人予以限制。 不用家族的财产，伊恩靠个人名下的资产养护亲卫舰队，这也是几年前他向皇帝几次请示才得到的特权，因为这个，肯特军长联名总理大臣还曾多次在皇帝面前参奏伊恩有组建私人武装力量意图不轨的嫌疑。朝堂之上虽没有公然相对，但伊恩对他们这些私下里的活动心知肚明，乃至之后他的俸禄连年被削减，这显然亦是总理大臣和肯特军长努力的成果了。 伊恩一直以来做出的回应是缄默忍耐，对皇帝陛下一句抱怨的话也不曾有过。 他可以省吃俭用，几乎不在任何娱乐上面浪费金钱，把他的薪水全都用在舰队上，他也不太需要军装以外的服饰，对一切贵族喜爱的奢侈品都无欲无求，唯一的爱好只是在征战的途中，路经一些盛产玉石宝石的星球，收集一些漂亮但廉价的石头，回家摆放在书房格子架上作观赏之用罢了，闲暇之余，他会挑拣几块自己雕刻着把玩。 大概谁也不会相信，在华丽的金苏锦缎军装之下，帝国元帅并不算什么高富帅，他过的只是如平民百姓一样清贫的日子，元帅府中所有的东西统和起来结算价值还不如一个小富商富裕。 但即使是这样，在总理大臣眼里，这却不过是惺惺作态，把中饱私囊的巨大资产藏起来了而已。 伊恩从前还会时常回家吃一顿好的，他对美食虽然无所追求，但却食量惊人。他还喜欢让福林家的园丁给他弄一些鲜花盆栽带回元帅府装饰房间客厅。母亲总会让他带一些手制的冬衣回去，他的衣橱里除了军装和几件衬衫，就是母亲帮他亲手裁制的衣服了。 可是有一次，他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他时常回家探亲只是噱头，实际上是在和拉尔斯军长秘密谋议不可告人之事，拉尔斯军长私底下一定偷偷和儿子有资金流转。 伊恩当时只觉被人当头打了一击闷棍，心知这样的行为以后必须有所避讳了。对这些无凭无据的污蔑，他是有点生气，一怒之下也曾想要进宫面圣，告发这些以讹传讹之人，然而他还是忍了下来。到底他是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而且冷静分析下，在他这个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着的位子上，又怎可能杜绝别人非议，要真向皇帝哭诉告状，到显得他度量小，公私不分，届时只怕总理大臣又会说他恃宠而骄，仗着与皇帝平日的交情无法无天！ 此后，帝国元帅三年以来没有踏进家门半步，平常与父亲谈议公务之外的事也十分注意言行。 此次，他带着亲卫舰队紧急从仙王座出发，能够在短时间内筹备的武器炮弹和粮食都是极其有限的，若等军机部开会商议拟好出击支援方案上奏皇帝获得批准颁旨下令，伊恩若此时在集结舰队，天狼座警备兵团恐怕早已成为同盟炮火下的灰烬了。 然正是平常总理大臣和内阁的咄咄逼人，伊恩的舰队处处受限，难以做到尽善尽美，准备充裕。乃至此次若狼狈而返，又不知总理大臣会如何说？ 只怕责任过错又将在总理大臣口中归咎于伊恩一人，他虽有特权，但擅自出兵，也足可以让里维利用起来做成一篇文章。 伊恩心寒地闭上眼，此时西文上校把林晓带了进来。 看到少年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衬衫和裤子，乌黑的头发上还泛着柔亮的水光，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尽管没有他自身的信息素气味迷人，但也是十分好闻。 伊恩还是惊艳地粲然眼睛一亮，前一刻还深沉万分的面庞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想露出点微笑却失败了，只得匆忙地维持住一份内敛，又将瘦弱的少年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这才想起要屏退西文.亚伦。 西文出去以后，林晓微微鞠躬行礼，感官敏锐的少年立刻注意到那股本该有的Alpha信息素压制似乎不存在了，空气中安宁和谐。他大胆地观察了下元帅浑身打满绷带，双手、胸膛、脖子都几乎见不到寸缕肌肤的模样，担忧道：“元帅大人，您伤得很重啊……”忽然意识到这样可能有些冒犯了，少年连忙低下头去。 伊恩显得不知所措地倏然站了起来，这个巨大而略有些激动的动作让少年惊得缩了缩肩膀，赶忙又把头压低了一些。 伊恩站了半晌，轻轻道：“你抬起头来。” 毕竟是面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元帅，林晓忐忑地抬起头。 伊恩张口却静了良久，目光分分秒秒在少年精致的眉目间游走，少顷后才重重道：“我是想谢谢你，你救了我。也等于救了我的舰队。” 林晓惊讶地眨了下眼，明白过来这是一句普通的道谢以后，淡淡微笑：“我做了我能做的，可以帮到您，我很荣幸。” 少年言辞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少了拘谨感，大方自然，显出与年龄不符的镇定。 “哦对了，元帅大人，我有一件事想向您禀告，呃……请您允许我可能会稍稍有些在您面前卖弄智慧了。” 伊恩点头：“你说。” 林晓于是站直了身板，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座要塞，要塞中有万年冷冻食物仓，我们可以去试试运气。万年冷冻仓可以将食物冰冻保存很久很久，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大量的冷冻食品，应该足够我们度过此次航行。” 伊恩微微惊讶了下，沉眉道：“这附近是有一座要塞，它是同盟前前任统帅罗兰.杜文的直属舰队基地。” “呃……”林晓迟疑了一下，斗胆道，“食物是不分国界的，即使是同盟的冷藏食品，我们一样可以拿来食用吧。我们现在还有很多别的选择吗？” 其实伊恩指的不是这点，但被林晓如此一说，给绕开了。 这少年辩驳起来倒是出人意料的伶俐，伊恩遂神情柔和了一些，“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这片星域归属我们帝国两百多年，却从来没有舰队见到过那座要塞。” “它藏在一个人造黑洞背后。”林晓信心十足地道，“嗯，我在哪里见到过穿越那个黑洞的方法，可以带我去舰桥吗？如果有星域图像分析的话，我能标记出要塞的位置。” “标记”…… 伊恩神情微妙地一顿，蓦然间竟在听到这个词汇时不由自主地盯着少年的身体失神了。 第17章 Chap17 总理大臣又来找皇帝喝茶谈心了。 安因洛皇帝近来是非常不想见到他那副嘴脸，尽管里维的家族世代为相，一心一意扶持皇位继承人，乃朝中中流砥柱，要说尽忠职守，他们家族是传统得不能再传统，君臣观念亘古不变。前总理大臣时常把“为皇帝陛下尽心尽力乃臣下之幸”念叨在嘴边，里维和他爸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了对于元帅的偏见以外，以及性格愈发阴沉这点，里维身上也几乎挑不出什么让安因洛不满意的地方。 遥想当年，里维还是个青涩男孩的时候，他腼腆地跪在安因洛面前，长相奇丑一脸麻子，但一开口声音却清脆有力格外好听。安因洛以后也常常想起他当时口齿清晰，满腔热血地说着效忠词的模样，说他心甘情愿为安因洛皇子奉献一生。 他们还曾有过一段时期的师生关系，里维是他众多学生中最令他骄傲的一个。 岁月如梭，安因洛觉得自己已活过了好几个漫长的世纪，而他仍如当年里维初见时的那样年轻潇洒风流倜傥，里维却已两鬓花白。 随着记忆中腼腆耿直的少年连同那些效忠词一起如烟逝去，安因洛裹着雪白的狐皮裘袄坐在壁炉旁，即使空调打得令里维汗流浃背，对格外怕冷的安因洛来说还是不足够的。 他手中还捧着暖茶，一边漫不经心地翻阅里维呈上来的账目报表，一边抬眼悻悻地看了又看那张与记忆中已无法重叠起来的脸孔。 “陛下，”里维静了半晌后，又开口，“上次您说让我拿出真凭实据，如今真凭实据就在您手中。元帅的舰队花销一笔一笔在这上面记录得很清楚，我还随同财政部大臣一起反复检查了四五遍，唯恐错怪了元帅。但里面确然有一笔数目不小的账去向不明。” 安因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里维几乎是在听到他的叹息声同时，语重心长地又沉沉喊了一声：“陛下明鉴！” 那声音和许多年前喊的一声声“殿下殿下”重叠相应，仿佛仍然那般洪亮而有力，却又带着岁月的苍老痕迹，听来不免微微感到刻骨锥心。 安因洛只得又轻轻叹了一叹。 他一直以为执着和仔细是里维的美德，可惜自从伊恩上位以后，这些美德都渐渐变成了小心眼，他很不明白里维为什么就老咬着伊恩不放？ 要说两边家族，确然也有些宿怨，文官武将难免有矛盾，拉尔斯军长爱标新立异，传统的官吏都与其不能苟同，但安因洛以为里维在这方面并未受到他父亲的影响。 合上账目，安因洛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心思辗转之间，对里维口气温和地道：“等元帅回来以后，朕好好问问他那笔帐花到哪里去了就是。” 里维却进一步，阴森森地笑了笑，不依不饶道：“臣并不是想平添陛下的烦恼，只希望陛下能有防患于未然的心。陛下，时常回顾一下前人行走的足迹是我们最好的经验和教训，先帝临终遗言，陛下应该还记忆犹新吧？” 安因洛眼角抽了抽，听里维再三提起这茬，颇不耐地干笑：“记得，父皇当时说了许多话，每一句朕都不敢忘记。” 里维干涩地一笑，道：“陛下不要嫌我啰嗦，先帝的教训陛下当引以为戒。” 安因洛这么一听，却是反应极快地愣住了，“原来你以为……” 里维壮胆打断了皇帝的话，急切地沉声道：“臣有幸，能在先帝的最后一刻随侍在旁，先帝的遗训，臣近来时常反复思量自省。陛下，先帝痛定思痛，才在最后说出了那样的感悟，陛下万不可再重蹈覆辙！” “里维……”安因洛轻轻低喃，顿住声音，目光却在炉火的飞焰中失焦。 那一年也是冬天，对于长寿的Alpha来说，活了五百多岁的先帝还远未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可是安因洛坐在床边，看到床上的男人已油尽灯枯，消瘦的面颊凹陷下去，极其的清瘦单薄，根本寻不到一点Alpha的影子。 安因洛紧紧握着这个男人的手，然而男人却好像并不在意陪伴在旁的皇子和心腹大臣有没有认真听他的遗言，他也仿佛已不把自己当做皇帝，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死之人，双眼失意黯然地望着窗外，仿佛在追寻着黑夜雪幕中的某个身影。 “父皇，”安因洛低声道，“您别这样，要让罗兰.杜文看到您这样，会嘲笑您的。” 无声的叹息透出这位高高在上的Alpha终其一生不能弥补的搓骨切腹之痛，他收回了目光，合上双眼，干涩发冷的声音哀痛地说：“朕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将万千恩宠给予了罗兰.杜文一人，今日的局面，是朕一手造成的，朕实在没有料到。朕……朕恨不能将此人亲手撕碎！朕恨不得将他尸体挖出，吞食入腹！” 安因洛愣了一秒，所有人中，只有他听明白了先帝的话。 在他幼年的时候，罗兰.杜文的死讯忽然传到帝国首都，正在批阅公文的先帝来不及放下笔，打翻了桌边刚泡好的热茶，拔步就冲了出去。 安因洛惊吓得呆在桌边不敢动，就见一口鲜血喷溅在殿外被雪覆没的长阶上，红白相映刺目万分，雷霆般的咆哮声在苍茫的雪天中回响不绝，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他以为这是一个人愤怒到极点的表现，直到听了遗言方才明白。 那么久远的事再回想起来却仍触目惊心。 安因洛苦笑，收住心神，对里维淡淡道：“里维，你多虑了。” 多虑？里维暗暗冷笑。 内阁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元帅进出皇宫如若元帅府，皇帝给予元帅的诸多特权和偏袒大家心如明镜。这还会是他多虑？ 亲身经历过那段历史的Alpha尚有几个还健在，若让他们把六百多年前的帝国与现在的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历史竟以多么惊人的相似度重现在眼前！ 皇帝、元帅、内政格局，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能对号入座，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还有自由同盟在远方虎视眈眈。 皇帝陛下，只怕您是当局者迷！ 里维痛心疾首地走出皇宫大殿，停在猎猎狂风中，远方层层叠叠的阴霾雷云滚滚而来，眼前是宽阔清冷的阅兵广场。里维只觉自己好像跨越了六百年的时光，看着当时权倾朝野的罗兰.杜文站在这个广场的至高点上，酝酿着他无边的野心抱负。 里维含血发誓，不能让先帝的耻辱重演在安因洛陛下身上，否则他誓不为人！ “阿嚏！” 林晓和伊恩元帅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两人皆莫名地皱了下眉头，林晓捏捏鼻尖儿，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元帅笑笑，伊恩元帅耳根微红，目视前方脑袋并未偏过一下。林晓觉得打了喷嚏耳朵会发红的元帅真有趣，原来也和常人没什么不同。 接上之前中断的话，林晓从指挥席控制台上拖拽出一面光屏，他站在指挥席旁边，点着光屏，操作的图像同时被放大到舰桥前方最大的一块光屏上。 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漂浮在宇宙太空中，几乎占了光屏的三分之二。 “这个人造黑洞由三个跃迁牵引器同时发出相同功率的电磁震荡波形成，牵引器的位置就是我标出的这三个坐标，它们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维持着这段空间平面的平衡。我们要利用战舰主炮同时破坏掉这三个牵引器，否则如果只有其中一个或两个被毁坏，空间平衡被破坏，就会发生空间扭曲，然后会变成真正的黑洞把我们全吸进去！” 伊恩自己也有着丰富的宇宙电动力学知识，只是原来并不知道罗兰的要塞竟然藏在一个黑洞背后。 林晓只需三言两语地做出简单说明，他便明白了可行度。罗兰不亏为天才物理学家，利用装载在宇航船上的跃迁牵引动力就能简单地制造出一个人造黑洞隐蔽要塞位置，原理说破后如此简单，可是没有人敢如此大胆地设想。 至于林晓为什么会知道，伊恩心思细密地想了一想，觉得目前还不是探究的时候。 稍后，伊恩将林晓的理论逐步细化成具体的实施步骤，包括奥汀战神号在内的三支小队冲出队列前沿，与林晓标记的三个牵引器位置一一对应，在巨大的黑色旋涡面前相对排成垂直的等边三角形。 通过伊恩的亲自计算，以及林晓提出的一些修改意见，三支小队的战舰填充主炮能源完毕，之后便是等待着元帅发号施令，在同一时刻以最大功率射出三道威力相等的巨炮。 这是生死一线的关头，林晓心口紧张得快要崩裂一般。如果理论不对，或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有错误，整个逃难大军都逃不过自然黑洞的吞噬。他没有畏惧怯场，但还是在责任重大的压力面前绷紧全身肌肉，呼吸都放得很轻很细微，眼睛更是一刻不敢离开大屏幕。 为了给予炮手们信心，伊恩威严地笔直伫立在指挥官高台上。忽然，他握住了林晓冰凉的手。 Alpha的手心非常温热潮湿，林晓心中微微一惊，看起来像冷血动物的元帅掌心却是如此温暖，使他不由肌肉放松了一些。 “我相信你的理论，即便失败，亦非你的过错。采纳意见的我理应负全部责任。”伊恩说完，抬头，提高声音，“主炮准备——发射！” 巨雷般利落响亮的命令一呼百应，三道灼痛目光的巨大光炮同时向黑洞发射出去，顷刻消失在黑暗的旋涡之中。 片刻之后，黑色旋涡出现了异变，犹如夜空中雨云翻滚，闪电交加，无数蓝色电花将宛如深渊一般黑暗的洞穴假象撕开扯破，要将那张面具从太空的幕布上扯下，窜流的电光相互共鸣交缠，形成更大的闪光。 伊恩急忙喝令：“舰队最大速度退后！” 突破小队连同他们背后的庞大船队紧急后撤躲避，舰船不计后果地启动最大功率加速往反方向，与来自黑洞的强大吸附力形成艰苦的拉锯战。 一些舰船不慎失控撞在一起，瞬间爆成一团团明亮花火，一时间船队秩序难以维持，恐慌和焦虑的情绪在死亡的威胁中迅速滋长蔓延。 伊恩顺从潜意识地将林晓消瘦的少年身躯紧紧裹入怀中。 当双方吸引拉扯的力达到一个临界点时，人造黑洞骤然聚缩，然后以光速向外膨胀爆开。 在舰桥上，只感到一阵巨大的震荡袭来，天崩地裂般，不过林晓感觉到元帅把他抱得很紧护得很好，他最多只是跌撞在Alpha结实坚硬的胸膛上，华贵的丝绒大氅挡在眼前，保护了他的双眼不受爆炸强光的灼伤。 震荡缓缓停下之后，等一切风平浪静下来，舰桥内却无人为幸存下来而欢呼，他们都被眼前静谧宇宙中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 伊恩放开林晓，彼此双方都来不及说一句话，同时转头看向透视光屏外的星空。 一个巨大的星体要塞首次在帝国士兵的面前露出了它传说中神秘而沉静的容貌。 “曙、曙光女神要塞！！” “等等！雷达探测到我们被锁定了！” “她、她还活着！她还在运作！！元帅，我们似乎被要塞主炮锁定了！” 铁灰色的要塞表面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蓝光，就像洒满在上面的钻石颗粒拂去了表面的尘埃露出原貌。死寂沉沉的要塞看起来好像再次心脏开始跳动，展露出璀璨的华容，向帝国的舰队船只默默宣告—— 曙光女神正从漫长的百年沉睡中苏醒过来。 第18章 Chap18 “曙光女神要塞主炮，破晓之光，由一个核心主炮和六个散弹炮组组成，可发动功率为1.522亿瓦特聚能磁炮，同盟当时将它比喻为撕裂黑暗帝国的破晓曙光，罗兰一生中所设计的威力最大的一门巨炮，先帝的战舰曾差一点葬送在此，无论是航母还是超高速穿梭舟，一旦被它锁定，就别想逃脱。先帝当时举旗谈判才保全一命，不然，帝国或许就在那一刻消失了……” 一连串历史数据从伊恩细碎的低语声中传出，他面容沉冷，看不出惧意，其他人在指挥官不可撼动的冷静下也一时没有出现慌乱。他们尽管不具备伊恩那些知识，但也恍惚地感到他们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潘多拉之门。 “元帅！”林晓立即转头对伊恩喊道，他并未说出后续的话，但伊恩仿佛立即明白领会一般，点头侧过身，将指挥席让出。 主炮填充能源需要两分钟，算上要塞智能主机启动预热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五分钟时间！ 命在旦夕的关头，林晓顾不得逾越冒犯等问题，坐上指挥席，用伊恩元帅的权限打开奥汀战神号智能系统。 少年的眸子明亮而聚满了沉着坚毅的碎光，伊恩静静在一旁看着少年手势无比飞快地敲击出一系列复杂难辨的程式，风驰电掣间，数据变幻莫测，连伊恩的眼速都无法凭过目不忘之能记住那些公式。 这手速就算用来操作没有智能系统辅助的机甲，以速攻著称的光甲机师都未必拼得过！站在最近处目睹一切的伊恩心中震颤不已。 稍远一点的雷宁以及指挥台附近的几位军官只是以惊诧奇异的目光转头看过来，伊恩摆手示意他们通通噤声。 不消一会功夫，一段高频电波搭载着无人知晓的信息从奥汀战神号发射向曙光女神要塞。 在恍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等待之后，要塞表面的蓝色晶光出现了些微变化，光滑如镜的超合金反射壁垒外表出现了像喷溅上墨汁一般的黑色斑点，数量越来越多，直至扩散到一个大圆的范围，然后出现了一些黑色“细线”将那些斑点连接起来。 这是隐藏在内部的宇宙船停泊港口正以迎接的姿态慢慢展露在他们面前。 “元帅，要塞撤销了对我们的锁定！”通讯翻译官语声激动地报告。 林晓关闭了程式，大松一口气，不敢再继续霸占指挥席，赶忙起身退到一边。 白皙如雪的面颊泛出一点羞涩的红润，抿着薄唇，那样子在伊恩眼里格外俏皮迷人，但也显得相当从容：“要塞里应该没有人，主炮只是在智能系统复苏以后自动启动，被设定为无差别攻击，嗯……这是我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我刚刚发了一段命令过去，撤销了要塞的防御系统，现在我们可以从宇宙港进入要塞内部了。啊，不过元帅还请根据您丰富的经验，让陆战队先行排查内部通道，提高警戒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一个普通的帝国子民真的能接触到记载了同盟史上威力最可怕的要塞主炮的资料，而且这资料连伊恩都没有看过？ 明知道其中疑点重重，伊恩却不自觉地屏蔽了一些怀疑。 他都不知该如何夸赞少年的智勇了，更不要说舍得再挑剔一点毛病令少年为难。微微点头一笑，元帅并没有多余的表示，而后专注地开始指挥舰队先行登陆要塞。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排查，他们确认了要塞中空无一人，只有核心智脑——曙光女神要塞那颗可持续万年以上蓄电不死的“心脏”——在维持着要塞内部一切正常运作所需的供电、供氧、重力、温度、湿度等等。 随后，避难船只也逐一靠港停泊，不过并没有让平民们下船，毕竟他们只会在这里逗留一会。 所有军舰船只开始整修维护，士兵们此前历经一波三折的航路，身心俱疲，现在终于能松懈下来喘上一口气，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却还堆积如山。 为了减压，伊恩自己丝毫没有休息，他招来西文一起拟定了合理的轮班表让大家分批值班工作，这样一部分人可以先行去疗养舱睡上一两个小时——在疗养舱里睡觉可以有效地缓解疲劳，睡一个小时就相当于四个小时的休憩。 幸福来临得很快，之后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开拓挖掘，他们不但发现了万年冷冻仓里数以吨计的冷藏食品，还找到了一个大型能源储蓄库，可循环再生反复利用的能源以令人惊叹的储存方式保存至今，仍随时可投入使用。 舰队在此前的战斗中大量消耗了能源储备，这下连补给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此外，分批出发的开拓小队接连掉进了发现新大陆的幸福海洋中，三百年前的旧式战舰、大量的武器弹药、保存完好的生活日用品、构架在内部的城市街道…… 忽然间，这些帝国的士兵仿佛变成了虔诚的追随者，他们似乎可以领略到百年前建造这座要塞的罗兰.杜文的智慧之光一直穿越了三百年的时光照亮了他们原本黑暗渺茫的路途。 这位背叛帝国，创立自由同盟分割银河帝国统治故土的敌人所拥有的无与伦比的头脑和见识，令伊恩都肃然起敬。 “罗兰.杜文出生在帝国的一颗偏远星球上，起初他被鉴定为是失败的实验品，因而被冷冻抛弃，后来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不过他小时候的资料缺失，前两百年的经历无人知晓，现在还活着的几位和他同时代的Alpha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认识先帝的。”伊恩若有所思般停顿了一下，“听说他死的时候有近七百岁，要比先帝还要年长一些。” 这真不是年长一点点啊，先帝死的时候是五百多岁，Alpha都是长寿的老妖怪呢！ 林晓忘了身边正站着一个以后会变成老妖怪的Alpha，暗自发出兴叹后，柔和清亮的声音带着年少天真轻狂的语调：“一个人活了那么长的岁数，难怪他懂得那么多。” 伊恩清冷地笑了一下，仿佛带着无限美好的憧憬，金色眼眸泛出灿光，“如果我可以活那么久，我一定要看到帝国国运昌隆，天下大统的一天。” 如果是别人，当面说出这种话会显得很伪忠作态，但是伊恩没有那些，他的表情认真的就像在和初恋对象告白，带着无比虔诚的向往。 林晓转头：“元帅大人原来是绝对的君主制推崇者？可以八卦报纸上还说，您并不是……啊，对不起，我失礼了。” 伊恩不以为意道：“无论我的信仰是什么，我是帝国陛下的臣子。若无绝对奉行上克下法制的觉悟，纲纪则乱，天下便要民不聊生。我手掌帝国最高兵权，又怎可有异心。” “元帅大人对君臣之道认识得很透彻。”林晓顺势脱口而出，说完后，自己也不禁呆愣住。伊恩抬手，中指弹了下他的眉心，“小孩子，不要妄议政治。” 林晓摸了摸眉心处，皱起眉头。唔，如果是西文，这时候大概会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脑袋。 虽然有点抵触，逆反的心理在悄悄作祟，不过念在是元帅的份上，少年还是忍耐地一笑而过。 2. 西文留在了宇宙港，伊恩元帅声称有个重大的使命要赋予他完成——安抚经过漫长旅途愈加烦躁不安的民众的情绪。军纪森严，西文即便再不放心林晓，也只能从命。 于是，林晓在“元帅的自作主张”下算是托付给了元帅照看，他跟着伊恩元帅下船，这二十多个小时中一直和元帅呆在一起。 他们这队人马最先出发，主要的任务是找到要塞的中央指挥部，然后掌握要塞内部的路线情况。 罗兰设计的要塞谁也不敢大意，整座要塞就等同于他精密的大脑，据说他后半生的军事生涯几乎都在要塞中度过。 在这样一个庞大的星体要塞中，集军事、生活和娱乐一体化，帝国对其久攻不落，它的内部庞大如迷宫，复杂多变，若没有精确的路线地图，要是探索小队迷了路，一年半载也未必绕的出去。 其实林晓并没有提出要随行，也没有表露出他能辨别要塞内部的路线，但伊恩凭着直觉将他带在了身边。 一路探查的过程中，林晓只是偶尔开口指一指方向，在其他人看来，他们能顺利找到要塞指挥部完全是撞了大运。 不过，能使用的也只是最基础的设备，要塞智能系统的警戒性很高，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在敌人的腹腔之内捣鬼如同自掘坟墓，谁知道罗兰即便是死了，会不会留下什么阴人的狠招。 而且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重要的资料一定在这座要塞被舍弃时全部销毁了。 这点对于伊恩来说是非常遗憾的地方。 他渴求知识探索真相的*无人可比，而罗兰.杜文无疑是这几百年中最值得研究的人物。作为罗兰曾经长期生活的地方，要塞中应该留有最多关于他的痕迹，如果能找到一点当时同盟留下的资料，也许就能揭开罗兰神秘死亡以及背叛帝国的千丝万缕原因。 可惜他们唯一面对的资料库就只有要塞充满敌意固若金汤的智能大脑。 罗兰并不是战死的，在当时，帝国没有一位将领是他的对手，皇宫朝纲日日在恐惧罗兰的恶梦中浑浑噩噩度过。结果，罗兰却突然死亡，帝国这边得不到半点风声消息，是病死的？还是意外事故死亡？先帝曾派暗使去调查，可惜那些暗使去不复返。 直到很久以后，才从流亡海贼口中传出他死在天狼座主星，同盟以国丧规制悼念了这位自由同盟的创始人。 要塞指挥室最高处的司令官控制室正对着空旷冷寂的军港，和宇航船舷窗原理相同的投射天空在要塞系统根据标准时间的计算下，此刻是一副星夜的醉人景色。 这是人工设定的夜景假象，它也可以切换成投射出真正的宇宙太空景象。 伊恩随意地按动了切换按钮，然后，他们就仿佛站在要塞的外表，看到从这座要塞上望出去的宇宙雄伟蓝图。 林晓站在伊恩元帅身旁一步左右的位置，不自觉地仰起头。 寂静的太空星河以熟悉万分的姿态呈现在眼前，一边是粉色的星云团，另一边是一颗巨大明亮如光斑的十字星，它的光辉耀眼夺目，令周围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座要塞中，也应该是第一次仰望这幅星河画卷，然而却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某位故人曾经指着那颗星豪气万千的话语仿佛就还在耳边萦绕不绝。 “罗兰，你说，曙光女神的主炮能不能直接射到爱德普的皇宫中啊！让我们用这个去吓一吓我们曾经尊贵又懦弱的皇帝陛下吧！”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罗兰，只要开炮，我们就胜利了！银河帝国从此就会消失，为什么你要放弃在眼前的胜利，和他谈判！” “你知道么，罗兰。我受够了做你的陪衬，受够了只能用卑微的目光仰望你！这些年的每一日每一夜，没有一个晚上能让我真正入睡。但今天，或许我可以睡个好觉了，因为我终于等到这一天，看到你跪在我面前，你这颗骄傲的头颅对着我低下认错！” “西格尔，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你永远不明白我的感受！” “西格尔……也许是我看错你了，但你又何必这样。” “即使是星星的光辉也不是永恒的，你能活很久，但那又怎样呢？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踏上这漫长的征途，为什么要抛弃我们的过去，走上叛贼的这条路……” “我就是看不惯，看不惯你到现在还把自己当做是帝国的叛徒！” “西格尔，我们终究还是理念不同。你想成为照亮黑夜的星辰，而我，只想成为黑夜。” “罗兰，我成全你，今天在这里割下你的头颅，你将永远是衬托我的那块该死的黑夜！我会把你的棺材葬在最冷最暗最偏僻的星球上，让你永远和黑夜作伴！你还在想他？我偏要把你葬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就是你的灵魂也休想回到他身边！” “不懂的是你吧？” “西格尔，我也祝福你，希望你这颗星星可以长久明亮下去。我别无所求，你就把我葬在最遥远最黑暗的星球上吧……陛下，请原谅我……” “拿刀来，我要亲手了解他！” “很好。谢谢你，西格尔，我们相识多年，能死在你这个老朋友手里，我也无憾了。多谢你肯送我上路。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我是个失败品，你知道，我死了，千万不要把我的基因留下，一根头发也不要。” 跪在地上的男子宛如信徒祷告一般诉说着临终告别之言，沙哑清冷、悲凉而悠长的声音在深邃的夜幕中消失。 这些晦涩的记忆就如浮光，仿佛近在眼前，却是在伸手不可触及的遥远地方。 