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动天和》 第一章 魂穿天和 “许氏不守妇德,犯淫佚之条;今处以钉门板、弃之清河之刑,涤净风化,以正视听!” 一个粗犷嘹亮的声音之后,许无言便被一大群人五花大绑的钉在了一个宽大的门板之上,四个彪形大汉抬起门板毫不犹豫的扔到了冰凉的河水之中, “喂!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许无言大声喊叫,堂堂一位二十二世纪最年轻的时空测算研究组的研究员,就这么被那几个糟老头子的一个小数点之差送上了时空测算实验的不归路,糟老头子,你们还我命来! 原本预定的唐朝玄武门的时空穿越之行,被一声触及时空雷区的爆炸,送到了这个不知何朝何代的地方,更悲催的是初来乍到便被钉门板扔进了河里。 为毛别人私人穿越都能落个贵妃、皇后亦或是公主啥的,本姑娘是因公错穿啊!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穿越公务员的吗?这不科学啊! 随着许无言的如泣如诉的控诉,门板在河流的流动中不断撞击到石头树枝什么的,被牢牢绑在门板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又不能自力更生的许无言,无比苦逼的望着头上飘飘然而过的白云,几十次撞击之后,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的了。 一个九十度的垂直下落,让许无言无比的清醒起来,瀑布!钉门板还能遇到瀑布?“啊!”剧烈的撞击之后,许无言留在空中的遗言便是,“你们这些个糟老头子,赔我一个如花似玉的许无言哪!我的高额人身保险赔偿费!啊!” “姑娘!姑娘!”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看着床上一脸焦急和挣扎的女子,想必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身体多处受伤,处于昏迷中都在剧烈的挣扎, “啊!不要啊!”nnd又被那几个糟老头子送上了时空测算实验,死命挣扎,以死相逼坚决不要,许无言张牙舞爪的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一个很儒雅的声音传入许无言的耳朵,不由得看向声音的源头, 哇塞!美男子诶!一袭玄衣,蟒纹云袖,身躯凛凛,俊朗刚毅的五官,每一笔都是上天的神来之作,剑眉浓而密,宛若星辰的明眸里是看不透的深邃,三千墨发只用一根碧玉簪别起。三分儒雅、五分威麟、一分高贵、一分冷漠,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结合, 古铜色的皮肤,宽大的手掌之上布满的老茧,这个人应该是位武将,加上屋里清一色的紫檀木的家具摆设,仅是那镂刻麒麟瑞兽铜制焚香炉就不是一般官员的级别能拥有的, “你是?”虽然明知自己的一番查看早已被眼前的男人尽收眼底,许无言好歹是二十二世纪的有志青年加国之栋梁,这点谨慎和气度还是有的,许无言很是礼貌的笑着问道,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许无言看了半天,不过是十六七的年纪怎么会有这般从容自若的神情,上一次见面时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十年竟让她成长的这般内敛通透了吗? 许无言心里有些毛毛的,虽然自己的长相还算是清秀,不过也绝不是一切雄性动物都会为之倾倒的级别。 况且被这么湛然若神的男人死盯着还是第一次,如果不是自己这副模样是这个男人的故人,就是许无言的脸上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引人围观, “你…你…我脸上有花吗?”许无言有些着慌的看着跟前的男人,就算是花痴也是有底线的,不然被蒸了还是被煮了都不知道,岂不是惨到掉渣了吗, 男人噗哧一笑,惊诧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许无言,这笑容明丽耀眼的堪比祸水呀! 许无言忍不住呼吸一滞,完了!钉门板没被摔死,反而被这无敌帅哥的笑容给溺死。传出去,这二十二世纪天朝第一冷面研究员的头衔就要易主了,不行!淡定,淡定! “本王的小无言,果然是长大了!知道害羞了!”男人突然伸手捏了捏许无言的脸颊无比宠溺的说着足以让许无言心脏需要搭桥的话, 不就是个帅锅吗,淡定,在时空测算组也有很多帅锅啊!虽然都是半截入土级别的,不过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要那么没涵养、没定力,没节操……啊!呸呸呸!有节操! 许无言对自己一番谆谆教诲,灭掉花痴情绪,魂灵归位,这才看向那个和自己自来熟的男人,低眉臻首微微一笑:“现在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王爷可否告知一二?” “哈哈!好!无言想知道什么,本王都知无不言!不过呢,你现在需要修养,过些日子身体好一些了,咱们再长谈!”男人对许无言的态度不像是陌生人,更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没有身份尊卑的言语流露,没有身为王爷的眼高于顶的傲慢,这…这不大符合许无言脑海中的历史观念啊!怎么一回事? 许无言习惯性的闭上眼睛整理思绪,男人见状以为许无言身体虚弱体力不支了,伸手帮许无言盖好被子,脚步轻缓的走了出去,交待贴身丫鬟好生照顾。 大概真的是冲击了太大了,许无言还真是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酉时三刻了,也就是现代的下午六点钟左右,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姑娘!你醒啦?”许无言刚坐起身来,便看到一个身着粉色掐花缎夹衣,下穿耦合百褶襦裙的丫鬟走了进来,把手中的茶点放在桌子上,扶着要下床的许无言, “你是?”许无言由她扶着坐在一张放置着狐毛坐垫的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个俏丽的小丫鬟问道,看来身上的伤还不轻,除了手腕上明显的淤痕外,脊背、脖颈大腿处的疼痛感也很强烈,许无言在心里又把那一群把自己当实验品的糟老头子给问候了一遍, “我叫竹青,是王爷的贴身丫鬟,是王爷特地安排来照顾姑娘的!”竹青给许无言倒了杯茶水恭敬有加的回答着, “竹青,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王府之中?你家王爷跟我很熟悉吗?”许无言看着竹青问道,对周遭一无所知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没有安全感, “姑娘!你是我们王爷救回来的!前天王爷从军营之中回府,途径千鹊山看到姑娘你被钉在门板之上,奄奄一息,王爷就把你救了回来!” 也就是说,许无言记得自己被钉门板扔下河的那一幕是真的存在,而且没有被撞死反而遇到了这位救苦救难的王爷,这命是不是有点大啊! “那么我跟你家王爷是?” “姑娘,你跟王爷是自小受先皇赐婚,王爷和姑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姑娘可是王爷一心想要迎娶的王妃呢。五年前姑娘无故失踪,王爷遍寻而不得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皇上的再次赐婚都拒绝了!还好苍天有眼,终于又把姑娘还给了王爷。” “我是谁?”能跟王爷结亲的人家必定不简单吧!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了呢? 竹青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许无言,看来王爷说的没错,姑娘还真是被摔坏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姑娘是骏国公府的三小姐!” “竹青,我越听越糊涂了,麻烦你把我的身世背景以及和王爷的所有瓜葛都讲讲清楚好不好?”直觉告诉许无言,这个叫竹青的丫鬟是可以相信的,况且只是一些基本情况没必要造假,就算是说出来是假话,凭着多年与老奸巨猾的顶尖级博士后导师们较量的经验,许无言落不上个绝顶聪明,也称得上是冰雪聪明, 不然就算是有十八条命,也不够那些糟老头、老太太们算计的,分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自然是不在话下。 竹青呢,应该是得到了王爷的授权,说起话来如行云流水,滔滔不绝,这篇瞎话要是生编的的话也是需要很深厚的语言功底的,所以许无言选择相信。 据竹青所说,这个朝代名为天和皇朝,不在许无言的历史知识范围之内,大概是时空雷区内的王朝吧!当朝的皇上名叫楚寒麟,因继承而得天下,善文治;许无言见到的这位王爷名叫楚寒彻,于马上平定四方,擅武功,是楚寒麟的左膀右臂,深得器重; 许无言的爷爷许凌是骏国公,因为在先皇初年平内乱有功而得封号,许凌死后嫡长子许卿和世袭爵位也就是许无言的伯父。 许无言的爹许卿林,虽然没有爵位继承但是因为擅诗词歌赋在天和皇朝声名远播深得先皇欢心,官拜太傅,教授皇子皇孙们的经学伦理; 许无言则是许卿林的独女,自由冰雪聪明深得爹娘宠爱,因为许卿林的身份关系,许无言自小便与皇子皇孙接触颇多,与楚寒彻更是两小无猜,形影不离;先皇以天作之合下诏赐婚,两人的情感更是日渐笃厚。 许无言五岁那年,父母遭奸人劫杀仅剩年幼的许无言,先皇下令由骏国公许卿和亲自抚育小无言,以国公嫡女照拂,不得有丝毫怠慢直到及笄嫁与靖王楚寒彻为止。 外界传言,骏国公对许无言视如己出,国公夫人更是对小无言宠爱有加,据说小无言出府的规格比国公的嫡亲女儿规格高出一倍不止。 整个天和皇朝都对骏国公的这番庇佑亲弟遗女的行为赞颂有加,标榜为模范标杆。 五年前,许无言无故失踪,骏国公日不思食、夜不安寝,跪求皇上全力找寻,后因遍寻不得还积郁成疾,一日白发…… 这不科学吧!许无言既然如此被荫庇保护,又怎么可能无故失踪呢?这其中必有猫腻!不过既然来了,时间多的是,门板都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二章 美男未婚夫 处处翠竹环绕,假山掩映,廊檐高筑,回廊水榭,一湾活水环绕的靖王别馆,总是安安静静的,在这里住了一月有余,除了鹊叫虫鸣,夜半风声,很少听到喧哗的声音。 伤势恢复的差不多的许无言好心情的出来遛弯,看着这一簇一簇的翠竹,看来这楚寒彻真是喜欢竹子喜欢的紧, 这别馆之中除了随处可见的竹子之外,连丫鬟的名字也都是和竹子有关的,最先许无言知道的竹青,后来楚寒彻又派来伺候许无言的竹默和竹溪,就连这一湾碧波荡漾的池水都取名为碧竹池。正值初春时节,竹子返青,一杆杆初吐新芽的翠竹给这处别馆添了不少的春意。 “姑娘!王爷回来了,去你屋里寻你不得,这会儿正朝碧竹池这儿来呢!”竹溪给许无言披了件杏色云锦披风轻声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竹溪莞尔一笑,自从那日见过楚寒彻之后,这一月有余都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听竹青说楚寒彻去了军营处理军务。 楚寒彻会把许无言怎么安置呢?是送回骏国公府还是就留在自己的身边?天和皇朝女子二十及笄,男子二十五加冠。楚寒彻已经过了加冠之年,可以娶妻生子了。 许无言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年纪,从镜中看来也只有十七八随的年纪,留在楚寒彻的身边应该是不允许的吧! “无言!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楚寒彻一袭宝石蓝锦袍,蟒纹云袖,俊眸含笑的坐在许无言的对面,伸手剥了一颗荔枝递给许无言, “多谢王爷!”许无言结果荔枝礼貌的道谢,虽然许无言承认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花痴,可是像帅哥美女这种美好的事物,许无言向来只是抱着欣赏的心态看待,真要去拥有许无言还真承担不起这与别的女人争风吃醋的风险。 先前楚寒彻顶多算一个救命恩人的身份,现在又加上了未婚夫的头衔,许无言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好吧!许无言承认自己是个面对美男,免疫力为零的草痴;可是在无数恐龙男中混迹多年的许无言对于长相顺眼的人是心有恐惧的,何况是楚寒彻这般秀色可餐之人。 “怎么了?知道本王是你的未婚夫,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楚寒彻的声音犹如在蜜糖之中浸泡过一般的甜腻酥软,犹如一道电流穿过许无言的身体, 就知道竹青会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楚寒彻的,谁让是人家的贴身丫鬟呢,“呵呵!王爷,你可否告诉我,我今年生辰几何?”这个问题是竹青也不知道的,除了楚寒彻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还能问谁了,既然是青梅竹马,年龄应该是知道的吧! 楚寒彻略微迟疑了一下,伸手抚了抚许无言的额头,然后又很释怀的笑笑“看来,我的小无言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楚寒彻坐直了身体盯着许无言若有所思,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究竟几岁了嘛!”许无言对楚寒彻的这种表现很是不满, “呵呵!”见许无言冲自己发火,楚寒彻不怒反笑,“还好,这一点没变,不然本王还真是头痛这个新娘子该怎么退货呢?” “你……”许无言狠狠的剜了楚寒彻一眼,不再说话,拿着桌子上的橙子使劲蹂躏着,王爷了不起啊!你就是想娶本姑娘还要考虑考虑呢, “好了好了!无言不生气了,想知道什么本王告诉你就是了!”见许无言真的生气了,楚寒彻软言哄道,“哦!你呢,今年十八!再有两年光景,就可以做本王的王妃了!”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我?”十八岁,也就说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不必立刻就面临出嫁的命运,还好!还好!美男有风险,嫁娶需谨慎啊! “我已经把找到你的事,上书给了皇兄,也告知了骏国公;骏国公对你思念成疾,得到你被找到的消息更是感念皇恩不已,皇兄特命我十日之内把你带回京城,送还骏国公府!” “哦!王爷打算何时启程?”许无言下意识的问道,极力搜寻着关于骏国公府的一切讯息,奈何一无所获,这堂堂骏国公府的三小姐无故失踪,怎么会无故失踪还被人钉门板呢? 这灵州距京城何止是千里之遥,许无言出现在这里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吧! “怎么?无言这么急着离开本王啊?”楚寒彻见许无言有些心不在焉,故意提高声音别有深意的问道, 对于许无言的失踪,楚寒彻也一直都在调查,可是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从那天在千鹊山的清河边发现许无言,就派人沿清河一路探查,这才知道许无言是因为淫佚被清河上游的清河镇的人钉门板扔进清河的。 清河县的人说许氏大婚之日与人私奔,被镇长抓住并且当场俯首认罪,许氏被扔入清风河,奸夫不知所踪,原本许氏的婆家一夜之间悉数被杀,清河县衙还在查办此案。 奇怪的是对于许氏的出身、背景清河县没有一个人知晓,楚寒彻也派人查验了许无言的身体仍旧是完璧,许无言的失踪绝不是骏国公府所言贪玩迷路那么简单。 “王爷!”许无言直直的看着楚寒彻,这双看不见尽头的明眸之中有太多的事情是关于许无言的,既然寄居在这具身体之中,对她的事情也应该知晓才是, “骏国公府的小姐已经失踪五年有余,你如何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许无言呢?” 楚寒彻嘴角噙着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看着许无言,这双清澈澄净的眸子这世上也只有许无言才有,从十岁起这双星眸便烙进了楚寒彻的心里“你看这个,是父皇赐婚那年我送与你的定亲之物!”楚寒彻拿起许无言的右手看了看上面的白色手镯缓缓说道, 不是吧!这玩笑开的有点大,许无言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二十二世纪高科技产品景泰蓝琳琅手镯。这个可是一个高端武器,是时空测算组专有,许无言也只有被当成时空测算实验炮灰的时候才有资格带上。 这个登不上正史的朝代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几千后才有的科技,为了验证是手腕上的镯子是测算组的武器,许无言还专门对照了几百组脑子中储存的数据,分毫不差,而且镯子的攻守功能也都试验过,没有损坏。 楚寒彻该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许无言站起身来像是看珍稀濒临灭绝的动物一般的看着楚寒彻,“你……你是哪个部门的?” 楚寒彻这下彻底挠头了,而且很是坚信许无言真的是摔坏了脑子,说话怎么疯癫怪异都算正常,“好了!你呀还是需要好好休息!”楚寒彻拉着许无言的手坐下,“你呢,什么事都不要想,都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许无言有些晃神的看着眼前柔情似水的楚寒彻,想要说的话悉数无影无踪,他的神色太过温柔,许无言有一种溺水越挣扎陷的越深的感觉。 这手镯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既然是魂穿又怎么会被时空测算组的防身武器跟随呢,这手镯又怎么会是楚寒彻和许无言的定亲之物呢? 第三章 归途 三日之后,楚寒彻便带着许无言前往天和皇朝的京城,楚寒彻骑马在前,许无言坐在马车之上由竹青和竹默陪同伺候着紧随其后,接着是两队侍卫随行保护; 一路上许无言时不时的撩开帘子往外看看,山川秀美、丛林丰茂、鸟语花香,偶尔还会看到小溪潺潺,比起二十二世纪人类文明高度发达生存环境却是日趋恶化的时代,这里的环境真的是堪比人间仙境; 马车里的三个人,除了许无言的问话,竹青的答话基本都是安静的。丫鬟竹默是个人如其名的姑娘,总是一身斜襟竹叶月白夹衫,同色水纹长罗裙,俏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冷漠,总是尽心尽力的做事,却不肯多说一句话。赶路的这四五天,竹默说的话加在一块儿不足十句。而竹青则是一个明朗的丫头,衣服总是穿暖色的,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容,许无言问什么,竹青都不会冷场,活泼开朗的性格溢于言表。 无所事事的时候呢许无言就会纳闷儿,如果这具身体是骏国公三小姐的,为什么脑海里没有一点儿关于她的信息呢,还有那些骏国公府的人。楚寒彻告诉许无言,是因为摔坏了脑子才会失去记忆,可许无言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停下休息!”楚寒彻的贴身侍卫武邛的一声高喊,马车剧烈抖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姑娘!咱们下车吧!”竹青对许无言笑笑,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把许无言扶下了马车, 入眼之处山清水秀,流水潺潺,鸟语花香,侍卫们着手安营扎寨,环顾了一周的许无言站在河边盯着水中的游鱼愣愣出神。 “无言!明天午时我们就到京城了。”楚寒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许无言的身边,柔声说道:“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家人了!”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楚寒彻,一双深邃的明眸里总有着很多很多许无言看不透的东西,虽然和他相处一月有余,可是对于楚寒彻,除了竹青的偶尔提及,几乎一无所知; 而楚寒彻口中的家人,许无言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确切的讯息,这种面对未知的考验许无言虽然并不恐惧,但却有着难以消弭的隐隐不安。 “王爷!谢谢你送我回家!”许无言想了很久,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伺机再查明心中的疑问吧; “无言!你变了好多,这五年来你受了多少苦,都是我不好没有尽快找到你!”楚寒彻看着许无言,眉头微皱,升起一抹内疚之意,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呢?”许无言看了看身后已经搭好的帐篷,“王爷!我饿了,咱们去吃些东西吧!” 楚寒彻笑笑,便和许无言走向搭好的帐篷,再没有看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走太近吧! 许无言和楚寒彻吃了些东西之后便借口困了,便回自己的帐篷了。明天就要回骏国公府,朱门侯府规矩多,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竹青,竹默,你们现在教我一些女子需要学的基本礼数规矩!” 竹青和竹默看着走进来的许无言,神色郑重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活计,便头头是道的教了起来。 学了一会儿,许无言大概知道为什么是繁文缛节了,且不说叩拜长辈、君王之礼, 仅是日常的走姿、站姿、坐姿、吃相就是条条框框的一大堆;跟正史记录上的历朝各代的礼节相差无几。幸好许无言还算是了解一点历史,也还算聪敏,学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基本的礼数许无言都学的差不多了。累的腰酸背痛,忍不住坐下来喝杯茶,“什么时候了?” “姑娘,亥时一刻了!”竹青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说道, 也就是晚上十点钟左右了,许无言抬头看看因为教自己而累的不轻的竹青和竹默两人,“来!你们也坐下来喝杯茶,然后咱们出赏月!”说着就倒了两杯茶给两人, “姑娘!这有失礼数,奴婢身份低微,不可造次!”竹青和竹默立刻断言拒绝, 许无言看着恪守身份的两人,也不多说,笑了笑站起身来,“咱们出去赏月吧!”说着便率先走出营帐,竹青和竹默相互看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没有月亮只有满天闪烁的星星,整片天空像是缀着无数宝石的蓝丝绒一样美丽极了,“好美啊!”许无言情不自禁的赞美道, “无言!”楚寒彻看到许无言的身影便走了过来,小的时候两个人总是黏在一起的场景每一次想到都让楚寒彻心里暖暖的,而现在许无言的有意疏离竟是那般的让人感到陌生。 “王爷!”许无言看到楚寒彻走来,款款施了一礼, 楚寒彻笑笑,眼眸之中尽是凉意,“无言,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们在一起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坐到房顶上看星星,无论太傅咱么劝就是不下来!” 许无言看着楚寒彻被夜色描绘勾勒的侧脸,完美的弧度,优雅的曲线,这样一个男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惊呼吧!而许无言呢,镜子中的样貌仅算得上是清雅、丽质,如果真的和这样一个翩若惊鸿的男人在一起,得到的只能是片刻欢乐吧! 许无言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楚寒彻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一阵凉风袭来,许无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王爷!天色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我先告退了!”说着许无言转身就要离开, “无言!”楚寒彻抓住许无言的手一把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改变的,你知道吗?” 好温暖的怀抱,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丝丝屡屡的钻进许无言的鼻孔,真是让人迷醉的味道,许无言的心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漏跳了一拍,淹没在这融化人心的温度之中。 第四章 初入骏国公府 许无言的马车一驶入北京城,便听到了爆竹声声和百姓夹道欢迎的欢呼声,许无言掀开侧帘的一角向外看, 街道两侧站满了百姓,纷纷冲着骑马的楚寒彻跪拜致敬,就连身处阁楼店铺内的人也不例外,想来楚寒彻很受百姓们爱戴吧! “竹青,你们家王爷如此受百姓们爱戴,讲一两件王爷的功绩给我听听!”许无言放下帘子,转过身看着坐在一侧脸上掩饰不住的自豪和喜悦的竹青,缓缓问道, “姑娘!我们家王爷的功绩可是如江河湖海数不胜数,仅是百战百胜这一项就足够说上三天三夜了!姑娘是要听那一桩呢?”一提及楚寒彻的功绩,竹青的脸上尽是崇拜之色, “别贫嘴!拣一两件说给我听!”许无言脸色一怔,问这个可不是让竹青炫耀自家王爷来着,许无言希望借一两件事情,来了解一下楚寒彻这个人,以后也好探寻相处之道, 竹青见许无言的脸色暗了,也不敢再耍嘴皮子,恭恭敬敬的讲了一两件自己认为自家王爷最为得意的事情, 许无言听罢,掀开马车的正帘看了看端坐在白马之上一身银色明光凯甲的楚寒彻,外平战乱、内扫奸臣,又如此深得百姓爱戴,所谓树大招风,估计这个靖王也不怎么好当吧! 天和皇朝的京城分为内城和外城两个部分,一进入内城除了通往皇宫的是条驷马官道之外,其他的则是按照官员品级地位的不同以及府邸所在位置的不同所设置的不同规格的道路。 马车进入内城,队伍便一分为二,大部分的人跟随着楚寒彻走上皇宫官道,另外的一小队则是护送许无言前往骏国公府。 竹青告诉许无言,楚寒彻交待以后竹默便跟随许无言了,竹青则是把许无言送到便折回,楚寒彻会在酉时下朝之后前往骏国公府商量迎娶许无言的事宜。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下来,竹默和竹青扶着许无言走下马车,一块土黄色的大门之上高悬着铄金大字‘骏国公府’门前站着一小队的仆人随从,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深青锦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见许无言下了马车急忙上前迎接。 “姑娘,他是骏国公府的庶出三公子许墨离”竹青在许无言的耳边轻声提醒, “三姐!”许墨离走到许无言的跟前,拱手作了一揖,恭敬的唱喏,竹青和竹默则是轻轻的福了福身算是见过许墨离了, 竹青和竹默虽然是丫鬟但是君臣有别,王府的丫鬟自然身份也会高一些,况且许墨离又只是个庶出的王公子弟,如此见礼也没有什么不妥; “免礼!”许无言礼数周到的还礼,用眼角余光把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上下打量了一番,清瘦的身体在宽大的锦袍里显得更加瘦削,衣冠齐整、相貌也算清秀,只是那双不该属于他年纪的眸子里蓄满了不甘和隐忍; “大娘和诸位姊姐都在大厅里等候着姐姐,我们还是进府再行叙旧吧!”许墨离不再??轮苯铀档溃?蟾疟慌衫唇有砦扪砸膊7撬??福?p>  “好!”许无言微笑着点点头,回头看了看竹青,便在竹默的陪同下,跟着走在前面的领路仆人,走在许墨离的前面,走进了骏国公府。 许无言在竹默的陪同下,走在骏国公府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顺便观察骏国公府的布局,穿过两道小门之后,这才踏上了回廊,转了五转之后,走下回廊便看见一条青石路通往一间巍峨的正房大厅, 带路的仆人走到大厅的门边溜着门边小步走进去,大概是通报许无言的到来。许无言走到门口,站在大厅内侧门边的一个丫鬟看到许无言,鞠躬行礼然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竹默扶着许无言走进大厅,右转便看到加上丫鬟好几十号的人按照次序或坐或站在侧厅里。竹默扶着许无言走进侧厅,自己便走到最左边的丫鬟的末尾处站定,身后的许墨离则是向坐在首位的骏国公夫人拱手作揖,然后默默的走到左侧主子们的站立处。 许无言低首,走到侧厅的中央,款款下跪行手拜之礼,很是恭敬的唱喏:“不肖女,许无言拜见大娘,各位婶娘,各位兄长、姐姐!” 整个侧厅安静极了,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十分的轻微,许无言就这样跪着,没有人发话让她起来,或者其他的什么教诲。 故意的吧!许无言可是整整失踪了五年,外界传言骏国公和夫人都思虑成疾了,这会儿又是演哪一出,罚跪啊!许无言很是恼火的想着。 “言儿,你抬起头来!”一个听起来大有深意,气息沉稳威慑的中年女声在许无言的前上方响起, “是!”许无言恭恭敬敬答完话这才微微抬起头来,敛下眼睑恭顺的看向说话的人, 正上方坐着一个入中年的身着华服的妇人,一身朱红八幅月华裙,外套同色红霞绫罗绶藕丝罗裳,梳着凌云发髻,配以金质蔽髻,两侧分别带有金凤簪和金步摇,耳朵上戴着青玉环形耳坠,雍容华贵;虽然是步入中年的年龄,肤色却依旧红润细滑,眼角眉梢风韵万千。 骏国公许卿和的结发妻子,楚氏宗室的一位郡王长女楚婕妤,那一双堪比猎豹的眼睛,还真非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再看其他人的神色,恭敬而不乏恐惧,想来这位骏国公夫人把整个骏国公府治理的服服帖帖的吧! 再看站在楚婕妤右侧的两位侧室,一个身着累珠爹纱粉霞茜裙,外罩青缎掐花对襟外裳,一个堕马髻,只配了一只巴掌大的菊花样式的华胜,样貌娇媚,体态妖娆,想必是个风流不羁的主儿。依据竹青的描述,这位应该就是骏国公的二夫人青楼出身的梅芳倩。 另外一位的衣着档次又降了一等,只穿着五色金盘银彩绣绫裙,简单的抛家髻上插了一块靛青色蝶形宽钗,长相却是三人之中最为漂亮的一个,年龄也最小,不过神色倒是干净,没有多少风尘气息,典型的女训教育下的闺阁女子;骏国公三夫人,平民女子凌文清。 楚婕妤的目光在许无言的身上不住的逡巡徘徊,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许无言还贵在冰凉的石板地上,接受着众人的沉默和目光洗礼; 膝盖都酸痛让许无言彻底明白了骏国公府三小姐的地位,让庶出之子出门迎接不说,还变相的在这里罚跪,看来这一家子对许无言并不是传言那般亲如嫡女! 第五章 嫡庶之别 “言儿,你离家五年有余,可知你伯父为你担忧成疾?身为晚辈不能晨昏定省,反倒令尊长为你忧虑,你可知错?”楚婕妤终于开口数落起来, 许无言跪在地上低眉颔首,看似恭谨顺从的聆听着楚婕妤的教诲,心里面却是进行着自我麻痹,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站起身,这么跪着实在是有点吃不消啊! 众人则是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中央的女子,似乎许无言的失踪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错,现今回府接受点惩罚是理所应当的。 有没有人性啊你,半个时辰过去了,许无言的膝盖由酸痛转为麻木再转为酸痛,可楚婕妤的话还没有训完,这是要无止境的教训下去了,站在一旁的人也没有一个人人开口插话,甚至有的还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尼玛!许无言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投身到这里! 许无言用眼角余光瞄了一下还在训话的楚婕妤,那双精明阴狠的眸子里闪着令人恶寒的精光,不愧是一家的主母,真是把自己的权力用到极致,把所有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就算是青楼出身的梅芳倩嫁入骏国公府十几年来没敢做过一件让楚婕妤不爽的事,今日一见这个楚婕妤还真是名不虚传。 许无言眼角余光瞥向两侧站着的年轻主子,右侧是两女一男,衣着款式均属上等,为首的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袭拽地望仙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刺绣处恰到好处的缀上数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耳根之前的秀发绾了一个飞仙髻,配以珍珠碧玉步摇和梅花琉璃钗,当真把一个名媛的气质衬托的举世无双,本就娇俏可人的脸颊,此刻更是楚楚动人。 这便是楚婕妤的亲生长女现已许配给太尉之子的许青颜,这位国公之女可是天和皇朝有名的侯门名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样样精通,是楚婕妤的掌上明珠,寄予厚望。 看到许青颜的衣着,许无言突然想起方才出门迎接自己的许墨离的衣着,这两人的级别差了好几个层次,嫡出、庶出的待遇差别竟是这么大! “许无言!”楚婕妤看到许无言下意识的看了看许墨离的动作,心中明了这个皇上丢给骏国公府的累赘,并没有在聆听自己的教诲,而是心不在焉、左顾右盼,不禁厉声叫道, “无言在!”许无言自知小动作被楚婕妤看见,脑子飞速的旋转着,寻求不被楚婕妤刁难的方法。‘诶!有了!’ “你目无尊长,有违女训!……”楚婕妤一声高似一声的说着,突然看到倒在地上的许无言,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楚婕妤的目光锁在跟许无言一起进来的竹默的身上, 竹默急忙跪倒在许无言的身边,恭敬的对楚婕妤行跪拜之礼之后,缓缓说道:“小姐她被王爷救起时,浑身是伤,连日来又遭受旅途劳顿之苦,应该是引发旧疾所致晕厥!” 楚婕妤带着一副怀疑的目光盯着晕倒在地的许无言和跪在一旁的竹默,“戚嬷嬷,你去看看!”扭头看了看站在身后侧的一个年长的老妇说道, “是!夫人!”戚嬷嬷走到许无言的跟前,竹默不动声色的拉起许无言的一截衣袖,手臂上的瘀伤、勒痕清晰可见,许无言的气息也是微弱至极。 “禀夫人,小姐她确实因劳顿过度引发旧疾,导致昏厥!”戚嬷嬷据自己的观察如实答话, 楚婕妤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许无言,鼻子轻嗤了一声,想到酉时靖王还要过来商讨他与许无言的婚事!见许无言那是少不了的,到时候许无言再乱说些什么,就不值当了! “好了!翠儿!你们扶三小姐回房休息!再请个大夫过来瞧瞧!”楚婕妤看了看竹默沉声说道,“主子身体不适,好生照应着!” “是!夫人!”竹默滴水不漏的恭敬回答,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与走进来的小翠一起把许无言扶了起来,走出偏厅。 小翠和竹默七转八拐的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了,许无言在骏国公府的住处,小翠和竹默把许无言安置在床上之后,小翠便出门去请大夫去了。 “姑娘!你好点了没有?小翠她已经走了!”竹默给许无言倒了杯水拿到床前轻声说道, 许无言睁开眼睛冲竹默做了个鬼脸,就知道骗不过竹默,坐起身来“那个,大娘该不会过来查我的房吧?” “这个你放心!这个地方应该是骏国公府最偏僻的地方!况且夫人对你可不怎么喜欢,巴不得你一直昏迷不醒呢!”竹默当了差不多十年的丫鬟,这点看透主子心思的本领还是有的,那个楚婕妤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许无言听竹默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打量起这所住处来,是一个独门小院,据说骏国公为了许无言专门修建了一所别苑,这大概就是吧! 环境是很清幽,不过也寒酸了些!今日在偏厅见到的摆设,可都是一等一的黄花梨木材质的,这里的用具就减等了许多;嫡出的名声,庶出的待遇,楚婕妤这算盘打的倒挺精细。 这女子闺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来的,只要表面功夫做的足,想要什么样的名声都能做的出来。这等事情对于朱门侯府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许无言看了看早已破旧的床榻、桌椅和其他的摆设,想必是做好了许无言永久失踪的准备了。走进那只断木紫檀拼接的衣柜,伸手拉开柜门,寥寥无几的几件绢质衣裙,式样款式都不是骏国公府这个级别会穿的。 许无言嘴角微扬,带着一抹冷然的笑意返回到床上,盯着头上的次等罗纱帐,心中开始盘算,好歹也是许无言的伯父、大娘,在外面赚足了孝贤躬亲的名声,反过来却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亲侄女的。活靶的差事,或许之前的许无言会干,以后的局面可就要逆转了! 给许无言看病的大夫没有来,戚嬷嬷倒是带着几个丫鬟来了,看了看还在床上躺着的许无言,放下手中上等的绫罗锦衣、月裙,还有一些上好的首饰,还交待竹默在晚宴的时候一定要让许无言穿上,不可失了礼数。 戚嬷嬷走后,许无言下床拎起桌子上的衣服,这都能做的出来,估计如果不是楚寒彻点名要许无言前去,估计许无言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吧! 既然机会难得,何不多挣些实惠回来呢?大娘,这可怪不得我喽! 第六章 晚宴 (1) 许无言早早的到了骏国公府设宴的大厅,看到许青颜和另外一男一女也已经到了,也都是下午的时候在偏厅见过和许青颜站在同一侧的男女; 女的是楚婕妤的二女儿,许青凝比许无言大一岁,还未及笄就已经有着倾城之色,只见她窄窄的瓜子脸上,秀眉如青烟萦绕,清亮的的眸子里是一湾鸿泉,朱唇红润,贝齿莹白如雪,再加上吹弹可破的雪肤,盈盈一握的纤腰;绝对是男人只要不瞎就会喜欢的类型。 今晚的许青凝身着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束腰处的一根拢烟紫宽丝绦,看似随意的打了个蝴蝶结垂在身前,实则将许青凝的窈窕与婀娜多姿的身材展露的尽善尽美; 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直插了一根蓝宝石水晶步摇,简单而不失端庄大气;原本倾城之色的容颜上略施粉黛,有着更加摄人心魄的妖娆。 原本楚婕妤最相中的二女婿是楚寒彻,结果被无姿无色的许无言抢了去,这一点大概也是楚婕妤讨厌许无言的原因之一吧! 那个不过十五六年纪的男子,大概就是楚婕妤的小儿子,许墨澜;明明一个男孩子却生了一副女相,长相俊美、唇红齿白的,面如傅粉,今个身穿一袭品竹绫罗衫,宽袖迎风,沉默的站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两位姐姐的低首细语,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门口, 许无言的出现让他们,瞪大了眼睛盯着许无言,许无言很自然的笑笑走上前去拜见许青颜和许青凝,然后对许墨澜笑了笑,礼数周全而滴水不漏。 一刻钟不到,许卿和便携楚寒彻走进厅里,跟在后面的楚婕妤一袭紫罗孔雀华服由戚嬷嬷扶着葳蕤的端庄而行,看似温婉的脸上带着无法忽视的高人一等的贵气。 许无言和其他许氏姐弟急忙下跪行礼,然后拜见长辈,楚寒彻走到许无言的跟前将她扶起“你的身子还弱,这些礼节先行免了!” 今个儿的楚寒彻,一袭冰蓝色的云锦长袍,腰间系着玉带上面悬有玉佩、香囊等物件,惊才风逸里带着平易近人的柔和,掩饰不住的高贵娴雅中带着消解不了的柔情。 “谢王爷!”许无言的礼数可是一点也不少, 看到楚寒彻上下打量许无言,楚婕妤的脸色大变,万万没有想到许无言会不听戚嬷嬷的话,没有穿上自己专程送去的衣服,反而挑了一件先前听闻许无言被找到而命人准备的丝麻绢质的衣服。 骏国公府抚恤许无言备至的名声在外,而今许无言穿着这样的衣服出现在靖王跟前岂不是毁掉了之前所有的名声吗? 之前的许无言对楚婕妤的话没有不听的,凡在外人跟前总是配合的很好,在府里对楚婕妤的百般挑剔、克扣月俸都没有怨言,现在的许无言……? “言儿!你呀,从小就调皮,这次多亏靖王爷搭救,你才有命回府!以后就是大姑娘,行事万不可像以前那般鲁莽,不讲章法了!”一袭紫色孔雀闻锦袍的许卿和看了看许无言别有深意的说着, “是!言儿知错了!伯父教训的是!”许无言看了看许卿和急忙低首认错,原本以为许卿和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再怎么样都会顾及一些,现在看来是许无言想多了; 许卿和的相貌还算是仪表堂堂,不过看许无言时的那种不待见的神色却是躲不过许无言的眼睛的,再加上话语里的那种公式化的客套,更让许无言肯定,许卿和对许无言失踪的事思虑成疾的谣言,只是谣言,纯属虚构! 再说了,许无言的失踪在他的嘴里能够一句待过,把责任全部归结于许无言的贪玩,这未免也太牵强了吧!这一家子还都是深藏不露的角色呢, “好了!言儿归来是我骏国公府的大事,今儿个靖王爷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国公多礼了,今个本王来大家权当作是家宴,无须太过拘礼!”楚寒彻笑笑说道, 许卿和爽朗的笑笑,这才让楚寒彻上坐,大家按次序在一张圆形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楚婕妤见楚寒彻并没有在意许无言的衣着,舒了一口气; 许无言刚要结果竹默递过来的银箸之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许无言身边的戚嬷嬷不动声色的碰了一下竹默,银箸在接触到许无言的手指时掉到了地上。 “品箸留声!言儿,怎可这般失礼,还不快向王爷赔罪!”楚婕妤一脸正色的训斥道, 许无言眼神制止住要说话的竹默,站起身来将银箸捡起,工整的放在桌子上,朝楚寒彻颔了颔首,“王爷!无言失礼,无请见怪!”接着又朝许卿和和楚婕妤施了一礼,“伯父,大娘,言儿无心之失!还请见谅!” “好了,好了!王爷,都怪老夫没有教好言儿,还请王爷恕罪!”许卿和急忙朝楚寒彻拱手赔罪,一副满满的替许无言说好话的模样, “不妨!”楚寒彻看了看许无言,这一家人把楚寒彻当猴子耍,当众羞辱许无言,让她出丑尴尬,楚寒彻又不是傻子,这点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 “王爷!三妹不懂事,青凝在这里替三妹赔不是了!”许青凝这会儿站了起来,巧笑嫣然,双瞳剪水的看着楚寒彻,笑语盈盈的说道, “哦?这位是?”楚寒彻故意盯着站起来的这位绝色女子,别有深意的问道,许卿和如此大费周章不就是让这名女子引起自己的注意吗? 楚婕妤无比慈爱的看了看许青凝,然后温婉贤淑的冲楚寒彻笑了笑,总算是今天的功夫没有白费,许青凝的倾城之姿到底是引起了靖王的注意,“王爷!这是臣妾的小女儿,许青凝!自小便疼言儿,什么事都替言儿挡着!” “哦!不错!不错!”楚寒彻瞥了坐在那里愣神的许无言一眼,一副满意无比的神情慢悠悠的说着,这骏国公的女儿竟是这般倾城姿色,怪不得要花这么多心思引起自己的注意呢, 许青凝也十分进退有度的坐了下来,这惊艳的一出,足够任何一个男人念念不忘了。 许无言没有任何神色的端坐着,本来不想争什么,现在看来由不得自己,挡箭牌、活靶子、引玉的瓦片,看来之前的许无言很好欺负嘛,看他们利用的如此行云流水,不增加点刺激岂不是枉被利用了一回? 第七章 晚宴 (2) “阿嚏!”一直没再说话的许无言,扭过身去用手帕捂着打了一个十分优雅而响亮的喷嚏,这安静和谐的晚宴上,这个喷嚏足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许无言急忙惶恐的站起身来,心惊胆颤的离开座位朝楚寒彻跪了下去,“王爷恕罪!无言…无言自知大不敬!还请王爷责罚!” 楚寒彻看着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的许无言,以为她是旧疾复发了,急忙宽慰道:“无言!怎么了?是不是旅途劳顿旧疾发作了!快站起来说话!”楚寒彻也顾不得什么君臣有别,急忙走到许无言的跟前将许无言扶了起来, 许无言不动声色的与楚寒彻保持着不违礼数的距离,看了看许卿和和楚婕妤,“多谢王爷,挂怀,无言只是风寒未愈,再加上大娘的特别照顾,一时失态了!” 许无言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连同楚寒彻,“此话怎讲?” 许无言站直了身体,一层水雾升上眼眸,“无言失踪五年,在外着粗衣,吃糟糠!诸多苦楚都不畏惧,只是对亲人的思念却是午夜梦回之常事!今日承蒙王爷搭救,无言得以回到骏国公府,无言自是感激不尽!大娘体谅无言过惯了贫苦人家的生活,细心为我准备粗布麻衣,冷门寒舍!无言自是感恩戴德!” 许无言顿了顿,用手帕轻拭眼角的泪珠,刻意看了看身着锦衣华服的许卿和一家子,带着楚寒彻也注意到了许无言衣服和他们所穿的天囊之别。 “只是,无言与王爷有婚约在先,无言担心如此妆扮,长此以往有损皇家颜面;还请王爷责无言一个君前失仪之罪!”许无言再次跪下,言辞恳切的说道, 楚寒彻冷眸扫过许卿和一家人,这些年许卿和一家人对许无言的刻薄待遇楚寒彻怎会不知,只是碍于国公颜面,才对此没有过多非议,想不到他们竟然欺负许无言到如此地步, 楚寒彻弯腰扶许无言起身,“你都说了,我们有婚约在身,夫妻之间也就无须多礼了!”然后盯着许卿和那早已漆黑的脸颊,“国公,如果觉得本王的王妃在国公府多有打扰的话,本王可以启奏皇兄,据实以告,是非曲直皇兄自有论断!”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楚婕妤急忙下跪不住的求饶,没想到许无言竟会用这样的方式报复,要知道冠上侮辱皇家尊严的罪名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国公抚恤亡弟幼女的名声在外,本王也不想多做刁难!只是无言乃是本王将来的王妃,国公还是好自为之的好!”楚寒彻不怒自威,说话也点到即止,真不愧是权谋中泡大的, “王爷教训的极是!下官定当谨记!”许卿和急忙叩头谢罪,给了台阶自然要下,不然倒霉的何止是一个人,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局面也会毁于一旦。 许青颜和许青凝更是吓得惨白了俏脸,跟随着自己的爹娘跪倒在地上,不住的撕扯着裙角,与方才的春风得意全然是云泥之别。 许无言见好就收,朝楚寒彻盈盈一拜,“王爷息怒!大娘如此也是照顾我的喜好,才做此准备,大娘早已差人给我送去了觐见王爷的锦衣华服,是我的疏忽弄脏了那件华服,不得已如此穿着!还请王爷见谅!” 本就无心害许卿和一家人,只是见他们欺人太甚才气不过,出口气,还不至于把他们置于死地;再说了,一个国公的身份地位,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撼动得了的;以后还要相处还是适可而止才是上上之选。 楚寒彻看了看许无言,点了点头,心知她并无恶意让骏国公府招致祸患;只是许无言在骏国公府的待遇真的是堪忧,况且这个骏国公怕是不会领情的吧! “你们都起来吧!骏国公,这么多年来本王很感激你照顾无言,再有两年等到无言及笄,本王就会迎娶无言过门;以后还要仰仗国公照顾无言,本王自当感激不尽!”明明是带着恳求的话,从楚寒彻的口中说出来,竟是一种不容违背的口吻, 许卿和忙不迭的点头,“王爷说的是!王爷说的是!下官自当尽心尽力照顾王妃!” 楚婕妤则是瞥了一眼许无言,眸子里尽是愤恨,楚寒彻在她自然不敢说什么;不过许无言自知这梁子已经结下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之后的时间,大家在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中又吃了一些饭,喝了一些茶水;后来楚寒彻不顾许卿和的劝阻,坚持把许无言送回房间,四下看了看许无言的房间,眸色乍冷,不过却是没有再说什么,跟许无言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骏国公府。 许卿和夫妇把楚寒彻送走之后,楚婕妤的脸色立刻变得阴冷而恼怒,“那个死丫头,存心的!死了爹娘,我们好心收留她,不但不感激还要陷害我们!” “夫人!她以后就是靖王妃,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许卿和深知靖王在朝中的地位,不是自己能够得罪得起的, “靖王妃?哼!”楚婕妤不甘心的冷哼了一声,不是还有两年吗?到时候是谁还不一定呢,我楚婕妤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楚婕妤敛起情绪,搀起许卿和,“好了!咱们啊,犯不着跟一个野丫头怄气,老爷,天色晚了,明日还要早朝,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许卿和看了看身边的楚婕妤,笑了笑,两人朝房间里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许无言便被竹默叫醒,两人走进院子看到靖王府差人送来的东西,满满的堆了一个院子,向许无言行过礼之后,那些小厮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半天之后,许无言的房间便焕然一新,床榻、妆奁、衣柜、桌椅摆设全部都换成了上等的紫檀木,就连床幔都换成的上等南天月蓝色苏织锦软烟罗,不但驱蚊避鼠,而且散发着一种天然的幽香可以静眠安神。 整块紫檀精雕细琢的梳妆台上镶嵌着一块水晶镜,下面的格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钗环步摇以及其他的头饰,胭脂水粉等物。 “小姐你看!”竹默打开的那只衣柜里装满了各色的上等绫罗绸缎衣物,每一件的做工、式样都属精巧雅致。 “想不到,王爷对小姐竟是这般的用心!”竹默倒了一杯茶,递给许无言, 楚寒彻竟是这样一个细致入微的人,如果说楚寒彻和许无言原本是一对相爱至深的恋人,为什么楚寒彻这般,许无言竟没有一丝的熟悉感呢? 第八章 醉翁之意 骏国公府分为外院和主院两个部分,外院主要是一些亭台水榭,加上偏侧的一些下人住的耳房,主院则是主子们居住的地方,分为依星楼、芳华阁和柳羡苑三个部分,依星楼是主院的正厅楼阁,位于骏国公府的中央,许卿和夫妇,还有其他的妾室居住; 芳华阁则是由许卿和嫡亲子女居住,柳羡苑居住的人就比较复杂了,包括许卿和的庶出子女,还有一些妾室们的亲戚什么的、还有一些在骏国公府比较有地位的管家、嬷嬷等所谓的半个主子们居住,这样安排也是楚婕妤的精心设计,告诫那些妾室,她们的子女只是半个主子,想要争什么趁早歇手。 与柳羡苑毗连的便是许无言独自居住的竹园,这里原本是骏国公府的一座荒园;先皇下令许卿和照拂孤女许无言时,楚婕妤派人临时修葺了一番让许无言居住; 一来,向外界昭示骏国公对许无言的优待;二来也让许无言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被收留的孤女,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与芳华阁的嫡亲主子们齐平。 许无言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让竹默深入了解骏国公府的状况;还算有所收获,一条人工开凿的活水河盘旋缭绕整个骏国公府,依星楼和芳华阁之间只隔一座拱桥,而柳羡苑到依星楼则需要穿过不少的回廊水榭,加上竹园和柳羡苑有隔着一座微波亭,许无言想要前往依星楼还真是件费力气的事! 不过楚婕妤要求所有的妾室和子女必须晨昏定省,初到骏国公府,许无言并不知道这些,也没有人告知,就连饭菜都是竹默亲自去厨房取得。 一个月来,楚婕妤竟然也没有找许无言的麻烦;靖王府送的东西除了改善许无言的寒舍的东西之外,还有许无言曾经提及的书籍,没有是非的日子里,许无言除了养伤便是看看书,日子过的倒也十分自在。 “小姐!王爷派人送来了书信!”竹默走进来将一封褐色信封的信交给许无言, 许无言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楚寒彻离开京城去灵州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才能返京,交待许无言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派竹默前去刑部尚书府找兵部尚书邵潜。 “他去灵州了!”许无言放下书信缓缓的说,脑海中浮现出楚寒彻那个俊逸的身影, “小姐!你不必担心,王爷可是常胜将军,不会有事的!”竹默以为许无言是在为楚寒彻担心,出言劝慰道, “三小姐!夫人请你到琪琳轩一趟!”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粉衣小丫鬟站在门边细声细气的说道,模样有几分紧张不安, “夫人说有什么事找小姐吗?”竹默走到门边轻声问道, “没……没有!”小丫头支支吾吾的应着,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小姐!这丫头的神情,不像是好事!”竹默回过头,看着许无言有几分不安的说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竹默咱们去吧!”许无言整了整衣衫,走出门去, 许无言边看着路上的风景,边朝琪琳轩走着,一路上遇到不少丫鬟、嬷嬷,虽然每一个都会略微驻足朝许无言行礼,不过个个神色匆忙,似乎在忙碌很大的事情似得。 “竹默,今儿个骏国公府要办什么大事情吗?”许无言看了看竹默问道, “小姐!是大小姐下茶的日子!” 天和皇朝婚礼遵从茶礼,订婚称之为下茶,结婚称之为定茶,同房称之为合茶;在婚礼之前男女双方是可以在下茶之日见面的,一般下茶之后不超过一个月便是定茶之期。 看来许青颜的出嫁之期也不远了,那么这个时候楚婕妤让许无言前去做什么呢? 半个时辰后,许无言到了琪琳轩,依星楼招待贵客的正厅,竹默对守门的丫鬟说了一声,丫鬟走了进去,不大一会儿就出来说道:“夫人请三小姐进去!” 许无言看了看竹默,两人一同走进琪琳轩; 琪琳轩里坐着两个年纪相仿的贵妇人,其中一个是楚婕妤,另一个身着?红色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凌云髻上插着一套千叶攒金牡丹头饰,鹅蛋脸、吊稍眉,肤色莹白,一脸贵气。 然后就是两旁站着的许青颜和许青凝姐妹,还有几个常在楚婕妤身边服侍的嬷嬷丫环等, “无言拜见大娘!”许无言走到琪琳轩的中央,行手拜礼,清声唱喏, “起来吧!”楚婕妤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许无言,眼角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还不快拜见太尉夫人!”见许无言刚站起身来就补充了一句, 许无言微微一笑,看向太尉夫人秦氏,福了福身,口齿清晰的说道:“无言,见过太尉夫人!太尉夫人康顺!” “不必多礼,这位就是靖王的准王妃吧!真真是娇俏可怜的可人儿!”秦氏温婉的笑着,客套的出言夸赞,不拿难看出,许无言虽不难看,单就姿色确实比不上楚婕妤的女儿们, “秦姐姐,你可是有所不知啊!”楚婕妤满脸带笑的看向太尉夫人秦氏,很是哀怨的叹了口气,“这孩子生性淘野,骏国公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四处找先生教授礼数,唉……” “楚夫人,这是怎么了?眼见着这孩子不是好好的吗?”秦氏有些讶异的看着楚婕妤, “姐姐,咱们天和京城谁人不知,言儿这孩子淘气爱玩失踪了五年之久,骏国公和妹妹我算是操碎了心!这次幸而为靖王爷所救,心想着会收敛些,可刚回来那天的接风宴上,身着粗布麻衣不说,还品箸留声;姐姐你来评评理,那可是在王爷面前,怎可如此无礼呢?”楚婕妤哀戚不已的无奈,实在是可以包揽所有的表演大奖了。 秦氏看了看许无言,明明是一个模样清秀、明眸皓齿的姑娘,怎么会如楚婕妤说的那般野性不守礼数呢,倘若真如楚婕妤所说,这般女子嫁入靖王府岂不是辱没了皇家颜面? “楚夫人,你不要心焦,大概是无言还小,过两年及笄了小孩子的心性也就收敛了!”秦氏观察着楚婕妤的脸色,软言宽慰, “但愿吧!那一日王爷大怒,她还耍性子打翻了汤碗,烫到了青颜;这般顽劣的性子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收敛呢”楚婕妤说完故意心疼的看向右手缠着纱布的许青颜,“我的四个孩子都没有这般让骏国公心痛烦恼的!” 秦氏的目光也落到许青颜的缠纱布的手上,“青颜,你快过来让我瞧瞧!”许青颜可是秦氏亲自挑的儿媳妇,自然是千般满意的,这个节骨眼上再有什么闪失,是绝对不可以的! 许青颜受宠若惊的走到秦氏跟前,楚楚动人的施了一礼,“是青颜不好,让夫人操心了!”一句话说的温婉大方,谦谦有礼,再加上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是谁也不会怀疑她说的话, “哎呀!真叫人心疼,可疼坏了吧!”秦氏拉着许青颜的手,很是心疼的说着, “没有大碍的,让夫人挂心了!都是青颜的不是!” “楚夫人哪!你可真是养了个温婉、善良,又惹人心疼的好女儿啊!”秦氏拉住许青颜的手不住的夸赞,一边叫人把下茶的聘礼抬进来,“这个儿媳妇,我是没有一点的不满意啊!” “秦姐姐,说笑了,青颜、青凝自小便乖巧可人,我这个当娘的可没怎么费过心思,女红刺绣、琴棋书画、女儿经,每一样都让先生称赞不已!只是言儿……”楚婕妤说道自己的女儿是眉梢眼角都是满意,一提到许无言,瞥到许无言身上的目光里都是嫌弃的, “楚夫人,你也不要太挂怀了!这人呐,都是天生的命!我们尽人事就是了!”知道青颜的手是被许无言伤到之后,秦氏的态度立刻变了不少,看着许无言也觉的讨厌起来, 楚婕妤很是满意秦氏的态度,看向许无言的目光里带上了浓浓的得意,太尉可是在皇上跟前说的上话的人,重要的事太尉最惧内秦氏的耳边风威力无穷。 这样一来让太尉知晓许无言生性顽劣的事,在皇上面前再提及,那么皇上下旨解除靖王和许无言的婚约的机会就大多了。 “姐姐!有你这么一句话啊,骏国公和妹妹自责愧疚之心消弭了不少呢”楚婕妤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许无言,“你也别站在这儿了,回去把女儿经、女则、女训抄写一百遍,你的性子也该收收了,别整天冒失顽劣的,要日日勤勉别让国公失望才是!” “无言告退!”许无言恭谨的说了一句,便走出了琪琳轩, 楚婕妤的谆谆教导还言犹在耳,这颠倒是非、无中生有的本事还真是不小,楚寒彻刚走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平白无故的背了好几个黑锅。看来想要在这骏国公府里安然无恙的生存还真是需要动动脑筋呢。 第九章 竹园失窃(1) “这是怎么了?”从琪琳轩返回的许无言和竹默看到竹园里一片狼藉,竹默惊叫了一声,急忙走进屋子里,许无言住的房间里也是被翻的凌乱不堪, 许无言蓦地想起方才途径柳羡苑时,有几个嬷嬷看到许无言时的紧张神情,心中明白了几分,“竹默,收拾一下,清算丢了多少财物!” “是,小姐!”竹默开始动手收拾屋子,许无言则是走到房间外,随便扶起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从琪琳轩到竹原一来一回也不过时一个时辰,再加上楚婕妤的训话时间一共也不过是一个半时辰,这些人动作够快啊! “小姐!”竹默收拾好以后,走出房间,很是懊恼的来到许无言的身边, “丢了多少东西?”许无言若无其事的问道, “王爷送来的首饰、胭脂水粉,还有一些贵重的装饰都不见了!”竹默难得的气愤的说道:“那些人也太过份了,平日里拿一件两件小姐都不跟他们计较,这会儿反倒越发张狂起来了,趁小姐不再竟然来偷!” “竹默,王爷送来物品的清单还在吗?” “小姐,在!”竹默看着一脸沉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许无言,有些迟疑的说道,小姐该不是被夫人的那一通训斥给吓到了吧! “好!你把这竹园里还在的东西做上标记,然后拿着清单到刑部尚书府,把这里的状况告诉兵部尚书邵潜,然后把这块玉佩拿给他看,告诉他如果明日午时你没有出现在她的府邸,就请他到骏国公府喝杯茶!”许无言把一块青龙玉佩递给竹默,缓缓地说道, “是!小姐!”竹默接过玉佩恭敬地回答, “多那些银子雇辆马车,快去快回!”许无言看了看竹默轻声说道, 竹默点点头,办事去了。 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的日子都过腻了吧!明目张胆的拿走也罢,只借不还也罢,这会儿竟然来偷,还把竹原翻了个底儿朝天!想玩是吧!本姑娘就陪你们玩一把,至于弄死或者是弄伤了谁休怪本姑娘手下无情! 许无言站起身来,拾起一个洒落在地的橘子,剥开皮,掰了一瓣送进嘴里,一丝甘甜划过喉咙,嘴角扬起一抹阴寒的笑意。 “小姐!我回来了!”一个时辰之后,竹默又站在了许无言的跟前, “竹默,你饿吗?”许无言看了看一头细汗的竹默,看了看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的天,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我…小姐…有一点,我这就去备饭!” “不用!今天我们去别处吃!”许无言对竹默笑笑,站起身来走出竹园; “小姐!我们去哪里?”竹默跟在许无言的身后满腹狐疑的问道, “柳羡苑!”许无言简短的回答,脚步又加快了些, “小姐!你现在去?”竹默急忙拦住许无言难以置信的问道,“小姐!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等兵部尚书邵大人来了,再作打算吧!” 许无言看着一脸紧张的竹默,“你怕什么?只是去吃个饭,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 竹默见许无言泰然自若的神色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跟在许无言的身后,一步一步走进鱼龙混杂确切的说是狼狈混交的柳羡苑。 “王妈妈,咱们这么做,三小姐会不会找上门来啊?”一个稍显稚嫩有些焦虑的声音从柳羡苑的大厅传了出来, “四小姐放心!那个许无言,今个儿才被夫人叫去训话!就算是知道我们这么做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况且是夫人叫我们这么做的!就算是有什么事,有夫人顶着呢”奸细的声音里带着狡猾,听来就知道是一个刁钻妇人, “是啊!表妹,你就放心吧!我让小厮打听过了,夫人当着太尉夫人的面羞辱那丫头呢,还罚她抄录女经子集百遍!夫人的手段多着呢,这么些年我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那丫头不敢怎么样的”滑头猥琐的男声听来让人讨厌至极, 站在门口的许无言听着从屋里传出的声音,盯着门口被竹默捂住嘴巴吓得直哆嗦的小丫头,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示意竹默放开那个小丫头, 许无言伸手推开身前的门,一副无公害,巧笑嫣然的样子出现在大厅里,澄澈透亮的目光扫过椭圆长桌上坐着的十来个人,许无言微微上扬的嘴角噙着的讳莫如深的笑意,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心虚发抖。 许无言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山珍海味、果珍甜点,这架势不亚于接待楚寒彻的档次,看着还没有怎么动筷子的满桌子的美味,许无言落落大方的坐下,拿起傍边的筷子夹了一块还没有动筷子的清蒸鲑鱼,放入口中,肉味鲜美,汤汁浓郁,果然是菜肴的上品。 “你…你怎么来了?”坐在四小姐-妾室梅芳倩的女儿许青梨旁边的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壮着胆子对一脸悠然坐着吃东西的许无言厉声问道, 许无言则是好像一个没事儿人一般,继续吃着东西,还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竹默将一盘未动筷子的甜点端起来递给竹默,“吃一点吧!吃完我们开始干活!”说到干活的时候,许无言故意扫了其他人一眼,笑的高深莫测,令人毛骨悚然, “三……三小姐!竹园和柳羡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三小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坐在许青梨另一侧一个年过五十分妇人,看着许无言小心谨慎的问道, 许无言瞥了说话的妇人一眼,目光里是不言自威的神色,吓得王妈急忙低下头, “竹默吃饭!”许无言扭头对着竹默说了一句,继续拣着桌子上喜欢的菜肴津津有味的吃着,时不时的还夹一些觉得美味的菜放到盘子里递给站在旁边吃东西的竹默;一主一仆两人全然无视其他人的存在,把整间大厅的其他人都当作是空气一般。 许青梨紧张的看了看身边的男子和妇人,一双纤细莹白的手指死死的拽着衣角,紧紧地攥着,整张秀丽的瓜子脸上布满了心虚恐慌的神色; 其他的人见三位柳羡苑的三位主子都不敢再说话,自是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无论如何,这位挂名三小姐都是未来的靖王妃,这次的事即使是夫人授意,心里的忌惮还是无法全然消弭的。 第十章 竹园失窃 (2) 许无言酒足饭饱之后,优雅的擦了擦嘴,然后看了看吃的差不多的竹默,悠悠的站起身来,沿着桌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许青梨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不过十六七岁的许青梨, 许青梨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慌乱的站起身来,看了看神色悠然的许无言,低头不语,两条腿直哆嗦,求救的看向身侧的表哥, “你想做什么?这里是骏国公府由不得你胡来!”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嚯的站起身来,指着许无言,后退了几步,厉声吼道, 许无言瞥了说话的男人一眼,然后继续看着许青梨,“四妹,这个聒噪的男人哪儿来的?” “我……我表哥……表哥艾万琦!”许青梨磕磕巴巴的说着,看来这小女孩儿,自小没得到过什么关爱吧!明明是骏国公府的四小姐,却众多场面都不得出席,要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楚婕妤啊楚婕妤,你还真是够狠的! “癌晚期?”许无言故意重复了一遍,然后盯着站在旁边的惨绿少年,胆小怕事、懦弱猥琐,没有担当,这点事儿就躲到最后,果然不亚于癌症晚期之人, “这个呢?”许无言伸手指了指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立在一侧,只有那个坐在许青梨另一侧依旧端坐于位上、岿然不动的妇人,冷声问道, “是……王妈妈!” “我是戚嬷嬷的远房表妹王氏!三小姐有何指教!”那个王氏看都没看许无言一眼,说出的话更是盛气凌人,感情戚嬷嬷是这府里的主子了,连一个奴仆的八竿子亲戚都干如此放肆! “啪啦!”一只白瓷盘在王氏的头上碎开了花,“啊呀!杀人啦!”王氏的一声凄厉的哀嚎,鲜血从头顶流了下来,在那张肥硕的脸上开始蔓延, 许无言则是将擦过手的手绢扔在地上,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至极!“竹默,扔下五钱银子!四钱是赔这只瓷盘,一钱用来止血!” 许无言的话音刚落,“哗啦啦!”五钱银子便扔到了王氏的跟前, “好了!现在该算你们欠我的帐了!”许无言嘴角微扬,踱着步子看了看站成一排的人,除了许青梨之外,其他的人基本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说起来也是许青梨可怜,自己的娘是妾室又出身青楼,使得许青梨更是身份低微,处境堪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竹园失窃物品,大小共两百零四件!全部是婧王亲自派人送来的,每一件都是价值千金!由此算来,竹园失窃的金额达到了二十几万两!”许无言看了看眼前的一排人,除了弱懦无能的主子,就是平日里仗势欺人的奴才,“你们倒是说说看,这么一大笔失窃银两,论起我们皇朝的律法来该当何罪呢?” “你…你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竹园失窃与我们何干?”艾万琪,指着许无言坐着垂死的挣扎,夫人交待,许无言只是一个连庶出都不如的孤女,没什么好怕的, “哦?”许无言看向艾万琪,满额大汗,目光躲闪,心神不定,想要认为他是清白都是没机会的,“竹默,把靖王爷的随身玉佩拿给他们看!” 竹默得令,拿着那块楚寒彻交予许无言作为信物的玉佩,在那一行人跟前走了一圈,“你们还真是狗胆包天,连靖王爷的东西也敢偷!”竹默看着那些人,一脸的鄙夷和恼怒, 原本就对许无言有所忌惮,见到玉佩之后就更加害怕了,那可是靖王爷的东西啊,偷盗皇家物品罪加一等!众人更觉双腿酸软,几欲坠地! “方才我才翻看了天和皇朝的律法,偷盗财物达百两以上者,处以绞刑;千两以上斩立决,如果是万两则是斩立决,财产入官,全家入狱;这数十万两,再加上是皇家之物,怕是要凌迟处死,株连九族了!”许无言提高了几分声音,走到许青梨的身边俯首低语,“凌迟处死呢,就是用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的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直到一百零八刀之后才允许你气绝身亡!” 许青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姐姐饶命啊!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许青梨磕头如捣算,期期艾艾连续的求饶, “三小姐!我们再也不敢了!三小姐放过我们吧!”剩下的人也急忙跪在地上求饶,除了艾万琪和王氏! 许无言缓步走到艾万琪的身边,“这骏国公府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种杂碎进来了!”艾万琪虽然一身丝质长衫,但却皱巴、做工粗糙,稍微走进便能问道一股浓烈刺鼻的胭脂气味,再加上倾斜异常的八字眉,薄如纸的干皱唇,不难看出此人生性好色,时常寻花问柳; “你!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拖油瓶!……”艾万琪还没有说完便被竹默狠狠的摔了一巴掌,“狗东西!敢侮辱小姐!活得不耐烦了!”竹默啐了一口,厉声骂道, 许无言看了看其他人,“你们可都听到了,他辱骂骏国公!我呢,是奉旨入住骏国公府,骏国公也是谨遵圣训之人;如今他却辱骂于我,说本小姐没人教养,那么躬亲抚育与我的皇上和骏国公在他的眼里岂不是形同畜生?” 许无言疾言厉色的看向艾万琪,“大胆,竟敢辱骂君上!”言辞激烈,凛然正气, 竹默看了看愣住的那一排人,“如此罔顾礼法之人,你们也不出手教训吗?”厉声说道,“如此孽徒,你们日日手骏国公府厚待,却任由其辱骂,看来你们竟是一伙的了;明日我倒要禀报骏国公,秉公办理你们这些人!” 众人听竹默这番话,都乱了阵脚,想到家中还有妻小,或是爷娘,也都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个个陆陆续续的上前去揍艾万琪,再加上平日里艾万琪的恶劣作为,大家揍的更卖力了! 艾万琪则是被许无言的一番饶舌的话给震住了,就连自己也认为是污蔑了骏国公和皇上,就算是挨揍也再不敢说什么了,只得大呼小叫的喊救命。 “好了!住手!”眼见艾万琪被揍的差不多了,许无言出言制止,这才走向跪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的许青梨,和站在一侧一直低眉顺收的王氏; 大概是觉得自己后台是戚嬷嬷,夫人的贴身近侍,知道夫人不待见许无言,笃定许无言不敢把她怎么样,才敢这般把许无言的话当成是空气; 许无言一脚跺在王氏的膝盖上,王氏受不了痛跪倒在地,“你一个奴才,胆敢在主子面前耍威风,再怎么样四妹都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她跪着,你站着,你好大的胆子!莫非你王氏什么时候倒成了这骏国公府的主子,连夫人见到你是不是也要磕头行礼啊!” “老奴不敢!”王氏憋着气,闷声说道, “不敢?”许无言递了个眼色给竹默,冷声反问;竹默上前一把拽住王氏的衣领,“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了下去!然后猛地一推,王氏身子一摆,乒啦!一个红布包从王氏的怀里掉了下来,王氏慌忙去捡,竹默眼疾手快将红布包捡了起来, “小姐!是你的首饰!”竹默打开红布,里面全是靖王爷派人给许无言送来的首饰! “人赃并获!”许无言冷冷的瞥了瘫倒在地上的王氏,还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许青梨,昏昏的吐出这几个字, “一窝盗贼!明日刑部尚书以来,你们一准都要坐大牢!哼!”竹默无比厌弃的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说道, “三小姐!饶命啊!三小姐饶命啊!”众人朝许无言不住的磕头忙不迭的喊饶命, “三姐!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许青梨则是爬到许无言的身边,拽着许无言的裙摆无比悲戚的求着, “我本不想与你们为难!我只想知道这次是谁指使你们的?”许无言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人厉声问道,虽然方才听见他们所的话,不过还是亲口证实的好! 方才还不断的磕头求饶的人,一听许无言的话,便都不吭声了;两边都是主子,都是得罪不起的啊! “好吧!你们不说,那就等衙门带你们去问话吧!”许无言则是没什么耐性,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姐姐!我说!”许青梨拉住许无言的裙角哀求着,许无言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泪水的许青梨,出生在这个嫡庶差别这么大的时代,真是悲哀! “是……是夫人,是夫人指使我们做的!” 见许青梨送了口,其他人都忙不迭的点头承认是楚婕妤的主意;许无言的眸色更冷了,这个楚婕妤还真是够狠,自己不出面都能为非作歹至此! “好!你们这次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这里有两张供状,只要你们每一个人都画了押,明日把偷窃之物归还,我便当此事从未发生!” 竹默拿着两张供状,连同红印泥走到那些人的跟前,让他们一一按下手印,开始大家都是迟疑不决,许青梨看了看许无言一脸的严肃,率先摁下了手印,其他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按下自己的手印。 许无言看了看供状上的手印,确定一个不少之后又交给竹默,看了看其他的人,“此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追究你们,明日之前我要见到竹园所有失窃的财物!否则行不的大牢还是为你们开着的!”许无言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 竹默看了看那一群被吓破胆了的人,心中暗自耻笑;堂堂骏国公夫人指使这么一群人偷自己府里的东西,真是可笑至极! 偏偏这一群人碰上了许无言这么个心智聪敏的主儿,几句话就全部交代了!看来小姐还真是跟自家的王爷是天生一对呢。 第十一章 刑部尚书 邵潜 第二日,竹园失窃的东西便都一件不差的回到了竹园,竹默高兴的一边清点着失而复得的财物,一边对坐在一旁的许无言赞不绝口, “小姐!你真厉害,就这么三言两语就把柳羡苑的那些人给震住了!一个个都乖乖的把偷走的东西都还回来了!” 许无言微闭着双目,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听到竹默说话,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竹默,“竹默!你是怎么跟刑部尚书邵潜说的?” 竹默微愣,放下手中的清单,缓步走到许无言跟前,有些不安的说道:“我跟邵大人说,骏国公府的人欺负小姐,趁小姐不在偷走了王爷送给小姐的所有贵重物件,请邵大人为小姐主持公道!小姐,我是不是做错了?”竹默见许无言的神色变暗,有些心虚的说道, 许无言听罢看了看竹默,这丫头也是一番好意,怪不得她,就笑了笑,缓缓语气说道:“竹默,以后按照我说的话做事,不可再自作主张!” “是!小姐”竹默低着头,轻声应着, “你做事吧!”许无言又闭上了眼睛,秀眉轻拧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一样;这次的事许无言原本只是想把自己在骏国公府的境况透露一些给邵潜,让他有所知晓,以后需要的时候也不至于求救无门;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楚婕妤那里许无言也想到了比较好的对策,如果邵潜再登门骏国公府,就有些麻烦了! “三小姐!老爷请你到纶巾堂,有要事询问三小姐!”许无言正想着对策,一个小丫鬟就出现在了竹园,对许无言施了一礼说道, 果然还是来了,许无言睁开眼睛看了看小丫头,清声说道:“我梳洗一下,这就过去!” 看着小丫鬟离去的背影,许无言站起身来看了看差不多已经收拾停当的竹默,缓步走进屋子,拣了一件得体的衣裳换上, “小姐!邵大人来了吗?”竹默看着换好衣服的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点点头,“走吧!你也跟我一起去!” “哦!是!”说着主仆两人出了竹园朝纶巾堂走去, 纶巾堂是许卿和平日里接待朝中大臣及好友的地方,也就是依星楼东南侧的一座议事大厅兼作许卿和的书房。 “无言拜见伯父!”许无言看到端坐在紫檀交椅之上的许卿和,便福身行礼,尊敬唱喏, 许卿和看到许无言,铁青的脸变得更加阴郁了,要不是顾及坐在一旁的邵潜,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痛骂许无言,“嗯!起来吧!”许卿和沉声回应, 许无言这才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端坐的两人,除了许晴和,另外一位身着莲青色便服长衫,云袖之上用红色丝线精巧的勾勒出一朵朵飘散的梅花,年轻的脸孔不过是二十三四的年纪,柔和的五官描画出一位风度翩翩的淑人君子。 “这位是刑部尚书邵潜邵大人!”许卿和见许无言站着不说话,心中更是烦闷,一早下朝就被这个难缠的刑部尚书拦住,说是昨日接到一件靖王府物品失窃案,报案人就是骏国公府准靖王妃,任凭自己如何解释,邵潜坚持要随许卿和到骏国公府查看一番; “无言见过邵大人!”许无言以平辈之礼对待邵潜, “王妃言重,下官不敢当!”邵潜则是立刻站起身来以上下级之礼回拜许无言,这一拜不要紧,倒把许卿和给惊住了,自己甚至是骏国公府的所有人都从没有把许无言当作王妃看待;据许卿和所知,骏国公府里没有人觉得许无言会是将来的王妃,尤其是自己,尽管靖王爷曾百般强调,皇上也已经下旨恢复婚约; 邵潜的这一拜,许卿和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方才竟然让堂堂一个王妃向自己这个骏国公行礼,自己还摆着一副尊者的神态。 许卿和的神色变化,被因为官职所在对人的神色观察的细致入微的邵潜尽收眼底;楚寒彻前往灵州应战,临行前交待自己要对许无言多加保护,由于自己与许卿和的政见不和,关系一直不怎么样,正发愁该怎么不负楚寒彻之托,正好竹默前来求救; 怎么着也得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顺便再吓吓许卿和这个老匹夫;这个把沽名钓誉,金玉其外运用的出神入化的两朝元老。 许无言注意到邵潜嘴角的得意,立刻明白了邵潜的用意;不禁对这个年轻的刑部尚书心生相见很晚之意,这般精明的人还真是官场的好材料。 “王妃!昨日您的贴身婢女前来报案,说是巨额财物失窃,可有此事?”邵潜站直了身体,在已经如坐针毡的许卿和跟前走了一圈恭敬的问道, 许卿和也是久混官场之人,自然知道邵潜的用意,立刻也站起身来,低首垂眉,原本想要向许无言行礼,但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无言看着邵潜的小动作,很是端庄的笑笑,“确有此事!不过后来得知,这原是国公府里的主子奴才们跟我的婢女闹着玩,故意拿走了王爷送来的物件;昨晚,业已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劳烦邵大人挂心了!” 许无言的这番话看似包揽所有责任,实则让许卿和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话可是一竿子把整个骏国公府都打翻了,合着全是偷窃靖王之物的共犯! 邵潜则是不由得佩服这位准王妃的思辨能力,既免去了骏国公府参案人等的公堂问话之灾,也恰到好处的警告了所有胆大妄为的人,高明!高明!看来所失财物已经完璧归赵了! “王妃言重了,这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既然如此下官就不多做叨扰了!告辞!”邵潜不禁担心起骏国公府的人来;安安分分还好,一旦有什么幺蛾子栽倒许无言的手里,必定是结局惨淡。邵潜看了看许卿和拱手施了一礼,“国公告辞!” “告辞!”许卿和巴不得早点送走邵潜这个瘟神,真是他到的地方就没一件好事发生, “邵大人留步!”许无言则是清声叫住抬步离开的邵潜,从衣袖中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邵潜,温婉的笑了笑,“邵大人!这个留作备案!” “什么备案?”许卿和一听就慌了,许无言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邵潜备案的,急忙开口问道, “伯父不必惊慌,这只是王爷临行前交予无言,让无言代为转交的!”许无言不动声色的解释,楚婕妤指使下人偷窃,许卿和不会不知道吧! “多谢王妃!下官告辞!”邵潜则是对许卿和那张五彩缤纷的脸特别满意,平日里那副讨人厌的伪模范标杆比现在的神情真是差远了, “伯父,如果没有什么教诲的话,无言先回房了!”许无言看着颓坐在椅子上的许卿和,恭顺的说道, “言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连刑部尚书邵大人都惊动了?”许卿和压制住内心的着慌镇静的问道, “伯父!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大伯还是亲自问大娘比较好!”许无言不卑不亢,神色自如的答道, 许卿和沉默了许久,然后挥了挥手,“你回房吧!” 许无言看了看许卿和,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跟自己这具躯体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他会如此的嫌弃自己,看着许卿和如此的沉重,许无言竟也觉得堵得慌…… 许无言朝许卿和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第十二章 当头棒喝 自从那日在纶巾堂见过邵潜和许卿和之后,许无言就一直把自己关在竹园,没再出去过半步;说来也算不错,也再没有不相干的人来找许无言的麻烦,日子倒也过得清静自在。 许无言不经意间翻看到以前的书籍,应该是自己小时候,确切的是应该是许无言小的时候翻看过的;残破的书页之上时不时的会看到一些清秀的笔迹注解,而这个娟秀、飘逸的字体许无言却是一点都不认得,也不会书写的。 自己真的是他们口中的许无言吗?许无言不得不开始怀疑:时空雷区的那一声爆炸之后,就失去了意识,接着便被一大群人莫名其妙的钉门板扔进了河里,然后被楚寒彻救起;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糊里糊涂的成了楚寒彻的未婚妻; 许无言越想越觉得蹊跷,先前被撞的七荤八素,然后又被楚寒彻迷得神魂颠倒;好吧!许无言必须承认这些日子,自己的表现实在是让二十二世纪时空测算小组的颜面尽失! 不但没有保持一贯冷静自持、处变不惊的作风,反而连最基本的逻辑条理和思辨能力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些日子似乎都被楚寒彻牵着鼻子走,这也太有失高端科技研究人员的水准了! “竹默!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许无言蓦地放下手中的书籍,抬头看着给自己倒茶的竹默开口问道, “三月三,尚未婚娶的男女出门游春的日子!”竹默有些春心萌动的说道,看来这一惯沉默做事,从不多言的竹默也不是像表面那般滴水不进的嘛, “收拾一下!咱们出去游春!”许无言站起身来,无比鸡贼的盯着竹默阴阳怪气的说道:“顺便呢,给我们家竹默,找一个如意郎君!” “哎呀!小姐,你捉弄人家!”竹默立刻羞红了脸颊,又羞又气的说道, “呵呵!诶呦呦!我们家俏丫鬟竹默脸红喽!”许无言边调戏着竹默,边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出竹园。 头一遭出府,想不到竟是许无言想不到的顺利,没遇到见之不爽的人,没碰到糟心的事儿,一路好心情的就走到了天和皇朝的京师大街; 真不愧是京师,热闹繁华自是不必多说,街头杂耍、客栈酒楼、百货商铺随处可见;喧闹的大街四处飘香,妙龄女子飘然而过,暗香犹存;各色人等的未婚男子游走在大街之上,四处留意找寻心仪女子。 许无言突然觉得,这个可比当代的那些相亲节目可选项多多了,而且女子大多温婉贤淑、知书达礼,即使是碰到不喜欢的男子搭讪也会婉拒,不会造成不必要的中伤;男的也比较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一见倾心也不会贸然自取其辱; 当然每一个时代都存在极品,比如许无言看到的这一位;身躯挺拔、相貌堂堂,一身湖蓝长衫搭配黑色箭袖,俨然一派侠客之风,但却拿着一张画像满大街的拉着过往女子上下打量。 “站住!”许无言也是很幸运的被拿画像的男人拉住,上下左右前后仔细打量, “喂,你大胆!”竹默见许无言被人如此无礼对待,正要发怒,却被许无言一个手势制止, 许无言看看眼前这个还算是气宇轩昂,不讨人嫌的男人;双目俊毅但却无神,脸颊开阔但却痴迷。再看他手中的画像是一个头戴凤翎步摇长相柔美的女子;天和皇朝三十岁以下的女子,即使是嫁为人妇也可以不盘发髻,但是必须佩戴凤翎步摇,款式、材质因为阶层不同而异。 画中的女子大概是他的妻子,这个男人应该是因为妻子的失踪亦或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而得了失心疯;许无言正感到可惜的时候,画像上的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夫方卓涵作天和八年秋” 天和八年,岂不是去年才作此画像,如此说来此人就是方卓涵;许无言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或许这个男人还有救,许无言在方卓涵转身去查看竹默之际,突然抢下他手中的画像,而且大吼一声:“方卓涵!”紧接着握手成拳在方卓涵的脑袋上猛击了一下。 “小姐!他只是看看你,你怎么又抢画像又打人呢?”竹默有些不理解许无言的行为, 许无言则是不解释,而是别有深意的看着被打的方卓涵,一阵眩晕过后,方卓涵竟然奇迹般地清醒过来,眼中出现了清明的神色,脸上也恢复的正常人的神情; “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被你打了之后,他反而清醒了呢?”竹默不可思议的问道, 方卓涵则是感激的看向许无言,双手抱拳,“多谢姑娘的当头棒喝,救在下于昏沉之中!” 许无言则是没所谓的笑笑,“这个呢还给你,妻子是记在这里的,而不是把这里弄昏的!”许无言将画像还给方卓涵,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又指了指方卓涵的脑袋说道, “姑娘之言,在下铭感于心!”方卓涵顿如醍醐灌顶一般,对许无言再次感谢, 许无言摆摆手,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竹默,“咱们走吧!”说着就绕过方卓涵继续朝前走去, “姑娘之恩,卓涵来日必报!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你呢先保住自己,有缘再见时再图报恩也不迟!”许无言头也没回,声音飘然而至,方卓涵看着许无言的背影,一时晃了眼,这女子好生奇怪! 这京师街头戏剧性的一幕却恰好被酒楼之上的邵潜目睹,“楚寒彻啊,楚寒彻!你这个准王妃还真是不简单呢。看来,想要瞒她,你可有的受喽!”邵潜自言自语的说道,嘴角扬起一抹无比同情的笑意,缓缓的回到座位之上落座,看着眼前之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要你帮我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人,都在这里了!”对面的人将一封厚实的信放在桌子之上, “嗯!不错,回去领赏银吧!”邵潜看了看那封印有红色印戳的信,嘴角微扬,脑子出出现一个清丽的身影,缓缓的端起青瓷茶杯轻啜一口,不知怎的,今日的碧螺春尤其的香甜润口……。 第十三章 通识堂 跟在许无言身后的竹默见许无言并无心逛街,而是有目的的直奔想去的地方,心无旁骛;但是她究竟要去哪里呢?这都穿了好几条街了,还不见许无言有停下来的意思。 许无言则是根据自己在书上看到的内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毕竟尽信书不如无书,不信书犹如白痴。 看来这天和皇朝编书之人还算有点良心,没有糊弄广大读者们;那本书上记载的地方还真让许无言给找到了,许无言抬头看了看黑色没门之上的金色大字,“通识堂”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姐!这是什么地方?咱们来这里做什么?”竹默更是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许无言,这里可是天和皇朝有名的围棋会社,都是些男人聚集消遣的地方,小姐一介女流在这里要做什么? 许无言扭过头,冲竹默神秘的笑笑,“你在这里等我,或者先去买些东西吃!我去去就来!”说着双腿就迈进了通识堂; 果然是满堂贵客,落针有声啊!诺大的一个围棋社,坐满了下围棋对弈的人,但却没有一个人高声说话的,就连添茶倒水的小二都是轻手轻脚的; 站立在柜台后面的八字胡掌柜,见许无言走进来,急忙快步走了进来,“姑娘,您留步!小店不迎女客,见谅!”说着朝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许无言看了看掌柜的,嘴角微扬,“通晓天下事,识别万千难!掌柜,你看我这对子如何?” 掌柜的闻言,脸色立刻换了了下来,“略通!微识!” “足矣足矣!”许无言照着书上记载的答语,与这位八字胡掌柜交谈着, “熟客!雅间请!”八字胡掌柜立刻将许无言请到了内室二楼的清静雅间,“姑娘稍等!我家主人立刻就到!”见许无言落座之后,八字胡掌柜恭敬的说道, 许无言笑了笑,暗自庆幸,在楚寒彻送的各门类书籍之中无意间看到了这一本《天和杂谈》,想不到天和皇朝还真有包打听,也就是现代的私家侦探!如此看来,想要知道些什么,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许无言听到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脚步轻微、悠闲,没有一丝的凌乱之意,看来这家通识堂的主人还是位女子,不简单!不简单! “敢问姑娘前来所为何事?”柔媚的声音自耳朵绕进心里,拨弄的人心里痒痒的, 许无言有些起鸡皮疙瘩,忙抬头看着对面的人,顿时有一种既生如此妖媚之男,何存尔等彪悍之女的感概。眼前的男子集妖娆和柔媚于一身,汇漂亮与娇柔于一体,腰肢堪比细柳婀娜,手指赛过青葱纤细莹白,如果不是喉间滚动的喉结,估计连十殿阎罗都不会相信他是个男人,这副妖媚到骨子里的模样大有让天下女子简直羞愧而死的气势! 再看他的脸颊,柔和温婉到极致,柳叶眉、丹凤眼、玲珑鼻再加上不点自红的朱唇,啊呀!上帝啊,要不劈死这家伙吧!生此妖物必会祸国殃民的啊! “怎么看到我,知道自己不配生为女子了?”男人似乎看出了许无言的想法,柳眉一挑问道, “呵呵!”许无言干笑两声,定了定神,看玩笑,本姑娘会被你给震住,我可是亲眼见过泰国人妖皇后的好不好!“我要查这个人在过去的五年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许无言将一个写有骏国公府三小姐许无言字样的纸条放在桌子上; 男人瞥了字条一眼,“为什么?本堂三不为,祸国殃民、伤人性命、伤害无辜之事不为!”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不在你们的堂规之列!”其实许无言真的想说,就你的长相就已经祸国殃民、伤及无辜了,还说什么三不为;不过仔细想来自己的想法是偏激了些,还是留在肚子里比较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男人悠闲自在的喝着茶,不经意的问道, “凭我就是许无言!” “哦?自己查自己呀?” “头部撞击,记忆全无!”许无言简短的回答,刻意忽视男人语气中的不屑, “好吧!权且相信你!不过本堂查前付账,概不赊欠,寻常一笔五千两!”男人抬起头看着许无言,嘴角上翘,描画出一个危险的弧度,“不过,你这一笔三千两......黄金!” 许无言看着眼前比女人更女人的男人,听到那样一个天文数字,不但没有拂袖而去,反而给自己倒了杯茶,“男人生女相,有福自是不错;不过,有一言相告不知当说与否?” 男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欣喜的问道,“你精通五行八卦?”天和皇朝什么都有,但是精通五行八卦和易经之人却在百年之前连同相关记载消失殆尽,如今知晓之人无疑算得上是国宝级别; “略知一二!”许无言如实的说道,在测算组内真可谓是除了高端精细的专业素养之外其他人文百科中相关于时空的内容都需要有所涉猎,其中阴阳五行和易经八卦就是需要了解的内容之一; “真的?你方才不是说有一言相告吗?愿闻其详!”男人犹如发现宝藏一般激动的说道, 许无言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生柳眉,浓密而渐淡,行事激情有余而毅力不足,往往虎头蛇尾!唇红齿白是为多情而不长情之人!我所言可正确?” “对!对!你说的很对!”男人激动的站了起来,看许无言的神色也由先前的视而不见变成了现在的倾情注视,看来这家伙还真是笃信面相之说, “好了!十日之后,把你调查的结果给我!”许无言站起身来,就走, “站住!堂规是查前付账,你还没有给钱呢?”男人意识到了什么,叫住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一副已经付过钱的模样看着姿态妖娆的男人,“我呢,给人看相明码标价五千两黄金一次!这对于国宝级的看相师已经算是便宜的了!看你肯帮我才收你三千两的,不为过吧?” 男人登时愣住,心知中了许无言的圈套了,暗自叫苦不迭,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啊! “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帮我查!不过请将看相银两送与骏国公府!” “你这是敲诈!”男人站起身来大吼,本来也没什么,可是调查需要人手,有人手就要发工钱,许无言这一招不但不挣钱,还要倒贴不少, “喂!信口雌黄,是要上衙门的!是你要我说的不是吗?”许无言红口白牙的反问道, “你!”男人气结, “身为男人,胸怀宽广一些!这也是缓解你面相的不足之道!”许无言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男人好心劝道, “好!我答应你!十日之后来取就是了!”男人真是下了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决心,盯着许无言说道, “那先行谢了!”许无言真诚道谢之后,步调轻快的下楼,没多逗留,离开了通识堂。 第十四章 毒蛇事件 许无言和竹默返回竹园之时就看到,楚婕妤带着四个嬷嬷婢女端坐在竹园里的石凳上似乎等了好久, “无言见过大娘!”许无言上前向楚婕妤行礼, 楚婕妤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这才看向许无言,沉声说道:“前几日让你抄写的女经呢?” 许无言闻言看了看竹默,浅声说道:“竹默去把前几日抄写的女经拿出来让大娘过目!”看楚婕妤今天这副驾势,是有备而来;如果斗智的话,许无言自是来者不拒,可是动武的话,许无言虽然手腕上带着现代的武器,但却是致命的,不到非常时刻是不能使用的! 楚婕妤现在还只是刁难一下许无言而已,只要没什么生命危险,许无言还是希望和平解决的,但是必要时刻承诺排除使用武力! 竹默拿着一卷抄写的女经放在楚婕妤的跟前铺开,突然不知哪来的一阵微风,吹开了其中的一页宣纸落在了地上,竹默急忙弯腰去捡,手指刚触到宣纸就被楚婕妤的脚踩住手! “啊!夫人!你踩到我了!”竹默本能的叫道, 楚婕妤则是不为所动,反而脚上更用力了,“一个丫头,做事这么莽莽撞撞的,言儿不懂得管教,就让我来管教吧!”楚婕妤看向许无言,嘴角带着挑衅的笑意,缓缓地吐着恶毒的文字, 许无言则是盯着被楚婕妤踩在脚下的竹默的手,先是愤怒的神色,继而变得惊恐,忍不住后退一步,大叫一声:“大娘!蛇!” 楚婕妤一听,再加上许无言的动作,立刻放开了竹默的手,站起身来,“哪里有蛇?在哪里?”惊恐的没有章法的看着自己的四周,有些慌乱的叫道, 楚婕妤身边的丫鬟、嬷嬷一时间也散开,竹默更是吓得坐在地上连连后退,这一幕更加证明了对于女人来说,蛇自古至今都是一个危险的动物, 许无言走到竹默的跟前,将竹默拉了起来,佯装仔细的看了看方才楚婕妤所在的地方,然后恭敬的看向楚婕妤,“大娘无须担心,那条蛇已经爬走了!” “大胆!许无言,你胆敢欺瞒、惊吓尊长!”楚婕妤闻言大怒,厉声吼道, 许无言则是一脸无辜的看向楚婕妤,“无言不敢!方才无言的确看到一条青蛇从大娘的脚上爬了过去!”说着许无言看了看竹园里占地三分之一的茂密的竹子,“况竹子又是招蛇之物,在这里出现毒蛇实为常事!无言皮糙肉厚自是不担心这些;只怕大娘如此金贵之人,就算是没有被咬到,难免会被毒蛇吐出的毒液侵染到,就不好了!”说完许无言刻意的看了看楚婕妤那穿着锦绣图案的黑色绣靴; 许无言最后那一眼着实让楚婕妤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觉得方才脚面之上却是有什么东西爬过,绣靴上似乎还有被什么东西浸湿的痕迹。 心里不觉有几分相信许无言方才确实看到了那条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向许无言的目光更加讨厌,冰冷的声音犹如冰冷一般从口中射出,“哼!我们走!”说完便带着丫鬟嬷嬷匆忙离开了竹园; “小姐!咱们竹园真的有蛇吗?竹默好怕!”竹默拽着许无言神色惊惧的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竹默,“傻丫头!我是骗他们的!”看着竹默被踩的红肿的手,许无言有些心疼的说道:“快去把金创药拿来,擦药!” 竹默听许无言这么说不由得心生感动,满眼感激的说道:“谢谢小姐搭救!”身为女婢挨打受气是家常便饭,从来没有遇到哪个主子会为了一个丫鬟顶撞尊长的; 许无言摇了摇头,“快去拿药吧!”竹默点点头便去那金创药了, 许无言帮竹默擦好金创药,坐在石凳之上若有所思,看来邵潜的拜访并没有让楚婕妤有所收敛,反而对许无言更加厌弃不满了。一方面不能和楚婕妤正面冲突,另一方面又不能每次都受她欺辱;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楚婕妤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呢? “小…小姐!小姐有蛇!有蛇!”给许无言沏茶的竹默突然打翻了茶壶,指着许无言的身后惊声叫道, “竹默!你不要怕,告诉我蛇在哪里?”许无言知道竹默没有骗自己,也知道蛇就在自己的身后,具体方位不知道,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一定会被蛇咬伤; “就…就在你的肩膀之上!”竹默战战兢兢的说着, 许无言保持自己的姿势不动,轻声对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竹默说道:“竹默,你去取一些雄黄过来!” 竹默闻言,点点头,急忙跑进屋子里,拿了一大堆的雄黄出来,“小…小姐,雄黄来了!” “洒在地上,然后放一些桌子上和我的身上!动作要轻,不要慌!”许无言继续温声吩咐, “哦…好!”竹默极力让自己镇定,小心翼翼的按照许无言的话将雄黄洒在了地上,桌子上和许无言的最靠近身体的地方,手不住的颤抖着, 果然不大一会儿,许无言肩膀之上的青蛇便爬走了,竹默则是瘫软在地上,待身上的那种蠕动和冰凉的触感消失之后,许无言缓缓站起身来;伸出手去将吓得魂飞魄散的竹默拉了起来,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不好啦!三小姐被毒蛇咬了!救命啊!三小姐被毒蛇咬了!救命啊!”半个时辰之后竹默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的声音响彻整座骏国公府; 许卿和立刻听了竹默的痛声哭诉之后,立刻派人去请大夫,自己也带着夫人们浩浩荡荡赶往竹园,毕竟许无言是靖王的待嫁王妃,现在尽府皆知许无言为毒蛇所咬,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必定是满城皆知;许卿和可不想落下什么不善待遗孀的话柄在他人的手里; 许无言则是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露出的手臂上尽是猩红的血迹,两个狰狞的齿印印在藕白色的手臂之上更是触目惊心; 看到神色痛苦的许无言,就算是对许无言讨厌至极的楚婕妤也不禁感到心惊胆寒,想到下午自己也差点儿被毒蛇咬到,心里不仅毛毛的; 许卿和则是脸色凝重,焦急的看向门口,急切的等着大夫的到来,万一许无言这个时候有什么不测,且不说自己的名声扫地,估计靖王爷也不会放过骏国公府的; “大夫来了!”竹默急急忙忙的拉着一个长髯白须的大夫走了进来,大夫看见许无言的伤口立刻打开药箱准备所要用的药物, “老爷,夫人!大夫说被毒蛇咬伤之人,如果严重的话还会感染到其他的人!小姐现在如此,老爷夫人还是回避的好!“竹默神色紧张的施了一礼看了看许卿和说道, “对对!老爷,这毒蛇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还是出去的好!”梅芳倩早已被许无言的伤口给吓着了,这个鬼地方自是快点儿离开的好, “是啊!老爷!我们还是出去吧!”楚婕妤也赞同的说道, “大夫!你要全力救治!”许卿和看了看大夫说了一句,便带着众人走出房间, 众人基本都是巴不得离开这间房,甚至是竹园,快步走了出去,而三夫人凌文清则是平静无波的看了躺在床榻之上痛苦不堪的许无言一眼,才稳步走了出去,那眼神里竟然没有一丝的惊恐之意……。 第十五章 黑额蝮蛇 半个时辰之后,大夫神色凝重的从许无言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许卿和等人立马围了上去开口问道:“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无比刻板严肃的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禀国公,三小姐是被剧毒之物黑额蝮蛇所咬,虽然体内毒素已然肃清,但也元气大伤,务必悉心调理才是!”说着老大夫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许卿和接着说道:“这个是调理三小姐的身体必须的食谱!接下来的三个月,三小姐都必须按照此单进食,方能痊愈,不致拉下顽疾!” 许卿和将食谱递给楚婕妤,“吩咐下去!” “什么?她要吃这些东西?还要吃三个月?”梅芳倩眼尖的看到了食谱上的几味食材,不禁尖声说道, 楚婕妤冷眼看向梅芳倩,吓得梅芳倩立刻住了嘴,楚婕妤的脸色也骤然突变,这食谱上除了几位可食中药之外,便是极其珍贵的补品;真的照做,三个月下来必是一笔大的花费; “老爷!这……”楚婕妤看向许卿和, “来人呐!送大夫出府!”许卿和沉声吩咐,等到大夫走远,这才看向楚婕妤,“照做!”说完便大步离开了竹园, 楚婕妤将食谱攥紧,心里对许无言更是愤恨无比,这么个累死父母的不祥之人,还真是祸害人世;但许卿和有命,自是不敢再说什么,想到这竹园之中有剧毒的毒蛇,自是不敢多待,带着人也离开了竹园; 许无言被毒蛇咬,这骏国公府竟然没有一个人真心前来探望,想来之前的许无言也真是可怜无比,现在想来许无言自己失踪也是有可能的,在这么个冰冷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府里,即使是吃着山珍海味、身穿锦衣华服又怎样,无非是一具冷漠的行尸走肉罢了! “小姐!那个大夫会不会出卖我们呢?”竹默用水洗掉许无言手臂上用鸡血和胭脂制造的伤口,有些忧虑的说道, “不会的!”许无言笃定的说道,说来好玩;那大夫竟然是方卓涵的爹,毫无条件的全力配合许无言演戏;“对了!竹默,记着在房子的四周都撒上雄黄!”许无言虽然没有被毒蛇咬到,但是竹园里有蛇是事实,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小姐放心!这个竹默一定不会忘记的!” “还有!我待会儿写一封信,你这就出府带去给邵潜!”要想过清静的日子,还真需要费些脑子才行; “嗯!”竹默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刑部尚书邵潜便以靖王有命查看王妃伤势之名,在许卿和五彩缤纷的脸色之下堂而皇之的走进了竹园,能见到许无言,邵潜心里竟是莫名的心情大好! “你叫我前来,所为何事?”没有许卿和在一旁,邵潜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床上躺着的许无言单刀直入的问道, 许无言身形矫健的走下床榻,坐到了邵潜身旁的一张椅子上,“我是准王妃,你不该见礼吗?” 邵潜脸上出现一朵无比灿烂的笑容,看着完好无缺的许无言,想来这毒蛇事件是许无言一手策划的吧!“我想准王妃不是拘泥于礼节之人吧!不然也不会派人唤我前来你的闺房!”邵潜无比磊落的说着让人有种吐血的冲动的话, 许无言两眼一番很是嫌弃的看了邵潜一眼,“好吧!我是很不喜欢拜来拜去的!”许无言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瘫坐在椅子上,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身侧的邵潜, “说吧!你叫我来有什么事要我做的!”邵潜倒是很大方的说道, “抓蛇!”许无言也很直接, “什么?你不是没受伤吗?”邵潜有些不明所以,明明是杜撰出来的事情,许无言还能说的如此认真, “这竹园之中确实有蛇出没!请你过来,就是让你除蛇的!”许无言如实说出请邵潜来的原因之一, 邵潜看了看许无言,将信将疑,“这里的竹子都是西域的青樟香竹,有驱蛇避鼠的效用,有蛇出没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说有人刻意养蛇呢?” “你是说,这府里有人养蛇?”邵潜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许无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见到蛇是事实,请你前来就是为了确保竹园甚至是骏国公府的安全!我想这也是刑部尚书的职责所在!” 邵潜点了点头,“这个你让竹默混在水中在竹园喷洒,便可确保竹园无事!”邵潜将一个红色的瓷瓶放在桌子上,“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许无言没有再说什么让邵潜立刻做决定,毕竟官场中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是为了骏国公府的安全着想,邵潜也必须得到许卿和的首肯才能行事!毕竟国公府邸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据竹默描述,昨日见到蛇应该就是黑额蝮蛇,确实是剧毒之物,被咬之后,生还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不过这种蛇生于热带沙漠地区,出现在京师这般绿草如茵、气候湿润的地方,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携带饲养!如果不是竹默描述有误的话,骏国公府出现这种蛇就不是偶然。 “邵潜!”想到此处,许无言看了看邵潜毫不避讳的直呼其名,“据我所知这种蛇的毒性很大!” 邵潜点点头,“你放心!事关重大,必要的时候我会奏报皇上定夺此事!” 第十六章 王氏之死 许无言被毒蛇咬伤而且很容易感染给其他人的消息在骏国公府传开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再没有任何人前来竹园打扰许无言的清静了,即使是前来送饭的人也只是远远的站在竹园之外高声喊竹默出门去拿,死活也不敢踏入竹园半步了。 “小姐!他们还真是个个都怕死呢,看到我都是躲的远远的”竹默将饭菜放在桌子上,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鄙夷与不满, “趋利避害嘛!人之常情,我们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善良到不惜自己的生命吧!”许无言来到桌边坐下,安抚着竹默的情绪,“不过,再也没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了不是吗?” 竹默给许无言盛了饭,赞同的点点头,虽然受到了些白眼和一些如同见到瘟神似的眼光,但至少在没有人敢欺负许无言和自己了,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姐说的也对!”竹默自己盛了饭也坐了下来,正反竹园里就许无言和竹默两个人,许无言要求竹默和自己一起吃饭,竹默从原来的主仆有别到现在的自然而然,也不失为一种进步; “竹默!这些天你可曾再见到过蛇?”这些日子却是很清静,许无言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清静的有些不同寻常了;自邵潜走后,不久便派人来竹园做过一次详细的搜寻查找,但是一无所获;在许卿和的压力之下,邵潜不得不采取先息事宁人,暗中调查的做法; 许无言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更加笃定了,这黑额蝮蛇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照现在的情形看,骏国公府有人豢养黑额蝮蛇的可能性很大,但许无言始终想不通有什么人会豢养如此剧毒之物呢?目的何在呢? “小姐!怎么这么问?邵大人不是派人搜查过咱们竹园确定没有蛇窝了吗?而且我也将邵大人给我们的药洒遍了竹园,怎么会再看到蛇呢?”竹默则是对许无言的问题感到不理解; 许无言看看竹默,这个做事还算细心认真的小丫头,却是如此盲目的相信着她认为可以相信的人,殊不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在无数日子的相处和磨难中建立起来的; “竹默!那条蛇没有被抓住,就说明我们甚至是整个骏国公府的人都还是危险的!”许无言毫不夸张的说道,黑额蝮蛇无论是攻击力和毒液量都是排在世界十大毒物之列的,即使是在二十二世纪也没有相应的血清能够抵御它的毒性,何况是在这个人类文明还在起步阶段的王朝; “只不过是一条蛇而已,说不定早被别人抓来煮了入腹也不一定,小姐你是不是被吓坏了呀?”竹默虽然怕蛇但也不至于怕到许无言说的那种地步,再怎么样许无言的话也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竹默,我没有开玩笑,如果你看到的那条蛇就是我画出来给你看的模样,那么它的力量可不是整个骏国公府能够抵御的!” “小姐!你不要吓竹默,真有那么可怕吗?”竹默没有被许无言说的话吓到,而是被许无言那种凝重担忧的神色给吓住了,似乎说的不是一条蛇,而是洪水猛兽一般; “总之,你以后做事更加小心就是了!”许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跟竹默解释,日子虽然清静了,但是心里的不安却是日益严重,直觉告诉许无言,有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骏国公府便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竹默惊慌的大叫着跑进许无言的房间, “发生什么事了?”许无言急忙问道, “柳羡苑的王妈妈死了!而且死状很惨!老爷夫人都过去了!”竹默扶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走!陪我去看看!”许无言急忙下床,疾步离开房间, “小姐!”竹默还没有来的及说什么,许无言已经走了出去,虽然心里害怕,但也只有硬着头皮跟过去; 平日里鲜有人光顾的柳羡苑,此刻真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整个柳羡苑都吵吵嚷嚷的;许无言则是无心管这些,拨开人群走进去; 只见一个满脸都是黑紫色的妇人躺在地上,嘴角吐出的白沫已经干涸,双目突出,神情惊恐而极度恐惧;这副模样怕是连她自己的丈夫都难以辨认,她身上的衣物却是完好,看不出其他的任何伤痕; 许无言走到王氏的尸体旁,伸手便要去拉开王氏的衣领; “王妈妈都死了你还要侮辱她吗?”许青梨突然凄厉的吼道, “死者为大,不得无礼!”许卿和也厉声制止, 许无言停手看向周围的人,除了一样的恐惧欲呕之外,许青梨还有着非同寻常的激动和怕到骨子里的惊恐,许卿和则是除了一丝的忧虑之外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楚婕妤一手挽着许卿和,手臂在不住的发抖;梅芳倩则是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女儿许青梨,脸色惨白想必也是怕到了极致,但是为母则大在许青梨跟前保持着非比寻常的镇静; 许无言没说什么,回过头猛地拉开死者王氏的衣领,一排触目惊心的齿印出现在王氏的脖颈处,果然是被黑额蝮蛇所咬致死! 其他的人更是震惊无比,楚婕妤则是哇的一口吐了出来,紧接着惊恐的大叫一声跑了出去;其他的人也有不少人立刻呕吐不止的,许青梨则是一下子晕厥;就连一直保持着冷静的许卿和脸色也突变; 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王氏脖颈的伤口太过触目惊心,接近黑色的伤口处翻出来的肉都是黑色的;更加可怖的事伤口处还聚集着不少已经死掉的蚂蚁;当真是见之欲呕。 许无言站起身来,走向许卿和,旁边的人立刻闪开生怕被许无言触碰到而命丧当场; “伯父,王氏是被蛇咬死的!这蛇应该还在府里,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还是报官府处理为好!”许无言诚恳的说道, 许卿和看了看许无言,没有答话,似乎在考虑许无言说的话的真实性,“只是一条蛇而已,无需如此大费周章!”许卿和沉默良久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伯父!这条蛇不是普通的毒蛇!”许无言上前一步神色郑重的说道, “好了!无需多言!”许卿和不耐的摆了摆手,不愿再听,转过身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带几个有身手的家丁在府里仔细搜寻一边,务必抓住那条蛇!另外从库房支一百两白银抚恤王氏的家人!” “伯父!万万不可!”许无言急忙出言阻止, “这骏国公府我还是做的了主的!”许卿和瞥了许无言一眼,拂袖离去, 围观的人也在许卿和离开之后迅速散去,有几个家丁在管家的吩咐下开始动手搬王氏的尸体,许无言知道他们会将王氏送回她的家里,并且交待她的家人尽快处理掉; 许无言则是愣在原地,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觉得许卿和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人命关天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说那些有权有势有身份的人的,至于仆人、奴婢甚至是平民那只是一纸空文; “小姐!我们走吧!”竹默见许无言神色惆怅凄然,忍不住小声提醒, 许无言看了看竹默点点头,缓步离开了柳羡苑。 第十七章 探望 (1) “竹默!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竹默端起茶杯大口喝了几口说道:“小姐!蛇的消息倒是没有,管家带着几个家丁上上下下把府里搜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蛇的踪影,倒是把下人们弄得人心惶惶,自从四小姐被二夫人接到依星楼之后,柳羡苑的下人们更是有了离府的打算!” “还有别的什么消息没有?”竹默说的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许卿和定要如此处理,没有给大家一个安心的结果,出现这种局面是在所难免的; “哦!对了,听说夫人和三夫人都吓病了,老爷找大夫开了不少安神的药,不过没什么起色;少爷、小姐们都守在夫人床前呢” “三夫人哪里呢?” “听伺候三夫人的丫环说,三夫人没有子嗣,这个时候自然是凄清,不过老爷倒是日日都会去看望三夫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竹默打探的这些消息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连一点意料之外的情况都没有;不对!于是寻常就说明忽视了哪里,在现代寻求疑难突破的时候,往往需要把所有的资料从头再理一遍,查漏补缺; “竹默,有没有人知道,夫人和三夫人都是什么症状呢?” “小姐,受到惊吓无疑就是神色惊恐、脸色惨白、盗汗之类的,这有什么不妥吗?”竹默觉得许无言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自从那日见到王氏的尸体,整个人一直失魂落魄的回到竹园,紧接着就是紧张兮兮的叫自己去打听府里的情况,留意每一个人的表现和神色;这么些天来,竹默甚至觉得许无言都有些不正常了,似乎比任何人都急于找到那条蛇的下落; “竹默,我不要听猜测之言,走!我们去依星楼看望夫人和三夫人!”说着,许无言便让竹默拿了一下安神的药物,两人走出了竹园。 依星楼内,楚婕妤所居住的重华阁被丫环婆子、家丁侍从围了个水泄不通,竹默摇了摇头,想要进去被几个婆子拦在了门外,一个婆子生硬的说道:“大少爷交待,一概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打扰夫人休息!” “大胆!三小姐也是闲杂人等吗?”竹默顿时火大,这些个人也欺人太甚了, “正经主子都在里头伺候着呢,其他人自然是闲杂人等!”婆子瞥了许无言一眼,眼高于顶的说道, 许无言拉住还要争辩的竹默,看了看守门的几个婆子,无论是衣服、头饰都和最先看到伺候在楚婕妤身边的戚嬷嬷差了一大截,想必她们只不过是临时请来看门的,同时那些嫡亲的主子们也想给其他的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也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无需言没所谓的笑笑,“竹默,既然连守门的婆子都不想大娘身体痊愈,我们又何必眼巴巴的来送上好的安神之药呢?咱们回去吧!” 说着许无言便转过身缓步离去,姿态优雅而端庄,恰到好处的给了所有仗势欺人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三妹留步!”还没有走出去十步,一个敦厚的男声便在许无言的身后响起, 许无言止住脚步,缓缓的转过身,之间一位身形还算高大,身穿水蓝色交领锦袍的男子,疾步向自己走来,骏国公府嫡长子许墨轩; “无言见过大哥!”许无言很知书达理朝许墨轩盈盈施礼, “三妹,方才下人们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三妹,还请三妹不要见怪!”许墨轩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容,带着一丝尴尬说着, “大哥言重了!是三妹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而已!”许无言看向别处幽幽的说道,“大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三妹告辞了!” “言儿!”许墨轩上前拉住许无言的衣袖叫道,云袖之上的用细线勾勒出的竹子青翠欲滴,栩栩如生, 许无言回过头,看着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许墨轩,心中有些不安,“大哥!怎么了?”许无言敛起内心的不安,平静的问道, 许墨轩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一般,看向许无言的眼睛里没有了方才的迷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清明,“娘的状况很坏,方才听下人说三妹是送药过来的!还请三妹不要与下人们计较,救娘要紧!” 终究还是说明了来意,绕了这么大一个湾,不就是想要许无言的药吗,真是虚伪;竹默有些厌弃的撇过头去,这种唯利是图的人还真是讨厌; 许无言笑了笑,“大哥!我本就是来看望大娘的!不知现在可否?”许无言看了看许墨轩一脸真诚的说道,有的时候为了真相吃点亏真的不算什么, “当然可以!请!”许墨轩见许无言并没有计较,当然是欣然同意,做了个请的姿势, 许无言笑笑,随许墨轩一同走进了楚婕妤所在的重华阁,竹默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跟了进去,在门口的时候忍不住狠狠的瞪了那几个婆子一眼! 楚婕妤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大吼大叫着,被好几个婆子强行按在床榻之上,目光惊恐之际,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上落下,还时不时的呕吐着,口中不停地喊着:“蛇!蛇!不是我!是蛇!” 见许无言走进来,许青颜、许青凝登时变了脸色,许墨澜则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大哥!你带她进来所为何事?你明知道娘就是因为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许青颜脸色一黑上前说道,身侧的许青凝也是一副敌对的模样;许墨离则是像是看到看戏一般的站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许无言笑了笑,朝许青颜和许青凝施了一礼,然后看了看依旧在床榻之上翻腾的楚婕妤,“没有唤大夫过来瞧瞧吗?”带着几许忧心问道, “大夫看过了,开了几副安神的药,但却不见成效,爹不希望此事张扬!所以就……”许墨轩用目光制止了两位亲妹的下一步的动作,对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竹默,竹默讲一个白玉瓷瓶递给许无言,“大哥!这个先拿去取一小匙用温水化开,给大娘服下!等她醒来就告诉他,府内的蛇已经被抓住了!对大娘的病情会好一些!”许无言将白玉瓷瓶递给许墨轩清声说道,清凉的嗓音犹如一泓清泉流过许墨轩的心田; “多谢三妹!”许墨轩接过瓷瓶由衷的说道, “三妹就不打扰大娘休息了!告辞!”许无言大方得体的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大哥!你真的相信她?”许青凝走到许墨轩的跟前神色忧虑的说道, 许墨轩看了看自己这个国色天香的亲妹妹,从小到大都在跟许无言争着楚寒彻,从不曾胜利过一分;现在似乎明白了她输给许无言的原因。许墨轩没说什么而是将瓷瓶递给一个丫鬟,“照三小姐说的去做!” 第十八章 探望 (2) “小姐!那可是王爷专程为你准备的止痛安神的药!你就这么白白给人家了!”竹默想到平日里楚婕妤是怎么对待许无言的,还有自己平日里遭受的白眼、冷落就有些气不过; “竹默,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唠叨了!快到我去三夫人的住处!”许无言对竹默好言好语的说着,模样更像是一对姐妹,而不是主仆; “好吧!我不说了!三夫人就住在依星楼耳房处的落樱苑!”竹默不再絮叨,自己也不知怎么的,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只要做事就好,从来不必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感受;自从跟了小姐,时不时的想要说自己的想法,大概是被这位小姐给感染了吧!自己的行为也变得怪异了些。 时至樱花烂漫的季节,落樱苑中落英缤纷,粉色色樱花花瓣????的落了满满一地;置身其中,有一种落羽仙子的感觉,不忍抬脚踩踏这满地的落红; 整座落樱苑连一个丫鬟仆人都没有见到,听竹默说三夫人凌文清是一个平民女子,只因偶然被许卿和相中,纳来成了三夫人,生性寡淡、温顺又素不与任何人争抢什么;嫁到骏国公府二十几年来从不与任何人结仇怨,又因为一直没有子嗣,也不被人重视,连下人也极少有人愿意伺候三夫人的; 原本三夫人是可以有子嗣得的,而且是骏国公府的长子,只是在怀胎八个月时不慎落胎而且落下了终身不能生育的痼疾;自那以后,三夫人更是深居简出,鲜与外人交往了; 倒是许卿和,每个月总有几天会前来落樱苑与三夫人同住,也没有因为无后而休了凌文清,此事还时常被楚婕妤用来为许卿和歌风颂德; 许无言看着满苑的樱花树,绚烂无比,甚至可以令每一个见到的人倾倒、动容;只是樱花的花期不足一月,之后便是大片大片长久的沉寂,这些日子呢?谁会来惜红?生于此朝,女子竟是如此堪怜! 竹默伸手敲了敲房门,“进来吧!”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竹默看了看许无言,伸手推开了门,两人一同走进屋内;房间虽然不大,但却素净雅致,家居用品不多但却摆放的错落有致,房间里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兰草香,令人闻了便有一种清新之感; “香兰,是你吗?我口干,你给我倒杯水吧!”纱帐中的凌文清虚弱的说着,香兰应该是她的侍婢, 许无言倒了杯水,走到凌文清的床前,伸手轻轻撩开纱帐,轻声问道:“三夫人!你身子可好些了?” 凌文清翻过身子,看到是许无言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许无言伸手扶住,“三夫人!你的水!”许无言温和的笑着,将水递到凌文清的手上, “谢谢!”凌文清接过杯子,几欲落下泪来, 凌文清真的是位极其妩媚的女子,尽管身在病中仍然掩饰不了她的那种柔媚到骨子里的美,纵然是娥眉不扫、脸不傅粉,朱唇苍白也掩饰不了她那种深入骨髓浑然天成的柔美娇媚;原本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却有着二十几岁的容颜,怪不得许卿和会舍不得休弃; 楚婕妤的漂亮是张扬跋扈且易逝的,而凌文清的柔美则是那种温温润润、长久驻足的缠绕;这样的女子无论身处何地自有她的一段芳华,只是在这里折煞了她的青春; “三小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凌文清似乎见惯了深宅里的利益关系网,没有免费的好心,混迹多年自然深谙其中道理的凌文清,将杯子放在床榻边的檀木漆几上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凌文清,坦然的笑笑,“原本是有事情要向三夫人请教的,不过现在没有了!” “那么,我可以认为三小姐这次是一心来探望我的吗?”凌文清看着许无言,眼神中闪着一种叫感动的东西,幽幽的说道, “这一次不算!下一次会是全心全意的探望!”许无言对凌文清报之以真诚的一笑, “想不到,我这个被视若空气之人还会有人专程探望!”凌文清有些自嘲的说道, “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许无言握了握凌文清的手说道,这侯府之中的女子,没有丈夫这片天护佑,没有孩子这枚护身符保护,这人生就如深海孤鸿无依无靠了;许无言不知道凌文清这般冰肌玉骨的女子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人生,但是此刻她是那样的值得任何人去安慰和怜惜; 许无言陪着凌文清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发现凌文清竟是一位才女,提到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时候,她的眼里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许无言越来越觉得凌文清这般的女子是落于骏国公府这片污泥中的明珠,难道只是屈从于礼仪教化、三从四德这么简单吗? “小姐!你似乎很喜欢三夫人呢,”走出落樱苑,竹默便试探着开口问道,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骏国公府上空的这片湛蓝色的天空,最后将目光落在竹默的身上,“竹默你是想说我为什么不怀疑三夫人是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竟是一直忽略了竹默那颗玲珑心了,这个小丫环看似每一次不经意的发问,都暗藏着许无言猜不透的玄机呢, 小姐!你说什么呢,竹默听不懂!“竹默则是认为许无言在捉弄自己,有些气恼的看向别的地方, “三夫人她身患血亏之症!大概是很早之前的落胎落下的痼疾吧!以她的身体应该是什么都做不了的!”许无言没有理会竹默耍的小脾气,自顾自的说道, “竹默,明天将王爷和邵大人送来的补品拿一些来给三夫人!记得取她的一副画作给我”好大一会儿之后,已经走到拱桥上的许无言回过头对跟在身后的竹默说道, “是!小姐!”竹默简短的回答,然后两人又陷入了各自的沉默。 楚婕妤和凌文清都排除在外的话,原本的推论基本完全推翻,那么黑额蝮蛇究竟会是谁豢养的呢? 第十九章 佳人有约 (1) “小姐!守门的侍卫说有人送这个给三小姐!”许无言正在竹园之中看书,竹默拿了一个彩色的信笺放到许无言的跟前,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谁会和小姐如此亲密呢,送如此暧昧的信笺给小姐? 许无言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桌子上的彩色信笺,粉色的底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手掌见方的信笺上用着工整的小楷,蘸着含有冰片和薄荷的墨汁写着:初见福地,静候佳人,八个字; 许无言看着这竟是比女子表明心迹所用的彩笺尺素还要考究的信笺,通识堂那位比女子还要妖娆三分的男人出现在脑海;算算日子,十日之期也已经到了,静候佳人?许是佳人等的不耐烦了吧! 许无言站起身来,这些天被黑额蝮蛇的事情搞的都有些神经兮兮的了;既然没有什么头绪,还是出去见见佳人的好!正所谓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吧! “竹默!走,咱们上街去!”许无言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无比好心情的对竹默说道, “现在吗?”竹默有些迟疑的看着许无言,似乎许无言的举动很是奇怪, “怎么了?不行吗?”许无言亦是满是疑惑的看着竹默,难道逛街还要选个黄道吉日吗? “哦!行!行!”竹默急忙应着,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一般, 许无言大踏步的走出了竹园,路过柳羡苑时,那种死水一般的寂静让许无言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王氏的惨状浮现在许无言的脑海; 无论你是谁,如果是用蛇来存心害人,我许无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放过!许无言在柳羡苑的门口停留了片刻,眸色沉了沉,才抬脚离开。 “三妹!你这是要出府吗?” 许无言刚走到府门口便听到了许墨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朝许墨轩施了一礼,款款说道:“见过大哥!无言今日有事要出府一趟!” “哦!刚好,我今日无事,不如陪同三妹同去如何?也好有个照应!”许墨轩走到许无言的跟前,全然一副大哥关心小妹的样子说道, 今日的许墨轩身穿一袭墨绿色绫罗长袍,半尺宽的碧玉带紧紧的束在腰间更显得腰身挺拔,玉佩、香囊等物悬于其上,满头墨发用一支扇形玉簪别于丸髻之上,微风一动,衣袂飘飘、发丝飞扬,俊谪如仙; 不过见过了楚寒彻,许无言的免疫力成对数增长,况且许墨轩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许无言自不会犯傻、自找麻烦,许无言无比端庄,礼数周全的一笑,婉言说道:“大哥公务繁忙,怎敢劳大哥陪同,况无言要办的也不过是女儿家的小事情,就不劳大哥费心了!无言谢过大哥的美意!” 许无言说完,不等许墨轩再开口说话,便给了竹默一个眼色,“无言告辞!”许无言匆忙辞别,连同竹默急忙离开了骏国公府, “小姐!大公子好像很关心你哦!”离开骏国公府的势力范围之后,竹默打趣似得对许无言说道, “是吗?谁知道是不是水货呢?”许无言随口说道, “啊?小姐,你说什么?什么水货”竹默愣住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似乎许无言总是能突如其来的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也能出人意料的做一些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 许无言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急忙岔开话题,“竹默,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啊?” “小姐!你乱说什么啊?竹默怎么会如此僭越呢?”许无言这话可是给竹默扣了一顶不小的帽子,要知道丫鬟喜欢主子可是一件违规越矩之事,这罪名可就大了; “是吗?那为什么刚才你看见大哥就一动不动了呢?平日里我见你可是很灵活的呀!”许无言故意捉弄着竹默说道,闲来无事,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打发时间吧! “小姐!你冤枉竹默!竹默这辈子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何来二心之说?”竹默赌咒发誓的表明自己的决心,神色如就义的烈士一般; 许无言了然的笑笑,原来这丫头的心思在楚寒彻的身上,怪不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要了如指掌呢,原以为竹默只是对楚寒彻忠心而已,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简单; 其实仔细看看竹默,一副娇俏可人的瓜子脸,大眼睛、长睫毛,小鼻子、小嘴唇再加上两个无比可人的梨涡,完全算得上是小清新美女,如果不是身份差异配楚寒彻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生在这样一个时代,竹默不要迷失了自己才好;至少现在竹默对自己照顾有加,没有什么越距之事发生,将来谁也不能预料,希望不会有连竹默也要提防的那一天。 许无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竹默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通识堂;上次见到的掌柜一早看到许无言便满脸带笑的迎了上来,“许姑娘,里面请!我家主子等候多时了!” 许无言莞尔一笑,看来那男人还真是待自己不薄啊,还派人迎接自己,“请带路!有劳了!” 许无言随着掌柜刚踏进通识堂的内堂,便有人拦下了竹默,“小姐!这……”竹默求助的看着许无言, “许姑娘,我家主子吩咐只见您一人,还请这位姑娘留在此处,以便我们好好款待!”掌柜恭敬的说道, “竹默,你待在这里等我就好!”许无言看了看竹默说道, 竹默只得点点头,停了下来,随着小二模样的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许无言则是跟着掌柜的向第一次来的阁楼走去……。 “方兄!多日不见,几日大驾光临!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邵兄今非昔比,我等草民难得一见哪!” “见笑见笑!” “哎呀!你们两个别在哪里尽说些恭维之词!想说外边说去!我这通识堂可不欢迎!” 许无言站在阁楼下迟迟没有上楼,楼上传来的声音,许无言听出了两个,一个是邵潜,另一个是这通识堂的主人,看来这是男人的聚会,许无言不明白唤自己前来是要搞什么名堂! “许姑娘!我家主人就在上面恭候大驾!许姑娘请便!”掌柜的说完便转身走了, 许无言站在楼梯口,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诶呦!这来都来了,还害什么羞啊!上来吧!”那个要死不死的妖媚男声传入许无言的耳朵, 许无言心里一阵恶寒,脸上倒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抬起脚踏上了阁楼的楼梯……。 第二十章 佳人有约 (2) “诶呦!你舍得上来啦?我还以为我们家楼梯有什么奇珍异宝呢,让你在下面站了半天不上来!”看到许无言上来,那个妖媚的男人看了看身边的一个位置,倒了一杯茶阴阳怪气的说道, 许无言毫无意外的看了看神色了然的邵潜,另外的一个男人也不陌生,方卓涵-那个拿着妻子的画像满大街找人的男人;方卓涵倒是对许无言的到来略带惊讶, 许无言第一次没什么礼数的径直走到妖媚的男人身边坐下,看了看方卓涵和邵潜略微笑了笑,自顾自的端起身前的茶水就喝, “喂!你懂点礼貌好不好?身为一个女子,举止失仪,行为粗鲁,真是有失大家风范!”身边这个媚惑的声音似乎看准了许无言挖苦似地,言辞刻薄的吐着一个个让许无言想抽人的文字, 许无言放下茶杯,盯着说话的男人,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死死的盯着他看,很想很想在这个完美柔媚到极致的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你干嘛?我脸上有字啊?”男人被许无言盯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开口问道, 许无言收回目光,继续端起茶杯品着茶,幽幽的说道:“某人,今日印堂泛黄、中庭发青,不祥之兆!” “你是说我吗?哪里不好?你快说,快说!”那个妖媚的男人毫不避嫌的拉着许无言的手臂问道, “喂喂!”许无言看着拽着自己手臂的纤纤玉指,无比嫌弃的提醒道,然后看向邵潜和方卓涵,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和子雅期是多年的老友了!今日一聚小酌,不想子雅兄也约了许姑娘你了!”邵潜浅笑,轻轻浅浅、自然而然的解释道, “你呢?怎么样了?”许无言看着方卓涵,别有深意的问道,今日的方卓涵一袭玄色长衫外罩水蓝纱衣,脸色红润、目光俊毅,想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想不到在此处见到恩人!那日方某来不及感谢,姑娘的恩情,在下铭感于心、没齿难忘!”方卓涵看着许无言以茶代酒敬许无言, “喂!你们都认识啊?”子雅期看了看一个个熟悉的样子有些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许无言轻轻一笑,端起茶水轻轻的抿着,邵潜和方卓涵则是很有默契的微微颔首自顾自的喝着杯中的上好的祁门红茶; “你快说,什么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子雅期则是依旧不依不饶的拉着许无言的手臂摇晃着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许无言慢悠悠的转而看向子雅期,“我帮人看相一次要五千两黄金,你确定你付得起?”许无言如寒潭般澄澈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种云淡风凄的挑衅看着子雅期, “你!你敲诈我!”子雅期一听脸色立刻变了,盯着许无言像是在看市井流氓,满眼的不屑和愤怒, 许无言沉默不言,不再理会子雅期的一声又一声控诉,自顾自的喝着官宦人家都很少能够喝到的祁门红茶,无比悠闲的看着阁楼外的风景; “许姑娘,骏国公府黑额蝮蛇的事,你可有什么进展?”邵潜看了看许无言还是开口问了出来,由于许卿和的阻拦,刑部的调查几乎是毫无进展;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和子雅期,邵潜的目光告诉许无言,这两个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这才开口答道:“府里已经死了一个人,伯父也派家丁仔细的搜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伯父不愿家丑外扬,低调处理了事!现今,大娘和三夫人也因惊吓过度,卧床不起!” “什么?”邵潜有些吃惊,“想不到这种蛇竟是暴虐到如此地步!卓涵,你可曾听过黑额蝮蛇这种蛇类?” “黑额蝮蛇,这种蛇我倒是听师父提起过!是南疆所称的毒中之王!”方卓涵听到黑额蝮蛇这个名字,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听师父说,这种蛇可以在三步之外置人于死地!” “什么?”邵潜起先听许无言说只是把它当作是一种巨毒之蛇来看待,现在听方卓涵这么一说,不由得心下一惊,小小的一条蛇竟有如此大的攻击力; “不仅如此,黑额蝮蛇的毒至今无药可解,中毒之人必死无疑!”许无言补充道, 方卓涵点了点头,“不过黑额蝮蛇生长在干燥、布满沙漠的的南疆,如果不是有人熟知它的习性,刻意豢养的话,断不会有出现在空气潮湿、竹柏苍翠的京师的道理” “许姑娘!”邵潜盯着许无言欲言又止, 许无言会意的点点头,“叫我无言就好!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邵潜点点头,“黑额蝮蛇事关重大,现在基本可以断定骏国公府有人刻意豢养黑额蝮蛇,事情一日没有水落石出,骏国公府就一日处在危险之中!如今骏国公不许外人踏入骏国公府一步,即便是人命关刑部也不好无凭无据强加干涉,故而以后有任何异常还请无言鼎立与我们刑部合作!携手将凶徒绳之于法!” 许无言笑笑,“无言在此先行谢过邵大人了!” “如有需要,方某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方卓涵站起身来对许无言说道,看来那一记当头棒喝对于方卓涵来说可是不小的恩情; “邵潜,骏国公府被毒蛇咬死的人是四小姐许青梨的奶妈!请你派人去验尸,有什么结果还望告知!” 邵潜点点头,“放心!此事,邵某定当竭尽全力!” “这件事情,先不要惊动皇上!骏国公府一有异动,我一定会先告知你!事关骏国公府的名声,能够不动声色的处理最好!” 邵潜点点头,“无言,我们不会轻举妄动,一切等你的消息!” 许无言这才算是放下一颗心来,有了邵潜这个坚定的后援团,事情处理起来就会好办许多;突然想起了今天的来意,许无言看向身边一脸苦瓜色的子雅期,“我要的东西呢?”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好像还在梦里一般,“什么?” “上次,我让你调查的事情啊!”许无言对子雅期这种对面相沉迷的样子很是无语, “喏!”子雅期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许无言,然后拉着许无言的衣袖凄凄然的说道:“究竟是什么不祥之兆,你就告诉我吧!” 许无言满头黑线的看了看子雅期,“你的不祥之兆,就是你这一壶价值千金的祁门红茶现在是一滴也不剩了!”真是想不通向子雅期这种近乎迷信面相的人怎么会是通识堂的主人; “啊!什么?你们!”子雅期这才意识到,满满的一壶祁门红茶现在是一滴也没有了,然后看着一脸无辜的三人还只能兀自认倒霉, “好了!子雅期,你欠我五千两黄金!记住哦!”许无言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看了子雅期无比理直气壮的说道,然后看了看邵潜和方卓涵两人,“你们继续叙旧吧!我先行告辞!”许无言无比华丽的走下阁楼,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之中, “许无言!你!”子雅期盯着许无言消失的方向气结失语;另外的两人则是一副三分同情,七分看好戏的神色,看着这个从不吃亏的子雅期,今日接连被噎,心中是满满的得意! 第二十一章 接连命案 “救命啊!救命啊!老爷杀人了!”许无言刚踏入骏国公府,便听到一个凄厉的喊叫声,迎面跑来的是一个身着粉色夹衣、褶裤的小丫鬟,一路跑还一路惊慌的大喊着;一头撞进许无言的怀里; “怎么了?”许无言扶住小丫鬟开口问道, “不好了!老爷要杀我!老爷好可怕!”小丫鬟满头大汗,神色痛苦而惊恐,断断续续的说道, 许无言注意到丫鬟一直在看她的左手臂,许无言急忙拉开丫鬟的衣袖,一排黑色的齿痕出现在莹白色的手臂上,丝丝缕缕色黑色有着不断渗入血肉的趋势; “三妹!拦住她!”说话间许墨轩轻飘飘的落在许无言的跟前,不得不说好高的轻功修为! “麝香!老爷只是一时生气,才伤了你,服侍老爷这么多年,他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这么个不起眼的伤口,找个大夫瞧瞧就是了!用得着你这么大惊小怪,闹得全府皆知吗?”许墨轩瞥了一眼许无言身前的小丫鬟愠怒的说道; “大…大少爷!你不知道,老爷他确实是要杀我!老爷他……”麝香怯懦的辩解着, “好了!好了!快回去干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许墨轩老大不耐烦的说道, “是!……啊!”麝香刚说完一个是字,紧接着便开始痛呼起来,手臂上的伤口,急剧撕裂开始恶化, 糟了!许无言暗自喊糟,看了守门的侍卫一眼,拔出他身上的刀,对准麝香的伤口,猛地一刀削了下去,一大块血淋淋的带着黑色的肉便被许无言给削了下来! “啊!”麝香立刻痛晕在地,站在一旁的许墨轩则是被许无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愣住了,竹默和那守门的侍卫更是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无言则是神色如常,急忙蹲在地上,“快封住她的要穴!封锁经脉防止他伤口处的血液回转!”许无言瞥了许墨轩一眼,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的命令道, 许墨轩急忙蹲下身来照做,看到被许无言削下来急剧变成了黑色的肉,再看麝香伤口处隐隐可见的黑色,许墨轩身为习武之人自然知道麝香身中剧毒; “竹默!你马上返回通识堂!请邵潜和方卓涵前来骏国公府!”竹默继续吩咐道,竹默见此情景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急忙应声,转身跑出骏国公府! “你们俩个,好好照顾她!如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许无言站起身来,对守门的侍卫冷声说道, “三妹!这是怎么回事?”许墨轩有些疑惑的看着许无言,明明只是被咬伤怎么会是中了剧毒的症状? 许无言看了看许墨轩,“是黑额蝮蛇!,你快带我去见大伯!” 一听黑额蝮蛇,许墨轩有些震惊,之前只听说府里出了毒蛇还咬死了人,为此母亲还受了惊吓;原本以为只是一般的毒蛇,叫人加紧搜寻便会没事儿,现在看来绝不是这么简单! “在书房!青颜、青凝在照顾!”许墨轩说着,心中升起隐隐的不安,便急忙带着许无言赶往书房。 “啊!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许卿和像是发了疯似得在书房内大吼大叫,还不住的摔打着书房之中的东西,许青颜和青凝连同一帮丫鬟们守在门外,神色紧张但又不敢进去; “青颜!爹怎么样了?”许墨轩见到两个完好无缺的妹妹,心中安慰了许多,急忙开口问道, 许无言则是观察了一下在场的每一个人,见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才略微放心的谨慎问道:“有没有人进去过,而且被大伯伤到的?” “大哥!你叫个外人来做什么?”许青凝见到许无言便是一个阴暗的脸色,还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你许无言,真不晓得你哪里好,靖王爷偏偏要娶你为妃; 许无言无视许青凝,而是继续看着其他人,加重了语气说道:“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被大伯伤到?” “你!”“青凝!不得无礼!”许墨轩眼疾手快的拉住许青凝去打许无言的手,怒视了许青凝一眼,“不想死的话!都好好听无言的话!”许墨轩看了所有在场的人一眼,冷冰冰的说道,言语之中尽是警告,包括许家姐妹在内; 众人都见许墨轩如此说,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都摇摇头;“瑶枝,方才进去给老爷送汤,好像被老爷抓花了脸跑出来了!”一个小丫鬟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那瑶枝现在在哪里?”许无言急忙抓住说话的小丫鬟问道, “好像是在她自己的屋里敷药!”小丫鬟见许无言声色俱厉,心中害怕战战兢兢的说道, “快带我们过去!”许墨轩神色一凛,吩咐道,许无言看了看没人看守的书房,许墨轩立刻会意,“来人呐!”五六个带刀侍卫出现在书房的门口, “你们几个守在书房门外,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许墨轩凛声吩咐道, “是!”几个侍卫立刻像门神一般的站在了书房的门口。许墨轩示意方才说话的小丫鬟带路,一行人便赶往丫鬟瑶枝的住处; “啊!”带路的小丫鬟一声惊叫,跑到众人的身后,许无言和许墨轩踏进门槛,只见一个丫鬟一脸的黑色抓痕,双目突出,神色恐惧万分的躺在地上,伸手探鼻息全无,身体已经冷掉; “啊!”许家姐妹见到亦是大呼小叫的跑了出来,许墨轩看了看神色没有一丝惊恐之状的许无言,缓缓用双手合上瑶枝的双目,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看了看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自家亲妹子,“青颜、青凝,你们先各自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会派人通知你们!” 许青颜和许青凝捣蒜似得急忙点头,这种惨状足以让她们记住一辈子,现下是一万个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上一秒钟;在丫鬟的护送下急急忙忙的离开。 许墨轩看着自己的两个妹妹离开这才看向许无言,缓缓开口说道:“瑶枝死于两个时辰之前!身中剧毒!” 许无言又看了惨死的瑶枝,不由的握紧了双拳,大踏步的返回书房,许墨轩心中亦是难以名状的愤怒,难道自己的爹就是如此暴虐豢养黑额蝮蛇伤人性命之人吗? “无言!怎么样了?”早已站在书房门口等待的邵潜和方卓涵见到许无言急忙上前问道, “卓涵!麝香的伤势如何?”见到方卓涵,许无言立刻想到受伤的麝香, “幸好你削下了麝香恶化的伤口,我的刮骨疗毒才有效用!放心!麝香已经无大碍了!”方卓涵看着许无言安慰的说道, “许兄!在下多有叨扰!职责所在,敬请见谅!”邵潜见到许墨轩不失礼数的说道, “邵大人,言重了!如今骏国公府还要多仰仗刑部的鼎力相助!”许墨轩还礼说道, 邵潜表示自当尽力相助,这才看向许无言,“无言!现在情况怎么样?” “麝香和瑶枝均是被伯父所伤!瑶枝已死!伯父的状况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许无言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从麝香的伤口和那块毒肉来看,麝香身中黑额蝮蛇之毒!我前去王氏家中验尸,发现王氏所中之毒也是黑额蝮蛇之毒!”方卓涵缓缓的说着, “无疑,瑶枝身中的也必定是同一种毒!而他们又都是被我父亲所伤,莫非……”许墨轩为自己所想到的事情感到恐惧; “大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妄加猜测!”许无言看了看神色为难的许墨轩开口劝解道,“大哥,现在府里需要你来稳定大局!千万不可现在乱了阵脚!” 许墨轩看了看许无言点点头,现在骏国公府接连闹出人命,已经是人心惶惶了;父亲的状况是不可能出来主持大局的,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六神无主的话,这骏国公府岂不是要散架了吗?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和邵潜,“以我之见,此事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宜外传,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卓涵医术高超,又是蛇毒方面的高手,不如今日就留在府中以备不时之需!邵潜为官多年,深谙明察秋毫之道,不如也在府中暂住一宿,我们一同商议对策,大哥你觉得如何?” 许墨轩看了看许无言,虽然心中有一些疑虑,也被黑额蝮蛇这件事情打消了,赞同的点点头; 方卓涵觉得许无言的话很有道理,再加上又是自己的恩人自然没有疑问;邵潜的心态则完全不同,许无言的说法虽是无懈可击,不过许无言必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料想有什么事会很快发生才会出此下策,与其说是自己明察秋毫,倒不如说许无言是要自己做个官方见证人,将来也好顾全骏国公府的名声罢了; 邵潜不由的再一次对许无言充满了兴趣,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不过现在骏国公府这件事是涉及了两条人命的大案子,权且看看许无言能搞出个什么名堂来,必要的时候动用刑部人马彻查此案还是必须的!这个时候给足了骏国公府的面子,到时候就会省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十二章 驻颜术 许无言走在落英缤纷的落樱苑中,看着这极近一朝开到荼蘼、又瞬时凋零殆尽的樱花,与一个女子的容颜又何其的相似,在一个男人的眼中一朝撩动心弦,便是这高院深墙之内的无尽守候,直到芳华落尽。 安排邵潜和方卓涵他们到竹园等自己,许无言却突然响起那天对三夫人凌文清的真心探望之约;便鬼使神差的撇下他们兀自走来了落樱苑,看一看那个本应该如这樱花般绚烂的女子。 虚掩的墨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袭藕荷色蜀锦拽地拢烟裙,娥眉淡扫,朱唇轻点,施了薄粉的脸颊犹如这樱花花瓣一般粉嫩娇艳,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只用一根红色缎带轻系,宛若幽谷之中的仙子; “你来啦?”凌文清看着许无言巧笑嫣然的说道,“我听见脚步声,轻盈而带着犹豫,就知道一定是你!” 凌文清的话犹如滑过山涧的清泉,清澈动人,令听闻的人不觉心底泛起一股柔软“你今天好些了吗?”许无言走上前去不觉间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吃了你送来的那些补品,好多了!难得你今天来看我,陪我一起欣赏樱花如何?”凌文清如小女孩儿一般前妻许无言的手,带着一丝恳求说道, 许无言笑笑面对这样的女子,似乎没有拒绝的可能,凌文清的样子让许无言有着一种源自内心的想要去了解的*;许无言随着凌文清在漫天的樱花花瓣中步,发觉今天的凌文清似乎又年轻了,而且漂亮了许多,有着一种绝处奋力吐芬芳的凄绝之美; “从我第一次看到樱花的时候,便爱上了这种花期短暂,却开到荼蘼的植物;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一个关于樱花仙子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凌文清爱怜的拂过每一棵走过的樱花树,蓦地转过头看着许无言带着强烈的倾诉的*的清眸,闪着许无言不曾见过的光华; 许无言笑了笑点点头,“我很想知道,这么美丽的花会有着一个什么样动人的故事!” 凌文清感激的笑笑,“从前有一个叫樱花的女子和一位叫虎子的男子,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笃厚;樱花十岁的时候虎子不知道从哪里采了一种很漂亮的花戴在樱花的头上,并且告诉她这是世界上最最美丽的花只能戴在虎子这辈子最爱的女孩子的头上……” 凌文清的目光透过一棵棵的樱花树,不知道落在了哪一处可以让她停靠的地方; “后来呢?”许无言轻声问道, “后来,虎子带着樱花来到了一个繁华而喧闹的地方,樱花被那里的热闹和繁华所深深的吸引,以至于渐渐忽略了虎子的存在……” 凌文清顿了顿,伸手接住了正在下落的一片樱花,小心翼翼的护在掌心之中,如视珍宝;“后来樱花遇到了一个翩翩公子,公子对樱花一见倾心,还为樱花种下了很多很多樱花喜欢的花树!樱花感动极了,痴迷极了以至于虎子的伤心离开都没有让樱花有所醒悟……” “之后樱花再见到虎子了吗?”许无言细心的听着凌文清说的每一句话,她耳朵后面特别的暗红印记让许无言心生疑窦,但又说不出什么不妥; “没有!樱花嫁给了翩翩公子,住在了那个热闹无比的地方;而且把那个虎子认为最美丽的花取名为樱花;从此以后樱花便日日守着她心爱之物平淡度日!”凌文清毫无波澜的诉说着一个女人的一生,带着丝丝缕缕哀愁的声音里再听不出其他的味道, “三夫人,大伯他似乎是中了剧毒,我看这些天,你还是不要接触他的好!”许无言突然想起,许卿和每隔几日必定会前来落樱苑,忍不住提醒道, 凌文清的眸色一紧,然后没所谓的笑笑,“老爷的事情似乎也轮不到我这个妾室来管,我也不会自找无趣的!”凌文清转过身,不料衣服被一支樱花的树枝挂住,露出半截藕臂; “小心!”许无言上前去帮凌文清取下被挂住的衣服,一朵樱花状的印记出现在许无言的眼中,嫣红的樱花印记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更加鲜艳明显; “没…没事儿!”凌文清急忙拉过衣袖盖住那片红色的印记,神色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紧张, “那个是胎记吗?”许无言开口问道,为什么那朵樱花胎记会那么的奇怪呢,那组成樱花的密密麻麻的红点点会是天生的吗? “不!不是!是…是…是我娘小的时候用一只簪子烙上去的!”凌文清有些不自然的笑笑解释道, “哦!”许无言应道,然后看了看不自然的凌文清大概是自己这么唐突的疑问,让她想起什么不好的往事了吧!“起风了,你的身子不好,还是回屋休息吧!我就不叨扰了!” 凌文清点点头,“谢谢你来看我!” 许无言把凌文清送回房间之后便离开了落樱苑,一路上凌文清的所说的话,动作、神情都不断的在许无言的脑海中浮现,许无言觉得自己像是陷入纷繁杂乱的思绪之中,极力想找到源头而不得; “小姐!你回来了!”竹默看到有些神魂出窍的许无言忍不住上前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竹默,“哦!顺道探望了一下三夫人!” “邵大人他们都在房间里等你呢!”竹默突然想起自己去送补药给三夫人,从未见过那般美丽的容颜,“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三夫人变得漂亮了许多!我从未见过像三夫人那般年纪,却能那般倾醉人心的女子!”竹默带着无比羡慕的口气说道, “你也觉得,三夫人异常的漂亮?”许无言突然盯着竹默问道, “是啊!每见一次都觉得比先前要美上几分!”竹默虽然对三夫人的美貌也觉得奇怪,但也是亲眼看到的事实,又不得不相信的; ‘驻颜术’三个字浮现在许无言的脑海,原本以为凌文清的美丽只是自己的幻觉现在看来事情并非是自己看到的那般简单。 许无言理了理心中心中几个亟待解决的疑问,或许邵潜他们能帮自己找出答案;想到此处,对真相的*犹如绳索一般紧紧的捆缚着许无言的内心,让她急于去寻求最终的答案。 第二十三章 毒蛇血清驻颜 月凉如水,冰凉的月色笼罩着整座京城,骏国公府的夜更是夹裹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凉薄气息;一整天都处于癫狂状态的许卿和终于安静了下来,大概是许久未吃东西,体力不支吧!许卿和目光呆滞的,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颓败的躺在书房的地面上,没有焦距的目光不知在看向哪里。 守门的侍卫也困倦的靠着门边不住的打着呵欠,不消片刻便都倒在地上睡着了;书房的门也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如月亮仙子一般的女子悄无声息的走进屋内; 女子走到许卿和的身旁跪坐在他的身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理着许卿和鬓边已经凌乱不堪的鬓发;目光里带着复杂而捉摸不透的情绪; “你我初见之时,你是那样的衣袂飘飘、风度翩翩,而如今却是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你孝悌、慈厚之名在外,人人都道你是这世间难得的典范;可他们又有谁能够见到你如此颓败的模样,就像他们也不会知道你曾是那样心狠手辣的害死了这辈子最爱我视我如珍宝的人!许卿和,你费尽心思沽名钓誉,蝇营狗苟到头来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要偿还你所造下的罪孽!呵呵” 女子轻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意识错乱的许卿和,“许卿和,纵使你可以瞒天过海又如何?即便是下了阴曹地府你也万万不会想到让你如野兽般暴虐的人,会是这么多年来与你同塌而卧的枕边人吧!哈哈!” “凌文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突然楚婕妤推门而入,指着身着白衣的凌文清厉声骂道, 凌文清看着与楚婕妤一同走进来的一群人,目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微扬浮现出一朵凉入骨髓的笑意,清澈的清眸在划过许无言时流露出些许微不可闻的温度; “怎么?兴师问罪吗?”凌文清皓齿轻启吐出的字眼竟比这月色还要悲凉, “老爷!”“娘,不要!”许墨轩急忙拉住要上前去扶许卿和的楚婕妤, “轩儿,他是你爹!”楚婕妤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拉住自己的许墨轩,看到自己的生身父亲如此狼狈不但自己不去搀扶,还要拦着自己的娘,这是自己养出来的儿子吗? “楚婕妤,你不是自诩许卿和明媒正娶、举案齐眉的结发妻子吗?”凌文清见状带着挑衅不屑的目光看向楚婕妤,“平日里如此讲究礼数的你,如今怎么不遵循礼数了呢?身为妻子把丈夫扶起来不应该吗?不过我要提醒你,许卿和如今身中黑额蝮蛇的剧毒,凡触碰他的人都极有可能中毒,而且无药可解!” 楚婕妤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半空,目光惊恐无比的看着地上神色木讷,对周围发生的事毫无知觉的许卿和。原本威严、风度不凡的许卿和,此时脸色泛着青黑色、胡子拉碴、衣服破皱,目光呆滞、涣散,就那样颓败无比的躺在地上,丝毫看不出骏国公的样子。 “凌文清,你这个恶毒的贱人!竟然把老爷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楚婕妤两眼喷火的看着凌文清,刻毒、怨恨的骂道, “呵呵!我恶毒?”凌文清眸色一冷,死死的盯着楚婕妤,“楚婕妤,二十年前你指使梅芳倩在我的饭菜中下毒,害死了我腹中八个月大的孩子!你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吗?” 楚婕妤闻言大惊,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你…你胡说!” 凌文清瞥了楚婕妤一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是你不知道在你之前许卿和已经在我的饭菜里下过毒了,他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更不希望一个别人的孩子成为骏国公府的大公子!”凌文清咬牙切齿的说着,目光如刀一般划向许卿和,满心的仇恨如山洪般爆发; “是你不贞不洁,怀了别人的野种!老爷如此做也是为了骏国公府的名声!”楚婕妤厉声吼道, “哼!不贞不洁?”凌文清的目光越过书房中的所有人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他杀人夺妻的时候,何曾想过贞洁二字!” “无论如何,这二十年来,老爷待你情深意重是事实,即使是你未有子嗣,老爷也一如既往的厚待与你,这么些年难道还不能弥补你心中的怨恨吗?你还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残害老爷”梅芳倩看了看如少女般美妍的凌文清,以一个二夫人的身份得体的说道;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老爷这么多年的垂爱大多也是因为她越来越动人的容颜吧! “纵使是他种漫山遍野的樱花又如何?多少个午夜梦回丧夫灭子之痛都在侵蚀着我的骨髓!是许卿和,是他害我成了这侯门朱府中的囚徒!不过……”凌文清看了看许卿和,“以后他再不会作恶造孽了!” “凌文清,你可知道黑额蝮蛇是剧毒之物,就算是你跟许大人都深仇大恨,也不该用如此剧毒之物伤及无辜性命!有刑部、有大理寺,还有提刑司,如此多的衙门可以为你做主,你何以用如此极端的手段进行报复?”邵潜看着凌文清心中确定她便是豢养黑额蝮蛇之人,当务之急应该尽快找到黑额蝮蛇的所在,以免再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凌文清看着义正词严的邵潜,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有着身为一个平民的悲哀,目光流转停留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许无言身上,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许无言看着凌文清,心中的所有思绪全然理顺打开,缓缓说道:“南疆的姑娘不羁洒脱,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樱花不是个贪恋繁华的女子!” 听着许无言的话,凌文清落下两行清泪,目光里浮起让人心碎的柔软…… “虎子和樱花被迫分开,翩翩公子把樱花带到了一个深墙大院之中,用满苑的樱花树给困了起来!后来虎子偷偷来看樱花并给她带来了家乡的圣物黑额蝮蛇用来慰藉樱花的思乡之情!后来樱花就怀孕了,翩翩公子却认为是虎子的孩子,狠心下药毒死了樱花腹中的胎儿,樱花悲痛万分,派出去打听虎子消息的人带来的却是虎子意外身亡的噩耗!连番打击让樱花愤恨满腹,看着虎子带来的黑额蝮蛇,樱花便发誓要害她的人血债血偿!故事是这样继续的吗?”许无言看着神色凄然的凌文清清声问道, 凌文清看着许无言,眸色之中的惊讶溢于言表,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真正走进过自己,就算是许卿和也不曾,而如此一个只与自己见了几面的女子却能对自己如此了然,“你怎么知道这些?” 许无言神色如常,缓步走到凌文清的跟前,伸手轻轻拉起她的衣袖,一朵鲜艳瑰丽的樱花出现在如玉般的手臂之上,“你就是用这个日日向你体内注入黑额蝮蛇的血清来保持你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容颜,然后让许卿和对你迷恋不能自拔的,对吗?” 凌文清惊讶的甚至有些惊恐的看着许无言,“这是我们南疆的秘术,你怎么会知道?” 吃惊的不单是凌文清,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许无言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番言论真是闻所未闻; 许无言放下凌文清的衣袖,看着入月神一般美丽妖娆的凌文清,“你也知道这种毒蛇血清驻颜术只是把你的芳华集中在短时间内盛放,不但会很快凋零、枯萎,你体内留下的剧毒还会让你以后的日子每一日都痛不欲生!所以你才用樱花的故事暗示我,你便是豢养黑额蝮蛇之人!是也不是?” 听到这里凌文清蓦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看来自己还真是没有看错许无言,她的聪慧、睿智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你不妨说一说,你的伯父是如何身中剧毒的?” “黑额蝮蛇的毒素聚集在你的体内,而伯父的饮食起居又是几经查验的,你自然没有机会下手;不过只有一样伯父是如何也防备不了的!”许无言看了看凌文清,这个用自己的生命去报复一个自己已经爱上了的仇人的女子,“你们的房事!伯父与你行房,毒素便会由你的体内进入伯父的身体!” “无言,你果然是一个聪敏异常之人!竟然连这些你也知晓!”凌文清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钦佩的目光,就算自己不给许无言任何暗示,她查出事情真相也不是一件难事! “我还知道一件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 许无言看着凌文清,“你爱上了伯父!尽管他害死了虎子、杀了你的孩子、还把你囚禁在这侯门之中!” “你胡说!”凌文清神色大变,厉声驳斥道,“他是我的仇人!我怎么会爱他?!” “你可以很快结束伯父的性命不是吗?你故意隔几天才见伯父一次,不就是希望他活的久一点吗?伯父的存在对于你来说是一种仇恨的警钟,但同时也成了你生命中无法剔除的部分!就算是他死,你也不再准许任何别的女人去碰他对吗?” “哈哈!呵呵!我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仇人!爱上了自己的仇人!”凌文清突然凄厉的大叫,神色变得异常激动起来!“哇!”蓦地,凌文清一口黑色的血液喷了出来,整个人颓倒在地上, “无言,不要!”邵潜眼疾手快的拉住要去扶凌文清的许无言, “是啊!她已经毒入脏腑,比黑额蝮蛇还要危险!”方卓涵看了看地上黑色的血液,神色凝重的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邵潜和方卓涵,拿开邵潜的手,缓步向凌文清走去…… 第二十四章 生死局 (1) “值得吗?”许无言跪坐在地上扶着凌文清,心中泛起一股怜悯, “不知道,我只是痛恨我自己怎么会爱上自己的仇人,我好恨哪!”凌文清虚弱的喘着气,墨色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纠结与不甘; “你对伯父不是爱,是一种畸形扭曲的依赖,他把你囚禁在这高墙之内,斩断了你向往天空不羁的翅膀、他杀了你们的孩子、甚至间接的害了虎子,你恨他;但是在这个利益驱使的骏国公府,你又是那样的孤立无援、那样的孤单落寞,所能依赖的也只有这个曾经让你感到些许温情的男人。他就是你生存在这里的唯一依赖,你离不开他;这种依赖让你认为自己爱上了伯父,才不舍得杀了他为虎子和孩子报仇!”许无言也不晓得自己说这些前后矛盾的话是为了什么,只是很想抚平凌文清眸色之中的挣扎; “所以说,我并没有爱上你的伯父对不对?我没有对不起虎子和我的孩子对吗?”许无言的话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被凌文清死死的抓在手里,用极近油尽灯枯的生命寻求着内心的安慰; 许无言看着用纤细而雪白的手指丝丝抓着自己的凌文清,这具瘦弱的身体究竟承受了多重多深的折磨才会变成这副行*毁的模样,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要寻求别人的首肯,许无言嘴角扬起一抹轻柔的笑意,轻轻的点点头,“是的!你从来都不曾爱过他!” “谢谢…”凌文清那紧皱的秀眉终于舒展开来,神色也平和了许多,“无言,你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聪敏的女子,只是……抱歉,我还是留了一个难题给你”凌文清从头上拔下那支樱花银簪,目光悠远而凄迷的说道,“黑额蝮蛇是我们家乡的圣物,我不会舍得它们死在异乡的!把我连同它们一起火化随风而逝可以吗?”凌文清的目光随着她清幽的话语慢慢涣散、暗淡; “三夫人!黑额蝮蛇究竟在何处?”邵潜见状也顾不得凌文清是剧毒之人急忙走到跟前急切的问道, 回答邵潜的只有书房之中滴答滴答的铜漏的声音,凌文清安详的在许无言的怀中流失掉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许无言瞥了一眼躺在另一旁犹如痴傻之人的许卿和,从来没有觉得有一个人像他那般可怜……。 “无言!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黑额蝮蛇的所在!你是不是知道了凌文清藏匿黑额蝮蛇之所?”邵潜一想到京师竟然存在如此危险之物,身为刑部尚书的职责让他一心只想消除已知的隐患, “邵潜,三夫人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并没有提到黑额蝮蛇的所在,你就不要逼无言了!”方卓涵见许无言神色有些恍惚似乎被凌文清的事打击到了,不想她再受到任何的刺激了。 许无言捡起掉在地上的发簪,轻轻的将凌文清放平在地上,站起身来看了看带着惊恐和讶异站在远处的楚婕妤和梅芳倩,“大娘,伯父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你们还是想办法弄些东西让他吃吧!” 梅芳倩一听,身体不自觉的一抖,看了许卿和一眼,紧接着后退了好几步;楚婕妤到底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身体只是微微抖动了一下,嘴唇有些颤抖的说道:“轩儿,让下人准备些饭菜,伺候老爷吃东西!” 许墨轩可是亲眼看到麝香受伤和瑶枝死状的人,自然知道现在靠近许卿和的结果,没有答话而是看着提议的许无言,希望从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找到答案; 许无言没有说话而是一步一步的走进楚婕妤,一点儿不为楚婕妤因为许无言的靠近而吓得忍不住后退脸色发白所动,在距离楚婕妤和许墨轩三尺的距离处停下,嘴角微扬,讽刺之意弥漫在空气中,“大娘!此事还是不要伤及无辜的好,大娘和伯父伉俪情深还是不要假借他人之手的好!”许无言突然转向躲在一侧身体不住的颤抖的梅芳倩,“你说呢?二夫人” 梅芳倩忙不迭的点头,看着许无言身上沾染的黑色的血迹腿一软,倒在门槛处,“是…是,你说得对!你说得对!”神色慌乱的连续的说着,连自己不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了, 楚婕妤则是冷冷的瞥向梅芳倩,正好遇上许无言那清澈透亮的目光,不自觉的别了开去;许无言冷笑一声攥紧手中的银簪,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又何须如此胆寒! “去落樱苑!”许无言不再看任何人大踏步走了出去, 邵潜和方卓涵看了看神色异常的楚婕妤和梅芳倩两人,敛起心中的些许疑虑,跟了上去;许墨轩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许无言方才的语言、神色都在表明,她对自己的母亲是带着恨意的,难道只是因为三夫人的死吗? “母亲!你和二夫人都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许墨轩看了看躺在地上自己生身父亲,没有任何的表示转过头对楚婕妤说道, 楚婕妤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第一次感到母子之间的隔阂犹如一道鸿沟将自己的儿子与自己无情的隔开,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所能做的只有缓缓的点点头。 此刻的落樱苑铺满了坠落的樱花花瓣,在一只只水蓝细纱围城的几盏灯笼的点缀下,恍若人间仙境。许无言的脚步踏在细碎。还泛着点点清香的樱花瓣上,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点缀着寂静的月夜下的落樱苑。一阵夜风吹过,几片花瓣落在许无言那拽地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上,撩起点点主人已逝的哀伤。 此情此景此佳人落在邵潜和方卓涵的眼中,竟是那般美的摄人心魄,动人的让人禁不住屏住呼吸不去打扰,樱花荼蘼烂漫处,佳人轻移莲步漫相随。 许无言盯着灯笼照不到,樱花却如花雨般坠落的落樱苑的最深处,一步一步向那处神秘的黑暗走去…… 月光下,一支樱花出现在落樱苑深处的青色高墙之上,在黑暗之中显得尤其的圣洁雅致;许无言盯着那朵樱花愣愣的出神,与凌文清结识的一幕幕涌现在脑海; “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一支樱花长在墙壁之上?”方卓涵再一次被凌文清惊到,这个奇异魅惑的女子究竟还有多少震颤人心的事情是别人不知道的呢?单是这座美丽绝伦的落樱苑就足够世间多少人追求而不得了,都说南疆之人多奇特,看来所言非虚。 邵潜则是仔细的看着那朵盛开在墙壁之上的樱花,思考着所有事情之间的联系,猛地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惊喜的看向许无言,“无言!我知道了!” 只见许无言将手中的银簪放到那朵樱花之上,刚好契合,一道明亮的月光洒在银簪之上,在墙壁上形成一个白色的光晕,随着光晕的不断扩大,咔嚓!墙壁裂开的声音在三人的耳边响起; 白色的光芒散去,等到看清眼前之物时,邵潜不由得大惊失色,“无言!小心!”一声惊叫,身体更是下意识的扑向距离墙壁最近的许无言…… 第二十五章 自由、困惑 从墙壁裂开出出现的一条手腕粗细的黑额蝮蛇,吐出的毒液从被邵潜扑倒在地的许无言的身体上方擦身而过,溅落在地上,所处之处立刻变成了黑色; 朝许无言飞去,攻击邵潜和许无言两人的黑额蝮蛇也被及时赶到的许墨轩用随身的佩剑斩成两段,残体落在铺满樱花花瓣的地面上;血染樱花,妖艳绝伦! “邵潜、无言,你们怎么样?”难以相信眼前这突如其来一幕的方卓涵,回过神来后急忙查看许无言和邵潜是否安然无恙, 许无言看了看用身体护住自己的邵潜,感激的笑了笑;邵潜站起身来,伸手把许无言拉了起来,“我们没事儿!”邵潜看了看方卓涵说道, “你们看!”许墨轩看着从墙壁上凸出来的一个两尺见方的水晶方形柜子说道, 许无言走进那只水晶柜,透明的水晶柜中,交缠盘卧着数十条大大小小的黑额蝮蛇,血红的信子、张开的带着獠牙的血色口,还有浑身散发出来的让人倍感阴冷的气息;这种有史以来就与阴毒词汇形影不离的生物,此刻淋漓尽致的阐述着这两个字的涵义。 扣在水晶柜子上的银簪一点一点被水晶柜里黑额蝮蛇的毒液浸染,在月色下显得更加冰凉、阴寒;在场的人都为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感到彻骨的阴寒,凌文清竟然是用这种让人恐怖的东西来保持她那魅惑人心的容颜,世间女子竟可以为了美貌做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许无言走到水晶柜的后侧,这才明白了水晶柜在墙壁上凸出来的缘由,整只水晶柜上除了扣樱花簪处的缝隙没有一丝的裂痕,那条咬死王氏的黑额蝮蛇大概是在凌文清不留意的时候从樱花簪处爬出来的。这种规格的水晶柜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拥有的吧! 凌文清说留给自己最后的一个难题,难道就是处理这些黑额蝮蛇吗?那只袭击自己的黑额蝮蛇应该是守护这只水晶柜的,那么剩下的黑额蝮蛇呢? 许无言仔细的看着这只上等材质做成的水晶柜,一寸一寸的描摹着,试图找到凌文清给自己留下的疑问的答案。 “卓涵,这种水晶柜,你在南疆可曾见过?”许无言突然想到方卓涵是熟知南疆风俗习惯的,在查看水晶柜无果后,看向站在一旁一样探究的看着水晶柜的方卓涵问道, “这个水晶柜是南疆圣坛之物,五年前我在南疆曾见过一次,印象很深刻,只是这樱花簪……我倒是没印象!”方卓涵谨慎的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许墨轩,“大哥,借你的佩剑一用!”说着从许墨轩的手中拿过佩剑,朝水晶柜后面与墙壁连接的弹簧一样的东西砍过去; “啪!”弹簧应声而断,许无言接住从墙壁上掉下来的水晶柜,将佩剑递还给许墨轩,然后看着方卓涵,“卓涵,你可愿意帮我把这个送回南疆圣坛?” 方卓涵看着许无言,眼眸之中是朋友之间的嘱咐,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可能,从那天街上许无言对自己当头棒喝之后,方卓涵就知道,此生将与这个女子结下不解之缘! “嗯!好!”方卓涵接过许无言手中的水晶柜,简短的回答, 许无言笑笑,转过身看着邵潜,“你不用担心会危害到其他人了!伯父也已经弥留于世,骏国公府的纠葛也到此为止吧!” 邵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不得不承认多年来与许卿和朝堂之上的水火不容,也让这次的事情令邵潜有了铲除许卿和这种虚伪、沽名钓誉之人的心思;原来自己的这些想法许无言都是知道的…… “嗯!”邵潜看着眼前的许无言轻嗯了一声,心中产生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的惭愧,却不是对许晴和; 许无言笑笑,看了许墨轩一眼,撕下罗裙之上的一大块布料将樱花瓣上躺着的黑额蝮蛇的残体小心的包起来,双手捧着缓步离开了落樱苑…… 梅芳倩依旧神色慌张、眼神惊恐的颓坐在书房的门口,身体因为害怕而不住的颤抖着,许无言缓步走进书房将黑额蝮蛇放在凌文清身体的旁边,许卿和已经此刻已经躺在了一张软毯之上,身上也盖着可以御寒的棉被;许无言有些苦涩的笑笑,缓步走到许卿和的身边,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纵使是千般不是、万般错的仍旧是许无言伯父的男人……。 “起来吧!”许无言将瘫倒在地,神色慌乱的梅芳倩扶起来,说道, 梅芳倩看看许无言,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我…我不是有意害你的!不是有意的!……”梅芳倩一句一句重复的说着,“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许无言看着梅芳倩笑笑,“放心!不会怪你的!回去休息吧!”许无言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只是很多的时候愿意去原谅,看着梅芳倩那有些孤单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走出青楼对于梅芳倩来说是一种解脱,可是进入这骏国公府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幸福的开始吧!一个凌文清再加上一个梅芳倩,还有名为妻子的楚婕妤,为了地位、安稳亦或是自己所以为的爱情把自己的一生都囚禁在这朱门之中…… 许无言,你愿意吗?侯门一入深似海,自此自由是路人,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凌文清和那条黑额蝮蛇的躯体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许无言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热烈的自由解脱之感。凌文清的那份斯德哥尔摩式的爱情无论是在任何的时代都是一种畸形而摧残人性的! “无言,去南疆的启程之期定在后天”方卓涵看着许无言情绪平静的说着自己安排的行程,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嘴角微扬,“谢谢!”然后看了看身旁另一侧的邵潜,难得他会来参加凌文清的葬礼,“去打算去喝酒,你们呢?” 邵潜微愣了一下,方卓涵则是十分爽快的答应,“我陪你!” “走吧!”意见达成一致,许无言和方卓涵便视一旁的邵潜为空气,两人朝着喝酒的目的地走去, 邵潜有些抑制不住内心波动的看着许无言和方卓涵的背影,这样一个极容易被别人的感情感染的女子,却能做出那样冷静的抉择,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子雅期!我要喝酒,喝最好的酒!”许无言一坐下便很理直气壮的要求道, 子雅期则是看着这个跟自己没谋过几次面的女子,似乎对自己从来没有客气过,“凭什么?我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招待的!”子雅期则是一个冷眼甩过去,自己很优雅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平白无故的跑到自己的楼上,张口就要上好的酒喝,以为是自己家啊!还真是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女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许无言走到子雅期的跟前很是无厘头的抓住子雅期的衣领,死死的盯着这个妖媚到女人都自叹不如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道:“你是给还是不给?”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这一扶如同就义一般,没有任何威胁力的神色,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女人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耍赖玩横啊!“不给,你能把我怎么样?”子雅期优雅的拨弄开许无言的手,一边喝着上好的祁门红茶,一边对许无言的话不以为意的说道, 许无言垂了头,不再说什么,兀自坐在了子雅期的对面,其实连许无言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中途找理由与方卓涵分开,独自来到平日里就讨厌自己的子雅期这里,还没有一点风范的问他要酒喝。究竟是怎么了呢? 子雅期看着沉默的托着腮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窗外的许无言,神色带着一丝斐然,像一颗石子丢入湖水一般,荡起丝丝涟漪,“你怎么了?”子雅期下意识的问道, “想喝酒!”许无言没有看子雅期,嘴角一扯缓缓吐出三个字, 子雅期妥协了,招手让人把自己珍藏的酒拿了上来,带着很复杂的情绪说道:“你喝吧!” 许无言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精致黑釉坛装的竹叶青,也不客气打开倒进酒杯里就喝了起来,也不说话,也不要求子雅期跟着喝,就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子雅期对眼前的许无言有些无以名状的悸动,大概除了她自己,最了解许无言的人就是子雅期了吧!除了那些经过筛选才交给许无言的卷宗之外,许无言之前所经历的种种大概也只有子雅期知道了; 许无言权当子雅期是空气一样,只想着把自己灌醉,只想着躲避开这个世界里诸多女子的命运。半坛酒下肚,许无言醉的连最后一点意识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机械性的动作和混乱不堪的思绪, “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许无言死死的拽着子雅期的手臂,意识游离的吐着破碎的文字,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那被酒晕的酡红的脸颊,和那双游离而闪烁不懂得翦瞳,有一刻是不知所措的;出于人道的扶着许无言东倒西歪的身体,安抚着她口中倾吐的凌乱不堪的思绪;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许无言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眼角不觉间落下一颗可以砸碎人心的泪珠, “好…好…好!”我送你回骏国公府好不好?“子雅期实在是控制不住局面了,为了保持许无言身体的平衡,子雅期不得不半抱着许无言,再加上许无言毫无章法的手脚并用,子雅期有一种想要抓狂的感觉, “不要!我的家不在这里,不在这里,不在天和……”许无言双手无乱的挥舞着,拍打着,挣扎不要子雅期把自己带回骏国公府,甚至语气中都带上丝丝的恳求, “你说什么?”子雅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许无言说自己的家不在天和;许无言竟是如此痛恨许卿和一家吗?痛恨到不愿意自己是天和皇朝的人,还是另有缘由? “自由…我要自由!”许无言喃喃的吐着子雅期听不懂,也听不明白的字眼,这个人生中有半载断片的女子,究竟经历了什么,就连通识堂也查不出任何的讯息, 子雅期看着在自己怀中睡着的女子,如果被那个三令五申交待自己看着的男人看到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唉!女人真是麻烦!像许无言这种聪达、敏锐但又怀揣憧憬的女人更麻烦’子雅期想到这里很是自认倒霉的叹了一口气,抱着许无言走下阁楼……。 第二十六章 选择自由 “你醒了?”许无言从无边的昏沉之中挣扎着醒来,听到的便是这么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许无言又闭了闭眼,汇聚散的七零八落的意识;看着眼前的人, “楚寒彻,你怎么在这里?”许无言有些匪夷所思的问道,明明是和子雅期在一起喝酒的,怎么醒来看到的却是楚寒彻那副清爽透彻,俊逸如仙的模样, “这里是本王府邸,我不应该在这里吗?”楚寒彻有些无奈的看着许无言,自己在灵州打仗的这些日子,竹默时刻向自己汇报着许无言的一举一动,再加上邵潜的描述;每一个许无言的消息都能让自己心惊胆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小就不愿介入任何是非的许无言能够做出那么多让自己难以想象的事情来, “靖王府?”许无言本能的看着自己所在的屋子里的摆设,托角象牙方塌、彩绘鸳鸯镶金书案、瑞兽金漆檀香扶椅还有山河苏绣全幅滚雪细纱屏风,这些东西都不是许无言房里可比的摆设,让许无言不得不相信楚寒彻的话,自己确实身处靖王府; “我怎么会在这里?”许无言突然有一种被人用一张无形的大网禁锢其中的感觉;楚寒彻不是在灵州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有和自己喝酒的子雅期呢?怎么许无言的一举一动楚寒彻都是这样的了如指掌,为什么会有一种小丑粉墨登场的感觉? 楚寒彻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许无言那张有些别扭的神色,忍不住欺身上前靠近坐在床上臻首低眉似乎在思考什么的许无言,“你在想什么?”楚寒彻伸手捧住许无言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想要从这双自己看不透的翦瞳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许无言神色宁静的看着楚寒彻,这是一张几乎完美的容颜,现在又用着如此深情的俊眸深深的看着自己,是的!这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可是楚寒彻这一生怕是需要用这样令人沉沦的眼眸去对待很多的女人吧!王妃、侧妃、侍妾以及形形色色不知道名目的女人都会围着他转,争夺着他每一分的爱,为此她们会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可怕程度恐怕是十个楚婕妤也不及的! 许无言看过不少的宫廷、深宅争宠的戏剧,也会为其中的那些女人悲哀和不值,可那只能是消遣,许无言从来不想置身其中,去参与那种消磨人性的争夺; 两年后,许无言就会成为楚寒彻的王妃,成为和别的女人争夺靖王爷那所谓的宠爱的另外一个女人;许无言需要爱,可那爱必须是完整无缺的而不是从某个人的指缝里不经意间流出来的残爱;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许无言撑开手臂,保持着与楚寒彻之间让自己觉得安全的距离, 楚寒彻很想知道,方才那许久的沉默里,许无言的心里在思虑些什么,身体也就随着想法不住的靠近许无言,直到楚寒彻能够听得到许无言的心跳,“言儿,你是我的王妃,本王关心自己的王妃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楚寒彻缓缓的说着,看着许无言那被自己的气息拂过颤抖不已的睫毛不禁心猿意马; 一股男性独有的浓烈气息,夹杂着让人心驰神迷的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重重的将许无言包围;属于楚寒彻的强大的气场所产生的威压,让许无言有一种溺水的窒息感; “王爷!未曾行三礼六聘,你我茶礼未成;如此之事倘若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皇家的颜面,无言的清誉也必定荡然无存!还请王爷三思自重!”许无言压制着心中的慌乱极力保持着脑子里的清醒, “哦?如此说来,言儿是在暗喻本王是个狂妄之徒喽?”楚寒彻嘴角扯出一抹莫名的笑意,身体随意一倒,便与许无言一起并肩靠躺在了床榻之上,鼻息微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说道:“言儿,既是如此知书达礼之人,也该知道待嫁王妃不该招摇过市与人酗酒的道理!” 许无言看向身侧双眼微眯,不紧不慢吐着这些字眼的楚寒彻,神色平和、毫无波澜,也没有任何恼怒责备许无言的意思。楚寒彻说的没错,像许无言这样已有婚约、待嫁的女子,在天和皇朝是不应该出门喝酒,招惹是非的; “无言知道错了!”对于楚寒彻,除了他那尊贵的身份和手握重权的地位之外,许无言真的知之甚少;如果想要安然的等自己想出对策,暂时低头是必然的;许无言想要起身下床向楚寒彻赔不是,却被楚寒彻长臂一伸,捞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言儿,别走!我好累,你陪我休息一会儿吧!”楚寒彻将头埋在许无言满头的青丝之中,极其疲累的沉声说着,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垂危之人; 许无言呼吸一滞,身体立刻僵硬,不知该如何是好,“王…王爷……”许无言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改变此时自己的尴尬处境, “你放心!我只是想要你陪我安静的睡一会儿!”楚寒彻感到了许无言身体的紧绷与僵硬,很有分寸的伸手抚了抚许无言的后背,温言解释道, 许无言像一根木棍一样任由楚寒彻抱着,直到听到了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声,许无言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许无言对楚寒彻突然有一种很怜惜的感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将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拥在了怀中; 楚寒彻猛地一动,许无言以为楚寒彻发现了自己的动作,急忙缩回自己的手;听到楚寒彻的呼吸声依旧均匀而平稳,再看楚寒彻那无公害、惹人怜的睡颜,不禁对自己方才的行为好笑,许无言哪!许无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个只是你刚见了几次面的男人,你怎么会有这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呢? 如果你给不了我完全的爱,我宁愿一分也不要!无论身处哪一个时代,许无言都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包括爱情,即使是条绝路,许无言也要让自己绝处逢生! 第二十七章 坦诚相见 这靖王府和许无言在灵州居住的靖王的行馆一样,种满了竹子,尤其是那种手臂粗细、通直高耸的刚竹;看来这楚寒彻还真是爱极了竹子,除了竹子便是难得见到人的寂静了; 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的许无言,已经在靖王府兜了半个时辰了,除了一丛丛、一簇簇茂盛碧绿的竹子,没有看到一个人; 虽然寂静,眼前的活水湖、亭台楼榭还有处处昭显着人的气息的格局和景色,告诉许无言这是一个等级严明、规矩森严的王府而不是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宅; 极目之处皆是秀美盛景、富丽堂皇的王府建筑,瑞兽麒麟高瓴、廊檐彩绘、雕梁画栋,再加上锦衣华服、地位尊崇、珍馐美食,这当真是个极大的诱惑,许无言看着眼前富丽的假山、碧湖,考究的王府建筑,嘴角微扬,一抹心有所向的笑意,如果要许无言用一生的自由去换这笼中金丝雀的生活,是万万不能的! “小姐!小姐!这里有风你怎么出来?”竹默看到许无言一个人站在湖边,吹着冷风,急忙上前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竹默,这个凌文清死的当晚就从自己身边不见的丫头,此刻竟奇迹般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还是这样体贴关心着自己,“竹默,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竹默看看许无言,神色略带羞赧,“小姐!我不是有意要不辞而别的!是王爷在灵州出了事,我才来不及跟你辞行就离开的!” “出事?出了什么事?”难怪看到楚寒彻的时候,他是那样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样,竟是出事了吗? 竹默为难的手中绞着自己的衣角,“小姐,不是竹默不想告诉你,是王爷交待不要告诉你的!” 许无言看着竹默,这个虽然在自己身边周到细致的伺候,一颗心却是忠于楚寒彻的女孩子,如果自己真的嫁给了楚寒彻,竹默也必定会是与自己分享这个男人的女人之一“你如果希望楚寒彻快点儿没事儿的话,就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竹默顿了顿,许无言的聪敏是自己见过的,与其让王爷一个人苦恼不堪,或许许无言真的有解决的办法,“小姐!灵州的战事很是危急!蹂洳敌军采取了一种不知道什么的战术,重创我们天和的守边将士!王爷一直是用兵如神,极少败绩,此次竟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且我军兵器奇缺,军饷又迟迟不到,朝中平日里与王爷结怨的大臣们又趁机进谗言!皇上向来猜忌王爷,这一次更是听信佞臣之言,克扣应发放之兵器,还下诏限王爷一个月之内攻破蹂洳,否则军法处置!小姐,王爷现在几乎是腹背受敌了!”竹默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悉数说了出来, “你去灵州,就是为了把朝中的事情告诉王爷?” “是的!小姐,邵大人担心朝中会有人对王爷不利,竹默这才赶去灵州知会王爷的!”竹默看着许无言,诚恳的说道,既然要许无言帮忙自然要以诚相待,否则只会连累王爷, 许无言点点头,朝中政事波诡云谲,个中利害更是错综复杂;就算是楚寒彻有三头六臂,他只身在灵州也难挡朝中避无可避的暗箭冷兵; “竹默,你把你在灵州看到的两军交战详细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要遗漏任何的细节”许无言决定这一次尽一己之力,帮助楚寒彻,成了就算是对他救命之恩的报答,不成就当是听故事了! 楚寒彻一个人端坐在王府的校场之上,盯着这个自己摸爬滚打、习武练兵的地方,从小习文练武,操练王府卫军,加冠之日便亲赴灵州主持边关战事,这些年来领军打仗百余次,从未将这一次一样让楚寒彻心力交瘁、心寒意冷。 自己带着将士在灵州浴血奋战,皇兄却听信馋臣之言,断军饷、绝兵器,还怀疑自己这个亲兄弟与敌军有所勾结,敌人纵使有千般狡诈,也不敌后背自己人插刀来的厉害! 如今边关军饷只够支撑两月,兵器更是短缺无比,皇兄还下令一个月内打败蹂洳,这不是要边关的将士们去送死吗?这仗要如何打的下去? 楚寒彻思绪间,一根竹子嗖得一声从眼前飞过,楚寒彻一个警惕站起身来,之间那根带着枝杈的竹子直直的插进了青石墙壁中半尺有余; 这竹子怎么会如此凌厉,楚寒彻惊疑的走上前去,将那根竹子从墙上拔了下来,插入墙壁之处既没有开裂也没有折断,削的带有棱角的末端是完好的! “你觉得这根竹子怎么样?”许无言笑着走向楚寒彻,心中不禁有些佩服楚寒彻的定力,他是对自己的王府守卫极其有信心呢还是对自己的身手太过自负了,竹子就那样从他眼前擦身而过,他竟然还能够如此镇定的拿着竹子研究; 楚寒彻看看许无言,“这竹子怎么会变得如此坚硬锋利?”问题简单而直接, 许无言自然也不需要绕什么弯子,“王爷,你不觉得这竹子可以解决兵器短缺的问题吗?” 楚寒彻眼中升起一股惊喜,是的!这竹子的坚硬程度足以刺穿青石墙壁,自然可以作为利器使用,“言儿,你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交待过不可以告诉她的, 许无言笑笑,“靖王爷朝堂被训斥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我能不知道吗?”许无言反问, 楚寒彻露出一丝苦笑,如此说来自己倒成了风云人物了,握着手中的竹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战事要紧!我希望你可以对我坦诚相见,一起面对而不是把我蒙在鼓里!“许无言看着楚寒彻一字一句清晰而恳切的说道, 楚寒彻看向许无言,一直以来都想把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就是对许无言最好的爱;现下,她那样神色肃穆、眸色坚定的告诉自己,要和自己一起面对,只是一句话而已为什么会有让楚寒彻心中涌起温暖和安慰的力量? “你想好要对我坦诚了吗?”许无言看着有些木然的楚寒彻,眼角挂着暖暖的笑意开口问道, 楚寒彻那优美冷峻的弧线终于松动了,漾起一个高贵雅柔的笑意,缓缓的点了点头,“言儿,敢问此利器名甚谓何?” 许无言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楚寒彻有所松动了,这也是件好事;虽然许无言的脑海里是没有任何关于楚寒彻的记忆存档,可对于楚寒彻来说,许无言却是个尽心护卫的人。 许无言绽开了眉峰,清冽的声音夹着对未来的期望朗声说道:“此物名为廊铣!” 第二十八章 打赌 可敢? “言儿,这廊铣是如何制成?”楚寒彻握着手中的廊铣,竹子虽然刚直、坚硬,但是要达到这种坚硬如铁,做兵器用的程度也并非易事, 许无言笑笑,“是不简单!”这廊铣的来历还要归功于许无言对民族英雄事迹的了解,原本只是当作一个有趣的故事看,想不到还真能够派得上用场,只是这让竹子变廊铣的办法嘛!许无言走到楚寒彻的跟前把廊铣的制成方法详细的告诉楚寒彻; 只见楚寒彻的连上的神色随着许无言的话,越来越吃惊,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楚寒彻看着说完的许无言满腹狐疑的问道, 许无言肯定的点点头,“王爷,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许无言眉头一挑,看着楚寒彻别有深意的说道, “什么赌?” “把王府卫军一分为二,你来做蹂洳,我来应战,三日之后在此一分高下,输的人为赢的人一件事如何?”许无言从竹默哪里知道灵州之战,除了兵器问题,还有就是蹂洳的作战手法也比较怪异,竹默虽然说的不尽详细,不过蹂洳的战术许无言大概了解该用什么方法破解了。 “好!”楚寒彻被许无言脸上那种无所畏惧的神色给激出了战斗力,这么个小女子竟然如此大言不惭的跟自己挑战,不应战岂不是太丢脸了,“赤纬!召集王府禁军,一盏茶的时间校场集合!”楚寒彻对自己的贴身侍卫说道, “是!王爷!”赤纬闻声立刻领命去办, 楚寒彻吩咐完,看了看兀自在兵器架旁看兵器的许无言一眼,瘦削的身子,柔弱的身姿,再加上自小不知习武为何物的许无言,此刻竟向自己下战书,果然不再是那个时时拉着自己的衣袖哭鼻子的小姑娘了。“言儿!你变了!”楚寒彻走到许无言的身前说道, 许无言转过身,看了看楚寒彻,为什么在许无言的记忆力没有这么个湛然如神的男子的丝毫记忆呢?“是的!我并非再是你青梅竹马的许无言了!”借着这具躯体存活,许无言总有一种愧疚的感觉, “是啊!你再也不是那个拉着我的衣袖哭鼻子的小丫头了!”许无言的话在楚寒彻听来却是另一番含义,五年不曾有许无言的任何消息,在这五年里,许无言的经历里是没有楚寒彻的存在的,现在许无言对自己有些生疏是难免的! 楚寒彻每一次和许无言说话的时候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种怜惜的情愫,都会让许无言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即便是心里很清楚这柔情并不是对自己的! “王爷!这一次我是要为自己搏一个让你为我做一件事的机会的!我要你做的事会很难哦,你当真考虑好了?”许无言不想占据着别人的身体还违心的接受属于别人的爱情,出此下策也是要为自己搏在这天和皇朝的自由。 楚寒彻看着许无言,有一刻钟是没有任何话的,继而嘴角一扯,荡漾出一抹深不见底的笑意,“言儿,你是在激将与我吗?你放心!本王还不至于会败在自己的王妃手上!” “可你如今不是天和皇朝的靖王楚寒彻,而是敌军蹂洳!”许无言那澄澈而看不透的笑意,让楚寒彻有一种忍不住下坠的力量, “王爷!禁军到!”楚寒彻愣神的时间,赤纬带着八十名王府禁军中的精英出现在校场, 楚寒彻看了看仪容整洁、身强体健的禁军点了点头,冷声说道:“言儿,你先来挑如何?” 许无言点了点头,看了看那些王府禁军,其实个个都很精悍,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许无言指了指靠近自己这一侧的一半禁军“就这些吧!” “王府禁军听令!被王妃跳出来的禁军从此刻起便唯王妃命是从!王妃的命令如同本王之命!”楚寒彻一声令下,校场的禁军立刻便分成了两队, “从此刻起,你们便由王妃统领,而你们则由本王统帅!三日之后,在此处进行战术操练!获胜的一方本王和王妃重重有赏!”楚寒彻的声音不大但却有一种不容违抗的力量; 楚寒彻看了看许无言笑了笑以示会意,然后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赤纬,“赤纬,你跟着王妃听命!其他人随本王到北苑集合!”楚寒彻的言下之意就是把这校场让给许无言操练了; 楚寒彻带着一半的禁军离开之后,许无言才看了看剩下的脸上多少浮现失望之色的禁军,想来他们是觉得自己跟着许无言没有任何的胜算才会如此吧! 许无言看了看赤纬又看了看那些有些泄气的禁军,“给你们半天的时间,把之后三天的影响操练的事情解决掉!静待赤侍卫的吩咐!” 许无言的话音刚落,众多禁军侍卫脸上的神色更是莫名其妙,王爷身为领军精英都立刻带兵操练去了,这位王妃可倒好,给半天的时间交代后事! 即使是心中有所疑虑,但是王爷的命令也不敢违背,既然这位准王妃要这么多人陪着她玩儿,身为属下也只有惟命是从的份儿。 