面对眼前这个在梦境中出现过的相同场景，要塞、军港、披着夜色的孤独背影、黑暗中看不清的深刻容貌…… 林晓胸口泛起难以言喻的哀痛，好像久远以前的伤疤又撕裂开来，无穷无尽的痛苦从伤口裂痕中喷涌而出。有些东西，再也无法找回来了。 “你流泪了？”伊恩忽然低声而轻柔地道，尾音处甚至因为惊讶而有些暗哑。 “啊……”林晓浑然不觉地抬起手指碰了下眼角，面对指尖上沾湿的痕迹，他愣了半晌，失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哭……” “……”伊恩眼角侧目，情不自禁地盯着少年。 说不清为什么，看到一个Omega少年悲伤流泪的模样，本该是柔弱无助的感觉，可是眼前的少年身上却没有那些柔弱感，反而如一柄开封见血的残破军刀，孤绝而削薄锋利，无声地发出悲鸣，令他心底也隐隐作痛。 刀本就是一种令人心生悲伤之物，锋利易伤人。可是伊恩无所畏惧，亦不怕被伤害。 活跃的思维中，伊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个强烈念头又浮现出来。少年站在明暗交加的苍白光影中，清瘦的背脊弧线如刀口弧度优美绝冷，清隽漂亮的五官深深映在帝国元帅淡金冰凉的眸中，仿佛要将之一刀刀刻入心底，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又十分不舍地拆吃入腹…… 吞到肚子里，才不会变成别人的。 啊——好想标记，想收了这柄刀……伊恩脑中逐渐加深强烈的渴望令他自己都很惊讶，且这个想法正以分秒为单位迅速加剧呼之欲出。 ——想化作温柔的刀鞘，将这柄锋利薄刀的寒光掩藏起来，凭他的能力，应该谁也不敢过来跟他抢。 ——没关系，就算有人来抢又怎样？来一个，灭一个。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已沉沦至深的元帅在望穿秋水的愁绪中苦恼而又自负地淡淡笑了起来。 可惜，这个愿望再强烈，眼下也必须先放一放，且不说不合时宜，这里的环境也太糟糕了。 伊恩不露声色地环顾了一遍指挥室灰冷阴暗的环境，地砖因长年风蚀而粗糙无比，设备仪器四角尖锐毫无遮拦地暴露出危险性，唯一的几把椅子布满灰尘，冰冷而岌岌可危，坐在上面办事的话一定不会舒服到哪儿去。 伊恩想起某位朋友说过，如果珍视一个Omega，那么还是选择柔软的床铺最合适，Omega是非常容易受伤的生物，第一次要温柔一点，好好疼爱他，因为一旦被彻底标记的Omega，此后一生，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再也离不开他的Alpha了。 无奈地摒除那些毫无头绪的杂念，冷静地压下那丝悸动的邪恶火苗，伊恩见少年蹲在墙角细缝边，拼命地想把身体挤进去。 “你在干什么？” “我看到里面有个东西……我手不够长，碰不到。” 伊恩先行把少年拉起来，然后瞧了一眼缝隙中确然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俯身把手探进去，“我来。” 林晓于是退到边上等着，只见元帅十分轻松地将掉在缝隙深处的东西勾了出来，两人都目光聚焦在伊恩手里的东西上。 . 此时此刻，天狼座阿法利雅星球上正是阴霾瑟瑟的雨天，远方的天空还积浮着不久前大战的灰烬。 利威尔站在雨中，军装半边肩头被暴雨打湿，他的副官佐琳为他撑着一柄素黑色的大伞。正常情况当然应该倒过来，但是同盟的军团长中只有利威尔的副官为女性，而恭迎最高长官的阵仗历来都是由副官陪同正司令官一起站在最前列，打伞的任务也一定是由副官担任。 “首长什么时候可以有点时间观念！”站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利威尔忍不住抱怨。 “可能是天气的缘故，影响了飞船降落。”佐琳把伞沿往利威尔另一边肩头靠了靠，却被利威尔又推了回去。 “伊恩如果也是这么迎接他们的皇帝陛下的，那么我想最高议会那些老家伙应该好好反省反省我们为什么要叫自由同盟！怎么不叫西格尔帝国呢！” 在军团长大声的斥责沉淀在劈啪作响的雨声中不久，厚重的积雨云中冲出几架梭子形状的飞船，头部醒目的同盟自由之翼国徽标记隔着几公里的雨幕依然清晰可辨。 “靠！终于来了！”利威尔愤愤地抬步，却又十分注意脚步步速和佐琳保持一致，朝着停泊港口恹恹走去。 不多时，由二十多艘护航舰保护着的白色飞船上走下一队人，后面排着整齐两列纵队的护驾队统一穿着黑色军装，那是首长的特殊武装部队。走在最前沿的男子挺拔高大，似乎要比利威尔还要高挑许多。 他头顶上的伞沿压得很低，只能看到露出的下巴深刻刚毅，线条如随意两刀切割出来的，不带一丝柔和的弧度，紧抿的双唇丰厚饱满，色泽鲜烈，显得此人相当冷酷而狠绝。 利威尔沉沉叹了口气，抬步恭候在下行梯架尽头，微微颔首。当男人来到面前时，连他都不由得浑身肌肉紧绷，只是语气仍习惯性地带着讽刺，“首长，您可终于到了，星球上正在下暴雨，难为您的飞船在这时候降落。” “抵达前出了点小意外，有刺客混进了我的飞船。”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利威尔的语气，沉厚的声音也和印象中一样，带着穿透雨水寒意的冷冽，“不过这都是小事。我们直接去研究所遗址。墓还在不在？” 利威尔一听，敏锐地感觉到即使狂风暴雨也阻碍不了男人马不停蹄地从凤凰座赶过来。 所有的一切在罗兰.杜文面前都是小事吗？传闻是真的？ 利威尔挺直背脊，收住所有散漫之气，对同盟史上最伟大的总帅泛起肃然的敬意，并隐憾道：“不在了。” “哼，果然。”男人嘴角勾起来如大刀破空般残忍渗人，“找出是谁动了他的墓，我要这个人生不如死！” 因为他忽然提速，长腿一迈，霎时和身后打伞的人拉开一段距离。 同盟能夺回天狼座主星太不容易了，在这两百多年中，他们体尝了太多惨痛的失败，最高议会早已动摇放弃，不愿再平白无故把同盟战士往死穴里送，可唯有一人坚决不肯松口。 这是时隔两百多年之久后的首次扫墓，男人穿着一件素黑大衣，款式十分的古老且略显陈旧，浑身上下毫无任何装饰之物，庄重肃穆，除了怀中那束白菊，一眼仰望过去犹如从地狱而来裹着黑袍的死神。 伞沿下暴露出来的面目森冷乖张英俊刺目，眼角有一道刀疤，垂直划过脸颊，狰狞而醒目，极像是一道深刻的泪痕直落到轮廓分明的颊骨尽头阴影中。 第19章 Chap19 在已经成为一片残骸废墟的兵工厂旁边，黑压压的人群和放在地上的纯洁白菊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整个环境的色调都单调而灰冷。 被人群围着的空地没有任何标志，或者说，原本应该有什么建筑物残骸，但都被清理铲平了。 人群中最醒目的那个样貌具备了Alpha标志性特征的高大男人失神地盯着空地纹丝不动良久，然后单膝跪了下去，逆光中背对所有人目光的五官表情看不太清楚。 利威尔则守候在一定距离之外，眼色晦暗不清地看着空地。 对于不是当时那个时代的人来说，许多事已经成为传说。 传说罗兰.杜文是以国丧的最高丧葬规制下葬的，当时同盟举国降半旗三日以致哀悼。可罗兰.杜文却是最后和现在的同盟新政府兵刃相接的谋乱分子，罗兰党倒台，后继的革命彻底失败，罗兰本人在逃亡途中被西格尔首长亲自绞杀，据说西格尔首长顾念他是同盟创始人，才按国丧下葬。 不过这段不可考证的历史在同盟是敏感的争议话题，亦有许多人因私下谈议罗兰是被亲信眷属背叛，继而被新政府扳倒沦为丧家之犬的言论而被请进局子里喝茶接受教育。和罗兰相关的历史资料都以国家最高级别的机密封存起来，上一次利威尔申请查看那些资料，就遭到了“权限不够”的答复。 在大部分国民眼里，他们认为罗兰并没有参与三百年前的那次政变，他只是被革命军拿来当了挡箭牌而已，真正可恶的是那些利用他名声使他人格受污的奸猾分子！ 毕竟都是传说了，许多人更深信，罗兰是死在内战以前，而非以后。 他们深信的依据是，西格尔首长对罗兰的许多思想是极为推崇的，他在公众面前是人尽皆知的罗兰派追随者，并从未提起过罗兰有参与革命一事，或曾与现在的政府对立。 难道西格尔首长在向全民撒谎吗？ 同盟的子民靠着这一点稳固了对罗兰神格化的信仰，利威尔大概是十二位军团长中唯一对这些疑点持以保留态度的人。当然，因为他的思想一贯大逆不道，无论什么言论在大家眼里都实数正常。 利威尔此刻就在想，要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那么最高议会为什么在一听到罗兰的名字时就面如死灰，好像被戳中了伤处一般？他的一生若没有不利于同盟政府的污点，那些资料又何必封存起来？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西格尔首长的罗兰派推崇者形象其实是伪作的假象？此刻深切哀痛地不远千里赶过来冒雨扫墓也是惺惺作态？ 大雨倾盆，在这样的雨幕中只要站上十分钟，别说里外衣衫湿透，人都可以冻成冰块了。 而西格尔坚决屏退了左右随从，头顶上没有任何挡雨之物。他就如坚贞的骑士，跪在空地前，脸上浸满了雨水，顺着鬓角发丝淌落的雨珠沿着左颊的刀疤滑落，宛如他在呜咽不绝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小时，从兵工厂废墟的方向跑过来一些人，带头穿白大褂的柯容处长停在利威尔旁边，并没有马上上前去打扰西格尔哀思。 等西格尔默哀完毕，站起来后，柯处长迎上前一步，西格尔已然朝他走过来：“我要去研究所遗址看看。” 柯容有所顾忌地看了眼利威尔，见西格尔没有要他回避的意思，便道：“研究所已经被改造过了，并不是原来的……” “我早料到了。”西格尔大步朝着兵工厂残骸中走去。 即使经过两百多年的变迁，地面上的建筑物格局完全变了样，他也仍然仿佛能随着清晰的记忆驾轻就熟地辨认出研究所的方向。 “你看，如果我可以修正我的基因，我想要一个孩子。” “很奇怪是吗，我并不打算找伴侣，但我想要一个继承了我骨血的孩子，然后看着他长大成人，像最普通的那些Beta一样去上学，交朋友，恋爱，结婚，和伴侣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西格尔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罗兰曾经想要一个基因普通的Beta孩子，而不是用他的基因去培育出更优秀的Alpha！ 这简直是违背Alpha主宰者意识的叛逆思想，但是男人在倾吐着那些话时，眼底温柔无限的模样令人无法去摧毁他那份单纯的盼望，而当西格尔沉默地站在男人身后凝视时，谁也不知道一根毒刺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尖上。 西格尔加快了脚步，就好像快要到达那扇能够通往过去的大门，但是在他大脚踹开变形的铁门后，他却顿时神魂分离般呆立在门口，眼神蓦然涣散无光，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脑海中男人穿着干净的白大褂站在实验台前，手指修长，在斜阳中泛出淡青光泽的昔日旧影被横j□j视野中的阴暗残破的房间景象吞灭。 西格尔失神了半晌，才抬步跨过地上的障碍物走进去。 偌大的实验室房间里有不少柯容的手下在清理现场，另一边的通道向下本该通往地下一个更大的仓库，不过现在通道被塌方的石块封堵了。 西格尔哑然冷笑一声，“也没有变多少。” 跟在后头的利威尔巡视了一遍周围，其实房间早在严重的摧毁下认不出原貌了。 柯容扶了下眼镜道：“我们找到了培养皿的残渣，不过已经是废弃了有一段时间了，整个研究所看起来可能都至少封闭了十年以上。帝国应该在我们之后继续进行了实验。另外，雷帝和阿诺都不见了。” “哼，帝国还真照单全收。”西格尔听完后，一边嘴角咧开一道阴森可怖的弧度，随即又朝里面更深处走去。 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保留下来的半边天顶十分高阔，吊索电缆杂乱地垂落下来，巨大的金属支架几乎占满大半个房间，中央是一个损毁得支离破碎的透明容器，留下的一半床叶看起来足够躺一个成年人。 西格尔面目阴沉一言不发地在破碎的容器前站了半宿，忽然横腿踹翻了一张桌子，直飞出去十米多远的折叠桌轰然撞在墙壁上瞬间分裂成碎块，合金的墙壁甚至凹陷下去一个可怕的深坑！ 外面清理现场的研究人员听到震耳欲聋的动静，纷纷冲进来，被柯容一个摆头吓退出去。 西格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去，对留在外面的利威尔道：“利威尔.诺维希丁军团长，为了嘉奖你重新夺回天狼座主星，本首长现在立刻任命你为自由同盟新一任的军团统帅。” “……”利威尔在仔仔细细地听清楚以后，表情都快崩裂了。 帝国的人大概不知道，其实几年前被暗杀的那位统帅只是这些年在这个位置上滚车轮般轮转不定的无数倒霉鬼中的一个。 自从罗兰.杜文死了以后，同盟实际上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军团总帅”这个头衔了，所有担任十二支军团总司令官的人都只被冠以“统帅”之名，西格尔更是再也没有提起过“总帅”这个独属于罗兰的名词。 无论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的现在，同盟就只有一位军团总帅。 而继任他的军团总司令官位置的人，个个都当了短命鬼，坐不了几年那个位置就因各种原因死亡或被杀。当中还有很多时候，这个位置是空缺的，比如说，从上一位统帅被暗杀后，最高议会一时下不了手把谁送上去，这个位置空缺到现在。 利威尔哭笑不得，但也十分冷静地回道：“首长，您别开玩笑，最高议会对于我担任统帅之职一定会非常有意见，和您据理力争到底，烦得您昼夜不得安宁。” 西格尔冷笑道：“我会告诉他们，谁敢有意见，谁就去坐这个位置。” 利威尔苦着脸，没有再说话。 走出研究所废墟，西格尔转身又目光深刻地看了一眼，道：“新任统帅阁下，交给你上任后的第一个任务。给我调十架聚能核磁炮过来，让这颗星球彻底变成寸草不生的死星。” 利威尔猝不及防地抬头，骇然的表情凝固在儒雅温和的脸上，半天后才反应过来，“首长！这颗星球上还有来不及……来不及逃走的帝国居民！” “这和我有关系吗？”西格尔丢下一句冷冷的话，掉头远去。 利威尔颤抖的手良久才扯下脑袋上歪斜的军帽，用力捏在掌心里，咬牙切齿地看着被雨幕淹没的男人。 “军团长！”直到佐琳脸色发白地嘶哑疾呼一声，他才发现掌心已捏出血印，染红了军帽上的自由羽翼。 “同盟……同盟早晚会毁在这个男人手里。”干涩低哑的声音艰难地从齿缝中迸出，利威尔拒绝了佐琳递过来的伞，站在雨中，他抬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竟拼命地希望能想出一个办法可以联络上伊恩，把这里剩下的帝国子民带走。 不久之后，威力霸道强横的聚能核磁炮连续冲破星球大气层，给臭氧层造成无法补救的致命破坏，生命在这旦夕之间死绝。 西格尔在自己的飞船上，亲眼见证着星球在核爆炸的耀目光芒中沦为一颗永久沉寂静止的死星，再也没有人可以踏上这颗星球的土壤。 男人冷酷的目光被腥咸的血气覆没，那抹肃杀沉积已久，显得那双眼睛暴戾恣睢，早已泯灭的感情却又死灰复燃般地迸出一丝浓烈的阴郁，不知是带着怎样的感情，沙哑低语： “罗兰，你终于醒了么。” 2. 曙光女神要塞指挥室中，两颗脑袋一上一下凑得极近，盯着一条暗银色的项链。 在仿佛可以嗅到一丝来自于少年脖颈皮肤上散发出来的纯净香甜的气息时，伊恩对于这个危险的距离猝不及防地僵了一下，明明已经隔着信息素抑制剂的保护，却还是令他心悸地忙又退开一点距离，而后目光才定焦在项链上。 “这是……” 伊恩将灰尘轻轻拂去，项坠的表面呈现出古雅的淡淡光泽，“是希纳青金。” 希纳是目前所发现的最昂贵的金属，伊恩的阿波罗所用的是品级最好的黄金希纳，而青金的希纳则稍微次一点。 林晓不发一言地从伊恩手里拿过项链，盯着它看了一会，然后轻轻地仿佛十分珍爱地将之捏在手心里，片刻后，他低声请求：“这个，可以给我吗？” 伊恩简直是有那么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地轰鸣一声，随即愣住。 这本来是一个很无厘头的请求，在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属于同盟，当然这条项链也极有可能和罗兰.杜文有什么关系，因为这里是要塞指挥室。 但是—— 这是一个他想标记的Omega首次向自己提出要一件东西，伊恩霎时心脏都被牵动地猛烈抽了一下，一时有些难以分辨出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时候冷酷地拒绝，会在少年脸上看到什么样的表情？ 沮丧？失望？ 伊恩慎重地蹙眉思索起来，艰难地挣扎了一会后，开口：“……可以。不过，你必须时刻把它戴在身边，不要给别人。” 他快速地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把这其实是一个记忆仪的事说出来。因为希纳金属稳定，而且具有和人类脑电波磁共振的作用，所以用它来打造光甲，可以提高精神阀值连接的稳定性，也可制作成记忆载体，永久地存放记忆影像。 也许林晓应该知道这点，不过伊恩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不追问下去。只要东西在林晓手上，以后找机会调查也是一样的。况且这个记忆仪，除了所属者可以用精神意念打开存储的记忆影像以外，旁人使用非常手段也未必奈何得了。 “谢谢元帅。”林晓露出了发自肺腑的悦然微笑，把项链的搭扣解开，双手绕过脖子皱着眉头摸索。 “……我帮你。”伊恩主动绕道了少年背后，从他手中接过项链搭扣。 少年的后颈雪白光滑，薄薄的皮肤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脆弱异常，几簇黑发绕过颈侧没入衣领中，更衬得皮肤仿佛泛出了雪光。 这简直是令人胸口怦然心动，呼吸都无法顺畅的一刻，伊恩在扣住项链搭扣的同时，指尖不慎触碰到那带了一点温热的皮肤，一瞬间的躁动感让他狠狠拧了下眉头，背脊都绷直了。 好不容易定住神控制好了呼吸声，在搭扣滑进锁齿的一瞬，伊恩连忙松手退离了好几步远。 “谢谢……元帅？”检查了下项链是否扣牢了，并且看了看原来戴在脖子上的装着元帅签名的牛皮挂坠，林晓一转头要张口说话，却见伊恩元帅站得离自己足有三米以上远，差不多在房间中拉开了最大距离，并且脸扭向另一侧，侧颊的轮廓看起来肃穆异常。 林晓：“……” 忽然间的沉默显得诡异万分，伊恩只得淡淡地开口：“罗兰……罗兰在背叛帝国以前，曾是帝国地位仅次于陛下的最高权臣，他一人身兼数职，统领兵权和内阁。那个时候帝国没有‘元帅’这个头衔，罗兰同时身兼军长和总理大臣职务，皇帝之下，他一人独揽大权。先帝纵容了这个隐患，还曾说他人品贵重，品德高尚，不过从他的政绩来看，他确实爱民如子。即使是在帝国当权的时候，他亦被帝国的子民尊奉为全智全能的人，当时应该没有人想过他会谋逆造反。” 林晓被元帅的话牵动着思绪，仰头困惑地看着元帅，道：“他为什么会忽然造反？他在帝国享有了一切，如果没有别的追求，没有理由造反。” 明知道不该和一个孩子谈论这些，但既然是自己先起了话头，伊恩只好满足着少年的好奇心，道：“好像是因为某一次意见相驳忤逆了先帝，先帝暴怒之下罢免了他的所有职务，并将他软禁在皇宫中一月之久。他和星系防卫将领西格尔上将后来里应外合，起兵谋反，至此开始了和帝国百年的战争。现在的帝国，星系防卫部的权限被削弱了很多，并且有两位最高长官互相牵制监督。” 伊恩说到这里，不由得讽刺冷笑：“从行为来看，罗兰的政治思想和先帝有很大冲突，而先帝赋予他的权力已经逾越了君臣界线，促成他造反只是契机问题。Alpha不甘屈居于人下，如果没有矛盾，或许还能勉强维持上下关系。” “但是……”伊恩顿了顿，声音忽然往下沉吟般地一压，暗冷的眸中浮现着一丝悲凉，“罗兰追求的东西应该和帝国本身有极端的矛盾，先帝大概发现了蛛丝马迹之后，将其软禁。如果他本身的存在威胁到了帝国，帝国又怎能容得下他。” 林晓呆了片刻，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俊美绝伦的Alpha，半晌后淡淡笑了一笑：“元帅，谢谢您跟我说这些。” 伊恩蓦然呆了一下，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说了那么许多，他那英俊深刻的面目慢慢漾开柔和的表情，直至目光变得深切而纯净，“不，是我也许早想找个人可以说一说。” 帝国的现状和六百年前多么相似，仿佛就是一场历史的轮回，伊恩并不是没有察觉到。 很早之前，当他从父亲的手里接过帅印之时就想过，或许安因洛陛下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容不下自己，眼前的恩宠地位钻石宝座皆是浮夸的虚像。 当天狼座主星在同盟核能巨炮的轰击下变成死地前的数十个小时，利威尔千辛万苦终于锁定了伊恩舰队当前大致的位置，一束密码电波朝着那个范围发射出去，可惜到达时还是晚了一步。 伊恩的舰队保护着避难大军已从曙光女神要塞出发，经过半月的航行，终于抵达可接纳六亿难民的猎户座二等星A9星球，这颗星球刚刚被开发出来，大气臭氧层净化和宇航轨道已构架完成，但目前地面上只有简陋的基础设施和军方的施工基地，巨型土木机甲大队正在日夜不息地修建大道开山辟地。 星球拓展事业部的A9星球总负责人微海卫处长受命接纳了无家可归的庞大难民和原天狼座警备兵团的失意将士们。 几日下来，西文上校作为原天狼座的最高表率和负责人，与微海卫处长议定了以后的计划，初步达成双方协作配合的共识，他们将全部留下在新的星球上重建家园。 伊恩元帅的指示是，在新的命令到来以前，西文的舰队暂时作为A9星球临时驻扎军，受微海卫处长管理。 然后，元帅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落到了跟在西文身边的林晓身上。 林晓抬头，爽朗地微笑了一下：“元帅请多保重。” “……”伊恩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理论上而言，他这个帝国元帅应该不会再和一个平民Omega接触了。当然，因为帝都的指示，哈迪斯号留在了西文军中，伊恩看出了这其中有皇帝故意避过他，暗示他不必追究的因素，那么唯一能驾驶哈迪斯号的林晓极有可能获得特准加入西文的军队，不过另一种可能是，哈迪斯号再次永久封存。不管是哪一种，他们会再见面的可能性都很低。 但是，伊恩可以自己过来看望林晓，或者是他干脆回去后就向Omega管理会提请要了林晓，当中需要经过一些什么手续他不甚了解，不过看起来后面一种方式更为直接简单，所以他并不觉得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伊恩考虑着，差一点就想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让林晓心理有所准备。他那一脸全神贯注准备娶亲的表情，被西文上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目光生生插-入视野幻想破灭。 “元帅阁下，起航的时间到了。” “……” 伊恩终于冷静下来，觉得此事不宜仓促，还得回去问问有经验的朋友。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只点了下头，转身朝着停泊在不远处的奥汀战神号大步而去，背后的大氅在猎猎风中飘扬。 西文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少年，有些生气又不知所谓地重重捋了一把少年的头发：“你是一个O面前要随时提高警觉，等被吃掉的时候，你后悔莫及。” 林晓莫名地眨了下眼，低头托腮沉思，半晌后高兴地抬头，“原来如此，上校，原来你明白。太好了，我还想找机会和您谈谈，这下不用担心了。” 西文纳闷地皱了下眉头：“……”奇怪，是不是重点错了？这小子是要和他谈什么？ 第20章 Chap20 林晓手里捏着球形的吊坠，漂亮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沉痛，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光滑如镜的吊坠上射出几条光线，在半空中铺开一段三维全息图像。 林晓随即睁开眼，看到下方的计时器显示着这段记忆影像有一分多钟。 “西格尔！西格尔！”声音来自画面之外，看着影像，能够感觉到声源是从后方传来，并且带给林晓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那声音和林晓的嗓音十分相近，音质音色同样通透清灵，只是略显得沉稳一些。 “西格尔……” 终于有个衣着华贵的青年走入蓝天碧海的画面中，青年的黑发在阳光下浮现鎏金的光泽，五官清雅，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貌。他放轻了步子，走向躺在沙滩上的少年。 少年单手撑起身体，黑色的军装勾勒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修长身形，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华彩银光，回头灿烂地笑了一下，“被您发现我躲在这偷懒啦！” 黑发青年温和地一笑，在少年身边坐了下来，半晌之后，淡淡的清朗声音道：“对不起，我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其实你的想法没错。” 少年意外地愣了一愣，继而腼腆羞涩地摆手，“啊，不不！我……我怎么敢在大人您面前班门弄斧，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 青年笑起来如旭阳温暖明媚，“你说的对，那算不上冒犯，我不怪你。有时候我的想法只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 “不！军长大人，您是帝国最有智慧的人，帝国如果没有您，也许早不是现在这样了！我……我不该妄自臆断您做的事……”少年面红耳赤地站起来，一手握拳，双眼通红湿润，满含着焦急和不知所措。 青年看着少年寻思，片刻后弯着眼睛道：“你很生气我对奥法莱尔他们做出的退让是吗？” 少年咬住下唇，口是心非地摇了摇头。 青年道：“他是爱德普陛下的老师，陛下向来十分敬重他。” 少年沉默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我认为，如果是您指证他们，陛下会听信您的话！陛下那么信任您，甚至常常对您推心置腹——啊，抱歉，我又失言了……” 青年转头面向缀满金子的海岸，“西格尔，有些事你或许现在还不明白，但我想你以后会明白的。你很聪明，但就是太固执己见了，这是因为你还太年轻，等你慢慢成熟以后，你应该会明白我的想法吧。” “河水不可逆流，很多事我们仅靠一己之力无法去彻底改变它的本质，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使其往好的方向发展，并且持以乐观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件事，这样事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也许你现在不能完全明白我的意思。银河帝国的统治从大银河时代开启至今已有两千年的沉淀，不要小看文明传统的积累，它比这世上任何一件东西都要牢固。” “我们的陛下，是誓死捍卫它的忠贞武士。” “……对不起，您讲得太深奥了，我的智慧无法达到您的境界。”少年脸蛋通红地咬着嘴唇，目光泛出坚毅执着的光，“不过，我会努力让自己快点成熟起来，我、我想追随您，帮助您！” 青年笑笑：“别性急，西格尔，你以后会成为我得力的帮手，我等你长大。” 少年翠绿欲滴的眼睛闪烁出光辉，“大人……一言为定，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偷懒了！我现在就去训练场！” “嗯，一言为定。” 远方拍上岸的层层浪花似要将青年孤冷的身影吞没。 计时器读条到了尽头，三维图像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军官宿舍单间又恢复了正常的被黄昏熏染的色调。 林晓紧紧捏住了吊坠，直至指尖刺入掌心皮肉里隐隐发痛。 “西格尔……”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在摸索出如何打开记忆影像之后，看了几段存储的影像，他觉得那些事就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熟悉刻骨。 提起这个名字，胸口处就隐隐绞痛，好像对于自己来说非常重要而珍贵的东西已经永远的失去了。 摆在桌上的手机响起轻快的音乐。 林晓晦涩的思绪被铃声打断，拿起手机看了看，从阴郁的心情中回过神，淡淡笑了下。 “修斯，怎么了？” “咳咳……呃，我家的屋顶破了个大洞，哦，你看看这里的工程队多么豆腐渣工程！住在这种房子里太不安全了，亏我爸爸还塞了那么多钱给他们！” “然后？”林晓无奈叹了声。万尼大叔因为有钱，至少已经有一套独立的房子可住了，许多人还呆在难民营的简易暖棚里呢。 当然，因为西文的军衔关系，林晓和上校住在军官宿舍，条件相对许多难民也好上许多。阿诺狗狗天天逞威风地跑出去溜达，炫耀它跟了个不错的主人。 “呃，林晓，你知道我们家没人擅长修补屋顶的活，我爸爸当了一辈子的商人，我妈什么都不会干，我以前还有管家伺候呢……”修斯苦闷地说。 林晓斜眼对着手机鄙视了下，所以你们就好意思差遣一个Omega做你们的苦力啊！ “万尼大叔还有钱吗？” “啊？”修斯愣了下，“嘿，你也要趁火打劫啊，林晓，哦，好林晓，凭我们的交情——” “交情不能当饭吃，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家也等着买米下锅呢。”林晓硬生生打断修斯。 