看着四十名王府禁军的精英在面面相觑中,散开离去,赤纬更是不解许无言的行为,但也只能原地待命“王妃,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 许无言看了看赤纬笑笑,“赤侍卫,这廊铣的威力,想必刚才你也见到了!我要你带着他们做出一百把廊铣!明日我要见到,如何?” 赤纬看了看许无言手上的竹子,方才这廊铣的威力赤纬没有丝毫的怀疑,看来这位王妃并不是当做儿戏,“是!只是这廊铣的做法属下却是不知!” “不急!赤纬,王爷的每一次领军打仗你可都有陪同?” “属下寸步不离王爷左右!” “这次灵州大战蹂洳,你可也跟随?” “属下与王爷多次与蹂洳短兵相接、赤身肉搏,不知王妃有何疑问?” 许无言笑笑,“好!赤侍卫,把蹂洳的战术细细与我道来如何?” 赤纬看了看神色如常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许无言,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是!王妃!属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赤纬不敢多想恭敬的答道,这王妃还真有几分心思…… 第二十九章 点到即止 “你!出列!”许无言指了指操练的禁军中最不用心的一个吼道, “王妃!”一个身高七尺有余的身材魁梧的男子很不情愿的走出队列,看也没看许无言一眼,语气慵懒的说道,手中还把玩着那根顶端绑着厚厚的棉布的廊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许无言也不说话,只看了身前的男子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拽住那男子的衣领,右手屈肘猛抬朝着男子的下巴打了过去;整个动作瞬间完成,那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许无言打到在了地上; “啊!”男子应声捂着下巴倒在地上,其他也是吊儿郎当在应付差事似的训练的王府禁军,被眼前这一幕给惊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瘦弱的准王妃竟然能够把禁军中体力最好、动作最猛的人在眨眼间摔倒在地上;一直站在许无言身侧的赤纬也不禁惊得睁大了眼睛。 许无言面色不该的环抱着双臂,以一种略带鄙夷的神情,看了看所有对自己敷衍了事的禁军,然后看着地上还在捂着自己下巴的男人,伸出手去; 男子捂着疼痛不已的下巴,惊疑的看着许无言,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许无言又想做什么; “怎么?被打怕了?”许无言带着几分挑衅问道,“你不会是在暗自腹诽我是个狡诈的女人吧?”许无言收回自己的手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男人,“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防备不了一个弱女子的袭击!哼!” 许无言瞥了所有的禁军一眼,“难不成你们有朝一日保家卫国,上阵杀敌,事先要和敌军约法三章不能耍诈不成?”许无言带着讽刺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男人,“接下来要怎么做,随便你们!” 许无言说完之后,不等任何人回应,踩着无所谓、轻盈的步子离开了,留下一堆的大男人面面相觑;楚寒彻的贴身侍卫赤纬则是露出了一个很是钦佩的笑容,点到即止、攻心为上!不简单! 赤纬伸出手,将地上的男人拉了起来,“云烈!归队!”赤纬看了看站起来的云烈脸色一凛正色说道, “是!”云烈虽然还是不情愿的拿起自己丢在地上的竹子,回到队里,但是心里却把许无言方才的话记在了心里,以王府禁军第一人的身份被一个弱女子一招摔倒在地,任何一个男人都怕是要记上一辈子了。 赤纬看了看心里已经被许无言的一番话触及到深处的禁军,接下来该自己上场了,赤纬拿了身边的一根被棉布层层包裹的廊铣,看着所有的禁军说道:“兄弟们,你们一定会觉得,堂堂靖王府的禁军拿着如此简陋的工具操练,很是憋屈!是不是?” 所有的禁军都没有说话,但是目光流露出的却是一样的答案,用一根破竹子在校场上操练,简直就像是耍猴儿一样,无疑是对靖王府禁军的一种侮辱! 赤纬将廊铣顶端的棉布取下,露出削尖了的顶端,随手将手中的廊铣向对面的青石墙壁用力推了出去;嗖得一声廊铣牢牢的钉在了青石铸就的墙壁之上,如墙两尺有余; 众位禁军更是看傻了眼,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小,看起来如此不起眼的竹子竟然如此坚硬如铁,竟然连青石墙壁也能戳穿! 赤纬笑了笑,朗声说道:“你们手上的是我军的新兵器,名为廊铣!虽然比不上削铁如泥的宝剑,但也是坚硬如铁!王妃之所以不事先告诉你们,是要你们知道不要以貌取人,更不可以轻敌!” 赤纬的一番话,彻底说服了所有的禁军,军中摒弃短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皇上的圣旨更是要王爷在一个月之内打胜仗!这些事情靖王府的人都是知道的!起先大家都以为这次王妃和王爷只是在嬉闹!现在看来,这王妃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所能比拟的!还用上了新兵器,这比试可是大有深意! “好了!列队操练!”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赤纬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昨晚王妃的一番交待远远不是让禁军臣服如此简单! 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日子,许无言便做起了甩手掌柜,只需要在傍晚的时候听赤纬讲述操练的进展,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赤纬,两人略作商讨!然后交待下一天的操练任务就是了!至于究竟进展如何,许无言倒是完全相信楚寒彻的贴身侍卫赤纬! 这位久经沙场,操练无数新兵,又跟随楚寒彻多年,堪称心腹的贴身侍卫的能力,许无言是绝对信得过的!操练期间,许无言也再没有见过楚寒彻,估计他比许无言自己还要在意这一次的比试吧! 总之许无言的心里是很高兴的!除却男人在女人面前的那种自尊不说之外,至少也证明了,楚寒彻确实是把许无言的话放在了心上,而且也做到了足够的尊重! “王妃!”赤纬走到门口的时候,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许无言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赤纬,说道:“赤侍卫,快进来!”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桌子的傍边坐下,“赤侍卫,请坐!” 赤纬看了看许无言,没说什么坐了下来,经过这两日的相处,赤纬也算大概了解了许无言的脾性,不但心思聪慧缜密,带人也宽厚谦和;与自家王爷比起来多了几分亲和少了几分规矩;让人感觉很好!“王妃!昨日你交代的阵法操练,禁军们已经操练臻熟,行动运用自如了!接下来该当如何?” 许无言看了看赤纬,虽然是自己和楚寒彻订下的赌约,事实上却一直是赤纬在为自己卖力,若论操练、经验、战场阅历十个许无言也不能和赤纬相比,那些阵法只是存在于许无言脑子中的文字而已,若论实际操作,还要全部依靠赤纬,自己只是动一下脑子,他们就要操练上一整天。许无言的心里是感激赤纬的,“赤侍卫!阵法就是这个,但是依据战事变通灵活运用阵法,就要靠你了!我已经黔驴技穷了!”许无言认真的说道,“明日的操练和后日的比试,我要仰仗赤侍卫你了!” 赤纬听着许无言的话,诚惶诚恐,“王妃言重了!王爷久经沙场,百战不殆,岂是我一个小小的侍卫所能比拟的!” “如今,我们应对的不是王爷,而是蹂洳!”许无言看着赤纬定定的说道,让他明白这一次比试并不是自己和楚寒彻之间的较量而是天和和蹂洳的对决; 赤纬眸色一震,起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某色坚定,一脸坚毅的说道:“王妃放心!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许无言点点头,“赤侍卫请起!”走到书案旁边将自己方才写下来的一些想法,交给赤纬“这是我的一些拙见!你取其精华吧!明日后日就拜托你了!” 赤纬接过收好,看了看许无言郑重的点点头,“是!王妃” “早点休息!” “属下告辞!”赤纬朝许无言施了一礼,转过身大踏步离开, “谢谢!”许无言看着赤纬的身影,以赤纬可以听到的声音由衷的说道, 赤纬的身形一震,顿了顿脚步没有停下来,继续离开了! 第三十章 怎么都赢 “言儿,你可准备好了?”楚寒彻走到许无言的跟前笑的讳莫如深,湛蓝的眼眸里充满了许无言理解不了的深不可测, “你希望是什么样呢?”许无言看着楚寒彻,忽略掉他眼中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不答反问; 楚寒彻一怔,怎么都没料到许无言会如此反问自己,继而有所明了的笑笑,“我希望天和打胜仗!” “那就是了!一起观战吧!”许无言笑笑,楚寒彻不愧是楚寒彻,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楚寒彻示意自己那一方的禁军准备,许无言则是冲赤纬笑了笑,紧接着便听到了战鼓声,双方禁军便形成一定的阵列展开了角逐; 不过是八十人的对决,但却有着不输战场的气势和热烈,双方禁军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着热切的求胜的*,时不时的会有人被经过掩饰锋芒的兵器击中而退出战场;双方的指挥统帅的脸上更是有着征战沙场的凝重和冷冽; 在一旁观战的楚寒彻亦是神色肃穆的看着校场之上的双方对决,那神色犹如置身战场大战蹂洳一般; 看着交战越来越激烈的双方禁军,许无言不由得对赤纬心生钦佩,短短三日王府禁军便有了如此训练有素的阵容,应对楚寒彻所训导的禁军那变幻莫测的队形阵法,进退自如,游刃有余。 楚寒彻对赤纬的表现亦是不由得刮目相看,原本只是跟在自己身边听候差遣的王府侍卫,此刻双方对战,俨然一方统帅,运筹帷幄的大将风范。 半个时辰过去了,双方势均力敌,作为进攻方的楚寒彻那一方的每一次进攻都被赤纬所带领的那一方化解,双方几乎处于僵持状态! 突然楚寒彻的那一方的禁军一字排开,接近中段出有四五个人组成的两个小队位于长蛇中段的最前端手持弓箭朝赤纬率领的那一方一起放箭,不消一盏茶的时间,那两小队弓箭手立刻退居于长蛇的后面,几十人组成的长蛇犹如一条灵活的长蛇一般瞬间将赤纬的一方包围了起来,手中的兵器更是短小锋利,虽然被刻意掩起了锋芒但依旧是来势凶猛,几乎将赤纬的一方的阵营冲乱了阵脚; “一字长蛇阵!”许无言轻声吐出了几个字,声音清冽而清晰神色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楚寒彻则是扭过头看着许无言,即使是许无言制造出廊铣这种兵器解决了当下军营缺少兵器的难题,楚寒彻也并不觉得许无言对行军打仗有什么见识,即使是答应了和许无言的比试,很大一部分源于许无言的那番话的激将,现在许无言神色泰然的说出了一字长蛇阵,倒真是让楚寒彻有几分惊疑; “是吗?”楚寒彻似乎是要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般的看着许无言,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嗯!”许无言的目光没有离开比试的双方,“这应该是一字长蛇阵的变换阵法飞蛇阵!消减了一字长蛇阵的尾大不掉,使得行军更加灵活自如!应对敌军变幻不定的阵法的攻防能力大大加强!” “你不担心吗?”听到许无言这番鞭辟入里的解说,楚寒彻不由得暗自心惊许无言的这些兵法是从哪里学来的,记忆里的许无言还一直是那个柔弱处处受委屈的小女孩儿,五年的失踪竟然许无言成长成这般见识不凡、心思缜密,聪慧通达的女子了! “为什么要担心呢?”许无言轻笑浅浅的看了看楚寒彻,接着目光又投入到了不远处的对决双方, 赤纬所率领的一方已经稳住了形势,从一开始的微乱阵脚,此刻已是抵挡住了对方轮番变幻的飞蛇阵,之间赤纬的那一方,每八个人分为一个小组,其中一般的人手持盾牌,另一半的人手持廊铣像是一只鸟的羽翼一般护卫着手持盾牌的人,运用廊铣和盾牌有条不紊,轮番变幻着应对对方的箭羽和短兵器;在交战中逐渐占于上风,也有着逐渐发动进攻的趋势! 楚寒彻则是满眼惊喜的看向校场上赤纬那一方所出现的自己还不曾见过的阵法,目光里的光芒竟是掩盖过了这次比试的输赢……。 不必多说,比试的结果已经显现,许无言看了看较场中指挥自如的赤纬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看了看身侧全心关注着赤纬那一方阵法的楚寒彻,没说什么转身缓步离开校场…….。 校场上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赤纬,确实让楚寒彻吃惊不已,想不到赤纬的领军应变能力竟是到了这般不可小觑的地步,毋庸置疑假以时日稍加培养赤纬绝对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一军统帅! “停手!”校场上指挥若定的赤纬突然大叫一声,然后一脸狂喜的看着站在校场高处的楚寒彻,一脸明了的楚寒彻示意双方停手,赤纬几乎是狂奔到楚寒彻的跟前,“王爷!” 楚寒彻一脸正色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看了看赤纬,语气一贯的清冷威严的说道:“双方交战如此鲁莽,所谓何事??”如果说赤纬还有什么不足的话,就是太喜怒形于色了; “王爷恕罪!”赤纬急忙施了一礼,“王爷!属下知道打败蹂洳的方法了!”赤纬欣喜的说着,脸上、眼中流露的全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楚寒彻嘴角微扬,赤纬果然军事天赋异禀,“好!这次迎战蹂洳便由你为边陲统帅!本王为你守住大营静候你的佳音!”楚寒彻一脸不怒自威的神色盯着赤纬一字一句声如洪钟的说道, “王爷……”赤纬有些难以相信的看了看楚寒彻迟疑的吞吞吐吐的说着,万万没有想到楚寒彻会把这么大的重任交给自己! “就这么决定了!赤纬,本王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楚寒彻带着完全相信的目光对赤纬说道, “是!王爷,属下遵命!”没有任何华丽的修辞,赤纬简单而坚定的说道, “好了!赤纬你即刻休整不日赶往灵州,准备应战事宜!传我的命令,今日比试的禁军每人赏银五十两如有愿意从军者便可与你一同前往灵州!”楚寒彻说完很是欣慰的笑了笑, “是!王爷!”赤纬也像是卸下一个千斤重担一般,身心轻松的答道, “言儿!”楚寒彻看向许无言的位置时才发现许无言早已不见了,进京的这些天楚寒彻没有一天是安心的,而此刻楚寒彻真的是轻松极了,顿时觉得有很多的话要对许无言说,恨不得立刻就与她分享自己心中的欣慰与快乐,还有那一份楚寒彻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激动。 第三十一章 死要同穴 “言儿,你赢了!”楚寒彻将一块红烧鱼夹进许无言的碗里,温如和煦的声音传入耳朵犹如二月的春风, 许无言笑了笑看着楚寒彻,“你也赢了不是吗?”这是许无言被莫名其妙带到靖王府的第五天,楚寒彻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和许无言在一起吃饭,神色的自若轻松昭示着他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呵呵!想不到我的小言儿竟是这般的冰雪聪明!以前倒是本王小瞧言儿了!”楚寒彻看着这个让自己不得不重新审视的女子,原本的许无言总有一种让自己不由自主去保护的*,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护在怀中为她抵挡风雨,而现在的她竟是这般的让自己不得不把她放到可以与自己同担风雨的位置上,甚至在她的身上散发着的抓不住的气息,让楚寒彻顿觉不安; 许无言没有答话而是很认真的吃着碗里的饭菜,这精致美味的饭菜此刻竟是味同嚼蜡,在这里许无言得到了楚寒彻足够的重视与尊重,整个靖王府对许无言无一不恭顺。这对于一个天和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个最佳的归宿,只是每一个动作都有人看着、甚至连来到这靖王府都是被别人控制的感觉让许无言感到窒息,心中那股强烈的逃出牢笼的*像洪水一般把许无言整个吞噬; “言儿,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许无言那种专注于自己思绪的样子让楚寒彻有一种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感觉,很不好!明明许无言就身在咫尺,却有一种远在天涯的感觉。这种濒临再次失去的感觉让楚寒彻着慌,不由得用目光将她禁锢; 许无言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缓缓的放下筷子,用丝绢擦了擦嘴抬起头看着楚寒彻,一双如秋水的翦瞳里盛着满满的坚毅,“我想解除和你的婚约可以吗?” 清冽、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落到楚寒彻的耳中却是有如一把尖刀猛地插进他的心里;痛犹如夕阳的余辉一下子铺满了原本澄净的心湖,“不可以!绝不可以!”楚寒彻那双犹如鹰隼般犀利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许无言,一字一句毫无回转余地的说着,空气中不断弥漫着那话语中夹裹的心痛; 不得不承认,许无言被身边这个男人的眼神给震住了,如果说之前楚寒彻对许无言的感情还只是一种猜测的话,现在许无言再没有了怀疑的理由;只是现在的许无言已经不是他深爱的那个了…… “楚寒彻,我不是你深爱的那个许无言,从你在灵州把我救起的那一刻就不是了!”许无言和别的女人一样对于爱没有什么免疫力,只是不想坐在别人的位置上窃取属于别人的东西; 楚寒彻站起身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许无言;楚寒彻周身散发的那种威压让许无言不由得站起身来; 楚寒彻双手扶住许无言的肩膀,目光和许无言的那一湾秋水相遇,“言儿!我不管你是不是以前的那个许无言,这辈子你都必须是我的!生要同衾,死也必须同穴;你逃不掉,永远都别想逃开我!” 炙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即使是历经诸多考验的许无言也有些站不稳;这种男人独有的占有欲让许无言不由得恐惧不安!在未来许无言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而在这里,许无言的身份一开始就被标上了依附于别人的标签,挣脱出去谈何容易? 许无言努力的调动脸上的肌肉,笑了一下来缓解心中紧张的情绪,带上这里女子一贯该有的谦和与卑微,“王爷!无言已经离家数日,未免影响王爷清誉,还是早些回到骏国公府的好!” 一股痛感从肩膀之上传来,许无言看了看楚寒彻那不断用力的双手,忍不住秀眉轻拧;“王爷!痛!” “你还知道痛吗?”楚寒彻的头不断靠近许无言的脸颊,说话吐出的气息将许无言整个儿包围,那双俊眸里的火焰有着把许无言燃成灰烬的趋势。 突然,楚寒彻低头将许无言嘴角那抹倔强的弧度噙在嘴里用力的吸允,试图悉数吸走,让许无言的身上再没有那份自己控制不了的倔强; 唇间的酥麻感顿时席卷了许无言的脑海,两片柔软但又很有力量的唇将许无言的整个嘴唇都包裹在其中,大力的吸吮着,柔软、酥麻中带着一股微痛,这种陌生的感觉让许无言措手不及; 想不到接吻还可以是这种既想逃离又想沉迷的感觉,许无言的意识有些乱了,看着楚寒彻的眼神里盛着毫无准备的惊疑; 许无言的唇瓣就像是一个清凉到心底的薄荷糖一般,在含在口中的那一刻顿时浇熄了楚寒彻心中所有的怒火,醉心在这股清凉之中;从一开始惩罚式的捉弄很快变成了温柔而深情的绵吻; 微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软到化不开的甜腻,那一种如冬日阳光般的温柔不断撩拨着许无言的情绪,吻是这样的吗?许无言睁大了眼睛以最近的距离看着楚寒彻试图寻找答案; “傻瓜!闭上眼睛!”楚寒彻在唇齿间甜润的吐出这几个字, 许无言竟也是出奇的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任由这种奇妙而令人沉醉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言儿!不要逃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寒彻才放开那两片让自己欲罢不能的唇,将身体有些瘫软的许无言揽入怀中,声音犹如在蜜糖中浸过一般的甜蜜, 许无言任由楚寒彻抱着,一分一分的感受着这个怀抱里的温度,不敢说已经爱上这个怀抱的主人只是无法不承认,心里对楚寒彻是有感觉的。仅是一份感觉也不容许许无言和任何别的女人分享,如果不能完全,那就整个不要! “言儿!从十岁起,我便决定此生要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改变我的从小便已经对自己许下的诺言!”楚寒彻的手温柔的环在许无言的身上,第一次用这样一种倾诉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心迹;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许无言再找不出任何的字来回应此刻的楚寒彻, “呵呵!你放心,我会耐心的等着你长大的。明日就送你回骏国公府!我也要赶赴灵州前线了,我不在的日子,你有什么事情就去找邵潜和子雅期,他们会保护你的!” “嗯!”许无言轻声应了一声,子雅期果然是楚寒彻的人,怪不得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就到了靖王府;这样的保护的确很周到,可为什么会有一种被禁锢的感觉呢? 第三十二章 别扭的晚宴 “三妹,你回来了!二姐好想你!”楚寒彻和许无言刚到骏国公府的门口,许青凝便体态妖娆、神色激动的迈着莲花步快走过来,一把将许无言搂入怀中,声音颤抖的柔声说道, 许无言整个人身体一僵,像一根木棍似得任由许青凝抱着摇晃着。从不觉得许氏姐妹对自己有着多么深的感情,从自己踏入骏国公府时起自己似乎就是她们眼中的障碍物,尤其是许青凝每一次看到许无言的时候,莲花水雾般的玲珑双眸深处都是浓浓的不屑; 现在此番亲昵的举动,许无言除了生硬而不自然的承受,似乎没有了别的更好的办法;这种佳人馨香满怀的感觉让许无言很是不自在的看向身侧的楚寒彻; “是…我回来了……”许无言用着生涩的语言说着,对于许氏姐妹喊出姐姐两个字,许无言实在是做不到,身体被许青凝无意间推搡着后倾的姿势真的不舒服; 许青凝放开许无言,只看了许无言一眼,脸上挂着的是一种类似微笑的东西,“回来就好!”说完便看向站在一边的俊逸的不容忽视的楚寒彻,“三妹能够平安回来,真是有劳王爷了!”说完便盈盈下拜, 柔美甜腻的声音,再加上窈窕可人的身段,倾国倾城的容颜;如此一幅媚而不惑、柔而不娇的我见犹怜的画面是个男人大概都会动心吧! 楚寒彻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只见楚寒彻无比优雅的将许青凝扶了起来,嗓音略带沙哑却是充满磁性的说道:“不必多礼!以后言儿有劳你照顾了!”强健有力的手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拍了拍许青凝那雪白的皓腕; “王爷这是那里的话,三妹是青凝的妹妹,岂有不照顾之理!”许青凝的声音里不见了方才那种让许无言不自在的激动,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心底的欣喜, 许无言嘴角抽了抽看向骏国公府的大门,许墨轩、许墨离、一向把自己当作煞星的楚婕妤甚至是二夫人梅芳倩都站在门口看向自己的方向;记得那一次许无言自己初来骏国公府时出门迎接的只有庶子许墨离,这次的接风当真是隆重…… “三妹!”许墨轩依旧是温如和煦的笑容,这也是整个骏国公府对许无言没有什么敌意的人, “大哥!”许无言轻声叫了一声,对这个挂牌的大哥许无言还是有几分尊重的,除却目的不谈,许墨轩毕竟是和许无言一同并肩作战过的人,多一个同盟者要比一个敌人好; “我们进去吧!娘让人准备了酒菜为你接风洗尘!”许墨轩似乎是下意识的去挽许无言的手臂, “好!言儿,本王今日陪你吃饭”楚寒彻不动声色的夹在了许无言和许墨离的中间,很是自然的搭着许无言的肩膀走向骏国公府, 许墨轩有些晃神的站在原地,什么时候自己跟她的距离竟是这般的遥不可及了…… “大哥!人都走了,咱们也进去吧!”同样被楚寒彻忽视的许青凝,看了看自己的大哥用着夹杂着几分幽怨说道,脸上挂着浓浓的凉薄与不甘; 许墨轩回过神来,许无言和楚寒彻已经随楚婕妤走进了骏国公府,回过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许青凝,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 晚饭很丰盛,是许无言进入骏国公府以来第二次受到这样的款待;楚婕妤的颠覆性态度转变,更是让许无言觉得气氛没来由的怪异; 看着满脸带着温婉的笑容对楚寒彻和自己照顾的面面俱到的楚婕妤,许无言有一些如坠云雾摸不着方向的感觉;还有对自己尤其亲如姐妹的许氏兄妹,许无言几乎能够感到脊背之上冒出的一颗颗冷汗; 对楚寒彻怎样的热情友好都不为过,可是对许无言,竟是这般的让人难以适应…… “许夫人,前几日上朝听皇兄说许国公身体抱恙,近几日站务繁忙来不及前来拜候,不知国公的身体可轻快了些?”楚寒彻客套的寒暄道, 楚婕妤手中的筷子剧烈的抖了一下,险些掉了下来,神色也猛地白了白,目光骤冷的看向许无言;不过这些变化都在看向楚寒彻的时候消失不见,看到时依旧是一贯的端庄雍容; “王爷挂怀了,国公此次急病攻心,来势汹汹,怕是一时半刻难以好转!” “如此本王倒应该叫上几位御医前来给国公瞧瞧,国公一生为国操劳实属不易啊!”楚寒彻脸上挂着政治场上惯有的关切,声音诚恳的说道, “王爷费心了!皇上已经派御医瞧过了说是痨痛之象,细心调理方可延寿续命!”楚婕妤神色温婉,不失国公夫人风范的说着,时不时瞥向许无言的目光里有着让人不由得发毛的寒意; “唉!真是天妒国之栋梁!”楚寒彻带着几分悲戚的说道, 许无言不由得看向身边一派正人君子模样的楚寒彻,邵潜是他的至交好友又是整件事情的参与者,天知道楚寒彻对许卿和身中黑额蝮蛇之毒的事情是不是知晓; 倒是这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却是难能可贵的混迹官场的必备技艺;不愧是皇家子嗣就连人前演戏都比常人要高出一筹; “王爷尽管放心,言儿是国公的亲侄女,臣妾定会代国公好好照拂的!”楚婕妤则是恰到好处的讨好着楚寒彻,淋漓尽致的展现着一位合格当家主母的风范; “有劳许夫人了!”楚寒彻看了看许无言开口致谢, “三妹本就是骏国公府的人,王爷不必如此客气,倒叫自己人见外了!”许墨轩结果话头轻吐了一句, “哦?许护卫这话怎讲?”楚寒彻双眼有些微眯,蕴含着莫名的怒气看向说话让自己添堵的许墨轩; “哦!王爷,看您这话说的,大哥的意思可不就是三妹是骏国公府的宝嘛!自然对三妹照顾也会无微不至!”许青凝立刻拽了拽许墨轩的衣服,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许卿和的事情一出,许家的实力可是大不如前,如果许墨轩仅凭自己那四品皇帝护卫的头衔而得罪楚寒彻,将来许家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许墨轩深谙许青凝话语中的意思,就算是不为自己为了许家也不敢再造次,值得低头吃碗中没有任何味道的山珍海味; “呵呵!如此说来倒是本王多心了!”向楚寒彻这般精明的人怎会不知许墨轩的意思,再加上他看许无言的那种眼神,楚寒彻本就想给他敲一记警钟,目的达到了自然也要给他个台阶下,毕竟许无言在这骏国公府还要仰仗这位挂牌的大哥; 许无言则是自始至终没有试图加入他们谈话的想法,只觉得这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吃在口中竟是这般的难以消化…… 第三十三章 遭人迷奸 (1) 骏国公府的的夜晚总是带着一种压抑而诡异的气息,就像是一个人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前行不知会有什么妖魔在等;驻足又不知有何种魑魅在期待; “大哥!她已经在里面了,你一向深明大义,一切好自为之!”一位身着拢烟纱月白拽地长裙的窈窕女子,站在许墨轩的炫纹馆门前幽幽地说道, 被夜色只勾勒出轮廓的许墨轩点了点头,神色被有些微凉的月色染上一层霜绘的冷漠;那一双带着凉意的眸子送走月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在那一扇猩红色的朱门里…… 腰间剧烈的酸楚让许无言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头脑的异常昏沉让许无言倍感不适;腰间的沉重感让许无言涣散的意识立刻汇聚; 一直健硕的手臂压在自己的腰间,一脸满足而无公害的许墨轩躺在自己的身边沉沉的睡着;许无言不由得大吃一惊,伸手去掐自己的手臂; 尖锐的疼痛感告诉许无言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在做梦,“怎么回事?”一个巨大的问号出现在许无言的脑海,自己明明是和竹默一起回到竹园的,许墨轩怎么会在这里? “啊!三小姐,大少爷,你们……不好了!”一个平日里伺候许墨轩梳洗的小丫鬟看到躺在一张床上还衣衫不整的两人,吓得打翻了手中的铜盆,大叫着跑了出去; 许墨轩显然被丫鬟的那一声惊叫从睡梦中拉了出来,缓缓地睁开眼睛,还有些意识不清醒的喃喃道:“怎么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这丫鬟来的太及时,那种惊吓过度的大叫甚至连许无言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不见了踪影;许无言蓦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急忙拉紧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紧接着一脚将许墨轩踹下了床榻。 “啊!好痛!”毫无防备的被踹下床的许墨轩实实在在的摔在了地上,不由得痛呼出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无言看着意识恢复清醒的许墨轩冷声问道, “三妹!你…我…”看到许无言的许墨轩亦是满脸的惊疑,再看看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衣物,不由得再一次惊愕的看向许无言,“我们…怎么回事?” “少废话!把衣服拿给我,然后出去!”许无言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冰冷,此刻的许墨轩让许无言感到一股莫名的羞辱, “哦…好!”不知是被许无言的态度给吓着了,还是自己面对这种状况慌乱不已,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将衣架上的衣物放到床上;然后拿着自己的衣服逃也似的向门口走去; “娘!”许墨轩一打开门便看见楚婕妤和自己的两个妹妹站在门口,楚婕妤一脸盛怒的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儿子,此刻就像是一个市井流氓,衣衫不整、一脸的慌张,手中还拿着自己的衣物; “轩儿,听小萍来报说你出事了,你倒是给为娘说说出了什么事了?”楚婕妤压抑着胸口的怒火盯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问道, “没…没什么,是小萍不小心打翻了铜盆,这么一大早就惊扰了您老人家,是儿子不孝!娘我还是扶您回去休息吧!”许墨轩的脸上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极力用最舒缓的音调说着, “轩儿……” “让开!”楚婕妤的话刚要说话,就别闻讯赶来的楚寒彻推到了一边,楚寒彻那冰寒如刀的目光在许墨轩的身上划过,大力推开便疾步走进房里; “靖王!”许墨轩顿觉失色,立刻跟了上去,许青凝看了看楚婕妤和许青颜,三人也走了进去; 许墨轩方才的那一声娘许无言也听到了,首先想到的是以最快的速度的穿好衣服,再来理清这让许无言诧异、惊疑而又十分不安的状况; “言儿!”许无言刚系好腰间的丝绦,楚寒彻那如同从冰窖之中传来的声音便传到了许无言的耳朵;记忆当中吃完晚饭之后楚寒彻是歇息在骏国公府的,撇开发生在许无言身上的这件事情不谈,单是楚寒彻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捉奸也不难想到个中蹊跷; “你怎么来了?”原本许无言是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毕竟自己当下的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的,但是当看到楚寒彻那一脸怒气的时候,许无言的心里却升起一股不想让他误会的感觉; “你说呢?”楚寒彻看到手还在握着腰间丝绦两端的许无言,一颗心顿时有一种被刺穿的感觉,原本听到丫鬟告诉自己三小姐和许墨轩狼狈为奸,干出伤风败德之事,楚寒彻除了惊疑并没有几分相信的; 但是在看到许墨轩和许无言这副双双衣衫不整的模样之时,楚寒彻却是由不得自己不相信了; “三妹!你一个待嫁女子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伤风败德之事!”紧随其后而来的楚婕妤和许氏姐妹,带着十分鄙夷的目光看着许无言,一向最讲究礼数的许青颜更是出口毫不留余地; “是啊!三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向王爷解释啊!”许青凝则是很关切的走到许无言的身前,焦急的拉着许无言的手臂,神色紧张而担忧的说道; “言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轩儿的房间里?”楚婕妤那一双带着恨意的丹凤眼像刀子一般在许无言的身上毫不留情的剜着; 许无言看了看许青凝报以微笑,然后看向愤怒到极致目光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楚寒彻缓缓的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意思?”许无言的神色除了几分难以言表的羞辱之外,竟没有任何心虚的成分,那双清冽澄净的眸子里看不出有任何的欺瞒; “三妹!你在说什么呢?王爷都生气了,你赶快解释啊!”许青凝听罢没有任何犹豫的出言关切的说道, “你是说有人在陷害你吗?”楚寒彻似乎感到了事情的异样,立刻警觉的问道, “我不知道!”许无言诚实的说道,没有证据说什么都只是猜测,与其陷入另一个胡乱猜测的境地还不如等水落石出之后在下定论; “三妹!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早已情根深种,我不想你嫁给王爷!才会出此下策把你迷晕,带到房中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借此让王爷放手来保全我们的感情!”许墨轩突然站出来,神色镇静、语气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你混蛋!”楚寒彻的脸色立刻变得漆黑,一步上前一拳打在了许墨轩的脸上…… 第三十四章 遭人迷奸 (2) “王爷!我和三妹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我们吧!”嘴角渗出血迹的许墨轩直愣愣的跪在地上,很是大义凛然的恳求道; “轩儿!休得无礼!”楚婕妤急忙上前制止说话的许墨轩,然后跪在地上拉着楚寒彻的衣角说道:“王爷息怒!轩儿他一向处事谨慎,断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如此说定然是有苦衷的!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啊!” 见楚婕妤神色极度恐慌的跪下了,许氏姐妹也跟着自己的娘亲跪在了楚寒彻的身前,“王爷!大哥他定然是胡言乱语,还请王爷开恩哪!”许青颜从未见过楚婕妤如此惊慌的模样,一定是许墨轩方才的那一番话触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楚婕妤才会如此,许青颜心中不由得一惊,以楚寒彻的身份地位自己的准王妃遭受如此侮辱,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只要他想夷平一个骏国公府绝对不在话下;想到这里许青颜更是实在的磕着头,极力说着对许墨轩有利的话; “手下留情?开恩?”楚寒彻冷漠的扫了跪在自己身前的那一群人一眼,“侮辱王妃,罪处满门抄斩!有胆量做出这种事,就得有魄力承受后果!”楚寒彻的眼眸骤然阴冷而狠厉; 跪着的人,更是个个神色突变,原本大义凛然的许墨轩此刻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和悔意; “王…王…王爷!青凝有话说!”跪在地上的许青凝牙齿打颤的说道, “说!”楚寒彻的阴冷即刻覆盖了整个空间,让人不寒而栗; “三妹和大哥自小青梅竹马,骏国公府众所周知,三妹对大哥的感情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哥之所以会出此下策做出如此荒唐事也实属情难自禁!况此事一旦传出去必定是有损皇家颜面的丑事,王爷一向国事、皇家颜面为重,又是有情有义之人。何不为成人之美之事,成全大哥和三妹,也好顾全王爷、皇家的颜面。王爷认为可好?”许青凝的声音柔弱的颤抖,再加上那张惊恐的有些惨白的容颜,有着难以抗拒的楚楚动人, 楚寒彻盯着说话的许青凝一步步走进,高大的身形颀长而俊毅,蔚蓝的俊眸在清晨的阳光的描绘下深邃而深不可测。 镶着玉石珠玉的皂靴在许青凝那水绿色的裙裾边停下,紧接着便是一股威严不可直视、厚重而高贵的气息将许青凝那纤细的身子重重包围;许青凝的一颗心突突的剧烈的跳着,在这种不敢有一点点亵渎的氛围下,许青凝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是吗?还真是想不到骏国公府的二小姐不但倾国倾城竟也是这般的冰雪聪明!”楚寒彻突然伸手抓住许青凝那雪白的下巴,冷冽的目光直射入许青凝的心底, “王…王…王爷,痛!好痛!”下巴骨出被捏的几乎碎裂的痛感让许青凝的明眸之中立刻涌出大颗的眼泪,忍不住痛呼出声; “哼!自作聪明!”楚寒彻一把甩开许青凝的下巴,“想把本王玩弄于你们的鼓掌之间吗?骏国公府被夷平的速度一定比你们的想法快!” “王爷息怒!青凝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这男女之事也不是一个人可以为所欲为的,就算是被迷晕像三妹那般聪慧异常之人也不会那么容易任人摆布的!天佑真情,王爷何不先听听三妹的想法呢?”许青凝似乎是恐惧到了一定的程度,说起话来竟流畅自如起来,也没有了先前的颤抖; 楚寒彻再一次看向许无言,一如既往的清浅的表情与方才看到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清澈而容易看到眼底的目光里却流淌着楚寒彻如何也猜不透的东西; 许无言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上演,除了认真的听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话而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在这屋子里除了楚寒彻,站着的也只有许无言一个了 “三妹!你快说句话啊!不要那么苦着自己好不好?你快求王爷成全你们啊!”许青凝跪着爬到许无言的身边,扯着许无言的裙裾梨花带雨的哀求着, 许无言看了楚楚可怜的许青凝一眼,缓缓走向楚寒彻,“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不关他们的事放过他们吧!”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子雅期给的卷宗里提到过,许无言和许墨轩从小感情很好,而且许无言是爱着许墨轩的。可是现在的许无言记忆里没有任何的感觉,对许墨轩更是毫无痕迹; 就在方才许墨轩的那一番话让许无言顿时产生了一种看着他被楚寒彻狠狠暴揍的冲动,即便是曾经的许无言曾经爱过许墨轩,这种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的爱也是可耻的! “言儿,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只是碍于他是堂堂的王爷才会如此委曲求全的对不对?”许墨轩一看到许无言聚精会神注视楚寒彻的样子,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想要发疯的冲动,完全忘了自己的境地; “言儿,他说的对吗?从头到尾我只是一个让你惧怕不能开罪的权势是吗?”楚寒彻突然特别的想知道许无言心里的答案,想知道那天许无言为什么想要要和自己解除婚约,难道她爱的人真的是许墨轩吗? 许无言看着楚寒彻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自己和楚寒彻之间从来不存在任何的别人,可是存在着许无言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的自由; “王爷!无论我的答案是什么,现在的许无言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了,至于王爷是在不能匹配了!还请王爷宽宏大量大事化小的好!” “啪!”一记火辣辣的足够让许无言铭记一辈子的耳光重重的打在了许无言的脸上,毫无疑问许无言的这些话无疑是告诉楚寒彻今日之事并非只是许墨轩那下三滥的手段促成的…… “许无言,你这个贱人!”楚寒彻盯着许无言那渐变红肿的脸颊,一字一句不留余地的说道, 在许无言听心底某处碎裂的声音的时候,阳光描绘出楚寒彻那伟岸的身影在许无言的面前砰然碎裂、体无完肤的零落了一地…… 第三十五章 遭人迷奸 (3) “你这个扫把星,不管你要耍什么花招,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毁了我的轩儿的!”跪在地上的楚婕妤猛地站起身来,走到许无言的身前疾言厉色的说道, “娘!您就别生气了!”许青凝适时的站了起来伸手扶住楚婕妤,楚婕妤看了看许青凝不动声色的甩开许青凝的搀扶,目光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青颜、青凝,你们跟我来!”楚婕妤冷声说完拂袖离去, 许青凝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许墨轩和许无言,随着自始至终没有看任何人的许青颜走出了炫纹馆, “言儿!”许墨轩抓着许无言的手深色激动的叫道, 许无言反感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此刻顿时觉得这间房子里的空气污浊无比,连同一向清高的许墨轩此刻竟也让许无言永远不想再看到; “言儿!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之前对我的忽视都是因为靖王的关系对不对?”许墨轩依旧沉浸在许无言方才对楚寒彻说的那些话里; 没有直接表明许无言是爱自己的,至少也说明她的心也没有向着楚寒彻;在许无言的眼里还是有着自己的地位的; 许无言顿感一阵恶寒,猛地看相许墨轩,清冷的目光里盛着让空气骤然凝固的冷意,“大哥!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不想你会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对我!”许无言顿了顿,扭过头目光看向窗外“现在无所谓了,你能够用这种方法让许无言一生都活在别人的鄙夷嘲弄里,就已经够了!够了!” “言儿,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不想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许墨轩急切的解释着, “呵呵!”许无言冷笑,“你只是不想许家就此失势而已,况且我许无言对你从来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方才的话只是把欠许家的还给你们而已!”许无言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怨愤,反而是出奇的平静; “不是的!言儿,我是爱你的!” 许无言冷眼看着许墨轩,“许墨轩,从今日起我们便毫无瓜葛!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小丫头了,旧日之恩我已还清,今日之辱我必将讨回!” 如果说初来之时,许无言还因为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对骏国公府有所感怀,那么现在却是一分情绪都没有了。许无言大踏步的走出这个让许无言在天和的声誉尽毁的地方。 “青凝跪下!”依星楼的偏厅里,楚婕妤端坐在主位之上对站在一旁的许青凝厉声喝道, “娘!”许青凝应声跪下,低头不语, “娘!您老人家不要生气,青凝也是为了让靖王爷消气才会那么说的,现在还不知道靖王会怎么对待咱们许家,您就别再生她的气了!”如果说楚婕妤真心想要保护谁的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许墨轩了,一直以来许无言都是楚婕妤最为不屑的人,许青凝的那番让楚寒彻成全许墨轩和许无言的话自是触到了楚婕妤的禁区, “哼!你倒是挺关心自己的妹妹!倒是我这个当娘的不是了!”楚婕妤的怒火蔓延自然会牵连到不会挑时候表现姐妹情深的许青颜, “青颜不敢!”许青颜急忙低头认错, “不敢?你们还真以为为娘老了,老眼昏花了不是!青凝你最好安分些,拉拢人单靠几分姿色、几滴眼泪是行不通的!到祠堂里闭门思过去吧!如有下次绝不轻娆!”楚婕妤冷眼看了看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就能摇曳生姿的许青凝毫不怜惜的说道, “是!娘”许青凝自是不敢再多言一句,急忙施礼退出偏厅, “青颜,派人送请帖到兵部尚书庞厉元府上,请他过府一叙!”楚婕妤冷声吩咐, “娘!庞尚书可是尽人皆知的毒蛇心肠、口蜜腹剑之人,娘请他来府里做什么?”许青颜此刻很是不懂楚婕妤的意思,招惹了楚寒彻这么个煞神已经够让人手忙脚乱的了,现在就要去招惹以心狠手辣、手段卑鄙著称的兵部尚书,岂不是自掘坟墓吗? “只要能保住你大哥的命和咱们许家,就算是和阴司恶鬼做交易,我也在所不惜!”楚婕妤的神色阴狠而决绝,似乎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兵部尚书庞厉元蛮夷出身,为人心狠手辣、歹毒异常,传言曾弑父杀母、残兄奸嫂;后因为身中武举为皇上楚寒麟重用官拜兵部尚书,行事狠厉决绝、手段极其残忍、又鲜有破绽,为官数载用非常手段为皇帝除去了不少的障碍,皇上虽然忌惮但也十分信任; 庞厉元最值得楚婕妤利用的地方便是,自升任兵部尚书以来公开与楚寒彻作对,两人几乎势同水火,皇上对此似乎并没有多忧虑,总是试图平衡有保持着两人之间的势力和矛盾; 许无言从炫纹馆出来径直走出了骏国公府,在天和皇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贞洁之说,在二十二世纪早已成为封建时代的糟糠弃之千载了,可忠于自己内心的观念却是许无言难以跨越的门槛; 与人发生关系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或者难以启齿难以接受的事情,但那必须是双方是相爱的。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亦或是被迫和人发生床上关系之于许无言便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也许是看了天和不少书籍的原因吧!这种受辱的感觉似乎在许无言的身上翻了倍,让她有一种毁灭性的冲动,一种报复雪耻的暴戾想法不断的在冲击着许无言的脑海; “小心!”听到这一声提醒的时候,许无言出于本能的转身,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如进入无人之境一般的飞奔而来,两旁的路人老远就急忙躲开,还是不断有摊贩被马蹄掀翻;而马上的主人却面无表情的任由马横冲直撞,丝毫不在意下一刻就会处在他的马蹄之下的许无言; 被飞驰的马蹄夹带着的风扑面而来,许无言或许是被吓住了,竟然没有任何躲开的动作…… “嘶!吼!”马蹄在踏上许无言面门的那一刻偏离了方向,马上的人也被甩到了地上, “无言,你怎么样?伤着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许无言的耳边响起,许无言看到说话人的时候不由得心生惊讶! 第三十六章 遭人迷奸 (4) “子雅期?”许无言看着眼前这个除了眉宇间的几分刚毅几乎和子雅期一模一样的男人,带着怀疑和不确定的目光叫道, 男子略微笑了一下,放开原本扶着许无言的手,“他是我的弟弟,在下子雅湛,我们是双生兄弟!” 怪不得会一模一样呢,许无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不然再多一个如子雅期那般俊美的男人,这天和的女子怕是没有什么活路了,“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混蛋!竟敢拦我的马!不想活了你们!”方才从马上摔下的男人,朝子雅湛和许无言骂道; 许无言明显看到子雅湛的眉头不悦的皱起,两人转过身去看向口出秽言的男人;一身?红色正三品的官服,腰间系着虎符模样的瑞兽玉带。 身形七尺有余,窄额头、宽眼眶、塌鼻子,眉毛短而稀疏、眼睛细长,嘴巴以看得见的幅度偏向一侧;眼角微下倾,一派官员的架子和威风; 兵部尚书庞厉元,许无言暗叫不好,虽然许无言并不晓得几个天和的官员,但是这个人许无言在靖王府的时候却是不断的听竹默提起。朝堂之上唯一一个公然与楚寒彻作对有深得皇上信任的蛇蝎之臣,天和皇朝头号酷吏! “天和有律文明示,一概人等不得与正街闹市,驾车骑马横行,违者重惩!伤及人者罪加一等!这位大人难道不知此律,还是明知故犯?”子雅湛的目光只是划过庞厉元的身上,竟不曾停留片刻,说出话虽然只是一条再也普通不过的律文,却有着一种不可亵渎的威严; “你…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本官面前如此狂妄!”庞厉元似乎也惊讶与子雅湛浑身所散发出来的威势,原本的官威也不由得降了三分; 子雅湛很是鄙夷的瞥了庞厉元一眼,薄唇轻抿“大人只需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律令必行之地就好!”说完便转过身对许无言笑笑,“姑娘!我正要去舍弟那里,你可同行?” 许无言点了点头,两人无比潇洒的转身缓步离去;这天和京师都知道胆敢得罪庞厉元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算是楚寒彻也只能跟自己平分秋色,这个人如此堂而皇之的出言训斥,谈吐举止绝非布衣百姓,那么他会是谁呢? 庞厉元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阴毒的光芒,无论你是谁,绝不放过!用不了多少时日,我便会让你们会为今天的举止痛不欲生! “你要去通识堂?”许无言看着身边的子雅湛明知故问的问道, 子雅湛停下脚步看着许无言,“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究竟是什么人呢?“子雅湛眼角微扬,飘出一抹笑意,目光停留在许无言的身上语气轻松的反问, “那你是什么人呢?”许无言自认借坡下驴,顺口问道, “子雅期的哥哥!”子雅湛回答的倒也干脆,俊毅而干净的眼神里除了许无言看不懂的深邃便是一派坦诚,似乎事实也如他的回答那般简单; 许无言笑笑,“我叫许无言!救命之恩,我再次谢过!通识堂不是我想去之地,就此别过!”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许无言被莫名的从子雅期那里带到靖王府,许无言就再也不愿去相信子雅期了,就像一开始没有来由的相信他一般;没有了信任自然也就没有了再见的必要……, “你方才答应过的!”子雅湛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许无言,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心事重重、失魂落魄,说出的话却是如此的清醒冷静,真要怀疑她方才是不是故意不躲开了; “啊?”许无言没有料到子雅湛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过他的话茬, “大哥!”就在这时子雅期从对面走了过来,看到许无言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皱,叫了一声“无言!”见许无言不答话,兀自看向自己的大哥,“大哥,你们认识啊?” 子雅湛笑笑,“方才认识,既然来了,你就请我们到你那里喝杯茶吧!”子雅湛看到子雅期对许无言的神色时,心中便有所了悟,既然如此干脆就做个和事佬喽! “对对!无言,我那里刚买了上好的祁门红茶,我们边喝边聊如何?”子雅期带着一丝恳求的神色期待着许无言的回答, 这个错还是要认得,毕竟楚寒彻是从自己这里把醉酒的许无言带走的;许无言那般聪敏怕早已知道了自己和楚寒彻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自己所知许无言对楚寒彻还只是个名义头衔而已,如此算来,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出卖了许无言, “好啊!走吧!”许无言看都没看子雅期一眼,说着就大踏步的朝通识堂走去, 子雅湛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子雅期,讳莫如深的拍了拍子雅期的肩膀,也跟了上去; 子雅期无奈的耸了耸肩帮,谁让自己既是楚寒彻的朋友,又想做许无言的朋友呢?哎!两头为难哪! 第三十七章 遭人迷奸 (5) 到了通识堂的阁楼,许无言便如到了无人之境一般,拿着不是自家的名贵香茗像是喝水一般的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的喝着,全然无视像盯着怪物一般盯着自己的兄弟两人; “无…无言!你这是怎么了?”子雅期实在是心疼自己那上好的祁门红茶就算是报复也不至于这么奢侈的铺张浪费吧,但是鉴于许无言这种怪胎式的表现子雅期也只好弱弱的问道, 许无言则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样的继续喝着这免费的好茶,子雅期这下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去就要去夺下许无言手中的茶壶,却被自己的孪生大哥拉住; 子雅湛伸手轻轻按住许无言还要倒茶的的手,“无言,想喝酒吗?我陪你!”傻子也看得出来,许无言的此番举动绝不是为了报复子雅期出卖她那么简单,就算是绝顶好茶,喝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许无言放下茶壶和茶杯,看着对面早已被自己的动作给引起注意的两人,“好吧!我可以相信你吗?子雅湛!”许无言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认识的男人问道, 许无言的这一句话倒是成功的惹到了坐在一旁的子雅期,“喂!许无言,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瞧我啊!”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冲着许无言漫天的喷着吐沫星子, 许无言翻了翻白眼很是嫌弃的看了妩媚妖娆的男人子雅期一眼,“一回不忠百回不用!” “你…我…许无言,我也只是楚寒彻的朋友好不好?什么一回不忠百回不用,我还知道朋友之妻不可戏呢,哼!有你这么对朋友的吗?”子雅期很是受伤的反驳道,说着一向惜名茶如命的他还拿起茶壶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 原本以为子雅期是串通好楚寒彻来戏耍自己的现在看来,并非是想象中的那样,总的来说子雅期还算是一个可交之人; “好吧!本姑娘就原谅你这一回!下次绝不轻娆!”许无言很是大方的朝子雅期伸出了橄榄枝, “什么?我…” “怎么?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本姑娘也不稀罕!”子雅期刚要反驳就被许无言给堵了回去,徒张着嘴却不知道这话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好了!好了!你们俩就别都嘴了!”子雅湛见状不禁开怀一笑,想不到自己这个从小到大以唇枪舌剑著称的双生弟弟也就吃瘪的时候,还真是万物相生相克,自有人降服啊! 子雅湛这一提醒,许无言想到了自己的事,凝住了脸色看了看两人,语速极缓慢的说道:“我还真是有事情需要你们帮我!” “什么事?”子雅期见到许无言突变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许无言的聪慧可是被邵潜和方卓涵口耳相传天天给子雅期跟前侃侃而谈的;她摆不平的事情不会简单的了, 许无言一五一十的将昨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说了出来。这种并不光彩的事情不是许无言不想隐瞒,只是许无言不想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戴上水性杨花的帽子,更重要的是许无言曾对楚寒彻说过会把事情查清楚的;无论如何,在许无言的心里还是不想被楚寒彻误会的。 子雅湛和子雅期听完更是对眼前这位冒天下女子之大不韪的人感到惊异。清白女儿身被人侮辱,无论是不是被迫,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无疑都是灭顶之灾。以后的日子怕是就算顶着不贞不洁、水性杨花亦或是被人沉塘、羞辱也决不会向人吐露半句; 而眼前的许无言却是如此开诚布公的告诉外人需求帮助,除了满心的惊疑之外,带给两人的恐怕就是久久不能平静的震撼了; “我的事情就是这样!我要查清楚真相,希望你们可以帮助我!”许无言说完看着两人真诚的说道, “楚寒彻,他知道吗?”震惊之余,冒进子雅期脑子里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许无言嘴角一扯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意,简短的答道:“知道!” 相比较子雅期,与楚寒彻没有过多交情的子雅湛则是客观了许多,“无言,你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帮我跟踪几个人!”许无言看着子雅湛说道,大街上那一幕虽然许无言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也知道了子雅湛的身手绝不在许墨轩之下,跟踪人之于他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不难!你需要我跟踪谁呢?” 许无言将茶杯中剩余的茶水到了一些在桌子上,伸手蘸着写出了几个名字,“就是他们!” “她?”子雅期看到许无言最后写出的名字时,不由的发出疑问,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为了我一生的清白,任何疑点我都不会放过!”许无言扭头看着阁楼的窗外,夕阳的余晖铺撒在窗棂上晕出朦胧而诱人的光圈,带着吸取人心神的诱惑,“子雅期!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那幽幽的侧脸,突然一股莫名的怜惜涌过,这是天和皇朝第一个为自己的清誉而战的女子,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敢想象走出这一步需要承受多少非议; 忍着不能言说的痛楚,把自己的伤疤撕裂给别人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吧! “你说!”子雅期之吐出这两个字, “不要告诉楚寒彻,帮我求他不要为难骏国公府!”许无言幽幽地说道,无论如何那里毕竟是父亲哥哥的府邸,眼看着被夷为平地,许无言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好!” 许无言笑了笑,看着窗棂上的点点金光站起身来,“谢谢!我回去了!他日我们再一醉方休!”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那瘦削但有着一种让人钦佩的力量的背影,不禁心生敬意,或许她不做楚寒彻的王妃会活的更好,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子雅湛则是由着心底那股对许无言的熟悉感占据了大片的内心,就像许无言对自己那般无来由的信任一般,对她自己则是莫名而真实的亲切…… 第三十八章 遭人迷奸 (6) “小姐!你去哪里了?竹默找了你一天!”许无言一到竹园的原本口,竹默便迎了上来,急切的问道, 许无言笑笑,“没什么,出去走了走!” “小姐!大少爷似乎有事情找你,已经在屋子里等了你一两个时辰了!”竹默仔细观察着许无言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知道了!”许无言神色平静的答道,抬脚朝这在窗户上洒下背影的屋子里走去, “三妹!”许墨轩见到许无言走进来,立刻站起身来叫道, 许无言轻嗯了一声走到许墨轩的旁边坐下,神色如宁静的湖面一般没有任何的波澜“有什么事吗?” “三妹…我…”原本是想看看许无言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的,见到如此平静无波的神色,许墨轩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很晚了,我该休息了!”许无言漫不经心的说道,自始至终都不愿再看许墨轩一眼, “哦!好,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许墨轩见状急忙站起身来,看着许无言几欲开口有怕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只好无趣的抬脚向门口走去, “迷药是在哪里下的?”就在许墨轩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无言突然开口问道, 许墨轩愣了愣,“三妹,我还是那个从小便对你情根深种的大哥!这次的事抱歉!不过我会对你负责的!”一些誓言一样的字眼传来之后,便听到了打开了房门的声音, “哦!大少爷,我给小姐煮了宵夜,你也一起吃一点儿吧!”竹默的声音适时传来, 许墨轩看了看一脸天真的竹默,很是友好的笑了笑,“不用了!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就是了!”说完便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连同那个曾让许无言心生好感的大哥一同消失不见…… “小姐!吃些东西吧!”竹默端着一个放着精致点心的小托盘放到许无言的跟前柔声说道, 许无言没有答话,而是看着这个从在路上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此刻娇俏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就如许无言的一个小妹妹一般,“竹默,你今天真漂亮!” 竹默一惊,“啊!小姐,是吗?”有一点小害羞的再一次确认道, 竹默点点头,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来,柔声说道:“很晚了,你也休息去吧!” “嗯!是小姐!”竹默眉飞色舞的点了点头,很高兴的样子,步履轻快的走了出去, 许无言看着竹默的背影,又看了看桌子上精心制作的点心,在这个没有什么人情味的府里,竹默肯这么没有怨言的跟着自己,想来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福气吧! 许无言眸色突然便的深邃起来,缓缓的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站在用滚雪细纱制成的窗户边,看着窗外冰冷的月光,不由得感到阵阵寒意直袭内心; 原本以为月亮是最圣洁的仙子,总是那般无私的倾洒着最为柔美温和的月光,点缀着被黑暗吞噬的夜。可这骏国公府的月光总是冰冷而带着凉薄的,从落樱苑到竹园,每一处都是这么的凄凉而悲哀! “小姐!这么一大早,你去哪里了?”竹默看着一大早便不见人影,找遍竹园却从外面走进来的许无言很是吃惊的问道, 许无言很是温和的笑笑,“没什么,昨日腹中积食醒得早了,便到外面走了走!” “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那些人的嘴脸,何苦出去招惹他们呢”竹默有些不悦的说道, “你呀!”许无言伸手刮了刮竹默的鼻子,“我只是出去走走而已,有这么大惊小怪吗?”大概是许无言很少用这么亲昵的动作对竹默吧,竹默那掩饰的很好的排斥还是落到了许无言的眼里, “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竹默也只是怕你受他们欺负而已!”竹默好像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开口解释道, “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什么呀!竹默我发现你这一次从靖王府回来之后变了,变了很多!”许无言有意避开竹默的目光漫不经心的走进屋子里说道, 竹默则是生怕许无言误会似得跑到许无言的跟前说道:“我哪有!我哪有!” 许无言一笑,“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激动干嘛?”许无言盯着竹默的嘴角带着优美的弧度说道:“我饿了,有没有做什么好吃的啊?” 竹默知道许无言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舒了一口气,小嘴不禁撅起,“有!都做好半天了也不见小姐你人影!”说着把食盒里的饭菜摆上桌子,带着撒娇式的语气说道:“我看是小姐变了才对!总是神神秘秘的也不告诉竹默!八成是嫌弃竹默笨手笨脚碍事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呀真是越来越让人不能招架了!”许无言盛好饭,忍不住把竹默拉着坐下认输的说道,其实这么落寞的日子有这么一个人在身前斗斗嘴也是不错的! “竹默,待会儿吃晚饭你帮我去打听一下许青梨最近都在做些什么”许无言夹了一些菜放在碗中说道, 竹默看了看许无言,“嗯!好,刚好今天四小姐的贴身丫鬟问我借绣花的花样呢,我可以借机问问她!” “诶呦!看来我们家竹默混得不错嘛!这不都有人要借我们家竹默的花样了!”许无言突然玩心大起似得捉弄的调侃道, “哎呀!小姐你又笑话竹默了!你呀是小姐不知道柴米油盐难!如果不跟那些个下人们打好关系,咱们天天吃什么喝什么啊!这还不都是王爷送来的那些银子砸出来的!” 许无言听罢只得赔笑,“是是是!是我错怪竹默了!好竹默,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许无言像是哄小孩一般的给竹默说着好话,再不敢说什么话来调侃自己这位衣食父母了。想到竹默天天为了自己吃饭去讨好那些人,除了乖乖的好好吃饭,似乎再没有别的可以做了。 许无言吃着美味可口的饭菜,不禁在想如果一直能这样下去该多好…… 第三十九章 遭人迷奸 (7) 紫檀色的书架之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许无言的纤细手指轻轻拂过每一本自己看过的书,还有这个让人赏心悦目的水纹浮雕上好紫檀的书架; 那个一身玄衣,紫色蟒纹云袖,负手而立、高大凛然,第一次见面便让许无言犯花痴的男人,毫无预兆的跳进许无言的脑海,原本以为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绪,竟是不受控制的波动起来; 许无言用力的甩甩头,随便抽出一本书,走到了以往看书最喜欢待得地方,竹园唯一的一棵桂树下,也是许无言最喜欢的地方; 放一把摇椅在飘着淡淡桂花香的树下,再放一张小几在旁边,一壶清茶、几枚精致的点心;月影风斜绕桂氲,低眉臻首书墨香。爱书之人最惬意的事莫过于此吧! 手握书卷,斜躺在一张梨花木摇椅上,衣衫裙裾随意拂在脚边,微风吹过,偶尔坠落的桂花轻飘飘的落在那一身冰蓝色细纱百褶衫裙之上;许无言并不是一个绝色女子,只是此刻神色宁静如水,专注看书的她,落在楚寒彻的眼里却是堪比九天仙子,当真是落花飞舞佳人静好! 书对于许无言来说永远是最好的心情平复剂,从会看书时起,许无言便与这种铺满墨香的东西结下了不解之缘,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亦或是什么样的挫折,只要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捧一本喜欢看的书,许无言便能度过一个宁静而舒适的时光; 也许是这是一种逃避,但是许无言更愿意称之为暂时的放空搁置,毕竟很多的时候都不是在情绪很糟的情况下解决的; 一股莫名的威压从许无言的头顶散发开来,将许无言整个人重重围住,这是在看书的时候从未遇到过了情况,感觉的不舒适让许无言抬头, 那个熟悉而俊逸的面孔放大在自己的头顶,他的眸子永远盛着很多很多许无言怎么都看不透的东西,大多的时候许无言都让自己放弃猜测,从而让自己以最简单的方式去看待这个在天和第一个认识的男子; “王爷!”许无言急忙从摇椅上站起身来,朝楚寒彻施了一礼, 楚寒彻看了看桂树下小几上的精致的小点心和清茶,还有被许无言刚刚放在上面的书卷,接着目光锁在许无言那张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的脸上,这是一个遭遇厄运、成为不贞不洁之人的女人该有的神情吗?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是这般看不清楚这个从小和自己两小无猜的女子了; “看起来你很清闲!“楚寒彻盯着许无言薄唇轻扯,端起小几上许无言喝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还好!”许无言猜不出楚寒彻究竟想说什么亦或是想试探什么,回答的时候也如同楚寒彻说的话一般不着边际,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可以让他满意, “还好?”楚寒彻目光如炬的一步步靠近许无言,盯着她那张不知什么时候就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脸,还有那一双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一丝浑浊的翦瞳,有一种想掰开她的脑子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的冲动,“你是说失去清白之身还好?还是终于可以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与我解除婚约还好?” 许无言蓦地盯着楚寒彻那张能够吐出如此凉薄话语的嘴唇,那优美的弧度此刻却是闪着伤人于无形的锋芒,“你觉得呢?”许无言嘴角下扯,露出一个略带苦涩、但却冰凉的微笑反问道, “本王不明白你究竟是作何想法,但是本王却是清楚明白的知道,那日在炫纹馆你选择了那个卑鄙无耻的大哥,本王还知道你一心想要和本王解除婚约!”楚寒彻板正许无言的肩膀一字一句说道,目光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许无言此刻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直视着楚寒彻的目光,以一种柔韧的力量抗拒着楚寒彻所散发的威势,“我没有选择任何人,骏国公府是我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我不希望它被夷为平地!就是这么简单而已!王爷如愿意相信无言,就不要与骏国公府为难,今后若有用得到无言的地方,我定当全力以赴!” 楚寒彻看着眼前的许无言,陌生、痛惜、喜欢、懊恼甚至是屈辱,各种的情绪不断在缠绕发酵,怎么挣扎都找不到一个好的出路…… “小姐!”一身深蓝色深衣襦裙的竹默满脸带笑的走了过来,看到楚寒彻的时候,眸色一亮急忙俯身行礼,恰当得体的说道:“竹默参见王爷!” “免礼!”楚寒彻看了看竹默,一直寡言少语的竹默在王府并不怎么引人注目,此刻看来竹默竟也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尤其是今天的装束更衬得竹默肤色白皙、体态婀娜,让人不由得会多看上两眼, 竹默见楚寒彻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流转不由得羞红了脸,急忙伸手端起小几上的点心颤抖着递给楚寒彻,“王爷,这是竹默精心做的小点心,请王爷品尝!” 楚寒彻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礼,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拿起了一块儿点心放在口中,赞叹的点了点头,“竹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看着感情融洽的主仆两人,许无言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说不明白的酸楚,继而感到自己存在的多余;一直以来许无言都是很识时务的,不该自己存在的地方,总能恰到好处的消失,当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许无言的自由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甚至是出府的时候守卫的例行盘问也对许无言例外。再没有任何人找许无言的麻烦,感觉就像是一团空气一般来去自如却又是那样的不存在…… 出了骏国公府,许无言才知道其实在这里没有几个地方是自己可以去的,认识的人也是为楚寒彻效命的。以前在时空测算组的时候,虽然正天都要和一大堆的设备打交道,但却不是孤单的!而现在竟是真正切切的孤单,实实在在的零落…… 第四十章 遭人迷奸 (8) “贱人!”随着一声尖锐的叫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许无言顿感浑身冰冷,这条街道自己两天前才走过,怎么今天一踏入就遇到了这样的误会呢? 许无言不由得抬起头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人愤怒到当街泼冷水的地步, “看什么看?骂的就是你!身为待嫁女子不守妇道,还勾引自己的大哥,陷一直视你如己出的骏国公府于不义,贱人!”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手拿铜盆站在阁楼之上指着许无言尖刻的骂道, 许无言有些懵了,这不是误会,那盆水的目标就是自己。那在许无言看来会很快过去的遭遇已经尽人皆知,而自己也成了千夫所指的荡妇…… “不要脸的女人!”“贱人!”“水性杨花!”“真是侮辱了靖王爷!”……紧接着各种的叫骂声从四面八方传入许无言的耳朵,还有不断投掷而来的杂物,烂菜叶子、鸡蛋、石子还有不断当浇下的冷水…… 许无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的脚步要走向哪里,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不断忍受着当头的冷水、身体上的疼痛、彻骨的冰冷还有那满心的屈辱, 这些人当中究竟有没有人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就算是许无言自己都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义愤填膺? 许无言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究竟有多狼狈,只知道屈辱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将自己死死的淹没,没有任何可以喘息挣扎的机会, “言儿!”许无言冰冷的身体突然感到一丝温度,一个黑色的披风恰到好处的披在了满身污秽的身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许墨轩见到被大街之上的所有人谩骂投掷杂物,满身秽物、狼狈至极的许无言的时候竟是想也没有想的冲上前去,将她护在怀中, 许无言看清楚来人时,心中升起一股比满身污秽还要作呕的嫌恶,眼神冰冷的扯下身上的披风,推开靠近自己的许墨轩,“走开!”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妥协, 原本因为许墨轩的到来而停止的谩骂声在许无言推开许墨轩的那一刻,又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各种不堪入目的字眼弥漫在整条街道的空气当中, “不要再骂了!求求你们不要再骂了!”许墨轩突然凄厉的吼了起来,“言儿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许墨轩神色激动的吼道, 许无言则是全然不予理会,带着从未有过的屈辱感,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没有一步的犹豫和停留….. “言儿,跟我回去好不好?咱们回家吧?”许墨轩疾步追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许无言,拉着她的手臂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许无言看着许墨轩,不客气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嘴角扶起一抹冷笑,“大公子,既然如此富有正义感,何不把当晚的事情在这里就此公布于众为我洗刷屈辱呢?” 许墨轩闻言一震,整个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英俊的脸上此刻布满了让人嫌恶的纠结…… 许无言不再说话也不再看许墨轩一眼,带着浑身的冰冷、满身的污秽之物,可以令人无措窒息的屈辱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走着…… “无言!”子雅湛看到许无言的时候,吓了一跳,浑身湿透的许无言,身上污秽遍布,神色如死灰般苍白,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走着,每一步都可能摔倒在地, 子雅湛原本是要前往骏国公府告诉许无言已经有人把她和许墨轩的事宣扬了出去,这种事情一旦公布于众对于女人无疑是灭顶之灾,何况还是有人刻意算计迫害; 看来还是迟了一步,子雅湛踏出通识堂的时候,看到了就是眼前的许无言,子雅湛急忙上前将神情漠然、恍惚的许无言扶住,轻声叫道:“无言!” 许无言看了看扶住自己的子雅湛,扬起嘴角生硬的扯出一抹笑意,毫无血色的双唇艰难的吐出压抑着令人窒息的疑问:“为什么?” 触手的冰冷让子雅湛确定,此刻的许无言冷的不是身体而是那颗心,而自己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告诉她这就是所有女子的命运吗?子雅湛怎么都说不出, “呵呵!“许无言苦涩无比的笑容令子雅湛心悸,这是一个怎么寂然而又不甘的笑容…… “无言!无言!“看着带着无比讽刺的笑容晕过去的许无言,子雅湛心里竟是莫名的慌乱无比,急忙打横抱起许无言快步走进通识堂。 “大哥,无言他怎么了?”子雅期看到子雅湛抱着狼狈不堪的许无言跑进阁楼担心的问道, “快!找人伺候无言,清洗换衣!”子雅湛则是抱着无言直奔自己的房间,没有停步的吩咐道, 在你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还有人不嫌弃,还有人愿意相信你、对你不弃,至于人生是件值得庆幸之事! “大哥!怎么会这样?”安置好了许无言,兄弟两人走出房间,子雅期忍不住开口问道,无论如何都是骏国公府的三小姐,还是靖王的准王妃,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子雅湛看了看子雅期,“二弟,无言的事被人宣扬出去了,整座京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子雅期一震,“怎么可能?谁这么大胆子,胆敢当中侮辱皇家颜面!” “兵部尚书庞厉元、骏国公府的人还有靖王都有可能!”子雅湛神色凝重的说道, “楚寒彻不会的!他那么喜欢无言,不会害她的!”子雅期果断的将楚寒彻这个可能给否决了,“还有关兵部尚书何事?为何他也在其列呢?” 子雅湛的眸色渐暗,将那天和许无言与庞厉元之间的过节说了一遍,想到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庞厉元,子雅湛的嘴角露出一抹狠厉; “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无言的事呢?” 子雅湛将一封信函递到子雅期的手里,“据我所知,那天兵部尚书是受邀前往骏国公府的!” 子雅期看罢信函不由得染上一丝忧虑,想不到这件事情会牵连这么多人,骏国公府更是不惜借用庞厉元的力量来跟楚寒彻抗衡。除去许无言、重创楚寒彻,顺便也削弱庞厉元的施礼,这一招可真是一箭三雕,如此看来这楚夫人的心思还真是够缜密、够毒辣! “二弟!你要去哪里?”见子雅期思虑了片刻便往外走,子雅湛不禁开口问道, 子雅期回过头对自己的大哥笑笑,“大哥,你放心!我会遵守与无言的约定的!”说完便有所决定似得下了阁楼,走出通识堂。 第四十一章 遭人迷奸 (9) “滚开!”许无言猛地一下子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的窗明几净、满是墨香,许无言才明白自己已经不在大街上受众人羞辱了,看看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服,再看看这屋子里简单而又不失雅致的摆设,一时间许无言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许无言还记得自己在大街上被好多好多的人泼水、投掷杂物,后来还遇到了许墨轩,依稀记得自己骂完了许墨轩就一直向前走着走着,许无言走出房门,顺着回廊一路看着以期找到熟知的的痕迹…… “无言,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子雅湛,这里是什么地方?”看到子雅湛的时候,许无言依稀想起后来是看到子雅湛的, “通识堂啊!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我让人你给做了莲子粥,快来吃一些吧!”子雅湛将端在手中的托盘放到回廊转弯处设计的凉亭里的桌子上,对许无言温和的说道, 许无言缓步走过去,子雅湛已经将莲子粥盛好放在了许无言的跟前,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湛坐下来将粥端起来小口小口的喝着,将所有的事情用最短的时间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 “子雅湛,我拜托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喝完莲子粥,许无言放下碗开口问道, 子雅湛看了看许无言,似乎她在清醒的时候永远是如水一般宁静而清晰的,又或者说还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展示另外一面,是因为太煎熬所以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吗? “楚婕妤在三天前派人邀请了兵部尚书庞厉元到骏国公府做客;许青凝在半个多月之前曾到药铺买过大量的风茄粉;许青颜派人购置了不少的大婚之用的物品,这个是她购买的物件名录”子雅湛将一张清单递给许无言, 清单上记载的都是一些红烛、绸缎、果珍等等一些大婚之用的物品,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许墨轩呢?这一个月以来有没有什么不太寻常的举动?” “没有!据通识堂的探子打探得知,许墨轩还算是忠直良善之辈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子雅湛如实的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许无言, “这么说来,许青凝最有可疑,楚婕妤拉拢庞厉元是为了防止楚寒彻对骏国公府不利。子雅湛,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子雅湛扶了扶自己的额头,缓缓说道:“许青凝、庞厉元还有楚寒彻都有可能!” “庞厉元是为了让楚寒彻名誉扫地、受众人诟病,许青凝再怎么都会顾及骏国公府的名声,她即使是想要加害于我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还有楚寒彻,他又有什么理由宣扬这件有损皇家颜面的事呢?”也许是当局者迷的缘故,此刻许无言倒是很想听听子雅湛的意见, “无言!你太小看了王妃之位的诱惑之大,许青凝生有倾城之色,若不是你与楚寒彻有赐婚在前,相较之于你她更有资本成为靖王妃。你若没有了成为靖王妃的可能,她最有可能获利!还有她如果有所顾忌那也是骏国公府的名声而不是你的!至于楚寒彻,身为皇室长于波诡云谲的宫廷之中必定深谙权谋之术,况且以他的聪慧和机智怕是早已猜到了会有人利用这件事来诋毁他国之肱骨的声誉,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行大白于天下,搏民众之同情稳固他靖王之位!” 许无言听着子雅湛的话,心不自觉的有些下沉,一直都知道自最是无情是帝皇,像楚寒彻这般雄才大略、国事为重的王爷,必定不会对一个女子从一而终,却没有想到自己也很有可能沦为他护卫王权的工具。 许无言自诩是一个比较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可再听到子雅湛的这一番话时,心还是莫名的被扯得生疼,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查出害你的真凶,还你清白!” 许无言点点头,只要知道了始作俑者,其他的事情自然就会迎刃而解了,“许青颜已经就要出阁的女子,就算是有心做些什么也决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只要骏国公府出事,无论是好是坏都会对她的声誉有所损,所以她的可能性基本排除!而楚婕妤她将许墨轩视为骏国公府的前程,关于许墨轩的任何事,事无巨细她都是万分谨慎的,所以那天的事,她也没有害我的可能性!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买了大量致人重度昏迷的风茄粉的许青凝和许墨轩了!”许无言最大限度的缩小可疑之人的范围, “许青凝是很有可疑,不过无论想要害你的人是谁许墨轩必定是帮凶!无言你要小心才是!” “明处的敌人并不可怕,暗处的才叫人心寒!子雅湛那个人你查的怎么样了?” 子雅湛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线索!” 许无言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相不相信她也很可能是帮凶?” 子雅湛没有回答,而是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许无言,脸上的神色完全与问出了问题没有关联,“无言!没有人证物证之前无论是谁都是可疑的!” 是的!子雅湛说的没错,往往事情的真相都不是以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的,带着文明高度发达的时代的灵魂依旧逃不脱被自己的情绪挂碍所困…… “无言!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被宣扬出去了,之于你是很不利的一件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无法想像许无言今后的日子会在怎样的境况下度过,昨天的事情难保不会再发生, 许无言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打在脚边那盆芭蕉叶上的夕阳,殷红如血、碎裂而零落…… “大哥!无言,你们在这里啊!让我一番好找!”子雅期那柔媚而带着些许喜悦的声音犹如出谷黄莺一般由远及近,散落在两人的耳朵里, 第四十二章 遭人迷奸 (10) 子雅期那俊美异常的脸上带着浓密的笑意,来到许无言和子雅湛的身边坐下,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带着媚的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看着许无言, “二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言,何苦在我们面前卖关子?”子雅湛倒是问的直接, “我已经查出是谁在京师散布毁损无言的那些流言了!” “是谁?”许无言忙问, “有两人,兵部尚书庞厉元和许青凝!”子雅期看着许无言等待她的反应, “这王妃之位还真是诱惑之大!”子雅湛一语中的, 子雅期则是盯着许无言上下打量,“看来无言做靖王妃,这倾城之色的骏国公府的二小姐很是不满意,无言你还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庞厉元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借此事打压楚寒彻!” 子雅期点点头,“楚寒彻也已经派人彻查此事!而且下令如若有人以此流言恶意重伤准王妃者,必定严惩!”说着子雅期看了看许无言,“无言!楚寒彻他还是在乎你的!” “只是这般无言想要彻查真相就更是难于登天了!”一旦有官府介入,许无言一介平民女子想要为自己洗刷清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况且此事被楚寒彻这么一打压更是坐实了许无言的不贞之言, 连楚寒彻都摆明了认定许无言是不贞之人,如此以来倒是保全了他靖王风光霁月的高尚风格。两个选择,就此作罢,依旧是楚寒彻堂堂正正的王妃,也不必冒什么风险;只是从此以后许无言怕是再不可能有什么尊严可言了,永远都要背着淫佚的罪名。另一个就是拼死一搏,不惜风险查出事情真相,也许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落得凄惨的下场,也许会洗刷清白,得到另一种喜欢的生活…… “无言!楚寒彻在保护你的声誉而且并没有要休掉你的意思,日后你成了王妃也不会有人胆敢把你怎么样的!庞厉元这么做摆明了是不会让你有查清真相的机会的!”子雅期则是不想许无言为此而冒险,毕竟庞厉元的狠厉是众所周知的,他既然如此做就不会给许无言翻本的机会! “我要清白!”许无言看了看眼前这两个还算得上是自己朋友的人,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子雅期看了看脸上露出些许欣然之色的子雅湛,只好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虽然不希望许无言为此冒险,但是她既然做了决定,所能做的也只有支持, “你打算怎么做?”子雅湛则是对这个从未遇到过的女子心生敬意,不由得想要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子雅期,帮我收买几个人如何?不但不能伤及他们的性命还要保全他们!”再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许无言的心里已经有了对策,现在只需要将它实现就好, “没问题!”子雅期拍胸脯答应, “子雅湛,以你的身手可否自由出入骏国公府的任何地方?” “没问题!大哥的轻功可是有着飞云无声的名号的!”不等子雅湛开口,子雅期就率先替他做了保证, “好!子雅湛这些天请你做我的随身护卫可好?” 子雅湛点点头,等待着许无言的下文, “一来护卫我的周全,而来便于你密切注意骏国公府的一举一动!另外还要劳烦你查一下骏国公府中何处有大量的风茄粉!”既然要反击自然要有完全的准备才行, “嗯!好!“子雅湛的回答干净利落, 有子雅湛在保留骏国公府的物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子雅期那边的人证基本也妥当,那么剩下的就是找寻最合适的自救渠道了,庞厉元的干涉使得这个问题变得困难无比…… 破釜沉舟。许无言想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沉了一口气看了看子雅期和子雅湛,“我要做的事可能会有被诛杀的危险,你们可愿意?” 问出这个问题,许无言的心里是打着鼓的,就算是朋友自己也没有让别人为自己舍弃生死的权利,可是这一步许无言真的别无选择…… 子雅期和子雅湛都愣了一下,齐声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觐见皇上,求得洗刷清白的机会!”既然要他们与自己同生死,那么也就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什么?”子雅期大吃一惊,想不到许无言会有这样的想法,一介平民女子觐见皇上还要求得这样的机会,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何况君前失言动辄便是株连之罪;“无言,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子雅湛则是震惊之余,认真的看着许无言,许无言这么说必定是有她的理由。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处于危险之中的!庞厉元的干涉势必堵死了我任何可以洗刷清白的渠道,他唯一堵不掉的便是觐见皇上这一条!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无言,你决定了吗?” 许无言郑重的点点头,也许许无言走不出这条女子注定悲哀的道路,但是不去走又怎么会知道。 “我愿意!”子雅湛此刻竟是没有了半点的犹豫、干脆的答道, 子雅期看了看这一对疯子一样的人物,自己也没有了退出的必要,“好吧!二比一,你们胜了!”子雅期妥协似得说道,“无言,你看看我近日面相如何?是否有血光之灾?” 许无言浅笑,“红光满面,大喜之兆!” “哈哈!好,看来你这个朋友我子雅期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子雅期,请邵潜明日前来喝茶可好?” “我这的好茶都被你们喝光了!请他来喝水还差不多!”子雅期想到自己的祁门红茶就肉疼的不得了,唉!谁让交了这么一帮让自己不愿躲开逃掉的知己好友呢。 第四十三章 遭人迷奸 (11) “今儿个倒是奇了,子雅期都主动约我前来喝茶了!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邵潜一到阁楼看了看子雅期和许无言,心下明白了几分,言语却是像往常一样没有几分客气, 对于邵潜,许无言终究是没有办法完全坦白,“邵潜,我有一事相求”人都来了自然单刀直入, 邵潜看了看许无言,这两天许无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邵潜自然也听到了不少,再加上跟楚寒彻的关系,事情也了解八*九,“说来听听!”邵潜有公职在身自然话不敢说的太满, “我有要事要觐见皇上,希望你代为引荐!”许无言的意思简单明了, 邵潜不由得为许无言的话惊了一下,以自己对许无言的了解,她绝不是街头巷尾传的那般不堪。当然,许无言也不会让自己白白蒙受这不白之冤。只是没想到许无言会想要觐见皇上…… “你想借皇上来还你清白?”邵潜轻抿了一口香茗故作轻松的问道, 许无言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抹无奈,“我需要一个机会,想必你也知道此事有兵部尚书的干涉,除了觐见皇上求得平反的机会,我别无他法!” 邵潜停顿了片刻,将所有的利益关系在脑海中考量了一番,继而看向许无言,“你有几分把握?” “五分!”许无言据实以告, “好吧!我要怎么做?”邵潜似乎是下了决心,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算是松口愿意伸出援手了, 许无言报以感激的一笑,将一封信函递给邵潜,“这个请你帮我呈递给皇上!无言在此谢过邵大人!” “就凭这个?你觉得皇上会见你?”邵潜有些不懂许无言的举动, 许无言轻笑,“当然还要劳烦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毕竟家父曾是皇上的太傅,皇上这种重情念义之人必定会顾及几分家父的薄面,勉为其难见我一面的!” 邵潜这会儿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女人了,不但说话滴水不漏,提点恰到好处的点到即止,观察人亦是细致入微,做事更是谨慎入微,如果生身为男子还真非池中之物; “无言!这封信一旦交给了皇上,就再不能回转了,以庞厉元在朝中的势力和他在皇上那里的分量,这趟浑水你当真要趟进去?”毕竟许无言没有任何权谋经验,一旦有所不测搭进去的必定是性命, “在我的家乡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可清白死,不愿忍辱生!邵大人有劳了!”如果以后都让许无言顶着荡妇之名、忍受这般屈辱,宁愿拼死一搏,即使有所不测也甘愿! 邵潜点了点头,清白对与一个女子来说无疑是关乎性命,以往的女子甚至不惜身死而不愿受辱,像许无言这般执着也实属情理之中。 “就知道邵潜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子雅期见邵潜点了头,悬着的心自是放下了不少,毕竟有了混迹官场多年的邵潜的首肯,许无言的胜算又会多上几分; 虚无一年笑笑,邵潜则是一副鄙夷的样子看向子雅期,“你少这里给我戴高帽,认识你我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说着死命的喝着这不要钱的上好香茶, “诶!这话说的,不认识我你能喝这么好的茶嘛?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子雅期说起话来也是冲着尖酸刻薄去的,跟邵潜更是毫不考虑积口德, “多谢两位了,今日之恩他日无言定当奉还!”他们的鼎力相助,许无言由衷的感念, “我们能做的很少,至于能不能真正还你自己清白,还是要靠你自己!”邵潜看着许无言,不无担忧的提醒道,见到皇上是一道门槛,能不能求得机会又是一个难题,另外朝中的各中关系那是想不到的复杂多变,很多的时候是非曲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许无言想要挑战楚寒彻和庞厉元这两个皇上好不容易培养的相互制衡的势力,无疑是火中取栗,凶多吉少! 许无言明白邵潜的言外之意,既然洪水已经来袭,再来一场暴风雨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损失了…… “方卓涵最近可有消息?”方卓涵前去南疆送还圣坛之物,也有一月之久了,想来也该有消息了, “前几日收到他的信函,如无意外不日便会返回京师!”子雅期回答, 许无言点点头,昨日子雅湛夜探许青凝的房间并没有发现风茄粉,那么她买的那些风茄粉会放在哪里了呢?另外风茄粉除了能够致人重度昏迷之外还有些什么效用? 这些问题,也许交给深谙毒物的方卓涵,会有眉目可寻。 “无言,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见许无言低头不语,子雅期有所预料的问道, 许无言抬头正好对上邵潜那副探究的目光,“邵潜,你可知道风茄粉?”刑部必定会接触到不少的刑事案件,那么风茄粉这种可以要人性命的东西,必定也会见到的吧, “风茄粉?”邵潜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皱起了眉头,“风茄粉可算得上是一种上好的迷药,不但江湖上一些下三滥的人用它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近些年刑部的一些案子中也有这种东西的出现!不过我已经上折奏请限售此物,皇上也已经应允。你怎么会突然提到此物?” “无言出事之前,许青凝曾购买过大量的风茄粉!”子雅期开口解释, “既然朝廷有令,许青凝又是如何购得大量的风茄粉呢?”许无言猛地看向子雅期,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在许青凝的房间里并没有发现风茄粉,那么这些风茄粉又去了哪里呢?” “要查处许青凝如何购得并不难,朝廷允许出售风茄粉的药铺并不多!只需翻看药铺名录逐个盘查即可!” 子雅期大喜,“邵潜,这个名录麻烦你查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许无言笑笑,这也不失为一条好的线索;看看时辰另外一条线索也该有所进展了吧! 第四十四章 遭人迷奸 (12) “小姐!那位俊俏的公子是谁呀?怎么会随你居住再府上呢?”前几日许无言出府归来,带回来一个俊俏公子,几乎整日都对许无言寸步不离。而且从那以后无论许无言去哪里都会带上他,反而不需要竹默跟随了,许无言的举动实在奇怪,竹默忍不住开口问道, 许无言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着竹默,这么些天竹默终究还是开口问了,“他是我花钱雇来的护卫,竹默你觉得如何?”毫无疑问竹默口中的俊俏公子就是子雅湛了, “小姐需要人保护,可以让王爷派人来呀,何苦自己花银子去雇呢?再者说来,外面的人小姐又都是不知根知底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竹默可怎么向王爷交待呢?”竹默得体的说着,一面给许无言的杯子里蓄满茶水,大概是因为说话分了心,茶水从杯子中溢出了一些, “你说的也对!只是最近灵州战事繁忙,我若为了这些小事搅扰了王爷岂不是罪过!我瞧着这护卫身手不错,人品也算周正,口碑也不错,就雇了来保护我们的安全!倒没有考虑那么许多!” “小姐说的也在理,只是一个准王妃,还要自己花钱去蛊侍卫,传出去倒叫人笑话起来,王爷的颜面岂不是白白的丢了去!”竹默说话的口气到不像是一个丫鬟对主子的口气了,反倒像是…… “如此看来,竹默倒是挺顾虑王爷的颜面的!倒是我这个王妃丢了王爷的面子了!”许无言缓缓地端起茶来悠闲地喝着,故意省掉准王妃的准字,一方面提醒竹默说话的态度,另一方面亦是一种试探, 从靖王府再一次见到竹默的时候,许无言就知道她并不是那么甘愿待在自己身边做一个丫鬟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后来竹默还是跟着自己到这骏国公府来伺候自己;但是她对楚寒彻的一举一动绝不仅是一个丫鬟那麽简单,这也是许无言让子雅期调查她的原因。 虽然什么都没有查到,但直觉告诉许无言,竹默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虽然许无言也不想跟这样一个自己曾视作妹妹的人反目, 竹默听到许无言的话时,握着团扇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小姐,误会了!竹默并无他意,也是为了小姐的声誉考虑!”声音里夹杂着细微的颤抖, 许无言有些涩然的笑笑,“竹默,一直以来你都只是楚寒彻的丫鬟,不曾把我当作你的主子是吗?”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许无言只是很想知道, “小姐说笑了,竹默一直伺候着小姐,自然是把小姐当作主子了!”竹默干笑了几声,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好吧!如果我和楚寒彻让你选择,你会选谁?”许无言的问题更直接了, 给许无言摇扇的的竹默停顿了下来,几秒之后才再一次摇了起来,“小姐说什么呢,你将来是要当王妃的!选择了王爷不就是选择了你吗?小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净拿些难题来捉弄竹默” 许无言脸色有些微怔,继而扬起一个堪比月色清凉的笑容,缓缓的说道:“好了,不为难你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休息去吧!” 竹默将团扇放下,有些捉摸不定的看了看许无言,然后施了一礼退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子雅湛都黑暗处走了出来,步履平稳而悄无声息的走到许无言的跟前,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湛有些艰涩的笑了笑,“你觉得竹默怎么样?” “也许今晚会有所收获!”子雅湛的回答平静如水,看向许无言的目光里却是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子雅湛如果你是竹默,你会选谁?”许无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拿这个问题问子雅湛,大概是无聊吧! “问题是我不是竹默!无言,这些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子雅湛淡淡的答道, 许无言倒是没有想到子雅湛会这么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说的很对,除了竹默谁也不能准确回答这个问题。 “嗯!”许无言站起身来,向自己的房间的走去, 子雅湛看着许无言的背影,眸色一点一点染上月光的柔和,变得悠远而绵长…… 皇上的召见许无言的诏书如约而至,在整个骏国公府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许无言不卑不亢的接下圣旨,叩谢隆恩!从其他人的目光里不难看出他们都以为是许无言的丑事震怒龙颜,许无言这一次是在劫难逃; 而许无言却知道这一次或许就是自己走上另一种生活的开始,尽管要冒着搭上性命的风险; “言儿,觐见皇上万万不可怠慢,在皇上面前务必要谨言慎行,否则使得龙颜震怒没人能救得了你!那些小性子在家里使使也就算了,御驾之前万不可胡言乱语!你可记住了?”送走了宣旨的公公,随之而来的便是楚婕妤的一番耳提面命, 许无言除了点头称是再无他言,毫无疑问在楚婕妤看来许无言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了,之所以如此对许无言千叮呤万嘱咐也是为了不让她连累到骏国公府, 许家姐妹则是带着表面上的同情看了许无言一眼,便走开了。 “言儿!”许无言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许墨轩疾步上前拦住了去路, 许无言破天荒的没有让许墨轩离自己远一些,而是停住脚步,安静的看着许墨轩,带着讽刺的笑容问道:“现在你的目的可达到了?” “不是的!言儿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的!”许墨轩心知许无言这次进宫面圣凶多吉少,心里一下子着了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己私欲会就此要了许无言的性命!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出真相吗?”许无言那双清澈、明晰的眸子里装着无尽的控诉,不着一言却能将许墨轩那颗本就慌乱不堪的心一点一点凌迟, “言儿!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许墨轩手足无措的后退, “你是我的大哥,我不会逼你的,但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顾及我们十几年的兄妹情分,说出你知道的真相!在许无言的心里那个仗义执言、正直善良,疼爱言儿的大哥一直都在!”许无言缓缓地说着,没有再去看许墨轩的神情,希望这些话可以唤回些许许墨轩的本性,而不至于为了一些虚妄的东西迷失了自己! 许墨轩看着逐渐远去的许无言,英俊的容颜之上染上了化不开的纠结…… 第四十五章 遭人迷奸 (13) 第二日的一大早,邵潜便车驾前来骏国公府接许无言进宫,一辆枣红色绸缎围成的马车,檐角上挂着象征官衔的令牌,稳稳的停在骏国公府门前,许无言自是不敢怠慢,整理衣装没有多做停留便上了马车, 马车在南北通行的京师正街之上,一路驰骋,这时候除了官员上朝亦或是有要事才出门的人之外,平头百姓基本还处于睡梦之中,五米左右宽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马车车轮的声音在游荡;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许无言依着小厮的引领下了马车,邵潜就在不远处站着,许无言对小厮报以微笑之后便走向在等着自己的邵潜, “谢谢你!派人接我前来!”许无言由衷的表示感谢,毕竟从未到过皇宫,如果没有邵潜的马车,这重重关卡怕是要耽搁不少的时间才能到得了这宫门口, 邵潜此刻一身深紫色官服,带着象征身份地位的同色纶巾,黑色皂靴、青玉带上挂有玉佩香囊等物,与平日所见大有不同,别有一番威势与从容; “不必言谢,待会儿你需要在翎羽阁候上两三个时辰,皇上下朝之后方可见你!没什么问题吧?”邵潜看着许无言那稍显单薄的身子有些疑虑的问道, 什么?两三个时辰不就是五六个小时喽,这不是耍我嘛,要本姑娘不吃不喝、甚至连上厕所都要报备的等上五六个小时,这皇上也太大牌了吧! 心里虽然这么腹诽,嘴上却是万万不能表露出些什么的,毕竟这是在天和,皇上是老大,什么都得依着人家的时间来,等就等了,不就是五六个小时吗,许无言笑笑,“没问题!只是你确定皇上要见我了吗?” 邵潜看着许无言那有些憋屈的神色,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女人怎么一副让她等候皇上委屈的不行的样子,要知道有些人可是等了一辈子都没能见到皇上呢,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皇上是会见你的!”邵潜自然不能把话说满,毕竟皇上是老大,他如果临时不想见了,或者想念哪个妃子了,又或是别的兴致大发了,不见候见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许无言彻底无语了,只得点头认命,“嗯!好吧!我知道了!”心里也知道皇上的事情太多了,除了家事还有那一大堆的家事,难保自己倒霉偏偏就遇上皇上亦或是他那一堆的老婆孩子什么的遇上个病了灾了什么的,现在能够做的大概也只有祈祷诸位神灵保佑皇上的宗族十八代都康健了; 许无言那有些忧虑的样子,在邵潜看来以为她是初次见到皇上心中害怕所致,便出言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皇上召见你的时候,我会在一旁暗中护着你的!”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好心,许无言看着邵潜点点头、笑了笑,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邵潜看了看天色,便携同许无言走进了皇宫的大门。 檐牙高啄、雕梁画栋、高屋建瓴、金碧辉煌的皇宫,跟许无言所处的地方完全没有半点相符之处,一间以暗红、褐色为基调的大屋子里,除了一副巨大的字、一张高几条案和几把有些陈旧的椅子方塌之外别无他物,引路的公公只说了句就在这儿候着吧,便一去不复返,整间屋子别说是公公、宫女了,连个会动的东西都找不到。 许无言就坐在一张有些年头的椅子上等着,脑子里将要说的话考究了数十遍,把自己有所怀疑的人和事也都再重新理过十遍以上,最后甚至把自己到天和皇朝以来发生的事情都默想了几遍,还是没有等到皇上的到来; 许无言看着条案之上的焚香炉,一尺左右的香也烧的差不多了,门外的阳光都有些倾斜、泛红了,自己的肚子更是咕咕的叫了不下八百回了,再怎么着这五六个小时也早就过了; 死皇帝,楚寒麟,你耍我啊!许无言有些气愤的暗自骂道,眼睛还是有些期待的看着门外。身体也不受控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有些焦虑、担心的来回走着; “不行!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为了清白拼了!”许无言说了一句便闷着头朝门外走去,不料这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愣是被一堵墙给撞了回来, 许无言一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看清楚来人之后,被撞出来的火气立马泄了下去。一身明黄色龙袍、汉白玉冠、祥云双面绣云袖,五官刚毅、棱角分明,薄唇轻抿,典型的薄情帝王之相; “民女许无言,参见皇上!”这点基本的礼数许无言还是学过的,见到皇上自然急忙下跪行跪拜大礼, “大胆!冲撞了皇上,该当何罪?”楚寒麟没有开口,一旁的太监倒是先问起许无言的罪来, “皇兄!想必她也是一时失误,并非是有意冒犯天颜的!还请皇兄从轻处罚才是!”这声音听着太耳熟了,可是凭什么就处罚了,本姑娘也没怎么着啊!他一个大男人撞一下又不会怎么着,况且我又不是故意的, 唉!地位决定身价啊!谁让他是皇上呢?许无言最后很是悲哀的说服了自己。突然想到这不是楚寒麟还没有开口呢吗,灵机一动,盈盈叩拜用一种温婉的口气缓缓说道:“民女冲撞龙颜,实属不该,只是民女实有要事相告,天和有律明文以下犯上之人人有三不罚,急病求医不罚、存续养亲不罚、重大隐情不罚,民女之事在此之列还望皇上明鉴!” 第四十六章 遭人迷奸 (14) 虽然许无言一直都没有抬头,楚寒麟却能看到这个小时候总爱哭鼻子的小女孩儿,脱胎换骨的变化,脊背挺直、身形坚定、言语不卑不亢,还真不知道那低垂的眼睑之下会是一双怎样不屈服的眼睛呢? “呵呵!”楚寒麟不禁笑了两声踱步到许无言的跟前,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想不到多年不见,咱们的鼻涕虫也变得巧舌如簧起来了!好了好了,地上怪凉的,站起来回话吧!”楚寒麟走向房间的诸位, 大概是随从太监怎么都不会想到,皇上会驾临这么一间破烂的屋子,更想不到楚寒麟会坐下,急忙叫人拿了个云锦软垫来放在楚寒麟要坐的椅子上, 许无言缓缓站起身来,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放四十五度的地方,艰难的呼吸着被这一皇一王弄得有些稀薄的空气; “寒彻,你也坐!”楚寒麟坐好之后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对楚寒彻说道, “多谢皇兄!”楚寒彻看了看许无言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在楚寒麟的下手坐了下来, 许无言只想说,这两个男人真没有风度,两个大男人坐着让一个女人站着,这都什么世道,真是封建思想害死人哪! “好了!你不惜劳驾朕的刑部尚书为你递信函、朕的兄弟为你求情;许无言你的面子还真不小啊!真的肱骨之臣还都为你所用了,说吧,你千辛万苦要见朕究竟所为何事?”楚寒麟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无意间看了看身侧的楚寒彻,漫不经心的说道, 无论如何,今日的目的才最重要,许无言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民女许无言今日求见圣上是希望恳求皇上赐予民女一个恩典!” “哦?什么恩典?”楚寒麟别有深意的看了许无言一眼, “数日前,民女无端遭人陷害、侮辱,丧失清白,后有被奸人利用处处散步谣言,以至于民女成为了为千夫所指的不知廉耻的女子!许无言请求皇上给民女一个恩典,让民女得以查出真相,重获清白之名,不再受辱于天下!”许无言说的言辞恳切, 楚寒麟则是脸色突变,带着一种诧异的的目光看着许无言,这天下女子失了清白之身还敢宣扬于天下的人也只有许无言一人吧!“许无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楚寒麟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冰冷, 楚寒彻在一旁也是冷了脸色,想不到许无言会在楚寒麟的面前说出如此话来,难道她还嫌自己的事不够有伤皇家颜面的吗? 许无言挺直了脊背,抬起头来,直视着身前这位天和皇朝的统治者-人间帝王,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皇上,民女只是想要一个公义,一个清白的声誉!” “许无言!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许无言那副执着不悔的神色,楚寒麟就莫名的怒火上冲,不由得提高声音说道, “大胆!许无言你胆敢触怒龙颜!还不快跪下!”随身的公公尖着嗓子对许无言吼道, 许无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直视着楚寒麟,目光里没有一丝的屈服,反而更加倔强,那一双水润的樱唇微微扯动,缓缓吐道:“民女无意触犯龙威,只是此事有关民女一声的声誉,或许民女应该像以往和我一样受到同样迫害的女子一般竭力隐瞒此事,就此唯唯诺诺度过一生!终其一生都活在别人的轻视和谩骂当中!可是,许无言自小父母双亡,没有受过多少父教母恤。但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与其蒙受不白之辱、凄惨一生,不如无言大胆求的皇上的一份恩典为自己的清誉一战!” “呵呵哈哈!许无言你这番话倒像是朕的不是了!你可是先皇钦点的靖王妃,你这一口一个民女的,叫朕的二弟该当如何呢?”楚寒麟不只是被许无言的话说动了还是压根儿就没有听许无言说话,这话语之间净在楚寒彻身上了,好像不关许无言什么事儿似得; “皇兄莫要见怪,无言她第一次进宫,许多规矩都还不懂,还请皇兄不要怪罪才好!”楚寒彻不紧不慢的第一次开口替许无言解释道, “好了好了!朕就不为难你了!许无言,你可知道你的清白不但关乎你自己,还关乎着我们皇家的体统和尊严,真就给你这份恩典!限你在三日之内查明真相如何?” 你奶奶的!三天是你们楚家的亲戚啊!动不动就三天,这是一件大案子,三天能查出个毛啊!仗着你爹是皇帝就了不起啊! 许无言暗自臭骂了一顿之后,又不得不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况且,楚寒麟这三天怕是也有条件的,看他对楚寒彻那架势不知道又打着什么算盘呢? “谢主隆恩!”最后呢,许无言认命的叩头谢恩,虽然时限很短但终究是获得了恩典,要考智商是吧!为了本姑娘的终身自由和美好生活,许无言说什么都拼了!觐见皇上这件事在许无言对自己的一番醍醐灌顶式的激励下以成功而落下帷幕。 第四十七章 遭人迷奸 (15) 当许无言拿着圣旨,带着邵潜返回骏国公府的时候,骏国公府中人的脸色大抵相同,惊疑之余带着些许不确定, 邵潜宣读完圣旨的那一刻,众人的脸色突变,尤其是楚婕妤和许青凝的脸几乎变成了墨色,隐约还能看到许青凝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 许无言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既然皇上下旨要我彻查此事,那么从现在开始,刑部尚书邵大人将会居住在府中,协助我详查此事,如果有用得着大家的地方,还请务必配合!” 虽然并没有几个人听得懂许无言这夹在着现代词汇的语言,但是大体意思基本都了解了,也就是说从此之后许无言圣旨在手,大家无比听从她的安排。 许无言步履轻盈的走到楚婕妤的身前,“大娘勿怪,无言这也是奉旨行事,有劳大娘为邵大人安排房间休息了!一切还望以调查此事便宜为要!” 楚婕妤抬头剜了许无言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恨到骨子里的怨毒,但又不得不碍于皇上的圣旨,颔首应允。 许无言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楚婕妤会这么讨厌许无言,就算是自己寄养于骏国公府也不至于招来她如此浓烈的恨意,那种恨竟像是满葬在地底下数十年发酵、腐烂,以至于有着侵蚀人心的浓烈气息; 许无言也曾让子雅期查过,楚婕妤是不是跟许无言的父母有过什么过节,但是一无所获。 其实许无言对陷害自己的人差不多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去说服别的人而已,求得皇上的恩典,说穿了就是给自己一项权力能够让自己因此获得另外一种想要的生活; “凭什么!你一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想要在骏国公府作威作福,休想!”许青凝突然站起身来,冲到许无言的跟前厉声吼道, 许无言看着眼前的许青凝,原本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此刻脸上的狰狞犹如一只狠厉的蝙蝠一般,浑身散发的都是嗜血而阴狠的气息; “无言只是奉旨行事,还请二小姐谨遵圣谕,莫要辜负了皇恩!”许无言则是不蕴不怒,平心静气的说道, “你!”许青凝脸色阴郁无比,又被许无言这一番*裸拿着皇权欺压自己的神色给彻底激怒,说着伸手就要向许无言打去, “二小姐!自重!”子雅湛不知什么时候从许无言的身后走了出来,恰到好处的抓住了挥向许无言的手,接着狠狠的甩开,“三小姐,如今是皇命在身由不得一个臣子之女侮辱!”子雅湛的话威而不骄、怒而不燥,威势与情理并行,却又不矫枉过正, 许青凝听到这话,立刻冷静了下来,站在一旁不敢再行造次, “言儿是奉命行事!但姐姐训诫妹妹却也是家事,不知阁下如此强硬出头,所为者何?”楚婕妤此刻站了出来,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懂得在劣势的时候寻求最有利的反击工具, “楚夫人有所不知”邵潜笑了笑上前一步,“如今无言是奉皇上的圣旨前来贵府彻查辱人清白一事,她的安全皇上自然非同一般的重视!子雅湛便是许无言的贴身护卫!二小姐训诫妹妹自然是家事!但是子雅湛忠心护住也是忠义所趋!楚夫人觉得是也不是?” 楚婕妤顿觉失言,想不到皇上竟会亲自派人保护许无言,看来皇上这次真是要许无言来查这件事,那么该怎么办,一旦事情败露必定会酿成大祸! 许无言看了看邵潜,神色自如,处之泰然,不愧是官场老将,说起话来果然一针见血、又毫无破绽,这番话既严明了子雅湛负责许无言的安全,又恰到好处的让所有人误以为子雅湛是皇上亲派保护许无言的护卫,如此一来,不但让子雅湛可以站到明处帮助许无言,而且让许无言的权力坐的更实了! 楚婕妤不愧是骏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片刻的失神之后,立刻又恢复了原本的端庄大气,款款的说道:“大人所言甚是,倒是老身有眼无珠了!现下天色已晚,查案也不急于这一时,还请大人移驾府中西侧厢房,权且休息,照顾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有劳楚夫人费心了!”邵潜微微一笑,礼数周全而得体的说道, 楚婕妤略作交代之后,回首对邵潜说道:“大人请!晚饭稍后奉上!” 邵潜点头致谢,看了看许无言,“无言,楚夫人说得对,今日天色已晚,至于调查一事,还是明日再叙的好!” 许无言笑笑,“无妨!邵大人先行休息即可!” 送走了邵潜,楚婕妤看着许无言,眼眸之中升起一股怒火,但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比,“言儿,如今你皇命在身,自是要尽力查清此事。但是大娘也奉劝你一句,凡事不要太过,毕竟这里是你伯父一辈子的心血,你也长于此处数载,心存孝悌之道,好自为之吧!” 许无言福了福身,轻声说道:“言儿谨记大娘教诲!” 楚婕妤这番敲打之后便没再说什么随着服侍的丫鬟走了开去,一向很少跟许无言说话的许青颜竟走到许无言的跟前,带着一种探究和不屑的目光盯着许无言一字一句语速极慢的说道:“不要得意的太早,这么些年有谁是这府里的胜利者呢?” 许青颜说完,便扶着还处在惊惶无措中的许青凝,身姿摇曳的消失在薄暮降临时骏国公府的交错的树影之中; “言儿!恭喜你做到了!你求得了皇上的恩典!”许墨轩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对许无言说道,“如果有一天,这骏国公府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大哥还请你高抬贵手!” 许无言看着眼前的许墨轩,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心里恨毒了的人。此刻却是这样一副让许无言觉得心生不忍的样子。明明是一个高大、健硕的汉子,怎么会是这么一个颓丧而没有主心骨的懦夫, “我只想要回自己的清白!清者自清,你又何苦如此忧心!”许无言撇下一句便转身走开, 也许是夜色真的凉了,许无言觉得自己的心都冷的有些颤抖,双手忍不住紧握着试图给自己以温暖,但却毫无用处, “无言!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你无须怀疑,为自己做出的事承担后果,这便是天道循环!“子雅湛的声音犹如春日里的阳光一般,暖暖的传进许无言的心里, 许无言回过神,看着一身茶色劲装的子雅湛,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子雅湛,真是想不到你明明和子雅期是双生子,却是如此的不同,他是那样的俊美甚至是妩媚,而你却是如此刚毅而又不乏温润!你们还真是处于两级的绝配!” “啊!”子雅湛大概是没有想到许无言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心生惊讶, 许无言嘴角勾勒出一抹优雅的弧度,“走吧!咱们回竹园吃东西去!”一提到吃的许无言顿时觉得自己健步如飞,心情轻松许多的朝竹园走去, 子雅湛温柔的笑笑,还真是天下奇女子,无奇不有,方才还是那样神色忧虑的样子,此刻便已经是神采飞扬了!难道食物还有如此特殊的功效…… 第四十八章 遭人迷奸 (16) 回到骏国公府的第二日,许无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在竹默无比讶异的目光中漫不经心的吃了早饭,交待了竹默几句才晃晃悠悠的走出竹园前往邵潜所居住的西厢房走去,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皇上下旨让你查清真相,你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莫非小姐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一路上竹默有些忐忑不安的跟在许无言的身后,最终还真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许无言停了停脚步,扭头看了看竹默,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我是知道是谁做的,只是想要让别人相信就难了!首先呢,我始终不明白许墨轩是怎么将迷药下在我身上的;其次,我也去厨房查过,那一天的茶水、食物出入记录,没有任何一个人可疑,除非是他们的丫鬟做的,这个想要查出来就难了!”许无言有些丧气的说道, 兴许是被许无言的话给绕进去了吧!竹默竟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似得,沉默了一段路,才开口说道:“小姐,也不要太担心了!事情总是会查出来的!” 许无言笑了笑,看了看通向西厢房的圆形拱门,高喊了一声:“邵大人!”接着抬脚走了进去,竹默则是看着自家小姐摇了摇头,既是没有什么头绪,还不着慌的睡到日上三竿,真是奇了…… 听到许无言的喊声,邵潜慢悠悠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惬意之色的看着许无言,“无言早啊!”邵潜伸了伸懒腰,很是礼貌的开口问候, 许无言一脸黑线的看了看以很小的角度照在自己脸上的阳光,无奈的看了看邵潜:“邵大人!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早啊?” 邵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无言,你来的正好,昨日我的属下在府里,例行查验,途径厨房的时候还真是听到了一些消息!”邵潜说着有意的看了看站在许无言身边的竹默,停了下来, 许无言注意到了邵潜的变化,看了看竹默笑着说道:“竹默,我和邵大人有事请要商量,你先行回竹园去吧!” 竹默微愣了一下,继而笑了笑说道:“是!小姐!”说完便转身走了, 在竹默走出拱门的那一刻,子雅湛从邵潜的房间内走了出来,邵潜和许无言对他笑笑“子雅湛,有劳你了!” 子雅湛则是点了点头,没说话便也走出了西厢房…… “走吧!咱们进屋说!”邵潜说道,许无言点了点头,随邵潜走进了房间。 在许无言说出事情的始末之后,邵潜略微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许无言说道:“这么说来,许青凝很有可能是对你下药陷害你的人!” 许无言被邵潜的一句话说的有些理解不透,“你是怎么将许墨轩和楚婕妤排除的呢?” 邵潜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说道:“无言,我与许墨轩同朝为官数载,他的为人不像是他父亲那般沽名钓誉之辈,这等辱人清白的大事我想他是不会做的!另外正如你所说楚婕妤对你愤恨有加,而对许墨轩则是寄予厚望。如若如此的话楚婕妤绝对不会让许墨轩委身于你的!以我这些年在刑部的经验来看,他们两个人是可以排除在外的!” “为何你会如此肯定,倘若她是想借此事让楚寒彻毁了婚约,另择许青凝为妃,又将我控制在骏国公府,如此一来岂不是挽救如今骏国公府颓败之势的最佳良方吗?”许无言总觉得邵潜排除的有些仓促和缺乏依据, 邵潜看了看许无言,站起身来,“无言,其实在你的心里也早就排除了楚婕妤和许墨轩的可能性,不是吗?至于许青凝,虽然她现在是最有可疑之人,但是你也没有查到什么确切的证据,就连她买的那些风茄粉,子雅湛也没有在她的房中找到!对不对?” 许无言有些惊讶的站起身来,看着神色泰然的邵潜,自己方才只是将大抵情形说了一下,之前求他为自己引荐的时候说的更是笼统,如今邵潜却能如此一针见血的看出自己的瓶颈所在,“这些我并未告诉你,你又如何得知?” 邵潜笑了笑,转过身看了看许无言,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腔调说道:“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太执着于你心中早已确定的可疑之人,忽略了别的!” 许无言不得不承认,邵潜的这句话很对,从一开始自己就认定了陷害自己的人是楚婕妤、许墨轩和许青凝中的一个,调查这件事的时候也将心思着重放在了这三个人身上。忽略的别的重要线索也是很有可能的, “现下,你可有好的对策?”许无言看着邵潜问道, 邵潜重新返回到椅子上坐下,“我已经让我的属下在府里明察暗访了!另外我们很有必要将他们的贴身丫鬟盘问一遍!另外,风茄粉这件事情我还必须亲自问问许青凝!” 不愧是刑部尚书,思路清晰、逻辑缜密,怪不得能够如此稳操刑狱大权呢,许无言不由的心生佩服, “那厨房那边是不是也要派人详查呢?”许无言突然想到自己中毒的渠道,开口问道, “无言!这个先不要操之过急,很多事情从面上是查不到任何东西的!我们还是一步一步来,免得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许无言点了点头,或许邵潜的刑侦手法真的可以给自己心中的疑惑带来转机。如果揭开了心中的一团,这三日查清此事的时限便不在话下了! 许无言和邵潜说话间,一身绯色八幅罗裙,同色斜衽蜀锦夹衣的许青凝被邵潜的手下带了进来。仔细看去,许青凝依旧是国色天香,脸颊之上却染上了些许疲累和焦虑,使得她这一朵娇艳的牡丹有些黯然失色。 许青凝看了看邵潜和许无言,低声说道:“不知大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甜腻、柔媚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的沙哑,粉黛之下的乌青昭示着一宿没睡的结局, 无论哪一个角度看去,许青凝都是名副其实的美女,只是在那样一个铁血手腕的娘亲的教导下,她无论如何都成了依附别人、稳固许家势力的工具,如果说她有什么喜好的话,就是楚寒彻吧!每一次的见面许无言都能看到许青凝对楚寒彻所花费的心思, 偏偏她却被一个相貌普通,又寄人篱下的许无言给压着,无论是妒火中烧也好、还是心有不甘也好,当真做错了什么也都是情有可原的吧…… 第四十九章 遭人迷奸 (17) “二小姐!请坐!”邵潜站起身来,态度温婉不失风度的对许青凝说道, 许青凝看了看邵潜温婉一笑,然后看着许无言露出一抹很是莫名的凄然之色,也没说什么袅袅婷婷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二小姐,本官有一事相询,数日之前二小姐从聚贤药庄购得大量风茄粉不知用于二小姐将它何处?”邵潜没有绕任何的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许青凝有些羞赧的一笑,朱唇轻启缓缓说道:“大人有所不知,青凝自小患有先天痛疾,一直使用风茄粉镇痛,往日里都是姐姐帮我购买,这些天姐姐忙于婚事这购买风茄粉的事情自然就该青凝自行操办了!不知大人何以询问此事?” 邵潜弯了弯嘴唇,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歉意给许青凝斟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小姐见谅!只因风茄粉是朝廷限售之物,本官如此询问也是例行公事。况且早一日查出真相,也是圣意所在,对无辜受牵连的人也是一种公义所在!” “大人言重了!青凝一介女子,但也知道公事为重!方才所言若有所冒犯之处,还请大人勿以为怪!”许青凝急忙施了一礼,施施然说道, 邵潜和许青凝的对话真的很文雅,很有水平,但是这也太繁琐了,说穿了就是两人在带着各自的面具说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坐在一边没有开口的许无言实在是受不了了,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走到许青凝的身边,盯着那双布着水雾的大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事到如今,我不想再听什么废话了,你可知道风茄粉是致瘾之物,一旦服食足够的量必定会上瘾!当真如你所说,自小服用,此刻骏国公府的二小姐怕早已是一具骨骸了!所以说你在说谎!”许无言眸色一沉,捕捉许青凝脸上任何一丝因为自己的话所产生的变化,顿时提高了声音的分贝问道:“七日之前你所购买的风茄粉究竟用于何处?如果没有明确的去处,依照天和律令,你一样需要受鞭笞之刑!” 许青凝突然脸色大变,盯着许无言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惊惧之意,“你说什么?”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许无言,那双以前只有弱懦与忍让的眸子里,此刻却闪着凌厉和威势,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臣服之感, 许无言嘴角微微下垂,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递到许青凝的跟前,“你说如果骏国公府的二小姐购买大量致瘾之物的事被传了出去,这京师的大街小巷又会怎么传扬呢?” “你…你敢!”许青凝伸出去要接茶杯的手剧烈的颤抖了几下,急忙缩了回去,盯着许无言,声音颤抖的吼道, 许无言也不介意,将茶杯又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看着许青凝冷笑着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以我现在的处境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出来的吗?许青凝,我告诉你!这一次我既然敢惊动皇上,那就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我知道你一直爱慕楚寒彻因而怨恨与我,就只是这一个理由,足够我将陷害我失去清白之身的这件事算到你的头上!如果你硬要不说出风茄粉的去向,我只好认为是你给我下的药!我们玉石俱焚如何?” 许无言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那种无所畏惧的神色让人无所遁形…… 许青凝扑通一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脸色蓦然变得惨白无比,“不!不是的!我不想这样子的!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许青凝的心理防线立刻崩溃, 许无言满意的看了看许青凝,一个人尤其是做了一些心虚的事情的人,就算如何的掩饰、否认,一旦心理防线崩溃,再让她说出真话就容易多了! 当然刑讯是一种违法行为,不过在古代却是合法的,尤其是言语上的恐吓与诱导几乎是办案的主要手段,毕竟侦查技术有限嘛! 许无言走上前去,将许青凝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许青凝的眼睛,缓缓的说道:“我知道给我下药的事情不是你做的!但是风茄粉的去向你必须跟我们说清楚!如此一来,邵大人才可以想出法子让你免于牢狱之苦!” 许青凝有些泪眼朦胧的看着许无言,带着一些乌青的眼角渐渐流露出屈服、妥协的神色, “你姿色倾城,我自愧不如!我也知道……”许无言附在有些犹豫的许青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一副微笑的姿态看着对自己的话有些怀疑的许青凝点了点头, “好!我说……“片刻之后,许青凝缓缓说出了风茄粉的用处和去向…… 邵潜对许无言的这种问话方式几惊诧佩服,在许无言的观念里没有等级级别的概念,办起事情来自然省却了不少的麻烦,只是这次碰到的是心智不太老练、涉世未深的许青凝,如果是一个深谙权谋之术、为官之道、或久经历练的人,怕是会给她招来麻烦的吧! 第五十章 遭人迷奸 (18上) 三天的时限很快就到了,在许无言和邵潜的请求下,楚寒麟也答应在骏国公府设堂临询许无言所调查的结果。并且应允一旦事实查明许无言确实是遭人陷害,会下旨昭告天下以示许无言的清誉清白。 “许无言,现在朕也应你所求到了骏国公府,这下该告诉朕这三天你们究竟查到了些什么了吧!”楚寒麟一身明黄色便服,坐在骏国公府依星楼的正厅的主位上,看了看站在下首一侧的许无言开口说道, 许无言脸色一凛,看了看一脸看好戏的楚寒麟和坐在两侧的楚寒彻还有庞厉元,以及两侧五六位朝中的重臣,心中不禁有些惴惴。如此大的场面,一旦有所差池,许无言势必声名扫地再无翻身之日!许无言定了定神,暗自祈祷希望子雅湛能够找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吧! 许无言向楚寒麟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皇上明鉴!民女之所以斗胆请皇上屈尊前来,是想让皇上知晓,民女所说的一切并非信口雌黄,也好让皇上有所公断!” 楚寒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调侃的笑意,脑海中不断思索着此刻将此事弄得大张旗鼓的许无言,在悲情收场后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好了!朕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有所偏颇!你就别卖关子了,快些进行吧!” 许无言正了正身子,挺直了腰板,眉峰微凸,清声说道:“是!民女遵命!”然后侧了侧身看了看楚寒彻和庞厉元,点头示意以示尊重,然后才接着说道:“民女于十五日之前,被骏国公府楚夫人、靖王爷还有这骏国公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看到与骏国公府大公子许墨轩有染,并且于三日之后此事传遍大街小巷……” 许无言刚说完这些话,便听到了细微的抽气的声音,眼角余光瞟到的的人都以一种鄙夷和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空气骤然凝结起来。 如果说许无言没有被周围这些人的情绪影响到,那是假的!但此刻许无言没有任何让自己有所退缩的机会,只能步步为营,把事情的走向拉到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 “如此毁损清白之事,民女却对那晚的事情一无所知!事后还有着晕、昏之状!后来经几家医馆证实民女是因为食用了大量致人昏迷的风茄粉所致!” 这一番话,又像是一颗石子落在了湖水之中,引起阵阵波澜,有些人还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尤其是平日里看不惯许卿和衣冠楚楚沽名钓誉的官员更是对站在一旁的楚婕妤面露鄙夷之色。 紧接着便有衙役呈上的几家医馆的诊断书,楚寒麟只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边,看了看许无言,眼睛又看向坐在一旁的邵潜, “邵潜,这风茄粉是明律规定的限售之物,怎么会有人购得大量的风茄粉,你刑部却毫不知情呢?” 楚寒麟的话无疑是给邵潜一个说话的机会,彰显天和皇朝刑部的能力罢了!精明如楚寒麟怎么会不知道,邵潜早已将此事查的明明白白的了呢, 邵潜缓缓站起身来,朝楚寒麟施了一礼,“启禀皇上,风茄粉虽为限售之物,但因其有镇痛之效而不能禁止,因而京师出售风茄粉的明细都在刑部有详细的记录。一直以来均是登记造册无是非发生,不过半个月前有一笔风茄粉的出售却是经多方仔细查验才得知何人购得、去向如何,这也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 “哦?真的吗?说来听听!”楚寒麟看了看邵潜饶有兴致的问道, “启禀皇上,此事与无言姑娘的清誉有关,还是请她来为皇上解疑答惑如何?” 楚寒麟看了看许无言点了点头, 许无言看了看邵潜,继续说道:“这刑部没有记载去处的风茄粉,是被骏国公府的二小姐购去的!二小姐许青凝只因先天痛疾需要用风茄粉镇痛。起先这购买风茄粉之事都是有大小姐许青颜代为置办,只因这几个月以来许青颜忙于大婚之事,故而这一次购买风茄粉便成了许青凝自己置办!”许无言说完便看了看楚婕妤身侧的许青凝和许青颜, “可有此事?”楚寒麟冷眼看了看楚婕妤,眼角的冷光撇过许氏姐妹,沉声问道, 许青凝福了福身,点点头说道:“回禀皇上,确有此事!”许青颜也点头称是! “既是有正当之用,也就无所怀疑,与你所调查之事又有何关联?”继而楚寒麟看着许无言有些不知所以然的问道, “原本此事并无可疑之处,只是许青凝所购买的风茄粉足够半年之用,而现今却便嗖骏国公府而不得。如此民女便不得不深究这风茄粉的去向!” “医馆证明,你是因风茄粉致昏迷,而现下这风茄粉又不知去向,如此说来查到风茄粉的所在,也就极有可能是凶徒的藏身之处!那么你可查到了风茄粉的所在?”楚寒麟略作分析之后,又看向许无言带着一种猜谜的眼光扫过了正厅里的所有人, 许无言躬身施礼,“皇上恕罪!可否静候片刻,民女自会给出风茄粉的所在!” 第五十一章 遭人迷奸 (18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依星楼正厅所有人的脸色也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渐变,从一开始的期待到不耐再到躁动,最后大都厌烦起来。 庞厉元和楚婕妤的脸色变化更是丰富多彩,从一开始的隐隐忧虑、神色略带慌张,再到逐渐平静最后竟都带着一种得意的神色看着因为时间而失去大家的同情的许无言。 “咳!”早已被磨得没有耐性的楚寒麟,冷冷的假咳了一声,继而带着寒若冰霜的目光盯着独自站在大厅中央孤立无援的许无言,冷声说道:“许无言,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卖关子你也卖够了,这下该说出风茄粉的所在了吧!” 许无言心中一个剧烈的颤抖,撇了一眼带着担心的目光的邵潜,案情的关键就是风茄粉的所在,为了更好的让众人信服许无言选择了这种证据链的形式来讲述案情,而且也十分笃定子雅湛能在紧要关头找到风茄粉的所在,谁知这样的选择竟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皇上恕罪!只是民女愿皇上体恤民女维护清誉之心再静候片刻!”许无言知道自己现在就算说出其他的事情,只要风茄粉不出现,在场的人也不会相信许无言了,只好先行拖延时间,期望子雅湛能够顺利到来, “大胆许无言!”庞厉元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向楚寒麟施了一礼,“启禀皇上!许无言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于您,说什么要以死洗刷自己的清白。现今皇上屈尊与此数个时辰,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依臣之言这许无言分明就是一个淫佚之人,妄图利用皇上的宽宏之心,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请皇上明鉴,不要着了她的道才是啊!”庞厉元继而一脸阴狠的怒视着许无言“大胆!刁妇,你究竟是何居心?还不快从实说来!” 庞厉元的这一番话顷刻间便引起了整个大厅的人对许无言的侧目,有几位大臣不由得也对许无言露出狠厉之色,毕竟一名女子失了自己的贞洁就是最大的罪过了况且现在有被扣上了妄测君心、图谋不轨的罪名,自然是罪不可恕。 “启禀皇上!”邵潜见状急忙站起身来,相楚寒麟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大凡案件证物出现贻误是常有之事!况且先前所呈之物皆是真凭实据。今日出现此种状况是意外,皇上与许无言曾同窗读书,必定对其品性有所知晓,她绝对不是信口雌黄之人!” “邵大人此话怎讲?莫非让皇上圣驾苦候于此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吗?”庞厉元对邵潜的话避重就轻、厉言斥责, 邵潜瞥了一眼庞厉元,“庞大人,皇上爱民如子,你我等熟知,今日之事是皇上金口玉言体恤亡臣之女,彻查诬害清白之事!我等同为臣子应与皇上和衷共济,庞大人说是也不是?” 庞厉元的脸色骤黑,眼球微凸的额怒视着邵潜,接着以一种带着些许戾气的声音说道:“皇上圣谕是体恤许无言其情可悯,但是皇上如此和诸位大臣如此不惜屈尊纡贵,苦等多时已然对其关怀备至,而许无言不知体恤上意,感怀众臣之悯,以此种卑劣手段玩弄大家于股掌之中实属罪不可恕,可恶至极!” “住口!”楚寒麟一声冷喝,制止了邵潜和庞厉元的嘴仗,继而一脸寒气的看了看许无言,眼眸之中流露出愠怒之色,“许无言,此番你又将作何解释?因一己私利罔顾两位朝中重臣为你叫嚣御前,你该当何罪?” 许无言缓缓握紧了拳头,楚寒麟金口一开,自己势必会处于劣势,如果再耽搁下去,自己想要翻身要回自己的清白怕是永无这个可能了。 许无言看了看一直稳如泰山坐在一侧不言不语的楚寒彻一眼,继而缓缓的朝楚寒麟的方向下跪,“启禀皇上!民女自知有误,累及皇上和诸位大臣的珠玑之时,实属不该。只因民女一生之清誉,倘若民女不已铁证之言相告,民女之过更是难以弥补,故而为此有劳众位在此等候。民女恳请皇上再给民女一炷香的时间,时辰一过,无论作何处置民女都毫无怨言!” “大胆许无言,你还敢在此行逾越之举,国公一家已然因你之言,声名毁于一旦!你还要酿出如何祸患才肯罢休?”庞厉元指着许无言厉声吼道, “庞大人,慎言!御驾之前容不得你猖狂!”邵潜也被庞厉元的话给激怒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与庞厉元怒目而视、针锋相对。 “住口!大胆!你们如此放肆,当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楚寒麟厉声一喝,两眼射出的寒光,立刻划过两人的身上, 邵潜和庞厉元立刻双双下跪,总是心中有万语千言,却也是再不敢多说一句, 喝止住了两人,紧接着楚寒麟看了看楚婕妤和许氏姐妹,放缓了语气,沉着声音说道:“此番彻查事关骏国公府的声誉和骏国公的名节!楚夫人,你是作何看法,不放诉说一二!” 楚婕妤礼数周全的福了福身,继而端庄大方的说道:“皇上圣谕,骏国公府一向谨遵无遗,既然皇上有令彻查此事,臣妾自当和全府之力配合,决不敢有违!但是,如今国公重病在床,难免有人觊觎皇上对骏国公府的隆宠,意图不轨。恕臣妾直言,骏国公府有罪,臣妾自当承担无疑,不过还请皇上明察秋毫,不要受了奸人蛊惑,置这两朝元老所处的骏国公府于水深火热之中!”说着楚婕妤那雍容端庄的脸上便要盈盈落下泪来, 楚婕妤的这一张亲情牌一打出,底下便是一片哗然,众人鄙夷唾弃的目光立刻都汇聚到了许无言的身上。毕竟许卿和是榜样名声在外,躬亲抚养遗弟幼女。却怎么也想不到如今却被这位护佑备至的侄女弄得声名扫地,不得安生; “哦?楚夫人此言倒是大有深意”楚寒麟带着探究的目光看了看楚婕妤和站在她身边一副受气模样的许氏姐妹, 楚寒麟的话音刚落,之间倾国倾城的许青凝,泪眼低垂、梨花带雨的盈盈下跪,带着娇俏女子特有的柔软细腻的声调,抽噎的说道:“启禀皇上!青凝有话说,还请皇上为青凝做主啊!”满是柔软、弱不禁风、勾人怜惜的声音一出,便博得了所有人的疼惜…… 第五十二章 遭人迷奸 (18下)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楚寒麟看了看许青凝,一颗心立刻软了下来,如此绝色佳人在带上几滴清泪简直是我见犹怜,不由得想要伸出臂膀给予保护, “启禀皇上,青凝并没有身患痛疾,方才那些话是许无言逼迫青凝说的!”许青凝缓缓地抬起头带着满眼的晶莹,看着楚寒麟缓缓的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许青凝的话着实让楚寒麟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皇上容禀,只因许无言求得了皇上的圣谕彻查此事,她便威逼利诱,将是非颠倒、黑白混淆试图让骏国公府蒙羞!” “许青凝说这些话你可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御前失仪是等同欺君的大罪!你如此说可有证据?”庞厉元带着比方才缓和了许多的神色质问道, “青凝不敢!”许青凝急忙叩了首说道:“方才许无言说臣女自小身患痛疾,用这限售之物风茄粉镇痛!可是诸位有所不知,这风茄粉不但是镇痛致人昏迷之物,也是致瘾之物。倘若民女真如许无言所说,自小便服用此物,时至今日青凝怕是早已瘾毒缠身、吸食成性了!怎么会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谒见众人呢?青凝的姐姐也是受许无言所迫才会说出自小代替青凝购买风茄粉的话。”许青凝神色凄迷,语速极缓,使得大厅之中的所有人都接受并消化了她言语之中的含义, “许青凝,虽然你的一席话也不无道理,但是朕还是有所不解,在骏国公府中无论如何你们都是嫡出小姐,而许无言只是一个寄宿之女,以她的身份又如何威胁得了你们?她如此费尽心思陷害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楚寒麟虽然也是爱美之人,但是作为一个帝王的利弊权衡还是有的,还不至于被许青凝的美貌给冲昏了头, 许青凝微愣了片刻,唇线微斜,画出一条诱惑的弧线,跪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朱唇轻启柔弱的说道:“皇上有所不知,许无言年幼丧父,父亲对她已然是疼爱有加,加之先皇的圣旨,父亲母亲更是对她千依百顺、无微不至的照料。原本我们也是亲如同胞和乐融融。后来只因她贪玩失踪,再返回府中时心性大变,更是多次以准王妃的身份多次欺压顶撞父亲!父亲更是因她而身患重病卧床不起!母亲更是为此日不思食夜不思寝,甚至几度思虑成疾!此番她获得圣谕,青凝和姐姐更是不敢有所违背。可是如今,青凝不愿皇上和众位大臣再被许无言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才斗胆说出了实话!方才不得已的欺瞒还请皇上降罪!”说完,许青凝那妖娆的身姿,再一次盈盈叩拜, 啪的一声巨响!楚寒麟一掌猛拍在身侧的高几案上,一双如闪电一般,阴鸷而盛怒的眼睛死死的钉在站立在大厅中央的许无言的身上, “大胆许无言!你竟敢如此戏弄于朕!可恶至极!”楚寒麟没有向许无言求证,就认定许无言戏弄于自己而大发雷霆的厉声喝道, 许无言看着几乎被许青凝的一席话说服的楚寒麟,一双清澈翦瞳里荡漾着无畏的镇静。一袭青色八幅罗裙裹着的瘦弱的身子,朝着楚寒麟的方向缓缓跪了下来, “皇上!拿自己的清白来做出如此嬉戏之事,且不说我许无言,敢问这世间女子有谁会做如此荒诞滑稽之事!”许无言虽是跪在地上,脊背却是挺直的,头微微抬起,直视着楚寒麟的眼睛里满是不容忽视的坚定, 楚寒麟猛地一震,心下不仅吃惊不已,用如此不屈的眼眸直视着自己,甚至是质问着高高在上的自己的竟是这样一个平凡而不起眼的女子。转念间,一股被顶撞被亵渎的感觉席卷一贯被人仰视的脑海,一介女子胆敢如此对自己不敬,亵渎龙颜,当真是罪不可恕! “许无言!朕的圣旨是让你查清此事,而你却以此欺压良善,作威作福,如今还戏耍朕和诸位大臣于你的股掌之间!如此有目共睹之事,还容你狡辩不成?”楚寒麟的眸色里怒气更盛,说出的话也是带着不容违抗的威势, 大厅中的所有人见皇上这么说也都几乎一边倒的倾向于许无言生性奸邪的一面,虽然在楚寒麟的盛怒之下噤若寒蝉,但几乎都达成了无言的共识,许无言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许无言嘴唇轻抿,清亮的声音如一记洪钟一般敲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民女并无戏弄之意,民女所做只是为了还民女一个清白之誉。请皇上明查!” 楚寒麟依旧是怒视这许无言,此刻虽然许无言微微低着头,眼睑微垂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意味,但是一股不屈而倔强的气息却是萦绕这许无言的整个人。 一股莫名的力量让楚寒麟觉得许无言犹如一只千眼怪物一般,每一只眼睛里都带着违抗自己,挑战自己威势宁折不弯的不屈。 “来人呐!”楚寒麟神色一凛,像是看着十恶不赦之人的目光紧紧的扣在许无言的身上,几乎是带着咬牙切齿的仇恨,声音狠厉的叫道, “皇上明鉴!”突然邵潜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了许无言的身侧,高声叫道“许无言绝非忘恩负义,仗势欺人、有辱皇恩之人!此番绝非她本意!皇上开恩哪!” “邵潜!莫非你要为了这个刁妇顶撞于朕?”楚寒麟怒视突然打断自己,为许无言求情的朝前厉声喝道, “微臣不敢!皇上,您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断言许无言是大奸大恶之人!就算是没有查出风茄粉的所在,皇上也要容许她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明再做公断才是啊!”邵潜终究还是把最后不得已的想法说了出来。现今楚寒麟对许无言已经无信任可言,即使说出其他的调查结果也许不能真正还许无言一个清白,但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盛怒之下杀了许无言。 “邵大人,青颜知道您一向与家父不和。但是大是大非面前,民女恳求邵大人明辨是非,不要徇私而罔顾大义才好!”一直没有开口的许青颜,不动声色的跪了下来,不紧不慢端庄有礼的缓缓说道, “你…”邵潜很是吃惊的看向许青颜,这个自己认为一向知书达礼、温婉贤淑的女子,此刻如此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将楚寒麟拉到了伸张正义的高度,还恰到好处的噎的邵潜就算再说什么也是助纣为虐的境地。 “邵潜!你又该当何罪?先顾好自己的身家性命再来英雄救美吧!况这淫佚刁蛮之人那里是你能救得了的!”楚寒麟一面厉声斥责着邵潜,一面用着探究和怀疑的目光扫过坐在一侧一直没有言语甚至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楚寒彻。似乎对他的表现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皇上!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许无言绝非奸邪女子!请皇上宽限时日以观后效!”邵潜依旧是深叩首,固执己见的说道, 许无言颔首的嘴角扯出一抹欣慰的笑意,至少在这个时候还有这么一个人肯为自己冒死请命,还不算太糟不是吗? “皇上!民女闻之,自古明君需通明是由、听八方言、容逆耳之言,方可明断是非唯贤以用!如今却信片面之词、听孤鹜之言!民女心有不服!”许无言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对楚寒麟说话毫不客气,毫无修饰的说出心中所想, 许无言的这些话着实让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一直要之许无言于绝境的庞厉元也不禁带着惊惧怜悯的目光看着豁出性命、口出狂言的许无言, “好一个许无言!以你之言朕就是昏君了!来人呐把这个不知礼数、毫无廉耻之人立刻押入大牢,听候处决!”楚寒麟的怒火成功的被许无言的话给激发到了极限,没有任何的思辨能力,注意力全部聚焦到了昏君之说上面。 许无言带着些许凉入骨髓的笑意,看了看那抹刺眼的明黄色,本以为会不在乎,但目光还是撇到了一侧那抹玄色衣衫之上。呵呵!没想到穿越之路竟是如此之短暂…… “慢着!”在禁军走到许无言身边的时候,一个洪亮而清朗的声音在大厅之中响起, 第五十三章 水落石出 (1) 子雅湛一身血污,蓝色长衫好几处撕破的出现在大厅之中,俊毅丰神的脸颊之上还带着几道伤痕,脚步却是异常的平稳坚定, “来者何人?来人呐护驾!”子雅湛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恐慌,楚寒麟的随身太监更是高声呼喊护驾,这样浑身是血的男人在他看来无疑是十分危险的人物。 “风茄粉的去处在此!皇上可愿如许青颜所说明辨是非?”子雅湛从怀中掏出一只带着血迹的藕荷色锦囊举在手上,一双坚毅而明晰的眼眸毫无惧意的看着主位之上的楚寒麟。 楚寒麟的身形细微的抖了一下,心下不禁一惊,这样明晰的眼神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鬼使神差一般的挥退了围上大厅的侍卫,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故作镇静的说道:“将荷包呈上来!” 随身的太监立刻小跑着走下去,接过子雅湛手中的荷包,小跑着返回到楚寒麟的身边恭恭敬敬的给楚寒麟, 在楚寒麟这个首脑的冷静的榜样下,其他的人也都恢复了一贯的官员做派。而庞厉元和楚婕妤则是登时变了脸色, 楚寒麟将带着血迹的荷包打开,因为晃动而扬起的风茄粉夹杂着细微的刺鼻气味飘进了楚寒麟的鼻孔,力感不适,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随手将荷包丢在旁边的高几上。 “这些风茄粉从何得来?”楚寒麟瞥了子雅湛一眼,冷声问道, 子雅湛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继而徐徐而清晰的说道:“这便是十五日之前许家二小姐在聚贤药庄购买的风茄粉剩下的部分,门外有聚贤药庄当日卖给二小姐风茄粉的小二为证!” 楚寒麟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深深的低着头,身形有些微颤的许青凝,带着隐忍的怒气沉声说道:“宣他上来!” 随身太监尖声喊了一句,之间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小伙子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刚到大厅没几步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寒麟眼角瞥了一眼来人,然后将目光停留在跪在地上的邵潜进行授意, 邵潜立刻会意,站起身来看着那名伙计,用着审讯特有的冷峻之声问道:“抬起头来,看看这里面的人。本官问你,十五之前这里可有人到聚贤药庄问你买过风茄粉?” 那名几乎是匍匐在地上的伙计,颤颤巍巍的抬头扫视了一眼,立刻又垂下头去,被一屋子的绫罗绸缎闪花了眼,心里又知道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大的不了的官儿,身子抖得跟筛糠似地,牙齿打颤的说道:“小人…小人不知……” 邵潜走进那名店小二,缓了缓语气说道:“你莫要惊慌,且站起身来仔细看看这里是不是有那天想你购买风茄粉之人!” 大概是从邵潜的话中得到了力量,那店小二鼓了鼓勇气站起身来,双腿不停地抖着在跪着的人中走了一圈,停在了许青凝的身前,伸出手去抖个不停的指着许青凝,“就…就是她!” “你胡说!”许青凝突然冲着店小二厉声大吼,“你为什幺要如此陷害本小姐?” 店小二则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邵潜则是徐步走到店小二的跟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你莫要害怕!皇上在此,只要你如实说出那天向你购买风茄粉之人,皇上会为你做主的!” 店小二急忙调转了头朝着楚寒霖的方向重重的跪了下去,“皇上饶命啊!十五日之前确实是这位绝色小姐到小店购买风茄粉的!掌柜的还告诉我这是贵客要我仔细招待!” 楚寒麟冷哼了一声,“你可确定就是她向你购买的风茄粉?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店小二一听立刻吓破了胆,磕头如捣算,不停地重复着:“皇上饶命!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楚寒麟挥了挥手,“下去吧!” 店小二便如临大赦,急忙站起身来,身子还止不住抖着的退了出去。 “此物既是许青凝所购,方才怎么不呈上来,又怎么会在你的手中?”楚寒麟看了看子雅湛,吐出的话中依旧带着丝丝缕缕的愠怒, 子雅湛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启禀皇上,此物是草民在许无言的随身丫鬟竹默的房中搜得!荷包之上有竹默独有的绣花为证” “什么?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许青凝购得的风茄粉又怎么会在许无言随身丫鬟的房间里?你又何以一身血迹的出现在这里?”楚寒麟登时怒火飙升, “皇上息怒!草民是受许无言之托取得此物,来龙去脉还请皇上恩准许无言讲述清楚!”子雅湛不卑不亢,声音平稳如注的说道, “许无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寒麟又把目光聚集到了许无言的身上,声音比之方才更是阴寒无比,恨不得要将许无言冻结了一般, 许无言抬起头,声音不徐不慢的说道:“启禀皇上!那天靖王送民女回府,大娘设下家宴,宾主尽欢。晚宴之后民女清楚的记得意识清楚的随着丫鬟竹默回到竹园的!这一点靖王可以为民女作证!”说着眼角的余光落到了那一抹玄色之上, 楚寒麟的目光也在同一时刻到了楚寒彻的身上,“靖王,可有此事?” 楚寒彻神色如常,缓缓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启禀皇上,确实如此!”继而又想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在得到楚寒麟许可继续的示意之后,许无言继续说道:“回到竹园之后,民女只吃了一点丫鬟竹默亲自制作的点心之后,便不省人事!故此断定是竹默在民女所吃的点心之中下了风茄粉所致昏迷!” “来人呐!带竹默!”邵潜得到楚寒麟的首肯之后,对身边的属下说道, 竹默一身草绿色的深衣褶裤跟在刑部侍卫的身后走了进来,到了跟前十分有礼数的屈膝下跪,得当叩拜,“民女竹默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竹默,本官问你当日可是你在许无言所吃的点心之中掺入了风茄粉?”邵潜看着一向心细如尘,对楚寒彻忠心护住的竹默,带着一贯的清冷开口问道, 竹默抬起头,看了看邵潜和跪在自己身前的许无言,颔了颔首缓声说道:“大人恕罪,大人所说之事,民女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大人何出此言,还望大人明示!” 邵潜看了看竹默,想不到她会如此对待许无言,在许无言告诉自己关于竹默的事之后,先前的几次盘查许无言都出于维护竹默,而不曾对她盘问,事到如今她却是…… 邵潜从一个属下手中,拿过一枚精致的点心放到竹默的跟前,“此物可是你亲手所做?” 竹默看了看只有自己会做的莲蓉冰片莲花糕,点了点头“这莲花糕确实是民女所做!” “当日,你随你家小姐许无言回到竹园,你让许无言吃下了当日你亲自做的掺有风茄粉的莲花糕,是也不是?” “民女冤枉!当日民女见小姐在晚宴上吃的不多,怕她腹中饥饿便亲手做了莲花糕给她吃。但是,民女绝对没有在莲花糕中掺杂风茄粉!望大人明查!至于这风茄粉又如何出现在竹默的房中,民女更是一无所知!”竹默神色悲戚但声音却是有条不紊的, “大胆竹默!铁证如山岂容你狡辩,这荷包分明是你的贴身之物,其中放些什么你怎会不知?还不快将事实真相速速招来” 竹默神色一凛,瞥了瞥由太监送下来的荷包,继而屈身再拜,“民女冤枉!荷包是世间女子随身配饰佩带之物,大人不能仅凭这荷包在民女的房中搜得,便认定民女便是那陷害小姐之人!小姐待我恩宠有加,我又怎么会害小姐呢?” “启禀皇上!容民女问竹默几句可好?”一直没有怎么开口的许无言,在邵潜几乎说不出什么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 楚寒麟看了看许无言,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真相似乎也扑朔迷离。此刻的楚寒麟也被这一团纷繁复杂的状况给弄晕了,也想要快点查出究竟谁是奸恶之人,便点了点头。 许无言站起身来走到竹默的跟前,“这荷包确实是每个女子的必备之物,而且在这骏国公府会做荷包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可是会在这荷包之上绣出红梅之人除了你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你所绣的荷包之上都有着一朵临寒而开的红梅,竹默我说的可对?” 竹默整个人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那荷包之上的红梅此刻却是那么的刺眼而让人倍感不适, “小姐!你一向待竹默恩重如山,竹默又怎么会加害小姐呢?这一定是有人陷害竹默!小姐,你要为竹默做主啊!”竹默跪在许无言的身前带着略微抽噎的声音说道, 许无言半蹲下身体,直直的看着竹默,“你方才所说那日我在晚宴上吃得不多!可是当晚你提前回了竹园,我吃的多少你不可能知道!方才你否认了荷包是你的。并且说谎是担心我腹中饥饿才制作的莲花糕是也不是?” “这…这…我…小姐,你要相信竹默,我是不会加害你的!你要相信我啊!”竹默有些着慌的连声哀求, “竹默!权势、地位亦或是…”许无言刻意拍了拍竹默的肩膀,看向楚寒彻“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很大,但是也容易让人心生歹念!告诉我是谁将这风茄粉交予你来加害于我的?” 竹默在看到那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的楚寒彻的时候,顿时倍感悲凉,神色立刻变得凄怆而斐然。为他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使用卑鄙的手段,却仍旧得不到他的一个眼神,时至此刻由不得自己不相信在他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奴婢,这是何其的悲哀…… 第五十四章 水落石出 (2) 竹默看着许无言,那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达到的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盛着的竟然没有一丝的怨愤,好像被害*的人并不是她自己一般。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成功查出黑额蝮蛇的所在,简短的几句话就解决了楚寒彻日夜焦虑的难题,*之后还能求得皇上的圣旨……难道这个世间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吗? “小姐!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何不来猜一猜是谁对你如此恨之入骨,想要让你身败名裂呢?”沉默许久之后,竹默的嘴角扯出一抹不甘心的笑意,看着许无言挑衅似地说道, “大胆!竹默,圣驾之前岂容你如此放肆,挑衅奉命询问之人!”邵潜看着竹默厉声喝道, 竹默一声冷笑,看了看邵潜,“大人如此盛怒,民女惶恐。不知竹默做错了什么惹得大人如此雷霆震怒呢?” 邵潜指着一脸无辜神色的竹默,想不到竹默竟会在众人跟前耍如此心思,声音不由得低沉而隐含怒气,“公然挑衅奉命之人,你可知该当何罪?” 竹默抬起头,带着无所畏惧的神色看着邵潜,“大人!民女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既然小姐认定竹默有罪,何不证明给竹默看呢,如此也让竹默死的心服口服!” 竹默的话毫无纰漏,然而在这个犯人供述为主要定案依据的时代,言语如此的当、礼数如此周全的竹默却让办案多年的邵潜哑口无言。 “好!”许无言则是缓缓的站起身来,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直维护自己的邵潜,并向他报之以感激的一笑,继而轻缓而不乏说服力的声音在这压抑的空气中荡漾开来, “启禀皇上!民女今日若查得出陷害民女的真凶,先前皇上答应民女下诏为民女平反的事可还作数?”许无言看着楚寒麟字字清晰的说道, 脑子中对整件事还是一团模糊的楚寒麟,看了看几经波折,甚至是差一点被打入大牢,此刻却是依旧坚持如初许无言,突然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要费尽心思去害她呢,又或者是她自己监守自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寒麟点了点头,“君无戏言!” 许无言笑了笑,“现下我们已经知道十五日之前,骏国公府的二小姐许青凝在聚贤药庄购得大量的风茄粉,而几家医馆的大夫也已经证明民女是因为食入过量的风茄粉而导致昏迷。现今这些风茄粉又在竹默的房中搜得!也就是说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民女是遭人陷害而失去清白,第二就是民女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目的是毁了这个骏国公府!众位可赞同?” 许无言理了理整件事情的现状,同时也将所有人心中混乱的思绪按照自己的逻辑整理了一番,如此一来,他们的代入感便会在之后的判断上对许无言有所倾向, 许无言观察了一遍所有人的神色之后,确定所有人基本认同了自己说的话之后,这才继续开口说道:“首先,我这里有几样东西想让大家认识一下,或许众位会做出自己的判断!”说着许无言朝邵潜身后的几名侍卫挥了挥手,一张棕褐色的条形长几便被抬了上来, 其上摆着两只同样精致,一只圆形一只菱形的青瓷盘子、一盆略带着棕色的陈醋、一把折扇、一张上好紫檀古筝和一支翠玉步摇。 “许无言,你拿这些上来做什么?”楚寒麟对许无言的行为很是不解, “皇上,这些便是民女自证清白的证物”许无言拿起长几上的菱形青瓷盘子,走到竹默的跟前缓缓地问道:“这可是你所有之物?” 竹默看到那只楚寒彻赏赐给自己的菱形青瓷盘,眸色骤然一紧,气息不稳的问道:“这是我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许无言眼眸晦暗不明的笑了笑,拿着盘子转过身去继续说道:“这只青瓷盘子是竹默平日里制作莲花糕所用之物!这盘子是灵州上等青瓷窑坑烧制,整个天和也找不出数十只,因而竹默很是爱惜。如果不是重要之人她断然不会使用这只瓷盘!当日我就是吃了这只瓷盘盛着掺有风茄粉的莲花糕,才会不省人事的!” 说着许无言将两只青瓷盘同时放入那一盆清水之中,“竹默也许会镇定自若不以为意,因为自己明明早已将这盘子清洗过,有怎么会留下什么痕迹呢?只是她不知道,风茄粉遇青瓷会迅速渗入其中而且久日不散,但是一遇到五谷陈醋便会显现出蓝色!而没有遇到风茄粉的瓷盘则不会”说着许无言将两只不同形状的盘子从那一盆陈醋中拿了出来, 其中那只圆形的青瓷盘上除了挂着些许棕色陈醋之外毫无变化,而那只菱形的青瓷盘上却出现了斑斑点点的蓝色, 众人看到后脸上不禁都出现了惊讶无比的神色,纷纷侧目而视。 许无言看了看竹默脸上那惊疑不已的神色之后,满意的伸出手指抚了抚那张上好的紫檀古筝,然后拿出那支刻着一个蝇头小字的翠玉步摇走到许青凝的跟前, “这可是你的步摇?”许无言将翠玉步摇递到许青凝的跟前开口问道, 许青凝神色闪烁不定,眼眸之中带着一丝让人心悸的惊惧,“是我的!不久之前我不小心遗失,怎么会在你那里?” 许无言轻轻一笑,伸手指了指长几上的古筝,“那架古筝呢?” 许青凝抬了抬头,看到那架自己从小弹到大的古筝有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你将我的琴拿来做什么?” 许无言站直了身体,看向楚寒麟,接着上面的话说道:“众人都知这风茄粉是致人昏迷之物,同时也是致瘾之物!但是因风茄粉成瘾之人的症状却是鲜有人知!风茄粉成瘾之人不但自身的身体亏损,也会造成与她紧密接触之物的与众不同!”许无言语速放缓,眼角余光扫视着所有人的脸上的表情, 第五十五章 水落石出 (3) 在确定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话带入一种热烈的求知状态之后,许无言才继续以正常的语速说道:“常年服用风茄粉之人所接触之物,也会因为时间的长短而显现出不同的特征!” 许无言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邵潜,“我认识一位高人,对此颇有研究,让他讲给大家听如何?” “是何人?宣他前来!”诸多情绪之后,楚寒麟也似乎变得平静了许多,语气也变得颇有耐心的说道, 许无言点点头,不大一会儿方卓涵便迈着平稳的步履走进大厅,一袭月白长衫、神色恬淡、玉树临风。 “草民方卓涵,参见皇上!”方卓涵向楚寒麟弯了弯腰,拱手施礼, 方卓涵的举动着实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看到皇上不下跪得,方卓涵还是第一人,就算是战功显赫、深得民心的靖王楚寒彻谒见楚寒麟也要行跪拜大礼。而这个神色泰然的男子竟然只弯了弯腰行拱手之礼…… 楚寒麟盯着方卓涵看了片刻,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可是冉绪大师的徒弟方卓涵?” 方卓涵微微一笑,颔首称是,“皇上英明,草民正是!家师让草民代为向皇上问好!” “呵呵,他老人家挂怀了!冉绪大师身体可还健朗?”楚寒麟脸上挂着无比关切的问候,不难看出他对冉绪大师尊敬, 当方卓涵说出自己是冉绪大师的徒弟时,在场的所有人的脸上也都除了恭敬之色。在天和皇朝,有着一个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都无比尊敬的人物就是冉绪大师。据说他已经有一百几十岁了,至于他如何使得天和皇朝的人对他如此尊敬,众说纷纭,没有任何一个是确切无误的说法。 “多谢皇上挂念!家师身体尚且健朗!”方卓涵恭敬有礼的回答完皇上之后,继而又将大家拉回事情的主题,“草民此次前来是为风茄粉害人的事而来!这些年来风茄粉不断出现天和祸害无辜之人!草民在家师的教导下日夜研习风茄粉,此次恰逢许姑娘的事宜,草民用多年的研究答疑解惑希望对皇上公断此事有所裨益!” 楚寒麟十分满意方卓涵所说的话,不偏不倚,而且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公断世事的位置,不禁含着微笑点了点头,“嗯!好…好…” 方卓涵也不再客套,走到长条几跟前看了看那把古筝,不禁皱起了眉头,“真是可惜了一把上好的紫檀古琴!” “此话怎讲?” 方卓涵微微凝眉,语速缓慢而不凌乱的说道:“这把古琴由于多年受到服用风茄粉多年之人长久使用,现今它的毒性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分量的风茄粉!这把琴的主人服用风茄粉不少于十年之久了!” 方卓涵的话顿时语惊四座!方才许青凝承认了这把琴是自己的,而现在冉绪大师的徒弟又认定这把琴的主人服用多年的风茄粉,无疑是完全推翻了许青凝方才对楚寒麟所说的手许无言迫害的话,换句话说方卓涵的话在众人的心里给倾城之颜的许青凝判了死刑。 “那么这只翠玉步摇呢,可是沾染了多年的风茄粉?”许无言将方才的那一支翠玉步摇递给方卓涵,清声问道, 方卓涵接过翠玉步摇,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说,“一般与成瘾之人接触半年以上才会反映出来,而这支翠玉步摇纹理清晰、色泽清透,应该还没有受到风茄粉的侵染!” 许无言眸色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敛住了神色,转过身看了看楚寒麟,“启禀皇上,这支翠玉步摇是民女在事发的第二日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的!房公子的说法证实了许青凝是多年服用风茄粉之人,那么这些证据足以证明许青颜代购风茄粉和十五日之前许青凝自己购买风茄粉的事情属实!青瓷盘又可以为竹默向糕点中下风茄粉之事确有无误!”许无言帮所有人的思绪又整理了一遍, 继而许无言的话像是一枚炸弹在众人的耳边轰然炸开,“那么民女此刻却是很想知道,这支许青凝的翠玉步摇怎么会出现在竹园民女的房间里?而许青凝、许青颜姐妹还有竹默为何撒谎呢?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大胆!许氏姐妹!胆敢联合起来欺瞒圣上,究竟是谁加害于许无言,还不快速速招来!”不得不说邵潜深得楚寒麟的信任是有理由的,一个眼神便知道该如何做, 许青颜神色一紧,但仍就是知书达礼的模样,而许青凝则是整个身子开始颤抖起来,额头上的细汗也不断的一颗颗冒出,牙齿打颤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不是我!不是我!” 邵潜弯下腰,看这许青凝那张因为恐惧而变得惨白的脸颊,冷声问道:“这是翠玉步摇是不是你在联络竹默加害许无言的时候不慎落在竹园之中的?” 许青凝看了看那支翠玉步摇,吓得身子禁不住连连后退,“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去过竹园!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到大哥的房间里了!不是我!不是我!” 许青凝的话,让许无言心中送了一口气,终于将许青凝这个缺口打开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吧! 邵潜嘴角微弯,只是稍稍侧了一个身,看到许青颜的时候脸上便是阴寒的冷峻,“许大小姐,你又为何要撒谎欺瞒皇上?一向知书达礼的骏国公府的大小姐你难道不晓得欺君之罪的后果吗?” 许青颜神色镇静,不慌不忙的向楚寒麟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低声但依旧温婉的说道:“青颜知错!但是身为长姐,血浓于水,还请皇上、大人体谅青颜的一片护妹之心!” 在邵潜询问许氏姐妹的时候,许无言一直都没有说话而是在不着眼处观察着所涉及到的所有人的表情,毕竟问心有愧还能泰然处之的人不常见,既然有所为必然会有所流露。 “竹默!你说!”楚寒麟突然开口问道, 竹默眼角挂着鄙夷的笑意看了看许无言,继而低首叩拜,“启禀皇上!民女无话可说!” “大胆!”一个小心的丫鬟竟敢如此顶撞自己,楚寒麟自然压制不住怒气, “皇上息怒!有的时候东西所说出的话比人要可靠得多!皇上既开恩让民女彻查此事,何不让民女将事情做到底呢?” 许无言的话带着绕指柔的力量,在几个回转之间将楚寒麟的怒气化于无形之中。不由得点头让许无言继续, 许无言拿起长几上的最后一把折扇,缓缓的打开,衣服春风拂柳图缓缓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不知通晓诗词、擅长武功的骏国公府大公子许墨轩可认得此扇?” 一直站在皇上的下首,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但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的许墨轩,不禁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好在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下保持镇定, 第五十六章 水落石出 (4) 绕了半天的圈子,大家似乎都忘了许墨轩这个事情的实际主实行者,如果许墨轩一早说出事情的真相,所有人也都不必在这里大费周章、多方论证了。 许墨轩并没有看那把被许无言拿在手中的扇子,反而是盯着许无言那张带着不查处真相不罢休的脸颊,极力搜寻着以前那个弱懦、不计较、不争取的小丫头的影子,然而一无所获。 “是!这是我的折扇!扇柄处刻有隶书轩字,敢问有何指教?”许墨轩盯着许无言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许无言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此刻的许墨轩竟是那般的陌生,说出的话是那样的生硬而刻板;眸色里的疏离是那样的明晰而彻底。 “邵大人询问过你身边的丫鬟。仆人,均已证实这把折扇是你的妹妹在半年之前送给你!你可有所异议?” “并无异议!”许墨轩简短的说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缓步走到了许青颜的跟前,蹲下身子,第一次与一向视自己为无物的许青颜平视,缓缓的说道:“青颜姐姐,你对这件事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青颜抬首看着许无言,从许无言第一次寄住到骏国公府,自己都从未正眼看待过这个堂妹,此刻第一次与她对视却是这般的让人惊讶, “言儿,姐姐并无话说!”许青颜稍微倾斜了一下自己的头,刚好越过许无言的身影看向不知名的别处, 许无言站起身来,再一次扫视了所有在场的人,不少人都在看天和第一慈孝府第骏国公府的笑话,抑或是同情或者其他的什么。 “大家一定会奇怪,为什么这古琴和翠玉步摇均是许青凝之物,为何只有琴上残留了大量的风茄粉而翠玉步摇却是尚未受到侵染!”许无言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一张纸来,继续说道:“翠玉步摇未受侵染是因为它和这把春风拂柳折扇是半年之前许青颜分别送予许墨轩和许青凝的!这个便是订做这两件物品的订单!” 楚寒麟看了看呈上来的订单,确实是许无言所说的那两件东西的订做单据,那么真正的凶手范围就又加入了许青颜一个人,会是谁呢? “许青凝说,这支翠玉步摇已经遗失了一段时日!实则不然,而是有人将风茄粉连同翠玉步摇从她那里取走并特意带上到竹园将风茄粉交予竹默之后而刻意丢在我的房中的!” “什么!你胡说!许无言你说这话可有证据?”一直面无表情,雍容大度的楚婕妤突然冲着许无言大吼起来, “圣驾之前,休得无礼!”楚寒麟的随侍太监立刻出言制止,差不差得出事实倒无所谓,惊扰了楚寒麟的圣驾却是大大的不敬。 楚婕妤立刻在楚寒麟的跟前跪了下来,“臣妾有罪!只是即便这骏国公府真的只剩下了孤儿寡母也不容许外人在这里肆意侮辱!” 楚寒麟瞥了楚婕妤一眼,然后看着许无言带着有些低哑的声音问道:“许无言,你说此话可有根据?御驾之前可是容不得半点虚言的!” 许无言听得出楚寒麟口气中的威势与提醒,拱手施了一礼说道:“皇上容禀,民女之所以这么说是有人证的!皇上宣她上前一问便知!” “宣她上来!” 看到被宣到圣驾之前的人时,楚婕妤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许墨轩的贴身丫鬟柳儿带着胆怯无比的眼神,哆哆嗦嗦的走了进来。 “丫鬟…丫鬟…柳…柳儿,参见…参见皇上!万岁!万岁!”柳儿几乎是摔倒式的跪倒了地上,吓得断断续续的说着, 许无言走到柳儿的跟前,伸手拍了拍柳儿,“柳儿,你不要怕,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事发那天的晚上炫纹馆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好” “平日里都是柳儿服侍大少爷梳洗、休息!不知怎的那天晚上,大少爷让管家告诉我不必去伺候他了!因为夫人交待过一定要细心服侍大少爷,否则我们全家都不要活了!所以我担心晚上大少爷会有所需要!那天晚上我还是去了炫纹馆!当我到大少爷的房门前时,我听到大少爷和小姐在谈话!” “他们谈的是什么?你可否听到?” 柳儿抬头看了看许无言,战战兢兢的说道:“我听见他们说一旦毁了三小姐的清白,让二小姐嫁给靖王,许家就不会失势!” 众人因为柳儿的话,脸色变得五颜六色,各式各样,而被卷入其中的楚寒彻还是那府冰块儿脸,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再问你!跟大少爷说话的人可是二小姐许青凝?”许无言则是继续温和的问着柳儿, 柳儿摇摇头说道:“不是!是大小姐!虽然穿着二小姐的衣服,但是那声音和样子我确定和大少爷在屋子里谈话的是大小姐!” 柳儿的一番话,让整件事情水落石出,许青颜那一直温婉自若的神色也在这一刻濒临崩溃,颤若蝶翼的睫毛此刻也变得抖动起来…… 许无言步履极其缓慢的走到许青颜的跟前,看着第一次仪容带着一丝慌乱的许青颜,知书达礼、进退有度,甚至是标榜于天和长幼的礼仪周全女子,却也是这般运筹帷幄、心思缜密、鲜有纰漏。 “青颜姐姐!”许无言蹲下身子,看着样貌虽不及许青凝绝色却也是落落大方,贤淑动人的许青颜,用着柔和的嗓音说道,“如今,你可愿吐露真言?” 许青颜看着许无言,眸色之中还掺杂着些许的闪烁不定,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许无言低首俯在许青颜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要不要我也将你和大娘、青凝的计谋公之于众呢?” 许青颜闻言身体猛地一震,继而神色颓败下来,今天见识到了最混乱、最跌宕起伏的一幕,也感受到了什么是震惊还源自于心底的撼动,而这些全是那个自小自己都不看在眼里的寄住之人许无言带给自己的。 “不必了!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许青颜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然后朝楚寒麟施了一礼不急不缓的说道:“启禀皇上!从青凝那里偷的风茄粉和翠玉步摇,然后与竹默合谋,给许无言的糕点里下药,害她失去清白之身都是臣女所为!” “什么!是你做的?”楚寒麟明显对这个结局感到吃惊,一向温婉示人、知书达礼的许青颜竟然是这样一个心如蛇蝎之人, “是的!这一切都是臣女所为!家父身患重病,大哥又官位低微,许家要想保持以前的权势就必须借助一个强大的靠山!许无言她样貌平平却能因为先皇的圣旨而成为靖王妃,而我的亲妹妹青凝国色天香,却要矮她一等!臣女不服,加之为了要稳住许家的势力,臣女便想出了这么一条计策!一举数得!”许青颜面不改色的说道, “你就那么笃定,许无言失了清白之身,靖王就会纳许青凝为妃?”邵潜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许青颜认为只要毁了许无言,许青凝就可以一步登天,荣获靖王妃之位, 许青颜有些嘲讽的看了看邵潜,“大人可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这男人又是这世上最‘爱美’的。以青凝的姿色,让靖王纳为妃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吧!加之郎情妾意,更是易如反掌不是吗?” 郎情妾意?许无言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身子轻微的晃动了一下。食色,性也!色排在与食物同等重要的位置,怕是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不为所动吧! 第五十七章 语出惊人 此刻的许无言竟然没有半分的勇气去看一看那位众人哄抢的靖王的脸色,而是看着许青颜用着一种冰冷的声音说道:“我是外人,你如何加害都是情理之中。但,许青凝她是你的亲妹妹,你如何忍心将所有的疑点都推到她的身上,将她一并算计在内呢?” 许青颜那张总是娴静而毫无波澜的脸立刻僵住,用粉色胭脂涂抹的嘴唇被莹白的贝齿死死的咬着,用力之狠,几乎要滴下血来,“我…我…”一双纤纤玉指带着红色豆蔻的指甲死死的攥着,大概是这钻心之痛是可以让她继续保持清醒的吧! “我替你说可好?”许无言的眼角流出些许冰冷的余光,所发出的声音在许青颜听来犹如在寒冰池中浸泡过一般冰冷, “身为太尉的准儿媳,在出嫁之前是不可以出现任何纰漏,甚至连一点被怀疑的可能性都不可以存在!所以你选择把这一切嫁祸给最终获益可能性最大的许青凝,也就是你的亲妹妹。因为这样一旦事情败露,只要你已经成为了太尉的儿媳妇,许家依旧可以东山再起是吗?”许无言一字一句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进许青颜的心里, “你…”许青颜被许无言的话直刺心脏,哑口无言,甚至怀疑许无言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自己的跟前观察着自己,否则她怎么可以如此洞悉人心。 “姐姐!为什么你要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与我?难道我一生的幸福都不及你的地位重要吗?”许青凝神色凄迷的爬到许青颜的跟前,一双素手死死拽着许青颜的衣襟哀婉的问道, 许青颜不敢去看自己的亲妹妹,尽管眼睛里蓄满了忍了许久的眼泪,却也是没有任何勇气去看许青凝一眼,嘴唇紧紧的抿着,吐不出任何一个字…… 许青凝像一个完全被打倒的失败者,颓倒在地上,惨白的脸色毫无血色,声如蚊蝇大的低喃:“何苦生在这朱门高墙之中……?” 真相大白,许无言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不再挑衅的看着自己的竹默,然后转过身看着楚寒麟恭敬的说道:“皇上!事情就如大家所看到的这般!民女恳求皇上为民女平反昭雪!”说完许无言便向楚寒麟屈膝下跪,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好!庞爱卿、邵爱卿你们对此可有异议?”楚寒麟象征性的看了看庞厉元和邵潜问道, “并无异议!”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完,都惊讶的看了看对方,然后又都嫌弃的别过头去。庞厉元和邵潜都表示没有异议之后,其他的大臣更是没别的意见,均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楚夫人,你呢?” 楚婕妤神色微微凛了凛,没有看任何人,深深的磕了一个头说道:“轩儿他是被蒙在鼓里的!臣服请求皇上开恩!” “既然事情真相大白!朕也遵守诺言降旨还许无言一个清白!只是此事有关皇家颜面,靖王你可还要迎娶许无言,亦或是有心思迎娶许家的其他女儿?”楚寒麟不愧是勾心斗角中的胜利者,对于功高盖主之人有事没事打压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楚寒彻神色不改,缓缓站起身来,带着一贯的严肃说道:“皇上,臣弟有一个疑虑需要解答,不知可否?” 是啊!准王妃被人陷害失了清白,不让当事人诉说几句,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 “你说!”楚寒麟表示同情的说道, 楚寒彻的目光掠过了许墨轩和许无言,停留在不知名的某处,然后吐字清晰的问道:“你可当真夺了她的清白之身?” 许无言顿时如坠冰窖,整个人都凝固住,巨大的屈辱感席卷而来,将许无言整个淹没。众目睽睽之下,一向以冷静自持、报国为民的靖王问出的却是这样一个几乎将许无言在众人面前凌迟处死的问题, 邵潜顿时也白了脸色,急忙看向许无言…… 大家也都被楚寒彻的问题给惊住了,一时之间寂静无声。长久的沉默之后,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的许无言的手心突然传来一抹温暖。站在距离许无言最近的子雅湛不经意间伸手握了握许无言冰冷无比的手,并给了许无言一个极其温暖的微笑…… 许墨轩则是定定的看着许无言,此刻他的眼中除了许无言没有别的任何人,那种想要将许无言剖开一探究竟的眼神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她是清白的!一直都是!”许墨轩神色有些恍惚的说道,“那天晚上我只是靠在她的身边躺了一宿!并不曾侵犯于她!” 在所有人都被楚寒彻的问题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的时候,许墨轩的话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石块砸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震撼激射、如遭雷劈; 楚寒彻更是惊诧不已,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一般,久久的看着许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这个被置于大庭广众之下拷问的许无言,满心、满脑的都是羞辱,无尽的羞辱。如果说那天在街上被人丢杂物、泼冷水是一种让人胆颤甚至是恐惧的侮辱的话,那么现在便是让人无处可逃、只能生生承受,却没有一句反驳余地的羞辱…… “言儿,你是清白的!原谅大哥自私的想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是大哥不愿意承认你已经不是那个大哥想要保护的小言儿了。”许墨轩缓缓的走向许无言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许墨轩快要走近的时候,许无言蓦地转身,朝着楚寒麟,本能的说道:“多谢皇上能够为民女平反昭雪!”说完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千辛万苦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感觉到的却是身体所不能承受的沉重。清白之身?呵呵…好一个清白之身哪!许无言气血猛地上涌,身体摇摇晃晃、不受控制的向地面摔去…… 原本以为可以把自己从头武装到脚踝,成为一个铜墙铁壁的百毒不侵之身。然而却忽略了,你一直都停留在那毫无武装的领地,你的伤害,无从抵挡、无处可逃…… 第五十八章 相识如梦 “大哥!无言的事情怎么样了?”看到回到虽然一身血迹,但神色还算欣慰的子雅湛,急忙开口问道, 子雅湛缓缓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同胞弟弟,身形突然一个趔趄,幸好子雅期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才没有摔倒,“无言没事儿了!”子雅湛嘴角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欣慰的回答, “大哥!你还好吧?”子雅期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子雅湛有些担心的问道, 子雅湛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你扶我进去休息吧!” 子雅期也不再说话,扶着子雅湛朝阁楼上他的房间走去…… ‘她很不舒服吗?怎么连睡觉的时候都是皱着眉头的呢?’楚寒彻看着安静无比的躺在床上的许无言,不由得问自己。神色宁静、眉头确实微微皱起的,这是第几次自己这样看着她无声的躺在那里了…… 灵州的战事平息了,赤纬打了胜仗,楚寒彻也在皇上规定的期限内打败了蹂洳大军。如果不是现在昏迷在床的女子的兵器和阵法,自己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那天在她那样孤立无援、甚至是被皇上下令押入大牢的时候,自己却只能保持着沉默,看着她在那里孤军奋战。为什么她在众人面前的那种泰然和镇定是自己极其陌生甚至有所怀疑的呢?五年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吗? 手心被包裹的温暖,让许无言一心想要逃避的灵魂,缓缓的复苏了过来。当映入眼帘的身影变得清晰的时候,一种刺骨的锐痛从心底的某处迅速蔓延开来…… “言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楚寒麟那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嗓音里夹杂着让人不受控制的迷惑,较之先前的形同陌路更是形容不出的讽刺; 许无言掩饰起眼底的苦涩,嘴角微扯缓缓的摇摇头,不着痕迹的将手从楚寒彻的手中抽了出来,继而带上一个明礼的笑容,“无言并无大碍!有劳王爷关心了!” 许无言的这句疏离的话几乎将楚寒彻扔进了冰窟窿,本就有所犹豫的心更是乍然间冰冷阴寒无比,看着许无言的眼眸里升起一股隐隐的愠怒…… 楚寒彻站起身来,背对着许无言负手而立,“灵州战事已了,都是你的功劳,我会如实禀报皇兄的!”居高临下的气势弥漫在并不宽敞的房间内,让许无言觉得很不舒服, 许无言起身下床,看了看这里似曾相识的摆设,“不必了!无言只是相和王爷打赌而已!只要王爷记着我们的赌约就好!”许无言的声音里似乎也染上了寒霜,没有一点温度, 楚寒彻许久没有答话,空气在这种无声的僵持中逐渐凝结,“大伯一家还有竹默怎么样了?”最后还是许无言打破了这种会让人窒息的沉默, 楚寒彻扭过头看着许无言,似乎想从她那张总是能波澜不惊,甚至是淡漠以对的神情里找出一丝可以让自己感到些许熟悉的东西,但却一无所获, “许墨轩、许青颜、许青凝和竹默都被押入了大牢,交予刑部处理。楚婕妤被皇上训斥,褫夺诰命夫人的封号,骏国公府的爵位也被夺去世袭的资格!责令楚夫人在府里闭门思过,三个月之内不得见客!另外,皇上也已经下诏明示天下为你平反昭雪了!”楚寒彻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来告诉许无言这些,高兴吗?许无言把自己的伯父一家置于了凄惨的境地;悲哀吗?许无言却是用自己的力量还了自己的清白,她依旧是一个白璧无瑕的姑娘。 许无言默不作声,安静的听着从楚寒彻嘴里吐出的,自己也曾预料到的结局。忽略掉楚寒彻语气中让人倍感不适的意味,过滤着自己心中的情绪…… “你不救竹默吗?”许无言突然的抬起头看着楚寒彻毫无预兆的开口问道, 楚寒彻微愣了片刻,继而盯着许无言想要寻找问出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整件事情皆因你而起,救人的最合适人选是你而不是我!” 丝丝缕缕碎裂的阳光从那粉色的滚雪细纱中落下来,铺在楚寒彻那英俊的五官之上,画下动人的弧度,尤其是那张吐着得体语言的薄唇,闪亮的让许无言不忍直视…… “哦!这样啊!”许无言沉了沉心绪,缓慢的从桌子旁站起身来,“王爷!时候不早了,无言多有叨扰还请包涵!告辞!”说着福身行了一个辞别礼, “你要去哪里?”许无言害的骏国公府的三位嫡出子女入狱,此刻她已然是无家可归,楚寒彻下意识的问道, “无言自由落脚之处,这个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许无言柔软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距离感,说完便毫不迟疑的离开了这个靖王府邸曾经让自己心生留恋的房间,没有再回头看那个湛然如神、英俊如斯却让许无言倍感陌生的男人…… 第五十九章 金凤步摇 再一次走在大街上,没有人在注意到许无言的存在,或者说根本没有人认识,人们大都步履匆匆为不一会儿的宵禁做着返回家中的准备; 只有许无言一个人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着,不知道自己该走向哪里,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哪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人是需要归属感的,无论任何朝代都需要; 在宵禁的鼓声响起的时候,许无言依着心中的想法到达了通识堂,那个她觉得会收留自己的地方, “无言,你怎么来了?”子雅期看到许无言的时候一脸的诧异, 许无言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用着自嘲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说道:“我无家可归,可否容我借宿一些时日?” 子雅期妩媚的笑笑,纯属找死的说道:“可以!不过你要拿房钱!” 许无言一听,随手摘下头上还算值钱的金质步摇,一把塞给子雅期,推开他就往阁楼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拿去抵房钱,多余的大爷赏你了!” 子雅期拿着手中的步摇一愣,这女人是要疯啊!这代表已婚配女子身份的步摇都敢给别人抵债,还真是搭错了神经,病得不轻; “喂喂……你没事儿吧?这个你都敢摘下来?”子雅期跑上前拉着许无言的衣袖难以置信的确认道, 许无言瞥了子雅期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一支金步摇吗,看你这副没见过好东西的德性!”顺带还把子雅期狠狠的损了一句,“你大哥呢?他帮了我,还没来得及谢他!” “他不在!回家办事去了!”子雅期回答的干净利落,继而又加了一句,“你别打我大哥的主意,他可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你负不起责任的!” 许无言很是不屑的嗤之以鼻,“切!瞅瞅你那副尊容,幸好你家里还有你大哥,否则你爹娘不得后悔死啊!”跟子雅期说话,许无言似乎从来没有客气过,“我要睡觉,从现在开始别打扰我!否则要你好看!”许无言瞅着子雅期恶狠狠的说道, 子雅期则是一副吊儿郎当,把玩着手中金步摇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才懒得打扰你,有本事你别问我住那一间房,在回廊上打地铺多好,还省的我麻烦呢” “喂!我住哪一间房?要安静的!”下一刻钟,许无言就凑到了子雅期的跟前,很是理直气壮的问道, 子雅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诶呦!许小姐,在下哪敢叨扰你啊!您看这回廊的地板不错,要不您就在这里席地而睡得了!” 子雅期那副得瑟的样子,很是妖娆妩媚,甚至是风情万种,这要是哪个女人这副神态一定能迷死不少的女人,偏偏这厮是个男的! “好了好了!当本姑娘求你了还不行吗?子雅期大美人,小女子究竟住哪个房间,劳烦带路可好?”人在屋檐下还是顺从些好,毕竟是求人嘛, 子雅期居高临下的瞥了许无言一眼,“少在那里跟我耍嘴皮子!”说着很是妖媚的甩了甩头,“走吧!本公子饶你这一回!” “去哪里啊”许无言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你没事儿吧!去你房间啊!”子雅期则是像看白痴的模样看着许无言,“方才谁说要睡觉来着,怎么现在傻了?” “好好好!快走快走!”许无言赶紧顺着台阶下来,拉着子雅期一脸赔笑的走着,省的一会儿跟子雅期吵的天昏地暗,也落不着休息, “好了!你就睡这里吧!”子雅期把许无言带到一个不知雅致的房间后,脸上带着欠欠的表情说道,“缺什么明天再说,闹个鬼了什么的,别找我,自己解决知道了吗?” 许无言真想一口水喷到子雅期那家伙的脸上,这家伙说什么不好,竟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真是需要教育,“我知道到了,不麻烦你这个大美人了!走吧走吧!”许无言很是无奈的说着,就把子雅期往门外推, 被推到门外的子雅期,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脸的菜紫色,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安置好她了!”子雅期刚踏进房门,就看见楚寒彻自顾自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喝着茶,衣服悠然的样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子雅期也不意外,迈着井然有序的步子走到桌子旁,随手把许无言的金步摇扔在桌子上,“你这个准夫婿当的还真是好!都让她不得不用这个来抵债借宿了!” 楚寒彻看着桌子上自己亲手送给许无言的金步摇,不禁眸色一紧,伸出手去拿起那支做工精细、式样精巧别致的金步摇,神色凛冽无比; “这是她给你的?”楚寒彻一字一字夹裹着阴寒的气息,极其缓慢的说道, 子雅期则是完全不理会楚寒彻话语里蕴含的怒气,“不然呢?她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女子,怎么会面对你当众的羞辱无动于衷!” “你也觉得我那么问是在羞辱她?”楚寒彻一直盯着手中金步摇的目光蓦地看向子雅期,以期得到与方才不同的回答, “大凡女子都无法忍受心爱之人的质疑,许无言她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去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你却当众问出那样的问题,让她无地自容;许无言又非逆来顺受的一般女子,她那般在乎自己的清誉,那么不容许别人对她的侵犯,甚至不惜以性命去换回自己的清白之誉!你是她最亲近之人,也应该是最支持、最相信她的人,而你却是有着这样的怀疑,还将它公之于众,自然将她的所有坚持都毁于一旦!如今,许无言这般表现已经异于常人了!”子雅期的话软绵绵的,看似不经意的说出,在楚寒彻那里却产生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楚寒彻一杯清茶入口,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子雅期也不理会楚寒彻的自言自语,眼角的余光瞥向那只金凤式样的步摇,眸色一点一点变得不明而深沉起来…… 第六十章 庶出的悲哀 依星楼的正厅里,略带昏黄的烛光如鬼魅般将所有可及范围内的事物勾勒出变形的轮廓,包括坐在主宾席上神色迥异的两人。 “庞大人!如今老爷依旧重病卧床不起,而我的一双女儿和儿子又均被皇上下旨入狱,我们该如何是好?”