修斯泄气道，“好吧，我爸爸会付给你报酬的，钱不是问题。哦，你快点来吧！这星球真他妈冷死了，屋顶漏了，我们家现在就跟个冰窖似的！” 林晓满意地笑笑：“马上过来，你们再坚持一会啊。” 其实修斯家没有修斯说的那么灾情严重，林晓带着工具，穿上西文给他的厚厚的军用防护服，一路狂奔杀到修斯家门口。 万尼大叔一家躲在厨房暖炉边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万尼大叔和妻子皆感激涕零地看着林晓，但就是不愿挪动。 修斯相对精力要旺盛一点，一边喃喃抱怨一边走出来，“你看这破房子，我爸拿了大笔钱要求他们给我们换一套，微海卫处长居然完全不理会！送他钱他都不要，他一定脑子进水了！” “给我搬个梯子来。” “哦，哪儿来的梯子？” 林晓白了修斯一眼，没有多说，把工具包甩上肩头，最后是顺着一根从墙体中脱落斜倒下来的水管爬上了屋顶。 “你小心一点！”修斯一边在下面看得着急，想了想，学着林晓的方式竟也磨磨蹭蹭地爬了上去。 到底他也是个基因不错的Beta，就是太娇生惯养了。 从下面倒是看不出来，上了屋顶以后才发现一道可怖的穿透型裂痕从头贯穿至尾，在中央一米见方的大块混凝土块整个被掀去不见踪影，四周的龟裂细纹扩散辐射出去，几乎延伸至屋顶边缘。 林晓站在狂风中，头发被吹得向后笔直竖了起来。 风口中，他艰难地张嘴：“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谁知道！”修斯呕血道，“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这样了，房子里太冷了，我们晚上睡在地下暖房里，天知道昨天半夜发生了什么事。” 林晓看了看四周，发现对面的一家人家也正攀在屋顶上埋头苦干。 风在耳边呜呜呼啸，凶猛凌冽异常，好像每天都这么狂风大作，不得消停。 林晓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地蹲下身去，从背包中取出工具盒和球形储存容器，通上电以后，工具盒便伸出两只细长的机械臂，从储存容器中取出记忆合金体。林晓熟练地拽出光影键盘，敲下一串指令，合金体按照命令调整下降到合适的位置后，自动扩大为二十公分左右的立方体，然后与屋檐断裂的缺口相接拼合，林晓琢磨着涂色，再做出细微的调整。 修斯在一旁看着专注的林晓，奇异地觉得他明明没上过学，却懂得比自己多。不过他把这归功于西文上校教导有方。 如此反复作业后，等到天暗下来，屋顶修补得差不多了。林晓皱着眉头看看天色，收拾工具说：“天太黑了，明天我继续过来弄吧，反正你们晚上睡地下暖房里，不受影响。” “好好，辛苦你了，林晓。”修斯冻得浑身哆嗦，但还是逞强地让自己不至于在林晓面前显得太狼狈。 “咦，林晓。” 听到修斯发出奇怪的疑问声，林晓转头看他，“怎么啦？” 修斯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困惑表情，踮起脚尖比了比，“你、你是不是长高一点了？怪怪，都快和我差不多高了。” 修斯把手放在额头上平移着比划了一下，推到林晓头顶上，竟然发现原本巨大的落差缩小了不少。 “啊，好像真的长高了呢。”林晓喃喃道。 修斯长得壮实，不过身高毕竟还是少年人。 紧挨着修斯，林晓这才挺直背脊目测了下身高差距，自己似乎是长高一点了？ 奇怪，他都两年没长了，还曾一度为自己的身高郁闷不已。 西文上校有一百八十九公分，伊恩元帅则目测接近两米，Alpha天生高大身材修长，之前和两座山呆在一起，林晓的瘦小单薄始终非常强烈对比鲜明，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在这段时间内个子猛蹿了不少。 “天啊，你这样以后会不会比我高？”修斯忽然脸色难看如遭雷劈，“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前几天刚刚见过。” “对哦……”修斯愁眉苦脸道，“难怪那天看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再之前呢？再之前我们隔了多久没见？” “嗯……”林晓思考了下，“从逃难开始，大概有一个月左右吧。” “天！一个月你长高了这么多！怎么长得你，以后你要是比我高了怎么办！” 林晓眨了眨眼，把修斯搭在肩膀上的粗壮臂膀拎起来甩开，好看的双眼眯成邪邪地弧度，“你放心，我会考虑一下娶你为妻的可能性。” “哦，不！”修斯绝望地用手盖住脸。以前他常常用身高来炫耀压制林晓，说林晓个子矮小就是做他妻子的命，现在终于得到了报应。 “林晓，”Beta少年蓦然捏紧双手，紧张得脸色通红，“我、我爸爸说我们可能不会在这里住很久，我们大概会搬到仙后座去，而且我爸已经帮我报了那里的军校。你、你要不要跟我……” 修斯的话没能够说完。 “什么？”风声忽然猖狂咆哮起来，以至于林晓根本没听见修斯后面的话。 林晓眉头用力一蹙，猛然感觉到什么一般转头朝天际望去，远方云层中闪动的雷光灼眼刺目，蓄势待发，少年被冻得绯红的双颊上血色瞬即褪尽，黑眸浮现出一丝暗冷的光，忽然转头推了身边的修斯一把。 “快趴下！” 修斯被他惊人的一下臂力推得踉跄摔倒在地，这也使他幸而躲过了空际无端而起斜劈下来的一道旋风风刃，巨大的风势锋利如刀，瞬间切下少年的几根碎发，修斯惊恐地僵在地上如白日见鬼。 林晓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 他正中风势的中心，身上厚厚的防护服顿时被割裂得支离破碎，暴露的四肢颈项在风刃中显得极其脆弱不堪，一瞬间崩裂开来的数道伤口飞溅出血花，在狂风中瞬即消散。 修斯张口欲呼，却在风力的压迫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晓只来得及眼角看了他一眼，修斯知道如果这时候他伸手还来得及，但他完全动弹不得。 林晓自己已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少年清瘦脆弱的身体就如轻薄的棉絮任风恣意妄为，从天而降的一道旋风瞬间卷住他的身体狠狠抛向空中！ 林晓眼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在半空中毫无半点反抗能力。 就在风势骤然消失的一瞬，脱离风力控制的身体猛地受到大地重力的牵引，在达到平衡的临界点之后，急速下坠！ 一瞬间，所有的景色都在高速下落的过程中变成光影线条，林晓胸口发闷叫不出声，也无法调整姿势。 微海卫处长带领着几架机甲j□j已经全力朝这边冲过来，但从距离上判断，林晓下坠的速度更快，不等他们到达以前，他恐怕早就摔在地上砸成肉饼了。 林晓急中生智，摸索到从衣领里滑落出来的希纳项坠，用力捏住。 好像他本来就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作用。 沉眠中的哈迪斯号幽深的双眼猛然闪过两道十字星光，在军工基地众人惊愕的视线中，迅速化作彩色炫光猝然消失！ 然后，巨大的黑色光甲从项坠中如一束极光飞射而出，赫然出现在空中，背后六扇冰冷的骨翼喷射出高热炫目的电光火焰。 画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笼罩着光甲的光芒一瞬间碎裂，如若雪花飘零飞散的点点碎光中，庞大的光甲仿佛是少年忠诚的守护者，面目威严不可撼动。张开的驾驶舱射出一团柔和的光芒将少年吸了进去，咔地一声驾驶舱再度关闭。 “SS级光甲哈迪斯，自主启动完毕。”深沉浑厚的声音如雷霆贯耳，力破万钧地冷冷道，“启动风力压制武器——超音速空气炮。” 黑色光甲猛地反弹拔高数千米。 二十米长的巨大长筒炮门快速组装完成架在光甲右侧肩部，漆黑的炮口亮起粒状荧光。 悄无声息中，一道飓风以炮口为端点，星云爆炸一般的冲击波在空中飞散破开，割破空气的圆形弧光眨眼辐射出去数万米，天地之间霎时万籁俱寂。 “风力吸收完毕，已存储为能源。”哈迪斯号缓缓朝着地面降落。 此时才刚刚赶到的微海卫处长坐在j□j机甲中呆若木鸡地看着黑色光甲，一个名字已蹦到口边却被硬生生咽下。 外形不同，武器也不同。 但那架机甲惊天动地的威力却令他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好像百年之前称霸宇宙的雷帝再度现身！ 微海卫心口澎湃发胀，难以名状，恨不得抓个人来确认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是他看了看身边，是了，时光已经流逝了几百年，昔日那个时代的党友皆已不在。 任何事或许都还有转圜改正的机会，唯独时间无法倒转逆流。 第21章 Chap21 微海卫心口微微发热,咬了下舌头觉得不是幻觉，随后驾驶着虎-骑机甲奋力冲向哈迪斯号。 哈迪斯仆一落地,驾驶舱弹出舱门，进入微海卫视野中的身影果然如他先前在远处看到的一样，是个腰身修长体形消瘦的少年,而且看起来比一般的Beta少年还要清瘦一些。 少年身上衣服破烂不堪，勉强遮掩着受伤的身体,合金巨人单膝跪地俯□，少年刚好可以从驾驶舱内滚出来落到地面上，而后，他好像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扶着光甲巨人的巨大足趾滑倒下去。 微海卫跃出驾驶舱，心急如焚又困惑不已地大步跑过去，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满怀期待。但是来到一定距离之内后，他察觉到不对劲，马上止步停住。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已算不清自己岁数的Alpha全身血液仿佛被什么引诱得一蹴而就贲张沸腾起来，一股本能的吸引力在诱使他想对少年做出各种侵犯猥-亵的举动。 好不容易找回清醒的理智定住心神，他盯着少年良久，干涩地愕然道：“你……你是一个Omega？” 这怎么可能？微海卫随即自问。 林晓连抬头的动作都显得很吃力，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沫，因为太虚弱的关系，手指都在不住发抖。他发怔地看了下自己的手，然后目光失焦地看向微海卫处长，“嗯……你……你离我远点！可以帮我把西文上校找来吗？” 他感觉得到微海卫处长身上有股令他心情烦躁焦虑的Alpha气息，那种浓郁而危险的入侵信号让他害怕又渴望被对方压在身下爱抚。 抑制剂难道忽然失效了吗？ 他真想回头好好质问一下哈迪斯，吸光他的体力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信息素抑制剂也会随之新陈代谢掉呢！哈迪斯不应该叫哈迪斯，应该叫德库拉才对！ “西文上校去了南边山地……”微海卫喉咙发干地噎住语声，他说不清看着眼前的少年是什么感觉。 少年除了精致绝伦的外貌，其实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他忽然觉得那双望过来的眼睛熟稔无比，看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好像被触到了久远的记忆，条件反射地拘谨卑微起来。 想起还是军人时候的克制力，微海卫重重掐了把掌心保持清醒。 幸好眼前的Omega并不是在发情，只是伤口流出的血液里带出了原本隐藏在皮肤深层下的香甜诱惑，对一个Alpha来说，只需一点点便是致命的。 微海卫回忆着以前做过的预防抵制Omega信息素诱惑的训练，沉住气，面色坚毅地走向少年。 “不！别碰我！”少年警觉地抵抗起来，冷喝的声音令微海卫霎时感到不寒而栗，声音不大，但却充满隐忍的不怒而威的气魄。 那种气魄和某个人实在太相似了。 不过他毕竟太虚弱疲倦，想动一下手臂都做不到，只瑟缩着发抖的身体最后别过脸去，不甘受辱一般死死咬着下唇。 微海卫活了这么久，见过不少Omega，身边也换过好几位Omega伴侣了。 其实天性使然，极具亲和力的O也是很容易产生好感并极愿意亲近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Alpha抵触那么强烈的Omega。 强压下心头火燎般的燥热，微海卫还是坚决地把浑身虚软无骨似的少年抱起来。 “不！我……”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要是有一点冒犯之处，他都觉得自己是罪该万死，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微海卫调整了下呼吸，发誓一般重重地道：“我带你去基地的医疗所。你现在的状况必须马上注射信息素抑制剂，否则可能很快就会发情。请相信我，我不会碰你。” 林晓精疲力竭地半垂着眼，恍惚中看了微海卫一眼，微微嗫嚅嘴唇好像沉吟着什么，但是微海卫没有听清。 这个星球还在开拓建设阶段，原本并不会那么快接纳移民，收容难民是迫不得已，许多设施还来不及建造，医院暂时是不区分Beta和Omega看护病房的。 微海卫认为军工基地的医疗所会比医院环境更好些，没有闲杂人等的干扰，而且储存的信息素抑制剂直接来源于国家ABO研究所，比市面上出售的任何一种抑制剂都要好，副作用更小。 打定主意，微海卫小心翼翼地抱着少年登上虎-骑机甲，全速朝着基地方向飞去。 晚到一步的几个保卫队士兵茫然看着处长的机甲远去，面面相觑了一会，不由在原地开小灶。 “处长有多久没有伴侣了？” “据我所知，有几十年了吧。” “唔……也许我们很快又会有一位处长夫人？” “等等，为什么Omega可以驾驶这台光甲这才是该关注的重点吧！前几天我还听技师队的人说，他们没人能启动这台光甲，据说至少需要精神阀值在150以上……” “不不，这绝对不是重点。重点是看来下一任处长夫人就是他了，处长向来喜欢强悍的Omega。” “嗯，有道理！” 士兵们纷纷对讨论的结果深表满意。 然后这则八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军工基地，医疗所凡是穿着白大褂有资格接近病人的军医护士皆找了各种理由来反复给处长的“新准夫人”做检查。 微海卫都觉得奇怪了，平常这些医疗所的医护人员可是相当冷淡不爱理人的！ 直到有个女护士忍不住揶揄：“处长艳福不浅呐，我看这孩子将来很能生。” 微海卫面冷似铁地狠狠瞪了眼女护士，生气道：“出去！什么检查都不需要了，你们以为他是谁？！” 说完这句的微海卫自己也呆了片刻。是啊，他把这孩子当成了…… 可是，为什么Omega可以驾驶光甲？微海卫之后站在独立病房的窗前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 天幕在不知不觉中已黑如深潭，床上少年发出的动静令他中断了思绪。 林晓抓着病床边的金属把手坐了起来，漆黑明亮的眼盯着微海卫看了片刻，很有礼貌的笑了下，“谢谢您，处长，我感觉好多了……” 微海卫神色不自觉地愣了一愣。 实在是太像了。 不，他并不觉得少年的长相面貌与那位大人有多少相似度，甚至于目测来看，除了眼部鼻梁的轮廓，很难再找出相似点了，当然年纪的落差可能也是因素之一。 可是，微海卫侍奉罗兰.杜文有五十余年，别人无法体会他对罗兰.杜文的熟悉度，过去日日所见的一些细微习惯重叠在少年身上，那种熟悉感让他站在这个少年面前，有种时光错乱又回到过去的奇妙错觉。 好像他蓦然也年轻了几百岁，脑子里清晰地残留着主公日理万机的身影。 微海卫忍不住道：“不用客气，你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西文上校最近需要负责南部山地的考察，那里出现了可能会危机到居民城市的猛兽，要灭除那些猛兽恐怕他还要辛苦上一段日子。” 林晓半带疑惑地定定看着微海卫处长，警惕地点了下头。 微海卫忙解释道：“别误会，我……我是个Alpha，但我对你不会有那种、那种想法。呃，你很像我的……我的一位故人。” 林晓寻思着，会晤地笑了一笑，以为处长说的那位故人也是个Omega吧。 他的手脚都被风刃割伤，现在紧紧缠着绷带对行动略有点影响，迟缓地爬下床，走到窗边。 房间视野极高，望出去能轻易地越过军工基地高达三十多米的围墙，看到更远处一块块被大道路灯划分开来如拼图一般的住宅区。 林晓就那么表情严肃地在窗前站着，从微海卫的视角看过去，仿佛就是一个深沉的思考者。 “这个星球是不是经常有风暴袭击？”林晓淡淡的寻问中意有所指。 微海卫因为自己不能言喻的恻隐之心，对着这个平民少年自然而然地谈论起来，“对，我们已经测试了六个多月，风暴会固定在每个月的月食之日，从南边那边刮过来。” “那不是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天灾？” 微海卫看到少年眼中凌厉的暗光，不由呆了下，道：“现在造的房子只是临时的，等基础设施建设完成后，正式建造居民房会有加固措施，这个不用担心，以后还会建造防风栏。” 林晓紧锁眉头，似乎是不经意地道：“这个星球要开发为可居住星球困难重重啊感觉，不是应该选择自然环境稳定，土壤资源肥沃并且避免有天灾发生可能性的星球作为开拓目标吗？那种得天独厚的环境才有价值开发利用，否则就是浪费人力物力吧。” 微海卫这下不是错愕，而是为少年犀利的评断惊讶万分，“这……A9星球开发项目有帝国几大资本家投资赞助，皇帝陛下因此批准实行。因为资金还算充裕的关系，开拓应该在三至五年内就能完成。等一切建设完成后，天灾和猛兽都是可以防范的。” “嗯……”林晓扶着下颚思忖，“然后这些土地房产会卖给小资本家？” “应该是这样。” 继而，小资本家再高价销售向普通大众，这其中的隐患恐怕在十年之后就会爆发，平民百姓会发现他们高价购买来的房产是高危险资产，国家不会给予担保，等真正的危险发生，他们只能眼看着砸下去的钱财打水漂，而国家从中获得纳税人的钱充裕国库，再进行下一个星球开拓计划，如此滚雪球般，这简直是欺诈行为，终有一天会形成银河时代的泡沫经济。 当然，林晓只在脑中快速过滤了一下这些想法，并没有表露出来。 “怎么了？”微海卫看到少年沉默不语的眼神，没来由地感到那双眼睛深邃凌厉得令人心悸。 现在的帝国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罗兰的样貌了，如果把他的照片调出来放在少年旁边，就会发现两人的眉眼从轮廓到神韵都是那么异曲同工！ 罗兰的一双眼睛非常迷人家喻户晓，他笑起来就仿佛眼睛里缀满了阳光的金色，就是最冷酷的人都会被他的笑容触动心弦，先帝也曾给过惊人的评价，说愿用半壁江山换罗兰的一双眼。 而少年的黑眸则略显清澈一些，光润柔亮，就好像夜色中泛起了波光的湖水，但却同样的幽深迷人。 林晓扯嘴一笑：“是不是像这样的星球开拓计划，在最近几十年变多了？” 微海卫走神了一会，忙拉回思绪，不明所以地想了想，“嗯，以前大约三四十年才会进行一次星球开拓，最近则五年左右就会有一次。” 林晓听了之后，眼神蓦然悲哀起来，“是因为战争变得频繁的关系吧。”投入在大量军事黑科技和武器建造中的钱从哪里来？不就是用这种方法集资起来的吗？ 林晓不知为何，深深感到心痛，好像眼看着曾经深爱的东西正在慢慢步向灭亡一般难受。 “你想的很深啊，孩子。”微海卫那种奇妙的感觉变得更为强烈了，他盯着少年清秀的侧脸线，从眉目到鼻梁的清隽轮廓在他眼中与记忆中的某人相叠相映，这个角度恰巧与他过去常常注视的角度相同，只是少年淡薄的唇色和尖锐的下颚冲淡了那份温润平和的相似感。 罗兰.杜文当然相较于眼前的少年，要更为沉稳、宽厚、温和而硬朗。 微海卫不禁心中泛起重重疑惑。 这时候，西文上校从外面的走廊里透过门窗看了一眼，在没有敲门的情况下推门进来，“林晓。” “上校！” “我一旦眼睛不看住你，你就给我闯祸惹事。小孩子一个，还逞英雄！” 西文风尘仆仆似地大步走进来，然后盯着微海卫的眼神与其说冷漠，不如说充满敌意，并夹杂着一丝试图掩饰的慌张。 微海卫立刻想到他的父亲以及祖父甚至曾祖父历代都是坚定的保皇党，于是逢场作戏地笑了下，缓和着彼此眼神间的抵触，“上校，您今天回来得很早啊。” “我听说林晓出了事，就马上赶回来了。”西文刻意地挡在微海卫和林晓之间，“处长，我说话比较直肠子。请允许我代表皇帝陛下提醒您，您不太适合和这个孩子有过于密切的接触，不知道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微海卫眼色一变，老谋深算地会意道：“我懂了。” 西文冷淡地点了下头，“那么，我带他先走了。打扰。” 林晓看出上校和微海卫处长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微微蹙眉思索，但他没有机会开口，便被上校拉出了房间。 微海卫不甘心地又追出来，“等等，上校，我能知道，这孩子——” “抱歉，作为目前仍然受到监视的乱党余孽，奉劝处长您还是收起好奇心。”西文冷硬地打断微海卫的话，拉着林晓快步离开了微海卫的视线。 微海卫面容肃冷地在走廊里站了半晌，心中五味杂陈，“难道他……”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2章 Chap22 伊恩回到元帅府不久,就一直在琢磨着找机会去请教埃斯普昂“攻陷并标记一个Omega”的最佳方法。 注意“最佳方法”这四个字。伊恩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有点儿完美主义，对于林晓,他需要的是最简单利落有效且完美的令他属于自己的方式，如果不是这样，他早下手了。 炫目的丽阳下,大片红艳夺目的玫瑰恣意盎然，帝国元帅一清早就在忙碌着修缮花圃。 元帅府一共才只有一个管家、一个负责扫除的佣人、一个门卫和一个园艺师总共四个下人。伊恩不太喜欢家里人太多吵吵闹闹,大多数的事情他都亲自包揽，对于玫瑰园更是一丝不苟。 原本他就打算在这清闲的一天，修剪完玫瑰之后就去约埃斯普昂出来“谈谈”，哪知,埃斯普昂自己送上门来了。 稍后，两人在玫瑰园边的草坪上搭起茶桌，埃斯普昂一边享受着伊恩精湛的泡茶手艺，一边对着伊恩脚边围了一圈的猫咪竖起眉毛。 伊恩对怕猫人士的抗议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腿上的一只金瞳黑猫咪，灿烂的阳光下，他的肤色却还是像冰雪一样泛出玉质的冷冷光泽。 “你怎么脸色有点差，胃口不好？看你坐了大半天，一口点心也没吃，平常的你不是这样啊。” 埃斯普昂假装自己没看到伊恩腿上那只眼神异常犀利，好像永远都在鄙视人类的女王猫咪，僵硬地移开视线，喝了口茶。 “嗯，最近有点厌食症。”伊恩淡淡道，“可能还要持续一两个月。” “怎么了？” “我之前打了一针信息素抑制剂。” 埃斯普昂差点喷出一口茶，“为、为了你说的看上的那个Omega？而且还是个男的？” “对。”伊恩抚摸猫咪的动作格外轻柔。 埃斯普昂觉得不可思议，他上次看到这猫一瞬间疾蹿上十丈高的围墙，动作灵巧迅捷犹如一道闪电，它将一只在围墙上逃窜的老鼠一爪拍下墙，然后扑倒在地肆意蹂躏…… 这么凶悍张狂的猫，此刻竟在伊恩轻柔的手指下乖顺服帖得就像当时那只瑟瑟发抖的老鼠一般，露出的尖牙在伊恩指尖上毫无威慑力地小心磨蹭……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埃斯普昂神色一顿，蓦然意识到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 “你什么时候看上的？” “你不需要知道。” “什么样的Omega？什么身份？” “这和你无关吧。” 伊恩淡淡地转过脸去。 埃斯普昂黑线，还没标记呢，你丫的就开始护食了？！老子可是一天有二十个O中的航空母舰，会稀罕你那一个？！哼！ 为了挽回落于下风的气势，埃斯普昂故意挑眉揶揄，“性冷淡男人，你确定对那个Omega硬的起来？初步标记可以选择吻或者深入一点用口-交，但如果不进行最终彻底的标记，你简直是摧残他的一生啊。O碰过以后，就会对他产生绝对的依赖感，你要禁欲太深，你让他以后的发情期怎么度过啊！” 伊恩不为所动地优雅地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宛如最绅士最从容的贵族在探讨高尚的礼节一般，语气淡淡道：“我就是遇到了能让我硬的起来的Omega，才来请教你。别说废话。” 埃斯普昂当即眼神不自主地往帝国元帅束着军装皮扣的腰线下方移下几寸并最终停在了那个隐含张力的位置，心口不由得捏了一捏。 怪怪……能让伊恩提枪上干的，莫非是Omega中的钻石王牌……埃斯普昂稍稍把偏离得太远的思绪拉回来一点，咳了咳，道：“男性Omega有时候会比女性Omega更敏感一点，而且第一次会有抗拒的反应，你要耐心一点，把你的想法告诉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或者干脆等他发情的时候……” 埃斯普昂之所以会停下来，是因为他发现伊恩听了之后当真在认真地思考。 元帅的神情十分微妙，淡漠却又夹杂着一丝隐忍的热切，比以往思索任何一场战役时的表情都要来的谨慎而丰富。 这个对他们家那些美艳动人的Omega连眼睛都不瞟一下的男人居然是认真的？！ 埃斯普昂的好奇心顿时犹如核炸弹在胸中砰地爆开。 “他几岁？成年了吗？” “还没有。” “你、你居然第一个看上的是个未成年！” “不可以吗？” “你真的性冷淡吗？” “对别人的确硬不起来。” “……那么，未成年Omega标记法你应该读过吧？” “读过。” “那你还想对一个未成年的Omega出手？” “因为是本能的愿望啊，即使有法律的约束也无法令我消除或者克制这个愿望，这应该叫做……嗯，喜欢，对吗？”伊恩勾唇笑了笑，随即面无表情且无耻地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如果我对他的感觉仅仅止步于法律的约束，那么那只能称之为欣赏或是一见钟情，一时兴起。不，我对他并不是一见钟情，但我认为他是特别的，我希望可以独占他。” “……” 埃斯普昂这时候很想跪地求饶承认自己口才没有伊恩好。 他一听伊恩滔滔不绝地讲大道理就头疼晕眩，就觉得这男人在表达占有一个Omega的狎昵想法时为什么可以这样高尚纯洁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神圣而不可亵渎？？ 这不科学！ 激愤的埃斯普昂不由得沉了沉声音，道：“自从陛下颁布了Omega未成年人标记法以后，帝国元帅阁下，身为帝国全民心中的大英雄以及梦中情人，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准则应该是全民的表率，首当其冲做出绅士的榜样是你的责任吗？你应该要树立起我们Alpha的良好形象，不能让全民因为你以为Alpha都是对未成年Omega如饥似渴的淫-魔啊！” 埃斯普昂唾沫横飞地说完后，泪奔的觉悟都有了。殊不知自从伊恩坐上帅位以后，帝国民众早把他当Alpha的一杆镖旗，他们对Alpha的认识都是以伊恩为标准的！ 伊恩简直就是他们Alpha充门面的一块金字招牌，所谓内里如何不重要，关键门面要好看，Alpha圈养Omega曾一度成为丑闻，但自从伊恩出现之后，他的清心寡欲反倒洗刷了Alpha的脸面。 埃斯普昂当然也有私心，他觉得在这块金字招牌背后偷偷地圈养几个Omega很舒心惬意，不会再有八卦杂志来爆料他，那些Beta记者们因为伊恩的缘故甚至于不忍毁坏Alpha的形象了。 伊恩淡金色的眸半眯起来，眼底充满痴意地说：“我并不想做国民的梦中情人，我只要做他的Alpha。” 埃斯普昂瞧他那副春心大动的样子，无力扶额，“我实在很好奇，他是一个怎样的Omega，可以让你这个素食主义者饥饿如狼。” 伊恩没有再继续解释。 他觉得无论怎样好的口才，大概都无法让埃斯普昂这个真正的“淫-魔”理解他对林晓的想法，觉得一个人很特别，特别到万分不舍得以及害怕他会被别人捷足先登，这对伊恩来说是陌生异常的体验，在他自己琢磨透以前，无法正确诉出。 他不喜欢说让人容易误会的话，他喜欢的是言简意赅表情达意，所以在说不出来的情况下宁可不说。 “行了，我会再慎重考虑一下。”就目前来说，马上标记林晓的可实施性也非常小，首先要解决掉西文.亚伦。 伊恩以一个轻描淡写的叹息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口风一转，“现在还有一件更紧急而且重要的事。” “比你标记一个Omega还要重大？”埃斯普昂从灰暗的情绪中脱身出来，庆幸话题总算回到了对于伊恩来说的寻常轨道上。 “对。”伊恩转头看着埃斯普昂，淡淡道，“阿波罗损毁了半边肩甲。” “三百六十亿星币的希纳黄金！！”埃斯普昂凄厉嚎叫一声，秒速把那一片肩甲换算成实际价值，头都快炸得冒烟了，“你别在暗示要问人借钱的时候还这副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样子好吗，我才是你的债主！” 伊恩道：“我自己手上目前的生意，无论如何也一下子凑不出那么多钱。陛下前几天追问了我那时候建设土地保险基金的那笔钱的去向，显然，这时候我也不能再开口问陛下要钱为己所用。” “那笔保险基金，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埃斯普昂质疑，“需要砸那么多吗，而且为什么不能让陛下知道？” “弥补星球开拓计划的漏洞。”伊恩轻轻呢喃，“在不久之后，它会起作用的，这根支撑帝国经济的横梁绝对不能断。但是我不能让陛下觉得我对他的政策有歧义。” “嗯……你的地位的确够微妙的，就等于一直在钢丝上行走啊，一端是皇帝陛下，另一端是总理大臣里维。”埃斯普昂略微理解了好友的处境，没有再细细追究下去，叹道，“但是身为一个元帅，你说你到处借钱，这日子会让你的国民笑话你的。” 伊恩却反而脸上浮现出悦然并且显得很无辜的表情，“我会还你的。” 埃斯普昂愣了下，他常常觉得这位友人有时候在热衷于一件事的时候又天真得像个孩子，金子般的眼睛纯净无垢，带着世间最美好的愿望。 看起来伊恩是那种十分冷情寡淡为所欲为的人，但实际上他的手段非常圆润柔滑，能不起冲突的地方都尽量避免。 但是皇帝也不是吃素的啊…… 纠结地想了片刻，埃斯普昂傲娇地抱胸别过脸去，“这句话你说过很多遍了，进你口袋的钱永远不会再掏出来！” “哦，是吗？”