楚婕妤看着身前一脸晦暗不明的神色的庞厉元,略带焦虑的说道, 庞厉元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略微抬眼看了看楚婕妤,面露难色,“楚夫人,现下皇上盛怒,认定是你的儿女陷害于许无言,老夫亦是无能为力啊!” 楚婕妤闻言心下一震,对庞厉元的话外之意心知肚明,原本想要拉拢庞厉元这个兵部尚书做靠山,谁料遇上这么个腹藏蛇蝎的家伙,但是如果不做到他的要求,想要营救自己的一双儿女势必难如登天…… “庞大人,言重了!这天和皇上有谁不知大人是皇上的心腹之人,只要大人在皇上面前肯为小儿美言几句,所有的事情还不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吗?”楚婕妤满脸带笑的观察着没有什么表情的庞厉元,“如此以来,也好让我们全家团聚,来见证大人与骏国公府四小姐的大婚不是?大人觉得意下如何呢?” 庞厉元的那张被昏暗的烛光摇曳了的脸颊随着楚婕妤的话逐渐荡漾出一个笑容来,看着楚婕妤的目光里也褪去了原本的漠然和距离,“楚夫人说的极是!既是如此,四小姐嫁到兵部尚书扶之时,便是本官觐见皇上之日!” 楚婕妤眸色染上一丝阴暗,好一个狡猾的老狐狸,面上却是保持着雍容大度的笑容,“那我就在这里恭祝大人大婚之喜了!三日之内,你我便能如愿以偿亲如一家了!” 庞厉元脸上欣喜的神色在五官不太协调的容颜上显得更加刺目,略微慵散的身体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楚婕妤行了一个上对下的拱手礼,带着粗哑的满意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官就先行回府,静候佳音!”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楚婕妤笑着点点头,庞厉元背对的瞬间便转换了神色,凌厉愤恨的目光里夹杂着除之而后快的怒火…… 当庞厉元的身影消失在楚婕妤的视线里的时候,躲在一侧偏亭廊柱后面的许青梨,突然跑了出来扑通一声重重跪在楚婕妤跟前,满脸泪水的说道:“大娘!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嫁给那个庞大人!求求你不要!”继而便接二连三的磕着头, 楚婕妤很是优雅的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杯,有一下?]一下的轻抿着,任凭许青梨哭的凄惨,一遍又一遍的哀求,楚婕妤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青梨,许家的女儿都必须有着为许家的权势做好牺牲的准备,这一点应该不需要大娘再三重复了吧!自己去帐房支些银子,给自己置办些衣裳,到了兵部尚书府不要让人家笑话咱们骏国公府寒酸才是!”半盏茶之后,楚婕妤才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悠悠然的说道, “不!不要!大娘,我不要嫁给庞大人!”许青梨跪着爬到楚婕妤的跟前,抓着她的腿苦苦的哀求道,“大娘!庞大人他根本不是人,我不要嫁给他,求求大娘放青梨一条活路吧!”想想庞厉元在天和的名声和他曾经对自己说的话,许青梨几乎感到自己马上就会被庞厉元给撕碎一般的恐惧,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个还稍显稚嫩的脸颊之上落下, 楚婕妤眸色一沉,伸出纤细指甲上抹着血红色豆蔻的手指将许青梨的下巴捏住,毫不怜惜的抬了起来,“真是不晓得,你有哪里好,兵部尚书偏偏就瞧上了你!青梨啊!这可是多少人眼巴巴的要攀上的高枝呢,大娘此举可是待你不薄,等到将来庞大人把你扶上了正位,可不要忘了今日大娘的力荐之恩才是!” 许青梨的脸颊在楚婕妤的手中渐次扭曲,眼神痛苦无比的摇着头,下巴处的刺痛和楚婕妤那凌厉的眼神又像是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在自己的身上划着…… “大娘!为什么?我也是爹的亲生女儿,你为什么要用我去救你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你不可以这么对我?爹不会同意的!大娘,你不可以这么对我!”许青梨突然直直的看着钳制着自己的楚婕妤,带着一种拼死一搏的勇气出言反抗, 楚婕妤闻言,涂着胭脂的嘴角猛地一抽,大力的甩开许青梨的下巴,冷冷说道:“你爹!呵呵!一个马上要死的人能做什么?且不说你爹现在就是个废人,即便是他好好的活着,为了救轩儿他们,就是让你去当别人的通房丫鬟,他也不会犹豫片刻的!”楚婕妤站起身来衣服盛气凌人的样子俯视着跪倒在地上许青梨,“就凭你这么卑贱的庶出,能够有机会就轩儿,是你莫大的荣幸!还敢在我这里叫屈喊冤!先去质问你那不要脸人尽可夫的娘,然后再投胎一次再说吧!哼!”说完楚婕妤嫌恶的瞥了许青梨一眼,拂袖而去; 许青梨颓倒在地,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是庶出?为什么我的娘亲只是一个妾?为什么?”神色凄迷的许青梨口中不住的喃喃着这几句话,叩问着人人都相信但却从未见过的苍天,控诉着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咚咚咚咚’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将许无言从自己营造的隔离空间中拉回到现实中,许无言柔柔有些微沉的脑袋,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干嘛?我不说了我不饿、不渴,只想睡觉!无论什么事都别打扰我!”许无言很是不满的看着眼前的子雅期,不耐烦的说道, 子雅期看到许无言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彻底被雷住。伸手狠狠的在许无言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提高嗓门夸张的说道“你究竟是不是个女人啊!” “啊!”许无言被额头上的疼痛给震醒了,当然也非常恼火子雅期的行为,“打我干嘛?你找死啊!”许无言一副不善的表情盯着子雅期, 子雅期很是无奈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继而嫌弃无比的看着许无言,“快梳洗一下!有人要见你!真不晓得,你哪里像个女人!”末了还加了一句很是气人的话, “不见!我谁都不见!”许无言则是十分干脆的拒绝,说着就要关门继续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子雅期挡住要关的门,眯着眼睛危险的看着许无言,“给你一刻钟,马上给我梳洗穿戴整齐,把找上门来的麻烦处理掉。否则你以后就甭打算睡一个安稳觉!” 许无言看着神色不大对劲的子雅期,料想又是谁在针对自己找麻烦,心中很是恼火,“谁呀?有完没完?” “许青梨!已经在通识堂门口跪了一个上午了!她说不见到你是不会走的!”看来子雅期是被这件事给惹到了,很是不耐烦的说道, “好好!我马上下去!”许青梨这个时候找自己做什么,还摆出这么大的阵势,许无言想不出答案,只好赶紧?意梁米约海?饩龅舾?友牌诖?吹穆榉常?蝗蛔约赫媸怯牢弈?樟恕?p> 第六十一章 青梨的哀求 通识堂的门口熙熙囔囔的围了一大群人,上着粉色交领襦衫,下系白色凌烟裙,梳了一个双环分霄髻,简单的插了一支珍珠坠簪,脸色蜡黄、眉宇含悲,直挺挺的跪在人群的中央,目光灼灼的看着通识堂的大门,期许着某个身影的到来。 许无言和子雅期从阁楼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众人指着跪在地上的许青梨或高或低议论不已的场面。 许无言缓步走到许青梨的跟前,看着不过十六七年纪的许青梨,一双明亮的眸子里蓄满了她的年纪不该有的凄绝,整个眼睛里全部是许无言的身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可以救自己活命的稻草一般。 “姐姐救我!”两人对视许久之后,许青梨终于忍不住看着一言不发只是沉默无言的看着自己的许无言,用带着满含着绝望的语气说道, 许无言听罢简单的说了“起来吧!”三个字,接着转身便要离开, “姐姐!你不答应救我,青梨便长跪不起!”许青梨看到许无言转过身去,心下不由得一沉,不禁破釜沉舟的出言威胁, “帮不帮你要看情况!既然你愿意跪,就随你的便!不过我保证过了今天,你将再不会找得到我!”许无言停了停脚步,甩下一句便大踏步走进了通识堂, 许青梨的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希望,急忙站起身来跟了进去…… “喂!处理好了?”坐在通识堂二楼雅座里的子雅期见许无言没什么表情的走了进来,倒了一杯茶放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许无言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心不在焉的看了看窗外,轻啜了一口手中的清茶,缓缓地说道:“一会儿,她就会上来!” “什么?你让她上来干嘛?”子雅期很是不理解的看着许无言, 楼梯处传来步履焦急的脚步声,许无言看了看拂在地面上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裙裾,稳稳有些微乱的情绪,将子雅期的问题直接忽略。 “姐姐!“许青梨直愣愣的站在许无言的跟前有些怯懦的叫了一声, 许无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许青梨目光不离许无言的有些惴惴不安的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继而轻声啜泣的说道:“大娘要把我嫁给庞大人做妾!姐姐你一定要救我,不然青梨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什么?要你嫁给兵部尚书的那个庞大人?”许青梨说完,许无言还没有开口,坐在一边本来打算事不关己的子雅期倒是很吃惊的反问, 许青梨委屈的点了点头,“大娘希望庞大人可以救大哥还有两个姐姐!庞大人答应了,作为条件就是要大娘答应将我许给他做妾!姐姐,我不要嫁给庞大人,求求你一定要救青梨啊!我求求你了!” “庞厉元为什么一定要你嫁给他?”许无言看了看神色慌张而恐惧不已许青梨开口问道, 只听闻庞厉元为官残暴、欺压鱼肉百姓,和比他级别低的官员。看许青梨那害怕的不得了的神色,这庞厉元莫非还有什么变态的癖好? “我不知道!他第一次到府上看到我时便说要娶我!那种眼神好可怕,就像是饿狼一样!姐姐,庞大人他已经纳了五六个小妾,个个都是年轻貌美,但是不出一年都离奇死亡!我不要死!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要死!” 许青梨大概是怕到了极致,不断的重复哀求着,似乎许无言成了她最后可以求救的人。 “你怎么就觉得我能帮得了你呢,庞大人他可是兵部尚书!”许无言目光灼灼的看着一脸凄迷的许青梨,想要确认一下她来找自己的目的, 许青梨身形猛地一晃,继而站起身来扑通一声朝许无言跪了下去,“姐姐!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听大娘的话偷了王爷送给你的东西!可是青梨不是故意的!以后再也不会了!不不…只要姐姐肯救我青梨就是为姐姐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求求姐姐救救青梨吧!” 许无言伸手将跪在地上的许青梨扶了起来,看着她还带着稚嫩之色的容颜,“青梨,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娘为你订下的亲事,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许青梨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并且不住的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姐姐,只要你肯求皇上饶了大哥他们,大娘一定不会再让我嫁给庞大人的!姐姐天资聪慧一定有办法救青梨的!现在能够救青梨的也只有姐姐了……” 许青梨抽抽噎噎的说着,眼睛就像决了堤坝的河水一般,泪水不住的滴落下来。乌青的眼眶和蜡黄的脸色也昭示着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发自心底的恐惧。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你姐姐会救你的!”许无言还没开口,最看不得女人哭的子雅期倒是先开口应承了下来, “真的吗?姐姐当真愿意救我?”许青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梨花带雨的盯着许无言,再一次确认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我尽力一试!大娘让你什么时候过门?” “三天之内!”许青梨听到许无言的话,眼眸之中立刻染上一丝欣喜之色,但又不乏焦虑的回答许无言问出的问题, 这个楚婕妤还真是够狠的,竟然这么草草了了的将许青梨送人,还是以这种不容任何人有时间阻挠的方式。 “好!我知道了,你先行回去……” “不行!这几日你就在这里住下,等问题解决了你再回骏国公府!”许无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子雅期便抢过话头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一副英雄救美样子的子雅期不禁有些奇怪,什么时候这家伙变得这么爱打抱不平伸张正义了。 第六十二章 再卷疑案 许青梨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许无言,好像一个六神无主的孩子在等着父母的指示一般,许无言点了点头,徐徐说道:“子雅期说得对,大娘既要你三日之内完婚,必定不会容许出现什么差池,你今日前来找我,势必会引起大娘的怀疑而对你不利。你还是先行在这里住下吧!等风头过去了再作打算!“ 许青梨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姐姐的活命之恩,谢谢子雅公子的收留之恩!” 子雅期没所谓的笑笑,然后朝不远处的侍者招了招手,“你精神很不好,先行去客房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会差人唤你前来的!“ “公子,有何吩咐?”侍者来到桌子旁边朝着子雅期恭恭敬敬的问道, 子雅期看了看许青梨,继而低声吩咐道“带许小姐到客房休息!好生伺候着!” “是!公子!”侍者干脆的应着,然后低着头微微抬目看了看许青梨,伸出一个请的手势,“许小姐,这边请!” 许青梨看了看许无言,得到许可的示意之后,对子雅期报之以感激的一笑,这才跟着侍者犹犹豫豫的离开。 许无言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子雅期,一双湖水般澄澈而深邃的翦瞳里盛满了浓浓的调侃和捉弄之意…… 子雅期回过身正好对上许无言那满是深意的浅笑,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有些仓促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掩饰自己的别扭, “看什么看?你别喜欢上我啊,我可不喜欢你这种比男人还汉子的的女人!”子雅期实在是被许无言那种带着捉弄的目光看的不舒服,冷不丁的甩出一句, 许无言收回自己的目光,“先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您老人家那副什么都克的苦命相,估计月老那里压根都没准备红线!” “喂!许无言你别在哪里咒我啊!我哪里苦命了?哪里苦命了?”子雅期听到许无言这些话立刻变得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一张妖媚的可以迷死人的脸不住的朝许无言的跟前凑,忿忿不平的质问着, 许无言无奈的伸手推了推使劲往自己跟前挤得子雅期,看来自己先前那几句胡诌的面相之术,子雅期还真是深信不疑了。即使是自己调侃的玩笑话也会让他当真。 “好了好了!你叫唤什么呀!与兵部尚书毁婚可是一件不小的事,你那么一口承揽下来,想必是有什么好办法了吧!说来听听,也好让你死的不那么难看些!”许无言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思跟子雅期斗嘴,许青梨的事情可是生生的摆在跟前的,解决不好可就是吃不消的麻烦。 “关我什么事啊!我就是一个办事的,一切听你的安排!即便是死,我也是排在你后边的!”子雅期则是一副不当家的样子不以为然的说道, 许无言顿时满脸黑线,“合着,你是替我揽下的麻烦事儿啊!” “你以为呢?”子雅期一副你是白痴啊的样子看着许无言,“再说了,你这么猴精的人物,连皇帝老儿都能搞定,何况一个区区的庞厉元是不是?” 这会儿许无言是真的恼了,忍不住一巴掌打在子雅期的脑袋上,“你找抽呢吧!天天思趁着怎么整我是吧!” 说完许无言便浑身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怒气,狠狠的瞪了子雅期一眼,然后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坐在那里拿喝茶解气, 子雅期看了看真的动了怒火的许无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想不到平日里被自己挤兑都不当回事儿的许无言,生起气来还真是听吓人的! “哎呀!那许青梨不是你妹妹吗,她小小年纪就要被迫嫁给那个恶贯满盈的庞厉元,无论如何你都该出手相救是不是?”子雅期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角,放低姿态娓娓解释道,“再说了,且不说那庞厉元也害过你,单说他在京师制造的那些骇人的灭门惨案,你也该跳将出来,为天和子民除了这个毒瘤对不对?” “别碰我!”许无言很是嫌弃的瞥了一眼子雅期,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本来就是嘛!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皇朝,许无言压根就没有过过几天安静的日子。还真是什么事儿残忍来什么,什么事儿血腥、恶毒来什么,甚至还差点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荡妇;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把事情给平息了吧!子雅期这可倒好,天天巴巴的盼着自己出事儿呢,什么朋友嘛,简直是遇人不淑。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子雅期眼见许无言压根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一下子慌了。之前还真没感觉自己的生活里没有许无言会怎么样,这会儿可算是深切的体会到了,要是没了许无言还真不知道自己头上的这颗脑袋,庞厉元会留几天呢?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冷室撇过头去,很是高傲的来了一句,“不管!你自己揽下的麻烦,自己解决!” “别呀!许姐姐!哦,不,无言姐姐!您老人家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子雅期这下子彻底悲催了,硬是舔着那张无比明艳的脸拽着许无言的衣角,一声比一声娇媚的求着,“庞厉元那个人可是咱们天和的隐患啊!他不但官场不择手段以虐杀手段排除异己,在我手里的卷宗里他的手里可是握着好几个年轻女子的性命啊!” “什么?”子雅期的最后一句话成功的引起了许无言的注意,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敛住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有人让我调查过庞厉元,他除了官场之上暴戾横行之外,还有几宗刑部陈年没有侦破的残酷杀人案有关!” “说具体一些!” 子雅期点了点头,“近三年来,刑部接到五宗年轻女子无故失踪,继而发现尸体的杀人案!受害女尸皆是被剥了皮的,仵作验尸证实均是在被剥皮的过程中疼痛致死……” “什么?”许无言听到这些话着实吓了一跳,顿觉五内具寒,“这跟庞厉元有什么关系?” “表面上没什么关系!刑部多年调查取证均无所获!唯一可以知道的事,那些受害女子均曾经当过庞厉元的小妾,因犯淫佚之条被他休掉,而后无故被杀的!” 许无言闻之,不禁心中大骇,这种极端残忍的杀人手法,即便是在现代也是极少的,虽然看过封建社会有关肉刑之类的书,但是听到活人剥皮这么血腥的事件,而且就发生在自己的周围,许无言心中的震撼还是无法形容的。 “你查到些什么?”许无言以最直接的方式问道, “这些受害女子的年龄都是十七岁,而且都是先皇神元五年辛丑时生人。”子雅期缓缓的说道,末了还加了一句,“许青梨也是此时出生之人!” 毫无疑问,这些女子之死一定与庞厉元有关,搁到二十二世纪如果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是不能随便抓人审讯的。但是,在天和有了这些证据,别说审讯直接抓人入狱都是合法的。但庞厉元却是如此安然无恙还备受恩宠,刑部却是动他不得,这其中的厉害可想而知了。 第六十三章 毒害不浅哪 “子雅期,你揽下这个麻烦,是不是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许无言此刻再也没有了喝茶的兴致,而是看着子雅期郑重的问道, 子雅期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鞍前马后,惟命是从!神女姐姐!” 许无言一愣,继而盯着子雅期,“什么神女姐姐,你不是又变着法儿的戏弄我吧?”怀疑子雅期说的每一句话似乎成了许无言的惯性思维。 在许无言那种温和但是带着刀锋的眼神威慑下,子雅期拨浪鼓似得摇头,“不是!不是!无言姐姐,这个你可真是冤枉我了!皇上的平冤圣旨一下,你这个神女姐姐的称号,求圣谕、查实情、平冤屈、洗耻辱的名声可是在坊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子雅期煞有介事的说着, 许无言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睥睨这子雅期,“好了好了!庞厉元这件事拿不下,纵使是真的神女也要下地狱历练了!” 子雅期见拍马屁的火候已到,心知许无言必定管定此事了,也不再赘述。如何作为自然要听许无言的安排,“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许无言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抚弄着青瓷茶杯的边缘,一圈一圈的描画着,将许青梨的话,结合庞厉元给自己留下的并不多的印象,仔细将整件事情梳理了一遍。 如果事情真的如子雅期所言,毫无疑问那几宗惨烈的少女受害案件是与庞厉元有关的。但是庞厉元要人皮做什么呢? 如果庞厉元有所动作,刑部的人不可能查不出来,是庞厉元作案手法缜密还是刑部故意隐瞒不抓凶徒呢?如果真是庞厉元所为,那么人皮可以用来做什么且不会被人发现呢? 为什么作案凶徒又都选择神元五年辛丑时生人呢?这些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庞厉元身为兵部尚书,朝中重臣,想要动他绝不是一件一朝一夕的事,那么眼下救许青梨该从哪里着手呢? 一连串的问题接二连三的钻入许无言的脑海,西陲的夕阳动用柔和而绚丽的余晖描摹镶着银雪细纱的窗棂,疏漏之处流在许无言的手指上,映出纤纤的指尖倒影。 子雅期看着沉着于自己思绪的许无言,那样专注视周围如无物,那样静默如沉静的湖水。那一副流线形的侧脸,细腻的肌肤,雅致的五官在落日余晖的勾勒下静雅而动人,痴迷了不经意捕捉到的人。 “子雅期!明日请邵潜和方卓涵前来喝茶!”心中打定主意之后,许无言突然扭过头看着子雅期说道, 看到子雅期一副呆愣的模样有些痴醉的看着自己,许无言不禁玩心大起,伸出右手猛地在子雅期肩头猛拍了一下,“子雅期是个丑八怪!” 子雅期猛地一惊,以为许无言对自己有所吩咐,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没有对许无言的话有任何思考,便随口答道:“是是是!” “哈哈哈!连自己都承认了吧!子雅期是个丑八怪!”许无言则是捉弄得逞的盯着子雅期哈哈大笑, “什么!你才是丑八怪!”子雅期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出言反驳, 许无言很是鄙视的看了看子雅期,“不知道是谁方才承认了呢?“继而很是大方的站起身来,“记得明天请邵潜和方卓涵喝茶!本姑娘饿了,想吃红烧鱼,做好了端到我房间!”说完许无言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 “啊!又要请他们喝茶!我这辈子欠他们茶喝啊!”想到邵潜和方卓涵那两个嘴刁逮着好茶会喝的一滴不剩的家伙,子雅期就心疼自己珍藏的香茗。“可不可以换成别人啊!”子雅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带着商量的口气看着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直接一个白眼丢过去,“好啊!还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去求楚寒彻,让他带你去见皇上。第二,你直接带我去见皇上!你选哪一个?” 听了许无言的话,子雅期刚刚升起的小心肝,立刻被甩到了冰窟窿里,彻底泄了气。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半个身子都搭在桌子上,“我选择败家请那两个没什么良心的家伙喝茶!”突然子雅期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扳过许无言的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无言很是认真的说道:“我真的是娶不到媳妇的苦命相吗?” 许无言差一点没笑喷了,这堂堂的通识堂当家的还真是被自己那几句唬人的相术话给彻底毒害了,罪过啊!罪过! 许无言很是小心翼翼的拿开子雅期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接着伸手摸了摸子雅期的额头,“还好!没有脑门发热!好了!你不是苦命相,如花似玉的妻子等着你呢”许无言很是无语的收回自己方才说出的调侃之言,给子雅期解释着,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你不会唬我吧?”子雅期两眼放光的盯着许无言反复确认道, 许无言很是无奈的点头,“是的!是的!我对你发誓,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姑娘嫁给你的!”怪不得在现代禁止宣扬迷信呢,看来还真是害人不浅呐!许无言心中暗自苦叹。 第六十四章 如何面圣? “就知道你请我喝茶准没什么好事儿!”邵潜听完子雅期叙述完整件事情,嘴角微沉不冷不热的说道,还特意给了子雅期一个特别鄙视的眼神,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的刑部减少罪孽好不好?好让你将来进了阴曹少下几层地狱!也免得连累这些认识你的人!”子雅期见邵潜那副大爷的样子,立马像一个受了千年委屈的妖精死的,阴阳怪气的说道, 心中还在为自己莫名又要损失的上好香茗喊冤叫屈, 邵潜听到子雅期的话立马就炸了毛,登时将整个茶壶捞到自己跟前,眉毛挑的老高的盯着子雅期,气嘟嘟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哪一次请我喝茶不是要我办掉脑袋的大事的!这会儿你倒成了大爷了是吧,你这是求人呢还是让人求你呢?” “邵小子,你再说一句试试!让你掉脑袋?亏你说的出来,稳固你的官位倒是真的!诶呦!成了皇帝老儿身前的红人,尾巴翘起来了是吧?我看你是三天不收拾,皮就痒痒吧!”子雅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壶正宗的西湖龙井,挽了袖子就站了起来跟邵潜对吼, 方卓涵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会儿看看着急上火脸色通红但又不失妩媚的子雅期,认可的笑上一笑;一会儿又瞥一眼眉飞色舞、吐沫横飞的邵潜,撇撇嘴。总之是坐山观虎斗,却不放过机会喝好茶。 坐在一边的许无言,算是彻底对这一对半的损友无语了,两个人吵得要死要活,另外一个人却是看的津津有味,还真是三个男人一台戏,有唱有和还有观战的! 许无言满头黑线,决定先去睡一觉,完了再说。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席...... “你去干嘛?”正吵得火热的两人异口同声的对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很是无奈的看了看两人,没所谓的耸耸肩,“我怕在这里影响你们之间的和谐!你看有吵架的有观战的多好!我在这儿显得多余是不?等你们吵完了咱们再说正事儿也不迟是不是?继续,继续,你们继续!” 许无言说的轻松,却是一下子打击了三个人,末了还是一副很理解的表情。搞得剩下的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看着三个堂堂七尺有余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噎的说不出话来,许无言也见好就收的放缓的神色,静候着三位的回答。 说实话许无言并不讨厌他们的这种相处模式,能够如此直言不讳斗嘴都得有理有力有节,看斗嘴看的怡然自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够如此必定情深意笃。 只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还这么斗,许无言个人觉得有点不知轻重了。要知道拦下许青梨这件事情并不是意气用事这么简单的。庞厉元可不是什么善主,弄不好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加上像许无言这种无家世、无背景、无靠山的三无人员,遇到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可是首当其冲,眼都不带眨的。 “你坐下!”子雅期看着许无言生硬的说道,见许无言无动于衷,伸手就把许无言按在了椅子上,“你坐下!我们不吵了还不行吗?” “不吵了?”许无言扫视了三位大男人一眼,故意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邵潜和子雅期,连带着方卓涵,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像极了犯错在老师面前承认错误保证以后绝不再犯的孩子,“不吵了!” 许无言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整件事情你们大概都知道了,邵潜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做呢?”敲边鼓的激将法凑效之后,许无言也不再废话,直接单刀直入的问道, 邵潜正了正神色说道:“想要动庞厉元非经皇上许可不可行!”邵潜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许无言继续说道,“但是请求面圣的这一条路,这次怕是行不通了!” “为什么?”子雅期很是没脑子的问了一句, “经过上一次无言面圣的事情,皇上对许无言并没什么好感,所以对举荐面圣请愿这种事情一概回绝!所以说想要通过我面见皇上几乎没可能!”邵潜坦白的说道, “那么,由你去说呢?”许无言看着邵潜,带着好几个意思试探道, 邵潜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和庞厉元有嫌隙满朝皆知,你的事之后更是达到了巅峰。此刻若是我再借此事参他一本,在皇上看来不过是挟私报复,别无它用!不过为许家姐妹和徐墨轩求情的事,我倒是可以说上一二!” “皇上不是心系臣民的吗?何况你为官多年,秉性如何,皇上心知肚明,又怎么因为这件事而与你心生隔阂呢?”方卓涵很是天真的说道, 邵潜一双白眼使劲翻了过去,连同子雅期那双妖娆的白眼珠,使得方卓涵都以为自己说了什么招人鄙夷的话一般,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说的不对吗?”方卓涵很是怀疑自己的说道, 邵潜很是正经八百的将蓄满茶水的茶杯放到方卓涵的面前,带着教诲的语气说道:“小方子啊!你说的这些呢,在史书的很容易见到,只不过呢仅限于出现在史书上而已!” “那么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见到皇上呢?”许无言则是没什么心思跟他们三个说笑调侃,毕竟性命是大事,何况还牵扯到自己的, “我!”一个不大,但却清晰而坚毅的声音适时的传进了四人的耳朵,难得一致的都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惊诧无比...... 第六十五章 带你进宫 (1) “楚...楚寒彻....哦!不,靖王”邵潜看着如神明般,踏然而至的楚寒彻舌头有些打结的说道,脸上的惊诧之色都可以用来开染坊了。 方卓涵亦是惊讶的站了起来,反而是坐在许无言旁边的子雅期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懒懒的坐在那里以每个人脸上的神色为乐。 许无言端着茶杯的手在看到楚寒彻的那一刻猛的一禁,依旧是幽静色脸上却是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无可避免的慌乱; 这个在自己危难时刻只做看客的男人,这个在最脆弱的时候又毫不留情的插自己一刀的男人。他是救许无言的人,他是毫无预兆的将许无言拉入他的生活中的男人,同时也是让许无言怦然心动又伤她最深的男人。 这一刻许无言不愿面对这个男人,或者说还没有做好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的准备。 楚寒彻瞥了邵潜一眼,对他叫自己靖王这个称呼表示不满,继而很是随意的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推了一下端坐的稳如泰山的子雅期,“一边儿坐去!” 子雅期狠狠的剜了一眼楚寒彻,顺便还看了看许无言,最终知趣的站起身来,在另一个位置上坐下。 楚寒彻兀自拿了一个瓷杯倒了茶,这才对站着的两人说道:“都是自己人,无序这般客气,都坐下吧!” 方卓涵并没有对楚寒彻的身份有多少尊敬,只是知道了那天在竣国公府的事情,现在他又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让方卓涵不能接受而已。听楚寒彻这么一说,没有做任何表示就坐了下来,而邵潜则是久混官场之人,自然知道君臣的尊卑有别,虽然与楚寒彻相识多年,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坐吧!”见邵潜还站着,楚寒彻盯着他不客气的说道, 邵潜这才行了一礼缓缓的坐了下来。 “你们方才的谈话,我大概了解了。如果要进宫面见皇上,我可以代劳。”楚寒彻看着许无言别有深意的说道, “现在皇上最为厌恶的便是引荐他人进宫,难道你要以身犯险不成?”子雅期不屑的超楚寒彻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问道, 楚寒彻单手支着头看着许无言说道:“皇上是不喜欢他人进宫,但是如果进宫之人是他的弟弟和弟媳,目的是为了宫中举行的家宴,他又怎么会嫌弃呢?言儿说是也不是?” 楚寒彻将话题很是自然的扯到了许无言的身上,丢下的话茬更是让许无言措手不及、无言以对。客观的说,楚寒彻的提议确是可行性很高,而且风险不大,如果许无言只是当做茶前饭后的谈资将自己想说的话,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也许事情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原本想要动庞厉元就是一件不能轻举妄动的事,而救许青梨又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所以只能事先求皇上对徐墨轩和许氏姐妹开恩,以稳住楚婕妤,让许青梨做庞厉元小妾的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同时也可以借此给庞厉元一个敲山震虎。 楚寒彻的提议,可谓是一举多得,很有可能将事情解决在无形之中。只是如果就此同意许无言过得了自己的那一关吗? 许无言轻抿了一口清茶,继而转过头直视着楚寒彻,口齿清晰的说道:“王爷说的有道理!只是,也不完全可行,王爷即说是家宴,我们在坐得外人又何以入得了宫,面得了圣?即使有幸见到了皇上,不合时宜话题一出,岂不是又是祸事一桩?” 从许无言那双不屈不卑的清眸里楚寒彻看到了一种无声的拒绝、无言的反抗,这些日子不见,本以为她对自己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却不想看到的却是愈加浓重...... 楚寒彻蓦地拿起许无言的手,一股冰凉从手心传来,“你我本就是圣旨赐婚,何以称不得参加家宴之人。况有我在,又怎么会让你惹祸上身?”楚寒彻的话清澈的掷地有声,用自己那充满热量的大手紧紧地握着许无言那冰凉的柔夷,企图也将许无言那颗变凉的心捂热。 许无言嘴角微弯,流出一个凉的几乎可以让人打颤的笑容。真动听的誓言!如果当自己在众人面前孤立无援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许无言此生必定生死相随。而现在这些话在许无言看来只是一些美好的词汇堆成的句子而已。 “我......”许无言刚要毅然决然的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一抹清丽的身影让许无言想要说的话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来了...... 第六十六章 带你进宫 (2) “姐姐!”眼窝乌青,神色恐慌而凄迷的许青梨走到许无言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着那张我见犹怜的稚嫩脸颊,满是乞求的说道:“青梨求求姐姐救我!救救我吧!我不要嫁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青梨知道姐姐聪颖绝伦,一定可以说服皇上放了大哥和两个姐姐。这样大娘就不会逼我嫁给庞大人了!青梨求求姐姐!救我!救我!”许青梨接二连三的磕着头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许青梨的这一举动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许无言弯腰吧想要扶起许青梨,“青梨,你先起来!我会尽力的!你不要这个样子!” “不!姐姐,王爷说的很对,现在也只有王爷可以带你进宫面圣了!青梨求求姐姐答应王爷进宫吧!这也是可以救青梨的唯一机会!”许青梨不起来,眼泪汪汪的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看了看楚寒彻,冷峻的脸上没有多少怜悯之色,其他的人则是看着许无言,等着她的回答。许无言迟疑了,第一次被站到可以决定别人命运的高度,还是被人硬逼着站上去的。这个高度太高了,高的让许无言觉得自己随时有跌下去摔得粉碎的危险。 “如果姐姐不救青梨,那么青梨就只有一死了!”许无言在慌神的瞬间,许青梨突然站了起来,一头朝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不要!”子雅期一声惊叫伸手去拉,“嘭!”“啊!”一声额头撞击木头的声音之后,紧接着的便是许青梨的一声沉闷的痛呼。 “喂!青梨,你怎么样?”邵潜扶起许青梨看着她瘦削的额头上渗出殷虹的鲜血,不由得失声叫道, 许无言心下一惊,疾步走到许青梨的跟前,那一抹妖娆的颜色刺痛了许无言的双眼,“快!给她止血啊!卓涵,快!止血!” “不!姐姐,如果你不救青梨,止血又有何用?就让青梨自生自灭吧!”许青梨挣扎着推开要为自己止血的方卓涵,一双漆黑的眼眸带着无限的哀婉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突然感觉眼角干涩无比,一个人能让人惧怕到不惜自杀的地步,那该是如何的残虐才能够做得到? “少女剥皮案,可是确有此事?”这个时候的许无言突然看向抱着许青梨的邵潜缓缓的问道,脸上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邵潜有些微楞,继而点了点头,“是的!刑部多年都未曾侦破!” 许无言的眸色微沉,微微的点了点头,“给她止血吧!我答应进皇宫!” “言儿!你终于答应了!”一直在旁边没有任何表示的楚寒彻在听到许无言的这句话之后,有些情绪激动的拉住许无言的手,再一次确认道, 深情的可以让任何人沉沦的双眸,俊毅而完美的五官,再加上无可挑剔的优美弧线,吐出来的字句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杀伤力!许无言转过身看到楚寒彻的那一刻,有一种被他身上散发的浓情气息吸进去的感觉; 幸好这个许无言是已经心智完全成熟,有着还算坚定的感情观,而不是这具躯体的尚处于青春期的小丫头,对于楚寒彻的这番深情示好还保留着些许的抵抗力。 “嗯!”许无言很是礼貌的应了一句,两人之间的鸿沟亘在中间清晰可见。也许感情之于人这个个体来说,一旦失去就很难再回来了。竣国公府之后的每一次与楚寒彻的见面,许无言都要下意识的考量楚寒彻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是的!这样很累,可是总比毫无预兆的痛好一些吧!许无言如是想着。 许无言的勉强和冷漠让楚寒彻倍感受挫,从前的许无言不是这样子的不是吗?一个男人在乎自己未过门妻子的清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何况自己又是天和皇朝人人敬仰的靖王。为什么在许无言看来自己就如瘟神一般让她想方设法的逃开? “酉时三刻入宫,言儿此刻就随我回府更衣准备进宫!”楚寒彻不容拒绝的拉起许无言的手生硬的说道, “还有三个时辰!民女希望准备好面圣的说辞,也好不给王爷添麻烦。另外青梨也受了伤,民女于情于礼都该照拂问候。如此一来就有劳王爷派人将面圣朝服送来!民女也就不逾礼劳驾王爷陪同了!届时民女就在宫门拜见王爷了!”许无言的嘴角挂着极淡的笑意,温婉而不失礼数的说道, 不等楚寒彻有任何的答复,许无言与邵潜连同方卓涵扶着受伤的许青梨便离开了。站在原地浑身散发着寒气的楚寒彻,狠狠的一脚揣在脚边的柱子上, “诶呦!”*还是不能和坚硬的柱子抗衡的不然会很疼,楚寒彻盯着将自己的脚撞疼的柱子,双眼喷火,绝对又着把它焚为灰烬的气势。 唯一剩下的子雅期则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很是优雅的喝着茶,全然无视吃瘪的楚寒彻,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发出对满足的赞叹。 “滚一边去!”楚寒彻一瘸一拐的走到子雅期的跟前大力的推开坐的好好的子雅期,满是怒火的吼道, 子雅期看了暴跳如雷的楚寒彻,心中不禁窃笑,想不到这个冰块脸也有这么表情丰富的时候,真是难得!“诶!戏演得不错嘛”子雅期倒了一杯茶推给楚寒彻语气中满是调侃, 楚寒彻如电的目光直接劈到了子雅期的身上,“想死的话,就再多说一句!” “我倒是想死啊!可是这不还没给你烧过纸呢吗,我哪敢啊?”大概整个天和皇朝敢如此对楚寒彻说话的只有子雅期一人吧! “你滚!”楚寒彻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声音大的能把人震死, “切!你当我愿意陪你啊!”子雅期则是完全不屑的站起身来瞥了楚寒彻一眼,“纵使你是王爷,再想得到许无言的感情怕也是不可能了!” 子雅期那甜而不妖的声音一直回响在楚寒彻的耳边,许无言那和颜悦色下的倔强容颜不停的浮现在脑海...... 第六十七章 皇宫家宴 (1) “诶呦!不错嘛!果真是人靠衣装,这王妃的宫服裹上身,果然效果不一般!”子雅期看着一身盛装的许无言不由得出言挖苦。 原本许无言穿着靖王妃的服饰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子雅期对许无言在这件事上的想法了如指掌,趁着没外人自然要适时的挖苦两句。 许无言看着身上的纷繁复杂的王妃服饰,内着水绿色交领左衽丝质窄袖拽地八福绫罗裙,手工绣制的精致片片竹叶有意无意的洒在裙裾之上,一根同色缀又五色斑斓玛瑙的丝绦系于腰间,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宽幅的裙裾之上还坠有月白色的细纱?饰。外穿水绿行云细纱衣,手腕之上搭一条粉色水纹飘带,行动之处襟飘带舞,翩然若仙。 铜镜之中的许无言,略施薄粉,淡扫蛾眉,配以改良后的百合柳梢髻,眉心一点梅花细钿,一支雪白的水珠百合簪轻巧的别在发髻之上,稳重而不失优雅。 女为悦己者容,在外人看来楚寒彻无疑是许无言的悦己之人;但此刻比往日都要美丽大方的无言却是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一来,自己这么出现无疑是将以往自己为脱离楚寒彻所作的努力付诸东流;二来,此去能不能够救得了许青梨还是一件未知之事。 “无言!马车备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邵潜推门而入,见到盛装的许无言时也没来由的愣了愣, “嗯!走吧!”许无言站起身来,“子雅期,好好照顾青梨!”临走时看了看子雅期说道, “放心吧!我在这里敬候佳音!”子雅期点头答应, 邵潜的时间算得很准,马车在酉时到达了皇宫的正门处,许无言处于习惯的拉了拉穿在身上的细纱外衫,在马车停下的时候,理了理额间的碎发,缓步走下了马车。 楚寒彻已经在宫门口等候了,此时的他一袭墨绿色莽纹官袍,红白相间的条纹云袖。巴掌宽的坠有金玉的革带紧紧地扎在腰间,颀长挺拔的身材,更显傲然、英气四溢。 另一面在楚寒彻看来此刻的许无言亦是惊艳无比的,原本清秀雅致的她此刻又多了几分大气、高贵;与自己的伟岸挺拔相得益彰。 “言儿!”不得不说盛装的许无言让楚寒彻心旌动摇,情绪驱使的上前一把握住许无言的柔夷,双眼泛雾的说道, “王爷!久等了!”许无言很是大方的笑笑,恰到好处的抽出自己的手,躬身对楚寒彻施礼,“时候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楚寒彻有些不自在的别过目光,什么时候这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方才的尴尬缓过来后,才扭过头看着许无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衣服很适合你,也只有才配得上!走吧!莫要皇兄久等了才是!” 话说完的楚寒彻,站在许无言的右侧前方半步处,两人近乎并肩的朝皇宫走去。走在楚寒彻身边的许无言不受控制的去考量楚寒彻最后几句话的含义......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高大宏伟宫殿的四角装饰的鸢尾,毫不逊色的向夜空炫耀着它的气势磅礴。一丈有余的宫殿门楣上悬挂着用金黄细纱制成的巨大灯笼,两旁莲花柱上得龙凤浮雕在泛着金光的烛火下更显张牙舞爪、盛气凌人。 从宫殿门内流出的绚丽光芒和红绸中的人影憧憧,不难想象其中的欢庆景象和皇上与臣民、众位王侯、妃嫔、亲眷的其乐融融。 ‘普泽殿’三个金漆的大字,在高不可及的门楣之上显示着这座宫殿的效用:广播恩泽,与民同乐。果真名昭其用。 普泽殿的小黄门见到楚寒彻和许无言的到来,立刻高声通传“靖王到!”随着便是一声声的层层通传, “奴才给靖王请安!”通传之后的小黄门很是懂规矩的迈着碎步小跑到楚寒彻的跟前弯腰施礼,”王爷这边请!” 楚寒彻听罢,瞟了弯了半个身子的小黄门,很是阴冷的说道:“大胆奴才,见到靖王妃难道还要奔往教你怎么施礼不成?” “奴才不敢!”小黄门立刻跪下,实实在在的磕头赔礼,吓的忘了楚寒彻的生气所在,只是不住的磕头赔罪。要知道这楚寒彻可是天和皇朝惹不起的主啊! 在许无言看来,这楚寒彻纯属没事找茬儿,敢情是有力气没处使了,拿一个太监出气。“王爷息怒!想来他已经知错了!王爷就开恩,饶他这一回吧!”许无言站出来软言劝解着,只希望楚寒彻别在这里磨磨唧唧,毕竟正事儿还没办呢。 楚寒彻看了看许无言,冷哼一声,大步向普泽殿走去,“好了!你起来吧!”许无言说了一句,然后紧跟上楚寒彻的脚步,也进入了普泽殿。 第六十八章 皇宫家宴 (2) 普泽殿里除了一张摆在青石台阶垒成的高台之上的金漆长方形条几之外,下手的两侧分别摆了两张可容十人的乌漆长条几案,上面摆放着各色的果珍、茶点。 楚寒麟和皇后容氏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尊位上,下侧右首的条几上坐着几位比较得宠位阶比较高的妃嫔。楚寒彻和许无言便坐在左首条几的首位之上,下面是几位比较亲近或者功勋比较卓著的皇室宗亲。 许无言自从坐到位置上起,就不断思索着如何向楚寒麟开口对徐墨轩和许青颜姐妹开恩。但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说话机会。 楚寒麟首先提议君臣同乐大家块儿喝了一杯酒,然后就是楚寒麟的一长篇家国天下的致辞,接着就是看各种各样的舞姬乐技表演。 除了普泽殿以红色为基调的布置之外,落入许无言满眼的便是各色类型的美女,娇俏的、柔美的、温婉的、妖娆的......等等等等、应有尽有,怪不得做皇帝的都不会放过选秀呢,真是网罗天下美女啊! 各式各样新奇别出心裁用于争奇斗艳的宫服此刻更是应有尽有,除了皇后那一身没什么新意的金黄色后服没什么变通外,其他的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无论是颜色还是式样仅仅是数位嫔妃就足以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皇宫舞姬们精湛的舞技和妖娆的身姿,让在座的各位王室男人看的形神荡漾、心猿意马;位于尊位上得楚寒麟也是极其满意的扫视了一下所有人的神色,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来楚寒麟今日的心情不错,那么此刻开口必然会扰了他得兴致,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但此次前来的目的便是向皇上求情,势必是要开口的。至于怎么开口需要好好想一下,许无言注意到楚寒麟的神色,绞尽脑汁的思虑着如何开口才是上策。 一支舞终结,楚寒麟朝安排乐事的太监挥了挥手,示意暂时停下接下来的节目。然后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心情大好的说道:“各位都是皇室宗亲,今日难得一聚单看这些舞姬乐技表演着实没什么新意!不如诸位同宗子弟各展才艺,大家以此取乐来的新鲜!各位意下如何?” 楚寒麟这一句问候着实客套,他说的话还有人敢反抗吗?还不都是交掌赞同,果不其然楚寒麟的话音刚落,底下便齐刷刷的响起一片赞同的声音。 “皇上!臣妾愚钝,愿意献上一支舞抛砖引玉!”一阵喧哗之后,对面的一位身着浅紫色裹胸长裙外罩茜色纱衣的妃嫔站了起来,对着楚寒麟说道,甜腻的嗓音里尽是娇宠的味道。 “好!灵妃的舞技可是众位妃嫔中最为精湛的一个,有你的舞姿开场最是合适不过了!”楚寒麟很是喜欢灵妃的这么捧场,忍不住交口称赞, “是!臣妾这就去换衣服!”灵妃得了楚寒麟的夸奖在其妃嫔的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骄傲的退下换衣服去了。 坐在楚寒麟身边的皇后容氏见楚寒麟心情不错,缓缓的开口说道:“这灵妃当真是不错!也不枉费了皇上多日的宠幸了!”说着拿起条几上得金质酒壶给楚寒麟蓄满, “嗯!”楚寒麟只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意,微微的点了点头,端起身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算是对皇后的回应。 许无言心有挂碍,自然不能顾及到所有人的神情,尤其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还没有想出什么比较好的开场,许无言就更顾是除了必要的看上一眼大体状况便是垂头苦思冥想对策了。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灵妃便身着一袭粉色簪花长袖束腰拖地长裙出现在普泽殿的中央,一头乌黑的秀发只用一只银质步摇挽了一个随意的堕髻,略施粉黛的明艳容颜上只在眉心贴上一只朱红色梅花细钿。宛若飞天的仙女一般,美的摄人心神。 “启禀皇上!臣妾已经准备就绪!”灵妃微微福身柔声说道, 楚寒麟对灵妃的装束满意极了,不由得满目含笑,“嗯!那就开始吧!” 楚寒麟的话音落下,一旁的皇宫琴师拨弄琴弦,音符流淌,灵妃那柔软妩媚的腰肢也随着曲子动了起来。 许无言突然觉得耳边清净了许多,除了悠扬婉转的琴声之外再没听到什么别的声音了。许无言不由得抬头,灵妃那优美动人的舞姿便刻进许无言的眸色里。 灵妃犹如一只畅游于春日的精灵,一动一盼便能将人带入繁花似锦的游园深处。踮脚、旋转、顾盼、舞袖,每一个动作都堪称灵动优美到极致。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欣赏着如此动人心弦的舞姿,许无言毫不怀疑这些诗句是为灵妃的这支舞蹈而存在的。 一曲终了,灵妃缓缓停住,继而朝还沉浸在舞姿中的楚寒麟施了一礼,微微娇喘着说道:“臣妾献丑了!” “好!好!果然堪称舞中仙子!来人呐!赏!”楚寒麟回过神来连声叫好,并率先鼓起掌来,紧接着底下的人掌声雷动。 灵妃谢恩之后,更是在众位楚寒麟的其他老婆的艳羡下退去更衣...... “靖王觉得方才灵妃的舞姿如何?”掌声过后,楚寒麟特意看了看象征性鼓掌的楚寒彻问道,看来这位皇帝还是挺重视楚寒彻这位嫡亲皇室的看法的,亦或是另外一种试探...... 楚寒彻很是恭敬地站起身来,“启禀皇兄,恕臣弟直言!” 楚寒麟闻言神色一凛,其他人也不由得因为这一句话而看着楚寒彻,灵妃的舞姿绝对堪称一绝,但是却换来楚寒彻的这么一句,自然会引起不小的关注。 “但说无妨!”楚寒麟自然知道众怒所在,此刻他只需大度一些尽显君王气度就好, “灵妃娘娘的舞姿,美则美矣!只是......”楚寒彻目光微紧迟迟没有下文, “只是什么?”楚寒麟还是忍不住开口继续问道, 第六十九章 皇宫家宴(3) “只是舞技身段有余,精气神韵不足!如果说这是一支炫技之舞,皇弟拍手称赞;若说此舞匠心独运、绕梁三日,实难苟同!”楚寒彻的话言之凿凿,神情肃穆而郑重,宛如一个世人皆浊我独清的风格标杆。但也丝毫掩饰不了这些话所招来的非议。 许无言不禁暗自叫苦,楚寒彻这番话无疑是惹火上身啊!再怎么说灵妃都是皇上的女人,就算是不好也是要拍拍马屁的,何况这舞姿又是这般的优美绝伦。 “多谢王爷指摘!王爷游遍咱们天和的大好河山,更是见识了不少惊世之舞,见解自然与众不同!”楚寒彻的话音刚落,对面的灵妃便缓缓的站了起来,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辩解道,说道惊世之舞的时候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看楚寒彻身边的钟诺晨。 灵妃的辩解也无可厚非,人家都蹬鼻子上脸指责了,再怎么回几句都是情有可原的。 “是啊!灵妃姐姐说的真是不错!要说让人如雷贯耳的惊世之物,又有谁比得了咱们靖王爷的准王妃呢?”灵妃身边的一位身穿鹅黄色水袖紧身小夹衣,下系同色拽地凌烟裙,头挽飞仙髻配以珠翠菊花花胜。柳眉杏眼,樱桃小口,嘴唇极薄,面容明艳的妃嫔阴阳怪气的说道,而且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没有说一句话的许无言。 “哦!舒嫔,此话怎讲?”一直没正事开口的皇后容氏听到舒嫔的话,好奇的开口问道, 舒嫔见被皇后问及,自然势头更胜,水蛇腰轻摆站起身来向楚寒麟和楚寒彻福了福身,继而眉毛一挑睥睨着许无言提高嗓门说道:“无视多年抚育之恩,将长兄、双姐送入大牢的惊世之才,纵观天和可不就咱们靖王妃这仅有的一位吗。” 舒嫔的这些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皇上下旨为许无言正名就是一件前所未有,古今罕见之事,今日一见怕是另有隐情。众人的目光矛头自然而然的指向了许无言。 许无言正在苦恼自己要怎么开口呢,听舒嫔这么一挖苦,突然灵机一动。很是端庄有礼的站起身来,迈着轻缓但又不失庄重的步子走到了普泽殿的中央正对着楚寒麟和皇后,未开言先下跪,行了一个很是庄重的跪拜大礼。 “你这是干什么?”许无言的举动把楚寒麟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方才还想许无言不是巧舌如簧吗,说起话来不是口若悬河吗,这下一定又有的观摩了。这下可好,一声不吭便行起了大礼。这倒叫楚寒麟有些好奇了。 许无言缓缓抬头,在刚好余光能够撇到楚寒麟的神色处停下,继而以不紧不慢,口齿清晰保证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楚明白的听到的声音说道:“舒嫔娘娘教训的极是!民女虽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求圣谕,自辩清白。好在民女有幸得皇上明察秋毫得以昭雪,而不必像其他如我这般的女子背负不容于世的罪名悲苦凄惨一生。以此可见皇上圣明恩于四海,及于无言这般寻常女子!民女再次叩谢隆恩!”说完许无言又是一个郑重的跪拜大礼, 接着趁着大家被吊起的对自己这番歌风颂德的言论给许无言的定位在识大体、明事理的印象,许无言继续说道:“然无言得伯父一家照拂天和皇朝人尽皆知!许无言虽有不忍但也懂得罔顾法纪之祸。时至今日听得舒嫔娘娘一眼,无言顿悟法纪虽为一国安邦之根本,但也必须顾及人情。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人安然无忧,有何忍见长兄双姐身陷牢狱?因而,无言今日在此斗胆乞求皇上,饶过民女的大哥和两位姐姐,如有刑罚,无言愿代为身受!” 许无言的这番入情入理、尊崇法纪但又兼顾人情的言论着实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挑起此事的舒嫔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无言,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不愧是皇上,除了对许无言的来意心知肚明的楚寒彻之外,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楚寒麟了,心中不由得对许无言的言辞产生难得钦佩。一个女子有如此能言善辩之才真是不知是福还是祸。不过至少现在对于许无言来说是件好事...... “好!说得好!”楚寒麟朗声赞叹,毕竟许无言的这番言辞无论从哪个角度观摩对楚寒麟都是都是没什么坏处的,顺便还不经意却深入人心的将楚寒麟夸赞了一番。不得不说任何时候拍的恰到好处的马屁都是非常实用的,“来人呐!着大理寺明日便放人!徐墨轩官复原职!赐竣国公府黄金百两作为抚恤!” “谢主隆恩!”许无言提在心头的那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认认真真的给楚寒麟行了一个大礼,毕竟这是救许青梨的第一步,如果砸了也许就真的束手无策了,还好有惊无险。 “好了!此事就此翻页,以后任何人不准再提!你也回到座位上去吧!”楚寒麟扫视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尤其是挑起此事的舒嫔,继而总结性的说道, “好了!好了!这既是皇家的家宴,各位就许皇上半刻休闲吧!来来,灵妃的舞姿自是好的,但是呢还有习练的必要!各位宗室子弟都是咱们天和的栋梁之臣,想必各般才艺也卓越不群,也都拿出来让咱们瞧瞧吧!”皇后一番软语将方才的冰冷气氛化于无形,普泽殿里又恢复了原有的热闹祥和。 许无言明白楚寒麟虽然下令放了徐墨轩他们,但并不代表楚寒麟对自己的看法就有所改观。要想动庞厉元还需从长计议。还不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端,许无言如是安慰自己。 第七十章 无端动怒 皇宫家宴结束以后,楚寒彻因为是嫡系皇亲又被单独流了下来,而许无言自然是陪着皇后容氏喝喝茶聊天等着楚寒彻和楚寒麟兄弟两人的叙旧结束。 许无言和皇后容氏所聊的内容不外乎是礼数、男人是天还有皇宫里争宠那些事儿,还好许无言也算是颇有耐心之人,心思也还算识趣,面对皇后容氏时而不时丢过来的话题,还能搭上几句也不至于太失礼。毕竟是无聊的话题,聊起来容易厌烦,还好在许无言产生厌烦情绪之前,楚寒彻终于被恩准离宫,返回靖王府。 楚寒彻和许无言被恩准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子时了,奇怪的时从两人开始走出皇宫,楚寒彻就一直黑着脸走在前面,对跟在后面的许无言毫不理会。许无言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劲,就当楚寒彻生性怪癖惯了,就当他不存在。 谁知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了宫门口,楚寒彻突然停了下来,一双如夜莺一般的眼睛带着隐忍的怒气死死的盯着许无言。 许无言不想理会楚寒彻这种还无理由的怒气,更不想招惹,于是刻意与楚寒彻拉开距离,想从他身边走过,宁愿自己深夜自己离开。 “站住!”楚寒彻一把抓住许无言的手臂,声音冰冷之中带着让人咋舌的阴寒, “王爷这是做什么?”许无言面无惧色直视着楚寒彻冷声质问, 楚寒彻的眸色在许无言的言语下变得更加冰冷可怖,映着挂在宫门口的灯笼全然一副夜出搜寻猎物的野兽,“你还敢问我?” “王爷这般无理取闹,民女自然要问清楚!”许无言面不改色,语气依旧不愠不火, 这一口一个民女是叫习惯了是吧!看来这是铁了心要跟自己撇清关系了......楚寒彻想到这些眼眸之中的怒火更加升腾,抓着许无言手臂的手也不禁加大了力道。 “王爷!抓疼民女了!”虽然不是什么忍受不了的疼痛,但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受此虐待,许无言盯着楚寒彻出言反抗, “你明明知道,本王与庞大人不和,还要借此挑起事端!你这女人究竟有何居心?”楚寒彻的怒火生发出来说出来的话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你在说什么啊!你跟庞厉元又嫌隙跟我有什么关系!放开我!”许无言闻言顿怒,这人合着专门找茬的是吧!喜怒无常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如不是考虑到他顶着个王爷的头衔,还真想骂他变态。 “你还不承认!自己当了忠臣谏士还把本王拖下水,这一招够狠哪!”楚寒彻则是完全不理会许无言的怒火,只是自顾自的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放开我!”许无言简直对眼前的楚寒彻无奈透顶了,堂堂一国的王爷,戎马半生,驰骋沙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蛮横不讲理又不可理喻的人。 楚寒彻那双犀利的眼睛捕捉到了许无言脸上对自己的险恶,胸中的怒气就更加不受控制了!“许无言,本王命令你收起你那副嫌弃的神色!你自己是那般恃宠而骄、飞扬跋扈毫无妇德之人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看本王!” “你一个堂堂的王爷在此为难我一介女子,难道不该让人鄙视吗?”许无言拼命地挣扎着楚寒彻的钳制,心中不断升腾着立刻将这个可恶的家伙立刻打扁的想法。 “你一介女子?不是自诩堪比神判狄老吗,怎么这会儿又自称女子起来了!方才皇上面前那副女中豪杰的模样呢,不是要彻查朝中不良风气吗?信口雌黄!”楚寒彻慕名奇妙的冲着许无言哇啦哇啦说道, 许无言此刻硬是被楚寒彻给逼急了,一双染上寒霜的秋瞳直直的看进楚寒彻的眼底深处,“楚寒彻!不要说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即便是我许无言说了,你就真的以为我做不到吗?你虽贵为王爷,那又如何?依照天和的律令,你没有任何资格对我横加指责!”许无言的声音里竟不想脸上那般带着怒气反而是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另外,还有即便是有先皇的圣旨,我也一样可以找出合理的理由不嫁给你,即便是赔上我许无言的一生,也在所不惜!” 许无言的话彻底戳痛了楚寒彻心底的那一根弦,一句不嫁给你彻底将还保有一丝理智的楚寒彻推进无边的怒海。 “啪!”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抓着许无言的那只手松了开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这一记耳光出自谁手。 “楚寒彻,你无耻!”许无言带着一种彻底的绝望看着打了自己一耳光的楚寒彻,贝齿紧咬,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楚寒彻则是被自己的行为惊愣在原地,只盯着许无言的背影,目光痛苦而纠缠。这个时候的宫门寂静无比,只有夜晚的猎猎冷风毫无温度的吹动那一片零落的衣角,像一只地狱修罗的手毫不怜惜的划过那一张也曾带着暖意的冰冷脸颊...... 第七十一章 有温度的话 许无言只顾着在楚寒彻的面前表明立场、划清关系,竟忘了这天和京城的宵禁制度,辛时一过京师大小城门渐次关闭,没有特定手牌亦或是身份特殊是不能在大街上乱晃的。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许无言倒觉得宵禁制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只是现在的许无言就麻烦了,被夜间巡逻的卫兵拦了下来。无论许无言怎么解释,那些卫兵都要把许无言带回宵禁司盘问。几个卫兵还特意对身着一半的王妃服饰显示出了很大的怀疑。 在这里许无言要解释一下,方才由于太生气了,甩开了楚寒彻那个骚包没走几步就把外面绣有靖王特有纹饰的外袍给脱下来扔在了路边。 许无言这个时候也没有了再争辩的打算,跟在这一对的巡夜卫兵之后一步一步的走着。实在是无聊极了,许无言便愣愣的瞅着被月光拉长了自己的身影,如此看来自己的身材还是蛮不错的嘛!许无言百无聊赖的想着。 “你是何人?”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许无言心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想着估计又是哪个没脑子的半夜在街上闲晃被抓住了,这下自己有伴儿了! “靖王府手令在此,王爷特派我前来接王妃回府!”许无言一听这声音不对呀,怎么这么熟悉,抬头一看多日不见的子雅湛高举着一枚青铜色的令牌站在卫兵的前头, 子雅湛自从许无言在竣国公府为自己伸冤之后便不见了踪影,问起时,子雅期说他回了老家。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楚寒彻那个变态的令牌。 只是一瞬间,许无言的脑子就已经转了不少圈了。 卫兵见到子雅湛手中的令牌,纷纷下跪行礼,然后就有两个人来到许无言的跟前一脸歉意很是恭敬施礼说道:“王妃受惊!好在平安无事,请跟这位将军回王府!” 许无言低眉看了看说话的那名卫兵,看样子应该是小队长之类的头衔,虽然一脸的歉意但却没有巴结谄媚的神色,如果是一般人知道自己抓错了人得罪的还是名动天和的准靖王妃,估计不吓得尿裤子也差不多了。而此人方才坚持原则的要把自己抓回去问话,现在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不流露出任何的愧疚之色!不错!不错! “嗯!多谢!”许无言对说话的卫兵笑了笑很是礼貌的说道,卫兵一惊继而露出打心底的尊敬之色“王妃慢走!” “你还好吧!”一身蓝衫的子雅湛看了看许无言温声问道, 许无言笑了笑,在子雅湛的跟前转了一圈,然后问道:“你觉得呢?” 子雅湛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继而迈开了脚步向前走着,“看起来气色不错!”带着温度的话语夹在微风中传入许无言的耳朵。 许无言笑了笑,想不到子雅湛还是这么一个害羞的人,紧走几步跟上了子雅湛的步调,故意凑到他跟前,带着玩笑的语气问道:“诶!你怎么会有楚寒彻的令牌?” “是子雅期的!”子雅湛毫不掩饰,“子雅期跟靖王交好,靖王赐予他一枚令牌!我刚到京城便知道了你的事,这么晚了你还没有回去,一个女孩子家不安全,我便拿了他得令牌!这不还真是派上了用场!”子雅湛无比顺理成章的说着,语气之中没有任何刻意的成分, 但听在许无言的耳朵里却是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想不到还真是有这么个人是关心自己的安危的。不得不说有人关心真好! “诶!这些日子,子雅期说你回梓州老家了!回去的那么急,有什么急事吗?”许无言突然心情大好起来,看着这空荡荡大街上的夜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有了子雅湛手中的令牌,许无言和子雅湛很是悠然的在除了偶尔经过的巡夜卫兵之外再无其他人的大街上走着,月光很是作美的拉长两人的影子,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 许无言的问题让子雅湛有些微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答道:“没什么事,只是处理一些琐事而已!” 子雅湛的言辞含糊,摆明了是不想对此事多说,许无言也就识趣的不再问了。想起之前子雅湛为自己做的事,许无言很是真诚的说道:“之前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恐怕还是为千夫所指呢!” 子雅湛扭过头只是浅浅的看了许无言一眼,这个时候的许无言没有那种为自己的清白剑拔弩张的气势,也没有遭人算计后那种极度的落寞与无助,有的只是被月光描绘的的宁静与柔和,静若处子说的大概就是如此吧! “没什么!你说过的,在这里你把我当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必如此客气言谢了!”子雅湛敛下方才那一刻的心神荡漾,目光看向别处,故作不经意的说道, “好一句我们是朋友!”许无言听罢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笑声飘荡在空旷而寂静的大街上,传递着一种让人感到温暖的温度,点缀着这一度让许无言感到冰冷的天和皇朝...... 第七十二章 无言被抓 次日,许无言起了一个大早,按照许青梨的说法,今天是青梨嫁给庞厉元的最后期限了。许无言虽然求得了楚寒麟的恩典,徐墨轩和他两个妹妹这个时候也应该回府了。但让楚婕妤就此撤回与庞厉元的联姻,怕是有些困难。毕竟现在抓住庞厉元这个靠山,对竣国公府再一次崛起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许青梨一直居住在通识堂,楚婕妤派人前来找了两次,子雅期坚持不放人,纵使楚婕妤心生愤恨但在子雅期的势力范围之下,也没作出什么过格的事情来。 但是,楚婕妤还好,一旦庞厉元前来要人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许无言推开了房门,沿着没晨雾包裹的亭台楼阁,离开了通识堂,朝那个自己以为再也不会踏入半步的竣国公府走去....... 大概是许无言起的太早了,这一日的天和京师大街,竟是尤其的冷清。本是初夏的天气,却裹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肃杀,走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许无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拉了拉穿在身上的衣服。 骤然一阵怪异的气味飘进许无言的鼻孔,感觉到不对劲时,一阵眩晕便席卷而来,许无言强撑着,只见几个模糊的身影朝自己走来,下一刻便失去了知觉...... 宽敞而空旷的房间里,除了四面墙壁上悬挂着的朱红色厚重的绸幔之外,就只剩下右侧高几上的佛龛,两支手指粗细的蜡烛,一灯如豆,将整间房都浸没在昏黄带着些许阴冷的烛光里。 许无言用力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太阳穴,看着带着诡异的房间,佛龛里的观音像慈眉善目,嘴角挂着悲悯世人的不着痕迹的微笑,逼真极了。 不难想到,自己是被人下药迷晕了带到这里来的。会是谁呢?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楚婕妤?庞厉元?亦或是......?当这两个人的名字出现在许无言的脑海时,佛龛转动,庞厉元一袭白衫踏着随意的步子走了进来。 “许姑娘...哦!应该是靖王妃,感觉如何?”庞厉元很是诡异的温和的笑着走到许无言的跟前,声音之中带着让人脊背发凉的嚅腻, 许无言看了看庞厉元,客观的说,庞厉元也算得上是五官周正之人,双目的微凸丝毫没有影响这张容颜的组合。三十左右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吧! 只是这种带着慎人气息的笑容,出现在这样的一张脸上,让人不禁联想到了死亡之神的微笑....... 许无言看了看庞厉元,难得脱下那身官服,一身白衣也可以如此得体,“见过庞大人,不知庞大人如此大动干戈请无言前来有何贵干?” 适应了房间里的气氛,许无言倒也平静了下来,心知如果庞厉元真的要对自己下手,乞求是最愚蠢的做法,况且现在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庞厉元的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说出的话自然也没有了丝毫的惊惧之意。 庞厉元被许无言的神色,惊愣了一下,果真不愧是楚寒彻看上的王妃,单是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一般之人都做不到。 只是一瞬,庞厉元的脸上又挂上了诡异的笑容,“靖王妃好气度,不过却是不长久了。”庞厉元踱着步子,缓缓的走到一幅绸幔之前,幽幽的说道,“你百般阻挠许青梨嫁给我,联合邵潜妄图把我处之而后快,单是这些你已经不能活在这个世上了!” “哦?庞大人这话无言就不明白了!婚姻大事倘若你情我愿,有怎是无言一己之力能够阻挡的了得。至于无言联合邵大人之事,如若庞大人身正,又何惧别人联合相对呢?”许无言用语极其谨慎,脑子飞速旋转着, 庞厉元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如狼一般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许无言,不放过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可我本就不正,怎会不妨?呵呵,这朝堂之上,又有谁是真正的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天地的呢,你的靖王爷不也是一夜之间坑杀了数以万计的蹂洳子民吗。”庞厉元的嘴角微沉,口中吐着没有温度的话。 “朝堂之上,正直是用来说的,两权之间的取舍才是最重要的!涤清朝堂?呵呵呵,皇上大概忘了所有人手上所沾染的鲜血都是他给予的吧!现在想要涤清了,还对你这么一个女人说,你说皇上是不是疯了呢?” 原来庞厉元是因为听到皇上召见自己才抓自己来的,可自己明明没有被楚寒麟召见啊,涤清朝堂的话更是无从说起...... “呵呵,如此看来庞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无言有一事不明,不知庞大人可会对一个将死之人答疑解惑呢?”许无言停顿了一下,确定庞厉元并无什么异样之后才接着说下去,“竣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知书达礼天和皆知,二小姐才貌无双倾城倾国;庞大人为何不选此二人,反而偏偏紧紧抓着一个庶出之女不放呢?” 庞厉元转过身带着诡异无比的笑容又走到许无言的跟前,“你是想问,那些剥皮少女案是不是我做的吧?” 许无言眸中闪过一丝惧意,不过稍纵即逝,想不到庞厉元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毋庸置疑,他与这些案子是有关的。 “庞大人,果然不拖泥带水,大人会如何答疑解惑呢?”听到这里许无言也没必要再绕圈子里,直接把疑问摆到了台面之上。 庞厉元冷声一笑,但凝聚在嘴角的笑意却是经久不散,“你想知道也可以,不过知道这些事情的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便只存在这里了!”庞厉元说着伸手指了指眼前的红绸幔,目光更是从四面墙壁上的红绸幔上细细的描绘过。 “大人此话怎讲?”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目光触及那些红绸幔,许无言就会有一种被什么缠身的感觉,很不舒服。 庞厉元没有说话而是缓步走到红绸幔的跟前,伸手将红色绸幔缓缓的拉了起来...... 随着红色绸幔的缓缓升起,整间房间也渐渐亮若白昼,许无言更是惊讶的看着红绸幔升起之后的景象....... 第七十三章 人皮画卷(1) 一幅幅精美绝伦、笔工精湛的画卷在红绸幔之后缓缓展开,每一面墙壁之前都放置着一根三尺有余的铜柱虎首造型的嘴里含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一幅幅画卷罩的熠熠发光。 天和山水、百花争艳、彭祖献寿、傲骨冰梅、美人出浴.......一幅幅旷世绝作出现在许无言跟前,布局精巧别致,笔工细腻、精湛,线条优美绝伦,每一幅画作望去都仿佛倾注着灵魂和生灵的气息。其上流淌的珍珠之光挟裹着的空灵光晕更是让人震撼无比。 纵使许无言这般并不通晓画作之人,面对每一幅画作目光里尽是沉醉,有着欲罢不能的仰慕之感。 许久之后,许无言的目光被死死的黏在正对着的那一面墙壁之上...... 八位风姿绰约,美艳绝伦的女子,婀娜多姿,或坐或站的汇聚在那一方五尺有余的画卷之上。素指纤纤、眉梢情韵、眸色澄净,每一笔的描绘都堪称是毫无瑕疵,明明是一幅画卷,看得人却能够感到那八位美人的顾盼流转,点点婉转。 好一幅八美图,乍看之时每一个美人都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细细观摩他们之间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一个人嘴角的那一抹极尽柔美的笑容,让人心驰心醉。 “不对.......!”倏地,沉浸在每一个美人情怀之中的许无言,感到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寒意。再看每一位美人的轻笑浅浅,那种寒意愈来愈浓。 “是不是觉得很冷?”庞厉元的声音在许无言的身侧如鬼魅一般响了起来, 许无言看了看庞厉元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 而庞厉元却是没有去看许无言的神色,而是目光沉浸在八美图上无法自拔,“看来六个人的身体还是撑不起八个人的灵魂!” 六个人的身体,八个人的灵魂......许无言默默的重复着庞厉元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再看向这座房间里的每一幅画。 笔工细腻,墨色如新,每一幅都犹如刚刚画上去一般,许无言似是不受控制的走向八美图,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其中一位身着水绿色拽地流纱裙的女子的脸上...... “住手!你在干什么?”庞厉元注意到许无言的动作之后立刻大吼, 但是许无言还是摸到了,那白皙柔嫩的脸颊手感滑腻如凝脂,还有氤氲着难以言喻的气息。许无言不由得后退几步,强压下心中几乎要将她撕碎的恐惧。不由得闭上眼睛极力平复。 “那些女孩子都是你杀的?”许久之后,许无言睁开眼睛,盯着还在观摩那副八美图的庞厉元问道,看似平静的声音里压抑着让人心悸的颤抖, “你知道吗?只有壬癸年壬癸月,壬癸日生人的肤质才会如此经久红润,永不退色。可惜我只找到了六个,如果是八个的话,这幅八美图便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绝世之作。不过幸好让我碰到了许青梨这样一个壬癸年壬癸月壬癸日壬癸时出生之人。如此以来,这小小的瑕疵便不复存在了!有了她的加入这幅画作便是神来之作,即便是老天爷也会为之惊叹!”庞厉元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着,目光从未离开过那副八美图, 而许无言却是早已被庞厉元的话给激怒了,而且是一种滔天的盛怒,在时空测算组许无言曾翻看过关于古代灭绝人性的人皮画卷的资料。那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杀人取皮的手段,为了保持人皮的紧致和特殊的弹性,那些取皮之人会将活人的额头之上划开一个三寸左右的口子,然后将水银从伤口处灌入。被取皮之人因为忍受不了巨大的疼痛,整个人就会脱皮从伤口之处脱离出来,没有了皮的的人便是如此在无法忍受的疼痛之中惨烈的死掉的。 仅是看那些资料,许无言都会忍不住心惊肉跳、呕吐不止,而现在许无言真正的看到了,而且还用手亲自的触摸了。 一滴一滴冰冷无比的汗珠从许无言的背后渗了出来,沾在背上几乎将许无言被冰冻。“人皮画卷......”许无言几乎蹂躏着自己的嗓子才吐出四个字来, 这四个字却是让一只沉醉在八美图中的庞厉元回过了头,看着在珍珠的光晕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许无言,想不到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人知道人皮画卷的存在。 目光锁在许无言身上的庞厉元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久违的笑容,看许无言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下来,像是再看一个多年的故交一般...... “你说的很对。这些旷世绝作也只有少女的肌肤承受的起,不是吗?”庞厉元带着一种膜拜的目光一遍一遍描绘着墙壁之上用人皮为纸的绝世之作。 水袖之下的手指早已成拳,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从哪些画卷之上向许无言铺面而来。再看那副妖娆明艳的八美图,像是看到了数具尸体被撕碎再拼凑而成的一般,骇人极了。 “庞厉元!你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枉生为人!”脑海不断浮现的杀人取皮的情景让许无言不由得阴寒备至,胃中五味翻腾,呼吸也几乎被这些画作吸了去一般,困难极了。 庞厉元嘴角下沉,一双狼狈一样的眼睛盯着许无言,一朵鬼厉般的笑容在那张此刻显得狰狞无比的脸上荡漾开来...... “是吗?只可惜在这里你除了说几句毫无用处的话之外,再无别的用处了!”庞厉元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一种看待阶下囚的目光扫过许无言,“徒呈口舌之快,当真是愚蠢之极!不过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你如此天良尽丧,午夜梦回难道就不怕冤魂前来索命!”原本一个二十二世纪的文明人秉持无神论的,而如今许无言竟也说出如此鬼神之话来,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索命?呵呵哈哈!”庞厉元突然凄厉的笑了起来,在这充满阴森之气的房间里,庞厉元的笑声尤其的狰狞可怖。 第七十四章 人皮画卷(2) “没想到如你这般的女子也会相信怪力乱神之说,看来也不过是一介女子而已!”庞厉元眸色之中染上了些许的失望,带着一种细细咂摸就能体会到的落寞说道,“我庞厉元此生从不相信冤鬼索命之说,相反会索命的只有活着的人!所以,我只要处理好活着的人就好了!” 庞厉元那一双阴冷的眼眸之中泛出点点猩红色的杀意...... “无论如何我都是靖王妃,一旦我死了,必定会在天和引起不小的风波,况还有精明如斯的楚寒彻,你自信能够平息的了吗?”庞厉元的杀意已经明显无比了,许无言很想知道庞厉元是如何谋划这场自己的死亡的。 “呵呵!问得好!这些日子以来我还在为许青梨的死亡找合适的理由而烦恼,靖王妃这么一提点倒叫我醍醐灌顶了!”一抹狂狞的笑容在庞厉元的嘴角荡漾开来,“如果,你和许青梨的尸体出现在一处,而许青梨死状悲惨,你呢手握剥皮杀人的工具倒在她的身边,这样以来是不是连同刑部那几宗剥皮案也一同侦破了呢?这下邵潜得感谢我让他立大功了!过些日子,圣上寿辰,将这幅有了许青梨皮肉弥补瑕疵的绝世八美图呈上,你说皇上会不会龙颜大悦而大赦天下呢?” 听着庞厉元那几乎完美的布局,许无言的心犹如被腌制在盐水之中一般,刺骨的蛰涩一下一下的撕扯着许无言的承受极限。 “庞大人还真是心思缜密!只是我很好奇,这些混着血迹的一张张人皮又是如何变成这惊世之作所用的画纸的呢?”恐惧是一种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然而在一些时候,置身于极端恐惧的时候反而有着一种难以把控的探究*。此刻的许无言便是如此。 “你真的想知道吗?”庞厉元饶有兴趣的看着许无言带着有些粗哑的声音反问道, 许无言嘴角微扬,一朵很是妖娆的微笑在略显苍白的嘴角突兀的出现,“庞大人不是说了吗,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呢”明澈的目光里闪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幽黯, “好!难得遇见你这样一个怪异的女子,让你见识一下也无妨!”庞厉元的神色就如一个身怀旷世绝技之人一般带着无比挑剔的向人展示炫耀, 庞厉元缓步走到八美图之前那一根支撑着夜明珠用于照亮的铜柱之前,伸出手描绘了一下雕刻在虎首造型之上的刻着的王字...... 许无言脚下的青石板一阵震颤,继而房间的中央凭空裂出一道六尺左右的通道来。一级级通向地下的石阶顺着许无言的目光消失在如野兽张开口一般的地下通道之中。 庞厉元将身侧虎首造型之中的夜明珠,取了下来顺手扔到了裂开的通道之中,一道煞白的光亮伴随着珍珠滚下去的声音,地下通道一段一段的亮了起来。 “走吧!”庞厉元只看了许无言一眼,抬起脚顺着地下通道走了进去, 许无言伸手抚了抚手腕上的琳琅手镯,目光汇聚在通道处紧了紧,没有多少犹豫跟在庞厉元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通道可容两个人并排通过,与庞厉元稍微错肩的许无言看着身侧用黄色精铜打造的墙壁,不由得暗自吃惊,在这个冶炼工艺并不发达的朝代竟能看到如此无缝衔接的铸铜工艺。通道里的光线并不微弱,许无言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两侧铜壁之上的纹理。但却始终没有看到光源的所在,更为奇怪的是,这铜壁密不透风,可没有任何呼吸不畅的感觉,想来着通道的通往之地并非一个密闭的空间。 在这样的通道行走了半个时辰之后,许无言看到了心中一直猜测的别有洞天。 接天连地的硕大的青藤围城的一个壮观的空间,眼前的青藤犹如被赋予灵魂一般,按部就班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井然有序的组成一座青藤的宫殿。 从高百尺的顶端垂下数以百计的手腕粗细的青藤,或三或四的吊着各式各样青石或者铁质、铜质的容器。还有些手指粗细的青藤横贯在这座宫殿的一侧,其上晾月白色泛着点点比碧光的丝绸一样的东西...... “欢迎到我的王国来!”走在前面的庞厉元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许无言以一个主人的身份说道, 许无言的目光凝聚在这座让人震惊又带着彻骨的诡异的宫殿之上,迈着步子缓缓的向前走着,一步一步的接近这些带着可以吞噬人的气息的东西。 五尺见方的青石莲花造型的池子被四根手腕粗细的青藤悬在离地三尺处,其中的猩红色液体在被青藤染得比率无比的阳光的照射下浮现出一个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涟漪。 许无言的眸色骤暗,依着悬挂的顺序走向下一个被三根青藤吊起的三尺见方的汉白玉石池子,里面银色的液体泛着点点耀眼而又不失柔和的绿光。 “对这个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庞厉元盯着从进入这里便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许无言,看了看让自己心神激荡的银色液体,带着些许期待解答的目光问道, “水银!”许无言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两个字便转身走向下了一个池子,对于庞厉元的话竟是没有半分探究的意味。 最大的池子就是许无言跟前的这个长八尺有余,宽四尺左右的玄铁池子了,被打造的光滑闪亮的玄铁无缝结合的铸成这一方精致而坚固无比的回形状的池子,被八根手腕粗细的青藤牢牢的固定在空中。其中的粉红色的液体在回形的沟槽之中流光溢彩...... 再看向晾在青藤上的一匹匹月白色有着造物主最精心雕琢的纹理的‘丝绸’,许无言整个人便像是失了魂魄的躯壳一般,一步步走进,并且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那吸掉自己灵魂之物...... “住手!”一个沙哑而刺耳犹如秃鹫叫声的声音犹如针锋一般刺穿许无言的耳膜,伴随声音而来的是一粒尖利无比的三角石子,准确无比的打在许无言伸出的那只手上。 手指上一滴一滴落下的殷红血液,在这绿藤宫殿之中闪着刺目的光泽,让许无言不得不转过身看向声音的出处...... 第七十五章 人皮画卷(3) 那是一张怎样让人毛骨悚然的脸,如茅草一般枯黄稀疏的头发只用一根骨簪松松垮垮的别着,如枯树皮一样的脸上,凭空挖出来两个黑窟窿作为眼睛,乌黑的鼻子突兀的出现在那里将原本还算对称的脸颊拧的倾斜无比。 “老夫的心血,岂容你这只脏手毁掉!”尖锐刺耳的声音从那张三角形的兔唇的嘴中吐了出来,带着不清不楚的埋怨, 许无言有一刻的人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鬼,一袭已经辨不出颜色的长衫,七扭八歪的系在那具骨瘦如柴的矮小且老态龙钟的身体上。脚上踩着一双看不出摸样的拖鞋,露出来的手和脸都散发着枯死的气息。 如果不是那张极其怪异的三角形嘴巴还能发出声音,说这是一具没有生命气息的躯壳毫不为过。 怪人利索的走到许无言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便两眼放光看着那些绿藤上晾着的‘丝绸’,像是在看闪闪发光的珍宝一般。 “这个女人不合格,剥她的皮会脏了我的手,快处理掉!”怪人的声音就像铁丝划过地面一般,撕扯着许无言的耳膜, “阿羞!别这么着急下结论,你再看看她,就算是做个最低档的陪衬也不行吗?”庞厉元的嘴角满是嘲讽的笑意,一双狼一样阴险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许无言, “不行!少在这里废话!我做的这些都是极品的人皮画纸!让她脏了我的手,万万不能!” 许无言一直没有答话,安静的听着两人用轻松熟练的语气讨论着这世间惨绝人寰的罪恶。脸上平静无波的许无言,心中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那些晾晒在绿藤之上的‘丝绸’却是一张张少女的人皮,心中虽然早有了猜测,得到了证实仍旧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再看这座以生命的绿色构筑的宫殿,竟成了把人之本性一点一点啃噬,只留下血肉模糊让人作呕的*的恶魔。 “你说怎么办呢?让你做最低等的陪衬,阿羞都不愿意!”不知什么时候庞厉元已经走到了许无言的跟前,带着晦暗不明的笑容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再一次环视了整座绿色宫殿,目光又落到了那些晾在绿藤之上的人皮,眸色几乎凝聚成一团火焰,想要立刻把这里化为灰烬。 “庞大人果然厉害,除了京城的案子压在刑部,地方的同类案子早已被你销毁了吧!”许无言用疑问的话说着既定的事实,仅是这里的人皮就不止五六个人的,再加上那些早已成画作的被害之人绝不是邵潜知道的那么多。 “呵呵!靖王妃,你可是我这里的第一个有幸看到这些的,难道除了兴师问罪就没有了别的要对我说的?”庞厉元蓦地狂笑起来,看着许无言的眼神狂妄而奸佞。 “嗯?你是靖王妃?”阿羞那张骇人的脸突然出现在许无言的跟前,一双黑窟窿似的眼睛盯着许无言满眼的疑惑。 许无言心下一惊,难得的却是没有被阿羞的样子给吓到,相反的嘴角处还生硬的扯出一个笑意,“有何指教?” “楚寒彻的女人,哈哈这下好玩了!”阿羞突然兴奋起来,围着许无言激动的上蹿下跳,口中不断的喃喃的说着许无言听不懂的话。 许无言看向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等着看好戏的庞厉元。不用问也知道,这个阿羞一定跟楚寒彻有什么不容忽视的往事。 “停!你跟楚寒彻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许无言清冷的声音像激动不已的阿羞立刻停了下来,一张枯树皮的脸不住的盯在许无言的身上,血液里喷发着不可遏制的沸腾。 “呵哈!我跟楚寒彻的关系可大了去了!你不是楚寒彻的女人吗,他没告诉你在他坑杀蹂洳几万民众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你说作为对他的汇报,我是不是该把他的女人给剥了皮,画成一副美人图送给他呢?”阿羞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在许无言的身上,眸色之中的杀意喷涌而出, “阿羞!你不是嫌她会脏了你的手吗?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庞厉元带着浓浓的嘲讽反问道,两个人就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把戏一般, 也许在庞厉元和阿羞的眼中,许无言就是一只被困住了的老鼠,而他们两个却是猫,在相互商量着究竟怎样吃才比较刺激。 “不嫌不嫌!”阿羞摇头如拨浪鼓一般,“亲手将楚寒彻的女人剥皮,想想都觉得血脉喷张,怎么会觉得脏了手呢?” 许无言没有说话而是缓步走到方才那一个水银池子旁,对楚寒彻的认识又深了一层,一面是温润威严并存,另一面却是嗜杀和残忍同在;果真不愧为楚寒麟一直要牵制打压的劲敌。如果说先前对楚寒彻还有一丝念想的话,此时此刻却是没有半分的留恋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楚寒彻的这份大礼我可是等着为你去送了!人,我已经送到了,阿羞接下来怎么做就看你的了!”庞厉元像是完成了一件成竹在胸的事一般,在没有看许无言一眼,说完便转身要走。 “庞大人!何必这么急着要走呢?”没有等阿羞答话,站在水银池子旁的许无言突然开口说道,目光却是停留在那银色的液体上没有分给庞厉元分毫。 这会儿庞厉元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饶有兴趣的转过身看着必死无疑的许无言,之前的那些女子一听剥皮这两个字便早已瘫软在地、求饶不止了。有的甚至还立刻就疯掉,而现在的许无言除了与方才没有什么不同的略微苍白的脸色之外,竟连一句颤抖的话都没有。楚寒彻看上的女人竟是这般的与众不同。 “怎么?靖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吗?”庞厉元挑了挑眉,不失温和的问道, “是啊!这楚寒彻的女人临终的遗言是不是也和别的人不一样呢,我也很想知道!”阿羞此刻似乎也注意到了许无言的不同,玩心大起的问道, 许无言扬起一个不屑的笑容,继而抬起头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两人,澄净的眸子中闪着动人的光泽,“这座人皮画纸宫殿堪称完美,只不过有一处败笔,可惜了!” 庞厉元和阿羞万万没有想到此刻的许无言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禁惊诧不已,“此话怎讲?”两人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 “清洗次数过多,便会减弱皮肤的弹性,继而降低画纸之上画作如新的年限,是也不是?”许无言目光盯着池子中的水银看了好久,这才抬起头来缓缓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阿羞闻言,即刻走到水银池子旁看着许无言问道,庞厉元一直洋洋自得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诧异,不过是看了一遍,许无言便能看出他们数十载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准靖王妃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许无言看着站在水银池子旁的两人,徐徐的后退了两步,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妖娆的微笑,“我不但知道,还知道如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怎么解决?” “你快说!或许我会饶你不死!” 这个时候的庞厉元和阿羞几乎已经处于一种对许无言口中的答案志在必得的状态,两人忍不住伸手扶在盛着水银的青石池子的边上,目光里闪着浓郁的解惑*。 许无言握了握手,中指触到了略显冰凉的琳琅手镯,嘴唇微弯,“那就是......” “嘭!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天和京师郊外五十里处的林子里响彻天际...... 第七十六章 容颜尽毁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子雅湛抱着满脸血迹的许无言跑进来的那一刻,子雅期几乎是被遭雷击了一般,子雅湛则是有条不紊的安置好许无言,并在第一时间将方卓涵请了过来。直到方卓涵走进房间为许无言查看伤势,子雅湛才如遭重创一般颓坐在了椅子上。 子雅期记得,早上许无言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短短一天的时间,就成了命悬一线的模样,满心的疑惑都堵在子雅期的心口,不得不开口问个明白。 子雅湛看着自己受伤沾着的许无言的血迹,一颗心杂乱无章的跳动着,一直都被自己暗中保护的许无言突然消失的时候,发动一切眼线去寻找,而自己也在接到线索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郊外的林子,然而看到的却是许无言一脸的血迹奄奄一息的倒在废墟之中。 “二弟!你赶快派人去调查一下郊外五十里的林子,近些年来的异常,越详细越好!”真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埋伏在许无言的周围,这种不受控制的不安让子雅湛心慌不已。 子雅期听罢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给脸色担忧无比的子雅湛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大哥!许无言究竟是为谁所害?你倒是告诉我啊!” 从小到大,这个大哥子雅湛一直都是沉稳、处变不惊的,别人该有的童年似乎在子雅湛的身上根本不存在。没有童真、玩乐,也没有哭闹、不安,子雅湛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沉着冷静的。子雅期一直都以为这世上没有任何的事情是可以难道子雅湛的。而现在的子雅湛脸上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担心与慌乱。 手中茶水的温度让浑身都有些冰冷的子雅湛感到了些许的暖意。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的子雅期。 “无言是申时三刻在郊外五十里的林子里发现的!眼线禀报,申时一刻那里出现巨大的异象。火光冲天,沙石四起,我怀疑是有人有意要置无言于死地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子雅湛能够知晓的事情也只有这些。 “什么?”子雅期心下不由得一震,“那无言......” “无言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子雅湛一遍遍重复着,安慰着自己。 子雅期看着自己这个大哥,不由得也担心起来。这么多年来,许无言是第一个让子雅湛倾心相待的女子。许无言要为自己洗刷冤屈,子雅湛赴汤蹈火,不惜身受重伤也要为她搜寻证据。重伤之后还不愿为许无言添一点的麻烦。而现在看到许无言身受重伤,子雅湛又是如此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代痛。子雅期纵使是再迟钝也看得出自己这个大哥对许无言已经远远超出朋友的范畴了。 “大哥...” “子雅期!大哥!”半个时辰后,方卓涵满头细汗的从许无言的房间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浓重的忧虑。 “卓涵!无言怎么样了?”子雅湛和子雅期七步走上前去问道, 方卓涵看了看子雅期和子雅湛,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来回踱了两步,“无言身上的伤虽然严重,但却没有伤及要害,只是......” “只是什么?”子雅湛一把抓住方卓涵的手臂激动的问道, 方卓涵看了看神色急切的子雅湛,“大哥!无言她面部大面积受伤,只恨我医术不精......”方卓涵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痛心疾首的说道, “怎么会?卓涵,你是了无大师的徒弟,这世间没有你医治不了的伤的!”子雅湛神色慌乱,抓着方卓涵的手臂不愿意接受许无言容颜被毁的事实的说着, “大哥!你冷静点儿!”子雅期看着一反往日的子雅湛安慰的说,接着看了看确实已经尽力的方卓涵,“卓涵,可否请你的师父他老人家出山,也许可以救得了无言!” 子雅期的一言倒是提醒了方卓涵,但只是一瞬方卓涵的眸子又暗了下来,颇显为难的说道:“不瞒你们说,师父他老人家一向云游四海居无定所,上一次见到师父还是三年前的事。师父常说凡尘一切随缘,治病救人也是如此!” “什么?”子雅期听罢差一点跳起来,天哪!这是什么逻辑,治病救人也要看你的运气是不是够好,能够遇见了无大师。 “卓涵!你一定有办法找到了无大师的行踪对不对?”子雅湛则是死死的抓着方卓涵这根救命的稻草。 方卓涵看了看子雅湛,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尽力而为!” “主人!有位长须佛陀在门外求见!”三人一筹莫展之际,通识堂掌柜快步走了进来说道, “佛陀?做什么的?”子雅期随口问了一句, 掌柜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小的不知!那佛陀说医治重病客,佛渡有缘人!并吩咐小的把这两句话告诉主人,主人自会明了!” “师父!”方卓涵闻言大喜,“大哥!子雅期,走!咱们快出去迎接我师父!” 子雅期和子雅湛听罢更是喜不自胜,三人快步朝门外走去。 果不其然,了无大师一袭玄色僧衣,超然物外的站立在通识堂的门口,洞明世事的虎目中盛着傲然于世的宁静和安然。 “师父!”方卓涵上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了无大师!”子雅期和子雅湛亦是恭敬无比的弯腰施礼。 了无大师慈祥的笑了笑,“不必多礼!快带我前去看看伤者吧!”没有任何的客套与虚言,简捷而直奔主题。 三人见状自是丝毫不敢耽搁,急忙把了无大师迎进了通识堂后院的阁楼....... 第七十七章 圣谕召见 脸上如炙烤一般的灼痛,身上也无处不存在着如蚂蚁啃食一般的奇痒无比,意识再一次回到许无言这具躯壳中的第一感觉便是如此的生之艰辛。 许无言强忍着用手去抓挠瘙痒处的冲动,心里对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清晰无比。从那样的爆炸中生还应该就是一个奇迹。再看这清一色倍感熟悉的古色古香,许无言明白自己不但没有死而且还存在于这个莫名其妙的王朝。 “施主!你醒了”一个看透世事,空澈而渺远的声音在许无言的上方响起, 许无言费力的抬眼看了看端坐于距自己床榻不远处的椅子上的长须佛陀,慈眉善目、温润祥和,虽然万事了然于心却是一副云淡风情的模样。 “敢问大师法号?”许无言心知此人非同一般,看样子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言语之中添了几分敬意。 了无大师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老衲法号了无!” 虽然对此人的身份有所心里准备,但是听到了无大师这个名字的时候,许无言还是不由得震惊了一下,想不到这位便是被整个天和尊为圣神的了无大师。 “大师的搭救之恩!晚辈没齿难忘!”虽然是客套的话,许无言却说得由衷。 了无大师站起身来,走到许无言的床前,一双洞悉一切的眸子看了看许无言,继而缓缓的点了点头,“施主,不必言谢!可惜了施主一张生动的容颜,此后便是不堪忍视了!”说着了无大师在许无言的眼前伸手一抹,一片镜湖出现在许无言的眼前。一张遍布大大小小疤痕的脸颊出现在镜湖之中。 身上奇痒的感觉,许无言怎会不知是伤口愈合的征兆,只是当那无数的石片飞向自己的时候,许无言便料定自己在劫难他逃了。如今听闻了无大师一说,心里反而宽慰了些许。但是当看到那张骇人的脸颊之时,许无言还是吓到了, 红色蜘蛛网一样的伤疤几乎布满一侧的脸颊,暗红色的疤痕犹如一条条蠕动的蚯蚓一般触目惊心。 半晌之后,许无言的目光从镜湖之中移了开来,看了看神色如常的了无大师,许无言并没有众人预期的那般惊慌失措、哭天喊地, “了无大师!在您看来晚辈这张脸丑吗?”许无言很是平静的问道, 了无大师微愣了一下,奇人义士,天下不乏有之,但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晚辈却是让人别有一番认识。果然是众生平等!下一刻,了无大师脸上浮现出悲悯慈怀的笑容,“万物众生,在老衲看来都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美与丑又有什么分别呢?” 许无言轻笑了一下,“大师既有此言,晚辈做好一个芸芸众生就是了!” 了无大师看了看许无言略显宽慰的笑了笑,“施主,果然是慧根颇具!施主既然醒来,老衲也就该告辞了!他日有缘再见,老衲定然会欣喜不已!” 许无言笑了笑,“活命之恩,晚辈莫不敢忘!他日定然相还!大师慢走!” 了无大师点了点头,缓步走了出去。 “无言!无言!”了无大师刚走片刻,子雅期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许无言看了看满头大汗却是更加妖媚的子雅期,“怎么了?” 子雅期听到许无言的话顿时愣住了,方才接到皇上的圣旨,三日后皇上要召见许无言。子雅期一心急便忘了许无言昏迷至今未醒的事,这会儿听到许无言的声音,子雅期蓦地想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使用哪一种情绪了。 “无言!无言!你...你...你醒啦?”子雅期看着许无言有些结巴的问道, 子雅期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许无言倍感无语,只得点了点头说:“嗯!我醒了!诶!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昏迷这个词,许无言实在不想用到自己身上, “睡了很久?你已经昏迷的半月有余了!”子雅期上下打量着许无言,煞有介事的确认自己不是眼花,许无言是真的醒了。 许无言摇了摇头,“哦!你这么急急忙忙有什么事吗?” 子雅期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黄色的纸递给许无言,“喏!你呀还真是麻烦不断!这皇上不知道哪根筋没有搭对,三日后要你入宫觐见!” 许无言将圣旨放在一边,看了看自己很是无奈,虽然不是到了不能下床的程度,但是带着身上以及脸上的那种灼痛和奇痒无比,前去觐见楚寒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子雅期!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觐见皇上?”许无言把这个让自己有些为难的问题丢给了把麻烦消息带给自己的子雅期。 “你的伤我倒是不担心!了无大师说了,只要你感到疼痛和瘙痒了,不出三日就无大碍了!只是......”子雅期停下看着许无言, “只是什么?” “咱们这个皇帝每一次见你可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一次你遭此大难,还出现在异象横生的地方!皇上在这个时候召见你,怕不是听闻你受伤体恤臣民那么简单!” “哦?你觉得皇上是因为何事召见我的?”听到子雅期说自己伤势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许无言的忧虑也去了一大半。 “多半是因为半月前京师郊外的震天彻地的异象!听邵潜说庞厉元也在异象中身亡,而你是那里唯一幸存下来的人!皇上派他调查异象突生,祸乱民间一事,毫无头绪!这个时候皇上又下旨召见你,多半是向你查询此事!”异象突生,方圆数十里无一活物幸存,偏偏许无言活了下来,任谁也会怀疑到许无言与异象有关,何况是这位对民间关怀备至的国君。 许无言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想必那场爆炸被这里的人们看成了异象丛生的不详预兆。自古以来帝王将相对异象都很是关注,楚寒麟想必也不会例外,何况还炸死了他用于牵制楚寒彻的心腹爱卿-庞厉元。 见许无言沉思不语,子雅期不由得担心起来,要知道楚寒麟可不像是民间传的那般开明爱民如子的。这一次的异象横出,使得当朝的兵部尚书庞厉元死于非命不说,更重要的是让楚寒麟失去了牵制楚寒彻的筹码,这等关乎皇位的大事楚寒麟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再加上许无言与庞厉元有过节,同在一处的许无言却是幸存了下来,朝廷怀疑许无言设计杀害庞厉元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定早已有官兵在皇宫埋伏准备擒拿许无言了。 “无言!你想好对策了吗?”子雅期正在担忧之际看到许无言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以为她心中已经有了对策,便开口问道, “啊?什么对策?”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故作糊涂的说道, 子雅期很是鄙视的瞥了许无言一眼,“诶呦!在我这里卖关子啊!你那奸诈的笑容乍现,不是想到了对策是什么?” 许无言不以为意的笑笑,绕开召见的话题,故意凑近子雅期问道:“喂!子雅期,我现在这幅模样,你不怕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子雅期又是这种极品爱美之人,看到自己这样一张可怖的容颜,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异样实在有些不对劲儿。 子雅期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盯着许无言那张脸很是认真的看了半天,最后漫不经心的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很是云淡风轻的说道:“对我来说,你无论怎么长都是不个女人!空要一副臭皮囊干嘛?况且你的脸上印上那么一朵狐尾百合比之以前更多了几分圣洁!脑子有病的才会害怕!” “什么?狐尾百合?”子雅期的表情让许无言诧异, “喏!那不是镜子,自己看看!”子雅期则是一副大爷的模样,伸出兰花指,指了指许无言身侧的一面精致的铜镜说道, 许无言缓缓的扭过头去,红色的疤痕在左脸颊上交织,仔细看去还真是一朵百合的模样,眼角下缘的伤疤尤其鲜红,当真犹如狐尾百合上的深色狐尾一般。 看着看着镜子中的容颜之上浮现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狐尾百合,这大概是这世间用以形容疤痕的最美词汇吧! 第七十八章 傲骨丑颜 (1) 还是金碧辉煌的皇宫,相比较第一次入宫时的那间破旧的房间,许无言当下所处的房间堪称琼楼玉宇了。说来也是合情合理,这里毕竟是楚寒麟私下办公的地方。除了天和皇朝的重臣良将之外,许无言应该是第一个被请进这乾御堂的人了。 许无言环视了一圈这乾御堂的布局,超过一丈高、长十步有余的黑檀木书架,一溜四个齐整整的立在房间东南隅,其上摆满了各种类别的典籍,接着便是数以百计的名贵古玩珍宝、书画名作,然后便是偌大的御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后挂着万世先师的巨幅画像。书案上还摆放着,没有批完的奏折。仅是目测百本有余。 许无言不禁有些同情起楚寒麟来,每天都要面对处理这些无休止的国家大事,虽是集生杀大权于一身,但也是王朝琐事一肩挑。 一炷香的时间后,许无言算是把整间乾御堂的构造布局都细细的观摩了一遍,然而正主儿楚寒麟依旧未曾露面。 其实早在许无言踏进乾御堂的那一刻,楚寒麟和楚寒彻兄弟两人连带着邵潜就已经在暗处观察许无言的一举一动了。 在他们的心里,失踪归来的许无言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不可思议,这一次的异象之中独活让人不由得把她和妖女祸害连到一起, 更有甚者,心腹被诛,权力失衡,多年来费心费力营造的稳定局面一夕被毁,心中深恶痛绝,早已有了,一旦露出端倪,必定铲除异己的打算。 不巧的是,许无言的表现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失望了,自从踏进乾御堂,黑纱遮挡下的容颜便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相反的是,一介女子在皇宫里有着如此的沉着、淡定倒是少见的。 “皇上驾到!”小黄门一声尖细的喊架,打破了乾御堂的宁静, 许无言闻声,即刻转身,颔首臻眉,准备迎接这座皇宫的主人。 明黄色的靴子从眼前走过,许无言恰当的下跪行礼,“民女许无言参见皇上!” “平身!站起来说话!”楚寒麟冷漠的说了一声,径直走到书案的后面,坐到了明黄色龙椅之上,一双愠怒的眸子停在那个瘦弱的身影之上。 “是!”许无言站起身来,看到了同楚寒麟一道进来的楚寒彻和邵潜。福了福身平静的说道“无言见过王爷、邵大人!” 楚寒彻对于许无言的行礼不予理会,邵潜则是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听说你为异象所伤,现下伤势如何了?”楚寒麟没有任何情绪象征性的询问道, 许无言淡然一笑,缓缓说道:“民女伤势并无大碍!多谢皇上挂怀!” “即使如此!朕也就不兜圈子了!”楚寒麟双手搭在书案之上,以一种威严不容亵渎的姿态俯视着许无言,眼睛微眯冷声说道:“许无言,你可知罪?” 许无言礼数周到的弯下腰,恭顺的说道:“民女愚钝,不知所犯何罪,还望皇上明鉴!”楚寒麟未出口的话,许无言自是猜得到,这种先恐吓攻破心里防线的战术是位高之人的惯用伎俩。只是在许无言这里怕是收不到预期的效果。 “你枉杀朝廷重臣,以妖术祸乱民间,这还由得你狡辩不成?”楚寒麟似乎对许无言没有了丝毫的耐心,似乎一心想要速速处决一般。 “民女不知皇上何出此言?”许无言缓缓的跪了下来,只是微微抬着头,轻声质问,声音不大却是清晰无比,犹如丢在湖中的石子,引不起大风浪却是荡着圈圈涟漪。 “好好好!你现在还敢在朕面前装糊涂,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想知道何出此言是吧!这里有,你自己看看!”楚寒麟似乎总是很易怒一般,猛地将几本奏折扔到许无言的跟前。 许无言没有说话,而是捡起地上的奏折,很是平静的看了起来...... 邵潜看着虽是跪在地上,傲骨却是不输男子的许无言,不由得钦佩起来,皇上发怒的当口,莫说是身无官品的之人,就算是为官多年的重臣也都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即便是无罪也会如捣蒜般的叩头。而这个许无言却是这样神色如常不卑不亢的跪着,还是那般自然的看着被皇上扔下来的折子。 一侧的楚寒彻亦是对眼前的许无言惊诧无比,身为靖王为天和征战多年,虽然战功卓著但却一直被自己的兄长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所猜忌。虽然自己心怀坦荡,但面对楚寒麟还是既恭敬又有些惧怕的。而许无言这个小小的女子却是这般的无所畏惧,当真是不知身在何处啊。 许无言看完了折子,收好然后工工整整的放在身体的右前侧,接着深跪下去,做罢挺直了腰板不急不缓的说道:“启禀皇上!民女对奏折上所言,并无非议!只是民女有一言,不吐不快!” 这下许无言的话又给了另外的三人重重的一个冲击,许无言这般无畏的气势,无疑是要和楚寒麟争辩出个是非的模样,而如今却是对奏折所言,供认不讳,她究竟是要唱哪一出? “说!”楚寒麟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如今京城横生异象,民女又不得已置身其中,又因身怀雕虫小技而免于一死,引起众多猜疑,诸位大人所奏皆在情理之中!如今承蒙皇上隆恩召见,许民女诉说缘由!皆因民女曾有誓言在先,不得以异象护身之术说与外人,才引发如此事端。然民女不忍众位因猜疑而笃信巫蛊之说,继而流言扩散有损皇家威仪。如今痛下决心,将此异象护身之术说与外人,用以消除内外流言蜚语。” “哦?竟有此事?”楚寒麟满腹狐疑的看着许无言反问道,然见许无言说的言辞恳切,神色肃然,心中的疑虑竟在一瞬间消减了不少。 “启禀皇上!确有此事!”许无言神色坚毅,笃定无比。 “异象护身之术?如此说来,朕倒要听听这千古奇谈了!”楚寒麟将目光聚集到许无言的身上,等待着她的下文, “启禀皇上!民女僭越!民女虽决议违背誓言,但这并非民女本意,故此能听得这个中原由的只能是皇上一人!也好以龙威至尊,消弭民女的背誓弃约之过。” 许无言的话有理有力有节,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将楚寒麟放在了到道德的制高点,那么许无言的要求自然楚寒麟没有拒接的可能。许无言的这番言辞让邵潜不由得暗暗叫绝。 “准!”楚寒麟爽快的应了下来,“寒彻、邵爱卿,你们先行退下在龙咸殿候着吧!” 第七十九章 傲骨丑颜 (2) 楚寒麟一声令下,站在一侧的邵潜和楚寒彻同时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无言。心中虽有不满,但也皇命难违背。拱手作揖走了出去。 “好了!许无言,朕已经准你所言,现在可以说了!”楚寒麟一双眼睛带着不能自圆其说,就会翻脸无情的目光,试图对许无言的用意一探究竟。 许无言微微一笑,向楚寒麟施了一礼,没有等楚寒麟恩准,便缓缓站了起来。 一双秋水似的翦瞳看着楚寒麟,朱唇轻启,“皇上所忧虑着,不过是庞厉元死后,朝中势力一方独大。得不到制衡自然会生功高盖主、拥兵自重之嫌。皇上之所以归罪于民女者,也不过是为此!” 楚寒麟的脸色因为许无言的话,变得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直至暴怒铁青,不由得一拳打在书案之上。 “大胆!妄图揣测圣意,罪可灭族!”楚寒麟怒视着许无言厉声吼道, 君猜测臣是在情理之中,但以下犯上却是人之大忌。何况是被一介女子给一语道破,更是有失皇家威严。 “民女不敢!”许无言低首说道,殿前失仪、触犯皇威,许无言何尝不知道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大罪。但是事已至此,就算许无言什么都不说,楚寒麟一样不会放过她。 与其任人鱼肉,何不冒险一试...... “京师郊外五十里的林子中的异象,并非天灾而是兵部尚书庞大人一手所为。为此身亡之人,除了兵部尚书庞厉元庞大人之外,还有一名年过不惑的蹂洳男子、十余名年纪在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许无言轻轻巧巧的陈述着,楚寒麟交代邵潜秘密调查的异象命案。 时不时的观察着楚寒麟脸上神色的变化。 “庞厉元和蹂洳男子,是为天火所焚,死状不堪目睹。那十余名少女则是死于不同时候,相同之处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想到那一张张被晾在绿藤之上的人皮,许无言便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皇上,民女所说可有遗漏之处?” 楚寒麟满目惊诧的看着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许无言,这些明明是秘之又秘的事情,有些甚至还是方才邵潜刚刚告诉自己的。许无言怎么会知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也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 “许无言!如此说来,你是着所有血案的制造者之一了?”楚寒麟眼睛危险的眯着,杀意骤现。 异象之说不过是为了安抚民间情绪,楚寒麟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有人蓄意为之,而且此人必定是天和皇朝的敌人。 这个人必死无疑! 许无言抬眸,从接到楚寒麟圣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自己是楚寒麟的必杀之人。之所以还要前来,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皇上此言差矣!想必皇上早已查明,那些死去的少女之中,大多都死于五年之前,甚至更早。那个时候民女不过是十多岁的年纪而且下落不明,并不在京师,根本没有去杀那些少女的可能。” “那庞尚书呢?”与其说派邵潜彻查此事是为了平民愤,堵悠悠之口,不如说是要许无言为庞厉元的死买单。 庞厉元一死,这朝廷之中无疑是楚寒彻独大,那些原本就支持楚寒彻身登大位的人很快就会蠢蠢欲动。朝廷不稳、自己的皇位自然就坐的不安了。 许无言看了看楚寒麟,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很多的时候人的性命都没有那张龙椅来得重要。说来也对,朝廷不安,社稷自然就不稳,黎民也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庞大人之事,民女相信邵大人自会妥善处理。清者自清,民女拙言,眼下,庞大人一党溃散,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不日便会跳出来扰人清梦。因而如今最重要的当属牵制靖王为首要,皇上意下如何呢?” 谈条件需要的是筹码,找准了要害,对症下药,就不会死的太快。 许无言笃信于此。 “哦?”许无言的话终于使得楚寒麟的必杀之意有所缓解,挑起眉头仔细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惧怕之意的小女子。 许无言见状,一直紧绷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不失礼数但又倍显恭敬的上前走了一步,使得自己处于双方都能打量清楚对方的距离。 嘴角微弯,缓缓说出了自己思量许久的话...... 一个时辰之后,?聪痰睢?p>  奉茶的公公看了看脸色阴郁不定的楚寒彻和邵潜两人,心下一颤,原本就是夹着的心,此刻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的脑袋就留在了这两位惹不起的主儿手里。 自打来人来到了?聪痰睿?饺艘痪浠岸济挥兴担?踔炼济挥卸嗫幢舜艘谎郏??艘槐?忠槐?暮茸耪夤?械募?废丬?1闶遣蛔〉目聪?聪痰畹拿偶鞫??p>  难道今儿个这?聪痰畹拿偶鞫?终凶帕轿涣恕?p>  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禁是皇上的脾气阴晴不定,就是这皇上倚重的王爷、大人们也是处处撒气。一个不留神就是一阵责骂,甚至丢了小命的都有。 哎!果然是主子们的心思,奴才们是揣测不得的,这两位虽不是这宫里的主子,却胜似主子啊!还是小心着伺候要紧。 公公的这一番思想斗争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儿,续了茶之后,就投胎似的走了出去。 楚寒彻一身明黄色金线勾描蟒袍穿在身上,脚蹬明黄色祥云图案皂靴,高贵无比的端着茶杯,看似悠闲的品尝着香茗。 心里却是早已翻天了。那个女人怎么了,她怎么会出现在庞厉元的死处?子雅期说她受伤了还很严重。不是了无大师帮她医伤了吗?今天脸上怎么蒙着黑纱? 这个女人究竟在和皇上说些什么,这么半天?还把自己支开,这个女人...... 这会儿,楚寒彻的脑子里除了许无言那黑纱遮面的脸便什么都没有了。 坐在另一侧的邵潜,则完全是另一番心思, 聪明如许无言,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楚寒麟的必杀之人,她今日前来必定是有了万全之策。依照现在的情形,怕是许无言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当下值得忧虑的怕是自己了,一旦许无言和皇上达成了某种共识,善后的事宜势必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希望这善后之事,不会太复杂...... 两人的翘首以盼,终于在又一个时辰之后迎来了结果。 楚寒麟,负手于身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眼角的春风得意却是遮掩不住的风华。 身后跟着漫步轻盈,仍旧是脸带黑纱的许无言。 “参见皇上!”邵潜和楚寒彻起身见礼, “寒彻!邵潜,你们快坐!”楚寒彻微笑着赐坐, 楚寒彻和邵潜一同再一次看了看楚寒麟,赐坐?这可是自郊外异象发生之后,想不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不由得,两人同时又把目光投到了许无言的身上。 “寒彻!你今日跟朕说什么来着?”楚寒麟端起身边的茶轻抿了一口,好心情的看着楚寒彻问道, 楚寒彻愣了一下这才想到今日进宫的目的,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道:“启禀皇兄!臣弟,已经及冠多年,如今也有了安定之心。今日特地前来,请皇兄下旨遵照父皇遗旨让臣弟今早完婚!也好了了皇兄多年以来对臣弟的殷切希望。” 许无言听罢,不着痕迹的冷然一笑,怪不得楚寒麟见到自己会有如此大的恨意呢,这庞厉元一死,楚寒彻就拿自己的婚事前来逼楚寒麟了。 “寒彻说的有理!适逢今日无言也在,朕可是迫不及待的要做你们的大媒人了!”楚寒麟眉头尽展,一副长兄如父的模样, 楚寒彻、邵潜俱是一愣, 短短两个时辰而已,皇兄的态度转变的竟是这般迅速,何也? 无言?这皇上什么时候和许无言亲近到如此程度了,不日之前皇上还交代过,许无言此人绝不能留在世上的...... “如此说来,臣弟就先行谢过皇兄了!” “呵呵!好!无言,你可有话要对靖王说?”楚寒麟将问题丢到了许无言的身上,坐在一旁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好戏要开始了。 许无言没说话上前一步,伸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邵潜、楚寒彻、楚寒麟,俱是一愣!惊在原地,许久无声。 “民女容颜尽毁,妇容无存。自知有损皇家威严,在此求请皇上解除民女与靖王的婚约。也好让民女不至高攀龙凤遭人诟病,不孝有三,陷亲不义为首。如若恪守先皇遗旨,不但是毁了靖王爷和民女,也会让先皇陷于不亲、民女的双亲至于不义境地。民女相信即便是先皇在世也会体谅民女的一片苦心的。” 皇家的颜面是整个皇朝的形象工程,即便是蝇头百姓也要极力维护,何况是身为皇室血脉的楚寒彻。 许无言的话没错,她如今脸上疤痕遍布,倘若执意要娶为正妃,势必会让皇家的颜面扫地,自然也会让先皇处于勒令皇帝迎娶丑陋之女的不亲境地。 这条大罪,许无言笃定,没有人是能够背的起的。楚寒彻,他更当不起。 “寒彻,无言既如此说,你就随了她的愿吧!”楚寒麟虽然想不到许无言会变成这个样子,但事情的发展却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只要能稳定朝野,一切都无足轻重了。 楚寒彻死死的盯着许无言脸上那纵横交错的疤痕。了无大师不是有着起死回生的本领吗?怎么会让她留下如此狰狞的疤痕? 许无言被楚寒彻的目光刺得生疼,甚至比自己看到一脸疤痕之时还要疼。 女子无颜便是罪!许无言的心在这一刻冰冷无比,那种有生以来的尊严感,让许无言缓缓地走到楚寒彻的跟前,恭恭敬敬的弯腰施了一礼, ”民女,多谢王爷成全!” 继而转过身朝楚寒麟施了一礼,“皇上!婚约已除,民女告退!” 楚寒麟将楚寒彻的一切神色尽收眼底,虽然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除了答应,他没的选择。 楚寒麟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好好养伤!朝廷不会亏待与你的!” 许无言颔首施礼道谢,接着转过身带上面纱一步一步的走出?聪痰睢j??降木嗬耄?砦扪匀词亲叩募栊廖薇龋?嗝聪m?崽?奖澈蟮囊簧??咀。 ?p>  始终是静悄悄的。 最后一只脚踏出?聪痰畹哪且豢蹋?砦扪缘难劢怯幸坏尉вu睦嶂榛?洌?粼谇嗍?迳希?帕芽?矗??p患??p> 第八十章 入仕之心 京师郊外异象发生后半个月,天和皇朝又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关于异象吉凶之事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皇上亲自下旨,解除靖王和竣国公府三小姐许无言的婚事。并昭告天下,解除婚约是许无言的意思,并将许无言自知容颜已毁恐有损皇家颜面,自请解除婚约以护卫皇家威严的举动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 诏书之中对许无言的深明大义、知书明理,堪为女子表率的行为大作表彰,并将许卿林原来的府邸重修一番赐予许无言,特许其别立门户。 御笔钦赐匾额悬于府门之上,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珍宝古玩数十件,藏书典籍无数,仆人家丁数十个昼夜轮班伺候许无言。 另外下旨,允许许无言此后自由婚嫁,不局限于皇命和媒妁之言,只要许无言愿意再行禀报皇上即可。 楚寒麟的这道圣旨可是开了天和皇朝闻所未闻的先河,一时之间各地关于此道圣旨的奏折、列位大臣的谏言,民众的呼声纷至沓来。 然而楚寒麟却是不为所动,已然坚持如此,并且对所有的反对之言,予以训诫和教导,并由小黄门详细阐述许无言请旨解除婚约的情形。 不久之后,楚寒麟还下旨,将许无言的事迹编纂成册,颁发天下。奏折、谏言渐渐减少,平息。而民间关于许无言的传言却是不绝于耳、毁誉参半。 然而,整个事件的当事人-许无言则是悠然自在的坐在自家凉亭的躺椅上,翻着不常见的古书,吃着精致的点心,喝着从子雅期哪里讹来的香茗,置身于荷风香气之中,醉心于经史典籍里,好不悠哉痛快。 这一日,许无言看书看得有些累了,正把书盖在脸上小憩,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很是知趣的收拾了石桌上的果壳冷茶,悄悄的退了下去。 “无言!许无言!”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急似一声的传了过来。 许无言眼皮略微翻了翻,敢在自己的府里大呼小叫,又这么不避嫌的,除了子雅期再没别人了。 翻了个身,没有理会,继续会周公去。 “喂!你聋啦!叫你这么半天,都不吭一声!”子雅期很是不满的走到许无言的跟前,将书从她的脸上拿了下来,狠狠的在许无言身上拍了一下。 许无言伸了个懒腰,瞥了瞥子雅期,目光触及到他身后的人时,不由得坐起身来,讨厌的瞪了子雅期一眼。 整了整有些皱的衣衫,没好气的问道,“你们来干嘛?” 子雅期和邵潜也不在意许无言一脸的不满,很是自然的坐在了许无言的旁边。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喂喂!狐尾,你现在可是咱们天和响当当的人物啊!坊间可是都把你传成神一样的人啦!来来,你看看!” 子雅期很是好心情的把几本书递给许无言,一脸的崇拜与羡慕。 许无言很是不屑的瞥了瞥那几本书的名字,不用想也知道不是把自己捧上天的就是把自己骂的体无完肤的杜撰。 果然楚寒麟的权宜之计相当有效,众人的眼光就聚集到了许无言和靖王的婚约上,把异象杀人冷却了不少。 “喂!狐尾,你看看嘛!这些都是夸赞你的!”见许无言对自己耍宝献上的‘宝贝’置之不理,子雅期不禁有些失落。 许无言被子雅期这个引人误解的称谓给打败了,自从自己容颜被毁之后,子雅期就给自己改了名字整天狐尾、狐尾的叫,如今许无言都被传成这样了,这么个名字再传出去,这妖女、怪物、妖精的头衔怕是又该落到许无言的身上了。 “喂!妖男!不准叫我狐尾!”许无言很是认真的威胁,为了反击子雅期许无言还专门给子雅期起了个‘妖男’的称谓,不过看来收效甚微。 子雅期则是满不在乎,“干嘛!我喜欢叫你不行啊!再说了这可是我的专属称谓,别人可是叫不得的!”说罢还一脸的自豪。 好吧!许无言再一次宣告失败!真是交友不慎哪! “你来干嘛?”认识时间久了,对邵潜许无言也不客气起来, 话说这次解除婚约事件的最大受益人应该是邵潜,这一下子可是给他延长了不少的时间调查异象杀人的真相。 虽然许无言知道,但却不能说,毕竟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况且许无言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太多。 当然邵潜也绝对有能力查出许无言想让他们知道的真相。 邵潜微微一笑,“我是来劝你做官的!”话说的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点缀。 今日的邵潜身穿一袭白色长衫,腰系碧玉革带,上悬玉佩香囊等物,虽然是一身便装打扮,却看不出任何说客的意味。 “哦?做官?这个说法我倒是很感兴趣!”许无言看了看邵潜饶有兴趣的注意着两人那截然不同的神色, 在天和并没有禁止女子做官的条令,不但如此还有一些官位是专门为女子设置的。虽然朝堂之上鲜有女子跻身其中,但是女子为官者也不在少数。 邵潜站起身来,看了看开满荷花的碧波潭,“无言,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是侦查破案的奇才。你的观察入微、察言观色、分析推理在天和实属罕见。不过,你阅历尚浅,勘验侦破技巧不足,所以使得你在之前的较量之中只能和他们平分秋色。只要你有入仕之心,假以时日,你必定扬名天和。” “哎呀!什么时候这个邵木头夸人了!真是难得难得啊!”子雅期也站起身来很是吃惊的看着邵潜慨叹道, 许无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眯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两人,许久之后目光锁定在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子雅期身上。 “你也是来当说客的?”许无言的神色平静,眼眸似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子雅期呵呵一笑,“说客?”子雅期毫不避讳的坐在许无言躺椅的边缘,毫无形象的把脚放在石桌上,“要说我是说客,我就来说服你当我夫人。” “去!”许无言毫不留情的把子雅期从椅子上推了下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啊!”摔了一个屁儿蹲的子雅期疼的哇哇大叫,“哼!我肯娶你,是你们家祖宗坟头冒青烟了。救你这心狠手辣的样子,谁敢娶你呀!” 子雅期一声高似一声的控诉,活像个撒泼耍赖的孩子。 邵潜则是很无语的把子雅期从地上拉了起来,临了还来了一句:“你活该!”气的子雅期气鼓鼓的大叫仆人端茶倒水拿吃的。 吃的嘴巴震天响。 邵潜和许无言则是相视一笑,无奈的看着子雅期摇了摇头。 第八十一章 天和科举 那一日,邵潜前来游说许无言入仕为官,许无言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了打算。 想要在天和立足,必须自己站稳脚跟才行。如今和楚寒彻的关系几乎已经僵化,至今许无言都能想到楚寒彻看到自己模样的那种鄙夷。 楚寒麟那里虽然暂时安稳住了,但是帝王之心变幻莫测,说不定哪一天许无言就又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如今又是楚寒彻一党独大的形势,想要楚寒麟安心不再拿自己做文章,就必须找出另外一股势力来牵制楚寒彻。 眼下,偌大的天和找不到任何力量可以和楚寒彻抗衡,一旦楚寒麟控制不了朝廷局势,那么首先被拿来开刀的必定是曾许诺三年之内牵制楚寒彻的许无言。 想到那天在龙御堂自己对楚寒麟所说的话,许无言决定让自己成为那股牵制楚寒彻的势力确保自己在天和能够安身立命。 就算邵潜不来游说许无言入仕为官,这一步许无言也是必须走的。不过是这样一来,许无言会从邵潜那里得到不少的帮助。 天和科举分为士子、明法、明经和明算四大科,科考形式和制度和中国历传下来的科举制度相差无几。 四大科下面分门别类有十六科,再往下分的更多。不过一年收录人才只是从明法、明经中考核录取,士子是三年一京师会考,明算则是一具时事需要考核录取人才。 其中士子的考试科目最难,当然也是朝堂起用选拔人才的主要途径。参加考试者仅限男子,且一旦得中便是前途无量,是寒门学子入朝为官的唯一途径。 而明经和明法则是常科考试,虽然也是为官之道,但却不是很受重视。说白了明经科入仕之人做的最好也就是个帝师,明法科最高也莫过于从一品司寇。而且这两个官职很多时候会被士子出身之人所取代。 正所谓入仕容易,却仍是平庸之辈,鲜有出类拔萃者。 再加上性别的限制,设置有女子官职的也只有明经下面的经、礼和明法下面的律令和刑判四小科。 可选择的并不多,再加上没有对男性的限制,为官之路曲折而苦累。 即便是参考者众多,入仕者却是寥寥无几,显达扬名者更是屈指可数。女子更是史无先例。 几经选择,再加上邵潜详尽细致的解说,许无言最终选择了常科考试之中最难,参加者女子鲜有,入仕之途也最为艰难的刑判一刻。 当许无言说出自己的决定时,邵潜意料之中的笑了笑,这女子果真非同一般。当下就做出了随叫随到,解疑答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承诺。 许无言只是笑了笑,嘴角微扬,用到之处自然不会客气。 明法科的考试定在每一年的十月既望当日考试,二月和三月的壬辰日是在各地州县级别的首府官员主持下进行筛选试策,前三甲参加京师的会试。 身处京师的参考者,只需得到正三品以上官员的举荐,并通过楚寒麟的御批就可以直接参加会试。 想不到地域考试制度并不是新时代的独创,这个莫名的皇朝就有......许无言想到当代的地域考试不禁苦笑。 京师参考者,除了有名额限制之外,只要家世好,背景够硬其他就没什么阻碍了。 还好!许无言的这两方面都不需要自己担心,邵潜自会一切办妥的。 丝毫不出意料,五日之后,许无言便拿到了参加考试的资格。如今是初夏六月,也就是说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供许无言‘复习’准备拿下这个天和为官的凭证。 之后的日子,许无言感觉就简单的多了,除了每天面对一大堆的天和律令,案卷之外,就再没别的事情了。 不过日子过得倒也舒坦,有丫鬟仆人伺候着吃喝拉撒,还时不时的给自己做点儿好吃的,找点乐子,缓解一下看书的疲劳,这可比先前的日子好过多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许无言拿着看了一半的案卷躺在舒适的躺椅上,吹着带着荷花香味的微风,喝着上好的龙井。 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丫鬟见自家这个几乎是书不离手的主子,看书看得睡着了,也不敢打扰,径直回房去了见披风来给许无言披上,就悄悄退了下去。 子雅湛刚踏进碧波潭,就看到了碧波亭中躺着睡着的许无言,听这府里的丫鬟说,许无言这些日子每天看书都看到很晚,每天都手不释卷,方才竟抱着书在碧波亭睡着了。 子雅湛蹑手蹑脚的走进碧波亭,静悄悄的在许无言身边梨花木方凳上坐下,兀自看着许无言那般睡着的模样,享受着这一片岁月静好的时光。 第八十二章 丈夫气概 许无言不舒服的伸了个腰,放在身上的书本掉了下来,人也醒了过来。 子雅湛站起身来将掉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倒了杯水,带着一脸温润的笑容,将水递给许无言, “喝点水吧!睡在这里当心着凉” 许无言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接过水喝了下去,将茶杯放在一边,看了看子雅湛,“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自从许无言受伤醒过来就没见过子雅湛,本来要问问子雅期的,这些日子又忙着科考,把子雅湛的事竟忘了。 看到子雅湛站在自己眼前,许无言才记起似乎是很久没见到子雅湛了,这么些日子他都干什么去了呢。 子雅湛温如和煦的笑了笑,“去忙了一些家里的事!你倒是不错啊,皇上赐了宅子,赏了金银。日子过得好不自在。”说着看着铺满潭面的荷花。 许无言有些苦涩的笑笑,有些自嘲的说道,“连你也这么说,我倒是个富贵闲人了!” “你跟靖王解除婚约了,对吗?”子雅湛并没有细细品味许无言言语中的苦涩,绕开那个话题,似是无意间问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是的!我自由了!许无言自由了!”想到不必再面对楚寒彻那个人,也不必担心有其他的女人会把自己当做斗法争宠的对象,许无言的心里还是感到些许安慰的。 许无言的样子完全么有失去尊位的落寞与不甘,反而是少见的轻松;要知道这靖王妃的位置可是多少名门闺秀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而许无言却是这般轻巧的放下了额,那么她想要的会是什么呢? “为什么呢?”不知为何,此刻子雅湛却是很想知道许无言究竟相要些什么, 许无言抬头看着那般俊毅照人的子雅湛,今日的他一袭藏蓝色长衫,腰间述着镶有金钮扣的革带,一头墨色长发取前额部分挽了一个丸髻用蓝碧玺环冠箍住,横插一根碧玉发簪,剩下的随意披在肩上, 一眼看去,俊谪如仙,风度翩翩,少了子雅期的那份妖媚,多了几分刚毅之气。较之楚寒彻那般冷峻之人,多了温润儒雅之色,这样一个男人势必也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吧! 许无言不由得甩甩头,暗自提醒自己,在想什么呢,“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嫁给楚寒彻。” “你很喜欢他不是吗?”子雅湛不给许无言任何逃避问题的余地,步步紧问,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许无言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披风,怎么这夏日的风也有些凉了。 “他是天和的靖王,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嫁给他不但要以国事为重,还要以他的喜怒为喜怒,还要和颜悦色的和其他数不清的女人分享他......”许无言清浅的笑笑,“我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对于自己的夫君有着自私无比的想法!” 如子雅湛这般聪达之人,自是不难看出,许无言虽是对楚寒彻此前的作为有所愠怒,但也无法否认,许无言是喜欢楚寒彻的。 “自私的想法?此话怎讲?” 许无言定定的看着湖心盛开的那一朵白莲,“我的夫君必须这一辈子只能爱我、护我,再不能有别的女人。” 在这个年代一夫一妻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者说只存在于没有让任何的能力再纳妾的贫苦人家。对于富贵人家,亦或是稍有门第的府上,谈夫妻忠于彼此都是一种天方夜谭。 这一刻许无言就像是一朵傲立于众多绿叶或是红花之中的白莲,这番话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或许不可思议,但是见惯了许无言的惊世骇俗之后,说出这番话也就自然而然了。 “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听邵潜说你要参加科考是吗?”子雅湛嘴角微弯,流出一抹多日不见的笑容,看着许无言这般真性情的模样,心里一下子也敞亮了许多。 许无言点点头,“是的!天下女子皆深陷男子背后,我许无言就要让她们看到,离开了靠不住的男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呵呵呵!好!好一个女丈夫!在下钦佩不已!”子雅湛站起身来击掌称赞。 许无言也站起身来,映着夕阳落下的余晖,脸颊生辉的笑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子雅湛眸色骤然燃亮,如此一来自己怕是更要加把力了,不然怎么能跟得上眼前这个傲然于众人的女子呢...... 楚寒彻,可知失去了她纵使你得到了整个天和也会逊色;何况有她在,你怕是要被她的光芒给盖过了。 第八十三章 科考现场 许无言看着高悬着考场两字的科场大门,门口那两根八角覆盆石柱,左侧放着一张铺着红布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位书判模样的人,对入场的考生查看对照,右侧站着两位侍卫,一男一女对进入考场的学子进行搜查。 侍卫旁边支着一方硕大的木板,上面粘着大红宣纸,上书明经科,刑判、律令甄选几个字。 进入考场的学子中十之*为男性,果然是女子参考着寥寥无几,不过肯让女子参加考试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狐尾!你不进去,在这看什么呢?”许无言猛觉肩头一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子雅期一身学子考服满面春风的看着许无言, “你怎么穿成这样?”许无言看着内穿白衫,外套蓝色外卦的子雅期讶疑的问道, 子雅期很是不屑的看着身着白色内衫外罩紫色长外褂的许无言,“怎么?想让我跟你穿成一样啊?我才不要!”说着拉起许无言就向考场走去, “牌子!”坐在书案手的书判面无表情的说道, 许无言拿出代表学子相当于现在准考证的牌子递给书判,不料子雅期也拿出学子牌子递了上去, “你也参加科考?”许无言看着子雅期难以置信的问, 子雅期眉毛微挑,“怎么?不可以啊!” “科场禁止喧哗!”书判将牌子还给子雅期和许无言,头也没抬,“好了!到那边验明正身!” “愣什么!走吧!”子雅期拉着还在疑问中的许无言走向那两个搜身的侍卫, 男侍卫象征性的在子雅期身上拍了拍,“进去吧!” 女侍卫则是微微看了看许无言脸上的疤痕,又看了看许无言拿在手中的牌子,压根都没有检查许无言的身子,便说了句:“进去吧!” 许无言也不多说,跟在子雅期的身后走进了科场,两人进入科场之后就领到了朝廷统一发放的笔墨纸砚。 紧接着看到左右两侧两块指示刑判和律令考场的牌子。 子雅期拍了拍许无言的肩膀,“狐尾,咱们就此别过,殿试上见!”说罢就走向律令考场的方向。 许无言嘴角微扬,看来这家伙也是有备而来,即使如此怎能让他失望,侧身走进了刑判的考场。 许无言将自己的牌子交给主考官,领得试题和答卷按照主考官指定的位置坐下,许无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看着这被一个个隔开的小空间,考生与考生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抄袭的可能,再加上主考官所坐的位置高出考生的许多,只要主考官尽心每一个考生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尽收眼底。 这不过是二十几人的考场,除却两侧站立的数十名侍卫之外,但是科考官的位置上就坐了四位学士模样的人监考。 还真是想要作弊务必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许无言磨好墨,摆好自己的笔墨纸砚,打开试题心无旁骛的开始作答...... 三个时辰后,许无言将自己的笔墨纸砚一概考试用品交还给回收考试用品处,看了看略微西斜的夕阳,走出科场。 “敢顶撞本姑娘,你活得不耐烦了!”许无言刚走出科场便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身着学子服饰的女子手中拿着鞭子抽打已经倒地,也是同样身着学子服饰的女子。口中还不断的出言辱骂。 “住手!”许无言想都没想几步走上前去伸手抓住了还要挥鞭的女子, 那女子杏目圆睁怒视着抓着自己手腕的许无言,厉声喝道,“滚开!” 许无言手上使力,虽然没学过什么武功,但是跆拳道还是学过几年,而且许无言的手劲天生要比一般人大一些,稍微弱一些的男人也不一定比得过。 “哎呀!”女子痛呼一声,反手挥出一掌眼看就要打到许无言布满伤疤的那一侧脸颊之上, “你胆敢伤她分毫,我就敢要了你的命!”子雅期轻巧的抓住那女子挥出的手掌,嫌恶的甩开, 那女子蓦地愣住,睁大的眼睛里带着惊惧的看着子雅期,此刻她毫不怀疑,自己那一巴掌打下去,倒在地上的必定是自己。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放开那女子的手,走到被打倒在地的女子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许无言!她就是那个请旨和靖王爷退婚的许无言!”“啊!想不到她那么丑啊!”“是啊!你看他的左脸简直就是丑不堪言啊!”“是啊!怪不得靖王爷会退婚呢?”“诶!不是她请旨退婚的吗?”“哎呀!那是皇上格外开恩!,就这么一张丑陋的脸嫁给王爷岂不让皇家颜面尽失吗”“......” 一时之间人群纷纷议论起来,子雅期扫视了众人一眼,所有人立刻禁了声,女子是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而男人则是完全被子雅期的眼神给震住。 “你还好吧?”许无言像是全然没有听到议论一般,只是看着受伤的女子轻声问道, 女子抬头,一双略带无奈的清澈眸子感激的看了看许无言,“多谢!只是......她是宰相之女,怕日后会给你招来麻烦!” 许无言没所谓的笑笑,自己来到这里招惹的麻烦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件,“没关系!我朋友的家就在通识堂,你现在受伤不轻,我扶你过去休息片刻如何?” 女子皱了皱眉头,估计是身上的鞭伤扯得生疼,虚弱的点了点头,“连卿感激不尽!” “来人哪!抬连姑娘到通识堂客房休息!找金大夫来瞧瞧!”站在一侧的子雅期见状看了看身后的侍从说道, 侍从点头,立刻便有一台红锦软轿抬了过来, “连姑娘!你身上有伤,不便再行走动,上轿吧!”子雅期无比绅士的说道, 连卿看了看许无言微微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有两个丫鬟搀扶着连卿上了软轿。惊得那位飞扬跋扈的宰相之女呆愣的站在那里不敢再言语。 “狐尾,我们也走吧!”连卿的轿子走远,子雅期毫不避嫌的搀起许无言的手臂无比温柔的说道, 许无言笑了笑,知道子雅期这是在给自己挽回面子,没说什么便和子雅期一起离开。 两人身后的人群更是如炸开了锅一般,“这俊美公子是谁呀?”“连宰相之女都敢出言教训,出身定时不简单!”“是啊!能坐上那红锦软轿的人,咱们天和可没有几个!”“还有那金大夫!就算是王公大臣也不一定能请得到呢?” “这许无言还真是不简单呢?......” “许无言!你给我等着!”突然只变得宰相之女大吼一声,怒视了众人一眼,摔了鞭子怒气冲冲的离去。 第八十四章 妙手成“狐” “哎!狐尾,你今天里子面子全有了”子雅期给许无言倒了杯茶,嬉皮笑脸的说道,“说吧!怎么感谢我这个救美的英雄呢?” 许无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秀眉一挑,带点危险性的目光,盯着子雅期,“感谢?你想要什么?” 子雅期浑身抖了一下,倍感后背冷飕飕的,立刻把许无言杯中的茶蓄满,呵呵干笑了两声,“不...不想要了,以咱们这么铁的关系,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嘛。” “那个执鞭的女人是谁?”想起那个当众挥鞭打人的女子,许无言有些不好的预感,抬了抬眼问道, “哦!那个泼妇是当今宰相施桀的独生女儿施嫣儿”子雅期吊儿郎当的说道, “具体点儿!” 子雅期看了看许无言,“当朝宰相施桀就是皇上的表姐夫,俊灵郡主的相公。那个施嫣儿呢又是施桀和俊灵郡主的掌上明珠。说白了就是飞扬跋扈、骄纵成性的代名词。” 许无言听完,不禁抚了抚脑袋,“又是皇亲国戚,难道我与沾皇字儿的人八字不合吗?” “那合不合还不就你知道,你可是相术大师呀!”子雅期挑了挑眉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边儿上待着去!”许无言一个不屑的眼神甩了过去, 两人正笑闹着,连卿浅笑着走了过来, “两位恩公,连卿这里万分感谢!”连卿缓缓的福身,向许无言和子雅期行了一个大礼。 “好了好了!”许无言急忙站起身来,将连卿搀了起来,“你方才受了伤,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是啊!我们都是性情中人,不必拘束这些个虚礼!”子雅期倒了杯茶递给连卿云淡风情的说道, “诶!你的伤怎么样了?金大夫怎么说?”子雅期喝着茶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连卿微微一笑,脸颊上的梨涡犹如盛开在春天里的梨花一般,正所谓浅笑袭人大概说的就是这般吧! “都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有劳两位操心了。两位恩公,小女子连卿,不知道两位尊姓大名?” “哦!我叫子雅期,她呢就是坊间的传奇人物许无言!你一定听说过吧?”子雅期特意靠近连卿有些神经兮兮的说道, 连卿看了看许无言,眉宇含笑,一双秋瞳温柔似水,“许姑娘的大名,我自是如雷贯耳。子雅公子的声名也是不俗的!” “哦?”子雅期似乎对自己的声名显示出极大地兴趣, “通识堂主人-子雅公子,天和犄角旮旯,甚至一只苍蝇都了然于胸!”连卿缓缓的说道, “不错!不错!狐尾,咱俩的名声可以媲美了哦?”子雅期听罢很是得意的看着许无言,别有深意的说, 许无言兀自喝着茶听着这些可以暂放烦忧的闲话。连卿着实是位娇柔、温美的俏佳人,嗓音总是软软的、柔柔的,不急不缓,听起来顺耳舒适,再加上那一湾清浅的梨涡,给人一种阳光板柔美的感觉, “狐尾?”听着子雅期这么称呼许无言,连卿有些不解的看着许无言,目光虽然落在许无言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让人感到不适的意味, “是啊!你不觉得狐尾脸颊之上开了一朵狐尾百合吗?”子雅期很是欣赏的看着许无言,言语之中尽是对自己这个称呼的满意。 许无言坦然一笑,“别听他胡说,就是些伤疤而已。” 如果回到没有和楚寒彻退婚的时候,许无言还真是挺在意自己这满脸的伤疤,可是这些时日的缓解,许无言竟是对自己的伤疤没有了介意,反而当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存在。 连卿看了看许无言的伤疤,“许姑娘,那真的是朵百合!” 连卿的脸上没有了笑意,而是郑重的看着许无言,很是认真的说道, “这话......”许无言有些不解的看着连卿, 连卿缓缓的站起身来,“许姑娘,你若信得过我,请随我来,我会让你看到它本来的面目。” 许无言站起身来,看着连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子雅期则很是期待的看着许无言,“狐尾,我还真是期待看到你本真的模样。” “许姑娘!随我来吧,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即可!”说着连卿拉着许无言缓缓离了开去。 许无言被连卿带到了房间,连卿让许无言闭上眼睛,放松心绪。接着许无言就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左侧的脸颊上划动,然后就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布满脸颊。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有一种清冽舒适之感。 许无言想到了当今的化妆,但是立刻便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左脸上的伤疤是比较密集的,根本不是胭脂水粉所能掩盖的了的。 不多不少,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许无言便被连卿带到了子雅期的跟前。 子雅期看到许无言,眼睛不由得睁大,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一脸娇媚惊喜的伸手捧住许无言的脸颊。 惊奇无比的神色在子雅期的那张俊美无比的脸颊之上迅速蔓延开来, “狐尾!你...你...你不知道现在的你究竟有多美!真的是狐尾百合初放,明艳动人!”子雅期激动的赞叹道, “子雅期,你在说什么啊!”许无言伸手拿开子雅期的手,有些不敢相信的轻斥,不过是简单的修饰,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么夸张。 “许姑娘,你自己看看吧!”连卿这个时候滴了一面铜镜过来, 许无言接过镜子,铜镜之中那张并不陌生的脸颊此刻却让许无言惊有些说不出话来。 左侧的脸颊之上当真是盛开了一朵蔚蓝的百合,每一个纹理都是那般的清晰而恰到好处,原本的疤痕都是那般精细的融入到了那朵百合之中。 原本是布满疤痕有碍瞻仰的侧脸,此刻却是这般的浑然天成,使得本就五官分明的许无言更增添了几分清冽而不容亵渎的冷艳。 不得不说,这堪比神来之笔的描画使得许无言比之受伤之前更让人驻足凝视、过目不忘。 “这个......”许无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连卿, 连卿轻轻一笑,“放心!这个不会因为你洗漱而变了模样,从此以后你便是真正的狐尾了!” 子雅期闻言脸上绽开了无比开心的笑容,看来这上天还是公平的,他夺走了你一些东西,必会在别的方面补给你...... 第八十五章 金科殿试 (1) 金科放榜的那一天,子雅期早早的便知道了入选殿试的前十名,明经科的五位,明法科的五位。 “狐尾!狐尾!金科放榜了!”子雅期一得到消息,便大呼小叫的跑到许无言的府上报喜。 许无言和连卿正在碧波亭喝茶闲谈,听到子雅期那火急火燎的声音,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从那日在街上救下连卿之后,在通识堂小住了两天,许无言便把暂无居所的连卿接到府上与自己同住了。 “怎么了?你这么找急忙慌的?”连卿倒了杯茶递给气喘吁吁的子雅期,浅笑着温声问道, 子雅期喝了杯茶,缓缓了劲儿,看着连卿和许无言这两位无比云淡风轻的两位学子,“今天放榜,你们不知道?” 许无言和连卿相视一笑,“知道啊!” “那你们还这般气定神闲?”子雅期拿看稀罕物的眼神看着两人, 连卿淡淡一笑,“不然呢?还能如何?” 今日的连卿穿了一件白色交领内衫,下着同色月裙,外罩淡粉色广袖制衫,其上用白色四线勾绣着朵朵的富贵牡丹,腰间系着粉色丝绦,臂弯处随意的搭着一条白色绢纱,雍容而不失温婉。 一头如瀑的秀发挽着流仙髻,金色的菊花花胜箍住大半发髻,同色的簪花随意的在秀发之上点缀,与乌黑的秀发相得益彰。 鹅蛋脸颊,泛着水雾的星眸,秀气的小鼻子,再加上一张小巧的嘴巴,略施粉黛,这连卿当真是一位如菊花一般秀美的可人儿。 如果不是第一时间调查了连卿的底细,子雅期还真是不放心许无言那般轻易的把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接到府中同住。 现在好了,连卿是位再普通不过的、想要通过科考改变命运的寒门女子,除了随一位世外高人学到一门精湛的易容技艺外,并无别的背景。 刚好她又与许无言一拍即合,彼此欣赏,两人做个伴儿挺不错。 “对啊!不是有你这个神通广大的子雅公子吗?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许无言兀自喝着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诶!你们两个......”这下子雅期不乐意了,凭什么呀,好像自己就该这么尽心尽力的为她们做事一般,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子雅公子好不好?被这么两个小女子捉弄也太没面子了。 “好吧!既然两位如此不以为意,那在下也不必多此一举了!”子雅期站起身来,“我走了!你们自便!” “喂!妖男,你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孤寡命格啦?”许无言则是连身形都没变,满含着笑意看着子雅期那准备迈出的步子,不着痕迹的说道, “狐尾!你又威胁我!”子雅期登的一下转过身,一双比女子还要含情的水眸盯着许无言大声控诉。 “好了!好了!”连卿急忙打着圆场,“你们两个就别斗嘴了,子雅公子快坐下!这金科放榜,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子雅期看了看连卿还算有些心理安慰的折返坐了下来,还狠狠的瞪了许无言一眼,“连姑娘你放心!你可是咱们明经科律令科考的第一名!很快就会官差前来报喜,只需静候五日之后的殿试就是了。” 连卿闻言,虽没有太大的反应,但脸颊上的喜悦之情却是掩饰不住的,“那,许姑娘呢?她考的如何?” 子雅期方才的气儿似乎还没消,很是不满的看了看许无言,“狐尾,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许无言扑哧一笑,这算什么要求啊!这子雅期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好好好!亲爱的子雅公子,敢问小女子的科考成绩如何呢?”许无言站起身来煞有介事的大大的行了一个拜礼, 子雅期很是满意的笑笑,“嗯!这才像个样子嘛!好了,起来吧!本公子大人大量就不与你计较了!” 许无言抬头看见子牙期那副?n瑟的样子,猛地站直身子,一个箭步上前,绕到子雅期身后,伸手将子雅期的脖子狠狠勒住, 满口威胁的问道:“快说!本姑娘考的如何?” 子雅期被许无言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紧接着便从脖子上传来的不适感,“那...那个,你先放开我!” “不行!快说!”许无言作势吼道,手下却是放松了许多, “快放手!你...你是刑判第二名!”子雅期很是配合了压着嗓子说了出来, 许无言听罢,满意的放开了子雅期,然后心情大好的看着脸色又些微红的子雅期“这一次看在你表现还算过得去的份儿上,就算了!” 说罢便很是大气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的悠然喝茶。 子雅期咳了两声,继而白了许无言一眼,“恶女!本公子这次栽了下一次一定加倍讨回!”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是开心无比的神情。 连卿对这两人的相处方式大惑不解,这世间竟有这般的男女相处之道,奇了!奇了! “子雅公子!你考的如何?” 子雅期挑了挑眉,无所谓的说道:“律令第二!” 什么?这下连卿就更奇了,这可都是天大的值得高兴的事儿,许无言和子雅期一个几乎没什么反应,一个满不在乎,终究是背景好人家之人,原想这些蝇头功名是不在乎的。 “这下可好!我们三人可以同去殿试了!”连卿急忙斟茶,掩饰方才心中的那一番思量。 “还有更好的呢,不但好而且热闹!你们可能猜得到刑判第一是谁吗?”子雅期别有深意的看着两人说道, “谁?”许无言和连卿齐齐看向子雅期, “当今宰相之女,也就是你们在街上得罪的那一位施嫣儿!”子雅期很是期待的看着两人的神色。 “什么?”施嫣儿满脸的惊讶, 许无言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这种事情的发生有多重可能,也不能就此否定施嫣儿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 子雅期摊开手掌,“就是这样!咱们这下可是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诶!连卿,那天你是怎么和施嫣儿起冲突的?”许无言端起茶轻抿一口,似是无意间问道, 连卿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许无言会这么突然的问起此事一般, “也没什么?当日我考完离开考场,走得太急不慎撞到了施嫣儿,她言辞无理,我们就发生了口角!后来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样子。” “这个泼妇!”子雅期听完恨恨的说道, 许无言则是看向那一片被莲叶覆盖的碧波潭,怕是五日后的殿试又会上演一场热闹的好戏了。 第八十六章 金科殿试 (2) 天和科举常考科目,明经、明法科的金科殿试,通常都只是内阁大学士连同六部尚书以及宰相分成两拨进行面见筛选,选出其中表现最为优异的四人交由皇上御笔钦点公布昭告天下即可。 而今年,楚寒麟以抚恤天下学子彰显皇恩为名,决定亲自主持殿试,并且当场就会宣布前四甲的官位任职。其他入选殿试的学子会依据不同情况由六部合议另行安排职务。 故而这场殿试便成了芸芸学子万众期待的盛宴,即便是未曾高中钦点,能够面见圣上也是件极大的荣耀。 殿试安排在平日楚寒麟上朝议政的*殿举行,明经和明法科中举的学子分别按照要求领到自己牌子,在偏殿等候,然后依照牌子上的次序和小黄门的喊名进入*殿接受殿试。 许无言领到自己的牌子之后和连卿、子雅期站在一处等候, “狐尾,你是几号?”子雅期走上前去问道, 许无言拿出牌子递给子雅期, “乙辰!”子雅期轻声读了出来,“哎呀!狐尾,你是明法科的最后一个面见皇上殿试的!” “什么?”连卿急忙翻开自己的牌子一看,“甲寅” 子雅期再看自己的牌子是,‘甲丑’ 许无言对两人的反应很是奇怪,不就是最后一个吗,有什么好奇怪的,都参加殿试了先后顺序有什么分别。 “怎么了?”许无言下意识的问道, 子雅期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袖,“依据咱们天和殿试的惯例,通常最后一个殿试的学子都是学富五车,众位阅卷考官仔细商榷认为最优异,压轴出现的。” “哦?是吗?那岂不是金科考试第一才会抽到这个牌子?” 子雅期和连卿双双看着许无言点头,“很有可能是施嫣儿那个草包知道皇上要亲自殿试,靠不了自己老爹了,就不敢来了,所以这好事儿就砸你头上了。”子雅期很是认真的调侃, “谁是草包?”子雅期的声音刚落,施嫣儿那盛气凌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许无言看了看连卿没说什么,三人转身齐齐看向声音的源头, 今日的施嫣儿穿了一件月白色交领广袖长裙,外面套着一件深紫色半袖深衣,一根半尺宽的藤萝色玉带紧紧的束在腰间,将玲珑有致的身材一展无余。 满头的乌发只用一条淡紫色缎带轻巧的挽了一个矮矮的百合机,配以几朵白玉梅花花钿,颇有巾帼不输须眉的干练清爽。 再加上那一张很是精致的瓜子脸,灵动闪烁的双眸,但是单是站那里就有着不容忽视的贵气。若不是眼角的那一点飞扬骄纵,倒真不失为一个豪情女子。 子雅期眉毛一挑,很是鄙夷的看着施嫣儿,声音也顿时提高了几分,“谁搭话,谁就是喽!” 周围入选殿试的学子,顿时齐刷刷的看向施嫣儿,窃窃私语声四起。 施嫣儿闻言,柳眉几乎竖了起来,整张脸颊气的绯红,伸出手指着子雅期尖声喊道:“你说什么,有种的再说一遍!” 连卿见状伸手拉了拉子雅期的衣服,低声说道:“算了!子雅公子,这里是皇宫,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子雅期是谁,从来不会吃亏的主儿,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被施嫣儿给气了去,对连卿报以安慰的一笑, 接着上前一步,跨到施嫣儿的跟前,很是妖娆的笑了一下,然后气定神闲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施姑娘,耳朵不好使,就别出来麻烦人,否则被别人当成草包可怎么是好?”子雅期嘴角扬起一个极其邪恶的弧度,“这下听清楚了吗?” 施嫣儿的脸色随着子雅期的话变得五彩缤纷,最后几乎能够听到愤怒的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双杏眸死死的盯着子雅期,像是要把他剥皮拆骨吞食入腹一般。 偏偏子雅期又是一个堪比女人妖娆的男人,一张俊美邪魅的脸上,挂着毫不畏惧的贵气,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竟是丝毫忽视不了的。 “你...你....”施嫣儿指着子雅期的素手气的发抖着,但却说不出一句反驳怒斥的话来, 长时间的对峙,看似各自忙各自的众人,目光都停留在了这一场颇有看头的较量之上,毕竟没有背景谁敢和宰相的千金过不去啊。 整座偏殿的气氛越来越凝固,几乎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地步,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跑去通风报信似乎都忘了。 原本不想掺合这些事儿的许无言,看了看一脸紧张兮兮的连卿,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连卿,缓步朝子雅期、施嫣儿两人走去。 “施姑娘!这里是皇宫,咱们都是金科入选的学子,在这里大吵大闹实在有违读书人的风范!何况一旦皇上、宰相听闻此事对我们大家都不好,是不是?”许无言站在施嫣儿的身边低声说道,星眸微垂将施嫣儿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许无言,你......”施嫣儿转而看向许无言,眸色之中尽是愤恨之意,胆敢拿皇上来压自己...... “施姑娘!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宰相大人那里也不好交代是吧?哦,咱们日子还长着呢,何必争强好胜在这一时呢?”许无言相信施嫣儿是个明白人,既然有本事前来参加殿试,也必非等闲之辈,至于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必定能懂。 施嫣儿听罢,有一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表情,目光在许无言和子雅期的身上逡巡了许久,甩了一句,“好!咱们等着瞧!” 说罢脸色铁青的转过身,满脸忿恨的看了看及时躲开的众人,黑着脸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许无言瞥了瞥子雅期,无奈的返回到连卿的身边, “喂!狐尾,你对她说了什么,我看她那般吃瘪的样子,一定是吃了你的闷亏吧?”子雅期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很是无语的看着子雅期,“你消停点儿行吗?这里是皇宫,你当是自己家啊!真出了事儿,你有几个脑袋当得起?” 子雅期撇撇嘴,自觉无理,便不再取闹,乖乖的待在许无言的身边。连卿则是很佩服的看着许无言,仅是几句话便化解了一场较量。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傲气如子雅期,为什么会对许无言俯首帖耳了。 许无言眼角的余光扫过施嫣儿,这个女人还是挺不简单的,出身高贵,还有这般才华,也知道孰轻孰重。倘若脾性稍作改变,还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希望她以后不会变成自己的劲敌吧! 第八十七章 金科殿试 (3) 一场波折之后,偏殿里的安静了许多。不多时,小黄门也开始了叫号随之前去*殿面见皇上殿试。 偏殿里的人一个一个的减少,最后就连连卿和子雅期也被叫走了,半个时辰后,一个小黄门走到许无言的跟前漏信儿,说是子雅期和连卿已经完事出宫去了。让许无言好好殿试,完了到邰华门外集合。 许无言谢过了小黄门,便静候自己的叫号。 再看整座偏殿,施嫣儿和另外一位参加殿试的学子被叫走之后,就只剩下了许无言一个人。这个时候许无言才发觉,先前都是明经和明法科各一名一同前去殿试,从无例外。而现在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另外一个学子呢? “明经风化科第一:子雅湛,明法刑判科第二:许无言,进殿面圣。”叫号的小黄门走了进来,高声喊道, 子雅湛?许无言很是诧异的环视了除了自己和小黄门再无其他人的偏殿,他也参加科考了,还是明经科风化第一。自己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许无言愣神的时候,子雅湛一袭青色云袖长衫气定神闲的从偏殿外走了进来。迎着许无言诧异的目光,眉宇含笑的走到许无言的跟前。 “无言,走吧!该我们了!”子雅湛的声音温和、悦耳,让人如沐春风。 许无言扭头看着子雅湛,“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口气淡淡的,心中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子,带着一种连许无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子雅湛看着许无言有些受伤的眼眸,伸手自然而然的拉起许无言,“无言!抱歉,殿试之后,咱们长谈好吗?” 抱歉!他对许无言有什么好抱歉的,人家爱去哪里就去那里,爱消失就消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参加科考是他的自由,有什么好跟自己报备的呢? 但是许无言就是那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还任由子雅湛拉着走出了偏殿,一步一步的走向学子参加殿试的*殿。 端坐在*殿中,参与殿试的楚寒彻,目光直直的看着大殿的门口。他知道这最后一个进入*殿参与殿试的人便是那个自请和自己退婚的许无言。 之前从不过问选拔人才之事,尤其是文选,更是漠不关心,而这一次却是破例告请皇上作为殿试主考之一参与这一届的金科殿试。 难道只是为了见那个一心要和自己解除婚约的许无言吗?那个失踪了五年,自己找了五年、等了五年的女子;那个满脸伤疤,气势却丝毫不输任何人的女人,如今榜上有名,金科高中,还是各位主考认为最有才华的学子,她如今怎么样了呢?她会不会明白自己的这一番苦心呢? 楚寒彻心中思绪翻腾,目光却不曾离开*殿大门片刻。 骤然,刺眼的一幕跃进楚寒彻的视野,原本就带着几许紧张微微出汗的手,蓦地紧握成拳。 许无言一袭湖蓝色窄袖及脚踝八福罗裙,腰系一根三指宽的软烟罗,额发拢起挽成流仙矮髻,配以湛蓝色发簪头饰,将她脸上那一朵耀眼的狐尾百合映衬的灵气逼人、超凡脱俗。 她脸上的伤好了吗?原本那般骇人的伤疤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般,动人的百合模样?还有那无比碍眼的一对般配的身影,那一双握着的双手,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股莫名的怒意在楚寒彻的心里急速的燃烧:这么快就找到别人了,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般迅速的忘了自己...... 被子雅湛轻握着手的许无言,一到*殿的门口便感觉到了一到凌厉的目光直直的射在自己的身上。 抬眸间,楚寒彻那带着愠怒的脸,便出现在了眸子中。 许无言心下一惊,急忙把手从子雅湛的手中抽了出来,微垂了头稳了稳心绪,这才看了看子雅湛,见子雅湛一副和如春风的样子,两人才齐步走进了*殿。 许无言不经意的动作悉数落到了楚寒彻的眼底,怎么?故意在自己的面前秀恩爱是吗?这个女人还真是不长记性,以为和自己退了婚就万事大吉了,休想! 楚寒彻脸上的怒意随着两人的人影靠近,而愈加炽烈。当然这一切也被高高在上的楚寒麟尽收眼底。 看到楚寒彻那般怒不可遏的模样,楚寒麟的眼底升起些许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无论你是战功显赫,还是有功社稷,有所牵制就好! “学生许无言(子雅湛)参见皇上,吾皇万岁!”许无言和子雅湛在*殿的中央站定,一同下跪行礼。 “免礼,平身!”楚寒麟扫视了子雅湛和许无言一眼,威严的说道, “谢皇上!”许无言和子雅湛谢恩之后,双双依言站起身来, 楚寒麟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两位是我天和,金科最为优异的学子!有你们这些才华满腹的学子在实乃我天和之福啊!列位爱卿说是也不是?” 说着目光在殿内两侧端坐着参与殿试的主考大臣身上掠过。 “皇上所言极是!我等深感欣慰。”众位大臣齐声附和, “施爱卿呢?”本以为这种官话在得到迎合之后就会罢了,楚寒麟却偏偏要把目光定在当朝宰相施桀的身上。 施桀闻言,立刻站起身来,目光落在许无言的身上带着些许不友好的恼意,这个夸赞原本是自己宝贝女儿的,如今却被这样一个丑丫头给夺了去,心里怎么可能好受的了。 这会儿,皇上却又偏偏把问题丢给自己,怎么着也要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展现这宰相的大度风范。 “皇上说的极是!今年参加科举的学子,学富五车、满腹才华之人可是不胜枚举,如此人才济济当真是吾皇治理有方,我天和的福气呀!”施桀不愧是官场老将,说出话来滴水不漏,左右逢源。 楚寒麟象征性的笑了两声算作认可,紧接着又看向满脸愠怒之色却一直没有做声的楚寒彻。 “寒彻,你觉得呢?” 楚寒彻的目光死死的定在许无言的身上,听到楚寒麟的话,嘴角微垂,露出一个危险的弧度,“皇兄所言不差!但是臣弟却又一言不得不对一位学子说。” “寒彻,有什么话尽管说吧!他们毕竟是新晋官场诸多提点还是必须的!”楚寒麟老谋深算的笑了笑,眉宇间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神色。 楚寒彻闻言站了起来,一双如刀般的目光,直视着许无言,“许无言,你既是金科学子,可否知晓何为妇德?不妨说出来与本王听听!” 许无言听到楚寒彻的话,整颗心猛地一震,当即就漏跳了半拍,知道楚寒彻对方才看到子雅湛牵着自己的手,心生芥蒂了。他那种男人专属的占有欲,让他在这金科殿试的大殿之上,当着皇上和主考大臣,要自己难堪。 他竟是这般的恼怒自己,如此急切的想要许无言在众人面前出丑,他.......许无言几乎是带着令人窒息的束缚感,看了盛气凌人的楚寒彻一眼。 那一种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为什么与自己当初被救起看到的那个楚寒彻完全不一样了呢? 许无言看着楚寒彻,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八十八章 金科殿试 (4) 妇德?在这金殿之上,面对着男权主义的忠实守护者,这些手握重权的大臣,还有那个掌握天下的男人面前,楚寒彻却是这般的想要讽刺许无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牝鸡司晨之举。 楚寒麟以及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许无言的沉默而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带着一种看好戏的神色拷问着这个为自己“伸冤昭雪”堪称民间神话的女子。 “启禀皇上,学生以为靖王爷的问话实则是同我们这些新晋官场之人开了个玩笑而已。”蓦地,一个温如和煦、暖若和风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之上响起,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聚集到了声音的源头,只见子雅湛恬然一笑,气定神闲、但又不乏温文尔雅的看着众人, 继续说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众位试想,偌大的国家,不乏一些事情非女子不能办成的。阴阳调和方能德披四海,恩泽众生。想必皇上以及历代贤皇圣主也是基于此考虑,才会在国家治理的些许方面启用女子,由此更加使得万民安居乐业,四海同心。” 子雅湛的一席话,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之叹服,虽然是男人手握天下,但是他们心中都知道这世上倘若没有了女人,其他一切都是妄谈而已。 每一个人都极力维护着男权,但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承认的女人的重要性。在这种矛盾之下,却没有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说法,然而子雅湛的话却是满足了这个需要,既肯定了男人的无比重要,也在夹缝之中找到了女人的位置。 如此论调,在文明时代必定是人权攻击的代表,而在这个时代却是众人的意识主流观念。 “好!好!好!”楚寒麟一直静无波澜的脸上展开了难得的笑容,一连说出三个好字,凌厉稀薄的唇角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不愧是我天和的饱学之士!果然论断非凡。” 楚寒麟出言总结,自然底下的诸位也都跟着附和,对子雅湛大加赞赏一番。 许无言感激的看了看站在身边为自己解围的子雅湛,如此场合这个男人肯为自己解围,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值得感激的。 然而落到楚寒彻的眼里却成了另一个无言的挑衅,面上铁青的脸色虽然一时之间没有迸发,底下的手掌却是紧握成了铁拳,甚至可以听得到骨骼作响的声音。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保护我的女人了?”楚寒彻一双鹰隼一样犀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子雅湛,心中暗自咒骂道, 注意到这一幕的楚寒麟则是满心欢喜,这下总算是找到制衡点了,只要许无言这一颗棋子还握在自己的手里,楚寒彻这只猛虎一时半刻还是不敢怎么样的。 楚寒彻的羞辱,以及子雅湛的出言解围,也让许无言彻底从自己心底那根毒刺之中走了出来,再行面对楚寒彻之时除了那一点再不会拨动心弦的涟漪之外,便一切云淡风轻了。 接下来差不多一个时辰的众位考官无言考问,以及楚寒麟的偶尔刁难,许无言皆是从容以对,对答如流,引得在场众人无不为之点头称赞。 子雅湛亦是口吐莲花、引经据典,再加上为许无言解围的那一番说辞更是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当然整个殿试,收益最大的莫过于楚寒麟,一个殿试下来,脸上笑容不断。不但找到了暂时的制衡之策,还收获到了极为有才华的两个人才,实在是喜事连连,好不痛快。 有人痛快就有人不痛快,像座恶神一般浑身戾气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楚寒彻,那愤怒的目光几乎要把那一对口若悬河的璧人给刺穿。碍于是在朝堂之上,只得隐忍不发,但那一脸喷火的愤怒吓得周围侍奉的宫女太监,只得万分小心的伺候着,饶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子雅湛、许无言听旨!”殿试尾声,楚寒麟龙颜大悦,当即就下旨, “学生在!”子雅湛和许无言当即下跪接旨, “自即日起,着子雅湛为清廉司直属从四品推恩监察使,着许无言为清廉司直属四品提刑官。擢两人前去涵州考课地方吏治,其他从属官员待六部合议商榷之后给予供给。待正式公文下达之后,两人即刻前往涵州,不得有误!” “谢主隆恩!”子雅湛和许无言两人叩头谢恩, 楚寒麟非常满意的看了看两人,尤其是许无言,从见到失踪归来之后的她以来,从没觉得她像今日这般明艳动人,深的君心。 众位大臣见龙心大悦,亦是为自己的伯乐之心深感欣慰。一直坐在六部主考之中的邵潜则是无奈的瞥了一眼还在盛怒之中的楚寒彻,今日他这一推,是彻底断了许无言的念想了。 再看沉稳内敛的许无言,若不是还对楚寒彻有着些许留恋,怎么会有开场时的沉默。而如今,放下了的她书写的必定是无人能及的旷世画卷。 而对许无言心存芥蒂的宰相施桀,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子是自己的女儿所不能及的。再加上皇上对她的恩宠,以后还当真要小心对待了。 “许爱卿、子雅爱卿,你们今日暂且各自回去,待出发之日朕亲自再为两位设宴践行,这几日你们也好在京师游玩一番,整顿行囊,准备之后的涵州之行。” “谨遵皇上旨意!微臣告退!”许无言和子雅湛行礼之后,先后退出*殿。 待两人出去之后,楚寒麟扫了一眼众人,看了看目光也随许无言而去的楚寒彻,眼底含笑,面上略显倦意的说道:“六部尽快商讨出随行之策,十日之内朕要看到下达的公文。” “是!臣等遵旨!”宰相施桀代列位臣工起身领旨, 楚寒麟摆了摆手,“行了!今儿个,朕也累了!众位爱卿都下去吧!”然后瞥了瞥楚寒彻,“寒彻,你若闲来无事,就陪朕吃些晚膳再行回府!” 楚寒彻闻言,站起身来,“启禀皇兄!臣弟今日偶感不适,就不陪皇兄用膳了,还请皇兄恕罪!” 其他的大臣无比惊愕的看着楚寒彻,这靖王爷也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面拂了皇上的面子。 楚寒麟则是不在意的笑笑,要的就是你惹众怒,“罢了!你且去吧!待会儿找个御医瞧瞧!好生调理身体才是!” “多谢皇兄挂怀!” 楚寒麟挥了挥手,在随侍太监的搀扶下走进内廷。楚寒彻则是谁都没有理会,铁青着一张脸大踏步从正门离开,众人面面相觑,也相继离开了。 第八十九章 你是我的 (1) 许无言和子雅湛走出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远远的看见子雅期和连卿在邰华门外等候。 “无言!”连卿看到许无言立刻迎了上去,兀自坐在一张桌子边悠哉的喝着茶的子雅期,瞥了一眼许无言,本想奚落她几句,但当看到她身后子雅湛时,立刻站起身来。 “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许无言很是鄙夷的瞥了瞥子雅期,“你大哥可比你强多了,人家可是明经科风化第一。你竟然还被蒙在鼓里,切!真不知道你这个弟弟是不是亲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子雅期许无言就觉得无比的放松,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种俏皮的意味。 “什么?风化第一!不是吧!大哥,你也参加科考了,还是最难考的风化科头名!哎呀!不愧是亲兄弟呀!个个都是不同凡响!”子雅期得意的看着许无言满是挑衅,还顺道把自己给大大的夸赞了一番。 “喂喂!你要点脸行不?”许无言则是很夸张的把子雅期从子雅湛的身边拉开,“就你这水平,还好意思舔着脸说,我都替你脸红!” 子雅期邪邪的看着许无言贼贼的一笑,转而挎着许无言的手臂,“哎呀!你都替我脸红了,我不夸自己岂不是委屈了你脸红。” 许无言伸手一把掐在子雅期的胳膊上,脸上带着无比明媚的笑意,“妖男!你说什么?”语气温柔无比,手上的力气却是不断加大, “哎呀!”子雅期痛呼一声,见许无言势要自己身上挂彩,不由得急忙软下语气,“女侠饶命!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许无言这才满怀悲悯的放了手,子雅湛无奈的看着两人,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再看有些惊异的看着两人的连卿, “这位是......?” “哦!这位是连卿姑娘!也是金科学子,明经科的律令第一”子雅期积极的介绍, 子雅湛看了看连卿,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幸会!” 连卿羞赧的笑笑,一双浅浅的梨涡盈满光辉,“见过子雅公子。”相比子雅期那种俊美而言,子雅湛则是一种慑人的刚毅帅气,再加上那浑身的雅致高贵,当真是让人拔不出眼睛来。 “好了!我都饿了,咱们去吃饭去!”子雅期毫不避讳的摇着许无言的胳膊,有点撒娇似的说道, “好啊!走吧!”其他人一致同意,毕竟这都差不多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连卿则是为难的看了看摆在皇宫邰华门外的那一张子雅期用以喝茶的桌子和椅子,“这个,怎么办?”这可是皇宫啊,被禁军看见了还不抓起来。 子雅期则是很没所谓的笑笑,“没事儿,一会儿就有人来收了!我们走吧!” 许无言这下是彻底无语了,子雅期这家伙还真是无所畏惧,这敢在皇宫门口摆桌子椅子喝茶的人大概也就子雅期一个了。 他既然敢,这么一下午都没事儿,自然一会儿也没事,这个子雅期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没事儿的!咱们走吧!”许无言笑着对连卿说,让她放心。 “走咯!吃饭了!”子雅期像个孩子一般,挎着许无言满心欢喜的高声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湛,两人相视一笑,拉上连卿,准备抬脚离开...... “许无言!”就在这个时候,楚寒彻那戾气冲天的声音在四人背后响起, 四人同时一愣,不由得回过身去,只见一身白底金丝绣莽官服的楚寒彻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奔走而来。 “见过王爷!”四人具是弯腰行礼, 楚寒彻的目光一直停在许无言的身上没有移开,夕阳洒在楚寒彻的身上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光辉,再加上那无与伦比的俊毅脸颊,整个人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连卿微微抬眸间,看到天神一般的楚寒彻,整个人几乎坠入迷雾,一下子迷上了这个冷峻,光芒万丈,但眸色之中只有另外一个女人的男子。 “许无言!上马!”楚寒彻的声音冰冷无比,向那个弯腰不看自己的女人伸出手,不容抗拒的命令道, “王爷!我们奉旨回府,如不能奉陪!”子雅湛站直了身体,看着楚寒彻,不该温润儒雅的回绝, 相比楚寒彻那种不能拒绝的命令,子雅湛的婉言反抗有着一种绕指柔的驯服。然而一旦夹在这两种之间,却是苦不堪言。 楚寒彻冷然一笑,“许无言,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无论你是如何的强大,也是敌对不得那百万雄兵不是?” 说完带着冰寒的目光扫过其他人,盯着许无言满是威胁。 不得不说楚寒彻的这话确实威胁到了许无言,是的!纵使再强大,在兵权的面前都如蝼蚁一般。何况自己并不强大,身后的几个难得的朋友,也不能够为此受到任何的不测。 “王爷!......”子雅湛还要说些什么,许无言回头一个微笑制止了他。 “你们先行回府吃些东西,等我!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许无言浅笑着,安抚着为自己担心的人。 “好!我们在府里等你!”子雅期不情愿的说道, 许无言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子雅湛和连卿报以安心的一笑,“记得吃些东西!” 看着许无言被楚寒彻拉上马背,疾驰而去,一贯云淡风轻的子雅湛,脸上布着一层心痛,袖中的手掌也不由得也握紧了拳头...... 马背上被楚寒彻强行箍在怀中的许无言,冷着脸一言不发,心中虽然有气,脑子却是十分冷静的。 想着?_寒彻的反复无常,想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思考着对策。 身后的楚寒彻,愤怒躁动了一整天的心,在把许无言抱在怀中的那一刻顿时静了下来。 随着怀中那种熟悉的温度,自己沉迷的味道不断的蔓延,满含怒意、暴戾的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连日来的思念、煎熬也在这一刻化成手臂上紧抱许无言在怀的力量,得到了缓解和释放。 第九十章 你是我的 (2) 不知怎么的,马就慢了下来。楚寒彻将搂着许无言的手臂又紧了紧,头俯在许无言的肩膀上,用力的嗅着许无言身上那种让自己不能自拔的气息。 许无言整个人抖了一下,脖颈间散发的炙热气息让她不由的心慌,这样的楚寒彻是许无言没有见过的,也让她不由得害怕。 “如果皇兄是想利用你牵制我,他做到了!”楚寒彻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许无言的肩上响起,不知怎么的,许无言竟听出一丝的无奈。 他是知道的,原来楚寒麟对他这个亲弟弟的猜忌,他是了解的;楚寒麟想利用自己这颗棋子来牵制他,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如果皇兄胆敢把你推给别的男人,我就算是毁了整座天和也要与他为敌。”楚寒彻的手又紧了紧,勒的许无言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像是要把许无言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许无言不适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好让自己呼吸顺畅些,对楚寒彻的话却是有所警觉,但也只剩警觉了而已。 毕竟这种惊天动地的山盟海誓,许无言并不痴迷,何况还是早已在许无言心里打了折的。 “别动!”楚寒彻声音骤冷,黯哑的声音里充满警告。 许无言立刻就僵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现在是受制于他,还是不惹怒他的好。不然会发生什么,再找转圜的余地就难了。 身后的楚寒彻心里却是又窃笑,又难受。自己把她抱得这么紧,他还敢乱动,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在玩火,真是笨女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堂堂一国的靖王爷,何尝这么亏待过自己,为这么一个笨女人竟然禁欲。 楚寒彻狠狠的骂了自己几句,然后勒紧缰绳,马的速度急剧加快,奔向靖王府邸...... “下马!”一到靖王府邸,楚寒彻便跳下马背将缰绳扔给一边的小厮,向马背上的许无言伸出手说道, 许无言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楚寒彻伸出的双手跳了下去, 楚寒彻稳稳的将许无言接住,然后二话不说抱起来便向府内走去, “那个...楚...哦!不,王爷,我能走路,不劳王爷......”许无言挣扎着要说些什么,却被楚寒彻一个危险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楚寒彻似乎对许无言的表现还算满意,嘴角含笑,“以后喊我寒彻就好!” 许无言咬着嘴唇,脑子飞速的运转着,接下来他会做什么,自己该怎么办?想着就到了楚寒彻的卧室。 楚寒彻把许无言放到桌子旁边垫着鹅毛软垫的椅子上,桌子上摆满还带着热气的美味佳肴,还都是许无言最喜欢吃的。 许无言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走到洗漱架前洗手洗脸的楚寒彻,都已经解除婚约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呢?几个时辰以前他还在金殿之上给自己难堪,而现在却是这样一副贴心的模样。 难道只是男人的不甘心在作怪吗? “来!擦一下手,好吃东西。”楚寒彻拿着一方浸了水的毛巾,走到许无言的跟前,拿起她的手边擦拭便说道, 许无言带着讶疑任由楚寒彻摆置着,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如此善变,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呢?他既然知道楚寒麟要拿自己牵制他,为什么不直接除掉以绝后患呢? 难道是在玩猫和老鼠的把戏吗?或者他就是想要这种被人臣服的感觉? “看什么?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快吃些东西吧!来尝尝这个藕!”楚寒彻坐在许无言的身边,满目温情的说道,夹了一块莲藕放入许无言的碗中。 许无言点了点头,肚子也实在是饿了,低头吃起饭来,猜不透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怀着不安,嚼着没有味道的饭菜。 “言儿,我也是一天没吃东西了,而且这些天我都没怎么吃饭,你不做些什么安慰一下吗?” 楚寒彻带着央求的表情,看着只顾吃饭的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抬头,看着楚寒彻那想要自己为他夹菜的样子,心下突然一软,笑了笑,伸手加了些菜放到楚寒彻的碗中,“王爷,慢用!” 楚寒彻看着碗中的饭菜顿觉胃口大开,虽然许无言用的还是敬称,但能给自己夹菜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 心情大好的吃了起来,不知道今晚是哪个厨子做的饭菜,尤其的美味可口,下来一定好好赏他。 一顿饭,楚寒彻吃的美味无比、心情愉悦,而许无言则是吃的忐忑不安、满腹狐疑。 下人收走了饭菜之后,送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楚寒彻示意所有的下人退下,又亲自给许无言倒了杯茶,“言儿,喝些茶水消消食!” 许无言定了定神,抬头看着满含温情的楚寒彻,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楚寒彻展颜一笑,似乎早猜准了许无言会这么问一般,拿起桌子上托盘里的锦帕细心轻柔的为许无言擦掉嘴角的油渍, 然后甜腻的说道:“因为你是我的,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平日里冷峻冰寒的眼眸里此刻却是充满了浓浓的柔情, 但是这话听在许无言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皇上已经下旨解除了两人婚约,楚寒彻也曾因为自己的容貌许了退婚。 这一番话只能说明,他楚寒彻不要的东西,也是他的。别人绝对不可以染指。 真是可悲,在他楚寒彻的眼里,我许无言只是一个附属于他的物品,许给了他,就只能是他的。 见许无言不说话,楚寒彻以为是被自己的话给融化了。想想也是,自己堂堂靖王爷肯对一个女人如此,任谁也会感激涕零的。 “好了!言儿,我们去沐浴吧!待会儿好休息!”楚寒彻站起身来,拉着许无言柔柔的说道, 许无言此刻似乎没有听到楚寒彻在说什么,像一只牵线木偶一般被楚寒彻拉了起来,任由他拉着、走着...... 穿堂的凉风一吹,许无言登时一惊,本能的甩开楚寒彻的手,开口问道:“这是去哪里?” 楚寒彻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看着一脸戒备看着自己的许无言,“言儿,怎么了?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去沐浴更衣。” “我不要!”许无言一双明澈的眸子盯着楚寒彻一字一句的拒绝。 第九十一章 你是我的 (3) “你说什么?”楚寒彻停下脚步,双手环胸,定定的看着许无言,眸色之中尽是危险的信息。 许无言心下一惊,但瞬间恢复了镇定,无惧的看着浑身戾气升腾的楚寒彻,缓缓说道:“王爷!我们已经解除了婚约了,我们已经毫无关系,还请王爷大发慈悲放我回府!” 实在不想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许无言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不想更不愿成为楚寒彻不甘心之下的牺牲品。 “如果我不放呢?”楚寒彻上前一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一双凌厉的眸子盯着许无言,直接的威胁道, 许无言恨恨的咬了咬牙,把自己的目光从楚寒彻身上移开,直接转身走人, 楚寒彻见状伸手便把许无言捞进了怀中,“许无言,你胆子变大了啊!没有我的允许竟敢擅自离开,很好!你成功的激怒了我!” 楚寒彻愠怒的声音在许无言的耳边响起,“你是我的,想和本王没有关系,本王不准!” 被牵制住的许无言,胸中的怒意立刻也被激发了出来,臭男人!你是谁呀,凭什么要我怎么样,我就要乐于接受。 “楚寒彻!请你自重,皇上面前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你我各自嫁娶毫不相干!如此撒泼耍赖,恐失了你王爷的身份!” “哦?解除婚约?我可从未答应!”楚寒彻见许无言一脸的怒气,怒气竟一下子消了不少,这个样子的许无言比那种冷冰冰的样子顺眼多了。 “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皇上的圣旨还在我府上,你如此善变食言,未免也太地痞流氓了。”许无言盯着楚寒彻那张此刻看着无比无赖的连恶狠狠的说道, 楚寒彻俯首更加靠近许无言那张满脸怒意的小脸,将自己呼出的炽热气息扑在许无言的脸上,“那是皇上的旨意,从头到尾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所以,不作数!” 许无言彻底怒了,已经昭告天下的事实,这个无良男人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矢口否认。岂有此理? “楚寒彻!你......”许无言气的涨紫了脸颊一双喷火的眼睛盯着楚寒彻说不出话来, 楚寒彻很有兴趣的看着许无言那张开着百合的脸颊,点缀着生气而产生的紫色,真是美丽极了。 “叫我寒彻就好,或者夫君也可以!”楚寒彻故意拉近两人的距离有些耍无赖的说道,样子很是得意。 许无言几乎被楚寒彻呼出的气息给熏得要窒息了,两人的姿势实在暧昧,楚寒彻还刻意的不断靠近,原本就被他搂着,现在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放开我!”许无言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盯着楚寒彻无比羞愤的说道, “不放!”楚寒彻则是寸步不让, 许无言处于自我保护的向楚寒彻的脚踩去,谁知那家伙早有防备,抱着许无言轻轻巧巧的转了一个圈,稳稳的将许无言那只作怪的脚夹在了自己两只脚的忠奸,脸上还挂着挑衅的得意向许无言示威。 一击不成,自然再来一次,许无言奋力屈膝朝楚寒彻的要害顶去。楚寒彻则是丝毫不乱,直接将许无言打横抱了起来, “言儿,你真狠心!想要本王断子绝孙啊!”楚寒彻边说着边抱着许无言向汤泉走去, “楚寒彻!你无耻!我们已经毫无关系了,你放开我!”许无言着急的大吼, “别着急,你若嫌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少,本王马上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可好?”楚寒彻丝毫不在乎许无言已经抓狂的情绪,兀自说着自己想说给怀中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听的话。 许无言顿时气结,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好不容易和楚寒彻撇清了关系,一旦今晚发生了什么,先前所作的努力势必会白费。 而且,楚寒麟那里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冷静!冷静!”许无言暗自嘱咐自己,脑子则是飞快的旋转着,寻求眼下的解围之策。 “靖王爷可知庞大人的死亡真相是我一手所为?”许无言几乎是豁出去了,孤注一掷的赌楚寒彻对庞厉元的死感兴趣。 楚寒彻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 许无言见楚寒彻有所松动,心下一喜,继而镇定的说道:“王爷,难道不想知道胖大人是如何死的,为王爷那些心腹女子的惨死讨回个公道?” 楚寒彻闻言,眸色一紧,当即便放下了许无言。 许无言获得自由立刻后退两步与楚寒彻保持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看向一脸凝重的楚寒彻,心知那些为他死去的少女的重要性。 原本许无言并不想提及此事,在那绿藤宫殿的时候,许无言看到地上散落着几枚看着熟悉的饰物,仔细观摩才知道那是一种特制的耳环。 这些看似普通的耳环却是用一种特殊的石头制造的,看起来与一般的珠翠无异,事实上中间却是空的,是执行特殊任务的人必备的传递信息之物。 所以说一直以来都有人在暗中调查庞厉元,只是那些人都没有生还罢了。许无言心有疑窦,便趁庞厉元和阿羞不注意,捡了一枚至于袖中。 原本这些事情并怀疑不到楚寒彻的身上,直到有一天,许无言突然想到了自己曾在竹墨的身上看到过这种耳环。 这才把所有的事都联系起来了,想不到那些惨死的女子之中竟然有楚寒彻派去的暗探。而且还是以那样惨绝人寰的方式为楚寒彻死去。 楚寒彻此人太过复杂,甚至是骇人的。许无言不敢保证自己会一成不变,但是此刻却是强烈的不要再和这样的楚寒彻扯上什么关系,就算是选择的方法是饮鸩止渴也在所不惜。 “跟我来!”楚寒彻如寒冰一般的眼眸看了许无言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声,便径直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许无言稳了稳心绪,也许此刻选择了一个很糟的办法,但是如果能让楚寒彻放手,还自己一个相对比较自由的人生,纵使是今后再横生出些磨难,也认了。 第九十二章 你威胁我? “我要听整件事情,一个字都不许漏掉!”坐在书案之后的楚寒彻一脸的冰霜,盯着许无言语气森然无比, 楚寒彻这般模样,许无言倒是平静了下来。楚寒彻越是重视庞厉元的死因,许无言的胜算就越大。 许无言按照自己的习惯将自己被庞厉元抓走,观看人皮画卷,以及被带到制造人皮画卷之处的事情轻重有序、详略得当的说了一遍。 末了还将在绿色宫殿捡到的耳环递给楚寒彻,“这个便是我在哪里看到的耳环。”许无言徐徐说道, “那些女子......”楚寒彻将那只耳环紧握在手中,那几个暗探都是自己得力的心腹手下,花费不少精力训练出来的,每一个人的应变能力和身手都是一流的。 故而就算是刑部接到剥皮大安而且久侦不破,楚寒彻也不曾想到那几个安插在庞厉元身边、附近的暗探已经惨遭毒手。 而如今...... “全部身亡!”许无言丝毫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楚寒彻抬眸盯着许无言,那一张平静的脸上在说道这些骇人之事的时候竟然没有意想之中的波澜。 “你说是你杀了庞厉元,是怎么做到的?子雅湛发现你的时候可是身受重伤的。”无论如何,相信许无言这样一个弱女子杀掉庞厉元,是不太容易的。 许无言缓缓站起身来,“这个就不劳王爷费心了!不过我可以告诉王爷,我原本是要和庞厉元同归于尽的。” 楚寒彻眸色一暗,许无言竟然想和庞厉元同归于尽,怪不得当时她会身受重伤。眼前这个女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吗? “除了告诉我,你没得选择。”楚寒彻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 无论如何,这个女人都休想再从自己的身边逃开,如今她杀了庞厉元为天和除掉了一大祸患,也知道了自己暗中对付庞厉元的事,就更不能与自己分开了。 许无言感觉到楚寒彻眸色的不对,急忙后退几步,确保自己的安全,“靖王爷!凡事不要逼人太甚,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发誓绝对不会把你安插暗探之事告诉任何人。” “你在威胁我?”楚寒彻的步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像看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盯着许无言。 “不敢!民女不过是好心提醒王爷罢了!”许无言的后背抵到了椅子,在无路可退,值得将双手环于胸前,看着楚寒彻作最后的谈判。 “如今你知晓了本王如此多的事,想要和本王没有关系也是不可能的了。”楚寒彻将两手撑在椅子两侧,将许无言困在其中,一双漆黑的眸子仔细观摩着许无言任何一丝神情的变化。 “不!不是的,只要王爷肯高抬贵手,我保证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许无言用力的后仰着身子,努力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言儿!本王管不了你下辈子,但是这辈子你是属于本王的。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而你只能接受这个事实,爱上本王,做本王的女人。”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一个物品!我不爱你,就算你强要了我得到的也只能是一具驱壳而已。”被别人当成物品本就是一件羞辱人的事,何况是受了现代文明教化二十几年的许无言,这绝不能接受。 楚寒彻似乎被许无言的吼叫吓了一跳,微愣了一下,继而唇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本王不在乎,那我们就从得到躯壳开始!” 说着楚寒彻便俯下身去,整张俊毅带着邪魅的脸颊在许无言的眼前不断的放大。许无言本能的伸出手去抵抗,却被楚寒彻一只手给拉到头后固定了起来。 “不要!停下!”许无言挣扎着喊道, 楚寒彻却是毫不理会,一心想要尝尝那两片能威胁到自己的唇瓣的味道。 “楚寒彻!难道你也想和庞厉元一样死于我手吗?”许无言闭上眼睛抛出了自己的底线。 “你说什么?”楚寒彻停了下来, 许无言张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寒彻,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鼻子已经相碰了,许无言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楚寒彻眼眸之中的惊疑更是明晰无比。 “楚寒彻,我只想自由的生活,请不要逼我,否则纵使要和你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许无言这下什么都不怕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要再受制于楚寒彻。 “言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楚寒彻的眼睛微眯,一字一句定定的说道, 许无言咬了咬嘴唇,“王爷!你是天和的大英雄,没必要和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纠缠在一起,更没必要和我一同丧命,不是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许无言说出的话更是决绝。 “言儿,你错了,此生我势必要和你纠缠到底,纵使是同归于尽,本王也不怕!”楚寒彻似乎是急红了眼,怎么都没想到许无言会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反抗自己,甚至不惜生命的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 “好!王爷既然逼我至此,难道你就不在乎整个天和,还有你的那位亲爱的皇兄吗?倘若我决意与你共赴黄泉,那京郊五十里的火光,就会变成整座天和的火海。如此壮大的殉葬,王爷你意下如何?” “许无言,你......”楚寒彻站直了身体,看着这个完全让自己感到陌生的许无言,这个女人怎么会有如此激烈的想法? 许无言站起身来,看了看被自己的话给震住的楚寒彻,“民女告退!”说完大踏步离去, 这一次楚寒彻没有阻拦,从来没有见到如许无言这般偏执到狂妄的女子,为了逃开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甚至不惜拿天和皇朝来威胁,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她当真有着毁灭天和的力量吗? 倘若真如她所说,父皇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岂不是时时有危?不!决不允许此事发生!许无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今天的威胁付出代价...... 第九十三章 冤家路窄 (1) 许无言离开靖王府邸后,一切相安无事,楚寒彻也没有再找她任何麻烦,后来听说灵州战事又起,楚寒麟派他打仗去了。 每天和子雅湛、连卿他们喝喝茶、吃吃饭,然后就是四处逛逛,许无言也算是过了几天比较悠闲的时光。 十日之后,正式公文下达,许无言和子雅湛的差事一如那日楚寒彻在*殿上所说,只不过另外特许许无言一个临决专断权和一道密旨专奏的诏书罢了。 这倒不以为奇,着实让人头疼的是,两人的随行问题,许无言知道随行人员那一刻,和子雅湛两人几乎是大眼瞪小眼-石化了。 “无言!皇上这是要演哪一出呢?”送走了送达文书的官差,子雅湛拿着公文又看了一遍,看了看许无言无奈的问道, 许无言撇撇嘴,一副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的样子,兀自坐在椅子上,想着楚寒彻出此下策的用意。 子雅湛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坐在许无言的身边,“皇上派连卿做我的随行,派施嫣儿和子雅期做你的随行,但是却让施嫣儿官阶在我之上,连卿与你同位。还让我们同行。这样一来我们几个岂不是全乱套了吗?” 原本随行官员是要辅佐办事官员侦办事务,简单了说就是办事官员的左右手,说是随行官员侍从也差不多。 但是子雅湛和许无言原本就是两个部门的办事官员,说白了许无言是主管查办冤狱错案,考察地方清廉司的狱讼之事, 而子雅湛则是考课地方官员的清廉操守,以及各方政绩,顺道在百姓之中推恩做皇上的形象大使, 这两个部门一同下查考课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一次楚寒麟却偏偏派了施嫣儿做许无言的随行官员,但她同时又是正四品推恩监察使,也就是子雅湛的顶头上司。而原本是子雅湛的随从官员的连卿又是和许无言一样是正四品按察女提刑,在头衔上来说比许无言还要高一些。 另外呢,在这四个人之外还安置了一个品阶能够压得住四人,但却没什么实际权力的从三品按察使--子雅期。 原本是两个并不太想干的部门,此刻就被楚寒麟生生搅成了一锅粥。 想来想去,许无言似乎明白了一些,楚寒麟可是惯用制衡之策的人,当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他是想让这几个人之间相互制衡。殊不知这样蛛网式的关系最是互相推诿,争相邀功的祸根。 不过,楚寒麟还不算太糊涂,还设了一个临决专断权和密旨专奏给许无言。 连卿和子雅期出去采购出发去涵州所需的物品,真不知道他们看了这份公文会怎么个表现。 不过想到子雅期那副纠结骂娘的模样,许无言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许无言和子雅湛几乎是同时发出笑声,又同时看着对方问道, 这一问两人相视一笑,子雅湛眉宇含笑,“我想到了子雅期看到这份公文的模样。你呢?” 许无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想必子雅湛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系,这才会想到子雅期的神情,不由得点头说道:“我也是!” 说完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大哥!狐尾,你们在笑什么?”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子雅期和连卿刚好走进了房间,身后还跟着几个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随从。 子雅湛指了指放在方桌上的公文,看了看歪在椅子上喝水的子雅期说道:“你们看看这个。” “什么啊?”子雅期便拿起公文便问道, 不消一刻钟,子雅期发出两人预料之中的怪叫声,“喂!咱们这皇上是抽风呢吧!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连卿见子雅期状态不对,而且还口出狂言,急忙走到子雅期的跟前,拿起公文看了一眼,虽然也是很惊讶,但表现却是比子雅期平静多了。 “狐尾,这是怎么一回事,派我们几个去也就算了,怎么施嫣儿那个泼妇也跟着,还是你的头儿,这不是挟私报复吗?” 子雅期拿着公文走到许无言的跟前很是不服气的说道,“一定是施嫣儿那个老爹搞的鬼,看那个老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无言这下真是服了子雅期了,就这么一会儿皇上连带着当朝宰相都被他给骂了一通。这要是被人听了去还不治个辱没皇威、大不敬之罪啊! “子雅公子,小心隔墙有耳!这话可是大不敬啊!”连卿急忙拉了拉子雅期的衣袖好心提醒, “什么大不敬小不敬的,别说隔墙有耳就算是隔墙有脑袋我也不怕,这是什么破公文啊!”子雅期则是毫不避嫌的再补充几句。 “行了!行了!你就别在那里牢骚不停了!”子雅湛忍不住出言劝慰道,“再说了咱们这里还不就数你官位最大吗?” 不提这个官位还好,子雅湛一提起,子雅期就黑出个比墨汁还要黑的脸,“大哥!你说这是个什么差事!尽吃饭不干事儿的,我看着就闹心!” “好了好了!不就是个施嫣儿吗,你还怕了她不成?”许无言站起身来看了看子雅期故意拿施嫣儿调侃道, “喂!狐尾,谁说我怕了,那个泼妇本公子才不怕呢。” 许无言看了看同样是忍俊不禁之色的子雅湛,“不怕就好!那咱们就整备行装,准备五日后出发吧!” 许无言的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子雅期,和连卿出去只是给子雅湛和许无言购置物品,没想到这下就连自己也要去了,看来还得再买了。 子雅期任命似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和自己一样对施嫣儿还是有些抵触的连卿,报以同情的微笑,“他们的东西都全了,咱们的还没一样儿呢?” 连卿微微一笑,“不当紧的!子雅公子,我本来就不需要准备什么,倒是你可要好好准备。” 子雅期无奈的颓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没精打采的说道:“想到那个泼妇,我什么都提不起来了。” 子雅湛拍了拍子雅期,“好了!你呢,就认命吧!这不还有我们吗?放心吧!” 许无言则是不以为意,这子雅期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之所以这般,怕是另有隐情啊! 就他那点儿小心思,许无言还是猜得到的,想到此处许无言嘴角微弯露出一个邪邪的笑意...... 第九十四章 冤家路窄 (2) 许无言别有深意的看了子雅期一眼,站起身来,“估计明天施嫣儿会来这里略作拜见,来取她的官服、印鉴,到时候你岂不是更要抓狂了!” 子雅期闻言不恼,反而眼睛一亮,盯着许无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 “连卿你休息一下,子雅湛你把那些官服、公文、印鉴查看一下,各自收好!把施嫣儿的准备好,我去跟下边的人交代一下,准备一下明日施嫣儿的造访。” 说完许无言便走出门去,子雅期则是贼贼一笑的跟了过去, “狐尾!狐尾!”子雅期跟在许无言的屁股后头谄媚的笑着, 许无言瞥了子雅期一眼,“妖男!干嘛?” “诶呀!我这点儿小心思,你还不知道?”子雅期撒娇似的的拽着许无言的衣袖,声音有些嗲嗲的说道, 许无言浑身抖了一下,这个子雅期长了一副俊美的样子也就罢了,还这么说话,真是有够人受的, “我还真不知道!”许无言很是嫌弃的甩了甩袖子,二话不说扭身便走, “哎呀!哎呀!狐尾!”子雅期不依不舍的追上去,拉着许无言的衣袖不放,“你总不能眼看着我被施嫣儿那泼妇欺负吧!” 许无言停下脚步,双手环胸看着子雅期,“那你拉着我也没什么用啊,施嫣儿她可是我的直属上司!” 子雅期见许无言言语之中有缓和的余地,急忙拉着许无言在旁边的亭子里坐下,还作势给许无言捶背, “狐尾!皇上不是给了你临决专断权吗?这就是护身符啊!”子雅期一双狭长的眼睛骨溜溜转着不怀好意的盯着许无言, “有话直说!” 子雅期急忙转到许无言的身前,很是乖巧的蹲在许无言的身前,“狐尾!你把那个临决专断权的圣旨借给我好不好?” “要那个干嘛?”许无言垂下眸子似在生气,压低声音问道, “那个专断权还是你的,只不过那道圣旨放在我这里,到时候那个泼妇胆敢对我不敬,我也好拿出来吓唬吓唬她!” 许无言略微抬眸盯着子雅期,心知这个家伙是那份虚荣心在作祟,说起来是官职颇高,但没有什么实权,也实在是没什么面子。 “给你,我有什么好处?” 子雅期见有商量的余地,激动地站起身来,对着许无言拱手作揖,“鞍前马后,随时效劳!” 许无言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很是优雅的站起身来,将那道圣旨从袖中拿出来,递给子雅期,“好!从此以后你对我唯命是从,否则我随时收回!” 子雅期像看到稀世珍宝似的,将圣旨抱在怀中,站直身子,无比恭敬的向许无言鞠了一躬说道:“遵命!” 许无言微微笑了笑,抬脚离去。 第二日,午时三刻,施嫣儿带着一队的随从,大张旗鼓的进了许无言的府邸。 许无言和子雅期等人则是端坐在客房之中,喝茶、吃点心、闲聊。 “许无言!把我的官服、印鉴拿来!”施嫣儿踏进房间,就伸手指着许无言高声命令, 许无言抬了抬眼,没有做任何的表示继续低下头喝茶,俯首和坐在身边的连卿、子雅湛低语。 “许无言!”施嫣儿气势汹汹的走到许无言的跟前,一掌拍在许无言跟前的桌子上,其上的杯子、点心盘子震了震,发出细微的声响。 “糟了!这桌子上昨日才撒了痒粉,还没擦干净!”许无言若无其事的喝着茶,看了看子雅湛说道, 施嫣儿闻言,急忙查看自己的手掌,出了一点红印子再无其他, “无妨!这种痒粉无色无味,不过是奇痒难忍,三日后皮肤溃烂而已!没大碍的!”子雅湛神色淡然,很是自然的说道, “什么!”施嫣儿几乎整个人都跳脚了,指着许无言吼道:“许无言,你胆敢陷害我!我如今可是你的顶头官员!忤逆与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施嫣儿这番行动,如果不是施嫣儿脑子有问题,就是施嫣儿并不知道许无言身上有临决专断权的圣旨,显然是后者。 如此说来,就好办多了。 许无言缓缓站起身来,向盛气凌人的施嫣儿施了一礼,“下官见过按察使!”然后站直身子指了指放在正堂漆案之上的官服和印鉴说道:“大人,官服、印鉴在此,请自便!” 施嫣儿看了看漆案上的官服,柳眉拧的更紧了,“许无言!你既是知道尊卑,还不快把解药给我!” 许无言眼眸微抬,有些不解的看着施嫣儿,“大人何出此言?” 施嫣儿眸色一闪,“许无言,你少在这里装蒜!识相的快点把痒粉的解药交给我!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许无言听罢,冷然一笑,“按察使!此言差矣!此处是我府上,纵使你官大一级,这般丝毫不知礼仪,铿锵入室、大声喧哗,扰了府邸清净。还仗着官威在此意气指使,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唐突拍案,沾上痒粉,此事传到皇上那里不知该如何交代呢?何况这一切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大人惹祸与属下何干呢?”说着许无言瞥了施嫣儿身后那一群的随从一眼, “大人身为按察使,这天和律令不消我多说,任何罪名都讲究人证物证,如此堂而皇之的诬陷属下,是在炫耀大人的背景强硬过这天和律法吗?”许无言嘴角微扬,带着些许嘲讽复又坐在了椅子上。 许无言的这番话句句切中要害,施嫣儿虽是身份显赫,但也是比较忌讳他人那身份说事,这也是她要参加科考的原因。 而如今又被许无言这般毫不顾忌的提及,当真是气的牙根只痒,但又无话可说。只站在那里指着许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模样很是狼狈。 “许无言!你......” 施嫣儿这次算是在许无言手里受了不少的气,单看那般俏脸涨得通红的模样,实在是气得不轻。 “此种痒粉发作较慢,一个时辰内用碧螺春茶水洗手即可消除!”许无言本不打算羞辱施嫣儿,但见她如此跋扈迟早会吃大亏的,何况还是那般没有教养,就忍不住说了几句, 不过是喝一口茶的时间,许无言便开口说道,“门在那里,请自便!” 正在气头上的施嫣儿听到许无言的话怔了怔,着人去拿了官服和印鉴,说了句,“皇上有旨,着我们五人后日子时从正阳门出发!一概用品皇上均已备下!”便走了出去。 许无言看着施嫣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九十五章 涵州知府 (1) 想来楚寒麟也真是独到,严旨许无言几人不得带丫鬟随从,务必只身前往。就连随行物品、随行侍卫都是由朝廷亲自配备。 这下子雅期买的那些个东西都只能压箱底儿了,楚寒麟也真够可以的,派了一个二品的吏部官员送行不说。相应配备也令人咋舌:随行侍卫十个、骏马十二匹、两架马车一辆、马夫一个,随行物品若干。 五人几经磨合,还是对朝廷的决定保持了沉默。最终决定,许无言、连卿、施嫣儿坐车,子雅湛、子雅期和随行侍卫骑马。 许无言嘴角含笑,还好楚寒麟给予了足够的马匹,不然从京师徒步到边远的涵州可是要花不少时日的。到时候这考课官员所代表的皇威就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了。 几人准备好后,没做停留就出发了。马车的空间虽然不小,但是毕竟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三人相对,还是这么有过节的三人,难免会有所别扭。 许无言倒是无所谓,毕竟只是斗了几句嘴而已,坐在连卿和施嫣儿中间,兀自拿着从府里带上车的一本关于涵州的书看着。 连卿紧挨着许无言坐着,接到圣旨后连着几日都没有休息好,再加上马车的摇晃,靠着许无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坐在离两人有三尺远的施嫣儿则是百无聊赖,对许无言这个时候才翻看关于涵州概况的书籍表示不屑,时不时的掀开帘子看看窗外,揪揪头发、绞绞手帕,一时之间三人倒也相安无事。 突然马车一个大的颠簸,施嫣儿、许无言和连卿具是猛地向前倒去。许无言本能的伸手抓住身下的座板,另外一只手抓紧靠在自己身上的连卿,借助两人比较大的重量这才勉强没有倒。 施嫣儿几个摇晃,眼看就要栽在马车上,许无言急忙伸手一把将施嫣儿拉住,借了她一把力稳住了身子。 “哎呀!”施嫣儿轻叫一声,稳住身体后,看了许无言一眼,微露感激,什么都没说继续和两人保持距离。 “这怎么回事啊?颠得厉害!”显然连卿也被这剧烈的颠簸扰醒了,揉了揉眼睛,有些迟疑的问道, 许无言动了动身子,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小路弯弯曲曲、地面坑坑洼洼,看样子好像刚下了雨不久,马车所过之处是不是溅起些许泥花。 “我们已经出了京城,山路难走,颠簸些!”许无言放下帘子缓缓说道, 施嫣儿则是很鄙夷的看了看像小猫一样受到惊吓的连卿,“不过是马车颠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连卿脸色微红,面上出现委屈之色,不由自主的向许无言靠了靠,许无言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连卿。 看向施嫣儿的目光有变了一些,这位相府千金看起来并不是身娇肉贵的嘛!先不说这剧烈颠簸的马车,但是那份气定神闲的模样全然不像久待深闺的皇亲国戚所具有的。 这个施嫣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当真如同子雅期所说那般骄纵跋扈、蛮不讲理吗? 许无言的嘴角慢慢上扬,浮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意,看来这涵州之行还真不会枯燥呢。 “诶!这马车怎么停了?” 许无言思绪间,颠簸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施嫣儿掀开帘子探出头来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子雅期掀了帘子笑着上了马车,“走吧!” 子雅期坐定马车又动了起来。 “你上来做什么?”许无言看了看硬挤在自己身边的子雅期问道, 子雅期整了整衣衫,伸手挎着许无言的胳膊,嬉皮笑脸的说道:“狐尾,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连卿和施嫣儿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这个模样的子雅期身上一阵恶寒,许无言则是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臂从子雅期那里抽了出来。 “妖男!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好好好!我正经点儿!”子雅期见许无言的脸色微变,急忙开言求饶,说罢立刻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来给你们说说涵州知府的!” “涵州知府?”连卿有些讶疑的看着子雅期,这涵州知府虽然是涵州的首府,但也不必要这般郑重的前来告知吧! “封卓!他怎么了?” 没什么特殊情况,子雅期也不会这么郑重其事的前来特意告知。书上记载不过是官面上的,还好有子雅期这么个百事通在...... 提及封卓,子雅期立刻严肃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封卓是原本涵州一个野蛮部落的首领,三年之间统一了涵州各部,并且免去战役主动向我们天和投诚,自愿俯首称臣。自那时起,涵州才变成我们天和的一个州郡。” “废话!”施嫣儿对子雅期的话很是嗤之以鼻, 子雅期白了施嫣儿一眼,“你知道什么,封卓在统一各部落的三年之中曾烹煮了敌对方首领五人并将他们吞食入腹。” “什么?”连卿闻言顿觉胃中翻腾,施嫣儿也是顿时变了脸色。 子雅期微微点了点头,“不但如此,封卓虽然向天和俯首称臣,但是整个涵州还保留着大量原本那些部落处置人的方式。” “都有什么?”连卿有些胆寒的问道, 子雅期看了看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的许无言说道:“烹煮、分食、车裂、凌迟” “什么是分食?”车裂和凌迟虽然在天和律令中即为少见,但也是有踪迹可循的,至于烹煮,子雅期方才说过,这个分食会是什么呢?一直与他们保持距离的施嫣儿很是认真的开口问道, 子雅期看了看施嫣儿,眸色之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就是十几个人围在一起,把犯人剥皮拆骨,吞食入腹!” “哇!”子雅期的话音刚落,连卿就急忙掀开帘子,吐了出来。 施嫣儿的一张俏脸也变得惨白如纸,极力忍着的表情凸显着她心中的骇然。 许无言轻轻的拍着连卿的后背,示意子雅期倒了杯水递给连卿。好大一会儿连卿才缓过劲来。 “封卓对待朝廷下派的官员如何?” “还好!没什么特别待遇。这五年来,除了车裂了一位按察使之外,其他的都还相安无事。”说这个时候,子雅期刻意看了看施嫣儿, 施嫣儿闻言急忙伸手捂住了嘴,面上的惊骇之色越加浓重。 “他为人如何?这些年涵州的吏治如何?”许无言没有顾及到施嫣儿的神情,而是一连串的抛出自己想知晓的问题。 第九十六章 涵州知府 (2) 子雅期喝了口水,“封卓为人刚愎自用,极难听得进他人的劝言。不过涵州在他的治理下倒也算自给自足,没什么大问题发生。” 许无言听罢,面上没什么表示,甩了一句,“妖男,那几颗梅子给她们吃!”便兀自靠在马车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要说肉刑,这封建王朝的历史上屡见不鲜,不过遍读天和的律令基本已经没有了残忍的肉刑,所余刑种不过是笞、杖、徒、流、死,资刑和劳役刑罢了! 天和的建邦模式虽然有些类似联邦制,每一个州郡都有自己独特的律法和政治体系,不过确实朝廷直属管理和地方首府共治的模式 州郡律令也都是在天和律令的基础上加以减缓。想不到还有涵州这么个地方实行着如此残酷的肉刑。 子雅期的言辞还真是特别管用,不然对涵州的认识就只能停留在书籍上那一句吏治清明、封卓忠勇有嘉之上了。 这二十二世纪的精英女性遇上奴隶制统治涵州的首府,会怎么样呢?这个封卓能够三年之内统治大小部落,必定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楚寒麟还真是够毒,如果连涵州这一关自己都过不了,谈何牵制势力扩展整个天和的楚寒彻呢?这烈火出真金,还真是列位帝王运用纯熟的伎俩。许无言想到此处不禁为楚寒麟送上些许钦佩。 一日的马车之行后,五人商议决定,剩下的路程都改作骑马。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施嫣儿也同意了。 之后大家在驿馆吃饭歇息、暂且不提。 被子雅期的那一番话吓得面色苍白甚至是呕吐的连卿和施嫣儿两人,恢复的令人吃惊的快。第二日没有一个人因为涵州的野蛮和封卓那骇人的传闻而有所退缩,反而个个精神出奇的好。 驿馆门口大家不过是互视一眼,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许无言不禁惊奇不愧是楚寒麟的子民,连心里创伤恢复都是这般神速。 丢掉了马车,大家都轻便了许多,速度也比之先前两倍不止,五人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好像不约而同卯足了劲赶路想要去会会那一位涵州知府一般。 三日之后,打头的五人勒着缰绳看着两根三丈有余的圆木撑起的原始匾额之上暗红色的“涵州城”三个大字,不约而同的露出淡淡的笑意。 七八日的行程,不到五日便赶到了,这几日盘旋脑海的州郡就此出现在眼前了。五人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身后的侍卫,率先走进涵州城。 灰色石块砌就的斑驳城墙,土木结构的低矮房子,一截一截横亘突兀的断壁残垣,介于麻布和兽皮之间的衣着打扮,再加上极具特色的摊贩,许无言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钻木取火的原始社会。 活牛羊的交易、兽革皮草的叫卖、陶锅陶碗的随路摆设,还有新鲜羊奶的吆喝声充满了整座涵州城的主干街道。 许无言、子雅湛一行五人身着丝绸绢衣,走在涵州的街道上显得尤为突出,所到之处尽是一片目光。 这里的人们穿着皮草、兽皮缝制的简易衣服,许无言一行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异类别族。 周围的人们看向他们的目光大多是带着敌意的,但也不难看出其中不乏艳羡之色,尤其是那些看着粗狂实则内心细腻的女人和孩子们。 子雅期说这里民风彪悍,果然是有依据的,随着许无言一行人的深入,周围目光中的敌意也愈来愈重,甚至可以看到那些蓬松头发、络腮胡子身裹一张兽皮的彪形大汉的摩拳擦掌的气势。 子雅湛示意伸手的侍卫,列队分开将许无言、连卿和施嫣儿护在中间,自己和子雅期更是护在三人身侧贴身保护。 原本一直与许无言他们保持距离的施嫣儿也不由得加快步子和他们靠在一起,众人脸上皆显现出戒备的神色。 许无言心中也有惧意,不过这般戒备之意凸显只会让他们的敌意更重。许无言快步走上前,挥手让那些把他们几个护在中间的侍卫散开,示意他们回到自己原本所站的位置上。 许无言则是站在第一个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脸上始终带着友好的笑容,看向任何一个把敌意目光投过来的人。 微笑是打开人与人之间交流枷锁的钥匙,许无言相信纵使文化背景有着极大的差异,微笑也是可以穿透人心的。 见许无言如此,其他的人虽然心怀惧意,但也只能和许无言那般面带笑意,即便是装也要装出天和朝廷钦差的谦和模样。 子雅湛跟上许无言和她站在一处,并肩前行着,子雅期则是走在后面照顾着连卿和施嫣儿以防不测。 半个时辰后,铜锣声响起,街道上的行人听到锣声自觉让出一条官道来。街边的摊贩也纷纷怀着崇敬的目光看向锣声响起之处。 铜锣开道,行人回避,看来是封卓到了。许无言停下脚步站在街道的正中央看向正在向自己靠近的知府依仗队伍。 两列二十余人的侍卫长队,个个身着红色粗布官服,头戴黑色冠帽,腰间悬有佩刀,身长均有八尺以上,与京师官员不同的是,每一个侍卫身上还斜肩紧扎着同色的虎皮短襦,看起来别有一番特色。 走在领头的两个侍卫,一个手持铜锣,另一个手持罗拔,每走三步敲一次罗,击一罗拔,随之高喊一声“回避!” 紧跟其后的是两个举着红色回避木牌的侍卫,随着便是两列每列五位的带刀侍卫。居于队伍中间的是一匹红棕色的大马,其上端坐着身形魁梧、四肢健壮、脸色黝黑、胡须虬髯满面的涵州知府-封卓。 仪仗队在距许无言十步之处停下,封卓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许无言等人的跟前。拱手作揖,“下官拜见诸位钦差大臣!有失远迎,见谅!” 第九十七章 涵州知府 (3) “封大人多礼了!”子雅期急忙走上前去对封卓作揖,语气之中带着充分的尊重,“是我们唐突了!”封卓直起身子,向子雅期的身后扫了一眼,“即使如此,下官就带各位钦差前去驿馆稍事休息,稍后再考察这涵州城。”封卓的话干净利落,没有一句的客套话。 “客随主便!烦请封大人带路!”子雅期一拱手,客气的说道,相较之下倒像是封卓是上署官员一般, 封卓嘴角微微一动,转身大踏步率先向前走着,子雅期紧随其后。跟在后面的许无言、子雅湛也相继跟了上去; 连卿虽然心有不解,为何一个上级官员会对这样一个破落的州知府如此恭顺,但也不敢多做逗留快步跟了上去。 施嫣儿则是无比鄙夷的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子雅期,暗自咒骂了一声,又对那个五大三粗的封卓腹诽了一番,直到察觉到四周不友善的目光,才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大队人马。 两根约有十尺高的斑驳、裂缝遍布的石柱支撑着一块缺角掉块的横向石块,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涵州城驿馆’五个字,连接着石柱的是土坯和石块垒成的高低不齐的墙壁,与这城中一般的民居相比还要寒酸些。 不过,这个时候的驿馆门口却是十分热闹的。一张三尺余高铺有红纸的木俎之上摆着一个硕大的黑釉水坛、旁边一溜摆着六只大号的乌青色广口大碗,十几个腰系红绸的官兵在木俎之后一字排开,神色肃穆庄重。 围在驿馆两侧的民众也是神色严肃的看着封卓他们走来的方向,像是在虔诚膜拜着什么。 封卓带着许无言等人刚到驿馆门口便停了下来。封卓挥手示意,这个时候从驿馆之内走出两个身材彪悍的官差,抬着一只硕大的黑狗,放在了木俎之上。 紧接着,其中一位官差抽出腰间的尖刀,在那只黑狗的脖子上划了一刀。黑狗哀嚎,鲜血从脖颈间喷涌而出, 那官差毫不迟疑,举起木俎之上的黑狗,将它的血液流入那六只乌青色大碗其中的五只之中。 这一系列动作,那官差娴熟而毫不迟疑,想必是经常做这些事情的。许无言等人还在惊疑之际,那只奄奄一息的黑狗已经被放在了盛着满满黑狗血的碗旁边。一双漆黑色眼睛里满是绝望的仇恨。 封卓嘴角微扬,抬步走到了木俎之前,高声说道:“满饮一碗黑狗血,以祛除妖邪,是我们涵州城的迎宾之礼。各位钦差请吧!”说罢看了看子雅期等人,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子雅期不自觉的咽了咽口中的唾液,不改的神色之上并无太大的变化。然而站在身后的许无言则是不由得心中一阵不舒服。旁边的连卿和施嫣儿更是又惊又怕,极力忍受着腹内不住翻腾的恶心之感。 子雅湛悄悄的握了握许无言的手,许无言扭头看到的是子雅湛那安慰的笑容,方才的不适感顿时消减了许多。 五人还是走到了那木俎之前,毫无疑问这是封卓的第一个下马威,意在示威和告诫。在涵州城摆钦差的架子是最愚蠢的表现。 “子雅大人!请!”封卓指了指第一碗狗血对子雅期说道, 子雅期微微笑了笑,端起那碗狗血一饮而尽。顿时人群之中响起低低的赞叹之声,但在封卓的一个眼神之下骤然平息。 “请!”封卓看了看子雅湛一成不变的神色, 子雅湛微微一笑,端起狗血干净利落,毫不迟疑,末了还十分优雅的抹了抹嘴角的残留。样子无比的高贵而优雅。 封卓抬眼看了看剩下的三个女钦差,嘴角扬起一抹不屑之意。指了指第三晚狗血,对连卿说道:“连大人,请!” 连卿咬了咬嘴唇,目光丝毫不敢去看那只还有着些许气息的黑狗,端起那碗狗血猛地灌了下去。放碗的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 施嫣儿没有去看那碗狗血,甚至看都没敢看那木俎一眼,而是直视着面上微显得意之色的封卓,强作镇定压低声音说道:“封大人,你若是想让我们几个钦差难堪,你已经做到了。凡事要留有余地,此事不如就此作罢了吧?” 封卓瞥了一眼施嫣儿,脸上的笑意更浓,鄙夷不屑之色更胜,嘴上却是很客气的说道:“施大人,这是哪里的话,难道是执意我们涵州城的迎宾之礼不成?” 封卓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在场的民众清晰的听到,此言一出民众之中怒声四起,看向施嫣儿以及其他人的尽是刀子一般的目光。 施嫣儿不由得心下一寒,在这里无疑是封卓的天下,即便是他要刁难,也只能忍辱负重。 “封大人!多虑了!本官绝无此意!”说罢,极不情愿的将手伸向那第四碗狗血,心里却是想立即就把这个封卓给灭了。 在施嫣儿和封卓说话之际,许无言的目光却是注意到了木俎之上的酒坛和与乌青色大碗分居两侧的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黑狗血驱邪之说,却是有所耳闻,那么这饮黑狗血的迎宾之礼也并非封卓的空穴来风了。那这把尖刀又代表着什么呢? 第九十八章 涵州知府 (4) 施嫣儿忍着满腹的胃液翻腾闭着气喝完了那一碗黑狗血,放碗之时一双阴郁的眼睛狠狠的瞪了封卓许久,一张俏脸仿佛在墨汁中泡过一般,黑极了。 封卓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对施嫣儿的怒视视而不见。一双精明而闪着贼贼光芒的眼睛看向排在最后的许无言。 “许大人!下官久仰大名,今日莅临涵州城,涵州百姓欢迎之至。这迎宾之礼,许大人意下如何?”封卓亲手将最后一碗黑狗血端了起来,看着许无言没有表情的说着恭维的话,眸色之中细雪之意尽显。 许无言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纯净无害的笑容,看着封卓拱手施礼,“封大人客气了!这迎宾之礼自是庄严隆重之至。许无言在此多谢大人以及涵州城的各位百姓了。”说着许无言转过身向围观的群众拱手施礼。 封卓呵呵笑了两声,将那碗黑狗血递到许无言的跟前,“既是如此,许大人请吧!” 许无言并没有去接那一碗黑狗血,而是盯着封卓,如刀刻一般的五官,棱角分明,在浓密胡须隐藏下的是一张天圆地方的典型国字脸。 双目炯然有神,双眉浓密而短粗,古铜色的嘴唇薄厚适中,时不时的抿一下,似是在无声的赞叹着自己精心导演的这一场迎宾之礼。 渐渐地,许无言的嘴角眉梢都浮现出比封卓还要郑重的神色,一番打量之后,许无言丹唇轻启,“封大人!借我一碗酒和如何?”说罢看了看木俎之上的酒坛, 封卓眉宇突突动了一下,显然是对许无言的要求有些吃惊,但是也没说什么,而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将手中的碗放下,亲自为许无言倒了满满一碗酒。 “许大人!请!” 许无言带着几分豪气笑了笑,“多谢!”紧接着拿起木俎上的尖刀,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莹白的皓腕。 “无言要做什么?”子雅期暗自心惊,不由得问了一声, 子雅湛拍了拍子雅期的肩膀,许无言不是莽撞之人,她绝不会因为一碗狗血而意气用事的。 封卓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许无言,这个脸上开着一朵蔚蓝色百合、胆敢孤身为自己沉冤昭雪的女子。 尖刀在许无言的手腕上划了一刀,殷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腕流到了那碗酒之中,在碗中盛开一朵耀眼的红花。 接着,许无言将手中的尖刀递到一直等着看好戏的封卓跟前,“歃血为盟!封兄可敢?” 许无言的脸上扬着淡淡的笑容,如秋水一般澄净的眼眸之中尽是诚恳,只有那眉宇之间洋溢着的一丝豪气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势。 封卓看着许无言丝毫不顾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那一脸肃穆的神色当真有着不容拒绝的魄力,尖刀上还沾染着从那个纤弱的手腕中流出的血迹...... “许大人,此举为何?”封卓没有接刀,故意避开许无言那句让他无法拒绝的问题,直视着许无言缓缓反问道, 许无言秀眉展开,扬着柔若和煦的微笑,“许无言虽为钦差,却也是心系百姓之人。在公,许无言是官;在私,我许无言却是涵州城乃至天和百姓的女儿。今日,百姓之女和这涵州的父母官歃血为盟,封兄以为此举可好?” 封卓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直达心底的笑容,看向许无言的目光里再没有了先前的鄙夷戏弄之色。 封卓很是利落的接过许无言手中的尖刀,将自己的血也流到了酒碗之中。 “好!”许无言由衷的喊了一句,继而端起混有血液的酒碗,像男人结义时一般,仰头喝了其中的一半。 “好!”封卓心中那种独属于男人的豪情似乎被许无言的举动给激发了出来,不由得高声叫好,端起许无言喝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许无言看着脸色因为酒而变得微红的封卓,“好酒量!封兄,小妹在此有礼了!”许无言说着就要屈膝下拜, “小妹请起!”封卓见许无言真的下跪,急忙伸手拉住了许无言,这还是头一次一个女孩子向自己如此叩拜,还是像许无言这般异样的女子。 许无言缓缓站起身来,“多谢大哥!”说完伸手端起了木俎上最后一碗黑狗血,“大哥!小妹初来乍到,这迎宾之礼......” 还没等许无言说完,封卓就一把夺过许无言手中的那碗狗血,反手扔了出去,陶碗砸在墙角突出的石头上摔得粉碎,随之荡开的是一朵触目惊心的黑狗血花。 “你我既是兄妹,又何须这迎宾之礼!”封卓很是笃定憨厚的说道, 许无言听罢,脸上浮现出一朵灿烂的笑容...... “哦!好!”“好啊!”“......”顿时,围观的百姓之中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在他们的眼中,既是封卓认定的人,也自然是他们所应该尊敬听命的人。 歃血为盟起源于原始部落的结交之礼,看到这涵州城的民风和布局,许无言想到正史之上的部落结盟,就冒险试上一试, 果不其然,这封卓果真还是个不错的汉子,在这涵州城能得到封卓的赏识,一切就好办多了。更何况还省了去喝那一碗粘稠血腥、难以下咽的黑狗血,这也算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当然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相比较许无言与封卓的华丽结交,广受百姓欢呼。接受迎宾之礼喝了黑狗血的几人就悲催多了。 除了子雅湛对许无言钦佩的浅笑之外,子雅期压制着腹中不断上涌的恶心之感,狠狠的将许无言给腹诽了一番。 连卿则是全力压抑着自己,好让自己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吐出来,然而口中血腥气不停地冲击着原本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神经...... “好你个许无言!有这么个法子,不早说,偏偏要大家都喝了那该死的的狗血之后,自己一个人风光!”施嫣儿盯着受百姓吹捧的许无言和封卓两人,恨得牙根直痒痒。“总有一天......”施嫣儿还想咒骂,怎奈腹中不停地翻涌,恐怕下一字还没说出口,自己就呕吐不止了, 施嫣儿急忙咽下一口唾液,压制着翻涌感,口中的血腥气又不住的侵犯者已经无比难受的嗅觉,真是想吐不能吐,想说也不能说,明明很难受还要端出钦差那高贵威严的架子,苦不堪言...苦不堪言...... 第九十九章 反应大了! 许无言和子雅湛坐在驿馆的大厅中,喝着很具有涵州城特色的茶,很是同情的看着蹲在角门处狂吐不止的三人。 封卓走后,围在驿馆门外的百姓也渐渐散去,许无言等一行人进入到以后要居住的地方-驿馆,从脚踏入驿馆的那一刻起,忍得辛苦无比仍旧胃中翻腾不已的子雅期、连卿和施嫣儿三人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而没有和黑狗血的许无言和并无什么反应的子雅湛则是坐在了大厅之中对三人表示不忍直视。 “子雅湛,你怎么不......?”许无言看了看还在狂吐的三人,转过头来看着子雅湛,意有所指。 子雅湛淡然一笑,“这黑狗血本就是驱邪之物,他们之所以会这般反应大概是被杀狗取血的场面给摄到了。” 许无言微微点头,这话不假,除了浓重的血腥味之外,黑狗血并不是什么污秽之物。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狗死在眼前,自己还要去喝它的血就比较骇人了。 不过,能够像子雅湛这般镇定自若、坦然接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喂!狐尾,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明明有那么好的办法解决,为什么要等到我们都喝了......”子雅湛一脸蜡黄的走进来,看着许无言无比苦逼的控诉,只是话还没有说完,胃中又是一番翻腾,又急忙捂着嘴巴跑出去了。 许无言还没反应过来,子雅期已经风一样的到了角门处,继续...... “他怎么了?”连卿脸色有些苍白的捂着小腹,一走三晃的走进来,子雅期风一样的刮过,这几天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再怎么样都没得吐了吧! 许无言站起身来走过去扶着连卿,“怎么样,还好吧?” 连卿虚弱的点了点头,胃中估计是吐得一干二净了,但腹中的作呕感还隐隐的存在,整个人都虚了。 许无言将连卿扶到一个椅子上坐下,本就瘦弱的身体就像是瘫倒在椅子上一般,这罪可真够受的。 “许...许无言...你...你太过分了!”随后而来的施嫣儿无力的伸手指着许无言质问道,平日里跋扈的样子此刻只剩下了撑着椅子借力的份儿了。 “我怎么了?”许无言有些怀疑的看着施嫣儿反问道,似乎今天自己没得罪这位相府千金吧! “你怎么只顾自己?至我们大家于不顾!”施嫣儿双手撑着椅子,缓了好久才有力气对许无言再行质问, 许无言顿时明白了施嫣儿的所指,歃血为盟的办法只是许无言急中生智,而且是冒险一试的。并没有任何戏耍他们的意思,没想到还被施嫣儿给扣了这么一顶损人利己的帽子。 “施大人!”许无言嘴角扯出一抹邪邪的笑意,走到施嫣儿的跟前拱手施了一礼,继而故作不解缓缓的说道,“你是在说喝黑狗血的事啊?” 听到黑狗血三个字,施嫣儿身体猛地一僵,甚至都来不及怒视许无言一眼,就如迅雷一般跑到角门处,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征程。 原本许无言只是想戏弄施嫣儿一下的,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连坐在椅子的连卿也紧跟着施嫣儿跑了出去...... 子雅湛很是无奈的看了许无言一眼,意思是许无言做的有些过了,他们吐了这么半天,再吐下去是要出问题的。 许无言瞥了瞥嘴表示再不说话刺激他们了。。此后的整整一个下午,只要提到与黑狗血相关的字眼,三人就齐刷刷的产生很大的反应,以至于很久的以后这三个字都是那三人的忌讳....... 晚间的时候,封卓派人送来吃的,仆人、丫鬟和日常用具,许无言和子雅湛吃了些许,而另外三人则是除了干呕就再无别的感觉了。 许无言和子雅期让人将三人送回安排好的房间,只着人喂了些许稀粥,便虚弱的疲累之极,很快就睡着了。 许无言和子雅湛大概查看了驿馆的布局,然后说了一些具体的考课事宜,就各自回屋歇着了。 驿馆虽然表面破旧不堪,里面还是不错的,虽然不及京城的窗明几净,但也算是干净整洁,也没有很多繁杂的装饰,座椅、用具也都是比较原始的木质,虽然粗糙但也颇为实用。 许无言躺在敦实的土炕之上,这渐入冻了,烧热的土炕倒也舒适。不知怎的睡在这里许无言竟觉得比在京师还要安心些...... 许无言是在噪杂的喊叫声中醒来的,收拾好走门房门,许无言便看见身着貂绒棉袍的子雅期精神抖擞的在指挥着一些人搬东西。 “喂!妖男,你这是在干嘛?”许无言走上前去,拍了拍子雅期问道,今天的子雅期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来是恢复的不错。看不出来,这家伙的自我修复能力还挺强。 子雅期回头看了许无言一眼,一句话没说像是赌气似地又扭了过去,提高嗓门吆喝着,“这些放那间屋子,诶诶!这个放到那里!” 呦呵!这家伙又怎么了,吃错药啦!“妖男!我跟你说话呢。”不只是起床气还是怎么的,子雅期这幅样子很让许无言生气。 子雅期转过身来,双手叉腰,“狐尾!我再一次郑重的警告你,以后有什么想法都要告诉我!再像昨天那样,我这辈子都不再理你了!” 这气势说的许无言一愣一愣的,子雅期口中喷出的突突的哈气不停地在许无言的眼前缠绕、回旋,然后弥漫散开,就像是一个喷气的机器一样。 许无言暗自苦笑,这家伙怎么也这么小心眼啊!等子雅期说完了,许无言才能再一次看清楚子雅期那一张妖娆的脸颊。 “嗯!我知道了!这下该告诉我,你这是要做什么了吧!”许无言很是认真作出了保证,然后指了指那些还在搬东西的人问道, 子雅期看到许无言竟然不对自己解释,就这么任由自己指责。心情莫名的大好,还带着丝丝的得意。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子雅期满意的看了看许无言很是好心情的边说边拉着她朝大厅走去。 第一百章 ‘妖男\’ 神通 被贵重的用具摆设装饰的焕然一新的大厅,着实让许无言吃惊了一把。这子雅期的本事还真不是吹的,能把昨日还是土窑贫民窟级别的大厅打造成京师三品以上大员府中正厅的模样。 “怎么样?满意吧?”子雅期颇为得意的观摩了一遍自己的杰作,看着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走到一张垫有鹅绒软毯的梨花木高背椅上坐下,又看了看这大厅的改造点了点头,赞道:“行啊你,妖男,够神通的!” 被许无言这么一夸奖,子雅期的脸上立刻绽开了一朵鲜花,几步走到许无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了旁边紫檀漆几上的青玉茶壶倒了杯茶递给许无言,“狐尾,你尝尝这个,可是你熟悉的味道?” 不会吧!这家伙连喝茶的东西都带来了?许无言有些难以置信的结果茶杯喝了一口,熟悉的明晰清澈的冽香在口齿中蔓延开来,“祁门红茶!” “嗯!熟悉吧!这可是通识堂的原装哦!”子雅期自己也倒了一杯,兀自一边悠闲的品着,一边悠然自得的看着自己颇为满意的改造成果。 这下许无言真的是佩服起子雅期来,这人怎么能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一路上可是什么迹象都没有的。这会儿竟然...... “诶!狐尾还有哦!”一盏茶委婉,子雅期放下茶杯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看着许无言颇为神秘的说道, “什么?”许无言下意识的问道, “先不告诉你,很快你就会发现的!”子雅期卖关子的说道, “子雅公子,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往我的房间里搬东西呢?”许无言和子雅期闲聊间,连卿抬脚走了进来, “连卿!来来来,喝杯茶再说!”子雅期又倒了杯茶,指了指另一侧的椅子说道, 连卿哪里还走得动,一双明眸盯着‘改头换面’的大厅说不出话来。这实在是太难想象了,外表如此破旧的驿馆,大厅却是这般的奢华。 “怎么样,我的安排还算满意吧!”虽是问句却被子雅期说的?n瑟无比, “这...这是...这是你弄的?”连卿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劲来,说出的话字不成句, “连姑娘不必惊疑,这些事情对于子雅期来说不算什么,走!咱们也去喝杯正宗的祁门红茶吧!”随后而来的子雅湛淡淡一笑,对连卿说道, 还是自家大哥了解情况啊!子雅期听罢敞开笑了起来,“还是大哥懂我!” 子雅湛和连卿先后走进来,坐下,四个人一大早就品起茶来。 “不好了!不好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 “怎么了?”子雅期看着封卓派来的丫头没好气的问道, 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被子雅湛冷言这么一唬,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小心翼翼的说道:“施姑娘她...她在门口跟百姓吵起来了。” 子雅期听罢,脸色立刻耷拉下来,低声埋怨道:“这个泼妇,就会找事儿!” 小丫鬟见状就更吓得直哆嗦了,许无言笑了笑,缓声说道:“好了!我们这就出去瞧瞧!你下去吧!” 小丫鬟感激的看了许无言一眼,应了一声“是!”如遇大赦的走了出去。 “妖男!你好歹也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大度点儿行不?”许无言站起身来瞅着像个小孩子在耍性子的子雅期说道, 子雅期一听也噌的站了起来,“喂!狐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施嫣儿那个泼妇是八字不合!对那种人我大度不起来!” “好了好了!二弟,施嫣儿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她一个相府千金,肯只身到涵州城这种野蛮之地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何况,我们同为钦差应该相互照应才是。”子雅湛开口把许无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子雅期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最初被施嫣儿欺负的最惨的连卿身上,“你也同意和她和睦相处?” 连卿轻轻一笑,“子雅公子,只要她不为难我们,我们也以应该礼相待的,对吧?”子雅期吐了口浊气,挥了挥袖子,“罢了!好男不跟女斗!大哥,你和连卿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考课事宜!我和狐尾去瞧瞧施嫣儿又在搞什么花样。”说罢,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就拉上许无言走出门去, 许无言无语的看着死死拽着自己手臂的子雅期,这家伙是怕自己跑了还是怎么的,什么事都不忘把自己拉上。 “滚!滚!你们快带它滚开啊!”刚到驿馆门口就听到施嫣儿跋扈的喊叫声,只不过这声音之中夹杂着些许恐惧。 一群人围在驿馆的门口,声音嘈杂而凌乱,像是在议论着什么,许无言和子雅期破开人群走了过去, 施嫣儿垂头坐在地上,指着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皮肤黑黑,眼睛大大的小男孩牵着的一条小黑狗不断的喊着,“滚啊!你滚啊!” 小男孩无辜的看着有些狰狞的施嫣儿,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打转的泪水,一双瘦弱的小手紧紧地搂过身边的小黑狗,不知所措的站着。 “施嫣儿,你在做什么?”子雅期伸手将施嫣儿拉起来,低声吼道, “滚!你让他们滚啊!他是故意要害我的!”施嫣儿许是一宿都没睡好,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乌青的眼圈,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恐惧, 施嫣儿大概是被昨日的黑狗血给彻底吓着了,所以才会对牵着小黑狗的男孩出言责骂。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相府千金何尝受过这般苦楚,想来也是难为她了。 “行了!没事了!”子雅期突然心里有些同情起施嫣儿来,自己倔的要命,又不会好好的拉拢人,还要硬撑着千金的架子,真是够累。 神奇的是,施嫣儿竟没再接连不断的吼了。不过确实招来了更大的麻烦,一直忍着没哭的小男孩儿突然大哭起来, 本来就对施嫣儿胡乱骂人不满的百姓,听到小男孩儿的哭声,连带着许无言和子雅期都被视为无恶不作的狗官恶霸了。 “欺民都欺负到小孩子身上了!都是狗官!”“对!狗官!”“狗官!”一时之间对许无言等人的咒骂声四起...... 第一百零一章 狼狈不堪 “大家冷静一下!我们...我们不是!”百姓的骂声越来越大,而且大有控制不住的趋势,才刚到涵州城不到两天,就激起这么大的民愤,以后想要实地的做些事情就难了; 子雅期本想开口安抚激愤的百姓情绪,不想却被越来越多的百姓给围了起来,几个骂的最凶的彪形大汉围在最前头,个个额头上都青筋暴起,大有开打的趋势。 许无言走上前去,看着激愤的民众,首先上前将小男孩扶了起来,“小弟弟!刚才那位姐姐生病了,所以才会骂你的小狗,姐姐向你赔罪,你原谅她好不好?” 说着许无言诚挚的的向小男孩施了一礼,周围的百姓见状,高昂义愤的情绪暂时缓了下来,齐齐看向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大概是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围着、看着,小小的身子不断胆怯的靠近自己的小狗,害怕的不敢抬起头来。 “看吧!都是你们吓得,孩子都不敢说话了!你们这些个狗官就知道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人群之中响起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 周围的人也都随着这么一声骚动起来,“打他!打他!”“狗官!狗官!”各种叫骂声四起, “让开!让开!你们这帮刁民!”守在驿馆门口的侍卫这个时候也围了过来,将三人护在中间,手持佩刀、长矛对群情激奋的百姓对峙着, “狗官!狗官!打他!仗势欺人!打他!打他!”侍卫的到来更加激起了民众的气氛,原本不太愤怒的人也都义愤填膺起来,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子雅期和已经三魂去了七魄的施嫣儿,冷声说道:“你带她进去!”继而大声对周围的侍卫说道,“你们都退下!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过来!也不允许任何人出来!” 许无言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群情激奋的场面,更不知道那些官员是如何面对这种场面的。反正在二十二世纪,面对民愤通常出面的都是不管事的...... 既然无从借鉴,许无言就运用自己觉得有效的办法来解决,看着子雅期和施嫣儿在侍卫的护卫下进了驿馆,许无言缓了一口气, “众位百姓!啊!”许无言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一个鸡蛋砸在了身上,蛋清、蛋黄顺着衣服往下流着,散发着腥腥的气息。 “狗官!还说是百姓的女儿!还不是官官相护!”人群中有人气愤的吼着,随着而来的是各种杂物,和不断向自己涌动的激愤的百姓。 “大家听我说!”许无言高声喊道,身上不断挨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杂物,而自己的声音却是淹没在更大的嘈杂声中...... 怎么又被人丢起杂物来了,看来自己还真是犯众怒啊!先前是在京师,这次又是在这涵州城,许无言哪!许无言!你究竟是造了多大的罪孽才会遭此报应啊!许无言站在人群中悲哀的想着,自己也不躲避往自己身上丢的杂物。 既然百姓这么气愤,就让他们发泄出来也好,不然...... 突然许无言发现方才被施嫣儿责骂的小男孩儿被人群挤倒在了地上,一双孱弱的手臂紧紧抱着怀中的小黑狗,是不是被周围的人给踩到。 “住手!住手!”许无言突然厉声喊道,人也不断的向小男孩儿那里走过去,周围的百姓也似乎被许无言这突如其来的喊声给惊到了,再加上许无言那满身的污秽,或者是避脏、或者是心里还有所余悸,又或者是碍于许无言的官威。许无言所走到之处,身边百姓都不自觉的后退。 “小弟弟,你怎么样了?”许无言蹲下身子扶起小男孩儿问道, “啊!疼!”小男孩儿呲牙喊了一声, 许无言拿起小男孩的手,一双小手被踩的红肿一片,手臂上也有着一块一块的青紫。小男孩儿一张小脸上满是疼痛之色。 “你们在干什么?”许无言将站起身来对周围的百姓大声吼道,“投几块石头、扔几个鸡蛋就是为他出气了吗?你们自己看看究竟是谁把他伤的更重?” 周围的百姓惊住了,拉开的人群更多的人看到了小男孩儿手上、臂上的青肿,明明是为了争取公道,却给他带来了更大的伤害...... “说得好!”正当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许无言的气势压下去的时候,封卓一身黑色劲装、斜肩披着白狐皮制成的短襦,脚穿高头黑色兽皮靴。干净利落又不失一州首府的威严。 见到封卓,人群更是鸦雀无声了。为首的几个彪形大汉还不由得后退几步,脸上显现出愧悔之色。 封卓扫视了一眼人群,面色凛然,“好了!都回去吧!这一次看在许大人的面子上本府不与你们为难!下次再有在驿馆闹事者,格杀勿论!” 众人一听,个个噤若寒蝉,低眉垂首,再没有了方才那般气势汹汹的架势。 “散了吧!”封卓挥了挥手,人群便在短时间内散了去, 再看许无言一身污秽,连头发丝上都在滴着黏黏的蛋清,身上更是各色脏污遍布,跟和她在一处的小男孩儿一比,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儿反倒干净得多。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满身脏污的许无言浑身却散发着让人说不出的钦佩,还从来没有哪一位钦差敢如此直面百姓的叫骂、激愤,还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不堪...... “来!跟姐姐进去洗手吃好吃的好不好?”许无言拉着小男孩儿,很是温柔的说道, “诶呀!姐姐,你好脏啊!”小男孩儿有些嫌弃的把手从许无言那里抽出来,有些奇怪的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大?澹?屯房纯醋约喝肥低u嗟模??饷锤鲂『19佣枷悠?约毫耍?芭?..那个,姐姐...姐姐这是....” 连许无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有些尴尬的看着小男孩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的污秽,难道说自己被当成狗官被人打吗?这还真是说不出来,小男孩儿再问,怎么办...... “好了!让这位叔叔送你回去!买些药给你擦上!”封卓走过来,看了一眼小男孩儿,说道, 说来也奇怪,小男孩儿倒是很听封卓的话,虽然又冷又硬,但还是乖乖的跟封卓身后的侍卫走了。临走时,还特意嫌弃的看了许无言一眼,后者则是倍感无语。 第一百零二章 封卓‘疯了\’ “大哥!” 封卓看了满身狼狈的许无言一眼,二话不说拉着就走,“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许无言不情愿的挣扎着,自己这副模样走在大街上不被笑话死才怪,况且子雅期他们还没说一声呢, “走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封卓连头都没回,便甩出这么一句气死人的话,脚下的速度却是一点儿都没缓下来, “喂!就算是要跟你走!我也得洗个澡换身衣服吧!”许无言用力甩开封卓的手,看着封卓那张独裁的脸,很是不满的说道, 封卓停下来了,而且转过身,双手环胸,一双带着危险气息的俊眸盯着许无言看着,几分钟后,“前面有个制衣铺,到哪儿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是了!” 许无言这个样子却是很有失大方,和自己站在一起简直像一个讨饭的丫头求自己收了她...... 想到收了许无言,封卓的嘴角莫名的浮现出一抹笑意,语气也顿时缓和了许多,“走吧!不然考察不了民情,我可不负责!” 许无言看着走在前面的封卓,又是一个专断独行的家伙,凡事都不曾为别人考虑一下,真是的! 腹诽归腹诽,封卓末了那句考察民情的话着实抓住了许无言的软肋,毕竟许无言需要做出些事情向楚寒麟证明,不然,小命保不保得住就是个问题了。 许无言自动屏蔽掉周围投过来的各种奇怪的目光,大踏步的朝封卓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给她洗个澡,换件衣服!”一踏入制衣铺,封卓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习惯性的吩咐道, 许无言对封卓的这幅样子很是恶寒,要不是今后在涵州城混还要仰仗着他,早就不伺候了。 这是一家丝麻制衣店,墙壁之上悬挂着不少已经做好的衣服,还有一些用动物的皮毛制成的坎肩、披风、肩襦等等, 制衣铺的老板娘是一个穿着干练、利落的中年妇人,大概是太早了,店里没有什么顾客,老板娘一个人低头拨弄着算盘算账, 老板娘听到封卓的声音,边抬头边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这里是制衣铺,不管洗澡......” 许无言正要为老板娘说的话解气时,就看到老板娘那张见到封卓的脸立刻变得谦恭起来,“封大人!好好!民妇这就让人去准备!” 不多不说,民怕官,无论是到了那个时代都是无法改变的真理,不过老板娘的话并不是那种讨好似的谄媚,反而是谦和之中带着浓浓的尊敬。 老板娘说完就走进内堂安排去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许无言这个大活人一眼,许无言看着自己这一身的脏乱不堪也不好意思坐下,只好就在距离封卓不远的地方站着,打量着这制衣铺的摆设、布局; “大人!热水好了!您请!”不大一会儿,老板娘又返回来,还是站到自己的柜台后面对封卓说道, 封卓微微抬眸,看了看许无言,“带她去洗吧!完了换件干净的衣裳!” 听到封卓这话,老板娘这才发现了许无言的存在,略微打量了一下许无言,眼神之中并没有太大的惊疑, “姑娘!请吧!”说完老板娘没等许无言回答,就先走进了内堂, 这里的人还真是奇奇怪怪的,许无言暗自想着,也难怪,在封卓的领导下,出现这种情况也不足为奇的吧!末了,瞥了封卓一眼,跟着走进了内堂。 封卓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为什么许无言这个皇上派来的钦差总是让自己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呢,昨日的迎宾之礼她可是那般轻巧的化解,今日的百姓激愤,她竟能生生承受这般的侮辱还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个女人究竟还有什么奇怪的招数没使出来呢?这会儿倒是很期待她是否能接下自己接下来的这一招了...... 半个时辰之后,许无言一身清爽的走了出来,心情大好的说了一声:“好了!咱们走吧!” 像是一直都没有改变姿势的封卓,闻声微微抬起头来,眼前的许无言穿了件深蓝色斜襟交领的棉布深衣,白色的领口袖缘上绣着用孔雀毛勾勒的翠竹叶形状的修饰,简单朴素而又落落大方; 纤细的腰间束了一根两指宽的同色革带,用一块金镶蓝贝壳的腰扣恰到好处扣在腰间,将原本并不先闪露水的身材衬托的玲珑有致, 下身配了一件月白色的八福绢布罗裙,及脚踝的长度使得它的主人步步生莲,衣袂飘飞, 许无言的头发也洗干净了,乌黑的秀发只斜斜的梳了一个发辫然后用一个白色的鸵鸟毛制成的软篦子固定在一侧,其余的秀发则是随意的披在肩上,整个人显得灵动俏皮了许多。 想不到这身涵州城贵家小姐的打扮还真是和许无言模样相得益彰...... “怎么了?”许无言见封卓不说话,便走到他跟前说道,“我都好了!你付钱,咱们走吧!” 许无言倒也不客气,反正是他拉自己来的,自然是他付钱了。 “哦!好!走吧!”封卓抿了抿嘴唇,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真是个怪人!”许无言实在是不太懂封卓的反应。回头对老板娘道了声谢,也抬脚离开了制衣铺。 制衣铺的门外,封卓已经站在了一匹棕色的骏马旁边等着了,见许无言走了出来,翻身上马,将手伸给许无言说道:“上马!” 许无言并没有伸手,而是仰头看着端坐在马上的封卓问道:“要去哪里?” “废话还真多!不是说了跟着走就是了!”封卓对许无言的问题很是不耐烦, 这下许无言不干了,你是谁呀就这么支配别人的,“你不说,就恕不奉陪了!”说罢直接把封卓晾在那儿,自个儿扭头走了, 封卓看着许无言那傲气的背影,不由得滚动了几下喉结,嘴角微垂,露出不满的弧线, 手下猛地勒紧缰绳,踢了一下马屁股,坐下的马便直直的朝许无言奔去...... 许无言还没走出去百步,便感到一股风一样紧促的气流朝自己后背涌来,不由得转身看清状况, 封卓神色冷漠的骑着马朝自己撞来,那气势大有把自己踩死在马蹄之下的气势,许无言不由得惊惧,身体本能的连连后退...... 第一百零三章 百婴庆宴 (1) 道路两旁的人看到封卓的马疾驰而来,个个都吓得连连后退,对许无言的处境没有人顾及得到, 马蹄距离的许无言不到十步之遥了,封卓却没有任何勒紧缰绳的意思,一双如大雕一般靛青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脸上挂着惊恐的许无言, 疾驰的马蹄所带来的灰尘迎面而来,许无言下意识的侧身,好让自己死的不那么惨烈...... 封卓的马蹄就到踏在许无言身上的时候,封卓一个猛地弯腰,坚强如铁的手臂一下子将几乎是懵在原地避之不及的许无言拦腰抱了起来,一个优美的旋转,将许无言稳稳的放在了马背之上。 马蹄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这一切就如拍武侠电视剧一般,上一刻还处在生死边缘的许无言,此时已经安然无恙的坐在了马背之上,耳边的风声丝毫没有减弱,只有身后坚实的怀抱是那么清晰的提醒着许无言自己生命的存在。 “封卓!你究竟要做什么?”被冷风吹着很快冷静下来的许无言,咬了咬嘴唇冷声问道, 封卓这个疯子竟然用这种方式,逼自己服从他的意愿,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我救了你,对待恩人就是这般的礼数?”封卓的语气是千古不化的冷硬, “呵呵!”许无言冷笑两声,没好气的白了一句“恩人?你还真说!” “不然呢?”封卓用一种你白痴的语气说道, 许无言没再答话,心中却是仔细计较起来,说起独断、蛮横,这封卓还真是够格,况且这里又是他的地盘,关系还是不要弄得太僵比较好。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怕没有时候报今日的‘厚待’,连楚寒彻都能搞的定,何况封卓这么个小小的涵州知府,许无言自我安慰着, 封卓的马在一个宽敞类似广场一样的地方停了下来,原本许无言出门的时候天色还算早,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差不多已经接近午时了。 许无言下了马,没有再理会兀自去拴马的封卓而是自己一个人走进了这个还在布置中的奇怪场地, 这里方圆三里之内都被一种红色的篱笆一样的东西围了起来,其上还挂着彩色绢布剪成的大大小小的彩带,每条彩带之上还都系着金色的铃铛,风过之处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场地的中间是一根通体粉红高约丈余的圆木,底座是向两瓣莲花一样的台基,顶端则是削成了椭圆状的模样, 围绕着圆木的是两圈用差不多大的木桩作为支撑的摇篮支架,其上悬挂着清一色用细嫩槐树条编成的摇篮,许无言粗略的数了数有一百多只,摇篮中还铺着红色的小棉被、棉褥子、襁褓等物。 接下来是一大圈的朱红色木俎,其上摆着烛台香炉等物,再来就是各片在忙碌着不同活计的人了。 紧挨着红色篱笆东侧的是一排白色圆顶的帐篷,进进出出的全都是身着同样款式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 “走吧!去帮忙!”封卓拍了拍许无言的肩膀说道, “做什么?”许无言扭头看着封卓问道, 封卓便走边说:“这里是我们一年一度的百婴庆宴,照顾婴孩儿的人手不够,你去帮一下忙。” 百婴庆宴,这名字许无言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奇怪的布置怎么在史书考察当中从未见过,即便是在原始社会也没有类似的记载,那个红色圆木又代表着什么呢?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庆宴呢? 许无言思考间,两人便走进了帐篷里,顿时耳边充满了婴儿哇哇的哭声。 帐篷里搭着一个挨着一个的建议木板床,每一个床上都或坐或躺着一对母女亦或是母子,而且都是未满周岁的小婴儿。 粉嫩的小脸一个个都像是出自顶级大师之手的艺术品,每一个都粉雕玉砌可爱极了,虽然每一张床都是同样的简易,但是其上的被褥、枕头都是上好的兽皮制作而成,其他用具也都是很精致实用的,而且每一个床边都有一老一小两个仆人随时伺候着。 众人见封卓走进来,纷纷起身见礼,封卓那似乎跟笑容绝缘的脸上奇迹般的露出了一个很是温暖的笑容,“坐吧!不必拘束!” 许无言虽是对封卓的笑容有那么一点吃惊,不过很快随着两人帮忙照顾这些小婴儿,许无言就觉得理所当然了,因为这些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们看到许无言和封卓的时候,满意的就继续睡自己的觉,不满意的救皱几下鼻子哼唧上几声,更有甚者干脆大哭不止,时不时的把堂堂的一州知府弄的手足无措,很过瘾! “哇哇!”封卓刚碰了一个小婴儿一下,又引起了一阵嚎啕大哭,大概是封卓那双大手之上的厚茧弄痛了小婴儿,无论封卓怎么抱着哄依旧是不给面子的哭嚎不止。 小婴儿的母亲似乎是出去了,在一旁照顾的仆人见封卓手足无措,似乎有心捉弄一般,只是低着头也不伸手援助。 “看来这涵州城的知府也有搞不定的人哦!”许无言走到封卓跟前调侃道, 快急出汗来的封卓瞥了许无言一眼,很是不屑说道:“难道你行啊!” “当然!”许无言很是笃定的说道,“敢不敢试试?” “试就试!怕你啊!你要是能搞的定,我就甘拜下风!”封卓就不信自己这么个大男人都搞不定的事情,许无言这么个小丫头可以。 “一言为定!”许无言毫不犹豫的接招, 封卓小心翼翼的把怀中还在哭啼不止的小婴儿递到许无言的手里,许无言亦是很小心的接过孩子,然后轻轻地把小婴儿放在床上,然后拉着被子给小婴儿护着风,很是细心的一边把小婴儿襁褓解开,一边对床边的仆人说道:“拿一块干净的尿芥子过来!” 年纪大一些的仆人见状不觉露出了笑意,急忙拿了一块干净的尿布递了过来,封卓率先接过尿布,在手中搓了好一会儿,才递给许无言。 许无言接过温热的尿布微微一笑,想不到封卓还是个这么细心的人,急忙将小婴儿那块已经尿湿的尿布换了出来,扔给封卓,然后系好襁褓重新将孩子抱了起来,果然停止了哭声乖巧的趴在许无言的肩膀上,一双如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盯着手拿湿尿布的封卓好奇的看。 封卓倒也不嫌脏,把尿布放在了回收集中清洗的篮子里,与小婴儿对视,目光里是难得一见的柔情。 “怎么样?”许无言面上颇带得意之色的看着封卓,心里势要给这个家伙一个下马威,谁让他这么专断来着, “还好!”封卓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这就是新生命-人类的延续,他带着无与伦比的纯净,怀着描绘不出的圣灵,面对着他接触到的任何东西。 第一百零四章 百婴庆宴 (2) 日落西山,夜幕初降之时,场地周围升起了数十堆的篝火,整个场地都散发着滚滚的热气,帐篷里的小婴儿也都被各自的母亲放到了摇篮中。 场地上也不断聚集着百姓,每个人都怀着一种崇敬和喜悦的心情前来观摩这一次盛会,似乎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极为隆重的盛事。 “这是什么节日?百姓如此重视”站在木俎外围的许无言看了看安排好这场地护卫事宜的封卓问道, 封卓神色肃穆的看了看场地正中央的红色圆木,缓缓的说道:“这百婴庆宴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这些年涵州城百姓急剧减少,婴孩的出生也大减,原本数万人的涵州城如今减少到了不足万人了。” 说话的封卓脸上闪着一丝内疚、自责的情绪,“涵州不断推行鼓励生育的政策,但却收效甚微,这一年一度的百婴盛宴寄托了百姓繁衍后代、壮大人口的祈愿。每一年,百姓都会把从刚出生到周岁之间的婴孩儿放在这摇篮之中,用以感激上苍对涵州城的眷顾。” 许无言看着那根备受崇敬的红色圆木,那形状......,许无言顿时明白了这个百婴盛宴的宗旨就是乞求人丁兴旺,应该就是正史上原始社会生殖崇拜的一种表现形式。 “会的!涵州城一定会人丁兴旺、繁荣昌盛的!”许无言笑了笑很是坚定地说道,人类得以繁衍才是发展的基础,这种本能的愿望是值得祝福的。 封卓有些微楞的看着许无言,那张柔和的容颜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美丽动人,尤其是那一双璨若星辰的翦瞳,是那般的摄人心魄。 封卓那种略带不忍和心疼的目光让许无言不由得心下一震,定睛看时封卓那张刚毅的脸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硬,许是看花了眼吧! 百婴庆宴上的百姓越聚越多,偌大的场地之上很快便人声鼎沸起来。挤在人群中的子雅湛和子雅期两人,看着如此热闹的场面心中的郁闷也逐渐散开。 “大哥!封卓派人来报,说狐尾和他在一起,可都这么一天了也没见到狐尾的身影,不会有什么事吧?” 子雅期还在为早上的事情心有余悸,自己和施嫣儿进入驿馆的时候,只有许无言一个人应对那些气势汹汹的百姓。关键时候,自己竟然丢下了她...... “封卓那个人应该不会!门房不是说是封卓最后救下了无言吗?他们是结拜兄妹,许是在商谈考课之事吧!”子雅湛开口安慰着子雅期, 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也着实不踏实。早上,听到子雅期说驿馆门口百姓在闹事,许无言一个人在外边,并且下令任何人不得外出的时候,若不是被连卿拉住早就冲出去了。 也只怪当时四个人中只有子雅湛自己略懂医术,施嫣儿又昏迷不醒,只好医治了施嫣儿,才跑到驿馆门外。 可当时,门外已经空无一人了,门房说许无言已经被封卓带走了...... 她有没有受伤?怎么样了......?这些问题一整天都不住在子雅湛脑子里盘旋,最后还是忍不住和子雅期出来寻找许无言了。 “连卿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施嫣儿?”两人一边走,子雅期又想起驿馆中的两人, “施嫣儿身体还很虚弱,不能怎么样的!”子雅湛知道子雅期在担心连卿会被施嫣儿欺负,开口说道, “恩!走吧!咱们先找到狐尾再说!” 盛会在月亮初升的时候拉开了序幕,成千上万的百姓也在盛会仪式开始之时静了下来。许无言和封卓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按照身着黑袍法师一样的长者的指示带领着所有的百姓做着一系列的动作。 “让我们叩拜最纯洁圣灵的月亮女神,祈求她护卫我们涵州城子民人丁兴旺,福寿永昌。” 那法师一声令下,封卓便虔诚的的跪了下来,许无言虽然不信这些但是情势所趋也只好跪了下来,况且,拜月亮也不算太荒唐。随之身后的百姓也都纷纷下跪无比虔诚的跪拜起来。 “最后,让我们叩拜保证我们子民繁衍的神具,好让我们的后代能够无休止的繁衍,永不凋零。” 听法师这么一说,许无言的脸都绿了。让一个来自二十二世纪的女性精英叩拜这么一个生殖器的模具,说出去还不把人给笑掉大牙。 这还不算,关键是自己这一关该怎么过啊?这人类繁衍真的跟这个圆木没什么关系,要想繁衍后代还要靠你们自己啊!许无言很是悲哀的想着,一边思考着一会儿应对这荒唐叩拜的对策。 “这次,我们不用叩拜!”封卓似乎看出了许无言的难处一般,扭头低声对许无言说道, 从来没有觉得封卓的声音是这般的动听,简直是天籁之音啊!许无言看着封卓像是在看救星一般。 不用叩拜就这么高兴吗?要知道在涵州城不用叩拜是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不用叩拜只能说明男尚未婚娶、女还无人下聘,看许无言这年纪如果还没定亲就是有问题的女人啊! 封卓则是对许无言的眉开眼笑无比的不解,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怜悯和轻视。不过这个时候的许无言才不管封卓是什么表情呢,反正只要不跪那玩意儿就好。 一系列的叩拜之后,身后的百姓便围着一堆一堆的篝火欢呼、额手相庆起来,法师缓缓的走下来到封卓的跟前施了一礼,“大人!一切都妥当了!月神和神具一定会护佑我们涵州城的!” 封卓只略微点了点头,“有劳大师了!”然后挥了挥手,一个侍卫走上前来将一包银子递给法师, 法师接过银子,又拱了拱手,“多谢大人!”说罢便离开了。 “快让人把孩子抱出来吧!天寒别着凉了!”封卓吩咐身边的侍卫, 许无言很是满意的看了看封卓,想不到如此刚猛之人还有这份细心。 封卓的话刚说完,原本很是晴朗的夜空就变了颜色,突然刮起了大风。悬着的摇篮都剧烈的摇晃起来,许无言心下一惊,出于本能的想要跑上前去就那些孩子,却被身边的封卓一把拉住,“不要亵渎神具!” 第一百零五章 百婴庆宴 (3) “月神显灵了!快看哪!”紧接着人群之中便有人大喊!顿时人群沸腾起来。 许无言不由得停住脚步,顿时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给惊住了, 一百多个摇篮,在狂风之中摇摇晃晃,但是却听不到一个哭声,明明不过是不满一岁的婴孩儿,如此剧烈的摇晃,怎么会一声不吭呢? 身后的百姓则是齐齐下跪,高呼“月神护佑!” “封卓!孩子有危险!快救他们!”许无言一边担心的看着那些晃动的摇篮,一边对死死抓着自己手的封卓低声吼道, 封卓的嘴唇剧烈的抖了抖,但却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冲撞了神灵是会遭到惩罚的。抓着许无言手也不敢放松,目光则是死死的盯着那些摇篮。 一刻钟后,摇篮竟然像是受人控制一般,朝同一个方向移动,最后竟然凭空漂浮了起来,向一个方向飞去。 “封卓!”眼看着那一个个的装着孩子的摇篮从眼前飘过,许无言彻底急了。无论如何也甩不开封卓的手,就拉过封卓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不好!”封卓任由许无言咬着,直到最后一个孩子也消失不见,才发出这么一声。 “来人呐!快去找孩子!”封卓一把甩开许无言大声吼道, 封卓的这一声吼,也惊醒了所有跪拜的百姓!百姓也炸开了锅一般的叫喊着“这是亵渎了神灵了!亵渎神灵可是死罪啊!” “照顾无言!”人群的子雅湛匆匆对子雅期说了一句,便在夜色之中朝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那些孩子的家人则是涌到了最前面,纷纷跪倒在封卓的面前,“大人!孩子!我们的孩子去哪里了?” 封卓双手成拳,急忙让侍卫前去扶那些孩子的家人,一边说道:“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们找回来!安全送到家中的!现在请大家先行回去耐心等候,一有消息我会立刻派人通知大家的!” “大人!这孩子不在,你叫我们如何能安心哪?” 封卓看了看几乎已经处于慌乱、无主的人群,还有那些跪在自己面前的孩子的家人,整个人几乎被愧悔给撕扯开来。 “大家放心!既然是月神显灵!那么月神带走孩子自有她的用意!大家应该遵从月神的旨意,按照大人所说先行回家,我相信明日月神一定会把孩子给平安送回来的!”封卓身后的一个侍卫站出来大声说道, 这话在这些相信鬼神的百姓之中还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原本还处于骚乱状态的人群竟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大人!这官爷的话可是真的?”孩子家人当中的一位老者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封卓确认道, 封卓点了点头,然后高声说道:“大家请放心!本府会一直守在这里等待月神把孩子送回!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先行各自回家!” “大人都如此说了!大家还是先回去吧!倘若再次高声喧哗、吵闹,惹怒了月神,岂不是犯下了大罪!” 那侍卫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周遭的侍卫劝服百姓回家,自己也一边扶起那些孩子的家人一边软言安慰着走开了。 许无言看了看封卓,“仅是等是没有用的,应该派人四处去找那些孩子!”这些鬼神之说早在二十二世纪之初就已经解释通了,今日这些孩子丢失绝不是什么月神显灵,而是有人蓄意为之。只是对封卓该怎么解释呢? 封卓看了许无言一眼,“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了!希望真的是月神显灵,明日还能送还。” 许无言看了封卓一眼,其实在他心里也不是那么相信什么月神的,不过是自己说服不了自己罢了! “我去那边找!”许无言不想原地徒等,孩子既然向娜阁方向移动,那么势必是会有什么痕迹的。 “我和你一起去!”封卓急忙吩咐了在原地守候的侍卫,跟上许无言的脚步,两人朝那些摇篮消失的方向找去。 深夜的月光清冷的照在茂密的树林里,映出影影绰绰的树影,宛若张牙舞爪的鬼魅。 封卓和许无言两人一路找到在距离场地有数百步之遥的密林,两人谁也没有犹豫,从身后侍卫的手中接过火把,便兵分两路开始了在密林之中寻找。 彻夜的寻找之后,许无言和封卓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盛宴的场地。此刻的许无言竟是特别的希望,月神真的存在,她还真的把那些孩子还回来了。 但,事与愿违,清冷的场地上除了留守的几个侍卫外,两百光秃秃的木桩连接的铁丝之上什么都没有。 “发生什么事没有?”封卓抓住其中一个留守的侍卫问道,一宿没睡留下的黑眼圈配着铁青的脸颊显得有些狰狞, “启禀大人!我们在此守了一夜什么事都没发生!”侍卫急忙行礼,心惊胆战答道, “怎么会这样?”封卓一拳砸在了木俎之上,好不容易今年涵州城的孩子出生了多了些,却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无言四下看了看,那些木桩、红色的圆木还有那些红色的篱笆都没有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如此手段高明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孩子劫走呢? 那么劫走孩子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让那些摇篮飘在空中又是怎么做到的呢?经过一夜的寻找淡却了开始的那份焦灼,许无言的思绪也冷静了下来。 “封卓!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那些孩子,月神恩泽天下,不会那孩子开玩笑的!是有人劫走了孩子!” “来人呐!派人在整个涵州城寻找,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刻禀报!”封卓似乎也明白了这件事绝对不是月神显灵,而是有人为之, “且慢!”一个侍卫急忙向封卓拱手施礼,“大人!不管事月神显灵还是恶人为之,眼下当务之急是安抚那些百姓,一旦人心动荡,就很难收拾了!” 许无言看向说话的侍卫,就是昨晚开口安抚百姓的那个。他说的没错,一旦百姓动荡,就算是有心找回孩子,也无力去做了。 封卓点了点头,回头对那个侍卫说道:“去请法师过来!” 那侍卫这才领命,请法师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处处迷雾 许无言移开木俎走进那些原本挂有摇篮的木桩旁,每一根木桩都完好无损的伫立在那里,悬在其上的铁丝亦是没有一点的磨损,那么孩子究竟是用什么办法从这里劫走的呢? “你在做什么?”封卓走到许无言的跟前,看着认真观察着那些木桩的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抬起头来,看了看那根所谓的神具,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着封卓说道:“大哥,你认为劫走孩子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呢?” 封卓微愣,似乎没有想到许无言所问的问题一般,“每一年的百婴庆宴都是经过重重查验确保万无一失的,而且庆宴当日这四周都是由侍卫把守的。” 许无言微微颔首,秀眉轻拧,眼圈因为一宿没睡而显得乌青,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为什么要劫走孩子呢?” 封卓则是眸色一凛,“无论是谁,我封卓抓到他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走!我们去帐篷里瞧瞧。”许无言似乎没有听到封卓说话一般,顺着自己的思绪往帐篷里走去, 封卓对许无言的行为略感惊讶,紧跟着许无言也走进了帐篷。 帐篷里的一切与昨天无异,只是原本是热热闹闹充满着婴儿啼哭和母亲轻哄声音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床板了。 许无言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每一张床板和上面的被子以及其他用具仔细的看着,似乎一切还跟昨天一样孩子还在一样。 封卓见许无言有点魔障了一般,心知孩子不见,她心中亦是难过不已,便伸手拍了拍许无言的肩膀,“这里有我,你一宿没睡,先回去休息吧!”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封卓,眼前有些模糊的点了点头,“这里的一切都不要动,那些劫走孩子的人或许还有别的企图。” 封卓疲累的笑笑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许无言缓步走出帐篷,朝着自己认为对的方向走去,“大人!属下送你回驿馆吧!”被封卓交代过的侍卫快步跟上许无言恭敬的说道, 许无言的思绪纷乱极了,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侍卫的帮助下上了马,侍卫牵着马走在回驿馆的路上。 大街上依旧是热热闹闹的,许无言却觉的这种热闹是带着情绪的,带着一种让人倍感颤栗的杀意, 无意间许无言侧了一下身子,入目的是那间封卓曾带自己换衣服的制衣铺,那老板娘依旧是站在柜台后边低头拨弄着算盘,制衣铺的门口依旧是门可罗雀。 “大人,驿馆到了!”侍卫的一声提醒,许无言下了马,对侍卫挥了挥手,“你去吧!” 侍卫一拱手,“属下告退!”然后又骑上马离开了。 许无言看了看有些斑驳的驿馆门楣,守在门口的侍卫向许无言施礼,许无言只看了看没说什么便走进了驿馆。 “无言,你回来了?”见许无言回来,子雅湛迎了上去,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湛,疲累的笑了笑,“我好累!先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晚间再告诉我!” 许无言的脑子实在是说不出的混乱,整颗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整理一下思绪。 “恩!好,你快去休息吧!”许无言的脸上满是疲累的之色,子雅湛心知许无言因为昨天孩子被劫走的事一宿没睡,想来也是累坏了。 许无言没再说什么,径直朝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子雅湛看着许无言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疼惜之感,似乎长久以来都想要和她并肩作战,但是每一次遇见的时候,承受的还是她一人...... “子雅公子,你怎么了?方才那个人是无言吗?”连卿见子雅湛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走上前去问道, 子雅湛回过神来看了看连卿,略微笑了笑,“没事儿,无言回来了!她有些累去休息了。哦,对了,施姑娘怎么样了?” 连卿犹豫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施姑娘已经无大碍了!” “那就好!连姑娘如果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去看封卓送来吏治文书了。告辞!”子雅湛拱手施了一礼,大步走进了大厅, 连卿看着子雅湛的背影,明丽的双眸中升起点点的雾气,怎么他们都对自己如此的客气呢?难道始终都没有把自己当成朋友吗? 许无言回到房间中,倒头便睡,许是孩子被劫的事情一直挥不去吧,连睡觉都是不安稳的,感觉好像行走在重重的迷雾之中,无论怎么走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反而有一种被一股力量拉扯着下坠的感觉。 许无言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被耳边清晰而冗杂的吵闹声惊醒,许无言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穿了鞋子站起身来。 驿馆的院子里,封卓带着两列的侍卫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搜!每处地方都不放过!”接着一声令下,带着佩刀、缨枪的侍卫便在驿馆之内分散开来。 “封卓!你在做什么?这里是钦差住所,你带着侍卫来搜,难道要造反不成?”子雅期、施嫣儿和连卿听到门房来报便从大厅内走了出来,看到封卓这般跋扈的气势,不由得开口质问道, 封卓脸色铁青,一双靛青色的双眸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恼恨之意,扫视过在场的三人,“子雅大人难道不知皇上给了我对钦差的先斩后奏之权!但凡在我涵州城作乱的钦差我封卓均有先斩后禀之权!” “作乱?”施嫣儿很是不屑的瞪了一眼封卓,就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值得作乱的,“封知府,没有真凭实据污蔑朝廷钦差可是要腰斩的大罪!你如此信口雌黄,小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 “是不是污蔑大人又何必急于争辩呢?”封卓对施嫣儿的蔑视给了更大的鄙夷,若不是有可靠的消息,也不会亲自来这么一遭了。 “报!大人!在厢房之中发现这个!”不大一会儿便有两个侍卫抬着一顶红木箱子走到院子中,其中的一个侍卫还俯在封卓的耳边说着些什么, “大胆!你们这些狗奴才,胆敢动本大人的东西!”施嫣儿看到箱子顿时厉声吼道, 封卓的脸色随着侍卫说的话更加阴郁了,一双如野兽一般凌厉的眼睛看向在那里张牙舞爪的施嫣儿,“施大人,这可是你的箱子?” 施嫣儿脸色一横,“是我的!是我爹他派人送来的!” “胡说!”封卓一脚踹开了那顶箱子,如雷挺一般的声音吼道,“难道这些就是你的父亲寄给你的?” 箱子中出现的那一团团狰狞的殷红使得在场的人大吃一惊,更是刺痛了许无言的双眼。 第一百零七章 钦差入狱 三尺左右的箱子里满满的装着带着血迹的黄色襁褓, 封卓的眼睛中也因为那些刺目的红色染上了赤红之色,直视着施嫣儿有一种将她剥皮拆骨的恨意。 “施嫣儿,这箱子可是昨天才到达的驿馆的?”封卓的语气森然无比,深陷的眼窝中留露出野蛮而嗜杀的气息, 施嫣儿看到那些染有血迹的襁褓亦是吃了一惊,再加上封卓那种恨不得马上就将她碎尸万段的眼神,施嫣儿的身体不禁抖了抖,“这是什么?不是的!不是的!”说出的话带着丝丝的颤抖之意, “封大人!仅是这些东西不能代表什么,有人存心栽赃也说不定!何况事发之日,施大人她有病在身,一直都在驿馆休养,根本不可能去劫走那些孩子啊!”子雅期见状急忙上前解释道, 封卓扫视了三人一圈,危险的眼神更添几分可怖,“这件事我下令不得外传,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哦!封大人有所不知!那一日我和大哥出去寻找许无言,听闻大人吧无言带到了百婴庆宴,我们就找过去,并且看到了事情的发生。”为了避免再被封卓误会而按上一项什么罪,子雅期解释道, 封卓看了看施嫣儿,再看向子雅期,“你是说她一直待在驿馆,是吗?”话虽是对着子雅期说的,但尾音却是落在施嫣儿的身上, 施嫣儿神色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我那日是不舒服......” “连大人,你们可是一直都在驿馆之中的?”封卓并没有等施嫣儿说完,目光便落到了连卿的身上, 连卿神色微变,继而有些怯懦的说道:“那日我出去了一下,并不是一直待在驿馆里。所以......” “哼!”封卓冷哼一声,目光如炬的看了子雅期一眼,“子雅大人,看来你连自己属下的行踪都不甚了解!来人呐!带走!” 封卓一声令下,便有侍卫走上前去将施嫣儿和连卿给抓了起来, “封卓!你大胆!我是钦差大臣,又是当朝宰相之女!你胆敢抓我....”施嫣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封卓伸手扼住了咽喉, 封卓一双泛着赤红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施嫣儿说道:“倘若那些孩子有所不测,你那宰相爹爹也要跟着你一起陪葬!” 施嫣儿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封卓那一双地狱修罗一般索命的眼神竟是这般的可怕,再加上那种丝毫不惧官位的言语,整个人犹如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大人!手下留情!此事尚有未解之处,还请大人明察秋毫!”子雅期见施嫣儿的脸颊因为空气稀薄而逐渐变得通红,不由得走上前去开口说道, 封卓只瞥了子雅期一眼,一把甩开了施嫣儿的脖颈,“带走!” “慢着!敢问封大人抓走连大人所为何故?”如果说施嫣儿是因为这一箱子带血的襁褓为证而有嫌疑的话。那么连卿呢? “你看看这个再说吧!”封卓连身都没有转过来,便扔给子雅期一块绣有奇怪图案的帕子,“带走!”领着侍卫将施嫣儿和连卿带走了。 子雅期捡起被封卓扔在地上的帕子,神色骤然凝重起来,连卿怎么会有这个?她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许无言走到子雅期的跟前,看了看那块儿奇怪的手帕问道, 子雅期抬眼见是许无言,便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许无言,“你先看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大厅, 许无言展拿着手中的帕子在手中缓缓展开,这帕子入手即凉,还带着点点凸起的手感。不是锦缎的那种丝滑,也不是丝麻的那种粗糙, 仔细看那帕子的质地,并不像许无言见过的任何一种,其上的骇人图案更是令人费解。 是一个三面六臂的佛陀,每一只手臂中都拿着属于人肢体的断肢残臂,那三张似乎还能看清楚血迹的大口中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被咀嚼的残体。 这种佛家称之为恶佛的图像,许无言曾见过,只不过是被列为禁忌读物中的一种,许无言知道的也不过是时空测算组那些老头老太太的零碎言辞而已。 原本佛是导人向善的一种精神支柱,但是在一些比较深奥和令人一直难以破解的佛学精义当中确实有着邪恶的浮屠存在。 这手帕上所化大概就是这类的浮屠,一面带着净化灵魂的佛珠,一面又蚕食着这世间生灵的肢体。 “这个代表什么?”许无言将帕子放到子雅期的跟前,倒了杯水在子雅期的旁边坐下,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眼睛里闪着几分犹豫几分难以接受,好大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狐尾,你相信是她们做的吗?” 许无言不可置否的看了看子雅期,“我不知道” 子雅期苦笑了一下,整日都待在一起的人却是这般的不了解,尤其是连卿,那个子雅期一直都觉得清白、可爱的女孩子,倘若真如封卓所言,这块帕子是连卿所有之物,那就太可怕了。 “狐尾,我突然觉得自己连身边的人都不了解了。”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想来这个男人是受伤了,这块帕子一定不简单,原本天和事事通晓的子雅期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没能了解,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吧! “妖男!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断定是清白的。”许无言只想让子雅期明白没有一个人在别人的面前是百分之百透明的,如果没有弄清楚事实,每一个人受到怀疑都是可能的。 “那你相信我吗?”子雅期看着许无言一字一句的问道, 许无言嘴角微弯,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端起身侧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看着子雅期不急不缓的说道:“妖男,倘若有一天你被我怀疑了,那么我也必定是被自己所怀疑的人。” “真的吗?”子雅期听罢原本有些灰暗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闪着一种掩盖不住的光芒。 第一百零八章 邪恶的佛 许无言嘴角微弯,流下一朵美丽的弧度,盯着子雅期那张带着惊喜的脸颊,看了几秒,继而给予一个大大的夸张的鄙夷的笑容,“诶呀!妖男,你这个样子还真是丑的不忍直视诶!” “喂!狐尾,你说什么呢?本公子可是天和第一帅男!”子雅期满心欢喜的坐在了椅子上,神色全然不像言语那般的毫不介意,“你不要嫉妒我才好!” “好了好了!我嫉妒,我嫉妒死你了!”许无言对子雅期那种天生的自恋情绪深感佩服,“还是说说这个帕子吧!”说着看了看那块画着邪恶浮屠的手帕, 子雅期拿起那块帕子,原本舒展的眉头,一下子收拢变得凝重起来,“这块帕子是很久之前存在于天和的一个部落的图腾,那个部落里的每一个人从出生都会拥有这么一块帕子,上面绣有帕子主人的名字。” 听着子雅期的话,许无言注意到那块帕子的一个角处用褐色丝线绣的一个‘格卿’两字,想必这就是这块帕子主人原有的名字。 “那个部落是天和皇朝最野蛮最血腥的部落,他们不但信奉这种邪恶之佛,而且经常会残杀其他部落的俘虏,更加可怖的是生食其他部落的婴孩儿” “什么?”许无言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有这样的部落, 子雅期眸色深沉,略微点了点头,“也正是因为这个部落的残忍嗜杀,有违人伦的做法,皇上的祖先楚太祖便联合其他部落一举将这个部落给灭了。” “灭了?”许无言有些不敢把自己理解灭亡的含义用到这件事情上, 子雅期似乎是看出了许无言的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坑杀了那个部落的所有族人,烧了他们的图腾。一个活口不留!” 许无言突然想到了灭绝这两个字,在二十二世纪,对于灭绝的频繁出现,许无言早已不以为然,但是当这个词汇用到人类的身上时,许无言能够感受到心底那片彻骨的凉意。 “那么这块帕子是?”许无言看了看那块子雅期拿在手中的帕子问道,倘若那个部落真的是灭绝了的话,这块帕子又从何而来, “有传言,那个部落并没有完全灭绝,还有余脉尚存世间!前些年涵州城就出现了极其怪异的灭门案件,而且死者均是当年在铲除那个部落时立过功勋之人的后人。封卓还亲自上疏禀报过此事,当时的证物就是一块这样的帕子。” “那几起灭门案件可都破了?”倘若涵州城出过这样的事情,封卓又是如此痛恨那些人的话,这一次事关一百多个孩子的性命,封卓是绝对不会轻饶有嫌疑的人的。 子雅期摇了摇头,“此事我派通识堂的人四处打听都是毫无结果。据我所知就算是皇上也不曾知晓这样骇人的案子是否已经告破。这几起灭门惨案的结果怕是只有封卓自己知晓了。” 许无言的目光停留在那块帕子上,“这帕子封卓为什么要甩给你呢?”在子雅期问及为何要抓走恋情时,封卓丢下了这块帕子,许无言原以为封卓是怀疑连卿和施嫣儿联手劫走了孩子,现在看来是这帕子上的字更让封卓心惊了。 子雅期看着帕子上的字,“这格卿二字,难道就是连卿原本的名字,为何我起初知道的消息中毫无此事呢?” 子雅期回想起当时自己特意交代通识堂下面的人打探连卿的所有消息,其中全然没有提及关于这个部落的任何迹象,而如今封卓将这块帕子丢给了自己,难道是通识堂出了问题吗? “妖男!昨日我被封卓带走后,这驿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许无言总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偏偏在自己被封卓带去百婴盛宴的时候,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呢?施嫣儿明明是身体极度虚弱的...... “昨日?”子雅期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许无言,这个女人估计是睡傻了吧!封卓带走她已经是两天之前的事了,前日许无言回府,自己说要休息一下不想任何人打扰。 子雅湛就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似地几乎整天都守在许无言的房门前不允许任何人叨扰到许无言,就算是想喊许无言起来吃点东西,子雅湛都要小心翼翼的看看许无言醒了没有。 知道今天早上,子雅湛交代自己好好照顾许无言,说是有急事要办才离开了许无言的房门。 “狐尾,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还害得......” “什么?睡了两天!”许无言没等子雅期把话说完就很是诧异的站了起来,“那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子雅期一翻白眼,“叫醒你?我们哪敢呀!谁要是......” “好了!那你快说说,那天我走后,驿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只满是带着血迹襁褓的箱子又是怎么回事?” 想不到自己睡这一觉,竟过去了两天,不知道多少线索都已经无迹可寻了。想到此处许无言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你别着急,你坐下来,我讲给你听!”子雅期见许无言脸色浮现出的担心,不由得开口说道, 许无言闻言,便又坐了下来。 “那天,我扶着施嫣儿到了驿馆,才发现施嫣儿的身体不但虚弱还有一种中毒的症状。当时大哥知道后是想要先去救你的,可是当时施嫣儿体内的毒急需清除。大哥就先帮施嫣儿解了毒,才出去找你,可当时你已经被封卓带走了。” 子雅期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许无言几乎没有变化的神色,不觉为自己的双生大哥捏了一把汗,看来自家大哥在许无言的心里还是没什么分量啊。 “后来,下午的时候.我和大哥就出去找你了.....” “连卿和施嫣儿呢?” “施嫣儿当时的身体比较虚弱,连卿就留下来陪她。” “你们是什么时辰出去的?” 子雅期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大概是卯时一刻,我还记得当时涵州城的鼓声敲了六下。” “后来呢?” 第一百零九章 刑讯逼供 “后来我和大哥就到百婴庆宴找你,前天早上才回到驿馆。” 百婴庆宴上出现意外后,子雅湛就急忙去追踪去了,而自己则一直在许无言的身边暗中保护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和子追踪回来的子雅湛回合后才返回到了驿馆。 许无言盯着子雅期,“你们一宿未回?” 子雅期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要不是我一直在你面前开路,你怎么可能在密林中什么都没遇到?”说着子雅期瞥了瞥嘴瞄了一眼许无言,等待着她对自己的千恩万谢。 “你在我前面开路?”许无言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子雅期, 子雅期站起身来,一副你要耍赖的样子说道:“当然喽!那密林之中遍布荆棘不说,要不是我事先清理不少,你和封卓那家伙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返回。” 听了子雅期的话,许无言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和封卓在密林中一路找寻,总觉得原本是树木丛生的林子,而低矮植物却是很少, 隐隐还觉得脚下的土地软软的,像是新翻过一般,原本许无言以为那是劫走孩子的人留下的痕迹,现在看来多半是子雅期为自己开路留下的。 那么,劫走孩子的人留下些什么呢?百密总有一疏,如果不出意外,蛛丝马迹应该还在百婴庆宴的现场。 许无言想到此处,立刻站起身来,拉着子雅期就往外走,“跟我走!” 子雅期被拽着一个趔趄,有些着急的问道:“你想到了什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干什么去啊?” “散心!”许无言头都没回,直接甩出了一句,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子雅期的手臂朝驿馆外走去, 子雅期听罢顿时满头的黑线,这个女人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这个时候去散心,耍自己呢吧! 涵州城大牢, 阴暗潮湿夹裹着浓重血腥味的刑房之中,被绑在刑讯柱上的施嫣儿和连卿早已是披头散发,浑身血迹了。 而正对着刑讯柱的太师椅上端坐着的封卓,一双阴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浑身鞭痕的两人,原本是娇俏可人的俏佳人,此刻却变成了这幅不忍直视的模样,眸色之中却没有一丝丝的怜悯之意。 刑讯柱的两侧站着两个手持鞭子的侍卫,脸上除了格式化的恭顺再无别的神色,鞭子上浸润着新鲜而鲜红的血迹,像是两条嗜血阴狠的毒蛇,带着一种对血腥的痴迷对刑讯柱上的两人虎视眈眈。 “封卓!你刑讯朝廷命官,是犯了死罪的,皇上知道后你的下场不会比我们好!”连卿那双原本是莲花水雾的眸子里,此刻尽是冰冷和恼怒之色,说出的话带着因为声带震动而扯动身上伤口的疼痛。 “封卓!啊!”施嫣儿想要对眼前这个可恶、狠毒的男人吼叫,但是身上火辣辣的疼痛使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平复了一会儿之后,施嫣儿才又开口,“封卓!我倘若有任何闪失,我的爹爹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他日,我出了这个牢门,一定会将你家住与我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每说一个字,施嫣儿就感到身上的伤口是撕扯般的疼痛。尽管如此,施嫣儿还是不输千金气势的朝封卓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 “是吗?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封卓眸色一暗,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两人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之意,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倘若不说出那些孩子的下落,我一定可以让你们生不如此,甚至连十殿阎罗都没有收走你们的勇气!”封卓那无比轻巧的话语之中吐露着刺骨的阴狠之意, 说着把目光停留在了一侧挂满各式各样刑具的墙上,从大到小,从粗到细一眼看去竟有数百余种,而且每一个上面都似乎附着着一个极其邪恶的恶鬼,在对着受刑人狰狞的狂笑。 “你...你要做什么?”施嫣儿看着那些刑具,似乎能够听到那些死在刑具之上的人的哀嚎声,整个人都战栗不已, 封卓森然一笑,“我再问一句,那些孩子现在何处?”目光犹如地狱夜叉一般的阴森可怖, “我们并不知道孩子在哪里,封大人又何苦如此残酷折磨呢?”连卿只觉得身体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在恐惧,倘若那些刑具都要施在自己身上,还不如直接杀了自己的好。 “好!那么那一箱子的带血襁褓从何而来?”封卓走到施嫣儿的跟前,盯着施嫣儿一字一句的问道, 施嫣儿顿时脸色苍白,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哼!”片刻的静寂之后,只听得封卓的一声冷哼,紧接着便有令外两个侍卫手拿着一种刑具走了过来, “不!不要啊!”继而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牢房...... 封卓看了看痛晕过去的施嫣儿,示意身侧的侍卫将夹棍从施嫣儿的手上取了下来,看了看脸色已经惨白如纸的连卿。 同样是受鞭打和夹棍之刑,与大叫着痛晕过去的施嫣儿相比,这个异族部落的连卿倒是骨子硬得很,除了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之外,硬是死死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连大人,哦,不!应该是格卿大人!这些只是最轻的刑具,倘若你当真要这般冥顽不化,守口如瓶的话,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封卓盯着还在受着夹棍之刑的连卿缓缓的说道, 连卿微微抬了抬头,极具抽动的嘴角,竟是奇迹般的浮现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封卓!我没有做劫走孩子的事,纵使你因为那块帕子如此残忍对待与我,我依旧是那个答案,我没有劫走孩子!” “你胡说!那块帕子,你如何解释?”封卓似乎被连卿的话给激怒了,猛地推开拉着夹棍的侍卫,一把拽下夹棍吼道, 夹棍割过受伤手指的尖锐疼痛让连卿不由得痛呼出声,牙齿也猛地刺进了早已血迹斑斑的嘴唇,几滴殷红妖娆的鲜血从嘴角落下,砸在不知被血迹侵染了多少回的青石板地上,晕开绚丽的血渍。 第一百一十章 蛛丝马迹 “封卓,你究竟在怕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我们认罪,是想要在许无言的面前证明你的本事吗?还是你怕许无言比你先一步找回孩子,丢了你这个涵州知府的名声?”此刻的连卿已然是破碎的布偶一般,但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口中却吐露着如芒刺背的话语, “住口!”封卓厉声喝止了连卿的话,然后一双带着无比邪恶的眼神死死的钉在那浑身是血的连卿身上, 倘若是自己用刑具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一个个带血的痕迹,那么此刻连卿那孱弱的嘴角挂着的极为刺眼的嘲讽则是很成功的将封卓加诸到他们身上的侮辱给一分不少的还了回来。 “把她带到重犯牢房!不得任何人探视!”许久之后,封卓才冷声命令道, 身侧的侍卫丝毫不敢有所怠慢,急忙把连卿从刑讯柱上拖了下来,一路拖着离开了刑房,地上划出的血迹昭示着方才那一幕可悲的存在。 “狐尾,你在找什么啊?就这几个破桩子有什么好看的?”子雅期很是不理解的看着把自己匆忙拉到这儿来,自己又盯着光秃秃的桩子一直看的许无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许无言把这些原本用于悬挂摇篮的桩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虽然交代过封卓,要他派人看好这里,可这现场还是被破坏了。 许无言明明记得自己离开时,这木桩上是挂有铁丝的,但是现在却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桩,其上的被铁丝打穿的孔还在, 封卓大概是认定了施嫣儿和连卿就是劫走孩子的人,才让看守这里的侍卫撤走的,可是这地方..... 许无言站直身子看了看这场地的四周,除了那所谓的神具完好无损外,就只剩下这些木桩了。 这里距离涵州城的主要居民区有着半个时辰的马力,事发当日距离现在不过是两天前,谁会专门到这里来取走木桩上的铁丝呢? 空旷的场地上刮着特属于深秋的萧瑟的冷风,不远处的密林随风毫无规律的摇摆着,为什么摇篮飞去的方向是那里呢?摇篮为什么能够从低处飞向高处呢?“走!咱们去林子里看看!”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走向那片林子, “喂!喂!狐尾,你等等我啊!”子雅期见许无言丢下一句话就兀自走了,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林子里就如子雅期说的那般,很多的荆棘矮丛都被除了去,脚下的泥土也是翻过还略带着湿意的柔软, 地上除了一些凌乱的脚步之外,就再无其他了。许无言顺着那天晚上和封卓寻找的路线一路走着看着,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狐尾,你究竟在找什么啊?告诉我可以和你一起找啊!”一直跟在许无言身后的子雅期一直没有弄明白,许无言这么心急的跑到这里来找什么, 许无言抬起头来,看着子雅期,“妖男,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正常了吗?” “正常不应该吗?难道非得异象环生才对啊?”子雅期简直被许无言的问题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许无言摇了摇头,伸手抚弄了一下耳边垂下来的碎发,“那些人众目睽睽之下劫走孩子,不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究竟会留在哪里呢?”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那般喃喃自语的模样,不禁也心生疑窦,那天百婴庆宴之上子雅湛第一时间便追了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些天自己几乎相信就是月神所为了。 许无言的手突然触到了待在头上有些松散的孔雀翎花簪,目光触及到了头顶那些叶子所剩无几的枝杈。 “子雅期,带我上去看看!”许无言突然灵光一闪,扭头看着子雅期指了指头顶上那些树枝说道, “上去做什么?”子雅期眼睛睁大看着许无言问道, “少废话!带我上去就是了!” 子雅期被许无言的话噎了回来,撇了撇嘴,过去,揽了许无言许无言的腰身纵身一跃跳上了树梢, “前面那个!”许无言周围看了一番之后,指了指前方的树杈说道, 子雅期这下也不再问,直接揽着许无言朝前面飞去,省的再被许无言给堵回来......,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子雅期都依照许无言的指令从一个树杈飞到另一个树杈,许无言则是对每一个树杈都细细的查看...... 涵州知府府里的封卓一脸阴郁的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法师,目光里是看不透的冷色, “法师,本府再问你一次,那日百婴庆宴之上,究竟是不是月神带走了孩子?” 封卓双手俯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身子略微前倾,神色冰冷,语气森然,一双危险而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时而不时的看向法师,投出不可违抗的威严, 法师深深的跪在地上,双腿忍不住发抖,心里像是万人打鼓似的咚咚只怕,自从被官差从家中拖来,便被知府大人训话。明明知府大人并没有怎么自己,甚至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怎么自己偏偏就觉得这知府衙门是这般的阴冷呢? “启...禀...禀大人,小人...小人不知!”那法师一开口就像是舌头打结了一般, “嗯......”封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锁定在正好抬头的法师的身上, 法师一个寒颤,急忙垂下头来,整个人仿佛在冷水中泡过一般,寒冷无比,“不!不是...不是!是月神带走了孩子!是月神带走了孩子!小的不敢欺瞒大人!那日天象异变,这世间除了月神还能有谁能如此轻易的带走孩子呢......” “好!本府要你明日告诉涵州城的百姓,孩子就是被月神带走的!而且一个月后才会归还!”封卓毫无情绪的说道, “这个......”法师心中一惊,这月神带走孩子什么时候归还,知府大人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法师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着封卓的神色, 封卓正低头看着身前漆案上的公文,随后摆了摆手,“来人呐!把法师带到客房暂住几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房间半步!” 法师正要说什么,左右两侧的侍卫便走上前去,示意法师跟着离开,再看封卓那般多说一句小命不保的神色,也不敢说什么,就跟着侍卫离开了。 “去请许大人到知府衙门一叙!” “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戏弄妖男 “诶!狐尾!你该减肥了!”子雅期见许无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这一下午了除了自己在那里冥想、查找,许无言几乎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知道许无言是在为孩子被劫走的事情忧心,开口想要活跃一下气氛,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似乎是生生的被从自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还有些游离的反问道:“什么减肥?” 子雅期顿时无语,逗弄人最失败的就是人家好不理解你的意思,张了张口,无比挫败的伸手刮了一下许无言的鼻子, “没事儿!我说你太重了,在这么下去会没人要的!” 许无言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子雅期,干净澄澈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恼怒的意思,看的子雅期都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继而许无言一拳打在子雅期的肩膀上, “妖男!胆敢戏弄本姑娘,你是不想活了吧!”说罢,脸上顿时变了脸色,一脸早已知晓其中之意的看着像个猴子一般被自己捉弄的子雅期, “好啊!狐尾,你戏耍我?”当然子雅期也不是个傻愣的主儿,许无言跟子雅期一斗嘴,立刻浑身都是劲儿,不由的双手叉腰故作生气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得意的许无言, 这下可把许无言给逗乐了,子雅期原本就是一个很妖娆的男人,这会儿白皙而纤细的手指叉着腰,俨然一副受气小媳妇儿要反抗的模样,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做出像子雅期这般娇俏可人、魅惑万千的生气模样了吧! 许无言看着子雅期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的变着,一会儿笑得直不起腰来。一会儿又觉得既生天下女子又何生子雅期这般的男人? “喂!狐尾,你笑什么?”子雅期可是被许无言这幅五彩缤纷加忍俊不禁的模样给弄糊涂了, 许无言忍着不去看子雅期的样子,停了好大一会儿才站直身子,“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哦!”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言不由衷的样子。这个女人该不会是又出什么歪点子了吧!先答应也无妨,反正她跑不掉,“恩!你说吧!” 子雅期心中的那点儿小九九,许无言早就看出来了,先看了看距离不远处的驿馆,这才看着子雅期说道:“妖男啊!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那般模样。让我为天下女子汗颜呀!实在是太漂亮!漂亮!漂亮了!” 许无言一连说了三个漂亮,一个比一个说的真诚无比。一双灵气满溢的眼睛时刻盯着子雅期的神色变化, “许无言,你!”子雅期最是忌讳别人说自己像女子,而自从认识了许无言这个女人,自己就被她无数次的说成女人,而且还是漂亮女人! “息怒!息怒!”许无言一边安抚着子雅期。一边撒腿就跑,嘴上还是不怕死的甩了一句,“你放心!你绝对嫁的出去的!” “狐尾!你给我站住!”原本就被许无言的话气的冒青烟的子雅期。这下彻底气炸了,追着许无言就要报这大仇。 “诶呀!救命啊!”许无言边跑进驿馆,一边夸张的大喊着救命, 自从来到这涵州城,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似乎一早便落进了有人织好的大网之中,现今,施嫣儿和连卿又都被抓了,心中压抑的有些透不过起来, 许无言何尝不知道,子雅期的举动就是为了让自己放宽心而已,许是和子雅期太熟悉了,一开起玩笑便毫无章法起来, “狐尾!此仇不报非君子!你给我站住!”子雅期这个时候可是什么都忘了,一心想着抓住许无言狠狠的揍一顿, “你们怎么了?”一早回到驿馆的子雅湛,见到许无言和子雅期追打的样子,截住在逃命似的许无言,温言问道, 许无言则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死死的抓着子雅湛当做护身符,“那个!妖男要杀我!子雅湛大侠救命啊!”许无言故意指着子雅期恶人先告状的说道, 子雅湛正要说些什么,子雅期便冲了进来,一双被气得眼眶发红的眼睛,盯着许无言凶神恶煞一般的吼道:“狐尾,你出来!” 不只是玩心大起还是怎么的,许无言死死的拽着子雅湛的衣服,一边对着气的冒烟的子雅期有恃无恐得意的撇撇嘴,一边很是委屈的看着子雅湛,弱声弱气的说道:“妖男,他欺负我!大侠救命啊!” 子雅湛有些晃神,自打认识许无言以来,从未见过她这般小女人的模样,一双灵气逼人的澄澈眸子里,那般让人疼惜的求救,抓着自己衣角的素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一股被她依靠的感觉油然而生, “狐尾!你少在哪里装可怜,出来!”子雅期则是什么都不顾了,这家伙奚落了自己还厚脸皮的躲在自家大哥的身后寻求保护,今天不教训教训这个女人,子雅期这个名号岂不是要毁了, 说着,子雅期便冲上前去要抓许无言,“啊!”许无言惊叫一声,紧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揽了起来很是优美的躲过了子雅期的魔爪, “大哥!你是不是我亲大哥啊!”子雅期见子雅湛一心护着许无言,不由得不服气的控诉着子雅湛这种见色忘兄弟的行为, “好了好了!二弟!无言她又不是故意的!你一个男子汉,干嘛跟一个小女子过不去呢,”子雅湛浅笑着说道, 那一朵绽开在脸上的笑容,温柔似水似乎能把千年冰雪都融化, “他哪是什么男子汉,分明就是一个妖媚女子嘛!”子雅期还没开口,许无言就跟子雅期杠上了似的不怕死的接过话茬说道, “狐尾!你......”子雅期二话不说上去就要抓许无言, 无奈,许无言在子雅湛的倾力保护下。几个回合下来,子雅期连许无言的衣角都没碰到,气的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很是哀怨的看着自家大哥, “大哥!这下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你亲二弟了!”子雅期无力的控诉着, 子雅湛揽着许无言的腰身将她护卫在自己的怀中。心中竟是充满了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见许无言毫发无伤的在自己的怀中,嘴角浮出的是发自心底的笑容。 尽管心里明知道,他们俩个是在打闹,但还是不想许无言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一贯严肃自持的子雅湛。竟也是这般孩子气的和他们玩闹起来, “多谢大侠!”许无言看到子雅期无比缞败的模样。心情莫名的大好,目光灼灼的看着子雅湛很是夸张的道了谢, 继而走到子雅期的跟前,蹲下身子很是讨好的看着气的脸色发黑的子雅期,“喂!妖男,别生气了好不好?” 子雅期瞥了许无言一眼。很是嫌弃的别过头去,不理她, “诶呀!大不了下一次斗嘴的时候。让你少受一些气好了!妖男最好了,不生气了啊!”许无言摇晃着子雅期声音有些甜腻的哄道, 子雅期依旧是很酷的模样,对许无言的话置之不理, 许无言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没所谓的说了一句,“好吧!既然你不原谅,那我就走了!”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子雅期,观察他的反应,“我真的走了!”作势就要抬脚离开, “狐尾!你敢离开,我就半夜去你房间抓花你的脸!”子雅期像一个孩子一般赌气的说道, 许无言一听,嘴角微扯,转过身来,看着子雅期,“妖男!不生气了?” 子雅期鼻子哼了一声,“我大人有大量,这笔账先记着!”模样很像是忍下了一屋子的气一般, 许无言朝站在一旁的子雅湛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一般, “哦!对了!无言,方才知府官差来请,说是封卓要请你过府一叙!” “什么时候?”子雅湛说罢,许无言和子雅期均是神色一凛,早上封卓才将施嫣儿和连卿带走,这会儿又要把许无言带过去,封卓究竟要做什么, 子雅湛眉头皱了皱,“半个时辰之前!” “狐尾!你不要去!封卓一定是设下了圈套!”子雅期站起身来,看着许无言神色一改方才的不待见,很是郑重的说道, “躲不掉的!封卓他既是说请,说明他还不会对无言怎么样。倘若无言不去就是落下了口实!” 驿馆的侍卫已经把封卓带走了施嫣儿和连卿的事告诉子雅湛了,眼下,驿馆本来就是封卓怀疑的地方,如今他还派人来请已经是很客气了,倘若再有什么让封卓怀疑的话,所有人封卓都不会放过的。 “那我们和狐尾一起去!省的到时候封卓耍什么花样。”反正子雅期就是不能相信封卓是没有预谋的,更不愿意许无言只身前去, 许无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子雅期和子雅湛,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笑容,“我一个人去就好!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行!狐尾,你知不知道封卓他曾经先后斩杀了五位钦差!都是先斩后奏,而且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惩处。”子雅期拉了许无言的手臂,郑重的说道, “我们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咬了咬嘴唇,“来人说明什么时辰要我过去了吗?” “报信的官差说,封卓会一直等你的!”子雅湛知道许无言一定会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有危险...... “妖男!把有关封卓的所有资料给我!”许无言了解的封卓还算是一个正直不阿的人,至于他杀钦差是否有其他的原因,就要从原本的事情中还原了。 “恩!我这就去取!”子雅期急忙转身离开去取卷宗去了。 封卓这般急切的想要见到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他那里有了什么收获,还是已经从施嫣儿和连卿口中问出了什么......? ps: 上架啦!亲们多多支持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决意探视 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子雅期便把所有关于封卓的卷宗拿了过来,整整一大摞,许无言也没说什么,坐在椅子上便翻看了起来...... 不消一个时辰,许无言便把子雅期拿过来的卷宗过了一遍,对于封卓那几桩骇人的杀钦差事件大体上也有了了解,至于封卓真正的为人就要等打过交道之后再下结论了...... 许无言放下手中的卷宗,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 “狐尾,你还是打算去封卓府上?”子雅期见许无言这般不言不语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定会去的了,许无言要做的事情,还没有人可以拦的下来, 许无言点了点头,“你们在驿馆等我,”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和子雅湛,宽慰的笑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子雅湛点了点头,“好!那我们送你过去!” 说着三人便走出了驿馆,朝知府衙门走去。 半个时辰后,许无言看了看横着一块漆木匾额的知府大门,回头看了看子雅期和子雅湛两人,“放心吧!” “许大人!知府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吧!”守在门口的侍卫看到许无言等三人的到来,小跑到许无言的身边恭敬地说道, “我这就去见你家大人!”许无言正了脸色,说道,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人,示意他们放心, “狐尾,你小心一点!我和大哥就守在知府门外”子雅期看了看许无言温声说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随着那侍卫走进了知府衙门...... 许是这涵州城本就不富裕吧。就连这封卓的府邸-知府衙门也是灯火稀少,处处都映着斑驳的残缺月影, 再加上有些萧瑟的冷风,和虽不乏威严但却有些陈旧的院落格局,一股股阴寒之意直往许无言的脖子里钻。 许无言跟在带路的侍卫身后,走了几个昏暗的回廊才看到了从窗棂里洒下的一片昏黄的烛光。 带路的侍卫。转过身弯着腰,对许无言说道:“许大人,我家大人就在里面等你,您请!小的告退!” 许无言点了点头,兀自朝着那间亮着烛光的房间里走去...... 一张黑漆高腿木几案之后的墙上挂了一张佛祖的画像,漆案之上摆放着一个铜制香炉。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 漆案的两侧摆着两张暗色的太师椅。接下来便是两列六张稍微小一些有扶手的黑漆椅子,这几乎简单到极致的摆设悉数暴露在一侧烛台上摇曳的烛光下, 封卓一身粗麻交领长衫,腰间系了一条粗革镶金扣的腰带,歪在漆案右侧的太师椅上,一手扶着额头。低首沉思着, “大哥!”许无言站定之后,朝着封卓喊了一声。不大不小刚好够引起封卓的注意, 封卓抬了抬头,看了许无言一眼,伸手指了指下侧的首张椅子,“坐吧!” 许无言也不矫情,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封卓下侧的第二张椅子上,然后低了低头,以一种平静的声调说道:“不知大哥深夜等我前来所为何事?” 语罢!一长段时间的寂静,只有两人各怀心事的呼吸声交织在摇曳不定的烛光里,映衬这一片并不平静的时光。 “你不问我,我把她们怎么样了吗?”封卓的姿势没有做丝毫的改变,只是略微抬起了眸子看着许无言,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许无言并没有急于说些什么,看封卓这般模样,孩子被劫的案子应该是没什么进展,如今着急找自己前来,大概是有什么疑惑需要自己来解开吧! “我相信大哥会秉公办理的!”施嫣儿和连卿的安危,许无言不是不担心,只是早上才被带走,而现在封卓又把自己找来,想来封卓是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况且她们确实是行为有疑,封卓把她们抓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呵呵!”封卓干笑了两声,“你倒是挺镇定的!孩子被劫你觉得会是谁人所为?你可有些头绪了?” 许无言一双明眸盯着封卓那张眼圈乌青,显然是很久没有休息的疲累模样,想来这件事情让封卓伤了不少精神, “这涵州城是大哥的辖域,想必这涵州城有几个毛贼,大哥心里都一清二楚的吧!如今,大哥都这般束手无策,小妹-一个初来乍到之人,又怎么可能会有所收获呢?” 许无言虽是有试探封卓的意思,但是这几天的查找也确实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收获,毕竟大量的此类案子的材料都在封卓的手中, 即便是许无言想要凭空创造奇迹那也是需要以事实先例为依据的,凭空猜测是绝对行不通的。 “无言,我需要你的帮助!”封卓并没有认为许无言的话而有所挂怀,一百多个孩子凭空失踪,对于人丁本就稀疏的涵州城来说无疑是天大的事情, 单凭一个法师捏造一个月神带走孩子的说法是瞒不了多久的,一旦孩子找不回来,事情恶化对于涵州城的百姓来说无疑是逼他们揭竿而起。 许无言只是看着封卓-这样一个粗犷而又机智谋略都出众的男人,此刻却是这般无力、无助的坐在那里对着自己这样一个女人寻求帮助...... “这三天来,我派人几乎对那片林子挖地三尺,也在庆宴场地的四周仔细的搜罗了数十遍,可是连一点孩子的踪迹都没有找到,三天已经过去了,孩子被劫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了,一旦那些孩子有所差池,对涵州城无疑是灭顶之灾。”封卓不知道许无言心中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几乎是有些凌乱的说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往日里冷峻的眸子里闪着几许慌乱和其他许无言看不透的东西, “我想先见见她们。”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算是封卓不开口自己也会尽自己所能去查这件案子的,但是面对着这样的封卓,许无言实在是做不出什么保证让他安心, 因为,就连许无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找到孩子,或是侦破这件案子。何况是面对着失踪一百多个孩子,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封卓看着许无言,“你要看她们可以,但是倘若你袖手旁观,即便是找不到孩子,他们也是最大的嫌犯,一样难逃被分食的刑罚。” 明明是要挟的话语,许无言却听到了言语之中的求主讯息,封卓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子,原本高大挺拔的身躯,此刻略微弯着,看向许无言的眸色里带着说不明白的情绪。 “大哥!我从来没有说过要置身之外!但是我也保证不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会尽我所能去查明真相!”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封卓这般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实在是让她倍感压抑, 封卓看着许无言,想不到自己堂堂八尺男儿,还是一州知府,如今却到了对一介女流威胁的地步, “走吧!带我去看看她们!”许无言不想再和封卓在口舌之上争论下去,外敌还没有找到,自己窝里面先斗了起来,日后再齐心合力就难了。 封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见许无言那般不愿再多说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兀自抬脚走在了前面, 许无言跟着封卓的脚步,走在后面朝涵州城的大牢走去...... 原本以为走向大牢起码要走出府衙在行上一段路程,令许无言颇为诧异的是,涵州城的大牢就在封卓所居住的涵州府衙的后面,所隔不过是两道围墙而已。 而且在封卓府邸的后院还开通了一闪暗门,直通涵州大牢,许无言跟在封卓的身后,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关押施嫣儿和连卿的大牢。 潮湿阴暗、血腥腐臭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份空气当中,时不时能看到斑驳的红色的印记的青石板上,带着细小而密布的裂纹,仿佛是诸多死在这里的冤魂长着嘴巴控诉着这间牢狱的存在, 走入用一个个木栅栏隔开的牢房,除了几个看守牢头围在一张垫着石块的跛脚方桌上喝酒聊天外,便是一条条拇指粗细的铁链和泛着腐臭气息的稻草。 许无言在那种逼真程度很高立体影视剧当中见过不少类似监牢这样的场景,虽然视觉冲击每一次都不同,但是比之这般真实的情景,许无言在瞬间明白了什么是真与假区别。 这种由外而内,点点渗入骨子里阴寒可怖,并不是几个看似骇人的刑具模型和涂满类似血液一样的演员所能表述的出来的。 “大人!”眼尖的牢头见到封卓立刻站直了身子,低首见礼, 封卓轻声嗯了一下,瞥了一眼那方桌之上的吃食,只目光暗了暗,冷声吩咐道:“带许大人去关押重犯的牢房。” “是!许大人这边请!”牢头恭敬的应着,人走在前面, 封卓看了看许无言,“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许无言点了点头,在其中一个牢头的带领下,踩着有些发霉的青石板,朝关押施嫣儿和连卿的牢房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牢房叙话 (1) “许大人!人犯就在这里,属下先行告退!有什么事尽管招呼一声!”一段狭长的通道之后,带路的牢头将最深处的一座牢门打开,回身弯腰对许无言说道, “多谢!”许无言略微颔了颔首,简单的说了一句, 牢头施了一礼便转身退了下去, 许无言抬脚走进了牢房,这座牢狱中最深的牢房中几乎没有一丝的光亮,只有一盏如萤豆一般的油灯黯淡的燃烧着, 两侧的墙壁上泛着骇人的灰色,斑驳的影子,在上面毫无生气的交叉着,潮湿的散发着浓重发霉气息的地上,倒着两个满身伤痕的孱弱身子,奄奄一息、微弱的起伏着, “连卿!施嫣儿!”许无言走近两人,有些难以置信的喊了一声, 被身上的疼痛折磨的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两人,听到许无言的声音,只略微动了动身体,一阵撕扯般的痛楚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除了忍受身上的疼痛之外,便在没有力气去相信方才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了。 “连卿!施嫣儿!”许无言见两具身子只是略微动了动,以为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句, 这下连卿清楚的听到了是许无言的声音,忍着身上撕裂一般的痛楚,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许无言, “无...无言!”连卿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许无言一声, 那是怎样形销骨瘦的一张脸,不过是短短一天的时间,原本清丽可人、巧笑嫣然的连卿竟成了这般伤痕累累,神色憔悴的模样...... “连卿!”许无言急忙上前去。将连卿扶了起来,“啊!”许无言的手刚触到连卿的手臂,便听得连卿一声忍不住的痛呼, 许无言警觉的看着连卿那只被自己无意间触碰到的双手,明明是纤纤玉指,眼下却成了五根红肿、鲜血涔涔、几乎可以看到森森白骨的模样。 刑讯逼供,还是如此的残忍,许无言难以置信的伸手拉开连卿的另一只衣袖,同样触目惊心的手指出现在许无言的眼前...... “怎么会这样?”许无言睁大了眼睛,再看连卿那浑身的鞭痕,几乎没有一处完好之处。想不到封卓当真会如此对她们这般残忍的刑讯逼供, “不...碍...事!”连卿用着让人心惊的声音试图安抚着惊疑不已的许无言。 许无言不再说什么,而是扶着连卿在靠墙壁的地方坐下,再用一些干净的稻草垫在墙壁之上好让连卿靠得舒服些, 安置好连卿之后,许无言又返回将似乎伤的更重的施嫣儿扶了起来, “许无言!救...我出去!求求你!救...我出去!”被许无言扶着施嫣儿。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盯着许无言哀求道, “你冷静一点!”许无言扶着摇摇欲坠施嫣儿。被关进这样一座不见天日,阴暗潮湿还夹杂着可怖气息的监牢中,还被如此毒打逼供,大概是施嫣儿这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记忆吧! “我!我不要冷静!”施嫣儿不顾身上的疼痛,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我为什么要冷静!我不要冷静!” 施嫣儿挣脱了许无言的支撑,整个人便因为身体的疼痛身不由己的摔在了地上,疼痛剧增,不由得痛呼不已, “你不要激动!扯动伤口会更痛!”许无言弯下身子将施嫣儿再次扶起来, 施嫣儿死死的拽着许无言的衣袖,“你回京,把我的事告诉我爹,他一定会派兵来救我的!你回京,回京好不好?” 施嫣儿在这里实在是受够了,仅是一天的时日自己就被鞭打至此,关在这般人间地狱的地方,再待下去迟早会死在这里的。 “施嫣儿,你冷静下来,我们先好好的谈谈再作商议!”许无言出言力求安抚施嫣儿几乎濒临崩溃的情绪, “不!不!许无言,我求求你,帮我,回京让我爹带兵踏平这里,来救我!我不要再待在这里,我不要!” 施嫣儿干裂的嘴唇竭尽全力的喊着,凌乱不堪的头发、脏乱处处绽开的衣裙,再加上那毫无血色的脸和有些狰狞的神色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冤魂一般,骇人极了。 许无言被施嫣儿那般不愿的神色给惊住了,那般骄傲跋扈的施嫣儿在这个死死拽着自己衣袖的女子身上没有了一丝踪影, 布满眼眸和浑身散发的都是彻骨的惊惧之意,似乎在她看来许无言就是最后一根可以救她出这座地狱的稻草, “施嫣儿,够了!即便是现在快马加鞭赶到京城,也没有封卓登时杀掉我们来得快!你清醒一下吧!” 连卿的话似乎是打到了施嫣儿的心上,激动慌乱的施嫣儿一下子的冷静了下来,像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布偶一般,神情灰白一片, “来这边坐一下!”许无言把施嫣儿扶到靠墙壁的地方,让她坐了下来,自己也在她们面前盘膝坐了下来, “无言,是封卓找你来的吧!”靠在墙上的连卿感觉舒服了许多,气色也比方才好了一些,看着坐在面前的许无言说着一个事实, 许无言再一次扫视了两人,点了点头,“封卓希望我查清此事,为了你们的清白,我希望能知晓百婴庆宴当日发生的所有事!” 两人既知道了许无言的来意,许无言也就没必要再多费口舌,当即就单刀直入的说道, “封卓让你调查此事?”施嫣儿有些怀疑的看着许无言,封卓那个野蛮残暴的男人会相信和自己一般是钦差的许无言,这岂不是太荒谬了吗? “除了相信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许无言不想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把话挑明了说道, 连卿和施嫣儿都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连卿看着许无言,很是缓慢的问道:“无言,你相信我们是清白的吗?” 许无言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带着些许期待看着自己的施嫣儿和连卿两人,其实看似熟识的两人,许无言却不能肯定断定什么,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每一个人都是有嫌疑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必须把自己的行为置于台面之上。” 客观的说,许无言不相信劫走孩子真是施嫣儿亦或是连卿所为,但是却也不能排除他们的最大嫌疑, 况且,在这个时候,谈相信是没有任何必要的,只要封卓不相信,任何一个理由都可以将两人置于死地。 连卿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臻首之间转瞬即逝,倒是施嫣儿原本慌乱的眸色逐渐澄明起来, “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眼下想要自己才走出这座牢门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远在京城的家人也无能为力,眼下就选择相信许无言, 连卿触及到许无言那询问的目光,没说什么,略微点了点头, 许无言轻吐了一口气,只要两人肯开口,无论是有没有嫌疑都算是迈出接近真相的一步了。 “那好!那日,子雅湛和子雅期离开驿馆之后,你去了哪里?”许无言看着施嫣儿问出了心中所想,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但是为了不让你们知晓父亲从京城带给我的东西,我便装作依旧虚弱,以消除你们对我的疑虑。” “后来呢,什么时候,你去了哪里?” “我记不清楚了”誓言拧了拧秀眉,“我记得当时暮鼓过后不久,我就只身从驿馆的侧门出去,到了涵州城的悦风营运行取回东西,没有过多停留便返回了驿馆。一来一回不过是两个时辰。” “你所说的物品就装在那天封卓查出的箱子里?”想起那頂满是血色襁褓的箱子,许无言不禁心生寒意, 施嫣儿点了点头,“不过!那些襁褓不是我爹寄给我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怎么会在我的箱子里。” “是什么东西,必须要让你瞒着我们去取?”很明显,施嫣儿几次对箱子的提及都是有意避过其中之物, 施嫣儿愣了愣,低头沉思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许无言缓缓的说道:“是一些我爹和娘寄给我治疗我隐疾的药物。我不愿让你们知道,才会出此如此” 隐疾?许无言刻意看了施嫣儿几眼,通常说来个人隐疾都处于比较隐晦的地方,倘若施嫣儿当真患有此类疾病,避开他们做这些事情也算情有可原, “那么,连卿你呢?当日你去了哪里?”许无言转向连卿开口问道, “我当日并没有离开驿馆,子雅湛公子和子雅期公子离开的时候,我答应过他们在驿馆中照顾嫣儿,同时也以备其他有关驿馆事务的不时之需。” “你都待在房间里吗?” “不是!起先我是在嫣儿房间里照顾她的,她睡着后,我就到了大厅看了些公文,等到差不多亥时三刻的时候,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亥时三刻,差不多就是当日孩子被劫的时辰, “当时可有人知道你在驿馆之中,还有驿馆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许无言继续追问道, 连卿皱眉似乎是回到了当日的情景,“我一直待在驿馆之中,在大厅翻看公文的时候,丫鬟还给我续了几次茶水......”突然连卿的眸子里闪出一丝光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提高了声音说道,“对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牢房叙话 (2) “是什么?” “我记得当我离开驿馆大厅的时候,听到门外一阵糟杂声,我正要出去看时,有一个小厮来报,说是嫣儿睡醒了,在打丫鬟、砸东西,下人们都劝不住,幸好赶上子雅湛公子回来,已经赶过去看嫣儿了。我心想子雅湛公子懂医术已经过去了,嫣儿也不会有什么事,就没有再过去。” “什么?我回到驿馆后担心你们发现,就没做声的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打丫鬟、砸东西是没有的事。”施嫣儿接过话辩解道, 连卿怔了怔,尔后点了点头道:“现在想来,那个小厮我似乎不曾在驿馆见过,面目生得很。” “你回到驿馆之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推算起来,施嫣儿返回驿馆的时辰和连卿听到糟杂声的时辰重合,倘若连卿听到了声音,施嫣儿没有理由听不到,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大街上也都没什么人了,驿馆的守卫也刚好到了轮值的时间,为了避开守卫的询问,我特意从西侧角门处接着守卫交接的空档溜进了驿馆,进到驿馆之后,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并没有听到什么杂乱的声音,一路上连一个丫鬟仆人都没有遇到。” 通常说来,亥时三刻也就是现代的晚间十一点左右,天和皇朝律令规定各州的城门在辛时关闭,半个时辰之后实行宵禁, 百婴庆宴那天,封卓特意下令涵州城门过了亥时再行关闭,大街之上加强夜间巡逻。宵禁解除一天, 连卿和施嫣儿两个人,为什么在同一时间,看到的和听到的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情景呢? “嫣儿,你在返回驿馆的路上可曾遇到巡夜的官差?” 施嫣儿想了想。摇了摇头,“只觉得当时街上尤其的安静,我一路走来并不曾遇到什么官差巡夜。” 来回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左右,据许无言所知,原本涵州城的四队夜间巡逻衙差,在当日增加了一倍,也就是说八队衙差在涵州城的大街小巷进行巡夜, 倘若再加上,日常固定区域轮值的役差的话,施嫣儿在两个时辰内至少也该遇到两次以上的巡夜盘问。 施嫣儿一路都没有见到巡夜衙差的踪影,这是为什么呢? 沉默片刻之后,许无言将那块帕子从衣袖之中拿了出来,连卿见到帕子脸色骤变,一双不堪触目的双手不顾剧痛的握了起来。 “这个能解释一下吗?”许无言将手帕放到连卿的手中。 “你是食人族的人!”施嫣儿看到那块帕子上的图案之后,顿时惊叫起来, 连卿眸色一暗,看了看施嫣儿一眼, 施嫣儿惊愣了一下,被连卿那种冰冷的眼神给震住了,立刻住了嘴, “这个是我的东西!不知为何会落到封卓的手中。”连卿扭过头来看着许无言缓缓的说道, “能说说你们族人的事吗!”有些事情当事人是不愿告诉别人的,尤其是被灭族的人。许无言不想以查明真相去逼迫连卿告诉自己一些事情, 连卿的眸色骤暗,将那块帕子紧握在手中,还泛着鲜血的手恰好握在那邪恶的佛像的脖颈间,紧紧的扼住那佛像的咽喉...... 许无言清晰的看见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那块帕子上,不消片刻便浸湿了一大片,连卿的手也因为紧握而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帕子, “好了!擦擦吧!不勉强,我先走了,我会常来看你们的。”许无言将自己的丝帕递给连卿,站起身来,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出去!”见许无言要走,施嫣儿有些着慌的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吃了不少苦头的两人,咬了咬下唇,“我会尽力,以后封卓不会再对你们怎么样的!嫣儿,照顾好她!” 很显然连卿的伤势要比施嫣儿严重得多,倘若不及时医治,那双手怕是要废了,许无言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了牢房, 施嫣儿看着许无言那种带着没来由让人相信的背影,深深的点了点头,回过身来第一次开口出言劝慰和自己同时被关进牢房的连卿...... 一直在牢房入口处等待的封卓,见到走出来的许无言并没有急于询问什么,而是陪同许无言走出了大牢, 两人走出牢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大亮了,这问话竟是问了差不多整整一宿,封卓伸了伸有些酸痛的腰身, 许无言轻柔了几下有些不适应光线的眼睛,这才看清楚了这座大牢的布局,涵州城的建筑大概就是这牢房最为牢固了, 青石快砌成的墙壁高二十尺有余,两侧伫立着两个造型虽是粗糙,但轮廓却是还在的石狮子,脚下的青石板也是光滑、平整的, 整座牢房从外面看去,就像是一座密闭的牢笼,时而不时的张开嘴巴,吞噬掉一个个或该死或该生的生命。 “启禀大人!不好了!” 两人踏出大牢,正思趁之际,一个身着红衣黑色外褂,腰系黑色腰带的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何事?”封卓皱了皱眉头,冷声问道, “今儿个一大早,便有成群的百姓涌在府衙门口,跪求喊冤!”那衙役小心翼翼的回禀道, “什么!走!”封卓闻言,急忙加快脚步走向府衙,“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边走边问那边的状况, 许无言也没多问,抬脚跟了上去, “府内的衙役都已经在衙门外安抚了,暂时没有出现什么冲突,但是百姓的情绪很激动,执意要见大人!” 封卓的脚步越来越快,一路上许无言几乎都是小跑跟着,衙役的禀报也证实了许无言心中的想法, 百姓得到了风声,怀疑孩子的去向,这才聚拢到府衙讨要孩子...... 到了府衙门口,许无言才明白了那衙役所说的成群百姓是什么意思,知府衙门的门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百姓,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个起伏的脊背,甚至连道路都看不到, “祈求大人快告诉月神把孩子还给我们吧!” “我们会世世代代供奉月神的!” “大人哪!让孩子回家吧!” “......” “......” 人群之中不断有人高喊着,祈求着,十几个衙役不住的在人群之中或安抚着情绪,或劝说着不要在府衙闹事等等,但似乎毫无用处,百姓们依旧是跪着,诉说着自己的祈求...... “各位百姓请起!本府在此,有什么话尽管告诉本府!”封卓站在府衙门前的台阶上,对着众多的百姓大声说道, “大人来了!大人来了!” “知府大人来了!”顿时人群沸腾起来,似乎见到了知府封卓就能见到自家孩子一般的激动, “大家冷静一下!既然大人出来了,我们就有希望了!”人群之中一个七旬老者站起身来安抚大家的情绪, “是啊!是啊!”老者语罢,立刻有不少人应和, 众人安静下来之后,那老者上前一步,跪倒封卓的跟前,许无言有些难以接受,想要上前去把那老者拉起来,不料却被站在身边的封卓给抓住了手臂,并用眼神警告许无言不要去扶, 许无言甩开封卓的钳制,白了他一眼,年纪轻轻的接受这么大老者跪拜,是会折寿的!......许无言暗自腹诽道, 那七旬老者磕了一个头之后,封卓才下了台阶伸手将老者扶了起来,“老人家请起,不知众多百姓一大早围在这府衙之前所为何事?” 老者那张充满皱纹的脸上,满满的装的都是忧心和祈求之色,“大人!百婴庆宴已经过去四日了,孩子们被月神带走照拂,这时候也该还回来了!大家伙无比忧心孩子,还请大人务必请求月神放还孩子。” 老者的言辞说的入情入理,言辞恳切,说罢又跪了下来,其后的百姓也都纷纷下跪,“是啊!请求知府大人,让月神把孩子还给我们吧!” 许无言对眼前的人群,顿时倍感无奈,相信着这世间并不存在的东西,请求着掌握着一些权力的同类为自己做主, 失去孩子的是他们,最痛苦的也是他们,在整个事件当中受害最大的还是他们。本应该理直气壮要个说法,寻求正义的他们,如今却只能跪在权力的面前如此卑微的乞求帮助, 许无言就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者说能做些什么...... “大家请起!法师就在府衙之内,本府这就派人去请法师过来,请求他务必祷告月神把大家的孩子还回来!”封卓再一次扶起老者,高声对大家说道, 继而转过身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快去请法师!” 周遭的侍卫也尽力规劝着、安抚着情绪动荡的百姓。许无言看着这些失去孩子的百姓,文明落后导致思想的蒙昧迂腐,那么文明发达、进步又造就了什么呢?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被吩咐去请法师的侍卫,毫无归来的迹象,底下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变得激动、焦躁不安起来...... 眼看就要群情激奋起来,封卓突然高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本府这就亲自去请法师!今日务必给大家一个交代!” 在许无言还没有缓过神来之际,便被封卓拉着走进了府衙......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没得选择 许无言被封卓拉着走到了府衙内的一间厢房,许无言看了看空空荡荡的房间,再看封卓那份一改方才那般体恤民情、感同身受的模样,而是气息平稳,神色如常的坐在了其中的一张椅子上, 想来那法师之说,不过是封卓当众的说辞罢了。也许自己才是他当下要归入麾下为其所用的棋子吧! “你打算怎么做?”许无言看了看封卓开口问道, 封卓抬眸看了看许无言,眸色之中闪过一丝令人察觉不到的诡异,“显然,如今全城百姓,已然开始怀疑月神带走孩子的说法。倘若那些带血的襁褓和那块手帕的消息再流传出去,不但是大牢之中的两人,就连你们几个也休想逃过被斩杀的厄运。” 许无言嘴角微扯,露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你想如何呢?” “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找回孩子,为你们自己洗脱嫌疑!”封卓倒也干脆,直截了当的把要许无言做的事情摆到了台面之上, 许无言有些无奈的看着封卓,甚至带着些许的可怜看着这个看似高大强壮的男人,竟然这般不相信别人,还要用这样的手段来胁迫。 “怎么?你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你找不回那些孩子,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这涵州城!到时候根本不需要我动手,那些百姓自会让你们死无全尸。”见许无言不说话,封卓站起身来。加大了威胁力度,进一步说道,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两个要求。你若做不到,一切免谈!”许无言那一双澄明深邃的眸子看着封卓,其中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什么要求?” 许无言转过身去看了看虽然简朴但却干净的府衙大院,“第一,从今日起,直到我查明事情的真相,不得再对施嫣儿和连卿用刑!而且要马上派人去医治她们的伤,不可慢待她们。”许无言停顿了一下,复又转过身来。粲然的眸子里闪着映照一切的光芒。“第二。从今日起这涵州城的所有侍卫、衙役、官差均归我节制,听我号令,包括你在内。要全力辅助我行事!” 封卓看着许无言,不由得为许无言的胆大妄为而吃惊,这样一个小女子竟然如此公然的向自己索要权力,还说的这般理所当然。 “第一条,我应允!但是第二条,我万难以从命!”封卓直视着许无言的眼睛,吐露着自己可以接受的底线, 许无言,鼻翼轻扇,嘴角微微动了动。秀气的脸颊之上扬起一个没所谓的笑容,“你无需忧心,我并非想要夺去你的权力,只不过是所有关于调查案子的事情,都由我做主罢了!” “我乃一州首府,让你做主,万万不能!”封卓紧紧抓着手中的权力,丝毫不放松,似乎没有了权力他便一无是处一般。 “那你现在就杀了她们吧!至于我,你自便!大哥既能说动法师告知百姓月神需要时日为孩子斋戒沐浴,自然也能告诉他们,月神留下了那些孩子,不还给他们了,对不对?”许无言很是轻巧的说出了封卓的安抚计划,说完水袖轻摆,抬脚就要离开房间, “你站住!”封卓闻言,吃惊之余立刻出言阻止了许无言的离开, 许无言很是知趣的转过身来,看着脸色黑色几乎能够滴下水来的封卓,“怎么?大哥这是改变主意了吗?” 封卓紧皱的眉头动了动,继而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不过一个月内你必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并且找回孩子!” 言语之间满是沉重而不情不愿。 “好!”许无言满口答应,“小妹就先告辞了,以后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还望多加照拂才是!” “你去哪里?”封卓抬起头来问道, “查案子!”许无言答得简单明了, “门外那些百姓呢?” 许无言笑了笑,却是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态去想那些百姓,低头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看着封卓, “如何处理,大哥比我清楚不是吗?况且这法师也在府衙之中久候多时了,是该出来做些事情了。” 就连许无言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会赞同封卓采用神灵的旨意来糊弄那些把官府当做依靠的百姓...... 曾经最厌恶的人对付弱势一方的招数,如今却成了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当真是滑稽。 封卓抿了抿嘴唇,握着的手掌松了又紧,最后才缓缓地说道:“从后门走吧!省的招惹麻烦!” 许无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顺着封卓所指的方向离了开去...... ‘许无言,他们的希望都寄托到了你的身上,我是这般相信你,万不可让我失望。’封卓听着逐渐消失的脚步声,自己一个人喃喃的说道, “狐尾,你怎么样?封卓有没有为难于你?”许无言的脚刚踏出知府衙门的后门,头顶便传来了子雅期那一宿没睡显得有些喑哑的声音,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站在门侧等着自己的子雅湛和子雅期,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没事儿,你们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子雅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这一宿竿子似的等待还真不是好受的,“那当然了!狐尾,我们对你可是忠心可表、天地可鉴!这一宿像个傻帽儿似的站在人家府邸门前候着,生怕你有什么事。你说是不是该犒劳犒劳我们啊?” 说着子雅期的脸上立刻变出了成片的可怜兮兮之意,再加上有些下陷、乌青的眼眶,还真是‘我见犹怜!’ 许无言盯着子雅期,原本想要捉弄一下他,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心中满满的都是感激之意,似乎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子雅期总是不空缺的陪着...... “无言,你别听二弟夸张,我们是一直守在前门的!一大早看到很多的百姓涌到了府衙门前下跪,还看到了封卓和你出来安抚百姓。后来是有侍卫告知你在后门处,我们这才过来找你的!”子雅湛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悦耳, 原来封卓一早知道,子雅期和子雅湛在府门外等候,还特意派人告知他们自己从后门走,这封卓还真是...... “诶!狐尾,是不是百姓都知道孩子是被劫走的,这才跑到衙门寻求公道的?”想起那些百姓,和从他们口中问出的只言片语,子雅期也似乎感到了百姓知道孩子被劫后的严重性, “这倒不是!百姓们暂时还不知道,他们今日前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来求封卓请求月神赐还孩子的。” “封卓打算怎么办?要告诉百姓吗?” 许无言抬眸看了看有些急切之色的子雅湛,什么时候开始子雅湛那张总是严肃、清冷自持的脸上变成了这般的感性,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怎么了?”子雅湛见许无言盯着自己看有些许尴尬的问道, 许无言摇了摇头,笑了笑,“封卓要我在一个月内查清这个案子,否则施嫣儿、连卿包括我们都难活着走出这涵州城。” 在子雅期和子雅湛面前,许无言从未想过要要隐瞒什么,这两个人是许无言到天和以来仅有的值得相信之人,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在他们面前,许无言也没有想过要隐瞒什么。 “什么?一个月内?”子雅期闻言几乎要跳起脚来,“怎么可能?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嫌犯的皮毛都尚未触及到,一个月破案怎么可能!” “不然呢?”许无言看着子雅期,“你是想要被分食还是千刀万剐?” 子雅期的身子大幅度的抖了一下,“不行!我还没有娶妻生子呢,不能这么惨烈的死在这个破地方!狐尾,你可一定要争气哦!我的命就压在你身上了!” 许无言顿时黑线三条,子雅期这家伙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开得出玩笑,一个月内就必须查清案子,找回孩子; 而现在,除了一大推断断续续的记忆和满脑子的疑问之外丝毫没有头绪。该从哪里入手呢?许无言边走边试图将脑子里的思绪整合一下...... “无言,眼下你打算怎么办呢?我们能做些什么?” 许无言突然停住脚步,看了看问自己话的子雅湛,纵然是再英俊倜傥的模样,一宿没睡也难免有疲累之色,再加上眉宇之间的担心,实在是状态不好, “回驿馆!”许无言决定性的说道, “回去做什么?”两兄弟难得的齐声问道, “睡觉!”许无言简短的回答,说罢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很夸张的伸了伸腰身,径直朝驿馆走去, 子雅期和子雅湛则是两两相望,四目相对碰撞出来的都是莫名其妙的疑问,这女人该不会是被封卓给吓傻了吧! 不过,站了一宿,还真是累得够呛!走吧!先回去睡一觉再说!就算是下地狱也不能是被困死的...... 一番自我安慰之后,两人甩开了所有疑虑,随着许无言的脚步,提了提精神齐步朝驿馆走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漫无头绪 许无言这一睡,可谓是天昏地暗,隔绝窗外事。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一大早了,被五脏庙给咕咕喊醒的许无言,起身下床,稍作洗漱,便到大厅里找吃的去了。 “妖男!我饿了!有什么吃的没有?”许无言一只脚刚踏进大厅,眼角余光瞥到子雅期之后,便很是行云流水、不带含糊的嚷道, 子雅期只看了丝毫没有一点女人样子的许无言一眼,顺别瞥了瞥站在一边前来询问许无言调查案件进展情况的封卓,那张遒劲、张扬的脸上满是对许无言方才那一声叫嚷的无语...... “这不是吗?想吃什么自己那就是了,难不成让本公子喂你啊?”见到封卓那般黑脸的模样,子雅期竟是有意和许无言斗起嘴来。 许无言实在是饿了,只看了和子雅期一同坐在桌子前吃饭的子雅湛一眼微微一笑,径直走到饭桌前很是嫌弃的说了一句“本姑娘,嫌脏!”便坐下吃了起来, 整个过程,许无言都似乎便直愣愣站在一旁的封卓给自动屏蔽掉了一般,只看到了子雅期和子雅湛两人,封卓的脸色更灰暗了。 早餐很丰盛,涵州城特制的酥油饼,小米稀粥,清淡的小菜;太久没吃东西了,许无言吃的尤其的香, 子雅湛不动声色夹给许无言的菜,都被她悉数吃了下去,知道感觉腹内饱饱的,才停下。末了还打了个很有失淑女风范的饱嗝。 “没出息!”子雅期很是优雅的擦了擦嘴。与许无言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许无言不在意的耸耸肩,“在招蜂引蝶这方面,小女子可是自愧不如呢!”稀松平常的把子雅期的话给顶了回去。 “狐尾!你再说这个我就把你扔河里去!”子雅期一听这个就冒火,尤其是许无言这个女人还不厌其烦的一次次戳到自己的痛处, 许无言向身边的子雅湛靠了一步,挑衅似的看着子雅期,毫不示弱。 “你们闹够了没有?”这种*裸的被忽略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封卓终于忍不住发出声来, 许无言秀眉轻拧,转过身来这才看到了身材魁梧挺拔的封卓,正一脸愠怒的看着自己, “哦!无言。封大人专程前来询问案情的。都怪我疏忽没来得及提醒你!”站在许无言身边的子雅湛见封卓对许无言不善的眼神。开口缓和着气氛。 “大哥!”许无言低低的喊了一声,立刻收起了那副和子雅期没大没小的样子,瞬间转换自己的角色。 封卓鼻孔轻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为何会相信于你!如此玩闹、胡闹,怎么能查的清案子。” “哎!就算你是这涵州城的老大,要论起查案子,怕是你十个封卓也不及我们家狐尾的十中之一呢”别看子雅期平日里和许无言打打闹闹没大没小,但却一点也见不得别人说许无言的不好,哪怕是天皇老子子雅期也要辩上一辩, 封卓眼角一扬,瞥了子雅期一眼,转而看向许无言。“他倒是把你的本领给吹出去了,到时候找不到孩子,施以极刑的时候,别怪我们提醒于你。距离我们的一个月期限可是只有二十七天了。” 许无言吞了吞口中因想要说话而产生的唾液,没说出话来。封卓说得对,只有二十几日了,倘若真的查不出真相,找不回孩子,他们这几个人就非死不可了。 还有那些孩子的安危,一百多个孩子,消失这么些天,毫无音讯,再拖下去是会出大事的。 “封大人!敬请放心!涵州城一百多个孩子丢失,且不说是你涵州知府的大事,对于我们这些钦差来说也是天大的案件。即便是你不限令无言一月之内查明真相,我们也会竭尽全力去主持劫匪的。现下,既然无言答应了你,我们自然定当万死不辞,全力追查真相。”子雅湛上前一步,与许无言站到一处,看着封卓镇定的说道:“自然,后果我们也会一力承担!” 封卓闻言,盯着说话的子雅湛看了许久,最后目光定格在许无言的身上,这个纤瘦、睿智的女子,当真是有这份本事,使得闻名天下的子牙世家的两位公子都不遗余力的维护与她。 不但如此,大牢里的那两个,对她亦是全力配合。自己施以极刑都问不出什么的连卿,却是愿意对许无言敞开心扉...... “那就好!”封卓讳莫如深的看了看许无言,“但愿你用到我的时候,不是求我饶了你们。”说罢封卓拂袖而去, 封卓走后,子雅期不由得走上前去对着封卓的背影狠狠的踹了一下门,“你凶个鸟粪啊!” 许无言则是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仔细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点点滴滴,怎么总是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百婴庆宴场地上被动的痕迹,还有那些密林中被抹掉、可以掩饰的线索,还有那被劫走的一百多个孩子...... “对了!孩子!.....”想到那些被劫走的孩子,许无言突然眼前一亮,站起身来看了看还在为封卓的那一番恐吓愤愤不平的子雅期, “妖男!” “啊!怎么了?”冷不丁的被许无言这么一喊,子雅期还真有些不适应, 许无言抿了抿嘴唇,对子雅期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帮我办件事情!” 看着许无言眸色之中的欣喜之色,子雅期就知道许无言准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就知道狐尾出马,没什么搞不定的。 子雅期这下心情突变,一脸喜色的走到许无言的跟前, 许无言俯到子雅期的耳边低声说些话,然后抬起头来说道:“这件事情务必要保密!千万不能让封卓发现!三日后,我要结果!” 子雅期听罢使劲点了点头,一种被赋予重大使命的感觉油然而生,有模有样的向许无言拱手作了一揖,“我这就去做,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子雅期便神清气爽的走出大厅,回头之时还给了自家大哥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许无言看着子雅期的背影笑了笑,继而转向子雅湛,“湛!走!咱们前去知府衙门翻查这些年的恶性劫持杀人案卷吧!” 子雅湛嘴角微扯,点头应允。 半个时辰后,许无言和子雅湛便又和封卓会面了,顺便还拉上了封卓一同在衙门的案卷库查阅这些年的类似案卷。 封卓着人打开了涵州城的案卷库,指了指三大架子的案卷说道:“你这是多此一举,这些天我已经反复查看过类似的案卷了,这其中的案犯,但凡有所疑虑的都被我再三审查过了,并无劫走孩子的可能。” 封卓说的这话倒不假,起初孩子被劫,封卓首先就怀疑到了以往的类似案件的案犯。不但调阅了以往的案卷,还将在押的案犯重新审了一遍。 许无言扫了一眼那满满三大架子的案卷,这少则也有上万份案卷材料,每一份都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一处, 许无言甚至还看到了冤假错案的摆放处,虽然案卷数量不多,但也足够让人吃惊的了,试想在这样一个还存在肉刑的涵州城,能够有这般魄力真是不简单! 末了,许无言指了指摆在中间的架子上,醒目的隶书写着的‘疑难、悬而未决案卷’的类目,“那些都看过了吗?” “三遍不止!”封卓沉声答道, “案犯也都在案?”许无言接着问道, 封卓走上前去,将手放在那些案卷之上,“不是!有些疑犯并不在案!” 许无言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自己旁边的子雅湛,“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百密也有一疏!今日我们就来找这一疏吧!” “是啊!封大人,查案讲究心思缜密。每一处都万分精细总是好的!”一直没有开口的子雅湛也开口附和道。 封卓咬了咬嘴唇,这么多案卷当真要再行过目一遍,不知道又要花费多少时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许无言还是这般气定神闲,真不晓得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 他们所言也都不无道理,封卓也就没说什么,陪同许无言和子雅湛一起再一次翻看起那些案卷来。 另一边的子雅期则是无比悠闲的走在涵州城的大街上,走楼串铺,似乎是要做衣服,每一家制衣铺、缝衣坊,子雅期都要进去细细的问上一番, 再有着,即便是子雅期不说什么,也要在铺子里待上好一段时间。更奇怪的是,子雅期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甚至连一丝的官威也没有了。 许无言和子雅湛别了封卓,从案卷库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整整一天两人翻阅了全部的疑难、悬而未决案卷,都没有发现任何与孩子被劫有丝毫联系之处。 封卓那边也是一样,交流过后的三人决意还是从这件案子的本身线索入手,商议出下一步做什么之后,许无言和子雅湛便离开了。 “无言!累了一天了,咱们吃些宵夜吧!”子雅湛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宵夜摊,扭头看着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笑笑,还真是饿了,“好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疑云重重 “无言!来尝尝这个,很好吃的!”说着子雅湛将一个丸子放到许无言的碗中,两人除了早上吃的那些东西外,一整天都在案卷库,除了喝一些茶水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吃。 自己一个大男人都有些饥肠辘辘了,许无言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扛得住呢?子雅湛看着正低头沉思的许无言,暗自心疼。 许无言夹起碗中的丸子,看了看子雅湛,似乎子雅湛总是能够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放到自己眼前,想不到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还是这么的心细。 “这是什么丸子?有来头吗?”许无言将丸子放进口中,一边嚼着,一边看着子雅湛问道, 子雅湛温润的笑笑,也夹起一个丸子,看了看,头微微侧扬了一下,“这个呢,名为水袖丸子。” “水袖丸子?何解?”四喜丸子,八宝丸子,许无言倒是听说过,这水袖丸子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好奇心起, 子雅湛微微一笑,眸色之中满满的是灼灼的月光之华,璨若星辰,“所谓水袖呢,就是说这种丸子原材料虽然是豆子和面粉,但是呢,由于制作工艺的特殊,让人吃起来会有肉的味道,再加上本身所具有的口感,使得它别具风味。另外不同喜好的人呢,会在这丸子中加入自己喜好的佐料,使它呈现出自己喜欢的口味。” “哦?这种丸子这么神奇吗?”许无言听得子雅湛说的神乎其神,不由得又夹起一个放在口中细细品味, 不知是受了子雅湛所说的话影响还是怎么的。细细品味这丸子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味。 “那为什么要取名为水袖丸子呢?”许无言这下相信子雅湛这番话了,继而对水袖这个名字生出兴趣来。 子雅湛嘴角微动。看了看不远处迎风摇摆的垂柳,鼻子轻嗅, “这涵州城的百姓呢,偶尔会吃生食,口中难免会有血腥之气。所以呢。就有人把那带有清香之气的荷叶碾碎加入这丸子之中。一来,可以让它的口感更佳;二来呢,还可以去除口中难闻之气。无言,你看这丸子在这汤碗之中,散漫这幽幽的荷香之气,与那袅娜女子的莲步轻移,随风摇曳的水袖可有的一比?” 许无言低头看了看桌子中央沉在汤碗之中的丸子,配着漂浮其上的青菜叶子。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香,还真是有着美人过处,若隐若现,水袖轻移,步步生香的感觉。 “水袖轻扬,接风摇曳步步生姿。与这丸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故名水袖!” “接风摇曳,步步生姿......”许无言听罢子雅湛的话。不由得一遍遍重复, 蓦地,许无言站起身来。拉起身边的子雅湛,“走!” “去哪里?”子雅湛急忙掏出银子放到桌子上, “场地!”许无言只说了两个字,便生拉着子雅湛急匆匆的离去, 子雅湛听罢,看了看不远处拴在木桩上的一匹马。也不急于和许无言辩解,拦腰将许无言抱起,纵身一跃,两人便稳稳的落到了那马背之上, 坐定之后,子雅湛才低声说道:“场地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我们骑马过去快一些。” “恩!好!走吧!”一心想要找寻自己心中答案的许无言并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子雅湛身上,只简单的应了一声,两人便出发了。 夜间的场地,寂静无声,不远的密林处不时刮过来的冷风,点缀着深秋的萧瑟,用于悬挂摇篮的木桩处,子雅湛举着火把,照出一小片光明。 许无言兀自蹲在木桩的旁边,盯着木桩仔细的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从酉时看到辛时,秀眉一直紧紧地拧着,似乎有什么重大的疑问堵在心间不得释怀。 “无言!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先前子雅湛不愿打断许无言的思绪,可眼下看着许无言像是在疑虑中挣扎一般,不由得开口问道, “湛!你看这里,为什么是两个孔呢”许无言指了指木桩之中被打穿的两个孔,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 子雅湛也蹲下身子,看了看木桩上被打穿的两个孔,实在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许是确保孩子的安全,用两根铁丝来固定!或者是打错了孔也不一定。” “不对!倘若是打错了孔,怎么会每一根木桩上都有呢。还有我记得当日木桩之上明明只有一根铁丝的。”许无言回想着当日自己来到这里所看到的的情景, “还有,这木桩的一侧怎么会有被刮花的痕迹呢?”许无言指了指木桩的侧面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凹痕说道,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为了劫走孩子做准备?”巧合太多,难免会心生疑窦,子雅湛也开始顺着许无言的疑问思考问题了。 许无言咬了咬嘴唇,“咱们去林子里看看!”许无言站起身来,说着两人走向那片林子,既然是做过的事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前两次在林子中寻找线索的时候,总是注重于孩子消失的方向,子雅期的清除荆棘,还有当日衙差四处寻找的连番破坏, 密林中即使是有线索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这一次,许无言和子雅湛选择了与先前不同的方向,总觉着劫走那么多孩子是不会依据常理完成的。 轰隆隆!子雅湛和许无言刚走进林子,老天便发起怒来,电闪雷鸣,风也变得大了起来,吹在脸上割得生疼。 “无言!要下雨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吧!”子雅湛急忙将许无言护在身边说道, 许无言点点头,说来也怪,这雨来的很是迅猛,两人刚走了没几步,瓢泼的大雨便倾泻下来。 “那边好像是座茅屋!咱们进去避一下吧!”子雅湛急忙把外衫脱下来,罩在两人的头上,遮挡着冰冷的雨水说道, “好!”许无言点了点头,两人朝依稀可见的茅屋跑去。 茅屋坍塌的大半,只剩下一个三根椽木支撑的五角勉强可以遮挡些风雨。子雅湛利索的将还算干燥的稻草铺平,作为两人的容身之地, 然后找了些茅屋上坍塌下来的废弃木条,升起了一堆火。顿时暖意传来,身上的冰冷也稍稍驱散了些。 许无言和子雅湛两人并肩坐在不过是十几尺的屋檐下,看着通红的火光,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野外雨景。 “无...无言,你衣服都湿了,要不脱下来烤烤吧!”倘若是在文明时代,毫无疑问听到这么一句,无疑是一种很暧昧的信号, 就算是在这个王朝,能到这样的话也会想到轻浮之意,不过呢由子雅湛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许无言饶有兴趣的看着子雅湛这个说完这话,脸色比自己还要羞红的男人。敢情这是要做好*相对的准备了吗? 许无言心中不禁暗笑,想不到子雅湛也有这么吃囧的时候。诶!这桥段怎么这么熟悉啊! 似乎在某个时代的影视剧当中经常出现哪!面对着这么优良的男人,是个有心思的女人想必都会顺坡下驴吧! 只可惜,某人干咳了一声,“无妨!我的衣衫并不湿,而且,衣服穿在身上反而会干的更快一些。” 许无言此言一出,子雅湛差一点没倒过去,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怕自己会占便宜不成。 “无言!我.....”偏偏子雅湛面对着许无言竟还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似乎说的越多,描的会越黑。 “好啦好啦!”许无言急忙开口缓解尴尬,被火光映衬的俏丽无比的脸上绽开一朵很是纯洁的笑容,“这衣服无妨的!你无需为我担心!” 说着还拉了拉身上只是沾染了些许潮气的衣衫,“倒是你,还是距离火堆近些才好。”再看子雅湛身上的衣衫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方才跑来躲雨的路上,子雅湛一心护着许无言,自己却淋了个湿透。 许无言将手上已经烤干的外衫递给子雅湛,“把这个披上,湿衣服还是脱下来烤烤吧!” “这个...这个...”子雅湛攥着手中的外衫有些不知所措,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上在火光之中显现出朵朵红润。 许无言不禁抿嘴一笑,“哎呀!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做什么,放心吧!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这话把许无言自己都逗笑了,一个女人对男人说不会占便宜,唉!这都什么世道。 子雅湛也不再扭捏,去了背对许无言的房檐一侧,脱了衣衫,裹了外套,吧是一副挂在火堆之上,复又返回许无言身边坐下。 “无言!这案子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许无言侧了侧身子,看着子雅湛缓缓说道:“湛,你觉不觉得我们总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此话怎讲?” “在我觉得木桩有疑的时候,其上的铁丝便消失不见了;我们到这密林之中寻找线索的时候,这里面又因为各种原因被破坏了。还有施嫣儿和连卿被抓,这一切似乎也太过巧合了些,好像案犯总是先我们一步做好这一切一般。” 子雅湛仔细琢磨着许无言的话,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也的确如许无言所说。从来到这涵州城第二天,便发生了如此的奇案。同行的钦差还都一个不漏的被牵扯其中,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连卿求见 “湛!妖男说当日你第一时间便朝孩子消失的方向追踪,可有什么发现?”许无言蓦地想起,子雅期说他们两人来找自己,孩子被劫的时候,子雅湛去追踪的话。 如果这密林中的线索因为人迹混杂才被被破坏的话,那么第一个追到这里的子雅湛看到的应该是最初的状况。 子雅湛拉了拉衣领,眉头微微皱了皱,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当日我追到这里的时候,本想拦下那些被劫走的孩子,不料刚到这林子里便有大大小小的树枝折断掉落,待我避开那些树枝之后,孩子便都不见了。我在这林子中寻了半宿,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连日来子雅湛都在想这个问题,且不说当日的风虽猛,但却不大,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树枝断落呢? “树枝纷纷断落,我很是奇怪,因而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又来到这座林子里,可是原本我躲避断落树枝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任何掉落的树枝。”子雅湛的脸上流露着难以解释的疑窦, “当晚我和封卓在这林子中找寻了一宿,我们寻找的方向差不多都是孩子消失的方向。倘若有人做手脚,我们势必会有所察觉。那树枝断落的声音我们怎么会没有听到呢?” 许无言清晰的记得当日和封卓在这林子里找寻的情景,虽然不少人在林子中找寻,但是大量的树枝断落,不是什么能掩藏的住的动静。为何没有人听到呢?侍卫当中也没有一个人禀报有异常。 “我也觉得诧异。为了谨慎起见,第二日我还跳到树上查看是否有树枝断裂的痕迹。” “结果怎么样?” “除了一些已经发黑的断裂痕迹外,并未新枝断裂的痕迹。”第二日之所以在封卓抓走连卿和施嫣儿的时候,子雅湛都是到了这林子中查找痕迹,以求解除心中的疑惑。 “发黑的断裂痕迹......”通常讲来一夜之间,断裂的枝杈处不应该出现黑色的,同一片林子、差不多同一时间,听到、看到的情况却是这般的不同。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莫非当真有月神之说...... 许无言和子雅湛两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沉默之中,破旧茅屋的屋檐外的雨声似乎小了许多,只听得滴滴答答的声响,风声也逐渐息了..... 被雨水清洗过的天空尤其的一派清明,即使是叶子所剩无几的林子里也隐约流露着叶子和泥土混合的芳香, 温暖柔和的旭日轻柔的将自己的光辉一点一点的洒进林子中,轻抚着不知何时沉沉睡去的两人。 许是这接近冬日的阳光太柔和了吧,子雅湛缓缓的睁开眼睛,臂弯的柔软让他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看着枕在自己臂弯里睡着的许无言。 桔色的阳光,轻柔的描绘着许无言的轮廓,长长睫毛微微的颤动着。犹如蝉翼一般。振翅欲飞,朱唇因为干涩凸显着唇线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滋润..... “嗯......”许无言一个不舒服的扭动,轻闭着的双眼缓慢的张了开来,与一双如星辰一般粲然深邃的眸子对上,不由得染上一朵云霞绽开在脸颊之上。 “无言...那个...雨停了!”子雅湛脸上有些微热。像是做了什么羞人的事被人发现了一般,不由得看向清明如洗的天空,有些结巴的岔开这份尴尬。 许无言坐直了身子,继而站起身来,伸了伸腰。闭眼享受了一下清晨的阳光,顺便也缓和一下不由得急促的呼吸。 “走吧!带我去看看那些断裂的痕迹!”再睁开眼时。许无言仍旧是一副清澈无染的模样, “哦!好!”子雅湛也站起身来, 大概是下了雨的原因,子雅湛所说的那些树枝断裂的痕迹处沾上了水黏黏的,甚至有些痕迹处还沾上了上去觅食的蚂蚁,粗略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我们回去吧!”看完了那些痕迹之后,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湛表示一无所获,希望子雅期那里会有所不一样吧。 子雅湛点了点头,两人便并肩走出了林子。 “诶!湛!那边是我们方才去的地方吗?”上了马的的许无言蓦地回首,指了指两人方才来时的方向说道, “是啊!怎么了?”子雅湛有些奇怪许无言的问话,明明刚从那边过来,怎么又有所疑问了呢? 许无言轻哦了一声,看向那些木桩,自己所指的方向和木桩所在的方向偏差很大,怎么会这样呢?还有当日和封卓一路找寻的方向是那边吗?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子雅湛有些诧异的许无言的举动,再一次确认道, 许无言摇摇头,“没什么,许是我眼花了吧!咱们走吧!” 马蹄轻扬,在有些潮湿的土地上留下一串串类似花纹的形状。 “大哥!狐尾!你们总算回来了!”许无言和子雅湛的马刚到驿馆门口,便看到子雅期一个人搓着手在那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许无言下了马,看着子雅期那有些焦急的脸颊问道, “封卓半个时辰前差人来报,说是连卿有急事要见你!务必要你半个时辰内赶到大牢!”子雅期看着许无言有些担心的说道, 原本,连卿要见许无言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自从看到那方手帕之后,提到连卿,子雅期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而这一次,封卓的差使又是这般的焦急,子雅期就更是满心翻腾的都是不祥的预感,关于那个被灭族的部落。子雅期还是够了解的, 就是因为够了解,子雅期才更担心,自己或是狐尾、大哥他们与这个部落扯上任何的关系。 不是自己对连卿毫无情义,而是不想自己更亲近的人陷入危险而已....... “我这就去大牢!”许无言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听罢子雅期的话就要转身上马去大牢, “狐尾!”子雅期一把抓住许无言的手臂,很是担心的叫道。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许无言笑笑拍着子雅期的手臂说道, 其实,一早子雅期就把那个部落的相关内容讲给许无言听了,的确!那是一个很是骇人的部落,有着残忍而毫无人道的交际方式,还有着很是邪气难解的诅咒。也能够了解子雅期的担心,但是遇到了最好的方式就是面对。 何况许无言可不是个能够吓得住的主儿,毕竟是腹内盛了几千年的历史文明的人呢。 “你们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咱们在一起商议!”坐上马背的许无言很是飒爽的看了一眼子雅湛两兄弟。策马而去。 依旧是血腥之气处处弥漫,阴暗潮湿无处不在的大牢,许无言没有多少解释。便被牢头带到了施嫣儿和连卿所在的牢房。 施嫣儿和连卿盘坐在比之先前干净了许多。也干燥了不少的稻草上,虽然身着褚色囚服,身上却是看不到血迹斑斑的模样了。 两人的脸色也好了很多,连卿的手指也被重重洁白的纱布缠绕着,施嫣儿除了眸色之中的不甘之外,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显然。封卓答应许无言的事情,他做到了,没有再为难她们。 见到许无言,施嫣儿和连卿的脸上都显现出不同程度的欣喜之色,昔日的对头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迎接着许无言的到来。 “情况怎么样了?封卓他什么时候才放我们出去?”施嫣儿带着期许毫不掩饰的问道, 许无言有些苦涩的笑笑。“先坐下,慢慢说吧!” 连卿和施嫣儿具是笑笑,三人在干燥的稻草之上坐下,“封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查明真相,找回孩子,否则......” “否则什么?” “我们五个人都会遭受分食之刑!”许无言不想对施嫣儿和连卿隐瞒这件事情,毕竟说出来,有利于从她们那里得到一些讯息,而且她们也应该知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施嫣儿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无言看了看连卿和施嫣儿,一个平静如水,一个略显激动,两人的神色都在意料之内,“如今这涵州城戒备森严,我们没得选择!” “是啊!我爹派来保护我的暗卫,如今我一个都联络不到!封卓的确有神不知鬼不觉至我们于死地的本事!”待在大牢里的这几天,施嫣儿似乎想通了很多事,原本以为可以神通广大的事情,如今都毫无用处了。 “所以,你们必须全力协助我!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活下来的可能。”许无言将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停留在连卿身上的目光中满是深意。 “你想知道什么?”施嫣儿看着许无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眼睛之中满是对生的期望。 “护送那只你爹寄给你的箱子的是什么人?那箱子里原本是些什么?”许无言知道施嫣儿决定与自己合作,便不再绕弯子,直接问道, 施嫣儿有那么几秒钟的愣神,继而精致的嘴角浮出一片苦涩,“护送那箱子的是一直护我周全的暗卫!是皇上特许给我的!那些暗卫在我身边多年忠心耿耿,是不会在其中动什么手脚的!” 关于暗卫许无言也多多少少听起过,施嫣儿说他们忠心不二并非出于感情,而是暗卫从小被服食一种毒药,解药却是定期从主人那里得到,他们没有任何不忠心的自由。 第一百一十九章 骇人秘事 “箱子里的东西呢?” 施嫣儿的脸色变了变,一双手很是不安的用力相互掐着,依稀可以看到那一道道被掐出的红痕。 一直是那般骄傲、自负的脸上,此刻却是布着隐忍而克制自卑,单薄而几近透明的丹唇被贝齿咬的没有一丝血色。 也许是许无言不该如此的探寻别人不愿意说出来的*,许无言不愿意自己成为一个*窥探者,不由得站起身来,想把这个问题就此作罢。 “我说,我告诉你!”施嫣儿突然看着许无言清声说道,明亮的眸子里是被泪水清洗过的清明。 许无言又坐了下来,对施嫣儿微微一笑,“不要勉强!其实不说也没有什么大的妨碍。” 虽然许无言很想尽快查明真相,眼下的施嫣儿的嫌疑并不是一点都不能排除,问及箱子中的东西,不过是为了让她力证自己的清白罢了。 施嫣儿咬了咬嘴唇,敛了敛方才略带着羞于启齿的神色,带着一丝笑容,缓缓的说道:“我知道,即便是我不说,你也能证明我们的清白,可我不想做一个坐享其成的人,我想为自己的清白做些事情。” 这番话从施嫣儿的口中说出来,倒是让一向觉得施嫣儿是个娇小姐的连卿吃了一惊,面色一直波澜不惊的她此刻带着不小的讶疑看了看施嫣儿, 想不到如施嫣儿这般骄纵跋扈的千金小姐,竟也想要为自己做一些事情的。不是别人都有义务为她服务的吗?看来这场牢狱之灾,还是对她蛮有用处的。 许无言倒是没有多少吃惊的,施嫣儿既然能够决心来这涵州城,就已经说明她并非一般的贵族小姐了,如今只是更成熟罢了。 “那箱子里是童子尿。”施嫣儿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敏捷的收集着剩下两人脸上所流露的信息。 “什么!”连卿意料之中的难以置信和惊讶, 许无言倒是没多少惊讶,翻阅古代历史的时候,运用童子尿、甚至是人或者是动物的粪便用于治疗隐疾的例子不在少数。施嫣儿这般。应该是患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隐疾。 “你身患何种疾病?”许无言也不绕弯,依着心中所想直截了当的开口问, 施嫣儿神色微缓,脸上流淌着一种叫做感激的东西,“我自小便患有严重的阴虚肺痿之症。爹和娘遍求名医,甚至动用了皇宫中的御医为我诊治,但并没有什么效果,一旦发病便面色潮红、呼吸不畅有窒息之状,而且月信发乌,体寒剧痛。”说着施嫣儿不经意间看着自己手臂上因为疼痛而抓破的伤疤。 月信发乌、剧痛体寒。这应该就是当代的痛经体寒,许无言也痛经痛到几乎痉挛。自是能够体会施嫣儿提到之时那种不经意的颤抖。 “后来我爹不知从哪里听得这样一个方子,童子尿可以医治此疾。便着人以身试药,初见成效之后便与我服用。想不到一年之后,我的隐疾当真是好了许多,只是不能停药,若有触犯,必至殒命。” “碍于你皇亲身份。这般药引对外人又难以启齿,所以才要这般遮掩。”连卿接过施嫣儿的话茬说道, 施嫣儿点了点头,“是的!为此,我爹和娘对照料我的人亲自把关,服药之事更是亲力亲为。多年以来我才得以安好无事。原本这一次我执意前来涵州爹和娘是万般不愿的,但因我自小执拗,爹娘才出此下策,暗中派人将府中亲养专供我服药之用的童子尿寄送至此。不想还被人利用了去。诬我居心叵测劫走孩子。” 许无言点了点头,施嫣儿的这个说法完全合情合理,其中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那么那些带血的襁褓又是如何进入到施嫣儿的箱子当中的呢? 那封卓所谓的证物怕是要亲自验上一验了...... “许无言,我今日对你全盘托出,只希望你在查案当中掌握全局而不被人利用疑点牵着鼻子走。”施嫣儿看着许无言,如今羞于启齿的隐疾都已经说出来了,其他的自然也就全部依靠许无言了。 “你放心!”许无言心知自己根本承诺不了什么,但是为施嫣儿保密这件事却是能够做得到了。也许对施嫣儿来说也只有这三个字比较实用...... 施嫣儿点了点头,第一次觉得许无言并不是如自己原来所想那般恶俗、拙劣,相处之间还带着点点遮掩不住的魅力。 “连卿!你呢?想好了吗?”解决了施嫣儿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连卿了。施嫣儿虽然有哪些带血的襁褓指证,但是想要洗刷也并非难事。而连卿却布着重重看不透的迷雾,自然也让封卓尤为戒备。 连卿秀眉动了动,嘴角紧皱了一下,继而把自己的右手抬了起来,似乎是想要从自己的腰间取什么东西。 不料,连卿的手指稳健的落在施嫣儿的肩头,“啊!”施嫣儿应声晕倒在了地上,“无需担心,她只是被我点了昏睡穴。” 整个过程,许无言都没有什么动作,其实说穿了就算许无言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何况,她并没有阻止的打算。 “说说你的族人吧!”许无言神色平静,丹唇微启,轻声问道, 许无言果真不一般,连卿这般戒备于她人,她却能如此若无其事的继续侃侃而谈,仅是这一点,连卿就自愧不如。 连卿微微一笑,“是的!我就是十五年前被诛灭部落的遗孤。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之中,我的阿爸阿妈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我和另外一个男孩子的性命。”说着连卿从腰间把那块代表自己部落的帕子拿了出来,盯着其上的突然,那场血流成河的杀戮、火光冲天的血腥又出现在眼前...... 连卿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了那方绣着邪恶的佛的帕子之上,浸湿了以恶为尊的佛像的眼角,湿润了那场用血浇灌的屠戮。 “我的族人是信奉那些邪恶的佛,并且把他们绣在代表着最高敬意的图腾之上,来表达我们的忠心。族人之间也存在着惩处、杀戮,但那都是依着佛的旨意去做的,只有那样,我们的佛才能护佑我们的部落繁荣永昌。” 连卿脸颊上的崇敬之色带着许无言踏入了那个神奇而又带着荒诞的部落。那里天空湛蓝、山清水秀,水草肥美,牛年遍野,身着羊皮麻衣的人们哼唱着拗口难懂的歌谣...... “我和阿爸阿妈原本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族长还为了作了媒,定身于那个总是在我家帐前哼唱赞歌的壮硕小男孩儿。我们原本就一处玩耍,青梅竹马,有了族长的主媒,我们就更加开心的玩在一处了。”连卿的眸色之中闪着对回忆的期许和美好留恋, 然而这种醉人的流连却在下一个瞬间化为灰烬聚成仇恨,淹没了连卿。 “就是他们的铁蹄,踏破了一个个温暖的帐篷,肆无忌惮的斩杀了我的一个个族人。那时候原本是一年丰顺,挤羊奶庆祝的好日子,可是铁蹄过去一片火海,只听得族人们一声声的惨叫和哀嚎!漫山遍野都是族人们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可是没有一个人停下杀戮,停下他们手中的长矛!直到血染天际。” 此刻,连卿的眸子已经变成了赤红色,那种亲眼目睹家园被毁的仇恨已经塞满了她的心间,除了恨,她别无选择。 “我亲眼看着族人在朝夕之间毁灭,亲眼看着阿爸阿妈在我的身边停止呼吸,血染衣襟。我从未见过一种惩处是这般的凌迟人心!即便是这我们世代尊崇的恶佛,也会感到骇然。”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战争总是残酷的。很多时候,战争所摧毁的不仅仅是有形的房屋、有血有肉的人体,更多的是寄存在人类深处的灵魂。 “后来呢?”许无言没有出言安慰,因为她清楚,没有任何一种安慰可以抚慰的了战争带来的创伤。 连卿的眼眸一直都是微垂的,几乎是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可以刺穿一切让人心悸的力量。 “后来,只有我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儿,活了下来。我们在火海中走了很久,再后来我们救失散了。在河边把我救起的农家夫妇收养了我,取名连卿。” “这帕子......”许无言看了看被连卿攥在手中几乎已经湿透的帕子,想要知道怎么会落到封卓的手中, “这帕子,我一直贴身携带,并未告知任何人。可是封卓到驿馆抓人的那天,却突然不见了。”连卿如实的说道, 当日,封卓将这帕子扔到子雅期跟前的时候,连卿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才不见的帕子竟然会在封卓的手中。 “突然不见了?”许无言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句话,不由得反复在口中咂摸了一遍, “是的!原本无论何时,这块帕子我都不离身的!那一日早上起来,我便找不到了,而且还在房间寻了半日,但是一无所获。” 连卿的帕子突然消失,又是那么巧合的出现在封卓的手中,这其中又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第一百二十章 端倪初现 “她们跟你说了什么?”许无言在证物房凝神审视那只箱子的样子,让陪同前来证物房的封卓,心生疑问, 许无言放下手中的襁褓,抬头看了看封卓,略带疲累的脸上略微笑了笑,“查案呢,讲求环环相扣,每一个证物、每一份证词都无比严丝合缝,否则便是酿成悲剧的开始。” 封卓被许无言的话唬的有些微楞,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怎么都不像是从许无言口中说给自己听的。何况查明真相、找回孩子与她们的性命攸关,时日渐过许无言怎么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还有二十五日了。”封卓缓缓开口,淡淡的语气之中饱含着危险的提醒, 许无言咬了咬嘴唇,看着封卓神情没有明显的变化,“你着急了?” 封卓眸色骤然一凛,“你以为呢?一百多个孩子消失近十日,至今下落不明,毫无踪迹可循,这是我涵州城的灭顶之灾,怎会不着急?”封卓那有些泛蓝的眸子中渐渐升腾起隐隐的怒意, 下一刻,封卓背过身去,森然说道:“我在怀疑,当初把这件案子交给你是不是个愚蠢的错误。” “一百多个孩子,消失近十日之久......”封卓的话犹如一颗石子,激荡在许无言的脑海, “许无言!倘若你再无所为,我必定先着手以示警戒!”许无言那种心不在焉听自己讲话的样子,着实激怒了已经燃起怒火的封卓, 许无言看了看封卓,目光的焦距却已经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大哥!你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封卓目光又紧了几分,双手不由得成拳。比之许无言他们几个人的性命,孩子的安危更为重要,一日找不回孩子,这涵州城一日不得安宁。 “你究竟在看什么?那些证物是否有不妥之处?”封卓压下怒气,回到了最开始的疑问, “大哥,百婴庆宴之上的襁褓出自何处?”许无言并没有回答封卓的问题,反而开口问出自己所想, 封卓浓眉微蹙。“是荷风绣坊,每一年的百婴庆宴的一概婴孩之用皆出自那里。那些都经过绣坊中人认证过的,皆是今年百婴庆宴的婴孩用物。”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那些沾着血迹的襁褓。倘若那些孩子已遭不测,除了这些襁褓,别的用物会在哪里? 劫走孩子的人,用这些带血的襁褓来示威,又是何意?孩子一旦不在了,威胁便没有任何的意义。那么也就是说孩子还在,劫走孩子的人还有这更大的企图,会是什么呢? “大哥!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驿馆,明日还要劳烦大哥带我到荷风绣坊一遭。凡事不可易怒。然则会坏事。”许无言没有再追问什么。反而是安抚了封卓几句。也不等他作何反应,人已经抬脚离开。 从牢房之中施嫣儿和连卿的摊牌。到证物房中唯一证物的细细考究。许无言总有一种查案之中的南辕北辙之感。 每走一步,许无言都会觉得陷入了一个兜不出来的怪圈。每走一步都会横生处更多的疑问,原本以为可以排除在外的人,现在看来又觉得与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即使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人,如今也不由得怀疑起来。走在路上的许无言犹如坠入一团化不开的迷雾,没有方向可循。 “来来来,快来买啦!竹篾鼠,好玩的竹篾鼠喽!快来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了!好玩又便宜了......”不远处小贩的叫卖声,揪住了许无言的思绪, 脚步不由得走向,那声音的源头,“牵一发而动全身......”