伊恩无赖般的语气让埃斯普昂差点想揍他，当然，鉴于实力上的遥远差距，他只能在脑中完成了这个动作，随即，听伊恩提到，“说起来，你的休假日不是一贯奉献给床的吗，你家的那些Omega今天没有一个在发情吗，为什么你会有空过来？” 埃斯普昂皱了下眉头，莫名地感到伊恩的话里带着醋酸味儿啊！收住吐槽，他正色道：“皇帝陛下今天早上临时找我开了视频会议，命我过来给你传个话。” “皇帝陛下为什么不直接联络我？”伊恩觉得有些异常。 “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顺便一提而已。”埃斯普昂说，“陛下想见西文.亚伦和他的养子林晓，似乎是因为你在报告里的描述，对林晓这个能驾驶光甲的Omega有点兴趣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陛下让我问问你，先把他们接到元帅府住下，等有空的时候让你带他们进宫，你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听语气措辞，埃斯普昂显然是照搬皇帝的原话。 伊恩蹙眉沉思，然后发现这是个需要相当小心回复的问题，如果他说有，皇帝会怎么想？如果他说没有，皇帝亦有可能有另一种想法？ 他也顿然明白了陛下为什么不亲口对他提出这个要求，这样就可以避免他追问。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23章 Chap23 伊恩最后给皇帝的回复是没有。 实际上,他刚把林晓和西文亚伦接到仙王座不到半天，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夜深露重之时，皇帝竟然就下旨要连夜召见他们密谈，简直是有点急着选妃似的劲头。 所谓的“密谈”,指的是觐见的地点不在议政大殿，而是在皇帝的内寝书房里。 林晓站在宽敞豪华的书房正中央,换了一身干净的着装显得正式体面一点，质感极好的衬衫和西服衬得他雪白的皮肤有种贵气的华美光泽，西文守护一般地站于他左侧身后，仍是一身警备团军装。 伊恩则有皇帝赐坐,身姿挺拔又并不拘束地坐在旁边华贵非凡的鹿皮沙发椅上，长腿交叠，长发垂到椅子边缘，泛出流光溢彩，眼神若有心事地看看林晓，又看看皇帝。 室内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仿佛在安宁之中暗流涌动。 窗外寒风呼呼打在窗子上，更加强了这种令人不敢大意的氛围。 林晓觉得自己第一次面见帝国地位最崇高，最高贵的皇帝陛下，心情应该相当紧张才是，但事实上，他却一丝紧张感都没有，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淡定适从，甚至显得过于大胆地直视着皇帝好奇打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好像他希望见到的皇帝并不是这一位。 安因洛皇帝有着温文尔雅的面容，碧眼中始终带着笑意，看上去相当和善可亲，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作为一个皇帝的威严，身上也没有令人讨厌又烦躁的Alpha信息素的气息，好像他能自如地收敛Alpha与生俱来的那股张狂。 他的眼部轮廓十分妖冶，眼尾细长斜飞，眼角向上吊起，带着微笑的温润细纹，本该是凌厉妖异的一双眼却莫名地在他那五官中显得格外柔和。 那简直是世间最温柔的一双眼，看着林晓，盈然笑道：“你的那架穿梭舟目前在我这里，元帅试了很多方法无法启动系统，目前是由我的白龙在做同样的尝试。虽然是同盟的军船，不过我想如果没什么可疑之处，或许以后可以还给你。” 林晓意外地愣了一下，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帝拘谨的说：“谢谢陛下！” 伊恩淡淡看了皇帝一眼，一开始竟然提起了无关紧要的话题，这让他也感到意外。 皇帝又道：“根据元帅的报告，这次能顺利护送天狼座主星的难民顺利抵达他们新的家园，你有很大功劳。你想要什么奖励？” 伊恩依然不露声色地微微瞥了眼皇帝。 林晓想了一会，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声音清透而平稳，道：“我可以继续使用哈迪斯号吗？嗯，虽然接触了没多久，但我对它很有感情。不知道我的请求是否太过分了？” 皇帝笑了笑：“你想参军吗？不是军人，不能驾驶光甲。” 林晓谨慎地道：“如果我可以的话，但我是个Omega。” 皇帝笑意加深几许，“如果我给你特许呢？” 林晓愣了愣，“陛下特许我参军？” 皇帝点了下头，随即严肃地道：“那么，我就授予你帝国一等骑士荣誉称号，允许你编入西文上校的舰队作为特殊编制人员，以后你的一切行动听从他的直接指挥。” 几句对话快速地一来一往，云谲波诡之间瞬息万变，等皇帝说完，另外两人还陷入在些微的惊讶中。 西文猝然地上前半步，道：“陛下——” 安因洛抬手阻止他，看着林晓温和地道：“你愿意成为我忠诚的士兵吗？” 伊恩一言不发地心中微微一动。 林晓没有轻率地做出回答，仔细想了一想，按照皇帝的措辞，这时候他似乎无法回答不愿意。违逆君主之意，可不是儿戏，即便安因洛皇帝看上去相当开明。 皇帝也许一早就是有打算的，寻问不过是种手段罢了。 “愿意，皇帝陛下。”林晓只能做出唯一的选择，但这也并不违背他的意愿。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必须要向前进，有些未完成的事在等着他去补救。 他有一种意识，他陷在一个还看不清原貌的泥潭里，如果不能掌握主动权，他将会被动地越陷越深。 至于如何掌握主动权，这还得慢慢细心经营。林晓对这些并不觉得陌生。 安因洛也显得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目光遂转向伊恩，“不过他还是需要接受正式化的训练，对军队编制和光甲战斗要有系统化的了解才行。元帅，这由你安排吧。” 伊恩站起身，考虑了一下，恭敬地问道：“皇帝陛下有何意向？” 宫廷侍卫长席恩也在皇帝身旁伴驾随侍，在这决定了未来许多变数的历史时刻，他也是见证者之一。 他对安因洛皇帝和伊恩元帅都有一定了解，其实伊恩是个严谨自律，严格奉行君臣之礼不可以下犯上的臣子，总理大臣里维把他归类为朝中异端党羽，党派之中亦有“元帅党”这一流，但实际上，伊恩才是彻头彻尾的保皇党忠实坚守者。 只是因安因洛陛下常常刻意要亲近他，与他结交为死党好友，彼此的身份关系才模糊起来，不然，伊恩在面对皇帝时恐怕永远都会是这么恭恭敬敬。 安因洛侧过面容，托腮想了片刻，欣然看着伊恩道：“以他Omega的身体素质，去帝国皇家军校可能不太合适，训练课程对他来说太苛刻了。我觉得你的母校不错。” 伊恩的想法倒是和皇帝不谋而合了，松了口气，低头道：“那么，就送他去中立合众联邦大学就读，进哪个系院，我要和校长商量一下。” 安因洛点头，看着林晓道：“联邦学院体制比较特殊，你去了就能体会到，那里学习氛围十分自由，集军事科学和历史文化一体，没有性别的区别待遇，Omega可以和Beta一样拥有平等的机会，许多优秀的Omega技术人才和艺术大师都毕业于这所学校，除了军队文化以外，朕相信你还能学到很多其它东西。你在光甲驾驶方面很有天赋，但愿你继续有所成长进步。” 林晓听完皇帝循循善诱的一番褒奖教导，颔首行礼：“谢谢陛下厚爱。” 安因洛移开目光，越过林晓，再道：“西文.亚伦上校，我已和军机部几位军长商议过，现命你将原天狼座警备兵团尽速重编培养为帝国第十八舰队，朕任命你为舰队指挥官，即刻起晋升为一级准将，你的人事档案将转到军机部，以后你要定居在仙王座，个人私事方面请尽快处理妥善。” 西文似乎是不能接受一般，久久未能出声应答。 伊恩对这道旨意更是吃惊讶异，他知道不能直接对皇帝提出质疑，为何无视他在报告中所提的相关事后赏罚处理方案。 显然，皇帝是刻意越过了对西文.亚伦在粮仓安排上的重大失误予以惩处。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皇帝第一次忽略了元帅的提议。 伊恩身为帝国兵权的掌管者，拥有兵部最高调遣权，他不得不转向皇帝，神色冷硬，不过还是注意着语气婉转提出：“陛下，如果西文上校的舰队撤走，那么谁来负责保护A9星球上的新住民？” “从星系防卫部另外抽出一支驻扎军过去，元帅。”皇帝淡淡地笑，“而且驻扎军只是在星球开拓阶段需要，等以后一切上了轨道就会撤离，星球的保卫工作本来就是由星系警备兵团负责。朕以为，以西文准将的能力，留他在开发阶段的星球上做保卫工作，太浪费他的才能。” 这不但是没有惩处，反而在没有立功的情况下还给予了晋升奖励。 伊恩对皇帝异常的举措余留了猜疑想法，表面上便不再争论下去，点头道：“谨遵皇帝陛下旨意。” 皇帝对元帅又笑笑说：“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的阿波罗暂时不能上战场了吧，有必要的时候，我允许你可以使用我的白龙。” 伊恩抬头坚决道：“不，陛下，这不太合适。” 皇帝笑，语气如同普通的朋友那般，道：“我给你，你只管拿去用。里维那个碎嘴不用放在心上，他也只会动动舌头，他敢真跟你翻毛腔吗？” 伊恩：“……” 安因洛靠在椅子上，挥了挥手：“你和林晓退下吧，我还有话要和西文准将说。” 西文的目光紧随着林晓到看不见他们，然后他心疑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皇帝，当皇帝的目光投过来时，他淡然地垂下眼皮。 书房里最后只剩下皇帝和西文.亚伦，安因洛把侍卫长也屏退了，目光深不可测地看向面容神情都如雕像般深刻硬朗的青年，浅浅的微笑里淌出一丝柔软。 西文眼睛斜都不斜一下地站得笔直，静待皇帝训教。 但是安因洛却埋头下去伏案批阅公文，时间一分一秒在细碎的书写声中流逝，皇帝始终没有抬头。 西文亏得体力好耐心好，皇帝没有发话，他当然不能自行离开，只得化作房中的一根立柱，缄默沉着如松挺拔，一直仿佛无止尽地等候下去。 到了半夜以后，皇帝才忙完公务，抬起头来看到西文，好像这才想到他的存在，诧异道：“忘了你还站在这，算了，今天太晚了，改日再说吧。” 西文压根不知道皇帝要说什么，莫名地皱了下眉头，恭敬地行礼：“那么，陛下，我可以告退了吧？” 安因洛点头，随后微笑道：“这两年你辛苦了。” 西文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声音平平道：“职责所在。” 安因洛柔目温润地一笑，那笑容几不可察地一瞬掠过眼底，即刻被匆忙掩饰过去，“你回吧。” 西文这才得以鞠躬行礼，离开了皇帝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三更完毕。 俺终于写到这个情节了！ 第24章 以伊恩对安因洛的观察和了解,他看出皇帝这是对林晓颇上心的，但是安因洛皇帝这个人，即使是伊恩长期相处下来，也不敢十拿九稳地把握住他的心思。 皇帝陛下看上去随和健谈，开明豁达,但很多时候却远非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就拿当初星球开拓计划尘埃落定来说,这项议案放在众议院开大会时由里维首次提出伊始,伊恩在投票表决时就投了反对票,后来皇帝也私下里寻问过他为什么觉得这项议案不妥，伊恩表达了看法,皇帝看似也通明了。可是随之几个月后，这项议案却还是启动实行了，伊恩了解皇帝的脾气没有再提，皇帝则好像压根不曾知道他反对过。 皇帝装糊涂，伊恩可不能糊涂，他就得深深思考反省了，反省下来的结论是，皇帝或许并不是真正想听取他的看法，而是试探他为什么反对，针对的是什么，是否其中存在有悖帝国统治理念的地方。 因为罗兰的先例，皇帝这样做是情有可原的。 这也是伊恩试图想要把他当知心朋友，却始终明白彼此间有鸿沟的原因。 在未能明确知道皇帝的意图前，让林晓留住元帅府十分不妥。 但是以当前首都星球的人口居住密度，那是真正的寸金寸土，就是贵族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在首府星球的居住权，别说伊恩是元帅可以行使特权，没有钱——大笔的钱——照样办不了事，帝国的权力阶层已然彻底沦为金钱的奴隶，况且他要有点大动静，里维还不趁机咬上一口？ 他到不是真怕里维找麻烦，只是无意义闹不出结果来的矛盾争议让他觉得心烦，浪费脑细胞啊简直是，里维根本就是脑子里一团浆糊，盲目地庇护着皇帝，跟他较劲，自己智商也要被拉低了！ 伊恩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在元帅府中先给林晓安排了一间客房，在东面副楼。 只是两人过去看了以后，元帅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元帅府是封爵时皇帝赐给他的，前主人是首府星球第一大资本家，死后他的财产大部分被政府没收，这套别墅也是收上来的，占地面起颇大，依山傍海相当清雅幽静，主楼副楼房间也相当之多。 伊恩不喜欢雇佣人，他自己再能干那一个人的精力时间也是有限的，况且他又不是闲的蛋疼，平常根本不住的房间谁会去浪费时间打扫？ 林晓站在满是灰尘布满蜘蛛网的“元帅精心安排的房间”门前，简直风中凌乱了。 伊恩也相当后悔，他不该特意强调对林晓的“精心”和“特别照顾”，现在反打了自己的脸。 难怪埃斯普昂说他这房子“徒有其表”，看来还真是。 林晓自然不敢抱怨什么，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地就要跨步走进去。 伊恩却一把拉住他，“今天太晚了，我们马不停蹄的从猎户座到仙王座，你应该很累了，现在再收拾房间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你还是——” “还是”后面，伊恩慎重地考虑了下，他是多么想给林晓一个舒适温暖的环境，让他好好休息，当然最舒适温暖的，应该是直接睡他怀里，嗯…… 林晓看到元帅不知想着什么心事，竟想得耳根都红了，想来大概是让他一个平民穷孩子看到自己家里脏、乱、差！觉得很丢脸吧。 林晓于是卷了卷衬衫和外套袖子，说：“这房间挺漂亮的啊，我很喜欢呢，这么大的房子我还是第一次住，嗯，我很会做家务的，一会就能打扫干净。我喜欢收拾屋子，自己的房间自己收拾干净会很有成就感。嗯……谢谢元帅的安排！今晚我就睡这里啦！” 他还不忘给元帅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一边小虎牙闪着自信的光辉。 唉呀妈呀，要奉承高权阶级真不容易啊！他简直快绞尽脑汁给元帅台阶下了。 都说恋爱的男人，智商都被精虫吃了，这话一点没错，伊恩在听到林晓说喜欢以后，眼睛不由得亮了亮，看到他好看至极的笑容，心动得怦怦直跳，当真以为他喜欢这屋子。 于是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啊，不，怎么能麻烦元帅大人——” “我在家大部分事也是自己做的，我也喜欢收拾房间。” 伊恩说罢，就在门口脱下了军装外套，随手挂在门口墙边的挂钩上，卷起里面雪白的衬衫袖口到肘部以上，露出Alpha特有的肌理线条精壮漂亮的结实手臂，手指一根根的修长饱满，指尖仿佛泛着透明华美的光泽，简直是一双最完美的模特之手。 林晓看得入神，很羡慕伊恩元帅那充满力量的体格。 事实证明，一个血统完美纯净的Alpha在各方面能力都胜于常人的出众，伊恩说他擅长家务，那何止是“擅长”，简直如同超人一般，不消一会功夫，林晓其实自己没干啥，房间很快就收拾干净，呈现出舒适而充满格调的面貌。 林晓一愣一愣的，对元帅当即倾佩不已，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干家务活比他还利索！至于和西文上校比起来，那就是超人和懒鬼的巨大落差了。 看看没有问题了，伊恩道：“你饿了吗？” “嗯？还好，不太饿……” “我饿了。”伊恩说，“我去主楼拿点食材过来做点宵夜吧，你等着。” 听元帅的语气就和下达军令一样说一不二，想想元帅应该也是习惯了别人对他惟命是从，林晓只好点点头。 伊恩却没有马上走，看着林晓，又问：“你有什么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嗯？”林晓想了想，明白元帅大概是指吃的方面，便说，“我不吃鱼，不吃洋葱和大蒜。” 伊恩皱眉道：“鱼的营养价值很高，我最拿手的就是……” 啊，原来元帅喜欢吃鱼？“那就鱼吧，其实我也吃的！” 伊恩又皱了下眉头，不知那一闪而过的神情是想了什么，继而仍然站着没走，淡淡问：“你还有什么避讳的东西？” 林晓想，欺瞒元帅，日后要被发现他说的话与事实不符，那可是非同小可的。于是一五一十道：“我讨厌吃狗肉的人，因为我养了一条狗，如果看到桌上有狗肉，我会觉得很恶心想吐。我胃口小，吃不了太多东西，而且有胃病，硬塞多了会胃疼的。我习惯早睡早起，可能很早就会起床了，早上有晨练的习惯，我可以起床后到院子里跑步吗？” 伊恩慢慢眨了下眼，“可以，但要小心别迷路。” “哦，我方向感很好的，这点不用担心。”林晓露齿笑笑，“还有我喜欢裸睡，不裸就睡不着，所以不喜欢别人不敲门就进我房间。” “……你为什么会有这习惯？”伊恩声音不自觉地低哑发干，艰难挤出声音。 “不可以吗？我真的不裸睡不着啊！” “……可以。”伊恩淡淡地把视线转开了。 “我喜欢喝牛奶，条件允许，每天都要喝，因为我想长高。” “……嗯，家里目前没有牛奶，明天我让管家去买点回来，就存放在你房间的冰柜里好了。” “多谢元帅大人！” “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没有了。” “你喜欢下棋吗？” “喜欢，大部分的棋类都会，最擅长国际象棋。” “喜欢看书吗？” “不看，很多书都是扯谈，错误的理论只会误人子弟，很少能找到一本书可以入得我眼。” “……喜欢看电影吗？” “不喜欢，浪费时间，我只看科学探索频道。” “……”这孩子兴趣真奇怪。“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我不听音乐，是音盲，唱歌的话也五音不全。” “……”啊，这孩子声音那么好听，可惜了。伊恩思索着，再问，“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服饰？” “简单一点就行。” “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 “……喜欢漂亮的石头吗？”伊恩眯眼微笑，“宝石、玉石，或者水晶等等。” “都不喜欢。” “……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嗯？”林晓想了想，“狗。” “猫呢？” “会跟狗打架，不喜欢。” 不知不觉间，林晓回答得越来越随意，蓦然想到元帅府养了很多猫，这才慌忙表情凝住。 话说回来，元帅是不是问得太多了？盘查他这个人的品行吗？ “元帅，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一方面是掩饰刚才无礼的回答，一方面是心中已然有所警惕，林晓抬头露出无邪乖巧的微笑，等待元帅下一个问题。 伊恩并不迟钝，他看出林晓察觉到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很多无关紧要的问题，于是初步了解只能到此为止了。 “没有了，我去拿食材。”元帅转身走出房间，这时候表情才显露出了灰暗。 他前两天阅读了一个Beta心理学家所著的《论博取异性好感的方式》中所写的攻略。 ——这种方面在他看来似乎也只有Beta们的结合观可取了。 他深深思索了埃斯普昂不断右拐圈养O和Omega之间存在着生理上无法克服的吸引，根据本能而行动的情况是没有参考价值的，因为其中不存在任何技巧性。 而不受发情期影响，随时可以控制生理*自由恋爱以及想上床就上床合不来就分手的Beta才是有参考价值的对照物。 伊恩毫无疑问是个学霸，什么东西都能通过阅读迅速掌握精髓并学以致用，今天果然实践了一下，成效不错，获得了许多有用的信息。但是…… 但是他和林晓在生活习惯以及爱好方面真是契合度很低啊！ 想起攻略中写到的“两人契合度在百分之五十以下，结合将会非常困难。”这一条，元帅的心情就如跌入万丈深渊，一时间看不到光明。 林晓的房间是套间，有附带一间宽敞的大厨房，伊恩搬了一箱子的伙食素材过来，把冰柜塞满了，然后取了一些做宵夜。 林晓寻问要不要帮忙，伊恩坚决拒绝了。他这会儿实在没有余力再应付林晓站在他身旁，他需要冷静地好好整理下思路寻找新的突破口。 林晓便趁这时候去洗了个澡。其实别的O共处一室时要避讳下的——或者说一个有节操的Omega为了自己的贞洁，根本就不会和没有标记自己的Alpha共处一室，但是林晓这方面就是少根筋，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和伊恩元帅是同类啊。 然后听到水声的伊恩心神一晃，蓦然感觉到□腿间的异样，差一点儿一刀下去切到自己的手指。 他皱紧眉头思考了一下，据说是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果然隔音效果太差了！还有那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为什么那么差啊！他和西文亚伦住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的吗？西文亚伦会不会故意没教他防范意识，然后趁机占了很多便宜？尤其这孩子还爱裸睡…… 元帅莫名心情不好地差一点儿又切着手指…… 林晓洗完澡出来，客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过去一看，元帅真是心灵手巧，有精致的糕点，有饭店里才看得到的法式牡蛎浓汤，有造型摆的非常漂亮还用玫瑰花瓣装饰了下的意大利面，居然……居然还有形状很Q简直有故意卖萌嫌疑的奶油布丁！ 由此可见元帅是个多么追求精致和格调的人啊！这不过是吃个宵夜而已好吗！ 林晓默默瞥了眼伊恩元帅，伊恩竟站起身，遮掩了下贴着创可贴的手指，道：“你之前一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A9星球还在开发阶段，伙食方面肯定很糟糕。你要长高，光喝牛奶不行，各方面的营养都要均衡摄取……” 不知不觉又习惯性地讲起大道理来了，伊恩连忙收住，“我多做了一些，你随便尝尝味道，吃不完不要紧。” 元帅自己是个大胃王，所以不爱浪费粮食的他会负责吃完的。 “元帅，您手艺真好……”林晓嘴甜地笑笑，实在有点受宠若惊，元帅大人亲自做饭给他吃，这简直是吸引帝国全民的仇恨值啊，叫他一会怎么吃的心安理得！ 再扫一眼桌上，居然不见一条鱼，连鱼肉渣子都没有。 林晓眼角不由抽了抽，元帅原来是个傲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写到这了。。看看字数也挺多了，又3点多了，俺去躺平…… 第25章 西文一回到元帅府,就跟管家偷偷打听，然后摸索到东面副楼，推开了林晓房间的门。 门没有锁，虽然伊恩元帅得知林晓有裸睡的习惯后正琢磨着要不要配个锁，但这毕竟只是作为临时房间给林晓使用,少年在这里不会住多久。 西文也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他在生活方面的能力低下以及邋遢不注重细节致使他永远都记不住要先敲门再进林晓的房间——而且他觉得爸爸进儿子的房间为什么要敲门啊, ——虽然他们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但西文对自己的催眠很成功，他努力在心里刻意地树立他和林晓的父子意识。 另外,这也因为林晓从来没有提醒过西文。 林晓并没有对伊恩巨细报告，实际上他讨厌别人不敲门就进他的房间，但西文例外。 他对西文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一种天生的好感。 林晓和西文的自我催眠不同，他并不怕生，喜欢结交朋友（党友？），而和西文相处生活了一段时日后，他觉得这个男人低调、冷静、坚韧、责任感强烈，朴实中不失优雅，“蒲草韧如丝”这句话简直与他的气质完美切合，即使是他邋遢的缺点和刻薄的嘴渐渐都显得那么可爱了。 有缺点亦是人类美好的一面，他欣赏这样的Beta，而且并不是站在Omega的立场对比自己身体素质强悍的Beta那种欣赏，而是站在更高的角度。 比如说，从一个Alpha的角度欣赏着西文这个Beta的品格和缺陷，林晓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他有时候会困惑，觉得自己应该是个Alpha才对，如果是Alpha就好了。 林晓睡眠向来很浅，听到开门声，马上就伸手摸索到床边的台灯，继而感觉到那脚步声十分熟悉，便困倦地掀开被子一角，撑起身体，少年光裸白嫩的身体暴露出来。 西文立刻止步，随手拿了挂在门边墙上的军装外套，一看竟是元帅的。但是眼前手边也没有别的衣服任他挑选，他嘴角一垂，还是把军装外套丢在林晓脑袋上。 “穿上衣服，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西文声音干涩地卡了一下，“不要在别人家里还裸睡！” “哦，对不起。”林晓没有在意元帅为什么会走的时候没有把军装外套带走，披上大得足可以让他当被子裹住自己的厚实外套，他打了喷嚏，外套上属于Alpha的气息让他抵触地皱了下眉头，才又说，“上校你一直没回来，我本来就睡不踏实，躺了很久，其实才刚睡着一会。” 西文看到林晓担忧的表情，语气终于干巴巴地缓和下来一些，“我一旦晚归，你就老是这么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但这次是皇帝陛下把你留下来。”林晓皱着眉头，“陛下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追究天狼星座失陷的事？会追究上校您的过失吗？” 西文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自己也没什么头绪，“陛下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说？” 林晓神情严肃地思考起来。 西文盯着他看了一会，头皮都莫名地在抽痛，然后忍不住严厉地道：“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林晓操着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却是少年老成地道：“上校，陛下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你要小心。我以为他升你为准将，是因为元帅在的关系，故意说给元帅听的。” 西文很会打仗，能力出众，头脑清醒，但是他这个人受到他父亲的影响至深，被教化得太过刻板，那些条条框框的教条把他制约得死死的，在职权竞争中十分被动。 他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星系警备兵团的调任是他父亲安排的，按理说，以他从皇家军政大学毕业的身份，那可是专门培养高层干部的地方，他根本就应该一毕业就直接进仙王座的政府核心部门工作，而三年以来停留在天狼座警备团长这个吃力不讨好又殉职风险极大的职位上也是他父亲的意思。 林晓从长期的观察中得出这个结论，以前他们在边境星系可以无忧无虑，权力的沼泽离他们非常遥远，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提醒上校。 西文愣了半晌，淡淡地闪过一丝干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孩子，果然…… 林晓被上校锐利的目光盯着，一下子也愣了愣，意识到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不希望上校有危险。”他想了片刻，决定还是诚实地面对上校，对这个人，他不愿意撒谎欺瞒，“在要塞的时候，元帅告诉了我一些事。我觉得皇帝和元帅不完全是一条心，上校你如果夹在他们当中会很危险。陛下提拔你，元帅看起来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 西文一怔，几乎觉得林晓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繁杂的思绪飘过脑海，最后被强行压下去。年轻的准将有些自欺欺人地定神厉声道，“林晓，你知道胡乱议论朝政的危险吗？” 西文一旦凶巴巴地教导起来，那眼神就如教父一般威严可怕。林晓略有退缩，但最终还是坚持着，表情毫无惧色，看着西文，定定道：“正因为是对上校您，我才实话实说。” 这孩子……拿捏语言也相当的不简单。很简单的一句话，几个字，却能渗透到一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也没什么稀奇，到底他是…… 西文忧虑地皱起眉头，良久后，身体微微向前倾，双手压着腿十指交握，这是他要宣布重大事情的习惯动作。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发沉，目光紧紧看着林晓，“我之前说过有些事要让你知道。” 林晓点了下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西文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谨慎，“我的父亲是保皇党，我的祖父也是，这是我们家族历来的传统，我们代代都肩负着守护帝制的责任。” 林晓呆了一下，轻轻问：“上校以后会……” 西文吸了口气，道：“我别无选择，我只能成为皇帝的刀，皇帝的棋子，并且我一直都是。” 林晓一时没有出声，眼皮半垂下来，似乎西文的话让他很难以接受。 