什么东西会如此神奇呢?许无言不由得想要一探究竟。 被一堆孩子围在中央的是一个尖下巴,小眼睛,锥子脸的年轻小贩。只见,那小贩左右手上分别拉着几十根丝麻线,每一根线上都系着一只用竹篾编制的老鼠模样的玩物。 小贩不断抖动着手中的丝线,地上的竹篾鼠便个个方向跑动着,还时不时的发出吱吱的声音,引得周围的孩子们开心的大笑,小贩口中也不断吆喝叫卖着。 “买一只玩吧!小朋友,两文钱一只,很好玩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小贩不断的抖动着手中的丝线叫卖着, 周围的小孩子,看着心中欢喜,不少的人都掏出钱去买,小贩乐开了花的招呼着,几十只竹篾鼠,很快就所剩无几了,周围买了竹篾鼠的孩子都牵着属于自己的玩具跑开去玩了。 周围的孩子逐渐散去,小贩牵着没剩几只的竹篾鼠,乐呵呵的数钱。装好了钱,抬头看见许无言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竹篾鼠看, “姑娘!买一只吧!很好玩的!牵一发可以动全身的!”小贩见许无言看的这么入神,必定是喜欢的不得了,不由得卖力叫卖, “老板,你的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作何解释?”许无言看了看小贩,煞是好奇的问道, 小贩一听,觉得有希望,很是谦卑的笑了几声,“姑娘,你看!”说着抖动了一下手中的丝线, 地上的竹篾鼠便整个身子都抖动个不停,竹篾与竹篾之间的摩擦还发出类似老鼠的叫声,很是形象。 “这不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吗?”小贩用行动回答着许无言的问题, 许无言看着还在抖动的竹篾鼠,不禁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脸上浮现出一种看见光明的微笑。 “姑娘!看你这么喜欢,就买一只吧!也不贵,两文钱而已。”小贩见许无言如此,急忙加大火候,拿下眼前这位顾客 许无言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贩。“竹篾鼠我不要,这个给你!谢谢你的竹篾鼠。”说罢便欣喜的离去, 留下吃惊不已的小贩,紧紧攥着手中的银子。又惊又喜,想不到今日出门会遇见这么个贵人,遇到这么天大的好事儿。 “妖男!我让你办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到处奔波的三人终于有机会坐下来交流一下各自的劳动成果了,许无言当仁不让,率先开口问道, 子雅期悠悠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家伙什么时候都不失生活的情调。这才开口说道:“这几天,我走访了涵州城大大小小的孩童用物店铺,还有一些流食、奶源坊。均无大的定制进项。日常经营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是无意之间发现了这个。” 说着子雅期将一个发黄的册子递给许无言,翻开来时一份详细的记事表,甚至细致到每一刻钟要做什么。不过每一个事项都是极其简略的记载,有些只是画了一些粗劣的线条。 许无言拿着册子看向子雅期,等着他的下文, “这个是一岁之内婴孩儿的看护事项记录。” “在哪里发现的?” 子雅期伸手抚了抚那让女人都有些妒忌的白皙下巴,“荷风绣坊” “又是荷风绣坊!”许无言不禁嘴角弯起一个让人不解的弧度,“妖男说说看,你是怎么得到这本册子的?” “我按照你说的。去查那些制作供应婴孩使用之物的大小店铺、作坊。得知荷风绣坊是这涵州城百婴庆宴指定的襁褓、棉被供应铺子。后来我就乔装进去略作打探,发现那里的绣娘。老板皆是未成家的女子。几经打听得知,录用未婚女子作为绣娘是荷风绣坊定下的规矩,数十年来未曾更改过。” “作为制作婴孩用物的绣坊,出现看护孩童的册子也不足为奇吧!” 子雅期看了看自家大哥,“原本我也以为,这册子出现在绣坊实属寻常,但是荷风绣坊为何之录用未曾婚嫁的女子?而且,通识堂从未有过关于荷风绣坊此类规定的记录,但这荷风绣坊在涵州城却是无人不知的。” “许是,你通识堂的手下,拖懒耍滑漏记了也不一定。”见子雅期对自己的通识堂如此器重,许无言不由得出言调侃道, 子雅期没说什么,反而对许无言表现出大大鄙视,一副你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无言!倘若通识堂出现此类状况,二弟那通晓天下事的名号恐怕早已经易主了。”子雅湛微微笑笑,开口解释, “还是大哥见识广,不像某些人头发长却是毫无见识。”子雅期直愣愣的瞅着许无言毫不留情的出言讽刺, “妖男,你找死是吧!”许无言拿起小册子丢向子雅期, “承认了吧!上火了吧!”子雅期稳稳的接住了飞过来的册子,得意的向许无言示威, “好了!二弟!”子雅湛站起身来,看了子雅期一眼,接着看了看许无言,“无言,虽说荷风绣坊录用未婚女子的规定有所蹊跷,但是毕竟是绣坊,出现这册子也并无不妥之处,我们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前去兴师问罪吧!” “是啊!狐尾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想到那个一月之约,子雅期的脸不由得又耷了下来, 许无言抿了抿丹唇,“这个无妨。妖男,你呢继续调查大小婴孩之用店铺,必要之时可以扩大到周边的州县,查清楚是否与涵州城有交易往来。另外我还要一份宰相府关于收养亦或是购买婴孩的详细情况,最好查清楚那些孩童的来源。” “宰相府?施嫣儿,狐尾,你是在怀疑此事与宰相有关吗?”子雅期略带怀疑的看着许无言, 通识堂虽然通晓天下事,但是对于较大级别的官员,是接受皇上禁令,非遇紧急状况不可擅自调查的。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不过这个调查务必秘密进行。” 子雅期见许无言神色凝重,没再追问, “湛!”许无言喊了一句子雅湛,俯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子雅湛听罢点了点头,“恩!好!” “诶!狐尾,我和大哥都有任务了,你干嘛去?”子雅期知道许无言也给子雅湛交代了任务,挑了挑了眉,看着只要一动嘴,自己就得跑路的许无言, 许无言很是优雅的端起茶杯,睥睨了一眼子雅期,悠悠然说道:“我呢,先去会一会那荷风绣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荷风绣坊 许无言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涵州城还有这么一处地方。一座红墙琉璃瓦的绣楼像一只展翼翩飞的蝴蝶一般,停在一片清澈如明镜一般的碧湖之上。 本是深秋时节,这里的湖面上却是铺满了碧绿的莲叶,极目望去整座荷风绣坊就如同是停在接天莲叶之上的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 “真美!”和封卓坐在通往荷风绣坊的船只上的许无言,面对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由衷的心生赞叹, 封卓像是没有听到许无言话,周身的精神悉数集中在了那一座精致而不乏华丽的绣坊之上,目光里尽是醉人的柔情。 湖面升腾起的暖暖的热气,让许无言觉得有一种置身春色之中的错觉。耳边细小的流水声,吸引了许无言的注意力。 这湖水清澈明净,可是涵州城地处天和的北端,以天寒地冻著称,原本这深秋初冬还能看到如此春意盎然的莲叶就非寻常事了。 这湖上明显高于秋季应有的气温,势必是事出有因的。许无言仔细观察着船过之处的每一片湖水...... 骤然,船身很是剧烈的抖了一下,惊得封卓立刻伸手扶住随着船身震动摇晃的许无言,未免她摔倒。 “小心一些!船身一抖,说明我们已经进入绣坊的迎客区域了。”封卓像一个常客一般解释着, “谢谢!”许无言笑了笑,向封卓道谢,目光触及到方才船身剧烈抖动的地方,清澈的湖水下,隐约可见的竹子隐在莲叶间,转瞬间就看不到了。 许无言嘴角微弯。立刻明白了这里四季莲叶遍布的原因。看来,这涵州城还真是卧虎藏龙啊!能利用‘温室效应’的人,避开子雅期名下通识堂的调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看来,今日到荷风绣坊,还真是不虚此行呢。 思绪之间,船已经在荷风绣坊的码头处靠了岸。一位身着褚色深衣。蓝色缚裤,头戴武生小歪帽的青年男子,拉了船稳住后,弯腰迎接封卓和许无言下船。 “两位木阶路上请!”那泊船的的小厮,伸手指了指身侧用大小宽窄一致的木板砌成的阶梯路礼貌而不卑微的说道, 封卓笑了笑点点头。 许无言并没有立刻顺着小厮指示的路走进荷风绣坊,而是抬头看着这一座堪称古代建筑杰作的辉煌典雅的荷风绣坊。 整座荷风绣坊以五根方形巨型石柱作为基座,全部以经过炙烤处理的红木为材料搭建,除了屋顶处的少数的青色琉璃瓦略作装饰外,全部为木质建筑。 两根五丈有余的朱红色六棱形杉木制成的门柱上。支撑着质地轻巧的杨木做成的玄色巨幅匾额上金色的隶书遒劲有力的书着‘荷风绣坊’四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夺目的光泽, 简单的门楣之后是左右中三条不同的路,居于中间的木质地板路通过一块以盆栽花木和假山水榭装饰的广场直通绣坊的主建筑--绣楼。 另外的左右两条路相对小了许多,左侧的那一条便是泊船小厮所指的木阶路,以阶梯的形式通往位于绣楼左侧的一排毗连阁楼。 右侧则是以下阶梯的形式通往另一侧与主绣楼后侧建筑相连的建筑群。目光看到之处显现出隐隐约约的花红柳绿,想来是绣娘的居住之处。 “咱们走吧!别让姑娘久等了才是!”封卓见许无言没有移动而是环顾着四周,走上去出言提醒, 许无言扭过头看了看封卓,这话听着好生奇怪。什么时候这涵州首府封卓也要如此小心不让别人久等了。 封卓今日似乎很不一样,一直都是以虬髯满脸、彪形大汉形象出现的他,今日却是一反往日,剃掉了掩饰五官的胡子,显现出轮廓分明的脸颊来。 典型的国字脸上,很是滑稽的有着两个深深的梨涡,浓眉大眼之下是一个坚挺的鼻子,额前的头发,编了一个辫子配上碧绿珠子连同其它的头发披在脑后,整个人显得精神无比。 苍蓝色麻布长衫、同色宽腰带紧束。悬着动物牙齿等装饰物,衣袖上配以墨色云袖,当真是一个稳健、豪情的侠客模样。 想不到,封卓也是个这般英气的样貌,如此看来,他这个年纪还未婚娶有得解释了。 “看什么看,快走啊!”被许无言盯着看了半晌的封卓,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不由得拉着许无言朝木阶梯走去, “我走就是了!还真是想不到大哥还有这般性情!”许无言浅笑,忍不住出言打趣封卓, “在姑娘面前不许胡说!”封卓压低声音威胁着许无言, 许无言一听,诶呦!这还威胁起来了,看来那位姑娘还真是魅力不小啊!不好意思,本姑娘还就不吃你那一套,许无言猛地甩开封卓,向前跳了几步, 一双清明澄澈的眸子毫不示弱的看了封卓一眼,“那就看我心情喽!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说真话的!大哥,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赤果果的挑衅,封卓一双眼睛立刻瞪得老大,“许无言,你!”话还没说完,就要上前抓住许无言暴揍一顿, 还好许无言腿脚比较利索,早就跑的没影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串串戏弄得胜的笑声了。 “两位,这边走!我家姑娘已经在花厅等候两位了。”三段木阶梯之后,在一处花角门处,一位身着上等质地及地水蓝色轻烟罗莎裙的俏丽丫鬟,对两人莞尔一笑,轻声说道, 许无言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四角垂水雾轻纱罗幔的八角亭子临水而立,两侧摆满三色堇的木板路上散发着隐隐的清香。 这荷风绣坊的姑娘,还真是雅致的人物,单说把这么庞大的建筑群修在水面上这一项,就绝对称得上是个人物。 “好!谢啦!”不知怎么的,来到这里,许无言总觉得有一种与自己相合的气息不断在流淌,说起话来自然也就自然了很多。 听到许无言的致谢,丫鬟倒没什么异样只是略微笑了笑,倒是封卓却是晃了神一般的看着许无言,好像!简直是像极了...... “姑娘!讨杯茶喝如何?”到了花厅,只看了背对着自己的女子一眼,许无言便毫不拘束的坐在木制小凳上,拿起茶杯自斟自饮起来, “许无言!不得无礼!”见许无言如此没有礼数,封卓急忙瞥了许无言一眼,示意她尊重些主人, 紧接着,封卓朝着那个临水而立婉约的背影,拱手作揖,颇有君子风范的赔礼道:“姑娘见谅!许无言并非有意冒犯。” 许无言对封卓的行为大大的不齿,就算是心仪于人家也不必这般的讨好献媚吧!不过能让封卓低声下气也是件不错的事儿。 “封大人多礼了!两位今日有要事前来,小女子照顾不周还望见谅。”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温婉的声音犹如冬日的阳光一般慰人心绪。 这是一张怎样的容颜,许无言不由得张大了眼睛,目光不移的凝视着: 眉若远山螺黛,微蹙含情;眸似湖间新月,不弯自笑; 小巧直挺的鼻子,宛若艺术大师的杰作,鼻翼微颤,便是一处动情; 大小适中的丹唇,只留露珠点点,晶莹剔透。如此无可挑剔的五官集合在那张说不尽婉约的脸上,丝毫不输人见犹怜之状。 尤其是那朵勾勒在右侧脸颊之上的鲜红梅花,更让人忍不住去疼惜怜爱,甘心付诸一生去照护。 “好一个气质、容貌绝佳的美人!”许无言毫不掩饰自己对美人的赞美, 女子浅浅一笑,犹如微波划过湖面,扬起一圈圈动人的涟漪,“许大人,谬赞了!小女子蓝非墨拜见许大人!” 蓝非墨,许无言本想拽出几句文言名句来赞一下这个名字,怎奈学艺不精,就只好盯着蓝非墨,很是欣喜的看着这个端庄婉约的女子身上,骨子里所散发的和自己一样的气息。 “诶!那个!”许无言瞅了瞅杵在一旁要看傻了的封卓,忍不住大力的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封卓一惊,出于本能的问道:“怎么...怎么了?” 许无言凑近封卓,有些贼的看着他,直到封卓脸上泛出了云霞,才缓缓开口说道:“大哥!我有些私密之事需要请教一下蓝姑娘,那个...你就先行回避如何?” 封卓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候许无言会把自己支开,有碍于蓝非墨在不好发作,只有盯着许无言尽是不满之色。 “还请封大人,前边茶亭喝些粗茶!稍后,小女子定会斟茶与封大人畅叙。”蓝非墨一开口果真非同凡响,一下子把封卓架到了一个不得不从的位置上, “蓝姑娘言重了!我去茶亭等候就是了!”封卓自然也不能在心仪之人的面前丢面子,自然要很是大气的答应了。 “封大人,那边请!”蓝非墨浅笑,伸手恭送。 许无言则是暗自发笑,暗恋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苦差事,人家的小手一挥,你就得无条件顺从,当真是天下暗恋一般苦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墨非默 看着封卓消失在回廊处的身影,许无言转过头来别有深意的看了看站在自己跟前的蓝非墨,很有现代气息的说了一句:“嗨!” 蓝非墨黛眉飞扬,俏皮的一笑,水绿色的裙裾随风飞扬,优美的一个旋转,在许无言身边的木制小凳上坐了下来,轻快的应了一句,“哈喽!” 果然是同道中人哪!许无言和蓝非墨相视良久,接着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里还能遇见‘老乡’真是不容易啊!”笑过之后,蓝非墨友好的向许无言伸出手,“你好!我是蓝非墨,二十二世纪,时空监测站研究员!” 许无言听罢只想说一句,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在二十二世纪时空测算和时空监测同属于一个系统下的两个部门,与时空测算专攻空间测算研究不同,时空监测是专门修补和监测时空瑕疵和漏洞的。 这两个部门堪称是二十二世纪最为高端的两个科学攻关课题了,在其中的人物可都是当代的精英之中的精英啊! “你好!我叫许无言!时空测算组实验员!”许无言伸手与蓝非墨相握,眉宇之间是相同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精英啊!精英!”蓝非墨无比夸张的盛赞, 许无言当然也不示弱,好歹也是和那一群老头儿老太太混过的。紧接着便来了一个更为夸大的神情,高度赞美作为回报,“人才呀!人才!” 来自二十二世纪的两位伟大的女科学工作者就这么毫无形象的笑作一团。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蓝非墨翘着二郎腿给许无言倒了茶,稳了稳激动的心情开口问道, 许无言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头,喝了口茶带着义愤填膺的口气说道:“我啊!是被测算组的那群糟老头和糟老太太给坑了!” 提起这个,许无言就满腹的委屈,穿越公务员啊。还弄成了悲催不打草稿的错穿。 “说什么我是测算组的新星,这个经过精准测算的时空穿越考察就交给我了。”许无言越说越是觉得气愤,身体都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结果呢,我就在他们那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糊弄下,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蓝非墨看着许无言脸上那精彩纷呈的神色变化,自己也跟着一会儿气愤、一会儿不甘心起来。 “测算组的那些个老头老太太就是一群妖精。真是害人不浅哪!”末了许无言很是无奈的总结了一句, “是啊!我也是受害者,你不知道我们监测组的那些个骨灰级人物,说什么新时代的年轻人要有勇于拼搏的精神。面对未知的时空瑕疵要身先士卒,敢于亲身尝试找出瑕疵所在,为时空监测事业献身。” 蓝非墨说道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处,不由得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挽起了袖管向许无言抒发着自己的不满。 “还献身,献个毛啊!把本姑娘下放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害得姐姐我与那些个野蛮、不开化的部落浴血奋战,才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说罢,蓝非墨还是很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荷风绣坊’ 紧接着继续那未完的事业。声讨那群害她到这里的骨灰级国宝们。“监测组的那些个老古董们,等哪天姐姐回去了,一定让他们的儿子都出轨,孙子孙女都尝尝后妈的厉害!” 蓝非墨说的激情飞扬、唾沫横飞,临了还特别豪气的对许无言说了一句。“你放心!你的这笔账,我也替你算了!本姑娘挨着个儿来个辣手摧花,一个不留!” 许无言着实被蓝非墨的样子给逗笑了,方才还是那般绝世婉约的淑女模样,瞬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脚踩凳子、撸袖子要揍人的泼辣美人图了。 真是瞬息万变啊!千万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赝品都是大批量生产的啊! 眼看着蓝非墨说的口干舌燥,许无言赶紧倒了杯水递给她,“消消气,坐下来喝杯茶!为了那些个骨灰们着急上火,不值当!” 蓝非墨歪着脑袋想了想,也对!况且,那些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又没有本事把自己给弄回去还是个问题呢, 想到这里,蓝非墨没了气,放下脚,抹了两把凳子坐了下来,很是哀怨的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那些个老东西有没有本事把我给弄回去!我可是新时代的杰出女青年啊!” 蓝非墨的心情,许无言很理解,在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朝代,吃尽了苦头不说,连个促膝长谈的人都没有,何其的悲哀啊! “不想不开心的事了!”见蓝非墨有些失落的样子,许无言不禁开口缓解气氛,“诶!封卓对你倾心,你是知道的吧?” 转移话题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从对方吸引异性的魅力着手,这一招百试不爽。 “啊!”蓝非墨对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登时一口茶没有顺利咽下去,呛到了,“咳咳咳咳!”接连的咳嗽起来, “别着急,他又跑不了,你这么激动干嘛?”许无言偷笑,伸出手去给被呛得脸色通红的蓝非墨顺气, “谁着急了!”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蓝非墨,看着许无言极力辩解道,“本姑娘这么柔情似水、天生丽质,怎么着也嫁个王爷皇帝什么的!他那么野蛮,我才不要呢。” 蓝非墨那般夸自己毫不脸红的样子,让许无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像她这么可爱又单纯直率的女孩子到哪里都是招人喜欢的。 嘴上说的那么不屑一顾,神色之中的中意却是瞒不了人的。不可否认,就算蓝非墨不爱封卓至少也是喜欢的。 “好吧!好吧!咱们非墨怎么也是国色天香,身为‘同乡’,我也要进份心力不是?等哪一天我上折子的时候递一张画像上去,这王妃的愿望可是很快就能实现的。”许无言故作严肃的说道, “喂喂!你没事儿吧!无言,哦,不!许大人!许大大人!”蓝非墨立刻紧张了起来,立刻向许无言作揖求饶,“这可不是看玩笑了,你可是官呀!那奏折的威力可是大了去了。小女子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斗死斗活的可不好玩儿。” 蓝非墨说得对,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从来跌宕起伏都不是一种人生,经历一次都会让人疲累不堪...... 想想自己,许无言觉得有些可悲,从来到这里就在无休止的与人争斗,从竣国公府到楚寒彻,再到现在的涵州劫婴案,是非不断。 “一切都会过去的!说不准哪一天老天爷可怜咱们俩,就让那些老东西们研究出接我们回去的法子了呢。” 涵州城孩子被劫的案子,蓝非墨多少也听说了。什么月神护佑孩子,都是用来安抚不开化的人心的,孩子没有找回来才是真的。 今日许无言和封卓的来意,蓝非墨也都知道了,再看许无言的样子,自然能够猜得出她在担心什么。 “无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妨说给我听听,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大概是他乡遇故知的缘故吧,在这里遇到许无言,除了同病相怜之外,更多的就是要互帮互助了。 许无言轻吐了一口气,“封卓抓了和我同行,但与此案有嫌疑的钦差,限我在一个月之内查明真相,找回孩子,否则连同我在内的五位钦差都要面临被分食的刑罚。” “什么?岂有此理?”蓝非墨听罢不由得为许无言抱不平,“这是什么理论,明明是涵州城的案子,凭什么要你查明真相,找回孩子啊!这不是欺负人嘛!” 许无言就知道,还是现代人将求各司其职吧!虽然蓝非墨的这一番理论没什么实际用处,但心里却是来自同源的温暖啊! 感激之后,许无言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蓝非墨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着蓝非墨,“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这也是我来荷风绣坊的原因。” 蓝非墨听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要说起各类的古代建筑、手工艺等民间艺术,蓝非墨能够如数家珍。至于这查案嘛,她就只能在云里雾里的级别混了。 “那个...现在我能帮些什么呢?”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比较实用些,蓝非墨一点也不矫情的问道, 许无言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蓝非墨,“这个东西是出自荷风绣坊的吗?” 蓝非墨接过册子,翻开看了看,“这本婴孩儿的看护事项记录是我的一位客人留下的!怎么会在你那里?” “客人?什么客人?”许无言带着一丝预期的猜想继续追问, 蓝非墨将册子放到一边的漆几上,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说道:“是我的一个老客户,他每一年都会在我这里定做一些丝织品,供府上使用。今年,说是生了孩子,专程让我们绣坊按照这上面所记录的事项中所需之物进行制作,方便他孩子到时候使用。” “如此说来,倒是没什么可疑之处了。”许无言低声轻喃,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故布疑阵 “不过,他要我们绣坊每一样东西都做出一百件,说是在他儿子满月的时候邀请一百位孩童为他庆祝。” 蓝非墨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不知道算不算是疑点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涵州城一时之间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孩子呢?”涵州城这些年来一直是子嗣匮乏,每出生一个孩子,封卓都会大加赏赐以鼓励生育。 算下来,这一年多来,涵州城出生的孩子也不过是一百有余。先前百婴庆宴上孩子被劫虽然被冠上了月神看护的名号,但在这个时候出现百子同庆也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 “非墨,你的那位客人可是涵州人氏?” 蓝非墨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许无言,“我们绣坊的规矩,是不可以将客人的信息告诉别人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一点许无言很是清楚,但是又不想这样一个有用的线索给断了,只好带着恳求的神色看着蓝非墨。 谁知,蓝非墨扑哧一笑,“不过呢,我只规定不许告诉别人,没有规定我无意间写了,你又无意间看到哦!” 说着蓝非墨很是调皮的挤了挤眼睛,倒了些许茶水在两人之间的漆几上,伸手蘸了茶水,在漆几上用拼音拼了三个字。 这下许无言彻底服了,蓝非墨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就这拼音,怕是写到那个人的跟前,他也不会认得。 许无言很是由衷的伸手抱拳表示崇高的感谢,“大恩不言谢呀!” 蓝非墨伸手拍开了许无言那道谢的架势。接着再倒些茶水洗了那些拼音,“少来了你!说白了就是不谢了呗!” “非墨大美女,果真是冰雪聪啊!”许无言笑着调侃, 蓝非墨没所谓的拍了怕手。“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真的你要被人生吃的时候,我除了殉情就没别的法子了。” 许无言笑笑,“好啦!别说的那么凄惨。再说了我也不是拉拉啊!你若死了,封卓那边可还得了。”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哦!否则别怪我辣手摧花!”蓝非墨脸色绯红,张牙舞爪的朝许无言做了一个拧断你脖子的姿势, “好了好了!我呢,先保住这条小命再说!封大人呢,也被你晾干了,你好歹也去滋润一下人家吧!咱们以后再叙!”许无言眉毛微挑,看了看回廊出,意有所指的说道。 “好吧!好吧!为了你。人家就勉为其难的牺牲一下下了!”蓝非墨故意把这事儿拉上许无言说道。 “好好好!算我欠你的!告诉封卓,我有事先回驿馆了;等回到二十二世纪,我请你吃大餐!”许无言也不否认。调侃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蓝非墨吞了吞口水。拿出那副绝世淑女的架子,朝回廊处的茶亭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许无言似乎一下子清闲了许多,每日必到荷风绣坊和蓝非墨把酒言欢,畅谈人生。 子雅湛两兄弟则是整日不见人影,就算是晚上见到了,也都是微笑而过。 封卓呢,虽然每一次都陪着许无言去荷风绣坊,但几乎见不到蓝非墨的面就被请到茶亭喝茶去了。 即便是对许无言的行为表示很不满,但在许无言言明查案和蓝非墨的温柔攻势交替的情况下,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便别无他法了。 与蓝非墨接触几次之后,许无言发现这个女孩子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可爱纯真的小萝莉,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一开口就成了滔滔不绝,几乎想要把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的孩子模样。个性简单,心底也是善良到了一定的级别。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给许无言那总是走在死亡威胁边缘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希望,许无言和蓝非墨也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这一日,风和日丽,荷风阵阵,满湖生香,许无言看了看今日花厅上系着的红丝线,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脸神秘的蓝非墨, “非墨,你今天又发明出什么新玩意儿了?” 蓝非墨一脸的苦相,“无言姐姐,这不是什么新玩意儿,这是我们绣坊的丝线,有些散皮了,需要拿出来晒一晒、捋一捋!” 许无言听罢看着那几乎蛛网一般将花厅缠起来的丝线,不禁有些头大,这要是一一捋过,得捋到猴年马月去呀! 一看到许无言神色异样,蓝非墨急忙跑到许无言的跟前,伸手挎住许无言的胳膊,撒娇似地说道:“无言姐姐,人家一个人做不完,你可要帮我做哦!” 许无言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这蓝非墨丫头一发嗲,估计谁都受不了。许无言不得不承认人长得漂亮不但男人没有免疫力,漂亮到一定程度,女人也是会免疫力急速下降的!比如长成蓝非墨这样的。 “好不好嘛?无言姐姐,好不好嘛?”见许无言没有吱声,蓝非墨更是加大了力度,力求拿下这个免费的助手。 “好好好!我做还不行吗!”许无言的防线全线崩溃,理性和感性都被蓝非墨给拿下,决定帮她去理那些丝线, 好吧!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许无言的肠子都悔青了数不清的次数,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在许无言的手中越理越乱,甚至还有缠绕成结的趋势。 “无言姐姐,不管那些了,快来这里帮我捋顺这些散毛吧!”蓝非墨见许无言几乎急出汗来的样子,未免她撂挑子不干,急忙巧言召唤, 许无言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乱成一团的丝线,走到蓝非墨的身边, “无言姐姐,你拿着这个,像我这样把那些散掉的纤毛捋掉就可以了!”蓝非墨拿着一个牙梳一样的东西在缠绕在花厅上散毛的丝线上轻轻一划,略做示范,甜甜的对许无言说道, 比起方才那般乱中求顺,这个看起来简单多了,再加上蓝非墨一口一个姐姐的甜甜的叫,许无言即使是有脾气也发不起来了。 “嗯!知道了”许无言从蓝非墨手中接过牙梳,学着蓝非墨的样子在那些丝线上一下一下的划了起来, “无言姐姐,这个就交给你了,我去弄那个!”蓝非墨见许无言对这个应付自如,便伸手指了指被许无言方才搞成一团的丝线说道, 许无言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个还真是需要像蓝非墨这样的高手去对付,在绣坊活计当中,许无言还是捡最简单的做比较好。 蓝非墨稳住了许无言,这才走向那一团抵死相缠的丝线...... 许无言手持牙梳,在那丝线之上一圈一圈的划着,看着一排排浓密细小的纤毛从丝线上随着牙梳的移动聚集到一起,然后随着牙梳掉下来, 再看那丝线立刻光滑了不少,除了淡淡的牙梳留下的痕迹外,什么都没有留下,和新买的丝线并没有什么两样。 许无言划着划着,便停下手来,牙梳刚好挂在丝线之上,那些被划过的纤毛都聚集在牙梳的前端...... “我想到了!”许无言冷不丁的喊了一句,说罢拔腿就跑, “喂!无言姐姐!你去哪里啊?”许无言这么迅速的一出,实在是出乎蓝非墨的意料,开口的同时许无言已经跑到了回廊拐角处, “非墨,我有要事要办,改天再来帮你!”许无言便跑便回答, “哦!”蓝非墨嘟着小嘴应了一声,“湖边码头有马,你尽管骑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冲着许无言的后背喊了一句, 迎着微风,也没有听到许无言的回应,不知道她究竟听到了没有。剩下蓝非墨一人,只好自己去理那些该死的丝线了。 “无言!你干什么去?”许无言刚跑到绣坊大门出口处,便被在茶亭喝茶无聊之极跑到门口散步的封卓给拦下盘问, 许无言看了看封卓,“快!非墨需要你!快去!”许无言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胡诌的说道, 反正蓝非墨需要帮工,封卓这个免费又十分乐意做的干嘛不用。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不遗余力的撮合了。 许无言还没说完,封卓就风一样的跑向花厅了,许无言不由得自恋的赞叹自己的聪明才智,真是发挥的恰到好处啊! 也没多做停留,许无言则是坐上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荷风绣坊,赶往驿馆。 “湛!快跟我走!”许无言走进驿馆,看见子雅湛二话不说拉着就往外走, 子雅湛被拉着走,施在很不舒服,而且这几日许无言都是早出晚归的,也没有什么交流。今儿个刚踏进驿馆突然拉着自己就走,好生奇怪,“你这才刚回来,又要去哪里啊?” 许无言拽着子雅湛的手丝毫不放松,以一种十万火急的语速甩了一句“庆宴场地!”生拉硬拽的就把子雅湛给拉到了驿馆门外, “好好!你别着急!”子雅湛猜到许无言应该是找到什么线索了,才会这般焦急。但见她这般慌张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忍不住出言安抚她的情绪。 两人骑上马,再一次朝百婴庆宴的场地疾驰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涵州周府 “妖男!那个叫姓周的员外郎,究竟是什么底细,查清楚了吗?” 想不到涵州城冬日里晴朗的日子,阳光也是柔软如絮,暖意袭人的; 接连三日都和子雅湛在场地和密林中穿梭的许无言,好不容易得空,坐下来询问一下子雅期调查那本册子的主人的底细。 子雅期猛灌了口浓茶,大大的喘了口气说道:“狐尾,你可知道这位周姓员外郎的来头可是大着呢。” “哦?说说看看!”能让子雅期如此说的人必定大有来头, 子雅期抿了抿嘴唇,“这个周姓的员外郎,祖上是跟随先祖打江山的武将!当年随先祖南征北战,立下不世之功。按理说,先祖登上大位之后,这周姓将军必定是封侯拜相,荣宠之极。可是,这位周姓的将军,偏偏请求先祖恩准他到这贫瘠的涵州城做一个员外郎,以求在先祖的有生之年能够为先祖谋得涵州归顺。” 许无言看着子雅期脸上流露出的对那位周姓将军的钦佩之色,不由得在心底为那位周将军做了基本描摹, 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继承大位者,最忌讳也是最谨防的便是这建功立业过程中的功臣。安社稷,牺牲的往往是他们。 这位周姓的将军此举倒是很符合正史之上那些睿智的贤人自保之举,只要远离了权力斗争的中心,性命当然就保得住了。 “后来呢?” “后来,这位周将军便极力寻求能够统一这涵州部落的人。最后找到了封卓的父亲,为其出谋划策,在他的有生之年,协助封卓的父亲成为了涵州最大的部落首领之一。” “由此说来。这位周将军跟封卓的关系非同一般,既有伯乐之好,又有肱骨之助。怪不得会有百子同庆的想法。”许无言浅浅一笑,看着子雅期等他来确认自己心中所想, 子雅期双手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之上,如许无言所想的点了点头,“是的!那位周将军几乎是看着封卓长大,而且是封卓的授业恩师!” “如此说来。这位周员外可是与封卓有蓄发之好?” “恰好相反,虽然这位周员外郎的父亲周将军是封卓的恩师,但是他们两人年龄相差十余岁,从未见过彼此。” 许无言这下倒不理解了,通常说来授业恩师的孩子跟徒弟应该很要好才是,就算是关系一般。但也至少是彼此熟识的。 像封卓这般,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为何?”许无言开口问道, 子雅期挠了挠头发。“据我调查所知,是周将军让自己的子孙都发过誓,此生不得入朝为官,不得离开涵州城,而且不得与官宦之人往来。” “这是为何?他自己明明是一生身在官场,而且混的风生水起,不是吗?”一直没有插入两人谈话的子雅湛开口问道, 子雅期也表示很不解的摊了摊手,“除此之外,周家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 “是什么?” “周将军一生娶了三房夫人。四房小妾,共育五男三女。女儿均是嫁到外地。儿子除了现在的周员外之外,其余都在四年前离奇失踪了。”子雅期自己似乎也不太相信调查得知的事实,嘴角扯出一个怀疑的弧度, “至今仍无音讯?”子雅湛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子雅期摇了摇头,“到了周员外郎。年纪二十有五,婚娶三年有余,至今才有了子嗣。周家其他的孀妻嫁与她们的丈夫长短不一,最长的有七年有余,但至今却毫无子嗣。” “所以,周员外郎喜得贵子,周家人无比的珍视这个孩子,因此要大肆庆祝!昭示周家后继有人。” 如果真如子雅湛所说,那么周家要大张旗鼓的庆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周家的状况当真是无巧不成书所能够解释的吗...... “妖男!周将军到了涵州城之后,先祖待他如何?” 子雅期愣了一下,“恰恰相反,自从那位周将军到了这涵州城,先祖便不断对他大加封赏,而且还把自己最喜爱的女儿驾驭他为填房。当今皇上即位之后,更是对周将军的儿子抚恤有嘉,周员外的四个哥哥当中就有四位是郡主,还有一位是宗亲,现下周员外郎的妻子便是当今皇后的妹妹。” 看来,这周家应该是收罗皇亲国戚最多的一家了。这皇上还真是挺厚待周将军的后人的。 “给活着的人隆宠也就算了,但是先祖以及皇上对这周家真可谓是恩宠之极。周将军生前和公主伉俪情深,周将军死后,先祖下令赐公主毒酒令其与周将军生死相随。而现今,四年前周家四子失踪,皇上更是勒令郡主、宗亲为其守节,不得改嫁,更不得离开周家半步,为有损周家声誉之事。” 子雅期说的有些不愤,提及要那些皇亲贵胄守节之时,脸上隐约可见压制不住的鄙夷之色。 “这封卓跟后来的周家相处如何?周家在这涵州城的声誉可好?” “秋毫无犯!而且周家在这涵州城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从周将军之时起,这周家无论是施粥、布菜,还是利民便民之举都是不胜枚举,善人的名声,高传在外。很受涵州城百姓的爱戴。” “这秋毫无犯,作何解释?” “表面上,周家和封卓极少有交集,但是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守望相助!一方有难,另一方必定全力支援。” 许无言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这周家跟皇上的关系匪浅,而封卓与周家也非同一般,这个周家还真是神通广大呢。 那么从先祖到楚寒麟这数十年的隆宠恩泽,周家自周将军之后便未出过为官之人,他们这源源不断的恩宠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周员外为人如何?” 子雅期未开口,眉角先行弯了起来,“博学鸿儒。德行敦直,不但这位周员外郎,连同失踪的四个儿子,德行操守都堪为人之表率。” 许无言听罢,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周将军不但自身睿智通达,在教育子女方面更是有一套。这样的人给人的感觉是无懈可击,怎么能够如此完美呢? “诶!”许无言朱唇微动。伸手朝子雅期勾了勾,“妖男!你去查这个!”说着凑在子雅期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听罢,子雅期有些对许无言不满的保持距离,“狐尾,这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这些事情。我们不应该去查的!” 许无言自是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何况周家还有着三位郡主,一位宗亲。想要调查损害周家名声的事情自然是要慎重的。 不过,这个时候,周员外郎的蹊跷出现,实在是过于巧合了。如果不彻查一番,怎么能安心找其他的线索呢? “不妨!妖男,我又没让你做什么非礼的事!不过是派几个人跟踪一下而已。”许无言也希望周家跟孩子被劫的事情没有关系,毕竟这种强硬的后台还是不要随便招惹的好。 子雅期盯着许无言,难得一见的认真,“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许无言摇摇头,“这条线索是你找到的。自然要追踪到底!不然我们真的就是横竖都是死了。” 这个时候,许无言的威胁对子雅期是最管用的。尽管。不可否认这是事实,许无言还是不希望仅剩的三个人整日都像在死亡之中挣扎那般风声鹤唳。 子雅期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见子雅期那般为难的样子,子雅湛不由的开口问许无言,“无言,你让他查什么?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许无言朝子雅湛很是尴尬的笑了笑。“湛,相信我,你是不会想知道的。” 子雅湛更是不理解了,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能接受的吗?再怎么说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了。 “怎讲?”子雅湛只用了两个字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许无言很是无奈的笑笑,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说了不要怪我才好。 “湛!自古以来,想要维持尊荣芳华的,如何才能做得到呢?”许无言似乎不想直接告诉子雅湛,想了片刻,抬眸问道, 子雅湛略微讶疑之后,“不断为对朝廷有利的事,而且不刻意追名逐利!” 许无言点了点头,“倘若没有了为官,没有了沙场,甚至没有人还记得血染沙场的丰功伟绩。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子雅湛仔细嚼着许无言所说的话,体味着这疑问之中的另一层深意,说起周家,除了周将军的出生入死之外,并无其他。 那么,当下的三位郡主、一位宗亲下嫁给毫无官职的周家,还要为他们如此守节,仅仅是为了回报追随先祖的周将军吗...... 许无言瞥了在苦思冥想的子雅湛一眼,又看了看和自己各怀心事的子雅期,略微颔首,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走出大厅。 “狐尾,这一月之期,还剩十日了,你可有把握找回孩子?”走出门外的子雅期体味着洒在脸上的暖意,充满了对这世间美好的留恋, 这些日子,虽然大家都箴口不言,但并不代表真的能够把生死置之度外。 封卓虽是给了一个月的时间让许无言侦破案子,但丝毫没有给他们有求救外援的机会。 涵州陈个个关卡个个严防死守,跟随他们的侍卫,没有一个能够走出这涵州城半步。 子雅期却是履行着先前与许无言的君子协定,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一心辅助她查案,不动用自己的通识堂寻求外援...... 第一百二十五章 蹊跷之处 “好气派的府邸!”子雅湛看着类似于亲王府规格的周家建筑群,惊讶之词脱口而出, 这周府是够富丽堂皇,尤其是在这低矮陈旧土房遍布的涵州城,这周府简直就是一个神祗一样的存在, 楼阁林立,亭台水榭,假山苍柏,经过打磨的青石板铺地,上好的琉璃瓦装饰廊檐画栋,鸢尾高耸,瑞兽坐中; 玄青色为主色调的府邸,大气而低调,处处都透露着于无言之处的高贵奢华。 这周府虽然地处涵州城的边陲地带,但这气势比较起来楚寒彻的府邸也不过是如此,想来这周家的本事远不是周将军那般知进退,远离名利场,因而得以封妻荫子那么简单。 “两位大人!我家老爷久候多时了,这边请!”许无言和子雅湛刚下马站定,墨色的大门旁边开着的小角门里便走出一个黑色斜襟上衣,同色缚裤的小厮小步快走了过来,弯腰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湛,再看看那小厮所指向的侧门,脸上不禁露出不满之色,再怎么说这周府不过是涵州的一个员外郎而已,皇上如何恩宠是一回事,这迎宾之礼也太说不过去了。 朝廷钦差登门拜访,正门紧闭,只能走侧门,若不是这周府持有皇上特许,便是这周府目无王法,恃宠而骄了。 “哦!两位大人,请勿介意”见许无言和子雅湛止步不前且面露怒色,在一旁引路的小厮急忙和颜悦色的解释道,“今日是我们周老太公的忌日。只因老太公生前吩咐,死后不许铺张操办,也无需宴请宾客,只需紧闭大门一日即可。因此老太公的忌日,我家老爷也秉承太公遗愿,只紧闭正门,谢绝宴客。” 生前自保避世,远离生死名利场;死后紧闭门楣。杜绝结党营私之嫌。这周老太公果真是人之诸葛,绝顶的精明睿智。 小厮既是这般解释,许无言和子雅湛两人也就本着死者为大的尊敬,随着小厮走进了周府。 周府之内果真如小厮所言,偶挂缟素,纸绢绕树,正对大门的正厅之前的两根莲花底座的黑色门柱上贴着白纸黑字的巨幅挽联。 上联为。胸有万千沟壑纳百川激流之德;下联为,身居蛮荒边陲布上善若水之行。横批为,名垂千秋 万千沟壑,上善若水;这前一句许无言倒是无可厚非,至于这后一句嘛,还真需要认真推敲才是。 “两位大人,我家老爷正在更衣。还请两位在茶厅稍事休息。”小厮指了指正厅西侧的一个悬有‘德行雅正’匾额的房间对许无言和子雅湛说道, 子雅湛点了点头,两人便走进了小厮所指的茶厅。 “湛,这里的物品,哪一个拿出来都不下百金吧?”许无言在上好的细纹黄花梨木的靠背椅上坐下后,看着这满屋子的名贵物品,似是无意间说道, 紫金琉璃盏、铜铸九龙吐珠檀香炉、钟灵毓秀浮绣屏风、云锦描金软坐垫、上好紫砂茶壶茶杯......这茶厅的每一件说是佰金都谦虚了。 子雅湛嘴角微扯,露出一个让人看不透的笑意,“何止呢。看来这周员外不但德行甚高,生活起居也是令人望尘莫及啊!” “哪里哪里!呵呵!子雅大人说笑了!”两人正说话间,听得一个敦直厚实的声音从双面绣富贵牡丹的水乡绫罗软帘后传了进来, 抬眼看去,之间一个身形微微发福,宽额、眉峰粗黑直挺,眉尾微微上扬,大蒜鼻子微塌。人中微长,耳垂大而厚实,嘴巴肥厚丰润的将近而立之年的男子走了进来。 果真是有福之人!许无言暗自评判道,男人肤色莹润。手指光滑细腻,眉宇之间悠闲恬淡,在这么个时代是典型的受祖先庇佑,不愁衣食的富贵闲人模样。 “寒舍之所以还入得了大人的法眼,不过是托先祖的福分罢了!”走进屋内的周员外一边对许无言和子雅湛见礼,一边接着方才的话说道, “呵呵。员外不要介怀便是了!周老太公的功德,我辈天和人理应心怀尊崇。”子雅湛站起身来,朝周员外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 许无言也站起身来,朝周员外略微笑笑算是见了礼。 “草民不敢!两位大人请坐!”周员外很是得体的顺着话茬下了台阶,邀许无言和子雅湛上座, “周员外也请!”子雅湛也客气的回了一句,然后三人这才分宾主落座,走进来的丫鬟沏好了茶,倒上,再给许无言和子雅湛蓄满后退了下去, 周员外端起了紫砂茶杯,放在唇边略微吹了吹,轻轻的啜了一口,看向许无言两人,带着一种文人特有的骄傲和显赫身家的自持混合的语气,温声问道:“不知两位大人今日造访弊府所为何事?” “哦!周员外,此前涵州城......” “呵呵!我们听闻周员外喜得贵子,特来道贺,顺道带来皇后娘娘对夫人的祝词。”子雅湛刚开口要说明来意,许无言便出言打断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提到皇后,周员外的脸色微变,与方才那般把许无言他们当做不速之客的神色全然不同,许无言秀眉微蹙,“不过,我们来的真不是时候,恰逢周老太公忌日,唉!怕是要拂了皇后娘娘的美意了!” 许无言说着,一丝惶恐之色爬上脸颊,当真是受命而来,被拂逆要无奈而去的不得已的表现。 “哦!许大人此话倒是颇为严重了!”周员外正了正脸色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许无言施了一礼,“大人既是皇命在身,草民自当遵命!先祖本意便是祖辈效忠朝廷。切不可为一己之私而有损纲常!” “如此,周员外还真是忠心可嘉!本官受益颇深!”许无言不动声色的说道, 原本只是想要例行公事的对周府略作盘问,但见到周员外那般对钦差不屑的神色,许无言突然就改变注意了。 这周员外究竟是秉承他先祖的遗志,避谈国事,隔绝官场还是醉翁之意另在他处呢?许无言决意要探查清楚,才想出了皇后祝词这一出来。 “大人谬赞了!拙荆和犬子就在内室!草民这就带两位前去!”周员外颔首。朝着门口做出请的姿势说道, “有劳了!”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湛笑了笑,站起身来侧身回礼。 穿过三道精致的雕花拱门,绕过两条画廊浮雕式的回廊之后,许无言和子雅湛跟在周员外的身后走进了一片开满秋菊的院子里。 清冽而犀利的香味,刺激着许无言许久没有闻到花香的鼻孔,带来一种寒冷之中别样的冷香。 许无言不由得把目光停在了这足足方圆百余步的菊园。各式各样的菊花品种争相斗艳,颜色、花瓣、乃至花朵的大小都几句层次感的排列着,装点着这一院子的风霜傲骨。 这周府仅是前院就能够比得上一个王府,阁楼、房舍林立,角楼院落一次排布,后院又该如何呢? 在菊花的清香之间,许无言和子雅湛在周员外的带领下到了一座比之前院略微低矮。但格局丝毫不输方才的院落之前。 白玉石砌成的圆形角门的顶端门楣处书写着“奕奕清香”四个烫金大字,门旁边周遭都摆着开的奇盛的龙旭菊,清一色的粉白略带红丝。 从角门之中望去,玄青色的主屋,门口悬着一块红色的厚实棉质软帘,旁边站着两个身着姜黄色夹袄,白色棉裙的丫鬟, 再往外的门廊处,站立着褐色衣衫的小厮,院子里有丫鬟、婆子不时拿着物品走动着。小厮们也在精心的修剪着院子里的观赏松柏。 见到周员外,一个眼尖的小厮,立刻快步跑了过来,朝着周员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老爷!” 周员外摆了摆手,“去告诉夫人,皇后娘娘派钦差大人前来祝词,让夫人以礼相接!” “是!老爷!”小厮听罢立刻跑进院子,俯在守在门口的丫鬟耳边说了一阵。那丫鬟急忙掀开帘子走进了屋内, 院门外的周员外,只是让小厮通传,自己连同许无言和子雅湛都在门口守着。并不曾走进院子一步。 许无言眼角余光瞥了瞥周员外。看似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期许。这丈夫见妻子还有这般礼数吗?在院门口等候,看周员外的样子并不像是怕老婆的人哪! 况且,先皇早有明令,凡事下嫁周府之人,不得以皇亲贵族自居,凡事要恪守妇道,以夫为纲;可是,眼下这状况似乎并非如此。 这周家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爷!夫人说请两位大人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方才的小厮小跑过来,对周员外说道, 周员外听罢,脸上露出些许欣喜之色,刚要抬脚走进院子,只听得小厮弱弱的说道:“老爷!夫人还说,老爷事务繁忙,就不必过去见夫人了!” 周员外,一只脚停在半空,脸色微僵,一张很是福相的脸颊顿时变得处染坊一般,五彩缤纷。 小厮见自家老爷这般,似乎也有些害怕,急忙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呵呵!”好大一会儿周员外才缩回了脚,干笑了两声,看着子雅湛和许无言说道:“两位大人,草民猛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办,就不陪大人进去了!还请见谅!” “周员外既是有要事,尽管去忙就是!”看出些许端倪的子雅湛缓言相慰, 周员外点了点头,向两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后之妹 子雅湛看着周员外那有些凌乱的脚步,眉头微蹙,一对夫妻何以至此,才会这般候门而不能入? 见子雅湛有些失神,许无言拍了拍子雅湛的肩膀,对他笑笑,“咱们走吧!” 子雅湛转过身对上许无言那般明媚的笑容,点点头,展颜浅笑,“嗯!” 这周夫人的府邸比之周府后院的辉煌大气,更多了些精致、小巧,月白色主调的建筑,类似于江南水乡的精致典雅的房舍,处处都透漏着主人对居身之所的考究。 每一处亭台花草的布局摆设,每一条小道的设计,甚至是每一扇窗棂的雕琢,都是那么的独具匠心,泛着点点光晕的阳光洒落下来,勾勒出的每一个轮廓都在精心的昭示着院落的典雅贵气。 “好一个考究精致的人儿!”环视过一圈的许无言出口赞道, 子雅湛看了看许无言点头赞同,把握整个布局的人堪称运筹帷幄,但是能考究至一花一木,那就非简单的匠心独运那么简单了。 进了悬着红绸帘子的主屋之后,一个身着嫩绿色长襦,月色褶裤的丫鬟带着许无言和子雅湛穿过了一个内置的菱花小角门,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 “两位大人,请落座稍事休息!我家夫人这就过来!”丫鬟施了一礼后缓步退了下去, 子雅湛面无表情的扫视着这屋子里的摆设,想不到这小小的涵州城,竟藏有这般奢华的人家。 南海珊瑚、东海明珠、西域珠玉王冠、东土稀有丝绸,在这间屋子里不过是一般的装饰品,皇上对周家的恩宠竟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这个时候,许无言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件穷奢尊贵的屋子,一心只想着几次三番让登门拜访的钦差大臣等候。这周家果真是背景显赫、家世过硬哪!如此目中无人,难道不怕参他一本? 先前陪着楚寒彻进宫之时。曾见过皇后,还交谈过几句;雍容华贵、气度非凡,这便是许无言心中仅存的对皇后的印象,那么她的妹妹呢?会是怎样的一个人?看周员外那般模样,这个皇后之妹必定不简单。 许无言伸手从袖子中拿出一枚由上好和田血玉制成的蟠龙玉佩。有些无奈的笑笑。 当日皇后将此物送给许无言,是把许无言当做楚寒彻的王妃看待,如今血玉仍在,许无言却已不是那个许无言了。 此番将它作为奉皇后之命送祝词的信物,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两位大人久候了!民妇参见两位大人!”一个温婉酥软的声音柔柔的传入两人的耳朵, “周夫人!不必多礼,我们冒昧前来叨扰了!”许无言浅笑着看向走进屋子盈盈施礼的绝美少妇。 蜂腰盈盈一握、柳眉纤纤、碧潭清眸荧光点点。粉嫩朱唇不点自红,瓜子脸白皙细腻,荷尖微露的耳垂上悬着粉色的珠形玉坠; 着一身粉白色的制衫罗裙,领口绣有玫红色縁饰。腰间一根玫红色丝绦轻系成一个蝴蝶结,随着莲步轻移翩然若舞,外罩一件暗绣梅花外衫。宛若坠落凡尘的清新仙子; 三千墨丝,似是不经意的挽成了一个倭堕髻,配以彩珠发串,末了一根细细的珍珠串悬着一枚水珠状的吊坠悬于额间,配着耳后随意垂下的两缕发丝,尽显美妇人的娇羞之态。 ‘世间竟有这般集美艳与清新于一身的女子!’一直都对美男、美女有天然好感的许无言,不由得暗自赞叹。 这个时候,许无言突然很想知道子雅湛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由得拿眼角的余光瞥向自己身侧的子雅湛, 有一刻,许无言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对女人从来都是一目飘过的子雅湛,此刻却是那般入神的盯着周夫人,好像整个人都陷进去了一般, 一股涩涩的滋味,不知不觉的在许无言的心底散开。子雅湛也和其他的男人一样,那般垂怜女色吗? 许无言想要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不由得再看向子雅湛,云淡风轻的神色没有一丝方才许无言看到的异样。 难道是我眼睛花了吗?许无言暗自疑惑。 “两位大人请坐!”见过礼之后,周夫人指了指宾客之中的主座缓缓的说道,“来人呐!上茶!” 许无言和子雅湛笑笑,复又落座。 “丫鬟说,两位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为小儿祝词的!有劳两位大人了!”周夫人谈吐优雅,举止大方的说道, 接着指了指丫鬟斟好的茶水说道:“穷乡僻壤,喝些劣茶!还请不要嫌弃!” 穷乡僻壤?这周夫人还真是谦虚极了,若说这涵州城是穷乡僻壤还算附和,这周府可跟穷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周夫人过谦了!”许无言将手中的血玉佩放在檀木漆几之上,“这是皇后娘娘的一份体恤!皇后娘娘还让我给夫人带话,兀自爱惜,一切安好!” 周夫人目光触及到那块血玉蟠龙佩,眸色闪了闪,原本就荧光点点的清眸,此刻更是晶莹剔透了。 “多谢皇后娘娘惦念!有劳许大人了!”周夫人拿起那块玉佩,对许无言颔首致谢。 “夫人,不必客气!皇恩浩荡,周家的功勋,皇上还是记得的!”许无言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句,试探着这位皇后之妹的表现。 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浮现在周夫人的嘴角,不过转瞬即逝。“皇上越是这般隆宠,周家愈是惭愧!唯有躬亲自省,以报皇恩了!” “夫人言重了!”这金堆玉砌的屋子,加上满身的锦衣华服,大概也抵不过这漫长而无从期待的岁月吧! 说来奇怪,明明是嫁入周家五年,喜得贵子,而这周夫人又初为人母,按理说应该喜色满溢才是, 而这周夫人脸上虽然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却总像是挂在寒冬窗棂之上的窗花,那般的凉薄。而浮于表面, “夫人!听闻府上喜得贵子,恭喜恭喜!”许无言把话题转到孩子的身上,时刻观察着周夫人的反应, 周夫人微愣了一下。继而眼神有些恍惚的说道:“多谢!小儿很是活泼健朗!有劳大人挂怀了!” 许无言笑笑, 接下来的差不多半个时辰,许无言在对周夫人的嘘寒问暖之中,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引到孩子的身上,而周夫人的反应却是躲躲闪闪、闪烁其词,极力的避开谈孩子的事情。 这喜得贵子,明明是周府的天大喜事。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周夫人如此躲闪、不愿提及呢? 还有周员外和周夫人明明是伉俪情深名声在外,可是今日所见这周夫人和周员外哪里有一点夫妻的样子呢? 还有周夫人在那道那块血玉盘龙佩时说的那番话,怎么会如此奇怪呢......? 一系列的问题在许无言的脑海不断地碰撞,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能说服自己的答案。“哎呀!” 突然许无言的脚下一拌,原来是碰到了门栏,忘了抬脚。身子不由得向前倾,眼看就要和青石地面亲密接触, “无言!”子雅湛眼疾手快的伸手抓住了许无言的手臂,避免了许无言再一次破相的可能。 许无言站稳后,很是庆幸的抚着胸口大大呼了一口气,“好险!” “谢...!”许无言刚要对子雅湛表示感谢,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着子雅湛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无言!你怎么了?”见许无言对着自己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子雅湛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不对!方才在周夫人那里,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是的!方才在和周夫人谈话的时候,子雅湛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而那个周夫人也似乎把子雅湛当成空气一般,这算不算异常呢? “你询问别人的时候,我什么时候说过话!”子雅湛则是白了许无言一眼,丢下一句,兀自走了开去,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嘛!”想想也对,似乎子雅湛是很少说话的,那也不必这么不满吧! “子雅湛,等等我!等等我啊!”子雅湛那家伙还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许无言急忙快步跟了上去,要知道没有子雅湛带路,这涵州城许无言怕是迷上十回八回路都算是少的。 “我回驿馆,你要去哪里?”子雅湛少有的没好气对追上来的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自知自己言语有失,赶紧有些谄媚的笑了两声,“你先送我去荷风绣坊再回驿馆吧!” “嗯!”听着某人的一声爱理不理的一声轻哼,许无言不由得问候了这世上有些姿色的男人,小心眼...... “非墨!帮我个忙怎么样?”这荷风绣坊还真是百来不厌,每一次来都能发现新的风景, 许无言看着放在花亭中的五六张精致的新屏风,看着在屏风前做最后修饰的蓝非墨不经意的说道, “无言姐,你该不会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吧!”从一扇仕女图屏风后探出头来的蓝非墨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拿着一盘五颜六色的修仙,缓步走到蓝非墨的跟前,伸手敲了一下蓝非墨那丫头的额头,“诶呦!咱们这新时代的伟大女性,也贪生怕死起来啦!” 蓝非墨拉了一根银色的丝线,瞥了许无言一眼,“别对我用激将法!没用!本姑娘已经戒了!” “好了好了!好非墨,你就帮帮我嘛!不然你要见我还真是需要烧纸了!”许无言拉着蓝非墨很没气节的恳求,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命系同船 蓝非墨看了许无言一眼,最终还是决定松口,“看在同时天涯沦落人的份儿上,说吧!什么事?不过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儿我可不干!” 蓝非墨这丫头最让人心疼的一点就是太心软,尤其是对许无言这么个同病相怜的人,更是半分也硬不起来。 许无言笑笑,俯在蓝非墨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什么!”蓝非墨听罢,惊叫一声,手中的绣针一下子扎在了那个仕女水润的红唇之上,戳出一个可以看得见光的洞, “哎呀!我的屏风!”见屏风被毁,蓝非墨的叫的更大声了,脸上的惋惜浓郁的几乎可以流下来, “好可惜!”许无言说罢看到蓝非墨那几欲把自己推下水的样子,就后悔了,原本是惋惜的话怎么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更像是在说风凉话。 “你陪我!”蓝非墨撅起嘴,气恼的对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不禁有些对自己无语,今天怎么了,才把子雅湛给得罪了,没这么一会儿又把蓝非墨这丫头给开罪了。 “好好好!我赔!一定赔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你!”许无言立刻举双手表示深深的歉意, “好!”蓝非墨是真的心疼了,伸手就把那扇屏风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塞到许无言的手中,“你说的,赔个一模一样的给我!不然,就不原谅你!” “我赔给你,我保证一定赔给你!但你答应我的事可要做!”许无言拿着手中的屏风,倍感无助,蓝非墨这丫头执拗起来还真是不好对付, 蓝非墨轻哼了一声,扭身便走,“那要看你行不行了!”留下许无言一人独自对着手中的屏风欲哭无泪, ‘我倒是想赔给你,可那些老家伙们没教我刺绣啊!’许无言低声嘟哝。 “无言!非墨怎么气呼呼的走了?”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动听啊!许无言欣喜的抬起头,看着走进花厅的封卓两眼放光,真是个救星啊! “你...你要干嘛?”封卓被许无言看的有些发毛不由得开口问道, 许无言拿着手中被戳破的屏风,看着封卓一步一步缓缓的走着,脸上的笑容里满是算计, “大哥!还不都是你害非墨妹妹伤心了!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没有啊!我...我什么都没做啊!”一遇到蓝非墨的事情。封卓就不由自主的结巴,急忙辩白。 “你还敢说!”许无言在封卓的跟前站定,盯着封卓,“大哥!你明明知道非墨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孤苦无依,好不容易碰到我这么个同乡之人,聊以慰藉她的些许思乡之情。可你呢,百般刁难与我,还不积极配合我查案,害得非墨妹妹为我的处境堪怜,今日还戳破了她最心爱的仕女屏风,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许无言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雌黄的责问着。说的封卓一愣一愣,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自己害蓝非墨伤心了。 而许无言越说越觉得自己充满了正义,越说越起劲,神色更是大义凛然。 封卓愣神了半天,云里雾里的就觉得是自己惹蓝非墨伤心了。一想到蓝非墨那张出尘的容颜挂着伤心的愁绪,封卓的整颗心就一阵一阵的抽痛。 “那...无言,我现在该怎么办呢?”封卓脸色斐然的看着许无言无助的说道, 许无言窃笑,看来是火候到了,轻咳了一声,将手中的屏风递给封卓:“这个可是非墨妹妹最心爱的屏风,大哥你千万要让人把它修好!” 末了许无言忍不住转过身捂嘴偷笑,然后又一本正经的说道:“现在,先陪我去一趟大牢吧!我有些问题要询问她们!” 说罢!许无言华丽丽的踩着轻巧的步子离开,留下像拿着稀世珍宝一般拿着那块破了的屏风的封卓在封卓凌乱...... “无言,案子怎么样了?”经过二十多天的牢狱生活,施嫣儿似乎平静了许多,见到许无言第三次前来大牢探视,话语之间平静了许多。 许无言没说什么,盘腿坐在了牢房中的稻草上,这间重犯牢房,除了那一扇不过是一尺见方的窗子中洒下的几缕阳光外,几乎是暗无天日, 再加上牢房内特有的腐臭、发霉的气息,施嫣儿和连卿若不是心态变了,如何也不能平静的起来的。 “身上的上怎么样了?”许无言看了看两人的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还算气定神闲, “大多都好了!封卓不时会派大夫过来为我们诊治,没什么大碍。”施嫣儿浅笑,原本眼眸之中骄纵的气息消减了许多。 “连卿,你的手指呢?”连卿的手指上还缠着纱布,想来是还没有好,那夹棍的威力可不是休息几天就能好的, 连卿笑了笑,“不妨事,好了大半了。” 不知为何,每一次看到连卿,许无言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连卿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许无言怎么都猜不透的邪邪的气息,但是那双清澈的双眸又让许无言忍不住想要靠近。 “无言,你这次来是不是案子有什么新进展了?”比之施嫣儿的简单直接,连卿的话问的更有技巧, 许无言眸色微垂,带着一种稍显苦涩的笑意,“还没有找到劫匪,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 “只有三天了,到时候封卓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担心之中带着害怕的话语,此刻从施嫣儿的口中说出来,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连卿伸出自己的手放在许无言交叠的双手上,“无言,封卓那里不肯宽限吗?他一定要逼你至此吗?” 许无言看着连卿不禁苦笑,“倘若找不回孩子,就算封卓想要放过我们,这涵州城的百姓也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出这涵州城!” 施嫣儿和连卿听罢陷入了深思,涵州城的民风野蛮刁横,仅从涵州城的律法之中可以窥探一斑,子嗣延续种族繁衍对他们来说要比其他的州县要更重要。 倘若这案子当真无法查明真相。又或者就算是案子破了,孩子找不回来,或者是孩子有所差池,封卓一声令下,她们想要安然离开也是不能的。 “无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查明真相的!” “你相信我?”许无言诧异的看着施嫣儿, 施嫣儿点了点头。“是的!如今我们命系同船,而封卓又是这般步步紧逼。现下只有你是自由的,除了相信你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的确,施嫣儿说的很对,眼下倘若有别的办法,施嫣儿估计都用上了。不得不说封卓确实是一个厉害的角色,眼下就算是当朝宰相知道自己的女儿深陷大牢,封卓一封奏折,楚寒麟也绝对不会允许施桀轻举妄动。 不得不说,施嫣儿很坦白,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相信是不得不选的选项。 “你倒是很坦白!”许无言带着一种颇为无奈的笑容看着施嫣儿。 施嫣儿倒是没觉得自己坦白有什么不妥,“虽是如此,凭你为自己洗刷清白的能力,查清这件案子也是可以的!” “哦?”许无言这下好奇了, “不是吗?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万人嘲讽,誓死要还自己清白的奇女子不是你许无言吗?” 施嫣儿第一次这般由衷的说出对许无言的看法,原本因为连卿的事情,许无言与自己发生冲突,施嫣儿气不过才会处处针对她,其实,在心底施嫣儿还是很钦佩许无言的果敢的。 这番话,许无言是怎么也想不到会从施嫣儿的口中说出来,虽然明知道施嫣儿的本质并不坏,但是听到她说这些,许无言还是深感意外。 “你确定这真相是你想要的吗?”许无言眸色微变,盯着施嫣儿,“就算是查明了真相,孩子一旦出现差池,封卓连同这涵州城的百姓一样不会放过我们。” 施嫣儿笑笑,“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这般含冤,太惨了些!至少我们也该知道是谁恨我们至此,要如此为祸涵州城。” 许无言微微点了点头,看来经此一劫,施嫣儿是改变了许多,想来以后施嫣儿会是自己一个不可多得的伙伴。 和施嫣儿说话期间,许无言时刻都观察着一直不开口说话的连卿的神色。想不到第一个放开心怀相信自己的人会是一向针锋相对的施嫣儿,更想不到,连卿的反应是这般出奇而不寻常的镇静。 “你呢?连卿”许无言最终还是对连卿说出了这么一句, 连卿抬起头看着许无言笑了笑,宛若一朵美的伤人的罂粟花绽开在她的脸上,“无言,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欣然接受!” 许无言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连卿的言语里有太多许无言看不透的东西,甚至有那么一刻许无言是看不清连卿的模样的, 定睛再看时,还是那般的温婉贤淑,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如此便好!”许无言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拔下了连卿头上的一根别致的银饰,“这个借我一用!” “你借那个做什么?”连卿下意识的问道, 许无言拿着那根银饰,仔细的看了看,“这个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没有,不过是一根普通的银饰罢了!”许无言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了连卿的回答, “那就好!三天之后还你!”许无言轻巧的说,“我先走了!等我的消息!”许无言随意的将那根银饰插在自己的头上,看了看牢中的两人走出大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浮出水面 (1) “无言,你把这个交给非墨。” “这是什么?”许无言看着封卓手上的墨绿色的布包,有些好奇的问道, “屏风我已经找人补好了!”明明是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了件好事,封卓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脸色微红。 “你干嘛不自己拿给她!让她知道是你为她做的岂不更好?”许无言双手交叉环着自己的手臂,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看着封卓, “我不想让她知道是我做的,她开心就好了!” 许无言不禁有些无语的笑笑,是不是陷入爱情的人都是这般的患得患失,往日那般威严和雷厉风行的封卓也会变得如此心细柔情, 这个样子的封卓与那日对许无言拿他们几个生命相逼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都说女人嬗变,这男人才是真正的千面,不同的境况,他们会毫无缝隙的演变出不同的面目。 “好吧!我拿给她!不过我会告诉非墨是我补好的!”许无言毫不客气的跟封卓讲着条件, 封卓没所谓的笑笑,“随你怎么说!” “走吧!咱们去荷风绣坊,今日约了非墨一起欣赏她的新绣品。你也去看看!”许无言听罢抬脚便走, “无言!一月之期不过剩下两天了,你难道要把这不多的时间花费在这里吗?”背后封卓的话犹如一阵冷风吹过来, 许无言的身形微怔了一下,“我还没有乱,你怎么就急了呢?”轻飘飘的语言夹裹在有些微凉的空气中,让封卓闻言不由得心颤。 在荷风绣坊的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封卓看许无言的眼神都怪怪的,疑惑、气恼,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而烦乱的情绪在封卓的心头不住的跳动着。一种隐隐的不安使得封卓在和蓝非墨说话的时候也有些晃神; 而许无言则始终一副成竹在胸,毫不担心的模样,带着一种让封卓如坐针毡的笑意和蓝非墨亲密的交谈着。 似乎今日的蓝非墨也与往日有些不同了,清丽可人的俏脸上挂着丝丝点点的不易察觉的刻意,怎么会这样呢? 封卓不由得摇了摇头,再次看向正和许无言相谈甚欢的蓝非墨。今日的她究竟是那里不对了呢......? “狐尾!狐尾!哎呀累死我了!”子雅期前只脚踏进驿馆,就喊着许无言。 子雅期走进大厅也不管是谁的茶杯,端起便大口小口的喝了起来,一边喝还一边四下找着许无言的身影,“狐尾!狐尾呢?” 正和许无言聊这几天跟踪暗卫的事情的子雅湛,看着端着许无言的茶杯猛喝的子雅期,不由得摇了摇头。 许无言则是很无语的抬头看着端着自己的茶杯,还不住的找着自己的奇葩-子雅期,秀眉轻拧带着几分无奈轻咳了几声, “诶呀!狐尾。你在这儿啊!”听到许无言的咳声,子雅期低头瞟了对自己很无奈的许无言一眼,毫不介意的在许无言身边坐了下来, 许无言瞥了瞥嘴,这大概也可以解释男闺蜜的问题了,有子雅期这号人物在。想不把他当成男闺蜜都难啊! “有什么发现吗?”许无言看着子雅期没有多少期待的问道, 子雅期则是大大的白了许无言一眼,“狐尾!你都让我调查的什么人啊!这周府每日的进项几乎是半个涵州城,哪里查得出什么可疑之处!喏!这是这两个月周府的账本!” 说着子雅期将一本厚厚的蓝封皮的账簿递给许无言,一边大口的喝着茶缓解几日以来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调查的疲累。 许无言把账簿放到一边,“周府近三个月,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大的进项?” 子雅期调查的东西。势必都会事先过了他的目,既然有这么个活账本在,许无言自然不会再去翻看冗杂的账目。 子雅期挑挑眉,看着许无言,“行啊你!狐尾,有账本不翻,来问我!”虽然是表示不满的句子,从子雅期口中说出来却是一种耐人寻味的探寻, 许无言双手交叠,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很是轻巧的说道:“问你更快一些!” “哈哈!算你有眼光!本公子勉为其难的应了你这一回吧!”子雅期听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一切都没什么可疑之处,周府的进项通常都是比较固定的!不过近些日子可能是喜得贵子的原因,孩童的吃食用度之类的进项剧增!尤其是这些!”子雅期翻开账簿中的一页指给许无言看, 许无言看着那些子雅期所指的项目,眸色渐变,嘴角也不由得噙了起来...... “狐尾!想要调查者周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若不是有确切的证据,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许无言的那种想看到猎物似的看着账簿的模样,让子雅期不由得开口提醒, 虽然破不了案子,找不回孩子,没什么好下场;但是招惹了周府,他们几个死的也不会太好看!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为什么?我看着那周夫人还是很知书达礼,明晓是非的!”许无言轻飘飘的说着,不经意间瞥了瞥一直没有开口的子雅湛。 这下换成是子雅期不得其解了,这许无言又在演哪一出,明明是在说周府,怎么又扯到周夫人身上了,看这样子好像还跟自家大哥有什么干系。 子雅湛抬头看着许无言,眸色变了又变,一直挺直的眉峰略微蹙了蹙,许久才开口说道:“无言,你当真觉得周府可疑?” 许无言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子雅湛这副样子,自己的心里竟然有些涩涩的感觉,“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 大概是许无言这种不分亲疏一概有疑的话触碰到子雅湛了,宽大匀称的手指在青瓷茶杯上摩挲了好久, 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在许无言看不到的地方注视了许久,才带着点点的光亮重新回到了许无言的身上。 “好吧!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子雅湛浅笑,轻吐了一句。 不过是简单的数个字,许无言却觉得顿时整个心间都亮堂起来,眸色之中浮现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 “你们在搞什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你侬我侬的。就只有两天了,难不成我们就这么像无头苍蝇似的,等着孩子自己回来啊?”看着自家大哥和许无言一副心有灵犀的样子,子雅期又欣慰有觉得憋屈, 这都什么世道啊,这边自家大哥的终身大事刚刚有了些眉目,那边却是马上就要面临死期,还要搭上自己这么个绝无仅有的倜傥公子,这!......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一脸找急忙慌的子雅期,贝齿轻咬朱唇,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妖男!今晚我们三个去赏月如何?” “什么?赏月?”子雅期听罢差一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探许无言的额头,确定许无言是不是在说胡话,“狐尾!你没事儿吧!” 许无言伸手挡开子雅期的手,“你放心!我好得很!不去赏月怎么能知道月神在做什么呢?” 许无言很是神秘的笑着,带着一种莫名的不由得让人服从的威势,缓缓的站起身来,看了看子雅期和子雅湛,“走吧!咱们赏月去!” 子雅期和子雅湛俱是一愣,搞不明白许无言究竟要做什么,不过看到许无言那般不但没有担忧反而是一脸运筹帷幄的样子,悬着的心放下了很多。一前一后跟着许无言的步子走出了大厅...... 第一百二十九章 浮出水面 (2) 漫长而寒冷的冬日终于还是入侵了涵州城,寒冷刺骨的气息残卷了林子中最后挂在树梢的叶子,只剩下几乎看不出什么生命迹象的松针悬在顶头嗦嗦作响。 许是太冷了,一向随着夜晚如期而至的月亮,也禁不住寒冷躲了起来。 一个矫健的身影在密林中穿梭着,似乎低矮丛林交织的残枝丝毫阻挡不了他如履平地的脚步,不断向林子深处行进着; “狐尾,深更半夜的,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子雅期看着这片乌漆墨黑,自己已经陪许无言来过不少次的林子,不禁伸入袖子拿火折子, “不要!”许无言伸手将子雅期的火折子夺了下来, 子雅期看看许无言那一脸凝重的神色,不由得心生好奇,“狐尾,你是不是找到劫匪了?他们是不是就藏在这片林子里?我们要不要让封卓多派些人来帮我们抓劫匪?” 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虽然一直辅助许无言查案子,三人的信息经常交流,按理说许无言知道的东西,子雅期两兄弟也都知道, 可就是如此,子雅期也始终猜不到许无言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所知晓的案情究竟是怎样的; 简单的说,在子雅期看来,许无言这个女人的想法自己是永远都猜不到的。除非许无言亲口说出来,否则子雅期自己猜到的几率几乎没有。 许无言白了子雅期一眼,这家伙怎么这么多话啊!而且这些问题都是现在的许无言所不能回答的出来的...... “少废话!跟着就好!”许无言低低的冲子雅期甩了一句,以防他无休止的追问下去,还是趁早堵死了好。 说罢!三人沿着一条从未走过的通往林子深处的小路快步走了进去...... 坍圮大半的茅草屋旁,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晃动着。被寒气浸润过的茅草屋散发着淡淡的发霉的气息, 黑影在茅草屋前,略略驻了足,回眸之处,几滴深更的寒露滴落,砸在新坠落的叶子上,发出沙哑的响声; 只这么一瞬。稀疏的月光悄悄的洒了下来,带着清冷的光辉,勾画着深夜这独特而蹊跷的一幕。 似乎是看够了,黑影转过身来,准备离开,不想却是在火光中微怔了一下,停在原地。 “封大人!这般更深露重,出现在这野外,不知所为何事?”子雅期举着火把和许无言。子雅湛从茅屋周围的暗处走了出来, 看着一身劲装打扮站在茅草屋之前的封卓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口问道, “呵呵!子雅大人,何出此言?”淡却眸色之中的些许惊讶,封卓没所谓的笑笑,原本是对子雅期说的话。眼神却没有离开许无言的身上, “城中百余名婴孩被劫,我作为一州知府。总不能紧靠几位钦差侦破案子,自己却无所事事,毫不关心吧!何况,至今一月之期马上将至,你们仍旧是一无所获!许大人,你说我该不该自己亲力亲为的多作调查呢?” 封卓的目光里带着让人倍感嘲讽的笑意,淡淡的看着许无言像是一种胜利者得意的宣战。 略带着潮湿发霉的气息被冰冻在让人不由得想打冷颤的空气里,吸入肺腔之中尤为的冰冷入肺腑。 许无言记得那一日和子雅湛避雨间无意曾到过这件破旧的茅草屋,那日距今也该有十多日了吧,这期间并没有在下过雨。那么这发霉的气息是怎么回事呢? 许无言看向封卓,墨色的圆领对开长袍被一根玄色宽革带紧紧的束着,悬着一枚看不清楚色泽的玉佩。黑色丝线织就的云袖将袍袖紧紧的箍在手腕上; 骨节分明的手掌自然的环着他的手臂,带着一点点指甲的缝隙中夹着能看得到的黑色,大概是不小心沾上的污垢没来得及清理, 袍尾开叉处,露出白色的缚裤被牢靠的扎在黑色的皂靴之中,黑色的磨砂布制成的靴面上站了些许干土之类的东西。 “封大人!作为朝廷命官查办案件,惩治匪患自然是分内之事。你要查案自是理所应当,只是这个时候,大人如此装扮,又只身出现在这里还未带火把,叫人如何解释的通呢?” 子雅期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封卓,不为封卓的反唇相讥所动,继续开口问道,“难不成,大人一面也是为散步图清净而来?” 若论起调侃挖苦人来,除了许无言之外,子雅期是不会输给任何人了。不过,这个时候能够如此头脑清晰倒是很难得。 封卓哈哈一笑,“想不到子雅期大人如此神机妙算,就连我这么一点小小的私念都能揣测的到,佩服佩服!” 能够如此面不改色的应对当面盘问的封卓,让许无言不由得注目而视,毫无疑问封卓是铁了心出言挑衅了。 “封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是一路追踪疑犯到此,不想在此处遇到大人。无论如何,大人是该对我们说些什么,不是吗?”子雅期神色清冷,只看了封卓一眼,不着痕迹的问道, “疑犯?什么时候查到的?”封卓看着许无言对子雅湛的话进行确认,“你们找到了疑犯怎么没有随时告知与我?” 火把的光亮在封卓的身上将银色的月辉吞噬,映下长长的身影,弯折在破旧茅草屋的破壁断垣之上变成几段。 从封卓身侧洒下的火光,在他身后侧方的空地上映照出点点的光斑一样的影子,跳跃在带着潮气的土地上; 许无言盯着那些本不该出现的小斑点,思索着它们的出处..... 蓦地!荷风绣坊的甲板出现在许无言的脑海之中,那一日洒在水边花厅木质甲板上的光影出现在许无言的脑海。 “倘若,我们事先告诉了你,今日我们又怎能抓得到疑犯呢?”许无言带着邪气的眼神突然停留在了封卓的身上, 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质询,看着封卓徐徐的说道,“你说呢?封知府” 封卓微愣,此刻被火把的光亮映的闪着亮光的许无言,眸色之中带着一种让人不由得就会深陷其中的探究,让人不由得想逃开。 “无言,你在说什么?” 许无言嘴角荡起一抹明亮的笑意,“大人不必心惊,今日我们前来不过是想让大人你带我们去看一看孩子们,别无他意!” 轻轻巧巧的语言,砸在另外三人的心上却是集齐了惊涛骇浪,毫无疑问许无言此言就是认定了这个堂堂的涵州知府-封卓便是那日劫走孩子的劫匪。 “狐尾,你是说是他劫走了孩子?”子雅期实在是难以消化许无言的话,转过身来看着许无言,确定她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要知道这个封卓可是对劫走孩子的人恨之入骨呢为此都不惜对施嫣儿是连卿进行刑讯逼供, 况且,劫走孩子对封卓有百害而无一利,他没有理由这么做的。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的很!”封卓一步步走进许无言,讥讽之意溢于言表,“无言,就算是为了保住你们几个的性命,也该花点心思编出个好听一点儿,更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吧!” 封卓看着许无言一字一句说道,“说我劫走了孩子,真是荒唐!” “大哥!这从头至尾,你可听得我说是你劫走了孩子?”许无言倒是一点儿也不慌,走到封卓的身前缓缓说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哥,你又何苦如此急于承认呢?” “许无言!你!” 许无言的确没有明说是封卓劫走了孩子,封卓如此急于替自己辩解倒显得是自己心虚了,被许无言在言辞上将了一军,封卓眉峰微凸,满含怒意的盯着在自己身前婷婷而立许无言。 子雅期则是完全被许无言的话给绕进去了,她这是究竟要演哪一出呢?这番话除了惹怒封卓还有别的效用吗? “许无言!逞口舌功夫无济于事!一月之期一过,找不回孩子,这一时之快的代价可是要拿血来偿还的!” 片刻之后,封卓似乎是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冷面,看着许无言毫不留情的说道, 许无言听罢,轻声一笑,“大哥!我们既是这般前来,自是有了完全准备的!你也无需时刻提醒着我们危在旦夕的处境!” 乍然一阵冷风吹过,翻起几根茅草,几缕霉腐气息清晰的钻入鼻孔。许无言鼻翼微微煽动,看着封卓,眸色微微起了变化, “大哥!倘若我在这里找到一些让你不得不向我们解释清楚的蛛丝马迹,你可愿意坐下来和我们详谈?” “只要能找回孩子,我奉陪到底!”封卓看着许无言,没有一丝一毫的预期的心虚之意。 许无言缓步走向茅草屋,捡起一根其上的茅草。用手捻扁,感受着外皮的一层潮湿和中间的干燥,转过身去再次看了封卓一眼,眸色骤然一凛,伸手将两堵断裂坍塌的墙壁相交之处的墙角散落堆积的茅草掀了开来! 只见,一直冷静自持的封卓脸色在这一刻突变...... 第一百三十章 浮出水面 (3) 表面带着寒露潮湿的茅草之下,是一块一米见方光洁干燥的灰白色石板,与周围尽是泥土的地面极为不和谐。 “大哥!不打算带我们下去看看吗?” 片刻惊愣之后,封卓的眼角挂上一丝笑意,径直走到许无言的身边,看了看对着自己浅笑的许无言,蹲下身子伸手敲了敲那块灰白石板; 石板向一侧打开,一个深窖出现在众人眼前,子雅湛和子雅期拿着火把也快步走到跟前, 一个木质梯子直通地洞,封卓站起身来,指了指地洞,看着许无言说道:“即是如此,请吧!” 说罢,自己率先顺着梯子向下爬去,许无言也不多言,看了看子雅湛和子雅期,也跟着下了去; 子雅湛两兄弟互看一眼,也走了下去。两人一下了地洞,顶端的石板便有自动合了起来,火把也随之熄灭,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梯子的底端,也就是地洞的底部,别有洞天;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许无言一行四人的眼前便看到了一个用烛火掩映的温馨世界, 一个个大小一致的木质婴儿床整齐而有序的排列着,每一个婴儿床的旁边都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看护着,不远处的木几上摆放着婴儿需用的一应器具; 甚至比许无言在百婴庆宴当日看到的还要周到细致,每一个婴儿床上都悬挂着一个方形木牌,上面书写着婴儿的生辰名字。 婴儿床四周都有上好的织锦绸幔遮挡着。以保证孩子能够在烛火通明的环境中安然入睡。 照看婴孩的妇人见到封卓,纷纷福身施礼,但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似乎这是已经约定俗成了的规矩似的。 许无言放轻脚步,走向那些放置婴孩的婴儿床,每一张粉嫩的小脸都在恬静的入睡,天真无害的幼小容颜之上勾勒着这世间最动人的纯净。 确保孩子安然无恙之后,许无言才又看向那个监守自盗,在百婴庆宴的现场劫走孩子的涵州知府--封卓, 封卓的神色宁静似水,只略微示意便走向地洞远离孩子们所在的另一侧,许无言三人便也跟了过去。 “想知道我为什么劫走孩子,就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在一方狭小的空间内。封卓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没有商量余地的说道。 许无言点点头,“你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封卓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甚至为此不惜把施嫣儿和连卿拉下水。并对她们施以酷刑; 况且事发当日,有许无言为自己作证,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很难怀疑到封卓的身上。 “大哥!这涵州城对于你来说,简直是你的囊中之物,每一个脉络,你都了如指掌,从每家每户的大小进项、正街之上的大小店铺多少家,经营如何,到这涵州城每年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案件,你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许无言顿了顿。看着执掌涵州城多年的封卓,即便是说封卓成就了涵州城也不为过,从之前的部落割据到现在的民众安居乐业,涵州城的每一步都倾注了封卓的心血,对于涵州城封卓的感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那又如何?”封卓淡淡的说道, 许无言嘴角微扯,“想要在涵州城犯事儿的人,大哥是了如指掌。而这一次大哥又怎会慌乱无措、毫无头绪呢?” “无言,想不到你除了沉稳之外还有这般胡乱揣测的能力,那一日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无论如何也分不出身来劫走孩子,难不成你也是我的帮凶?” 封卓带着不可置否的笑意,看着许无言,言辞凿凿的反驳着,“我不过是先你们几日找到孩子罢了!你不图感恩,反倒反咬一口,岂不是小人之举吗?” “封卓!你胡说!”子雅期听罢不由得气愤指着封卓喊道,“明明是你做贼心虚,被我们当场抓到,还矢口否认!如今认证物证俱在,还要这般抵赖诬陷!当真是可恶至极!” “子雅大人,你何必如此声色俱厉呢?”封卓丝毫没有因为子雅期的厉声指摘而有所触动,反而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看向许无言,“许大人,你说呢?” 许无言走到子雅期的跟前,拍了拍就要对封卓发飙的子雅期,继而看向刻意如此刻薄的封卓, “大哥,大不必如此刁难,既是详谈,我们何不心平气和的呢?”许无言将两人言辞之中的针锋相对轻描淡写的化于无形之中, “详谈?谈什么?谈本府在这密林之中发现你等劫走的孩子,及时派人看护,并将你们的恶行公诸于众吗?” 封卓也不领许无言劝解之情,反而出言相讥,大有贼喊捉贼把他们都置于死地的气势。 “封卓你不要欺人太甚!”封卓的气焰实在是够嚣张,子雅期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要挟,不由得跳将起来指着封卓吼道, “呵呵呵!”封卓冷笑两声,不予理会。 封卓这般对许无言他们咄咄相逼,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也是许无言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封卓如此费尽心机的设局,掳走孩子,难道就是为了除掉许无言他们几个吗? 没道理啊!许无言他们初来乍到,之前也并未与封卓相识,更不用说是有什么嫌隙了,封卓此番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封卓他有些刚愎自用,有的时候对一件事会拽的死死的......’蓦地,蓝非墨的话钻入许无言的脑海,使得她不由得灵光一闪、醍醐灌顶。 “详谈一下大哥是如何精心策划这棋局,让我们一步一步深陷其中的如何?”许无言一双清眸沉静如水,深邃如静潭,让人猜不透其中的意味, “还有大哥是如何让那些无辜的人,比如说非墨妹妹也被作为棋子为你所用的?仅是这些也足够让小妹和大哥静下心来详谈了不是吗?” 许无言在赌,赌注是封卓对蓝非墨的感情是真的,无论如何那份关注于一颦一笑,留神于一举一动的心心念念是装不出来的。 果不其然,蓝非墨三个字让封卓的神色起了变化,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些许隐隐的柔情...... “不愧是声动天和的奇女子,许无言你的确对人观察细致入微。”倘若说是封卓有意拉蓝非墨入局还真是冤枉他了, 但是蓝非墨的入局与封卓也不无关系,毕竟许无言是跟着查案的线索找到荷风绣坊的,之后两人的关系日笃,也在封卓的意料之中。 “那么,你倒是说说,当日就在你身侧的我是如何劫走孩子的呢?”封卓自诩设下的局天衣无缝,究竟是那一处出了纰漏的呢? 许无言轻笑,没有说话而是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将那一日百婴庆宴周围的境况勾勒了出来, 又在那些代表木桩的线条之上画了一根长长的线条知道场地一侧的密林之中,在所画的密林之中一个较高的树木之上画出两个圆环, 长线在其上绕了两圈,然后扯到了茅屋所在之处,点了几个点在长线的一端...... “大哥!这个可是你劫走孩子的路线?”画完之后,许无言用树枝指了指自己所画的图看了看封卓说道, 封卓一笑,看了看那些只用简单的线条勾勒的图,双手环胸,“如此粗劣,便能劫走孩子,未免也太儿戏了吧?况且那孩子是从低处飘到高处,倘若不是有神力相助,又怎么会做的到呢?” “尽是些绳索铁丝自然是做不到,但是有了它就轻而易举了!”许无言指了指那画在枝头的两个圆环状的图形说道, “这绳制之用,有四两拨千斤之效,大哥运用的可顺手?”杠杆原理最早见于正史之中《墨经》,古代称之为绳制, 封卓将一只简易的滑轮安于密林之中一棵较为高大的树木之上,然后运用抽井水一般原理将孩子顺着事先已经存在的铁丝绳索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了孩子,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在百婴庆宴之上会有这样的事,又无法解释孩子飞向高处的现象自然会相信月神带走孩子的说法。 “那晚我飞身追踪孩子,途遇断裂的枝干阻拦,如今想来那便是大人为毁灭证物所为吧!”子雅湛想到当晚的情形开口说道, 子雅期也受到了许无言的启发,眼前一亮,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对呀!那些铁丝和木桩之上悬挂摇篮的铁丝一样,即便是悬在那里也不会引人怀疑,你这家伙的事先安排的人又隐在众人之中。庆宴之时,孩子乍然被劫,场面混乱,那些铁丝又被趁乱收起,如此一来便由不得人不相信是月神之为了!” “封卓!哦!不!封大人,封知府!你还真是布了一个好局呀!把这全涵州城的子民都瞒了过去!”子雅期满是嘲讽的看着封卓一字一句的说道, 封卓脸色微哂,这绳制之法是自己无意之中在一本古典籍之中看到的,万万没有想到许无言竟然也知道, “说得好!你们现下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本府,可曾想到了如何洗清大牢之中那两位大人的嫌疑?”封卓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纵然你们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又如何确定不是那两位大人所为的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浮出水面 (4) 封卓在涵州城的神通由此可见一斑,今日之事纵然是封卓所为,只要封卓矢口否认,且咬定是施嫣儿他们所为,涵州城的百姓也绝对不会有所怀疑的。 也就是说,封卓要他们死,许无言一行人在涵州城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封卓自己想放了他们,否则没有任何可以和他讨价还价的筹码。 “这便是大哥的高明之处!”虚无呀似乎并没有对自己的处境有过多的担忧,看向封卓的眸子依旧清澈明亮, “哦?说来听听!”要说许无言已经洞悉了封卓的每一步,封卓本人是万万不信的, “那一日施嫣儿和连卿留守在驿馆,之后又有守卫作证她们的确走出过驿馆!后来又在驿馆之中查处了证物,大哥将罪责推给她们的确合情合理,也足够涵州百姓信服!只是大哥可还记得那方手帕?” 封卓嘴角噙满森冷的笑意,那块象征连卿身份的帕子封卓怎会不记得,就算是没有孩子被劫这件事,尽是拿出这块帕子,涵州百姓也绝不会放过连卿的。 只是封卓的目的不只是连卿一人,那块帕子自然要物尽其能的利用一番了。 “对于重要证物,我会派人严加看守的!”封卓说的一派严明, 许无言低首整了整沾了些这地洞灰尘的衣袖,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眸色之中有着难以抵挡的光华, “大哥!小妹讲个故事给你听如何?”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讲故事,还真是雅兴甚高啊!”封卓回身坐在了这方空间内摆着一张椅子之上,等待着许无言的下文, 许无言也不在意。缓缓的讲了起来,“有个孩子在海边玩耍的时候,无意间救助了海中的龙王,龙王为了报恩赐给那个孩子无限的荣华富贵,地位恩宠;然而管辖濒临渔村的那片海域的权力,龙王却交给了村中的另外一位颇具将才的孩子。原本这两个孩子各司其职,本也相安无事。” 平静的言辞徐徐的从许无言的口中流出,听不出有任何的情绪的波动,似乎就是在讲述一个与案件毫不相关的故事一般。 “然而,随着岁月的变迁。龙王逐渐淡忘了那孩子的恩情。也对管辖海域的孩子心存猜疑。于是。龙王就不断的派人来探查那两个孩子的动向,窥探他们的一举一动,以防他们有什么不轨之心!” 讲到此处。许无言停了下来,看了看宛若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一般的三人。倘若封卓真能明白这一般讲故事的苦心,应该有不少人会因此而善终吧! “那两个孩子为了守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和权力,就联起手来设下一个又一个的生死局将龙王派来的人以各种罪名绳之于法!由于龙王不知其中原委,又碍于层收恩于他们,就只好日复一日的继续给予荣华富贵,高权厚禄!” 许无言说完看向如泰山一般稳坐于椅上的封卓,希望他可以体会故事其中的深意,而不再执着于虚无的东西。 “故事讲完了,不知和那块儿帕子又有何牵连。还是无言你想要以此来拖延时间?”封卓看向许无言,丝毫没有听懂其中含义的意思, “大哥,倘若这涵州城知府的头衔,让你如此执迷,不惜一次又一次设局陷害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你又将置非墨妹妹于何地?” 许无言上前一步,站于封卓的跟前清声说道,“大哥!罢手吧!你和周夫人联手毁掉的还不够多吗?” 突然,封卓一双犀利的眼睛看向许无言,难道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经知道了吗?不可能,不会的! 封卓目光里的疑惑和坚持着实让许无言无奈,“你或许觉得拿走了周夫人的帕子,就再不会有人知道周夫人便是和连卿一同逃脱那场灭族劫难之人!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一日我带走了连卿一直戴在头上的发簪,并让非墨妹妹刻意带到周府,周夫人把非墨妹妹误认为是连卿,便拿出了另一件信物与非墨相认!” “什么!”封卓瞪大了双眼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缓缓的转过身去,“若不是非墨告诉我,我怎会知晓玄机就在这密林之中呢?” 看许无言的神色,十有*蓝非墨是知道这件事情了,倘若蓝非墨当真以为自己设局要害死许无言,以她们之间的情谊,要她和自己在一起恐怕再无可能了。 想到蓝非墨,封卓不由得站起身来,“你是说非墨已经知道了一切?” 许无言神色微暗,“我并不知晓,周夫人究竟告诉非墨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等我告诉她真相!” “此话怎讲?” “我告诉非墨,万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一切等我查明归来再做定论!” 封卓看着就算知道自己铁心要害他们依旧面不改色的许无言,顿时明白今日一早她拉自己前去荷风绣坊的另外一层意思, 无疑是要自己亲眼见到,许无言最后所见之人便是蓝非墨,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想要和蓝非墨无关也是不可能的了。 “你是如何怀疑到周夫人的?”周夫人贵为皇后之妹,且又深居简出,几乎从未与周府之外的人接触,许无言又是如何怀疑到她的身上的呢? “这个倒不难解释,周府的规矩着实让人奇怪,这普天之下哪有丈夫入门要事先着人禀报的道理;二则,且不论周府是这天和的名门,仅是未得妻子应允,丈夫不得入内室这一条,也不是纲常伦理所能容忍的!” 许无言缓缓的说道,“周府能够如此,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周府丧子之后,能够支撑起这周府门楣的并不是周员外而是她的夫人。” “这也不足以令你怀疑到她与孩子被劫一事有关。”周府的规矩纵使有违伦常,也不能看出与此事有关的些许端倪, 许无言背过身去,目光停在几案之后的那幅彭祖画像之上,“原本周府的古怪规矩也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周夫人对待婴孩那种刻意流露的怜爱不得不让人起疑!” 许无言转过身来,目光在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子雅湛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离了开去。不难猜到周夫人与子雅湛应该有一段难以忘怀的过往, 也正是因为子雅湛的失神, 才让许无言注意到了那周夫人的神色,那种母亲对自己孩子独有的目光,在周夫人看周公子的眼神中却是没有的! “那孩子并非周夫人所生,而且我也曾暗中派人查实了周员外患有隐疾,此生不能育有子嗣!”许无言向出口处走了两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周夫人会和你联手,直到方才我看到了那些孩子才知道个中缘由!” “是什么?”子雅期也实在想不出,这富甲一方名震天和的周府,为何要和封卓联手加害那些朝廷派来的钦差, “周老将军过世之后,朝廷对周府虽多有恩赐,但却大不如前。在周府这一代的四个儿子相继失踪之后,朝廷出于体恤将皇后之妹下嫁于周府,然而这个皇后之妹却是被人收养的义女!从先前皇帝亲旨鸩死亲女作为陪葬,到现在只落得个迎娶冒牌的皇亲,周府自然开始揣测圣意!” 许无言走进封卓,“而周府之中周员外自幼隐疾,养成胆小怕事,只求安稳的个性,那周夫人只好遵循出嫁从夫的伦常为周府的将来打算。如此一来,你和周夫人个凭优势给朝廷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涵州城虽然稳定,但朝廷还必须仰仗你和周府的好戏!是的周府的恩宠不断,你的权力不绝!” “哈哈!说得好!”封卓听罢拍起了手掌,“只是,这些跟案子似乎毫无联系!许大人你这般海侃,是要戏弄本府不成?” “封大人!那日百婴庆宴之上丢失的孩子比这里的孩子要多出一人!那另外的一个孩子如今就在周府!周夫人以往和你联手是为了周府的荣华,而这一次多半却是为了那个不属于周府的婴孩!是也不是?” “是!”封卓转过身来冲着许无言厉声吼道,“我为朝廷兢兢业业守住这涵州城!让涵州从一个部落割据的边陲变成天和稳固安定的边防,当今的皇上不但不大加恩赏与我,反倒几次三番的加派钦差前来监视于我!时时刻刻想要找出我的差错,将我革职查办!我岂能就此罢休!” 封卓一声接一声的控诉着这个朝廷对他的的不公,棱角分明,线条粗犷的脸颊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可怕。 “你说!他朝廷凭什么要派人夺走属于我的权力!这么些年,涵州城是在我的治理之下步步昌盛的!我就要让朝廷看看,这涵州城没有了我封卓,将会纷乱四起不得安宁!” “所以你就要把那些钦差害死吗?”许无言实难相信封卓当真是为了这涵州知府的官衔,不惜杀死那些钦差的, “他们该死!他们该死!”封卓充满暴戾的眼睛盯着许无言如咆哮一般吼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所谓真相 “封卓!”对着几乎处于发狂状态的封卓,许无言眸色紧蹙厉声喊道,“纵使让你一生统辖这涵州城又如何?” 许无言的一双明澈的双眼,直视着被权力冲昏头脑的封卓,“你要独裁,涵州城的百姓就必须蒙昧,百年之后,你难道还要这涵州城的百姓因为你的月神之说而甘愿忍受生离之苦吗?” 涵州城在封卓的统治之下的确是安稳无事,但是这里的百姓还处于原始社会的生活状态,行生殖崇拜、为野蛮之事; 比较先进的耕作、纺织技术、兴修水利之法都被封卓列为*而束之高阁,陈列在涵州城的案卷库之内, 也正是因为如此,封卓才能在百姓那里保有无上的盲目崇拜;种族部落心态让这里的人们极其的排外,长此以往涵州城的前途堪忧。 “这样不是很好吗?百姓为我命是从,这样外敌入侵才能同力抗敌,再不必担心力量弱小为外敌所欺辱。” 在涵州城封卓一直都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从来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行为,许无言的这番话挑动了封卓一直紧绷的那根神经。 “好?”许无言走进目光有些闪烁的封卓,“天地万物都依循着天理伦常,万物之灵的人也一样,你如此为了一己私欲遏制这涵州城千万百姓的天性发展,让他们摒弃礼教,排斥教化,如此有悖人道伦常,好从何来?” 许无言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实实在在的敲在了封卓的心里,“原本涵州城的百姓可以依据新的耕作纺织技术、先进的水利过上不再完全靠祈求上天的日子,而现在呢?天可怜见,便能存活;天若无情。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便是你所说的很好吗?” 声声斥责,句句砸在封卓的心上;原本以为只要掌控了一切便能从己所愿,让他们都过上自己所希望的生活,而如今许无言的话犹如一记记警钟敲打着封卓那摇摇欲坠的坚持。 “不是的!你胡说!你胡说!”封卓神色微颓,身子有些不稳的坐在了椅子上,无力的反驳着许无言, “教化不行,民风不举;伦常衰败,谈何繁荣昌盛?”子雅湛拍了拍封卓的肩膀沉声说道。 “天理伦常......推行教化......开启民智......”封卓低首喃喃自语。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那透着烛光的地方。 “可惜为时已晚!” “不晚!”子雅期接过话茬说道,引得几人同时看向子雅期, 子雅期勾唇邪笑。“我早已翻查过那些被你就地正法的钦差,没有一个是不该死的!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可是没有一件他们不做的的呢,虽然你都是先斩后奏,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当真如此?”封卓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子雅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这个你放心!那几个人的案卷悉数都在驿馆之中,况且此事朝廷已经不了了之,不会有什么后患的!” “即是如此,我们先行上去吧!明日我会派人将这些孩子送还的!”释然后的封卓。眸色清明了许多,看了看三人说道, 许无言和子雅湛、子雅期相视一笑,涵州城不能少了封卓,想来这应该是个比较不错的结局吧! “大人!”几人出洞之后,便被包围在一片火光之中,知府衙门的官差将茅屋层层围了起来, 封卓看了看为首的侍卫统领,冷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侍卫闻声神色略微迟疑,下意识的看了许无言一眼,紧接着挺直了身体,恭敬的向封卓施了一礼,满怀谦恭的说道:“禀大人!许大人差人来报,已经查到了被劫走孩子的所在,大人已经前往,为以防不测派我等在此接应,听令行事,如有意外便可一举将贼人抓获!” 听了侍卫统领的禀报,封卓看了看许无言,看来自己是小瞧了这个一举在天和皇朝扬名的女子。 在说服自己之前,许无言是做了完全准备的,就算是没有被说服,在这百十名侍卫便是自己劫走孩子的认证,而那些孩子和许无言她们便是人证;如此布局还真是够精细...... “封大人已然带领我们找回了孩子,你们可以放心了!”许无言走到封卓和那侍卫统领的跟前,勾唇浅笑别有深意的说道, “是吗?太好了!”那侍卫统领听罢,立刻面露喜色,说罢!又觉自己的行为有失礼数,便有立刻正了神色,向封卓施礼,“大人英明神武!如此百姓们可以安心了!” 封卓不改冷色,轻嗯了一声,“正如许大人所料,贼人已然逃遁,眼下最重要的是还回这些孩子。抓捕事宜稍后再议,你派几个人在这里守着,明日便将那些孩子送还家人!” “是!大人!”侍卫统领听罢,便下去安排起了守卫事宜, 封卓扫了一眼许无言和子雅期、子雅湛三人,“走吧!我们先行回去歇息!” 子雅期和子雅湛看着封卓笑了笑,先行抬步离开, 许无言看了看被火把的光亮熏得带着些暖意的密林夜色,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微微落了下来, “无言!” 慢步徐走的许无言停住脚步回过身看着面带犹豫之色的封卓;“何事?” 封卓咂摸几下嘴唇,面上微露几许难为情之色,“此事......还请对蓝非墨姑娘保密!有劳了!” 人间自是有情痴,封卓便是其中典型的一个;若不是蓝非墨的缘故,此事怕是没那么好解决吧! 许无言点了点头,“放心!” 封卓眉头舒展,露出由衷的笑意,“多谢!”继而和许无言走在一排,仔细观察起了许无言的神色, “怎么了?”被封卓看的很是不自在,许无言扭头问道, “你是怎么看出那茅屋的端倪的,还有你怎么就断定那白石板的下面别有洞天的呢?” 封卓始终猜不透自己的布局明明是反复琢磨,毫无破绽的,许无言究竟是怎么看出端倪来的呢? 许无言轻笑,“大哥!你在十日之前到过地洞对不对?” 封卓更加惊疑了,“你怎么知道?” “如此一来便是了!十日之前涵州城下过一场雨,淋湿了茅屋那里的稻草!你去过地洞之后在掩盖入口的同时用了一些被淋湿的稻草。尔后的十日之中,涵州城在没有下过雨,那些被淋湿的稻草已然干燥,然而被你用于掩盖地洞入口积压过厚的稻草因为不见阳光而依旧潮湿,散发出霉烂的气息!” “你闻到了稻草霉烂的气息,断定稻草之下必有蹊跷?”封卓看向许无言难以置信的确认道, “不仅如此,更寒露重,这密林之中土地处处潮湿,而大哥你的脚面之上却沾染着干燥的泥土,必定是在干燥的环境之下待过才会如此!”许无言继续说道, “那你又是如何断定这密林之中是有地洞而不是其他的隐秘居所呢?”封卓不甘心的继续追问, 许无言看了看封卓,大概让他相信生活中很多细节都可以给人启发是件不太容易的事吧! 但事实却就是如此,若不是当日在荷风绣坊的甲板之上,看到阳光照在底下为空的甲板之上会留下甲板边缘的影子,许无言也不会断定那些出现在空地上的影子缘于地下, “这个就要请教我那古灵精怪的非墨妹妹了!”许无言神秘的笑笑,留下一片惹人追寻的猜想, “诶!周夫人那里你打算怎么办?”想到那个皇后之妹,许无言不由得要追问一句,毕竟封卓和她可是命系同船, 如今真相已明,那孩子势必要还回去,那个周夫人倘若不同意,还真是件不小的难缠事。 “这个无须担心!交给我就好!”封卓倒是很不在意的说道, 如此果敢,一旦做了决定便通力执行;不愧是涵州城的脊梁知府,许无言倒是相信封卓有这个本事将那周夫人摆平。 “我倒是更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比起后续的事情,封卓更关心,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急于知晓, 许无言轻笑浅浅,看了看空荡的百婴庆宴场地,那一日的欢庆热闹又浮现在脑海;许无言是见过封卓的铁骨柔情的,无论是封卓的步步紧逼也好,还是他对施嫣儿和连卿的冷酷心狠也好, 自始至终,许无言都是不愿意相信,是封卓自编自导了这一切的...... “从你怀疑我的那一刻开始!”说罢,许无言便加快脚步向走在前面的子雅期兄弟走去, 有那么一刻,封卓晃神了,许无言的话着实让封卓迷惑。从始至终封卓都知道许无言没有劫走孩子,那么她的话又是何意...... 月光将许无言和子雅期兄弟的背影拉长,在某一个枯树遮挡处交织在一起;这一月之期中间,如果说身在大牢的施嫣儿和连卿逃不掉,然而以子雅期的能力他是有机会走掉的,而他却没有...... 看着三人被拉长的影子,封卓的嘴角在月色之下渐渐弯了起来,轻声自语:“她也竟是那般的光华难掩......”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从密林回来回来之后,许无言着实的睡上了一个踏实觉;三日以来,子雅湛几次想要找许无言但都在半路折返, 而被封卓从大牢之中放回的施嫣儿和连卿想要对许无言登门道谢,也都因为贴在门上写有‘正在休息,请勿叨扰’的字条而却门不入。 许无言像是撒开了欢似的呼呼大睡,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睡足了才缓缓的睁开眼, “啊...你!”还带着些许朦胧的许无言正要伸个懒腰,抒发一下这一觉睡的美不胜收之意,但见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床头的人,不由得竖起满心的警戒; “醒了?” 差不多在许无言床前做了有三个时辰的楚寒彻,带着宠溺的意味俊眉微皱,目光有些暧昧的盯着许无言压低着嗓子带着有些黯哑的磁性,魅惑的说道, “你...你怎么在我房里?”许无言急忙看了看自己还算完整的衣服,身子后退,拉紧裹在身上的被子,带着敌意没好气的问道, 许无言眸色之中的敌意和厌烦让楚寒彻顿生不悦之色;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自己听说她有危险,马不停蹄的从灵州赶到这里,却见到她这般不待见的神色,敢情是对她太好了,恃宠而骄了吧! 楚寒彻青眸微眯,露出危险的神色,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愤怒且阴寒的气息朝许无言靠近, 这个男人的眼神实在是骇人。许无言本能的不断后退,直到脊背贴到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漆黑的瞳孔之中不断散发着让许无言倍感不适的胁迫,许无言几乎能够从那一双清澈但却看不到底的英瞳之中看到自己有些颤抖的模样; 但是危险不断靠近。会激发人出于本能的抗拒...... “你要干什么?”许无言委屈双肘,双手交叠相握,作防御状态,脸色骤然变冷盯着依旧向自己靠近的楚寒彻发出警告, “你说呢?”楚寒彻丝毫不在意许无言言语之中的警惕,唇角完美的弧度展现,薄唇轻启,带着几分薄惩、几分戏谑的反问道, “你!停下!”许无言微慌,伸开手臂抵在楚寒彻的肩膀之上。“这里是涵州城驿馆。还请靖王爷自重!” 许无言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刻意提醒楚寒彻的身份,自己早已和他毫无关系。 “哦?”楚寒彻存心忽略掉许无言的话,而是满含深意的看着许无言放在自己双肩上的素手。“这难道是欲拒还迎?” 蠕动的薄唇之上沾染着晶莹剔透的津液,气息流转、四目相对,低哑而暧昧的语调仿佛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许无言被楚寒彻的目光炙烤,面色上浮现出几丝尴尬;楚寒彻身体倾斜,双臂将自己固定在其间,由于床距离的关系,他的姿势,那颀长伟岸的身躯几乎是趴在许无言身上的; 而许无言出于本能所作出的防御动作,乍然看去还真是如双手搂着楚寒彻的脖子一般。可不是欲拒还迎吗? “你!胡说!”许无言急忙放下手来, 谁知楚寒彻竟然顺势倒了下去,原本是几乎压在许无言的身上,这下子瞬间成了直接趴在了许无言的身上,紧丝合缝,零距离接触...... “楚寒彻!你!你给我起来!”许无言这下子是真急了,挥舞着双手想要把楚寒彻从自己身上推开, 许无言的柔软,和身上清冽的馨香,着实让楚寒彻迷醉;多日不见,相思之情喷涌而出,再加上很不满意许无言见到自己的那般厌烦之色, 楚寒彻更是耍赖似的,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许无言的身上,一方面慰藉自己连日来的劳顿,另一方面也对许无言略施薄惩,享受这一刻难得的相聚。 “不起来!”看着许无言那般在自己身体的重压之下徒劳无功的挣扎,楚寒彻竟然心情大好,很是得意的看着面色通红的许无言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无赖!快给我起来!”体格相差悬殊,许无言无论如何都推不动楚寒彻分毫,只好希望自己的眼神和语言能够杀死眼前这个男人。 楚寒彻定定的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许无言,听出她言语之中的不适,自己这么个身躯压下去,她难免呼吸不畅, 看着许无言那倔强而愤怒的脸颊泛出呼吸不顺的红晕,楚寒彻急忙从许无言的身上翻了下来,换成禁锢双臂将许无言紧紧搂在怀中, “别动!让我休息一会儿!”几日没日没夜的赶路,也确实累了,直到看到许无言的确安然无恙之后,才能这般放松下来。 许无言秀眉轻皱,不是看不到楚寒彻脸上的疲累之色;但是他这样又是在闹哪样? 两人解除婚约天下皆知,现在他有这般故作你侬我侬,究竟意欲为何?况且许无言虽不制止心中泛起的涟漪,但从无回头之意; 也不愿再和楚寒彻甚至是整个皇室有任何情感上的纠缠..... “楚寒彻!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你是王爷,我是朝廷命官,我们都该各司其职的!” 许无言安抚了自己的情绪,清声说道,希望楚寒彻可以接受两人已然形成的关系;何况楚寒麟那里,许无言需要做一颗牵制楚寒彻的棋子,那份感情回不去了,而且许无言也不想回去...... 楚寒彻原本微合的眼眸,骤然睁开,对上许无言那双清澈明晰的双眼,想要看穿她的灵魂, 这个女人难道感觉不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吗?无论是退婚亦或是下诏解除婚约,她从来没有看到也从不顾及自己这个堂堂王爷的想法; 身为天和的靖王爷,如此对她百般迁就,她还要这般冥顽不灵,究竟在想些什么? “笨女人,你闹够了没有?”楚寒彻的目光将许无言重重围住,唇齿微撞,眉宇之间带着愠怒的味道, 许无言也凛了神色,“我没有再闹!楚寒彻,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况且我一直都不是你要的那个许无言!” 楚寒彻对许无言的爱是很重、很浓,可是那都过去了,况且现在的这个许无言并不是以往的那个! 他那般浓烈而霸道的爱,许无言那般被伤过,早已要不起,也不奢望要了! “言儿,你在说些什么!难道每次见面你都要和我闹得这般僵持吗?我堂堂一国王爷,这般对你,你还想怎样?” 在楚寒彻的眼里,许无言的话简直是无理取闹,什么叫不是想要的许无言,自从她失踪之后再回来,楚寒彻就要定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横生枝节 一时之间,许无言没有答话,而是凝神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寒彻,一双漆黑明澈的眸子想要直接看到他的心底, 为什么他就不能明白,许无言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身份,一国王爷!在他们相识、相处的过程当中楚寒彻始终都铭记着自己那尊贵的身份; 也从不过问许无言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而是按照自己爱的方式对许无言付出着、同时也索取着; “靖王爷,你可知道你给的我从来都不想要?”沉静的语气犹如在深潭之中滤过一般,清浅的语调之中没有一丝的波澜,却带着让人极近绝望地力量, 楚寒彻整个人猛地一震,紧箍着许无言的手臂也在这一刻无力的松开,那是一双怎样的清眸, 不喜不悲、不卑不亢,对于自己是那般无欲无求,甚至拿柔美的眼睑之上的睫毛都是那般的傲然挺立,不为所动。 “言儿…”一抹浓重的受伤之后的孤寂在楚寒彻的俊眸之中一闪而过,楚寒彻站起身来,背对着许无言,目光投向窗外不知名处, 许无言坐直了身子,看着楚寒彻那一动不动,挺拔颀长但带着些许让人难以靠近的落寞的背影,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楚寒彻他生来身份尊贵、备受瞩目,一直以来都是那样骄傲;大概从来没有被一介身份低微的女子这般拒绝过, 即便是没有爱,仅是那份生于俱来的骄傲也会让他受伤的吧!何况。他还是那样极端的爱着他心里的那个许无言。 楚寒彻那样青松苍柏一般挺直的姿势保持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寂静的空气里漂浮着两股轻微的呼吸声,彼此交织着互诉各自主人的心事…… “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这里有一道皇兄的圣旨。你看看吧!”良久之后,楚寒彻从衣袖之中拿出一道圣旨放在了桌子上,硬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许无言的房间,一如他来之时,去留无声。 许无言的嘴唇张了张,想要说点儿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伤了他,自己的心里竟然也是痛的…… “无言!靖王他怎么了,怎么黑着脸走了?” 许无言看罢圣旨立刻走出房间,准备将其中内容告知子雅湛他们。正巧碰上施嫣儿。被拦下问道。 “没什么,靖王带了圣旨给我们!”许无言下意识的看了看驿馆门口,空空如也。带着一丝不愿多说的浅笑答道, “哦!这样,他们都在大厅,我们过去再说吧!”施嫣儿也是明眼人,见到许无言的神色,自然不会多问,顺着许无言的话说道, 许无言点点头,两人朝大厅走去…… “狐尾,你是说皇上要我和连卿两个带着朝廷赈灾之粮前去潜州做按察使和推恩使。发放救济粮款,赈济那里的灾民;而你们要去岷州上任考课吏治。”听许无言讲完,子雅期带着不满的口吻看着许无言, “喏!圣旨,自己看吧!”许无言也不多说将圣旨丢在了茶案之上, 子雅期拿起圣旨,想要一看究竟,连卿和施嫣儿也凑了过去; “皇上命我们十日之后到任,这来得及吗?”看罢圣旨,施嫣儿看了看许无言略带担忧的说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许无言抬眼,看了看盯着自己看的施嫣儿问道, 施嫣儿摇了摇头,“我们倒没什么,只是你……”对着许无言说的话,眼角的余光却是撇到了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子雅湛身上, 许无言注意到了施嫣儿的异样,扭头看了看子雅湛,温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无言,周夫人尚未还回孩子,封卓派人带话儿,说周夫人约你后日周府一聚!”子雅湛拿刚毅的眉峰微微皱了一下,缓缓说道, “不过是寻常小聚,不会影响行程的,放心!”许无言嘴角微弯,不介意的说道, “诶呀!无言,你不知道,那个周夫人,哦,不!皇后之妹,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她……”施嫣儿快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子雅湛的眼神给止了下来, 许无言的目光停在子雅湛的身上,这个一直不显山露水的男人,在见到周夫人的那一刻起就显得无比异样, 许无言猜想,子雅湛曾和皇后之妹有所过往;但是,今日子雅湛的神色尤为古怪,不过是过府一叙,他们怎么会担心至此? “大哥,你怎么了?”子雅期注意到自家大哥的异样,不由得上前询问,“你们怎么了?狐尾不过是前去周府吃个饭,你们怎么搞得像她上刀山下火海似的?”子雅湛还没来得说话,子雅期的话锋便转向了施嫣儿, 自从封卓差人来报,子雅湛和施嫣儿就表现的异常古怪,现在又在狐尾面前这般,莫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吗?还是那周夫人有三头六臂,会吃人不成? “无言,你跟我来!”子雅湛突然站了起来,拉起许无言就往外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两人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子雅期把期望放在同样古怪的施嫣儿身上, 施嫣儿脸色微哂,摊了摊两手,作无辜状,“不关我的事!我去整理行装!”说罢也扬长而去,留下子雅期和连卿两人面面相觑。 “无言,我……”子雅湛带着许无言在驿馆后的花园之中停下,双手不住的搓着,看着许无言犹豫不决, 这还是子雅湛第一次在许无言的跟前手足无措说不出话来,在许无言的记忆力,子雅湛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稳健自持的, 眼前子雅湛的样子,倒让许无言觉得不习惯了;这个如鹰一般,桀骜、高傲的男人也会这般的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开口…… “别着急,我会一直在这里!”许无言看着子雅湛缓缓的说道, 见到周夫人的这些日子以来,依照子雅湛的种种不寻常,不难想象,子雅湛和周夫人之间那段铭心刻骨的过往,许无言希望子雅湛是在想好了之后才决定告诉自己的。 子雅湛逡巡了片刻,稳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将许无言浸没在自己的目光之中,徐徐开口道出了那段在心底尘封已久的过往……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赴周府邀 今日的周夫人一身月白色交领外衫,略显低矮的衣领露出半截葱绿色抹胸,与脖颈之处的那一段白皙细腻形成鲜明的对比; 低矮的葵花发髻上紧贴着几枚精巧的蝴蝶发簪,宛若凌瀑振翅的凤尾蝶;额前的刘海悉数挽在发髻之上,露出精致的美人尖; 白皙红润,俏丽绝伦的脸颊之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配以纤纤素手之上的团绣,掩映在朵朵盛开的秋菊之中,恍惚之间如遇菊花仙子一般。 许无言一路由领路丫鬟带着,走到周夫人的近前,直到身边的丫鬟施了礼退了下去,这才真真切切的将宛若一朵秋菊的周夫人与她周边的菊花区分开来, “民妇见过许大人!”周夫人对许无言略微颔首作为见礼, 许无言笑笑,“周夫人多礼了!”说罢,径自在周夫人旁边绑有鹅绒软垫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倩影花下,浅绣清菊!周夫人真是好雅兴!”许无言环视着四周开到荼蘼,清香满溢的各色菊花,似是不经意间开口说道, 周夫人嘴角勾笑,手中的绣线并没有为此而缓下来,团绣之上的绿菊还在一针一线的开放着, “许大人说笑了!民妇不过是一介深院囚徒,何来雅兴之说。” 周夫人说的轻轻浅浅,从那平静如水的脸颊之上丝毫看不出她说这些话的意思,仿佛就如同谈论这满园的菊花究竟美不美一般, 但听在许无言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囚徒?’这话对于周府的女人来说很贴切,周府的礼数恐怕要算是天和皇朝最为刻薄的了, 自从周老太公请愿将府邸建在涵州城之后,周府满府上下都是极为深居简出。周府的女子更是鲜有在人前露面, 子雅期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就算是周府的女主人患了急症,倘若周府请不到大夫到府上诊治,女主人就算是死也不能外出求医。 被囚禁在如此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的女人也是值得悲悯的吧! 许无言轻声叹了一口气,没有在那个话题上再说什么,扭过头看着周夫人说道:“周夫人,我今日前来是请周夫人还回孩子的!” 周夫人停下了手中的刺绣,那一双清冷如寒潭一般的眼睛看着许无言, “许大人要我还回孩子也可以。但要应允我一件事!如若不然。想要回孩子堪比登天!” 周夫人的目光犹如滴着寒露的屋檐。将一滴又一滴冰的让人心底发颤的目光凝聚成束泼洒在许无言的身上, “我能办到的决不推辞!”许无言几乎能感受到那目光射到自己心里的凉意,轻咬了一下嘴唇。缓缓说道, “那就请许大人先听个故事吧!”周夫人收回目光,拿起团绣锁定其上还未完成的菊花,一针一线的再次绣了起来, “洗耳恭听!”许无言压下心中突如其来的闷压之感,勾了勾唇回答, 周夫人的素手拿着极细的绣花针,一针一针朝团绣上刺下去,发出绣针和丝线碰撞的微弱摩擦声,声音更像是在寒冰洞窟之中冰封了好久一般的冰凉。 “那一年,我也是坐在这样一座菊花园中,面对着一大摞的宣纸,像往日一般一笔一划的练字。那一日,子雅湛就那样翩然、衣袂胜雪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对我温柔浅笑……” 听到子雅湛这三个字之时,许无言的心猛地窒了一下,周夫人好像也在等候着许无言的反应一般,止住了声音,眼角的余光瞥向身边那一日与子雅湛同来的女子, 注意到周夫人探寻的目光,许无言报之以继续说下去的微笑;没有看到预期的神色,周夫人抿了一下朱唇继续说道, “后来,我们就相恋了。无数次,在那座菊园之中,子雅湛为我抚琴,我为他翩翩起舞;他无数次对我说,遇见我让他的生命里充满了阳光,而在我心里,他也是我的真命天子!” 说道这里的时候,周夫人的手指猛地抖动了一下,绣花针带着一缕褐色的丝线刺进那朵已然绣好的绿菊花的正中; 周夫人熟练的拿起身边绣筐之中的金色剪刀,将错绣的丝线剪短,重新穿好,继续绣了下去,声音也在绣线布上正轨之时响起, “两情相悦,浓情蜜意……无奈却被一纸圣诏活活拆散!而我又是那般的胆小,没有勇气倾尽全家性命与他浪迹天涯,长相厮守!所以就被囚禁到了这间巨大而又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 周夫人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起伏变化,一直都是那般凉意刺骨,但又听不出些许的抱怨与不甘,似乎这段刻骨铭心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你知道子雅湛为何如今怎么都不肯再穿白色衣衫吗?”周夫人放下手中的团绣盯着许无言,没有等许无言开口,便一字一句如钟一般的问道, “因为你!”许无言浅笑着缓缓说出三个字, 周夫人听罢,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暖的让人心碎的笑意,“是的!他对我说过,此生只为我衣袂胜雪!”轻柔的嘴角挂着让人妒忌的幸福, 是的!在许无言的记忆里,子雅湛一直都是一身黑衣,一脸冷硬的线条,不想却是因为这么一段令人唏嘘的过往…… 许无言看着周夫人,有那么一瞬不知道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陪她祭奠那一段被外力掩埋的爱情, “许大人,……”那双寒潭一般的双眸升起些许暖意,带上丝丝缕缕温度的声音不同先前清冷坚毅无比的响了起来, 两人的身形和声音随着秋菊那独特清冽的幽香,盘旋在这片菊园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许无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周府的,萦绕在脑海的只有临别之时周夫人倾吐的两句诗词:人陷深宅,又是一年奕奕清香;画地为牢,心念你花影下温暖的笑容。 马蹄轻扬,不管不顾的抛却一切奔赴天涯,是那样一种美丽而遥远的誓言;生命里时常伴随着的总是残酷而又拒绝不了的妥协...... 第一百三十六章 离别之绪 “无言姐,你真的要走了吗?”蓝非墨拉着许无言的手,像一个小妹妹一般的不舍得, 许无言看了看这掩映在荷花绿伞之中的荷风绣坊,虽然地处偏远落后的涵州城是那般的格格不入,但也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蓝非墨能安然居于此地,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有封卓的爱护佑,蓝非墨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波折了吧! “非墨,你想过再回到我们的时代吗?”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里再好,若不是情非得已,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留恋吧! 一向看着没有多少悲愁的蓝非墨,听罢,娇俏可人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原本来到这里并非本意,费尽心力在这里存活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能够有命回去.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不知道那失去女儿的爹娘可还安好……? “非墨…”和蓝非墨有一样境遇的许无言自然知道她心里的苦楚,在这里无论多好,都不及环绕父母膝下重要,何况如今安身立命还是这般的艰难. “无言姐!我好想我父母,好想!好想!”蓝非墨突然抱着许无言低声啜泣,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不受侵扰,自称一体的荷风绣坊,是历经了多少性命之忧才建立起来的. 如今听许无言这么提起,长久累积的苦楚,一下子涌进蓝非墨的心头,难以自制…… “非墨!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们无从选择,就好好的在这里安身立命!”许无言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既然去留无从选择,那么就选择留的自在吧! 蓝非墨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微红的眼眶挤出一抹让人心疼的笑容,无论如何命运对自己还是不薄的,能遇到和自己一般境遇的许无言,两人还以心相交,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没事!非墨没事的!”蓝非墨笑着对许无言说道, “如今有了这荷风绣坊,我很知足了!” 说罢,蓝非墨伸手将自己右耳上那只普通的蓝玉水滴形耳环摘了下来,拉过许无言的手,将耳环放到了许无言的手上. “无言姐!这个是防身之用的微型武器,如何使用,我们在入组之前都是考核过的!送给你吧!”蓝非墨亲眼见到许无言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里,相比之下她更需要这枚耳环, “不行!我不能接受!”许无言拉住蓝非墨的衣袖,郑重的把耳环还回去,这耳环是蓝非墨所在的探测组组员的保命武器,同时也是中心联络组员的通讯设备,一旦给了别人也就意味着再没有返回去的可能了. 蓝非墨浅浅的一笑,将耳环又重新放回到许无言的手中, “无言姐!这里面的通讯功能已经损坏,如今除了能做防身之用外,别无它用了!何况,你觉得我们还有回去的可能吗?” 蓝非墨说的没错,许无言到这个时空之时,手腕上的琳琅手镯也没有了任何与用心联络的讯息.没有了联络,回去就只是个天方夜谭了. “非墨,留作防身之用也是必须的!” 蓝非墨看了看许无言手腕上的琳琅手镯,勾唇笑笑,与手镯相比较,这耳环相当于精致便捷的手枪,而那手镯却是个重型武器,虽然杀伤力极大却是不得轻易使用的! 依照许无言的个性,使用那手镯几乎是不可能的;在涵州的这段日子,蓝非墨切身体会了许无言的处境,也深知她比自己更需要这耳环. “无言姐,我荷风绣坊用不到这个了.”说话之间蓝非墨的面色羞红,声音也低了不少, “何况还有他在……” 许无言将耳环收了起来,蓝非墨终究还是接受了封卓,这样也好,有了封卓的蓝非墨,在涵州城必然是无忧的! 封卓也果然有信,处理了孩子遗失案件的所有后续事宜,而且也开办起了学堂,走出了打破迷信的第一步, 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诶!狐尾,我还真是没想到,你对我的感情是这般的深不可测!”与许无言,施嫣儿同坐在前往珉州的馬車上的子雅期看着许无言满眼得意的笑容, 许无言伸出手毫不留情的在子雅期的额头上用力弹了一下, “乱说什么,一边去!” 招来子雅期的痛呼, 施嫣儿倒是对子雅期的话颇为不解,不禁好奇的开口问道,“怎么就深不可测了呢?” 子雅期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看施嫣儿,虽然自从施嫣儿被救出大牢之后,整个人变了许多,对待其他人也亲近了许多, 但是,抹掉脑子里那个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施嫣儿,接受眼前这个可以算得上是患难之交的施嫣儿,子雅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原本,圣旨是要我和连卿前去潜州的,如今变成了大哥和连卿同去.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狐尾舍不得离开我,求皇上改变主意,让我和你们一同前去珉州的!” 子雅期说的洋洋自得,好像自己真的是块稀世珍宝,每个人都离不开似得!边说还一边捅捅身边许无言的胳膊, “是吧?狐尾!” 许无言看着总是能找到夸自己的理由并以此为乐的子雅期,嘴角微扯,不可置否的笑笑,“妖男!我渴了!” “这还不简单!”子雅期像是变戏法似得,从三人的座椅下面拿出一套茶具,倒上一杯还冒着热气/溢着清香的祁门红茶递给许无言, “喝吧!” 许无言接过茶杯倒没说什么,反倒是施嫣儿不由得吃惊的看着子雅期; 这家伙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本事啊!这马车行进途中,弄出这般上好的香茗,还是刚沏好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呢?目光不由得看向座椅的下方,一探究竟. “少见多怪!”注意到施嫣儿的动作,子雅期不着痕迹的出言鄙视, 施嫣儿横了子雅期一眼,”哼!不就是一杯茶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罢,端起眼前小几上的青瓷茶杯品了起来, 子雅期撇了撇嘴,对施嫣儿的话直接忽视,看着面色平静的合着茶的许无言,猜测着她此刻心中的想法, 大哥对她的感情,许无言不可能感觉不到,明明两人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同去珉州又是个难得的相处机会,怎么会突然就…… 难道是楚寒彻从中作梗?子雅期的心里不断闪现着各种可能.见两人都不说话,知进退的施嫣儿自然不会多言,马车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只留袅袅漂浮的香气随着道路的颠簸不平,时不时的撞击着三人的鼻孔……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冬雷震震 “唐门乌氏、搬弄是非、毒杀亲弟,劣迹般般,罪不可恕,珉州府衙几经查实,依照天和法令今将乌氏处以极刑,兹定于天和皇元五年庚子午时腰斩于珉州菜市口!以此惩奸除恶,明正典刑,涤清风化!” 字正腔圆,威严大气的典刑官的声音飘荡在珉州城中心热闹菜市口上方,条条框框的细数着天理昭彰。 而这时,用乌漆粉刷过的柳木垒起的方形行刑台上,一个身着白色囚衣,披头散发的女子被两个彪形守卫架上刑台; 刑台四周方圆数十步之内,一个个身着玄色铠甲,手持长矛短戟的士兵,神色凶煞的维持着刑场的秩序, 刑台正前方的另一个用红色条木制成的高台上放着一溜三张长形条案,其上摆放着令牌、惊堂木,和笔墨等物, 其后端坐着衣冠楚楚的三人,位于中间的是个身着深紫色三品官服的五旬老者,但见其人天庭稍宽,宽额虎目,肩宽且平,直鼻梁、宽嘴巴,下巴宽厚四方,神色威严的端坐在紫红色的靠背椅之上,威凛之气荡然其间; 毋庸置疑,这阵势,这气派,这便是这珉州太守,一向执法严明、明辨是非的唐叔德了。 另外两位分坐于唐叔德两侧,师爷模样的人想必是他身边的谋士了。 来到天和的日子,许无言几乎日日与案件、杀人、调查、翻案打交道,但是真正的刑场阵势,许无言这还是头一次看到, 进了珉州城,许无言特意交待随行侍卫先行前去钦差驿馆点卯,自己和子雅期、施嫣儿则是选择先行便装在珉州城内转转, 不想却是遇到了这么热闹的一幕。许无言环顾四周前来看太守监斩的百姓,不由得理解了为什么正史之上每逢斩杀人都会有不少的看客了: 红色经幡醒目的悬挂在刑场上空,维持秩序的侍卫们都身着铠甲。队列整齐,再加上那刽子手一身喜庆色红色坎肩。这哪是要人性命的悲戚之事,分明是一场欢庆的喜事的景象。 刑场之所以如此设置,大概除了掌权者需要的杀一儆百的震慑效果外,还有一部分是满足人性之中那一部分的看官心里吧! 日头正中之时,只看见位于唐叔德左侧的人站起身来,看了看头顶,继而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午时已到!大人该行刑了!” 唐叔德虎目微沉。看了一眼刑场之上的女子,伸手拿出红色令筒之中的一枚令箭,举过头顶刚要扔下, ‘轰隆隆!轰隆隆!’原本阳光普照。还算和煦的天气乍变,一阵狂风刮过,雷声四起;风过之处撩起那刑场之中女子的长发,一张容姿秀丽、神清如水的脸颊在许无言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 “诶呀!这大冬天的打雷,似是不祥之兆啊!”“冬雷震震!大苦大怨、冤屈郁结。惊动上天之兆,该不会是这妇人有什么冤屈吧!”人群之中开始议论了起来,有人侃侃而论也有人随声附和,一时之间这刑场恢复了原本菜市口的模样, 唐叔德手中的令箭。也滞留在手中,颤颤晃晃,没有落下来; “肃静!肃静!”那个左侧的谋士又站了起来,伸开双手制止这现场众人的声音,“大家稍安勿躁,切不要误信那怪力乱神之言,我朝明令在此,杀人者偿命!王法不可违,尔等切勿法场喧哗,乱了法纪!” 那谋士一开口,四周立刻又静了下来,即使是有言也只是窃窃私语了。许无言三人混在人群当中,一边听着私下之言,一边观察着那监斩台上的一举一动,时而不时的还顾及着那等待行刑女子的反应。 “启禀大人!自古以来冬雷震震、六月飘雪的出现,都意味着重大冤屈的存在!如今天将此兆,大人何不暂缓行刑再行探查,反而要逆天而行,执意要置此女子于死地呢。”正当那谋士再一次请求唐叔德下令之时,一位青衫儒生模样的男子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是啊!是啊!大人!天意不可违!暂缓行刑吧!”男子一言既出,四下的附和声一片, 监斩台上的三人亦是颇为惊讶、不约而同的看向说话之人,许无言的目光也不由得被那人引了过去。 容色清奇,儒雅斯文,举止翩翩,看似平淡如水的眸子里盛着让人看不透的意味;此人虽是说不出的平淡无奇,却也是道不明的高深莫测。 唐叔德看了那人片刻,竟没有追究他见官不施礼之责,只是神色怔了怔,再次看了一眼始终站在刑台之上不曾说过半句话的女子,眼角闪过一丝不忍,将令箭放回到令筒之中, 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既然天意如此,就先将她收监,再行查明,倘若没有纰漏,再行择日行刑!” 唐叔德说完,便拂了拂衣袖起身离开,左侧的谋士眉眼一横颇为不满的抬脚离开,只留下右侧有话语权的人,依然纹丝不动的端坐在那里, 待那两人走远之后,右侧的那位大人才缓缓的站起身来,不经意的瞥了说话的青衫儒生一眼,操着老道的官腔说道:“好了好了!把她先行收监吧!”接着扫视了一眼没有散去的人群颇显无奈,“太守大人奉公之法,不会错杀好人的!众位也都散了吧!” 说罢,再一次看了人群中的某处一眼,这才迈着方正的步子离开法场…… “好个精明的人!”许无言勾唇浅笑,大概也只有他看出人群之中的不同了吧!依照官服判断此人的品阶不在左侧那个人之下,却能如此不动声色的被抢了官威,仅是肚量,这人也是个人物。 还有这仗义为那女子执言之人,虽然并没什么官气,但能法场救人,还无惧众位官员直视的人决非泛泛之辈。 倘若说这两人,许无言还能借他们的言行,揣测一二,那险些受刑丧命的女子就更值得再相见了。什么样的女子,能如此超然淡定的面对法场,甚至不说一言,就能尽诉她心中的冤屈…… 看来,这珉州城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珉州之行怕是难免风波四起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谋士刘靖 珉州太守府衙后厅:唐叔德神色晦暗不明的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低头锁眉,心中对于方才刑场之上出现的怪象疑虑丛生,但又不得其解,眉头微皱,脸上流露出焦虑之色. “大人!” 唐叔德抬眸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季裴,方才之事,你有何见解?” 方才刑场之事,确属匪夷所思,明明证据确凿,却出了个冬雷震震的兆象,弄得谋杀亲弟罪名已经坐实之人,不得不再行收监,翻查. 想到此处,季裴不由得眉毛扯动,嘴角下倾,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阴笑,抬眸之间稍纵即逝, 继而很是恭敬的拱袖施礼, “大人,以属下之见,这并非天意,而是有人存心庇护那该杀之人!” 唐叔德听罢,神色一凛,带着寒光的眸子射向说话的季裴,吓得季裴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半句. 此事本就是唐家颜面扫地的丑事,本以为查清真相,惩处了真凶,就可保住唐家在珉州的地位、名声,给自己死去的儿子一个公道。 可如今,季裴之言以及他在刑场至上的表现,似乎季裴比自己更想置她于死地;还有那法场直言遵天意为她开脱之人又是谁?何以对唐家的家事如此介怀? “你倒是很想处决了她!”唐叔德闷声对季裴说道,似是有意试探, 季裴一听,这不是在怀疑自己吗?不由得心中大骇,整个人忍不住抖得跟筛糠似的,腰板几乎要弯到了地上连声谢罪:“大人恕罪!属下不敢!” “好了!我知道你没那个心思!你又何必惊恐至此?” 唐叔德见季裴如此,缓了神色,摆了摆手衣袖.季裴跟了自己许多年,他是什么脾性还是颇为了解的,若说贪图个什么小利,他或许还有那个胆量,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不敢胡来,何况还关乎唐家的名声. “启禀老爷!刘靖刘大人在府外求见!”季裴正要聊表忠心之时,只听得门外小厮进门来禀报, 唐叔德听闻,眸色闪了闪, “让他进来!” 季裴则是站直了身子,虽然在官位品阶上自己不如刘靖,可是在唐叔德的心里,这刘靖可是和自己差了一大截,每逢见面,他刘靖都要礼让自己三分,这一次当然也不能丢了面子. 唐叔德心里则是另一番打算,自从唐家出事之后,这刘靖的态度一直是模棱连可,不清不楚的,就连这一次监斩,也是沉默不言的, 依着他往日里的做事风格,断不会如此,今日遇到这等异状前来府上,必有可听之言. 两人思绪间,一位身着青色便服的中年男子,步履稳健的走了进来,方脸,楔形目,拱形浓眉,有些平塌的鼻子,八字胡搭在狭长上唇,连接着浓密的下巴上的山羊胡,好一副深藏不露.满腹经纶的模样. 不错!此人便是法场之上坐于唐叔德右侧的监斩官-刘靖,也是追随唐叔德多年的谋士. 刘靖看了唐叔德一眼,余光注意到了一侧的季裴,并不多言,恭敬的弯腰施礼:“下官参见大人!” “哈哈!兆仁(刘靖的表字)何须如此多礼,此处不必府衙大堂,你我多年相交,在此就权且是故友相聚了!”看到刘靖,唐叔德眉眼展笑,很是客套的说道, 话说,刘靖和季裴都是差不多同时追随唐叔德的,但是对于刘靖唐叔德始终都是有所忌惮和防备的,对季裴可以恩威并用,但是对总是猜不透,看不穿的刘靖则是不得不防的. “坐吧!”唐叔德指了指身侧的椅子朗声说道, “季裴,你也坐吧!” “谢大人!”两人齐声道谢,这才依次落座, 唐叔德将目光落到气定神闲的刘靖身上,以往处事,稍有差池,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而偏偏这一次涉及自己的家事,他刘靖无论如何都是一言不发,追问之时,也是模糊带过.这下,倒要看看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兆仁啊!这毒妇毒杀亲弟本是证据确凿,不想今日又横生指节,还有那胆大妄为之徒,于法场之上妖言惑众!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唐叔德不愧是老谋深算,掌权多年之人,这轻轻巧巧的几句问话,便将所有问题丢到了刘靖身上, 季裴听罢,不由得暗自窃喜,这刘靖不是八面玲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嘛,遇到唐家的家事就退而不言.想要明哲保身,这一次看他如何收场? “启禀大人!以属下之见,此事不难!”只见刘靖面不改色,只略微笑笑说道, “哦?兆仁不妨直言!”刘靖的回答倒是让唐叔德心下一震,他能如此说必是有应对之策了. 刘靖伸手捋了捋自己心爱的山羊胡子,动了动喉结,不紧不慢的说道:“此事是由大公子夫人是否毒杀三公子而起,本是大人的家事!可大人身份所在,便又成了官府之事!于情于理,无论大人如何处置,都难免名声受损,家丑外扬!” 唐叔德听罢,脸色顿时阴郁起来,刘靖的言外之意是自己会徇私枉法了, 碍于刘靖的话合情合理,只好隐忍不发,“此话怎讲?” “大人!舆情,你是犯妇的公爹,行长者之尊,不可擅杀卑幼;舆理,你是受害人之父,负有惩奸除恶之责,报仇雪恨之任.纵使大人公正无私,秉公执法,在外人看来都是有失公允,有伤伦亲.” 的确!刘靖说的很对!这件事无论如何处理,唐叔德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加上今日冬雷之事,处理起来怕是更棘手了. “如此说来,依照兆仁之见,大人该如何处理此事方为妥当?”季裴虽然谋略不及刘靖,但是官场察言观色的本领可是一流的,如今唐叔德身陷进退皆难的困境,自然是要有人为他询问解决之策的. 刘靖看了看季裴,了然一笑, “此事大人大可置身事外,交由他人处理,一来全了大人清正廉明的名声.二来,也免了大人乃至唐家的护短挟私报复之嫌.” “交予何人?!”唐叔德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希冀, “清廉司,考课吏治的钦差-许无言,许大人!”刘靖缓缓的说道, “大胆刘靖!你不可误了大人的前途!”季裴略显激动的站了起来,指着刘靖的鼻子厉声说道,“大人乃珉州之首,万民表率,岂可如今降尊纡贵,屈于他人之下?” 刘靖见季裴如此,也站起身来,不过脸上并无怒色,只是清了清嗓子,缓声说道:“季大人稍安勿躁!我珉州虽然民生独立,但也归天和辖属,何况珉州的边境防守均归天和统管,再怎么说都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况且此案交予考课钦差查办,并不有损大人之威,反而是大人之福、珉州之福!” 唐叔德眼眸微紧,瞥向侃侃而谈的刘靖,“何来之福?愿闻其详!” “大人试想,那钦差许无言-许提刑是何等的人物,此案交予她查办,必定不会有失公允.就算有任何差池,也与大人毫无关联.一旦案情告破,许大人上奏皇上,到时候大人与周边州城通商、来往的奏折一同到达皇上那里,便是我珉州百姓之大福了!” 刘婧的这番言论使得唐叔德茅塞顿开,原本处理此事,累日不决,已经不胜其扰了,如此以来当真是上上之策。何况已经丧子,再要亲手处决家人实在有违人伦。 “如此甚好!只是这案子不是什么好差事。那钦差大人又如何肯接呢?”季裴眼睛微眯,丢出一个最直接的问题,说的挺热闹的。实施起来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今日之事,想必钦差大人早已见闻。明日只消我前去驿馆稍作游说便可!”刘婧胸有成竹的答道, “好个吹牛皮的刘婧!那官文言道钦差大人在三日之后方到珉州,你明日前去驿馆作甚?烧香拜佛不成?”见到刘婧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季裴不由得出言讽刺, 刘婧倒是毫不在意季裴的讽刺,反而颇有耐性的对唐叔德说道:“大人,如果下官没猜错。今日钦差已经到了珉州,而且就在民众之中亲眼目睹了法场之事!” “什么!”唐叔德不由得一惊,钦差看到了今日法场之事,岂不是丢尽了珉州的颜面…… “大人不必心忧。天佑我珉州!并没有酿成大祸!”刘婧缓慢的说着,期间别有深意的看了季裴一眼, 季裴心下一颤,伸手抹了抹额头之上的冷汗,长嘘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行刑…… 倘若法场之上,唐叔德依照季裴的劝阻,不顾天意杀了大公子的夫人,钦差的一纸奏折上报,珉州之祸便都是季裴的罪责了。 “好!此事便交予兆仁你处理了!季裴你立刻安排钦差接风宴!明日太守府衙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唐叔德定了定神。沉声吩咐, “是!属下遵命! 第一百三十九章 珉州唐门 另一边,珉州钦差行馆: “打听清楚了?” 许无言细细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珉州钦差行馆,对步履轻快走进来的子雅期不肖一顾,便开口问道, 子雅期对此也不介意,翘着二郎腿便坐在了距离许无言最近的藤椅至上,整个人无比放松,毫无坐姿的跟着许无言的目光四处逡巡, 许久没有回音,许无言不由得收回目光,回到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子雅期身上,颇显无奈的看着这个亦正亦邪、玩世不恭但又的确神通广大的男人, “妖男!说吧!” 子雅期这才坐直了身子,对许无言投去了一个没我不行的眼神,继而很是识趣的开口说道:“珉州太守唐叔德的大公子的夫人毒杀了他的三儿子。今日便是唐叔德和他的两位谋士,监斩他儿媳之日!” “那受刑的女子是唐叔德的儿媳?”许无言难以置信的看着子雅期, 子雅期笃定的点点头,“是的!她是太守的大儿媳于馨忧,而负责监斩的便是太守唐叔德和唐叔德的两位心腹谋士,季裴和刘婧。” 这种家族内斗相残通常出现在世族大家没落亦或是帝王之家,据许无言所知这珉州太守唐叔德可是为清廉严明,为官公正,治家有方之人。 在他掌权之下,自己的家中出现此等骨肉相残、伦常败坏之事,难免叫人匪夷所思。 “妖男,把你所知晓的状况细细说来。”许无言给自己和子雅期分别倒了杯茶坐了下来, 子雅期看了看茶杯。不客气的端了起来,狐尾的这一举动无疑是要刨根问底了,如此不是先补充口水如何应付得了狐尾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奇之心? “唐叔德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唐奚鸿、二儿子唐仲覌,皆是颇具文韬武略之人;三儿子唐奚玄,斗字不识,但是天生神力,心底良善;小儿子唐季元。天资聪颖,但闪耍诡计。女儿唐淑宁,容貌无双,颇具豪情。数月之前,唐奚玄暴死,唐叔德心痛欲绝,几经查验得知是大儿媳于馨忧毒害致死。”子雅期咬字清晰。有条不紊的说着,似乎这些都是他的亲身经历一般, “唐家四子一女的关系如何?还有于馨忧在唐家处境如何?地位如何?还有此案的主办之人又是谁?跟于馨忧以及唐家子嗣可有瓜葛?”许无言的脑子里过滤着子雅期的话,并问出新生的疑问,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子雅期井井有条、如数家珍一般的将唐家那错综复杂但又千丝万缕的关系,事无巨细的给许无言说了一遍。 许无言亦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搜集整理着其中的主要讯息,以求最快的了解其中关联,理出头绪。 “有关此案的案由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了。”口若悬河的说了一通的子雅期,缓了口气,端起几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也就是说,此案很可能是唐奚鸿和唐仲覌争权之下棋局。于馨忧就是那颗被弃置不用的棋子。”许无言听罢,惊世骇俗的说了一句, “狐尾!你不是想要插手这个案子吧?”通常许无言说一句,子雅期就能预感到她接下来会做什么。现在许无言说了这么一句,插手之心初露端倪, “狐尾,你一定要稳住!这可不是我们能管得着的事情!这是唐叔德的家事,就算我们查明真相,也是为唐叔德歌风颂德。一旦我们有所差池,便会惹得一身腥!” 子雅期可不希望许无言惹上这件事,原本珉州就是相对独立的。除了边防、杂税,珉州几乎可以堪称是一个小国家了。 楚寒麟虽然一直想要将珉州切实的归入囊中,但是唐叔德以及他的儿子可是个顶个的身怀经天纬地之能,无论楚寒麟如何软硬兼施。始终没有如愿。 就连这一次的考课,在很大程度上,他们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在这里,倘若出现什么状况可不是闹着玩的,严重了,楚寒麟弃卒保車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中的厉害关系,许无言自是知道的,但是依照今日法场的情形,插不插手这件事怕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妖男!今日之事怕是由不得我们了!”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缓缓说道, 子雅期听罢,眉头猛地一挑,“怎么?我们不依,他们能奈我们何?” 许无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妖男,我跟你打赌,不出明日便会有人前来游说我们查办审理此案。” “怎么可能,官文之上言明,我们要三日之后才能到达珉州,纵使他们知晓我们今日到达也断然不会知晓我们去过法场。何况依唐叔德的个性,也不会将家事交予外人处理的。” 如果说是子雅期探查一个人的下落堪与先知媲美,毫无异议。但是就凭一个珉州知府,子雅期是断然不相信他有通天的本事,能预知他们到了法场目睹今日之事的。 许无言站起身来伸了伸腰肢,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弧度,“赶了数日的路,我也累了,不说了,回房休息去了!你也休息去吧!至于我们会不会被牵扯其中明日自见分晓!” 说罢,许无言抬脚离开了,这布局装潢都恢弘大气,颇显钦差官威的行馆议事大厅…… 珉州城地处天和皇朝的东南部,相比地处极边的涵州城来说,这里的冬日是冷的有分寸的.晴朗天气里的阳光带着让人心仪的温度,抚摸着钦差行馆里的一草一木. “启禀大人,门外有一书生求见!”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行馆侍卫进门躬身禀报, 正在进食的许无言、施嫣儿和子牙期三人听闻,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了看走进来的侍卫。 “是什么人?可有姓名报上?”施嫣儿清声问道, “那人没告诉属下,只说许大人看过此物便会召见他!”侍卫躬身,将一张字条恭敬的奉上, “哦?”许无言乍然一惊,勾唇浅笑,放下手中的水杯,接过侍卫手中的字条打开。 ‘法场一见,过目不忘!’俊逸不凡的字迹洋溢着主人狂傲不羁,一张平凡无奇但又深不可测的容颜出现在脑海, “果然是他!”许无言低声自语,片刻抬起头来,吩咐侍卫:“请那位公子前厅相见!” ‘是!大人”侍卫领命退下, 这人物登台。好戏也就要拉开序幕了吧!许无言明眸微垂,流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诶!狐尾,那人是谁呀?你认识吗?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猫见了老鼠一样,贼得很!”子雅期看着许无言的笑容,心里发毛,不由得开口发难。 “这个人我们昨日见过。” “是吗?”子雅期下意识的反问,伸手将许无言放在桌子上的字条拿了过去,看过之后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哦!是他!那个为于馨忧说话的人!” “是他?”施嫣儿听闻,神色染上忧虑,“他在法场之上能够那般泰然自若,且面对首府不躬身施礼,想必此人身份非比寻常。今日找上门来,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想到那个人,施嫣儿的汗毛直竖。不知怎的虽然只见到那人一面,现在想到施嫣儿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看来,那人还真是让人过目不忘,既然登门拜访,无论如何都要会上一会了。 “且不管他有什么意图,上门便是客,走吧!咱们会一会他去!”许无言脸颊带笑的看了看施嫣儿和子雅期,心中有了打算。 子雅期呲了呲牙,深吸一口气,许无言脸上那朵狐尾开的如此妖娆,想让她安稳度日,明哲保身。都难啊!不由得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跟着许无言走了出去, 施嫣儿则是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神色晦暗不明…… 许无言走进前厅之时,看到的是一个青色略显单薄的背影, 身高七尺有余,身形清瘦,宽带荡风,一根黄色缀有红色玉石的细绳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负手而立,手掌堪比女子细长,但是骨节凸显,如无特殊缘由,应该是是常年手持重物所致。 肩部较宽,将比之身材宽出些许的衣衫撑的倒也合体大方;背部微驮,但丝毫不影响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孤洁、桀骜的气息。 “咳咳!”子雅期和许无言在门口站了许久,也不见那人转过身来;子牙期有些不耐的咳了几声,对那人刻意忽视他们到来的行为表示不满。 “哦!草民参见大人!”那人转过身来,扫了一眼许无言和子雅期,带着微不可闻的笑意拱手施礼, “好个高傲的家伙!”子雅期眉头皱了一下,那人随时面向他们行礼,但是目光却是给人一种不屑一顾的感觉,如若不是心高气傲,怎会如此? 那人面不改色,许无言浅浅一笑:“免了!请坐吧!”说着和子雅期率先在主座位上做了下来,整个过程都没看那人一眼,甚至连那浅浅的笑都是越过他洒到别处的。 那人脸色微哂,有些悻悻的在一侧的椅子上落座,眉眼之处稍显尴尬。这个许大人还真是名不虚传,于不动声色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够绝! “这么一大早前来,兄台不是见礼这么简单吧!如此煞费苦心的见我们,所谓何事啊?”两人交锋,许无言完胜当然是子雅期所喜闻乐见的, 看到那人有些窘的神情,子雅期心情大好;当然依着他的心性即便是好了伤疤也要趁机补上一刀,以报方才他不懂礼数之仇,扬着那尖削白皙的下巴,居高临下的问道, 第一百四十章 最佳说客 〔1〕 “大人,此言差矣!”那人微微一笑,藐视了子雅期一眼,毫不客气的反击道:“在下是为许大人而来,与风流倜傥有余,真才实干不足的纨绔公子毫无干系!” “你说什么!”子雅期一听,怒火上冲,说着就要拍着桌子站起来, 许无言伸手拉了拉子雅期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要逞一时意气.继而,许无言将目光落到了看似平和如水,但却锋芒毕露之人的身上, “比起雄辩之才,我们自是对阁下甘拜下风的,只是难得到我们行馆一叙,公子该不会是仅是为了让我们目睹你惊世的诡辩之才吧?” 你想要赞美,可以把你捧到天上去,不过你也必须有本事自己安然无恙的回到地面上来.否则,就别怪你自己自取其辱了……许无言面色平静无波,看着那人的悠悠然说道, 只见那人明显的呼吸一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来者便是客,我们迎客之道虽是粗陋但也无伤和气;公子是客,这拜访之礼,送上名帖是尚礼之行,如今公子……”说道此处,许无言停住,目光清冽的直视着眼前的人, “难道公子的高姓大名是我们不能得知的?” 唇枪舌剑大概就是如此情景吧,说的人不愠不怒,语气悠然,听的人却是百般滋味却不能流露些许. 在礼数之上,许无言虽然不刻意要求,但却是那种礼尚往来之人,你尊我、敬我,我自然以礼相待,倘若你飞扬跋扈,眼高于顶,不好意思,会让你一分不差的尝到从云端跌倒谷底的滋味。 原本,对这个人许无言是没有什么坏印象的,相反因为他在法场之上的表现,许无言多少还是心生敬佩的。 文人嘛!骨子里有那么一点酸腐的傲气,也是可以容忍的。 但是如果一味的狂傲自大。目中无人的话。那么。要论巧舌如簧的话,许无言也绝对不会逊色的。 那人听了许无言的话,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脖颈间凸显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反观这一番唇枪舌战下来大获全胜的许无言和子雅期,则是很有默契的喝着茶,惬意极了。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许无言,抬头示意子雅期, 子雅期会意。瞥了那人一眼,轻咳了一声。放缓了语气礼貌的说道:“想来我们这般交锋也实属世所罕见了。还望兄台勿要介怀,不知阁下前来行馆究竟所谓何事?” 台阶给了,还要端着不下的就真是傻子了。 那人听了子雅期的话,撩了衣衫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许无言和子雅期施了一礼,“方才在下冲撞,在下魏宣成在此赔不是了。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言重了!请坐!” 还真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整个大厅的气氛立刻变得融洽起来。 许无言听到魏宣成这个名字的时候,极力在脑子里搜索关于这三个字的讯息,如此桀骜、不俗的人定然名扬一方,但是许无言所知晓的材料里,竟没有此人的只言片语。 ‘怎么会这样?’许无言不由得迟疑,魏宣成的气度和才略,怎么会默默无闻呢?而且依照此人的性格也不会是隐于山林之人……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是为了昨日法场之事。”魏宣成有些犹豫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子雅期眸色染上一丝苦笑,许无言说的没错,此事果然不是想躲就能躲得开的,自会有人会煞费苦心的拉你入局, “哦?此案太守已经查明,公告百姓了.阁下如此说,莫不是知晓了什么内情,才那般断定那犯妇是含冤入狱?”昨日魏宣成能当众为于馨忧求情,他与唐家的渊源应该不浅, 子雅期按照常理推测着,小心的应对着他的话,尽量避开让魏宣成有机会拉他们入局的可能。 魏宣成面色含笑,眸色深不见底,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再一次站起身来,拱手向许无言和子雅期深深鞠了一躬, 语调沉重的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与那唐家却有颇深的渊源,这次的毒杀案件,死者并非唐奚玄一人,凶手也并非犯妇于馨忧一人,还望大人在死无对证之前为小民做主!查明真相,惩治真凶!” “你说什么?”魏宣成的话让子雅期的思维一下子混乱了,这个魏宣成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此言一出不但否决了自己在法场之言,也是招致祸端的逆反之言,他这是疯了吗? “大人容禀!”见子雅期反应如此之大,魏宣成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日被害之人除了唐奚玄之外,还有和他一起长大,伴他长大的书童-魏宣化。” “他是?” 魏宣成看了许无言一眼,低声答道:“他是在下的同母胞弟!在他被害之前曾前去我家中探望老母。我记得他当日神色慌张、心神不宁,像是受了很大惊吓。老母亲以为他是路途劳累便让我陪他早早歇息,夜间宣化惊坐而起,还大呼公子饶命!待我细细询问他时,他又神色悲戚的支支吾吾搪塞过去了!不日他回到唐家便遇害了。” “事后,唐家如处理的?”唐叔德一向公正廉明,爱民如子,在珉州很受百姓爱戴,在来珉州的路上,许无言和子雅期听到的看到的,唐叔德政绩卓著,而且德行也很受尊崇和相传颇为符合。 即便是那魏宣化只是唐家的一个书童,但是人命关天的事,唐叔德也该有个交待的。 魏宣成低了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唐家只差人来报说是宣化他突然身感恶疾,暴毙而亡的!还送来了不少的丧葬费!那几日我出门在外,唐家游说了我的老母亲,将宣化给烧了。” 魏宣成的脸上布着浓重的隐怒,藏在衣袖之中的手也慢慢的紧紧攥在了一起, “等我赶回家之后,悲痛之余取了宣化骨灰中的残骨找仵作勘验,仵作告诉我宣化的骨骼发黑。显然是生前中毒所致!而后我又在宣化的遗物之中发现了这个!” 说着。魏宣成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封发黄的信封递给子雅期,信封里装着的是一封只有一行字的信纸,上书:秘密行事,万勿泄漏。 子雅期看罢,将信递给许无言 “这字迹是二公子唐仲覌的!”看到许无言带着疑问的眼神,魏宣成适时的回答, 子雅期听罢,心咯噔了一下,这下可热闹了。案子几乎牵扯了整个唐门,魏宣成还是这么不遗余力的将他们牵扯进来。无疑是要用钦差这个头衔来牵制唐叔德,这招棋够绝! “魏公子。令弟的事我们深表同情……” “此事我们记下了,这封信你先收好。至于如何处置,还请魏公子容我们几日再作论断如何?”没等子雅期的话说完,许无言就开口打断了他,伸手将信重新塞进了信封,交还给魏宣成。 魏宣成倒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许无言的话他自然是明白的。没有多说,站起身来,朝许无言和子雅期深深鞠了一躬,“人命关天,还望大人详加考量!在下就此别过,于宣化灵位之处静候佳音!” 明明是求人的话,从魏宣成的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一种神圣职责的下达,仿佛许无言不答应,就等同于帮凶一般。还有那临走之时的回眸,让许无言忍不住汗毛直立。 “喂!狐尾,会是答应他了吧?”见魏宣成走远,子雅期着急忙慌的看着许无言开口询问,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子雅期,“我们躲得开吗?” “不是!狐尾,只要我们不答应,就没什么事,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 “禀大人!判司刘婧-刘大人求见!”子雅期还没说完,便有侍卫前来禀报, 正牌的说客要上场了,许无言无奈的看了看子雅期,“这!这怎么……?”子雅期一口气憋进了心里,撒不出来,有点想抓狂的意味, “他们这是要干嘛?” “好了!有我在,你担心什么?”说着看了看那侍卫吩咐:“请他进来!” 子雅期又好气,又哑口无言,一个女子对自己说有她在,让自己不要担心,什么时候自己堂堂子牙公子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了。 不过,反过来想想,好像跟许无言在一起的时候,危机都是她解决了,她那么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个刘婧,子雅期可是事先跟许无言做足了功课的,唐叔德跟前的第一谋士,十多年来稳坐珉州城的第二把交椅; 经略满腹,雄杰之度,为人极其低调,行事不徇颜面,十足的铁面无私、高才疾足之辈。 不消片刻,刘婧一身墨绿色的从五品官服,迈着方步便走进了大厅,站定之后,很是恭敬的看了看子雅期和许无言,稍挽衣袖,拱手见礼; “下官拜见两位钦差大人!” “刘大人不必拘礼!”子雅期略微颔了颔首,打着十足的官腔说道, 刘婧站直了身子,“两位大人到此,我珉州礼数不周,有失远迎,太守特派下官前来赔罪,还望大人勿要介怀,恕下官有失礼数之罪!” 子雅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哪里,哪里!刘大人严重了,日程有误怪不得你们。” 许无言看似无意的喝着茶,目光落到他们身上,还好有子雅期这么个精通人情世故的人在,不然这一套一套的虚礼、转了不知道多少弯的官场话还真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佳说客 〔2〕 “刘判司,今日前来不会只是寒暄吧?” 许无言兀自喝了两杯茶之后,见子雅期和刘婧谈话还在那些有的没的、客套乏味的寒暄上,忍不住开口说道, 刘婧闻言,精明的目光里染上一丝狡黠的笑意,看着许无言略表歉意,“下官失礼,不瞒大人,属下今日前来实属受人所托,确有一事相求大人。” “什么事?” 刘婧凛了神色,正襟危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想必大人已然知晓,今日珉州发生一件恶性案件,想必大人也有所耳闻,此案牵扯到太守一家,我家大人虽痛失爱子,但依旧隐去悲痛,查明真相。天意弄人,查明的凶手却是大公子的夫人于馨忧。” 刘婧说着停顿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染上痛心疾首之色,“我家原想大人秉公执法,还百姓一个公道,不料法场之上却出现天雷震震的异乡,为防错杀好人,大人遵从天道民意,将犯妇暂押大牢再作勘查。” “此举彰显太守顺应天意民德之仁心,刘大人又何以如此悲戚不安?”子雅期插话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再行勘察之时,大夫人于馨忧,从头至尾闭口不言,无论如何询问她都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怎会如此?” 刘婧眼眸微垂,似是很焦心忧虑的样子,“后来,多方劝解,大夫人才松口,但是提出了一个要求。否则致死都会箴口不言。” “什么要求?”子雅期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被判了死刑之人,有着如此难得的翻盘机会又为何会一句话不说,她会提什么要求,究竟想做什么呢? 刘婧有些身形发颤的看了看许无言,继而开口略显迟疑的说道:“大夫人她说,要见到许提刑她才会开口说话,配合查案。太守悲怜蝼蚁尚且偷生,对她心生不忍。派下官前来恳求许大人屈尊前往。了了于馨忧的心愿,使得案件早日水落石出,公道彰显于天下!” 子雅期听罢,带着不好的预感,瞥向坐在一旁的许无言,不看还好,一看到许无言的神色,子雅期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是怎样的一种神情,神色沉静无波。安静的眼角挂着一抹静止的极浅的笑意,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说话的刘婧。 许无言整个人宛若一尊雕塑。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眼角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带着让人静的感到可怕的力量,让人唯恐躲避不及。 反观刘婧,虽是微微的垂着头,双手自然而然垂在两侧,保持着一个下属该有的恭敬。面对着如此的许无言,却是除了衣袖之处微微有些抖动之外,别无他样, 这两个人都是罕见的交锋高手啊,子雅期暗自腹诽.刘婧的本事子雅期自是调查的一清二楚,至于许无言更是不必多说。现在两人无声交锋,却胜似千军万马,让旁观者自动退避三舍。 子雅期一时之间,没想到、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被两人搅得极度压抑的气氛,脊背上的丝丝凉意。让他下意识的靠了靠椅子的后背,寻求支撑。 许久之后,许无言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刘婧,在刘婧的身边略微驻了一下足,看到他的衣衫明显的晃动了一下,不禁勾唇浅笑,继续向门口走去, “即是如此,刘大人还不前面带路吗?”清亮的声音丝丝缕缕的钻进刘婧的耳朵,带着一种无声的讽刺,似乎方才自己那番引君入瓮之词,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走吧!刘大人,带我们前去见见你们的大夫人!”刘婧愣神之际,子雅期也来到了他的身边,一贯的玩世不恭的音调提醒着已经达到目的的刘婧, “是!”刘婧恭敬地回答,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眸色更加深谙,不敢多停,抬脚快步跟了上去…… 既然不可避免,那种爽快接受,只不过想要把自己当冤大头的人,务必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好,否则就休怪本姑娘不留情面了。 走在最前面的许无言,看了跟上来的子雅期一眼,带着邪邪笑容,暗自思虑。 珉州城的大牢比之涵州城,气派敞亮了不少,但作为重犯看押的于馨忧的状况并没有比当时施嫣儿和连卿的状况好了多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阴暗发霉的环境下,她的身形孱弱无比。 这一次,许无言看清楚了于馨忧的模样,弯弯却月眉之下,狭长纤细的眼缝之中扬着一双静若秋水的瑞凤眼。虽是一身囚衣,却掩不住她一身的风华, ‘如今且看风拂面,纤纤却月使人迷。’写的便是于馨忧这般的女子。 “大夫人,许大人来了,你有什么话尽管对她说,许大人定会为你做主的。”进入牢房之后,刘婧看了看于馨忧,温声说道,如今于馨忧虽然身陷囹圄,刘婧依旧恭敬如昔。 于馨忧只浅浅福了身子算是对刘婧的见礼,“有劳!” “许大人,子牙大人,如无吩咐,下官先行告退!”刘婧朝许无言和子雅期躬身施礼, 子雅期点头应允,当下的状况想要不插手,也是不可能的了…… “民妇拜见两位大人!”于馨忧朝许无言和子雅期福身见礼, 许无言刻意伸手去扶于馨忧,“于姑娘,不必多礼!”触手之处的皮肤几乎毫无温度,不由得抬头看了于馨忧一眼,清冷的眸子里盛着让人心惊的凉意, 于馨忧浅浅一笑,算是对许无言的感激,自然而然的与许无言保持距离,缓缓说道:“谢大人!” “于姑娘,特地请许大人前来,必是有话要说。如今许大人在此,于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如若姑娘身负冤屈,我们必定会告知太守,为姑娘主持公道。” 子雅期看了看眼前曾贵为珉州太守大公子夫人的于馨忧,平和的说道,这女子能请动刘婧为她传话,不用说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还是小心应对为好。 于馨忧只是淡淡的看了子雅期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到了许无言的身上,“许大人,可愿插手此事?” 清亮干净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请求的意味,就是那般毫无杂质、事不关己的询问, 这年头都怎么了?有求于人的都没有恳求的意思,反倒是被求之人被架在高空,进退两难。许无言勾唇露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意,看来这条官路还真是不好走啊! “依于姑娘之见,本官该如何呢?”许无言不答反问。将问题还给于馨忧, 于馨忧垂眸染笑。“有大人这句话,民妇就放心了!” 许无言这样的话,无疑是管定此事了,如此对于馨忧来说,就是存活希望的持续。 “即使如此,有什么话于姑娘大可放心告诉我们了!”子雅期几次三番的阻止许无言插手这件案子,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一个接一个没有破绽的圈套,对许无言步步设计。现下,想要置身事外,是一点可能也没有了。 “唐奚玄并非民妇所害,民妇是冤枉的!”本事怀着莫大冤屈的人,得以申诉,就算不是痛哭流涕感激上苍,也会情绪激动、痛陈冤屈的, 偏偏这话从于馨忧的口中说出来。竟听不出半分的情绪波动,仿佛含冤受屈的人不是她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般, 但也正是这种语气包含着的看不到一丝希望的绝望,让人更似感同身受。 “当日,唐奚玄吃下的枣泥糕可是出自你手,并派人送过去的?” 于馨忧点点头,“可是,我并没有下毒,而且当日那些枣泥糕并不是送到三叔那里的!” “那么从你房中搜出的砒霜如何解释?” “那是民妇治病之用,着人从外面购买的!”于馨忧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的说道, “毒物治病?”子雅期不相信的反问,众所周知这砒霜是害人之物,用它治病真是闻所未闻。第一反应当然是怀疑于馨忧在撒谎, 于馨忧看了看许无言,也不做争辩,只简单的应道:“民妇之言句句属实。” 砒霜能治病许无言自然是知道的,但至于于馨忧是不是也当真如她所说知晓,就另当别论了。毕竟这个时代,就连悬壶济世的名医也只是知晓砒霜是致死之物罢了。 “死者可是只有唐奚玄一人?”许无言并没有追究砒霜的问题,而是问出了心中另外一个疑问 于馨忧略显诧异,“难道遇害者还有他人?” 许无言摇了摇头,“案情本官还不甚了解,只是按照常理发问而已,本官听闻唐奚玄还有以为从小便一起长大,相交甚深的书童。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闻言,于馨忧轻轻的摇了摇头,“自从三叔叔过世之后,我便不曾在府中见过他,后来听说那书童难舍与三叔叔多年的情谊,忠心随主,随着三叔叔去了。” 许无言略微点了点头,看来这案子比想象的复杂多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无辜死去,双方给出的却是不同的解释,其中蹊跷不言自明。 忠心随主?这贞节牌坊立的真是时候。在古代,殉情只能用在女子身上,男男之间纵使是情深似海也只能如伯牙那般摔了琴而已。除非他们之间有断袖之癖,否则这随主而去就只是个借口了。 “于姑娘,你觉得谁会加害于你呢?” 毫无疑问倘若于馨忧真的是冤枉的,那么这人命关天的黑锅扣上来,必定有什么过节才会如此。那么于馨忧的有过节之人会是谁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最佳说客 〔3〕 于馨忧沉默了片刻,臻首蹙眉,徐徐的走了几步,陷入了沉思…… 许无言和子雅期淡淡对视了一眼,搭成接受调查此案的共识,本就是是非缠身之人,不做这是非之事也是不能的。 “我实在想不出曾开罪过谁,平日里和二叔叔、小叔子、二弟妹她们相处也颇为融洽,争执红脸都是极少的,况且他们的品性也是信得过的。” 过了一会儿,于馨忧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还是要详加了解案情才是!”子雅期用着难得的认真语调说道,“于姑娘,我们既是了解了此事,便会大力协助太守侦办此案,也不会让无辜之人含冤、怙恶不悛之事发生的。” “如此,民妇在此多谢大人了!”于馨忧福身盈盈行礼, “我们现就此别过,于姑娘还请保重!”子雅期看了看也没什么要说的许无言,开口告辞, 于馨忧看了看许无言,浅浅说道:“大人慢走!” 子雅期点了点头,协同许无言走出了牢房,许无言走出数十步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于馨忧所在的牢房。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张不悲不喜、没有怨尤的脸庞…… 许无言和子雅期走出牢房之时,刘婧脊背耿直、身形端正的站在大牢门外,见他们出来,急忙走上前去施礼,“有劳两位达人了!” 子雅期略微点了点头,略带愠怒,端着钦差的架子,道:“刘判司,今儿个我们牢房也进了,犯人也见了,应该没有其他事情了吧!” “下官思虑不周!大人恕罪!”刘婧挺直了身子说着满含歉意的话, 许无言瞥了刘婧一眼,这哪里是要人恕罪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运筹帷幄。胜算在胸的得意。怪不得此人有第一谋士之称,知人善任、找准要害,一击必破! 这种莫名被人算计的感觉很是不舒服,许无言不由得不冷不热的说道:“刘判司请求本官见的人,本官也见过了,至于该如何办,刘判司心中必有沟壑。折腾了这么许久,我们也乏了,就此别过,刘判司也好秉公办案去。告辞!” 你想胜券在握。对任何人都指挥若定,算计在内。本姑娘偏偏不让你那么容易的惩。也算是在官场混迹多日,别的没有学会,这故作糊涂,插科打诨的本事还是有的。 许无言又是那种说的出做得到的人,说完也不管刘婧脸上是什么表情,抬起脚大踏步的便走; 被刘婧玩弄在股掌之间,子雅期自然也气愤不已。虽然不能真的就此撇下此事不管,但是教训一下刘婧这个可恶的家伙还是很有必要的。 子雅期瞥了刘婧一眼,“刘判司,聪明反被聪明误!好自为之吧!”说罢也是抬脚就走, 两人这一走不要紧,本来还带着些许谋士傲气的刘婧,一下子慌了,这局却是布的足够精彩,但是当真他们不管不顾就此撂挑子。刘婧可就万死不能辞其咎了。 “许大人,子牙大人留步!请留步!”刘婧急忙快步跑着追了上去,拦到许无言和子雅期的跟前躬身行礼道:“两位大人请留步!” 许无言看了子雅期一眼,面带难色的止住了脚步,瞥了刘婧一眼:“怎么?刘判司还有何指教?” “大人恕罪!下官不敢!”刘婧恭敬的抱拳致歉, “既然没有,刘判司有何故拦路?”子雅期眼角挂着薄怒,看着刘婧咄咄逼人, “下官知罪!就请两位大人勿要再怪罪下官了!”刘婧垮了脸,闷声说道, 子雅期嘴角扯笑,“哦?刘判司这话倒叫本官不解了。”子雅期站直了身体,甩了甩衣袖,故作嫌弃的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如此说来,倒是本官的不是了!那我们是不是改对刘判司感恩戴德,以表刘判司运筹帷幄掌握大局,将我们也算计在内的感激之情呢?” 子雅期的声音不大,但却句句洞明,字字如刀的戳在刘婧的身上。处处布局、步步设陷,自以为完美无瑕的棋局,却在距成功一步之遥之时功败垂成。 被人识破的羞愧,精细布局就要一无所获的挫败,还有被人毫不留颜面的戳穿指摘,一系列的羞辱让自视甚高的刘婧不得不垂下头来。 “下官不敢!下官自知雕虫小技瞒不过大人的法眼,还请大人海涵,大人不计小人过,心念天理公道,不与下官计较。” 这一次刘婧的脸上没有了半分傲气和清高,纵使他是经天伟略之人,也难免只是一个谋士,效忠其主是他本分。既是他的幸事,也是他的无奈吧! “既是如此,刘判司还要经他人之口说明你的意图吗?”其实刘婧也没什么过错,不过是那种有求于人还要端起架子利用他人的手段叫许无言反感罢了。 其实,反过来想想,这官场之上何尝不都是这样的人呢?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刘婧听罢,身形一滞,接着缓缓说道:“大人英明,下官为了恳求大人侦办此案,才出此下策!望大人恕罪!” “此事,你家太守如何打算?” “我家大人他已是焦头烂额,再加上丧子之痛,现已心力交瘁了!法场当日冬雷震震,必定是天理昭彰、又隐情在。大人顺从天意,重办此案。但毕竟是丧子之痛,下官实有不忍。况且我家大人就算重新侦办此案,纵使是公正廉明,也难免落人口实,难召天理。所以……” 许无言缓缓的点了点头,为自家大人分忧,也是他分内之事。何况,刘婧又是这般精明善谋之人,出此下策全在情理之中。 “罢了!择日会见你家大人再详谈此事吧!”许无言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说道, 刘婧拱手施礼,“多谢大人海涵,只是……” “只是什么?”子雅期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想干什么? “大人息怒,我家大人今日在府衙设宴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赏光驾临!” 唐叔德设宴?原本许无言的思绪还有些混乱,尤其是对于此案几乎是没什么头绪。虽然心里明知此案是非插手不可了,但却没有什么具体可行的计划; 经刘婧这么一提醒,许无言倒是想起了一件大事,此事还真是需要唐叔德本人应允不可,否则就算是接手此案也是举步维艰。 “好!带路吧!”许无言想到此处,即刻爽快答应, 折腾了这么半天,有地方可以吃饭,子雅期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的;吃 惊的倒是刘婧,实在没想到许无言会如此爽快的答应。 许无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身后一眼,道:“可着人前去驿馆请施大人了?” “已经去了!大人宽心!” 许无言点了点头,是哦!似乎这半天都没有见到施嫣儿了,她怎么了呢? 许无言和子雅期到太守府衙的时候,施嫣儿已经到了,端坐在唐叔德身侧的施嫣儿见到两人颔首微笑。 “两位大人!老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年过五十的唐叔德站起身来,对许无言和子雅期两人拱手示意。虽是地方官,但是由于天和的联邦体制,珉州又是一个最为独立的州城,和子雅期他们品阶一样的唐叔德本可以不必如此客气。 他能如此,也算是给足了许无言他们面子了。 “唐太守有礼了!”子雅期拱手还礼, “呵呵!”唐叔德爽朗的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位,聊表心意,不成敬意,请!” “多谢!”子雅期出言道谢, 许无言和子雅期一般施礼,然后,扫了一眼这太守府衙的布局和子雅期颔首示意,两人先后落座。 说是设宴,实质上不过是许无言三人和唐叔德以及他的两位谋士坐在一起一块儿吃个饭罢了。许无言他们刚一落座,唐叔德就示意撤走了周围的侍卫和仆人。 “季裴,给两位大人倒酒!” 许无言他们刚一落座,唐叔德就对对坐在自己下手的季裴吩咐道, “是是是!”说起场面活,季裴绝对是个高手,闻言知其深意,立马站起身来,端起白瓷酒壶,走到两人跟前恭恭敬敬的斟满了酒, 回过头来又向施嫣儿恭敬的鞠了一躬,满脸堆笑道:“三位大人驾临我们这小州城,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海涵!” 三角眼、塌鼻子、长下巴,八字胡,托盘嘴,再加上略显矮的个头,精瘦的身板、宽大的官服罩在他身上穿出了斗篷的感觉,像老鼠一样,小且精明的眼睛里透着深谙人情世故的圆滑。 此人就是当日法场之上,执意要唐叔德杀了于馨忧的左侧的副监斩官,唐叔德的身边的老人,人称‘老精明’的录事参军-季裴。 许无言浅笑,看了看眼前的满桌珍馐,腹内却无半点食欲;再看此情此景,刘婧这个说客费了如此大的的力气,不过是为了现在这一幕, 如此接风宴,还是直截了当的好,许无言自是不愿多做逗留,于是站起身来端起了身前的酒杯…… 第一百四十三章 接风洗尘 许无言朝向唐叔德举杯笑道,“唐大人,来者既是客,我们远道而来本应敬大人一杯!先干为敬,请!”说罢仰头喝干了酒杯中的酒, “许大人!好酒量,好!老夫也干了!”唐叔德见许无言豪爽至此,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无言拿了桌案上的酒壶,又斟了一杯酒,看向唐叔德,干净利落的说道:“唐大人之意,刘判司已然尽数告知,本官体谅大人的心情,答应接手此案,不过有一请求,还望大人应允!” 唐叔德有些被许无言的干净直接,给震住了,这瘦削玲珑的模样,不想却是这般豪情万丈的个性。有那么一瞬在许无言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唐淑宁的影子。 念及远嫁的女儿,唐叔德情难自制,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看着许无言豪气干云的说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老夫能做到的定然相允!” 那目光里不经意流露的拳拳父爱,让许无言有那么一刻的愣神,想起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的双亲,不觉悲从中来。 坐在许无言身侧的子雅期,见许无言神色不对,急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许无言低头看了子雅期一眼,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匆忙敛了情绪。 “唐大人,既然要我接手侦办此案,我要求其他人等在案件侦办中的全力配合!”说白了这珉州城是唐门的天下,而且此案又都牵涉唐家的人,如果许无言没有足够的权力,侦办此案简直比登天还难。 既然要侦办此案,许无言当然先确保自己能够顺利开始才行,仅一个刘婧就是如此心机颇多。还有于馨忧那般深藏不露之人,就让许无言见识了什么是玩心计,拼智慧,何况还有那唐家的其他人; 倘若许无言只是一个挂名侦办此案的话,别说是查明真相,怕是询问唐家的人都是件不容易的事。 唐叔德听罢。神情微动,沉默不语;刘婧则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须,眸色晦暗不明;季裴一听,神色大变,急忙小步疾走到许无言的跟前; “许大人!”季裴未开言先施礼赔笑,“只要大人应了侦办此案。我们做下属的一定是全力配合大人侦办此案,这个大人尽管放心!” 做了这口头的承诺,一来表了自己对唐叔德的忠心,二来也免去了唐叔德权力的实质性损失;同时也找了一个比较委婉的台阶给将来的自己找个台阶下。 官场之中嘛!向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先平了这一波就好;至于将来会怎么样。能找的借口还不是现成的吗? 许无言扭头瞥了季裴一眼,勾唇冷笑,道:“这珉州城什么时候,轮到季参军当家作主了,莫非是本官孤陋寡闻了?” 这话听的季裴整个人都冷汗涔涔,言下之意不就是自己有不忠之心,想夺了唐叔德的权吗?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季裴急忙偷眼看唐叔德的神色,一边忙不迭的施礼赔罪, 一旁的刘婧依然面色如水,平静无波。许无言的厉害,刘婧是亲自领教过的,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再耍小聪明,当众出丑。 季裴用惯了这种官场打圆场的伎俩,而且以往屡试不爽,又见许无言是一介女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在唐叔德面前邀功表现的机会,不料却被许无言如此毫不留情面的当众羞辱,重要的还被刘婧给取笑了去,嘴上虽是赔罪不止。心里却是暗自结下了梁子。 子雅期也暗自为许无言担忧,季裴在唐叔德那里的位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刘婧还要重,此人虽然谋略不抵刘婧,但是小心机和官场的那一套可是学的贼精, 之所以他有‘老精明’这个称号,是因为在为人处事之上,没有什么大是大非的观念,但是季裴从不会让自己吃亏,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如今许无言对季裴如此不留情面,将来难免他会给许无言使绊儿,此人怕是自己今后要小心防着了。 许无言全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心思,而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唐叔德,这个唯一可以给她全权侦办此案的权力之人,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一盏茶之后,唐叔德的神色渐渐缓和起来,抬眸看了看神色丝毫不改的看着自己的许无言,澄明的眸子里盛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许大人,请勿怪老夫言辞莽撞无礼,如此的你令我想起一个人。”唐叔德的目光突然柔和下来,对许无言全然不似官场而更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 许无言嘴角微动,但却没有说什么, “罢了!罢了!许大人,这个是我的令牌,珉州官民见此令牌犹如见到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在侦办此案之时,倘若有人自居欺生,你有先行惩办之权。” 说着唐叔德将一枚手掌大小的银色令牌递给许无言,交予重托似得说道, 许无言接过令牌,露出一抹笑意,“如此,我必定全力侦办此案,力求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凶恶之徒得到应有的惩罚!”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唐叔德眉宇含笑,看着许无言很是信任的说道, 此后,六人都很有默契的没再谈及公事,只是相互寒暄着,客套着,像是一群临时拼桌的人一般,客气的进行着这一场接风洗尘宴。 许无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愿意吃完了那顿饭和子雅期、施嫣儿他们一同离席,本来只是想要拿到权力之后就离席的,不想后来却没有离开的想法,就那样和他们各怀心事的吃着那些味同嚼蜡的山珍海味…… “客官!喝完长生粥吧!”一个清亮的嗓音带着寒冬里的凉气袭入许无言的耳朵,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平整的街道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在寒冬的夜里冒着丝丝缕缕诱人的热气,距离最近的年轻小摊贩卖力的吆喝着。 扭过头去,看着和自己一样神情有些恹恹的子雅期和施嫣儿两人;不觉间三人已经离开太守府衙好一段距离了。 “咱们吃点宵夜如何?”许无言浅笑提议, 子雅期和施嫣儿听了许无言的话,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那些影影绰绰的小吃摊贩, “是啊!官爷,咱们这长生粥可是珉州城顶有名的!尝尝吧。暖暖身子也好啊!”距离他们最近的小摊贩热情的招呼着, “好吧!”子雅期点头应允,施嫣儿也浅浅的点了点头, “好嘞!”小摊贩听罢,满脸堆笑的招呼着许无言等三人,找了张干净的小桌子。用搭在肩头的白毛巾擦了又擦,让三人坐下,“三份长生粥?” “除了长生粥,还有什么好吃的?”许无言看着小贩温声问道, “这就多了。金乳酥、水晶凤饺、见风消,貴粉红……”小贩颇带得意之色的说出了一串小吃的名字, “如此甚好!先给我们来三份长生粥,再加上一份见风消、水晶凤饺还有一份貴粉红吧!”许无言拣了几个自己记住且又好听的名字报了上去, “好嘞!三位稍等,马上就来!”小贩听了自然高兴,马上就去给他们弄吃的, 不消片刻的功夫,热气腾腾的小吃便端了上来,一边上着。小贩一边很是热情的报着小吃的名字。 许无言看着一道道卖相很好的小吃,不觉得食欲大增,只看了子雅期他们一眼便动筷子吃了起来,“我先开动喽!” 子雅期看着许无言的样子,不觉嘴角含笑,也动筷子夹了一个煎饺放入了口中,在认识许无言之前不要说在这种小摊贩吃东西,子雅期就是看也不会看的; 认识了许无言,看着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喜欢的。在任何地方都能吃的很开心的样子,子雅期竟也觉得这小摊贩的食物也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施嫣儿瞥了瞥吃的很开心的许无言和子雅期一眼,再看看那有些缺口的碗碟和制作粗糙的筷子,看看那些虽然卖相还可以,但感觉有些脏兮兮的吃食,怎么也不愿动筷子。 “这体察民情呢,首先就要从接触他们的生活,吃他们所吃的东西开始!”许无言夹了一块称之为貴粉红的桃花夹心番薯丸子,放入施嫣儿跟前的碟子里,幽幽地说道, “就吃这个?”施嫣儿带着嫌弃指了指碟子中的东西反问道, 许无言抿嘴一笑,看了看施嫣儿,“这个很好吃的,而且很干净!” 施嫣儿满脸的疑问,“很干净?”这话问的犹如许无言丝毫常识都没有,还在这里卖弄学识, “是啊!你不知道吗?看得见的脏反而是干净的,反倒是那些看不见的,才是最脏的!”许无言很是认真的说道;“嫣儿,之前你吃的东西可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厨房啊?都是专门的厨娘做的!” 许无言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可亲眼看着那些食物是经过多少人的手?怎么制作出来的吗?” 施嫣儿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厨子,看那个做什么?” “所以啊!这些东西呢,最多不过是经过两三个人之手,食材也是最接近新鲜的,而你之前吃的那些呢,不但食材要经过数人之手,就连加工制作也需要数人,这加起来大概需要经过数十人的手之后,才能吃到你的嘴里。这中间会有什么,想想都会慎得慌!” 原来施嫣儿还不觉得,经许无言这么一说,施嫣儿突然觉得之前自己吃的那些东西,太多的因素不由自己把控,就算是再干净,也不及眼前的十分之一了。 再看眼前的食物,简直就是无上的美味,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原来这个这么好吃啊!”甜腻松软里夹杂着桃花淡淡的香味,细嚼之下口齿留香, 施嫣儿由衷的赞道,说罢又端起眼前的长生粥喝了一口,“糯米的香甜加上枸杞的清香,配以红枣的色泽和浓香,让人胃口打开。 看着施嫣儿吃的不亦乐乎的模样,许无言和子雅期相视一笑,虽然许无言那番话不过是想调侃施嫣儿一下,现在看来效果还真是不错。 子雅期抿唇露笑,想不到许无言还有这般忽悠人的本事,那些官员的吃食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厨子和厨娘也都是几经考核才有资格去做餐点的。 这些许无言不会不知道吧,可是她偏偏就有这般的本事避重就轻,达到她所希望的目的。这个女人还真是没有枉费了那朵狐尾,不愧是‘狐尾女提刑’啊!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这些食物美味,子雅期在心里默默做完最后总结,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见二公子 “狐尾,我们已经翻看了此案的所有案卷资料、证物,还有当时审讯的笔录,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无言,我也审讯了所有的人证,他们的供词和这笔录上一样,而且我一直观察他们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许无言听罢,转身环视了一下这座证物、案卷房,此案所有相关的东西,几乎都在这里了。 自己和施嫣儿、子雅期三人在这里埋头翻阅、查看推敲了将近三天。从那几近完美的案件卷宗里没有找出任何的破绽,甚至连一个疑点都没有找到。 “证词、证物、证人以及于馨忧她自己的认罪状,全部都指向于馨忧,单看这些她似乎没有任何被冤枉的可能。无言,你说会不会于馨忧就是真凶,她千辛万苦见你,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 施嫣儿精通天和所有的律令,都没能看出半点不妥,只好猜测那于馨忧就是真凶,这一切不过是她故布疑阵,想要逃脱罪责罢了。 子雅期凝眉深思,“这一切看起来是铁证如山不容抵赖,甚至连转圜的疑点都不存在。表面上看,那唐叔德确是秉公执法,但是你不觉地这一切衔接的太过于天衣无缝,完美无瑕了吗?” “感觉好像是查案之人就在案发当时亲眼所见一般!”许无言接过子雅期的话说道, “是的!就是如此!”子雅期额首赞同, 两人这么一说,施嫣儿也觉得哪里不对,大凡案件都存在多多少少的疑点,即便是铁证如山的案子,也不可能毫无疑点。无从指摘的。 那么这件案子,做的如此完美,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其中必有隐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我们在这里待多久都不会有什么收获的,现在我们该如何呢?”既然是人家精心布置好的局。再待下去也是枉然。 “喝茶去!”许无言眸色沉静淡淡的说道, 子雅期和施嫣儿一惊,这个时候去喝茶?不过见许无言那般也不像是开玩笑的,也都没说什么。 “忙了这么几天,我们也该休息一下了!”许无言看了看两人有些诧异的神色,煞有介事的说了一句。“妖男,这珉州城最好的茶楼在哪里?带路吧!” 子雅期一听最好的茶楼,立刻来了精神,不由得眼睛发亮;对茶,子雅期可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当然也对天和各地的名茶和有名的茶楼了如指掌。 “好啊!我带你们去,保证你们喝上最好的香茗!”子雅期说着就把手中的案卷放到了一边,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许无言笑了笑,对施嫣儿说道:“走吧!” 施嫣儿点了点头,两人也相继离开案卷房…… 珉州城荼雅茶楼,最好的雅间内,几位雅士模样的男子正谈笑风生,最抢眼的莫过于位于正中间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 但见他,靛青色长衫包裹的颀长俊朗的身躯。