西文看出了这点，声音更加发哑地说：“这个秘密在我心底埋了太久了，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了。皇帝陛下有心栽培你，林晓……我是陛下派来监视你的。” 林晓眼睛又黑又亮地看着上校，在那他深黑的仿佛要把人吸进去的一双眸子静静注视下，西文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然后，少年露出了微笑：“其实在见过皇帝陛下以后，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不过上校，别说监视这么冷酷的词好吗，我还是会把你当做我最亲近的人。还有，我果然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啊，意外事故什么的也……” 西文低声道：“你是——” “啊，行了，我想睡觉了，太困了，别说了！”少年一下滑进被子里，把头蒙住，再也没有给上校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西文半夜在林晓房间里待了一个小时以上的事就传到了伊恩耳朵里。 伊恩霎时连吃一口早餐的心情都没有了。 向来思路清晰的他竟忽然有种心神紊乱，找不着北，不知该侧重于哪个关注点的感觉。 那孩子晚上裸睡啊，然而他却让一个Beta在他房间里大半夜的待了一个小时，简直岂有此理！一个小时都足够干些成年人的事了，唔…… 脸色铁灰的元帅只得强压下怒意，冷静下来。好吧，更严重的问题显然不是他们晚上做了什么。 皇帝这两天真正是龙马精神。 既然伊恩元帅的一言一行举国瞩目，作为一国之君，统治着千年的银河帝国，地位还在元帅之上，坐拥山河立于权力之巅最高位上的那个男子当然一丝丝举动都要引得底下臣子发人深省。 据说皇帝昨晚上让西文.亚伦留夜了。 传八卦的人很有口才水准，不说留到什么时候，光就“留夜”这两个字多么含义深刻多么引人无限遐想。 而不用“据说”，伊恩可以证明，西文上校，哦不，现在是西文准将，昨晚上的确很晚才离开皇宫，他回到元帅府的时候，据管家报告天都快亮了。 作为众人眼里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伊恩首先第一个要好好揣测下圣意——除非他是有勇无谋的愚蠢悍将——这个消息于他来说绝对是个不利的消息。 为什么？这其中的渊源可深了。 福林家族和亚伦家族代代都是政治死敌，这到不是说他们表面上刀光剑影兵不血刃，而是两家坚守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福林家的人每一个都是激进的改革家，就拿伊恩的父亲拉尔斯军长来说，统领军机部以后，不知进行过多少次制度的改革，只是其中大部分都被总理大臣镇压了，因而成效并不佳。 而亚伦家族就如死士一般代代坚贞不渝地捍卫着银河帝国的旧制，和里维不同的是，里维是个文官，他还是有思想的，但亚伦家族出来的人，在伊恩看来，就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他们自认信奉骑士精神，但那根本是扭曲的骑士精神！ 所以，伊恩和西文合不来，这就是家族传承下来的必然。 帝国原有十七支舰队，除去伊恩的第一舰队，其余十六位舰队指挥官清一色都是元帅党的忠实骨干，这也是里维一直诟病的地方。 现在，皇帝硬要把西文安插进来，伊恩怎能不头疼？ 一个保皇党的后代呆在一群元帅党中，如若伊恩摆不平下面的人对西文准将的排斥，里维又可以大做文章了。 那么皇帝对西文是什么心？ 留夜，皇帝不但提拔了西文，还来这一招。 至今未选配偶的皇帝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以前，会被留宿在皇宫里的只有过元帅一人，现在一个西文横空出世，别说别人会怎么想，伊恩自己都隐隐感觉到，皇帝这是分宠的意思。 分宠是小，将来分权就是大了。 况且西文还是个Beta。 以如今的性别配对观念，一个Alpha留宿一个Beta，那和古代皇帝留宿一个女人在宫中没有区别，至少旁人都会狗血地往这方面那么想上一想。 伊恩一直头疼到下午，给联邦学院校长发完跨星系邮件，正想去找林晓调剂调剂心情，结果皇宫就来了一道口谕，宣他进宫，陪皇帝下棋。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回到家太累，于是先倒下睡了，半夜挣扎着爬起来写文，现在是早上6点。。。于是俺继续去躺平了，大家周末早安~ 第26章 所谓“下棋”,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是借一步单独说话。 按理说,皇帝要有话跟臣下谈，臣下还不鞍前马后洗耳恭听。 但是安因洛皇帝对伊恩就是做不到那么坦荡和威严。 他要跟西文.亚伦说话，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把人留下，但对象要换成元帅，这话张嘴堵在口边就是吐不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的, 有个小插曲伊恩并不知道。 当年有这么一件事。 安因洛皇帝和伊恩实际上足足差了三百零七岁。 这个年龄差距很微妙，它正好是皇家培养下一代继承人的间隔周期。安因洛和先帝就差了整整三百岁，接过帝位时，安因洛已经两百六十多岁了。 为了避免古时候由于皇帝太年轻缺乏经验容易犯下重大错误并且易引起下臣谋权篡位,而且如今帝位继承人要学的课程相当之多,不光是政治思想治国之道,还有其它多门繁杂学科，给予继承人足够充分的时间培养自己的人际圈也是关键，银河帝国顺位的传统惯来是继承人必须超过百岁以上，拥有一定的政绩基础以及朝臣根基。 况且，在这个Alpha主宰世界的时代，没有理由皇帝不是基因完美纯净的Alpha，帝位接班人理所应当是基因最优秀的人类。 伊恩的基因一半取自他的父亲拉尔斯军长，另一半却并不是来自于拉尔斯军长的现任夫人玛格丽特小姐。他的基因中有百分之五十是人工提纯培育，同样的方法在很久以前培养出了全智全能的罗兰.杜文。 当然，罗兰离开培养皿的时候被认为是失败之作，可是后来的历史却让基因工程学家颠覆了当初的判断，于是这种培养方法再度被拿出来试验。 当时帝国数百年来受到同盟科技的绝对压制，战场上只有拉尔斯元帅尚且可勉强与之抗衡，他们的目的自然是希望培养出第二个全智全能的人，引导帝*事科技大跃进。 试验很成功，创造伊恩的研究团队甚至认为伊恩的基因比罗兰.杜文的更完美纯净，而且其中的缺陷也得到了修补改进。 但罗兰到底是帝国的背叛者，怎么解决一个人因太过优秀以后不愿臣服于他人的问题？ 这个问题马上得到了解决，很简单，直接把他当做帝位接班人来抚养长大就行了，他生来既是最强的Alpha，那么以后注定要成为帝国最高的领袖。 恰好他诞生的时间也十分适合作为下一代顺位继承人来培养。 但是，以里维为首的保皇党首先站出来坚决反对此事。 理由有二。 其一，就算是在智能子宫中孕育而生，那孩子的基因也至少要含有父亲的遗传，才算血统的传承。可是伊恩的基因中没有安因洛皇帝的成分，他并不具备继承人资格。 其二，他毕竟是拿拉尔斯军长的精子来培养的，严格来说，他是拉尔斯的孩子，福林家族和保皇党常年抗衡势不两立的问题，里维这个强迫症重度患者岂可容忍伊恩这种带着福林家族血统的人成为未来的皇帝？那简直是侮辱了他毕生的信仰啊！ 安因洛被这些保皇党日日烦夜夜烦，最后忍无可忍丢出一句话：“让他作为拉尔斯元帅的继承人也可以，但是日后他起了谋反之心，你们谁敢对今天说的话担负起责任？” 里维上前一步道：“臣有一个提议。” 于是，拉尔斯几经波折没想到竟保住了孩子的抚养权，而伊恩被丢回实验室回炉重造，感情因子被剔除得更干净了。 致使几年以后，安因洛见到小手捏着拉尔斯元帅衣角的伊恩一脸冷淡，没有情绪的金色双眼，他胸口处莫名地疼痛起来，里维出了个馊主意，但予以批准的自己亦有责任。 棋盘上兵来将挡了数回，黑黑白白的棋子已经布满了大半星盘，围棋这项运动自古地球历到现在几千年来仍十分受到推崇长盛不衰。 安因洛皇帝打了个哈气，落下一子。 伊恩察言观色地道：“陛下今日杀得不起兴么？为何？” 安因洛垂目看着棋盘，道：“还说我不起兴，是你心不在焉吧，今天怎么了，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伊恩优雅而略显得慵懒地靠在竹藤椅子上，背后垫了个貂毛软垫，在冬日温和的阳光下，脸上一片冰白，被阳光的金芒照得皮肤泛出雪光，“杀十局输九局，还非要我让七*子，陛下真觉得和我下棋有意思么？” “有啊。”安因洛笑微微说，“人生在于勇攀高峰，你就是我人生中渴望跨越的一座巍峨高峰。” 伊恩淡淡笑了笑：“陛下这么说，让臣甚为惶恐。”看，里维那些咬文嚼字很没营养的话他也是会说的！ 安因洛笑着揶揄元帅：“你惶恐什么？这世上有你惶恐的事吗？” 伊恩不言。 人心肉长，他到底不是钢筋打造，大家都认为他感情冷淡，甚至没有感情，所以即便他说他也有害怕、担忧、烦恼、甚至烦躁等情绪，恐怕也不会有人信以为真。 久而久之，他懒得自辩。 安因洛手持一枚黑子，微向前倾盯着棋盘寻思着，然而嘴上却主动提起了重点问题，“你啊，是不是对我昨天做的那些安排很有意见？有意见就说，我们什么关系啊。” 伊恩于是没有客气，伸过去长手截住安因洛将要落下的黑子，眼皮一翻，清冽地看向皇帝，“下这里，你就输了。” 安因洛叹了口气，一把撸过棋盘上的棋子，将黑白子重新分离放回子盒中。 伊恩靠回软垫上，便道：“你不如直接让西文.亚伦准将归属你的皇家御林舰队吧，或者作为帝国的一支独立特编部队给其一定的自由度，直接听命于你。随便按个什么名称，还不是随你高兴。” 安因洛苦笑：“放在你手下不方便？” 伊恩道：“非常不便。” “说得真直接。” 伊恩声音一沉：“我对你从来不撒谎。” “比如说？”安因洛微笑地看着元帅，“你一直是个罗兰思想的追随者？” ——帝国对“罗兰思想”有特定的定义，指代一切有违君主集权统治的谋反思想。“罗兰”就是帝国叛党的代称。 伊恩当然没想到皇帝忽然会直掐要害地问得这么直接，愣了愣，淡淡一笑。 “不完全赞同，但某些部分和我的理念相同。”伊恩毫不避讳地道，“但我的理念和我对帝国的忠诚是区分开来的，我在你面前从未否认过我的思想有悖于帝国统治，你随时可以对我论罪处斩。” “唉，”安因洛沉沉一叹，别过脸去，“让里维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总比欺君要好。” “帝国的前线现在不能缺少你，所以里维只会在小事情上跟你唠嗑。” “这个我知道。” “所以你倒是也会借着这个优势嚣张起来了啊？” “有何不可？”伊恩目光清澈地看着安因洛皇帝，“我打了那么多仗，流了那么多血，为帝国的士兵暗杀同盟统帅差一点被切片活埋，有什么理由我不能嚣张？” 他的话语说到后来，少见地含杂着一丝颤抖和哽咽，冷淡的金眸不由泛起一层氤氲雾气。 安因洛看到元帅这样，当真是有些愣住了，随即重重一叹，“让西文准将把原天狼座警备兵团编组为帝国第十八舰队是军机部早有过的提案，只是当时天狼星座缺少不了西文.亚伦的才能，所以没有通过，现在则是顺理成章。” 安因洛顿了顿，耐心道：“如果我让西文准将的舰队成为一支皇家亲属舰队，你的人同样会有看法，帝国的兵权现在尽数归你麾下，我的安排是顺应军部的制度。要是忽然多出一支舰队不属于你管，那不就是分散你的兵权吗？一旦有这样的开头，自有一些墙头草要分党立新，军心不团结，影响士气。” “这个道理我明白，但其实和把西文准将硬塞给我没有区别，不管怎么做，都阻止不了别人的猜想，你为什么非要在意这个？皇帝应当当机立断，有力压群臣的气魄，而你总被保皇党的看法牵着鼻子走，太在乎规章制度。” 伊恩站起来，道，“分散我的兵权又怎样，只要能把同盟的舰队打退，守住帝国的故土，谁当指挥官都一样，我并不稀罕非要独掌兵权。” 安因洛也站了起来：“放肆！你做这个帝国元帅，难道是可做可不做的？” 片刻的沉寂后，伊恩低下头，“是我放肆了。” 因为元帅果断的承认错误，安因洛的情绪也霎时冷却下来，两人就那么相对无言地站着，凉风习习，让一切都迅速冷了下来。 半晌后，皇帝轻轻一叹，“伊恩，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你有什么别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你算作交换条件，可以么？” 伊恩本想冷笑着说没有，但随即想到一件事，神情微妙地一顿，缓和道：“到是有一个请求。” “你说吧。” 伊恩笑了笑：“我想在没有出征需要的时候，请陛下允许我陪同林晓前往仙后座，监护他读书。” 安因洛愕然张嘴：“这、这是为什么？你要当他的陪读？” “嗯。”伊恩淡淡一笑，脑筋极快地转了转，好整以暇道，“你不是想栽培他么，我也觉得他是个可培养的人才，所以想尽己之能好好提携他。小孩子还在贪玩的年纪，总要有大人督促着比较好，既然西文准将接下来要忙碌重编舰队的事，那么就由我代劳好了。况且他是个Omega，身边没有可靠的保镖怎么行。” 安因洛觉得伊恩这个要求太狡猾了，他们并不方便让伊恩接近林晓，但是伊恩偏偏在这种情况下提出，安因洛想拒绝都难。 踌躇寻思着，安因洛沉声道：“伊恩，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没有追问要塞的事？还有哈迪斯号的来历。” 伊恩淡淡道：“我不知道的事，恐怕多了。陛下当然没有义务每一件都要向我报备。” “伊恩……” 伊恩自觉口气有些不近人情了，遂温和地笑了笑，“安因洛，即使是朋友之间也不会毫无秘密，你别想太多，我是个没有痛觉的人，不会因为被伤害而痛苦。” 安因洛神情凝滞。 脑中浮现当年里维的提议：“在他还没有离开智能子宫之前，我们可以对他的基因再进行改造，一个人因为欲求不满才会有野心，如果他缺少了那方面的感情，他就会彻底成为效忠于帝国的工具。” “……”叹了口气，皇帝怅然道，“好吧，既然你高兴陪读，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得瑟地摇尾巴求花花~ 谢谢幸子的地雷！！！！！！鞠躬拜谢！！！ 第27章 林晓和已经正式上任为帝国舰队指挥官的西文准将在航空港大厅长话短叙后,一直到登陆飞船,才发现元帅的脸色终于由阴转晴了。 元帅这人真是相当有意思，明明脸上冷冷淡淡水波不兴的,可是心情好坏却一眼就能看明白，毫不用费工夫揣度。 只是令林晓比较郁闷的是，元帅显然不太喜欢西文，为什么， “准将虽然人冷漠了点，但其实他外冷内热，真的。嘴巴是有点得理不饶人，不过他嘴硬心软。如果他说话哪里得罪了元帅，元帅大人您别放心上,他是个很可靠的男人,绝对靠得住的。”林晓竭力为西文准将争取着上司的好感。 伊恩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淡淡道：“哪个准将？” “……西文.亚伦准将。” 见元帅的脸色霎时又变青了，林晓只好闭口不谈，免得适得其反。 中立合众联邦大学的创立者正是被同盟和帝国都奉为全能的神，又同时被两边追杀的背叛者罗兰.杜文。 仙后座虽然是帝国的领地，但联邦大学所编属的白木兰星球以及它的四颗卫星却拥有银河星系唯一的中立立场，星球上设立联邦自治委员会独立管理，不受同盟和帝国任何一方的制约，是个非常奇葩却不可撼动的存在。 不管是同盟还是帝国，无论两边的矛盾战事打得多么激烈，谁也不敢动白木兰星球，甚至不会把战火伸及这里。 联邦大学成立和星球的中立起始于罗兰.杜文当年和爱德普皇帝签订的和平停战协议。 约三百五十多年前，罗兰以曙光女神要塞为据点，连战连捷，所向无敌，帝国战线颓靡几近奔溃，帝国将领前仆后继死伤无数。爱德普皇帝无奈之下亲自率军出征，结果还是败在了罗兰精妙的战术下，爱德普皇帝的战舰差一点儿成为要塞主炮下的灰烬。 当时的情况十分凶险，帝国的命运就在那一刻握在罗兰的手中。爱德普皇帝的舰队深陷同盟军包围之中，只要罗兰开炮，历史将从这一刻改写。 在那如墓地一般死寂的六十秒时间里，心如死灰的皇帝紧紧盯着以要塞为背景的同盟大军，其中狭长如弯月的那艘银色军舰正是罗兰的旗舰。 站在爱德普皇帝身边的总参说：“罗兰或许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艘战舰的长距主炮射程可以够到他的战舰，陛下……” 爱德普皇帝道：“但这也改变不了我们陷于同盟包围之中，即将成为要塞大炮鱼肉的结果是吗？同盟叛党不光有罗兰，还有西格尔！” 总参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再等一分钟。”皇帝沉沉一叹，把脸埋入手掌中，谁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又一个死寂的六十秒过去，要塞那边始终没有动静，爱德普皇帝眉目狰狞，湛蓝的双眼深得发亮，好像在期待什么，又仿佛憾恨不已。 此时，一束通讯电波穿透了两边舰队的数万公里星海，到达爱德普皇帝的战舰上。 “陛下，同盟军最高司令官请求和您通话……”总参的声音如蚊吟般微小得几不可闻。 爱德普皇帝道：“接通。” 几秒钟后，罗兰举世闻名的绝美容貌出现在大屏幕上，穿着爱德普皇帝陌生的深蓝色军装，嘴角带着微笑，声音依稀如记忆中的一样清澈冰凉。 “敬告银河帝国皇帝陛下，如果您愿意举旗投降的话……” “谈判。”爱德普皇帝肃然起身，沉声道，“我要求谈判。” 于是，《中立和平条约》就此诞生，帝国对同盟叛党持续了两百多年的围剿暂告停歇，罗兰在之后短暂的十年和平时期将精力全数倾注在了白木兰星球的开发以及建造联邦大学，并完成了设立自治政府的构想。 也正是在他埋头于这项工程的时候，同盟高层的格局开始悖逆罗兰的领导，悄然重新洗牌。 这段记录在帝国或是同盟都找不到，只有联邦大学图书馆中保存着完整的文字记载，可惜图像存档已遗失。 而林晓则是在前往白木兰星球的途中听伊恩元帅转述的。 “元帅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所学院就读？”以伊恩的能力，上国内的任何一所军事学院都是没有问题的，当时也的确几乎所有的学院都向他发出了邀请函。 伊恩眼神潋滟，耳根微红，表情显得拘谨起来，从林晓身上移开视线，“当时我还年轻，觉得自己见识不够，想开拓自己的眼界，见识一下不同的文化。联邦大学有很多国内找不到的书籍典籍。” “哦。”林晓侧目看了看元帅，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元帅那表情，似乎像是腼腆害羞？ 哦，一定是错觉！ 联邦大学本校在白木兰星球北大陆，也是联邦自治政府所在的星球中枢城市。 伊恩虽然无法在帝国首都给林晓安排一套房子，但在大学旁边搞一套还是轻而易举的。 大学虽然是全住宿制的，但伊恩一想到林晓裸睡的习惯，就毫不犹豫地跟校长开了条件。 林纳德校长当年是罗兰的亲信之一，协助罗兰一起建立联邦大学，也是由罗兰钦点并得到爱德普皇帝认可后胜任校长至今。他出生于同盟，上任时还很年轻，三十出头一点，现在看起来也仍然身强力壮，足显出Alpha的长生不老，戴一副金边眼镜，文质彬彬，身材高挑但体形偏清瘦，从头到脚地道的书卷气。 伊恩站在他面前蓦然就有了精悍威武的战将风采。 林纳德校长得知帝国元帅已经到达白木兰星，马上发来贺电表示要登门拜访。 伊恩回复，寒舍不便接待客人，于是带着林晓到校长办公室见面。 有帝国元帅坐镇举荐，这彪悍的后门在联邦大学建校史上还是头一回。 应该说，走后门的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哪里都无法杜绝官僚耍横，不过到底还是屈指可数的，学院由同盟和帝国政府共同扶持，能和校方谈条件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权力颇大的首脑，其余没人敢这么做。罗兰建校的理想是创立平等的机会，林纳德一直在努力尽可能地坚守他们的理想。 实际上，入学学生还是以同盟人数居多，帝国的贵族以及高层大部分还是对中立学院很不屑的，认为孩子在风气太自由的环境里得不到良好的传统教育。 帝国元帅出马要开后门，这真是让林纳德刷新了对伊恩以及帝国的认识。 于是林纳德起初并没有太仔细地看那孩子，推了推眼镜，说：“你突然塞过来一个空降兵，而且他的年纪还未到大学部入取年龄吧，你还要把他安插在本校最热门的战史系？” 在别的军事学院，战史系一定不如机甲系热门，精通机甲驾驶成为战场孤胆英雄以同盟的利威尔军团长和帝国的伊恩元帅为榜样——几乎是近年来每一个想要参军的少年们的头号志愿。 但是来联邦大学就读，看中的就是这里融汇了同盟和帝国两边的文化这一点。入校考核的门槛十分高，战史系的门槛更是高得惨绝人寰，每年报考的学生有上百万，但入取名额只有一千两百名。 “这是帝国陛下的意思。”伊恩毫不客气地把安因洛搬出来。 林纳德又扶了下眼镜，镜片闪过冰冷的光，“而且他还是一个Omega，你们想怎么样？” 即使林晓有信息素抑制剂伪装，凭着Alpha对Omega信息素的敏锐捕捉，林纳德和少年在一个房间里共处了一会，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渗透入神经末梢，令大脑仿佛要短路一般。 这孩子的信息素该有多浓郁才会让长期习惯禁欲的他都心神恍惚起来啊。林纳德觉得伊恩简直在跟他开玩笑。 但是伊恩却偏偏一本正经地道：“战史系对学员的体格素质要求并不高，除此以外，别的方面他不会给我丢脸的。” 林纳德这才低头瞧了少年一眼，“你这份自信是从哪来的？战史系同样要考核学生的全面素质，大部分学科要求比别的系院要高，建校以来，从来没有进过一个Omega……” 他认真地看了一眼，才发现少年的眼睛纯净明亮，华光中闪动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暗光。 那轮廓和眼神令林纳德不由得想起了某人的眼。 “让他试一试有何妨。”伊恩道，“罗兰建校的理想不是人人都有平等的机会吗？如果因为他是Omega就看轻他的能力，这似乎有违罗兰总帅的理想，林纳德校长？” 林晓此刻很安静地站在伊恩身旁，一言不发，对林纳德校长的目光只礼貌地点了下头。 这孩子身上似乎有股说不清的气质…… 林纳德一时没有头绪，干笑了笑，转身走回办公桌后，“我一点也不想听到帝国的人提起罗兰总帅的理想。” 他坐下后，十指交握，抬起下巴，镜片闪过十字冷光，“这么着吧，伊恩，我请你到学院来任教做演讲也有好几次了，你总是拒绝我。这次你一下子向我开了那么多违反校规的条件，那么我也有个条件，你留任作为院方选修课程的开课讲师，这孩子我就安排他进战史系，怎样？” “这……”伊恩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你知道在公开演讲方面，我……” “但是你的知识量却是没有人可比的，你就想办法克服一下。”林纳德不近人情道，“以前，你不是一样也完成了学生代表演讲吗？还有学生会会长竞选和纪律委员竞选，你也做得不错，明明是可以的。” “为了应付这些，我可是真的绞尽脑汁……”伊恩当时想了许多惊世骇俗的作弊方案，这种黑历史是绝对不能告诉林纳德校长的！ “既然同盟的利威尔也时常会过来开课讲谈，你也为这里的帝国学生做点贡献吧。回报母校不是优等生该好好做的事情么，追求各方面优异的你在这方面有所欠缺没问题么？”林纳德谈判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伊恩被人揭了短，不愉快地毒舌起来，“利威尔本来就是话唠，演讲能彻底满足他滔滔不绝且不怕没有听众的*……” 正想说我没有这种爱给人洗脑的坏毛病，却感觉到身旁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林晓转头看着伊恩。 接收到少年的关注，伊恩奋发图强的意识顷刻间满血复活并且自负心理不由得爆棚，改口道：“……好吧，我尽力而为。演讲什么的，怎么能难倒我。” 《论博取异性好感的方式》中写道：在对方面前尽量展现出自己完美的一面，能快速提升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度。 伊恩后来在这里做了个批注：切忌打肿脸充胖子，血的教训我们必须谨记。PS，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林纳德校长简直是个恶魔。 这条批注在很久以后被林晓引用在了《伊恩元帅悲伤的那些小故事》中。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又是半夜了。。。于是明天应该会睡到自然醒：） 距离上一次病毒性感冒似乎没过多久，俺又感冒了。。。。。。。 第28章 里维刚从皇帝的书房出来,就在外面宽阔的外廊里看见迎面有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步履生风，威风凛凛地走过来，仔细一看，那不就是肯特军长的儿子么, 朝中坚实的保皇党一派啊。 里维就像见到同类一般,脸上绽开笑容,不疾不徐地迎了上去。 “西文.亚伦，哦，现在是准将了，恭喜。”里维淡淡笑。 西文刚换上了新的军装，月白色的底色，银色镶边,华贵又不失素雅，胸前的金色勋章和领角的金属纽扣熠熠生辉，越发衬托出他的冷峻。 他半垂眼皮略掩眼底的锐利，面无表情点了下头，“总理大臣。” 里维看这年轻人，光是外貌就不比伊恩差到哪儿去。 “你父亲可终于等到你调到中央来了，听说皇帝特别欣赏你的才干，亲自提拔你，你不要辜负陛下的厚爱。” 里维扬嘴，在阳光底下一张老脸笑纹深刻，目露精光。 西文看也不看他，冷笑：“总理大臣果然爱说没营养的话，抱歉，我和你不会是一路的，失陪。” 里维：“……” 里维的话本还有下文。 他还想说，在你小子还是奶娃娃的时候，他还抱过呢，还和肯特军长有过指腹之约，可惜里维膝下都是儿子孙子，又听说西文不喜欢男人，这才不了了之了。 他张着嘴，就见西文从他面前一阵风地过去了，里维的那张老脸差点在阳光下变成焦炭色。 肯特军长为人忠厚谦逊，怎么教出这么目中无人的小崽子！ 这让里维懊恼得回去以后半宿没顺过气来，他和肯特军长都属于保皇党一派，关系还是不错的，平常礼尚往来相互串门，可以说是多年挚友。 怎么他儿子就……就是这个样子的呢？！ 皇家军政大学毕业的才子，星系防卫部的实干型精英？ 里维辗转一想，倒也没计较，他又何必跟个乳臭未干才从边境乡下调过来的小子一般见识。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么，被人捧为精英才俊，难免傲气一点，里维相信等他在首都呆久了，知道天高地阔，慢慢就会圆润起来的。 说真的，这世上除了伊恩，大概就没有里维看不顺眼的年轻人了，谁放在伊恩边上一对比，那点傲气在里维眼里都不算什么，还有谁比伊恩元帅更嚣张？ 里维再深入一想，晦气的心情立即烟消云散了，肯特军长还是聪明的，高风亮节之人多少带了一副傲骨，皇帝爱这样的。 刻意召人家进宫在内书房见，能是什么事呢？西文到底也只是个准将，却已进出皇宫两回，里维越想越觉得别有意趣。 西文推门进了书房，安因洛随即就关掉电脑，看向他：“你向席恩递了条子说有事找我，我知道你说话不爱绕弯，直说吧，什么事？” 西文遂毫不含糊地道：“伊恩是个Alpha，你把林晓交给他？你疯了么？” 安因洛差点儿笑出声来：“我让你直接，你可够直接的，措辞都不成体统了。你这是责问我的语气？” 西文冷冷看着皇帝，皇帝视若无睹笑了一下。 “你别担心，元帅做不出出格的事，他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况且林晓还未成年。” 西文想反驳，以他的直觉来看，伊恩眼里根本就没有“未成年Omega不得标记”这条法律。 但他还没开口，安因洛当先道：“你安排点人盯着联邦大学，我让林晓去读书，就是想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他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他们两个现在凑一起了，正好两个一起盯，省了功夫。” 西文慢一拍地勉强应了一声：“……嗯。” 安因洛深深看着西文，发笑：“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我……”西文犹疑不定，谨慎地组织了下语言，“如果他就是……” “那他也只是个Omega。”安因洛狭长的一双眼半眯着，里面流转着一丝看不清的冷酷，“没什么好怕的。” 西文只觉胸中钝痛，像被爪子闹了下，轻微的刺痛感让他说不清缘由，很久之后声音虚浮地应了皇帝。 此时，仙后座白木兰星。 联邦大学战史系为四年制教育，因其课程繁杂多样海纳百川，要比机甲系等专业技术类院系多留校一年，前三年在本校读，最后一年到白木兰一号卫星上的研究所实习，完成论文研究后，就算正式毕业了。 战史系的研究课题审核非常之严，实际上许多大四的学生要多费一倍的时间才能拿到学位，当然毕业后直接保送国家机构就业的福利也是别的院系不可企及的。 从这点上，也可以看出安因洛皇帝栽培林晓的方向。 伊恩一听说战史系要比别的专业多读一年，不由得想愤然抗议，凭什么！ 又听说林晓要从一年级开始读起，横眉冷目跟校长讨价还价起来：“不能安排他直接进研究所实习吗？” “拔苗助长也不是这么来的。”林纳德校长好奇着伊恩到底是怀有什么样的私心，坚决道，“没有文化课的考核成绩，就是我也无法推荐他去研究所实习，你以为这是在菜市场买菜吗，得寸进尺也要有个限度。研究所的所有硬件设备都是真货，弄坏了你赔？” “唔……好吧。”口袋里没几个子的元帅实在没有底气豪气一把。 伊恩的确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林晓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在校学生了，即使他目无王法，但对教育事业却抱有崇高的敬仰，对一个学生下手，怎么样都会让他有微妙的负罪感。“摧残祖国好苗子的败类”这种名声他可不想背负啊。 可是天天摆在眼前却吃不到嘴的滋味多难受！ 那么，少忍受一年是一年。当林纳德校长特别指出在校期间如果发情，轻则扣除学分重则会被退学这一条，伊恩就在想着对策，如果以“不影响Omega少年的学业”作为忍耐理由的话，等林晓毕业，到时候他就名正言顺可以下手了…… 再说，校园里鱼龙混杂，遍地是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年们，万一他家林晓被别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盯上了怎么办啊？ 伊恩从家长和未来伴侣的双重角度上苦恼着，再度厚脸皮地开口：“那么把他安插在二年级如何？” 二年级的学生相对于刚进校门的新生野驴子要稳重些，伊恩不得不考虑下林晓在学校里交朋友的质量。 “你……”林纳德停下脚步，背对着走廊窗外的阳光，鄙夷的眼神如似一道冷箭扎在伊恩身上，“你真以为这是在商场买菜，已经讨了便宜，还要我额外赠送几根葱？” 伊恩无动于衷面对阳光浅浅一笑：“真的是买菜，我砍价可是毫不客气的。林纳德校长，我是很客气地在跟你商量。” 林纳德：“……”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当年到底是怎么被贴上“品学兼优”的标签的！ 伊恩继续一脸殷勤道：“校长，一年级基础体能课比较多，考虑到他的身体条件，直接上二年级比较妥当，文化课方面，我想他不会拖后腿的。” “战史系不光只有文化课，”林纳德不甘示弱地挑眉，“这个系重点在于培养拥有战争全局观的全能型人才，二年级开始会有精神控制训练和战术模拟训练，训练舱对学员的体能以及重力适应度有一定要求。有时候他们还需支援机甲系的训练，你认为他没有基础，也可以跟得上大家的进度吗？” “这没有问题。” 伊恩当然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林晓可以做到，但他懒得和林纳德校长仔细解释。 三言两语又怎能概括他家林晓驾驶哈迪斯号统帅舰队击退海贼团的神勇。 林纳德遂低头冷冷看了一眼林晓，很有那么一点想把林晓看透的锐利，“那么，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不便告知。”伊恩语气坚决。 林晓眼角余光朝上默默地瞥了伊恩一眼，翻白眼表示，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纳德困惑了。 无论怎么仔细观察，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除了眼睛轮廓和某人有几分相似，令他在最初心生好感以外，看不出还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复制那个人的人生，林纳德毫不认为这个少年可以在战史系呆足一个月。 也罢，事实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林纳德冷笑着推了下眼镜，“好吧，那么你的开课讲座，也请好好准备，每周至少要有两堂课。” “咦？之前还说好，一周一次。” “对于你额外的要求，我总要收一点手续费吧。” 伊恩眉角抽搐：“……好。”为了林晓，他什么都可以豁出去的，讲座算什么。 于是，林晓在这场元帅和校长腥风血雨的谈判中，终于无语地去领了二年级的电子版课本，为避免第二次腥风血雨的谈判，他强烈表示自己去院系主任那里报到。 林纳德校长唯恐伊恩敷衍了事，声称要和伊恩返回校长室再谈一谈聘用合同细节。 看到元帅悲愤怆然十分不舍的目光，林晓惊恐地急忙挥手闪人。 院系主任和林纳德校长完全不同类型，是个年纪很大，脸庞布满清晰的笑纹，看起来就知识渊博且严谨的Beta女性。 她并没有Alpha那种对Omega的感知力，只把林晓当体形偏瘦弱的Beta。 不过这孩子也太瘦了点，他的父母都没让他吃饱吗？以这样的体格念战史系会不会太辛苦了？ 别以为文科生就不需要体力，从来不担心体力以及精力旺盛的Alpha是不会懂的！ 看了校长签字的推荐信，夏洛蒂主任有些生气，不过还是语气温和地对林晓说：“你没有一年级的考核成绩，直接上二年级，这是违反规定的。将来在推荐你实习的时候，你的评定表格上基础课程的学分是空白，这会影响你取得较好的实习岗位。去把一年级的电子课本也领了吧，不管你是自己补习还是有人教你，下周你到我这来考试，如果不合格，我要去和校长谈一谈，不能对学生这么不负责任。” 林晓头晕地拍了拍脑门，只好虚心地重重一点头，又去教务处领了一年级的课本。 其实夏洛蒂主任真的是希望少年知难而退，哪知少年一根筋地认真备考去了…… 晚上，被讲座稿子折腾得头晕脑胀的伊恩本想做个宵夜，把林晓从卧室里叫出来，即使摆在面前光养养眼，也能令他心情很好。 然而他敲开林晓房间的门，却见少年也在书桌前埋头苦读，桌上是成山成海的读书笔记。 “第一天上学就用得着这么认真？” “下周有考试。” “下周？”伊恩双手抱胸，靠在桌边心疼地扫了一眼大堆的手写笔记，再看了看少年冻得通红的手，“考什么？很难么？” 你看，你有个这么好的家庭老师就在眼前，任何的考试都不成问题的。伊恩决定一会要表现一下。 “战史系一年级的课程，总共四十门课。”林晓清脆的语声中带着一丝愤然。 伊恩一愣，皱起眉头沉思，“为什么要考一年级的全部科目？”这不是已经给你开了后门直接跳二年级了吗？不是林纳德校长故意刁难吧？本元帅都已经把自己卖给林纳德那个魔鬼了，他还敢出难题？嗯？ 林晓叼着笔杆，要不是直接跳了一级，何至于此啊！他转头看向罪魁祸首，叹气道：“我觉得我不该成为破坏院系规定的特例，不然可能无法改善系主任对我的看法，所以对她只给我一周的时间攻克四十门科目这么不通情理的要求我忍了。元帅，这是我第一次上学，很多东西对我来说既新鲜又重要，你千万别再去跟校长或是院系主任提什么要求了，拜托您了！” 伊恩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是我的要求给你添麻烦了……” 当林晓再次抬起头时，元帅已经不见人影了。 伊恩回到自己房间，心痛地在他的《Omega正确攻略手记》上写上：有时候，我们容易因太过在乎而得意忘形致使好心办坏事，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想法。谨记谨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可能会更的慢一点了。。。俺需要整理下思路，好好想想后续的情节。脑袋有点乱哄哄的，写文也很不在状态，对着电脑几个小时只码了几百字是常有的事。。。实在很抱歉啊！！对不住各位等更的姑娘们！ 第29章 林晓有时候会安静地思索回想一下储存在项坠中的记忆影像,就好像隔了一段时间后，去回想之前的某件事，往往需要费脑筋地仔细去确认那些细枝末节。 而且这件事必须偷偷的进行。 不知为何，他直觉上这样认为,不管是西文还是元帅,都不能让他们知道项坠中的内容。 仍然是那片熟悉的深邃星海,繁星点点的太空之中透出一股庄严的肃冷，曙光女神在黑暗和暗淡的星辉中呈现冰冷优雅的姿态，宛如女武神神圣不可侵犯，远方是星罗棋布的舰队。 在这场对峙中，谁先开炮，就将为历史的拐点画上永恒的道标。 斗转星移,瞬息万变，只有胜利者才能成为历史的记载者。 罗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从不想去推动历史的轨道改变，只想循序渐进，成为万丈高楼的一块坚固基石，然而却偏偏被推到了主宰命运的位置上。 从后方要塞传过来的紧急通讯被黑发青年接通，面相刚果坚毅的同盟另一位元帅西格尔.亚列斯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青年面前，漂浮的雪花点微微模糊了他脸上的愤怒神情。 “为什么不下令开炮，罗兰。”西格尔低沉的质问声音十分尖锐。 青年面目毅然，平静地道：“西格尔，我们到目前为止死伤过多少士兵？” “……七百六十四万六千八百三十一人。” 这是几个月前一次精确统计的结果，西格尔果然对这样的数字记得比谁都清楚。 “烈士陵园的墓碑已经成山成海的遍布了玉夫星座，如果可以不再流血，我愿用任何东西和帝国皇帝交换。” “你在说什么疯话？”男人斥责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烦躁。 青年凛然的眼神不可动摇，“西格尔，我有一个请求——” 记忆中断在这里。 林晓能感觉到，储存记忆的人故意抹去了之后的信息，这段记忆存储被修改过多次，最后保存的时间停留在银河历948年2月19日。 这个日子是他们发现的，曙光女神要塞智能系统关闭的前一天。 林晓每每想到这里，就有一种阴霾晦涩的情绪从意识的深处喷涌上来，像海潮一样侵吞他的思绪，仿佛有什么东西那般沉重那般痛苦，却偏偏想不起来。 一周以后，白木兰星。 伊恩有问过林晓，需不需要家教。 当然，完全没有理解元帅这是在毛遂自荐的林晓很直接的拒绝了，说元帅在旁边他反而看不进书，他一个人可以应付得了。 “为什么？”伊恩有些不甘心。 林晓眨了下眼，总不能直说他讨厌元帅身上的Alpha信息素，会令自己分神吧？于是他转换角度，腼腆（伪装的）又义正言辞地说：“我是一个Omega。” 聪明如元帅，自然马上就懂了，退散前还恋恋不舍地回味了下少年腼腆害羞（臆想的）的模样。 用林纳德校长的话来说，事实是最有说服力的，瞧不起人的人最终都会被意志力坚定的人打败。 夏洛蒂主任虽然没有瞧不起林晓，但她自负阅人无数，对林晓的能力早有了习惯性的顽固判定。为了尽早解决这件事，她给林晓安排的考试日程相当之苛刻。 “你必须每门课在九十分以上。” “合格线不是六十分吗？” “那是相对机甲系那些文化课太差的学生的最低合格标准，我们这是战史系，全校入取分数线最高的专业，所有院系的领头羊。” 夏洛蒂主任语气非常不近人情。 “那九十分也太……” “因为有九门体能训练课程暂时没办法考核，所以你必须保证剩下那些的总分加起来能达到平均合格线。” 作为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学生，和院系主任理论是没有用的，有这功夫，林晓宁愿省着力气和元帅好好谈谈，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在他身边转悠，炫耀Alpha信息素的威势，那让他浑身毛孔都很不舒服。 林晓用了五天的时间完成了四十门课中的三十一门考试，每天接连考几场，一直要留到深夜。 不知是福是祸，和他同班的那个疑似可能是个Alpha的同学每天都会拿着打包的盒饭在教学楼外寒风里表示兄弟义气两肋插刀地等他一起吃一顿已经是宵夜的晚饭。 起因是那位同学在林晓空降的第一天就说对林晓一见倾心，外貌气质各种符合他的理想，林晓费了很大劲让对方坚信感性的理想是很容易会出错的，自己是个性向坚决的直男、Beta！ 林晓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真的要瞒着一件事的话，谁也看不出他骨子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那位Alpha同学也是个奇葩，他坚持不懈拖住林晓，性格开朗得简直有点过分：“不能做恋人，那就做兄弟吧！既然你不能接受我的爱意，我愿意为你两肋插刀！我叫阿道夫.奥德里奇。” 然后这段单向“两肋插刀”的友情就建立了，在很久以后的许多日子里，奥德里奇常常会反思，自己是怎么会送上门去开始这段可歌可泣的受虐史，搞得他常常怀疑自己有被虐妄想症。 但在他懵懂无知的青春年少时，当他第一眼看到林晓，少年明澈的双眼白净的皮肤瓷娃娃一般干净精致的容貌深深触动了他，从那一刻起便自心底油然升起了崇拜和向往。 林晓的出现无异于在他的生命里忽然绽开了一朵太阳花，美好而明媚，他急切并且渴望想要紧紧抓住这缕迷人的阳光。 奥德里奇没来由的崇拜其实也是可以找到一些原因的。 当时，林晓的三十一门文化课皆以满分的成绩让夏洛蒂主任张口结舌半天，简直要怀疑自己出的题目是不是提前泄露了。当然，这是没有可能的，意识到这点的夏洛蒂此后再也没有质疑林晓为什么可以得到校长允许直接上二年级，这件事就在彼此默契的沉默中过去了。夏洛蒂主任后来对林晓的态度也有了显著变化。 林晓并不爱张扬，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事，奥德里奇是排除主任和元帅之外唯一知道的一个，他从来不认为严谨如法律的夏洛蒂主任眼里会有“通融”和“破例”两词，但林晓证明了万事皆有可能。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在随后一堂课上的分组论证答辩，林晓言辞犀利率领他的小组力压群雄，立刻让所有轻视他是空降兵的学生闭了嘴，答辩课老师马上发觉了不对劲。 这一学年才刚刚过了一半，认真的学生是会预习课本，甚至自觉扩充阅读量吸收课外知识，但那些理论上的东西对年轻没有经验的学生来说只能是死记硬背，不可能做到融会贯通，否则还要老师干嘛？ 但林晓却与那些学生完全不同。 他思维缜密，理解透彻，眼光独到而刁钻，看问题透彻清晰，分析深刻到位，能做到这样的该是经年累月阅历丰富的长者才对。 课后，那位老师不得不把林晓请到办公室聊聊。 “你把整一学年的课本都看过了？” “嗯，看过一遍。”林晓的回答却是没有半分自大炫耀的样子。 答辩课老师匪夷所思并且满腔好奇地看着他，“你还看过些什么课外书？” “啊……挺多的。”说到这里，少年竟好似腼腆地挠挠头发，“我每天会去图书馆呆一会，这里的图书馆还真有不少书挺值得一看的，我忍不住就……” 这是要多大的阅读量和多惊人的阅读速度？如果没记错，这位学生到校报到才十多天。 答辩课老师忍不住深究，“你，呆一会是呆多久？” “每天，大概七八个小时吧。”少年低下头，羞愧地说，“对不起老师，因为某些私人原因，我有几个晚上就在图书馆过夜了……” 答辩课老师仿佛深谋远虑地想着什么，而后细细看了一眼少年略有些发青的下眼睑，诡异地一笑，拍了拍他，“勤奋学习是好事，但要注意休息。没事了，你去吧。” 林晓直觉感到老师那嘴角一抹笑容十分可疑，不过也没有去多想。 这天下午有一堂本系主修的大课——历史战役解析学。讲的正是开启了之后十年的和平假象，签订了《中立和平条约》的那场同盟帝国生死战，史称“曙光女神要塞之战。” 其实罗兰以要塞为同盟军事核心据点，发生在那附近的战役不计其数，帝国在签订和平条约之前总共攻打了要塞三十四次，被动发生战役十二次，但最后的那场生死战却是所有要塞之战中决定历史转折点的一场关键战役。 战史学教授马歇尔刻板肃穆的声音响彻整个阶梯大教室： “罗兰与爱德普皇帝总共在这次战役中会战了三次，最后一次发生在曙光女神要塞。从两人的军事才能来看，爱德普皇帝陷入罗兰的陷阱，导致被同盟四百万军舰包围，而他自己当时身边只有十二万军舰，况且要塞主炮当时已准备启动，将爱德普皇帝的王舰锁定为目标，如此巨大的差距所显现的帝国皇帝在这一刻的失败是彻底的毋庸置疑的。然而我们知道，不光是军事方面能力卓越，在政治方面也有敏锐嗅觉的罗兰却在此做了一个并不明智的决定，这个决定让历史完全拐向了另一个方向，使这场本该终结银河帝国几千年统治的漂亮战役变得虎头蛇尾。” “现代历史学家分成两大学派，为罗兰这个决定背后的意义挣破头皮。如果从后来的历史来看，十年和平假象之后，令帝国的军事得到了喘息，而与此同时，同盟的第一次军阀革命爆发，罗兰的决定可能是受到同盟议会的质疑的，反而对帝国恢复军事实力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因此也可以判断罗兰确实是作为同盟的叛党一员成为了革命的领军人物。但另一种说法是，罗兰当时知道自己的战舰也在帝国皇帝军舰的射程范围以内，就是说，要塞一旦开炮，最终结果可能是罗兰和爱德普皇帝同归于尽，罗兰在同盟有不可替代的领袖地位，所以顾全大局，他接受了爱德普皇帝和谈的要求。” “从一个人的经历，尤其是童年的成长经历可以大概看出这个人的心志和一些习惯，据说罗兰的童年十分黑暗，那么可以想见，在一个人自卑的心理下自我保护意识将表现得非常强烈，他的做事习惯会以自我为中心。” “所以罗兰在这里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从后来同盟的政权体系可以看出来，建立现今同盟议会政府的是西格尔首长，西格尔显然比罗兰更具备政治头脑，所以一旦银河帝国灭亡，大家应该明白，之后真正的和平年代所需要的是具备优秀政治目光的领导人，如果罗兰——” “教授，您的意思是，罗兰应该在这一刻舍生取义才是正确的？他应该无视帝国皇帝的战舰大炮，命令要塞主炮发射，如此便能换来之后同盟统治银河系的时代？” 安静的教室里，林晓清亮的声音如雷贯耳。 马歇尔教授的目光与其余学生们一致投过来，隔着好几排的距离，仍然能感觉到那暗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反感：“这位同学——” “不！”林晓抑制不住发胀的心情，有些生气地道，“不是您曲解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俺居然磨蹭了两个晚上才码出了这么点。。。惭愧。。。。。 谢谢吃饱了才有力气撒花撒的地雷！！！！！！俺更的这么慢，还能收到地雷。。。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还有多谢留言支持的姑娘们！！！！！！ 第30章 “曲解,”马歇尔教授那沉钝的嗓音蓦然挑起一丝尖刻，足以显示他对林晓的反驳感到多么不快。 学院里的学生不知道，马歇尔在同盟国内几乎可说是西格尔派个人英雄主义支持者中的代表，虽然同盟内乱动荡的那个年代他还没出生，罗兰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也是从历史书上侧面了解到的，但他自踏入战史研究领域之后,就对罗兰存在着个人强烈的偏见,认为西格尔首长完全有能力早早取而代之，反而是因罗兰扬名立万较早,限制了西格尔首长的早期发挥。 这不可谓和他生长的家庭不无关系。 马歇尔的父母在同盟的婚配制度上是典型的Alpha和Omega的结合，他的父亲是高知识分子，独断强干，母父是少见的血统纯正的男性Omega，在这样一个鲜明的父强母弱的家庭里，他自然深受父亲性格的影响和熏陶，同时对过于依赖他父亲，自己毫无生存能力的母父有着微妙的轻视心理。 无能软弱的人只会给家庭和自己带来麻烦，这个思想自小就在马歇尔心中扎根了。 所以他非常瞧不起退避求和、不敢大刀阔斧的做法，认为那根本就是懦弱。 无疑，在同盟的历史上，西格尔强悍的个人风格成为了他仰慕的对象，而一度对帝国心慈手软，后来又舍弃同盟的罗兰就在马歇尔眼中变成了优柔寡断的懦夫。 同盟建立的第两百四十一年，西格尔开始对同盟双议院多政党的散乱体制进行了彻底血洗式的改制，从而才平定了内乱，形成现在稳固而拥有唯一权威的议会体系，并且这种体系在目前看来使同盟的法治有条不紊，社会秩序安泰祥和，这种风光如果没有帝*事的侵扰，应该会非常接近迎来恒定和平的理想状态。 反观，罗兰执政时期的同盟，两议院水火不容，军部和政党格格不入，多次发生激烈冲突，同盟政权从上至下一片水生火热，几乎没有哪次同盟民主大会不是唇枪舌战吵得不欢而散，罗兰作为两议院十二军团总帅，却只在民主大会上设旁听席位，不参与表决，马歇尔每每想起罗兰的做法，就觉得那简直是荒谬的笑话。 没有自上而下彻底贯彻的执行能力和裁决力，怎能领导一个国家的政体？ 民主表决？亿万人民便有亿万种追求和理想，众口难调，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荒诞体制！ 乌合之众焉能裁断国家的未来，社会体制就该在优胜劣汰的规律下才会稳固！ 只是马歇尔在担任授课讲师期间，自然不好太显著地表现自己的个人见解，在课堂上分析时还是比较中规中矩的，但一些私人感情终究会在只字片语中透露出来。 马歇尔这个人的教学风格也和他的思想一样，有着很强的自我意识，不容别人质疑，除非是能被他认可，能力或地位胜过他的人。 当他的目光毒辣地扫过一众莘莘学子，最后发现起身反驳的竟是个长得弱不禁风的陌生学生。 他在这个学院里教学已有十多年，从未遇到过有谁敢在课堂上挑战他的权威。 马歇尔轻蔑地暗暗冷笑，昂起下巴道：“我好像之前没见过你，你是之前一直在旷课，还是有免修请假单，还是怎么？” 他的语气和目光中都带着明显的讽刺。 林晓道：“我刚入学没多少天，上周的课我有来听，只是坐在后排，您显然没注意到，教授。” 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在最后加上了敬称，但马歇尔听了更不屑，蓦然冷下脸来道：“只听了我两堂课，你就认为自己有资格质疑我的讲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个人想法才是武断而偏激的？” 奥德里奇坐在林晓旁边，轻轻扯了扯林晓的衣服，林晓置之不理，实在有些深受误解和屈辱一般的感觉，忍不住义愤填膺道：“教授，我不是认为您武断或偏激，但您刚才的分析完全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对一段历史做出两种假设。有句古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您可以为我们讲解历史，可以授予我们一些思想，但不应该是绝对性的评断。实际上，根据记载的文字，我们还可以做出多种假设，对吗？如果您允许我提出自己的看法的话。” “林晓……”奥德里奇徒劳地望着林晓挑战全年级最不可挑战的马歇尔教授。 马歇尔面庞肌肉微微痉挛了一下，冷声道：“你是帝国的学生，我记住你了。现在，请坐下。” 林晓不满地皱起眉头：“教授！” “啊啊，对不起教授，请您继续讲课吧，他生病发烧了，脑子有点糊涂！”奥德里奇无可奈何，最终用蛮力把林晓拉回椅子上。 “马歇尔教授在同盟是最有权威的战史研究专家，你别跟他班门弄斧啊！他最讨厌别人打断他的讲课！”奥德里奇小声嘀咕。 林晓坐下后倒是脸上水波不兴，看不出一丝激动的情绪，半晌后只是淡淡道：“因为他是西格尔的脑残粉丝吗？” “嗯，什么？” “不，没什么。” 林晓后来一直埋着头，干脆自己看自己的书。但他的一举一动都细细刻入了马歇尔教授眼底。 下课后，马歇尔教授果然带着显而易见的制裁意味，把林晓和无辜的但是愿意与兄弟同进同退的奥德里奇一起喊到了校长办公室。 这也可以说是奥德里奇苦难的受虐史的开端。 马歇尔教授在林纳德校长面前毫不掩饰厌恶地道：“这个学生为什么可以半途入学，我一直认为贵校是制度严格的学院，不会有学生中途插班滥竽充数的情况。” 这个时候，林晓自然没有开口的资格，他只是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身姿说不出的清隽英挺。 林纳德校长淡淡扫了他一眼。 林纳德到底是个令伊恩都头疼的狠角色，推了推眼镜，语气不疾不徐地说：“不，实际上本学院偶尔会有一两个中途入学的特例，而且这种情况多半发生在同盟高层人士的举荐下。至于这个学生，他是帝国皇帝推荐过来的，我有三百个胆子也不敢不给帝国皇帝面子，教授你说呢？” 马歇尔教授顿时脸色黑沉，哑口无言，过了会儿冷硬地道：“那么请安排他以后都不用来上我的课了，并且当然，我也不会给他学分。” 林纳德没有说话，只是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马歇尔教授。 马歇尔讥讽道：“他对我在课堂上的讲解有所质疑，我觉得他完全不需要我授课，所以不用来听我的课了。” 林纳德校长便转向林晓：“你不满意马歇尔教授的教学风格？” 马歇尔有种得意洋洋的姿态，冷冷斜瞪着林晓。 林晓不急不躁道：“我只是想提出我的观点，但被教授制止了。我没有资格对教授的授课风格有意见。” 他平稳的回答并没有委屈娇作的姿态，只是淡淡陈述事实。 “我可以作证！”奥德里奇紧张激动啊，这是他可以表现兄弟肝胆相照保护林晓的关键时刻！ 但紧随而至的是头皮发麻，上刀山下火海的感觉，为了不把事情搞砸，他谨慎地理了理思路，才道：“咳咳，林晓忽然打断教授的讲课是有点不礼貌，不过他并没有说对教授的授课方式不满，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于是林纳德校长的目光再度回到马歇尔这里，马歇尔却在他开口前先一步道：“我的课，课堂制度由我来决定。未经我允许就擅自发言，不仅扰乱了课堂秩序，还影响其他学生。校长，我不能容忍这种没礼貌没教养的学生坐在我的课堂内。话就说到这里，或者校长要么换一个战史课老师？” 马歇尔忽然如此发难，林纳德站在校方的立场，自然不好为了一个学生草率得罪一个战史学界的教授。 学术界有学术界的圈子，同样讲究人脉关系，马歇尔在同盟战史学界只手遮天，林纳德很清楚，一旦马歇尔走人，他别想再聘用到战史学界有威望的人来顶替，而帝国那边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的。 其实学院虽然同等招收帝国和同盟的学生，但在学院里，两边泾渭分明的现象还是相当明显，同盟学生的宿舍和帝国学生的宿舍一南一北，就仿佛映照了银河版图，体能训练课程上常常有两队较量抗衡的情形，大部分理论课也是分开的，只有少数因师资力量的原因而合并到一起上大课。 气氛就那么僵冷在那里，林纳德校长不是个轻易肯向人低头的人，而马歇尔这下是借机铁了心想看看这个平常总一副清高冷傲姿态的校长怎么露出难看的脸色。 ——顺便惩罚他讨厌的学生。 林晓这时候也察觉到自己似乎无意间挑起了教授和校长之间的矛盾，心里暗暗想着该怎么缓解这场僵局。 他才进校没多久，如果就此给校长惹下麻烦，以后他就别想好好在学校里过日子了。 然而谁都没有开口的当口上，门外一阵清风拂绿水似的飘进来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跟着是显得闲散的错落脚步声，显然是厚重的军靴踏在地砖上才能发出那种古雅低沉的声音。 “哎哟喂，马歇尔啊，我说你就是个死傲娇，你真当自己是国内战史学界第一人啊，我十三岁发表论文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呵呵。” 听声音有着艺术家的气质，可是拿腔拿调完全是个流氓痞子。 屋内四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向门口，晃进来的年轻人眉清目朗英俊潇洒，眼睛深而透，带一点点慵懒，慢条斯理扫了一遍大家，手里捏着军帽。 他穿一身迷彩军装，没有佩戴军衔肩章，所以林晓看不出他是什么身份的人，但口气听得出颇不把马歇尔放在眼里。 马歇尔怔了下，敢怒不敢言地瞪着来人：“你……！” 男人笑哈哈走进来。这人个子非常高，挺拔、干练，有种藏而不露的精悍气质，眼睛懒洋洋的，但是却令人感觉到深到骨子里的精明。 林晓抬头望着他，当他走进来时，少年不由得退后几步保持距离。 这男人身上也有股令林晓烦躁不安的Alpha信息素气味，比奥德里奇的强烈得多，那种气味无形无色无味，就像空气一样迅速包裹缠绕在林晓身周，挥之不去，有着不可忽视的强制姿态。 男人也敏锐地注意到了林晓的动作，轻轻瞥了一眼，然后不露声色地移向马歇尔。 “教授，其实我早有心想顶替你上战史解析课，你那些个顽固不化的倒罗派思想，让我很为未来的同盟战士们是否能团结一心担忧啊。罗兰大神的光辉普照整个军部，你这个只会掰掰理论的学术家是不会懂我们军人的心思的。” “你！”马歇尔冷哼，“连行文条理都写不清楚的人，你发表的论文都是些胡言乱语，学术界根本不承认！” 男人凑近一步，拍着马歇尔肩膀道：“开个玩笑而已，我的领域在战场上，怎么会跟教授你抢文学饭碗。不过你要实在不想教课，讲课的活我还是能顶一顶的，战史课是我学生时代成绩最好的一门了。” 马歇尔目眦欲裂瞪着男人，却是半天反斥不出一个字，最后干脆耍横背过身去，“跟你废话简直浪费我口水！” 男人然后笑嘻嘻地走向林纳德校长，在反光的书桌玻璃上放下一只精致的盒子，“你要的，我给你找着了，今天就是给你送过来。” 林纳德难得地笑了下，“谢谢，麻烦你了。” 男人眯了眯眼，回身又大咧咧地拍了下马歇尔：“教授，既然有了这个职称，就尽职尽责地好好教书吧，祖国未来的小花小草还都靠你栽培呢，被人敬仰为专家学者，你要担得起这名头对得起你的职业不是么，呵呵。” 他看了看两少年，重重拍了一把奥德里奇，对林晓则没有靠近，扬声笑呵呵地赶着少年们往门口走，“校长，这两学生我带他们回教室吧，晚上还有自习课对吗？吃过晚饭了吗？要不我请你们吃一顿吧，相逢即是有缘啊！我正愁着没人一起吃饭，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了。走吧走吧，马歇尔教授就是爱矫情，你们容忍他一点，他就原谅你们啦！” “等等。”林纳德校长叫住他们，严肃道，“本校有规定，大课上学生不得肆意打断老师的讲课。你们还是违反了校规，罚你们到技工科研室打扫两日，不可以偷懒，否则加倍处罚。” 林晓和奥德里奇一同老实点头：“是，校长。” “好啦好啦，林纳德校长也就是爱耍威风，其实他心地善良，种死棵植物都要伤心半天！我等会儿跟你们说说他有趣的事，我也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苦逼学生啊，哦，你们可以喊我学长吧……” 仿佛捡走了两只小狗狗一般，男人嘻嘻哈哈的声音在门外逐渐远去消失。 林纳德：“……” 把目光移回马歇尔教授这，林纳德鼻梁上的镜片闪了下冷光，轻描淡写道：“我确实也可以考虑聘请他来教战史解析课，薪水还不用像教授您那么高。” 马歇尔面庞抽搐，气得说不出话来，站了片刻后，重重冷斥一声，踱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完没怎么检查。。。。。其实本来预算还要写下一个情节，但是写着写着看看字数和时间，就先到这里吧。。。。又是2点多了~~~ 那个什么，霸王票能激励作者写作*似乎是真的啊。。。。。俺居然一晚上码出了一章！！！ 谢谢“……”这位省略号姑娘的火箭炮！！！！还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撒花撒的又一颗地雷！！！感谢你们的幸福轰炸。。。。