端正的坐在方凳之上,渐变土黄色的长幅坎肩和墨绿色长袖拼接的长衫,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衣衫下摆随意的搭在脚边,露出用金色丝线勾勒的祥云作为装饰的青色皂靴,无处不彰显着主人的高贵不凡; 再看他的长相,湛然如神;只用了一个玄色蟒纹环箍束起顶端乌发,剩下的随意搭在脑后,倾斜而浓密的刘海,有意无意的遮住了五岳眉;其下的澄净如水、却又深不见底的双眸。散发着如何也遮挡不住的光华,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 流线形优美的弧度,弯下那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俊逸脸颊,直挺的鼻梁之下的薄唇拥有着让所见之人为之嫉妒的完美唇线。 那时不时触到下巴的修长的手指,配以脸颊之上若有若无的温润笑容,荡漾在空气之中的全是此人无可比拟的涵养和气度。 其他几位虽不及正中的那位公子,谈吐不凡、气质高贵,但也称得上的是文雅执事,他们时而高雅的品茗,时而低声私语,面含微笑,宛若一幅不忍打扰的旷世佳作。 就在此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因素,带着破坏性的笑意,走进了这半封闭的雅间…… “二公子!奴家身怀惊天血案,如今无处可诉,还请二公子为奴家做主啊!”突然两个女子闯进了雅间,其中一个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拽着正中那位公子的衣角,埋首嚎啕大哭起来, 没错!正中的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便是唐叔德的二公子-唐仲覌,正和几位好友品茗聊天的唐仲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了一下, 但见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位女子,皆是身着粗布麻衣,其中一位以蓝色布巾挽发,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边哭便诉说,好不凄凉; 另外一位年纪尚轻,随时身着褴褛却也掩盖不住如花的容貌,只见她一手扶着那位痛哭陈述的女子,一手抹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两位快快请起,有什么事尽管告诉在下,能做到的必定不辞!”唐仲覌回过神后,急忙伸手去扶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位女子, 唐仲覌这一扶不要紧,那埋头痛苦的女子更是哭的撕心裂肺,继而变成嚎啕大哭,引得周围的宾客纷纷前来看热闹, 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是唐仲覌一行人欺负那两名女子,唐仲覌身边的人,急忙站起身来去扶那两位跪着的女子,一边软言问道:“两位姑娘有什么话,站起来好好说,二公子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你们如此不是倒叫人误会了吗?” 痛哭的女子,闻声不再大声哭了,变成了小声抽泣,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跪在她身侧的女子抬起头看了看唐仲覌, 柔声说道:“公子容禀,我姐姐她难忍丧夫之痛才会如此,还望公子莫要怪罪才是!” “如此,姑娘还是搀扶令姐起身说话,伤了身子在下于心不安!”唐仲覌颇带同情之色的说道, 那姑娘欠了欠身,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清泪,柔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姐姐她先夫无辜惨死,姐姐又无处申冤,早已是心灰意冷,几乎是见官就跪,见差就求,只为还她亡夫一个公道!” 提及此事,那姑娘眼泪婆娑,几欲掩面而泣,但似乎是看到了救星要奋力抓住一般,硬是忍着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此更是让人观之不忍、心生怜悯。 唐仲覌是不忍见此女子明眸含泪,拿出一方绢帕递给她,并温声说道:“姑娘有什么冤情尽管言明。有什么在下能帮得上的,必定不辞!” 那姑娘拿了绢帕,满眼的感激,“多谢公子!”欠身致谢之后,接着幽幽言道:“禀公子,小女子的姐夫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陪读书童,原本今年就征得主人家同意前来娶我姐姐过门的,谁知数月之前突然传来噩耗,说小女子的姐夫暴病身亡了。姐姐悲痛万分,前去领尸安葬,谁知竟见到了那家人将他夫君火葬的场面。小女子的姐姐悲痛难忍,但又念及那家人的权势,只好等人散后前去捡取她夫君的一两块骸骨用于祭奠,不料却发现那骸骨却是乌黑的!” 说到此处,那姑娘悲愤难忍,忍不住啜泣了起来。而唐仲覌许是义愤填膺,支在桌子上的手掌也渐渐握了起来,没有异样的嘴角微扯出一个弧度。 “后来呢?” 那姑娘闻言,急忙擦干眼泪,“后来,姐姐处处为姐夫申冤,可是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还把姐姐当作是刁妇。我不忍见姐姐日渐憔悴,就陪着她四处求官、拦轿,以求天理昭彰,告慰姐夫的在天之灵!还请二公子为小女子的姐姐主持公道,小女子定当众生铭记公子的恩德。” 唐仲覌听罢,神色威凛,“姑娘可有状纸让在下一观!” 那姑娘点了点头,从衣袖见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状纸递给了唐仲覌,低声道:“状纸在此,公子请看!” 唐仲覌接过状纸,打开看了看,神色骤变,再看那女子,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疑虑。 “二公子,你怎么了?”唐仲覌身边的人以为那女子的冤情重大,惊着了他,急忙上前去看那状纸, 唐仲覌急忙将状纸折好收了起来,对围过来的友人说道:“无妨!无妨!”接着带着一种复杂的眼光看了看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女子, 即刻站起了身子,弯腰,伸手要将那女子扶起来:“两位请起,此状纸非同小可,在下定然放在心上!还请两位先行回府休息,他日在下定然登门拜访!” “如此有劳公子了!”一直说话的姑娘,伸手将她姐姐扶了起来,两人向唐仲覌鞠了一躬,“小女子就此告辞!早盼公子为小女子申冤!” 说罢,两人搀扶着走出了雅间,消失在人群之中,众人见人都走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相互议论了几句,赞美了一通珉州城的二公子后,也都陆续散开了。 “二公子……” “今日恕在下照顾不周,他日再行向几位致歉,在下有要事先行告辞!”还没等那几位友人说什么,唐仲覌便表明了态度步履匆匆的离开了雅间。 茶雅茶楼的顶楼雅间,那两名身负血案的女子匆匆走进了其中的一间,”误!狐尾怎么样?怎么样?”一个妖媚如斯的声音在一个房间内响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子雅期一进房间,就拉着许无言手开始邀功,一身粗布麻衣却丝毫掩饰不住子雅期那一身的高贵,比女人还有好上的底子,再稍微这么一乔装,绝对是个风情万种的俏妇人. 只是?许无言仔细瞅了瞅子雅期,这一身的与生俱来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是乔装的,聪明如唐仲覌不会看不出来…… “赶快去换衣服吧!”许无言看了看比女子还要娇媚的子雅期,有些不自愧不如的说道, “怎么了嘛?狐尾,你倒是说说我方才演的如何?是不是很精彩?”子雅期嘴巴一撅不满意的拉着许无言的衣袖,辩驳道,样子当真是让男人见了都会酥软的娇俏,微怒含嗔; 许无言满身鸡皮疙瘩掉一地,急忙把子雅期那妖娆的魔爪从自己身上拿开,“妖男!那个…那个…你正经点儿!” 两人如此怪异的互动,看的一旁的施嫣儿扑哧一笑,“哈哈哈!看看你们两个,我都怀疑是不是那个了?” 当下的施嫣儿身着白色粗布长裙,外罩深蓝色无袖长襦,腰间之中蓝色腰带扎了一个蝴蝶结,一头乌黑的秀发之用粉色的布条,挽了一个流云髻,剩下的悉数披在肩上,没有了一丝先前的娇气,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利落、一身的淳朴,感觉很好。 “行了吧!还说我们!”子雅期很是嫌弃的瞥了施嫣儿一眼,“整个一个土坑里刨出来的村姑!” 施嫣儿一听,立马来了火气,指着子雅期的鼻子吼道:“子雅期,你说什么?有种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就说怎么了?”子雅期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儿,立马跳起了脚的跟施嫣儿叫板,“村姑!村姑!” “死子雅期你给我站住!”施嫣儿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追着子雅期就打, 子雅期躲在许无言的身后,时不时的还不怕死的出言挑衅几句,“说你是村姑都高看了你,人家村姑还不愿意呢?哼!” “死子雅期,你给我滚出来!”施嫣儿追着子雅期不依不饶, 许无言无奈的看了看两人。这哪是刚才哭的撕心裂肺的两人啊。还真是一对冤家啊!不过,也好,看情形,子雅期是真的把施嫣儿当自己人了。不然也不会如此……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闹了!”许无言出言制止两人的胡闹, “狐尾,你看这个泼妇!”子雅期停下来指着施嫣儿控诉, “你个死男人,还说是不是?”施嫣儿听罢就火了,“今天本姑奶奶不教训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长没长眼是吧?”伸手就要去抓子雅期, “好了!”许无言拦住施嫣儿的手,“正事要紧!你们先去换衣服。估计这会儿唐仲覌就要过来了!”许无言停顿了一下。扫了两人一眼,“难道你们要他看见你们这副模样?” 施嫣儿听罢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自己这一身的打扮,忙不迭的摇了摇头,“不要!不要!” 许无言把头扭向子雅期。“你要让唐仲覌认为你是个女人?还比他丑?” 子雅期猛摇了几下头,“笑话!本公子可是天和第一帅男!怎么会让那小子夺了风头去!” 听了子雅期的话,施嫣儿一阵恶寒,不屑道:“臭美吧你!” “那还不快去换衣服?”许无言实在是不想听他们两个在互殴下去了,提高了嗓门说道, 两人一听,互视一眼,识相的刺溜一下跑去换衣服去了,整座雅间立刻安静了下来,许无言捡了靠着窗户的位子做了下来,瞥了一眼窗外热闹繁华、人流不断的街道,目光朦胧而遥远。 “禀大人!唐二公子求见!”随从的声音在门外恭敬的响起, 许无言敛了敛神色,清声说道:“请他进来吧!”“是!” 话音刚落,唐仲覌便推门迈步走进了雅间,一身水蓝色收身制衫裙的许无言盘膝坐在软垫之上,乌黑的乌发之上插着象征她身份的碧玉簪。 房间之内飘着袅袅的茶香,许无言宛若闲坐仙境的静雅仙子,微搂的侧脸上带着丝丝缕缕不问世事的超凡与洒脱, ‘这便是闻名天和的传奇女提刑吗?好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子!’唐仲覌暗自惊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与许无言相见会是如此美好的情景。 “二公子,请坐吧!”许无言指了指对面的软垫,浅笑着看了看唐仲覌,干净的嗓音里不带一丝浊气, “多谢!”唐仲覌也不多言,而是依着许无言的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并非是唐仲覌不懂礼数,而是那状纸上写的清清楚楚:许无言邀唐二公子在顶楼雅间一品香茗,以有缘人之名,静候驾临。 许无言既是以私人身份相邀,必定是不愿拘束那些官场礼节的,唐仲覌自然也没必要附庸官场,坏了许无言的雅兴。 许无言拿过茶杯斟了一杯茶递给唐仲覌,“请喝茶!” “多谢!”唐仲覌接过茶杯道谢, “如此上等的香茗,令弟却是再也喝不到了!”许无言品了一口香茗,深色晦暗不明,似是不经意的说道,仿佛只是在感叹世事无常一般, 唐仲覌整个人一震,放下手中的茶杯,朝许无言拱手施了一礼,“大人,在下愚钝,还望大人言明此次令在下前来的深意!” 许无言扭头,深深的看了唐仲覌一眼,既然你如此利索,也不用在绕弯子了,“二公子,恕我之言,我邀请公子前来,只是希望公子能带我们去看看令弟-唐奚玄的尸首!” “为何?” 许无言缓了神色,道:“想必二公子已然知晓,我们受你父亲所托侦办令弟遇害一案,这珉州城的一概人等务必全力配合!至于有何目的,我暂且还不用向二公子交待吧?” 二公子唐仲覌负责管理珉州城的户、兵、法、士和刑狱,唐奚玄遇害一案虽是唐仲覌和唐奚鸿联合主办,但是唐奚玄的尸首却是由唐仲覌派人安葬和保护的! 子雅期没有找到唐奚玄的墓地所在,据案卷记录,当时为了让唐奚玄入土为安,仵作验尸之后,第一时间就被唐仲覌安葬了,但是并没有人知道唐奚玄被葬在了哪里。 唐仲覌的脸色哂了哂,低声道:“是在下冒犯了!” “无妨!烦请二公子带我们前去查看一下三公子的尸首吧!” 唐仲覌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站了起来,看了看许无言说道:“大人几时前去?” “即刻!” 唐仲覌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说罢,两人就迈步离开雅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换好衣服的子雅期和施嫣儿刚走到门口便看到走出来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问道, 许无言轻笑,“二公子要带我们去个地方,走吧!” 子雅期看了看唐仲覌,颇为好奇的问道:“是吗?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去了就知道了,你问那么多干嘛?”施嫣儿很是嫌弃的看了子雅期一眼,没好气的回道, 许无言看了又要闹起来的两人一眼,“走吧!咱们办正事要紧!” 子雅期和施嫣儿这才乖乖的平息干戈,跟在许无言和唐仲覌的身后,走出了荼雅茶楼。 半个时辰之后,骑着马的许无言一行人,在唐仲覌的带领下到了一座光秃秃的山丘脚下,此处除了路边的些许枯草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有生命的东西; 尤其是那座山丘,裸露的灰黄色岩石,昭示着它毫无生机的存在,举目望去,一片荒凉。 唐仲覌下了马,目光如炬的盯着那座山丘看了片刻,这才沉声说道:“大人,到了!” 许无言翻身下马,将缰绳拴在了一个像是拴马桩一样的石柱上,走到唐仲覌的跟前, “我们来这里干嘛?”子雅期和施嫣儿也走了过来满脸疑虑的问道, 唐仲覌没有言语,而是走到山丘之前,伸手在几块吐出的岩石之上摁了几下,只听得喀嚓喀嚓几声巨响山丘之上裂开了一道石门,丝丝缕缕的寒气从中冒了出来。 唐仲覌看了看许无言,“大人!就在里面!” 许无言点了点头,随着唐仲覌缓步走进了石门,子雅期和施嫣儿互视一眼,也相继走了进去…… 四人都走进去之后,身后的石门又缓缓了合上,但是山洞里的光线并没有变暗,丝丝缕缕夹裹着寒意的白气漂浮在周围,让人不由得心生凉意。 “狐尾,这…这是什么地方?”子雅期有些牙齿打颤的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袖低声问道, 许无言回头看了看子雅期,以一种没有温度的声调回道:“唐奚玄的坟地!” “啊!什么?”子雅期听罢,突然提高了声音,引得唐仲覌也回头看了看子雅期,许无言冲唐仲覌笑了笑,然后沉声对子雅期道:“你喊什么呀?” “不…不是…那个,我们来人家的坟地做什么?盗墓啊?” “胡说什么呢你,来这里自然是查案!”许无言白了子雅期一眼,便不再理他了, 施嫣儿也是很鄙视的看了看子雅期,撇下一句,“胆小鬼!”快步离了开去, 子雅期撇撇嘴,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四人在洞中走了一刻钟左右,只觉得越来越冷,但谁都没说什么,突然一个巨大的白色物体出现在眼前,众人不由得都睁大了眼睛……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来者是谁? 原本狭窄的山洞骤然开阔起来,白色的光乍然弥漫整个空间,许无言等人不由得迷上眼睛以求适应这突变的环境. “啊!那是什么?”白光连同茫茫的雾气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缓缓明晰起来,随着周围的清晰,引来施嫣儿的一声尖叫, 只见一只白色半透明的玉棺悬浮在空中,一个体型魁梧、健硕的男子躺在其中,音容相貌栩栩如生,随着棺木的摆动,若隐若现的音容相貌也在众人的眼前晃动。 唐仲覌看了许无言一眼,“无妨,这是我三弟!”说罢,走上前去在一侧的石壁之上拉了拉被冰碴覆盖的绳子,悬着的棺木缓缓的落了下来,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因为阳光反射而亮如白昼的山洞,寒冷的气息自上而下,更多的聚集在这个山洞的上方,棺木放下仔细观察便能看到其上细小冰棱的融化。 唐仲覌之所以要把这棺木悬挂起来,是为了保存这具尸体不至于腐烂。再看 这天然形成的寒冰洞,虽有阳光作为照明,但却没有一丝融化的迹象,把尸首放在这里,不但可以保全尸首被害时的状况,也能掩饰掉不少的东西。 “大人,三弟的尸首在此,烦请大人查验!”唐仲覌很是自觉的打开了半透明的玉棺,棺木之中的人,五官端正、棱角分明,除了没有一丝呼吸的安详之外,眉宇之间和唐仲覌相似之处很多,不难看出两人是亲兄弟的事实。 唐奚玄人很安详,脸上没有一丝的痛苦之色,嘴角还挂着几乎看不见的微笑,且不说唐奚玄不过是年方二十,就算是寿终正寝之人怕也不会有这般安详的笑意; 身上的衣衫整齐,头发纹丝不乱。脖颈处皮肤的纹理都能看的清楚,双手自然交叠,指甲短而整齐,显然是安葬之人为他整理过的。 “你们快看,他脖子上出水了!”子雅期指了指唐奚玄的脖子说道, 许无言看去,唐奚玄的脖子皮肤褶皱处却是有少量的水渗出。而身体的其他各处虽然也有白气缭绕。但却没有融化成水,整个人就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 “许是这下边不及上方寒冷,寒气融化了的缘故。”唐仲覌看了看冰棱遍布,寒气弥漫的上方。缓缓的解释道, “这手指上的黑色痕迹可是三公子手指沾染有毒的点心所致?”施嫣儿指了指唐奚玄交叠在下面的手上的一只黑色的手指问道, 唐仲覌点了点头,“听闻伺候三弟的下人说,当时三弟腹痛难忍,就用手指去抠自己的喉咙,痛苦之状令人心惊。后来仵作经过验尸证实三弟的手指变黑就是当时抠中口中有毒的糕点所致。” 施嫣儿听了点了点头,许无言盯着那只有些发黑的手指,目不转睛。若有所思…… “狐尾。狐尾!”子雅期连叫了许无言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最后伸手拍了派许无言道:“狐尾,你怎么了?“ 许无言惊了一下,瞅了子雅期一眼,“啊!什么?” “许大人。是否看出了什么不妥?”唐仲覌见许无言一直盯着唐奚玄那只发黑的手指看,似是看出了什么, 许无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晃神了!这尸首我们也看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看看这寒气弥漫的山洞,身上的冷意还真是多了不少,本就是冬天,长待在这里谁受得了啊。 唐仲覌点了点头,把唐奚玄的棺木又重新悬了上去,然后一行人陆续又走出了山洞。 “二公子有劳了!”上了马,许无言朝唐仲覌一抱拳,谢道, 唐仲覌微微一笑,“大人言重了!三弟之事,一切还要仰仗大人,如此区区小事本就是仲覌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本官还有事在身,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有劳之处,还望二公子鼎力协助!” “定然不辞!” “告辞!”相互辞别之后,许无言、施嫣儿和子雅期三人策马而去,端坐在马上的唐仲覌则是凝神望着三人策马扬起的沙尘,若有所思。 “狐尾!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子雅期扭头看了看有些不对劲的许无言,放缓了速度开口问道, “是啊!无言,我们现在要回行馆吗?”施嫣儿也觉得许无言似乎真的有要事要做一般,还是就是为了避开唐仲覌, “是啊!我有要事,回行馆!” “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子雅期这下干脆勒住缰绳,拦到了许无言的跟前,非要刨个根问个底, 施嫣儿也莫名其妙的跟子雅期站到了一边,“无言,我们三个是一起的,你发现了什么就直接告诉我们,否则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信任可言?” 在山洞里就觉得许无言不对劲儿了,方才有唐仲覌在,不好说什么,这会儿没别人了,她还这么支支吾吾的,就太不够意思了。 “你们真的要知道?”许无言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看着两人不确定的问道, 施嫣儿和子雅期双双不约而同不容质疑的点了点头,大有不说清楚,就散伙的意思。 “好吧!我说……”许无言不好意思的瞅了瞅两人,“古人云,人有三急,我急着上茅房!快快闪开!”说着许无言就丑了个空,夹紧马腹,猛甩了几下鞭子,一溜烟的没了, 子雅期和施嫣儿对视了几眼,过了几秒钟对着哈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总是一本正经、指挥若定的许无言也有尿急的时候,不知道传出去会怎么样呢……? 这件事发生了好久,许无言都觉得自己告诉他们是见莫大的错事,因为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两人动不动就会看着她不怀好意的呵呵笑个不停,许无言都严重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尤其是子雅期,时不时还会在许无言的跟前阴阳怪气的调侃上一番,好像许无言尿急是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要不是经过许无言三番五次的严重警告,最后甚至拿替子雅期破了他那鳏寡面相作为筹码,真是不知道还要被这家伙嘲笑多久。 “诶!姑娘,吃点什么?”小摊贩见许无言在自家摊贩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没等许无言点菜,就急忙上前热情招呼, “嗯!老板,我要那个长生粥和水晶凤饺!”难得自己跑出来一趟,许无言心情大好,这几天耳朵都快被子雅期和施嫣儿给嘲笑出茧子来了,今儿个好不容易溜出来透透气,自然要犒劳犒劳腹内的馋虫了; 老板很是热情周到,很快就把许无言要的吃食端了上来,许无言很是好心情的享受起自己吃了一次就爱上的小吃来。 “混蛋!敢问老子要钱,你不要命啦!” 许无言正吃的高兴的时候,一个很是霸道、蛮横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的是小摊贩赔笑和乞求的声音, “大爷,小的这是小本生意,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大爷就可怜可怜小的,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小的了!” 许无言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一下子掀了桌子,揪着那小贩的衣领吼道:“你妈的,给大爷找茬是不?整日在这街道上摆摊,大爷我没收你们保护费就不错了,这会儿在这儿跟大爷较劲是不是?” 说着挥拳就要打,“大爷!不要!不要啊!”正在这时,一个老者小跑过去,拉了那大汉的衣袖, “老家伙,谁呀?”大汉不耐烦的问道, 那位老者忙不迭给那大汉磕头,“大爷,犬子不懂事儿,大爷就高抬贵手放了他吧!这是小人孝敬大爷的!不成敬意!”抖抖索索的从胸前掏出十来个铜板,捧到那大汉的眼前,连声求道, “还是老头儿识相!”那大汉一把甩开那年轻人,伸手去拿老者手中的钱, “诶!”许无言伸手夺过那些钱,瞥了那一脸横肉的大汉一眼,“这些钱怎么能给没有人性的家伙呢?” 说罢,许无言便将钱复又交还到老者的手上,“老伯,你拿好!” “姑娘!你…他可是…你快走吧!”那老者感激的看了看许无言,急忙劝她离开, “喂!哪里来的死丫头!敢拦本大爷的财路?”那大汉怒声叫嚣, 许无言朝那老者笑笑,“老伯,放心!”继而转过身来,看了看怒气满脸的大汉,“本姑娘的名号,还轮不到你来叫!识相的你就给我滚远点,再敢闹事,休怪姑奶奶对你不客气!” “你找死!”那大汉怒极,一拳朝许无言便打了过来, 许无言眸色微暗,在拳头快来之时,身形一侧,轻巧的躲了过去,虽然许无言不会什么功夫,但是在二十二世纪跆拳道还是学过几年的,对付高手或许不行,但是应对这种蛮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大汉见许无言躲了过去,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抡起地上的长凳,便朝许无言打了过去,许无言站定身形,找准了空隙就要反击,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不受控制的朝那凳子就撞了过去! “姑娘小心!” 正当许无言就要被那凳子打肿的时候,只觉得腰间一紧;同时,一个温如和风,其中还夹杂这一丝清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奚鸿公子 随着腰间力道的加重,许无言一个优美的旋转,对准那大汉的面门一脚踹了过去, “啊!”那大汉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许无言也随着腰间那股力道缓缓稳住身形,在不远处站定,“姑娘,你还好吧?” 和煦般的声音,提醒着许无言,腰间那股力量的源头所在,礼貌的转过身去,谢道:“承蒙公子相救,多谢!” “许提刑!”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异, 这里有自己熟识的人吗?许无言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一个七分俊毅加三分邪气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白色立领內衫,外罩暗黄色带有金色缘饰的外衫,一根宽三指有余的镶玉革带金属腰间,将颀长的身形凸显的挺拔高俊,金色祥云云袖将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紧紧束缚,衣带荡风、俊逸谪仙。 金色孔雀翎笼冠拢起一撮墨发,鬓发微乱下垂,峰眉带着三分邪气,眉宇闪着浑然天成的孤傲,鼻梁高挺,藐视众人,只是那略显单薄的嘴唇却说着世间最动听的话语。 “哪个小杂种敢伤老子,活腻了你!”被踹倒在地的大汉,踉跄的站起身来,破口大骂, 没等那位公子开口,彪形大汉便被那位公子身后的随从撂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许无言甚至都没看见那随从是如何出手的, “公子,这人如何处置?”那随从低首恭敬的问道, “交予司法秉公,交代下去,今后谁胆敢在这珉州街上欺压百姓,必定严惩!”声若佩环,入耳生香,柔和的嗓音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公子!”随从拱手遵命, “公子的大恩大德,小民时刻铭记!”那老者听罢即刻朝那位公子跪了下来,感恩戴德道,紧接着临近的小贩也都一个个跪了下来,高呼那位公子的正义之举,深得民心. 许无言看着不消一刻钟便跪的黑压压一片的小贩,市井民众的生活竟是如此的艰辛,整日栉风沐雨不说,还要遭受来自各方的欺辱.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来吧!今后大家尽管在此摆摊,再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了!”那位公子的随从带着温和的笑意,让那些下跪的小贩起来,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位公子在一片感激声中,看着小贩们站起了身子,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无奈. 有权有势之人的一句话,便能解除很多人的后顾之忧,不过也无可厚非,资源、话语权掌握在有权之人的手中,在正史之上自古有之,与中华文明同源,即便是无比发达的二十二世纪,这种境况也没有太大的改变,不过是以一种更隐晦的方式存在而已。 许无言顿时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无奈,终究是身世背景。几乎决定了一个人的人生。想到此处,许无言有些哀怜自己的存在,不觉间抬脚想要远离…… “许提刑!本公子救了你,难道不该道一声感谢吗?” 许无言刚迈出步子,背后便传来了那种颇有微辞的声音,虽然依旧温和,却是夹杂着忽视不掉的布满。 许无言转过身。看了看眼前的人,没什么诚意的说道:“多谢公子!” “许提刑,因为不畏权势,断案神奇著称于天和。想不到却是这般的无礼,对待恩人是这般的傲慢无礼!” 许无言站定,定定的看着眼前略带着鄙夷看着自己的人,嘴角微弯,贝齿轻咬,缓缓吐出几个字,“即是如此,公子是否该先行告知姓甚名谁呢?” 讲究礼数,许无言可是在骏国公府的时候学到了不少。这与人相交。先报名讳的礼数怕是哪里都行的通吧! 那公子一愣,没有想到许无言会如此轻巧的反驳自己,继而抿唇一笑,“在下唐奚鸿!” 唐叔德的大公子,珉州太守的正牌继承人。也就是于馨忧的丈夫。怪不得会有如此傲人的气度,许无言打量了唐奚鸿片刻,正犯愁该如何见一见唐奚鸿呢,不巧却遇上了。 “哦?”许无言嘴角微弯,盯着唐奚鸿满眼的探究, “何意?”听了自己的名号,许无言仅是一个字回应,脸上的那种表情怪怪的,好似自己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唐奚鸿不由得发问, “没什么,”许无言撇了撇嘴,“我在想一个亲弟命丧其妻之手之人,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绪出现在这珉州街头的。” 许无言话锋凌厉,毫不客气,直戳唐奚鸿的要害。此时此刻,唐奚鸿的一母亲兄弟惨死,真相不明,而他的妻子正作为首号要犯身陷大牢。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出现在这大街之上的呢?许无言很是好奇。 唐奚鸿身形一震,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的悲悯;而许无言感受到的却是自己整个都被一种纠缠而又心痛的气息所包裹,心肺被拧着,难受极了。 伤到深处,只一抹;而这一抹却是足以让人位置震动…… 不愧是夫妻,两个人都有着旁人不可企及的力量,将他人带入他们自己的情绪里。许无言暗暗说道, “无心之人,何来心绪!”许久之后,唐奚鸿才缓缓吐出这么几个字, 唐奚鸿的眼眸里有着一种吸引人坠落的湛蓝,许无言只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却丝毫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却又本能的因为害怕而要逃离…… “是吗?本官想知道,大公子相不相信令弟就是尊夫人所害呢?”许无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原本查案之时,有关联猜想的问话是大忌,尤其是这种采用假设性的问话,询问与案件相关联之人,更是不妥。 但是许无言问了,还是这般没有回旋单刀直入的询问,尽管从唐奚鸿的目光里,许无言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 “清者自清!”唐奚鸿回答的简单明了, “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偏颇吗?如今,你的爱妻身陷囹圄,甚至还差一点就命丧黄泉,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她是冤枉的?” 许无言急切的想要知道,这样一个翩若惊鸿的男人,在他的妻子身陷绝境的时候,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会有什么样的答案。 “你当真是个狠心的女子!”唐奚鸿唇角流下一个冷且优美的弧度,在许无言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你!”许无言身体受制,出于本能的挣扎,低声吼道:“唐奚鸿,你放开我!” 唐奚鸿不但没有放开许无言,反而将她搂的更紧,手脚恰到好处的制止了许无言的挣扎,低首俯在许无言的耳边轻声且带着魅惑的说道:“别动!你不是想要知道我心中所想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贴近我的心,感同身受!” 原本情绪激烈的许无言,在听到唐奚鸿的这几句话后,心情莫名的安静了下来。感受着从唐奚鸿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崩溃边缘的救赎。 唐奚鸿的身体在颤抖着,是那种看不出来,触摸不到,但却源自于骨髓让人心悸的颤抖。 他的呼吸是平稳的,但靠近了才能嗅到那些气息当中的凉意,无从宣泄,无从取暖,只能将它留在身体里,任其横冲直撞;久而久之便渗入了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每一处心房…… “感受到了吗?”唐奚鸿伸开自己的双手,缓缓放开几乎惊愣在自己怀里的许无言,看着她那种灿若星辰的明眸,柔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悲哀?”许无言愣愣的看着唐奚鸿,无措的脸颊恍若在黑暗里迷失的孩子, “于馨忧的丈夫-唐奚鸿!”唐奚鸿缓缓的背过身去,幽幽的说道,仿佛冬日里吹在脊背之上的风,冷而凛冽。 “哦!”一阵风吹在许无言的脸上,惊了一下,原本有些迷离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许无言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低声道:“方才多谢公子搭救,如有冒昧之处,公子勿怪!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许无言没有再听到唐奚鸿的回应,便转身离开了,心里一直在琢磨,为什么在唐奚鸿的怀中会有那般强烈的熟悉感?方才那感觉是真是存在的吗? 许无言走出了很远之后,唐奚鸿才缓缓转过身来,借着大街上小摊贩们那微弱的光,描绘着那个迷离而不断远去的背影。 “公子,夫人那里……”唐奚鸿身边的随从,看了看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唐奚鸿敛了敛神色,挥了挥手,“让他们撤回府里,不要轻举妄动!” 随从,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唐奚鸿,布局多时的计划,仅仅因为这个女提刑,就这般轻易的取消了吗?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恭敬的应道:“是!” 这唐家的两位公子都算是打过照面了,唐仲覌和唐奚鸿都是胸有城府、难以揣测之人,不同的是唐仲覌是那种中规中矩的雄韬伟略;而唐奚鸿则是那种带有些许邪魅的中流砥柱。 他们俩个颇受珉州民众的爱戴,名义上唐奚鸿是正牌继承人,但是唐仲覌的作为较之唐奚鸿更大一些,两人的暗自较劲在珉州城已经不是秘密,那么这一次唐奚玄的死,于馨忧的锒铛入狱会不会是他们争权之下的一步棋呢? 唐奚鸿,他是为了权力不惜牺牲自己妻子性命的人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潮涌动 “狐尾,这唐仲覌我们也算交过手了,唐奚玄的尸首也见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自从见了唐奚玄的尸首之后,许无言就一直待在行馆里没出去过,除了看书之外,也没什么动静,都数天了,许无言的样子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唐奚玄的案子还悬而未决,许无言这般表现也太怪异了,平日里的她遇到案子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子雅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我们既然答应了唐叔德,要帮他查清此案,无所作为也说不过去啊!”和子雅期有同感的施嫣儿也开口问道, 许无言悠悠的放下手中的书籍,抬头看了看一脸焦虑担忧的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你们说在这珉州城,唐奚鸿和唐仲覌谁的本事更大一些?” “狐尾,都什么时候了,讨论他们两个谁的本事更大有用吗?”子雅期大步上前,坐在许无言的身边,神色略带焦躁, “唐奚鸿是唐叔德的正牌继承人,应该他的势力大一些吧!”施嫣儿倒是显得比子雅期冷静些,“无言,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说着站起身来,“既然我们在外面找不到任何一点,那就从事发现场重新侦查!” “你的意思是?”子雅期眼眸放光的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勾唇,“走吧!咱们前去太守府一趟!” “唐季元,我嫁到你们唐家这么多年,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要如此对我?”唐季元的原配妻子齐媚儿梨花带雨的向自己的嫂子哭诉着, 一身明黄色绣有龙纹装饰的锦袍貂裘的唐季元,面色有些狼狈的气呼呼坐在一边,闷头不语。 “我本不该插手你们夫妻之间的时,只是三弟刚过世,爹爹公务繁忙。娘又伤心过度,至今卧床不起,你大哥、二哥又是忙于处理公事,才要我代为处理府中之事。如今府中琐事不断,你们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劝一句收敛些好!” 齐媚儿听罢,媚眼带忧,伸手拉了拉那女子的衣袖。委屈的说道:“二嫂,并非我不懂事儿,而是唐季元他实在是太过分了,三哥尸骨未寒,他就整日里寻花问柳的!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啊?” 目光触及到唐季元那有些挂不住的脸色,“四弟,你的事,我本不该说什么,只是家和万事兴。此事如若让爹知道了,难免又让他老人家焦心。行事还是谨慎些好!”接着又回眸看了看一脸娇媚的齐媚儿,“媚儿你也是!男人家的事岂是我们妇道人家管得了的,尽管恭顺持家就好!” “是啊!妇道人家懂什么!哼!”唐季元瞥了一眼齐媚儿,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二嫂。你看他!”齐媚儿不甘心的指着唐季元的背影问责, “好了好了,四弟的本性就是如此,你就随他去吧!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了!”女子轻轻拍了拍齐媚儿的手安慰道, 齐媚儿咬了咬嘴唇。唐季元这个浪荡公子,比起他的大哥二哥当真是不及其万分之一,同时一母所生,差别却是云泥,想到此处齐媚儿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命苦。 “夫人,许钦差登门拜访,大公子和二公子已经出门迎接,二公子让夫人到大厅迎接!” 一个小丫鬟走进来,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那女子一惊,看了齐媚儿一眼,“媚儿,你先行去换衣服,一会儿随我到大厅迎接许钦差!”说罢没有等齐媚儿有所回应便抬脚走了出去, 齐媚儿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脸色变得阴暗起来,“秦静宸,你有什么资格指使我,不过是二公子怜悯你罢了!” 想到唐仲覌,齐媚儿的眸色骤然一紧,那个完美无缺的男人怎么会取秦静宸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女子为妻,而自己如此倾城之色却要嫁与唐季元那个色鬼? 不甘心!不甘心!……入骨的嫉妒让齐媚儿的素手紧握,鲜红的豆蔻刺进掌心,明晰的刺痛提醒着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齐媚儿口中的秦静宸便是唐仲覌的原配妻子,也就是唐奚玄死后,唐叔德亲命的太守府的代理掌权人。 “下官参见三位大人!” 迎接许无言他们的是唐奚鸿和唐仲覌两人,唐仲覌不消多说,依旧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之处透着非池中之物的威势, 而唐奚鸿也算是许无言第二次交手,却是一点都看不透此人的心思,看到他,许无言总觉得他置身暗处,可以随意看穿别人,别人却是看不透他的。尤其是眼角处的那一抹邪魅让许无言感觉有点慎得慌。 “嗯!两位有礼了!今日我等是为公事而来,烦劳两位带我们前去三公子的住处!”子雅期也不含糊,略微看了看唐氏两兄弟,便直接表明来意, “既是如此,三位大人这边请!”唐仲覌自然也不含糊,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三人引进了太守府, 自始至终唐奚鸿都没说一句话,看似什么都没在意的他,目光却是时不时的游离在许无言的身上,似乎许无言脸上的那朵狐尾,对他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唐奚玄的住处像是一座练功房,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桩子、沙袋、刀枪剑戟一应俱全,不难看出唐奚玄是个酷爱武功之人。 唐仲覌解释说,自从唐奚玄死后,这里一直保持着原有的模样,每日还会着下人前来打扫,和唐奚玄还在世时一模一样。 许无言环视了一下房间,便走了出来,看了看这个仍旧郁郁葱葱的院落,苍柏雪松林立,如此花费心思的院落到不像是给人住的地方了。 “哪里来的丑女!胆敢在我三哥的住处逗留,不要命了吗?” 尖刻、跋扈的声音惊到了正凝神看着那些松柏的许无言,不由得转身看向来人。 “看什么看!本公子也是你能看的!来人哪,快把这个丑女人轰出去!”唐季元无比嫌恶的看了看许无言脸上的伤疤,厉声冲身边的下人吼道, 唐季元本不是个样貌丑陋的人,还算周正的五官继承了唐叔德优势,比之唐奚鸿的惊鸿一瞥和唐仲覌的俊毅潇洒,毫无疑问他就是一个自小娇纵的纨绔子弟。 “诶呦!这本官倒是少见多怪了,世上还有我们就看不得的人!”听到刺耳的声音,子雅期第一个冲了出来,鄙夷的看了看唐季元,鼻子轻哼了一下,眉目之中满是不屑。 “你是哪里来的……?” “四弟!休得无礼!” 唐季元正要开口还击,走出门来的唐仲覌急忙厉声制止,“这位是钦差许大人和子牙大人!还不快磕头拜见!” 继而急忙转过身来向许无言和子雅期拱手致歉,“四弟他没有见过两位大人,言语冒昧之处还望恕罪!” 子雅期则是完全忽视唐仲覌的话,迈着方正的步子在面露窘色的唐季元的身边转了一圈,很是轻松的说道:“还真是一母生九子,各有不同呢。哦,对了,唐四公子,你说辱骂朝廷钦差是个什么罪名呢?” 唐季元的身体一抖,“不知者无罪,还望大人大量,不与下官计较!” 子雅期鄙夷的瞥了唐季元一眼,人不怎么样,钻空子挺在行,“是啊!不知者是无罪,只是这有预谋的话,可就非同小可了!” 子雅期极缓慢的转过身来,眉目含怒的扫了在场所有唐家人一眼,“众所周知,本钦差前来太守府查案,身为珉州官员又与此案关联,不出门迎接此罪之一;姗姗来迟,不问明是非、身份,口出狂言,侮辱朝廷钦差,此罪之二!” 子雅期伸手不期然的拍了拍被惊住的唐季元,“四公子,你说这两罪依照天和法令,该如何处置呢?” 子雅期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季元,脸色漆黑如墨,散发着凛冽的怒气,让人不由得胆寒,认识子雅期这么久,许无言还是第一次见子雅期如此。 唐季元惊惧的看了看自家的哥哥,被子雅期那种由内而发的怒气笼罩着,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启禀大人,四弟他娇纵关了,还望大人从轻发落!”一直没有开口的唐奚鸿几步走到唐季元的身边,一脚揣在了唐季元的腿弯处, “扑通”一声!唐季元跪在了地上,神色慌张的不住叩头,道:“大人饶命!” 许无言应着唐奚鸿的目光,缓缓的走了过去,最后停在神色狼狈不已的唐季元身上,道“现在谢罪早了些,说不定日后还有的可谢罪呢?” 轻飘飘的语言里,没有一分的恼怒成分,但却让唐奚鸿和唐仲覌同时变了脸色,看向许无言的脸色吃惊而怀疑。 “今日我们也算是领教了贵府的礼数了,改日还请薄施颜面,让本官有幸约得二夫人、四夫人行馆一聚。” 许无言丢下这么一句,看了看子雅期和施嫣儿,三人颇有默契的先后离开。 查案之时倒没见如此天衣无缝的配合,这会儿倒是兄弟情深哪!公然挑衅是吧!那本姑娘就奉陪到底。 只留得唐家兄弟三人忐忑无比但又各怀心事的看着离去的钦差三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方卓涵到 “小方子!你怎么来啦?”回到行馆的子雅期,看到方卓涵坐在大厅里,很是惊喜的叫道, 方卓涵抬首,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说道:“看看你还活着没有!” “嘿!三天不揍你,皮痒了是吧!”子雅期上去和方卓涵狠狠的抱了一下,数月不见还真是想这几个损友了。 看着动作亲昵,毫不避讳,无拘无束的两人,走在后面的施嫣儿拉了拉许无言的袖子,低声问道:“这位公子是何许人?” 许无言轻轻笑了笑,“子雅期的故交,也是了无大师的关门弟子!” “什么?了无大师的弟子?”施嫣儿吃惊的确认道, 许无言点了点,“走吧!给你引荐!” 施嫣儿不由得惊讶于许无言的人脉,纵使是自己一个堂堂相府千金也没能见过了无大师的弟子,而许无言不但能请的动此人为她的案子推理作证,现在看起来两人的关系还非同一般,这许无言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是自己还没见识过的? 方卓涵和子雅期寒暄几句之后,便走到了许无言的跟前,“无言!已经办妥!” “什么已经办妥,喂!你们俩有什么事瞒着我?”许无言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被子雅期的满腔不满给夺了过去, “妖男,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许无言瞥了子雅期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小肚鸡肠了,什么事都能计较的上, “不行!你们俩有什么阴谋都不告诉我,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子雅期硬是寸步也不让的争辩道, “好好好!我们一会儿全部告诉你行了吧!”许无言在这上面是彻底输给子雅期了,他这个人要是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总得先让卓涵和嫣儿互相认识是吧?”见子雅期不松口,许无言继续软言安抚。 子雅期像个负气的孩子使得,看了站在一旁的施嫣儿一眼,送了口说道;“好吧!” 许无言这才得意把施嫣儿和方卓涵互相介绍,“这一位是施嫣儿,相府千金!”接着又看了看方卓涵。“这一位是我们的好朋友方卓涵!” 施嫣儿抬眸看了看眼前这一位样貌端庄。气度不凡的公子,颔首见礼,“见过方公子!” “施姑娘好!”方卓涵同样颔首回礼。 “好了!好了!这就认识了!狐尾,你们快告诉我,什么办妥了?”许无言刚介绍完,就被子雅期拽着按在了椅子上, 接着方卓涵也像个犯人一样,被子雅期没好气的拽着甩到了椅子上。“嫣儿,来和我审审这两个对我不忠不儀的人!” 子雅期那架势好像是许无言和方卓涵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一般,一双不满的眼睛,盯着许无言和方卓涵。 “诶!子雅期,我说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还审我们俩!”方卓涵没好气的瞅了子雅期一眼,端起身边的茶无比悠闲了喝了起来, “谁让你喝茶了!不许喝!”子雅期上前就把方卓涵手中的茶杯夺了过来,一脸严肃的盯着方卓涵。“正事儿还没说呢,你喝的着吗?” “好了好了!妖男,你别瞎折腾了,我告诉你就是了!”许无言站起身来把子雅期拉到身边坐下,原本就没想瞒他。不过是事情不确定,他知道了也无济于事罢了。 “好!说吧!”子雅期很买账的乖乖坐着,等着许无言的下文, “唐奚玄的这件案子,我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我总觉得像是有人故意设局让我们深陷其中似得!直到那天见到了唐奚玄的尸首,我想到仵作的验尸报告。就写信给卓涵,让他前来帮我们再验一下唐奚玄的尸首!” “你是说仵作的验尸结果有假?”施嫣儿看了看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粗了蹙眉头,道:“我也不确定,只是想证实一下而已!” “无言的猜想没错,那验尸报告确有不实之处!”方卓涵接过话茬说道, “不会吧!唐奚玄的尸首可是经过珉州城的三位顶有名的仵作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作出来的,想要作假,几乎不能!”子雅期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分别询问过那三名验尸的仵作,他们是由唐家的剩下三位兄弟找的,而且根本没有见过彼此。 倘若这验尸结果有假,是不是就意味着唐家的另外三兄弟连起手来将唐奚玄害死了,那么动机何在?又为何会嫁祸给唐奚鸿的夫人于馨忧呢? “妖男,你先不要着急,听听卓涵怎么说?” 方卓涵吐了口气,继续说道:“据我所知那三位仵作的验尸时辰分别是酉时、未时和申时,也就是说在死者死后的一个时辰、一日和三日之后对尸首所做的检验!那三分验尸结果也很符合常理,” “嗯!我仔细翻看过他们的验尸结果,虽然尸首呈现的状态不同,但是得出的结果却是一致的!而且那三位仵作也没有被谁收买的痕迹!” “不过,他们却忽视了尸首的同一处!“方卓涵话锋一转,言道, “是什么?”施嫣儿和子雅期不约而同问道, 方卓涵站起身来,眸色微沉,继续说道:“唐奚玄死于葵午日酉时,第一个仵作验出咽喉处腹腔内含有大量砒霜,得出结论是中毒而死!” “第二位仵作所的结论大抵如此,不过是咽喉处肤色发黑,腹腔内脏腑有腐烂迹象,时隔一日中毒迹象也本该如此!” 方卓涵看了看说话的施嫣儿点了点头,道:“施姑娘所言有理,而第三位仵作验尸之时,尸首已经被置于寒冷之处,因而咽喉、腹腔内的毒物迹象与第二份结果如出一辙!” “如此说来,这验尸结果并无不妥之处?” 方卓涵摇了摇头,“此言差矣,那三分验尸结果,虽然都验证了唐奚玄是中毒而死,但是却对死者所中之毒的剂量,只字未提,仅有第一份提及是大量!” “此话怎讲?”施嫣儿不解的看着方卓涵,提及砒霜,便是致人丧命之物,如今究其剂量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砒霜误食过量可致人死亡,但是少许则不会,而且用的恰到好处,它还是救人治病的良药!”方卓涵说着看了看一直没有言语的许无言, “砒霜还能救人治病?小方子,你不会是蒙我们呢吧?”子雅期一听,满眼怀疑的看着方卓涵,像是在听莫须有的事情一般, 方卓涵很是嫌弃的看了子雅期一眼,“毒理和医理有诸多关联之处,是药三分毒,自然是毒也会有几分的药性!不过是看你如何利用得当了!” “那依方公子所言,这件案子里,唐奚玄是被毒死还是用药不当致死的?”施嫣儿并不怀疑方卓涵所说的话,对他有着一种莫名的,像对了无大师那般的深信和尊崇, “前几日,我亲自查验了唐奚玄的尸首,发现将他至于死地的并非腹腔内的毒物,而是拥堵在喉咙内的砒霜!” 方卓涵的这一句话在许无言等人的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无不睁大了眼睛等待着方卓涵的进一步解释, “唐奚玄腹内的砒霜含量,并不能将他毒死,依我猜测应该是死者生前所吃的某种东西内所带有作为药物之用的微量砒霜。而那喉咙内的致死砒霜,应该是在他呼吸困难之时,被强行灌入体内,最终疼痛难忍,以致死亡!” “此话当真?” “什么?”方卓涵的这番话,听的施嫣儿心惊胆颤,怎样的仇恨,又或是怎样的恶毒心肠才会在他人疼痛难忍之时,痛下杀手? “卓涵,唐奚玄脸上的微笑该如何解释?”见识过庞厉元制造的人皮画卷之后,许无言再听到这些,竟有了不小的免疫力,思考之余,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只见方卓涵的眉头骤然一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极度痛苦亦或是极度绝望所致!” 极度痛苦亦或是极度绝望,倘若唐奚玄当真是被至亲之人所害,出现这种让人恐惧的微笑也是情理之中了吧! “据案卷所载,案发当日唐家不少人在场,有谁能当场强行灌他毒药而不被发觉呢?”子雅期回忆着案卷中的内容,结合这些天对事发当日在场之人的询问,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的出现,那么强行给唐奚玄灌下毒药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我就无从得知了,勘验尸首我还能帮上一二,查明原委就要靠你们了!”方卓涵表示无能为力的耸了耸肩, “事发当日在场的人,我们几乎都再次询问了一遍,除了那些人还会有谁呢?”施嫣儿不断搜罗着这几日所查问之人,有无疏漏之处, “还有几个人,我们没有查问!”许无言眸色渐暗,一字一句的说道, “谁?”施嫣儿和子雅期齐声问道, “唐家三兄弟和他们的夫人!”许无言嘴角微扯露出一抹危险气息,缓缓说道, 子雅期和施嫣儿具是一惊,的确这几个人没有查问过。他们均是唐奚玄的至亲手足,会吗……? 第一百五十章 二女争风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直接对唐仲覌三兄弟进行查问,是不可能有什么收获的。而且这样一来不但对案子的进展没什么帮助,今后再想让他们配合就难了。 “是啊!无言,唐奚鸿他们和唐奚玄是亲兄弟,倘若我们冒然前去查问,不但会伤了和气,而且于我们也是很不利的。” 名义上许无言他们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但是对于属于联邦制的国家-天和来说,钦差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地方官员买你的帐就奉为上宾,不买账的话,你就什么都不是。 到时候完不成朝廷交予的任务,无疑就是夹缝之中做人,稍有不慎两头得罪。 “无妨!我们可以先从他们的夫人下手!”许无言眸色一闪,计上心来,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看了看另外的三人, “怎么下手?”施嫣儿和子雅期齐声问道, 许无言略微挑了挑眉,故作神秘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妖男,借我的名义发一张帖,邀二夫人和四夫人行馆一叙!” “狐尾,你不是要先斩后奏吧?”子雅期看着许无言不确定的说道:“她们虽然没有唐家三兄弟难对付,但好歹也是唐家的儿媳,我们也开罪不起啊!” “你放心!出了事,我一力承担!”许无言伸手拍了拍子雅期道,“记住,一定要把帖子写的情真意切,让她们务必前来!” 子雅期撇了撇嘴,“我把帖子写成情诗行不?” 许无言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看可行!”说罢也不管子雅期脸上是什么表情,就站起了身,看了看方卓涵,“走!卓涵。我给你接风洗尘去!” “喂喂!狐尾,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子雅期跳着脚站起身来,叫道。 许无言弯了弯嘴角,轻飘飘的说道:“没什么意思啊。卓涵到此,为他接风洗尘!” 说罢,很是优雅的看了看方卓涵,“咱们走吧!” 方卓涵很是得意的瞥了吃瘪的子雅期一眼,“好!无言,我请你吃最有名的酒楼,喝最好的茶!” 说罢。两人就要抬脚离开。 “别别!我也要去!”子雅期急忙上前拽住许无言的衣袖,表示抗议, 许无言和方卓涵两人奸计得逞的互视了一眼,继而看向子雅期很是为难的说道:“这个嘛……” “我请客。我请客还不行吗?”子雅期实在不想被丢下,立马放低姿态说道, “哦!那就好!”许无言和方卓涵很有默契的看了看对方, 找好吃的好喝的,不拉上子雅期怎么可能。况且有这么个家底厚实的人在,让别人掏银子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啊! 许无言瞅了瞅一直看着三人偷笑的施嫣儿,“走吧!嫣儿,咱们又可以吃大餐了!” 施嫣儿倒是很配合的走到跟前,看了子雅期一眼。“好啊!反正不吃白不吃!” “喂!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啊!”子雅期这下恍然大悟,看着笑的很贼的三人,很是不满的说道, “哪里哪里,这不是我们几个都囊中羞涩,要靠妖男你接济呢吗?”许无言使劲的忍住笑,无力的为自己解释着, 子雅期狠狠的剜了方卓涵一眼,“这家伙不是说要请客吗?干嘛还要算计我?” 方卓涵很是委屈的辩解:“诶!子雅期,我可是远道枳壳,你如此说好意思吗?况且本公子还是来帮你的!” “你还是客?……”子雅期几乎要把方卓涵给鄙视到地缝里去了, “好了好了!咱们快去吧!晚了可是就没有雅座了!”施嫣儿很是和善的提醒着眼看就要吵起来的两人, 一行四人,在一路的打闹之中,走向珉州城最有名酒楼…… 第二日一大早,许无言就站在行馆门口,静待着秦静宸和齐媚儿的到来, 未时一刻,秦静宸和齐媚儿的马车如约而至,两人下了马车看到许无言急忙山前福身行礼,“民妇拜见许提刑!” 许无言很是大方的一笑,“今日不过是女儿家的小聚,你们就不要如此多礼了!” 两人听罢,很有礼数的站在一旁,等候着许无言的下一步指示。 许无言眼角余光打量两人:两人都是标准的美人,不同的是秦静宸是那种温婉含蓄的美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处柔美的风景; 今天的秦静宸一袭交领紫色深衣,下着月白八幅罗裙,腰间一条紫色丝绦挽成一个松松的蝴蝶结,配以半月式堕马髻,和素雅的银色梅花小簪,将秦静宸整个人的沉稳淑静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齐媚儿则是那种风情万种、妖艳不可方物的性感女子,据说她原是珉州第一青楼的头牌,后来被唐季元明媒正娶入了唐家。 齐媚儿今日的打扮,也将她的妩媚发挥到了极致;内着方领抹胸无袖玫红色拽地长裙,外边只罩了见白色半透明的纱衣,晶莹剔透的雪肤隐约可见。 眉梢含情,秀气的鼻子呼气如兰,樱桃般的小口鲜红无比,带着诱人的光泽。不要说让她怎么样了,仅是站在那里,就能酥了人的骨头。与一旁含蓄、沉静的秦静宸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对比。 许无言看罢,不由得暗自吸了一口气,‘看来仅是这两位都是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涛汹涌’这哪是来小聚啊吗,简直就是争奇斗艳来了。 “哦!是这样的,我呢,初到珉州城,一概用品难免短缺,今日请两位过来就是想你们带着我购置一些衣物、用品。无言先在这里谢过两位了!” 许无言没有一点官架子的说道,想必这两人已经对许无言请她们前来的用意揣测千万遍了。至于许无言的真正意图,自然不能明说,先稳住她们的情绪再说。 “许提刑,严重了!能得到许提刑的认同,我等自然是荣幸之至!”秦静宸浅浅一笑,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端庄又不失大方的答道,“只是民妇品味低下,怕会污了许提刑的慧眼,这就是民妇的罪过了!” 许无言面含微笑,注意到了一旁看着秦静宸眉梢带着不屑的齐媚儿,“静宸,过谦了,这珉州城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比两位的品味好,”继而偷眼看了看秦静宸的反应,“哦!二夫人,叫你静宸,亲切些,更符合女儿家的心思,不会介意吧?” 秦静宸有那么一刻的惊愣,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人喊过了,今日听到竟然是从一个钦差口中听到的。 “媚儿,你说呢?”许无言又看了看一旁的齐媚儿,温声询问, 齐媚儿听到许无言问自己话,立刻脸颊含笑,不住的点头道:“许提刑,所言极是!大人既是邀我们前来,必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二嫂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拂了大人的面子,就是我们的不对了!” “是啊!媚儿说的没错!”许无言很是赞赏的看了看齐媚儿,“哦!不要再喊我什么许提刑,或是许大人了,私下里我们都是女儿家,喊我无言就好!” “是!大…哦不,是无言!”齐媚儿很是爽快的说道, 许无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看向面带忧虑之色的秦静宸,“静宸,你觉得呢?” “二嫂!”齐媚儿见秦静宸没有答话,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不管怎么说许无言都是钦差大人,她想得罪也就罢了,连累了自己可不好。 秦静宸看了看许无言,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意,“如此,请大人……请无言尽管吩咐!” 许无言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准备的马车,“那就麻烦两位和我一起去买一些衣物如啦!” 许无言那种轻快的语气,让秦静宸不由得多看了许无言几眼,这般女儿家的表现,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是一个名贯天和的女提刑所有的。来之前所有的疑虑,在这一刻顿时消解了不少。 “无言,这珉州城的制衣铺我最熟悉了,跟着我保证你能买到既好看又低廉的衣服!”齐媚儿差不多就真的把许无言当成真心要自己帮忙买衣服了。 再加上先前在青楼之时,经常和姐妹们出来狂街,这珉州城的大街小巷都熟悉的不得了,这下自然想在许无言跟前显露一把了。 “媚儿!”齐媚儿刚出口,秦静宸就为她捏了一把冷汗,什么既漂亮又便宜的,她当许无言是那些和她一样不三不四的青楼女子吗? 齐媚儿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言语失误,急忙开口更正:“不是!那个,大人……媚儿不是那个意思。” 许无言倒是没所谓的笑笑,“无妨!我很喜欢既漂亮有便宜的衣服!” 齐媚儿听到许无言的话,顿时舒了一口气,接着有些恼的瞥了秦静宸一眼,瞎着急什么,人家许大人都说了喜欢,真是的!害自己虚惊了一场…… 许无言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表面上亲昵友善无比,底下却是各怀心思的两人。一个自小养在深闺,恪守进退之礼;一个出身风尘,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奸诈,这样的两个人互相看不上也属正常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还原现场 〔1〕 和秦静宸、齐媚儿在珉州城逛了一天,几乎转变了珉州城的大街小巷,回到行馆的时候许无言几乎拉了一马车的物品,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许无言有些无语的看着那些秦静宸和齐媚儿精心挑选的东西,这齐媚儿不愧是当年青楼的头牌,只要她有她心仪之物,就算是在珉州城的犄角旮旯,她都能找得到; 齐媚儿帮忙挑的东西繁多,而且大部分都是色泽艳丽、夺人眼球的风格,相比之下秦静宸要内敛的多,一整天她所挑的东西不过是几件而已,而且都是按照许无言的喜好挑选的,风格也都是许无言比较喜欢的。 “诶!狐尾,你回来了!”子雅期见许无言看着马车上满满当当的物品发呆,走上前去拍了拍她,道,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子雅期,“你把这些东西挑几件留下,再挑几件给于馨忧送过去,剩下的派几个人送到涵州城蓝非墨那里去。” 子雅期点了点头,“没问题!”然后看着面带倦容的许无言,关心的言道:“狐尾,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许无言摇了摇头,问道:“嫣儿和卓涵呢?” “在大厅里呢!” “走,咱们过去,商讨一下案情!”许无言不想拖拖拉拉,有些东西需要立刻告诉大家,不然就会遗忘一些细节的东西, 子雅期点了点头,两人便走进了行馆大厅。 “无言,怎么样?”施嫣儿见许无言走进来,给她倒了杯水,开口问道, 许无言喝了一口水,道:“在和她们接触的过程当中。我无意间提到过关于案子的事情,不过两人均是刻意避而不谈。” “难道是她们事先商量好的?” “不排除这个,不过后来逛的兴起了。齐媚儿的字里行间透漏了一点,提到当日于馨忧还曾极力救治唐奚玄。” “案卷记载于馨忧毒害唐奚玄的原因就是日有嫌隙。如果说当日于馨忧救治唐奚玄,这与案卷记载全然不符,加之于馨忧的身份,又怎么会贸然定于馨忧的罪呢?”施嫣儿结合自己所知道的案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说案卷和齐媚儿的话,必定有一个是假的”子雅期说着看了看许无言。“无言,依你看那齐媚儿会不会随口一说,又或是故意误导我们呢?” “子雅期说的没错,倘若案卷有误的话。于馨忧当日确有救治唐奚玄,那么唐奚鸿和另外两个唐家兄弟联合侦办此案,不会不以此为于馨忧开罪的!”方卓涵依照常理推测,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仅凭这一点不能排除于馨忧毒害唐奚玄的罪名。倘若其他的证据齐全,人证物证俱在,于馨忧还是不能逃脱杀人偿命的律令。”施嫣儿依据自己浏览过的大量案件,总结道, 施嫣儿说的没错。在这个重视人证和口供的年代年代,仅凭杀人动机不足这一点,是不能够为一个人开脱的。 即便是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只要人证、物证还有犯人的口供在就可以依照现有的法令处决一个人。 “只是…为何我们见到于馨忧的时候,她没有告知我们此事呢?”许无言仔细回想了一下两次见到于馨忧的场景,她对于案情似乎只字未提,除了高姿态的拜托许无言侦破案件之外,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提供, 通常来说,受冤之人,倘若有洗刷冤屈的可能,都应该对那个可能为自己平反昭雪之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于馨忧这般表现岂不是太反常了吗? “是啊!莫不是她是刻意隐瞒我们的?”想到于馨忧那双静到让人觉得脊背发凉的眼睛,子雅期就有些发毛, “不会吧!告诉我们于她没有什么坏处,她没有必要瞒我们的!”施嫣儿凝眉想了想言道:“无言,齐媚儿会不会是刻意混淆我们的视线才会如此呢?” “应该不会,齐媚儿还没有那么缜密的心思!”许无言又把一整天内和秦静宸、齐媚儿的对话给过滤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信息疏漏之处。 接着扭头看了看施嫣儿,“嫣儿,这些日子你们所查问的那些当时的人证,可有人提及此事?” 施嫣儿将这些天查问的人证过滤了一遍,说道:“其他的人证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一个是侍奉唐季元的丫鬟提过当日于馨忧不顾唐奚玄腹痛难忍,强行让他喝过一些东西。唐奚玄喝了之后,不消片刻便七孔流血身亡了。” “喝过什么?”方卓涵急忙问道, “她说没看清楚,好像是一些粘乎乎的东西,在于馨忧灌那些东西的时候,从她身上掉下一包开了封的砒霜。这包砒霜也是坐实于馨忧罪名的直接证据!” “那当日所用的碗可还在?”许无言紧接着问道, 子雅期结果话茬,“我并未在证物中见过类似碗之类的物品,倒是于馨忧亲手做的点心还在。仵作也证实了其中含有砒霜。” “卓涵,明日你随妖男前去证物房,看一下那些点心。嫣儿,你随我前去太守府。” “我们去太守府做什么?”施嫣儿不解的看着许无言, “还原案发现场!” 第二日,许无言和施嫣儿便到了太守府,在场的除了齐媚儿、秦静宸之外,还有几个当日在场的人证; 许无言环视了唐奚玄当日遇害的,自己住处的一个凉亭,接着扫视了所有在场的人一眼,继而朗声说道:“本官受太守之托侦办此案,希望各位给予全力的配合。今日是三公子的百日祭,本官希望大家尽可能还原当日案发的情景,让本官能够详细了解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日的许无言一身湖蓝色的女式官服,那枚象征身份的簪子别在秀发之上,闪着耀眼的光泽。与那日狂街之时的女儿家姿态截然不同,周身散发的威势让人不得不为之臣服。 秦静宸看着指挥若定的许无言,心中莫名的一惊,这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当真是不愧是名动天和的女提刑。 “启禀大人,那一日三公子在此处练功舞剑,我和往日一样给三公子送点心。谁知当日三公子吃了点心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腹痛难忍,倒在地上。之后……”当日为唐奚玄送点心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说道, “停!”许无言骤然喊停,看了一眼,说话的小丫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头也不敢抬,只是偶尔偷偷的瞄上许无言几眼, “那点心是谁做的?又经过何人之手?”许无言放缓了语气,问道, 那小丫环大概是怕极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抽泣的声音说道:“大人,不管奴婢的事,奴婢只是按时给三公子送点心,什么都没做!大人饶命啊!” 许无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将那小丫环扶了起来,“你不要怕!我只是询问一下那点心是谁做的,除了你还有谁碰过,别无他意!” 那小丫环战战兢兢的看了许无言一眼,低声说道:“是…是…是大夫人做的!” “这府里的点心都是大夫人做的吗?”许无言继续问道, “三位夫人都有做,当日是该大夫人为三公子做点心,奴婢就是像往常一样,端了点心就送给三公子了。” 见那小丫环说的糊里糊涂,秦静宸走了过来,“小云,你下去吧!” 然后,看了看许无言,福了福身道:“大人,府中的规矩,由我、大嫂还有媚儿为爹娘还有三公子制作点心,除了节庆,什么日子有谁做,都是固定的。那一日,本该是大嫂做的,只是那日爹娘没有胃口,只有三弟吃了点心。” 许无言点了点头,“有劳二夫人解惑了!” 接着的一个人证是于馨忧跟前服侍多年的老妈子—徐妈,只见年过五旬的夫人走上前去,颇晓礼数的给许无言施了一礼, “当日,我和大夫人是头一个赶到这里的,那一日大夫人见三公子腹痛难忍,就急忙让老身去取鸡蛋来,等到老身取来了鸡蛋,大家都到了,三公子也已经没了。” 许无言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在你离开的时候,就只有大夫人和三公子在此?” 徐妈点了点头,“是的!” “接着你们就赶到了吗?”许无言看了看秦静宸和齐媚儿问道, “是的!”齐媚儿稍显急促的走上前去,答道,“当日,我和二嫂赶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大嫂在强行灌三叔叔什么东西,没过一会儿,三叔叔就殁了!” 许无言没有答话,而是看着秦静宸, “情况就如媚儿所说!大抵如此”秦静宸不紧不慢的回答, 许无言站起身来,看了看施嫣儿,接着又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言语的走向别处…… 施嫣儿收了收目光,“许大人,需要整理一下思绪,你们再好好想想当日有什么你们见到的不寻常的事情没有?” 秦静宸的目光则是随着许无言的身影,也时而不时的移动着,显然方才的问话并没有达到她预期的目的,她究竟在怀疑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还原现场 〔2〕 “无言!” 许无言回过头看着叫自己的施嫣儿,“嗯!问的如何?” 施嫣儿面露无奈之色,“和你方才问的时候一样,没什么特殊发现!” 许无言看了看不远处的众人,抬脚走了过去,到跟前知识,凝眸看了看所有人,“你们确定当日没有见到不寻常的事情了?” 众人带着畏惧的神色,看着许无言,齐刷刷的摇了摇头,齐媚儿向许无言走了一步,低声问道:“许大人何以如此反复询问,是否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许无言看了看齐媚儿,没说什么,继而看向有些一脸茫然的众人,“三公子的书童-魏宣华,一直是和三公子寸步不离的,为什么在你们的证词当中丝毫没有提及此人呢?” 提到魏宣华这个名字,众人顿时变了脸色,似乎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是个恶梦一般,秦静宸和齐媚儿的脸色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怎么回事?天和律令,作伪证者以诬告他人论处。此事的后果众位可要多加掂量才是!”施嫣儿见状,沉了声调,带着些许威胁,目光如利剑一般扫过众人, 众人一听,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最后秦静宸缓缓的站了出来,对一概下人说了一句,“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都下去吧!” 众人如临大赦,急忙谢过,逃也似的退下了。 等下人们都退下之后,秦静宸看了齐媚儿一眼,这才对许无言和施嫣儿福了福身说道:“大人容禀,此事有关家丑,故此支开下人。” “哦?”施嫣儿瞥了一眼秦静宸,带着略微不满的语气言道:“如此说来,二夫人以为此事是本官越距了,是吗?” “民妇不敢!”秦静宸急忙躬身行礼, 许无言看了看施嫣儿,继而伸手扶起了秦静宸。“二夫人,无需如此,施大人也是心系案子,才会如此,还望二夫人不要介怀。” “大人言重了!” 许无言笑笑,“贵府家丑,本官自是不敢窥探。只是此事事关此案,我们还是要秉公处理。也好还三公子一个公道。” 秦静宸的嘴唇动了动,几欲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一旁的齐媚儿,但她好似还没有缓过神来,脸色还白着呢, 最终秦静宸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那魏宣华伴读三弟多年,一直以来为人和善,行事也循规蹈矩。颇得公爹青睐,甚至还有为他谋得一官半职的想法。只是,在三弟遇害的前几日,府里的下人发现魏宣华私底下极为不检点!” “此话怎讲?” 秦静宸面露鄙夷之色,“那魏宣华身患龙阳癖。染指府里的奴才也就罢了,还妄图毁了三弟的清誉。公爹得知此事,气愤不已,一怒之下便着人将他以鸩酒毒死。事后告知他的家人是暴病身亡,送了丧葬银、料理了一切后事,才算了了此事。” 龙阳癖?也就是同性恋者,这魏宣华是同性恋者,与太守府的下人媾和,还妄图染指唐奚玄,最后被唐叔德毒死了。 怪不得这魏宣成会捡到发黑的骸骨,魏宣华确实是被毒死的。这唐叔德这真够狠的,魏宣华好歹也为他家奉献了这么些年,仅是因为这个就杀了他,也太残忍了。 “人命关天的事,如此也太过轻率了!”施嫣儿虽然听到龙阳癖这个词也顿感一阵恶寒,但终究是一条人命。唐叔德如此草菅人命,也应受律法处置。 “大人,有所不知,这珉州法令,龙阳癖如同通奸,是要被民众乱棍打死的,公爹他念在魏宣华在府中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才出此下策,免了他的皮肉之苦。而且下令全府,不得将此事告知外人,违令者立刻逐出珉州城。为的就是怕污了魏宣华的名声,也好让他的家人不被他人耻笑。” 秦静宸这番话说的表面上合情合理,许无言也确实在珉州独有的民俗法令之上见过此条风俗。不过性倾向本就是一个人的人权问题,用如此违背人权的方式极端处理,当真是时代落后的表现。 倘若魏宣华当真是龙阳癖,那么出生在这个时代,就是他悲惨命运的开始吧! “如此,倒是我们多虑了!”施嫣儿听罢,出言致歉, 秦静宸则是一笑释然,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要请教二夫人!”许无言则是直接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 “大人请讲!” 许无言再次扫视了一遍凉亭的周围,“依你们所言,当日大夫人强行给三公子灌下一些东西。那么她是用什么灌的呢?器具何在?” 这一问,倒是把秦静宸给问住了,思虑了片刻,言道:“当日这里人多手杂,我并未看清楚,大嫂手中用的是什么器具,好像是个陶碗之类的东西......”说着捅了捅身边的齐媚儿,“媚儿,当日你看到大嫂手中是什么器具了吗?” “啊!”齐媚儿惊了一下,像是深陷什么思绪之中,被惊到了一般,脸色都有些微白, “媚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如此差?”见齐媚儿的脸色不对,秦静宸关切的开口问道, 齐媚儿伸手理了理耳边并不凌乱的头发,“许是先前吃了几个生果子,腹内有些不舒服!没大碍的,休息一下就没事儿了!” “那就好!”秦静宸松了一口气,“许大人问及,那日是否看到大嫂当时手中所拿的器具,我看的不甚清楚,你可看仔细了?” “器具,什么器具?”齐媚儿看了看秦静宸,反问了一下,“哦!当时大家都是惊慌失措的,我更是怕得要死,哪里还注意什么器具啊!” 许无言深深的看了齐媚儿一眼,“媚儿,你在想一下,当真没有看清楚,大夫人是用什么给三公子灌毒药的吗?” “这个…灌毒药吗,肯定是黑陶碗啊什么的,我真是不记得了。”齐媚儿皱了秀眉,“民妇现下腹内难受的紧,就不奉陪了!” “媚儿,你没事吧?”秦静宸见状急忙伸手去扶, 齐媚儿看了秦静宸一眼,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触碰,“没事儿,二嫂两位大人就劳你招呼了,我就先退下了!” 说着,一手紧捂着小腹,疾步离开了。 许无言看了看秦静宸,浅浅的笑了笑,“既是如此,我们也该回去了!” “如此,民妇恭送两位大人!” 说着三人朝院子的出口走去,唐奚玄的院子有点类似椭圆形,而亭子就位于院子的渐变宽处,掩映在种满了各类绿植的院子里,很像一处山林野景。 “这是什么?” 许无言指着拱形院门,旁边一棵怪松旁边,裸露的青石板上一圈深色的痕迹,不经意间问道, 秦静宸看了看那圈痕迹,说道:“是一个水缸常年在此留下的印记!” “水缸?”许无言蹲下身子仔细的看那圈痕迹:这痕迹,没有几个年头是留不下来的,那一圈的青石板潮湿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伸手去摸还能感受到其上新生青苔的滑腻。 “是啊!三弟,自小酷爱武功,酷暑的时候经常命下人为他打水消暑,后来公爹就派人在这里安放了一只巨大的水缸,等到盛夏便让下人盛满清水,为的是三弟消暑方便。” “水缸哪里去了?” “前些日子,府里的下人打扫院子,移动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为此,公爹还发了场好大的脾气,悲戚了许多时候。” 想到惨死的唐奚玄,秦静宸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的,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家人,一下子就没了,为此婆婆还卧病在床…… 许无言听罢,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凉亭,虽是只有几百步的距离,在那些枝枝桠桠的遮挡下,也有些看不真切了。 “二夫人不必如此忧心,死者已矣,生者图强!” “多谢大人宽慰!” 许无言看了看秦静宸,“二夫人,不必送了,以后我们还少不了叨扰!就此别过吧!” 秦静宸微微颔首,“有劳大人了!” 许无言和施嫣儿别了秦静宸,便径直朝太守府的大门走去…… “大哥!大哥……” 许无言和施嫣儿刚走到府门口,便看到唐奚鸿带着一脸的薄怒,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唐季元,脸色焦急的叫着走在前面的唐奚鸿。 见到许无言,唐奚鸿停了脚步,“你怎么来了?” 许无言和施嫣儿俱是一愣,这口气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查案!”许无言答得也是没有一个字的赘余, “切!就你查什么案!也不知道我爹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把案子交给你!”唐季元一个快步走上前去,瞥了许无言一眼,低声嘟囔, “你是何人?如此无礼!……”施嫣儿怒视了唐季元一眼,想要厉声跟他争论, 许无言拉了拉施嫣儿,“咱们走吧!” 说着好像眼中压根没有唐季元这个人存在似的,直接走出了太守府的大门, “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唐季元正要破口辱骂,注意到唐奚鸿那种危险的眼神,立刻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唐奚鸿则是目光微暗的盯着太守府的大门……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断袖之癖 (1) “你说什么!那魏宣华是断袖之癖?”子雅期满脸不相信的看着说话的施嫣儿, 施嫣儿点了点头,“这话是唐二公子的夫人-秦静宸亲口说的,那魏宣华不但染指太守府中下人,还试图教坏唐奚玄,后来唐叔德知道后,就着人将他给毒死厚葬了。” “什么!仅凭龙阳癖就将人毒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唐叔德也太狠了吧!” 子雅期自幼没有受过家里多少约束,所做所为之事也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尤其是这些年经营通识堂,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尤其明白每个人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癖好。龙阳癖在子雅期看来也不过是个人癖好的一种,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 “应该说唐叔德处理的还算明智!” “明智?亏你还是熟读天和律令,如此草菅人命,还敢妄说明智!”子雅期毫不犹豫的就把施嫣儿的话给反驳了回去, 施嫣儿脸色微窘,继而解释道:“子雅期,一开始我也是和你一般的反应,不过二夫人说珉州有风俗法令,龙阳癖视同通奸,按照风俗令会乱棍打死,事情一旦传出去,魏宣华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唐叔德不但没有声张,反而将他厚葬,并且严令府中之人提及此事!” “珉州当真有此风俗法令?”子雅期把头扭向许无言, 许无言缓缓点了点头,“珉州法令 风俗卷第四篇第二条” “哼!就算有此风俗。唐叔德他如此作为,也是怕坏了他太守府的名声吧!”听罢许无言的话,子雅期仍旧对唐叔德的印象大打折扣,虽然明知此事唐叔德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人之常情罢了!但嘴上却是丝毫不承认。 “这龙阳癖之说。不过是太守府的一面之词,不可全信!我们还需多方查证。”许无言轻咬了一下嘴唇,看了看施嫣儿和子雅期总结道, “对!很有可能是唐叔德为自己的罪行找推托之词,编造出来的,用来混淆我们的视听”子雅期迅疾就加了一句, “但是那些下人的反应,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施嫣儿还是比较偏向于相信秦静宸的说法。那些下人听到魏宣华的那种鄙夷嫌弃的神色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还不容易,下人还不都是对自己的主人惟命是从,只要唐叔德拿性命想要挟,哪个下人会不怕?”子雅期想也没想就出言反驳, “好了好了!”见两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许无言急忙出言制止。“我们无需为此争论,此事还需我们多方查证!” “从哪里开始?”两人也知道他们的争论并不能得出真相。当下探访、查证才是首要, 许无言想了想,“妖男,你找人打入太守府的下人里,暗访魏宣华在太守府的为人,作风,务必探查出来魏宣华从被发现到致死的全过程。还要抓住主要的人证。” “潜入太守府,并获得相当的信任,是需要时日的。我们的时间来得及吗?”子雅期的通识堂虽然人脉极广,但是想要探查太守府的私密之事也是需要时间的。 “无妨!我们还有另一手准备。”说着扭头看着施嫣儿,“嫣儿,你派几个嘴皮子溜,有心眼儿的侍卫化装成百姓跟踪此案的那几个重要的证人,尤其是于馨忧身边的余妈和那日送去点心的丫鬟。有什么发现立刻回报!” 施嫣儿点点头,“好!” “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定魏宣华的死因。但至少可以确定魏宣成并没有骗我们,那魏宣华确实是被毒死的!” “我们要不要前去魏宣成的家里查验一番?还有唐家的人,我们要不要也派人跟踪?” 施嫣儿的话倒是提醒了许无言,“妖男,你还要办一件事。” “什么事?” 许无言俯在子雅期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找那个做什么,好脏的!“子雅期听罢像是看怪物似得看着许无言,“狐尾,你该不会是有恋脏癖吧?” “你胡说什么呢?”许无言一巴掌打在子雅期的身上,“废话少说,帮我打听就是了!此事你要亲自督办,不得有误!” “你们在说什么啊?”施嫣儿见两人神色怪异,表情的夸张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 子雅期瞅了许无言一眼,站起身来,样子很是夸张的对施嫣儿说道:“狐尾,她要我去找别人的污秽之地!嫣儿,你说狐尾她是不是得了什么恋脏癖了?” 说罢子雅期急忙跑得远远的,以免再被许无言给抓住打一顿。 “不会吧?无言,你找那个地方做什么?”施嫣儿也有点儿诧异的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有些尴尬的笑笑,被子雅期这么一说,搞的跟许无言真有什么邪癖似得,“嫣儿,你别听他胡说。天色也晚了,明日还有事要做,咱们也各自休息去吧!” 子雅期偷眼看了看外边的夜色,不知不觉都深夜了,是该休息了。“是该睡了!诶!狐尾,我们都有事做了,你干什么?” 也对,许无言给他们吩咐了一通,还没说自己要做什么呢? “大牢!”许无言只简单的两个字,就再不说什么,抬脚离开了大厅,这么些天也够累了,还是养足精神的好,不然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熬。 许无言说的没错,自己是需要前去大牢,再会一会于馨忧,只不过在去大牢之前,许无言还要先去一个地方。 “无言,这么一大早,你带我来此处所为何事?”方卓涵看了看眼前一处不甚破陋,但也有些年头的院落,开口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几经打听才找到的魏宣成的家,缓缓开口说道:“让你和我一同见个人!” 方卓涵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接着也将许无言扶了下马,两人将马匹拴好后,便朝院子走去…… 方卓涵正要伸手叩门,不料们却开了,一脸淡然的魏宣成看了看两人,最后目光停在许无言的身上, “许提刑,你终于来了!在下恭候多时了。”那神色、那语气似乎早已料定许无言会前来的一般, 许无言浅笑,“是的,我来了!”接着看了看方卓涵,“这一位是我的朋友!” 魏宣成和方卓涵两人只是略微相视一笑,甚至都没有彼此互报姓名礼貌寒暄, “我们既然来了,你还不准备迎我们进去坐一坐吗?”许无言看了看魏宣成,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屋子,说道, “哦!两位里面请!”魏宣成面露失礼之色,急忙让开了身体,把两人让进了屋里, 许无言环视了一周,一大部分都被书籍占据的屋子,除了一样破旧的家具之外,别无他物。一派仕途不得意的书生家中模样;然而魏宣成 一身半旧蓝衫站在其中,怡然自得,全然没有落魄书生的模样。 “两位请用茶!”魏宣成亲自倒了茶,端到许无言和方卓涵的跟前, 许无言颔首致谢,“入友人家,理应先拜会高堂,令堂何在?” 先前的时候,魏宣成说过自己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我无言来了这么一会儿,还没有见到他的母亲,不由得开口问道, 魏宣成的脸色一紧,不由得露出悲戚为难之色,“不满许提刑,前几日老母身患伤寒,现正于后堂休养,不便见客!” “无妨!恰好我的这位朋友精通医术,还可为令堂诊治,也好进了我们晚辈的一片孝心!”许无言瞅了瞅方卓涵,诚恳的说道, 魏宣成方才的脸色,毫无疑问是经济窘迫的高雅说法,像他这种满腹经纶,骨子里的清高让他低不下头来去求人。 当然许无言如此做多少也有些私心,毕竟是知子莫若母,也许在魏宣成母亲那里,更能获取些许魏宣华品性的些许信息。 “是啊!魏兄,你我同为晚辈,理应进些孝心!”方卓涵适时的说了这么一句直抵魏宣成心底那根节气和孝义如何两全的神经, 魏宣成看了看两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两位了!” 许无言浅浅一笑和方卓涵,随着魏宣成走向后堂,经过上次的行馆之行,魏宣成倒是少了不少的迂腐之气,行事也缓和多了。 光线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乍然走进还有一种生命*的气息。昏暗的灯光下,许无言依稀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外在一个土炕之上。 三人进来之后,魏宣成有点燃一盏等,用于在方卓涵和许无言跟前照明。 “成儿,是华儿回来了吗?我好像听到他的脚步声了!”一个极其孱弱的声音经过昏暗的层层削减,带着刻骨的思念传入三人的耳朵, “娘!你忘了,宣华他在太守府作伴读书童呢,整日都在教三公子读书,没时间回来!”魏宣成听到,急忙走到炕前软声对那老妇说道, “是啊!老夫人宣华满腹才华,太守可是重用着呢。”许无言也走至炕前,轻声低语, 那老妇一听,伸手便抓住了魏宣成的手,一双手枯瘦如柴,皮肤松垮,再看那张饱经风霜,只剩褶皱的脸,许无言的心猛然一揪:自己的父母,他们还好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断袖之癖 (2) “成儿,家中来客人了,你怎么不好好招待人家,还让贵客见到我这个命不久矣的老太婆,岂不是太失礼了吗?” 魏宣成反手紧紧握住那老妇的手,看了看许无言,“娘!这位是钦差许提刑,今日许大人带她的朋友专程前来看您老人家的!” “净说胡话,娘一个老太婆,钦差大人怎么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呢。”那老妇面色微嗔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虽是直白的话,但却掩盖不住她言语中的礼数, 魏宣成的母亲如今虽然是一身粗布衣衫,但是言行举止却不是乡野村妇那般,言谈之中流露的却是很有礼数教养的大家闺秀的风范。看来,这魏宣成并非原本就是贫苦秀才出身的。那么魏宣华入太守府是否也与他的家世有关呢……? “老夫人,我和宣成、宣华都是故交,今日前来贵府就是来拜会您老人家的!还有我这位朋友精通医术,是宣成特地请来给您老人家瞧瞧的。”几番思绪之后,许无言笑了笑,客气之中不乏尊敬的说道, “许提刑如此有心,折煞老妇了!”那老妇在炕上给许无言施礼,继而缓缓说道:“老妇这病撑不了几日了,倒是给成儿添了不少麻烦,今个儿还劳驾了许提刑,真是罪过!” “老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瞧着老夫人的身体硬朗着呢,不过是偶感风寒,服几贴药就痊愈了。再着,我这位朋友可是妙手回春的医术。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娘,您就依了提刑大人吧!”魏宣成出言请求, 老妇扭头看了看魏宣成,这才点了点头,“如此。就有劳了!” 方卓涵从一踏进这间屋子,就流露出的无奈之色,在这一刻收起,伸手搭在了老妇的手腕之上。 “老夫人,您老的身体好着呢,安心静养就好。”片刻之后,方卓涵收回自己的手,面带笑容的对那老妇温声说道。 那老妇听闻,神色一滞,继而露出一抹消瘦的笑容,“多谢!我就说要等着华儿娶妻生子呢”继而扭头看着魏宣成,“成儿,大人一路劳顿,你快去摆酒招待一下。就不要在我这个老太婆这儿耽搁了!” 魏宣成将他母亲身子放平,盖好被子。看了看许无言,道:“是!儿子这就去办!许大人这边请!” 许无言看了看老妇,“老夫人,晚辈就先告辞了!” “去吧!”老妇面带微笑的言道, 魏宣成掌着油灯走在前面,到了门口,魏宣成熄灭了手中的油灯,放在烛台之上,许无言的身后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我母亲她。是否时日无多了?”出了后堂,魏宣成低着头,颤声问道, 方卓涵看了看魏宣成,“令堂可是前些日子中了风,近些天总是记得不事情,还总是忘记一些事?” 魏宣成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母亲总是念叨宣华,说他还未亡,起先我告诉他宣华已经死了,她就日日悲戚不已,后来她再问起我就编造宣华还活着,让她开心。” “以后的日子,你母亲想做什么、吃什么,都满足吧!让令堂开开心心的!”方卓涵叹了口气,说道, 依照方卓涵和魏宣成的描述,魏宣成的母亲应该是身患偏瘫和老年痴呆症,在二十二世纪可以用肢体再生、细胞移植、血液疏通等等高科技手段进行医治,但是在这里就是不治的绝症,只能说每个时代都有人类战胜不了的悲哀吧。 “魏宣成,令堂之事我们深感不安,但也请你保重!” “哪里,许提刑方才为老母宽心,宣成已经感激不尽了!”魏宣成拱手表示感激, “理应如此,本官有一事不明,你不是兄长吗?为何令堂会说等宣华娶妻生子,而不是你呢?” 许无言摆了摆手,继而开口问道, 魏宣成闻言脸色为哂,看了看许无言,道“说来惭愧,我本家中长兄,理应先行娶妻生子,但是宣华有一次回家之时,曾对母亲说过,他有了心仪的女子,等待时机成熟就让母亲着人去提亲!还言道,不会让母亲等太长时日。为此,母亲才会如此说。” 许无言点了点头,魏宣华是龙阳癖的话,又怎么会有心仪的女子呢?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载之前!”魏宣成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当日宣华十分高兴,还拿出一枚珠花让我和母亲看,说是那位女子和他的定情之物给我们看。” “珠花?什么样的珠花?你可描绘的出?现在在哪里?”许无言一连串的追问道, 魏宣成有些被许无言追问的措手不及,略显应对不暇,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自那日后,我就没见过。我记得那日,我们看过之后,宣华就很是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生怕弄坏了!至于那珠花的模样,我只记得是一种很艳丽的颜色,至于式样、材质就记不得了。” “那宣华的住处何在?可否带我前去看看!” 魏宣成见许无言如此在意那枚珠花,想到很可能与魏宣华的惨死有关,不禁开口问道:“许提刑,是不是宣华的案子有了什么进展?” 许无言缓了神色,道:“尚且没有,今日我们就是前来看看魏宣华生前的物品,看能否找出些许疑点。现下,那枚珠花是很重要的线索。” 能有机会为自己的弟弟讨回公道,魏宣成自然愿意做,“你们跟我来!”说着朝东侧的一间厢房走去, 许无言和方卓涵互视了一眼,跟了过去…… 一间不大但却干净的房子,里面的摆设布局。比正厅好了许多,虽然也是半旧的物品,但也都算是完整,有的还是颇有些价值的。还有那些藏书比正厅也要多出几倍,这大概也是魏宣华在太守待了多年的部分成果吧! “这就是宣华的房间。他死后,就没人动过这里的物品。”魏宣成环视了一下四周,颇有感触的说道, “我们能随便看看吗?”毕竟是死者为大,许无言看了看魏宣成问道, “请便!”魏宣成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我一声!”说着扭身走出了门外, 触景伤情。大概就是如此,许无言和方卓涵会意,对魏宣成的离开表示理解。 “无言,我们要找什么,那枚珠花吗?”魏宣成出去之后,方卓涵看着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还有……”继而俯在方卓涵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两人在这间并不大但却耐人搜寻的屋子里寻找了起来。 直到太阳偏西之时。许无言和方卓涵才离开了魏宣成的家,准备返回行馆。 “卓涵,我们先走走吧!”许无言牵了马对方卓涵说道, “也好!顺道看看风景!”方卓涵也解了缰绳,和许无言一同牵着马,在冬日的阳光也会留恋的羊肠小道上徐徐的走着, “卓涵,依你看,这魏宣华会是断袖之癖吗?” 方卓涵摇摇头道:“从他的房间来看不像是!那些书籍尽是圣贤之道。还有房间里的一应摆设、冷硬的色调、规整的布局,这些都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你觉得这房间会不会是魏宣华未免他人棋艺,而刻意为之呢?” 方卓涵看了看许无言,“也有可能,书籍分门别类,笔墨纸砚没有一个是错位的,甚至连用过的毛笔之上都极少沾有余墨留下来的痕迹。这魏宣华是个心思极为细腻之人。” 听了方卓涵的话。许无言点了点头,然后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张宣纸,展开在斜阳的余晖之下,“你看这个!” 空荡荡的纯白宣纸,在斜阳的辉映下,显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穿着一身长衫的俊朗男子的全身画像,凝眸仔细看去,那画像的线条虽然残缺不全,但却不难辨识其中的神韵。 凝视那宣纸的方卓涵,渐变了脸色…… “魏宣华当真是断袖之癖?”方卓涵不确定的问道, 许无言不置可否,而是缓缓的将那张宣纸收了起来,“这个是我在魏宣华房间里的宣纸里发现的,但是这个应该是硬笔作画时留下的痕迹,我却没有在他的房间里发现硬笔。” “硬笔?”方卓涵的神色不甚赞同许无言的说法,“无言,我看那痕迹不太深,会不会是毛笔沾水之后,遇冷,聚结在一起描画而成的?” 许无言眸色一亮,“对!很有可能,虽然笔毛聚结的力度不会如此之大,但也不无多次描绘的可能。” “无言,就算那轮廓依稀是个男子,也不能就此断定魏宣华是断袖之癖,毕竟事关死者乃至一家人的声誉,还是谨慎些好!” 许无言点点头,毕竟在珉州城这是件不小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就此毁了一个家廷。尤其是想到魏宣华母亲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 “无言,我们上马吧!时候不早了,从这里到行馆还需要些时候。”方卓涵看了看天色,应该是未时模样了,不禁开口言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然后看了看也上了马背的方卓涵,“卓涵,你先行回行馆休息,我还要去大牢一趟。” “不需要我一同前去吗?”方卓涵看了看许无言说道, 数月未见,许无言改变了许多,凡事不再那么莽撞,甚至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险。但是遇到案子,她还是如此倾尽全力。 这般事事都想要弄明白,达到她心里的天理公道,真不知道对她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无言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不用了!就此分道吧!”说罢扬鞭朝珉州城大牢的方向疾驰而去, 方卓涵微微迟疑了一下,唇角含笑,没有过多停留,也扬鞭策马而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牢房设宴 “你…你们在做什么?”于馨忧看着狱卒一件一件往自己的牢房里搬东西的,诧异不已,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那些狱卒却没有一个回答于馨忧的话,只是垂首干自己的活计,不消一刻钟,一张四方桌、两把椅子,还有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便上齐了。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见最后一个狱卒也离开牢房,于馨忧有些恐慌的叫道, “没做什么,不过是请你吃顿饭而已!不是断头宴,无须那么紧张!”正当于馨忧发火之际,许无言很是悠闲的走了进来,巧笑嫣然的说道, 于馨忧的神色明显送了一下,继而平复了情绪,眸色清静的看着许无言,“不知许提刑,此时到此有何贵干?” 许无言抿嘴一笑,气定神闲的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满脸享受的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随意的拿起筷子, “这里有这么多的美味,见风消、水晶凤饺、柿子饼、八宝鸭、酥骨鸡……都是我爱吃的诶!来这里自然是想找你和我同进餐了。” 于馨忧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许无言说出的名字恰好都是于馨忧最爱吃的小吃和菜肴,在牢房待了数月,每日吃的都是牢饭,现在猛然听到这些,不觉馋虫作祟,口水泛滥。 许无言随意的夹了西芹虾仁里的西芹,目光泛出丝丝缕缕的狡黠,面上还是随意的说道:“你不想坐下来陪我吃点儿吗?” 说着还把西芹送进嘴里,细细的嚼着。品味着其中虾仁裹着的清脆和甘甜,“嗯!这个西芹虾仁还真是蛮不错呢。” 于馨忧看着吃的很享受的许无言,这诱惑无疑是直入脏腑的,二话不说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也不看许无言,就不讲究形象的吃了起来。 拿着筷子的许无言,有一下沒一下的吃着,眼角的余光瞥到正吃的津津有味的于馨忧,嘴角泛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看来美食收服这一招。效果不错,还真是多亏了子雅期,不然无论如何,许无言也不能把于馨忧爱吃什么,有什么习惯、爱好,弄得如此清楚。 “你可是有为外姓叔父名叫魏启?”许无言漫不经心的问道, 于馨忧听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眸看着许无言,“你问这个做什么?” “救你!”许无言简单的说道。 “我的案子跟他有什么关系?”于馨忧一脸的不善,好像问及她的家庭触犯了什么禁忌似的,一直清静的目光里染上了些许怒意。 许无言倒是一脸的镇静,“他是跟你没关系,但是他的儿子却和你关系颇深!” “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和魏宣华扯上关系,我是太守府的大夫人。而他不过是一个书童而已!” “哦!”许无言眸色一闪,别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原本是认识魏宣华的了?” 于馨忧自知说漏了嘴,一双明眸,盯着许无言看了许久,最后还是缓了下来,道:“魏宣华的父亲,确实曾是我的一位外姓叔父,但是自从魏启别居敛财之后,我们两家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如此急于撇清关系究竟所为何事?”如果不是有什么重大的变故。于馨忧不会如此唯恐避之而不及, 于馨忧看着许无言,似乎在确定自己所言之事在许无言那里是否能够得以保密。 “你放心,若非得以,我决不会泄露半句!”许无言给于馨忧打了一针强心针。 于馨忧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魏启和我父亲原本是过命至交,后来魏启一家搬至别处居住,我们两家才少了来往。数年之后,魏启派人给 我父亲送来加急书信。父亲看了之后就严令全府以后不得与魏启一家有任何的来往,甚至对我们严加告诫提都不能提及。” “那书信的内容你可知晓?” 于馨忧摇了摇头,“那书信父亲看了之后,脸色骤变,后来就在火烛之上烧了。” “你的事情,你父亲可知晓?”据许无言所知,于馨忧的娘家并不在珉州城,她与唐奚鸿是楚寒麟的一句戏言促成的。 提到自己的父亲,于馨忧的眸色渐渐弥漫了浓重的悲戚之色,“是我不孝!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并且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并且勒令全府任何人不得与我这个不孝女来往!” “好狠哪!”许无言下意识的说道, “不是父亲狠心,是我太让他老人家寒心了!累及家人声誉受损!”于馨忧对于自己的家人却是没有一句抱怨,似乎她的事最大的受害者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一家。 看着就算是断头台上依旧是泰然的于馨忧,此刻却是一个如此让人心疼的柔弱女子。唐奚鸿那张高傲的脸颊突然窜进许无言的脑海, “唐奚鸿呢?” 于馨忧蓦地抬起头看着许无言,继而又无力的垂了下来,“他已经尽力了!原本他和二弟之间势均力敌,而现在……是我连累他了。”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许无言凝眸看着于馨忧,自己身陷囹圄,考虑的却都是别人,似乎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个附属品,只要不连累别人就好了。 “于馨忧!他是你的丈夫,你是他的妻子,从结发那一日起,你们就必须患难与共、不离不弃!你不是他的附庸,不是!”许无言站起身来,盯着于馨忧一字一句的说道, 于馨忧满脸惊愕的看着许无言,带着坚毅的唇角吐露着闻所未闻的语句,明澈清亮的眸子里闪着震慑人心的光亮…… 许无言咬了咬嘴唇,看到于馨忧的样子,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跟一个父权、夫权至上时代里的女子。谈平等,不是很可笑吗? “这是你需要的砒霜,一会儿狱卒会送一罐汤药过来,你把这些放进去。每日一碗,不可多饮!月余,你的隐疾便可痊愈。” 说罢,许无言将一小包砒霜放在了桌子上,“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于馨忧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和那一小包的砒霜。抬眸之时许无言已经走远,一种从未有过的思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狐尾,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饿了吧!这个是你最喜欢的貴粉红,吃一些吧!”自从许无言回到行馆,就一个人坐在凉亭里,不言不语,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子雅期怕许无言饿着。就端了一盘点心,小心翼翼的放到许无言的跟前,自己也坐在她身边,很是谨慎的开口问道, “子雅期,帮我查一下魏启当年的案卷。越详细越好。”许无言毫无预兆的扭过头来对子雅期说道,吓得子雅期一惊愣, “查那个做什么?是不是在于馨忧那里有新的发现?”子雅期缓过劲儿来,问道, 许无言摇了摇头,“我只是怀疑,这两件案子有所关联。” “好!我马上派人去查!” “哦!对了,还有,你派人打探一下于馨忧的娘家今日状况如何,她父亲可好?” “怎么?狐尾。该不会是于馨忧在牢里出了什么意外吧?”许无言问及于馨忧的家人,子雅期就联想到了于馨忧被人暗杀。 许无言扭过头看着子雅期,“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啊!我是觉得,咱们的探查面一直停留在唐家,很可能会固步自封。扩展了范围,或许有意外的收获。” 子雅期赞同的点了点头,“而且那唐家的人个个都是三头六臂,难对付的很!” “无言,你们在这里啊,我正有事找你们呢。”两人正聊着,方卓涵缓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在那一堆破罐残片里发现什么宝贝了,要分给我们啊!”见到方卓涵,子雅期很有心情的出言调侃, “你还说呢,你们在搞什么啊,把一堆的残片堆到我房间里。”方卓涵没好气的瞥了子雅期一眼,不满的说道, 子雅期实在是憋不住,笑喷了出来, “你给我滚一边去!”方卓涵一句话吼了过去, 许无言拍了子雅期一下,然后笑了笑对方卓涵说道:“你不必介意,我就是想让你看看那些残片有没有什么问题,你不喜欢我就让人挪了去!” 方卓涵当然明白许无言的意思,伸手使劲戳了还在偷笑的子雅期一下,“再笑,我让你永远都笑不出来!” 子雅期听罢,立刻住了口,方卓涵的本事,自己可是领教过的,还是暂时不惹他的好。 “你个混蛋!敢欺负本姑娘!哪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施嫣儿边走边骂的气呼呼走进了行馆,行馆的守卫见状个个都噤若寒蝉,施嫣儿的怒骂让三人齐齐看向不远处往这边走的施嫣儿, “嫣儿,你怎么了?”许无言叫了一声, 施嫣儿看到三人,便快步走了过去,到跟前猛地坐下,一张俏脸因为气愤变得红扑扑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诶呀!咱们的……” 子雅期正要出言调侃,被许无言一个眼神制止了去,“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那个无耻小人唐季元!”施嫣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这般生气?” 施嫣儿看了看三人,气愤的说道:“我在回行馆的路上碰到他,他竟然出言调戏与我!” “这个王八蛋!”子雅期听罢忍不住骂道, “此人是该好好教训一下!”方卓涵黑眸一沉,说道, 许无言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妖男!你方才说什么?” 子雅期有些不解的看着许无言,“什么我说什么啊?” “诶呀!就是卓涵来之前的那一句!”许无言提示道, 子雅期瞥了撇嘴,“唐家的人气焰也太嚣张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们这钦差的面子往哪儿放啊!” “好!咱们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许无言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意, “怎么给?”听许无言这么说,三人立刻来了精神,凑到许无言身边问道, 许无言俯首在三人耳边低语了一阵,听的三人眸子一个比一个闪亮,最后齐声叫道:“好!就这么办!” 第一百五十七章 酒戏公子 “许提刑请我前来所为何事?”唐奚鸿一身蓝色便服,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端坐在一桌菜肴后面气定神闲的许无言,开口问道, 许无言低首含笑,拿了桌子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缓缓说道:“请帖上不是言明了吗?吃顿便饭而已,你又何必如此不安呢?” 唐奚鸿走到桌子旁边,在许无言的对面坐下,眸色深邃,唇角含笑,一派气定神闲的答道:“提刑此言差矣,不过是受宠若惊而已,何来不安呢?” “如此甚好!”许无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拿着空杯子在唐奚鸿跟前晃了晃言道, “许提刑请我来此,不会只是便饭而已吧?”唐奚鸿也饮了一杯酒,故作不经意了看了看这荼雅茶楼最昂贵的雅间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满桌子的山珍海味,继而看了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小心谨慎的唐奚鸿,不着痕迹的说道:“果然是聪明人!倘若我选择现在喝酒呢?” 唐奚鸿勾唇邪邪一笑,“在下奉陪到底!” “那就好,来人呐,上酒!”许无言站起身来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很快就有伙计一下子搬了四五坛三斤的陈年竹叶青,分别放到了两人的脚边。许无言指了指那些酒,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唐奚鸿, “大公子,今个儿你要是喝赢了,你想知道的事,我必定知无不言。” 唐奚鸿看了看脚边的那些酒,“许提刑。好大的口气,在下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还赢不了一介女流吗?莫非……” 许无言秀眉微挑,鼻孔中哼出一抹嘲弄,“大公子,倘若如此没有自信,大可事先吃些解酒药之类的,本官不介意!” 眼前的许无言。周身散发的胜券在握的气息,着实激起了唐奚鸿心底那种作为男人的自豪感。一个女人如此张扬的发出挑战,不应战,岂是大丈夫所为? “许提刑,爽快!在下佩服!先干为敬!”说着提起脚边的一坛酒开了封,倒了满满一碗,仰头喝了下去。那气势堪称君临天下,豪情万丈。 许无言唇角微扯,计划顺利实施的得意在脸颊上荡漾开来,又在唐奚鸿看过来的那一瞬消失不见。 “大公子,好酒量!”许无言轻轻巧巧的赞了一句,“来人呐!倒酒!” 闻声进来两个小二,分别站在许无言和唐奚鸿的旁边。拿出一溜四只黄釉大号陶碗,接着满满的倒上酒,就十分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许无言没有再说话,而是端起那些酒,喝了起来,衣袂翻飞,英气四溢。 唐奚鸿有那么一刻的惊诧,许无言喝酒的模样全然没有一分女子娇弱的模样,但是那份傲视一切的英姿飒爽,更是让人不由得为之赞叹。 许无言一介女子尚且如此。唐奚鸿自然也不会太过逊色,撩了衣角,单腿踩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酒碗,一碗接一碗的喝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许无言和唐奚鸿两人几乎没有多一句的对白,几乎都是看一眼彼此,紧接着就端起酒碗干杯。 四坛竹叶青。在两人的拼酒下频频见底,看得在身前伺候的两位店小二目瞪口呆,自打这茶楼开业都没遇见过这样的客人吧! 男的气度不凡、俊谪如仙、堪称熊杰,女子更是世间少有。不但千杯不醉,更有臣服天下的气势。 唐奚鸿虽然酒量很好,但也架不住成坛的喝,脚边的酒喝完后,唐奚鸿的意识就有些飘飘然了,脸颊之上的酡红和眼神的游离,均已证明,这家伙到时候了。 许无言示意两个小二,“你们照顾好大公子,本官出去片刻马上回来!” 两个小二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这大公子都喝趴下了,许无言还是说话利索,眼神清明,这简直不能想象。两人看许无言的目光除了诧异还是诧异。 “唔…许…你去哪里?”见许无言的身影往外走,唐奚鸿扭过身去,口齿不清的问道, “方便!”许无言回了一句,便离开了。 话说许无言怎么如此能喝酒呢,不是她酒量大,当然也不是她吃了解酒药。这要归功于时空测算小组的规定了,时空测算小组系统为了防止酒精对所属成员的影响,在他们入职之后都会被植入一种特制的芯片,可以对进入体内的各类对人的意识有影响的物质自动分解,其中就包括酒精, 也就是说喝酒对许无言来说跟喝水差不多,不过有一个坏处就是需要及时排出体外,不然那么多的水,谁的肚子受得了啊! 许无言完事儿之后再回到雅间的时候,唐奚鸿整个人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两个小二很守本分的守在跟前。 “大公子已经醉了。要不要小的叫人送他回府?”其中的一个小二看了许无言一眼,恭敬的问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你们去找辆车,一会儿送他回府!” “是!”两个店小二躬身退下, 看着趴在桌子上昏睡的唐奚鸿,想到自己的计划,心中泛起一丝不忍。转念又想到身陷大牢的于馨忧,许无言伸手端了唐奚鸿跟前没有喝完的一碗酒,对准他的脸泼了过去。 “下雨了吗?”唐奚鸿揉了揉眼,依旧醉醺醺的看着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冷眼看着唐奚鸿,这家伙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试探的问道:“唐奚鸿,你真的醉了吗?” “嗯…唔…燕儿,不要走!”唐奚鸿眼神迷离的看着许无言,很是深情的说了一句,便垂头又趴在了桌子上。 “燕儿…?”听到这个名字,许无言顿时火冒三丈,怪不得于馨忧在牢里。他不极力搭救,原来是心里有别人了呀!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 这个时候的唐奚鸿,许无言是越看心里越气,自己的结发妻子还在牢里,他可倒好,不全力想办法救人不说,还在外面找起女人来了! 这种负心薄幸的男人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当真不知道这世上女人是最欺负不得的。 “哼!”许无言顿时计上心来…… “狐尾。你回来啦!怎么样?”子雅期满脸贼笑的看着依约返回行馆的许无言,煞是得意的问道, 许无言下巴轻扬,“我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儿吗!你们呢?怎么样,唐季元搞定了吗?” 子雅期嘴角性感的翘起,“明天唐季元脸上画乌龟游大街的趣事就会传遍珉州城的大街小巷!整了那小子心里真是痛快!” “妖男!那唐季元可是记仇善妒之人,你没有给他拿别人出气的机会吧!”唐季元的种种劣迹在珉州城人尽皆知。这些年要不是唐奚鸿护着他,唐叔德早就被气死八百回了。 “你放心!除了我那小子怪不到任何人的头上!”子雅期自信满满的说道,“至于我嘛!从来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 许无言笑了笑,整人的方法子雅期多的是,至于他怎么整就是他的事了。 “妖男!你着人散步一个消息出去,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们散布出去的!”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神色郑重的说道。 “什么消息?”子雅期知道许无言又要办正事了,不再嬉皮笑脸的问道, 许无言低首在子雅期耳边说了几句,“不要问为什么,尽管找人散布出去就好!” 子雅期听许无言如此说,也不再多问,取而代之的保证完成任务的点点头。 “走吧!咱们去看看嫣儿那边怎么样了?”正事交待完毕之后,许无言自然要好好娱乐一下了,语调轻快的说道, “已经放倒了!等着我们去检验成果呢。” “那咱们瞧瞧去!”说着许无言步态轻盈的走向行馆的大厅。 看着许无言略显瘦弱的背影,子雅期不禁心生感概,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那样高人一等、不可一世,人若犯我,百倍还之。如今跟许无言比起来还真是有距离呢,这把唐氏三兄弟分别约出来,公然羞辱的点子,她竟然能想的出来。而且实施的如此大快人心。 她当真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奇女子,不但心细如发、运筹帷幄,连整人都是如此的布局巧妙。遇见她是何其的有幸,遇见她又是何其的不幸。不过。幸好自己是和她站在一起的,而且一直都会站在一起…… “喂喂,你这也太狠了吧!” 许无言还没踏进大厅就听见了方卓涵的声音,“什么太狠了?”许无言走进去看了看两人开口问道, 方卓涵有些不忍直视的指了指倒在桌子旁边的唐季元,“你看看吧!” 许无言的目光触及到唐季元,不由的笑出声来,“一脸的乌龟不说,身上的衣衫也被剪得一条一条的,剩下的布条上写满了色鬼、混蛋等字,就连手上都没放过。 “无言,我的成果显著吧!”还拿着毛笔的施嫣儿看着许无言很是解气的说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许无言看了看施嫣儿说道, “为什么不!不狠狠教训,他怎么知道本姑娘是不好惹的!”施嫣儿怒视着唐季元好像还不解气似得。 许无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这唐季元真是把施嫣儿给惹怒了,今天遭如此报应也实属活该。 “嫣儿,你可知道他可是记仇报复出了名的?”方卓涵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施嫣儿把毛笔放到一边,唇角上扬,“我堂堂相府千金,还怕他不成!” “好了,这也无妨,一会儿你们送他走的时候,塞一些他的罪状在身上就是了!”许无言也是想教训一下唐季元,不过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如此唐叔德即使知道是我们所为,也只能骂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了!此计甚妙!“施嫣儿还算聪明,一下子便猜出了许无言的用意, 许无言笑了笑,“诶!嫣儿,你的目标不是唐仲覌吗?他怎么样了?” “估摸着现在已经在太守府了!”施嫣儿捋了捋鬓边的碎发,饶是得意的说道, “那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是啊!庆祝一下吧!”后进来的子雅期满心舒畅的说道, 许无言瞥了瞥地上的人,略带嘲讽,“你们还是先把他解决了再说吧!” “哈哈哈哈!”四人相视,不觉为自己所做的事开怀大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太守暴病 第二日,珉州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唐家的三位公子。大公子酒醉茶楼,后来发酒疯无缘无故在自己脸上‘花瓶’两个字,而且还有人见证;二公子同样也是酩酊大醉,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毫无知觉的被人送回太守府; 四公子更是狼狈不堪,醉倒在大街上,衣衫褴褛,脸上画满了乌龟,身上被人写满了混蛋、色鬼等字。 唐奚鸿、唐仲覌倒是没什么可诟病的,但是唐季元平日里在珉州城的作为,百姓们是恨透了的,如今见他如此,面上虽是不敢嘲笑什么的,心里却是极为爽快的。 三人的丑态,顷刻间成了珉州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甚至还有人传出是老天要惩罚唐家人的说法。一时之间各种版本,在珉州城的坊间传的沸沸扬扬。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也让珉州城的百姓骚动的消息传出,那就是几位钦差大人可能查到了唐家三公子的真正死因,说是牵连重大,甚至还关系到几年前的大案。 至于翻出了什么样的大案,众说纷纭,民间舆论几乎一边倒的倾向于于馨忧是被陷害入狱,至于是谁陷害的,引起了各种的猜测。 太守府:唐季元怒不可遏的将一件件价值不菲的杯盏、瓷瓶摔倒地上,吓得齐媚儿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四弟,你在做什么!”唐奚鸿毫无预兆的走进来,夺了唐季元手中要摔下去的青釉瓷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唐季元看了看唐奚鸿那副阴沉的几乎可以要人命的脸色,立刻不敢再造次,而是带着一副哭丧脸走到唐奚鸿的跟前。 “大哥!他们也太嚣张了!不过是几个挂牌钦差,竟敢如此戏弄我们,不报此仇,我们将来如何有颜面掌控珉州城?” 唐奚鸿一双利眸立刻向老鹰一样,盯住了试图煽风点火的唐季元,“报仇?他们之中哪一个是你得罪的起的?宰相千金?通识堂?还是了无大师的徒弟?” 被唐奚鸿这么盯着,唐季元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就算我们不得罪他们。还不是被欺负到头上来了?他们对二哥倒是仁慈,不过是灌醉了送回来而已。” 唐季元观察这唐奚鸿的脸色,意有所指的说道,要知道现在唐奚鸿和唐仲覌正是明争暗斗的激烈时期,虽然于馨忧的事对唐奚鸿的影响不小,但他毕竟是正牌的继承人。 对唐季元而言。只要能够挑起唐奚鸿和唐仲覌两人之间的战火,他才有坐收渔翁之利的可能。 要知道许无言这股钦差的势力,如果有所倾斜。对现在的局面很可能有着逆转的力量,唐季元自然少不了拿这个做文章。 唐奚鸿冷笑一声,瞥了唐季元一眼,“季元,你的那些事情我不告诉父亲,难保别人不会。管好你自己就行,我和你二哥的事,你没资格过问。还有这次的事,你以为爹不知道吗,他老人家不过是给你留着面子罢了!你好自为之才是正经。” 说罢。唐奚鸿站起身来,瞥了站在一旁战战兢兢、默不作声的齐媚儿一眼。大步朝门外走去,“我来就是告诫你,这次无论你有多恨,都得乖乖的给我咽下去!别想着去报复。坏了我的事,后果你知道的。” 唐季元看着唐奚鸿离去的背影,眸色之中露出浓重的阴狠之意。很是不耐烦的瞥了齐媚儿一眼,吼道:“滚出去!” 齐媚儿则是如临大赦一般的跑了出去。 “混蛋!总有一天我让你下跪跟我求饶!”跑出房间的齐媚儿低声咒骂道,心中对唐季元的恼恨又增加了不少。 ‘方才唐奚鸿那个眼神是在看自己吗?’齐媚儿极力的回想着那个让自己胆战心惊、却又无比眷恋的眼神。 自从几年前,齐媚儿入府第一次见到唐奚鸿时起,就从未见唐奚鸿正眼看过谁,即便是对于馨忧也不曾见到过,今日他竟然凝视了自己, 想不到唐奚鸿拥有那样让人不由自主沉沦的目光,尽管那里有着严重的警告,仍然让齐媚儿心神荡漾。 三日后,行馆大厅: “哈哈哈!你们听到老百姓们怎么说那三兄弟了吗?”施嫣儿笑的花枝乱颤的走进大厅,看了看在座的许无言、子雅期和方卓涵三人,说道, 子雅期撇了撇嘴,“当然了!我们出马,什么事做不到!这也是给唐家人一个告诫,我们可不是吃素的!以后少招惹我们,不然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对对对!看唐季元那混蛋还敢招惹姑奶奶不!”施嫣儿很是赞同的补充道, “这可是我们每日商议正事的时辰,你们俩说完了吗?”许无言星眸微抬,扫了两人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道, 施嫣儿和子雅期听罢,互看一眼,立刻敛了神色,不再言语一声。 “妖男,我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子雅期立刻坐直了身体,“我们已经有人潜入了太守府,不过暂时还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消息也放出去了,还有派去于馨忧娘家的侍卫已经返回。” 许无言抬头看着子雅期,等着他的回答。 “于馨忧的父亲已经在两个月之前过世了!老爷子临死前严命家人不准任何人告诉于馨忧!哦,侍卫从于馨忧的娘家带来了这个。” 说着,子雅期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看着很鼓的信递给许无言。 许无言撕开了信封,拿出一沓信纸,顿时惊住了:几十页全部是为于馨忧求情的信。很多还是已经署名收信人的。字迹有些凌乱,显然当时于馨忧的父亲写这些信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纠结和挣扎。 “全部是为于馨忧求情的!”坐在许无言旁边的方卓涵扫了一眼那些文字,惊讶的说道, “唉!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子雅期叹了一口气说道。 许无言缓缓的把那些信重新收好装进信封,继而抬头继续问道:“魏启的案子呢?卷宗都看过了吧!你们怎么看?” “当年魏启也是以龙阳癖被当地官员秘密处死的,如今魏宣华又是如此。我总觉得这两起案子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联。”施嫣儿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子雅期赞同的点了点头,“是的!我翻看了几遍当时的卷宗,其中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另外倘若魏启当真是龙阳癖,那他怎么会有两个儿子。还有,魏启在当地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颇有威望。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成了龙阳癖呢?” “子雅期说的很对,还有这一次魏宣华的事情跟他父亲当时尤其的相像。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另外通识堂还打听到,处死魏启的人是唐叔德的一位故交!” 许无言眸色骤然变暗,“他人呢?” “两年前死了!后事是唐叔德一手料理的。” 许无言点了点头,这父子两人都是死于同一个原因,且不说龙阳癖有无遗传的可能。仅是两件案子均与唐叔德有关,就足以说明事情不像案卷记载的那么简单了。 “妖男,继续让你的通识堂调查此事。太守府那边更不要放松。”说完许无言转向施嫣儿,“对了,嫣儿,你派人跟踪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禀报大人!”施嫣儿正要开口说话,一个侍卫便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子雅期看了那侍卫一眼,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如此慌张,乱了礼数!” “大人恕罪!”那侍卫急忙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太守暴病。请钦差尽快前去!” “什么!此事当真?”子雅期惊得站了起来,确认道。 “是的!报信的人说,太守性命垂危,请大人即刻前去。”侍卫恭敬的回答, “好了!你先下去备车,我们这就前去!”子雅期挥了挥手让那侍卫先退下, 子雅期看了看另外的三人。“唐叔德怎么会突然就暴病了呢?” “该不会是他们使诈骗我们过去吧!”方卓涵第一次以一种防人的心态问道, 施嫣儿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唐叔德是一周首府怎么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诱饵,何况他还是那般顾及颜面的人。” “真相怎样,我们去了就知道了!走吧!”许无言站起身来说道, 另外三人点了点头,是福是祸总要去了才能知道。一盏茶的时间后,一行四人便出发赶往太守府…… “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为妻呀!”唐叔德的夫人窦氏拖着本就虚弱的身体,跪倒在唐叔德的病床前,抽泣着一声声喊着, 秦静宸和齐媚儿也都是哭丧着脸在一旁软言安慰着,生怕这老夫人在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过了去。 唐奚鸿、唐仲覌和唐季元三兄弟则是神色各异、各怀心思的在唐叔德的床前以不同的眼光看着命悬一线的唐叔德。 唐季元看了气息越来越不平稳的唐叔德一眼,伸手拉了拉唐奚鸿的衣袖,低声说道:“大哥,爹怕是要不行了,我们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唐奚鸿目光骤然森然,吓得唐季元立马退后了一步,灰溜溜的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鸿儿,仲覌啊!你爹这般模样,倒是该怎么办才好哪!”窦氏哭泣着叫道, 唐奚鸿和唐仲覌闻声立刻到窦氏的跟前软言安慰,唐奚玄的死几乎要了窦氏半条命,这会儿唐叔德又危在旦夕,两人真怕自己这老母亲会受不了。 “钦差大人到!”就在这时门口侍卫的一声,点亮了他们的眼睛,好像见到了钦差,唐叔德就有救了一般……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气血攻心 “许提刑,您总算是来了!”窦氏见许无言走进来,立刻站起身来应了上去, 许无言略微笑了一下,“老夫人有礼了!听闻太守他突然暴病,现在如何了?” 窦氏听罢,眼泪欲滴,伸手抓住了许无言的双臂,“许提刑,请你救救我家老爷吧!老爷他晕厥之初,一直断断续续的喊着许提刑!当下,怕是只有许提刑能救我家老爷了!” 许无言略微有那么些许懵,这唐叔德晕厥怎么会喊自己的名字呢,莫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目光触及到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神色红涨痛苦的唐叔德,这应该是气血郁结于心的症状,唐叔德有什么事会让他反应如此之大呢? “大夫怎么说?”许无言搀扶着窦氏到一边坐下,开口问道, “大夫说老爷是气血攻心,倘若找不到老爷的心结所在,怕是回天乏力了。”窦氏叹了口气,轻声啜泣, “老夫人,你切勿太过忧心了!我这就去看看太守!”许无言看了看一直陪在窦氏身边的秦静宸和齐媚儿,示意好生照拂。然后,看了看方卓涵,两人一同走向唐叔德的床前, 唐家的三兄弟,看着走近的许无言,神色更是迥异,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好乖乖的避让。 方卓涵伸手探了探方卓涵的脉搏和鼻息,然后又在唐叔德的脖颈间轻触了一下。站起身来在许无言耳边低语了几句。 许无言听罢,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你们先退下吧!”继而又看向围在床前的唐家三兄弟,“请三位也后退几步!” 唐季元有些不忿的看了看许无言正要说什么,却被唐奚鸿冰冷的眼神给压了下去,自觉的后退几步。 “许提刑。有劳了!”唐仲覌向许无言拱手拜托。 许无言轻轻点了点头,继而看了看方卓涵道:“卓涵,麻烦你把唐大人扶起来!” 方卓涵走到床前,把唐叔德给扶了起来,许无言走到跟前,轻声喊道:“唐大人!唐大人!……” 众人满脸疑虑的看向许无言,想弄清楚他究竟在做什么。同时也带着一种目光监视。 接连喊了几声之后,听的唐叔德含糊不清的咕哝了几声,许无言这个时候俯在唐叔德的耳边低语了一阵。突然,唐叔德睁大了眼睛,同时方卓涵的手在唐叔德的后背一用力,唐叔德立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唐季元见状立刻跑到床前指着许无言吼道, 窦氏和其他人也都惊诧万状。 方卓涵把唐叔德放平。站起身来。看了看众人轻声说道:“唐大人气血攻心,郁结不得发,才会如此。方才吐出淤血,已无大碍了!日后多加调理,不日便能痊愈。” 众人这才看向躺在床上的唐叔德,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不再涨红,神色也平静了。窦氏立刻走到床前。感激的看着许无言和方卓涵,道:“多谢两位大人!” “无妨!” 窦氏怒视了自己的儿子-唐季元一眼,“不孝子,还不快向两位大人磕头赔罪!” “娘!我……”唐季元赤急白脸的想要解释, 方卓涵轻声笑了笑,“老夫人不必如此,方才四公子也不过是担心唐大人罢了!” “是啊!娘,我也是担心爹嘛!”唐季元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见有人给他台阶,立刻顺坡走了下来, 窦氏没好气的瞥了唐季元一眼,继而看向许无言和方卓涵两人,面露惭愧之色,“大人海涵,季元他年少不更事,老身在这里赔罪了!” 许无言笑了笑,伸手扶起了窦氏,“老夫人言重了!” 窦氏是那种很和善有礼的中年妇人,举止大方有礼,恪守妇道,勤俭持家的女子大抵都是她这般模样,内外周旋、四处粘合,将这么一个家牵连在一起。 “老夫人,太守不日便会醒来,本官有事在身,就不做叨扰了!”见许无言那边完事了,子雅期走上前去闻声对窦氏说道, “几位大人救了我家老爷,恩重似海。现下,大人有公事在身,老身实不敢强留。他日,老身定然要犬子登门重谢!” “老夫人言重,就此告辞!”子雅期等人拱手告辞, 窦氏说罢扫了自己的儿子们一眼,“鸿儿、仲覌,送大人们出府!” “是!儿子遵命!”唐奚鸿和唐仲覌听罢,齐声答道,接着看了看许无言等人,伸手作出请的姿势, 唐仲覌和唐奚鸿兄弟走在两侧,许无言等四人走在中间,一路静默着走向太守府的大门,似乎大家约好都不说话一般。 许无言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走在身边脸上毫无表情的唐奚鸿,想到于馨忧,很想问一问这个薄情负幸男人,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酒醉之后还念念不忘。 “大公子,可知晓这珉州城最有名的青楼是哪一处?”许无言突然停下脚步,冷眼看着唐奚鸿,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问道, 不单是唐奚鸿,其他人也都一愣,都不明白许无言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许无言嘴角微扬,“大公子不会不知道吧?那大概是本官误会了!”说罢也不管众人莫名其妙的神色,大步朝前走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唐奚鸿疾步上前抓住许无言的手臂问道,大概是太着急了,平日的礼数、称呼都没有顾及到, 许无言冷眼看了看唐奚鸿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唐奚鸿见状立刻送了开,压抑着某种情绪,沉声施礼。言道:“许提刑,请恕在下方才的莽撞,只是提刑的话,奚鸿实有不解,还望提刑明示!” 好啊!你要说是吧!本姑娘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许无言给子雅期递了个眼神。 子雅期会意。看了看唐仲覌。微微一笑说道:“二公子,许提刑有话要和大公子单独聊,我们先行一步吧!” 唐仲覌点了点头,看了许无言一眼,几人迈步离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似乎只有许无言在的时候,唐奚鸿就会不讲礼数,上次在街上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唐奚鸿现在这般硬气质问的样子,好熟悉…… 许无言轻摇了下头,确定这种感觉是错觉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大公子,你是这么对钦差说话的吗?” “许提刑,你就是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唐奚鸿当即就将了许无言一军,讲官场礼仪是吧,先警告你一下恩义再说。 “你!”许无言伸手指了指唐奚鸿。一口气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先不说这个,我问你燕儿是谁?是不是个青楼女子?” 话问出口,许无言也知道不理智,自从唐奚鸿那日醉酒说出这个名字之后,许无言就一直替于馨忧不值。而且不知怎的,也没经过调查心里就认定那燕儿是个青楼女子。而唐奚鸿就是个负心汉。 “什么燕儿?你在胡说什么啊?”唐奚鸿完全一副没听懂的样子盯着许无言辩驳道, 不承认是吧!装傻是吧!许无言盯着唐奚鸿。立刻正义感爆棚,双手叉腰:“唐奚鸿,你堂堂八尺男儿,做过什么还需要我提醒吗?” “我做过什么?你在说些什么子虚乌有的事!”唐奚鸿也急红了脸,和许无言对着吼道, “你做了什么?你没做什么,怎么会在酒醉的时候喊别人的名字!唐奚鸿,我善意的提醒你一下,你的原配妻子现在还在大牢里呢,你如此对得起她吗?”许无言此刻怒气噌噌上涌,早忘记自己的形象了,对着唐奚鸿厉声指责, “喊别人的名字?我喊谁了?”唐奚鸿乍然想起那天和许无言喝酒,自己还喝醉了,不知道说了什么胡话没有, “心虚了吧!”许无言像个泼妇骂街胜利了一般,盯着唐奚鸿眸色之中尽是奚落:“那个‘燕儿’还真是有本领啊!能让唐大公子弃结发妻子于不顾,媚功还真是不浅哪!” “燕儿……”唐奚鸿重复了几句,试图在脑子中找寻到这个名字,顿时眸色一闪,似乎想到了谁,继而眼角含着莫名的笑看着许无言, 这个时候的许无言,双手叉腰,那一脸的奚落在唐奚鸿眼里好笑极了。不由得嘴角绽开一抹笑意。 “笑什么笑?花瓶!”许无言没好气的说道,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被人戳破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许提刑这副摸样,当真也开了天和的先河。你如此义愤填膺,不怕自己也会气血攻心?”唐奚鸿凝目看着许无言,声音立刻下降了一多半,眼角眉梢里尽是调侃之色, 许无言看了看自己叉着腰的手,立刻放了下来,瞪了唐奚鸿一眼,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开先河了,多一次又怎样!就算气血攻心也总好过你这个花瓶、负心汉好!” “花瓶?花瓶是何意?”唐奚鸿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看着许无言问道,方才的怒火竟然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虚有其表!真替于馨忧不值得!”唐奚鸿那副样子更让许无言讨厌,好像自己冤枉了他似的, 唐奚鸿的样子根本没有半点儿羞耻的意思,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再怎么说,那都是他自己的私事。 “你要去哪儿?”见许无言转身要走,唐奚鸿下意识的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问道, “大牢!看来唐大公子还真是举止轻浮惯了!”许无言甩开唐奚鸿的手,言语之中极尽讽刺,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唐奚鸿凝视着许无言离去的背影,直到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章 烟花之地 “狐尾,你对唐叔德说了些什么。他在怎么就突然醒了呢?” 子雅期话说出了半天,却没有等到许无言的回应,扭头一看,原本走在自己身边的许无言已经不见了,“狐尾!狐尾!”子雅期回身,看见许无言一个人被落在后面,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目光直直的盯着一处。 “喂!狐尾,你在看什么?”子雅期返回到许无言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个时候一行四人恰巧走到了一处红灯笼高挂的临街青楼,因为是白天的原因,这处名叫万芳阁的青楼朱门紧闭,隐约还能听到女子练曲儿的声音。许无言目不转睛盯着的地方就是万芳阁。 “妖男!你说她们究竟有什么魅力呢?千百年来都对她们流连忘返?”许无言目光没有离开万芳阁,语气有些凉凉的问道,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子雅期顺口答道, “子雅期,你胡说什么呢,这种地方是我们该去的吗!”施嫣儿瞪了子雅期一眼,低声吼道,继而转向许无言,“无言,别听他的!这种地方哪是我们能去的!” 施嫣儿自小长在相府,接受到的是自然是那种正统的为女、为妻、为母之道,对于青楼这种烟花之地,自然是禁忌。现在子雅期说出这种话,下意识中就是极力反对。 “不明白的就去弄明白。什么这种地方,那种地方的!”子雅期瞥了施嫣儿一眼,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的理由。 “你!“施嫣儿一双水眸怒视着子雅期,他说的明明是和自己所熟知的诗书礼仪大相径庭的话,但又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反驳。 “我们进去看看也好,只是这个时候她们会让我们进去吗?”方卓涵看了看一门心思都在万芳阁,完全没有理会子雅期和施嫣儿两人吵架的许无言,开口说道。 方卓涵此言一出,施嫣儿立刻黑了脸;子雅期则是没所谓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只要有这个,无论何时都能进去!” “妖男带路,我们进去看看!”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拍板道, “好!”子雅期欣喜异常的答道。新鲜的东西通常都是比较吸引子雅期的,脚底下也立刻迈向万芳阁的朱红色大门…… 许无言紧随其后,方卓涵看了看一脸苦相的施嫣儿。很是没有分量的安慰道:“无妨!我们只是进去看看而已!不违圣贤之道!” 施嫣儿苦笑一下,什么时候许无言想干什么,自己就得跟着去做什么了。 “叩叩!叩叩!叩叩!” “谁呀!姑娘们白天不接客!” 子雅期敲了三下门之后,一个妖媚、腻人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许无言立刻觉得身上一冷,这种声音似乎在电视剧中也听到过,不过效果可是天壤之别。 “送钱来的!”子雅期直截了当的说道, “诶呦!哪位大爷呀!这么大口气!”随着让人酥麻的声音再次传出,一个打扮妖艳、浓妆艳抹的女人打开了大门。 那女人一双勾人的杏眼,黑色的眉笔描画出极细的纤眉,略显宽厚的脸颊上扑满了水粉,不过也算得上细腻白皙。 过于鲜红的嘴唇让人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再加上大红色的抹胸丝绸深衣,同色罗裙。带着闪光金饰的手指和吐得鲜红的豆蔻,浓重的风尘气息夹裹着刺鼻的香气扑面而来。脸上虽然带着笑,神色却是那种爱搭不理的。 不用说,这样老于世故的女人一定不是姑娘了,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老鸨。 “诶呦!这位大爷……” 那老鸨话还没说完,子雅期一张百两银票便递了过去,“找你们管事儿的出来说话!” 那老鸨一见到银票。那满是脂粉的脸上立刻绽开了花儿,对子雅期的态度立刻温和起来,“诶呦!大爷,奴家可不就是这里的老鸨吗?这万芳阁里的所有姑娘的妈妈!” 说着还拿出一块朱红色的手绢向子雅期扑了过去,浓烈的香粉味道,随着手绢直冲子雅期的鼻孔,子雅期很是敏捷的躲了过去,眉宇之间露出些许不耐。 “这个给你,我们要进去看看!”子雅期逃出一叠银票,拿在手中看着老鸨做交易, 老鸨是何等人物,子雅期脸上的表情自然逃过不过她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只不过见到那些银票之后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诶呦!大爷,你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要找茬的话,咱们万芳阁可是谁也不怕的!”老鸨心里虽然很想要那些银票,不过开门做生意.行事还是需要谨慎小心的。 “你无需担心,我们只是进去看看,仅此而已!”许无言上前一步,看了看老鸨说道, 老鸨一见是个女人,还是个长相不怎么样、脸上还有伤疤的女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去去去!一边儿去,这哪是你能来的地方!” 许无言嘴角含笑,伸手把银票从子雅期的手中拿了过来,“这里少则也有千两,万芳阁一月的进项也不过这个数目吧!我们不过是进去看看而已!你该不会是要把财神爷拒之门外吧!”许无言把那些银票在老鸨跟前晃了晃,说道, “这…这个…”老鸨脸上露出些许难舍之色, “再加上这些呢?”子雅期又拿出一叠银票,加大筹码说道, “好好好!各位大……请进吧!”老鸨手法熟练的把银票从许无言和子雅期手上抢了过来,放在手中一张一张点数,确定银票为真之后,才让开了身体,“请吧!” 老鸨看着四个人一一从自己身边走过,脸上都是那种惯性的皮笑肉不笑,直到施嫣儿走过她身边时,老鸨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位姑娘好生俊俏!”老鸨像是看到摇钱树一般,眼角微垂的杏眼之中闪着见到金子一样的光泽。 “滚!”施嫣儿冷冷的瞥了老鸨一眼,毫不客气的骂道, “你!……”被施嫣儿如此辱骂,老鸨自然咽不下去这口气,立刻作势就要骂回去, “走吧!前面带路,我们看完后还有少不了的好处给你!”子雅期在前头说道, 老鸨冷哼了一声,“装什么清高!还不都是靠男人过活的货色!”低声急急的骂了几句,便踩着细碎的步子走到了前头,笑眯眯的给子雅期引路。生气哪能跟钱过不去啊! “不要脸的……”施嫣儿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正要发作,却被方卓涵拉住了衣袖, 方卓涵看着施嫣儿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来惹事的!” 施嫣儿死命的咬了咬嘴唇,才勉强把怒火压了下来;如果是以前那老鸨已经被她痛打一顿了,经过了涵州城的事情,施嫣儿也变得沉稳了不少。 万芳阁的接客之处,是一个宽敞直通两层的回旋式大厅,里面一应的摆设都是粉色或者红色的绸幔和细纱装饰,处处透漏着暧昧、奢靡的气息。 大厅里有几个粗衣丫鬟在收拾打扫,四周的楼上稀稀落落的走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姑娘,对许无言一行人的到来投来好奇的目光。什么时候这青楼也接待女客了?今儿个还真是见着稀罕事儿了。 大厅的正中央是一个半悬空的高台,其上有两个姑娘在练唱小曲,其中一个身着青衣之类的戏服,另外一个则是一身小生的打扮。从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戏词可以判断,两人唱的是类似西厢记的戏码。 “几位,姑娘们可都是歇着呢,想看可以,这儿随便坐。想要姑娘是不行的!”老鸨别有用意的看了看子雅期和方卓涵说道, 虽然这两位公子,一个英俊的无法形容,一个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但毕竟是男人,心里的那点心思还不都是一样?老鸨精明的算计着,这四人可都是出得起大价钱的人,想要姑娘也可以,那银子可是少不了的。 “你们这儿的头牌姑娘这会儿可方便?我们能否见上一见呢?”许无言带着浅浅的笑意扭过头来,看着老鸨问道, 老鸨把许无言上下打量了一通,阴阳怪气的说道:“瞧你说的,我们青儿姑娘岂是随便见人,那四公子要见还要看我们青儿愿不愿意呢。” “哦?那么这个够不够见上青儿姑娘一面呢?”许无言看了老鸨一眼,拿出一锭金子放在老鸨的跟前,目光又回到台上那两个练曲儿的女子身上。 “诶呀!够了!够了!”老鸨一把抢过许无言手上的金子,转身急忙冲着一个粗使丫鬟喊道:“小云,快快请青儿出来见客!” “几位,快坐,快请坐!我们青儿姑娘马上就到!”老鸨立刻热情起来,急忙着人看座。 许无言等人笑了笑,在最近的桌子旁坐了下来。虽是许无言点名要见这里而头牌,但是看她的心思却是完全在台上那两个练唱曲儿的姑娘身上。 子雅期等三人,实在看不出许无言要做什么,施嫣儿更是觉得许无言的做法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好人家的女儿谁会想到来这种地方,还点名要见头牌名妓。 方卓涵和子雅期两人则是好奇占了一大部分,虽然对这里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对年轻貌美的女子却是不排斥的。心里还会揣测,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获得青楼头牌的称号呢?难道仅仅是房术高超吗?许无言此举倒是满足了两人极大的好奇心。 第一百六十一章 茅塞顿开 〔1〕 “哎呀!我们青儿姑娘来啦!几位,青儿姑娘来了!”老鸨突然夸张的叫道, 四人抬头看去,一位上穿莲青色攒花广绫上衣,下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松挽流仙髻,臻首含笑、步态略显慵懒的走了过来。 “笼烟眉、含情目、秀气鼻、樱桃口,肤若凝脂,莲步生风,果然是上等的美人!”随着青儿的走进,子雅期很是中肯的评论道, 方卓涵点了点头,补充道:“嗯!可谓是雨后芭蕉、夏日荷塘不及美人垂眸一笑!” 施嫣儿听罢恨恨的瞪了两人一眼,毫不客气的低声说道:“色狼!下流!” 自家的摇钱树被夸,老鸨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急忙上前走了几步,拉住青儿的手说道:“还是公子们识货,我们青儿可是这万芳阁的头牌花魁,在咱们珉州城可不是谁都能见得了的!今儿个要不是我们青儿心情好,你们还不一定见得着呢。” 许无言看了看青儿,确实是位少有的美人。施嫣儿的话她不是没听到,大概是女人对女人天生就有着莫名的嫉妒吧!尤其是在男人夸赞别的女人的时候,施嫣儿的反应是一般女子的正常反应。 许无言也嫉妒,不过是不那么容易暴露罢了。再者说来,子雅期和方卓涵对这位青儿姑娘的评价并没有不妥之处。 况且,眼前的女子,妆容、衣着均属淡雅,举止也算端庄,一看就是那种还保有气节,卖艺不卖身的青楼苦命人。 “青儿姑娘请坐!”许无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道。 青儿莞尔一笑,屈身坐了下来,“妈妈,你先忙去吧!女儿有事会叫您的!” 这倒让许无言没想到。青儿会主动把老鸨支开。只是老鸨听了青儿的话却是变了脸色,但又碍于青儿是她最大的摇钱树的关系,不好发作,只得腆着脸说道:“妈妈这不是担心你嘛!妈妈在这儿有什么事也能替你担待一二不是?” 一遇到出手大方的主儿,就把我支开,好把那些赏钱独吞。哼!没门儿,也不想想是谁供你吃供你喝的!老鸨暗自算计着, 子雅期嘴角扯笑,拿出几张银票。“青儿姑娘在这儿不会有什么事,我们不过是随便聊聊罢了!” 老鸨见到银票自然是好说话多了,伸手拿过银票,“好说!好说!我这就叫人去准备些酒菜给几位!青儿,好好陪几位聊聊!妈妈就在楼上,有什么事儿尽管叫妈妈!” 说着老鸨伸手拍了拍青儿的肩膀,只要你人还在万芳阁,就甭想着从良的事儿,咱们日子还长着呢。老鸨盯了青儿几眼以示警告,然后拿着银票眉开眼笑的走开了。青儿无奈的笑笑。继而抬起头来看了看许无言等人。 “几位要见小女子,不知所为何事?” 许无言细细打量着青儿,嘴角带着一种很特别的笑意,“别无他意,青儿姑娘好像在下的一位友人!” “哦?”青儿在这种欢乐场,这种话听了不少,不过窦氏逢场作戏罢了。但听许无言一个女子也能说起还是带着些许的好奇, 许无言点点头,“不过。这会儿我更好奇。倘若青儿姑娘穿上那小生的衣服会是如何的俊俏迷人?青儿姑娘可否让在下得偿所愿?” 青儿明眸闪烁,伸手青葱一般的手指。端起桌子上的茶,缓慢而娇柔的轻啜了一口,淡淡的反问道:“倘若小女子不愿意呢?” “也无妨!是在下唐突了!”许无言嘴角含笑。流出一抹淡淡的失落,目光从青儿的身上转向台上,手在桌子底下狠狠的掐了身边子雅期的手臂一把。 “唉呀!”子雅期痛呼一声,哀怨的看了罪魁祸首许无言一眼, “公子怎么了?”青儿抬眸看着子雅期问道, 子雅期那俊美无双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人见人怜的悲苦无奈之色,“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妹子她那位挚友前些日子暴病去了,我妹子她伤心过去,思虑成疾。才会如此行事乖张,不尊礼数,一个女孩子家听闻姑娘颇似她那位故友,硬要前来此处相见。” 说着子雅期还略微垂下了头,用衣袖去擦拭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做出很是为妹妹痛心的模样,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眼眶红红的继续说道:“生前,我家妹子和那位故友便常在一处女扮男装作乐。如今,见到姑娘,妹子她难免……” 子雅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旁边的施嫣儿和方卓涵看了都开始怀疑,子雅期究竟是不是在做戏。 “姑娘倘若能了了我家妹子的心愿,打开她的心结。在下作为兄长定然感恩于心,铭记姑娘之恩!”子雅期说的字字真挚、配以那张举世无双的脸颊上的无奈和恳求,任谁都会为之动容。 青儿那张姣好的脸颊神色微动,朱红色的樱桃小口抿了抿,扫了在座了施嫣儿和方卓涵一眼, 子雅期那么卖力的演戏,两人自然也默契配合,两人也都真诚的向青儿示意请求。 青儿站起身来,“小女子虽是风尘女子,但也并非无情之人。公子既然如此疼爱令妹,我又怎么忍心让公子失望呢。我去就是了!” “多谢姑娘!”子雅期站起身来拱手道谢, “公子多礼了!”青儿浅笑着离去, 见青儿走远,子雅期凑到许无言的耳边,卖弄道:“狐尾,怎么样?我表现很不错吧!” 许无言瞥了子雅期一眼,道:“果然是妖男出马,一个顶俩!没有埋没了你妖男的名声!” “喂!你在骗我们啊!”方卓涵也凑过去,一掌打在子雅期的肩上,有些恼怒的质问道。 子雅期扭头很是鄙视的看了方卓涵一眼,两眼一翻,“不然呢?” “那是青儿吗?”方卓涵伸手指了指大厅中央的高台, 施嫣儿闻声也凑了过去。四人一起看向台上: 青儿将头发挽成一个丸髻用青玉发箍配以同色长簪固定,身上着一件青色长衫,手持折扇半掩玉面,迈着四方步从一侧缓缓走向台中央。 随着周边鼓釵的响起,青儿把折扇缓缓放下,出现一个风情万种的玉面小生的形象,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柔美俊俏,别有一番迷惑人心的姿态。 “想不到她扮男装还挺英俊的!”施嫣儿啧啧舌,说道。 方卓涵盯着台上的青儿,眸色渐深,“这般模样,我好生熟悉!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不会吧!你几时见过她?小方子,看不出来啊!还有这般本事!”子雅期瞅了方卓涵一眼,调侃道, “哼!还不是色心所致!”施嫣儿不屑的说道, “我知道了!”许无言突然站了起来,眸色发亮的叫道,说罢便朝门外跑去。 “狐尾!这里怎么办?”子雅期急忙站起身来,喊道, “你处理就好!”声音传到三人耳中时,许无言人已经不见了。 “公子,她怎么了?”见许无言匆匆忙忙跑出去,站在高台上的青儿居高临下的问道, 子雅期立刻对青儿露出无奈之色,“青儿姑娘,我家妹子她触景伤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今日多谢姑娘了!我们就此告辞!” 说罢。三人也步履匆匆的离开了万芳阁,留下独自站在高台上的青儿望着那一锭金子。心中百般思绪、五味陈杂。 行馆书房之内,许无言看着书案上的宣纸,伸手拿起笔。认真的描画起来…… “狐尾,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子雅期看着白天急匆匆跑理万芳阁,到了行馆又钻进书房一下午不出来的许无言开口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和子雅期有同样疑问的施嫣儿和方卓涵,道:“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知道杀害唐奚玄的真凶是谁了?” “什么意思?”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许无言站起身来从一侧的高几上拿出两幅画作,将其中一幅在三人面前展开,“你们先看看这个。” “不过是一个男子的画像而已!让我们看这个做什么?”子雅期看了看那幅画说道, “不对!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画像!”施嫣儿好像看出来什么端倪说道,“你看,她的手指是那般的纤细,眉宇之间隐含这女子的柔情!” 经过施嫣儿的解释,子雅期再次看去,的确如施嫣儿所言,画中人身材窈窕、十指纤纤,眉梢含情,跟白天青儿在台上的样子如出一辙。 这个时候方卓涵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是……” 许无言点点头,“这个正是那日在魏宣华的房间里找到的宣纸印记描画出来的画像!” “也就是说,如果魏宣华所画之人是位女子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是龙阳癖。那么太守府的龙阳癖之说就不足为信。” “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魏宣华如此小心谨慎,即便是在家中也不敢画中七原本的模样,这个女子一定不是普通的女子。”子雅期点点头,接着方卓涵的话继续分析道, “也就是说,魏宣华的死很可能和这位女子有关。而且,太守府如此掩饰魏宣华之死的真相,说明此女子跟太守府有着莫大的关系。”施嫣儿说道此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太守府的几位重要的女人。 “你们再看这个!”许无言又把另一幅画打开,同样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画像, 这下,三人迷惑了,“怎么会有两幅?”子雅期吃惊的问道, “而且这两幅画像竟是如此的相像!”方卓涵盯着两幅画像说道,“不对!这幅画像的墨迹是陈旧的!” “是的!这幅画是我在魏启的案卷之中找到的,当时是魏启定罪的铁证!” “魏启被定罪确切的说是在七年之前,这画像中人倘若为同一人的话,此时也应是半老徐娘了!魏宣华又怎么会中意呢?”许无言补充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茅塞顿开 〔2〕 “这两幅画像是同一位妙龄女子,却是出自两父子之手,为什么会如此呢?”四人盯着这两幅画像都沉默了起来。 “我们也不必如此纠结于此,至少这画像证明了两件事。”施嫣儿率先打破沉默说道, 子雅期点了点头,“魏宣华并不是龙阳癖,魏启也不是。他们父子的死很有可能是有人刻意陷害的。还有就是太守府的人有事情瞒着我们,或者说他们在掩饰着不想让我们知晓的事情。”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别的事情。”方卓涵说道, “什么事?”三人看着方卓涵齐声问道, “前日,我又去查看了唐奚玄的尸首,发现他腹腔内的黑色斑点变得深浅不一,而喉部却是同样的黢黑。” “这能说明什么?” 方卓涵眸色微沉,道:“是间断性、长期摄入微量的砒霜所致。一些早期摄入体内的砒霜渗入骨骼,斑点会有少许的暗淡。” “长期……”施嫣儿听到这两个字不觉脊背发冷,什么样的人才会有如此城府?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变得有些暗沉的脸色,“卓涵,你还发现了什么?” “那盘作为于馨忧毒害唐奚玄证物的糕点,我查出有些是无毒的。” “怎么会这样?会不会当日送糕点的丫鬟弄错了,才会如此?” 一直负责盘问证人的施嫣儿摇了摇头,“送糕点的丫鬟小红,我盘问过很多次。太守府送往各处的糕点都是固定的,不敢有人做手脚。” 子雅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派去的暗探也提及过此事。太守府的食物、糕点的制作配送都有特定的时辰和特定的人员。一旦出了错立刻就能找到相应的人,所以下人们对此都是万分小心谨慎的。” “服侍于馨忧的余妈那里没什么动静吗?”许无言看了看施嫣儿问道, 施嫣儿摇了摇头,“去跟踪的探子说。徐妈作息很合规律,行事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除了前些日子,徐妈去郊外祭拜死去的老伴儿。她一直都待在太守府伺候窦氏。” “继续派人打探,另外着人查一下徐妈去拜祭的究竟是谁,还有徐妈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他们都身在何处?还有丫鬟小红也着人看紧了。”许无言想了想说道, “好!”施嫣儿应声道, “妖男,近些日子太守府那三兄弟有什么动静没有?”许无言扭头看着子雅期问道。 “唐奚鸿和唐仲覌倒是没什么动静。不过那唐季元因为我们戏耍他的事在家里大发雷霆。把齐媚儿骂的不轻。” “他们三兄弟夫妻间的关系都怎么样?还有唐叔德和窦氏之间的关系可好?”许无言继续问道, “唐仲覌和秦静宸倒是伉俪情深,对下人也好。在太守府颇得下人们的敬重。于馨忧没有出事之前。和唐奚鸿也算的上相敬如宾。于馨忧处事果断、公正,颇得窦氏的欢心。” 子雅期顿了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唐季元和齐媚儿就大相径庭了,唐季元为人阴险且十分好色,见到稍有姿色的丫鬟就起贼心。于馨忧在的时候曾为此事当众斥责过他,这些年因为唐奚鸿的关系,他倒是在府里收敛了些。齐媚儿为人刁钻刻薄、斤斤计较。起先和唐季元还算过了数月的清静日子,后来唐季元不断在外面鬼混,齐媚儿在府里就更刻薄了。唐季元和她闹,她就找那些下人出气,口碑极差。” “唐叔德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我们来珉州城也有快两个月了,怎么从未见到过她,也没听人提起。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子雅期说过,唐淑宁十分孝顺,但是那日唐叔德病危,也未曾见到过她,而且唐家人也从未提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子雅期神色微微变了变,“唐淑宁外嫁别地,原本郎才女貌、夫妻情深。只是半年之前唐淑宁身患恶疾,一病就是卧床不起。前些日子差人来报,熬不了多少日子了。” 怪不得那一日,唐叔德看自己的眼神会不一样呢,原来是想到自己重病的女儿了。世事无常,也许还就唐淑宁这个女儿颇得唐叔德的心吧! “继续让你的暗探留心太守府,密切留意齐媚儿和唐季元的行踪。” 子雅期点了点头,“魏启的那案子也好查吗?”这一下子牵出七八年前的案子,这下查起来可要费不少心了。 “嗯!”许无言简单的答道,“明日我和卓涵再去魏宣成家一趟。了解一下魏启的情况” “这便是家父的书房!” 魏宣成神色有些乖乖的说道,似乎每一次他都能猜到许无言的用意,上次来魏宣成毫不意外,这次也是如此,好像许无言走的每一步,魏宣成都知道。 许无言看了看魏宣成,“今日我们前来,一来是看看令堂,而来也是了解一下令尊当年的案子,以便为令弟的案子找到一些有利的线索。” 魏宣成向许无言拱手施礼,“两位对家母的照拂,在下铭感于心,以伺后报。”说着挺直了身子环视了一下自己父亲生前的书房,心中感概万千,“只要能为宣华鸣冤。我这个做兄长的什么都愿意做。” 方卓涵看着魏宣成,“魏兄,在下很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只是死者已矣,请节哀。令尊当年的案子,魏兄可否详细对我们道来。” 魏宣成点了点头,引许无言和方卓涵在椅子上坐下,备好茶水,这才开始了讲述。 冬日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阳光也从夹裹着寒意的冰冷当中渐渐复苏。日渐西垂,橘色的光辉依依不舍的倾斜到窗棂上。映出屋内所坐之人的狭长身影。 “你是说,当年你亲眼所见了你父亲的龙阳丑事?” 魏宣成刚把话说完,方卓涵脸上升腾起惊异之色,有些口不择言的开口问道。 方卓涵的话一出。魏宣成的脸立刻变成了墨色,羞耻、无奈、痛心交织的情绪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 许无言这下明白了,魏宣成初到自己父亲书房之时脸上的那种怪异的神色,或许在他看来见到父亲所谓的不堪的一幕。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吧! “魏兄,无需介怀!我们只是为了清楚案情,此事有关令弟之死,人命关天我们务必小心谨慎,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魏宣成似乎对许无言有着莫名的信任,见许无言如此说,神色缓和了许多。 “当日,太守请父亲到酒楼饮酒叙旧。听酒保说父亲和太守相谈甚欢,太守不胜酒力先行喝醉了。而父亲在意识恍惚之间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还硬拉着酒保前去那个人的家里。酒保以为是父亲的故交。拗不过父亲就把他送到了那人的家里。” 魏宣成的脸色随着自己所说的话变得阴郁起来,似乎那对他来说是难以启齿的事。 “第二日,酒保差人到我家报信。我赶到的时候看见是父亲和那人不堪的一幕。” 许无言嘴角微微上扬,盯着魏宣成。问道:“如何不堪的一幕?” 魏宣成痛苦的抬起头看着许无言,“许提刑,这……哎!”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父亲和那人浑身*的缠在一起” “当时有谁在场?”许无言继续问道, 魏宣成凝神想了想,“酒保、我,后来太守也赶到了!” “那人姓甚名谁?” 魏宣成的叙述当中,一直在刻意不提着跟他父亲有染之人的姓名。从他的神色看,那个人让魏宣成恨到了极致。 “周智,柳市镇的落第秀才!”魏宣成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太守可是当今珉州的太守?” 魏宣成点了点头,“唐大人对我们家恩重如山,只是这次宣华的事,我实难接受。” 许无言点了点,表示理解,“令尊的案子之后,是唐大人帮你们安家隐居的,对吗?” “是的!当年若不是唐大人,我们也活不到现在。” 许无言抬首环视了这书房一周,各类字画、书法有序的悬于各处,书案上虽然落着灰尘,但笔墨纸砚规制有序、错落有致。 “宣成,这幅画作可是令尊所画?”许无言站起身来走到一幅自画像的前面说道, 魏宣成点了点头,“那是父亲的自画像。” “笔工细腻、着眼神韵,好别致的画作!”许无言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其他画作,又看了看这幅自画像,赞道, “大人谬赞了!” 许无言笑笑,道:“我的一个朋友对画作也颇有研究,这画作可否让我们带回行馆了作观摩、欣赏?” 魏宣成有些惊异的看着许无言,“家父拙作,许提刑见笑了!” 许无言摇摇头,正色道:“魏兄此言差矣,我的那位朋友累年收集画风迥异的画作。还多次叮嘱我替他留意。今日一见令尊之作,我眼前一亮,我的那位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魏宣成走到画作之前,伸手将它取了下来,卷好递给许无言,“许提刑,多日为宣华的事操劳,在下无以回报。就将此画送与许提刑了。” “多谢!”许无言接过画道谢,然后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之处,我会着人前来相告的!” “多谢!恭送许提刑!” 许无言浅浅一笑,看了方卓涵一眼,相视一笑,并肩离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茅塞顿开 〔3〕 “无言,这个是周智的案卷。”方卓涵将一个竹筒盛放的案卷放在许无言房间内的书案之上,说道, 许无言正盯着魏启的自画像和另外两幅画像,只对方卓涵的话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言语。方卓涵缓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 “无言,这三幅画像,你已经看了多日了。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方卓涵看了看三幅画风极像的画像,将一杯茶递给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接过茶杯,轻摇了一下头,“没有!但我总觉得这三幅画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总之很奇怪就对了。” “好像那幅魏启的画像的裱轴大了一些,画像略微左倾,这魏启大概是个左撇子吧!”方卓涵再次看了看那画像说道, 许无言低首深思,似乎在消化方卓涵的话…… “唉呀!先不管它,你也看了数日了,未曾踏出行馆半步。今日天气晴好,我们出去走走吧!换一下思绪。”说着就拉着许无言往外走, 珉州城的春天来的稍微早一些,年还没有过,春天的气息已经走进了城里。柳树细嫩的枝条不觉间已经拂上了堤岸,护城河旁的桃花也一早花开满树迎接春日的到来了。 方卓涵和许无言两人走在充满春日气息的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也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装,嬉闹玩笑的结伴踏青。 “妖男和嫣儿呢?”被春天的味道感染的心情舒畅的许无言,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方卓涵。开口问道, 方卓涵似乎也很享受这难得的清闲,嘴角含笑答道:“子雅期他前去通识堂珉州分处了.嫣儿说今日探子有重要情况向她汇报,一大早就出去了。” 许无言轻笑着点点头。“倒是我们两个偷得半日闲。” “是啊!既是如此,我们如何能辜负这大好春光呢。”方卓涵明媚的一笑,伸手拉上许无言,道:“走!咱们泛舟去!” “碧波荡漾绿水间。竹筏涟漪一叶扁。疑是江南风光客,春花明媚似流年。昔日伊人湖畔倚,文人骚客意翩跹。愿与佳人此共游,不知今时是何年?” 站在竹筏上的方卓涵,意气风发的看着微风过处、粼粼微波的河面,诗兴大发,忍不住开口诵道,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浅浅一笑。想不到方卓涵也是这般性情中人。微风中夹裹着淡淡的桃花香。不甚读诗词的许无言只想到‘风姿堪比此。惊鸿只瞬间。’几个字。 “客官好雅兴!听二位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咱们这珉州城可是人杰地灵,风流雅士比比皆是啊!”撑篙的船家笑呵呵的说道。 “哦!依船家说来,这珉州城是人才辈出。那敢问名家可都有谁?”方卓涵见船家有这般见识,便和他攀谈起来, “客官,这个可难不倒我。小的虽然不过是一介船夫,但咱们这珉州城的风流韵事、名人轶事,我这肚子里可是装了不少。”年纪不大的船夫颇为自豪的说道, “哦?愿闻其详!” 船夫爽朗一笑,“陆生弃官从文、竹溪六君子、白毅书信戏名妓……”那船夫随口说出了一串,“远的不说,单是刘婧马市卖书、七岁孩童戏季裴可都是咱们珉州城两位大人留下的传世轶事啊!” “看来我们今天是有耳福了!有劳船家费力讲述了!”方卓涵和许无言盘膝坐在小几旁边,倒了杯茶打算细细品味, “好!”那船家眉眼带笑,似乎讲述这些对于他来说是很荣幸的一件事,“刘婧-刘大人年少之时家境贫寒……” 一个个或有趣、或励志、或讽刺、或赞颂的名人轶事从神采飞扬的船家口中一个个流出,许无言和方卓涵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一边品着春日的早发花茶,倒也惬意极了。 “诶!船家,你讲的都是数年前的事,可有近些年的?比如说唐大人及其几位公子的。我可是听闻大公子和二公子可都是文韬武略、卓越不凡的。他们可有什么有趣之事?” 船家见许无言和方卓涵很乐意听自己讲故事,心中很是愉悦,撑篙的手都变的有力气了,道:“姑娘,今儿个你算是问对人了。要说我们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奇闻轶事那可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呐!” “哦?”许无言带着些许期待的看着船家,“今日我们倒要洗耳恭听了!船家你看这里景色怡人,不如坐下来和我们小酌几杯,也好让我们长些见闻如何?” 船家听罢,面上露出难以抉择之色,毕竟说故事不过是增添些乐子罢了,撑船载客才是养家的生计。 “船家,你放心!您今日的船,我们包了!”方卓涵知晓船家的担忧,眸色含笑的说道, “好!今日,我就算给两位当说书先生了!”船家见方卓涵和许无言如此有诚意,也大气的把竹篙放在了一旁,走到小几旁盘腿坐了下来, “大哥!喝茶!”许无言倒了杯茶递给船家, “多谢!”船家端起茶杯一口喝了下去,用袖子抹了抹嘴说道:“两位想听些什么趣事?” “在下听闻大公子书法精湛无双,二公子画工无独有偶,可有此事?”方卓涵放下茶杯,又给船家续了杯茶开口问道, 船家听罢,咧嘴一笑,“这么说罢!大公子十岁之时,这珉州城便没有人的书法比得过了。各地的书法名家前来挑战,无不甘拜下风!”船家说的眉飞色舞,“你们可曾听过当今的刑部尚书邵潜-邵大人?” 方卓涵点点头,“刑部邵大人的书法可是皇上御笔钦点的天和第一,莫不是大公子的书法与之齐平?” 船家得意的摇了摇头。“二位有所不知,当年邵大人曾来到此处,想要和我们大公子一较高下。那场较量可谓是轰动整个天和,各地的书法名家、文人雅士都不远万里前来观战。那是经过三天三夜的各项较量。才分出高下。” 这船家可真是可说书的高手,还知道在什么地方留下悬念,吊一下听众的胃口。 “结果是谁赢了?” 船家眸色乍亮,果然是包袱儿凑效了。“当然是我们大公子了!不过那邵大人也是稍逊色而已。那场君子之间的较量可真谓是千古风流雅事啊!”船家很是动情自豪的感概道,似乎对他这个平头百姓来说,唐奚鸿赢了那场较量是种莫大的荣誉。 “那二公子呢?”许无言不着痕迹的问道, “二公子就更奇了!”提到唐仲覌,船家更是露出近乎膜拜的神色,“我们二公子可是珉州的大善人、活包公!” “此话怎讲?” 船家说的激动,不由得站起身来,“我们二公子的画作那可是千古一绝,不但能在千幅名作之中一眼辨瑕疵。还能用画作救人。” “用画作救人?”方卓涵表示疑问。 船家看了看方卓涵。“公子莫要怀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事。当年二公子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某地的一个秀才因为偷盗名画之罪就要被处死。二公子微服到当地。见那秀才样貌敦和,不似奸邪之人。后来多方打听才得知那秀才是太喜爱那幅画、一时冲昏头脑才会去偷画欣赏。二公子怜他是爱画之人。罪不至死。后来,二公子便亲自画了一副那被盗的名画,交与官府,言明所谓秀才所盗的画作不过是赝品。秀才罪不至死,交待他们公正断案,不可妄杀人命。” “这真品和临摹对质,岂不是很麻烦?” 那船家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是啊!但是对咱们二公子来说,可就不一样了,那两幅画作经过多位大家品鉴。都认定二公子的画作为真迹,而那秀才所偷的不过是赝品而已。后来那秀才便活了下来。” 倘若真有此事,那唐仲覌的画工该是到了怎样炉火纯青的境界…… 赏了春色,泛了扁舟,听了趣事。傍晚时候,竹筏靠了岸,许无言和方卓涵先后上了岸,“船家,今日多谢!” 船家摇摇头,爽朗道:“无妨!” 许无言和方卓涵笑笑,付了船费,便抬步离去。这一天了,就载了两位客人,回家拿哪来的米下锅呢,船家有些无奈的走上竹筏收拾,准备回家。 “这……”看到小几上的一锭银子,船家有些惊疑,急忙拿起银子,朝两人离去的方向看过去,只留下一片辨不清楚的影影绰绰。 “哎呀!” 走在回行馆路上的许无言不留意间被迎面而来的人,生生撞了一下,一个趔趄,身形不稳, 方卓涵急忙扶住许无言,轻声问道:“无言,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抱歉!抱歉!失礼!失礼!”方卓涵正要开口责问撞许无言的人,只听得那人不住的躬身道歉, 许无言看了看眼前的人,书生摸样,抱着一沓书画字幅,因为撞了许无言,书画字幅也掉落了一地。那人一边弯腰见着,一边不住的向许无言道歉。 许无言弯腰捡起掉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副裱好的字:字轴断裂,中空的部分露出红色的用于固定字画的红绳。 “这幅字摔坏了!”许无言将字幅捡起来递到那书生的面前有些惋惜的说道, 那书生满含歉意的看了看许无言,“都是小生行事莽撞,冲撞了许提刑,还望恕罪?” 许无言一惊,看眼前的书生,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还带着书生特有的秀气和腼腆。不记得曾见过此人,他怎么会认识自己呢? “我们可曾见过?”许无言问道, 那书生摇摇头,“小生身份卑微,怎会见过大人。” “那你如何认得我?” 那书生面带窘色的看了许无言一眼,带着些许的紧张言道:“面含狐尾百合、清眸沉静似水、许提刑是也。” 第一百六十四章 茅塞顿开 (4) “无言!看来你是声名远扬啊!”方卓涵看了看许无言,薄唇微扯,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 原来是脸上的伤疤所致,许无言轻摇了一下头,“这幅字,我要了,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楚登善”书生缓缓答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楚登善抱着的字画上,“你的字,方圆兼备、波势自如。我喜欢!但愿以后我们还能相见!” 楚登善满脸惊异的看了看许无言,万万没想到她能如此欣赏自己的字,内心倍受鼓舞,满怀感激的言道:“学生受教了!他日定然与提刑厅堂一叙!“说罢,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方卓涵看了一眼,楚登善的背影,“无言!看来你又为天和谋得一位不可多得的谋士!” “走吧!再不回去,子雅期又该跳脚了!”许无言嘴角划下一抹浅笑,乍然转过话锋。 最后一抹春日的夕阳,依依不舍的拉长着两人的身影,直到被暮夜无情的吞噬掉最后一缕光华。 “狐尾,把你怎么又在看这个,快来吃点糕点!“子雅期断了盘栗子糕,放到许无言的书案上,对还在盯着那三幅画像研究的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转过身,走到书案之前,拿了块栗子糕吃着,“周智的案卷我看过了,他好像犯过偷盗之类的罪名。” “嗯!不过当年有人救了他!而且还有人刻意要掩盖这些,我们还没找到关于周智偷盗案件的更多材料。”子雅期瞥了瞥许无言书案上放着的卷轴裂开的字幅。顺手拿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许无言低声自语似的问道, “谁知道呢,诶!这字幅的卷轴怎么摔裂了?”子雅期拿着残破的字幅问道, “哦!那个是街上撞到了人,给人撞破了就买了下来!”许无言继续 吃着栗子糕,目光没有离开那三幅画像,不经意的说道。 子雅期点了点头,伸手把卷轴内的红色丝线抽了出来,自顾自的说道:“想不到这卷轴是中空的!我还一直不明白这字幅画作是如何固定住的,原来是这样的啊!” “你说什么?”许无言突然扭过头,盯着子雅期问道, 子雅期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引得许无言如此,就把断裂的卷轴拿给许无言看,“你看。这里面是中空的!我没说错啊!” 许无言看了看那断裂的卷轴,突然放下手中的栗子糕,走到那幅魏启自画像的跟前。伸手将画像取了下来。并且用力将卷轴折断, 咔嚓!随着一声断裂声,一枚红色珠花从卷轴中掉落在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子雅期一脸诧异的走到跟前,捡起掉在地上的珠花,“这卷轴之中怎么会有珠花?” 许无言伸手拿过那枚珠花。这魏启的自画像里怎么会有女人用的珠花呢?还有另外的两幅画像,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妖男!你可知道魏启是天生的左撇子?”许无言盯着那两幅女子着男装的画像问道, 子雅期点了点头,“嗯!所以他的画都会有细微的偏左,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暗探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子雅期摇了摇头。“太守府里这些日子都在照顾唐叔德。除了齐媚儿从半年之前就叫嚷着下人偷了她的首饰之外,其他人都忙着照料大病初愈的唐叔德。没什么特殊的动静。” “那么齐媚儿和唐叔德、唐奚鸿、唐仲覌的关系如何?”许无言继续问道, “原本唐季元迎娶齐媚儿过门,唐叔德夫妇都是不甚满意的。过门之后,齐媚儿为人刁钻刻薄,更是不得人心。大概是既成事实了,唐叔德近些年也不太苛责齐媚儿了。”子雅期看着一直低头看着珠花,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自己讲话的许无言,伸手碰了一下她, “啊!你继续!”许无言抬头看了看子雅期,继续低头看那枚珠花, “唐季元虽然依附于唐奚鸿,但是他们实际关系并不慎融洽,于馨忧和齐媚儿更是互相看不顺眼。至于唐仲覌夫妇,在太守府口碑极好,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而且,他们夫妻感情一直甚笃。不过奇怪的是,我的暗探得知从半年之前,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两人一直有些貌合神离。丫鬟们还说有时会发现秦静宸不与唐仲覌同房,下人们揣测是秦静宸有身孕了。” 子雅期虽然有些对许无言这个样子无语,但还是把暗探得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许无言猛然抬头,再次看了看那两幅画像,惊喜的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子雅期吓了一跳,安抚了一下情绪,瞅着许无言问道:“狐尾,你知道什么了?” 许无言瞅了子雅期一眼,“妖男,快!把卓涵和嫣儿一同叫过来!” 子雅期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许无言那般兴奋的神色,大概是案情有所突破。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叫他们过来!” 一盏茶之后,四个人齐聚到行馆大厅。 “咱们再来把各自收集到的信息重新整理一下!”许无言看了看剩下的三人,开口言道, “无言!我们不是交流复述过多次了吗?为何这个时候还要再整理一下?”施嫣儿看了看窗外的深夜朦胧,有些不解的问道, 许无言还真是行事乖张,这半夜三更的把人拽下床来。意识本就不清醒还要重复讨论案情。这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施嫣儿暗自感叹自己处境堪怜。 “查漏补缺!我们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也不一定!来!来!来!喝杯茶清醒清醒,卓涵。你先来!” 许无言倍儿有精神的站起身来给他们一一倒茶, 许无言心里也清楚,自己有什么想法,他们就要无条件配合,也实在是为难他们了。但是案情早一日真相大白,他们也都可以好好休息了不是?许无言在心里找理由自我安慰着。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四人开始了又一遍细致入微的叙述讨论。时不时的还被许无言给问上那么一两个细枝末梢的问题,有的能对答如流。有的就模棱连可了, 在这么一问一答的过程中,大家的精神也都被集中了起来,毕竟是唐叔德交予的案子,事关两条人命,在他们心里的分量还是比较重的。 “好!”所有人都讲述完毕之后,许无言的清眸变得闪闪发亮,“妖男!赶快派人前去太守府,告知他们案子已经告破!明日申时三刻。我们会在府衙公布真凶!” 许无言此言一出,三人均是睁大了眼睛盯着许无言,“狐尾。你不是糊涂了吧!我们只是理了一遍案情。并没有查出真凶啊!” “而且,这个时候去禀报太守府,太失礼了吧!”施嫣儿瞥了一眼窗外,这个时辰不过是丑时,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呢。 “就是这个时候,才能让我们知道真凶究竟是谁!”许无言眸色一闪。成竹在胸的说道, “无言!你该不会是已经知晓真凶是谁了吧!” 方卓涵看了看许无言那满是自信的脸颊,以许无言的行事作风,没有一定的把握是不会这么说的, 许无言摇了摇头。“现下,凶手还不得而知。不过再过些时候,就知道了!”说罢扭头看向子雅期,“妖男快着人前去太守府禀报!记住一定要言明,凶手杀人的铁证就在我的手上。明日,大家便会知晓杀人真凶究竟是谁。” 子雅期有些犹豫的点点头, “好了!你们都回房休息吧!明日我们还有一场好戏要演呢!”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三人,这折腾了差不多一夜,也该让他们休息一下了。 “无言,你……”方卓涵有些莫名的不放心, 许无言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弧度,“快休息去吧!” 说着把施嫣儿和方卓涵推出了大厅,然后看了一眼子雅期,“妖男,着人前去太守府之后,你也休息去吧!” 子雅期看了一眼许无言,点了点头很是自觉的离开了大厅。 许无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满屋子捣腾起来…… “叩叩!狐尾是我,开门!”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便听到了子雅期的敲门声。 许无言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打开门看着子雅期,问道:“妖男,你不睡觉,跑我房间来做什么?” 子雅期没所谓的理了理刘海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睡不着,找你谈诗词歌赋!” “嘘!…”许无言轻吐了一口气,还诗词歌赋!看样子自己那点儿心思还是被这家伙看出来了,“好吧!跟我进来吧!别乱走!伤着你可怨不得我”说着拉子雅期进屋,回身又把门合上。 “你在干嘛?布阵啊!” 子雅期瞅着许无言满屋子的丝线,有些头大的问道, 许无言拉着子雅期踮着脚走到床前,“你说对了,我要打猎!” “打猎?你少跟我绕弯子,快说说怎么回事?”子雅期瞥了许无言一眼,不客气的说道,这家伙一说很快就知道真凶是谁了,一准就没什么好事儿。幸好自己聪明,猜到了她那点儿想法。 许无言瞥了子雅期一眼,“你先把那些蜡烛吹了,咱们到床上,我再告诉你!” 子雅期听罢,刻意的远离许无言一步,满脸戒备的说道:“狐尾,我可不是随便的人!你要干嘛,霸王硬上弓啊?” 许无言一巴掌打在子雅期的脑袋上,“想什么呢,滚一边儿去!快,熄灭蜡烛!” 子雅期撇了撇嘴,伸手一掌打出去,蜡烛先后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留些许被月光点亮的角落,和着夜的昏暗,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守株待兔 “诶!狐尾,依你所言,今晚这个真凶一定会来行刺你?”躲在床幔后的床上的子雅期,碰了碰身边的许无言低声问道, 原本子雅期和施嫣儿、方卓涵两人一样,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是许无言那种带着些许算计的目光,让子雅期不放心。 办完许无言交待的事之后,又折返回来看看许无言究竟在做什么。果然还是被子雅期猜对了,许无言这家伙果真是要把自己当成诱饵引真证的凶手上钩。 而且,经过许无言的一番解释,子雅期也相信那个真凶一定会前来毁掉许无言编造出来的重要证据。 许无言点点头,“会的!除非他想声名扫地!” 子雅期点了点头,两人肩并肩窝在许无言那并不宽敞的床上,更可悲的还是跪着,不消半个时辰,子雅期的膝盖便酸痛无比了。忍不住歪倒在床上。 “喂!子雅期,你快起来!”许无言低声出言提醒道, “膝盖酸痛,你容我休息一下!”子雅期有些耍赖的说道, “好吧!你休息一会儿!”许无言又把目光投到了床幔的缝隙处,密切注意着房间内的一举一动。 “喂!狐尾你说我们算不算也同床共枕过了?”子雅期又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跪坐了起来,凑到许无言跟前带着妩媚的笑容言道, 说实话,月黑风高、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是在同一张床上,就算是不做点什么,也难免会心猿意马。 子雅期又是这般俊美撩人的男人,任谁都会有那么一点想入非非吧!可许无言瞅着子雅期那张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英俊到妖媚的脸颊,肌肤胜雪、莹白水润,怕是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不想拥有这般傲人的优势。 但它偏偏属于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让许无言怎么都起不了邪念的男人的脸…… “唉!”许无言轻叹一口气,原来这外貌协会不但有下限。也是有上限的呀! “喂喂!狐尾,你叹什么气啊!”子雅期正满怀兴趣的等着许无言的答话,不料她盯着自己看了半天,结果就叹了一口气。这是何意……!? 许无言再次把目光放到床幔外的房间里,带着些许失落的情绪说道:“妖男,你的样貌已经超出我想要*的范围了!”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哦!你是嫌我难看是不是?”子雅期不依不饶的拉着许无言非要让她说个明白, “别闹!别闹!嘘!”月光描画的窗户上突然出现一个影子,许无言急忙扭头伸手制止子雅期再出声, 正事来了。子雅期自然也不含糊,急忙和许无言趴在一处密切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只见,窗边的人影很快便不见了。接着便听到房门细微的声响。片刻之后。便没动静了,透过床幔接着并不明亮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见房门被人缓缓推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蹑手捏脚的走了进来。 “他进来了!”子雅期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角,轻声提醒, 许无言没有说话。只把嘴角微弯,扬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意…… 许无言的笑容还没落,便听的哗啦!彭!几种声音汇聚,紧接着是“啊!”的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声。 “好了!该我们出去了!” 许无言拍了拍有些微愣的子雅期,翻身跳下床。 “狐尾!我决定不仅这辈子要和你站在同一边,下辈下下辈子都要和你站在同一边!”子雅期摸了摸自己至今还完好无缺的俊脸。郑重对自己说道,“鬼知道,站在你的对立面会遇到什么!” “来人哪!快抓刺客!”在许无言准备点蜡烛的时候,一队行馆侍卫拿着灯笼跑了进来,领头的是施嫣儿和方卓涵。 侍卫们把房间的灯都点亮之后,“把这刺客抓起来!”施嫣儿指着被教了一身冷水之后砸晕的黑衣人命令道, “是!”两个侍卫立刻动作麻利的把地上的人,架了起来。 许无言看了看两人,会心一笑,看来自己这些搭档还不错嘛! “诶!你们怎么来了?”子雅期瞅了瞅施嫣儿和方卓涵,问道, 方卓涵鄙视的看了子雅期一眼,“没义气!也不说一声,自个儿跑来帮无言!” “诶诶!小方子,这话怎么说的!我是关心狐尾……” “行了!你们两个都什么时候了还斗嘴!”施嫣儿很是无语的看了那两个大男人一眼,整天这么斗嘴,没个正行儿,“我倒是很好奇,这凶手会是谁?” 说着,施嫣儿走到那黑衣人的跟前,伸手扯下了他的面巾,“唐季元!怎么会是他?” “活着的三兄弟当中,也只有他最有可疑了!”结果虽然有点意外,但子雅期还是能够接受的。 许无言看了看那些侍卫,沉声吩咐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大人!”侍卫领命之后便押着唐季元退下了。 方卓涵走到许无言跟前,“无言,唐季元当真是杀人元凶?” 许无言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施嫣儿,“嫣儿,你怎么看?” 施嫣儿秀眉皱了皱,“当日,有人证亲眼所见,唐奚玄是被于馨忧强行灌下大量砒霜致死。仅是因为唐季元夜闯行馆就定他杀人之罪,怕是难以令人信服。” 许无言点了点头,“也许真相就在明日的府衙之行了!” “狐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季元夜闯行馆就是说明他做贼心虚。真凶一定就是他了,难道还有别人?” 许无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很多疑问还要等明日他们来为我们解答!” “我们没有十全的把握就前去府衙是不是太冒险了?”这里毕竟是珉州,方卓涵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说罢,许无言看向子雅期和施嫣儿,“嫣儿,你明日先行前去牢房,将于馨忧带到府衙!务必是你亲自带到,不可假借他人之手!” 施嫣儿点点头, “妖男!明日你负责押解唐季元前去府衙,不可有失。而且让你的那些暗探们尽快离开太守府!只派几个人注意唐叔德的动向就好。” “我马上去办!”子雅期应声道, 第一缕晨曦出现在天际的时候,行馆才安静了下来。清晨的微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浸润着这如初生婴孩的春日。 太守府衙门前的许无言,凝目看了看高悬于门楣之上的烫金大字‘明镜高悬’,再回过身看看比之往日尤其寂静的街道,一股异样涌上心头。 “狐尾!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平日里这街上也是这般寂静无声吗?”子雅期看了看许无言有些不安的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那些人安排好了吗?” 子雅期点点头,原本以为许无言私下让自己在珉州的一些职位安插自己人是为了办案方便些,现在看来是有别的用意了。 “那就好!嫣儿呢?” “侍卫来报,已经在路上了!” 许无言点了点头,“卓涵,你前去接应一下嫣儿!妖男,我们先带他进去!” 推开府衙的大门之后,一股冷风迎面而来,许无言滞了滞脚步之后,还是踏了进去…… 于馨忧毒害唐奚玄的案子作为珉州城的大案,是在珉州城各大城门口张贴告示了的。而现在,许无言环视了一下府衙四周,不但没有一个围观群众,甚至连一个衙差都没有。 “狐尾,他们不会耍什么花招吧!”子雅期耸了耸肩,甩掉心里那些毛毛的感觉,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子雅期,“唐叔德现在怎么样了?” “一大早便被季裴请到临湖阁下棋去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管唐叔德怎么样了,许无言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唐叔德病危之后,是不是唐奚鸿一直在管理珉州的事务?” 子雅期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许无言神色一凛,“妖男,我们被拉进了一场权位之争。待会儿,见了他们两兄弟,务必要小心行事。” “怪不得他们会邀我们前去府衙后厅呢,看来是没安什么好心哪!”子雅期讽刺道,心里却是谨慎起来, “许提刑,子雅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唐仲覌一身银色铠甲,阔步从后厅走了出来,对许无言笑脸相迎, 许无言看了看唐仲覌,清浅一笑,今日的唐仲覌一改往日的儒雅、温润,身着戎装的他威凛而霸气。 “二公子,有礼了!” 唐仲覌瞥了瞥被侍卫押着的唐季元一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转瞬即逝。 “两位,里边请!我大哥他随后就到!”唐仲覌看了看后厅,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许无言和子雅期相视一笑,并肩走进后厅。果然这位驰骋沙场,力保珉州边防稳固的二公子,志不在将而在相。 许无言和子雅期在后厅坐定后,立刻有人斟了茶,唐仲覌也紧随其后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扫了两人一眼缓缓开口说道:“家父另有要事处理,此案就交予我来处理了,还望许提刑勿要见怪才是!” “二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唐中观的话音未落,唐奚鸿那亘古不变的冷冰声音便传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探求真相 (1) 唐奚鸿一身白色带有青色缘饰的长衫,半尺宽的革带之上镶嵌着蔚蓝色的宝石,配以蓝色丝线绣成的云袖,将他颀长的身材毫无遗漏的显现出来。 肩膀上的一颗碧色纽扣连接着堆领式的披风让唐奚鸿带上一种凛然的侠气。许无言仔细看了看迈着稳健步子走进来的唐奚鸿,自从唐叔德病后便代管珉州事务的唐奚鸿应该没有离开珉州城的可能,怎么会如此着装呢? 还有,他脸上略显疲惫的风尘仆仆又是从何而来呢?难道他们两兄弟的争权夺利已经扩及到别的地方了吗……? “许提刑!子雅大人有礼!”唐奚鸿朝许无言和子雅期略微施礼,便在首位之上坐了下来,带着一种晦暗不明的笑意,看了看唐仲覌, “二弟!此案事关我们整个唐家,你怎么能如此疏忽大意,把我这个代父亲管理珉州城的大哥给漏掉了呢?”看似波澜不惊的言语中,处处散发着问责的味道, “大哥教训的是!是仲覌疏忽大意了!”唐仲覌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没有任何觉得自己言语不妥的意思。 许无言扫了一眼两兄弟,对于摊在末位椅子上还在昏迷的唐季元,他们似乎都不太注意到,唐仲覌平日里就和唐季元不和,今日忽视也能理解。只是唐季元平日里对唐奚鸿鞍前马后,今日唐奚鸿竟然也没有顾及到他一眼。看来今日。这平日里看上去还算和睦的两兄弟要反目了……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施嫣儿、方卓涵带着于馨忧缓步走了进来。不过跟她们一同前来的还有秦静宸和齐媚儿。 看到秦静宸和齐媚儿,唐仲覌的眸色骤然一紧。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许无言支退了所有的侍卫,缓步走到唐季元的身边,端起茶几上的茶泼了唐季元一脸。 “啊!谁……”唐季元醒来,抹了一把脸。正要发火,看到许无言那冷峻无比的眼神之后蓦地说不出话来, “季元!你还好吧!”齐媚儿走上前去急忙拿出丝帕给唐季元擦脸。 唐季元很是嫌弃的一把推开施嫣儿,厉声喝道:“滚开!” 施嫣儿受到惊吓。再加上唐季元的一推,摔倒在地,明眸含泪,模样楚楚可怜。 “季元!休得无礼!”唐奚鸿一声冷喝,唐季元看到唐奚鸿那冰冷的眼神之后,疾步走到唐奚鸿的身边, “大哥!他们设计害我!” 唐奚鸿瞥了唐季元一眼。眸色一沉,“是吗?” 唐季元一个冷战,再不敢多言语。 许无言瞥了瞥被秦静宸扶起来的齐媚儿,没有任何表示。而是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 开口缓缓说道:“今日,我请大家前来是想让你们和我一同找出杀害唐奚玄的真凶!” “你不是说已经查出真凶了!哦!原来你在骗我们!”唐季元指着许无言大声问责,继而朝着唐奚鸿阴恻恻的说道:“大哥!她摆明了就是戏弄我们!” “四公子又何必如此着急呢,总之你夜袭行馆。企图盗窃重要证物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你的嫌疑是如何都洗不掉的。”施嫣儿看了唐季元一眼,冷声言道, “你……” 唐季元满眼愤恨的盯着施嫣儿,要说的话被唐奚鸿的冷眸给吓住,垂头退到唐奚鸿的身侧把满腔的怒火给生生咽了下去。 “许提刑!就不要绕弯子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不妨明说!”唐奚鸿冷冷的看了所有人一眼。“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害死三弟的元凶早日绳之于法!” 许无言勾唇露出一抹浅笑,“好!既然大公子这般说,我相信也是大家的意思!”说罢看了看子雅期他们一眼,“那我们就开始吧!” “仵作验尸证实唐奚玄是被砒霜毒害致死!再加上有人证亲眼所见是于馨忧当日强行给唐奚玄灌下大量砒霜。由此,先前断定于馨忧是杀人凶手。只是卓涵曾再次对唐奚玄的尸首勘验,却是有了不同的发现。”说罢看了看方卓涵, 方卓涵上前一步,缓缓说道:“我在勘验唐奚玄尸首的时候,发现他腹腔和咽喉处均有砒霜侵蚀导致骨骼发黑。喉部发黑是当日被强行灌下大量砒霜所致,没有什么疑问。但是他腹腔内的黑色却是深浅不一的,也就是说唐奚玄生前曾被人长时间、有间断的喂食砒霜。” “什么?!”除了子雅期一行人外,唐仲覌一脸的惊异,纵使平日里冷冰冰的唐奚鸿也是面露讶异之色, 唐季元的头一直低着,看不清楚他的神色,而于馨忧、秦静宸和齐媚儿则是惊异之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也就是说在太守府一直有人想害死唐奚玄!而且这个人在太守府熟知唐奚玄的生活起居!”许无言粉唇轻抿,说出一个残酷的事实, “没错!我询问过太守府里的下人,在太守府每一日的食物制作配送都是有专人负责的。时辰和样式更是不容有误!各处需要的点心更是如此!二夫人,对吗?”施嫣儿说着看了看秦静宸问道, 秦静宸看了看所有人,点点头,“是的!府里的饮食起居都很谨慎!一旦出了问题立刻就能知道是谁负责的。” 许无言点了点头,“我们也曾查验过太守府近些年的采购记录,除了灭鼠避虫购买定量砒霜之外,就只有大夫人于馨忧那里有私自购买砒霜的记录。” “也就是说,大夫人早有预谋杀害三叔叔了!”施嫣儿低声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于馨忧,对齐媚儿的话没什么反应,倒是唐仲覌接过话茬说道:“如此于氏的罪名岂不是更铁证如山了!” “二公子,此言差矣!”方卓涵嘴角含着淡淡的平和,徐徐言道:“我查验过证物房中那盘作为于馨忧毒害唐奚玄的糕点,发现其中有些含有砒霜,而有些并没有!” “而且,请你们仔细看一下这些糕点!”方卓涵将那盘作为证物已经有些风干的糕点放到了唐仲覌和唐奚鸿之间的几案上, “就是普通的糕点啊!没什么区别,况且有毒没毒从表面又看不出来!”唐季元第一个跑到糕点旁,有些夸张的说道, 许无言浅浅一笑,看了看于馨忧、秦静宸和齐媚儿,“你们也去看看吧!” 三人依言,走到那盘糕点之前,仔细看了一通,“就是平日里我们吃的糕点,没什么不同啊!”齐媚儿看罢,率先说道, 秦静宸几番打量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眸之中的犹豫一闪而过。 “这其中有些并非出自我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是我做的!”于馨忧看罢,指了其中的几块糕点说道, “你何以如此肯定呢?”许无言走到三人跟前,看着于馨忧问道, “我做的糕点,为了增加口感,在面粉之中夹了些许用米磨成的粉,这样的糕点口感略带筋道,而且成型之后不宜散开!而且,由于我习惯所致,糕点之上的花纹会只有一半。所以,这些略微松散,而且带有全部花纹的糕点并非出自我手。”于馨忧细细的解释道, “于馨忧说的没错,那些松散的糕点之中确实不含有米面的成分!”方卓涵接过话头二说道,“还有一点就是那些松散的糕点之中并不含有砒霜。” “为什么会如此?”唐仲覌开口问道, “于馨忧之所以会购买砒霜是因为她身患隐疾,需要用砒霜医治!而那些糕点就是于馨忧做给自己吃的!但却被有心人利用了这一点,将于馨忧为自己制作的糕点偷换掉一半,用来毒害唐奚玄!” “许提刑,你既是说隐疾,他人又怎么会知晓呢。为何不是她担心用量过大引起他人怀疑,而以此来掩人耳目的呢?”秦静宸看了看许无言开口问道, “那就要问问于馨忧的陪嫁奶妈-余妈了!”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施嫣儿说道, 施嫣儿看了看秦静宸,眸色微沉,“余妈是于馨忧的奶妈,自是知晓于馨忧身患隐疾之事!于馨忧对余妈也是非常信任,有些事情也会交予余妈去办!比如,购买砒霜、在于馨忧制作有毒糕点之时为她掩饰。” “既是如此,余妈又怎么将自己小姐的隐疾外传呢?” 施嫣儿环顾众人,“余妈并未对任何人说起此事!不过余妈交待在三年之前,自己购买砒霜回府之事曾被一个人撞见。