TT 第31章 幸好男人的衣着上没有标志性的身份象征,否则这三个人走在一起是非常奇特的一道风景。 同盟的军事高级将领带着两个帝国的学生谈笑风生走在校园大道上,如此违和却又顺理成章。 奥德里奇身为一个在严密监控和管教下成长的Alpha，即使未成年，各方面能力尚未成熟,基因修正也没有彻底完成，但到底还是显出了谨慎和精明。 他忽然拉住林晓，就在前往食堂的半路上停下来，咄咄逼人地盯着男人，“先生,您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是帝国的学生,而您是同盟的军人，我们一起吃饭似乎……” 男人看着两个少年,捏着军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只是想吃饭搭个伙，既然是在中立的领地，为什么还要这么分清国界啊！” 奥德里奇不为所动：“因为您是军人，您一定杀过帝国的士兵。” 男人窘了，捏了捏鼻子，尴尬地转开视线：“唔……确实是这样。” 林晓和奥德里奇的感受略有些不同。 当然，同盟的军队把他们从阿法利雅星球赶走，毁了他的家园，在情绪上他比奥德里奇更痛恨同盟军。 但是他最近心情上有着显著而不易察觉的变化，特别是在对项坠中的那些记忆产生好奇以后，“同盟”这个词在他心里悄然地变得不仅仅是“敌人”的意义。 他现在还无法总结出来，但好奇心胜过了仇恨的情绪，而男人的出现恰好是个机会，让他直觉可以试着和同盟的人交流看看，是否能揭开一些谜底。 如此打算着，林晓的笑容便温和起来，“学长，您至少告诉我们一下，您是谁，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啊，你这么说的话……”男人红了脸，抬手在嘴边掩饰两声干咳，“嗯，咳，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呃，同盟的远洋舰队军团长，利威尔.诺维希丁。” “我靠！”在林晓还没有做出反应前，奥德里奇立即反应极大地把他拉到身后，“我们更加不能跟你吃饭了，你快别缠着我们！” 利威尔笑容更尴尬了，急急申明道：“啊啊，虽然我的身份是尴尬了点，但是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只是随便聊聊天吃顿饭而已啊！这里是林纳德校长的领地，林纳德校长有多可怕你们知道吗？如果我有一点点伤害你们的举动，绝对会被校长大人大卸八块的啊！他才是银河系第一的光甲战士，我这种在他面前要一对一单打独斗连杂碎都算不上啊，他可是罗兰的得意门生，他那架的光甲……唔……” 男人说得面红耳赤，最后在一声长叹中停止了辩解。 林晓上前一步，在黄昏的斜阳中，笑得明艳温润：“您应该可以在同盟的学员中找到很多愿意和您共进晚餐听您高谈阔论的，这是在军校，对吧，诺维希丁先生。嗯——谢谢您刚才帮我们解围，但是吃饭什么，还是不麻烦学长了，请您谅解我们不想再多惹麻烦。” 林晓随即礼貌地颔首告别，和奥德里奇打算要离开。 利威尔出声道：“我就是对你们有点好奇！” “嗯？” 利威尔连忙调整了下语气，“自从马歇尔在这个学校里教书到现在，没有学生得罪过他，没有一个。” 因为阳光直射的关系，林晓眯着眼昂头，“所以？” 利威尔狡猾地一笑：“马歇尔这个人，没什么伤天害理的大缺点，但就是意志太坚定。他其实是个挺隐忍的人，会让他忍受不了的冲突，只有一个方面，挑战他对个人英雄主义的信仰。所以我想……咳，少年们，我们可以就英雄主义随便聊聊？每一个少年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故事，但我以为现在帝国的少年心目中唯一的英雄是伊恩.福林，这触不到马歇尔的底线。因此我很好奇，你们为了什么事和他争论起来的？” 林晓不答反问：“您和伊恩元帅交手过吗？” 元帅最近总是阴魂不散的在他身边刷存在感，对于这点林晓既想不通原因也很苦恼。 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元帅的事以便寻找出原因加以实施正确的方法应对，他已经说明过，自己是个O身边会很焦虑烦躁，但元帅对这个理由置若罔闻，那么说明还有别的原因？ 但他没有别的渠道获得元帅的信息，现在，只有利威尔这个机会摆在他面前。 利威尔为话题风向忽然转变纳闷了一下，随即奸猾地笑了，“少年，我们还是一起吃个便饭？” 林晓笑了笑。 奥德里奇理性的一面催使他想阻拦，但是感性的一面最终占了上风，屁颠屁颠地跟着林晓，随同同盟军团长去了食堂。 大食堂里同盟和帝国的学员各占一方，形成鲜明的版块划分。而利威尔带着两个学生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就坐，立时引来大波同盟学生的关注。 不多久，便有胆子较大的学生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您是……利、利威尔军团……”为首的学生走过来时雄纠纠气昂昂，但是一到利威尔面前便顿时缩了。 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学生相继停下来保持距离观望。 奥德里奇没有什么特别不适的感觉，但林晓感觉到了，来自于利威尔身上的Alpha信息素瞬间强了几倍，并且带着明显的排斥气场。 据说Alpha都是可以通过精神力来控制信息素强弱的，而对Alpha信息素天生就很敏感的林晓在一股势如洪涛的无形压制下，顿时像溺水一般脸色发白起来：“唔……” 几个Beta学生也隐隐感觉到心理上的压力，因此都略有退缩之色。 利威尔首先注意到林晓的异常反应，然后朝几个学生摆摆手：“哎呀呀，别打搅我吃饭可以吗？要签名等课堂上再说吧，你们这些学生真是！” “啊啊，对不起！！打扰阁下了！！！”同盟学生们连忙鞠躬，脚底生烟地退散了。 有了这些冲头被灰后，别的学生也急忙收敛目光，谁也不敢再走过来讨骂。 利威尔回过头来，有所收势，然后颇随和地笑了笑，“你们俩想吃什么？我去拿。” “呃……随便吧。”奥德里奇殷勤地转向林晓，“林，你呢？” “我、我也随便。”林晓还没缓过来，声音虚软发闷地应付了一下。 “你怎么了？不舒服？”奥德里奇紧张地问。林晓连忙给了一个温和柔雅的微笑，掩盖了一切，“没有。学长，你快去拿呀。” “呃，嗯。”利威尔好似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就在他要起来的时候，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压在他肩膀上，把他重重又按回椅子上。 那手指端布满细茧，指骨秀润而饱满，一根根手指都像玉雕的一样，明明是一个粗鲁暴力的举动，却随着那漂亮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作，显得格外优雅而轻慢。 利威尔回过头，同时奥德里奇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如见鬼神一般脸色大变。他张嘴还没说出话来，林晓也站了起来，“元、元帅！……” 伊恩穿了一件宽大的浅灰色翻领大衣，搭配蓝色斜纹衬衫和黑色西裤，和平常穿军装的气质完全不同，整个调子都变得清雅温和起来，褪去了肃穆之气。 脖子上围了两圈的针织围巾挡到嘴部，鼻梁上架了一副细黑边的半框眼镜，他这样子其实没多少人能认出他是谁，他真人不大出现在公众场合，帝国的学生能看到的永远是他那几个重复率很高的宣传画面，而且大部分是远镜头。 餐厅里帝国这边的学生全然无动于衷，但是伊恩束起来的长发发色非常有标志性，玫瑰的艳红色，林晓一眼就认了出来。 随着林晓的声音，奥德里奇好像才找回说话能力，结结巴巴道：“教、教父大人！我、我们……”他声音心虚地小下去，眼角余光不停担忧地瞄着利威尔。 然后，伊恩竟不厌其烦地绕过长长的餐桌，把奥德里奇推到边上的位子，硬生生地插-入林晓和奥德里奇中间，接着啪地把手里端的盘子搁桌上，两边两个少年都被他的声势吓得抖了抖。 利威尔扶着脸颊，讪笑道：“我这有空位，学弟你干嘛非挤他们中间呢？” 伊恩冷冷瞪着利威尔，连一丝笑容都懒得装，“手残你干嘛诱拐我的学生和我的……嗯。” 他声音不自然地中断后，没有说下去，大马金刀强横地就坐了下来。 利威尔一脸欠抽的笑容，又道：“我只是和你的学生以及你的什么来着一起吃个便饭而已，他们被马歇尔教授刁难，是我帮他们解围的啊。” “马歇尔是谁？” “呃，同盟的一位战史学术界专家。” “教什么课？” “历史战役解析课吧？嗯？”利威尔寻问奥德里奇，奥德里奇胆战心惊中勉强点点头。 伊恩挑眉，轻蔑地看着利威尔，道：“我会去和林纳德校长说，明天开始这门课由我来教。” “……”利威尔维持着笑容不会裂化，干涩道，“不善言辞的你，竟然主动要向校长大人提出教书？” “不善言辞？”伊恩在面无表情的状态下微微冷笑，“我有什么方面是做得比你差的？” 利威尔困惑了，伊恩这是谁踩了他的老虎尾巴了，怎么忽然战斗力飙升到恐怖的地步啊！？ “咳咳，学弟的才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学长只能妄自菲薄。”摊手厚脸皮地调侃了一番，顺便心里默默为马歇尔教授哀悼了下，然后，利威尔正色，“你回母校不会就是为了教书吧？” “不然呢？”伊恩看了看两边的少年们，“你们要站着吃饭吗？” “不，啊是！”奥德里奇刷地一下像接受指令的机器人般笔直坐下，林晓头一次看到这么凶巴巴的元帅，心里不明就里，也随即老实地坐下。 伊恩开始把餐盘里堆得满满的菜分给林晓和奥德里奇，显然他拿的时候就不止拿了自己的份。 利威尔笑微微道：“我的份呢？” 伊恩视而不见，“怎么会有你的份。” 利威尔摇摇头，去拿了一份西点套餐和红茶，回来坐下后，本该是大家闷头各归各吃，同盟帝国不相往来，但他偏偏止不住嘴，仿佛很熟络的老朋友那般，打开话匣子：“你准备在这教多久？帝国的元帅还可以兼职的吗？” “这要看你们同盟军团是不是没事就要来找死，喜欢来找死的我当然会负责收拾。” “你对帝国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啊。” “这是我生下来的意义。”伊恩似乎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一顿，讥嘲地一笑，平平道，“如果没有战事，我会呆上四年。” 咣当一声，利威尔和奥德里奇的叉子同时砸盘子里。 奥德里奇惊诧：“咦？教父，您……” 利威尔笑嘻嘻：“我看你有这方面意向，要么就干脆从前线退下来，改行教书吧？好志向啊！培养祖国未来的栋梁，多么伟大的事业！比上战场杀人伟大多了，你说对吗？” 伊恩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淡淡道：“为了向你这个跟我交手过八十八次还没死的对手致敬，我会留你到最后杀。” 利威尔苦恼干笑：“非要杀死我不可吗？我对你们帝国士兵一向能放过就放过的啊！本来我还想求你放我一马，让我能够退役养老呢。” “嗯？”伊恩敏锐地抬眼，“本来？” 利威尔脸上嬉笑的神色淡去，收紧嘴角，沉声道：“伊恩，下一次在战场上见面，可能就是你我决一死战。” 伊恩皱了下眉头，放下筷子。 利威尔无奈道：“下个月，我可能就会正式接任同盟统帅之职。” 伊恩微有些惊讶，目光冰冷地盯着利威尔看了一会，随即冷嘲：“哦，你这是急着要死的节奏啊，你们上一任统帅是被我暗杀的，看来你也必须由我来料理了。” “喂喂，我是真的打算拿退休金养老的，谁要陪你玩一辈子！” “可惜你的领导们似乎希望你陪我玩到死啊！” “要么我们私下里偷偷谈和？你手里的帝国兵和我手里的同盟兵，战场上碰了面要怎么打不全都我们说了算吗？军事和解，这个提案你看如何？” 伊恩笑：“在母校的食堂餐桌上谈判？” 利威尔深笑：“重在结果，不需要拘泥于形式和场合的。” 话及此，伊恩忽然神情木然地安静下来，好像真被利威尔的话触动了，但一瞬间之后，他淡淡笑了笑：“可惜，我曾对着帝国众烈士的纪念丰碑发誓，必将同盟叛党收复归巢，除非我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呯”地一声，瓷碗被伊恩抓在手里砸碎在大理石地砖上，昭示着他的决心。林晓怔了一怔，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和那瓷碗一样碎了，他和元帅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本以为可架起思想的桥梁，原来无法跨越。 伊恩起身，用不大的声音道：“谈判破裂，我们只能在战场上你死我活。” 作者有话要说：天亮了。。。俺去睡觉鸟。。。OTL 然后，谢谢幸子的又一颗地雷！！！！谢谢吃饱了才有力气撒花撒泼撒娇的又又一颗地雷！！！！ 说真的，这文有很多地方俺不满意。。。这种情况下还能收到地雷，俺真很不好意思啊！！！多谢看文和留言的各位支持！！！你们就是静静的看俺也不好意思求留言了，实在是很多的惭愧＞_＜ 第32章 伊恩并不是个会对人说出如此狠绝之话的人,他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了解利威尔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格,要他彻底死了心。 两人还在学生时代的时候,利威尔大四，读的正是战史系,而伊恩是哲学系、法学系、经济系三修高材生,两个人在校园里碰了面，利威尔那时候也不知哪儿来的眼力，一眼就看出眼前发色妖艳的青年以后会成为帝国强有力的兵刃。 果然,没几年后，他们就在战场上相见。 利威尔大概天生就是不安排理出牌的人，正战得难分难解你死我活当头，他喊了一声,“学弟，你可还记得我啊？” 以后，凡只要在战场上近距离对上，利威尔就像顽固不化的唐僧，每每要对伊恩念经，似乎想点化他开窍。 可说来也奇怪了，伊恩这样一个在思想上放任不羁，开阔豁达之人，却偏偏对帝国有坚如磐石的忠诚。 利威尔泄气地啧了一声，其实也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起身苦笑道：“你到底执着着什么？” “你不会懂。” 伊恩不屑和利威尔这种思想无拘无束的人多说，示意林晓和奥德里奇一起跟上，三人绝尘而去。 伊恩下午有课，林晓也自顾自上晚自习去了。 晚上，两人同时倒进家门，伊恩显得非常疲惫，半句话也没有，林晓中规中矩跟他打了招呼，然后钻进自己房间温书去了。 他没看几页书，敲门声便响起。 搁下书，去把门打开。伊恩还没有换下白天的衣服，仍是一身斜纹衬衫黑色西裤的打扮，头发松落在肩膀上，眼镜卸下了，眸子十分剔透澄澈。 林晓问：“元帅？” 伊恩踌躇的样子，“我能……嗯，我能和你聊一会吗？” 林晓望着元帅，看不出是否心甘情愿，只是拘谨地点了点头。 伊恩走进房间坐在墙边的单人沙发上，习惯性地交叠双腿。林晓坐回桌子前。 静了一会，却不见伊恩开口，林晓便道：“元帅，我们被校长罚明天要去科研室打扫卫生，所以我会回来的晚一点。” 伊恩大概是在专注地想着什么事，愣愣地点了下头，终于开口道：“你们怎么会和马歇尔教授起冲突？” 他离开学校前，顺便去校长那边了解了下情况。林晓看起来乖巧懂事谨慎，处世早熟，应该是相当规矩的学生，会在课堂上和老师争执起来，实在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林晓想到既然元帅主动问了这个，不妨再进一步确认？ “元帅，”他喊了一声后，似乎在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语句，表情生涩，慢慢道，“我有一些问题，可以问你吗？” 伊恩欣喜地眼睛亮了一亮，前几天一直反映淡漠的林晓忽然表现出对他的一丝关注，这岂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前兆？ 伊恩遂笑了笑：“有什么想问我的？” 林晓道：“上一次在要塞的时候，元帅提到罗兰.杜文的事，元帅对这个人有什么看法？或者说，对他做的事有什么看法？” 伊恩莫名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笑了一下，显出比以前更好的耐心：“这个人，有点难以捉摸。” 林晓表示疑惑。 伊恩侃侃而谈道：“怎么说呢，我以前初步了解他的时候，认为他是个绝对彻底的民主主义守望者，他在帝国呆不下去，这可能是最根本的矛盾。在帝制的领土上怎能容得下反君主集权制者，所以他起兵谋反，最后和帝国决裂。也许先帝不逼他，他还不会那么做，但是他被剥夺职权软禁之后，矛盾就激化了。到了那一步，他也别无他选。” “可是……”伊恩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些微的迷惑，“越是深入去挖掘，反而对他的剖析越模糊。他在帝国之外早构建了属于他的另一股势力，早于他登上帝国最高军事长官之位一百多年。那么，他打入帝国内部是早有预谋？” “如果是我的话，假设目的是结束帝制统治，实现民主政权，那么就干脆加速帝国权力阶级的腐化，这不需要很久，十年乃至二十年足够，可是他在帝国呆了一百五十多年，并且在任期间大大改善了帝国的法制、经济、军事。我们现在能够持续打那么多年的仗，全仰赖于他那时候打下了良好基础。” 伊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不是这个人很矛盾？他建立了同盟和帝国打了数百年的仗，却错过了唯一一次覆灭帝国集权政体的机会。他在天狼座建造要塞，为了攻破帝国的防线，长驱直入，而后却在胜利之后只是在仙后座规划了联邦自治政府和大学，这两样对他有什么意义？” 伊恩最后眯缝起眼睛，狭缝中透出的目光精明而深邃，“帝国现在已经禁止一切有关罗兰的研究，不过再早两百年前，还是有史学家和战略分析家解剖他和帝国长达三百年的矛盾，但是没有一种结论能令人信服。会让后世者研究不透的人，肯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晓笑了一笑，“元帅对罗兰印象不是太好？在要塞的时候，我还以为元帅对他很感兴趣，拼命要找他的资料，我们尝试了几个小时，您还不肯放弃。” 伊恩愣了下，蹙眉道：“他是帝国的叛贼，同盟的敌人，我怎么会对他印象好。只不过他的某些学术论作有值得研究和学习的地方，学习是为了不犯同样的错误。他本人的人格有待商榷，全智全能的背后令我很在意还有别的东西……” 林晓又笑了笑，“今天战史分析课上讲解了签订《中立和平条约》的那场战役，我有些不同的看法，和马歇尔教授的论点悖逆。” 伊恩微微惊讶，随即好奇道：“你对那场战役是什么看法？” 他表现出很有兴致倾听的样子，甚至调整姿势直起腰背前倾，单手支着漂亮的下巴。 林晓目光定了定，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直言道：“在先帝提出谈判前的那一分钟里，一定发生了什么突变，让他临时改变了计划。” 伊恩反应极快地错愕道：“你认为如果没有突变，他会命令要塞开炮轰击先帝的战舰？” “嗯，”林晓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是这样。” 伊恩怔了一秒，不由得站起来，脚步急切凌乱，快步到林晓面前。 两人一高一低四目相望，伊恩忽然有种莫名的不知所措，“你……” 林晓迎着元帅的目光，平静地道：“是战争就会有流血伤亡，罗兰如果不希望战争再持续下去，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他在帝国同样有很高的威望，只要先帝死了，帝国的将领未必不会服从他，他可以收服帝国的士兵，然后重新建立起新的民主政体。两边的军队都会向他臣服，那么，剩下的只是对付留在帝国首都的那些老臣，没有皇帝，他们应该也会马上向罗兰缴械投降。” 伊恩沉默不语。 林晓撇嘴一笑，语气又转回了几分少年的稚嫩，低低叹道：“可惜啊，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突变。马歇尔教授认为罗兰偏向帝国，我完全不赞同。可是这顽固的老师，连让学生提出点别的见解都不行，独-裁啊简直是！他怎么会是生在同盟的人！” 伊恩：“……” 这短短的一刻让伊恩后来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下去。 人总是会有盲点。 纵然伊恩的大脑思维更接近于人工智能，但他依然是有人情味的，有人情便会有恻隐之心。 他承认自己对林晓的印象和初步了解建立在十分盲目的情-欲上，他被这孩子神秘未知的气质深深迷住了，因为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感受才那么强烈而迫切。 然而现在，他却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劲，他一时找不到原因在哪里，甚至于之后仔细地回想琢磨仍然没有找到原因。 他精密的大脑中仿佛忽然就出现了那么一个真空区域，对于林晓，他总是无法理智而冷漠地做出判断。 这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帝国元帅的初恋划上了第一道裂痕。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卡文。。今天有点想法了，不过太晚了。就先写这点吧。。。抱歉。。短小了。。。 第33章 除了利威尔,林晓很快发现身边又多了一个突破口。 奥德里奇。 两人第二天同去科研室扫除的时候,林晓问奥德里奇，“你怎么喊伊恩元帅教父，他是你养父,” 奥德里奇青涩的脸上霎时露出一分隐秘的尴尬,不多不少,恰好点缀着他忧郁的翠绿眼眸，“我、我是一个Alpha。” 林晓点点头,眯了下眼睛,作势把脑袋凑近奥德里奇闻了闻,“不过你身上没有让人讨厌的信息素味道。” 奥德里奇吃惊，“你讨厌Alpha,” 林晓淡淡笑了下，生涩地道：“有点……不太喜欢那种强势的压制别人的感觉。” “啊，那我不会！”奥德里奇庆幸道，“我的信息素是比较温和的，唔……也可能以后就不是这样了。” “怎么说？”林晓好奇地问。 奥德里奇又显露出眼中的那份忧郁和苦涩，“我还没有脱离基因修正阶段，你们Beta不会懂的，这是个很痛苦的过程。” 林晓：“嗯……” 奥德里奇：“制造我的研究员主任意外亡故了，然后伊恩元帅接手了我这个项目，他说我可以喊他教父。因为我还不能离开实验室的关系，我没有养父，身边只有一大堆研究人员和监护特工，只有元帅对我比较亲切，所有的东西都是元帅教我的，但我没资格喊他父亲。我每周还要回实验室做检查，也许等我将来真正变强的时候，唔……” 林晓没有说话。 奥德里奇像是害怕被林晓讨厌，紧张地转头看着林晓，“你会觉得我像个怪物，不把我当人类看吗？” 林晓摇摇头，微微一笑。 奥德里奇郁闷道：“可是我觉得实验室那群家伙都不把我当人类看。” 林晓一哂，重重拍了下奥德里奇颓丧的背脊，“Alpha要长大不容易啊！” 奥德里奇苦笑：“是啊，外表光鲜，其实内里……” “别沮丧，不管以什么方式长大，那都是你努力活着的证明，你应该为自己骄傲才对。” 林晓几乎要脱口而出说，和我比起来，你们每一个都是活在阳光里的生物，但是他意识到这时候说出这种话未免太匪夷所思，于是没有说下去。 奥德里奇不由在少年明朗温润的笑容里呆住了神，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对林晓一见钟情，会情不自禁地深深被他吸引，那种纯净、温暖、耀眼的笑脸似乎就是他长久以来追寻的一缕阳光。 就像他很多次呆坐在灰冷的实验室窗前，看着一道稀疏却温暖的阳光斜射进来，他会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阳光下，感受那份光明照暖自己苍白的手。 他的生命中，阳光少得可怜，因而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觉得那光芒弥足珍贵。 “元帅还负责这种项目么？”林晓忽然又问。 奥德里奇反应了几秒钟，努力掩饰着苦涩和尴尬，道：“元帅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基因工程学专家，他在基因改造和基因修补领域似乎没人可以替代，我听说，现在大部分的Alpha实验项目都握在他手里。所以有时候，我会偷偷的把他就当做我父亲。” “嗯……”林晓看似是在低头沉思，脸色忽然就难看起来。 奥德里奇注意到后，心中一紧，“怎么，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个话题？说起来，你和元帅……？” 他想问又不敢问地收住了口。 林晓用一个不明不白的笑容作为回答。 他笑起来真的非常好看，好像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深意都藏在眼里，微不足道。 在科研室，他们见到了答辩课的老师安德森，略有点小小的意外。 安德森解释说，其实研制机甲是他从小的梦想，可惜没有能够成为本职专业，于是就发展成兴趣了。 研究室里其他老师都下班了，安德森给他们安排的工作很简单，帮忙把废弃的零件归类整理到三个大箱子里去。 奥德里奇做这事有些困难，他会开机甲，但对机甲的构造和原理一窍不通，一堆差不多的零件在他眼中根本没有分别。林晓只好从旁指导，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这是什么？” “臂部肘关节连接旋钮，放可回收利用那个箱子。” “这个？” “躯干部位脊椎固定铜片，没用了，放废品箱。” “哦，这个我知道！和刚才那个一样，是旋钮吧？” “刚才的是钛金旋钮，这个是镀金铜制的，固定电子眼用的，纹路都磨损了，没用了。” 安德森从专注地在用放大镜检查金属零件构造，到有意无意地听下两少年的对话，到搁下放大镜，别有深意地注意着林晓。 天色黑透了以后，安德森让他们结束了工作。 就在两个少年脱下工作服，和安德森道别时，安德森道：“林晓，你留一下。” “嗯？”奥德里奇不太放心地看了看林晓，但是老师之命他不好提出质疑，踌躇着站在门口。 安德森笑道：“我就有几句话想问问他，你可以在外面等他。” 奥德里奇这才点头出去了。 林晓面对安德森，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想起这老师之前诡异的笑容，他不禁心里有点不舒服。 安德森注意到少年警惕的目光，愣了下，反应过来地干笑道：“啊，我不是有什么事要为难你，你们这些学生，对老师总是很警惕。我、嗯……其实是有个迫切的请求。” 林晓出乎意料地眨了下眼，遂放下警觉。 安德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双手合拢，低头做出恳求的动作，“机甲大赛将至，我想了很多办法总找不到合适的人，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你最适合！拜托你，做我们队的顾问指挥吧！” 林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笑了下，“你们队？” “对！”安德森意气奋发道，“光明女神骑士队！很酷吧！” “……哈，好名字。”林晓笑眯眯地点头，心里恶寒。原来安德森老师是个机甲狂热爱好迷的技术宅，“可是，为什么，要我？” “你不觉得你的名字和我们队很投缘么？”安德森老师两眼发光。 “……就这样？” “啊，当然！还有你的全局观。”安德森摸摸头，解释，“我从你控制答辩节奏的能力看出，你很善于把控全局的攻防节奏，这正是顾问指挥必须的条件。机甲大赛参赛使用的机甲都是各队自主研发的非智能机，非智能机没有导航，我们需要有一个能控制场面的后方指挥。具体的，如果你答应，我们可以再细谈，你看？” “我……” “我们太希望这次能夺下冠军了！三台机甲都已经准备完善，我们很有自信在硬件方面绝不输于别的队，现在就缺个指挥。你是我千载难逢遇到的合适人选，非常符合我心目中的标准，拜托啦！” 林晓忽然恶趣味地在想，这时候如果告诉安德森老师，他是一个Omega，不知会在老师脸上看到怎样有趣的表情？ 通常来说，他一贯来者不拒，但是参加机甲大赛这种校园大型赛事还是麻烦了点，他习惯做足充分的准备工作，这样就不得不进行场地考察、和队员磨合、打探其他参赛队的情况等等。 太麻烦了！ “这种比赛，如果我参加了，能有什么好处么？”他很实务地问。 安德森立即炫耀道：“可以获得帝国元帅伊恩.福林大人的亲笔签名，甚至可能有机会和阿波罗号合影留念啊！”这是机甲狂热爱好者的终极梦想啊有木有！！ 林晓嘴角抽搐了下，真想告诉老师，阿波罗号坏了，元帅没带在身边呢。 安德森看林晓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担忧地绞尽脑汁想了想，“还、还有！可以到林纳德校长的地下收藏室参观，里面陈列着罗兰.杜文大师以前在这里研制的所有机甲实验型号。” 对机甲爱好迷来说，罗兰无疑是这个领域中独一无二的至尊级大师，即使是伊恩元帅，或者是他的弟子林纳德校长都无法与之比较。 林晓眼睛亮了，眯了眯，晬然笑道：“这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又短小了。。。。 第34章 联邦机甲大赛三年举办一届,面向全体白木兰星球以及卫星基地临时住民——联邦自治政府虽为独立于同盟和帝国的个体政党,被赋予了中立立场，但并不具备长期移民政策,所有的户口都是临时的，否则就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了——大赛规定，但凡年满十六周岁以上,二十五周岁以下的青少年都有资格持自制机体参赛。 所以，安德森老师并非参赛选手,他只是作为光明女神骑士队的研制机甲顾问导师——兼教练。 必须要强调，安德森在研究机甲制造方面颇有心得，却并非一名合格的机甲驾驶员，属于纯技术性人员。林晓马上就发现他带出来的战队很成点儿问题。 一个机甲战队的标配是三种性能的机体：冲锋型、后援型和控场型，顾名思义就是前锋、后卫加中场控制各一名,组成标准的铁三角战队。 在罗兰制造出第一台光之机甲以前，没有实现全智能模式的机甲都以这种形式来匹配成作战小队。 冲锋型负责进攻，后援型负责掩护，另由一名控场机甲来进行情报分析和控制作战节奏。三种性能的机甲各有特点，精专于独一的位置，无法交换融通。 直到罗兰制造出全攻全守型机甲，机甲作战的格局才有了改变。不过因为高性能攻防一体的光甲无法量产化，所以这种铁三角战斗模式至今仍然频繁实用于战场。 几日后的一个晚上，林晓让安德森把三名队员集合到室内操场上。 三名队员惊诧不已地看着身材清瘦的林晓。林晓把鸭舌帽扣得很低，几乎挡住眼部以免顶棚射下来的强烈日光影响视线，他的站姿架势很有一点经验丰富的指导员架势，隐在帽檐下的视线悄无声息扫过三名队员，然后清了清嗓子。 “左边的，卡尔，基因等级评估3B，驾驶3A级机甲海狮，担任冲锋位置。”林晓毫不含糊地道，“老实说，你的体质以及重量型的机甲，担当冲锋陷阵的角色，你开玩笑么你？” 卡尔顿时被说得脸红脖子粗，愤然争辩道：“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基因等级？学校的学生资料里应该没有才对！” “我看一眼就知道了。”林晓仿佛对对方的瞪视毫无所觉一般，目光紧接着平移向队列另一端，“最右，索兰特，基因等级评估A，驾驶2B级机甲朱诺天使号，担任后援位置——我建议你和卡尔的位置交换，轻量级B级机甲担当前锋，效果会出乎你们的意料。” 他声音不大，但却铿锵有力，清甜的声线里带着微妙的威严。 “他那台机甲只有二级武器，我的机甲配备有三级长枪镭射龙骑炮，你让我担当后援？”卡尔挣扎了半天，才忍无可忍地尖声抗议。 林晓漠然看了他一眼：“正因为你有高性能的三级武器，才适合做后方掩护，你个白痴。” “什、什么？可我的机甲……” “冲锋要的不是武器多么精良，而是灵活应变能力，扰乱敌人的步调。这点上朱诺纤细的体形一定比你那笨重的海狮号合适。而且我猜索兰特的反应能力应该比你好，不是我支持基因等级优劣观，可惜这是无法推翻的事实。” 林晓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不信，你们现在就交换位置演练一次，看看是不是战斗节奏会比原来舒服。加洛，做好战斗记录，注意攻防切换节点。啊，那么我去上面指挥台看看你们的实力，别让我太失望。”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三名队员看着林晓低头全神贯注地在一本小册子上记录着什么，然后洋洋洒洒大步朝悬在高处的指挥台走去。 三人恍然地呆了那么一会，谁也不敢发表意见，最后齐齐向安德森征求意见。 安德森凝神思索，忽然握拳敲击掌心，喃喃自语：“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原来问题在这里！” 半小时后，从驾驶舱内满头大汗爬出来的三人脸色都十分微妙，各自对上一眼，干涩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和慢悠悠从指挥台上踱步下来的林晓重新汇合在操场边上。 索兰特推了推卡尔，卡尔沉着脸色别扭地又挤了下加洛，林晓有趣地看着他们。 最后加洛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摊手道：“好吧，的确……我发现我们队的攻防节奏切换起来是比原来顺畅了，索兰特的灵活度要比卡尔高了十个百分点……” 他声音尴尬地小下去，卡尔在他抱歉的眼神中别过头去。 索兰特摸着下巴，低声道：“我才发现我原来适合打冲锋位置，怎么以前从来没想过要试一下……” “你的瞄准力很不错，所以你认为自己更适合担当掩护。但其实瞄准力不错，恰恰说明了你的反应力很好。”林晓笑着说明。 正因为他的语气平稳冷静，不带一点犹豫，听起来十分有说服力。 安德森在旁边会心一笑，安心地转身到场边去做个观众。 卡尔重新正视林晓，很快在林晓面前放低了姿态，求胜欲令他可以果断放弃一切，“那么你看，我们队的实力怎样？” “实力怎样，要有对比才能做出评估，这个等我考察了其他队的实力再说。”林晓看着小册子，皱眉道，“但是你们的作战配合，还有反应习惯，都有很大问题。” “咦？什么？”卡尔、索兰特和加洛三人脸色大变。 他们的小队成立有四年多，因为没能赶上上一届的比赛，经过四年磨合，这次自认有充分的准备和扎实的基础，团队配合照例来说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却被林晓简单一句话击碎了自信心。 林晓笑嘻嘻地看看三人，“做任何事，基础都是不能忽略的。你们一定非常讨厌基训，所以根本没有认真练习过吧。这个环节不能马虎，所谓的反应习惯，还有意识，都是从基础训练中养成的。” 撕下小册子上的一页纸，林晓把它交给卡尔：“那么，我们就从基础训练开始。从今天起，每天把我列出的这些项目各训练五十遍。” “喂！你在开玩笑！这都是我一个月训练的量了！”看了一眼，卡尔不由嚎叫。 林晓笑：“所以说你们太偷懒了。” “非得做这些枯燥的练习？” “除非你们不想拿冠军。所有参赛的队伍，不见得每一支都像你们那么懒惰。” 卡尔等人哑口无言，挣扎着看向安德森。安德森点点头道：“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冠军是给具备实力，同时也付出了最多努力的队伍。” 然后，用卡尔的话来说，地狱式的基训席卷了光明女神骑士队，他们好几次差点被可怕的训练量击溃。 林晓全程陪着他们，不过他完全没有和队员们同甘共苦的想法，一般来说，在卡尔他们处于水生火热之中的时候，他都在一旁悠哉地喝着饮料吃着汉堡包，有时候还会塞着耳机听音乐哼歌，看得卡尔他们很想把他按到在地揍一顿。 “你也算是我们队的一员吧，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训练！”明知道这个问题有点无理取闹，卡尔某次还是忍不住暴跳起来冲向林晓。 后者轻松地一个后翻动作，轻灵地躲开卡尔的一击直勾拳，拍拍手淡淡说：“我负责动脑子，为什么要训练体力和身体反应力啊？我只要补充脑力就好了。” “你列的这些项目你自己做得到？” “啊，不知道，没试过。”林晓撇撇嘴，“不过应该做不到吧。” “你——？！！” “所以我是后方指挥啊，要不你来当指挥？” “……” 卡尔憋了半天，愣是没能反驳出一个字。 回宿舍以后，他就在他的日记本上写到：妈妈说的对，所有有着天使脸蛋的人，都有一颗魔鬼的心。越漂亮的人，越不好惹。 卡尔三人被魔鬼指导员林晓操了两个多月后，某一天，林晓重新修改了基训内容，并交给卡尔。卡尔看了足足十多分钟——为了清楚地确认每一个字，确定不是他理解错了——然后差一点口吐白沫。 林教官绝对是操他们操出瘾来了啊！！ 在他发表意见以前，林晓却抢先道：“为了证明一下你们在接下来三个月是否要按照这上面的执行基训，今天我们和另一队进行一场比赛。” “嗯？”三人一听有比赛打，顿时有点振奋。 “如果输了，嘿嘿……”林晓压了压帽檐，掩住笑容。 “如果赢了呢？”卡尔问。 “哦，赢了啊，”林晓舔舔下唇，“赢了么就按这上面的进行吧。” 卡尔以及卡尔身后的索兰特和加洛顿时石化了：“……” 卧槽！为了不被林晓操-死，他们必须得赢啊！！！ 作者有话要说：嗯。。下章会有伊恩登场，俺保证。 第35章 Chap35 比赛场地在训练场的地下,椭圆形的半球状空间四壁光滑如镜,由无数个全息投影板铺成，可以将各种地貌环境投射出来,形同真实的场景。 林晓在红方控制室内，接收到对手蓝方发来的问候，通过无线通讯,他清冷干净的嗓音在己方三名机甲师的耳麦中响起。 “啊……对方问我们,对地形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林——” 卡尔的声音还没发出来，林晓轻飘飘的声音就打断了他：“那么就当做对对手的致敬,我就代你们回答——没有。” “……”卡尔在考虑过如果对林教官发火怒吼的话会有什么结果之后,弱弱地说，“亲爱的林教官,您是不是应该先和我们商量一下？毕竟地形的选择对比赛结果是有一定影响的,万一对方选择了我们对我们不利的地形——” “那么你们就心甘情愿服输吧，然后准备好迎接我计划表上三倍的训练量。”林晓淡淡地说。 如果他可以看到卡尔的脸色，他就会发现，卡尔此时已经像丧尸一样脸色发绿了。 “嗨！我们难道不应该提出一些要求，而不是任由对方占据地形优势欺负我们吗？” “要是被欺负，你们也就只有这点水平啊。”林晓淡淡的语气继续刺激着卡尔等人的自尊心，“我看过大赛规则，届时你们比赛的场地是随机决定的，所以——你们就面对现实吧！” 随着轻灵的声音落下，少年秀白漂亮的手指也轻轻按下了提示比赛开始的预备铃按钮。 “呜————”的鸣笛声震响整个半球赛场，悬置于半空的观众席下面出现两条跑道，红方，卡尔等三人的机甲沿着条形跑道从整备室里缓缓飞出，对面的蓝方场地也同样飞出了三架机甲。 与此同时，林晓接收到蓝方指挥官的通话邀请。他点开屏幕，在面前弹出的薄薄光屏上赫然出现了一张俊美无匹的脸，深邃的五官，寒冰似的金色双眼，玫瑰色的红发垂落在鲜艳的大氅上，流光四溢。 林晓怔住：“元、元帅！” 伊恩的姿势看起来是悠闲而不失优雅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支起半边脸颊，眼神冷冷淡淡，透过屏幕，毫无意外地看着林晓。 “我就猜到，果然是你。” 这场友谊赛是通过安德森联络到对手的，林晓很怀疑安德森的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还是故意要考验他。 但是——就算是所有参赛队伍的指挥官的智商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伊恩元帅的一点渣渣啊！！ 林晓肃厉而不容置喙地问：“元帅，请您解释一下。根据大赛规则，无论是机甲驾驶师还是核心指挥官，年龄都必须符合在二十五岁以下。可是您……” 伊恩笑了，笑得邪魅而狡黠，语气是标准而老练的交涉口吻：“敬致光明女神骑士队指挥官，您不知道，自古就有‘开后门’这个东方俗语吗？” 林晓头顶上猛然挂下三道黑线：“……可是！” “兵不厌诈。”伊恩稍稍坐直起来，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飘逸地从肩头滑落，显得他的姿态漫不经心而带着一种微微的睥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平等的条件。现在，林指挥官，你是要直接投降，还是准备与我方一战？” 伊恩毕竟和只在机甲大赛上玩玩的业余选手不同，到底是沙场上身经百战的老将，言语中透出的老辣威慑，简直能直接动摇对手的决心和士气。 卡尔、索兰特和加洛纷纷在通讯频道中恐慌地寻问林晓该怎么办，开玩笑，就算是一群菜鸟虾米，给伊恩来带，也会瞬间变得很恐怖！但凡热爱机甲的帝国学生，谁没有听说过伊恩和他那台金色阿波罗的威名！ “我们该怎么办？比赛还要不要继续？” “投降吧，对方的指挥官是伊恩元帅，太赖皮了！我们怎么可能赢得了！” 林晓沉声喝止卡尔等人自乱阵脚的抱怨声：“你们他妈的就这点骨气，还谈什么想拿冠军？！别说冠军，真的到了战场上，你们难道要当逃兵吗！” 卡尔三人霎时噤声。 “林教官……” 林晓昂首，胸有成竹道：“你们给我镇定点！专心对付赛场上你们的对手，至于伊恩元帅——” 他顿了顿，几乎用吼声说道：“——他交给我来收拾！” 林晓的这句话无疑有镇定剂的效果，的确，如果在战场上，指挥官的冷静从容会影响到全军士气，所以无论何时，指挥官都不可以泄气气馁，不能因为对手的强大实力，表露出一丝退缩的意图！ 而卡尔等人果然在他大言不惭般的豪言壮语下安定了下来，三架机甲迅速在半场上形成铁三角阵型，这也显示出，他们终于有继续比赛下去的决心了。 林晓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掏出手机，故意避过卡尔他们的通讯，悄悄打电话到伊恩的手机上。 “元帅，您……您就不能放一放水吗？” “……我从来不对我的对手放水。”伊恩冷酷的声音轻轻一顿，“林晓，我很期待着你来收拾我。” 电话挂断，答案果然如林晓所预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聚焦到作战模拟图上。 由蓝方选择的场地是一片沙丘——环境模拟可以是无重力场的太空，也可以是有重力场的地表环境，凭林晓对伊恩元帅的了解，既然伊恩不准备放水的话，那么这个沙地环境肯定也是蓝方擅长的作战场地。 果然比赛开始不到两分钟，卡尔三人的机甲就在迫于风沙环境和重力场的影响下疲于调整设定，动作明显比对手迟钝许多，很快就陷入了忙于防守的被动状态中。 用真实的视角，在控制室中已经看不清风沙弥漫的战场，林晓通过作战模拟图观察到伊恩队的三台机甲正步调一致地以索兰特的朱诺天使号为目标接近中。 作战模拟图有一定的延迟，实际上，对战场上的索兰特来说，对手的三台机甲恐怕已经近在咫尺了！ 林晓连忙在通讯频道中大喝：“索兰特！退！” 然后，他又喊道：“卡尔！三点钟方向，直线距离九百码，发射龙骑炮掩护索兰特！快！” 他发号施令的时机并不迟，卡尔和索兰特的反应也极快，就在林晓的指示传达过去的一瞬间，两个人经过这几个月的特训达成的默契和身体的条件反射能力都有了显著提高，他们同时动作，索兰特的朱诺天使号急速向后退出两百码，并朝一旁平移了一些，给后方卡尔的射击轨道让出宽阔的范围。 卡尔的海狮号平举巨大的炮门，三级次声波镭射龙骑炮的威力不可小觑，轰然一声巨响，空气中声波震荡形成的光影折射闪出灼眼的白光，一束看起来仿佛没有轮廓形状的空气炮带出一圈圈漩涡状的气流，顷刻间将数百码内的风沙大雾破开一个真空的穴口！ 几秒钟后，翻卷的气流还久久没有散去，卡尔激动的声音响起：“打……打中了吧！” 林晓微微凝眉，抬头看了一眼作战模拟图，忽然色变。 不对，那台被海狮号锁定目标轰出一炮的机甲只是诱饵！ “卡尔！你的左上方有一架机甲靠近了！非常近，快闪！” 卡尔在接受到指示的同时，机甲海狮号向着左侧微微转过一些角度，那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卡尔在驾驶室内观测到接近的那台机甲已经直冲过来，躲闪已来不及。 然而当他卸下炮门，拔出腿部的短刃时，“咣当”一声，电花四溅，长剑更为坚硬的锯刃一下子就切断了相对轻薄的短刃，随着断下的那截金属刃扎入沙地中，场地中阳光的反射刚好给卡尔带来了视线的死角。 这个角度选的太完美了，卡尔的视线完全被直射下来的人工阳光挡住，逆光中的机甲拔出臂部配备的刺刃，狠狠切入卡尔海狮机甲的右肩，最后连同整个右臂一起切了下来！ 这样的攻击方式太狠太残忍，弄得不好，在战场上，这一刀或许就是直接插入驾驶舱，那么后果可想而知。这种进攻手段简直就是不给对方一点活路！ 卡尔毕竟没有上过战场，他经历过的战斗都是在学校的机甲练习操场上，学生们也不会对对手这么狠下杀手。 他简直吓呆了，慌忙无措间，忽然就大声惨叫起来：“啊——————！！” 林晓：“卡尔！”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卡尔！冷静点！你还没有出局！” 但是无论林晓怎么指示，卡尔已经听不见了。 林晓狠狠咬牙：“中止！我要求比赛中止！” 蓝方指挥官接受了他的通讯请求，弹出的另一块光屏上，伊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冰冷的视线透过屏幕传达过来：“红方指挥官，您要求比赛中止是吗？” 这无疑是毫不留情的谈判口吻。 对方用一个简单的陷阱打了个漂亮的开局，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一方倾倒。 当然，比赛还不能因此就断定胜负，但林晓心里惦记着卡尔的精神状态，学校的模拟战斗不太会出现直接破坏对手机甲部件的残忍方式，而刚才那一刀，连着海狮号的右部肩甲和整条右臂一起削下来，位于腹部位置的驾驶舱右侧直接被削开了口子，暴露出来。 很难说，普通的在校学生见到如此景状，会不会一下子失控。毕竟在比赛前，谁也没有把这场友谊赛当做残酷的战斗来看待。 林晓攥紧拳头紧贴在裤缝边，他是很不甘心就这样结束的，而他的脸上却平静而淡漠：“是，我要求中止比赛。” 他顿了顿，“我们队输了。” 伊恩眯了眯眼，注视着少年清秀的脸蛋，很难说他那一瞬间心底掠过的奇妙感觉。 一个十几岁的Omega少年，却能做到如此从容地放下以及舍弃一些东西，这是很不可思议的。这个年纪应该更要强，更倔强才是。 伊恩盯着少年明亮的一双眼睛，淡淡道：“对不起，你们的队员还没有完全出局，这场比赛必须进行到一方有人出局。” 元帅冷酷而掷地有声的发言回响在空旷的比赛场地中。 伊恩要的永远不是对方暂时的服输，他在战场上，以及在这里——只要是他的对手——他要的就是彻底击溃敌方的信念，让他的敌人完完全全放弃。 林晓一怔。 卡尔惊恐叫道：“不要！我弃权！我弃权！我的机甲不能再战了！” 方才攻击他的那台机甲一瞬间迅速闪退，索兰特的朱诺天使号以敏捷的速度冲过来，当空而下的一击劈斩落了空，紧接着又向退后的那台机甲斜劈过去！ 林晓不及思索元帅的用意，连忙回神，吼道：“队形不能乱！索兰特，你的机甲不适合跟对方近战！对方是S级机甲！” S级机甲和A级机甲本身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机甲，无论是性能上，还是防御护甲的坚硬度上，都有着巨大的差异。 换言之，如果纯粹一对一近战的话，A级机甲是不可能胜过S级机甲的。林晓早就注意到对手有一台S级机甲，另外两架的性能到不是很高，完全不如朱诺天使号和海狮号，但就是那台最棘手的S级机甲扰乱了他们队的攻防节奏！ 这就是伊恩狡诈的地方了，他一开始就准备要速战速决，用一台S级机甲来彻底压制他们，攻击的路线完美无可挑剔，时机也把握得精准而利落，元帅可以说是全力以赴在对待这场战斗。而他们则输在了经验，以及不够重视这场比赛的态度上，如果一开始就足够重视那台S级机甲，抢先攻下它的话，现在局面就会完全不同。 索兰特此时要收势已经无能为力，对方的S级机甲反应力也远在他之上，轻巧地躲过了他的斜劈以后，一个漂亮的转身，就用刚才切下海狮号右臂的那把短刃横向割过朱诺天使号细瘦身体的脖颈。 这一刀刀势凌厉而凶狠，朱诺天使号的整个头颅被割了下来，身首分家，并且在刀势的推力下，脱离身体的机甲头颅飞离出去。 那头颅至少像一辆货车那么大，速度在半空中毫不减慢，直向着林晓所在的控制室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本来是说等三个月解V的。。。但。。。因为某些原因。。。俺还是来更了。 抱歉，当中隔了这么久，姑娘们不爽，就尽管抽打俺吧。。。俺躺平不挣扎。。。。 以及，再次谢谢在支持着这篇文，订阅以及留言的你们~~~~~~深鞠躬！ 第36章 Chap36 在朱诺天使号的金属头颅脱离肢体,朝着林晓所在的控制室飞过去的时候,伊恩目睹着这个画面的一瞬,脑子里竟然是空白一片，什么反应也没有。 如果他有时间为这一秒的空白做深入思考的话，就会发现这种情况出现在他身上多么不可思议，几乎应该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 他是一个诞生于智能子宫的完美基因体,同样也经历过奥德里奇现在经历的“修正期”，反反复复的回到他的“子宫茧”中修正基因，只不过他的这个阶段相对短一点而已。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和别的Alpha有一点不同。 这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只有两岁多一点时的经历告诉他的。 那时候他还太小了，虽然大脑发育得很快,半岁就可以无障碍地阅读书籍，流畅的和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交谈，两岁的时候，他就常常会抱着书本，跟在一个待他比较亲切的研究员身后，摇摇晃晃，脚步都还站不稳，却已经会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厌其烦地向那个脾气很好的研究员提出各种成年人都很难想到的问题。 而有一次，他尾随着那个研究员走在实验大楼窗明几净的走廊上时，外面阳光正好，温柔的阳光洒进来，顿时让伊恩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服得张开了。整条走廊的一面都是落地的玻璃墙，窗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轻薄雾气般的光泽，在里面虽然感受不到外面风和清新空气的存在，但是伊恩可以从下面草地上一浪一浪翻腾的草叶波纹感受到风的和煦。 “我可以出去晒一会儿太阳吗？” 研究员闻声回过头来，这个时候，伊恩身体紧紧贴着玻璃墙，小脑袋扭过来，雪白的皮肤被阳光照的泛出玉石的润泽，色泽淡得近乎透明的眼睛里是深深的盼望。 研究员笑了一下，过去蹲□，摸摸他的头：“你喜欢阳光？” 伊恩想了一会儿，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研究员诧异地看着他：“奇怪，先前给你什么，你都不喜欢，不管是金币、宝石、食物，还有玩具，你一样都不感兴趣，唯一只有爱看书。怎么突然……” 研究越察觉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再开口的时候，带着温柔的微笑，又摸了摸伊恩色泽艳丽的头发：“你的头发，在阳光下应该会很好看吧。” 伊恩微微又抬起一点头，金色眼睛闪过一轮好看的波光。 “去吧，一个小时后回来，我在实验室等你。” 伊恩很用力地点着头，他小时候完全不会笑，因为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做出“微笑”的动作。 他一直很冷静，常常有研究员悄悄议论他没有人类应该有的感情，伊恩并不在意这个。 他把手里抱着的砖头书放回他的房间，坐电梯下楼，迈着小短腿穿过大厅。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到外面去走走。 室外的风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轻柔地拂在他脸上，带起他额前的刘海和颈边短短的发梢。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新鲜有趣。 碧空如洗，宛如银盘一样的日轮仿佛离得很近，让伊恩情不自禁的伸出小手，向着天空伸去，想要去触摸。 他脑子里自然会跳出一些物理学和天文学的知识，也有一个成年人具备的常识，知道这种动作滑稽可笑，但还是会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住那耀眼的日轮。 这天，他心情好极了，在草地上躺了一会，放空思绪尽情地挥霍时光。 然后他爬起来，拍掉膝盖上的草灰，在这座巨大的研究所大院里各处转了转。 研究所有分工作区和生活区，中间以一道厚达五六米的高墙隔开，墙下有月门形状的通道。 伊恩虽然没有出来过，但看过整个研究所的地图，知道路线。他出生的这座研究所是帝国最大的一座基因工程学研究基地，占地三百万顷，却没有多少人。他从隔墙下的通道穿过去，来到生活区，一路上都没有见着一个人，四周安静得仿佛没有人烟。 就在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该折返回去的时候，他一转身，看见一棵白杨树下，有个比他大一点儿的男孩子跪在树荫下的泥地里。 伊恩走过去，就看到男孩的身边还躺着一只雪白的大狗，是只土狗。 伊恩问：“你跪在这里干什么？” 男孩眼睛红红的，面颊上还能看到清晰的两条泪痕，五官都揉在一起，很严肃很伤心的样子，根本不理伊恩。 伊恩又说：“这条狗已经死了，你跪在这里做什么？真奇怪。” 男孩肩膀一震，忽然扭头恶狠狠地瞪着伊恩，接着又推了伊恩一把。 伊恩那时候毕竟还是太小了，而且他终年呆在实验大楼里不外出，皮肤雪白，身骨单薄得就像Omega女孩子一样，骨骼和肌肉都还没长开呢。 他完全没有防备地就向后退了好几步，跌倒在泥地里。 但他还是淡淡地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孩：“你推我干什么？” 男孩眼珠动了一动，上下打量他：“你这个人才奇怪呢！我推你，你不生气？你为什么不气愤地冲上来打我呢？” 伊恩歪了歪小脑袋：“……所以我先问问你，为什么突然推我？” 男孩努嘴：“你还这么小，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然后就扭过头去，又在大狗旁边跪下了，两只手紧紧贴在大腿上，捏成拳头。 伊恩低头一看，两手手掌都沾了泥巴，他满无奈地只好在干净的裤子上擦了擦手，爬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会在研究所大院里的孩子，都和他一样，是智能子宫培育出来的Alpha。伊恩还能感觉到男孩身上的信息素气味很狂躁，毫无节制地向外逸散。 伊恩说：“你克制一下你的情绪，你的信息素会影响研究所里的其他Beta。” 男孩愤愤地说道：“你明明比我还小，干什么用这种大人的口气跟我讲话！你走开！” 伊恩叹了口气。 这时候，他感觉到风向微微变了。他昂头向天空看去，视线远远的扫向云层厚重的天边。他说：“等会儿要下雨了，你别一直跪在这里。” 男孩嘴唇抿得发白，用手擦了擦红红的眼睛，沙哑道：“我不舍得埋了它。我刚把它捡回来的时候，它才那么点大。我养它好几年了，我想它会一直陪着我的。可是它突然死了……是被谁弄死的，那混蛋太残忍了！让我知道是谁杀了我的小白，我一定要那人好看！” 狗的毛色雪白无暇，但是有一半身体浸在血泊中，可以看出曾被开膛破肚，肠子内脏都扯了出来，死相十分凄惨。 伊恩垂眼看了看，淡淡说：“就是一条狗而已。” 男孩霍然转身，带着抽抽噎噎的声音怒道：“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年纪那么小，看到我的狗死得那么惨，你不害怕吗？不觉得它很可怜吗？你怎么那么冷酷，没有感情的？” 伊恩仍然淡淡道：“没有感情，又怎么样？你的狗已经死了，埋了不就好了。” 男孩嘴唇剧烈地发抖，眼中通红，但此时是愤怒的红：“你、你……你也是Alpha？你是个失败品吧！他们是不是没有给你调整好控制感情的基因！” 研究所里有一个地方，专门是住着已经离开智能子宫，无法再回炉重造，考虑到人道主义，也不能将其扼杀的次等Alpha，他们会一辈子住在研究所里，做着辅助性的研究工作，直到死去都不能离开以及配偶。 伊恩一直是被当做完美品培养着的，虽然他也时常听到研究员议论他没有感情是不是会变成一种“缺陷”，但因为他智力的成长和身体素质的各项指标都令研究员们感到满意，所以这种说法也没有被当成一回事。 他在大树旁边呆呆地站了半天，一直到研究员来找他，把他带回实验室，始终都闷不做声。 “你怎么了？为什么大半天了，问你什么都不回答？” “……”伊恩闭紧嘴巴，面无表情。他不想说话，怕一开口又会说错话。这大概是他出生到现在的第一个任性的想法。 然后过了半天，他的眼睛看向房间墙边堆满了杂物的桌子，说道：“其实，我很喜欢宝石，红红绿绿的，很好看。我不好意思说。” 从这以后，他知道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完全没有感情，即使他真的对许多事物的变迁和生老病死没什么感觉，他也要试着让自己在意一些东西，和别的Alpha一样。他学会了伪装，也努力学会了微笑。 他虽然大多数时候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冷淡，漠视着许多事，毫无喜怒之情，但他不会让别人觉得他完全没有在乎的东西，他会为部下的死和帝国舰队的败亡而深入敌阵去复仇，会向帝国皇帝宣誓永远效忠至死不渝，会把精力和所有的时间都倾注在复兴帝国的军事和科技上，把自己设计成功的第一台双S级机甲图纸赠送给安因洛陛下以表忠心……甚至有时候也会和死党好友抱怨一下政治，或是畅谈一下美酒宝石。 直到这一刻，机甲头颅飞向对面控制室的这一秒瞬间里，他似乎意识到他有了一样真正在乎的东西。 下一秒，当卡尔、索兰特、加洛，甚至包括和他们打比赛的三名对手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蓝方的控制室内冲出一架通体发白、只有头部两侧有两道鎏金色尖细羽状耳饰的光甲，撞破控制室整面合金玻璃墙，犹如一束极光飞跃过比赛场地上空。 这是双S级机甲，对于现在的联邦大学学生来说，就算没有见过真货，也并不会觉得稀奇，但那速度和滑行的轻盈姿态都太惊人了，六个学生甚至眼睛都有点跟不上它飞行划过的轨迹。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速度，也已经迟了。 伊恩本来召唤出白龙的时候，就发怔了一两秒，这一两秒在空间有限的比赛场地内就是生与死的距离，他已经无法追上在惯性中滑行坠下的那颗机甲大脑袋，白龙也没有任何勾爪可以弹射出去捕获目标物。 这极其短暂却又仿佛无限漫长的一秒钟内，他眼看着那颗如陨石般下坠的金属脑袋撞向控制室里呆立不动的Omega少年，巨大的金属头颅和少年纤瘦单薄的身躯成为一幅鲜明的对比图印在伊恩慢慢缩紧的瞳孔中。 他几乎能感觉到这一刻心脏忽然停跳，从胸口处蔓延开的疼痛陌生而鲜明刻骨！ “林晓————！！！！！！” 轰然一声巨响，那颗金属脑袋撞破厚达半米的透明玻璃墙体，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瞬间爆破开的滚滚尘烟中，整个控制台四分五裂地坍塌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完全标记不远了。。。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