四公子,可有此事?”最后目光灼灼的落到唐季元的身上, “是我撞见的又如何?那老婆子私下购买毒药进府,为了全府的安危,我就算是抓住盘问也没什么过错!”唐季元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你为何后来又放了她呢?”继续问道, “那老婆子说明原委之后,就放了!” 许无言眸色猛地一沉,盯着唐季元厉声问道:“在你几经逼问之后,你是放了余妈!只是你之后又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社么都没做!”唐季元提高嗓门略显慌张的说道, “你说谎!”许无言一步步走进唐季元,澄澈的眸子里喊着让人心惊的震慑,“唐季元!你放了余妈之后,便派人抓了余妈唯一的痴傻儿子!并用他威胁余妈听命于你,陷害于馨忧,是也不是?” “不是!你胡说!胡说!”唐季元满是怒火的眼睛里隐含着些许慌张的伸手指着许无言,一声又一声的极力否认……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探求真相 (2) “太守府每日三位夫人制作点心的时辰分别在辰时三刻、未时一刻和申时三刻。丫鬟取点心分送各处的时间分别延后一炷香的时间。于馨忧为自己制作含有砒霜点心的时辰均为她执勤日的申时三刻。于姑娘,我的可对?” 于馨忧看了看许无言点了点头。 “而唐季元通过余妈知晓此事之后,每日都会派人在于馨忧制作好点心离开之后,将有毒和无毒的点心交换其中一部分,将那些有毒的点心混在送往唐奚玄处的点心之中!以图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毒发死亡!” “一派胡言!信口雌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派人交换点心的!况且砒霜能够医治隐疾,简直是无稽之谈!”唐季元走进许无言,面色有些狰狞的辩驳道, “唐季元!你无须狡辩,前些日子我派人跟踪余妈,发现她所说的郊外祭拜亡夫,实则是祭拜一座无字碑!后来几经询问得知,那座无字碑实则是于馨忧的衣冠冢!余妈因为自己受迫于你而使得于馨忧遭杀身之祸!心怀愧疚,又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为你所害,因而为她从小带到大的小姐于馨忧,立下无字碑了作悼念!”施嫣儿看着唐季元,一字一句义正词严的说道, “仅凭一个无知老妇的片面之词,你们就想陷害本公子,休想!”唐季元厉声反驳, “是吗?那你为何夜闯行馆?”许无言一双明澈透亮的眸子,直视着唐季元,平和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责问的味道, “我!我!……”唐季元脸色微变,言谈也变得支支吾吾, “你说不出来,我替你说!是因为你知道我们找到了被你囚禁的余妈的痴傻儿子,你做贼心虚,意图夜闯行馆杀死重要人证是不是?”许无言突然提高声音。走进唐季元厉声问道,眸色之中满是逼问的意味, “不是!你胡说!那傻子早被我杀了!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唐季元被许无言的气势压迫的阵脚大乱,冲许无言厉声吼道, 许无言听罢。对唐季元的不打自招。脸上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意,扫视了一下众人,轻柔的问道。“大家可都听到了?” 众人更是惊愕无比,想不到许无言能够用这种方法令唐季元自己说出真相。 “大哥!大哥!你听我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是怕三哥跟大哥你争权,所以才……”唐季元注意到大家看他的眼神,心中大骇,尤其是唐奚鸿那一双几乎想把他凌迟的眼神,身体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唐奚鸿的跟前,以求用立场获取唐奚鸿的扶助, “你最好闭嘴!否则我不怀疑会立刻杀了你!”唐奚鸿瞥了唐季元一眼。声音冰冷无比。 唐仲覌则是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许无言道:“既是如此,于氏当日对三弟强行灌下砒霜之事,有目共睹,如何做的了假?” 许无言扭头,略微看了唐仲覌一眼。想不到这么一个翩翩温润公子,也会对权力如此的执迷。 “二公子,有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并非是真的事实!”说罢,许无言面对众人, “当日。唐奚玄吃过那些有毒的点心之后引发了腹痛!事后,是于馨忧和余妈第一个赶到,随后于馨忧让余妈去拿些鸡蛋来。是吗?” 于馨忧点了点头,“我发现了那些点心的异样,心智三弟是身中砒霜所致!便想要用蛋液来为三弟解毒!” “蛋液解毒?”余下的人都深表怀疑, “解不解毒,大家一看便知!” 许无言轻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砒霜,倒出些许于茶杯之中,而方卓涵拿出一颗鸡蛋打破放置于一枚青花瓷碗中搅匀。 “我来吧!”见许无言伸手要去端那杯放有砒霜的茶,方卓涵抢先一步端起来说道, 许无言点头轻笑, 方卓涵将含有砒霜的茶一饮而尽,不消一刻,额头上便布满细小的汗珠,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卓涵!你怎么样?”身旁的子雅期急忙蹲下身子扶起方卓涵, 许无言则是端着那一碗蛋液,给方卓涵灌了下去,然后两人扶着方卓涵到一边的椅子上休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方卓涵的脸色好转起来,痛苦之色也渐次消失。 许无言看了看瞬间变了几次脸色的众人,“当日于馨忧让余妈去那些鸡蛋是为了救唐奚玄,而不是毒害于他!” “那么当日要害死三弟的人究竟是谁?”秦静宸不解的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于馨忧,“当日是谁将那碗蛋液递给你的?” 于馨忧仔细想了想,“当时围在身边的人很多,我记得好像是一个身穿红衣服的丫…丫鬟!” “你确信是个丫鬟而不是个男扮女装的男子?”许无言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即便是方卓涵他们也不由得吃惊的看着问出这般问题的许无言, “当时情况危急,我并没有多看,不过现在想来,那丫鬟长得的确有些奇怪!我好想哪里见过似得!”于馨忧垂眸想了一会儿说道, 许无言轻笑,继而看向齐媚儿和秦静宸,“当日,你们也在场可看到了递给于馨忧那碗蛋液的丫鬟的模样?” “当日人多眼杂的,大家乱作一团,谁能看的清楚啊!”齐媚儿想都没想便开口说道, 许无言目光触及秦静宸,等待着她的回答。 秦静宸凝眸垂首,想了许久这才抬起头来,道:“我记得当日递给大嫂那碗蛋液之人,身着一身红妆,身材魁梧,大略不像个女子!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多看了他几眼,那人一直垂着头,把东西递给大嫂之后,便匆忙离开了!” “后来,你可曾在府中再见过他?” 秦静宸摇摇头,“不曾见过!” “你们当然不曾见过!因为那人已经被人害死了!”许无言一言激起千层浪, “许提刑既然知晓真相,何不明说?何苦在此吊我们的胃口?”唐奚鸿俊眸微眯,盯着许无言,淡淡的说道, 许无言不愠不火,而是看着于馨忧和秦静宸,“两位再仔细想想,当日那红衣丫鬟可是唐奚玄的书童-魏宣华?” “提他做什么,一个无耻下流之人!” 许无言的话音未落,齐媚儿便抢着说道, “是啊!一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之人,许提刑又何苦提及!”唐仲覌看了许无言一眼,轻声附和, 许无言并没答话,而是看着于馨忧和秦静宸,“无论魏宣华为人如何,事实终究是事实,那日的红衣丫鬟可就是魏宣华?” “相貌有几分相似”秦静宸犹豫了一下,答道, 于馨忧则是思虑良久,才抬起头来看着许无言说道:“是的!那人就是魏宣华!” “你何以如此确定?”看似是许无言想要的答案却迎来了许无言再一次追问, 于馨忧想了想,肯定的答道:“我清楚的记得,当日三弟看到那丫鬟时,眸色骤然一紧!” “如此说来,是魏宣华想要置三弟于死地。素日里,三弟和书童魏宣华的感情很好!而且两人又一同长大,他为何要这么做呢?”唐奚鸿有些不经意的问道, “媚儿,你觉得魏宣华为何要毒害唐奚玄呢?”许无言并没有直接回答唐奚鸿的问题,而是转向一旁的齐媚儿云淡风轻的问道, 齐媚儿略显不安,似乎没料到许无言会突然把话锋转向自己一般,“啊!我怎么知道!如魏宣华那般下流龌龊之人,兴许是受到了三叔子的苛责,怀恨在心,起了杀意!” “媚儿分析的倒是清晰透彻!那我倒是想再听听你的想法,倘若真是魏宣华假手于馨忧毒害了唐奚玄,他当日匆匆离开,那只放有大量砒霜的蛋液碗,是如何不见的呢?” 当日,于馨忧因为毒害唐奚玄被抓,但是证物房却没有那只众人所说于馨忧用于强行灌给唐奚玄大量砒霜的碗,案卷记载,无端遗失,遍寻不得。 “我…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下人们无知,随手扔了也说不定!”齐媚儿有些词不达意的随口胡诌道, 许无言勾唇浅笑,看了看方卓涵,“那只碗的去处,大概要卓涵告诉你了!” “前些日子,唐奚玄住处的一直水缸无端破裂!太守府的下人将那些残片丢弃在杂物岗。可有此事?” 秦静宸点头称是。 “我从那些水缸残片中发现一些黑釉陶碗的碎片,而且从哪些碎片中查验出蛋液和砒霜的残留!我想是有人想要刻意毁灭证物,将那只碗丢弃在水缸之中,恰巧碗扣落在水缸之中保留了其中的蛋液和砒霜残留所致!”方卓涵说的不紧不慢,但却字字清晰, “媚儿,可还曾记得黑釉陶碗?” 许无言接过话头,直接转向齐媚儿问道, 齐媚儿一惊,脸色略微显露出一丝惊慌,“我…我怎么会记得?那证物我又没见过!” 许无言眸色微垂,紧盯着齐媚儿,沉了声调说道:“媚儿,我未曾说过那黑釉陶碗就是证物,你又如何得知?” 紧追不舍的逼问和如鹰隼一样盯着猎物不放的眼眸,让齐媚儿不由的脸色大变……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探求真相 (3)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再逼问与我?”齐媚儿颓倒在地,眼泪扑簌簌落下,宛若受了极大委屈一般, 许无言看了一眼,我见犹怜的齐媚儿,没有任何怜惜之意,而是转过身来,将带来的画卷打开,一幅男子画像出现在众人跟前, “这幅画像是我们在魏宣华的家中搜寻而得!诸位可能看得出有什么端倪? 距离许无言最近的唐仲覌只略微瞥了一眼,便缓缓答道:“不过是一副男子的画像,对饱读诗书、癖好古怪的魏宣华来说没什么难的!” 于馨忧盯着画像看了好一阵,“这男子不过是略微娇媚了一些!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秦静宸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许无言看了看一直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的唐奚鸿,“大公子,以为如何呢?” 唐奚鸿没有直接去看许无言手上的那幅画像,而是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许无言,继而只是略微瞥了那幅画像一眼,事不关己的说道:“画中之人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许无言嘴角含笑,拿着画像走到齐媚儿的跟前,将画像与齐媚儿齐平放置,“诸位再看,这幅画像有什么特别之处?” 画像中人虽是一身男装,但眼角眉梢的风情却是和一旁的齐媚儿毫无二致,那纤纤玉指、窈窕身段更是一模一样。 “是媚儿!”秦静宸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齐媚儿听罢,大惊失色,一把抓过拿画像,看了一眼,哭诉道:“你胡说!秦静宸你想要谋害于我!好恶毒的心哪!二公子要为我做主啊!” 许无言蹲下身子,拿出一枚红色珠花,放到梨花带雨的齐媚儿跟前,“媚儿。这可是你遗失了许久的珠花?” 齐媚儿急切的一把抢过许无言手中的珠花,指责似得说道:“我的珠花怎么会在你那里!?” 许无言嘴角含笑,缓缓站起身来,“ 这枚珠花,是我们在魏宣华那里搜到的证物!敢问堂堂四夫人的珠花怎么会在一个书童那里呢?” “一定…一定是他偷去的!那种卑贱胚子什么下流事做不出来!”齐媚儿极力克制住全身的颤栗,急匆匆瞥了唐季元一眼,有些口不择言的极力辩解。 “你闭嘴!”许无言骤然蹲下,伸手抓住齐媚儿的下巴。死死的盯着她厉声喝道,“你的珠花为何在魏宣华那里,还要让我一一说明吗!魏宣华他深爱于你,甚至甘愿被人扣上不知廉耻、龌龊下流的罪名也要维护于你,而你又是如何对他的?” “我…他只是一个下贱的书童,是他下贱!” 齐媚儿一双满是怨恨的眼睛,盯着许无言,脸颊之上尽是对魏宣华的鄙夷之色, “呵呵!”许无言冷笑,笑的齐媚儿身形不住发颤。“若论卑贱,又有谁比得上青楼头牌出身的四夫人你呢?何况魏宣华他还是一个用情至深的血性汉子。” 许无言的气势咄咄逼人,盯着齐媚儿不带一丝犹豫的说着与她身份有些不相称的话。魏宣华的死原本不在许无言的查案范围,只是有些事,许无言没有办法去忽略。 一席话说的齐媚儿脸色煞白。盯着许无言满腔的愤恨,但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 说罢,许无言没有多少停留的站起身来,目光恢复平静的扫向众人,“当日余妈奉命去找寻鸡蛋之时,被唐季元拦下问话。他们之间的谈话恰好被身居暗处的齐媚儿听到。她趁着余妈受阻的空档,抢先一步将一碗有毒的蛋液交给当时与她在一处的魏宣华,并让他送到于馨忧的手里。这也是二夫人秦静宸遇见她之时为何她会神色略带慌乱的原因。我说的可对,四夫人?” “可是媚儿为什么要杀害三弟呢,平日里他们并无过节啊!”齐媚儿没有答话,反倒是秦静宸有些不解其意的问道, “是的!魏宣华的事,是我爹亲自查办的,我爹他一向公正严明,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冤枉于他?”唐仲覌同样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许无言瞥了齐媚儿一眼,“府中很多下人证实,唐奚玄在死之前曾有一段时日精神恍惚,喜怒无常,且时常顶撞太守。想必你们也对此深有体会吧?” “是的!为此娘多次训斥过三弟!后来还找大夫给三弟看过,大夫说三弟是思虑过甚,气结于胸所致!”秦静宸缓缓应道, “事实并非如此!”子雅期接过话头儿说道,说着缓步走到齐媚儿跟前,“那日在紫敬轩外的人影是三公子,四夫人,本官说的可对?!” 齐媚儿抬头看着子雅期,“不可能!不可能!太守告诉我,知道此事的人都处决掉了,你又如何能够得知?” “紫敬轩?”唐季元的脸因为羞辱和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大步走到齐媚儿的跟前,伸手拽住齐媚儿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去爹的住处做什么?他口中所说的那日是何意?” 齐媚儿的脖颈因为衣领紧勒有些喘不过气来,精致妖娆的脸颊不大一会儿便窒息涨红,呼气也艰难起来。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齐媚儿挣扎着说道, 子雅期伸手抓住唐季元的手臂,让他松开了齐媚儿,“你既已心知肚明,又何必如此逼问于她?” “荡妇!无耻淫妇!”唐季元双眼喷火的盯着齐媚儿厉声骂道,眸色之中的杀意尽显。 听到这些,秦静宸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惨白起来,大概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冠冕堂皇的太守府里会有如此*龌龊之事吧! 倒是被一点一点证明没有杀人嫌疑的于馨忧,此刻神色却是平静无波,似乎这一切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十个月之前,齐氏与太守苟且之时被唐奚玄撞见。两人唯恐名节不保,便设下此计杀死借刀杀人,并嫁祸于她人。而后又将凶手之一的魏宣华设计害死。许提刑可是此意?”唐奚鸿抬头看了看许无言,言语之中尽是凉薄之意,连他的父亲唐叔德他都是那般以官称淡淡的吐出。 “是吗?”许无言看着施嫣儿接着唐奚鸿的话问道, “是的!是的!是的!”施嫣儿突然有些发狂的吼道,“我是和太守有染,而且假借魏宣华之手,毒死了他!这些都是我做的!” “既然真相大白,我们也可以还大嫂一个公道了!来人呐!”唐仲覌正了脸色,看都没看唐季元和齐媚儿一眼。便准备下命令, “且慢!”许无言看着唐仲覌出言制止。 “许提刑,还有何指教?”唐仲覌看了许无言一眼,俊眸中露出些许不悦的神色,难道自己掌管这珉州的大半兵马,下达命令还要你个小小钦差批准不成。 许无言慢步走到唐仲覌的跟前,看着一身银色铠甲,威风凛然大的唐仲覌,“二公子,唐季元和齐媚儿固然雕心雁爪、罪不可恕;但是那隐匿罪证、怙恶不悛之人也理应受惩处。” “许提刑,此话怎讲?”唐仲覌看着许无言反问道。 许无言浅颦轻笑,“当日施嫣儿和秦静宸一同离开,并没有带走那只黑釉陶碗。但是后来搜寻证物之时,遍寻不得。前些日子却出现在残缸碎片之中,何也?” “不是魏宣华丢掉的吗?”子雅期出言反问。 齐媚儿和魏宣华既然是同谋,魏宣华善后是情理中事,而且以唐奚玄书童的身份返回现场也不是难事。 “当日,魏宣华并不知道那碗是毒药!在他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了。秦静宸之所以觉得魏宣华假扮的丫鬟奇怪,是因为魏宣华发现自己交给于馨忧的是毒药之时,心中惊疑不已,想要让齐媚儿给个解释!目光触及到齐媚儿身边的秦静宸慌忙躲避所致。” 许无言看着众人,依据当时的境况,对魏宣华的心理进行分析,那时,魏宣华的心里必然受到极大震动,再加上他与唐奚玄多年的主仆同窗之谊,魏宣华不可能像事先有预谋那般,再行返回隐匿证物。 “许提刑的言下之意可是除了魏宣华之外,齐氏还有伙同之人?” 唐奚鸿俊眸微抬,如血的残阳从他的脸颊之上划下完美泛着光晕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沉迷。 “没有!我没有伙同之人!那日是我返回扔掉那只碗的!”齐媚儿看了众人一眼,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许无言身上,布着水雾的明眸里隐着些许恳求之意。 “敢问许提刑,齐氏的伙同之人你可知晓是谁?”唐仲覌低了头,俊眸微眯露出些许危险的气息,凑到许无言的跟前凛声问道, 许无言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与唐仲覌保持安全距离,此刻唐仲覌的气势,许无言完全相信,整个府衙已经遍布了唐仲覌的人,真相对唐仲覌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这此的齐聚,唐仲覌意图不在真相而在权位;但是反观旁边一脸淡然的唐奚鸿,许无言一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精明如唐奚鸿又怎会不知道,一身戎装的唐仲覌的意图呢,他肯前来而且如此泰然自若,应该也是早以布局在胸了吧! 揣测完两人的心思,片刻前许无言对齐媚儿的那一丝不忍瞬间消失。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许无言或许避免不了。但是真相白于天下却是许无言一直恪守的信条。 “那个刻意隐匿掉证物之人便是你—唐二公子!”许无言轻抿了朱唇,一双清明堪比皓月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唐仲覌,带着让人臣服的坚定…… 第一百六十九章 如此手足? 唐中观微愣了一下,嘴角流下一个有些邪气的弧度,缓缓的坐了下来,看着许无言饶有兴致的问道:“许提刑此言依据何在?莫非你要把我们唐家所有人都拉下水才甘心?” “二公子此言有差,倘若风光霁月,又如何拉的下水?” 唐仲覌那略带威胁的话在许无言那里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被许无言又将了一军。 “呵呵!”唐仲覌眸色微沉冷笑了几声,看着许无言带着些许不屑的问道:“那许提刑倒是说说,在下是如何隐匿证据的,自小跟三弟感情便笃厚的我,又是为何如此做呢?” 许无言面色不改,看了看还颓坐在地上的齐媚儿,一张明艳的脸颊,那种媚到骨子里的风情,再加上点点珠泪,如此我见犹怜的模样,一般男人想要不动心也是不能的吧! 可齐媚儿想要的却不是一般的男人,这也是她招致祸患的根源所在吧!不惜性命爱她的人,她弃之如敝履;而她千般在意的男人却始终没有正眼看过她…… “那一日,得到下人急报,匆忙赶来的二公子立刻派人抓走了于馨忧,安抚了受到惊吓的下人,稳住了当时混乱的局面。之后便是二公子一直带人维护案发现场,直到第二日,大公子从外地赶回,案件才算是正式由你们兄弟两人联合查办。我说的可有差池?“许无言说着看向唐奚鸿,似乎在求证自己所获信息的准确性。 唐奚鸿点了点头,“许提刑此言不差!的确如此!” 许无言颔首浅笑,目光又落回到唐仲覌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那只重要的证物是在二公子维护现场的时候不翼而飞,如二公子这般心细如尘之人,总该有个说法的吧!” “这何足为奇。当日现场人员众多,仅是侍卫就数十人,我又如何能够面面俱到?!” 许无言听罢。嘴角微扬,“五岁成诗、八岁能武、十岁便画技超群的二公子掌管珉州城典獄数十载。所经手案件无一疏漏,偏偏此案却是如此大意,何也?” “美人权位当前,不疏漏何以对得起天意!?” 唐奚鸿浅抿清茶,嘴角挂着些戏谑说道, “大哥!你…!”唐仲覌猛地看向唐奚鸿,脸上露出一丝愠怒之色,紧接着目光从沉默不语的秦静宸身上划过…… “二公子息怒!”许无言看了看丝毫不以为意的唐奚鸿,继续说道:“本官只想查明真相。还无辜受牵连之人一个公道,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唐仲覌瞥了许无言一眼,含着丝丝的怒气道:“许提刑若有真凭实据。尽管拿来对质就是!无需拿这些闪烁之词映射污毁。” 许无言神色一凛,这个时候的唐仲覌大概是把自己当成这珉州城的主人了……本来还有些许顾虑的许无言此刻眸色一暗, “二公子,可认得这个?” 许无言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递到唐仲覌跟前,没什么意味的问道。 唐仲覌打开那张纸,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继而,则是好像不经意的将它揉成一团,“不过是一些俗套的情诗淫句,许提刑不会让在下观摩诵读吧!” 果然是心理素质极佳之人。此刻看到自己写给齐媚儿的诗句,竟还能如此淡定,一笔带过。不过此人是一直低调行事、却势力庞大的唐仲覌,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无言刻意不理会唐仲覌那般奚落的言语,而是缓步走到秦静宸跟前,语速极慢的诵道:“美人红衣忍回顾,眉目痴缠话缠绵;一夜*无从忘,旭日春花是卿影……” 随着一字一句从许无言的口中吐出,秦静宸那张沉静温婉的脸颊渐变惨白,贝齿死命的咬着发白的樱唇,眸色低垂映出一地揪痛的影子。 “君心堪比……” “君心堪比磐石坚,期盼蒲丝若卿心;他日功成名就后,红罗纱帐诉情长。”许无言正要继续念下去之时,齐媚儿开口接了过去,目不转睛的看着唐仲覌,动情无比的说了下去…… 齐媚儿念罢,一直强力支撑的秦静宸扑通一声頽倒在地上,如瀑布一般的秀发遮住那张一直静若如水的脸颊,一双素手用力的支撑在地上,剧烈的颤抖着。 “静……”唐仲覌身子猛烈的动了一下,但始终没有站起身来去扶一把他的结发妻子,嘴唇急剧蠕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完整的名字。 许无言弯腰去扶秦静宸,被她周身的冰冷惊了一下,不由得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可还好?” 秦静宸没有说话,而是反手将许无言的手紧紧抓住,这样一个柔弱安静的女子却有着如此大的力气将许无言的手抓的生疼。 齐媚儿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跌倒的秦静宸,而是美眸含泪直直的看着唐仲覌,“如今,我已为你身败名裂。你对我可还只是这首诗而已吗?” 齐媚儿的话音一落,许无言便看到一个巨大的泪珠从秦静宸那乌黑的秀发之后落了下来,生生的砸在了地上,顿时碎裂一地。长久以来的伉俪情深竟是…… “二哥!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唐季元睁大着眼睛,满眼耻辱的一步步走进唐仲覌,“二哥!媚儿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子,你的弟媳!你怎能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 随着一步步接近唐仲覌,唐季元的眼眶愈加猩红,羞辱、愤恨和阴狠交织成眼神让原本五官周正的唐季元变得狰狞可怖。 “二哥!你怎么可以……哦啊!!你……!”在唐季元距离唐仲覌有一步之遥之时,唐仲覌站了起来,接着便看到唐季元仰面倒在了地上, 一只短剑插在唐季元的胸口,而在他右手握着的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的脸上还保有着方才的扭曲,但却没有了生的气息。 暗红的血液从唐季元的身边蔓延开来,肆意描画着这可悲的权位之争当中荡然无存的手足之情…… “季元!他是你的一母胞弟!你怎么……” 看到唐季元倒在地上。看到一大滩鲜血的齐媚儿顿时有些慌神,有些结巴的看着神色凛冽如寒风的唐仲覌颤抖着说道, 以往。唐季元对齐媚儿虽然多有辱骂,但是毕竟他们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还是那般的清晰的印在脑海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齐媚儿的心里唐季元总是那般可恶的存在着。 如今看到唐季元怒目圆睁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身子还温热着,再不能言一语辱骂自己,齐媚儿竟是不愿意接受的…… “三弟也是我的手足,不也是被你们狠心杀了吗?“唐仲覌眸色冰冷的看着齐媚儿,冷冷的说道。 “好狠的心呐!” 殷红色血色入目,秦静宸猛然抬起头,盯着唐仲覌,放开许无言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不大但却是一如她的星眸是那种凉到骨子里的失望。 “静宸,古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作为我的结发妻子,总有一天你能明白!”唐仲覌深深看了秦静宸一眼,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说道。 听罢这般壮志之言,秦静宸那柔和的嘴角第一次扬起一抹睥睨的弧度,眸色也变的清静如深潭,深邃而遥远,“我只愿清清白白、简简单单的相夫教子过完一生。那般龌龊的雄图伟业,恕为妻我自始气短志薄不能奉陪!” 简单明了的一段话之后,秦静宸再一次看了唐仲覌一眼,然后施礼转身,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许无言,“无言,有的时候把事情弄得太清楚,不但伤人还伤自己。”继而环顾了一下所有人,浅笑言道:“这里本就没我什么事,小女子先告辞了!” 如荷叶一般清瘦而傲然的身影,一步也没有犹豫的走到门口打开走了出去,再没有看一眼刻骨深爱、伤至骨髓的男人。 “二弟,你有心了!今日的好戏连台,不知太守他老人家知道了会怎样?”唐奚鸿抚平了衣角,站起身来带着莫测的笑意,徐徐说道, “季元他用心歹毒,且要刺杀与我,如此大逆不道之徒,自然可以先斩后奏!” 唐仲覌的神色并没有因为唐季元的死而变化多少,一如先前的运筹帷幄。 “如今的二弟当真是意气风发,这太守之位莫不是要强夺了?” 唐奚鸿面朝着唐仲覌负手而立,那完美无瑕的侧脸映着最后一缕余晖,泛着无所畏惧的光泽, “论文治武功,我更适合坐这太守的位置,就连珉州城的五千兵马也在府衙外跪求我荣登太守之位。如此,大哥你可还有异议?”唐仲覌意有所指的看着门外,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吗?”唐奚鸿眉毛微挑,“只是不知道那些将领们,倘若知晓他们的家眷悉数被我安置在别处,还会不会对二弟如此忠肝义胆?” “你!”唐仲覌听罢,顿时变了脸色,原本调集那些将领都是排除了千难万阻的,如今唐奚鸿一旦抛出手中的筹码,势必军心大乱,到时候那些将领势必会倒戈相向,自己的计划就全盘落空了,除非…… “两位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看了半天好戏的子雅期,看着剑拔弩张的兄弟两人,安抚似地说道, “子牙大人,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言!”唐奚鸿友看了看子雅期,友好的说道, 子雅期的话恰好给了唐仲覌一个仔细思量在做筹谋的机会,自然对子雅期的话,求之不得。 “子牙大人,有话请讲!” 较之先前淡淡的不屑,唐仲覌的这句话倒是恭敬顺耳多了。 第一百七十章 黄雀在后 子雅期邪邪的一笑,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泰然言道:“两位在此你争我夺,可还记得这珉州城到底还是天和辖属?” “此话怎讲?”两人听罢具是一惊,看着子雅期不约而同问道, “两人不必惊慌,本官只是好意提醒两位一下罢了!”子雅期说的好不轻松,像是故意吊两人的胃口似得,端起身边几案上的茶杯,轻轻压了一口,“这茶采的有些晚了,失了碧螺春的灵气,不好!” 子雅期越是如此,唐仲覌和唐奚鸿两人心里越是不安,明知道两人剑拔弩张、甚至到了生死决策的时候,他却能如此悠然淡定,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子牙大人有话请讲,如此闪烁其词、概莫能明,在下实觉不妥!” 比起唐奚鸿,作为年少几岁的唐仲覌先行沉不住气了,先行开口问道, 子雅期略微抬眸,瞥了面色还算平静的唐奚鸿一眼,伸手从腰间拿出一封明黄色的信笺,轻飘飘的放到了旁边的几案之上。 看到那黄色的信笺,许无言微微愣了一下,天和同历史上其他真实存在的封建朝代一样,无论是服色还是器具均是尚黄,莫说是平民百姓,就算是一般的官员都是不允许使用黄色的。尤其是这种明黄更是皇室的专用之色。 这信笺的颜色无疑是来自皇室,而且用那种朱红色火漆封印,必定是重大军务要事才会如此。子雅期是从哪里得来的呢?或者…… 不仅是许无言,其他人看到这封信笺具是变了脸色。 子雅期倒是不甚在意的言道:“灵州战事已毕,靖王正率领十万大军班师回朝,不巧在途中接到皇上密令。现下,靖王正奉命赶来珉州维安,这一封便是靖王派人快马加鞭送至本官这里告知此事的密信。两位要不要打开看看?” 模样不带一丝严谨的子雅期,一番毫无气势的言辞却是震惊了在场的人。珉州城虽有自己的防务,但也不过是五千精兵。与十万大军对峙本就是以卵击石,何况还是被奉为天和战神的楚寒彻统领的军队。莫说是交战,怕是听到楚寒彻的名字就会有一多半人缴械投降。 “此话当真?”唐仲覌所受到的震惊汹涌无比。不由得站起身来,盯着子雅期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问道, 一抹明艳如桃花的笑意出现在子雅期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几乎仅是动了动嘴唇的点头,就把上一刻还威风凛凛、豪情万丈的唐仲覌给打入了冰窖,再无翻身的力气。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此精妙绝伦的螳螂捕蝉的缜密计划。却还是败给了毫无预兆乍然降临的黄雀。 “不但如此……”带着明媚笑容的施嫣儿巧笑嫣然的走了出来,“昨日收到家父来信,提及倘若珉州不能自理,他老人家有联合众臣上书出兵拯救珉州黎民于水火的打算。” 如果说子雅期的话能将唐氏两兄弟推入深渊。那么施嫣儿的这番话就是将他们的头直接按入水中,抽掉了他们的呼吸。 “施大人,你说什么?施相他竟有此意?”唐奚鸿眸色骤紧,盯着施嫣儿追问道, 施嫣儿轻轻摆弄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轻纱,水眸微抬。道:“为争权夺位,不惜草菅人命、手足相残,如此残酷吏治,公子以为我爹身为一朝宰辅该如何做呢?” 两兄弟几乎是同时颓坐到了椅子上,神色颓败而沮丧…… “如此也好!两位公子可以静心助我们还无辜之人一个清白了!”方卓涵恰到好处的站出来。把所有人拉回正题。 许无言则是别有深意的看了看方才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的子雅期和施嫣儿两人,这两人还真是深藏不露!以往倒是自己小瞧他们了。 “许提刑,你究竟是作何断定是在下隐匿了那只陶碗的呢?”静默片刻之后,唐仲覌才抬眸看向许无言心平气和的问道, “你可还记得初次见面,当日在荼雅茶楼两名女子到你跟前哭诉?” 唐仲覌点了点头,眸光骤然锁在子雅期和施嫣儿身上,“难道那两名女子是你们……?” 许无言点点头,“当她们提及大户人家的书童被杀之时,你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那时,我虽不能断定你与魏宣华之死有关,但此事你必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以你的在珉州的体恤之德,断不会有所躲闪。还有你曾写给魏宣华的那封信,虽是命令之词,但也不乏搭救之意。由此,我断定你虽与魏宣华的死无关,但却刻意隐瞒了我们一些事情。” “那你又是何以断定,三弟的死与我有关?” 唐仲覌布局精密、自认为每一步都经得起考究,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招致怀疑的。 “你可记得你三弟脖子上流出的水?” 许无言看了看一直颇受爱戴的唐仲覌,究竟心底有没有令他真正挂碍之人?原本自己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被放置于冰洞之中的尸首,单单是脖颈中的冰气会融化,直到在唐奚玄的住处发现水缸在地上流下的痕迹之后,才想到了其中的一些端倪。 “唐奚玄的尸首脖颈间之所以会流水,是因为尸首被运到冰洞之时脖颈微缩,颈间的肌肤没有得到舒展,褶皱间的温度略高于冰洞。一旦脖颈舒展开来被冰洞的冷意接触到,便会化成水。棺木悬于温度奇低的高处,保持平衡之时脖颈不会舒展。当日我们查看之时,棺木移动,导致尸首的脖颈舒展,我们就看到了脖颈流水的样子。” “这与二公子有什么关系呢?”施嫣儿虽然一直参与办案,但却想不透这其中的关系。听许无言如此说,忍不住开口问道, 许无言眸色澄明的看着唐仲覌,“原本中毒之人,腹痛难忍本应脖子低垂,缓解剧痛。但是又因他喉间又聚结大量毒药,痛苦异常。因此,他仰躺于地的姿势应该是伸长了脖子的。脖颈不可能出现微缩的样子。” 许无言停顿了一下,看着唐仲覌那双总是布着难测意图的俊眸,这一样一个文武双全有出身于官宦世家的男人,权位在他心里的位置当真是高于一切了吗? “唐奚玄遇害当日,你赶到之后,便立刻下令让人带走了于馨忧。而那是唐奚玄并没有死去,你的三弟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曾想开口对你说话。而你却是被权位蒙了眼睛,只想借此削弱你大哥的势力。因此借探鼻息之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导致他呼吸不畅。他才会脸上出现那般绝望的笑意,认命的垂了头,在你的眼前极度痛苦的死亡,对吗?”许无言眼眸盯着神色平静的说着,仿佛当日她就在现场一般, 直到这一刻,唐仲覌的神色才出现了些许的斐然之色,唐奚玄死后,唐仲覌几乎夜夜被恶梦惊醒,兄弟四人,唐奚玄与他最为交好。 儿时的嬉闹玩耍、少时的感情日笃,以及后来的鼎力相助、倾心支持,这样的手足之情究竟是走到了这般不堪的田地。 唐仲覌原本并非穷凶之恶之人,怎会不在午夜梦回之时,想及此事,心痛内疚…… “我…是我害了三弟!我对不起他!是我……”如今被许无言说出内心之痛,任唐仲覌再如何痴迷权力,也是不能淡然处之的。 “唐奚玄并没有怨怼于你,不然也不会临死之时带着那般随绝望却安详的笑容了!” 许无言像是在安慰唐仲覌似得说道, 唐奚玄脸上的笑容,许无言并不能精确的解读。他临死之时心中的想法,当然也无从得知.许无言之所以如此推解,不过是想要加大唐仲覌对唐奚玄之死的愧悔,希望他能早一些幡然醒悟。 “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可有那么一丝的爱意?”一直有些恍惚的坐在唐季元尸首旁的齐媚儿,这时站起身来,一双晶莹剔透、含雨带泪的盯着唐仲覌泣声问道, “一个争权夺位的工具!” 唐仲覌俊眸里带着些许歉意,看着齐媚儿直言不讳的说道, 唐仲覌再没有任何隐晦之词,言语直截了当,没有一丝的点缀掩饰。从始至终心里就只有自己的结发妻子秦静宸一人,对齐媚儿只是简单的利用。在秦静宸决绝离开的时候,唐仲覌心里顿觉猛然被人切去了一块儿,疼痛难忍…… 如果说方才权位的咫尺诱惑还能让唐仲覌有所顾忌的话,现在的唐仲覌则是完全剖白自己,一次性卸下自己心上所有的包袱,再不躲闪。 ‘我只是个工具!工具!工具……“ 这简单的一句话,对齐媚儿却是致命性的打击,容颜立刻白如死灰,眸色尽是无边的绝望,身形晃动,颓败的跌倒在地,喃喃的反复说道, 红衣铺地的齐媚儿神色凄迷,宛若一幅被撕毁的名画佳作;点点精致动人之处都染着无以言说的破碎零落。 许无言带着些许无奈的笑笑,道:“念之愈切,毁至越深。倘若你不能爱她,又何苦利用于她?” “好无情的男人!“ 一直对齐媚儿满是鄙视的施嫣儿,此刻带着些许悲悯的叹道, “呵呵!呵呵呵!”彻骨的冷笑,让众人不由的一阵透骨的凉意,不由得看向弥漫着无边嘲讽、绝望的源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生石断 于馨忧那般放肆的笑着,朱钗佩环毫无章法的晃动着;最后一抹落日余晖在随风舞动的青丝上逐渐褪去,只剩下苍凉、凄然的笑声,映衬着那张万念俱灰的容颜。 许无言看的愣住了, 这宗案子让于馨忧身陷一个有一个的计谋、筹划,无端身陷囹圄、惨遭风木之悲。甚至站在断头台上的那一刻她都是静若处子的。 真相大白之时,她仍然静默如水、漠然相对,然而从始至终她所认为的一家人都不曾为她的冤屈心生恻隐,为她的处境,面生堪怜……包括那个与她永结同心、曾誓言要是生死相随的男人。 直到这一刻她被击溃了,于馨忧的笑声让整座房间里都充斥着讽刺和凄凉,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一刀一刀刻画着深入骨髓的炎凉。 “无情?”止了笑声,于馨忧那一双如风霜般再无温度的眸子看了施嫣儿一眼,“谁比谁又有情了多少!” 于馨忧莲步轻移,走到齐媚儿的身边,慢慢蹲下,冰蓝色的罗裙铺地,冰冷的双手抓住如残叶般的齐媚儿,一双如夜莺一般锐利而不带情绪的眸子,紧紧锁在齐媚儿的身上。 “你有情吗?出身青楼本应身世堪怜,但你有幸嫁作人妇,却毫不满足。你不守妇道,与公爹*,勾引丈夫的兄长,与书童有染,依照民俗法令你要浸多少猪笼、钉多少门板、游多少次街示众,才能消弭你的无耻**?啊?” “我…我…”齐媚儿脸色煞白,被于馨忧那双无喜无忧但却能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眸子,盯得瑟瑟发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更可笑的是你们竟然用本该惩治你的民俗法令杀害了一个深爱你的痴傻之人!”于馨忧一句一句说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弯出的笑容,冻住了所有人的眸光。 “你毒害夫兄、陷害长嫂之时可曾想到过今日的下场?心黑如墨,天良尽泯,却还要质问于人!呵呵。齐媚儿你还有何颜面苟活于这世上?” 于馨忧说罢,甩开齐媚儿的肩膀,站起身来看着面带愧色的唐仲覌,“追权夺位,茹毛饮血。通奸弟媳。背叛发妻,加害胞弟,陷害长嫂。好一个以德服人、体恤黎民的唐二公子!!” 说话间。于馨忧仰头环视了这座恢弘大气的府衙后厅,此刻正大光明的金色匾额却是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好一个朱门侯府!好可悲的手足之情!好无情的权位之家!好龌龊的官位人心!”于馨忧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唐仲覌的身上,一连几个好字带出的句子,道尽凄凉、绝望。 “大嫂,对不起!二弟害你受苦了!” 唐仲覌看着脸色憔悴,却是一身清幽傲骨的于馨忧,诚挚的鞠了一躬,由衷的赔罪。 于馨忧眸色微垂,一个嘲讽至极的微笑倾泻下来。对唐仲覌的赔罪没有任何的表示便转过身去,看着夜幕降临的门外。 “不想对我说几句吗?” 唐奚鸿蓝眸湛然,盯着那一抹冰蓝色的倩影,低声问道, 是的!从于馨忧踏进这个门时起,从未看过他的夫君-唐奚鸿一眼。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触及到他。 但,于馨忧是爱唐奚鸿的,而且是那种刻入肺腑的爱,就算她遭受牢狱之灾的时候,也不曾言语过唐奚鸿的一句不是。 于馨忧的身形抖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转过身去看唐奚鸿一眼,眸光遥远无边,落在谁也捕捉不住的远处。 “哀莫大于心死!爱莫苦于痴迷!聪敏如你唐大公子,怎会毫不知晓这个中事由!呵呵!”于馨忧语速极慢的诉说着,末了的冷笑,尽是炎凉之意,眸光点点,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像一般站在那里。 “只是,你看着我身陷牢狱、看着我被送上刑台、看着我为万人唾骂、看着我家破人亡,却不为所动.‘话到此处,于馨忧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唐奚鸿,你我夫妻就此恩断义绝。若有轮回,我定然斩断那三生石,决然不与你复相见!” 一个个决绝的字眼,从于馨忧那没有什么情绪的口中流入众人的耳朵,和着微冷的晚风悼心失图、无尽哀凉。 唐奚鸿看着如一株傲骨冰梅的于馨忧,相处多年,从未像此刻这般明晰的折服于这个女子。冷淡漠然的外表之下,藏着的却是如此不容有瑕的玲珑心。 “许提刑!”于馨忧轻唤了一声,脸上升起一抹淡淡的暖意,水蓝色的长袖微微抖动,眸色祥和无比向许无言一步步走进, 许无言抬眼看向那个让自己忍不住心痛哀婉的女子-于馨忧,这个隐忍、默然的女子,在生死攸关的时候都能波澜不惊,清透的一颗琉璃心却被这样肮脏的世家击得粉碎…… “不要!”突然许无言的眸色大变,惊诧的喊道,慌忙朝于馨忧跑去…… 长袖乍然扬起,寒光匕首突现,如白莲一般傲洁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匕首已经插进了那单薄而瘦弱的胸口。身体像折了翼的蝴蝶一般翩然倒地…… 殷红而妖艳的鲜血从于馨忧的胸口缓缓流出,在冰蓝色的长袖交领夹衣之上晕开触目惊心的血花。 “不要!于馨忧,为什么?为什么?”许无言紧紧搂着奄奄一息的于馨忧,原本一心想要还无辜之人一个清白,如今她已经沉冤昭雪了,为何要选择如此决绝的了结自己。 “卓涵!快!快救她!救她!”许无言有些慌乱的看着围过来的人,目光锁在精通医术的方卓涵身上,尽是恳求。 方卓涵看了看那几乎没入于馨忧身体里的匕首,无奈的摇了摇头,“匕首刺穿肺腑,回天乏术了!” “不是的!不会的!”许无言盯着于馨忧,反复的说着, “许…许…提刑,无…无妨…” 于馨忧抓住许无言的手,断断续续的说着,虚弱的气息昭示着生命在流失, 于馨忧的嘴角浮现出欣慰的笑意,至少临死之时,有这么一个人是真心待自己的。 “不!…唐奚鸿!唐奚鸿!她是你的妻子!他是你的妻子!”许无言突然大吼,大概只有许无言知道于馨忧是怎样深爱着唐奚鸿的了。这一刻,许无言有些慌乱失措,只顾用自己的方式来让于馨忧好过…… “我在!我在!”唐奚鸿立刻应声,走到许无言的跟前, “不!不!不!”于馨忧蓦地极力挣扎着,力求让自己不再看到唐奚鸿,扯动伤口,血液几乎是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衣衫,也流到了许无言的手上. “不…不要动!不要动!”看着大片的血迹,手上灼痛的温热,许无言顿时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的说着,双手固定着于馨忧,不让她再扯动伤口。 许无言虽然接触过尸体、甚至是人皮画卷,但此刻面对着带着温热的血液从一个原本鲜活的生命体中流出,这种视觉撞击力度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将许无言整个淹没。 “我…不…要…不要见他!不要…”于馨忧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看着许无言恳求道, “好!不见…不见!”许无言瞥了唐奚鸿一眼,命令道:“你走开!走开!快走开啊!” 唐奚鸿愣了一下,看了神色慌乱的许无言许久,继而看了看浑身是血的于馨忧,低首默然转身走离。 “容…颜…还在…,卿心…尚存,然…却…众…叛…亲…离…”于馨忧咬着煞白的嘴唇,目光凄迷的喃喃说道, 许无言惊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从怀中逃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手指颤抖着拿出里面的信,放到于馨忧的跟前, “你不是众叛亲离!不是!你看,这些…这些都是你爹为你求情所写的信,在你爹的心里还是认你这个女儿的,他没有丢弃你!没有!” 说着许无言打开其中的信,开始读了起来,“太守大人!吾女馨忧一念之差犯下大错。虽是罪不可恕,但责不在她,而在老夫,万望太守大人念及旧情,法外开恩免她一死。老夫愿替女赎罪……” 于馨忧的眼泪在许无言读信的这一刻终于落了下来,染着血迹的手紧紧这抓着许无言的手臂,剧烈的颤抖着。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许无言一封接一封的把信打开,放在于馨忧的身上,“你爹他从来没有放弃你!从来没有!” 许无言一句一句不停的说着,如果这些书信早就该交给于馨忧的话,她也许就不会绝望于世选择结束生命。愧疚、自责不断发酵膨胀,在许无言心里铺天盖地弥漫开来。 “谢…谢你!让我…解脱的…不是那么…寥落!”于馨忧抓着许无言的手,松了一些,嘴角浮现一丝感激,艰难的说道, “不…不…不是…”许无言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于馨忧,不知道或者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那般神色无措的看着,嚅喏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千年修共枕,决断三生石……” 于馨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了抓许无言的衣袖,瘦削嘴角带着从未出现过的暖意,留下在世上的最后一个许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许无言眼睛直直的看着于馨忧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无力的滑下,那一刻意识犹如怀中的生命一般渐变模糊,直至空白……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狐尾扬名 (1) 转眼间,珉州已经是春意盎然了.行馆的梨花开的正盛,远远望去一片雪白之中映着点点的暖黄色的花蕊,偶尔羞涩的露出几片绿的娇俏的叶子.荡漾在明媚的春光里. ‘晴雪相堪怜,静然花叶间.’子雅期看了看梨树下,躺椅上的许无言低声吟道, 从府衙回来,许无言就一直沉默着.安葬了于馨忧之后,就每天在行馆从不出门,除了待在自己的房间就是,一壶清茶、一张躺椅在这梨花树下躺上一天。对于珉州城发生的事不闻不问,也不和其他人说任何话。 一个鲜活的人这些天就像是失声了一般,任谁对于许无言来说都像是不存在似得。试图和她说话的人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子雅期不明白许无言和于馨忧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说的直白一点儿,两人相识也不过数月而已,没想到于馨忧的死对许无言的影响如此之大。 至今,许无言那种把唐奚鸿当成杀人凶手一般控诉、责问的样子还时常明晰的出现在子雅期的脑海。那般高傲的唐奚鸿被许无言一声声质问几乎贬低到了地底下,面对着神色凛然、咄咄逼人的许无言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狐尾!”子雅期来到许无言跟前看着身上落着点点梨花的许无言,温声叫道, 微闭着双目的许无言,眼睫毛颤动了几下还是没能睁开,子雅期也不在意,拉了旁边的凳子在许无言的跟前坐下。 “唐奚鸿留书离开了珉州城,秦静宸没再回太守府,至今下落不明。齐媚儿剃发出家了。唐叔德知晓自己的儿子为争夺太守之位自相残杀之后,悲痛欲绝,再无力打理珉州事务。便下令让他的二儿子唐仲覌接替太守之位。三日后,是唐仲覌正式升任珉州太守的日子。他送来拜帖,邀我们前去赴宴。” 子雅期缓缓的说着,许无言没有任何表示。好像睡着了一般,秀发上沾着几朵飘落的梨花和脸颊之上的百合一同映衬着许无言那淡然如水的脸颊。 “另外,唐仲覌已经把唐奚玄案的真相公示百姓了。除了他和唐叔德与齐媚儿通奸的事情有所隐瞒之外,其他都如实公布,还了于馨忧一个清白。并且让于馨忧以贞洁之尊入葬唐家宗祠。他还下达了罪己令,判徒刑五年,监外执行。修改民俗法令、以身作则,涤清风化。也免除了珉州百姓的不少捐税。珉州百姓对此赞不绝口。” 唐奚玄案的真相大白,虽然几乎摧毁了唐家,但是这样的结果倒是为珉州百姓谋了不少的福利。也算是一件好事。但作为此事功臣的许无言听到之后却没有什么反应。 “哦!还有。驿丞来报。楚寒彻的大军距离珉州城不足百里,不出意外的话后日楚寒彻也将抵达珉州城。狐尾,你要见他吗?” 子雅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神色微变的许无言。果然不出所料,楚寒彻对许无言来说还是不同的。虽然是许无言那般决绝的想要逃开楚寒彻,但也不能否认许无言对楚寒彻并不是一点儿爱意都没有的,只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是福还是祸……? “不见!”这是许无言十多天来说的第一句话,淡淡的语气中飘过隐隐的刻意逃避, 以前子雅期从没觉得许无言的声音有多么特别,十多天来没听到许无言的声音,今日听到简直就是天籁,至于说的是什么。子雅期一点儿都不在意。 “你总算是开口了!楚寒彻这家伙还有点儿用处,至少让你开口说话了!”许无言一开口说话,子雅期立刻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奔腾起来滔滔不绝。 许无言颇为无奈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着掩饰不住雀跃的子雅期。“妖男!珉州城的考课怎么样了?” 如果说刚才许无言说的那两个字还让子雅期有点恍惚的话,那么这个问题足以让子雅期确信许无言恢复正常了。不由得睁大了俊眸盯着许无言,惊喜不已。 许无言伸手拍拍子雅期的肩膀,“我好了!你也不用这个样子吧?”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子雅期看着许无言傻笑着连连点头,“狐尾,你不知道听不到你声音的日子多么难熬!” 许无言轻笑,瞅着子雅期,这些天自己的样子没少让他们担心,这个俊美到妖媚、傻的可以的子雅期日日对自己说些外面发生的事情,尽管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也要坚持,此刻也一点儿也不责怪自己。自己是什么时候积的德呢,能够遇到他们…… “我好了!妖男!”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子雅期告诉他自己好了。 子雅期嘴角微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继而又带着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意,“狐尾!我告诉你,这一次咱们占了大便宜了!” “此话怎讲?”怎么莫名其妙冒出来个占便宜,许无言带着满腹狐疑问道, 子雅期眼角绽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些天,我都在陪你!施嫣儿和方卓涵他们不敢打扰我们。那些考课的事,就只好他们去办了!狐尾,这个我必须感谢你!不然我就得去应付那些阳奉阴违的各级官员,和繁冗复杂的卷宗了!说吧,你要我怎么答谢你,我子雅期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说着,子雅期还很仗义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仿佛许无言当真是他的恩人一般…… 许无言看着子雅期愣了,得友如此、此生之幸!! 春日的微风夹裹着幽幽清香,拂过一树树流光溢彩的晴雪梨花,借着点点温和的旭日夏晖,洒下一缕缕动人的倩影,描绘出至交独有的芳华…… 三日后,珉州钦差行馆: “妖男!你放开我!” 许无言星眸圆睁瞪着拽着自己衣袖的子雅期喝道, 子雅期则是一脸的哀求和耍赖,“狐尾!你就和我一起去嘛!那唐仲覌怎么着也算是个美男子,我们去吃顿饭恭贺他升任太守也没什么损失。求你陪我去啦!” “不去!我累了要睡觉!”许无言也像个小孩子耍脾气一般,扭过头去不理会子雅期的不依不饶,硬生生说道, “去啦!去啦!狐尾,如果你陪我去,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见许无言实在坚持,子雅期只好利诱道, 许无言一听,眸色一亮,转过头去,故作不满意的看着子雅期,道:“什么事都可以?” 子雅期捣蒜似得点头,“嗯!”心里暗自盘算,这会儿只要能让许无言和自己一起去,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唐仲覌那张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脸就行,至于答应许无言的事嘛,以后好商量。 “好!”许无言爽快的说着,然后伸出手指了指子雅期腰间的碧玉麒麟玉佩,“我要这个!你把它给我,本姑娘就陪你去!” “什么!你打劫啊!”子雅期一听便像是炸了毛的公鸡似得指着许无言道, 许无言双手环胸,神色泰然的看着跳脚的子雅期,一副毫不妥协的样子。 那玉佩的价值,许无言自然是知道的,子雅期的心爱之物,自然价值不菲,但是色泽、质地、做工都是别处不能比拟的。 “狐尾!换成别的行不?这个是我呱呱坠地之时,我老娘给我的护身符啊!”硬的不行,子雅期就来软的,把老娘都搬出来了。样子更是楚楚可怜,招人怜惜。 许无言毫不犹豫的摇摇头,“不行!既然你舍不得就算了,我睡觉去了!”说着抬脚就要离开。 “狐尾!我给你,给你还不成吗!”子雅期见状立刻拽住许无言的衣袖,连连说道,这枚玉佩是很值钱,但是比起独自去见唐仲覌,子雅期还是妥协了。反正是给了许无言,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再拿回来还是有希望的。 许无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子雅期伸出手,“玉佩!” 子雅期苦了一张脸,依依不舍的从腰间解下玉佩交到许无言手里,“狐尾!这可是我的保命符,你千万要保管好!将来我是要拿回来的!” 许无言欣然接过玉佩,瞥了一脸丧气的子雅期一眼,“放心吧!这东西放我这里绝对安全!只要我不愿意,连你都没有拿回去的可能!” 说完,大踏步朝行馆门口走去! 子雅期撇了撇嘴,“你去哪里啊?” “赴宴!”许无言朗声答道, 子雅期一听,受伤的心算是得到了些许安慰,也急忙抬脚疾步跟了上去…… 走在大街上的许无言总感觉到周围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有的甚至走过了还要回过头来看许无言几眼,笑上一笑。 “妖男!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许无言拽住身边的子雅期问道, 子雅期瞥了许无言一眼,心里还在为自己的玉佩忧心,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没有啊!我记得你早上洗过脸了!” 许无言听罢,猛推了子雅期一把,没好气的说道:“妖男,你找抽呢是吧,我是问他们为什么都看我?” “狐尾女提刑!狐尾女提刑!”子雅期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一震震叫喊声迎面而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狐尾扬名 (2) 顷刻间,许无言和子雅期就被越来越多的群众围在了街道的中间,没搞清楚状况的许无言不一会儿便被挤得晕头转向。 “妖男!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许无言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拽住子雅期的衣角问道, 子雅期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眸色一转,嘴角扬起一抹戏耍之意,“不知道啊!狐尾,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人家找你报仇来了!” 听子雅期这么一说,许无言还真是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确定自己得罪过的人谁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发动这么多的百姓前来围攻。 “好像我得罪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本事!”想了一会儿,许无言有些头大的低声说道,那些个瘟神在天和的势力都出奇的庞大,好像哪一个都能轻而易举造成现在的场面。 “狐尾,看看你干的好事儿!把我都连累了!”子雅期满脸委屈的看着许无言说道,“现在怎么办?这么多百姓,你快想办法安抚他们啊!” 许无言看着越来愈多的百姓,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说话声,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苍蝇堆,只听到嗡嗡的声音,立刻变得一个头两个大,一点儿办法都想不出。 看着许无言的一张苦瓜脸,子雅期拉了拉她的衣袖,故作好意的说道:“狐尾,我帮你安抚这些百姓吧!?” “好啊!你快安抚!”许无言想都没想立刻答道,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子雅期有些贼贼的看着许无言, “什么条件?” “你把我的玉佩还给我,我就帮你安抚百姓!”子雅期仔细看着许无言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许无言听罢。立刻警觉的看向子雅期,这家伙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抬眼再看那些聚集在周围的群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之前,许无言也曾两次被百姓围攻过,甚至还被投掷杂物、谩骂羞辱.但是,今日这阵势看着好像和那两次完全不同。 还有。刚刚明明听到他们喊‘狐尾女提刑’的,百姓的脸上也不是那种群情激奋,反而带着崇敬、感激的微笑…… 许无言一下子转过弯来了,鄙视的瞅了身边的子雅期一眼,合着这家伙想趁火打劫呢。 子雅期被许无言看的浑身一激灵,心知自己心里那点儿小九九被看穿了,急忙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呵呵干笑两声。 “妖男!给你个机会,赶快让百姓们离开,否则这玉佩可就要香消玉殒了!”许无言把子雅期拉近,面带微笑的低声威胁道。 “狐尾别!千万别呀!我安抚!安抚还不行吗!”子雅期一听立刻拉下脸来低声求饶, “还不快去!”许无言秀眉一挑,瞅着子雅期不咸不淡的说道, 子雅期急忙对许无言一边作揖,一边忙不迭的上前一步。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许无言把自己那宝贝玉佩给砸了。 “珉州的乡亲父老!大家安静一下!请听我说一句!”子雅期找了个高点儿的地方双手伸开,看着周围的百姓,高声说道, 子雅期的这一声。周围的百姓顿时安静了下来,拥在最前面的一位老者,看着子雅期说道:“你是狐尾女提刑的手下吧!狐尾女提刑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我们大家一定会照办的!” 许无言一听,心中不禁纳闷儿,诶呦!什么时候自己拥有这么强大的百姓基础了,但又转念一想,这些该不会是子雅期那厮花钱雇来的吧! 子雅期倒是很淡定,朝众人挥了挥手,“我知道大家对狐尾女提刑的拳拳敬意,只是今日狐尾女提刑有要事和新任太守相商,还望诸位相亲予以体谅!” 说着子雅期很恭敬的朝着周围的百姓鞠了一躬,“大家请散了吧!” 领头的老者,看了看子雅期身后的许无言,弯了腰说道:“狐尾女提刑,明察秋毫不但查清惊世冤案。还为我们珉州老百姓谋得莫大的福祉!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生生世世难忘啊!”说着就要屈膝下跪。 许无言急忙快步上前,扶起老者,道:“老伯!使不得!晚辈无言消受不起!” 那老伯满眼含泪的看了许无言一眼,哽咽的说道:“狐尾女提刑大人!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哪!不但请求大公子免除了我们小摊贩的摊税,还让新太守免去了我们五年的田租、棉税和谷税。您真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普世菩萨!” 那老伯说完后,便引来一阵高过一阵的附和声。听的许无言有些懵,这些事情许无言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百姓怎么都把恩德记到许无言的头上呢……? 子雅期见许无言不说话,看了看周围的百姓朗声说道:“好了!大家的心意提刑已经知晓了!提刑还有要事在身,诸位先行回去吧!” 领头的老伯听了子雅期的话,看了看神色变的有些凝重的许无言,自觉耽搁了恩人的时间,急忙转过身伸着手高声说道:“狐尾女提刑大人已经知道我们的心意了,大家都散了吧!不要烦扰了狐尾女提刑办正事!散了吧!” 一阵小小的骚动之后,许无言和子雅期的周围便恢复了安静,路过的行人虽然也会对他们微笑以示敬意,但都没再上前打扰。 “妖男!这是怎么回事?”许无言拉了子雅期的衣袖,开口问道, 子雅期看了看许无言,带着几分调笑和仰慕凑到许无言的跟前,脸上布着夸张的谄媚说道:“狐尾!这下你可真是扬名一方了!被万民称颂色感觉如何?” 许无言眸色一沉,森然道:“妖男!你找死呢是吧?” 子雅期见状立刻拉住许无言的衣袖,作委屈状,“不敢!不敢!狐尾女提刑饶命啊!” “那还不快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免租、免税究竟是谁的主意?”许无言把子雅期的手甩开正色问道, “是那些告示上写的!我想是唐仲覌心怀愧疚,同时也是以此笼络人心!”子雅期如实说道,原本子雅期也不清楚告示所言是怎么回事, 直到昨日,才从暗探那里得知,唐仲覌近些日子一直都在为百姓谋福。而且大多是以许无言的名义做哪些事。 子雅期揣测,唐仲覌应该是为了没有公布自己的丑事而作出的弥补,同时也是为了让许无言他们看到他一心为民的姿态,从而免除他自己和珉州的兵燹之灾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许无言有些纳闷的问道,唐仲覌想要表明忠心,完全可以用他自己的名义做哪些事情,还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今这种做法……? 子雅期倒是一副明了的样子,“这还不简单吗,如今楚寒彻的大军压境,倘若他将功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我们如何能帮他在靖王面前进良言呢。何况你和楚寒彻的关系天和人尽皆知他如何能不讨好你呢。” 许无言瞅了瞅子雅期,眸色之中浮现些许危险,“依你说我和楚寒彻有什么关系呢?!” 子雅期一听,急忙拉着许无言以示友好,道:“狐尾,狐尾息怒!息怒!你先听我说!” 说这话的时候,子雅期心里慎慎得的,楚寒彻这个名字对许无言来说就像是炸药一般,一点就着。子雅期小心的看着许无言的神情,脸上几乎都拧出了花儿,生怕许无言一个生气,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狐尾,你想想看,唐仲覌那般目达耳聪之人,一早便把我们的底细探查的一清二楚了。他如此做不过是为了稳固他的太守地位罢了。” 子雅期说的的确有道理,如唐仲覌那般八面玲珑的人,每走一步都是经过多方考量、深思熟虑的。但是,为什么许无言心里总觉得有点儿不安呢…… “这个鸡贼!”许无言不禁暗自骂道, “什么是鸡贼?”子雅期看着许无言带着十分的好奇问道,许无言口中总能冒出一些让子雅期倍感新鲜的东西来。 许无言白了子雅期一眼,“你怎么什么都能听得到!”说罢,转身朝行馆的方向走去, “喂喂!狐尾,你去哪里啊?太守府在这边!”子雅期急忙追上去拉住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停住脚步,看了子雅期一眼,“咱们不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要去你自己去!本姑娘这会儿没心情和他们吃饭!”许无言嘴角一撇,鄙夷的说道, “好!好好!听你的咱们不去!”子雅期忙不迭妥协道,本来自己就不想去那种枯燥、虚伪的官宴,这会儿又把许无言给惹到了,自然和许无言保持步调一致了。 “那你可不可以把玉佩还我?”子雅期看着许无言弱弱的问道, 许无言直接把自己的手臂从子雅期那里抽了出来,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休想!”,便大步朝行馆的方向走去,留下子雅期一脸苦兮兮的在风中凌乱。 “提刑大人!”许无言走到行馆门口,门口侍卫向许无言躬身行礼,许无言有些诧异的多看了守卫两眼,平日里没见他们如此恭敬啊,今儿是怎么了? 守卫一脸恭敬的对许无言微笑,仔细看去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今日的怪事还真是挺多,许无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走进行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好久不见 今日的行馆怎么处处透着怪异,许无言停住脚步看看周围,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怎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难道是刚才大街上留下的后遗症?许无言不禁摇摇头,抬脚向梨花盛开的园子里走去。 粉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每走一步都能嗅到更清幽的芬芳。许无言的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嘴角弯起淡淡的笑意一步一步朝向清香的源头。 白衣胜雪,衣袂荡风,身形挺拔伟岸,负手而立于梨花树下,湛蓝色的眼眸凝神看向某处,俊毅的侧脸在点点日光之下勾勒出动人的弧度。 楚寒彻就那般静默的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与周遭幽香契合的冷冽气场,恍若神明。许无言抬眸之间竟是看的痴了…… 在许无言的心里曾幻想过,将来自己心爱之人会在这样一个花瓣翻飞的时节,对自己浅浅一笑,温如和风的语调、暖若和煦的双手把自己带向幸福。 此刻,楚寒彻是那般清晰的还原了许无言心里的幻想,清冽的幽香之中凝眸负手而立、恍若天神一般降临到许无言的跟前。 “言儿,好久不见,过的可好?”楚寒彻转过身来,眸带暖笑,看着许无言温柔的问道, 许无言有那么一刻的愣神,总觉得楚寒彻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自己看不清楚的薄雾,那音容、那神色都恍如隔世。 愣住的许无言宛若一尊沉静漠然的雕像,眸色澄明清澈、神色淡漠之中夹杂着些许痴迷。楚寒彻慢步走近许无言,清秀的脸颊之上那一朵蓝色的百合倔强、坚毅的盛开着,与清眸之中的执拗相得益彰。 “言儿!”楚寒彻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伸手将身子有些僵硬的许无言揽入怀中,她原本可以无忧无虑的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做一个恬静自在的王妃,可现在却要以孱弱的双肩扛起各方施加在她身上的压力。她的眸色愈加深邃,自己就越担心恐惧…… 许无言的呼吸一滞,专属于楚寒彻的气息立刻压了过来。整颗心都被这种威压震得颤抖不已。恐惧、沉迷、纠缠、理智不断相互撕扯着许无言的神经, 这个怀抱好温暖。不如就此沉沦了吧……意识有些游离的许无言情难自禁的用力嗅了一下包围着自己的气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环上了楚寒彻那颀长的腰身。 “言儿,你也想我了,嗯!”楚寒彻下巴抵着许无言的秀发,喷着温热的气息,唇角留下一抹舒心的笑意。 许无言身体瞬间僵直,出于本能的推开楚寒彻。带着惊惧之意看了眼前这个男人一眼,立刻便背过身去,“不!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什么!你也在思念本王不是吗?”许无言的反应让楚寒彻恼火,方才她明明对自己是有回应的。为何瞬间就变了模样,楚寒彻走到许无言的跟前抓着许无言的肩问道, 许无言猛然抬头迎上楚寒彻那一双湛蓝深邃的眸子,脸色骤冷,清冷的说道:“靖王爷。下官身份低微,如有冒犯之处,还望靖王大人大量,不予计较!” “为何?言儿你究竟为何要如此疏远于我?本王堂堂一国王爷,难道还不能匹配与你?”楚寒彻一双湛蓝而犀利的眸子盯着许无言缓缓说道。带着丝丝的受伤之意。 许无言无数次告诉自己,楚寒彻是自己绝望的根源,他让自己那般清晰的痛苦过、绝望过,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再次面对楚寒彻竟然不似先前那般一心想要逃离了。 看着他受伤的神色,心底泛起的点点涟漪让许无言不忍再对这个男人说些什么…… 楚寒彻见许无言的唇角动了动,眸光里闪出些许不忍和那种能让自己怦然心动的情愫;忍不住低下头去啄住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双唇,一尝其中的柔软芬芳。 许无言睁大了眼睛,看着楚寒彻那双总是高傲的薄唇带着巨大的威压一点一点的向自己靠近,身子下意识的后退, 这个时候的楚寒彻岂容她后退,长臂一捞,将许无言的身子揽入怀中,一只手托着她的头,温柔的强迫她向自己靠近。 被楚寒彻吻的味道,许无言是知道的,如果是之前,许无言一定会拼命拒绝,而此刻许无言的心里竟然是慌乱不知所措的,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希望。 许无言晃神之间,楚寒彻的双唇便覆了上来,带着微微的凉意深情的入侵着许无言的唇齿、香舌,许无言有些迷乱的被动接受着,眼眸直视着楚寒彻有些迷乱的眼睛,似乎想要以最近的距离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内心一探究竟。 一接触到许无言的双唇,楚寒彻全部的神经都震颤起来,心心念念的女人唇齿间独有的幽香像是一种致瘾的毒药,明知道不可以却忍不住想要沉沦。 楚寒彻的吻先是细细绵绵的,一点一点的侵蚀许无言的神经,一分一分的侵占许无言失守的领地,灵活的长舌更是攻城略地,在许无言的贝齿之间不断翻搅、缠绕。 不得不说楚寒彻的吻技十分高超,几番纠缠下来,许无言的意识几乎全部被夺了去,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沉浸在如春风拂面一般的绵吻里。 许无言身体的酥软,让楚寒彻更加心旌意摇,爆棚的激情一下子喷涌而出,双手不由得更加搂紧了许无言,吻也变得猛烈而深入起来。 唇齿相缠,津舌互绕,吻得越深入,那种许无言独有的气息让楚寒彻越不能自拔,只想索要更多,内心澎湃的激情使得楚寒彻忍不住轻咬起那甘甜的唇瓣来。 细微的麻痛让许无言有些招架不住,再加上肺腔、口中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许无言不由得开始推拒, 许无言这种毫无作用的推拒看在楚寒彻的眼里成了极具诱惑性的欲拒还迎,本就有些情难自禁的楚寒彻更是如撒了缰绳的野马,大力的对许无言进行吸允,手臂更是用力几乎想要把眼前的女人揉碎了一般。 “唔…唔…呜呜…”口中的空气越来越少直指分毫不剩的时候,许无言几乎想要的窒息一般,发出难受的呻吟。 被情动摧毁意志的楚寒彻,一下子清醒,看着许无言涨红的脸色,急忙放开她,好让新鲜的空气再一次回归到许无言的身体里。 “咳咳咳!咳咳咳!”空气乍然回归,许无言更加不适、不禁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溢出眼角。 “言儿…你怎么样了?还好吧!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看着许无言难受的样子,楚寒彻一边伸手轻拍许无言的后背,一边不禁暗自骂自己,尤其是看到许无言眼角有泪珠掉落,心里更是悔痛不已。 好一会儿之后,许无言才算是缓了过来,抬眸间看到的是楚寒彻一脸心痛,又带着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但又必须认错的窘迫模样,嘴角微弯,想不到堂堂冷峻王爷也有这般可爱的模样。 “言儿,你笑什么?”楚寒彻见许无言脸色恢复如常,也露出了许久没有见过的笑意,不仅心情大好,扶正许无言的身子,带着如水一般的柔情问道, 许无言摇摇头,回归身体的些许理智不断的臭骂着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目光刻意的不再看楚寒彻,转向不知名的别处。 得不到许无言的回答,楚寒彻也不恼,似乎许无言没有摆明了抵触、逃避,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可以心领神会的接受一般。 “言儿,你也想本王了是不是?”楚寒彻伸手轻揽住许无言的腰身,装作是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柔软的语调像是融化了的蜜糖一般甜腻。 “我…”许无言嘴唇蠕动着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不用回答,本王已经知道了!”楚寒彻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温馨而邪魅的笑意,说着俯首在许无言的耳边呢喃道:“你方才的表现已经告诉本王了!” 不是!‘许无言,你在干嘛?’听到楚寒彻那暧昧至极的话,许无言不禁脸色一红,心里不住的痛骂自己方才那副享受的可耻模样。 “言儿,咱们这就回京成婚可好?!”楚寒彻轻抬起许无言的头,深情款款的说道, 许无言一听,彻底清醒了过来,眸色骤然清净的盯着楚寒彻,本能的拒绝道:“不!你不可以!” 楚寒彻听罢,眸色猛然一滞,双手按着许无言的肩膀,目光将许无言重重锁住,“为何?言儿你已经拒绝了本王一次,不要恃宠而骄。” 看似温和的语调里夹裹着浓浓的警告之意,从金殿之上两人决裂之后,许无言一直三番四次的逃开楚寒彻,还有靖王府的以死相逼,楚寒彻都可以理解成许无言心中不满自己当众质疑她的清白而做出的报复。 在楚寒彻宠爱许无言的范围内是可以容忍的,但是凡事都有个度,何况自己是一国的王爷,能容忍她至此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 “王爷恕罪!” 许无言朝着楚寒彻单膝跪了下来,拱手施礼恭敬郑重的请罪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雷霆之怒 楚寒彻眸色一紧,看着跪在自己身前与方才沉迷在自己的吻里的小女人截然不同的许无言,冷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许无言握紧了双手,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瞬的放纵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问题,咬了咬嘴唇,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平静的说道:“启禀王爷,下官有公职在身,倘若和王爷进京成婚是为不忠。何况,下官与王爷早已解除婚约,天下皆知。如今倘若下官肆意而为,与王爷有所瓜葛,是为不信、不义。” “哦?”楚寒彻挑眉盯着许无言,不屑的表示怀疑, “下官不忠不义不足挂齿,但是下官与王爷解除婚约之事,早已皇榜诏告天下。倘若下官违抗圣旨执意高攀王爷,势必会陷王爷于不忠境地。也会极大的有损皇家颜面!为此,下官谏请王爷三思。” 想到要和诸多女人争夺一个男人,许无言就倍感不适;再加上自己与楚寒麟的约定,许无言真为方才自己的举动不寒而栗。 许无言明知道,现在惹恼楚寒彻的下场,但是更知晓一旦自己应了楚寒彻,自己还有没有命活在这个朝代就是未知之数了。 就算仅仅是为了活命,许无言也要在楚寒彻这里表明立场,尽管这样会让自己面临更多未知的磨难,也会伤到眼前的这个男人…… “三思?”楚寒彻盯着身形瘦弱,言语却好不伶俐的许无言,眸色染怒道:“那鼎鼎大名的狐尾女提刑,方才沉醉在本王怀中绵吻的时候可想到了三思!” 冰冷无比的话语砸在许无言的头上,犹如冰块一般带着蹭蹭上窜的怒火碎裂开来,充斥到空气中,冻住了怡人的幽香。 许无言死命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对上楚寒彻那一双几乎喷火的眸子,不卑不亢的说道:“方才下官有罪。不该把王爷误看成另外一个人,还请王爷息怒!” “你说什么?!”许无言的这一句话犹如一枚炸雷在楚寒彻的心中轰然炸开。击碎了所有的理智,激化了胸腔内全部的怒火。 楚寒彻伸手将许无言瘦弱的身子提了起来,燃着熊熊怒火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许无言,似乎想要把她熔化。 “你是说在我吻你的时候,你把我当成了别人才会那般痴缠?”楚寒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问道, “是的!”许无言看着怒不可遏的楚寒彻,清眸里一派清明。淡淡的语气里蕴含着无论如何都忽视步调的坚毅。 楚寒彻盯着许无言,眸色越来越冷,抓着许无言肩膀的手也越来越用力,隐忍着巨大怒气的脸颊上。布着让人忍不住颤栗的冷意。 肩膀的刺痛让许无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只一瞬间便被清冷所取代,两人就这般互不妥协、都不想让的僵持着…… “启禀王爷!珉州太守来访!”就在这时,一个守卫疾步走进园子,躬身禀报。 “滚!”目光丝毫没有离开许无言的楚寒彻一声震天的怒吼响彻天际,惊落飘花。 许无言的心猛烈的抖了一下,那侍卫更是吓得跌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你下去吧!”许无言心知楚寒彻的怒火来自哪里,也不想无辜的人受到连累。楚寒彻是天和有名的冷面阎罗,这个侍卫无端受累,许无言出于解围清声说道, “是是是!”侍卫哆嗦着忙不迭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一个素不相识的侍卫,许无言都能心生怜惜,而自己对她如此用心用情,她却一再不领情,还要一次一次的挑战自己……楚寒彻想到这里,手上的力气不禁又大了些。 “啊!” 楚寒彻的力气本就大,又是经年习武之人,原本被他抓着肩膀的许无言就刺痛不已,这猛地一下加大力气,疼痛加剧,许无言不禁痛呼出声。 “你也会觉得痛吗?”楚寒彻冷眼看着面露痛苦之色的许无言,冷言道,方才不是挺能忍的吗,怎么这会儿就不行了呢? 许无言咬了咬有些发白的嘴唇,清声答道:“王爷,下官是血肉之躯,当然会觉得痛。王爷身份尊贵,且又是常年习武之人,如此对待下官一介女流,怕是有*份!” 说着刻意的看着几乎把自己肩上的衣服戳破的手,面上的清冷、静默依旧;对面的人如果是楚寒麟,因为不了解,许无言或许不会去挑战。但是楚寒彻就不同了,许无言明知他不会真的伤害自己,即便是盛怒之时也会有所顾忌。这大概也是一种恃宠而骄吧! 楚寒彻眸色一沉,低首凑到许无言低语道:“许无言,你今生、来生都注定是我楚寒彻的女人,不管那个男人是谁,他只有死路一条!” 明明是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听在许无言的耳中却是彻骨的寒冷,被自己激怒的楚寒彻就像是一个地狱使者,浑身都散发着冷酷的杀意。 说罢,楚寒彻盯着许无言那张总能成功惹怒自己的双唇,吞咽了一下,放开许无言,大步离开了晴雪纷飞的园子。 肩上的重力撤去,许无言猛然颓倒在地,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无声息的滚落下来,打在地面上的花瓣上零落出一缕幽香。 明明可以不是这样不是吗?那个男人是可以给予一个安定的臂弯的不是吗?何以如此坚持?何以如此偏执,把自己弄到如此进退维艰的境地……? “狐尾!狐尾!不好了!不好了!”子雅期着急忙慌、大呼小叫的跑进园子里, 许无言一身茜色凌烟窄袖绫罗纱裙,神色宁静的躺在木质的躺椅上,双眸微闭,沉浸在无边的晴雪幽香之中,恍若云游小憩的仙子。 “狐尾!别睡了!出大事了!”子雅期上前便拽着许无言的手臂大力摇晃着,口中还焦急无比的喊着。 许无言嘴角微扯,露出一丝痛楚,缓缓睁开眼睛。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臂,看着子雅期清声问道:“怎么了?” “楚寒彻那家伙疯了!现下。他正在珉州城外,派人高声宣称:唐仲覌在日落之前务必递上降表,自今日起珉州百姓必须向朝廷交税、服役。否则便要攻城!”子雅期一脸着急的看着许无言说道, “什么!”许无言倍感诧异, 珉州城自古以来便是一个独立自治的城池,这里的百姓,每一年除了由官府主持集中向朝廷上交一部分租税之外。一向自给自足安居乐业。 朝廷除了定期向珉州城招募一定数量的兵马用于边防之外也从不干涉珉州城的内部政务。今日楚寒彻的举动无疑是想把珉州城变成天和的一个完全辖域,可这究竟是楚寒麟的意思还是楚寒彻自作主张呢? 为什么楚寒彻从未提及呢? “妖男!快!带我去城楼!”许无言脸色一沉,即刻站起身来说道, “嗯!”子雅期点了点头。两人便疾步离开赶往珉州城楼…… 珉州城外十里处,楚寒彻一身黑色明光铠甲,端坐于白色的战马之上,身后的十万大军队列严整、气势宏大的绵延数里。 城楼上的唐仲覌神色凝重的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堪称神兵铁骑的军队,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股恶寒。这大军一旦入城,数以万计的百姓难免要遭受战乱…… 站在一旁的施嫣儿和方卓涵则是一脸惊疑的看着对面不远处的讨伐之师,皇上要讨伐珉州,怎么事先作为考课钦差大臣的他们一点儿也不知晓…?这战火一起,遭殃的势必是黎民百姓。如今唐仲覌新任太守并没有 什么逆天不道之事,这突如其来的攻城又是为了什么呢? “怎么样了?靖王动兵了吗?”以最快速度赶到城楼上的许无言立刻查看境况,子雅期则是看了看方卓涵、施嫣儿开口问道, 方卓涵摇了摇头, “靖王不是来维安的吗?如今怎么攻起成来了?”施嫣儿扭过头看着许无言,意有所指的开口问道, “是啊!许提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下珉州城民心安定,吏治清明,靖王怎么会想要攻城呢?战火一起,珉州的百姓难逃兵燹之灾啊!”唐仲覌接过施嫣儿的话,看着许无言言辞恳切的说了一番。 许无言瞥了唐仲覌一眼,看来楚寒彻到行馆见自己的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大概也认为楚寒彻攻城一事跟自己是有关系的,最起码自己是知道的吧! “太守此言差矣!”许无言抬眸看向十里外,清冷的说道,“事关珉州黎民百姓的安危,靖王自是不会儿戏。如若不是珉州吏治混乱、相互勾结欺压百姓,我相信靖王他不会至全城的百姓于不顾的!” 许无言虽然没有考课珉州城的吏治,但是能称得上吏治清明的地方,别说是封建时代就算是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都是不存在的。何况,许无言还了解到唐仲覌和唐奚鸿在争权夺位之时各自笼络人心,其中也不乏欺压百姓之辈。 唐仲覌之所以给许无言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告诉许无言,他已经知晓楚寒彻前去行馆见过许无言的事了。攻城之事与许无言有关,她不能袖手旁观罢了! “下官言语有差!提刑大人恕罪!”唐仲覌听罢立刻单膝下跪朝许无言行了一礼, 许无言嘴角含笑,唐仲覌这么做无疑是向朝廷示好,表明珉州城也愿意和其他自治城池一般设立朝廷直辖的清廉司共掌州城政务了。 这一声下官也表明了唐仲覌的态度,可见百姓在他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太守大人,烦劳你书写一篇关于珉州辖制公文,本官愿带公文前去靖王那里谈判,倘若免除不了珉州战火,本官愿血洒珉州城!” 许无言站直了身子,眸光看向不远处战马之上的楚寒彻清声说道, 西斜的阳光洒在那盛开着百合的脸上,划下一道独特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风景……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只要有你 春风摇曳着静静的夕阳,铺下一地零星的倩影,无视双方即将开战的严峻,兀自飘扬着自己的清香,散落着春日特有的温度. 端坐在白色战马之上,率领大军至珉州城下的楚寒彻,眸色冷峻的注视着前方的珉州城,神色威凛不可冒犯,身上的寒光铠甲散发着点点冷冽的气息冻住了周遭的春意. 就在这时,岷州城门缓缓打开,一个月蓝色的清瘦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王爷!是王妃!”赤纬看到来人,有些吃惊的对身侧的楚寒彻恭敬的禀报道, 楚寒彻看清楚来人,眸色骤然一紧,一丝心痛之色染上眉头,这个女人总是这般只身直面危难的吗?衣袖下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对那个许无言曾提及的男人更是恨之入骨。 没有了自己,她竟要这般艰辛的活着,大多的时候还要为别人的安危只身犯险。是什么让曾经那个懦弱、胆小的小女孩儿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看来今日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楚寒彻凝视着一点点走进的许无言,思绪翻飞。 许无言浅浅的笑着,插在矮矮流云髻上的冰蓝色步摇迎风摇摆,被风拂起的长发时而不时的遮住那朵狐尾百合,迎合着坚毅、沉稳的步调若隐若现; 月蓝色的左衽交领及踝窄袖素裙上只在胸前修了一枝金色蔷薇,腰间同色的宽丝绦将清瘦的腰身紧紧束起,金色丝线纹绣的末端随意搭在裙裾前端; 外罩一件广袖月白色长衣,带着一身的静默一步步走来,宛若盛开在幽谷中的空谷幽兰静谧了流逝的日晖,散着震慑人心的静幽雅香。 楚寒彻的眸光像是粘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一般,与那双如寒潭一般深邃悠远的眸子交合、凝望,为她所走的每一步心悸、颤然。 许无言走到楚寒彻的马前站定。赤纬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抱拳施礼,道:“卑职参见王妃!” 许无言看了看一身银色铠甲的赤纬。颔首微笑以示还礼,继而又看向楚寒彻。单膝下跪拱手作揖,道:“下官参见王爷!” 闻言,楚寒彻神色一凛,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无言道:“许提刑只身前来所为何事?” ‘许提刑!?’许无言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没来由的细微一颤,如此熟悉的称呼从楚寒彻的嘴里说出来竟是这般的陌生。 面上不露痕迹的许无言轻咬了一下嘴唇,抬头看着楚寒彻。清声言道:“下官此番前来,恳求王爷不要攻打珉州城!” “哦?”楚寒彻扬起了下颌,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珉州城,“本王大军已经至此。岂有不攻既退的道理!何况如今攻下珉州城如探囊取物,不是吗?”说着低头看着许无言冷声道,凉薄的唇角划下一抹冰冷的弧度。 “用兵如神的王爷,今时今日攻下珉州城自然是顷刻之间的事。只是,当下珉州正直百姓安居乐业、民生崛起之际。王爷何以如此大动干戈、劳民伤财去取一安定之城换一凋敝之地呢?” 楚寒彻那种决意攻城、胜券在握的气势并非对许无言不起作用,只是珉州百姓的安危系在身上,由不得许无言胆怯、退缩,无论什么境况都必须要迎上。 “以许提刑之意,本王此举是祸国殃民之举了?”楚寒彻眸光闪烁。带着点点鄙夷盯着微若蝼蚁的许无言,反问道, 许无言清浅一笑,迎着楚寒彻鄙视的目光缓缓的站起身来,平静的答道:“邦国之兴,必有仁政逛得博利,道协幽显,方安民之心、服四方之众。王者之度,莫过于修万民之福,广施仁政,方得以黎民安居乐业、民生昌盛。今王爷以十万铁骑踏安乐之地,与蹋顿之徒,苟贪功利之人何异?” “以许提刑之意,本王又该如何?”楚寒彻听罢,敛起了眸色,眯起眼睛紧紧锁住许无言挑眉问道, “下官这里有一份太守亲笔书写的奏折,王爷大可看完之后再做决断!”说着许无言从衣袖之中拿出唐仲覌书写的公文恭谨的递给楚寒彻, 楚寒彻弯腰接过许无言手中的奏折,漫不经心的打开瞄了一眼,便扔给了赤纬,紧接着把手伸向站在地上的许无言,简短的说道:“上马!” 许无言有些迟疑的看着楚寒彻,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你不想珉州百姓遭受兵燹之灾的话,就随我上马!”楚寒彻看出了许无言的心思,不容她有所迟疑,直接堵死了后路。 在楚寒彻那幽深的目光注视下,许无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而站在岸上的鬼魅朝自己伸出了橄榄枝,明知道受了橄榄枝后果不堪设想,但不接受只能是死路一条。 至少在楚寒彻手里,自己不会死。有了这一点的支撑,许无言不再犹豫,把自己的手交给了马上威凛如神明的楚寒彻。 楚寒彻这才弯起嘴角,眉宇之间浮现出一丝笑意,手臂用力把许无言拉上马背圈在怀中。调转码头冷声对赤纬吩咐:“赤纬,整顿军容,先行统领大军继续赶路!” “属下遵命!“ 赤纬脸上露出钦佩的笑容,想不到自家王爷不但行军诡异、用兵如神,连追求女人都是这般的高明,未动一兵一卒,还白白削平了珉州这个刺儿头…… 许无言听罢,立刻明白自己中了楚寒彻这家伙的诡计了。什么是继续赶路?!合着这家伙原本就没打算攻打珉州城,这阵势不过是吓唬一下唐仲覌,顺便捎上自己而已; 好高明的计谋!不过是摆个架势就把自己逼得就范了,还捎带着把珉州变成了和其他城池一般模样的天和辖域…… 还纳闷儿着楚寒彻攻城,施嫣儿他们怎么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呢,合着全部被楚寒彻算计在内了。可恶!想着自己也被楚寒彻算计在内,许无言莫名的气恼,发脾气一般的弓起手肘向身后戳去; “啊!”正为自己一箭双雕的计谋得逞的楚寒彻,冷不防的被许无言给袭击了一下,躲闪不及着胸口着实实的挨了一下,不禁痛呼出声。 “活该!”许无言咬着牙暗自冷哼道, 楚寒彻眉宇含笑,早知道这个女人会想到自己的意图,挨一下也在情理之中。无论如何她现在就在自己怀中了。 鼻孔中时不时的飘着怀中娇躯独有的清香,怀着许无言的手臂不禁收紧,下巴紧贴在瘦削的肩膀上,带着浓重的鼻音,低语道:“言儿,如此狠心对本王,是想谋杀亲夫啊!” 许无言一听,脸颊顿时羞红,贝齿咬着双唇,低头不语。 今日的楚寒彻究竟怎么了?言谈、做事都是那么的与以往不同;还有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总有一种*的味道?许无言极力的找寻这种怪异感觉的根源所在。 “言儿,怎么不说话了?是累了吗?”楚寒彻的头在许无言的肩窝里蹭了蹭,低哑的声音里充满了魅惑, 许无言咬着自己唇,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身子也微微靠在了身后楚寒彻的身上,脑海中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看着眼角挂着疲累的许无言,楚寒彻心里一颤,想不到这些日子竟把她折磨成了这般模样,不由得心疼的低语:“累了!就睡一会儿吧!到了本王会叫醒你的!” 许无言抿了抿嘴唇,没有答话,靠在身后这个总是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男人身上,汲取着点点温暖之余,思虑着接下来的面对之策。 “言儿!言儿!醒醒!我们到了!” 从来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还做着让人不愿醒来的梦;许无言正躺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时候,只觉得耳朵痒痒的,怎么挠都不行,恍惚间还一直有一只苍蝇在耳边不断的嗡嗡直叫,恼人极了。 “唉呀!讨厌!”睡梦中的许无言伸出手去拍那只烦人的苍蝇,不料手却被人抓住,猛地惊醒,只见楚寒彻那张俊逸无双的脸颊放大在眼前,如深潭一般湛蓝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宠溺之意直直的看着自己,修长的手里还握着自己在梦中挥出去的手。 “做什么美梦了,睡的这么香甜?” 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的话,从那张迷人的唇角滑出,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许无言困在其中, “哎呦!”看的长着嘴的许无言无意识的想要合上,不料却咬到了自己舌头,尖锐的疼痛一下子把许无言的意识拉了回来, 下一刻,许无言急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尴尬的看着楚寒彻,道:“那个,不好意思,我…我睡着了!失礼失礼!” 楚寒彻替许无言理了理鬓边有些凌乱的发丝,眉宇含笑,宠溺的说道:“想不到本王的小言儿还有如此可爱的时候!好了,下马吧!咱们吃些东西!” 许无言还没从楚寒彻那句话中回味过来,楚寒彻已经翻身下马,站在地上朝马上的许无言伸开双臂说道, “哦!”许无言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便朝着楚寒彻跳了下去, 楚寒彻稳稳的将许无言接住,放在地上稳住了身形,看着许无言道:“言儿,你瘦了!” 许无言低着头,不敢去看楚寒彻的样子,那些对他彻骨的绝望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从在行馆之内看到他,许无言就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了,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自己对他不仅仅是先前的那种喜欢了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醉方休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许无言不敢直视楚寒彻,下意识的后撤一步,眼眸低垂,问道, 楚寒彻蓝眸浅笑,伸手拉过许无言的素手,柔情似水的言道:“言儿,这么久你和本王都没有在一起用饭了。今日,陪我共用餐饭如何?” 许无言环顾了一下四周,空旷的野地,虫鸣、鸟叫四起,除了一顶透着火光的白色军营帅帐之外,别无他物。 “在这里?”许无言看罢,伸手指了指那顶帐篷,看着楚寒彻不确定的问道, 楚寒彻缓缓的点头,继而拉着许无言的手向帐篷走去。宽厚而长着薄茧的手掌将许无言的手紧紧包裹,坚定不移的走着。 手心中传来的丝丝的凉意,让许无言不由得看向那个拉着自己的男人,高贵、霸道,但也沉稳、深情;但他是天和的王爷,让他的的皇兄心生忌惮、处处提防之人,是因为他战功显赫、心坚硬如铁、双手沾满血迹才会让他的手乃至心都是冰凉的吗? 那么,他又为何独独对自己这般与众不同呢?仅仅是因为那个和自己音容一致,又和他有婚约在身的骏国公府三小姐吗? “喏!擦一下手!我们好用饭!” 楚寒彻把许无言带到营帐之后,拿了帐门口木质脸盆架上的毛巾,浸了水,然后拧了一下,递给许无言,柔声说道, 许无言看着楚寒彻,眸色含情、眉宇带笑,宛若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一般。心底猛地一软,没说什么,伸手去接毛巾, “还是我来吧!”不料楚寒彻却是轻柔的拉过许无言的手,温柔的擦拭起来,每一根手指都细心擦拭,动作轻柔极了。 楚寒彻那般柔情似水的模样,许无言看的愣愣的。似乎能够听到辛苦搭起的壁垒一点点坍塌的声音,双手在楚寒彻的手里温顺的任由他一点一点擦拭着。 “好了!”片刻之后,楚寒彻抬眸看着许无言,然后用擦过许无言双手的毛巾在自己的手上抹了几下,放下毛巾,拉着许无言继续朝前走, 楚寒彻做这些的时候。许无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禁锢住了一般,不能思想,不能拒绝。直到被楚寒彻安排着坐下,才清醒了些。 这个营帐空间很大,其内被一分为二,里侧用鹅黄色的绸幔隔着,看不清楚里面的模样。外面则是一个厅堂的摆设。清一色的紫褐色用具;书案、桌子、椅子,还有着琴几、书架,字幅书画,丝毫没有身处野外的迹象。 许无言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各色菜肴,而且都是许无言最爱吃的珉州城小吃,铜制的小炉子上温着散发着点点醉香的清酒。 在许无言身边坐下的楚寒彻,端下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递给许无言,“言儿。夜里还有些凉意,和些清酒暖暖身子。” 许无言结果白瓷酒杯有些陌生的看着楚寒彻, 楚寒彻浅笑,端起剩下的一杯,轻轻与许无言的杯子相碰,继而仰脖把整杯酒都喝了下去。紧接着又倒了一杯,放在跟前。 “谢王爷!”许无言笑了笑,说着把酒杯送向唇边。 “少喝一些,别喝猛了!”楚寒彻关切的有加了一句, 许无言手形停了一下,轻咬了一下下唇。大概楚寒彻不知道酒精对许无言来说并没有任何作用吧! “吃些东西吧!本王听子雅期说你爱吃这些。” 许无言喝了酒,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楚寒彻没有再给许无言添酒,而是夹了一些菜放入许无言的碗中。 今日的楚寒彻完全变了个样子,让许无言倍感陌生,在许无言的脑子里,楚寒彻一直都是高傲到不近人情的,纵使是对一个人好,也是居高临下的; 现在的他虽然还是那般的高傲,但却是那般柔情、那般真切的流露着对许无言那种浓的化不开的爱意。 许无言的眼角猛然有些涩涩的。与楚寒彻撇清关系,虽然得到了自由,但也把自己逼到了这般境地;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一点一点抛开自己生于俱来的观念、身份,义无反顾的朝自己靠近;还有他的那个处心积虑的皇兄,会就此放过他吗? “言儿,你怎么了?是菜肴不合胃口吗?”见许无言垂首看着自己碗中的饭菜愣神,楚寒彻伸手握住许无言温暖的手,低声问道, “没!没有!”许无言抬头看了看楚寒彻,抿唇浅笑,抽出手续了杯酒,举到楚寒彻的跟前,“我们喝酒吧!一醉方休!” 一种莫名的惺惺相惜让许无言很想好好的陪眼前这个男人大醉一场,既然不能和他在一起,那就做个虽是对立但相互敬重的敌人吧! 楚寒彻看着许无言那般诚挚的模样,也不再坚持什么,端起酒来和许无言碰了一下,爽快应道:“好!咱们不醉不归!” 说罢两人便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烛光下的楚寒彻浑身都散发着令人沉溺的柔情,脸上浓浓的宠爱让许无言几度想和他远走高飞,再不问世事的冲动。 营帐外冷风嗖嗖,寒意飘摇;营帐内则是烛光摇曳,觥筹交错;两人神色欢畅,杯盏交错喝的好不痛快!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似乎都有了些醉意,楚寒彻摇摇晃晃的给许无言倒了杯酒, 接着,双手搭在许无言的肩膀上醉眼朦胧的说道:“言儿,为什么你要逃开本王?从十年之前本王就决定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保护你!五年之前,你失踪了,本王发了疯似的寻找。终于,你回来了。可是本王却总觉得再也抓不住你了,回来的你是那般的与众不同、那般的傲世独立,那般的让人捉摸不透。本王待你情真意切、一如从前,甚至不惜放下王爷的身份屈就于你。为什么你还要想尽一切办法逃开?为什么?” 许无言似乎也醉了,伸手环住楚寒彻的脖子,迷离的双眼直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寒彻,打结的舌头不利索的说道:“我也好想和你在一起,好想!只是,你是天和的靖王爷,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你的爱也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我…我许无言不是你喜欢的那个许无言,我不要和许许多多的女人去分享你!我不要!” 许无言那酡红的脸颊泛着醉人的粉红色,搂着楚寒彻脖子的手也越收越紧,俩个人的头几乎碰到了一起,许无言双手捧着楚寒彻的头,痴痴的看着这张总是出现在脑海里的脸颊。 “你知道吗?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要和任何人去分享我心爱的男人。如果得不到完整的爱,我宁愿不要!不要!”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许无言那总是倔强无比的眼角滑落,许无言的双手胡乱的摆着,几乎是吼着说道, “言儿,你醉了!”楚寒彻的心猛地一震,伸手怜惜的捧起许无言的脸颊,轻柔的擦去她挂在眼角的泪珠,软言说道, “没有!我没有醉!我怎么会醉呢。” 许无言大声喊着,双手没有规律的乱舞,“你曾是那样伤我,让我在众人面前无地自容。可是,可是,我还是好想和你在一起!只是…只是…晚了!什么都晚了!晚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被醉意湮灭了意识的许无言语无伦次而又急切的说着,眼眸中的泪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不断的涌着,宛若一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兽,在楚寒彻的怀里不停地扑腾着、倾诉着。 “言儿,你受委屈了!”楚寒彻搂着怀中的许无言,乍然眸色清明,心痛的看着怀中的女人,阵阵心悸,心里明明知道她受的每一份委屈,却未能分担分毫。 怀中的许无言没再说话而是一抽一抽的啜泣着,楚寒彻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舒缓着她的呼吸。慢慢的,怀中的人儿安静下来,后背一下一下平稳的起伏着。 楚寒彻凝眸注视了烛台之上的火光许久,最后还是把许无言打横抱着站起身来,走到隔帘跟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烛泪燃尽,朝阳东升,阳光柔柔的洒进营帐,留下斑驳的影子,淡黄色的床幔细微晃动,配合着床上人儿的翻身。 浑身的酸痛和腰间的沉重让睡意未尽的许无言不适的睁开眼睛,肩膀的凉意让许无言本能的伸手去拉被子,然而伸手之处触及到的躯体让许无言顷刻间清醒…… 下意识扯开被子的许无言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睁大了眼睛,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自己浑身*、一丝不挂,而身侧躺着的楚寒彻亦是如此,楚寒彻的手臂还环在许无言的腰上…… 被身上的凉意侵袭的楚寒彻缓缓的睁开眼睛,长臂一捞,拉过被子又盖到了两人的身上。手臂温柔的环住已经惊愣住的许无言的双肩。 “言儿,当心着凉!”低哑性感的音调里满是暧昧的味道,说着就要翻身过去吻许无言那细微颤抖着的双唇…… “不!不要!”许无言惊恐的伸手抵住楚寒彻欺来的身体,本能的吼道,震惊、恐惧像猛兽一般,在许无言的心里不断肆虐。 “言儿,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了。”楚寒彻平静的脸颊停在许无言身体上方一尺处,一双带着征服之意的眸子锁在身下的女人身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情绝轮回 (1) “你说什么?”许无言一双清眸,盯着楚寒彻的脸像是再看陌生人一般,颤抖着的问道, 楚寒彻唇角含笑,俯下身去,凑到许无言的耳边,刻意的呵着热气,压低着声音,魅惑无比的说道:“言儿,昨晚的你好美!本王终于得到了你,从此以后言儿便彻彻底底的是本王的女人了。不但今生是,来世也是!”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楚寒彻的话像是一只无情的手,把埋在许无言心里的伤疤毫不留情的撕扯了开来,许无言几乎是嘶喊着接连吼道, 楚寒彻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许无言会如此大的反应,预料之中的温顺甜美,在此刻的许无言身上毫无踪迹。 “言儿!本王之于你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即便是本王宠爱与你,你也该好自为之!”高傲的字句自然而然的从楚寒彻的嘴角滑出,带着微微的恼意看着歇斯底里的许无言。 “滚!你滚!”许无言像是疯了一般,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把楚寒彻推了开来,自己也跌跌撞撞的翻下床去。 “大胆许无言!你竟敢冒犯本王!”被磕痛的楚寒彻勃然大怒,盯着许无言吼道, 许无言则是急匆匆的拿了自己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继而冰冷的没有一丝暖意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楚寒彻,“楚寒彻,你这个混蛋!” “你说什么?!” 楚寒彻噌的一下子跳下床,双眼喷火的盯着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紧紧的拽住自己的衣角,抬眸一片冷然,“楚寒彻你强暴于我,你这个强奸犯!” “呵呵!这倒是稀奇!”楚寒彻冷笑了两声,带着一丝淡淡的鄙夷看着许无言,“本王是用迷香迷倒了你,那又如何?整个天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爬上本王的床榻。你许无言也不例外,做出这么多姿态来。不过是仗着本王对你的恩宠作怪罢了!得了本王的宠幸,是你的福分,何须在此惺惺作态!?”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楚寒彻那张俊脸上响起,许无言握着有些发抖的手,凛然的看向楚寒彻,“你无耻!楚寒彻,无论多少女人想要爬上你那张床。都与我许无言无关!呵呵!楚寒彻你虽贵为天和的靖王,却是让我许无言觉得无比的恶心!” 清眸之中不再是先前的那种绝望,摄人的清亮里满含着一种漠然到不可触碰的高贵,虽没有尊贵的身份在身,却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许无言,你!……”楚寒彻看着凛然不可侵犯的许无言,眸色之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悔意。预备好的话愣是再说一句也是不能了。 许无言唇角微撇浮现出一抹森然的笑意,“楚寒彻,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情意灰飞烟灭,日后见到便是生死敌对、至死方休。” 说罢,许无言转身缓步向外走去, “你逃不开的!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你都逃不掉我的!”看着许无言那般决绝的身影,楚寒彻的整颗心犹如被一只大手用力揉搓着、锤击着,钝痛无比。 “倘若当真来世,我定当情绝轮回!” 许无言的脚步没有停下。随着帘动风吹飘来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波动,但却森然无比,直侵肺腑。 鹅黄色帘子落下,荫庇了大片的春意,楚寒彻身形一动不动,有些痴傻的盯着帘子,悲戚之色尽显…… 彻骨的凉意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许无言整个人死死困在其中,周围暖暖的煦日像是看客一般。极尽嘲讽的围绕着许无言的狼狈不堪。 从许墨轩到楚寒彻,他们都口口声声说着对许无言情深意重,却是那般极度讽刺的采用了同一种方式将许无言伤的体无完肤。 曾经,许无言是那般冷静的对待许墨轩。甚至连一丝的怒意都没有;因为有现代文明观念的支撑,许无言还有余力规劝自己失去清白之身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甚至还能保有十分的理智为自己讨回公道。 而现在,许无言竟是像被抽干精血的躯体一般,毫无思考的能力,甚至连流一滴眼泪的力量都没有。屈辱像是一只穷凶极恶的野兽把许无言整个咬在口中,尖利的牙齿刺穿肌肤、咬碎骨骼,将许无言啃咬的支离破碎,然后在口中连血带肉的细细品味。 漫无边际的野地,杂草野花从眼前铺展开去,许无言毫无意识的走着、走着,凌乱的衣衫和秀发像幽灵一般在微风中肆意摆动飞舞。 “无言!”目光触及到远处的身影,马上之人立刻勒马奔驰而去……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那破碎的身影便明晰的出现在视野之中。 “无言!你怎么了?”子雅湛翻身下马,扔掉缰绳,疾步跑到许无言的跟前,双手扶着许无言的肩膀,隐忍着心中的惊惧,温言问道, 许无言抬眸看着眼前怎么也汇集不到一起的身影,什么都没说,移步想要继续向前走, “无言!我是子雅湛,你怎么了?告诉我,你怎么了?”子雅期轻按着许无言的双肩,目光触及到那双空洞的眸子,心狠狠的一沉,尽量温和的再次问道, “情绝轮回…情绝轮回…”许无言似是无意识喃喃的重复着,眼前的身影不断模糊,再也支撑不住的身体,颓然倒了下去, 子雅期急忙扶住许无言的身体,眼前许无言的模样,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眼眸空洞,神色死寂;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子雅湛的心中升起…… 子雅期报信说,珉州风波不断,处理完了潜州的事情,子雅湛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昨日刚到珉州城,就听说许无言被楚寒彻劫了去。 知道这些之后,子雅湛想都没想骑了马便依照子雅期所说的路线找了过来。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想到此处子雅期不由得握手成拳,骨节咯咯只响。 怀中憔悴无比的面容,还有方才那般空洞死寂的眸子,她究竟遭到了怎样的……?一阵阵直入骨髓的心痛不断袭来,“你好狠的心哪!”简短的字句几乎是从子雅湛的齿缝中缓慢挤出, 子雅湛打横抱起许无言小心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将许无言以最舒适的姿势护卫在怀中,狠狠的抽了马一鞭,急驰而去……。 许无言在一片温热当中醒来,木质的浴桶不断冒着丝丝的热气,而自己就身处在这样一片氤氲当中,一位面色和善、身着粗布蓝衣裙的年轻妇人正一手拿着帕子细心的给自己擦拭着手臂。 “姑娘,你醒啦!”见许无言醒来,那年轻的妇人欣喜的笑道, “请问你是?”许无言看着那自称是王嫂的年轻妇人,眸光里带着丝丝疑问, 那妇人爽朗一笑,道:“姑娘你不必害怕,我是王嫂,是子雅公子让我来给你洗浴的!” 子雅公子,是子雅期吗?他在哪里找到自己的?从营帐……,不堪记忆像洪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将许无言整个吞噬。 “姑娘,你命真好,找了子牙公子那么个相公,人长得又英俊,待你又体贴入微。” 王嫂丝毫没有注意到许无言神色的变化,一边给许无言继续擦拭,一边啧啧赞道, 就在昨日入暮时分,一位骑着白马的公子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来到村子里,四处寻找干净的人家借宿。引得村里的人都前来围观,那位公子英俊的像是画儿中走出来的一般,还那样有礼的找人借宿。 村里的人忌惮他是生人,不愿借宿。偏偏独自生活的王婶不怕,热情的把那位公子引到了家里来。后来才知道那位公子复姓子雅,昏迷的女子便是子牙公子的妻子。因为长途跋涉、旅途劳顿、加之身体虚弱才会昏迷。故此,那位公子才到这里来,希望可以在好心的人家借宿一宿,待妻子身体好些了再赶路。 王嫂想到自己外出数年毫无音讯的丈夫,对眼前的公子更是心生钦佩了。便让子牙湛和他的妻子不必有所顾虑,大可放心住下。 子雅湛对许无言的照顾细致入微,王嫂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再加上子雅湛给的银两,对许无言的照顾也算尽心尽力. “王嫂,他现在何处?”许无言轻声问道, 王嫂呵呵一笑,这两人还真是谁也离不开谁,早间子牙公子拜托自己给许无言沐浴,真是千叮咛万嘱咐,再三交待他就在外面侯着,有什么事情尽管使唤。这姑娘刚刚醒来就要找她相公,怪不得呢。 “你放心!他就在外面呢,你沐浴完就可以见到他了。” 王嫂宽慰的说着, 许无言有些苍凉的笑笑,有些微凉的身子下意识的往水中缩了缩,继而低声言道,“王嫂,我自己来吧!劳烦你了!” 王嫂看了看许无言那被水汽熏的有些微红的脸颊,只当是她害羞所致,也不再多说什么,将手中的帕子放在浴桶边上, “好吧!你的衣物你相公拿去清洗了,这里是我的一件粗布衫,你暂且穿着。就放在这里。我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叫一声我就能听到。” 王嫂指了指挂在简陋木架上的衣物对许无言说道, “嗯!多谢!”许无言轻声致谢, 王嫂冲许无言和善的笑了笑,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随着有些斑驳的木门缓缓的合上,许无言也缓缓的把自己整个没入水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情绝轮回 (2) “王嫂,我娘子她怎么样了?”见王嫂从屋子里走出,一直等在门外的子雅湛急忙走上前去一脸担心的问道, 王嫂看了看子雅湛,调侃一般的笑道:“你们小夫妻还真是谁也离不开谁呢,她刚醒就要找你,你呢又一直放心不下她。放心吧!你娘子她已经醒了!有我在边上害羞,就让我出来了!” 子雅湛听罢眉头舒展了一些,“她的精神可好?有没有什么悲戚之色?” 王嫂不解的看着子雅湛,人醒来不就好了吗,这怎么问的这般莫名其妙,最后只当是子雅湛太过忧心他娘子才会如此,便出言安慰道:“能醒来说明身子没什么大碍,一会儿你娘子出来了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再说了,有你这么一个知心贴里的相公是她的福气,怎么会悲戚呢。” 子雅湛自觉言语唐突,急忙躬身向王嫂施礼赔不是,“在下失礼,还请见谅!” “公子不必多礼,我一个乡村野妇受不起这般大礼!再者,你们借宿在此便是我的客人,倘若一直这般见外,岂不是在怪罪我照顾不周!” 王嫂的相公本是读书之人,她耳濡目染也多少懂些礼数,说出的话自然也沾些文气, “王嫂,言重了!在下不敢!” “不敢就好!好生照顾你家娘子才是正经。”王嫂见子雅湛被自己说动,不由得开口打趣, 正在这时,木门吱呀来了。身着一身粗布衣衫罗裙的许无言缓步走了出来…… 深蓝色窄袖粗布罗裙,腰间用一根白色用深色线勾勒的图案作为点缀的棉布腰带束着,使得许无言原本就清瘦的身子显得更加不及一握,被水浸湿的秀发还滴着水珠。 眸光默然如洗,神色寂然。许无言一步步走近,但却给人一种荒漠一般的寂静。 “头发没干怎么就出来了呢?很容易感染风寒的。来来来!跟我进去把头发弄干。”王嫂见许无言身形孱弱,不是身子极度虚弱就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再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急忙走上前去,拉着许无言就朝还生有炉火的自己卧房走去。 许无言看了子雅湛一眼,心里莫名的疼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珉州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更不知道他看到自己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会作何感想。 还没来得及开口,脚步就跟着王嫂离了开去。跟随的是春日里有些刺眼的阳光。 “姑娘,你和你相公是不是闹别扭了?”到了屋里,王嫂让许无言坐在靠近炉火的椅子上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温和的开口问道, “什么相公?王嫂,他并非我的相公。” 许无言有些不明白王嫂的意思,大概子雅湛为了避免麻烦才这么说的吧! 王嫂呵呵一笑。心里更确定许无言是受了委屈,才这般模样的。而他们俩个就算不是夫妻也是相爱之人。 “姑娘,王嫂是过来人。你呀,就听我一句,子雅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虽然我和你们也不过是一日的交情,但王嫂看得出来子雅公子对你用情至深。” 王嫂一边说着,一边将许无言半干的头发放到一边,拿起剩下的继续擦着。 “用情至深?……”许无言喃喃的重复着, “是啊!人家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两个人在一起难免磕碰。姑娘你还是要放宽心些好。不要错失了自己的有情郎才好。” 王嫂一边继续开导着许无言,一边把许无言的秀发绾成髻。 许无言没有再答话,屋子里除了王嫂绾发的动作便又变的安静起来…… 这几天,许无言神色平静,甚至还能和王嫂说说笑笑,偶尔也对子雅湛点头微笑。看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也始终没有跟子雅湛说起那天的任何事。也从不不提及什么时候回去。 “无言,这村子里有一条小河。景色怡人。我们去散步如何?”看着有点逃避厌世的许无言,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她不说自己也不问的子雅湛,终于忍不住开口提议道。 坐在院子里逗弄猫咪的许无言,抬眸看了看子雅湛,然后又环顾了一下院子。 “王嫂她已经走了!让你不必去了。” 本来许无言和王嫂约好一起去集市的。这些天,王嫂见许无言有些刻意的避开子雅湛,才会故意自己先走,让子雅湛和许无言有独处的机会。 许无言唇角漏出一抹无奈的笑意,继而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好!走吧!” 说着人就走在了前面,子雅湛眸色一暗,隐去受伤的神色,抬脚跟了上去。 春意正浓飘飞絮,草色渐浓风和煦,春光点点洒清溪,暖意轻抚艳芳姿,鱼虾不解佳人绪,嬉戏游弋印水底。 微风摇曳着许无言的裙摆,柔和的阳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在子雅湛的心上洒下一抹醉人的倩影。 “子雅湛,你想知晓什么,开口问吧!”许无言毫无预兆的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稍慢自己几步的子雅湛开口问道, 子雅湛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明明近在咫尺的许无言竟像是远在天涯那般遥不可及。 “无言,我并不想知晓你不愿告知我的事。只是想告诉你,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无论你开怀或是忧思,我会一直都在,只要你回眸便能看到我。” 子雅湛那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里,闪着灼人的光芒,就那样面对着许无言站在那里,披着金色的余辉,神色坚毅,宛若一尊保护神那般恒定不移。 然而这一幕看在许无言的眼里却是那般讽刺,如今的自己是何种模样,被自己所爱之人强暴,却还能得到这般品貌非凡的男人如此护卫,这究竟是怎样的荒唐可笑…… 一抹自嘲的笑容在许无言的嘴角荡漾开来,没想到自己最不堪的时候,对面的这个男人都在,还是那般清晰的验证这自己的颓败、溃散。 “子雅湛,*案之时,你可知晓为何我能那般坦然沉静的应对?” 子雅湛看着许无言没有言语, “那是因为许墨轩对我来说是个无关痛痒之人,他可以不管不顾的伤害于我!而这次不同,我曾是楚寒彻婚约之妻,楚寒彻也曾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曾是那般情深意切的对我,纵使我不再是当初的许无言,他也不能如此待我!” 许无言的样子犹如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身不由己、又毫无定数,定定的看着子雅湛恍惚的说着, 子雅湛安静着听着,倾尽心力想要体会此刻许无言心中的痛楚,被挫痛的肺腑使得子雅湛紧握双拳才能避免即刻迸发的可能。 “呵呵!待我情深意重之人都能伤我至深,你们有又何故如此待我?”许无言的眸色骤然收紧,带着无情之意刺向子雅湛, “无言……”子雅湛向许无言走进一步,满腹的言语却只剩下两个字。 “啊!”许无言突然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子雅湛蹲到许无言的跟前,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她惨遭苦厄之时,自己不知身在何处;而现下,近在咫尺的心爱之人却不能揽她在怀。徒留一双痛彻心扉的目光紧锁在那个急剧颤抖着的瘦削肩膀之上。 许久之后,许无言才停止了哭号,抬起还挂着泪珠的双眸,看着有些僵硬的子雅湛,轻声问道:“你还是我的朋友吗?” 子雅湛缓缓点头,“只要你不拒绝,我永远都在!” “那你会像他们那样欺辱于我吗?” 哭喊得疲累至极的许无言,就像一个被透支情绪的木偶,茫然的看着子雅湛,不确定的问道, 子雅湛的心猛然一沉,什么样的伤害才能让一个坚韧、豪气如许无言这般的女子变的这般无助。 不由得伸出手去,将许无言颤抖不止的肩膀揽入怀中,低声答道:“如果你的痛是十分,我必然会承受其中七分。” 处于恍惚之中的许无言,对子雅湛的话并没有回应,只是为了避开周遭的冷意,朝那温暖的源头缩了缩身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春日橘黄色的余晖已经铺洒在了平静的河面之上。怀中的许无言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盯着河面的目光变了又变,直到绚丽的湖面一样平静澄明。 许无言直起腰身,离开子雅湛的怀抱,被风干涸的泪珠在许无言的脸颊之上荡然无存。 “我们回去吧!”许无言站起身来,平静的言道, “好!再不回去王嫂该担心了!”子雅湛也站起身来,看了看许无言露出一抹笑意,温暖堪比春日夕阳。 许无言也回报以微笑,立于夕阳之下犹如被狂风暴雨洗礼过的傲然白莲,更显孑然而独立。 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扯出修长的影子,和着微微的春风,演奏着这个时节最为独特的舞蹈。 如果说,被所爱之人爱着是件幸运的事,那么被所爱之人伤害便是一剂催人蜕变的猛药。碎筋蚀骨的痛楚之后,便会浴火涅槃,溘然重生。 第一百八十章 圣旨有命 “王嫂!这些天亏得你收留我们,谢谢你!”许无言看着眼前这位心底良善的村妇,由衷的感谢道, “妹子,这是哪里的话!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在一起,王嫂我就没白发善心。”王嫂双手握着许无言的手,看了看子雅湛和许无言两人,感慨的说道,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王嫂对两人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在她看来他们两个是很般配的一对儿。虽然现在出了些问题,但迟早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王嫂的一番美意,在下定当铭记于心!”子雅湛看着王嫂双手抱拳,感激道, 许无言笑笑,反手握住王嫂那有些粗糙的手,“王嫂,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帮你找到王哥的。你自己一定要保重!” 王嫂眼角微湿,繁重的劳动生计让她年轻的脸上多了些许风霜。 “那就多谢你们了!”王嫂朴实的说着, 许无言拍了拍王嫂的手,“我们走了!你要凡事保重!” “告辞!”子雅湛牵着马,看了看王嫂,简短道别, 王嫂用力的点点头,不舍的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许无言点了点头,转身子雅湛将她拉上马背,两人又看了王嫂一眼, “走吧!”王嫂快速抹了一把眼角,有些哽咽的说道, “后会有期!”子雅湛扬鞭,“驾!”马蹄疾驰,扬起一路沙尘…… “狐尾!你可算是回来了!”许无言和子雅湛刚踏入珉州城。子雅期便从城楼上窜下来,满眼欣喜的拽住许无言叫道, “不然呢?你希望我回不来啊!”许无言秀眉一挑,盯着子雅期反问, “啊!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你最好别死在我前面,否则挖了你的坟头都算我仁慈!”子雅期一脸嫌弃的看着许无言很严肃的威胁道, “切!”许无言不屑的哼了一声。斜眼瞅了一下子雅期,“好啊!你挖了我的坟头,我就天天挂你家床头!吓不死你!” “那我就多请几道符咒,专门治你!”…… 牵着马的子雅湛看着走在前面,对于荒诞的话题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人,嘴角不紧露出一抹欣慰之色,毋庸置疑。许无言和子雅期之间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感情。但也是让人嫉妒的,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插足其中…… “你笑什么?是不是也觉得他们两个人很奇怪?” 一见到许无言就被子雅期甩得没影儿的施嫣儿,注意到子雅湛脸上的笑意,不禁开口说道, “他们两个是很古怪!言谈举止都有悖常理。但也让人心生羡慕。”说着子雅湛扭头看了看施嫣儿,“因为,无论是你还是我或者说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插足,都无法破坏,都无法体会他们的快乐!” 施嫣儿听罢,不禁低首深思,是的!无论别人怎么看,他们两人都是切切实实开心着。仅是这一点,他人根本无法比拟。 再回眸,看看这个和子雅期长的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俊毅,沉稳。品貌皆可堪称表率。与之相比,子雅期的光华几乎悉数被掩盖,然而他却没有子雅期活的那般自在,率性,洒脱…… “潜州放粮赈灾事宜,进行的可还顺利?”抬眸之间,施嫣儿便转换了话题。 子雅湛勾唇一笑,“还算顺利!” “此次前来珉州可还有要事?” 子雅湛对许无言。大家都看在眼里,单是彻夜寻找,就足以说明许无言在他心里的位置了。只是没有言明,大家自然也心照不宣。况且身为朝廷命官。深知皇命的威力。 “宰相病危,皇上让我暂管你的事务,准你回京探亲!”子雅湛没有什么表情的说道, “你说什么?我爹他病危?!” 施嫣儿心下一惊,乍然回眸,盯着子雅湛确认道, 子雅湛依旧神色平静,看了看已经看不到许无言和子雅期两人身影的前方,淡淡的说道:“是的!我此番前来,一来,是告知你宰相之事;二来,是奉皇上之命和无言他们会合一同前去漳州查办朱氏灭门案。” “皇上准我几时回京?”施嫣儿此刻一门心思都在病重的宰相老爹身上,自己离京之时,他明明身体很硬朗的,不会是得了什么急症吧……? “随时都可以!”子雅湛答道, 施嫣儿看了一眼城门处,“好!那我明日便启程回京。你们呢?几时前往漳州?” “后日!” 珉州城的街道上还是以前那般热闹繁华,经此一劫这里的百姓似乎更安居乐业了,处处都透着和春天一样的生机蓬勃、欣欣向荣。 “什么!皇上让我们侦办漳州朱氏灭门案?”子雅期盯着刚说完的子雅湛一脸的不可思议, 子雅湛点了点头,“皇上有命,让我们后日既出发赶往漳州查办此案,不得有误。” “此案是何时发生的?” 这么大的案子,子雅期的通识堂不可能不知道,看子雅期的意思是知道的,而且依子雅期的反应,看起来应该是很棘手的案子。那么楚寒麟让自己前去调查此案意欲何在呢? 子雅期那俊美修长的眉毛几乎皱到了一起,有些丧气的说道:“三年之前!” “三年之前的案子怎么现在才让我们去查?”施嫣儿虽然此次不去漳州,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早已把自己当作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了。 如果真如子雅期所说,这案子如果已经过去了三年,大量的证据早已模糊甚至遗失,侦办起来会举步维艰。这个时候皇上亲自下旨让他们去侦办,怕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和子雅湛一同前去潜州放粮赈灾又一同赶到珉州城的连卿,有些无奈的笑笑,“据下旨的公公所言,前些日子大量的朱姓族人涌进京城,击鼓鸣冤,且在邰华门外长跪不起。祈求皇上派人侦破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皇上知晓此案三年未破,且连一个嫌犯都不曾抓住,雷霆震怒。即刻下旨让我们侦破此案。” “他雷霆震怒,他怎么不去查!还下旨给我们!?”子雅期听罢,毫不避讳的讽刺道, “二弟,不可无礼!”子雅湛急忙出言制止子雅期的大不敬之言, 施嫣儿也恶狠狠的撇了子雅期一眼,“是啊!人家可是皇上,你这么嘴毒,小心咱们圣上下旨宰了你!” 虽然是挤兑子雅期的话,但听起来尽是对那位从来都是指使别人的皇上-楚寒麟冷嘲热讽。 许无言唇角微翘,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看来嫣儿也渐渐向队伍靠拢了,真不愧是豪气儿女。 “快别这么慷慨陈词了。我们毕竟是朝廷命官,为皇上分忧解难是分内之事。眼下我们还是商议一下如何应对才是上策。”连卿敛着神色,看了看众人,出言调和, 虽然这话不怎么入耳,但也毕竟是事实,如今再怎么义愤填膺都没用,尽快侦破案子才是首要。 “皇上让我们几时破案?”许无言瞅了一眼子雅湛,开口问道, “三个月之内!”说着子雅湛不禁也皱起了眉头, “三个月?!我看皇帝老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整天钻在女人堆里,虚的只剩下圣旨了。”子雅期忍不住又出言骂道, “好了!子雅期,辱骂圣上是要诛九族的!”连卿瞥了子雅期一眼,继而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许无言,问道:“无言,你是怎么想的?” 许无言怎么会不知道连卿是怕子雅期那张嘴在这么说下去会招致祸患,是想让自己开口镇压一下。 虽然许无言不知道子雅期怎么会对楚寒麟这么看扁,甚至在京城的时候都不曾收敛,但他偏偏又是楚寒彻的挚友…… 想到那三个字,许无言的心犹如被什么刺穿,鲜血迸流。不由得双手握紧,死命的咬了一下嘴唇,抬眸之时又是一派清明。 “我们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一切只有等到了漳州了解案情之后再作打算!如今天色也晚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明早还要送嫣儿呢。” “无言…你…”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说着许无言便站起身来,带着歉意看了一下众人,抬脚走了出去…… 第二天,许无言、子雅期一行人,在黎明之处策马离开了珉州城. 太守府后堂, “老爷!许提刑派人送来礼物。说是在珉州打扰数月,无以为谢,聊表心意。”管家拿着一个褐色画筒快步走进厅内,恭敬禀报。 斜斜的歪在铺着貂皮软垫躺椅上,两鬓有些斑白的唐叔德,听到许提刑三个字睁开微眯的眼睛,瞅了瞅自己的老管家, “拿来吧!”声音苍老无比,没有了先前的一丝威仪, 老管家听罢,急忙把画筒递到唐叔德的跟前, 唐叔德坐起身子,接过画筒,满是褶皱的手颤巍巍的把画筒打开,拿出其中的画作缓缓打开…… 随着画卷的展开,唐叔德那张苍老而颓败的脸上逐渐露出震惊之色,继而眼角溢出一滴浑浊的泪,砸在了木质的地板之上。 “快十年了!老伙计,你在下面等我等的很辛苦吧!……”画卷从唐叔德的手上掉落在地,悔恨而解脱的目光直直的看向门外…… 第一百八十一章 灭门惨案 两日后,漳州城朱府: “大人,这里便是朱家老宅了。自从三年前被灭门之后,府衙便贴了封条,一直到现在。”漳州州丞把许无言他们一行人带到一所陈旧、门楣斑驳,墙体有些坍塌的大宅院跟前,看了看门上贴着的封条,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封条上的字,有些破碎的封条上显示是三年前七月份贴上去的,也就是说是朱府被灭门后的半个月之内。 “宋州丞,带我们进去看看吧!”子雅期看了看漳州的州城宋毅沉声说道, 宋毅看了看奉旨到漳州查办三年之前朱氏灭门案的几位钦差,说起这几位,宋毅倒是一点也不陌生。尤其是那位脸上开着狐尾百合的女子,神色静默、坚毅,眸色深邃澄明,毫无疑问就是颇负盛名的狐尾女提刑-许无言。 另外的几位,就是一直随许无言查案、考课的德武双馨的子雅湛、百事通达的子雅期、妙手成狐的连卿。这几位在涵州、珉州的事可谓广为流传。 几人的事迹,宋毅自然也颇有耳闻,第一次见面便让自己带他们前来被封的朱府,虽然不得不听命,宋毅心里还是觉得多少有些显摆的。 “大人,这朱府已经被查封三年了,而且当年我们府衙已经把该查的都查过了。现在里面荒草丛生,我看还是算了吧!”宋毅看了看子雅期他们,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客套,眸色里闪过一丝不屑之意。 “呵呵”连卿轻笑两声,斜眼瞅了瞅宋毅,一身墨绿色官服,头戴黑色笼冠,五官还算端正。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带着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的圆滑和世故。 “宋大人,这朱府灭门案事过三年。莫不说是侦破,漳州府衙甚至连有用的线索都不曾找到。如今,朱姓族人进京告御状。我想这跟宋大人拖沓、粗陋作为有莫大的关系吧!”连卿满是指责之意的缓缓说道,丝毫没有给宋毅留面子,甚至还有些针对之意。 宋毅面上一窘,虽是拱手施礼,脸上却是带上薄怒之色,“连大人。此话怎讲?朱氏灭门是我漳州要案,州丞府衙自是竭尽全力侦办,岂有懈怠之理。这三年来,本官一直不曾放松此案。大人如此武断怕是稍欠思虑。” “宋大人多虑了。”子雅期见状,里忙拉了宋毅起身,带着理解的笑意说道:“我们此次奉命前来,时限短暂。连大人也是过于忧心所致。言语之中有冒犯之处,还请宋大人莫起才是。” 子雅期是几人之中最能应对官场来往之人。无论是他再怎么喜欢、或是再怎么讨厌之人,交谈起来绝不会带上任何自己的情绪。往往也是最能把控局面之人,这一点许无言始终很是佩服。 子雅期刚说完,宋毅面色立刻便缓了下来,且不说漳州是天和直辖的州城。子雅期的品阶原本就比宋毅高,就算子雅期毫无官职,单是通识堂的名望就足以对宋毅指手画脚了。如今却受到子雅期如此礼遇,宋毅自是不能也不敢再端着空架子充大尾巴狼。 “子雅大人,言重了!我们都是吃皇粮,拿俸禄之人,自当为圣上排忧解难。下官这就带几位进去一看究竟。”说着宋毅先行上前撕去了所剩无几的封条,推开斑驳的大门, “几位大人,请!” “有劳宋大人了!”子雅期拱手相谢,其他人也是报以微笑表示谢意, 一行人便踏进了朱府的大门…… 朱府的布局很是独特,正中靠后是一座三层主建筑,院子的四角分别以四座伞形吊脚小型角楼连接,与主建筑分别以花园、小路亦或是回廊相连的是东西两排厢房、正对着大门的是被一条青石板主路分割成两半的长方形花园。 主建筑的后面则是一排造型精致小巧的闺楼,连接着一个布局考究、古朴的小型庭院。 在朱府走了一圈,虽然是遍地的野草,房舍屋顶也残破陷漏,但还是能够看得出原来这朱府的气势和品味并非平庸之辈。 “宋大人,当年朱府一门尸首如何分布?”许无言盯着倾塌少半的主建筑楼阁似是不经意见问道, 宋毅心下有那么一瞬的愣怔,似乎没有想到许无言会开口和他说话,且又是这般的突然毫无预兆,略有些紧张的看了许无言一眼, 确定许无言没有你在看自己后,才稍稍稳了些心神,答道:“主阁楼大厅五具、东西厢房分别是四具和三具、后置庭院七具、东南角楼十三具、西南角楼八具,另外还有三具在回廊和院中。一共是四十三人被杀,死状甚惨。” “大厅内是朱永靖和他原配马氏、二房孙氏、另外两个分别是马氏、孙氏的随嫁妇人秦妈、余妈,东厢房是三房丁氏和其子朱兹另外三个是一个家丁和两个丫鬟,西厢房是四房李氏、随嫁妇人冯妈,还有两个随侍丫鬟……”子雅期不经意的说着,停顿之余观察着站在一边的宋毅的神情。 “后置庭院里则是朱永靖的三个儿子,朱彪、朱立和朱炯;两位儿媳,常氏、徐氏;另外两具是朱永靖的孙子朱建文、孙媳马氏。而东南和西南角楼里则全是朱府的家丁和丫鬟,回廊中的是朱永靖的女儿朱怀阳,院中的是朱怀阳的丫鬟和一位身着朱府家丁服的男子。但他并非朱府中人,至今身份不明。”子雅期停顿之时,连卿接过话头神色凝重的说了起来,眉宇之间尽是愤慨、悲悯之色。 两人的无缝对接,听的宋毅一愣一愣的,自从朱氏被灭门以来,自己几乎是倾尽府衙之力查办此案,三年以来算得上是殚精竭虑。想不到子雅期和连卿两人不过是昨日到达漳州,就能把此案了解到如此地步。 一丝忧虑之色爬上宋毅的眉头,想不到这漳州州丞,竟然做的如此辛苦,朱氏灭门案不仅闹到了京城,在漳州也引起了多次民愤。 如今皇上更是亲自下旨让他们几位钦差前来查办此案,并严令宋毅全力配合,两月之内此案不破怕是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就不保了。 “宋大人,无须介怀,不过是来之前翻了翻案卷而已。今后我们还要多仰仗大人鼎力相助,以求尽快还死者一个公道。”许无言看了看宋毅,眼角含笑,轻声说道, 宋毅抬头看了看许无言,眉头微展,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下官定当竭尽所能,全力配合查案。” “如此甚好!如今本官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宋大人帮忙。”许无言环顾了一眼长满野草的朱府大院,带着些许悲凉说道, “许提刑尽管吩咐,下官定然照办。” 许无言点了点头,“派人将这里的杂草清除干净,瓦砾、梁椽标明分放。尽量恢复到三年之前惨案发生之时的模样。” 宋毅有些不解的看了看说话的许无言,但也没有开口询问,听闻狐尾女提刑办案不循常理,她此番吩咐必有她的道理,躬身言道:“下官尽快着人去办。” “记住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不准许私自夹带,否则以偷盗论处。”方才查看朱府之时,依稀可以看到房中的一些器皿,还是值几个铜板的,一些衙差的品性,许无言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不由得出言警告。 宋毅点头应道:“下官一定严加管束!” “有劳宋大人了,现在朱府一种尸骨至于何处?”往往有死者的案子中,尸首可以给人很多有用的信息,虽然此案发生与三年之前,仵作也多次验尸,但此案重大且尸首众多再加上一般仵作的验尸并不可靠,因此难免有所不足、疏漏。 虽然这方面的高手方卓涵在上一次珉州城留书而别,但是许无言相信,他还是会帮自己的,除了方卓涵,许无言还真不相信那些仵作的验尸技术。 “朱府下人的尸骨如今还在城南义庄之内,而朱府的主子们的尸骨已经被朱姓族人安葬在槐蔚坡了。” “三日之后,我们要再次验尸。被安葬之人的尸骨也要重新起坟开棺,朱姓族人的安抚就有劳宋大人你了。”许无言看了一眼宋毅,缓缓说道, “什么!开棺验尸?!”宋毅有些难以接受的看着许无言确认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宋大人,本官知道,你虽是漳州城州丞,但也有许多为难之处。可如今几十人惨死,真凶还在逍遥法外,你我身为父母官,理应为民申冤,慰藉亡灵。而不能让他们枉死不能超生。你说呢?” 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许无言第一次不觉得虚伪,眼见了如此惨案,任谁被放在这个位置上都不会漠然处之的。 宋毅皱了皱眉,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低沉了声音,说道:“下官即刻去办!” 残阳如血,洒在这座荒凉而带着阴森之气的宅院里,染上了浓重的悲戚、斐然之色…… 第一百八十二章 蒸骨验尸 (1) 三日之后,漳州城城南义庄: 诺大的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棺材,唯一的一座面积很大的房子里除了一个供有许多灵位的供龛外,也摆满了尸体和骸骨,整座义庄都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之气。 “狐尾,我们当真要进去吗?”子雅期死死的拽着许无言的手臂,不情愿的看了一眼挂满白幡的义庄,小声问道, 说实话,许无言心里也是发毛,不过没办法,尤其是看到子雅期那副胆小的模样,许无言就更不能胆怯了。方卓涵说过尸首并不可怕,何况是怀着为其伸冤之心,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然呢?卓涵在里面,咱们进去吧!”许无言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在安慰子雅期,另一方面也在稳住自己,在现代连恐怖小说都不敢看的许无言,如现代法医那般心理素质许无言是丝毫也赶不上的。 “好…好吧!”子雅期听罢,声若蚊蝇的答道, 接着许无言和子雅期两人便抬脚走进义庄…… “等一下!” “啊!鬼啊!狐尾救我!”两人刚踏进义庄,便被一声人话给惊住了,子雅期更是几乎钻到许无言的怀里,大呼小叫道, 许无言也是吓得急忙拽紧子雅期,像鸵鸟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一般的,握手成拳,死死的闭上眼睛。 “喂!你们在干嘛?”一脸气定神闲的方卓涵双手环胸,好笑的看着蜷缩在一起的两人,带着调侃问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无言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身前围着白布褂子一脸泰然的方卓涵心里一下子送了口气。扯了扯身后的子雅期,道:“没事儿。是卓涵,是卓涵。” 子雅期小心翼翼的露出头,瞅了方卓涵一眼。才直起身来,冲着方卓涵便吼道:“你神经病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哪!” 方卓涵带着莫名的笑听着子雅期的吼叫。末了瞥了他一眼,“妖男,你最好老实点儿,不然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说着还刻意的环视了一下院子里摆着的各式各样已经开棺的棺材。 子雅期顺着方卓涵的目光也看了一圈,每个棺材之前都摆这一个铜制香炉。里面都毫无例外的插着燃着的香。远距离看去像是每个棺材都冒着屡屡青烟,有够慎人的。 “好好!小方子,今天你最大!好吧!”子雅期看罢,急忙虔诚的朝方卓涵拱手致歉。 “是啊!是啊!”许无言也看着方卓涵,言语之中带着丝丝的恳求,倒不是许无言多想替子雅期说话,只不过是为了避免自己受连累罢了。 方卓涵双唇微扯露出一抹颇为无奈的笑意,看了看两人。道:“好了好了!看你们两人什么样子,亏得还要查案呢。” 方卓涵说着从门槛旁边端出一个炭火盆,然后拿了一个黄鼬圆肚陶瓶到了一些褐色液体把炭火浇灭,大量带着浓烈酸味的烟冒了出来。 “跨过来!”方卓涵指了指炭火盆对许无言和子雅期两人说道, “为什么这么做?”经过方才方卓涵的教化。子雅期言语再也不敢不逊,便跨还在冒着烟的炭火盆,便问道, 方卓涵看了两人一眼,道:“将陈醋倒在炭火盆上,人从上跨过可以祛除尸毒。” 两人点了点头,跨过炭火盆之后,便跟在方卓涵的身后走进义庄的院子。 “这些都是朱府中人的尸骨,我翻看过漳州府案卷所记载的验尸文书,从尸骨的表面上看与验尸文书没有太大的出入……” “啊!呕!呜……”方卓涵的话没说完,子雅期就突然捂着鼻子到一边的角落里呕吐起来, 一股股剧烈的尸臭气息迎面扑来,许无言也不由得捂紧了鼻子,脸色突变,五味翻腾,立刻就有呕吐出来的可能。 方卓涵急忙从怀中逃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许无言,道:“快把这个抹到嘴上和鼻孔处。” 许无言接过瓷瓶,依言照做,一股带着些许辛辣的油状液体接触到鼻孔和嘴唇,腹内的呕吐之感立刻缓解了许多,吸进鼻孔的气息也没有了先前腐臭的味道。 被方卓涵搭救了的子雅期也止住了呕吐和方卓涵缓缓走了过来,“什么味道如此恶臭无比,这又是什么立刻就止住了我的呕吐?” 子雅期的脸上还带着细微的难受之色,手中拿着方卓涵给他的白瓷瓶,接连问道, 方卓涵看了看两人,颇有耐心的答道:“方才那味道是尸臭之气,人死后一些时间之后尸身就会腐烂,散发出恶臭之气。这个里面是用生姜汁和麻油调和而成的,可以隔绝腐臭之气。这个是验尸之人的必备之物,你们不曾遇到,会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许无言顿时觉得方卓涵还真是身怀绝技之人,为人低调内敛,但却总能让人为之惊奇,想不到仅是验尸之初便有如此大的学问,看来要想好好的活着,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小方子,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深藏不露之人!”这会儿,一向眼高于顶,很少佩服人的子雅期也不由得称赞起来, “少贫嘴了!咱们还是办正事的好!”方卓涵白了子雅期一眼道, “你不是说尸骨看起来跟验尸文书没什么差池吗?那这里还有什么好做的?”子雅期实在不想在这里待着,不由得开口说道, 方卓涵眸色渐沉,神色也凝重起来,“看起来这些骸骨都完整无缺,与验尸文书所记载是被人用利器穿胸而死吻合。但我总觉得不会是如此简单,朱府上下四十余口,怎么会一夜之间被人用利器所杀而毫不被人发现呢?这其中必有古怪。” “除非是朱府上下都被人封了口,被杀之时口不能言。”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方卓涵点了点头,“这封四十余人之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想这些骸骨会告诉我们一些其中原委的。” “你打算怎么做?”听方卓涵说话,子雅期感觉脊背发凉,不由得紧盯着方卓涵,很是谨慎的问道, “蒸骨验伤!”方卓涵眸色一凛,坚毅的说道, “什么?!”听到这四个字,子雅期几乎快哭了出来,这把人的骸骨拿去蒸,听起来就毛骨悚然,“可不可以还一种方法?”子雅期几乎是哀求的看着方卓涵, 方卓涵瞥了子雅期一眼,“煮骨验毒!” “什…什么…煮骨?”子雅期一张俊美的脸几乎皱到了一起,“不是蒸骨验尸就是煮骨验毒,小方子可不可以不要如此…如此…” 方卓涵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如此才能不遗漏任何一种破案的可能,也是对亡灵最好的祭奠。我想他们在天有灵也会帮助我们的。” “那…我们究竟用哪一种方法?”子雅期瞅了一眼没有说话许无言,自知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问道, “两者都用!” 方卓涵的一句话几乎把子雅期打趴在地,再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你们跟我来!”方卓涵看了许无言和子雅期一眼,说着抬脚向院子一侧开有一个小门的侧院走去, 许无言和子雅期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跟着方卓涵走了过去。 “这是要做什么?”一进到侧院子雅期看到眼前的东西,就傻了眼一般的问道, 侧院是长约三十余步、宽约二十余步的方形空地,挨着一侧墙壁垒砌了五六个长八尺、宽一尺的凹槽,凹槽内摆着一层大块鹅卵石,下面是可以烧火的炉灶。 另一侧的靠墙壁处则是一溜十个其上放着直径约一尺,高约两尺的砂瓮的小型炉灶,灶肚中填着劈好的木柴。 “这个是用来蒸骨验伤所用的蒸骨石炉,先用木柴将这些鹅卵石烧烫,然后倒上米酒和陈醋,将骸骨平铺到鹅卵石之上,再用莆叶覆盖,半个时辰之后,再把骸骨拿出来,放在烛火之前查看,便可看到死者生前、死后有没有受过伤。”方卓涵指了指大型的凹槽炉灶对许无言和子雅期说道, “这个便是用来煮骨验毒之用了!” 许无言看了看那些个小型炉灶说道, 方卓涵点点头,道:“是的!先用柴火将这砂瓮之中的水煮沸,然后将骸骨放到其中进行蒸煮,一炷香之后,便可验出死者有没有中毒。” 经过方卓涵的一番解读,许无言和子雅期不但少了很多恐惧,对验尸这项工作也了解不少,死者不能亲口为自己申冤,但他们的骸骨却可以说明她们所经受过的磨难。 “为了那些死者能够安息,我豁出去了!”经过一番自我教导和净化,子雅期像是一个伸张正义的使者一般,大义凛然的说道, 方卓涵听罢,和许无言交汇了一个眼神,然后清了一下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妖男,那你就负责把朱府中人的骸骨搬到这些石炉中,我和无言负责加柴烧火。” 子雅期一听,顿时正义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煞白…… 第一百八十三章 蒸骨验尸 〔2〕 子雅期几乎是挪着步子从义庄侧院走出,到摆满了棺材的大院子里的。看着一排又一排的棺材,子雅期恨不得自己立刻就从这义庄里飞出去。 ‘刚才夸什么海口啊!这张臭嘴!现在好了吧!要把这些四人骨头都搬到侧院里去。’子雅期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暗自叫苦不迭, 谁知话音刚落,便有一阵微风吹来,棺材之前的青烟齐齐往一边倾斜,院子里的树木还发出细微的声响, “啊!这怎么回事?”子雅期一个激灵,双手抱胸,带着恐惧看了看四周,一切跟方才没什么两样。 “对不起!对不起!在下无意冒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各位还请见谅啊!”子雅期忙不迭的朝那些棺材一一拜了一遍, 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标着朱永靖名字的棺木跟前,恭敬地朝有些掉了漆皮的棺木,拜了一拜,虔诚的说道:“朱永靖,在下是为了帮你们朱家查出真凶,才不得已对你们的骸骨冒犯,您老人家见谅!见谅啊!” 说罢,子雅期腿脚有些发软的走到已经被打开的棺木侧面,捂着眼睛,哆嗦着双手伸向棺材内,手指触到有些硌手的东西后,本能的把手往外拉,结果竟然像是被咬住了一般,拉不出来。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子雅期扯开嗓子大叫,眼睛也猛地睁开,看到自己的手指正插在骸骨的口中时,叫的声音更大了,“狐尾救我!救我!小方子,小方子!” 许无言和方卓涵闻声急忙从侧院跑了出来,到子雅期跟前,担心的问道:“妖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子雅期一看到两人,委屈的眼泪差一点就掉出来了,哭丧着脸道:“他…他…他他…他咬我!他咬我!” 方卓涵和许无言两人不解子雅期的意思。顺着子雅期那似看又不敢看的目光,一起看向棺材里…… 看罢。方卓涵很是调侃的看着被吓的不轻的子雅期,开口揶揄道:“想不到咱们天和鼎鼎大名的子雅公子竟然会被一具骸骨吓成这般模样。” 许无言也想挤兑子雅期,但是因为自己也害怕,不过是强装镇定的硬撑着罢了,对子雅期只好报之以理解的苦笑。 “啊!喂喂!小方子,你别尽在那里说风凉话啊!快把我的手指出来啊!”这个时候的子雅期完全没有了和方卓涵斗嘴的余力,手指上不断传来的不舒服的触感。让子雅期有一种被什么缠住的感觉,额头上冷汗直往外冒。 “卓涵,你就别捉弄他了,快帮他把手拿出来吧!我们还有正事没办呢?”许无言很是同情的看了一脸酱紫色的子雅期一眼。看了看方卓涵轻声说道, 此刻,许无言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方卓涵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主儿,不然哪一天自己说不准就得和现在的子雅期一样了。 方卓涵无奈的笑笑。伸手轻轻的把卡着子雅期手指的骸骨的上下颌分开,子雅期的手指才得以解脱。 手指获得自由的子雅期,差一点就瘫坐在了地上,眼睛发直的盯着自己那根刚才被卡住、现在颤抖不止的手指,嘴里不住的嘟囔着:“多谢!多谢!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还望您在天有灵早日助我们侦破此案,您一家也好早日轮回超生!恕罪!恕罪!” 方卓涵看了看还在冒冷汗的子雅期,这话说的不差,死者为大,要想侦破这已经过去了三年的悬案,还要这些骸骨的帮助才行。 “只要我们怀着敬畏之意,以一颗为死者申诉惩办真凶之心去做事,我相信他们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我们这么做的。”方卓涵看了看许无言和子雅期神色庄重的说道, “嗯!这些人都死于非命,他们一定也希望我们早日查出真凶,也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听了方卓涵的一番话,子雅期虽然心有余悸,神色却是肃穆了许多。 许无言虽是深受现代文明的熏陶,也算上是个无神论者,但对死者的那份敬畏之心却是没有随时代的变化而有所改变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开始吧!”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和子雅期,眸色一凛说道, “嗯!”两人具是点点头,接着三人便开始搬起骸骨来, “无言,妖男,你们要小心,万不可把这些骸骨弄乱了,我们一个一个的来!”方卓涵拿着朱永靖的一只手骨看着许无言和子雅期说道, 要知道这些骸骨一旦弄乱,再要分得出哪一块骸骨属于谁就难了,毕竟骸骨是不可能说话的。 子雅期和许无言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棺材拜了拜,“见谅!”便动手和方卓涵一起搬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强装镇定,拿着骸骨的手抖抖嗖嗖颤抖个不停,到后来许无言和子雅期两人拿着骸骨能够神色自若的交谈。这一过程中,许无言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由内至外的净化,那是一种对于生命由心而发的敬重,是任何一种宗教都不能给予的。 一个时辰之后,侧院中的石炉和砂瓮中便装好了骸骨,三人看着其下烧着的木柴,在同一时间都静默了起来。 日光洒入院中,第一次把这座人人避而远之的义庄,染成了在进行一种肃穆而敬畏的仪式的颜色…… “时辰差不多了!你们两个跟我去拿一些工具。”半个时辰之后,方卓涵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子雅期和许无言说道, “好!”子雅期和许无言不约而同的即刻应允, 片刻之后,子雅期和方卓涵抬了一张铺有白色绢布的长形条案放在了侧院,许无言则是提了一直长宽约两尺的类似行医所用的箱子走了进来。 许无言放下箱子,方卓涵打开箱子,大大小小的工具出现在眼前,仅是刀大大小小就有十几把,还有钩子、镊子、银针以及瓶瓶罐罐和一卷寻常的白布,满满当当的一箱子。 方卓涵拿出那卷白布打开,原来是裁好的大小不一的块状叠在了一起,方卓涵又拿了一卷放有五六种工具的条形布袋,连同白布一同放在了条案上。 然后点上一直白色的蜡烛,也放在了条案的上、 “熄火,验骨!”做完这一切,方卓涵才开口说道, 许无言和子雅期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朝那些石炉走去,熄灭灶中的火,小心的拿开骸骨上的莆叶。 方卓涵拿了一块大一些的白布,折了四下,将标有朱永靖的石炉里拿出一根腿骨,返回条案,置于火烛之下。 只见,两条痕迹在烛火的映照下出现在了骸骨上,其中一条是暗红色,而另外一条则呈现出黑褐色, “这是怎么回事?两条伤痕的颜色不同。”子雅期指着伤痕吃惊的问道, “死者生前受伤,伤痕便会呈现暗红色,如果是死后受伤则伤痕成黑褐色。”方卓涵神色凝重的看着伤痕说道, “为何会如此?”子雅期刨根问底的问道, 方卓涵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缓缓说道:“人活着的时候,血液循环运行,倘若受伤,血液就会渗入伤口,致使骸骨呈暗红色;而死后血液不通,伤痕则不会如此。” “原来如此!”子雅期点着头,再次对方卓涵心生钦佩。 许无言也点头表示赞同,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现今的骨质检测、dna、又或是各种化学试剂来精确的验证死者体征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这些古老的验尸方法凝聚了先人们大量的智慧和经验,而且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我相信这些骸骨会告诉我们很多讯息的!”许无言看着方卓涵对侦破此案,又增加了不少信心。 方卓涵点点头,紧接着吩咐道:“妖男!拿出纸笔,写下复验记事!” “好!”子雅期带着一丝欣喜,即刻应声道, 从义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三人拖着疲累的步子走进州丞别院,对周围造型别致、风景优美的亭台水榭视而不见,只想赶快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提刑大人,你们何以如此疲累?”迎面而来的宋毅,看到神色疲累的三人,不由得快步走上前去问道, 话说宋毅怎会在此呢?漳州直辖于天和皇朝,所以就没有修建驿馆、行馆之类供钦差或是王公大臣短暂居住,而是在州丞府衙旁边盖了一座别院作为一切短住朝廷官员的临时居所。也正因为如此,州丞宋毅的住所几乎和许无言他们毗邻,许无言他们又是奉旨前来,且初来乍到,作为州丞的宋毅自然少不了一日来几次,聊表关怀。 许无言抬眼看了看宋毅,答道:“无妨!宋大人,复验事务未完,劳烦你派几名衙差前去义庄守卫。以防不知情之人破坏复验。” 宋毅点点头,“下官这就去办!” 许无言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这几日有劳宋大人前来关怀照顾,我们一切安好。” 虽然宋毅多少带着些目的殷切关怀,但也毕竟是一份心意,何况在办案上他也算是全力配合,许无言多少还是感激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凸显矛盾 “下官不敢当!”宋毅再次躬身行礼, 许无言摆了摆手,“这一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下官告退!”宋毅看了看三人,躬身行礼辞别。 “狐尾!我骨头都快散了,咱们各自回去休息吧!”一脸疲惫的子雅期仰着一张俊美的苦瓜脸,有气无力的说道, 也难怪,搬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骸骨不说,还要书写复验记事,帮着方卓涵捞骨、换水,安放那些复验过的骸骨。说起来也算的上繁重的体力活。 许无言看看累的不轻的他们两个,点了点头,应道: “好!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现在回去休息!” 三人各自回房休息,子雅湛和连卿在朱府监督衙差们清理宅院的事,暂且不提。 “狐尾!狐尾!醒了!醒了!咱们该煮骨头去了!快醒醒啊!” 睡的迷迷糊糊的许无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个巨大的外力摇晃着,耳边还不断嗡嗡的响着恼人的声音。 “干嘛呀?”许无言不情愿的醒来,睡眼朦胧的看着子雅期,嘟囔道, “都日上三竿了!你还在睡,猪啊你!”子雅期放开许无言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对许无言教训道, 许无言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这才把眼前模糊的身影,变成了子雅期那般清晰的模样。 “卓涵呢?” 子雅期撇了撇嘴,转身离开床边,走到桌子旁坐下,兀自倒了杯凉茶轻抿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小方子人家可是一早就去义庄了。” “你大哥和连卿那边如何了?” 许无言拉了拉被子,真想倒下去再睡。 “差不多了!大哥说明天就能完工。”子雅期,注意到许无言的动作不由得眉头一皱,“你快别睡了。这案子皇帝老儿可是存心的,办砸了咱们可就再没时日如此潇洒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一下,我穿好衣服。咱们先去朱府一趟。”许无言瞅了一眼子雅期说道, “切!你还真把自己当女人了!”子雅期很是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一通穿着寝衣的许无言。最后肯定的总结道, 许无言听罢,一记明利的目光杀了过去,口齿间只蹦出一个字,“滚!” 子雅期冲成功被自己激怒的许无言做了个大鬼脸,很是得意的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许无言和子雅期便到了朱府宅院。贴着封条的大门如今撕去了封条。取而代之的是两名身形魁梧的衙差守在大门两侧。 “许提刑,子雅大人!”见到许无言和子雅期,两名侍卫开口见礼恭迎。 “嗯!”子雅期嗯了一声,许无言颔首浅笑了一下。两人便抬脚走了进去。 经过几日的清理,朱府宅院内的杂草已经被清除干净,原本荒凉的府第一下子宽敞亮堂了许多。 主楼阁坍塌下来的瓦砾也被挪到了一边,整座宅院的格局也更加清晰起来。 “无言!二弟,你们来了!”看到许无言和子雅期。正在一旁的花园监督的子雅湛和连卿走了过来, “怎么样?快好了吧?”许无言看着已经清理好的主阁楼,随口问道, 子雅湛点点头,道: “再有半日光景。即可完工。” “我们进去看看!” 许无言突转话锋,说着朝主阁楼的大厅里走去。 三人见状,也 抬脚跟了上去。 主阁楼的大厅很大,正中悬着一个巨大的烫金匾额,上书`饮水思源`四个隶书大字,落款处因为年久而大片脱落,看不到究竟是出自谁手。 匾额的下方是一张黑檀长条案,走近细看还能发现香炉,烛台留下的痕迹。 然而偌大的大厅内,除了这两件物什外,再无他物。 “这里发现的是五具尸首?”许无言看着布满扫帚划痕的地面若有所思的问道, 连卿点了点头道:“嗯!朱永靖和他的原配马氏,二房孙氏以及两个婆子都被杀死在这里。一刀毙命,死状甚惨!” “尸首的位置如何?”许无言继续问道, 连卿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许无言的意思, “哦!我是问,尸首被发现之时都在什么位置?头和脚分别是什么方位?是仰卧、俯卧还是侧卧或者是别的什么姿势?”许无言把自己的话又解释了一通, “案卷上记载是朱永靖仰卧躺在这个位置,双目圆睁,胸口致命一刀。”说着子雅期走到条案右侧一米处的位置,指了指道:“大概就在此处!” “而马氏的尸首则是在此处,右侧卧、左腿卷曲,脖颈处致命一刀,她的陪嫁妇人秦妈一手扶着马氏的肩膀,倒在身后。”连卿接过话头儿,站在子雅期下首三尺处的位置缓缓说道, “二房孙氏和她的随嫁妇人徐氏则是俯卧倒在此处,两人均是腹背被砍数刀,鲜血迸溅,倒在血泊之中。”立在距离门口最近处的子雅湛指了指身前的一处说道, 看来在这之前,大家都是仔细阅读了案卷,对死者的情况了如指掌。许无言看着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地面,想象着当时的惨状。 “诶!妖男,你说案卷记载,那么你所知道的是什么样的?”蓦地想起子雅期说的话,许无言抬起头看着子雅期问道, 子雅期咽了口吐沫,看了一眼三人,“案卷记载就是方才说的那些,但是通识堂探得的消息却并非如此。” “此话怎讲?”连卿也觉得不可思议,带着惊疑看着子雅期追问道, 子雅期走到书案之前,伸手抹了抹并没有擦得很干净的案面,带着几点犹豫的说道:“据我通识堂打探的消息,朱府被灭门的当日,这大厅里躺着的不是五具尸体而是六具,另外的一具是朱永靖的女儿朱怀阳,她是趴在门槛之上的,身中数刀,血液流干致死;马氏和孙氏均是头朝门口俯卧着的,而并非是案卷中记载的那般模样。”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之久,究竟哪个才是真相,终究是很难得知。”连卿面露难色,看了看同样面色的其他三人说道, “这个不难!我想卓涵会有办法帮我们还原当时情景的。”许无言咬了咬嘴唇盯着泛着青黑色的地面缓缓说道, “对!大哥、连卿你们是不知道,现在的小方子简直堪称博学大儒,无所不通啊!”提起方卓涵现在的子雅期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子雅湛满眼狐疑的瞅着自己这个眼睛比谁都毒的弟弟,什么时候学会夸奖别人了。还是夸赞那个以往被他挤兑的体无完肤的损友。 “真的!真的!大哥,哪天你和连卿去一趟义庄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 在夸方卓涵的同时,子雅期也不王给自己的大哥和连卿下套儿,这么刺激的体验,不坑骗一下别人就不是外表俊美、心智九曲回肠的子雅期了。 “是吗?”子雅湛对子雅期的话还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许无言, 许无言点了点头,“卓涵的才能无须妖男多言,大家自然也是知道的。我们此次侦办此案,多半要仰仗他。” 虽然没有与子雅期合谋的故意,但许无言着实同意子雅期的话,即便是知道子雅期的意图所在也没有刻意戳破。 “那我们此番倒要好好向卓涵讨教一番了。”子雅湛这才满意的看了看自家兄弟,很是欣慰的笑了笑。 子雅期看向许无言露出一个无比狡黠奸诈的笑容…… “妖男你明日和连卿先去一趟证物房,把当年所有的案卷、记事、证物,再行阅读一遍,不可有所疏漏。另外,将通识堂探得的此案的所有卷宗给我一份。”许无言看着子雅期开口说道, 这两种说法势必有一种是假的,那么为什么会如此呢?真相究竟如何呢?又是谁会有如此大的本事改变这朱府尸首的状况呢? “子雅湛你前去义庄帮卓涵复验其他人的尸首,复验记事务求详尽。另外交待宋毅派人看守这里,不许任何人踏足。” “好!无言,我们派人打扫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让方卓涵复验那些尸首是为了探求那些人的真正死因,查看案卷、证物,记事也是侦办案子的必经步骤,但大费周章的派人清扫这里子雅湛实在不解其意。 许无言环顾了一下这座大厅,看着同样疑惑的三人,解释道:“我派人清扫这里是为了尽可能还原当日朱府被灭门的真实场景。时过三年,很多的环境证据我们都不可能再找到,只有还原了当日的境况,依循情理、人伦,我们才有可能知晓更多案件的初情。” “初情莫重於检验,盖死生之境皆出于特情,狐尾所言的环境证据大抵就是源于此。”子雅期赞同的点点头说道, “好!既是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吧!”连卿听罢,眉头有所舒展,燃起希望说道, 其他人具是点点头,“哦!对了,妖男你派人知会宋毅一声,我明日要去本州的户籍库。另外我还要一份朱府每个人的详细卷宗。” “这还不容易!今晚,那些卷宗一准送到你房间!”子雅期很是自信的拍着胸脯保证, 其他人具是一笑,子雅期这么说自然有他的资本,想要在短时间内得到与一个人有关身世、背景、过往的资料,这世上怕是也只有子雅期能办得到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还原现场 闪烁不定的烛火映着神色不甚相同的五人,铜制麒麟首瑞兽香炉里冒着丝丝缕缕的轻烟,将整间别院大厅都浸没在淡淡的醒神清香之中,氤氲着清醒而凝重的气氛。 “妖男,连卿,你们在案卷库那里有什么发现?” 坐在右侧首位上的许无言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子,看了看坐在身侧的子雅期和对面的连卿,开口问道, “证物方面除了死者的验尸记事外,只有两份人证笔录,再别无他物。”连卿看了看其他人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案卷倒是记载的颇为详细,尤其是这三年来,漳州府衙对此案的诸多努力更是详实无遗。这一点他们倒是花了大心思的。”子雅期有点说风凉话似的,讥讽道, “说重点!” 许无言白了子雅期一眼, 子雅期撇撇嘴,道:“关于朱府灭门除了案发第二日官府接到报案后到场所做的现场勘验记事还算有些价值外,其他的都是些屁话!与案子没什么关系。” “此话当真?”方卓涵虽然并非官场中人,但也知晓此种大案势必引起轰动,官府不可能如此草率行事的。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子雅期看着方卓涵深有同感的答道,“但是,漳州府衙的案卷所载的确如此!” “还有这么大的案子,证物竟屈指可数,这其中必有内情!” “卓涵,那些尸首复验的如何了?”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方卓涵,毫无疑问如今漳州府衙的案卷是不可靠的。那么就只能从最直接可靠的信息构建起了。 “朱府的所有死者我都已复验过与先前的验尸结果颇为不同,复验记事我整理过后再交予你们。” 方卓涵眸色清明的答道, “如今,此案的一切证物,资料我们都需要自行收集。两个月之内侦破此案,怕是困难重重!”子雅湛看了看众人,不由得说出大家的心声。 “狐尾!你看要不要我上折奏明。祈求皇上能宽限些时日?”子雅期看着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轻咬了一下嘴唇。抬眸看了看他们,道:“此事暂且搁置,眼下我们理顺手中所掌握的案卷材料才是关键!” “无言,依你之见我们当下该如何做?” 许无言凝起眉头想了片刻,言道:“妖男,你派人在漳州城暗自探访有关朱府一案的所有传闻,以及朱府在当地的声望等等!事无巨细。务求详实。” “好!” “明日我们再到朱府!” “做什么?” “还原案发现场!” 第二日,朱府主阁楼大厅: 四名捕快着装的人,各手拿一块浸湿的抹布在大厅的地面和墙壁上抹来抹去。 还有几个四个画师模样的人,分别在大厅的四角处。摆着画案,提着笔,目光追随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捕快,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狐尾!他们在干什么?准备给这朱府修缮房屋啊?”从外面走进来的子雅期看看盯着地面的许无言狐疑的问道, “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许无言缓缓说着。目光却一点都没有从地面上离开。 “狐尾,你不是说要还原案发现场吗?现在这是做什么?” 许无言扭头,高深莫测的看了子雅期一眼,神秘的说道:“妖男!我在变戏法,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提刑!这里出现红色痕迹了” 许无言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捕快叫道, 许无言和子雅期急忙跑过去,“提刑大人!你看!” 那捕快指着地面上还在显现的大片红色痕迹说道, “把这个图案画下来!要一模一样,不得有差!” 许无言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立刻抬头对一旁的画师命令道, “是!许提刑” 那画师也不敢含糊立刻提笔画了起来, “你继续,地面和墙壁上五尺以下都要抹到,不可有一处疏漏!” 接着许无言看了看那个捕快,沉声提醒。 “是!提刑大人!” 那捕快应声遵命,继续用抹布挨着擦了起来。 “狐尾!这是怎么回事?这地面上怎么会出现血迹?” 子雅期颇感惊奇的问道, 许无言抬眼看了看子雅期,解释道:“那抹布上所浸的并非是一般的水,而是米酒和陈醋的混合液,沾过血迹的东西遇到此物,便会显现出血迹来!” 子雅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很是崇拜的看着许无言,“妙!绝妙!狐尾!你是想运用此法,将这房间里的血迹再现出来,对不对?狐尾,你当真是个旷世奇才呀!” 对许无言,子雅期从不吝啬赞美之词,当然也没有什么挤兑的话是说不出来的,好像只有在许无言这里,子雅期才活的最自在。 “这还用你说,我不一直都是无独有偶的奇女子吗?!”许无言挑挑秀眉,对子雅期的夸赞毫不谦虚的全盘接受, “对对对!你就是奇女子!快跟我说说你让这些画师把这些画起来是何缘故?”子雅期少有的没有反驳许无言的自夸之词,反而跟在许无言的身后不住的刨根问底, 许无言嘴角含笑,很是满意这种被子雅期赞美的感觉,甚至连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了,神色自如的给子雅期解释道:“血迹的分布状况,往往可以反应死者被害当时的境况,比如呈滴落状血迹之处往往是死者被害现场,而片装、擦痕状血迹就表明死者被害前后很可能移动或被移动过……” 许无言正说着,子雅期拽了拽她的衣袖,惊讶道:“狐尾!狐尾!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门槛上以及两侧都呈现出片状红色痕迹,而两侧的门廊上则出现喷射状的红色痕迹…… “按照漳州府衙案卷的记载,这间房内的死者均是一招致命,没有移动过的痕迹,那么这里的血迹是哪里来的…?”子雅期指着门槛处的红色血迹说道, 许无言也不禁蹙起眉头,无论如何漳州案卷中也不该出现如此明显的错误,会是有人刻意为之吗? 蓦地许无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伸脚将放在门外的木桶一脚踹翻,半桶米酒和陈醋的混合液体便倒了出来,顺着大厅之前的斜坡分别流向左右的回廊和前方直通门口的青石板铺就的主路上。 “狐尾,你在做什么?” 子雅期吓了一跳,以为许无言受了什么刺激,不由得拉住许无言开口问道, “别说话!” 许无言只吐出几个字,便抬脚走出门外,顺着水流的方向看去。 正前方的青石板路上,液体流过之处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异状,两侧回廊里也没有任何红色痕迹的出现。 “妖男!跟我来!”许无言说了一句,朝左侧回廊处走去,子雅期似乎明白了些许,快步跟了过去。 回廊处也正有捕快再用缠着浸湿抹布的扫帚一点一点的擦拭着地面,还有人随时记录着擦拭之后的发现。 “案卷记载朱怀阳的尸首是否在此处?”许无言指着连接主阁楼和西厢房的回廊拐角处的一大片血迹,看了看身边的子雅期问道, 子雅期点点头,“是的!就在此处!” “你!多浸些那桶里的水,把这两侧的柱子上和这壁台上也擦上一遍!”许无言喊了不远处的一个捕快吩咐道, “是!”那捕快领命,将绑在扫帚上的抹布浸了个湿透,然后在许无言指定的位置上用心擦了起来, 一片片、一块块、一点点,大大小小的血迹随着那捕快抹布的移开,逐渐显示了出来,许无言的眼睛随着那些血迹的出现而逐渐睁大起来。 “你快些把这些画出来!不准有任何疏漏!”见许无言有些晃神的盯着那些血迹,子雅期急忙命令一旁的画师将那些血迹画下来。 许无言定定的盯着那些血迹,百思不得其解;这一处和方才大厅门槛处的血迹都呈现出喷射状,周围还有一些滴落状的小块血迹,然后是一大片血迹; 这两处都可能是朱怀阳遇害之处,为何通识堂所打探的卷宗和漳州案卷记载会只提及其中的一处呢?还有这两处究竟哪一个才是朱怀阳最初遇害的地方呢? “狐尾!狐尾!你怎么了?”见许无言有些魔症的看着那些血迹,子雅期不由得伸手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袖, 许无言扭头看看子雅期,接着又看了看那个捕快和画师,命令道:“要把这整条回廊都擦拭一遍,出现血迹之处无比描画详实准确。” “是!许提刑!”两人拱手领命。 “咱们去那边看看!”都吩咐完之后,许无言才看了看子雅期说道, “去哪里?” 子雅期边问边跟上许无言的脚步, 许无言也不答话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走到了大厅里,许无言又开始盯着门槛上的血迹一遍又一遍的看。 “许提刑,这大厅里的所有红色痕迹都在这里了!”正在这时,大厅里的画师缓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将画好的东西捧在手中,打头儿的画师朝许无言缓缓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妖男!把这些画收好!每人十两赏银!” 许无言头也不抬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苍穹瓦肆 怎么又是我出钱啊!子雅期瞥了许无言一眼,满腹的不满,奈何许无言看不都不看他,只好看了看那几个画师有些赌气的说道:“把画给我吧!不过,我要看了满意才付钱!” “是!大人!” 几个画师分别把自己所画的东西打开给子雅期细细看过之后再收好,等子雅期收了,才从子雅期那里拿了钱, “你们为官府做事,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出去之后,把自己的嘴看严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来牢狱之灾,可别怪本大人没提醒过你们。”边给他们发赏银,子雅期边瞅着他们不轻不重的提醒道, “大人放心!小人自当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句!” 领了赏银,几个画师纷纷向子雅期躬身施礼表示保密的决心, “好了!你们退下吧!有什么事本大人会派人去请你们的!”子雅期摆了摆手,一语双关的说道, “小人告退!” 辞别礼之后,几位画师躬身退去。 见那几位画师走远,子雅期凑近许无言,低声埋怨道:“狐尾!这次又是我出的银两,下次可是该你了!” 许无言斜眼一瞟子雅期,一脸的鄙视,继而漫不经心的说道:“关我什么事?!就算你要算账也该去找楚寒麟要去!我们在这里奔波劳累的,他出点钱总是应该的!” “行啊你!狐尾,竟敢直呼当今皇上的大名!不怕有人告你冒犯皇上名讳,治你个目无圣颜之罪啊!”子雅期唇角微倾,露出一抹调侃, 许无言转过身,看着子雅期,满不在乎的说道:“人取了名字不就是让别人喊得吗?圣颜?他的那点脸面怕是早就没有了,还用得着我给他留着?” “好好!狐尾。你说的有道理!”子雅期不禁拍手称快,“就凭他重用庞厉元那等恶徒,干那么些伤天害理之事。估计祖宗的颜面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我们想要冒犯,那也得犯得着才行!” 子雅期一提到损楚寒麟就显得尤其的兴奋。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好像楚寒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得,逮着就要狠狠的损上一通。 “妖男!别的不说,你先想个法子让楚寒麟给咱们些银两才是正经的。我们现在既然替他办事,不让他出点银子怎么能行!?” 为了防止子雅期无休止的说下去,许无言不禁开口跟子雅期掰扯一下眼前自己比较关心的事, “对!这个我还真得好好的想想!他给咱们发的那么点儿俸禄。连收买个捕快都不够!次次都是咱们自掏腰包哪行……?”说着子雅期不禁伸手扶着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 许无言轻笑了一下,缓缓说道:“你先慢慢想着,别忘待会儿把其他画师的赏银也都给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许无言抬脚朝朱府的大门走去…… “啊?喂喂!狐尾。你故意的吧!给我设套呢?”子雅期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许无言,冲着她的背影恍然大悟的叫道, 许无言停下脚步,扭头给了子雅期一个无比怜悯的表情。带着惋惜的言道:“记得,查验那些画,不允许有任何的疏漏之处!” 说罢一个华丽丽的转身,步态轻盈无比的走了出去…… 午后的漳州城,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连街边的小摊贩的叫卖声也都显得有些慵懒了,还有些三三两两生意惨淡的小贩儿靠在墙边不住的打着盹儿, 还有一些勤快的妇人,擦拭着傍晚用以招待客人的桌子,许无言有些百无聊赖的走在街上,身边时而不时的跑过一两个未及上私塾年龄的稚龄孩童。 “神鞭彩立子芸香姑娘来了!快去看她变戏法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惊动了整条街道,原本有些蔫蔫的人们立刻精神起来,就连许无言也不由得看向声音的出处; 一个身穿蓝色武服腰系红色腰带的年轻男子,长相干净利落,身着干练,拿了一把铜锣在街上边走便敲,一副响亮的嗓子还不住的吆喝着走近. “变戏法的来喽!大哥、大姐、大爷、大娘们快去看戏法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神鞭彩立子-芸香姑娘再次降临咱们漳州城,拿手戏法,吉庆有余、火焰山、仙人摘豆等等都将一一再现……”小伙子一边喊着一边招呼着闻声围过去的人们, “是吗?” “是吗?芸香姑娘来了?!” “那芸香姑娘可是位神人哪!” “自从三年前,芸香姑娘在朱府表演之后不是已经金盆洗手了吗?” “那谁知道呢?”……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整条街道都热闹起来了,都在议论着这位芸香姑娘。 “大家稍安勿躁!”那拿着铜锣的小伙儿,敲了一声锣,高声说道:“这一次,芸香姑娘来咱们漳州城是咱们的福分不是!再说了,芸香姑娘可是对咱们漳州百姓有恩之人,她既然来了,咱们就只管捧场乐呵,何况神鞭彩立子-芸香姑娘的本事儿,咱们可是错过一次,再想见到就只能是下辈子了!” 小伙子说的神乎其神,眉宇眼角尽是对他口中芸香姑娘的崇拜。 “是啊!芸香姑娘可是为活神仙啊!”“对!她能把有的变没,没的还能再变回来!”“没错!听说上一次芸香姑娘在朱府变戏法,还能把个大活人都变没了!”“这次还能来咱们漳州城,可又让咱们大开眼界了!……” 小伙子的一番话,引得大家更是激动兴奋不已,每个提到芸香姑娘的人,脸上都闪着一种近乎膜拜的崇敬神色,好像这位姑娘当真是神女下凡一般。 “诶!芸香姑娘,现在何处?何时开场表演呢?”人群中有人问出了关键的问题,周围的人也都因此安静了下来。 “好说好说!”小伙子一时之间受到所有人的瞩目,不由得挺直了腰杆,拿着罗拔的手向他来时的方向一指,高声言道:“明日未时,咱们芸香姑娘在苍穹瓦肆,准时为大家表演戏法!欢迎大家准时捧场啊!” 在人群再一次陷入沸腾之际,许无言抬脚走向那小伙子所指的方向,对这位神鞭彩立子-芸香姑娘,不禁心生好奇。 这芸香姑娘应该是位会变戏法的艺人,但是按照方才所见,这位芸香姑娘技艺高超到成为漳州城的恩人,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还有,这位芸香姑娘三年之前曾在朱府变过戏法,那么对于朱府的案子,她是否会知晓些许内情呢? “老伯,请问苍穹瓦肆可在附近?”走出数百步的许无言没有看到那手持铜锣的小伙儿口中苍穹瓦肆的所在,于是找了街边一位卖字画的老者开口问路, 那老者只顾低首看自己字画,头也没抬的说道:“就在前方右边的那条巷子里,门口开着海棠花的便是了!” 许无言拱手道谢:“多谢老伯了!” 说罢,朝着那老者所指引的方向走去。 随着街边摊贩数量的变少,周围房舍的高耸,人声也变得少了起来,四周一下子安静了很多。许无言缓缓的走着,穿过灰色石块铺就的大路,踏进略窄的巷子之后,一阵阵温柔细腻的香味迎面扑来。 在一片粉红色花瓣的掩映下,一个古朴典雅的庄院出现在眼前,漫步走近,一块不大的红色匾额上,用草书写着‘苍穹瓦肆’四个字,在香气氤氲里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泽。 两扇有些斑驳的木门轻掩着,许无言走上前去,伸手轻扣了几下生了绣的门环, “谁呀?!”一个清亮而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门里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细碎而轻巧的脚步声。 木门吱呀着打开了,一个十五六岁梳着两个丸髻的小丫鬟从门缝里露出头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眼好奇的瞅着许无言,问道:“你是谁呀?敲我家的门所为何事?” 许无言的眉脚染上一丝尴尬,和善的笑了一下,“我迷路了,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里,我敲门是想问一下路,顺便讨口水喝!” “迷路了呀!是好可怜!”那小丫环天真的看着许无言,一脸的同情,继而脑袋一歪,安慰似得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去告诉我家姐姐,她一定会帮你的!你稍等一下啊!”说着那小丫环冲许无言很是友好的笑了一下,合上门转身就跑进去了, 许无言笑笑,大概她是去询问她姐姐看能不能让自己进去了,她的姐姐会不会就是芸香姑娘呢?许无言不禁猜测起来。 “好了!好了!”随着一串银铃一般的声音,那个小丫环又飞快的推开了门,欣喜的看着许无言有些气喘的说道:“我姐姐她答应了!你进来吧!我给你打水喝!” “多谢了!”许无言一边笑着,一边开口致谢, 小丫鬟让开了身子,把许无言迎了进去,踏进庄院的许无言不禁为眼前所见,止住了脚步…… 第一百八十七章 芸香姑娘 面积不大却很干净的小院里,除了几棵西府海棠之外,全部是一排排用木头搭成的架子,上面晾着一块块色彩鲜艳长宽均约四尺的绸段做成的符子(古彩戏法中用作道具的布质方巾),都是些纯黑、大红、大紫、大绿的色彩浓重的颜色,其上都用金色丝线绣着盛开的牡丹花,让人的眼光不由得立刻就被吸引了去。 正值海棠花开的时候,一瓣瓣粉色的花瓣被风吹落到院子里、木架边、符子上,弥漫在整个庄院里都是暖人的清香。 “喂!你怎么了?” 那小丫环见许无言盯着自家小姐变戏法用的符子发愣,不禁伸出手去在许无言的眼前用力摇晃了几下,问道, “没…没什么,我没见过这些……” 许无言收回目光,带上一丝尴尬,伸手指了指那些符子,说道, 那小丫环看了一眼那些符子,笑了一下,道:“哦!你是再看这些符子啊!” 说着非常自豪的走到那些木架子跟前,冲许无言笑着解释道:“这些可是我家姐姐的饭碗呢,我家姐姐千变万化、神出鬼没都要用到呢,没了它们可是万万不行的!” “哦?” 许无言皱了一下眉,看着那小丫环带着浓浓的好奇反问道:“你家姐姐用这些做什么?” 小丫环又走回到许无言的跟前颇为神秘的说道:“你大概是外地人吧!所以不知道我家姐姐的名号!她可是大名鼎鼎的神鞭彩立子-芸香姑娘呢。” “芸香姑娘” 许无言低首垂眉轻声重复了一下, “是啊!我家姐姐她……” “小云!又在胡说什么呢,还不快去给客人倒些茶过来!”那小丫环正准备给许无言把她姐姐大大的描绘一番,不料却被早已站在院中看着来两人的芸香打断, 那小丫环一见芸香,急忙跑过去拉着她的衣袖,道;“姐姐!她是个外乡人。不知道你的名号,我就告诉她喽!” 芸香微嗔的看了看那小丫环,浅笑着说道;“你这张嘴呀!来者既是客。你还快去给人家倒杯茶去!” 那小丫环看了许无言一眼,不过是一个路人。姐姐怎么对她这般客?不过也难怪自家姐姐一向心肠极好,许是又见着这姑娘面善,此番也算常理之中。 “嗯!我这就去!”那小丫环一番心理活动之后,便应了去,转身下去倒茶去了。 许无言转身看着离自己不过数步远的姑娘,一袭茜粉色拢烟滚雪细纱裙,宽松的袖子微抬露出一段雪白的藕臂。腰若纨素,被粉色的束腰护卫期间,胸前用玫红色丝线绣着的一朵海棠花,仿佛是不经意间散落其上一般。栩栩如生; 圆圆的粉嫩脸颊略有些婴儿肥,晶莹剔透,略施薄粉,宛若一朵盛开的西府海棠;一双布着水雾的杏眼里满是温婉,小巧的樱桃口欲言还止。三千青丝挽成高耸的如意髻,只贴了几枚海棠花样细钿,整个人犹如这院子里的海棠花一般处处透着晴暖和细腻之美。 “小女子芸香见过许提刑!方才小云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芸香款款的走到许无言的跟前福身行礼,恭敬的言道, 既然被人认出来了。也就没有了再隐瞒的必要,许无言弯唇浅笑,温和的说道:“芸香姑娘,不必多礼!我只是闲步到此,没有官撵,何来怪罪之理?” 芸香听罢,缓缓直起身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意,道:“既是如此,许提刑请这边坐!” 说着伸出抹着嫩绿色豆蔻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亭子言道, “如此,就打扰姑娘了!”许无言朝芸香点头致谢,两人便朝那处亭子走去…… 亭子不大,木质的亭柱上多出红漆剥落,里面摆着一张布着裂痕的桌子和三个落着灰尘的圆形小凳子。 芸香从袖中拿出一条丝巾,在其中的一个凳子上铺开,抬头看了看许无言轻声言道:“许提刑,请坐!”自己却是走到另一个凳子边,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缓缓坐下。 “多谢!”许无言也不推辞,就在那个铺着丝巾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环顾四周,虽然亭子有些破旧,景色还是不错的,目及之处是一片掩映在绿叶之中的粉色云朵,而那些木架子则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姐姐!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小云端着茶走到亭子里问道, 芸香抬头看了看小云,缓缓说道:“把茶放下,你先下去吧!我们有缘,说会儿话!”说着自然的提起茶壶斟了杯茶放到许无言的跟前,许无言点头致谢。 小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两人,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两人怎么看着像是认识了好久似得,但也不敢多问,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许提刑,找芸香可是为了朱府被灭门一事?”芸香自斟了一杯茶,目光没有离开茶杯,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许无言凝眸看了看眼前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女子,自己不过是到此,还未开口,她竟然能猜中自己心中所想,莫非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奉命查办朱府一案? “芸香姑娘此话怎讲?”许无言奉命查办朱府一案,并没有诏告天下,即便是在漳州行事也很低调,她一个江湖女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芸香莞尔一笑,端起茶杯优雅的抿了一小口,道:“提刑不必多虑,小女子不过是听宋大人说及此事,才略知一二罢了!” 按常理说,走江湖变戏法的人无不经受颠沛流离、风吹日晒,打交道的人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无论是行装样貌都该是一种干练、侠气的样子,而眼前芸香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常年跑江湖的样子; 那份柔美、那份温婉,举手投足之间的细腻优雅,再加上那份玲珑剔透的心思,许无言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她跟跑江湖的联系在一起。 “宋毅?他来过?”听芸香的话,宋毅好像与她交情匪浅,倘若真是宋毅将此事告知芸香,这其中缘由倒叫人寻味了。抬眸之间,许无言不动声色的问道, 芸香倒是气定神闲,缓缓一笑,不便的暖声说道:“哦!提刑无需误会,宋毅宋大人与小女子原本是旧相识,昨日小女子来到此处,宋大人前来见见我这个有数面之缘的故人,闲谈之间,无意之间提及此事。奈何被小女子在许提刑面前卖弄了,还请见谅!” 一席话说的云淡风轻、风光霁月,阐述的却是诸多耐人寻味的事,然而恰恰是芸香的那份坦然,让人无从问起。 “芸香姑娘你多虑了!我所言者不过是一些官场俗规,故友之间不遵循也罢!”许无言说的更是轻巧,在大度包容之间不轻不重的提醒, 芸香则是恭谨听着,聪明的没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方才在街上,听闻芸香姑娘明日要在漳州城表演戏法,可有此事?” 许无言看着眼前这个不惹凡尘模样的女子,心里对她的表演不禁很好奇。 芸香浅笑一下,缓缓点了点头,道:“三年之前,我在朱府表演过一次,奈何朱府却发生了此等惨事。芸香也曾想过金盆洗手,奈何人活于世总要生计,到此处也不过是借着乡亲们的怜悯,赚些银两聊以生存罢了!” 许无言听罢不禁审慎的看着芸香,聊以生存?眼前芸香的模样绝不像是为生计奔波的主儿,那么她说这番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这一路走来,听了不少关于姑娘的传闻,漳州城的百姓几乎把姑娘当作神明,此番姑娘有这般讲,可是有隐情?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还能帮上一二。” 芸香听罢有些羞赧的笑笑,“是乡亲们抬举我,才如此捧场。小女子所会的不过是小聪明罢了!以此谋生也实属无奈。” “哦?芸香姑娘今日你我相见也是有缘,有什么话直说无妨。”许无言看着芸香,带着一种莫名的好奇,想要去探究她的过往。 这个时候的芸香,看了一眼远处的粉色云朵,敛了神色,秀眉微蹙,神色斐然的说道:“芸香自小便是吃百家饭过活,之后遇到了以为彩立子师父,见我还算伶俐,便收我为徒,悉心教授我彩戏法。跟着师父天南地北的奔波劳碌,只为了那一口饱饭。师父一直教导我,只有勤学戏法才不会饿肚子。后来师父过世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学习戏法对人的头脑、肢体都有很高的要求,许无言深知学习这种技艺到芸香这种程度需要忍受的苦楚,听得这般楚楚可怜的芸香讲到自己的伤心处,不禁也跟着伤感起来。 芸香轻咬了朱唇,忍了明眸中的水雾,继续说道;“表演这么些年,芸香本也有些积蓄,本想就此找个静雅之处安居,奈何天不遂人愿!三年之前,我离开漳州城后便一直霉运连连,还大病一场,把积蓄花了个精光。后来听一位居士说起,我是招了天煞,欲除此祸还需到系铃之地还愿方可。为此,我才来到此处,希望可以消了我的天煞!” 第一百把十八章 古彩戏法 (1) 天煞之说,许无言自然不会相信,而且许无言也笃定眼前的这位芸香姑娘也断然不会相信。既然她不愿意说明前来漳州城的真实意图,许无言自然也不好多问。 “凡惊动天煞者,必是人意使然。天意不可违,我们做凡人的尽人事即可。芸香姑娘也无需太过忧心挂怀,我相信上天也必然能够体谅芸香姑娘的苦心的。”许无言端着茶杯,看了看对面的芸香姑娘,宽言安慰道, “借许提刑吉言!愿芸香能够逃过此劫!”芸香朝许无言颔首致谢, 那抹粉红色的云朵渐渐染上了金色的光辉,西斜的夕阳也给破旧的亭子镀上了一层余晖,许无言见天色不早,缓缓的站起身来;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日打扰姑娘了!”柔和的橘黄色光线,轻柔的洒在芸香的身上,描绘出温婉无限。 “既是如此,芸香也就不多留了。提刑这边走,芸香送您出去!”芸香也站起身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柔声说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两人朝门口走去…… “芸香姑娘,听闻你变戏法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心中甚是好奇,不知芸香姑娘可否让我有幸一见上一见?”快到门口的时候,许无言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对芸香的变戏法的技艺一睹为快。 芸香浅浅一笑,轻声说道:“提刑大人过奖了,小女子不过是谋生罢了!如若提刑不嫌弃,芸香就献丑了。” 许无言眉梢含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期待着芸香的表演。 只见,芸香素手轻抬做兰花指状,捏了一片海棠花瓣在手中。柔和雅静的嘴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紧接着将花瓣放在鼻子前轻嗅了一下,双手交叠将花瓣置于手心。缓慢的翻转了一下手掌; 接着一个迅捷的动作将双手推向空中,朱唇轻启。缓缓念道:“一片晴雪,香殒无数!” 芸香的话音刚落,在没有任何风的情况之下,只见纷纷扬扬粉色色海棠花瓣犹如雪花一般飘落下下来。 许无言惊愕的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世间竟有此等奇事,不过是轻巧的几个动作。竟能召唤如此绝美的场景…… 离开苍穹瓦肆之后,盘旋在许无言脑海的尽是漫天的海棠花瓣和芸香那张在花瓣雨之中嫣然浅笑的亦真亦幻的容颜。 “狐尾!狐尾!”子雅期回到别院之后,便看到许无言一个人呆坐在大厅里有些痴傻的模样,不禁走上前去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袖叫道。 许无言缓过神来,看了一眼眼前的子雅期,如梦初醒一般的问道:“妖男,你怎么来了?这是哪里?” “这是别院啊!狐尾,你怎么了?不会是撞邪了吧!”子雅期上下仔细打量着许无言。对她所说的话莫名其妙, “别院?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无言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漫天的海棠花坠落的场景里,之后的记忆竟然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不是吧!狐尾,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怪事了?方才我进来看到你就像是魔症了一般呆呆的坐在这儿。”见许无言的样子,子雅期不禁坐到许无言的身边。担心的问道, 许无言凝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芸香变完戏法之后的事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连自己是如何回到别院的,都丝毫记不起来了。 “狐尾,你说说,离开朱府之后,你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子雅期见许无言不说话,眉头还蹙着,担心她遇到了什么恶人,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出了朱府,我在街上听说神鞭彩立子-芸香姑娘要在漳州城表演戏法,我很是好奇,便找到了苍穹瓦肆,还和那个芸香姑娘喝茶聊天。之后,我见天色晚了,便要离开……” “你去见了神鞭彩立子-芸香?”子雅期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许无言看着子雅期点了点头,“怎么了?” 子雅期皱了一下眉头,道:“没什么,后来呢?你是不是要她给你表演戏法了?” 许无言点点头,“是的!她还答应了,然后给我表演了一场漫天飞舞的海棠花雨。之后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 听罢,子雅期着实坐在了椅子上,抿了他那一双薄唇,缓缓说道:“怪不得你会如此,狐尾,你着了她的道了。” 听子雅期这么一说,许无言不禁看向子雅期,“妖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那芸香给我下了什么药不成?” 子雅期摇了摇头看了看许无言,“狐尾,你可知道神鞭彩立子-芸香是何等人物?” 许无言摇摇头, “芸香身怀绝技,在江湖上有妙手成花、迷惑众生之称,她可以叫一个枯树开花,可以把一个活人变没。” “枯木开花?”许无言难以置信的看向子雅期,活人变没许无言还能理解,就是二十一世纪魔术大变活人的伊始,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但是这枯木开花是如何做到的呢? 子雅期深深的点了点头,“是的!我曾经亲眼见过她让一根枯枝开出鲜花。” 这其中必定有别的蹊跷,许无言也不想去追究,眼下更关心的是为什么自己会有一段的记忆空白。 “妖男,依你看来,我为何会记不得芸香变戏法之后的事情呢?” “我曾派不少的暗探打探过这个芸香,我自己也研究了她的不少戏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毫无结果。”说话的子雅期眼睛里闪着棋逢对手的肃穆,在子雅期看来,那个芸香应该是他的通识堂一个不小的挑战。 “后来呢?”许无言从子雅期眸色里的那一丝亮光看得出,这家伙一定是发现什么了,否则依照他的个性是不会在许无言跟前卖弄的。 果然不出所料,子雅期那家伙嘴角一扯,道:“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被我发现那芸香惯用迷香,让人在意识模糊之时更加沉醉于她的戏法。” “迷香?!”许无言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种江湖下三滥的手法,跟自己下午所见到的那个静雅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子雅期重重的点头,“不过,芸香使用的迷香世间少有,无色无味,让人放松警惕于毫无痕迹之中,而且每一次所用的份量都恰到好处,而且手法神不知鬼不觉。” 迷香说白了就是一些致迷、致幻的药物,多少对人体都是有害的,那芸香倘若多次使用迷香,对她自己损伤也极大。如此说来,传闻她想要金盆洗手应该是真的,那么她这一次前来漳州城重操旧业又是为了什么呢? “妖男!我听说三年前,芸香曾在朱府表演戏法,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三年之前是朱永靖的五十大寿,由于朱府家大业大,而且在朱姓已足当中声望颇高。为了巩固朱府在族中的地位,朱永靖不惜重金邀请芸香前来变戏法为他贺寿,引来大批朱姓门人以壮声势。不料大寿刚过,便被人灭了门。”子雅期淡淡的说着,嘴角也难免扬起一抹遗憾。 按理说,朱永靖借大寿之名笼络朱姓族人,势必会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在这个当口被灭门,难免有族人眼红报复之嫌。 “朱永靖可曾与朱姓族人有过节?”许无言抬眸问道, “这倒不曾听闻,朱永靖所经营的钱庄、绸缎庄,一直以来为朱姓族人做了不少的好事,在生意往来上也鲜与人结怨。朱府中人一向也乐善好施,漳州百姓也受了朱府的不少好处,朱府灭门之初,还引起了不小的民愤。” “那贼盗、寇匪可有嫌疑?” 子雅期摇了摇头,“至今未查明漳州境内的贼盗寇匪有此之嫌,而且一夕之间灭朱府上下四十余口,也绝非一般的贼寇能做到的。” “朱府财物可有损伤?” “漳州案卷记载,朱府财物并无遗失,一应财物自查封之日起,便被送往府衙,等待批文送往国库充公。” 这么说来,如此口碑极佳的一个大户人家,没有任何可怀疑之处,不是谋财,也不是仇杀,那么又是为何惨遭灭门呢? 还有那神鞭彩立子-芸香姑娘为什么又会那么巧合的出现在三年之前的朱府呢?三年之后,旧案重新侦办,她又是为了什么再次来到漳州城的呢?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妖男!明日我们前去苍穹瓦肆可好?”许无言乍然转变话题,带着些许计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子雅期。 “干嘛?”子雅期本能的问道,被许无言那双清亮透彻的双眸看的心里直犯怵,不由得担心自己再一次被许无言给推沟里去。 “看芸香姑娘表演戏法啊!”许无言一脸无害的答道, 既然毫无头绪,不妨转变方式,或许最无关紧要之处,就是解决眼下重重疑惑的关键,放松一步,也许能迎来不期然的柳暗花明。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古彩戏法 (2)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苍穹瓦肆啊!”子雅期对许无言这莫名的一问倍感疑惑, 许无言看看眼前的路,道:“我记得不是这个方向!” “不会啊!就是这个方向,狐尾,难道昨日你去的是另外一个苍穹瓦肆?”子雅期扭头看着许无言, 的确!倘若昨日去的地方是苍穹瓦肆的话,那么小的院落而且地处略显偏僻,想要在众人面前演出也是困难的。 “没什么!我们走吧!”许无言不再辩解, 子雅期耸了耸肩,“嗯!好,一会儿错过了好戏就不好了!” 一刻钟之后,许无言便看到了熙熙囔囔的人群,子雅期拉着许无言左蹿右挤的好容易挤到了人群的前端。 像是擂台一样的高台上,铺着大红色的毯子,其上四角的四根柱子上,用大红色绸幔将其中三面遮挡,只留一个正面正对人群; 擂台中间用紫色的丝绒绸幔隔开,里侧大概是用以做表演准备的地方。 台前挤满了人,最靠前放了几排桌椅,桌子上摆着几样点心、瓜子之类的消闲食品。 “坐吧!”子雅期把许无言带到唯一空着的侧对擂台的桌子旁,拿自己的袖子擦了几下红色的椅子说道, 许无言也不推辞,就此坐了下来,子雅期就在许无言旁边也落了座。 两人坐下没多久,台上便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武服的年轻女子,头发高高拢起扎了一个马尾,白净的脸上只略打了些许腮红,整个小脸儿红扑扑的,脸上带着明丽的笑容,朝台下的观众一抱拳; “各位乡亲父老。此次我家姐姐前来漳州城表演戏法,承蒙各位热情捧场,小云在此先行谢过大家了。” 说着小云朝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接着说道:“接下来,请大家欣赏神鞭彩立子-芸香为大家表演戏法吉庆有余。” 台上说话的人就是昨天为许无言开门的小丫鬟。 许无言不由得凝眸看向台上。 小云的话音落下。身后便被人抬出来一张红色的条形桌子,其上搭着几条色彩各异的符子,芸香也踩着碎步掀开紫色幕布,缓缓走了出来。 今日的芸香内着着一身淡粉色的窄袖劲装,外罩一件同色宽袖袍服,一头乌发之在头顶绾了一个矮髻,配以一个银色的峰状发箍。剩下的悉数披在肩上,干净利落却不失柔美。 芸香一露面,便引来台下掌声、叫喊声不断。 只见芸香神色不改走至台前,轻轻的朝台下鞠了一躬。温婉言道:“芸香承蒙乡亲们厚爱,献丑了!” 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然而随着芸香的转身,掌声很快就停息了,取而代之的是鸦雀无声的安静。 芸香抬眸示意站在一旁的小云。随着台边鼓釵的响起,芸香在台上走了几个小方步,绕至桌子旁边,随手拿了一方红色的符子,手扯两端在众人面前翻了两番。表示她手中拿的只是一块普通的布; 接着芸香秀眉一挑,将符子轻甩放到自己的肩头,紧接着香肩微耸,素手迅疾的将肩头的符子扯下,一个透明的琉璃鱼缸便出现在众人跟前,里面金色鲤鱼游弋不止。 “好!”台下叫好一片, 红色的符子在芸香的手中犹如被施了魔法一般,一搭、一松、一扯简单的三个动作之后便有一个又一个的盛放着活蹦乱跳鲤鱼的鱼缸出现在台上。 台下叫好声、掌声不断,而台上的芸香却始终神色自如,始终面带浅浅的笑意,眸光流转宛若指点江山、掌控局面的天女。 一个个鱼缸连同水和活着的鲤鱼接二连三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台上,芸香的衣衫却一点而也未曾沾湿,任许无言如何的凝眸审视也没能看出些许破绽。 芸香在台上走了一圈,鱼缸也摆了一圈,最后芸香走到了台中间,手上已拿着的紫色的符子,被走过来的小云扯住了其中的一个角,符子展开将芸香的下半身遮住。芸香一手扯着符子的另一端,窈窕轻盈的身子飞速的旋转了一下,小云适时的把手撒开; 台下不明所以的众人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台上的变化。 符子如灵动的蝴蝶一般,飞到芸香的那一边,方才遮住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只脸盆大小盛满水的铜盆; 紧接着芸香丢下手中的符子,盈盈浅笑着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粉色的丝巾,随手抛入空中,然后又伸手接住,随即甩向那个铜盆, 只听得扑通一声,丝巾不知所踪,一只红色的一斤左右的鲤鱼落在在盛满水的铜盆之中,活蹦乱跳溅起一片水花。 “好!” “太神奇了!” “芸香姑娘真是神女下凡啊!” “芸香姑娘是神女!”“……”“……”气氛在这个时候达到*,台下的人几乎沸腾了起来,不断为芸香的高超的技艺叫绝。 芸香则是浅浅福身,然后缓缓告退,走入幕布之后。 “这诸多表演,芸香姑娘她也累了,今日表演就到这里,小云在此多谢各位乡亲父老了!”小云拿了一个托盘走至台中,几句话之后,将托盘放在了台子的前面, 想来这里的人对芸香着实的钦佩,不消一刻钟,托盘里、台子上便洒满了大大小小的银子和铜钱。 “狐尾,这芸香当真是奇人!不过是数年之间,她的技艺竟又更进一层了!”给了银两之后的子雅期回坐到许无言的身边,赞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位芸香姑娘也是佩服的紧, “妖男!你去把这个交给小云,就说我想间芸香姑娘一面。”说着许无言将一块粉色丝巾递给子雅期, 子雅期接了丝巾,点了点头,起身朝台子的后侧走去…… “姐姐!”小云急急忙忙的跑进芸香更衣的地方, 芸香看了小云一眼,这丫头怎么总是急慌慌的,不由得沉了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道:“怎么了?你如此惊慌。” “姐姐,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是狐尾女提刑要见你!”小云喘了口气,把丝巾放到芸香跟前有些担心的说道, 一见丝巾,芸香脸色微变,不由得出言训斥道:“这怎么回事?你是怎么量活儿的,出此破绽?” “姐姐,对不起,我一个没留神,便没有收回来,都是小云连累了姐姐,还请姐姐处罚!”小云急忙跪在地上,不住的自责, “好了好了!你快起来!”芸香凝眉站起身来,叫小云站起来, 小云以为自己闯了大祸,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芸香来回踱了几步,道:“如若狐尾女提刑想找麻烦的话,也不会私下找人把这个给咱们送来了。小云你无需害怕,尽管去回话,说我就在雅堂恭候,接下来的事我来应付。” “是!小云这就去!”小云也顾不得什么,自家小姐怎么说就怎么做, 走到台子后面,许无言才明白了这苍穹瓦肆究竟是个什么布局。台子的后面是一所大的宅院,门楣上朱笔隶书‘苍穹瓦肆’高悬其上,走进宅院隐隐飘来的海棠花香和相差无几的布局,提醒着许无言昨日自己去的真的是此处,不过应该是这里的后门。 走进雅堂的时候,芸香已经候着了,还是方才表演的那一身衣服。 “小女子芸香见过提刑大人!”芸香朝许无言福身行礼, “我们又见面了,无需如此多礼!起来吧!”许无言颔首浅笑, “多谢大人!”芸香缓缓站起身来,眼角含笑的看了看站在许无言身边气度不凡、样貌异常俊美的男子, “哦!芸香,这位是我的朋友!期公子!”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说道, 芸香一笑,“见过期公子!” 子雅期略微颔首,“芸香姑娘有礼!” “请坐!小云上茶!” 许无言和子雅期分别落了座,看了看芸香,“你也坐吧!” 芸香点了点头,在侧下位上坐下,“不知提刑大人要见芸香所为何事?” 许无言笑了笑,“你无须如此拘谨,今日我们前来不过是为芸香你出神入化的戏法折服,专程拜访,并无他意!”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让大人见笑了!”芸香谦虚的笑笑, “那漫天的海棠花着实让本官吃了一惊,心下更是对芸香你钦佩不已!” 虽然许无言不能明说那天自己是被芸香给施了迷香,但对人使用迷香原本就令行禁止了的,而且被施迷香的人意识全无,很容易遭遇危险而不自知。对此许无言当然要出言警告,为自己也为以后可能遇到此事的人。 芸香抬眸看了看许无言,面上沉静无比,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震慑,不由得心里猛地一惊。 “此种雕虫小技自是瞒不过大人的眼睛,芸香以后再也不敢了!”昨天对许无言施迷香的确有戏弄她的意思,不想这么快被她拆穿,芸香自然也不敢再造次。 “若能如此,自是甚好!戏法杂耍本事娱乐民众之举,倒也值得人钦佩,倘若用此害人就是太不该了!” 对芸香的技艺,子雅期着实佩服,但是因为知晓她对许无言使用迷香一事,免不了耿耿于怀,还好许无言没事儿,否则以后这世上还存不存在神鞭彩立子就难说了。 第一百九十章 旧事重提 芸香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虽不识得子雅期的身份,但从他的言谈气度知晓其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这等杂耍戏子所能得罪得起的。 “公子教训的是!芸香定当谨记!”芸香满含歉意的朝两人的方向颔首致歉, 许无言看了子雅期一眼,心知他是为自己才这般出言警告,不由得涌起一阵感激,继而带着浅笑看向芸香, “芸香姑娘,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向姑娘讨教几个问题,还请你如实相告。” “提刑请问,芸香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芸香明眸清澈,轻声答道, “三年之前,你在朱府表演可是霖琪八年七月初九,也就是朱府被灭门前的十日?”许无言神色温和但不乏严肃的看着芸香,弯起一个自然弧度的嘴角缓缓问道, 芸香垂首想了一下,继而看着许无言点点头道:“是的!我记得当日朱老爷派人前来请我之时,那家丁言道朱老爷五十大寿,朱府要广邀宾客,特意请我在朱府表演十日,期间的一切吃住花销朱府全部提供。也是因为如此,再加上朱府在漳州城的口碑一向极好,我当日才应下来的。” “那么你才朱府表演期间可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在朱府出入?”子雅期抬眼看了看芸香,接着许无言的问题问道, 芸香看了看子雅期缓缓摇了摇头,“当时,我只不过是一个表演戏法的戏子罢了,承蒙朱老爷抬爱才得以居住在朱府的后角门,除非表演之时,否则是见不到其他人的。” 芸香所说倒也合情合理,无论如何表演杂耍、唱戏之人的身份在这个时代是比较卑微的,即便是名角也不过是达官贵人们取乐的工具罢了。 “那你在朱府期间可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 按常理推测,倘若有人蓄谋灭朱府的话,势必在前后有所行动,芸香就在那个当口住在朱府。极有可能提供有利的线索。 既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那么就可能有不寻常的事了,子雅期换个角度问道, 芸香脸色微微愣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然而抬眸间神色又恢复如常,清浅一笑,言道:“我当日在朱府极少外出,除了表演,几乎足不出户。免得自己的戏子身份给主人家招来麻烦。公子问及异常之事。我倒是想到一件,不知算不算得上异常?” “什么事?” “有一日我在朱府表演之后,在回住处之时,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朝别院里去了。原本我不想惹事,不过后来听到朱家小姐的声音,担心她会有什么麻烦,便悄声跟进别院里去看看,后来我见朱小姐打开了门把那几个人迎了进去,我想是朱小姐的朋友,虽然纳闷既是朋友何以夜半三更偷摸相见,但顾及是朱家小姐的私事,便不曾多想回了角楼。” “后来你可曾再见过那几人?” 芸香歉意的笑笑。“当日天黑我并不曾看清楚那几人的模样,也不知晓他们是否再出现过朱府,不过自那之后我倒是见朱家小姐魂不守舍,即便是看戏之时也是满怀心事、心不在焉的模样。” 尸首最不确定所在之处的是朱家小姐-朱怀阳,现在芸香提及的事情里也是她。这个朱家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可还有别的事?”许无言看着芸香另有深意的问道, 芸香一怔,愣了片刻,缓慢的摇了摇头,“芸香知晓的就是这些,不敢有所隐瞒。” 许无言点了点头,“多谢芸香姑娘了!多有叨扰实属无奈,姑娘勿怪。”然后,站起身来看了看有些迟疑的子雅期,“今日我们就此告辞了。” 芸香也急忙站起身来朝许无言福身施了一礼,“提刑言重了,日后有用到之处芸香自当竭尽所能。” 许无言颔首致谢,继而看了看子雅期,两人抬脚离开雅堂, “芸香恭送两位!”芸香出言恭送,继而缓缓直起身来直直的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一丝雾气染上双眸,身影变得模糊…… “狐尾,你怎么就不再问了,那芸香明明是有所隐瞒的啊!”两人刚走出苍穹瓦肆,子雅期便停下脚步直愣愣的盯着许无言诘问, 许无言也停下脚步,抬眼瞅着子雅期,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有所隐瞒?” 子雅期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察言观色啊!芸香那般吞吞吐吐的模样,一定是有所隐瞒的!” 许无言看着子雅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抬脚继续往前走。 “喂!狐尾,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子雅期见许无言走了,急忙跑几步跟了上去,苦着脸瞅着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边走边看了子雅期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说得对,她是有所隐瞒,只是我们不该再问下去了。” “为什么?!”子雅期一脸的抗议, 许无言瞅了瞅街上的人,虽然不多,但也因为子雅期的长相和嗓门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不由得拉了拉子雅期的衣袖,低声道:“妖男!你能不能小声点儿,招来围观你才满意是不是?” 子雅期闻言也抬头看了看从身边走过带着好奇眼神看自己的人,二话不说拉着许无言扭身便走进了一家酒楼。 “老板,我要雅间,安静的那种!上几道你们的拿手好菜!”进了酒楼,子雅期便冲着老板叫道,说着就拉着许无言朝楼上走, “好嘞!”老板一边应着,一边示意店小二赶快上前带路,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子雅期已经把许无言拉到了雅间里,支开了店小二,把许无言按到座位上,自己也坐到一边,煞是认真的瞅着许无言。 “现在好了!狐尾,你说吧,为何我们不该再问下去了?那可是事关朱府四十几条人命的线索。” 许无言有些无奈的用手支住了自己的脑袋,知道子雅期一向执着,尤其是对自己在意的事情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但是这么夸张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嘛!狐尾,你说嘛!”见许无言无奈的看着自己,子雅期不由得又使出了自己的绝招,拉着许无言的衣袖开始撒娇, “好了!好了!你放开,我说!”许无言瞪了一眼子雅期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臂,认输的说道,这家伙一发起嗲来许无言还真是消受不起, “好!”子雅期立刻放开,坐直了身子,准备洗耳恭听。 许无言把手放开,随意的放在桌子上,一手把玩着银箸,神色平静的说道:“芸香的那般神色,无疑是想到了与她自己有关的事。妖男,你想想一个戏子在大户人家表演,容颜如芸香那般会有什么事?” “你是说朱府中有人对她不轨?”竟许无言这么一提示,子雅期如开窍了般问道, 许无言点点头,“我想芸香所隐瞒的必定是有损她清誉之事,清誉对于一个女子大于天,我们实不该再为难与她。” “倘若她隐瞒之事与命案有关,即便是事关个人清誉,我们也要知晓才是。”子雅期自是知晓清誉对一个女子的重要,但人命关天,孰轻孰重还是要分清楚的。 许无言摇了摇头,“妖男,这一点无需我们多说,芸香她也明白。倘若她隐瞒之事与朱府灭门有关,她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狐尾,你何以如此笃定?”子雅期对许无言的话有些不解,芸香既然隐瞒了,又怎么会再告诉他们呢? “妖男,不只是我们知道朱府一门四十余条人命死于非命,整个漳州城的人尽然知晓。试问有谁能够背负四十余条人命的愧疚于一身而刻意隐瞒与之有关之事?” 这下子雅期懂了,是的!没有人可以理所当然的隐瞒,因为没有人可以承受得起如此巨大的心理折磨。 “那接下来呢,我们怎么做?”既然芸香这一条线索断了,那么就得再找其他的,朱府的命案不但关系到四十余条人命的血债,还关乎许无言的身家性命,虽然之前的案子也危险重重个,但这一次对手是天和皇朝的皇上,子雅期难免有些担心。 许无言勾唇露出一抹无奈,“妖男,你派人细细查一下朱怀阳,尤其是她遇到什么人,生前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查清楚。” 子雅期点点头,如今活着的人都没什么线索,也只有从死了的人下手了。 “其他的,我们等卓涵那边复验记事整理好了,再作打算吧。”算起来到漳州也有十余日了,距离楚寒麟的两个月限期越来越近,线索却是少得可怜,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哎呀!先不管那些了!狐尾,来!我们今朝有菜尽情吃,今夕有酒畅怀饮,明日愁来明日愁!”子雅期端起酒杯举到许无言的跟前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说的好!干!”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连卿中毒 “连卿!你怎么了?” 和方卓涵在一起整理复验记事的连卿,突然倒在了地上,方卓涵急忙放下手中的复验记事,蹲下身子扶起连卿伸手探她脉息。 “怎么会中毒?!”方卓涵有些不相信的看了看连卿并无异样的脸颊,在眼前自己中毒,不由皱起眉头,把连卿抱了起来走出别院的书房。 “卓涵,这是怎么回事?连卿怎么会中毒呢?”听了方卓涵的话,子雅湛开口询问其中缘由,好端端的中毒,好生蹊跷。 方卓涵皱了皱眉头,“湛公子,连卿的毒实在蹊跷,面色丝毫未改,毒气却直攻脾肺,她也正是窒息昏厥。” “怎么会这样?连卿她可有危险?” “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但是此毒一日不解,连卿很可能就此昏迷不醒。” “卓涵,你可查出了她身中何毒?” 方卓涵叹了口气,看着子雅湛颇显无奈的说道:“连卿姑娘所中之毒名为化玉散,是由珍珠粉、大麻混合一种毒草炼制而成。倘若知道是哪一种毒草倒也不难解,但倘若不知道,连卿恐怕就有画作一滩血水的可能。” “什么?!”想不到世间竟有此种卑劣残忍的毒药,子雅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毒草的种类实在太多,想要找出实如大海捞针,方卓涵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一时之间,两人神色担忧的陷入了沉默。 “大哥!小方子,我们回来了!”子雅期和许无言勾肩搭背的走进别院厅堂的时候,就只见方卓涵和子雅湛神色焦虑的各自坐着,对两人的进来毫不所动。 “你们怎么了?”发现了两人的异样,许无言开口问道, 方卓涵抬头看了看许无言,将连卿中毒一事细细说了一遍。 “什么!连卿她身中化玉散!?”子雅期听罢惊异的反问, 方卓涵点了点头,“倘若不能查出究竟是哪一种毒草。连卿恐怕就……” “我去看看她!”许无言说着就朝连卿的房里走去, 连卿神色宁静的躺在床上,看不出丝毫的病色,像是睡着了一般,长长的宛若蝶翼一般的睫毛覆盖在略显疲累的眼睑之上,整个人犹如阳光下兀自静香的蔷薇。 好像一直都忽略了连卿的感受,她始终在跟着自己的脚步,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没有怨言,甚至连一声喊累都没有; 这样一个总是默默的女子。这一刻如此静谧的躺在这里。让人不由得心疼。终究不过是一个女子,怎堪如此? 许无言帮连卿盖好了被子缓缓走出房间,想着昔日里和连卿的点点滴滴,一直忽略的人儿突然就这么安静了。缺失的感觉在许无言心底蔓延开来…… “卓涵,她中毒有多久了?”走进厅堂,看看还在的他们,许无言缓缓开口问道, “三个时辰!” “身中化玉散之人可以等多少时辰?” “三日!” 许无言听罢,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脑子有那么一刹那的空白。 “狐尾,你先坐下!”见许无言神色不对,子雅期急忙把许无言拉到椅子边上坐下。 “喝些茶吧!”子雅期将茶杯递到许无言的跟前, 许无言抬眸看了看子雅期,没说什么,继而看向方卓涵,“卓涵。这些日子,连卿都去过那里,接触过什么东西?” 方卓涵想了想,“依照连卿的毒发状况来看,连卿应该是昨日到今日身中此毒。而这两日她几乎都和我在书房之内整理复验记事,并没有接触过特别之物。” “对了!我记得,连卿晌午之时曾到朱府寻找过你们。”子雅湛补充道, “那我们就兵分两路,卓涵和子雅湛你们都精通医术,所以由你们两个带着我们。卓涵你和妖男前去朱府,而我和子雅湛前去书房,查看一切连卿可能接触到的人或者物。” “那我们现在就去!”子雅期站起身来说道, “对!早一些找到,连卿就多一分活命的可能。”方卓涵赞同道, “好!我们这就出发!” 许无言也算是个爱书之人,但是这别院的书房还是第一次来,大小格局都和其他的书房没什么两样,但其中边角、窗边放置了不少的盆景,比别的书房多出的几张书案上摆满了方卓涵再次验尸的复验记事。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湛,问道:“化玉散中的毒草是以茎叶入药还是汁液入药?” “汁液!”子雅湛答道, 许无言看向那些植物,“这些当中可有毒性植物?” 子雅湛抬脚走进那些植物,许无言也跟了上去,逐一向那些植物看去,绿萝、君子兰、芦荟……还有一些是叫不出名字的。 子雅湛看的更是仔细甚至连盆景下面冒出的杂草小苗也拨出看个究竟,最后在角落里一棵挂着红色豆状果实的植物跟前停下。 “这里怎么会有西域天麻?” 西域天麻?!这种植物许无言还是听过的,文明时代不少种类毒品之母-罂粟便是这种植物的变种,堪称毒王。 许无言走近仔细看着那一株可爱的植物,红豆一样的果实像一盏盏小小的灯笼,可爱极了,夹杂在并不宽大的叶子中间,像是一个个璀璨的红宝石。 “这便是西域天麻?!” 子雅湛缓缓的点点头,“毒草之王便是它了!” 据许无言所知,西域天麻的花叶、果实、茎根皆可入药,可以作为镇痛的药物,当然也可以制作成形形色色致瘾、致幻的毒品。 “这跟连卿中毒可有关联?” 子雅湛直起身来,如是说道:“我不知道,但是在书房之内种植西域天麻作何用呢?” 许无言环顾一下四周,这书房的面积并不大,方卓涵医术堪称绝伦,他在这里整理复验记事数日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有一株西域天麻。 “此事暂且不提,我们还是先找与连卿身中之毒有关的线索吧!”许无言相信方卓涵置之不理自有他的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连卿的解毒之事。 子雅湛看着许无言,眉宇之间露出些许歉意,“无言,抱歉,我没有顾及到你最要紧的感受。” 子雅湛这话,许无言不禁要刻意避开,子雅湛的心思许无言不想去猜也不敢去猜,尤其是在珉州他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模样之后。对他,许无言所能做的就只有避开了。 “眼下连卿的性命有危,查询一切可疑之物是对的!西域天麻,等卓涵回来了我们再商讨。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疑吧!” 许无言几乎不明白自己再说些什么,只觉得语无伦次,说罢,急忙转身走向别处查看。 子雅期凝眸看了看逃也似避开自己的许无言,俊眸之中闪过一丝忧伤,没说什么也继续查看其他物品。 朱府之中的方卓涵和子雅期两人,问过守门的侍卫之后,打着灯笼沿着连卿走过的路线一路寻找,结果一无所获。 “小方子,你觉得连卿是如何身中化玉散之毒的呢?”子雅期怎么都想不通,五人日日同吃同住,为何独独连卿会身中剧毒呢? 方卓涵也不由得细细琢磨,按理说这化玉散是内服之毒,连卿所喝所食和大家都一样,要中毒的话也不会是她一人。 大家到漳州也不过十余日,连卿身家清白也不会有什么仇家,而她又是极端循规蹈矩之人,那么她究竟是如何中的毒呢? “你觉得呢?”方卓涵想不出,就看了一眼子雅期反问, 子雅期扔了手中方才捡到的枯树枝,拍了拍手,白了方卓涵一眼,道:“你这个神医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方卓涵出奇的没有反驳子雅期的挤兑,反而垂首思考自己心中的疑虑。 “咦!这是什么味道?”子雅期使劲嗅了一下飘入鼻孔的香味,伸手拍了拍方卓涵的肩膀问道, “花香啊!” “花香?!”子雅期又嗅了嗅,“不对啊!我怎么从来没有问过这种花香?” 子雅期知道朱府的花园里栽种了不少的花,但是这种比兰花浓郁,比蔷薇淡雅的香味还真是第一次闻到, “是混合花香,两种或者多种花香混合在一起会掩盖一些味道,也会激发出新的香味,这种混合的香味不特定,你自然没有闻过。” 方卓涵看了看子雅期解释道, 方卓涵一边说着,眸色一边发亮,反观子雅期也是亦然,两人像是同时想到了什么。 “你想到了什么?”方卓涵开口问子雅期, “小方子,你说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下毒,而是珍珠粉、大麻和那种毒草的味道恰好混在了一起被人嗅到,会不会产生中毒的迹象呢?” 方卓涵点点头,“很有可能!妖男!咱们快回去,我可能知道连卿是怎么中的毒了!”说着自己先跑出了朱府…… “无言!你看这里怎么会有西域天麻的果实呢?” 许无言闻言,走到子雅湛的跟前,只见一枚红透了的西域天麻果子,静静的躺在一块方卓涵复验用的白纱布上,红色汁液浸透在纱布上犹如一片血迹……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月夜衷肠 “怎么会有西域天麻的果实在上面?”子雅湛抬眼看了看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没有说什么,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拿, “不要!”子雅湛伸手抓住了许无言的手,警觉的看着许无言说道:“无言,我想到一种连卿中毒的可能。” “什么?” “无言,湛公子,我想到了!”子雅湛刚要开口说什么,方卓涵便气喘吁吁的箭也似的跑了进来, “你想到了什么?”许无言看着方卓涵问道, 方卓涵稳了稳气息,“连卿是因为接触或者嗅到了珍珠粉、大麻和一种有毒植物混合的气息才会中毒,而并非是有人刻意下毒。” 许无言听罢,有些吃惊的看看子雅湛,之间子雅湛缓缓的点点头, “卓涵,你来看这个!”说着子雅湛指着白纱布上的西域天麻的果实给方卓涵看, 方卓涵走近,眸色立刻亮了起来,叫道:“就是这个!” “卓涵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许无言问道, “为了检查尸骨方便这些白纱布上我涂抹过珍珠粉,而这个香炉内的香料里含有大麻的成份,再加上这颗西域天麻,混合而成化玉散。我想连卿就是接触了这些东西才会中毒的。”方卓涵看了一眼还在冒着青烟的铜制瑞兽香炉说道, 许无言看了一眼还抓着自己手的子雅湛,瞬间明白了他不让自己去碰那颗西域天麻的用意,不由得报之以感激的一笑。 子雅湛注意到许无言的眼神,立刻把自己的手松了开来,放在身后,悄无生息的握手成拳,想要保留住方才那素手的独有气息。 “既是如此,我们赶快去救连卿吧!”许无言神色平静如水,看着方卓涵缓缓说道, 方卓涵点点头。说罢,三人连同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子雅期朝一起朝连卿的房间里走去。 服了方卓涵熬制的药之后,连卿悠悠转醒,含着水雾的翦瞳扫了一眼立在自己床前的四人,还很虚弱的嘴角露出点点笑意。 “连卿!你醒了,感觉如何?”看到连卿转醒,许无言忍不住伸手拉住连卿的手,带着抱歉的微笑,询问道, 连卿看着许无言。因为昏迷声音变得很微弱。“感觉身子倦倦的。我睡了很久吗?” “没事儿的,你太累了,休息几日就好了!”许无言软言安慰, “让你们担心了!” 连卿记得自己在书房整理复验记事的时候。突然感觉头晕目眩,然后就不受控制的倒下不省人事;这会儿醒来只觉得身困体乏,全身没有丝毫力气,自己这般模样一定让他们担心不少。想到此处不由得眸色之中染上歉意。 “傻丫头!你不过是累着了,我们过来看看你,何苦这般模样?”许无言不忍连卿自责,不由得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心疼的微嗔道, “是的!是的!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快些好起来才是!我们还有合力同心侦破此案呢。”见许无言和连卿两个人这般,子雅期不由得开口说道, 连卿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们不要在这里妨碍她了!”方卓涵看了一眼其他人说道,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来看你!”许无言松开连卿的手,轻轻拍了拍替她盖好被子,站起身来说道, 说罢,四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连卿的房间…… “天色晚了,我们也各自休息吧!”许无言看了看当空的一轮皓月,扫了一眼具是带着疲惫之色的子雅期他们,开口言道, “也好!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行商议也不迟!”方卓涵赞同的说道, 子雅湛两兄弟具是点点头,四人便各自休息去了。 来到自己房间的许无言,斜斜的倚在了书案旁边的椅子上,好在连卿的事,有惊无险,总算是过去了。 许无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手拿了一本子雅期前几日送来的有关朱府的卷宗,随意翻看起来。 “许无言,你跑不掉的!此生此世你注定就是我的女人!只能在我的身下辗转承欢!”楚寒彻面目凶狠指着许无言厉声喝道, 许无言用力的摇头,伸手死命的抱住自己的头,声嘶力竭的嘶喊着:“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 但换来的却是徒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无言想要逃,不住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抬脚见却发现一根手腕粗细的铁链紧紧的扣在自己的脚踝之上。 “许无言,你跑不掉的!战胜不了楚寒彻,我便叫你生不如死!”一个阴鸷而狠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抬头对上的是楚寒麟那一双残忍无情的双眸,手握一把沾染着无数鲜血的大刀上还不断滴落着殷红的血滴, 砸在许无言的额头上引来蜇骨噬髓一般的灼痛,“不要!你走开!你走开!” 许无言狂乱的无声嘶吼着,脚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将许无言淹没,整个人如坠深渊。 “你跑不掉的!” “许无言受死吧!” “……” 交织的魔音和迎面而来的冷风,让许无言整个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案卷“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许无言蓦地惊醒。 伸手抹去额头的冷汗,梦中的画面还不断在脑海闪烁,许无言看了看没有关严的窗户,站起身来走过去,窗外的冷风迎面吹来,睡意全无。 许无言缓缓关上窗户,走到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 月凉如水,银辉洒满整座别院,描绘出形形色色斑驳鬼魅的树木、亭台楼榭的影子。许无言不由得拉紧了衣衫,信步在院子里走着,脑海里还不断闪现着方才的梦境。 一个是天和的君王,一个是天和的王爷,两人分居在自己的立场上对许无言施加着一重又一重的压力。此时的许无言是这般的无奈,又是那么的无从选择。 许无言眸色冰冷如皓月,不由得抬眸对上和自己同样冰冷的银月,想不到在这个未知的王朝里也能看到自己时代同样的月亮,若说日月无情,他/她又是那么的多情总是在寂静的深夜里陪伴每一个落寞的蜉蝣之人。 “无言!”身后一声清朗的男声,让许无言不由得凝住身子,回过头去。 子雅湛一袭月白色的长衫立于银辉之中,恍若天降神明,若不是眉宇间的那一抹万年不化的清冷,许无言当真就以为是子雅期了。 从来不穿白色衣衫的子雅湛如今穿上了白衫,竟是这般的俊逸如斯、飘洒谪仙,他就那般静默的伫立于月影之下,宛若一尊守护神。 许无言缓缓的走近,清浅一笑,“你也睡不着?” 子雅湛点点头,“噩梦惊醒,再无睡意,你呢?” 原来这清冷的夜晚也有和自己一样被恶梦惊醒再无睡意之人,许无言不由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落寞言道:“彼此彼此!那般的恶梦怎样的睡意都会消弭无踪的!” “无言,你何必要如此苦着自己呢?明明你可以过着无忧尊贵的生活的。不是吗?” 子雅湛还是第一次这般直接的开口对许无言说这个问题,然而却也是埋在心底许久想要解开的疑问。 许无言看了子雅期一眼,凄然一笑,一直以来子雅湛都是那么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计较的陪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拼命,为自己解忧,然而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有着他想要解开的疑问。 “是啊!我原本是可以生活在王宫府门过着锦衣玉食、人人尊崇的日子。抚琴、练舞、吟诗作画,甚至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搏一个人的欢心,还要和数不清的女人去分享一个男人。不过那样的生活虽然乏味,但总归是安逸无忧的。” 许无言目光触及到遥不可及的明月,嘴角泛着让人看不透的憧憬和向往,朱唇微动缓缓的吐着一串串没有感情的字句。 蓦地许无言回过头,盯着眼前的子雅湛,继续说道:“然而,我并非类同这里的女子,我不愿屈尊降贵与他人共享一个男人的爱。更不愿为了一个安稳无需奔波的身份去放弃身为一个人所该有的自由。所以只好这般艰苦卓绝的挣扎着……” “值得吗?” 虽然,子雅湛此时并不甚理解许无言所说的话的含义,但从她的眼眸里看出了那一份她甘心如此的坚定,让他疼惜。只是历经诸多磨难,只为了一份虚无的自由,当真值得吗? 许无言看着子雅湛,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继而缓缓的答道:“你知道吗?倘若是之前,我一定会很坚定的回答‘值得’,可现在……” 目光流转,继续看向那虽挂着一轮皎洁明月,但并不明晰的夜空,“我怀疑了,不确定自己如此究竟值不值得,但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清亮的声音飘荡在如水的月色之中,随着一阵阵夹杂着黎明之前黑暗的清冷气流,回荡着飘忽不定的韵律,应景的昭示着声音源头的那一抹浓的化不开的迷茫与无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复验记事 “无言,复验记事整理好了吗?朱府的案子有没有进展?” 阳光明媚,许无言扶着身子恢复的差不多的连卿在别院里走走,接着晴朗的天气也让连卿散散心。 许无言扭头朝连卿微嗔的笑笑,继而拍拍连卿的手说道:“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身子。” 连卿嘴角动了动,原本不忍说,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无言,皇上有命,两个月之内破案,我们的时日不多了,我太……” 偏偏在这紧要的时候,自己没帮上什么忙也就算了,还不小心中了毒,要大家跟着操心、分神,连卿明眸微暗不禁染上自责之意。 “乱想什么呢,从我们一同成为这钦差以来,什么事没有经历过,我们不还是挺过来了吗?“许无言拍拍连卿的手宽慰的说着,”这一次也不例外,我们能安然度过的。” 是的!只要许无言在,好像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再大的危险似乎在她那里总能化险为夷,连卿看着许无言,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走吧!咱们去那边亭子里坐坐!”许无言看了看不远处的亭子,扶着连卿缓缓走了过去。 “无言,你爱靖王爷对吗?”连卿看了许久亭子旁边水面的盛开的莲花,眸色闪烁不定,过了一会儿扭过头来看着许无言,直接的问道, 听到靖王爷三个字,许无言心底一惊,继而抬头,看着神色严肃的连卿,嘴角生扯出一抹笑容,“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问出这个问题,连卿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停滞了,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许无言会为此发怒离去。 然而许无言除了眸色之中的异样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连卿知道在靖王和许无言之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关于许无言退婚的事情,连卿也听了不少,但是靖王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许无言的跟前,说明他是爱着许无言的,而许无言每一次的表现却让人陷入重重疑惑。 很多时候,连卿甚至都觉得自己并不曾真正的了解许无言,这个女子似乎距离很遥远,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卿开始渴望去了解许无言。这种渴望随着和许无言的接触不断膨胀,时至今日毫无预兆的就迸发了出来。 连卿轻轻的拉过许无言的手。看着那一双澄澈但却不见底的眸子。轻声说道:“无言。你与我不同,你有着尊贵的身份,本可以不像我这般颠沛奔波的。而且,我虽只见过靖王爷数面。但我看得出来他是很在乎你的。我想只要你愿意,你们还是可以成为伉俪眷属的,而且皇上那么器重靖王,只要你们愿意,皇上他也一定会答应的。这样,你就不必每天过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连卿说的诚恳无比,秀静的脸颊之上写满了对许无言的疼惜和一个女子对相夫教子、安定生活的渴望与向往。 许无言苦涩的笑笑,什么时候楚寒彻成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魔咒了,好像只要自己能嫁给他是莫大的荣幸。几世修来的福气一般。 何况他还对自己做过那般…… “连卿,靖王爷的爱太高贵了,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女所能消受得了的。而且我也不愿意要那种争宠度日的生活。”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看了看连卿以一种尽可能让她明白的话答道, “是啊!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共享一夫呢?可是。无言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一个女子哀怨的诉求罢了。生为女子,我们不得不依从于男人,这是我们逃不开的宿命。” 许无言看着连卿,虽然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情感,但也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回到这样男权主义的现实,她和其他女子一样选择屈服现状。 这原本也无可厚非,可是许无言就是不愿委屈自己的心,即便是一生孤苦也不愿去那般屈从顽固不化的教条。 “连卿,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靖王爷、皇上乃至任何一名男子,都可以仰仗着他们的权力征服任何一个女人。但我许无言就是不愿仰人鼻息,即便是头破血流、一声孤苦也在所不惜。” 连卿惊住了,这一番话足以惊天动地,这世间没有哪个女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拼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景,然而许无言却如此倔强的不肯屈服。 眼前的许无言宛若一个睥睨众生的君王,所有的措辞在她的跟前都显得黯然失色。犹如脸颊之上的那一朵狐尾百合一般,涅槃而生、与众不同…… “无言,这个是整理好的复验记事,全在这里了!”方卓涵将一摞的复验记事放在许无言的书案之上,看了看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看了一眼复验记事,抬头看向方卓涵,“卓涵,你发现了什么?”和方卓涵走到一旁的桌子旁边坐下,给方卓涵倒了杯水,开口问道, 方卓涵喝了口水,缓缓说道:“我的检验尸骨的结果和案卷所载的验尸结果有很大的不同。我怀疑当年府衙有人刻意掩饰朱府受害之人的死因。” 许无言眸色渐沉,如此大的案子,谁有这个胆子呢? “卓涵,你究竟发现了什么,详细说给我听。” 方卓涵点点头,“其一,朱府的家丁、仆人、婢女的骸骨经过蒸煮之后均是发黑,是明显的中毒之兆。然而当年的验尸结果当中却只提到是被利器与要害部位杀死,并未提及中毒一事。” 漳州的案卷许无言也仔细翻看过,作为物证的验尸结果也附在其中,其上确实写明朱府一概下人均是为利器所杀,并无中毒迹象。 “还有呢?” “其二,朱永靖连同他的一妻三妾,三子、一女,还有一位孙子,两位儿媳、一位孙媳。加起来理应是五男八女一十三具骸骨。然而,我在检验骸骨之时,只有十二具骸骨,其中是五具男性骸骨,七具女性骸骨。” “也就是说少了一具骸骨。” 方卓涵点点头,“其三,那五具男性骸骨当中,并没有朱永靖二儿子朱立的骸骨。” “他们已经死了三年之久,仅凭骸骨,你如何断定没有朱立的?”许无言实在难以相信,在当代或许可以测骨龄验证死者的年龄范围,方卓涵又是怎么得知模样都一样的骸骨是属于谁的呢? 方卓涵站起身来,走到书案旁,拿了其中的一本复验记事返回,看了看许无言,道:“无言,据你所知朱府二公子朱立有何体貌特征?” 这个问题难不倒许无言,这些天来,许无言几乎把有关朱府的案卷翻了个遍,看了个仔细,有关朱府的每一个人,许无言都能说上一些。 “朱立身高八尺三寸是朱永靖的三个儿子当中最高的一个,但是因为朱永靖儿时骑马从马背上跌了下来,脚踝骨折,伤口愈合之后,走姿略变……” 说着许无言眸色乍亮,想到了什么,“你是说朱立年少时骨折过,所以他的骸骨脚踝处应该有裂痕才对?” 方卓涵微微笑了笑,“也不全然是,首先那五具骸骨之中,依照棺木上姓名对照其生前的体貌特征,均是符合。然而标有朱立的棺木里的骸骨,身高虽然没有大差,但是脚踝处的裂痕是死后造成的。而且年少时受伤,伤口因为愈合,脚踝处的骨骼会比没有受过伤的略粗,那具骸骨却没有。而且朱立是左脚踝骨受伤,而那具骸骨则是右脚踝骨之上有裂痕。因此我断定那具骸骨并非朱立而是另有其人。” 说着方卓涵将朱立的那一本骸骨复验记事翻开用朱砂笔标记之处给许无言看。 “如此说来,朱立的骸骨会不会是被混入下人的骸骨之中去了呢?”许无言看了看复验记事,问道 方卓涵摇摇头,“朱府的所有尸骸我都认真的复验过,没有一具是和朱立的特征完全相符的。而且我还验到,朱永靖一家的尸骸除了验尸结果上所述的致死伤痕之外均有死后造成的裂痕。” “什么?!卓涵,你是说有人在朱府被灭门之后,还对朱府的尸首施暴?”许无言实难相信有这样的事不禁惊疑的问道, 方卓涵,眉头微皱,虽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但这是事实,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会不会是在衙役挪动尸首的时候不小心磕碰绊倒所形成的呢?”许无言还是不敢相信的说出另外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 “不会的!”方卓涵看了看许无言,确定的答道,“就算是磕绊,也不可能造成如此手法相似的裂痕。无言,是有人刻意为之。” 许无言再一次看了看书案之上那厚厚的一沓复验记事,心中不禁寒意四起,究竟是怎样的仇恨,会让人即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宁。 “哦,那少的那一具尸骸,你可知晓是朱府中的谁了吗?”想到方卓涵提到朱府少了一具尸骸,除了朱立,朱府中人还有谁的也没有存在于那些尸骸之中呢? 方卓涵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我猜测是朱永靖的女儿-朱怀阳,但是不能确定。” 许无言听罢,眉梢染上重重疑虑,又是朱怀阳,这个朱府唯一的小姐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心逃避 “狐尾,朱府的血迹图画好了。” 一大早,子雅期便拿了将朱府勘察出来的血迹合在一起的图纸走进别院大厅,对正在喝早茶的许无言说道, “哦?打开看看!” 虽然不是什么精妙的图画,但是朱府勘验出来的血迹非常之多,想要把这些血迹图拼合到一起,然后标注清楚位置、死者性命还是需要费一些时日的。 子雅期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放到一边,小心的将血迹图展开平铺到了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图形和细小的文字便出现在眼前。 “这是你拼合的?”连卿看了一眼血迹图,惊讶的看着子雅期确认道,要知道完成这幅图可是个不小的工程,单是那些蝇头一般的小字清晰的标在这一方不过是三尺见方的宣纸之上就是个精细活计。 子雅期眸光闪烁,很是得意的点了点头,道:“当然是本公子亲力亲为了,不然这世间还有谁能完成的如此完美无瑕。” “不错!二弟,你终究是长大了!”就连子雅湛也不仅开口夸赞自己这位一直都很优秀的胞弟, “是精细无比!想不到妖男竟有如此本领。”方卓涵也开口附和, 许无言则是盯着那幅平铺在桌子上的血迹图,眸色渐深,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最后指了指图上两处不甚明显的图形, 抬头看了看子雅期,问道:“妖男,我记得这里和这里是没有尸首的,怎么也会出现血迹?” 众人听闻,也都看向图上许无言所知的位置,红色朱砂笔化成的不规则图形旁边标注这别院后舍和西侧厢房最边上的耳房。 子雅期看了一眼,答道:“我派人打听过,别院是朱永靖的孙子朱建文的居所,朱永靖心疼孙子,允许其自行在后舍煮食做饭。而且。朱建文却也有自己的厨子伙房,极少和朱家的其他人共餐。而这西侧厢房边上的耳房便是朱家的厨房。” “也就是说这两处都是厨房,时常杀鸡宰畜,出现血迹也不足为奇。”连卿看了看子雅期总结他所说的话, 子雅期看了看其他人点了点头。 而许无言则是不可置否的一直盯着那两处看。 “无言,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妥?”见许无言闭口不言,想必是她看出了什么端倪,子雅湛开口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奇怪。”许无言收回目光。缓缓说道。“哦。对了,朱府的尸首分布图可画好了?” “好了,在我房里,要不要现在拿过来?”子雅期看着子雅期答道。 许无言摇了摇头,“晚间我回来再看吧!”继而看了子雅期一眼,“妖男,陪我去一趟州丞府衙。” “狐尾,你好歹也体谅我画了一宿的血迹图好不好?我要回去补觉,找别人跟你去吧!”子雅期哀怨的看着许无言,叫苦不迭的说道, 许无言这才注意到子雅期一双魅惑人心的双眼此刻染着两圈重重的乌青,想必是昨夜熬了一宿的结果。 “大哥!你陪狐尾去吧!”许无言正要说自己一个人去。那边子雅期就先行一步替许无言求起了自家的那位无所不能的大哥。 子雅期眉宇荡漾着一抹暖暖的和煦,看着许无言温声说道:“无言,我陪你去吧!”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湛,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末了点了点头。道:“好!咱们走吧!” 说罢,看了其他人一眼,抬脚离开,“那我回去睡觉喽!”背后传来子雅期那欢呼雀跃的声音。 方卓涵和连卿则是相视一笑,各自做事去了。 走出别院的两人,各怀心事。许无言一步紧似一步的走着,似乎想要尽快结束从别院到州丞府的距离。而子雅湛则是眸光犹豫的紧跟在许无言的身后,紧紧跟随。 “无言,你为何要躲着我?”子雅湛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不知为何,从在珉州城子雅湛找到许无言时起,许无言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子雅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像是刻意避开子雅湛。 就连方才子雅期开口,许无言那想要拒绝的神色看在子雅湛眼里都是那么的刻意和明显。许无言明明就在身边,却总是给子雅湛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这让子雅湛几乎抓狂。 听到子雅湛的声音,许无言心下一震,终究还是开口了,终究还是逃不过。 “我…没有。”许无言有些心虚的答道, 子雅湛伸手拉住许无言,一双染了秋水的眸子禁锢着许无言,语调凛冽的问道:“无言,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对不对?你这么躲着我就是害怕面对我对不对?” 手臂上的金箍感,让许无言更加想逃,眼睛更是不敢看子雅湛,嘴上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子雅湛,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子雅湛听罢,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英眸之中的秋水瞬间冻化成冰,死死的盯着许无言,一字一句的说道:“许无言,我爱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刻骨的爱着你,无论你在哪里,你愿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愿一生护卫、追随。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爱,但你不可以这般的对我视而不见。” 一字一句像是一记又一记的重锤狠狠的敲打在许无言的心上,许无言不是木头人,子雅湛对自己的感情又怎会丝毫不知。 只是…只是许无言哪来的资格去接受?怎么能接受?又怎么敢接受? “子雅湛!”许无言缓缓抬起头,迎上子雅湛那一双染上冰霜却也深情的眸子,缓缓说道:“我们是生死之交,永远都是!” “你是说我只能做你的朋友而非夫君?”子雅湛盯着许无言那一双永远看不透的眸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清声道:“是的!我许无言此生注定孤独终老!” 说罢,许无言拿开子雅湛的手,缓步离去…… “为什么?是为了楚寒彻吗?”子雅湛看着许无言的背影,最终还是说出了心底最不愿触碰的那个人, 许无言的脚步一滞, “是的!”这两个字一出口,两行清泪从许无言的眼角滑落,心底还染着血迹的伤疤被人猛然撕裂,痛明晰无比。 那两个字犹如巨石狠狠的砸在子雅湛的心上,被拉扯的心泛着不能言喻的痛楚,握手成拳,泛白的骨节,咯咯直响。 既然无从接受,那就不要开始了吧! “许提刑!”州丞府衙的侍卫见到许无言恭敬的行礼, 许无言看了看空荡荡的府衙,瞥了一眼两侧的守卫,冷声问道:“你家大人呢?” “我家大人在府衙后堂会客。”侍卫见许无言脸色不好,便不敢多言如实回答, “去通报你家大人,我在这里等他!”许无言抬脚走进了府衙, 侍卫见状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应声到后堂去通报。 许无言也没有坐下,而是看着威严的府衙公堂,衙案后面是日月青天,上方是明镜高悬的金边墨色匾额。 两侧黑色的刑具架上,整齐的摆放着数根杀威棍和一些经常会用到的小型刑具,再加上门口的那一只惊堂鼓,果然有着不同寻常的震慑之气。 “许…许提刑!”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进去通传的侍卫便战战兢兢的回到了许无言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叫道, 许无言低头看了看躬着身子的侍卫,问道:“你家大人呢?” 侍卫的身子低的更狠了,怯懦的低声答道:“我家大人他…他在后堂议事,请许提刑移步前往。” 侍卫颤抖着声音说着,心里却是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差事啊,这许提刑的官阶可是高自家大人不少,却偏偏要许提刑迁就前往,这要命的差事还偏偏落到自己的头上……唉! “哦?”许无言看着侍卫不可置否, 那侍卫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看样子也不像是撒谎的模样,好个宋毅!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处事圆滑的官场油条这次要怎么收场。 “好!我这就去后堂。”许无言神色未改,抬脚向后堂走去…… 后堂大门敞开,远远看去一个身影负手而立,许无言眸色一沉加快脚步朝那后堂走去。 “宋大人,好大的架子!本官前来拜访还要受一个下马威!”许无言一踏进后堂,便朝那身影冷声喝道, 不料,许无言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大门便被人关上,眼前的背影也缓缓的转过身来…… 随着眼前之人的面孔逐渐清晰,五味陈杂的情绪和翻江倒海的恨意如洪水猛兽一般瞬间沾满许无言的脑海。 “是谁惹我的言儿如此生气,本王一定饶不了他!”如地狱修罗一般的声音夹裹着无边的压迫感朝许无言袭来…… 惊惧在许无言的脸颊之上蔓延开来,出于本能的扭身要走,不了手臂却被铁钳似地五指紧紧抓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言儿,这整个天和都在本王的手掌之中,你能逃往哪里?” 楚寒彻手臂一用力,轻巧的将体形瘦弱的许无言拉入怀中,看着那一张惊恐无比的脸颊,嘴角泛着浅浅的弧度柔声说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彻骨恨意 被楚寒彻抱在怀中的许无言骤然身体冰冷无比,一双染上寒霜的眸子,盯着眼前的楚寒彻,流露的是彻骨的恨意。 “靖王爷,这里是漳州州丞府衙,请自重!”许无言朱唇微扯,冰冷的字句缓缓而出, 楚寒彻也感到了来自许无言身上的冰冷,尤其是那双让人不能自拔的眸子,此刻竟像是千年坚冰一般,寒意四射。 “言儿,你是我的女人,这有何不可呢?”楚寒彻刻意忽略掉心里的震惊,盯着许无言自已一句寸步不让的说道, 许无言贝齿咬上朱唇,眸色更冷,盯着楚寒彻,“靖王爷当真要让漳州城再现一次京郊五十里的冲天火光吗?” 楚寒彻一愣,禁锢着许无言的手臂有些松动,许无言趁机,低头朝楚寒彻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刺痛直达心底,楚寒彻青眸威凛,低头看着那个带着彻骨的恨意死命的咬着自己的女人;牙齿刺破皮肤,血腥入口,许无言也没有想要停下来,而是不断的加重啃咬的力度。 一滴滴鲜血滴落在青灰色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朵诡异而绚丽的血花。这一瞬,许无言有些愣神;下一刻,许无言松开了楚寒彻的手臂,挣开楚寒彻的怀抱,站在三尺开外处。 “言儿,解恨了吗?”楚寒彻看都没有看自己被许无言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臂,而是带着些许苦涩看着许无言淡淡的问道, 许无言嘴角微扬,一抹嘲讽的笑意出现在唇角,“楚寒彻!纵然你手握天下,也不能掌控我许无言的人生。” “如果我一定要禁锢你在怀呢?”楚寒彻瞥了一眼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勾唇浅笑,似乎实在对许无言方才的行为以示无所谓。 “楚寒彻必要逼人太甚!” “这一生我势必与你纠缠!”楚寒彻青眸微沉,盯着眼前同样倔强不移的许无言,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说道, “是吗?”许无言唇角上扬。荡起一抹决绝,素手不经意的理了理耳鬓有些凌乱的秀发,耳坠轻轻摇晃…… 突然一声巨响在两人身边炸开,州丞后堂的屋顶乍然飞起,楚寒彻脸色一惊,不由得抬眼看去,无数的瓦片、石块、木椽纷纷从空中落了下来。 灰尘四处飘荡,一声又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再看一脸从容淡定的许无言定定的站在那里,挑衅似地看着眼前的楚寒彻。 “你……”楚寒彻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引起异变的女人。 许无言的眸色一派清明。在土块沙尘飞扬之中。缓缓说道:“靖王爷,我许无言只想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倘若靖王爷如此咄咄逼人,不给无言活路的话。无言也不在乎下一次毁了靖王爷所掌控的天和。” “王爷!许提刑!你们怎么样了?听闻方才天雷来袭,你们两位有没有受伤?” 许无言的话音刚落,宋毅便带领一众捕快飞奔了过来,方才实在太怪异了,天降异象,天雷炸毁了后堂的屋顶,想到靖王爷和许提刑还在后堂,宋毅简直是连滚带爬的赶过来的。 看到站在后堂之中,似是被天雷吓得愣住的两人。虽然衣衫是脏了些,好在人完好无损,宋毅见到没有受伤的两人,暗自送了一口气。 许无言看了看宋毅,缓步向前走了几步。脸上布着一层寒霜,审视的看着宋毅,极其缓慢的说道:“宋大人,朱府灭门惨案久侦不破,已经惹怒上天了,才会降下天雷警示一些不积极侦办此案之人。我看朱府的案子不破,不单是皇上饶不了,就连这上天也不会饶了我们的!” 说罢,许无言扫了众捕快一眼,抬脚离去。 宋毅则是被许无言的这一番话吓得战战兢兢,是啊!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天雷降下呢?还偏偏降到了州丞后堂…… “宋大人!许提刑说的是!冤案未曾昭雪,天道何存?此次上天警示,你要多上些心才好!”楚寒彻走到宋毅的跟前别有深意的拍了拍宋毅的肩膀说道, 宋毅被这两人一吓,三魂立刻飞了一魄,这天雷可不是闹着玩的,今日是楚寒彻和许无言在里面,虽然天雷袭击但也毫发无伤,如果是自己在里面呢…… 想到这里,宋毅不禁打了个寒颤,冷汗涔涔而下,这三年来虽然面上尽力侦办朱府灭门一案,事实上也不过是安抚民众之举罢了! 而皇上亲派许提刑等人前来侦办此案之后,自己虽然也配合,但也不过是面上过得去,想来自己这番懈怠作为惹怒上天了…… “大人!这…这怎么办?”宋毅身后的捕头看了看已经变成废墟的后堂,又看看自家大人如遭雷劈的神色,小声问道, “快!着人收拾了!你随我前去写急奏将此事奏报皇上!”宋毅看了说话的捕头说道, “是!大人!”捕头应声遵命,然后看了看身后的一众捕快,“你们几个再去找些人来清理后堂!” “是!”捕快拱手遵命 楚寒彻负手立于别院大门之前,凝眸盯着眼前这所还算大气的建筑,脑海里闪现的尽是几个时辰之前岿然不动的立于废墟之中毫不畏惧和自己对峙的许无言的模样。 ‘轮回也不复相见……’言儿,你竟是这般恨我吗?为了从我这里逃开你甚至不惜一次又一次的拿整个天和威胁于我?你可知,本王…… ‘好吧!言儿,这一局本王输了!但想要逃开本王是万万不能的……’楚寒彻在别院门前驻足良久。最后,眸光变得比别院门楣之上的匾额还要漆黑,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开。 皇宫内城,含露殿: 明黄色细纱之后宽大的软塌之上,一黄一白两具躯体在激烈的奋战着,伴随着吱吱呀呀床榻晃动的声音,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男子的低吼,和女子妖媚的娇喘连连。 “皇上,臣妾还要!皇上…臣妾好舒服啊!”女子的声音娇媚入骨,眉眼之中尽是*索欢之色。 “是吗?小妖精还真是欲求不满呢?真不愧是朕的暖床玩物!”楚寒麟带着几分调笑、几分戏谑的盯着身下妖娆无比的女子,唇角流出征服的快感。 “皇上!”那女子听罢原本绯红的脸色更是染上朵朵红晕,身子如游蛇一般,一双藕臂轻柔的环上楚寒麟的脖颈,身子更是直接贴了上去, 吐气如兰,娇喘吁吁的说道:“皇上,臣妾本来就是您的骚妃,又怎能愧对皇上给臣妾的封号呢?” 楚寒麟听罢,眸色一沉,伸手钳住女子雪白的下巴,“说得好!朕这就让你见识一下天子之威!” 说着毫不留情的将女子压在了软塌之上,如一只猛兽一般,没有一分怜惜的在女子的身上啃咬,横冲直撞…… “启禀皇上!漳州急奏!” 太监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响起, 正在发狂的楚寒麟眸色骤然怒意遍布,阴声喝道:“拖下去砍了!” 门外的太监,立刻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皇上恕罪!漳州急奏,恭请皇上即刻参阅!”被两个禁卫拖着的太监忍不住喊道, “慢着!”听到漳州两个字,楚寒彻立刻抽身而起,冷声喝止, 禁卫听罢,立刻又把那太监拖了回去。 “皇上,这是怎么了?”女子不甘心的又缠上楚寒麟的脖子,腻声说道, 楚寒麟看都没看那女子,而是朝外说道:“把奏折拿给朕看!” 这一声对那太监来说,就是一道救命符,不由得连滚带爬的将奏折递到楚寒麟的手里。 床榻边伺候的太监见状急忙给楚寒麟批了件衣服,然后接了那太监手中的奏折恭敬的递给楚寒麟。 楚寒麟打开奏折,瞬间脸色阴云密布,怒意升腾,反手大力一甩,手中的奏折即刻箭也似的飞了出去。 “又是她!”楚寒麟咬牙切齿的说道, “皇上,她是谁呀?胆敢坏了陛下和臣妾的雅兴,还如此惹怒陛下,趁早找人砍了便是!”女子见状,立刻贴身上前,柔若无骨的小手覆在楚寒麟胸前,挑逗的言道, 楚寒麟俊眸一瞥,阴寒的目光直刺身前的女子,大手一扯,将女子甩到了床榻之下。 “啊!”女子一声尖叫,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看向楚寒麟,凄凄然说道:“皇上,摔痛臣妾了!” “韶妃御前失仪,罚为军妓,即刻送往边境军营。”楚寒麟站起身来,看都没看地上浑身*的女子,阴声命令道, “不要!皇上不要啊!”身边侍奉的太监宫女同情的看了一眼方才还承欢御前的韶妃,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为她求一句,随侍太监更是急忙跟上已经走出纱帷的楚寒麟, 接着进来两名禁卫,将绝望的倒在地上嘶喊的韶妃架了出去。 “许无言,你若不死,朕如何能安宁!” 楚寒麟一脚踩在方才扔掉的奏折之上,眸色阴鸷的看着夜色朦胧的殿外。 第一百九十六章 漳州天雷 “刑部尚书邵潜接旨!” 宣旨太监的一声奸细的高喊,急匆匆被下人叫醒,套上官服的邵潜立刻到大厅恭敬地下跪接旨, “臣在!”邵潜朗声答道, “漳州急奏,宣刑部尚书邵潜即刻进宫商议国事!”宣旨太监高声读完圣旨,将圣旨卷好递给跪在地上的邵潜, “遵旨!”邵潜叩拜谢恩,这才接过圣旨, “李公公,皇上这么晚召我进宫,所谓何事?”邵潜看着宣旨太监,低声问道, 李公公抬眸看了看邵潜,这一位也是皇上的心腹之人,答话自然不敢怠慢,值得俯在邵潜耳边细声说道:“邵大人,你快进宫瞧瞧吧!想必是漳州出大事了,皇上瞧了那折子,脸色登时就变了!大发雷霆,还把侍寝的韶妃给贬为军妓了!” “什么!这么严重?”邵潜眸色一紧,心中思趁着什么事才会让皇上如此雷霆震怒,能连累到这一阵子风头正盛的韶妃。 李公公脸色一苦,要知道皇上发怒首先祸及的一定是自个儿这些在皇上跟前儿伺候的人,“是啊!邵大人,您还是赶快进宫去吧!” 邵潜神色一凛,对事先对自己透气儿的李公公一拱手,道:“李公公先行一步!我这就进宫!” 李公公摆了摆手,道:“邵大人,这一层咱们圣上替你想好了!马车就在外面,咱们一同进宫吧!” 邵潜一愣,看来这会儿皇上是着大急了,但身为人臣,时刻都要准备鞍前马后,只得点点头,道:“如此,便有劳李公公带路了!” 李公公点了点头,将拂尘搭至臂弯,客气的说道:“邵大人。这边请!” 乾御堂明黄色龙书案之后端坐的楚寒麟,一脸阴郁的盯着摆在眼前的漳州奏折,浓浓的杀意在一双凌厉的眸子里不断翻腾。 “禀皇上!邵大人到!”门外的随侍太监,小步跑进来跪地细声禀报, “宣!”楚寒麟身形未动,阴声道, “宣邵大人觐见!”那太监立刻站起身来弯腰跑到门口朗声宣道, 邵潜听到小黄门的声音,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深吸一口气。抬步踏进了乾御堂。 “臣邵潜。拜见皇上。吾皇万岁!”邵潜看了一眼龙书案之后的邵潜即刻下跪行礼, 楚寒麟略微抬眸,沉声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 在楚寒麟身边随身侍奉的宫女太监,听到立刻应声轻步退下。 楚寒麟瞥了跪在地上的邵潜一眼,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随手拿起书案之上的奏折扔到邵潜跟前,冷声道:“这是漳州州丞宋毅的折子,你看看吧!” “遵命!”邵潜也不抬头,捡起地上的折子,打开翻阅, 原来是许无言那里有出乱子了,怪不得楚寒麟会如此。在楚寒麟看来楚寒彻是必须要除去的人,但碍于楚寒彻的兵权,暂时不敢动他;而许无言几次三番挑战了楚寒麟的威严,原本是楚寒麟的必杀之人。 后来,楚寒麟没有杀她。邵潜猜想楚寒麟是想利用许无言牵制楚寒彻,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从许无言科举高中,被楚寒麟派做考课钦差以及之后发生的诸多事端,邵潜有些怀疑了。留下许无言,并非楚寒麟的本意,想必许无言的手里有让楚寒麟惧怕的筹码,不然他也不会次次碰到与许无言有关的事就大发雷霆了。 “皇上,这漳州异象怕不是天雷示警这么简单吧!”邵潜试探性的说着, 那日许无言究竟和楚寒麟达成了什么协议,邵潜虽然不知道,但是从楚寒麟的态度来看,想必从中他并没有得到多少利益,相反许无言的越来越强大让楚寒麟深深的不安。 楚寒麟抬眸,利剑一样的目光射到邵潜的身上,沉声道:“依你之见,这漳州异象究竟为何呢?” 邵潜微愣,这奏折上提到,漳州天雷发生之时,楚寒彻和许无言都在,而且毫发无伤。这两个楚寒麟都比较忌惮痛恨的人物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而且有恰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一旦邵潜的答话里有一丝纰漏,照现在的情形看,很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这异象自古有之,但通常百年难得一见,而这漳州天雷距离京郊异象不过半载犹豫,恐怕这其中另有蹊跷。天雷昭彰天道,臣不敢谬论,仅凭一道奏折不过寥寥数行字,或不能尽述异象之事。”邵潜慎之又慎的答道, “哦?”楚寒麟审视的看着邵潜,“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待之?” 邵潜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楚寒麟,“启奏圣上,依臣愚见,着心腹之人前去探查异象之事,一探究竟之后,再做论断!” 听罢邵潜的话,楚寒麟不禁眸光一闪,即刻计上心来,扫了依旧跪在地上的邵潜一眼,“邵卿此言正合朕心意,朕命你明日前去漳州查明漳州天雷一事,不得有误!” “臣遵旨!”邵潜即刻叩头领命, “对了!还有,顺便袋朕传话给许提刑,两月之限务必侦破朱府灭门案,否则提头来见!”楚寒麟眸色阴沉无比,字字句句吐着要亲眼看着许无言死无葬身之地的杀意。 “是!”邵潜只觉得脊背发凉,许无言不过是一介女子何以让身为一国之君的楚寒麟痛恨至此? 这朱府灭门案,邵潜也曾派人查过,但毫无头绪,如今三年过去了,好多的证据都消弭了,想在两个月之内破案,简直比登天还难。邵潜心里不禁为许无言捏了一把汗。 “你下去吧!”楚寒麟嘴角弯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对邵潜摆了摆手道, “微臣告退!”邵潜叩拜辞别,躬身退出了乾御堂, 三更的月色尤其的皎洁,圣洁的银辉洒在灰色冰冷的宫墙之上,描绘出斑驳吃人的鬼魅模样,邵潜眸色微寒,抬脚走在着诺大冰冷的皇宫之中。 “狐尾,昨日州丞后堂遭遇天雷,你没事儿吧?” 漳州天雷示警一事很快就在漳州城传开了,而且许无言和楚寒彻置身于天雷之中而毫发无伤的事更是被百姓传的神乎其神。 昨日许无言回别院之后,便猫在自己的房间早早的睡了,谁敲门都不开。 这不一大早子雅期才得以在餐桌上看到许无言,忙不迭的开口问道, 许无言扭头瞥了子雅期一眼,没好气的答道:“怎么你想去给我收尸啊?” “啊!呸呸呸!狐尾,你说什么呢?!再说有大哥随身保护,就算是有天雷也伤不着你的,是吧?大哥”子雅期说着看向昨日和许无言一同前去州丞的子雅湛,有意把他们两个往一块儿拉扯, 许无言没说话,自顾自的夹菜吃饭, 子雅湛则是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看子雅期,缓声说道:“昨日,我并未去州丞府衙,何况有靖王爷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子雅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似什么事儿都没有的两人,不过是一日的时间怎么都变得怪怪的,自家大哥说话更是莫名其妙。 “大哥!你们……” 连卿也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两人,伸手拍了拍许无言问道:“无言,你们怎么了?” 许无言抬头看着连卿笑了笑,“没什么,昨日子雅湛有事就没有陪我前去州丞府衙,而我在府衙恰好遇见靖王爷!也正是那个时候,天雷劈中府衙后堂,事情就是这样。” “狐尾,那可是天雷!被你这么一说怎么跟喝凉水似得!”子雅期一脸狐疑的看着许无言,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许无言夹了一个鸡腿扔到子雅期的碗里,不耐烦道:“你那脑子想什么都复杂,来吃点好的补补,省的废话一连串!” “喂!我是关心你们好不好?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子雅期夹起鸡腿啃了一口,不服气的嘟囔道, “无言!湛公子所画的尸首位置图和妖男所画的血迹图我已经比对过了。”方卓涵适时说道, 许无言抬眸看着方卓涵,“哦!发现了什么?” 方卓涵将筷子放在自己跟前的小碟子上,缓声说道:“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到书房里详谈如何?” 许无言听罢,直接把自己的筷子放下,拿了旁边的手绢擦了擦嘴,说道:“我吃好了,咱们这就去书房吧!?” 方卓涵点了点头,推开椅子起身, “喂喂!还有我们呢!”子雅期抗议的说道, 许无言瞥了子雅期一眼,“你给我闭门思过!”继而看了看连卿,“连卿麻烦你和子雅湛待会儿见一下前来拜见的宋毅,问一下西域天麻之事!” 连卿看了看吃饭味同嚼蜡的子雅湛,朝许无言笑笑,缓缓点了点头,“放心吧!” 许无言一笑,便和方卓涵抬脚离开,子雅期很是幽怨的瞅了离开的两人一眼,苦恼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低声叹道:“唉!世态炎凉啊!有了小方子就不要我了!” 连卿看着截然不同的兄弟两人,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各有所忧、各有所苦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朱府之女 许无言环视了一遍自己来了多次的朱府大厅,看了看身边的方卓涵,“卓涵,我们先用这些石灰粉撒出当时尸首所在的位置和形状,再探讨那些没有弄明白的问题。” 方卓涵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头开始照着子雅湛描画的尸首位置和形状图在大厅里的地上撒起了石灰。 许无言和方卓涵两人在别院书房对比血迹图和尸首位置图之时,有诸多疑问无从解开,最后还是方卓涵提醒,也许在现场描绘出这些图样会有所发现。两人才拿着图纸和相关的案卷到了朱府,想借当时境况的还原,来解开心中的疑问。 半个时辰后,朱府主阁楼大厅内当时尸首所在的位置状况便被许无言和方卓涵两人用石灰粉描绘了出来。 每一处还用毛笔写上了尸首的名字,这样一幅三年之前朱府被害现场便粗略的显现了出来。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卓涵,你拿着这个,咱们从朱永靖开始!” 说着许无言将尸首的位置图递给方卓涵,自己拿着血迹图,两人来到了当时朱永靖尸首所在的地方。 “按照朱永靖当时尸首的形状来看,他当时是正面门口,被人用利器直刺心脏,倒地而亡。”许无言看着地上石灰粉撒出的朱永靖服趴着的形状,推测道, 方卓涵点了点头,“没错!也是因为如此他的血迹才会呈横向喷射状和滩状。另外依照州丞案卷的验尸记录,当时应该是匪徒闯进大厅,手持利剑,在朱永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刺心脏,因而朱永靖的双目是惊恐而睁着的。” “那么马氏则是看到朱永靖被害后,跑了几步,才被匪徒割破喉咙杀死。因而她的尸首是侧卧着,血迹是侧向的喷射状,血液也大多流向身体的一侧成条形滩状。”许无言向前走了几步,走至马氏和她陪嫁妇人秦妈尸首所在处缓缓说道。 “而秦氏身为马氏的随嫁妇人,处于护主之心,想要扶起马氏,不料也被匪徒杀害,她的血大多喷射到马氏身上,因而她在地上呈现的变成了滴落状和滩状的血迹。”方卓涵看了看许无言所在的地方按照常理推测当时的情景。 “而孙氏和他的随嫁妇人余妈,则是逃跑慌乱不及撞到了一起,翻到在地,被匪徒一刀砍至胸前毙命的!他们的血迹才会出现交叉式散射状和滩状。”许无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迹图,抬眼看着方卓涵所站的孙氏和余氏所害之处说道。 方卓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匪徒的手法该有多快多狠。才能让这五人都没能跑出这间屋子,而且五个人均是一招致命。 许无言缓步走到方卓涵的跟前,看着那些石灰撒成的尸首形状图,目色渐变渐暗。据案卷锁在,这五个人死于两种兵器之下,那么粗略算起来,要在差不多同一时刻杀尽朱府之人,至少也需要数十人。 但是数十人在漳州城犯案作恶,却没有留下一丝可以追寻的痕迹,三年以来也没有一个嫌犯落网,这岂不是太诡异了吗? “无言!你说朱永靖当时在和他的原配和妾室在做什么呢?” 方卓涵目光晦暗不明的盯着地上那些尸首的形状,似是不经意的开口问道。但又像是在自己问自己,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在看那些图形,不禁也有些疑惑起来,马氏是朱永靖的原配妻子。并为他育有两子,夫妻虽说不上伉俪情深也称得上相敬如宾。而孙氏虽为朱永靖育有一女,但在朱府的地位却是朱永靖的四位夫人当中最低的。 孙氏出身卑微,再加上生性胆小怕事,因而就算是给朱永靖生了女儿,但身份远不及后入门身份却尊贵的丁氏、李氏。除了自己的女儿颇受朱永靖青睐之外,孙氏在朱府几乎处处其他几位夫人欺凌。 至于孙氏和马氏的关系,虽无什么嫌隙,但也没什么交情。往日里马氏对孙氏受欺负的情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到就无关痛痒的说上几句,看不到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孙氏在朱府之中更是谨小慎微,生怕有所差池,嫁入朱府数十年从未出现在象征身份的朱府大厅之中过。 然而,孙氏却是和马氏朱永靖同时出现在这大厅之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许无言拿着血迹图,走至大厅的门槛处,盯着门槛似乎是在想什么。 “无言,你是不是觉得依照血迹图,这里也应该有一具尸首?”方卓涵走至许无言的身边,温声问道, 许无言抬眸看了看方卓涵,“卓涵,依你看来形成这样的血迹应该是怎样的情景呢?” 门槛处的血迹成不明显的喷射状、大量的滴落状和小滩状,形成这样的血迹有可能是有人在这里被杀,但是伤口不大;也有可能是有人受了伤,曾用手支撑着门框,伤口裂开喷出些许鲜血,滴落形成滩状。 “无言!咱们去朱怀阳的尸首发现之处看看!”方卓涵不能就此下结论,想到朱怀阳尸首位置的古怪,便提议去看看。 许无言点点头,两人走出大厅,朝回廊处走去。 方卓涵拍了拍沾了石灰粉的手,眸色微暗的看着回廊拐角处,根据案卷记载的朱怀阳的尸首位置、形状撒出的形状图。 “卓涵,你可看出了什么端倪?”许无言也看了好一阵地上的图形,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开口问方卓涵, “无言,你觉不觉这个形状很奇怪?”方卓涵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有些狐疑的看着地上的形状说道, 许无言顺着方卓涵的目光看去,这个形状有点像是趴在围栏之上又滑落到地面上的样子,但是手臂的位置又是那样的别扭。 “这手臂……” 方卓涵眸色一顿,抬眸看向许无言,“对!就是这手臂!倘若当时朱怀阳的手臂如案卷记载这般的话,那朱怀阳很可能并没有死!” 方卓涵思虑了良久,才说出了自己心中几番考究所得出的结论。 “为何会有此结论?”许无言则是满目惊异的看着说话的方卓涵, 方卓涵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则是弯腰搭在了栏杆之上,接着顺势滑了下来,与地上的的图形毫不相同;接着方卓涵一连试了几个姿势,与地上的姿势都不尽相同。 “无言,你看,这些姿势都是我尽量模拟已死之人从这栏杆之上滑下,所形成的姿势都与这个形状不尽相同。”方卓涵站直身子对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无言,你试一下! 方卓涵看了看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点点头,接着按照方卓涵的指示,俯身趴在了栏杆之上,然后按照腹部受伤,从栏杆上滑落在地,结果和地上的形状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许无言被方卓涵拉起来之后,带着疑问看向方卓涵, 方卓涵凝眸,“人死之后,血脉不通,躯体僵硬,因而如果有什么动作的话整个躯体都会保持一致,而活的人在动作之时往往会保持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也就是如你方才从栏杆上滑落那般。” “如你所言,那么第二日到朱府勘验的衙差仵作如何会都没有发觉朱怀阳并未死去呢?”许无言看着方卓涵还是有所疑虑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方卓涵如实的说道, 许无言也低头不语,这桩灭门惨案实在有太多的蹊跷之处,这一个连一个的疑问,都无从考证,全靠推测断然是破不了案的。 “狐尾!卓涵!你们当真在这里啊?” 两人各自陷入思考之际,子雅期跑了过来,冲着两人说道, “你怎么来了?”许无言看着子雅期问道, 子雅期瞥了许无言一眼,眉宇之间染上些许担忧,“狐尾,邵潜来了,现在就在别院。” “邵潜他怎么来漳州了?是皇上派他来的?”方卓涵则是一语道出了子雅期没有说出口的话, 庞厉元被除之后,楚寒麟对邵潜算上是最为重用,经常下朝之后把邵潜单独留下商谈国事,很多的决策也都拿出来和邵潜商议。 这会儿邵潜出现在漳州,怕是没有楚寒麟的指示,如何都说不通的。 “怎么了?”对邵潜此次来意心知肚明的许无言则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 毕竟以许无言对楚寒麟的了解,漳州出现天雷,势必会怀疑到许无言的身上,派个心腹之人前来一看究竟,顺便对许无言这个心腹之患旁敲侧击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们回去再说吧!”子雅期瞟了神色从容淡定的许无言一眼,轻声说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看了看多少为自己有些担心的两人,没所谓的笑笑,“好!咱们走吧!这么许久没有见到邵潜,也该叙叙旧了!” 说罢,自己率先抬脚走在前面,子雅期和方卓涵互视一眼,心知此次邵潜到来绝不是什么好事,没说什么也提脚跟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夫君驾到 “无言!我初来漳州,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都不甚了解,你陪我出走走走如何?”邵潜看了看仅是半载未见便大不相同的许无言缓缓说道, 子雅期则是皱了皱眉,邵潜是奉旨前来,而且是针对许无言的,不禁担心的上前一步,“邵潜,你……” 许无言拉了拉要说话的子雅期,自己则是侧了身子,伸出手去,“能陪你出去走走,是无言的荣幸,请吧!” 邵潜看了许无言一眼,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迈着方步走了出去, 许无言看了其他人一眼,没说什么也抬脚跟了出去。 “这些日子可好?” 邵潜驾轻就熟的走至漳州护城河畔,驻足在一棵绿柳之下,回过头看着许无言,俊毅的脸颊之上神色如水。 许无言轻笑,记忆中的邵潜算得上是为正人君子,但是身为臣子,他也有着诸多的无可奈何吧! “你说呢?”许无言不答反问, “很辛苦!可那是你执意要选择的不是吗?”许无言的答案对邵潜来说似乎并不是多有难度的问题, 从许无言执意面圣为自己洗刷清白之日起,就应该预见到今日之苦,可她还是那般决绝的选择了,那么后果也是她该承担的。 许无言嘴角微弯,扬起一抹无奈但不后悔的笑意,想不到这世间最懂自己的人竟然是楚寒麟的心腹-邵潜。 “你说得对!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许无言缓步走到邵潜跟前,缓缓答道, “后悔吗?”邵潜的目光洒向平静如镜的河面,问出一个自己知晓答案的问题, 许无言则是浅浅的一笑,“我似乎没有可以后悔的余地,依照你对楚寒麟的了解,他也容不得我去后悔,不是吗?” 邵潜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但又让人不得不把她当对手看的女子,倘若自己不是天和的臣子,应该能和她把酒言欢的吧! “是的!你后悔那一日,便是你命丧黄泉之时!”邵潜毫不夸张的说着,“这些日子,皇上因为天雷之事,夜不能寐、食不安寝,还残忍的惩罚了一个宠妃。” “然后呢?” 许无言的脸上云淡风轻,似乎楚寒麟做的那些事听在她的耳中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之事罢了!实则,她也没有任何可以置喙的资格。 “皇上之所以会如此。都是因为天雷发生之时。你和靖王爷都在。而且毫发无伤!”邵潜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许无言,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究竟。 “然后呢?” 许无言依旧是相同的三个字,清瘦的脸颊之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邵潜所言之事与她毫不相干一般。 一丝无奈浮上邵潜的脸颊。自己究竟想她怎么样呢?震惊、气恼还是愧疚自责?这对她来说都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事不是吗? “无言!皇上下旨命我前来查明天雷一事,另外要我带话给你,两月之限,绝不宽恕!”邵潜有些不忍的说着, “我知道了!”许无言看着邵潜,一抹微不可闻的笑容浮上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颊,“邵潜,你也是难得来此,与子雅期他们叙叙旧吧!” “无言。你不怕?……” 许无言的反应实在出乎邵潜的意料,楚寒麟此举无疑是要置许无言于死地,而她却是这般的轻描淡写。 “怕有用吗?”许无言唇角含笑,“正如你所言,这条路是我经历诸多波折而得来的。即便后果是丢掉性命,我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可是……”邵潜对许无言虽然没有子雅期那般堪称莫逆,但在邵潜眼里许无言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子,如果要眼见她就此陨落,心角的某一处还是隐隐作痛的。 “无须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我专心侦破此案就是了!” 半载的磨练让许无言变得更加沉稳有度了,面对如此能泰然处之,倒显得自己堂堂一个刑部尚书逊色多了。 “好!有你这番言语,狐尾势必扬名天和!”邵潜由衷的说道, “恪尊!恪尊!” 邵潜的话音刚落,许无言便觉的腰身蓦地一紧,紧接着身子便被人从身后抱了起来,还不住的在原地旋转着,听在耳中的只有两个称呼一样的字眼。 “喂!你是谁呀?快放我下来!”许无言有些眩晕的吼道, 一旁的邵潜则是惊愣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人却像是没有听到许无言的话一般,而是不住的抱着许无言旋转着,还是不是的发出爽朗而清澈的笑声。 “喂!快放我下来!……”许无言则是在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之中无力的喊着, 好大一会儿,那人才把许无言给放了下来,继而扳过许无言的身子,正对着自己,一脸欣喜的说道:“恪尊,你就是我的恪尊!我终于找到你了!” 许无言被转的头晕目眩,有些站不稳,下意识的拽住那人的手臂,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人,对他说的话更是一脸茫然。 “兄台!你是何人?”明白过来的邵潜,走上前去拉开抓着许无言的男人,扶着许无言,看着那人,一脸戒备的问道, 那人带着不解和疑问看向邵潜,再看被他扶着的许无言,理直气壮道:“我是她的夫君,你又是何人?” 听到夫君两个字,许无言的脑袋立刻清醒了过来,揉了一下额头,定睛看清楚眼前说话的人,都说七尺男儿,眼前的男人看起来足足有八尺, 略微身陷的眼眶,更显的那一双蓝眸深邃;高挺的鹰钩鼻、如刀锋一般细薄的嘴唇轻抿,这样棱角分明的五官聚合在那一张刀刻一般精美的脸颊之上,处处散发着邪魅的气息。 一身堆领的灰色窄袖长衫配以随意搭在身上的大红色广袖外袍,更显主人的不羁与野性,一侧的乌发轻系于头顶,另一侧则是悉数随意披下,戴在耳朵上的蓝玛瑙一样的耳环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你方才…说什么”由于身高悬殊,许无言不得不仰着头跟眼前这个狂傲但一点也不讨厌的男人说道, 那男人唇角上扬,滑落一个大大的笑意,盯着许无言的蓝眸里盛满了喜悦,“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恪尊啊!” 男人脸上那笃定的神色,连许无言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嫁过这样一个男人。可许无言从来都没见过这个男人啊! “你是何人?我们好像素昧平生吧!?”许无言使劲敲了自己脑袋一下,继而很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 男人两步走到许无言跟前,伸手就要去握住许无言的手,见许无言躲开便憨憨的一笑,朗声道:“恪尊!我是雅格和卓,就是你的夫君!” “雅格和卓?!”许无言盯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那么这个人为何会把自己当成他妻子呢? 雅格和卓用力的点点头,继而从袖中拿出一块丝绸质地的方帕,在许无言眼前打开,“你看!这就是证据,你就是我命定的恪尊!” 许无言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丝绸帕子,不由得大吃一惊,帕子上绣着的是一位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眉眼和自己十分想象,重要的事左侧脸颊之上也有一朵狐尾百合。 “这…这是什么?”不但是许无言自己,站在一旁的邵潜也是惊讶无比的盯着帕子上的女子,不住的和许无言比较, “这个是阿玛给我的,她说你就是我的恪尊!”雅格和卓一脸肃穆的说道,对他口中那个阿玛充满了尊崇之意。 “你阿玛是何人?” 雅格和卓很小心的把帕子收了起来,放在衣袖之中,继而一脸崇拜的说道:“阿玛是这世上的真神,她护卫天下子民喜乐康泰!阿玛说,只要我找到了自己的恪尊,我们所有的子民便可以永远康宁。” 说着雅格和卓蓝眸放光的盯着许无言,“而你就是我的恪尊,阿玛保佑!我终于找到你了!” 许无言这才算明白了这个雅格和卓的大致意思,以他的服饰来看应该是天和之外一个国家或者部落中人。他口中的阿玛应该是被他们所尊崇的巫师之类的人物,这个雅格和卓也正是因为阿玛给他的这个手帕,才认为许无言就是他命定的妻子。 理清楚思绪的许无言,眸色清明的看着眼前的雅格和卓,“我不是你的妻子,帕子上的女子只是和我长得想象而已,我不是她!你认错人了!” 说着看了愣在一边的邵潜,“咱们走吧!”抬脚边要走, “不!恪尊!不要走!”雅格和卓转身把许无言搂住,急切的说道,“你就是我的恪尊,我找了你好久,你不可以离开我!” 低沉的嗓音里满是恳求,搂着许无言腰身的手更是紧了又紧生怕许无言消失不见。 “我不是你的恪尊!你放开我!”不知怎得,听到雅格和卓的声音,许无言心里竟然泛起一丝不忍, “是的!你是的!你就是我的恪尊!不要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寻到你,不要离开我!”雅格和卓不由分说的收紧手臂,言语之中尽是不依不饶。 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此夫君 “兄台!无言并不曾与你相识,你这般岂不是在调戏良家妇女吗?” 邵潜看了看许无言无语的神色,缓步走到雅格和卓跟前,摆出一副以理服人的模样。 谁料想,雅格和卓压根不买邵潜的账,反而一脸敌意的瞅着邵潜,冷声言道:“你是谁?我跟我的恪尊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了!” “什么!你…” 邵潜立觉五内憋闷,这人还真是不讲理,看装束应该是哪个蛮夷之人,丝毫不懂礼数。不辨亲疏远近。 “好了好了!邵潜你稍安勿躁。”许无言见邵潜吃瘪不禁开口安抚,继而软下口气,对虽是死死禁锢着自己但却没有什么恶念的雅格和卓说道:“那个,你叫雅格和卓是吧?” 雅格和卓见许无言开口,立刻啄米似得点头回应,“是的!恪尊,我就是你的夫君雅格和卓,找寻了你许久!” “好!那个我就叫你雅格了”接连叫这么长的名字,许无言实在倍感无力,只好擅自给他取个好叫一些的名字, 雅格和卓却是出乎意料的赞同,很是好说话的言道:“恪尊,你想喊我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 “好!雅格,我有些问题要问你,那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许无言采用曲线救国战术,虽然是傍晚,但被这么个大男人抱着也不是件得体的事。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答应我,不离开我!不然我死也不放!”这位雅格和卓很是认死理的说出自己的要求。 “那个!好,只要我是你的恪尊就不离开你,好不好?你先放开我吧!”许无言彻底被这个高大而单纯的男人给打败了,只好妥协一步。 听到许无言的话,雅格才缓缓的把手放开,一双无辜而有深情的蓝眸定定的看着转过身来的许无言。 “雅格,你阿玛只给了你一个帕子,没有告诉你那上面的女子姓甚名谁吗?” 许无言实在是不理解。那帕子上怎么会绣有自己的肖像,是巧合还是这世间当真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 雅格大力的摇摇头,蓝眸时刻不离许无言的身,“阿玛只让我找寻我的恪尊,只要找到和帕子上一模一样之人,什么都不用问,她就是我的恪尊!” “那你如何知道我就是那帕子之上的女子呢?” 许无言盯着这个仅凭一方绣帕就要找寻自己妻子的男人,不禁为他那种未知的勇气感到不解。 “我不管!反正我就认定你是我的恪尊,你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雅格和卓似乎不太明白许无言言语之中的含义,而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执拗的说着。 许无言这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朱府的案子疑云重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这会儿。又不知从哪冒出这么个夫君来,真不知道是天可怜见,还是连老天爷都想戏耍许无言一把? “雅格!我不是你的什么恪尊,我是天和的狐尾女提刑!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皇上杀死,你还是快回你的族邦去吧!别再找什么恪尊了!” 许无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雅格说这些,也许是被雅格蓝眸中的那种单纯所震到了吧。打心底里希望,他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雅格和卓这下有些惊愣,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许无言, 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总而言之许无言管不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看了邵潜一眼,“咱们回去吧!“ 邵潜点点头。怎么也想不到许无言会对这样一个陌生男子吐露心声…… “恪尊!” 刚走出去几步,许无言的手便被雅格的大手握住,铿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许无言回头,看着握住自己手的雅格。“怎么了?” “我不要离开你,我会保护你的!”雅格凝着那一双蓝眸很是认真的说道, 一丝感动涌进许无言的心里,只是因为一幅想像的画像,眼前这个男人竟会如此真挚的对自己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雅格…” “总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会一直等你答应和我回部落。”雅格没有等许无言再说话,而是盯着许无言,说出自己已经做了的决定。 “好吧!我们一起回去!” “无言!”听到许无言的应允,邵潜不禁皱起眉头盯着许无言, 现在的许无言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一个楚寒彻已经疲于应付了,再加上一个楚寒麟许无言几乎是进退维谷。倘若再加上眼前的这个男人,许无言还有什么自处的可能吗? 许无言朝邵潜笑笑,具体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让雅格跟着,只是那一瞬,许无言好怕见到雅格眼眸中失望的模样。 “恪尊!我们走吧!”雅格则是像压根儿就没看到邵潜的神色一般,一脸欣喜的拉着许无言往前走。 “走吧!”许无言看着邵潜只留下了这两个字, 邵潜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许无言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真不知道这个男人跟着你是他的福还是你的祸…… “狐尾,你回来了!” 许无言前脚刚踏进别院,子雅期便兴高采烈的跑出来迎接,像是有什么喜庆的事一般。 “干嘛?”许无言一脸戒备的看着子雅期, “没什么啊!我不是想你了嘛!”子雅期妖娆一笑,像往常一样上前去挽许无言的手臂,不料却被一直握着许无言手的雅格给挡了开去。 “喂!你是谁呀?!”被挡开的子雅期像炸毛的公鸡一样,盯着握住许无言手的雅格满怀敌意的质问道, “我是她的夫君,你又是何人,这般不知礼数的拉拉扯扯!”雅格则是理直气壮的向子雅期宣示主权, “夫…夫…夫君?!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时候我的狐尾跟你有关系了!?”子雅期一把拽过许无言,怒气冲冲的对雅格说道, 这家伙有毛病吧!随随便便就和人攀关系,怎么?仗着自己个子高了不起啊! “你放开我的恪尊!”雅格见子雅期拉着许无言,眸色一凛,语调有些阴沉的说道, “我怕你不成……” “妖男!”子雅期正准备和雅格一较高下,许无言看了子雅期一眼制止,继而把手从子雅期那里拿出来, 缓步走到雅格的身边,对他浅笑以平复他的怒气,“雅格!他是我的好友-子雅期。” 雅格看了看子雅期,目光不善的点了点头,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子雅期很是不爽的叫道, 许无言伸手拉住要上前跟子雅期理论的雅格,然后瞅了子雅期一眼,“妖男!你抽什么风啊!他是我刚认识的朋友-雅格。” “是夫君!”雅格很是郑重的补充道, “什么夫君哪!狐尾,你看他就是占你的便宜,才刚认识就说是夫君!还真是脸皮厚。”子雅期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的指着雅格一通数落, “好了好了!这个待会儿再跟你解释!”许无言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颇显无奈的看着子雅期, “什么解释?怎么了?” 许无言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子雅湛翩然而至,拍了拍一脸气恼的子雅期,开口问道, “大哥!他…他…”子雅期看到自家大哥,指着站在许无言身边的雅格,徒有一肚子的话愣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湛兄!还是我来告诉你吧!”邵潜有些刻意的走到子雅湛身边,搭上他的肩膀便往大厅走,边说道, “好了!我们也进去吃饭吧!”见子雅湛被邵潜拉走,许无言有些松了口气,看了一眼互看不顺眼的子雅期和雅格说道, “好!”雅格干脆的答道,手自然而然的拉上许无言的, “喂!你…你干嘛!” 子雅期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拉开雅格的手,插在两人中间,不让雅格靠近许无言。 “你!”雅格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怒视着子雅期, 子雅期则是很夸张的挽起许无言手臂,大步向前走,“狐尾,今天连卿做了很多好吃的!咱们快走吧!” 许无言瞥着子雅期,“你干嘛?” 注意到雅格正满脸怒气的盯着子雅期挽着自己手臂的手,像根柱子一般站在那里,活像个争东西输掉的孩子。 许无言叹了口气,把子雅期的手拿开,走到雅格的跟前,“走吧!怎么跟个孩子似得!咱们吃饭去!” 雅格这才眉开眼笑,拉上许无言的手,很是得意的瞥了子雅期一眼,走进别院大厅。 子雅期则是狠狠的鄙视了雅格一眼,暗自咒骂道:“切!小人得志!千万别让本公子拿到什么把柄,不然一定叫你体无完肤!” “无言,快来吃饭吧!”连卿见到许无言,整理好杯盏说道, 许无言轻声应了一声,目光不自觉的瞥到和邵潜坐在一旁神色有些复杂子雅湛,被雅格握着的手想要挣开,然而只是动了动便放弃了。 看到紧握着十指的两人,子雅湛的眸色暗了暗,继而看向不知名的别处;曾经在金殿之上那个和她十指相扣是自己,而现在却…… 第二百章 只管今生 “狐尾,来吃这个,很好吃的!”子雅期像往常一样,把一块鸡肉,去了外面的鸡皮,夹到许无言的碗中, “恪尊,这个不好!你的气色不太好,应该多吃些鱼!” 许无言正要夹起那块鸡肉来吃,不料被雅格抢先挑出碗外,另外夹了一块鱼肉,细心剔除了其中刺才放到许无言的碗中,一本正经的说道, “喂!你什么意思啊!凭什么把我给狐尾夹的菜丢掉?!” 子雅期见状不干了,平日里给许无言夹菜习惯了,如今来了这么来历不明的人物,竟敢这么挑衅,不由得用目光剜着雅格忿忿的指责。 怎料雅格头都没抬,看都不看子雅期一眼,只管给许无言夹菜,还一边和颜悦色的对许无言说道:“恪尊,你需要多吃些青菜和蛋类,你太瘦了需要多补补!” 邵潜、方卓涵和连卿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雅格对许无言的模样,哪里像是刚刚认识一天的人,简直像极了伉俪情深的夫妻。 子雅湛则是内里不断的涌起一股又一股的憋闷,银箸被死死的攥在手中,骨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响。 “好了!”许无言将银箸横放在自己的碗上,然后扭头看着还要为自己夹菜的雅格,很有必要制止一下了,不然这饭还怎么吃。 “怎么了,恪尊?是不是这饭菜不合胃口?”雅格则是毫不在意自己已经惹了众怒,只是认真的看着许无言,掩不住的关怀备至。 许无言咬了咬嘴唇,雅格那副无辜的模样,实在不忍指摘,然而…… “雅格,你这样大家怎么吃饭呢?另外,我知道自己要吃什么,你不用一直夹菜给我,还有不要再叫我恪尊了。”许无言尽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好!那我以后叫你娘子好了!”雅格喉结动了动,像是做了很大的妥协的说道, “什么?!”子雅期俊眸射向一脸无辜的雅格,手中的银箸应声而断,低沉的声音里夹裹着让人心悸的冰冷, “雅格,你小子不要太过分!什么娘子,谁是你娘子!?”子雅期更是拍桌子站了起来,伸手指着雅格吼道, “子雅期。你这是做什么。快坐下!”坐在子雅期身边的连卿急忙伸手拉了拉子雅期的袖子。一边着急的看向许无言, 邵潜则是别有深意的拍了拍反应不大,但却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子雅湛,一边把目光投向这争吵的根源-许无言。 “妖男。他是无心的!你先坐下!”许无言伸手把子雅期拉着坐下,继而目光瞥到子雅湛的身上,有些心虚的解释道:“雅格,他只是不太适应!” 继而,扭头看向雅格, “恪尊,我不是无心的,我有心,而且这一颗心都属于恪尊你!”雅格则是没有等许无言解释。就率先为自己辩解道, “那你还是叫恪尊吧!”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只能先安抚,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吃饭吧!”许无言看着满碗的饭菜愣是吃一口的胃口也没有了。 原本就是一团乱麻。现在又加了雅格这么个怎么都解释不通的主儿,真是自找麻烦,自作自受…… 见许无言神色不好,雅格和子雅期也都识趣的不再争吵,各自乖乖的吃饭,只有子雅湛盯着许无言,没有一点儿要吃东西的意思。 “你跟我走!”蓦地子雅湛站起身箭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不由分说的拉起许无言就走, “你干嘛?!”雅格见状伸手去阻止,却被子雅期给拦住,“他们有重要的事要做,你不能打扰。”眸色之间寸步不让。 子雅湛的手像钳子一般,死死的拉着许无言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许无言此刻却没有想要挣开的心思,反而心里竟然是愿意他就这么一直拉着自己走下去,永不放手。 在别院的园子里,子雅湛停了下来,拉着许无言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四目对视,子雅湛的眸色清澈透亮,宛若这漫天的星辰。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许久之后,许无言看了看自己仍旧被钳制着的手,看着脸上泛着隐隐怒气的子雅湛,低声问道, 子雅湛不答话而是定定的看着许无言,蓦地大手一捞,将许无言揽进怀中,将自己的唇覆在那总是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的唇瓣之上,辗转吸允。 “唔唔…”陌生而柔软的味道,瞬间充满许无言的口腔,伸出去的手想要推开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一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清亮而绵软的唇瓣以及口齿之间清冽的幽香,让子雅湛的心一点一点沉迷,不由得想要更深处,吸取更多。 子雅湛的唇很温软像是沐浴在春日里的阳光一般,温暖而细腻,就连明明是生气,吻却是这般的丝丝润润,轻柔而甜美的。 许无言感到自己心房某一处的坚冰在一点一点的融化,像是贪恋毒药一般的喜欢上了这种细腻而柔美的味道。 伸出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环上了子雅湛的腰身…… 腰身之上的柔软,让子雅湛如遭雷击一般猛地一震,搂着许无言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原本小心翼翼的吻,也乍然加深了许多。 “呜呜…唔…”不知道多久之后,许无言不适的推打着还在不断在自己口中攻城掠地的子雅湛, 子雅湛这才意识到许无言的不适,急忙松开许无言,好让她顺利呼吸, 许无言顺势弯下腰身来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润,关键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子雅湛,昨日自己还那般对他,今天却…… 哎呀!许无言,你真该死!许无言不由得暗自骂自己。 子雅湛开始以为许无言是呼吸不畅才弯腰,过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许无言似乎是刻意不抬头看自己的…… “无言!你打算一直这么不看我吗?” 子雅湛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许无言逃避的样子,方才的吻,她明明是有感觉的,说无言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感情,是不可能的。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许无言急匆匆的抬头,说着就要逃跑, 子雅湛哪里允许,长臂一伸便把许无言给抓了回来,扳过她的身子对着自己,“怎么?占了本公子的便宜,不想负责任啊?” 许无言局促的看着子雅湛,登时羞了个大红脸,想不大子雅湛说起情话来,竟比子雅期难对付的多。 “那个…子雅湛,我……”许无言看着子雅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子雅湛暖暖一笑,一双灿若星辰的英眸,紧紧地锁着许无言,“无言,不要再逃避,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可是我……” 子雅湛伸手捂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许无言,“无言,无论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以后时刻护卫在你左右,不管前世,不问来生,至今生足矣。给我这个机会,别再逃避,别再拒绝好不好?” 许无言不得不承认,自己沦陷了,就沦陷在此刻子雅湛那一双清明而柔情的眼眸里;比起楚寒彻那种势如洪水一般铺天盖地的爱,子雅湛的喜欢更像是一条流淌不息的小溪,细小而绵长,温暖而悠远。 许无言缓缓点了点头,如果说跟子雅湛在一起会是下一个磨难的话,那就尽管来吧! “你答应了?!谢谢你!谢谢,谢谢!” 子雅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不已的看着许无言,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再不愿放开…… 等子雅湛和许无言一脸甜蜜,十指紧扣回到大厅的时候,子雅期和雅格的争执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许无言即刻上前一步,拉开两人, 子雅期看了许无言一眼,狠狠的瞪了雅格一眼,站在一边不再作声;而雅格则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许无言一遍,确定许无言安然无恙之后,才放心的拉起许无言的手, “恪尊,咱们走!” 许无言缓缓的把自己的手,从雅格手中抽了出来,浅笑着看着雅格,“雅格,你这是怎么了?” 雅格瞥了子雅期一眼,脸色一横,“我不要和他在一起!” “雅格,他是我的好友,我要和他在一起!” 许无言看着雅格定定的说道, 此刻的许无言与方才截然不同,似乎更加明晰的明白,该如何对待这个莫名出现的异域男人了。 雅格盯着许无言有些难以接受许无言的话,眸色之中闪过一丝受伤.然而,那张清瘦的脸颊之上坚毅的神色没有一丝更改的余地。 “他既然是恪尊的朋友,我就不与他计较了!”片刻之后,雅格缓了缓脸色,看着许无言妥协道, “雅格…” “雅格,天色不早了,我带你去客房休息去吧!”子雅湛浅笑着走上前去,柔柔的看了许无言一眼,继而友好的对雅格说道, 雅格冷冷的瞥了向自己示好的子雅湛一眼,丝毫不领情,而是看着许无言轻声问说道:“恪尊,你也累了一天了,让为夫服侍你休息吧?” 雅格此言一出,惊愣了在场的所有人…… 第二百零一章 怪事连连 折腾了一天,许无言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里,不知道子雅湛对雅各和卓说了什么,才让那个执拗且天真的异域人,答应不再和许无言同房。 许无言揉揉自己的脑袋,不禁苦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抢手了,皇上王爷逼迫不说,子雅兄弟又不离不弃的追随,现在又来了个雅各和卓一心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 ‘这是要把这几千年缺失的桃花运一次性补给我吗?’许无言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自嘲的说道, 如今,朱府的案子还是一团无望,楚寒麟那边又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楚寒彻如此阴魂不散看起来又不像是仅仅为了娶自己那么简单。 还有子雅湛,真的能够去爱吗?这个雅各和卓又是什么来路,他口中的阿玛又怎么会有许无言的画像呢? 许无言在一连串解不开的一团当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中又是一个个纠缠在一起的杂乱影像,许无言无论如何努力都整理不出头绪来。 “恪尊!恪尊!恪尊!” 许无言被一阵震天的敲门声惊醒,以为出了什么事,几乎是跳下床来,抓起衣服胡乱套在身上,打开门。 “怎么了?” 与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的雅各相比,许无言的语气就显得夸张多了。 “恪尊!天亮了!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吃完,你带我去玩儿吧?!”雅各耍宝似地从身后拿出一些糯米团子一样的东西放在许无言的跟前很是高兴地说道, 有那么一瞬,许无言只觉得反应不过来,眼前的雅各分明就是个大孩子,丝毫不知道忧虑为何物。 “恪尊!恪尊!你怎么了?” 见许无言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雅各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变便伸手在许无言的跟前晃晃,小心的问道, “哦!雅各,那个…”许无言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无辜的雅各,有些无奈的说道:“雅各,我洗漱一下!待会儿咱们一起出去!” “是吗?恪尊你真的会带我一起?”雅各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点点头,“是的!”说着就要关门, 不料,却被雅各那一只大脚挡住,执意把手中的食物递给许无言,“恪尊!这个是给你的!” 许无言笑笑,接过那些放在荷叶之上的团子。看了看雅各的那一只脚。雅各不好意思的笑笑。把自己的脚拿开, 许无言这才得以把门关上,瞅着手中的几个颜色晶莹而且带着清香的团子,顺着门滑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的拂在跟前,有些狼狈。 “恪尊!恪尊!我们要去哪里?这个是什么?”从许无言出了房门就被雅各死死的挽着手臂,许无言每做一件事雅各都会特别好奇的问做什么,走两步路他就会问去哪里,许无言有一种遇到活着的十万个为什么的错觉。 雅各的问题,许无言只有一少部分会回答,大多时候都是置之不理的,尽管如此雅各一点儿也不介意,还是乐此不疲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不过也好。借着雅各,许无言也算是放下查案在漳州大街之上以一种游玩的状态看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了。 只是一路上都被雅各挽着,招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不仅如此,由于雅各和许无言的身高悬殊,挽着的姿势就很是别扭。许无言试着甩了几次,不料雅各硬是怕许无言跑了一般,丝毫不放松;对于别人的目光,不但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像是一种褒奖一般,很是得意的一路走,一路满足的享受着众人的瞩目。 “二弟,雅各的身份查的怎么样了?”别院中的子雅湛走进书房,看了看在书房的三人,单刀直入的问道, 提到那个雅各,子雅期就一肚子的火,莫名其妙的钻出来,就把狐尾从自己身边抢走,真是可恶! “蛮夷之人!提他做什么!”子雅期有些火大的答道, 方卓涵有些同情的拍拍子雅期的肩膀,劝道:“冷静些!现下查清他的身份可比生气重要的多了!” 子雅期和许无言之间的感情,是特别的,也是很多人达不到的,然而雅各的出现似乎威胁到了子雅期那种独有的情绪,如子雅期那般高傲,会如此也算情理之中。 子雅期想想也对,说不准雅各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许无言的,这才敛气赌气的神色, 说道:“他是蹂洳国的邻国象雄国的三王子,他口中的阿玛便是象雄国的国师,以巫术著称。象雄国每位王妃都是由阿玛指定的。这小子这次来我们天和就是因为阿玛给了他一幅画像。而且阿玛告诉他画像中人便是他的王妃,也就是恪尊。” 子雅湛听罢,不禁微皱起眉头,“这象雄国一向少于外界来往,也从不与周边国家有任何交往,即便是民风野蛮的蹂洳与之也从未有过战事。与我们天和更是鲜有往来,这次这个三王子雅各前来我们天和,会不会有什么图谋?” 方卓涵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子雅湛说道,“湛公子,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 “为什么?” 方卓涵站起身来,扫了一眼三人,缓缓说道:“象雄国人人会巫术,尤其是皇族和国师,其巫术造诣更是出神入化。相传,舒数十年前,蹂洳大军侵犯象雄国,企图一举灭掉这个小国家用以扩展自己的领土,然而却被象雄国当时的国师,也就是雅各口中的阿玛一人拒之国门之外,且令蹂洳大军折损大半。这也是蹂洳不再侵犯象雄国的原因。” “正因为他们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才更有可能图谋更多。”邵潜接过话来,无不忧心的说道, “非也!”方卓涵看了邵潜一眼,继续说道:“象雄国虽然可以用巫术抵御外敌。但却不能以此侵犯他族。” “卓涵说的没错,”子雅期也站起身来,看着有些迷惑的子雅湛和邵潜,说道:“相传象雄国有一个古老的誓言,但凡象雄国的子民,均不可运用巫术欺辱外族否则便会遭遇灭顶之灾。数百年来,象雄国从未与外族发生过战事。” “如此说来,雅各来到天和找无言,岂不是更蹊跷了吗?” “是的!据我所知,象雄国皇族基本都是内部联姻,只有极少数皇室女子来自民间。至于赢取他族女子为妃更是从未有过。”说到此处,子雅期不禁也担忧起来, “还有那幅无言的画像,他们又是从何而来的呢?”一时之间众多的疑云在几人之间蔓延开来…… “雅各!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我,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坐在木筏之上的许无言,放下手中的竹篙,盘腿在雅各和卓旁边看着雅各缓声问道, 雅各唇角含笑,答道:“是阿玛给了我画像,她说你就是我的恪尊,要我来你的国家找寻于你。” “你的阿玛知道我是天和的子民?”许无言有些难以置信,按照雅各的姓氏名字,他应该是距离天和最远的国家象雄国的皇族,这个闭关锁国的国家的国师又怎么会知道许无言的存在呢? 雅各一脸神圣的点点头,“是的!阿玛就是这世间的神明,她能够知晓这世间所有的事,就像她知道我的恪尊就是你一样。” 雅各言谈举止之间满是对阿玛的崇拜与仰慕,那种由心而发的虔诚,堪比任何一个宗教的忠实信徒。 “雅…啊!” 许无言还要问些什么,突然木筏从中间炸开,两人分别向两端飞去,许无言只觉得两耳一阵轰鸣,眼前的雅各犹如一只红色的风筝渐渐模糊,自己也在疑惑之中失去知觉…… 第二百零二章 来者何人 一股甘甜的细流自喉间滑下,许无言在一阵清凉感中缓缓醒来。 “狐尾提刑大人,你终于醒了!在下还以为你就此西去了呢。” 陌生的声音传入耳朵,许无言不由得定睛看清说话的人,俊朗的面孔着一身白色劲装,被银色肩扣系住的披风随意的搭在肩上;银质箭袖紧紧箍住略带骨感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托着一只上等白瓷碗,唇角含笑的看着自己。 “你…你是何人?” 许无言确定脑子里没有眼前之人的任何记忆之后,坐直身子,目光透亮的看着坐在床边的人,清声问道, “哦?”那白衣男子将手中的瓷碗放在一旁的漆几之上,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看着许无言,唇角微扬,流下一抹来自骨子里的傲气,缓缓说道:“在下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的主人?” 许无言不由得看向四周,考究的的布局,一应摆设物件,虽然古朴但处处泛着价值不菲的气息。 单是盖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床冰蚕丝被便是一般官宦人家都负担不起的。 “这里是?” 许无言明明记得自己和雅各是在护城河上撑篙划船的,后来一声巨响竹筏裂开,自己和雅各被炸飞,怎么醒来会在这里呢? “这里是白府!是在下救了你!”白衣男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无言,以一副接受感恩的姿态说道, “是吗?” 许无言有些怀疑的,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目光在这间屋子里环视了一周,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白衣男子,“雅各呢?他在哪里?” “你是说那个身穿红衣的异域男子?” 许无言点点头,“他怎么样了?现在身在何处?” 白衣男子耸耸肩,没所谓得说道:“下人们已经把他送往别院了吧!我没有过问。” “你说什么?!” 许无言盯着眼前的男子。他是在救人吗?什么叫没有过问? “我只想救你,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何况他还是异域皇族中人。”白衣男子不轻不重的说着,似乎许无言的反问是在无理取闹一般。 这一刻许无言彻底明白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本想说的感激之言,一句也说不出来,心里又挂念着雅各的安危,也不说什么抬脚就走。 “你要去哪里?”白衣男子伸手抓住许无言的手臂问道, “于你何干?”许无言头也不回,用力要挣脱钳制,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为官之人都是这般无礼吗?”许无言的举止让白衣男子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有些受挫。不禁拽住许无言的手臂不放。诘问道, “你!放手!”许无言有些气恼,原有的那么一点感激,顿时荡然无存。 “阳儿。休得无礼!还不快放开提刑大人!” 两人僵持之间,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白衣男子应声放开了许无言,两人齐齐看向来人。 头戴黑色笼冠,身穿一身绀青色交领锦袍的五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草民白震云参见提刑大人,方才小儿失礼冲撞大人,老朽在这里向大人赔罪了!还请大人不要与他计较。”白震云朝许无言拱手施礼,沉声说道。 白震云?许无言有些讶异眼前这个五旬老者所说出的名讳,在许无言的脑子里是存在一个名唤白震云之人的。 他是天和四成钱庄的老板,每一年上交的捐税几乎占到天和税收的十之一二,所拥有的财产富可敌国。 楚寒麟也是因为忌惮他的财富,下旨封为员外郎。以亲王规格派卫军加以保护。 但是白震云一向行事极为低调,很少露面,而且据许无言所知,白震云是居住在灵州细柳山庄的,眼前的这个…… “白员外多礼了!是无言一心担心友人性命,失了礼数。不关令郎的事。”许无言伸手去扶白震云得体的答道, “亏得你还有这个见识,否则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去了!”站在一旁的白衣男子则是对许无言的表现颇具微词。 “阳儿,不得无礼!”白震云站起身来,怒视白衣男子一眼,“还不快过来给提刑大人赔不是?!” 白震云一边怒喝着白衣男子,一边给许无言赔笑道:“提刑大人不要介意,这是犬子白紫阳,年少轻狂,被老朽给宠坏了。” 许无言瞥了一眼白紫阳,心绪全不在此,对白震云歉意的笑笑,“白员外,非是无言不知感恩,只是心中担心友人……” “提刑大人无须担忧那位异域的友人,大夫看过说并无大碍,老朽已经着人小心护送至别院了。”没等许无言说完,白震云便适时的解除了许无言最挂心的忧虑。 “如此!无言便多谢白员外的搭救之恩了!”许无言听罢,忙施礼道谢, “举手之劳,大人无须挂怀!”白震云指了指一旁的黑檀太师椅笑道:“实不相瞒,老朽这次前来漳州,是为专程寻许提刑而来!请坐!” 白震云的这话,让许无言不由得心里琢磨,这家财世代享用不尽,富可敌国的白震云如此大费周章的前来找寻自己,所谓何事呢? 听罢,许无言也不推辞,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白员外,你也请坐!” “谢大人!”白震云道谢落座, “阳儿,你也坐吧!”白震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白紫阳,沉声说道, “是!爹”白紫阳应声落座, 看来这白紫阳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对他自己的亲爹还是心怀敬意的,该不会是因为他老爹的财产才会这么听话的吧。 许无言暗自对白紫阳腹诽一番。 “大人,在下不远千里而来,是为了朱府一事!”白震云紧蹙眉头,缓缓说道, 许无言一惊,这白震云和朱府一案会有什么瓜葛吗?还是楚寒麟派他前来查看自己查案虚实的……? “员外此言,无言不甚理解!”一番推测之后,许无言浅笑的看向白震云,不明所以的问道, “大人,朱老爷在世之时与老朽的钱庄多有往来,朱府惨遭灭门,老朽也深感震惊。原本此事老朽不该再提,但眼下事关重大,恕老朽冒昧了。”白震云看着许无言顿住,面露难色的迟疑着, “员外既不远千里来到此处,有话不妨直言。” 听了许无言的定心丸,白震云也不再犹豫,继续说道:“三年之前,朱老爷与老朽奉旨合力为皇后娘娘置办一批后宫器具。怎奈朱府惨遭不测,原本皇上是想暂缓此事,待朱府一案侦破之后再做论断。谁知,过些时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辰,皇上下旨差老朽速速上缴已经置办的器具以备皇后娘娘寿辰之用。可当时置办的一应器具都保存是由朱老爷亲自保存,如今朱老爷不再了,器具所在之处老朽可是一无所知啊!” “当年,员外可曾向侦办此案之人过问过此事?” 无论如何为皇家置办器具都是件不小的事情,朱府被灭门,那么侦办此案的官员对朱府的一应物品都会查点造册,倘若有这么一批非民间用品,一定会上报朝廷。没有理由只字不提的。 “如何没有?!我爹当时就派人多方打探,只是所有经手此案之人都不曾发现那批器具罢了!”白紫阳接过话说道, 这可是件满门抄斩的大事,白紫阳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如此说来,那批器具并未被人发现了?”许无言带着疑问看向白氏父子, 白震云皱了皱眉,“老朽不知!近日听闻皇上钦派许提刑查办此案,老朽才特地前来向大人求教。” “我爹说的没错,名满天下的狐尾女提刑该不会对此案也毫无头绪吧?”白紫阳扬了扬眉有些挑衅的看着许无言, “阳儿,不得无礼!”白震云急忙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继而看着许无言的神色, 白氏父子的事,许无言多少了解了,这朱府的案子是越来越复杂了,如今又和皇家扯上关系,看来自己还真是凶多吉少了呢。 “白员外,令郎所言不假!”许无言则是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之色,反而很是诚恳的看着白震云如实说道,“朱府一案,历时已久,想要侦破实非易事。本官随奉旨两月之内侦破此案,但如今却毫无头绪。近日白员外所言之事,本官更是不曾在案卷之上看到只言片语。能不能帮到员外尚属未知之数,眼下看来,本官只能尽力而为。” 白震云心知侦破朱府一案的艰难,许无言能如此说,已然是给足自己面子了,不由得抱拳谢道:“老朽先行谢过大人,日后若有用到之处,白家万死不辞!” 许无言笑笑,“员外严重了!如此,本官就先行回去,不见到友人,实难心安。还望员外见谅。” 说着站起身来,拱手向白震云辞行。 白震云也急忙站起身来回礼道:“大人走好!阳儿替为父送提刑大人!” “是!爹”白紫阳起身应声, “告辞!”许无言转身离去,白紫阳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抬脚紧随其后。 第二百零三章 此生随卿 许无言刚走出白府,便觉小腹一阵绞痛,暗叫糟了,不由得蹲下身子缓解疼痛。 “你怎么了?”白紫阳见状上前问道, 许无言面色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白紫阳,低声说道:“白公子,本官身体不适,还请你帮我叫辆马车送我回别院。” 白紫阳瞥了瞥刚走出的白府,弯下身子有些狐疑的看着许无言道:“许提刑,这漳州怕是没有大夫比我们白府的医术高明了。你既是身体不适,白府近在咫尺,你又有何苦舍近求远,定要回别院呢?” 许无言咬咬牙,回道:“本官是旧时隐疾,回去稍事休息就好!” “许提刑此话当真?”白紫阳目光灼灼的瞅着很是怀疑的问道, 许无言顿时气结,想要站起身来抽他,但是某处的暗潮和小腹不断的绞痛提醒她,绝不能轻举妄动。 “信不信有你!”许无言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双手用力的紧紧攥在小腹处, 原本每一次的月事,许无言都会痛的不行,到这里之后,许无言在这几天都会避开任何人,后来被子雅期撞到痛晕在房间,他特意求人配了一个方子,监督许无言在邻近的几天按时服用,许无言的疼痛才有所缓解。 谁料,许无言又这么悲催的掉进了水里,先下身体里像是有一根棍子不停地在搅拌一般,不大一会儿额头之上便冒出汗珠来,脸色也变的惨白起来。 白紫阳见状,顿觉不妙,急忙扶住许无言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送…送我回去!”许无言贝齿死死的咬着泛白的嘴唇,一字一句说道, 白紫阳看到许无言的样子,也不再多言,打横抱起许无言,触手之处的湿粘顿时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腾出一只手来拽下自己的披风,裹在许无言的身上。大踏步朝漳州钦差别院走去。对街上接连不断投来的惊奇目光,好不在意。 许无言则是全力忍着一阵有一阵的绞痛,时不时痛的吸气。 “你是何人?狐尾她怎么了?” 白紫阳刚踏入别院,便被迎面而来的子雅期拦住,看着他怀中抱着的脸色苍白许无言,不由得开口问道, “她的房间在哪里?”白紫阳毫不理会子雅期的问话而是直接问道, 子雅期看着眼前这个抱着许无言的白衣男子,一时之间不辨忠奸, “多谢你送无言回来!我是她相公!把她给我吧!我带她回房间!” 子雅期正愣神着。子雅湛已经站到了白紫阳跟前。温润而不乏威凛的对白紫阳笑着说道。一修长而有力的手从白紫阳怀中不容拒绝的接过许无言。 接着,便抱着许无言大步离开。 白紫阳有些失神的看着那个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什么时候狐尾女提刑嫁人了?皇上不是有圣旨吗?许提刑嫁人是要向皇上禀报的,而方才那个自称是她相公的男子又是谁? 子雅期更是惊讶无比的看着自家大哥。什么时候他修成正果了,自己怎么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自家大哥还是有两手的。 子雅湛把许无言轻放在床榻之上,并叫来连卿给她换了衣物之后,熬了红糖当归汤一小勺一小勺喂许无言喝下, 热热的汤水入腹之后,一股暖流在小腹间回荡,许无言的疼痛缓解了不少,看着坐在自己床榻边上的子雅湛。浅浅一笑。 “谢谢!” 子雅湛伸手理了理许无言鬓边的乱发,温柔的说道:“幸好,他送你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还受着这份痛楚。” 他?子雅湛看到白紫阳抱着自己了,许无言不由得心急,伸手抓住子雅湛的手解释道:“那个…那个白紫阳…我…我太痛了!我跟他没有关系。你不要误会。” 许无言有些紧张的解释着,打心底里不想子雅湛误会,一点都不想。 “傻瓜!”子雅湛唇角弯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反手握住许无言的手,盯着许无言定定的说道:“倘若我就此误会了你,又如何当得起你的喜欢?” 许无言听罢,心里一暖,有些羞涩的看着子雅湛,心中一直的担忧一扫而光,小孩子一般耍赖道:“才没有呢,谁喜欢你呀!” “是吗?”子雅湛俯身靠近许无言,甜润的声音里满是邪邪的笑意,故意有些伤心的说道:“我可是记得某人昨日才要对我以身相许!今日怎么就变卦了呢?” “我哪有?!”什么以身相许啊!子雅湛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胡编乱造了,许无言急忙出言澄清。 子雅湛听罢,则是一脸得逞的笑意,低头在许无言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就知道你不会变卦了!此生此世你就只能许我一人了!” 许无言张大了嘴巴,看着子雅湛那副有些坏坏但又无比认真的模样,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然是这般柔软温情。 “好了!你落水受寒!有患有严重的痛经之症,应该早些休息!睡吧!”子雅湛弯腰将许无言的手放进被子里,细心为她盖好被子,暖暖说道, 许无言有些蒙蒙的点点头,子雅湛柔柔的笑笑,转身带上门出去了。此刻的许无言看了一眼轻声关上的门,就算以后面临的会是刀山火海,我也愿和你一起闯一闯…… “大哥!狐尾,她好些了吗?”一直在等子雅湛的子雅期看到子雅湛从许无言的房间里走出来,走上前去问道, 子雅湛缓缓的点点头,“喝了些热汤,好多了!” “大哥!你和狐尾在一起了?”子雅期一眼自家大哥,目光又分散到那些影绰斑驳的枝杈和墙壁的影子上, “是的!她便是我此生守护的女人!”子雅湛毫不犹豫的答道, 子雅期回过头来,总是挂着玩笑之意的脸上此刻没有了一丝笑弄之色,“大哥!你可知道楚寒彻从未放弃过她?还有那个对她步步紧逼、处处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皇上,你真的决定要和她在一起吗?” 子雅湛浅笑,眸色之中闪着万世不移的坚毅,重重的点了点头,“纵使整个天下都与她为敌又如何?我子雅湛就要爱这个女人,此生不移。” 子雅期听罢,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伸手入怀将一个方子拿出来递给子雅湛,“大哥!这个医治狐尾痛经之症的方子,月事前五日按时服用。” 说罢!转身离去。 子雅湛拿着方子,看着消失在暗处的子雅期,想不到自家兄弟竟是这般看重许无言,那个俊美妖娆、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竟是这般的细腻。 第二百零四章 圣旨又到 “禀许提刑!白公子在门外求见!” “白公子是何人?”连卿看了看许无言随口问道, “是啊!怎么会无端前来别院,不会是闲杂之徒前来闹事的吧?”邵潜接过话,随声附和道, “就说狐尾不在,打发他走就是了!”子雅期瞥了一眼前来禀报的侍卫,淡声吩咐道, “可是!…”侍卫面露难色, 许无言抬头看着侍卫,“是不是名唤白紫阳?” 侍卫重重的点头,“他说有要事见许提刑,否则后果自负!”侍卫小心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有些战战兢兢的答道, “他以为自己是谁呀!如此口出狂言!”子雅期低头喝了口茶,目光骤暗,冷声说道, 侍卫听罢,头低的更很了, “你去叫他进来吧!”许无言脸上没什么神情,温声吩咐, “是!”侍卫急忙领命退下, “无言,这个白公子是何许人?”一直没开口的方卓涵,看了看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其他人,“他是白震云的独子,这一次的朱府一案与他们有些关联!” “你是说,坤泰钱庄的白震云?!”子雅期听到白震云的名字,眼睛瞪得比铜陵还要大,盯着许无言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许无言点点头,然后把当日白震云的一番话,又给他们说了一遍, “想不到朱府的案子里还有皇家这么一档子事!看来是越来越麻烦了!”方卓涵听罢,担忧的看了许无言一眼, 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除掉许无言。眼下莫说找回皇宫的那批器具,但是破获朱府一案,在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的。 “如此说来。这白公子前来应该是带着皇上的口谕前来的!”邵潜看了一眼许无言,沉声说道, 楚寒麟的个性。邵潜是再了解不过了,要除掉一个人。绝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眼下皇宫器具这件事,他一定会拿来大做文章的。 “此话怎讲?”子雅湛把目光给到邵潜, 邵潜皱了皱眉,“下个月癸丑是皇后娘娘的寿诞之日,这批器具皇上势必会勒令在大寿之前寻回,也就是说……” 说着停顿住。看向许无言,不再往下说。 许无言勾唇一笑,自然知道邵潜接下来的话,皇上一定会借住这个机会对自己再行刁难的。毕竟是除之而后快的大好机会。 “这!那皇帝……” “许提刑!”子雅期正要对楚寒麟破口大骂,白紫阳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进来,看着许无言拱手作为见礼。 “是你!”子雅湛两兄弟见到白紫阳,几乎是齐声惊讶道, 白紫阳瞥了在座所有人一眼。面色含笑,对他们眼中的惊奇毫不在意,“在下白紫阳见过几位大人!” 许无言浅笑,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依旧一身白衣的白紫阳。“今日白公子,大驾光临,该不会仅是拜会我们的吧?” 今日的许无言气色红润,瘦削清瘦的脸上也没有了几日之前的苍白之色,看来她被人照顾的不错,不过如此体虚之人也能够名动天和,这名望还真是有待商榷。 想到此处,白紫阳嘴角眉梢不禁也染上些许不屑之色,审视的看着许无言,道:“许提刑!难道你就是这般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现在看来这狐尾女提刑之名,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你说什么!不过是一声铜臭的登徒浪子,在这里卖弄,真是自不量力!”子雅期很是鄙夷的看了白紫阳一眼,毫不留情的反击了过去, “你!”白紫阳一听,登时青了脸色,怒视子雅期,眼看有一决高下的气势, “两位,息怒!息怒!”邵潜上前一步,好言劝道,扭头看看处于战火中心的许无言则是坐回了位子上,看好戏似地瞟着两人, “无言!你这般,不太好吧!”站在许无言身旁的连卿伸手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袖,有些担心的问道, 毕竟这两个人冲突是因许无言而起,她这般事不关己的态度,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许无言扫了白紫阳一眼,伸手端起眼前的茶杯,悠然的抿了一口,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无妨!白公子多的是时日,以白家的势力,没人能拿他怎么样的。不花些时间挑衅惹事儿,以白公子的聪明才智,如何能违抗的了皇命呢?” 说着故意看向白紫阳,勾唇浅笑,清声问道:“是吧?白公子!” 白紫阳听罢,张口结舌,登时竟想不出应对的话来,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许无言。 子雅湛见状,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白紫阳身前,彬彬有礼的说道:“阁下前来,必是有要事相商,既是如此,有何苦呈口舌之快,引口角之争呢。来,白公子请坐,有什么事,不妨坐下来,细细道来!” 白紫阳看了看子雅湛,心里的气虽然还没消,但眼下也不好再闹情绪,毕竟皇命是大事,耽搁了白家还真是吃罪不起的。 “在下今日前来,是向许提刑宣旨的。”白紫阳敛了敛神色,看了许无言一眼,沉声说道, “那就说吧!” 子雅期一听果然是宣旨,也一下子又坐回到了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你们这是……” 皇上宣旨,白紫阳虽然也对那些虚礼不喜欢,但是眼前这些人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不下跪接旨,成何体统?白紫阳本想出口对他们训斥一番,不料却被邵潜伸手止住。 邵潜脸带笑意,温声解释道:“白公子尽管宣旨就好!皇上许他们不见圣上驾临免跪之权!你宣旨就是了!” 邵潜的身份白紫阳自是知道的,听罢抬眼看了看众人,除了连卿和规劝自己的子雅湛还站着,许无言和子雅期还有一个看起来很生的面孔都稳稳的坐着。尤其是子雅期的脸上那种不屑的神色,简直可以称得上大逆不道。 “皇上有命,着许提刑在皇后娘娘寿诞之前找回那批皇宫器具!命白家全力辅佐!四十日后,朱府一案破获之时,便是许提刑晋封清廉司大司马之日。” 白紫阳压着心里各种怒气,把圣旨的内容简略说了一遍,然后把圣旨放到许无言跟前,有些不耻为伍的说道:“许提刑,在下会独力查找那批皇宫器具!也对狐尾女提刑的破案之能拭目以待!圣旨带到,告辞!” 说罢转身,大踏步离去。 “楚寒麟他是不是疯了!这是存心要害狐尾呢吧!”子雅期第一个拿过圣旨扫了一眼,便甩在一边,忿忿不平道, “子雅期!”邵潜则是急忙看了有些口无遮拦的子雅期一眼, 眼下不是发牢骚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全力配合许无言, “无言…”方卓涵则是看着一言不发的许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先前的时候,楚寒麟无论下什么圣旨,虽然对许无言有所针对,但也多少会提及其他人,而这一次,明摆着就是冲许无言而来。 虽然不知道楚寒麟究竟为何会想要除掉许无言,但大家都明白的是,先前许无言为自己沉冤一事,声动天和,在民间传为美事。 但对于男权的维护却不是件好事,楚寒麟虽然褒奖了她,事实上心里是不愿她这样的女子存在于世上的。 许无言看了看为自己担心的众人,站起身来,清浅一笑,“我有些累了!先回房去了!” “无言!”子雅湛走近一步,轻声唤道, 许无言扭头对子雅湛笑笑,“我没事儿的!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说罢,转身抬脚离去。 第二百零五章 至死方休 许无言并没有回房,而是抬脚出了别院,在大街上没有目的的游走,驻足抬头看时已经到了朱府门前。 “许提刑!”门口的守卫朝许无言弯腰示意, 许无言看了看侍卫,颔首回礼,随口问道:“这些天,朱府可有何异常?” 侍卫怔了一下,许是不明白许无言为何会有此问,一个被灭门多日的凶宅,会有什么异常呢?但也不敢有所冒犯,只得恭敬答道:“禀提刑,一切如常。” 许无言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被清理过得朱府,更显空旷寂静,一座座毗连的亭台楼阁毫无人气,满满的都是压抑破败的气息。 然而在这中气息之中,许无言反倒平静了一些,目光在脚步经过之处逡巡而过,将看了数遍的房舍、园囿在眸色里又简略的过了一遍。 大厅里起先和方卓涵勾画的尸体位置图和血迹图被一层薄薄的灰尘覆盖,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偌大的厅堂除了几个不规则的图样外,别无他物。 在许无言看来这里并不是空荡的,总觉得死在这里的五人,幽魂都还在这座厅堂内,没有依靠的飘荡着,久久不散。 许无言看了一眼那些图样,没有踏进厅堂,便转身朝回廊走去, 许是院子里回廊处风大,用石灰粉撒成猜测是朱怀阳的尸体位置图和血迹图,已然模糊不清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 许无言在正对那些模糊图样的对面回廊石台上坐下,看着那些似有若无的血迹图样嘴角勾出一抹稍显苦涩的笑意。 “当时你也曾坐在此处看着府里的每一处熟悉的事物,想着或是旁观着府里每一幕你喜欢或者讨厌的事发生的吧!” 凉薄的言语落地,回应许无言的只有从脸颊之上划过的冷风和被寒冷侵犯了一秋的枯枝残桠交互摩擦的声音。 “那些不喜欢的家人都不在了,也不是预想的那么开心、自在,不是吗?”许无言有些魔怔的自言自语着,“你可明白。一个人存在于世上、无论如何都只有自己的时候是何其的可悲、寥落?” “我一直都在!” 一个比冷风还要沉寂寥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许无言抬眸,如初见之时的俊逸、伟岸出现在眼前。 许无言看了一眼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楚寒彻。嘴角扬起一抹嫉妒无奈而淡漠疏离的笑意,没有立刻大话。而是凝眸在那根距离血迹图样最近的柱子之上。 原本对他那种彻骨的恨意,就在这一瞬间变得如一片枯叶那般不值一提了,相顾无言也可以如此疏离如不曾相识。 “言儿,你当真对我如此恨之入骨、不屑一顾?” 楚寒彻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无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修饰的脸颊,氤氲的尽是疏离和淡漠。这种遥不可及让楚寒彻心底的某一处钝痛不已。 许无言扭头看着楚寒彻,这大概是他极少数的和许无言这般对等的谈话吧!如此看来。除却那么高贵的身份之后,他也不过是一介平凡男子,会痛、会有诸多的神情…… “寒彻,你可知道你的皇兄他一心想要除掉我。现在之所以没有大动干戈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你在!只要我与你为敌,我活着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许无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楚寒彻说着些,只是有一种在某个方面与眼前这个手握重兵,身份尊贵的男人同病相怜的感觉。 楚寒彻唇角微扯,挤出一个苦涩无比的笑意。平了脸上所有的神色,语速极慢的说道:“在皇兄那里,谁又不是棋子呢?从父皇、母后到如今的我,哪一个他的至亲没有为他的皇位之路避让不及呢?” “如此,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比存活更重要了。不是吗?”许无言大抵能够猜的出楚寒彻的处境,重重猜忌之下,寻常人家的情感也所剩无几了吧。 楚寒彻凝眸看向许无言,看不透的深邃目光犹如一支狼毫画笔,一笔一划的在许无言那张清晰的脸颊之上描画着。 “言儿,此生皇兄可以把任何东西从我这里拿走,甚至是我的性命。但是除了你,只有你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从我这里抢走!” 楚寒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着,眸色之中的坚定,万夫不得撼动。 经过寒风浸透的话语,传到许无言的耳朵里没有了一丝温度,丝丝缕缕的传达着一种不可违抗的命令。 许无言嘴角微动,看着楚寒彻的眼眸,清澈如水,骤然成冰,看似平静的眸色里却是没有了一丝的温度。 “只因你们知晓我手上有着毁灭天和的力量,才会如此对我处处设陷、步步步紧逼的,不是吗?” 楚寒彻听罢,缓缓站起身来,走至许无言的跟前,带着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许无言,凛声道:“当初若不是你以此崭露头角,谁又会浪费时日来对你赶尽杀绝呢?” 许无言有些愣住了,如今的境况,都是自己一步步心甘情愿走到的,如果没有乾御堂中与楚寒麟的一番计较,又何来今日的处处杀机呢? “言儿,如果你没有一次又一次让我见识到你身上非比寻常的能力,或许在我的心里对你的感情早已烟消云散了。可是你却如此看重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一步步引我对你深陷,不可自拔!今日之果,你一手促成,现在你要收手,我不允许!” 楚寒彻宛若一个奖罚分明的天神一般,威凛无比的盯着许无言,将她画地为牢,永远圈禁,让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的作为接受惩罚。 许无言抬头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冷冽之气的男人,心里的城墙被他的话一点一点击溃,眸色之中闪过一丝一丝的惊惧。 楚寒彻俯身,低首在许无言的耳边,轻声说道:“言儿,此生我楚寒彻势必与你纠缠,至死方休!” 许无言打了一个冷颤,抬眸之间,楚寒彻已经站直了身体,盯着身前的许无言,唇角滑下一个堪比寒冰的笑容,将许无言的神色尽收眼底,转身大步离去,身后撇下一个明黄而刺眼的背影。 伸手触及到身边一沓残留着体温的案卷,许无言凝眸看向那个已经消失在寒风里的身影,心一点一点下沉…… 第二百零六章 再访白府 “恪尊!你要去哪里?”许无言刚踏出别院,雅各便追了出来,叫住许无言问道, 许无言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气色红润,恢复如初的雅各,看来这两日方卓涵把他照顾的不错,刚回到别院之时,雅各还因为溺水昏睡着,想不到恐水的他,今日已经活蹦乱跳了。 “白府!”许无言笑笑答道, 雅各有些不解的看看许无言,“白府是什么地方,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有些事要前去白府求教!雅各,你今日留在别院,我办完事情就回来。”似乎对雅各,许无言总是会给于更多的耐心。原本不必多说的话,对雅各许无言总会解释几句。 雅各摇摇头,看着许无言,“我要和你一起去!” 许无言笑了笑,“好吧!你随我一起!” 雅各见许无言答应了,刀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高兴地拉着许无言的手臂就要往前走。 许无言把自己的手臂拉出来,看着雅各认真的说道:“雅各,以后不可以再这般没有礼数,也不可以再叫我恪尊。” “为什么?恪尊,是我做错什么了吗?”雅各小心翼翼的看着许无言,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般,委屈的问着, 许无言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但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定定的看着雅各,沉声说道:“没有为什么,你做不到这两点,可以立刻离开回到你的国家去。” “不!我不要一个人回去!我要和你一起回去!”雅各有些着慌的提高声音道, 许无言不说话而是静默的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不止一头的男人,如果昨日没有遇到楚寒彻,对雅各就不会这么苛刻,但是事情却不容许这样的如果。 “恪尊…哦!不是。不是!我答应,什么都答应你,别让我一个人走好不好?” 片刻之后。许无言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雅各伸手拉住许无言的衣袖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 许无言拿开雅各的手,转过身去,冷声说道:“你可以叫我无言!走吧!” 说罢,没有再看雅各的神色抬脚离去。 雅各湛蓝色的眸色里带着受伤的神色,凝眸看着许无言那没有一丝犹豫的背影,一双大手缓缓的握紧,刀锋一般的薄唇紧抿着。将没有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封在心里…… 白府门前的两尊青黑色的石狮子,一个神色威凛的怒视着斜前方,而另一个却是张着满是獠牙的大口,威慑着从门前路过的布衣百姓。 “许提刑。我家老爷等候大人多时了,里面请!” 许无言刚在白府门前站定,门口蓝衣缚裤的家丁便恭敬的朝许无言行礼,弯着腰身,像是一早在门口等候似地说道。 “哦?你家老爷知道本官要来拜访?”许无言略带讶异的看着朝自己行礼的家丁, 家丁不慌不忙的略微站直身体,对许无言道:“禀大人,我家老爷着小的日日在此等候,许提刑一到便叫小的引大人去见我家老爷。” 许无言点了点头。看了身后的雅各一眼,抬脚踏进白府的门槛,白震云不愧是老江湖,一早料到自己会再来拜访。 白府正堂,白震云父子早已站起身来迎接许无言的到来了。 “提刑拜访,老夫有失远迎,见谅!” 许无言踏进正堂,白震云便拱手行礼,白紫阳则是略略拱手作为见礼, 许无言朝白震云笑笑,道:“白员外多礼了,本官贸然来访,多有叨扰!”接着看了看身边的雅各,“这一位是雅各,白员外见过的。今日前来特地感谢白员外的救命之恩的。” 雅各听罢,朝白震云弯了弯腰,道:“雅各谢过白员外的搭救之恩!” 白员外伸手捋了捋山羊胡,慈和的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两位请上座!” 许无言笑了笑,“白员外也请坐!”说着和雅各便在右侧的暗红檀木靠背椅上坐了下来,白震云和白紫阳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白员外,此次本官前来是想请教一些当年制造皇宫器具之事。如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白震云那张被人情世故打磨的圆滑而深藏不露的脸颊上始终带着三分和善气氛傲气,神色虽是恭谨,却时刻流露着无所畏惧的气息。 “提刑大人严重了!老夫定当知无不言!”白震云看了看许无言,恭谨应道, 许无言自知,白震云的深浅,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试探的出来,对于这般久经江湖之人,只能单刀直入,否则只是虚耗时日罢了。 “那批器具可是一直由朱永靖负责保管?保管处所员外也不曾知晓分毫?” 虽然这样的话问出口难免有所不敬,但许无言扫了一眼眼前年过半百的白震云,几番思虑还是问了出来。共同负责制造一批御用器具,不可能对放置保管之处一无所知,这这其中的门路,许无言还是必要一问的。 “依提刑之意,该是如何呢?”白紫阳脸色一凛,跳起了眉头,略带抵触之意的看着许无言出口反问, 许无言只扫了白紫阳一眼,面上带着诚恳的浅笑,看着眼前稳坐泰山的白震云,没有任何的答语或是驳斥。 白震云凌厉的眸子在白紫阳的身上一闪而过,到许无言身上之时则是变得恭谨而客气,“小儿年少鲁莽,多有顶撞,还请大人见谅!” 许无言会意的清浅一笑, “许提刑有此疑虑也属情理之中,原本皇上着令老夫制造的这批器具是分三次上交验收的。每一次都是邻近完工之时,朱老爷才会邀我一同前去查点检验。确定没有差池之后才运送上缴。朱老爷和我商讨过此事,为了完全之见,我们决定三次分地而储。谁料第三次就要验收之际,朱府却遭灭顶之灾。” 许是多年故交之谊使然,提到朱府灭门之时,白震云和上次一样,神色颓然凄迷,慨叹世事无常。 “朱府一案后,我们也曾请旨搜寻这批器具,但找遍了漳州城,却是一无所获。”白紫阳见自己的父亲悲不自胜,不由得接过话头,补充道, “如此,白员外可还记得前两次器具的储存之所?” 许无言像是全然没有听到白震云易地而储的话,抬眸看着白震云继续问道, 白震云略显不解的看着许无言,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老夫记得,不知大人为何会有此一问?” 许无言一笑,“让白员外见笑了,本官只是想前去前两次饿储存之所一看,希望从中看出些许蛛丝马迹。如今朱府一案毫无头绪,从朱永靖生前有关之处查询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许无言说的诚恳,脸上没有一丝对死者不敬或是对生者不信任的态度,纯粹只是奉命全力查案职责所在。 白震云点点头,“大人所言极是,是老夫少见多怪了。”继而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白紫阳,“那两处储存之所,后来阳儿也曾前去查询过。老夫年纪大了,身体不适,就让阳儿代替老夫引大人前去吧。” “如此甚好!白员外珍重身体!”许无言没有反对,反而关切的看了看一身华服的白震云,对他的提议表示赞同。 白紫阳听罢则是直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无言,有些漫不经心的言道:“许提刑是要现在前去?还是要品尝过我们白府的美味珍馐之后,才前去呢?” 许无言嘴角微弯,缓缓站起身来,朝白震云拱了拱手,“白员外,本官案务缠身,就不叨扰了。”继而瞥了白紫阳一眼,“烦请白公子带路吧!” 白震云起身回礼,白紫阳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便抬脚出了门,许无言和雅各也跟随其后,离了开去。 “白紫阳!” 出了白府,许无言叫住自顾自走在前面的白紫阳,看他那一脸的不耐烦,好像给许无言带路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干嘛?!”白紫阳不情愿的停住脚步,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看着许无言很是厌烦的问道, 许无言忽略掉白紫阳的神色,走上前一步,不愠不火的问道:“你父亲可有腿疾?” 这两次见白震云,许无言都注意道白震云走路有些颠簸,看起来像是左腿有疾,但在许无言所知道的白震云里,他应该是个健步如飞之人才对。 白紫阳看了许无言一眼,点了点头,“三年之前,山庄起火,父亲被烧伤,遍访名医都没能医好,才落下这腿疾的病根。” “你父亲的腿疾是烧伤所致?”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雅各,冷不丁的插了一句问道, 白紫阳瞅了雅各一眼,“是的!莫非你有医治之法?” 雅各摇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切!”白紫阳瞥了摆明没话找话的两人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轻嗤,转身继续向前走,“废话少说!还是前去储藏之所要紧!” “他好生无礼!亏得这里还自诩礼仪之邦!”雅各盯着白紫阳的背影,不满的说道, 许无言一笑,拍拍雅各,道:“咱们跟过去吧!” 第二百零七章 非凡农舍 白紫阳在一处寻常的农家小院处停住脚步,颇有感触的环视着眼前略显破败的农舍。 泥坯抹成的色彩暗淡而不均匀的墙壁,茅草铺成的屋顶,延伸出的屋檐下还挂着黄澄澄的玉米,红的似火的辣椒,破旧的窗户上残留着残破不堪的窗纸,木质的门边摆着几件木质的凳子,低矮的墙边随意的摆着几件斑驳的农具。 墙角处的摆着的褐色水缸已然空掉,落着一层灰尘伫立在这座农家小院之中,昭示着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踏足了。 “白紫阳,这里是……?” 许无言看了看在院中驻足的白紫阳,有些不解的问道,无论如何这御用的器具也不会储存在这么普通的院子里吧! 白紫阳斜了许无言一眼,一副少见多怪的鄙夷,“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带你悠游农舍。”说着抬脚朝那扇木门走去。 许无言看了看对白紫阳多有不满的雅各,耸了耸肩抬脚走了进去。 随着木门吱呀打开,一阵干燥的灰尘扑面而来,“咳咳咳!”三人被呛得都忍不住咳了几声,急忙伸手去拍散眼前四处纷飞的灰尘。 屋梁、墙角、简陋的神龛上、年久失修的桌椅上……屋里的边边角角处都挂满了蛛网,阳光从破掉的窗户处射进来,弥漫在束束光线里的都是一颗颗看的清楚的尘埃。 “恪尊,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雅各皱起眉头,扫了一眼遍布灰尘的房间,伸手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袖,不解的问道, 这么些天,雅各对许无言做的事不是那么清楚,但耳濡目染的也多少知道一些。许无言再查一件天大的案子,事关数十条性命,还与当今的天和皇帝有关。但眼下的农舍,雅各实在想不出会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以后再告诉你!”许无言没有时间这个时候跟雅各解释太多。只好先一句带过。 白紫阳则是想看累赘似地扫了雅各一眼,抬脚朝神龛的后侧走去,许无言没说什么也跟了过去。 神龛里只贴了一张镇宅的神像,用以供奉,但是站在神龛的一侧才看出这座神龛的不同,神龛的后壁和墙壁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全部用青砖砌起相连。空气干燥的原因,青砖墙上已经产生了大大小小的裂缝。 许无言有些狐疑的看着青砖墙,这神龛的建制怎么看都与这间农舍格格不入,只见白紫阳伸手在青砖墙上的某块青砖处敲了几下。 一阵响动。灰尘四溅,青砖墙缓缓裂开,一眼枯井出现在青砖墙里。蹊跷在此,怪不得会把神龛砌成这般模样,没有足够的空间。这一眼井是无法掩人耳目的。 白紫阳看了看许无言,纵身跳进井中,伸手抓着井绳滑了下去,许无言走至井前看了看黑洞洞的井口,有种跳不下去的感觉。 雅各很是理解的看了看许无言。轻声问道:“恪尊,你想下去吗?” 许无言看了看雅各,又看了看燃起一豆之光的井底,干笑着说道:“我是想下去,可是这…我……” 从前只听人说想不开寻短见,才会投井,这活得好好好的,许无言实在没有跳下去的勇气,虽然有井绳可以依托,但是那可以着火的摩擦力,许无言真觉的克服不了。 “没关系,有我呢!”雅各则是很温暖的笑了笑,说着拦腰把许无言给抱起,两人纵身从井口跳了下去。 许无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嗖嗖的下坠,耳边干燥而夹裹着沙尘的风,不受控制的直往耳孔、鼻孔里钻,许无言不由得闭上眼睛、屏着气息生怕一睁开眼自己就被扔了下去。 雅各看着怀中带着些许紧张的许无言,不由得嘴角弯起,洒下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们到了!”脚踩到井底之时,雅各柔润饿嗓音在耳边响起, 许无言睁开眼睛,橘红色的烛光将雅各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颊润色,变得柔和而温润了许多,配以那种柔和而单纯的笑容,带着羽化人心的力量。 “事关不少人的性命,容不得大人在此与人打情骂俏,若是看不出什么,我们就早些去下一个储藏之所!” 白紫阳阴阳怪气的声音乍然在许无言的一侧响起,扭头对上的便是他那张除了厌弃便别无其他表情的脸颊。 许无言充雅各感激的笑笑,转过头去也不理会白紫阳那幅不讨人喜欢的脸颊,观察起这座特别的御用器具的储藏之所来。 纵横百步有余的人为凿成的井洞内,四面墙壁之上一排接一排大大小小的方洞,每一定的距离都设有一个突出的烛台,其上放置着手指粗细的白烛,墙角、孔洞下和正中的空地上堆积着劈好的木柴。 “这些孔洞用于放置造好的器具?”许无言缓缓走近那一排排大大小小的孔洞,问出心中已经确定了事实。 白紫阳跟上去,点了点头,“是的!这些孔洞的大小依据器具的大小而造,为的就是周全的对那些器具保护。” 许无言伸手在其中一个孔洞中摸了摸,沾在手指上的是干燥成粉的细沙颗粒。整齐的摆在墙根儿的是那种上好的桐木劈成的木柴,看年轮,几乎都是由树龄十年左右的成木劈斩而成。 “雅各,你怎么了?” 目光触及到不停地用手揉搓着自己脸颊的雅各,许无言开口问道, 雅各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舒服的答道:“无言,我只觉得脸颊紧绷,像是被抽取了不少的水分一般。” 雅各这么一提醒,许无言也觉得脸上干干的,嗓子里有种渴感,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许无言扭头看着白紫阳,问道:“储存在这里的可是一批铜质器具?” 白紫阳眸色中闪过一丝讶异,迟缓了几秒才点了点头,“是的!你如何得知?” 为皇帝制造器具之事,是机密之事,就算是朱府被灭了门,好几批被派来找寻剩下器具的人,也都只是知道找寻皇家之物而已。 至于究竟是什么,有多少,出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死去的朱永靖之外,就只有自己了。眼前的许无言难道是皇上密旨告知的,但看她的模样,却不是如此。 许无言则是很没所谓的笑笑,“我猜的!”继而转向雅各,“这里看过了,咱们出去吧!”不再理会白紫阳那副臭极了的脸色。 被白紫阳冷嘲热讽了这么长时间,许无言当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再加上白紫阳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许无言自然不愿意多说。 雅各也不问什么,揽着许无言的腰身,纵身一跃,然后接着井绳的支撑,三步两步跳了上去。 白紫阳,一掌拍灭被点燃的蜡烛,目光如炬的盯着两人跳出去的身影,对方才许无言所说的话,没有一分的相信…… “白公子,烦请带我们去下一处吧!” 白紫阳走出农舍的时候,许无言和雅各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看到他时,没有任何的寒暄,目标直指下一处。 “这一处,你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白紫阳有些忍不住了,在院子里随意踱了几步,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那一串被老鼠啃咬的残缺不全、七零八落的玉米,语气平和无波澜的答道:“没有!” “你撒谎!”白紫阳蓦地转过身来,炯炯的眼眸里充满着指责,这个女人明明发现了些什么,却还要在自己跟前卖关子,真是狂妄可恶! 许无言秀美轻挑,迎上白紫阳那张出身殷实、傲慢的有些不可一世的俊脸,平静若清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屑。 “哦?白公子何出此言?”许无言说的云淡风轻,明眸清澈,淡淡的口吻里飘散着对白紫阳不轻不重的暗讽,“况且,以白公子的才智,本官倘若发现了什么,白公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比起白紫阳的冷嘲热讽,许无言的这种暗箭隐讽更让人抓狂,尤其是对白紫阳这种自小都是别人对他毕恭毕敬、说一不二的人,这种阴风式的讽刺,招招必中,而且效果立竿见影。 “你!”白紫阳脸色发青的伸手指着许无言张口结舌,想要反驳,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一身沾染了灰尘的白衣也在风中纠结乱飞。 许无言浅浅一笑,“白公子,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去下一处储藏之所如何?” 柔软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意味,随着凉意绵绵的冷风,传入白紫阳的耳朵,带着丝丝缕缕不着痕迹的软命令。一下一下的抽打在白紫阳那多年建立在众人仰慕的傲气之上,带着驯服者的威力。 “不去!有本事你自己找去!”白紫阳白了许无言一眼,丢下一个大大的不满脸色,目光一横,转身离去。 许无言很满意的看了同样神清气爽的雅各一眼,“走吧!” 雅各点点头,走到许无言的身边,看了看白紫阳那气呼呼的背影,暖暖的看着身边的许无言,佩服的笑笑,继而两人并肩离去。 第二百零八章 白府火灾 “哎呀!累死人了!” 正在院子里秋千上轻摇着的许无言,猛然觉得秋千椅猛地一沉,闻声睁眼,子雅期一副妖孽般慵懒、妖媚的模样,四仰八叉的坐在自己身边。 许无言伸手敲了一下子雅期的额头,说道:“坐好!看你什么样子?” 子雅期微睁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自己搭在许无言身上的腿,复有迷上眼睛很是无所谓的说道,“哎呀!别那么小气,接我搭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说罢还很是感慨的叹道:“想不到我搭的这座秋千还挺舒服的,怪不得你常常坐在上面发呆。” 子雅期已经被许无言的男女平等思想给洗脑了,现在跟他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定会被他给鄙视到天上去的。 好在,许无言也早已接受了子雅期这副模样,也就不说什么,想到自己交代他办的事,就开口问道:“哎!白震云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白家的三代单传,坤泰钱庄在他手中不过五载就变成了天和最大的钱庄,娶有一妻,生子白紫阳,楚寒麟赐给他不少姬妾,但均无所出。三年之前,楚寒麟交办他和朱永靖为皇宫置办一批宫用器具。完工了两批,且完好上交朝廷,最后一批完成之时,朱府便被灭了门,哪一批器具至今下落不明。” 子雅期伸了个懒腰,把自己的腿从许无言身上拿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把另一条腿搭在许无言的身上,慢条斯理的说道, 许无言听罢,顿了顿,“白府是不是曾发生过一次火灾?” 子雅期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体,看着许无言道:“你怎么知道?” “白紫阳提过,你快说说那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白震云的腿疾。许无言莫名其妙的感兴趣,总觉得这会意味着什么。虽然说不出什么,但却很想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 “白府的这场火灾实在蹊跷。”子雅期靠着许无言的肩膀,像是在探究某件秘事的说道,“四年前的腊月初八,白震云的书房骤然起火,白震云当时就身处书房之中,白府众人扑灭火之后发现白震云被烧毁的梁木砸晕在地。几经医治之后。白震云恢复大半,但却落下了腿疾之症。”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许无言伸手推开子雅期那颗头,看着他问道, 子雅期眸色发亮。许无言的问题正中下怀,不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说,多没有神秘感。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体,“这是外界谣传的版本,据我所知事实并非如此。” “那是怎样?” “蹊跷有三:第一。白震云嗜书如命,尤其对古史典籍视若珍宝。在他的书房之内藏有珍贵古文典籍数万册,为安全起见,他的书房照明均是夜明珠,禁止任何烟火。那么书房起火。又是在冬日,这就有待斟酌了。” “会不会是白府之人,错手导致书房起火呢?” “膨!”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在许无言的前额上弹起,子雅期一副你傻啊的模样看着许无言,教训道:“你以为人家白府是竣国公府啊!随便什么人都没大没小的。这种可能性在礼教森严,等级分明的白府不存在。” 许无言瞟了神色笃定的子雅期一眼,秀眉微挑,“那么如你所说,第二、第三是什么?” “这第二嘛,当时白震云的书房几乎烧完殆尽,但是传言白家人救出白震云之时,白震云却只是昏迷伤到了腿。你不觉得这火烧的太奇怪了吗?” 许无言点点头,子雅期说的确有道理,但是…… “会不会是白震云当时在书房很可能呼救奔跑,跑至门口被烧毁掉落的梁木砸伤,接着就被白家人救出,因而并无大碍?” 子雅期摇了摇头,“不会!白震云书房的古史典籍非纸即竹简,遇火则燃,满屋子的书籍燃烧,那那火势可想而知。扑灭火势已经艰难,断然没有冲进去救人的可能。还有……”说着子雅期带着一种谨慎的眼光看着许无言,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还有什么?” “据通识堂的消息,当时白震云被救出之时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子雅期说出了一个自己也有些狐疑的讯息。 “不会的!今日我才见过白震云,除了腿疾之外,面部并没有伤痕。” 许无言虽然言之凿凿的反驳着子雅期的话,但是心里总觉得好像疏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活生生的白震云就在白府,那么那些谣传和子雅期所知晓的信息又是怎么回事?或者是何人所为呢? “这个我就无从得知了。”子雅期摊了摊手,白震云安好出现在漳州的事,子雅期也一早打探清楚了,可是通识堂的讯息,子雅期也没有怀疑的依据。 “那你说的蹊跷之三呢?是什么?”搁置解释不通的疑团,许无言继续问道, 子雅期从秋千椅上站起身来,抚了抚本就很平整的衣衫,站在许无言的跟前,由高到低俯视着许无言,说道:“这第三就更匪夷所思了,这皇宫御用器具一事同朱府一案已经过去三年,虽说当年白震云向楚寒麟禀报过此事,不但白震云着人寻找过着最后一批器具,楚寒麟自己也派人找过。虽然结果不得而知,但不到半年之久,此事便从上到下不了了之。事过三载,楚寒麟他又为何会如此在意此事呢?” “喂!这楚寒麟在不在意此事,跟白府四年之前的火灾又有什么关系?” 子雅期摇了摇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白府的火灾虽然发生在四年前,但楚寒麟着令白震云和朱永靖置办皇宫器具却是在白震云受伤的半载之后。” “那又如何?他总要给人家养伤的时间吧?” 许无言有些不明白子雅期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子雅期抿了薄唇,嘴角流下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蹊跷的是楚寒麟的圣旨是在白府起火三日之后下的,而且特命白震云半载之后差办此事。”子雅期随手摘了片旁边冬青的叶子在许无言眼前晃了晃,“你说,咱们的皇帝他是不是能掐会算啊?他怎么知道白震云的伤半载之后就会好呢?” “白震云当时的伤究竟是怎样的呢?”听子雅期讲了半天,许无言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反而抛出了一个自己解答不了的问题。 子雅期听罢,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愧是狐尾,这个问题就是关键所在。”俊美斜飞,眸色发亮的子雅期,盯着许无言,“倘若白震云真如坊间传言那般,虽被火烧伤但并无大碍,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基本可以解释的通;但如果真如通识堂打探的消息一般,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棘手多了!” 说着子雅期深深的看了许无言一眼,虽然心知楚寒麟对许无言的杀意尽显,但子雅期仍旧不希望楚寒麟会对许无言不留任何余地、赶尽杀绝。 “那么要想求证这件事,就只有……” “白紫阳!”子雅期和许无言同时说出这个名字,末了心有灵犀的一笑,“狐尾,你的智商见长嘛!都能和本公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子雅期甚是得意的看着许无言,一刻也不耽搁的显摆。 “欸哟!妖男,你什么时候练出这般本事了,颠倒话说的面不红心不跳的!”许无言伸手夺了子雅期手中的冬青叶子,扔到子雅期脸上,带着威胁说道, “狐尾!瞧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你将来的小叔子,对我不敬可是难进我们子雅家的大门哦!你可得好好的巴结我才是!” 相互调侃是子雅期和许无言最常做的事情,在知道子雅湛和许无言的事情之后,子雅期一直没有机会以此为乐,今日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好的机会,子雅期自然不会放过,作势要以此大大的调侃许无言一番。 “小 叔 子…”许无言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进子雅期,语速极其缓慢的说道,如月光般清明澄澈的眸子里含着极淡的笑意看着子雅期那张得意的脸,唇角微微的扯着,明明是柔和的神色,浑身却散发着让人发冷的气息。 子雅期见势不好,每每见到如此这般的许无言,就是自己倒霉的征兆,立刻脚底抹油,转身开溜,一边跑一边还不怕死的说着:“狐尾,有我大哥在,本公子不怕你的!” 许无言止住脚步,看着子雅期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尽失,有些愣愣的看着月空升起的那一轮皎洁明月,压制不住的酸楚,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另一边,雅各一脸苦涩的看着端坐在自己跟前如木头一般,长久盯着一张画满了圈圈点点的图样看着的方卓涵。 “喂!你不是说恪尊很快就会回来吗?这都好几个时辰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和我一起呢?”雅各终于忍不住了,走到方卓涵跟前问道, 方卓涵头都没抬,漫不经心的答道:“无言让你在这儿等她,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可…可是好久了呀?不然我去找她吧?”要不是许无言交代自己在这里等她,雅各早就跑出去找她了。 方卓涵抬头瞥了雅各一眼,“怎么,你要不听无言的话?” 这话一出,雅各乖乖的就又坐回椅子上去了,恢复到了方才如望夫石一般的盯着门口,方卓涵摇了摇头,继续看血迹图,真不知道这些人对许无言的好,对于她自己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第二百零九章 潮湿之地 “卓涵、连卿你们在做什么?” 一只高脚四龙吐珠方樽放在书案之上,方卓涵和连卿两人站在书案旁边,盯着那只方樽,低声说着什么。 许无言抬脚走近两人,扫了一眼书案之上的方樽,看了看两人,拣了张椅子坐下,自己倒了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没什么,这只铜樽日久生锈,可惜了这别致独特的铸造技艺了。”连卿在许无言身边坐下,惋惜的看着那只方樽说道, 许无言目光再一次触及到那只方樽,玄青的的樽身上锻铸着波浪云纹,细致精巧的纹理映衬着四角造型各异的四条吐珠的龙雕,龙身上的龙鳞片片清晰可辨,龙头更是细致而活灵活现,每一处都彰显着这只铜樽的高超铸造技术; 只是,缘口、底座处的暗黄色铜锈像是发酵了的霉菌一般,一个个小突起,扎堆的腐蚀着这尊堪称精品的方樽。 “没办法修复了吗?” 目光没有离开那只方樽,问题却是向方卓涵问了出来,在所有人当中,解决除查案之外的现实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方卓涵,自然这种问题也会直接丢给他。 方卓涵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的看了许无言一眼,“这方樽长期处于潮湿之地,虽为青铜所制,但也被这些铜锈啮噬的只剩躯壳,除了回炉重造别无他法了。” “潮湿之地?你是说这方樽一直放在潮湿的地方?” “是啊!这方樽一直和一些金器放在宋大人府中阴暗潮湿的库房杂物之中,今日我见宋府的下人在整理库房,见这只铜樽生锈破陋,便要丢弃,我见它外形独特便要了来让卓涵看看是否能修复。不过,连卓涵都修复不了,看来真的是要废弃了。”连卿倍感惋惜的说着,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只方樽。 “金器?那些金器是否完好无损?”许无言扭头看着连卿冷不丁的问道, 许无言的问题问的奇怪,连卿有些讶异的看着许无言。摇了摇头,“那些金器倒是色泽光亮没有破损迹象。” “我想到了!”许无言脸色一喜,拍案站起身来,欣喜道, “无言,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现在也不确定,卓涵、连卿麻烦你们找来漳州地形图,帮我找出地质潮湿且隐蔽不宜被人发现之处。找到了,立刻让子雅期去白府找我。” 许无言说着便跑出门去。 “喂!无言……卓涵发生什么事了,无言她如此匆忙的跑出去?”子雅湛想叫住往外跑的许无言。话未出口。许无言已经不见了;自己只得走进屋内问方卓涵、连卿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言好像发现了什么,她交代我们查找漳州的潮湿之地。”方卓涵简短的解释, 子雅湛看了看方卓涵和连卿,“无言她要去何处?” “白府。无言大概是去找白紫阳求证一些事情,她交代我们找到之后,到白府告诉她。湛公子,雅各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想到一定要在许无言跟前寸步不离的雅各,方卓涵就有些头痛,要不是许无言几次三番的威胁,雅各怕是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待不到一处去。 “子雅期和他在一起。”子雅期答道,许无言交代自己好好看着雅各,如果不是有事情找许无言。把他丢给子雅期简直难若登天。“对了!无言既然要找漳州的潮湿之地,必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我们快找吧!” “恩!”…… “白紫阳!白紫阳!” 许无言有一种浓重一步步接近真相的感觉,这种感觉驱使着许无言刚踏进白府就不顾身份、毫不避讳的叫着白紫阳的名字。 “你干嘛?疯啦?” 白紫阳听到许无言的叫声便走出房间,看着莫名其妙在自己家大呼小叫的许无言。对她这种没有礼数的行为很是不满。 “你告诉我!”许无言走上前去伸手抓住白紫阳的领子,目光灼灼的看着白紫阳,问道:“白紫阳,那最后一批御用器具是不是金质?” 白紫阳一把甩开许无言,神色微怒的盯着许无言,低声吼道:“许无言你发什么疯!你可是堂堂四品提刑,怎能如乡村野妇一般,这般无礼。这里是我白府,请许提刑你注意些自己的身份。” “废话少说!”许无言的嗓门比白紫阳还要大,生生的唬住白紫阳,“快说!最后哪一批器具究竟是不是金器?” 白紫阳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神色由微怒变得愣愣的,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在生气,只是惊愣的看着许无言点了点头,“是…是金器!” “这就对了!” 许无言的思路好像一下子被打开了,眸色发亮,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白紫阳不由得伸手在许无言跟前晃了晃。 “喂!你怎么了?” “潮湿之地!潮湿之地!”许无言有些自言自语道,说着就有些失神的往外走, 白紫阳以为许无言受了什么刺激,有些神志不清,说胡话,便一把拉住要走的许无言,“什么潮湿之地?许无言,你究竟怎么了?” 许无言扭头看着白紫阳,“金器最适宜的储藏之所是潮湿之地,那批金器很可能就被储存在漳州城潮湿且不宜被人发现的潮湿之地。” 被许无言这么一说,白紫阳有所了悟,凝眉喃喃自语道:“漳州城的潮湿之地……”蓦地眸色乍亮惊道:“我知道漳州城的潮湿之地在何处。” “在哪里?”许无言急忙问道, 白紫阳也不回答拉起许无言就飞奔出了白府,“我带你去!” “喏,你看!就是这里了!”白紫阳在一处绿草丰茂处停下,指着前方的一大片视野开阔的草地说道, 此处地处林子深处,四周被林木环绕,虽是冬日遍布枯枝残叶的时节,但这里却是绿草如茵,恍若春日; 地处偏僻、山林之后,的确是一处掩人耳目的好去处,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枯枝残叶都浑然天成,看不出一丝人迹。 但是眼前的这一片绿草茵茵,倒叫许无言心生有疑,是什么力量让这些不知名的野草在严寒之下绿意盈盈的呢?想着便抬脚往前走去。 “你也觉得这里绿草遍布不合常理对不对?但是,三年之前我就查看了很多次,并没有发现任何蹊跷之处。” 白紫阳跟上许无言的脚步,目光去触及许无言所要查看的东西。 走了几步,许无言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树木都枯枝遍布,残叶飘零,偏偏就这一片草地却是春意盎然,为何会如此呢? 还有脚下湿软松弛的泥土,许无言一步步走着,想要参透其中的蹊跷,十步、二十步、三十步,眼看就要走到绿地的另一边缘,脚下触感的突然变硬,让许无言不由得低首查看; 同样颜色和潮湿的泥土,甚至连看的见得颗粒大小都没有什么分别,然而脚踩上去的硬度却是大了很多。 “你发现了什么?”白紫阳见许无言蹲下身子查看脚下,不由得走上前去问道, 许无言没有抬头而是伸手抓了一把脚边的泥土,说道:“你不觉得脚下的泥土突然变硬了吗?” 白紫阳闻言,抬脚踩了几下脚下的泥土,一如方才那般的柔软,没有任何的变化,“没有啊!和一路走来的泥土没什么两样,你是不是出现错觉了?” 许无言抬头看了白紫阳一眼,丢掉手中的泥土,站起身来,“是我的错觉吗?”一边说着一边用脚试探性的踩了几下脚下的土地, “啊!” “小心!啊!” 踩了几下之后,许无言脚下的土地乍然裂开,许无言身体猛地一晃整个人便像掉下悬崖一般的掉了下去,站在一旁的白紫阳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拉许无言,不料自己也掉入其中…… 两人只觉得身体不停地往下掉,耳边的风夹裹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呼啸而过,身体的下坠感让两人心中的恐惧不由得点点堆积…… 漳州钦差别院: “找到了!”连卿指着漳州地形图上的一点叫道, “在哪里?”分别同时在查看漳州城不同地形图的方卓涵和子雅湛两人闻言急忙跑过来,齐声问道, “城西绿子沟!你们看这里被山林环绕,地势低洼,常年会有雨水、山泉流经此处,而且环山傍林,地处偏僻,极难被人发现。” 说着连卿将地形图上的山势、林地指给方卓涵和子雅湛看,两人听罢赞同的点了点头,许无言所要找的地方大抵就是此处了。 “以防万一,你们继续在此寻找,我先行到白府告知无言此事!倘若不是,我们还有别处可寻。”子雅湛看了看两人建议道, “好!等你们回来,我们再行商定良策!” “有劳了!”子雅湛对两人笑笑,抬脚离去。 “啊!咚哐!啊!咚哐!” 随着两声凄厉的尖叫和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许无言和白紫阳两人终于壮烈落地,被巨大的撞击力给摔昏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章 身在何处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脏!好臭!喂!有没有人哪!来人哪!放我出去!” 许无言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声中醒来,只觉得头晕晕的,双腿更是肿胀难受,像是被浸泡在水中许久一般。 伸手揉了揉胀痛的脑袋,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才发现双腿胀痛的原因何在,整个下半身都浸泡在污浊的水中,腰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一把黄釉铜锁牢牢的将自己锁住。 “这里是什么地方?” 许无言明明记得自己掉进了地上裂开的窟窿里,现在怎么被锁在这污水之中了? 喊叫累了的白紫阳,靠着背后的铁栏杆,颓然的看了许无言一眼,“如果我知晓这里是何处,还能这般的狼狈的被困在此处吗?” 许无言又使劲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晕的太阳穴,注意起周围的环境来,目及之处是纵横百余步的昏暗空间,只有数十盏火把插在墙壁之上作为照明器具燃烧着; 能看得到的地方只有发黑的墙壁和自己身处的这一处水牢,许无言收回目光落到困住自己的水牢之上, 三面靠着用灰白色石板铺成的墙壁,另一面以三尺左右的石块砌成底座,其上嵌着一根根手腕粗细的铁棍组成的栅栏; 差不多与石块底座齐平的污水充斥着这座时不时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水牢。 许无言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没有任何光泽的琳琅手镯,一连串的的疑问涌进脑海…… “哐啷…哐啷…” 随着铁链撞击石壁的轻微声响,水面产生的一圈圈涟漪不断交叉阻截在身边荡漾开来,许无言猛地抬头看向涟漪的中心。 一个衣衫几乎被污水染成黑色、侵蚀的褴褛不堪的身形从对面石壁的水中缓缓站起身来,一头黏在一起散发着浓重恶臭的头发披散着盖住了面目,身形迟缓如鬼魅一般…… “啊!鬼啊!” 随着白紫阳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对面两个角落里也缓缓的站起两个人来…… “鬼!完了!完了!我们被阎王老子抓来了!”这下白紫阳更是惊骇无比,伸手死死拽着身边的许无言不停地大叫, 许无言也下意识的抓住白紫阳的手臂,眼睛不受控制的反复闭上又张开。原本就黯淡的水牢如此悄无声息的从水底钻出三个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完全看不到脸的身形,任谁都会三魂吓掉七魄的。 所有细微的声音都消失之后,许无言才敢睁着眼睛不再闭上,出于本能胡乱拍打的白紫阳身上沾满了污水,原本还能看得出白衣模样的衣衫,此刻已经是变了颜色了。 小心翼翼的目光躲躲闪闪的触及到对面的情形,三个身形一样宛若无骨的靠着各自背后的石壁,双手无力的搭着,依旧看不清楚模样的头,宛若冬日被摧残的毫无生气的秋菊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垂着。 只有腰间闪闪发光的金链昭示着他们跟这个世界活着生命的联系…… “白紫阳。他们是人。和我们一样是被囚禁在这里的。”许无言伸手拍了拍躲在自己身后还不住闷声呼救的白紫阳。 “是人?!”白紫阳从许无言身侧探出头来,一脸迟疑的问道,双手还觉得不保险的拽着许无言的衣衫, 许无言点点头。“他们腰间和我们一样缠着锁链。” 听许无言这么一说,白紫阳才敢走出许无言的身后,看向对面的三人。借着最近的火把光亮和水面的反光,看清楚了三人腰间的金锁链,一颗惊吓不轻的心才算是开始有了平复的迹象。 “锁住他们的是金链子。”说着白紫阳低头看看自己腰间黑乎乎的铁链, “嗯!看样子他们已经被囚禁在这里很久了!他们为什么会被囚禁呢?我们又是被谁囚禁在这里的呢?” 许无言看了一眼对面那三个除了能呼吸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的人,有些无力的靠着身后的栏杆,微闭着眼睛,不期望得到答案的问道。 他们究竟是谁?为何会被囚禁在这里?囚禁他们的人是谁?囚禁自己的人又是谁?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接一个需要探寻答案的问题。 白紫阳也没有再说话,鼻孔不断涌进的恶臭、胃中压制不住的翻腾和翻江倒海的思绪夹裹着巨大的未知如有预谋一般席卷而来…… “卓涵、连卿!” 到白府没有找到许无言的子雅湛通过白府的家丁得知,白紫阳拉着许无言在未时就匆匆出府了。不知怎的,明知道许无言这些天一直都会找白紫阳查找线索,这一次子雅湛心中却升起莫名的不安。走至别院时不安阿德感觉更是浓重不已。 “湛公子,无言呢?”方卓涵见子雅湛自己回来,神色还有些不对,便开口问道, “白府的家丁说无言被白紫阳拉着在未时出府,去向不得而知。想来是白紫阳有什么线索给无言看去了。” 子雅湛压制着心中越来越浓重的不安,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随手端了身边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想要缓冲一下胸口的憋闷。 “湛公子你怎么了?”见子雅湛喝凉茶,神色又有些恍惚,连卿不由得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子雅湛抬头看了看连卿和方卓涵,“不知为何,胸口憋闷的紧,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似的。” “许是太累了!来喝些热茶休息一下。”连卿将那杯凉茶换掉,重新倒了杯热茶递给子雅湛宽慰的说道, 子雅湛接过茶,笑着点了点头,“诶!邵潜呢?今个儿一天都没见到他,哪里去了?” “他今日和白震云一同去宋毅宋大人那里去了;说是同朝为官,也该行一下为客之道。大抵是有差事相商。” 子雅湛点了点头,邵潜皇命在身,自然和他们不同,“你们找的潮湿之地如何了?” “我们还找到了另外两处,虾子湾和芦洲道。”连卿说着将誊抄的这两处的地势土貌拿给子雅湛看。 “恪尊!我的恪尊!她回来了吗?” 随声而至的是雅各那高大瘦削的身体,看到三人更是一句接一句的不停地问,“恪尊在哪里?你们快告诉我!” 子雅湛神色骤然一凛,看着雅各沉声道:“雅各,你忘了无言的话了吗?” 雅各一愣,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多少还是对子雅湛有些了解的,虽然不会对自己疾言厉色,但浑身散发的那种不可侵犯的气息,总是让人怕怕的。 “没有!我没有忘记恪尊的话,她说让我在这里等她,天黑她就会回来和我一起吃晚饭的。”雅各虽然心里有些发憷,但还是壮着胆子理直气壮的辩解道, “是吗?”子雅湛盯着雅各加重语气,缓缓站起身来,心里的不安又浓烈了一些,“无言说过不允许你叫她恪尊,你方才叫的什么?” 比子雅湛要高一些的雅各面对那种不怒自威的神色,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自己是答应过许无言不喊她恪尊,可那只是在她面前,他可没有想过再别人面前也不叫的。 “可…”雅各想要再出言反驳,但却只觉得舌头打结说不出想说的话来, 子雅湛抿紧了嘴唇,只觉得房间里的空气稀薄极了,胸口有些透不过气来,“我出去一下!”说着抬脚就走了出去。 “雅各,无言她还没有回来,你坐着喝杯茶等她吧!”连卿见雅各一脸的不服气却又说不出什么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心中有些不忍,不由得上前软言说道, 雅各看了神色温柔的连卿一眼,点了点头,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安抚了雅各,连卿看向和自己一样眸色中闪着疑问的方卓涵, 方卓涵笑笑,“你陪着雅各,我去看看他!” 连卿点了点头,方卓涵会心一笑,也走了出去。 水牢中的水面长久的静止不动,靠的腿脚有些发麻的许无言,伸了伸脚想要缓解一下不舒服的麻感; 随着一圈圈涟漪的靠近,许无言发现对面三人的身形明显颤动了一下,像是受了极大地惊吓一般。 除了粘湿的头发在水面上拂了几下,他们的身形几乎一点也没有动,和初出水面时毫无二致。许无言突然很好奇他们的样貌,究竟是什么样的缘由招致这样的祸患,要被如此的囚禁在这里? “咕噜咕噜!”腹中饥饿的信号让白紫阳有些抓狂了,醒来便被锁链锁在这里,明明一身武功的自己对着腰间的铁链硬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和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囚禁在这脏臭不堪的这里,从小到大都锦衣玉食的白紫阳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究竟是哪个混蛋把本公子困在这里,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啊!”白紫阳伸手抓住铁栏杆用力叫骂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遥远而沉钝的回声和安静无比燃烧着得火焰。 “白紫阳,你歇一会吧!”见白紫阳嘶喊的声嘶力竭,体力也渐渐不支,许无言伸出手去拍拍他,低声劝道, “我……”白紫阳转过头去正要冲许无言发火,几声不同于铁链撞击石壁的声音让他生生咽下了堆积在喉间的话。 第二百一一章 水牢新客 随着水牢四面的石壁发出的刺耳摩擦声,每扇石壁上都缓缓推出一块托盘大小的石板,上面放着一块儿馒头和一碗清水。 “这是什么?”白紫阳伸手拿起馒头带着难以置信的口气说道,什么时候自己成为别人的阶下囚了,有胆子抓白府独子的人,这世上有吗? 许无言的目光则是转到了出现在对面那三人旁边的石板,同样是馒头和清水,但只有中间的那个人伸手拿了馒头和清水,另外两人则是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用嘴刁起馒头很快速的吃下去,然后才俯身低头去喝那碗里的清水。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许无言明白了明明是动作迟缓的三个人为什么在吃馒头、喝清水的时候会那般急促,盛放馒头和清水的石板很快就缩了回去,伸手去触碰石板推出的位置,连一丝的细缝都没有,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算什么?就算是牢饭也不该如此刻薄吧?” 白紫阳看着拿在手中用以控诉的馒头,扫了一眼清水消失的位置,看着许无言,怒火一股一股噌噌的往上冒。 白紫阳说话的瞬间,那三人已经消失在水面之上了,只留下一片如破旧黑色渔网一般杂乱的头发,漂浮在对面的污水之上。 “他们露出水面就是为了吃东西,待在脏水下,他们不会被闷死吗?”白紫阳注意到了许无言的目光所及之处,心中的骇然再一次升腾,“喂!你说,他们该不会真的不是人吧?这么脏的水,闷在下面还活的了吗?” 说着有意向许无言靠了靠,拍拍许无言的肩膀,恳求她立刻说一些安心的话,否决掉自己的这种想法。 许无言摇了摇头,“他们是在保存体力。你看!”说着伸手指了指时不时会泛起细微涟漪的对面水面, 白紫阳顺着许无言的手指看去,看似飘在水面上的头发实际距离水面还有一些距离,确切的说他们是留着半个头在水面上的,只不过被头发遮盖。看起来更像是没入水中。 “看样子。他们被困在这里很久了,这这种方法都能想的出来。”白紫阳突然有些可怜那三人,究竟犯了什么样的罪孽才会被长久困在这里。说不准他们和自己一样是无端被人囚禁在这里的…… “咕噜噜,咕噜噜……”白紫阳本想悲悯自己一下,不料五脏庙却是敲响了警钟,白紫阳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手中唯一的馒头,伸手掰开递给许无言, “许久没吃东西了,在这鬼地方白天黑夜都不知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许无言看了看白紫阳递给自己的半个馒头。笑笑致谢,“多谢,你吃吧!我不饿!” 白紫阳有些怀疑的看着许无言,虽然不知道被囚在这里多久了,但感觉上很长时间了,说不饿也太有悖常理了吧!“你真不饿?” 许无言很诚恳的点了点头。“我真不饿,你吃吧!” 说实话,许无言不是不饿而是在恶臭气味的熏冲下,实在没有丝毫的食欲,别说是吃东西了。想着都会莫名的反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饿了。 白紫阳没所谓的耸耸肩,“你不吃就算了,反正我不想饿死在这里。”说着就往嘴里塞馒头,不是白紫阳不嫌臭,只不过实在是不知道饿的滋味会如此难受,也顾不得臭、香了,填饱肚子是王道。 许无言靠着背后的栏杆,闭目整理思绪,顺便也让浸泡在污水中的双腿稍微休息一下,看那三人的情形,维持活着的食物也只有那些馒头和清水了。这到处都是石壁、铁栏,甚至连门都没有的水牢,该怎么才能出去呢? 钦差别院: “无言还没有回来吗?”子雅湛借着月色踏进别院,看了看汇聚在大厅的人开口问道, 邵潜摇了摇头,“白府业差人来报,白紫阳也不曾回府。” “怎么会这样?无言一向行事谨慎小心,就算不回来也会差人告知我们一声的。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连卿有些担心的说道, “呸呸!不会的!狐尾那么聪敏异常,不会出事的!” “可是!今日从无言出了别院,我们便再没有她半点消息了!”方卓涵不由得皱起眉头,如今许无言是楚寒麟想要除掉的人,虽然一直都是暗中刁难,但也不排除楚寒麟有着人暗杀的可能性。 “恪尊!恪尊一定出事了!我要去找我的恪尊!” 雅各突然跳起来,便边喊着边往外跑,不料被站着的子雅湛一把拦住,目光如炬的看了雅各一眼,冷声道:“你站住!那也不许去!你就在这里待着!” 继而看了看剩下的人,“邵潜,麻烦你前去白府,联合白府的力量去寻找;二弟,你即刻派通识堂的探子全力打探,我去州丞府衙找宋大人,连卿和卓涵你们看着雅各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无言一旦回来,即刻派人通知我们。” 众人听了点点头,一刻不停,分头办事去了。 肩膀的沉重感,让许无言缓缓睁开眼睛,白紫阳整个头都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均匀的呼吸一点儿也不像是身在牢狱之中。 ‘这家伙谁的倒香甜’许无言嘀咕一声,乍然想到,不对!自己也睡着了,平日里自己睡眠就浅的很,一有动静势必会醒,怎么偏偏在这种境况下能睡得着? 鼻孔里隐隐飘着的淡淡的香味,让许无言一惊,是迷香!再低头看手腕上的琳琅手镯,暗淡无比,这这手镯是利用光能,这里虽然暗无天日,但却是有光亮的,可这手镯看着却是没有丝毫的能量。 许无言伸手取下蓝非墨送给自己的耳坠,原本流光溢彩的蓝色水珠,如今也蒙着一层浓重的暗淡。‘糟了!这两样物件在这里都是没有能量的’许无言暗叫不好, “白紫阳!你起来!”许无言猛地推开白紫阳, “你干嘛?”被猛然推醒,有些起床气的白紫阳睁开眼睛看着许无言怒声道, “这空气中有迷香,你睡得倒是挺香!”许无言白了白紫阳一眼,沉声道, 白紫阳一听,心里大惊,看来不是单单囚禁这么简单,怕是要取了自己的小命吧!再加上刚睡醒脑袋还不太清醒,不由得吓得后退一步。 “啊!”脚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小心!”许无言伸手去拉,不料白紫阳只是身子斜了斜就被什么给支撑中没有倒入这污水之中。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站稳身子的白紫阳,嘴里不停地感激着老天,一边扭头看是什么东西救了自己。 “啊!怪物啊!”这一声尖叫,几乎把许无言的耳膜震破,就连回声都把水牢震得一颤,白紫阳整个人更是向许无言扑来, “怎么了?”许无言伸手扶住白紫阳,奇怪的问道,白紫阳吓得不轻,眼睛紧闭怎么都不肯再睁开,伸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后面, 许无言看过去,一个骇然的啊字生生的停在腹中没有叫出来,脸上的神色也微变了一下:一张遍布着烧伤疤痕,看不出原本五官模样的脸颊,惊悚的出现在许无言的眼前,鼻子、嘴唇、下巴变形几乎粘连到了一起;眼睛大半都被额头上流下来的伤肉覆盖让人骇于去看上一眼。 许无言看着这张乍然出现在这水牢里的脸颊,心中的惊惧绝对不下于白紫阳,不过是许无言曾见过自己被炸伤时的模样,再看到这样的面容,反应才没有白紫阳那么大。 “老伯!你还好吧?被撞伤了没有?” 许无言眼角余光瞥到对面的三人,明白过来眼前的老者并非那三人中的一个,显然是新被囚禁在这里的一个; 然而看他的身形、打扮,花白散乱的头发遮住大半脸颊,被白紫阳和自己这么一番惊叫、观摩,那老者刻意又用头发盖了盖自己的脸;白色内衫已然脏破不堪,青褐色的对襟长袍也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应该也是被禁锢许久之人,至于为何会被再囚禁在这里,大概只有囚禁之人知道了。 那老者听许无言这么一问,有些惊,趔趄的后退了一步,后背触到后面的墙壁才止住,侧过身挡住所有的面容,对许无言的问题不言语。 许无言推开白紫阳,上前一步,看那老者见自己靠近,身体抖得更厉害,温声安慰:“老伯,你不要怕!我不问就是了!” “你…你怎么跟他说话,那副模样简直就是怪物嘛!”白紫阳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袖,低声道,见许无言跟那人说话,白紫阳知道那是个人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心里也暗自揣测真不知道他造了什么孽,把自己弄成这么个鬼样子。 许无言白了白紫阳一眼,“这世间有因果报应,你如此不积口德,怕是没什么好下场。”说罢便身靠着栏杆不再言语…… “你…”白紫阳看着许无言那副胜任勿进的模样,张口结舌的愣在那里。 第二百一二章 喜忧两端 皇宫,承恩宫: 皇后容氏身形款款的将焚香炉的顶盖打开,再把旁边的朱红漆画木盒打开,用里面的长柄银勺舀了半勺龙涎香粉放入焚香炉中,收拾了香盒,盖好香炉盖,抬头看了看看不出是什么神色的楚寒麟一眼,带上柔和的笑容款款走了过去。 “皇上一向国事繁忙,今儿个怎么想起到臣妾宫里来了?”容氏倒了杯茶递给楚寒麟浅笑盈盈柔声说道, 掐指算算楚寒麟有月余没有来承恩宫了,今儿个倒是奇了,不过是申时三刻,皇上就过来了,还打发走了所有的宫女太监,也免了容氏的行礼,只在云锦软榻上坐了愣神,也不说什么。 “皇后这是责怪朕冷落了你吗?” 楚寒麟接过了茶,定眸看了容氏一眼,似是无意的说着,面色平静和往日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容氏一笑,在楚寒麟旁边坐了,温声道:“陛下这是哪里的话,臣妾怎会如此心胸狭窄呢,瞧!臣妾这不是点了皇上最爱的龙涎香了吗,还有这茶可是专程为您留的呢。” 容氏答的柔软婉转,话锋转的也天衣无缝,不愧是中宫之主,四两拨千斤运用的得心应手。 楚寒麟唇角微勾,这许多年来,容氏还是如此,性子恭谨、柔顺,说出的话还是那般暖心、顺耳。 “朕今日来,是要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楚寒麟将一块蟠龙玉佩放在两人中间那方红漆梨花木的小几上, 容氏伸手拿了那枚玉佩,脸上的笑容未改,“这是当日臣妾送给许无言的,如今怎么在皇上这里?” “这许无言的本事可是大着呢,”楚寒麟一双看不透的眼睛盯着容氏,似乎想要捕捉什么信息,“她借此物当了回皇后你的钦差,见到了皇后你的妹妹-周夫人。还破获了涵州城的一件大案。这辗转说来不能不说是皇后你的功劳啊!” 容氏有些怔住,实在捉摸不透楚寒麟说这番话得意图何在,只好浅笑如昔,打着马虎眼搪塞道:“这都是皇上福泽恩厚,不过是一件死物。便为皇上您解了涵州之忧。” “呵呵!果然是朕的好皇后!”楚寒麟朗声笑了两声。伸手握住容氏的手,明明是挂着笑容的脸,却是寒意袭人。 “皇上谬赞了”容氏颔首。思虑着楚寒麟说这些话的真正意图, 楚寒麟轻拍了拍容氏的手背,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一下子沉了许多,“只是这涵州城百子被窃案的背后主谋却是皇后的亲妹-如今的周夫人,该如何处置,朕实在想不出两全之法,皇后,你说朕该怎么做呢?”说着扭过头来看着容氏。期许着她的答案。 容氏心下一惊,大抵明白了楚寒麟来承恩宫的真正意图,自己的亲妹嫁给涵州城的周府,原本就是楚寒麟最初走的一步棋,这么多年来,周府虽然表面上对楚寒麟毕恭毕敬。但暗地里却是不那么尽然的; 而自从容氏入宫之后便极少与家人有所来往,容氏家族也并没有因为容氏的皇后至尊得到楚寒麟的多少荣宠,反而容氏之妹的亲事却是楚寒麟从中插足才远嫁涵州城的。 妹妹出嫁之后,容氏也甚少与之来往,这一切的疏离都只因入宫之初的那个誓不干预政事。也不荫蔽家族的誓言。 这么些年来,对朝中之事,容氏一直不闻不问,就算是知道了也绝不插手,对自己的家族更是如此。 如今,楚寒麟却是要拿妹妹之过大做文章了吗? 容氏恭谨无比的走到楚寒麟的跟前,缓缓跪下,“皇上,臣妾早在入宫之时便绝了和家族的联系,如今周夫人有过,陛下尽管依法惩处便是,臣妾绝无半句怨言。” 容氏说的有理有据,诚恳真切,并非她是冷血之人,只是身为皇后,她即便再不愿意也要大局为重。 楚寒麟漠然一笑,伸手将容氏扶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皇后啊!并非是朕心冷似铁,当日要你发此毒誓,也是情势所迫。人生在世,骨肉亲情哪里是说断就断的了的,周夫人不但是皇后你的亲妹,也是朕的亲妹啊!朕如何忍心她身首异处呢?” 说着楚寒麟止住要说话的容氏,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容氏缓声说道:“朕连夜书写了一封信,皇后你附上信物,即刻送往涵州城。周府必定知晓该如何做的。” “皇上…”容氏顿感不妙,想要说些什么, “嗯?”楚寒麟一个眼神把容氏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这是朕最大的让步了!” 容氏即刻收起为难之色,换上温柔得体的笑容,福身谢恩,“臣妾谢皇上开恩。” “恩!”楚寒麟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朕的好皇后。”说着牵起容氏的手,缓步回到了云锦软踏上, “启禀皇上,漳州州丞,有折上奏!”乾御堂随侍的太监弓着腰小跑进来,下跪禀报, 容氏疑虑的看了楚寒麟一眼,这前朝的折子,怎能带到后宫中来…… 楚寒麟冲容氏笑笑,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念!” “是!”太监应声打开奏折,朗声念道:“启奏皇上,密旨之事也已办妥,一应囚徒均已安置妥当。望陛下宽,福寿安康!” 楚寒麟的眉角眼梢渐渐浮起由衷的笑意,那种征服者的快感旁若无人的扩散开来,落在容氏眼里却是一种入侵毛孔、四肢百骸的巨寒。 又到水牢送食物的时候,白紫阳这下眼疾手快,拿了馒头也端了清水,将其中的一个递给许无言,“喏!你的!” 许无言这下再没有不想吃的感觉了,腹中的饥饿感远远超过了这水牢散发的腐臭气味,接过白紫阳手中的馒头,正要吃,才发现那个老者却没有应分的食物,在看到白紫阳手中馒头之时,头猛然抬了一下又垂下,喉结也上下滚动了几回。 许无言看了看手中的馒头,没有再吃,端了那碗属于自己的清水,缓缓走到那个老者的身边,将馒头和水放在离他最近的石壁和栏杆衔接空挡处; “老伯!这个你吃吧!” 那老者猛然看了许无言一眼,满眼的不确定,复有垂下头去,许无言没说什么,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白紫阳虽然不同意许无言的做法,但也不反对,拿了放在嘴边的馒头,分了一半递给许无言,“喏!” 许无言看了看白紫阳,这可是他第一次没有对自己针锋相对,笑了笑接过馒头,也没道谢,便吃了起来。 白紫阳也不介意,吃着手中的馒头,只是觉得这馒头比先前吃的香甜了许多…… 钦差别院: “怎么样?找到无言了?”在别院等了一天一夜的连卿和方卓涵,看到第一个回到别院的邵潜,即刻上前抓住问道, 邵潜摇了摇头,“我和白府一行人把白紫阳可能会去之处都找遍了,丝毫不见踪影。” 方卓涵心顿感下沉,这已经是一天一夜了,许无言毫无音讯,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邵潜,是不是你那里有狐尾的消息了?”子雅期急匆匆走进来,看到比自己早回来的邵潜,还没有走进,就急切问道, “通识堂也没能发现无言的踪迹?” 如果方才邵潜的消息只是多增一些担心,那么现在子雅期的话,很可能就决定了许无言的安危。 “所有漳州的探子都只知道狐尾和白紫阳一同出府,其他的都没有打探到,我还特地从京师调了几个有路数的探子,和他们各方打探了一宿,毫无音讯。” 子雅期说的自己都紧皱眉头,这还是通识堂头一回对一个人毫无讯息,以往不要说是活着的人,就算是死了十年的人半个时辰内也会将他查个底掉天。 恰恰是狐尾,凭空消失了一天一夜,竟然查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迹,正是这种不能掌控的未知,让子雅期抓狂。 “不会的!不会的!还有大哥!他一定可以找回狐尾的!”子雅期不断念叨着,用以自我安慰, 其他人也都相互看了一眼,心里着实为许无言紧绷着,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现在还没有出现的子雅湛身上。 夜幕开始一点一点的降临,无边的黑暗一点一点覆盖着原本清清楚楚的一切,将这世间的万物一分一分的拉入黑暗,尽情而冷漠的展示着它们最丑陋、不堪的一面…… 许无言伸手抓着栏杆,有些晃神的盯着水牢外被内凹的登座托着的一个又一个亮着的火把;明明是拳头大小的燃料,究竟是什么能这般持续不灭的燃烧着呢?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就只是一座水牢这么简单吗?那目光不及之处会是什么呢? 楚寒麟、楚寒彻、楚婕妤、庞厉元的朋党又或是别的什么人,跟许无言有过节的人一个一个在许无言脑海闪现,究竟是谁囚禁了自己呢?看情形那囚禁之人是不会现身了,那么就只有出去才能解开这些疑团了; 可是,污水、空地、火把,还有四个奇奇怪怪不明身份的人,石壁、铁栏杆,没有缝隙的水牢,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第二百一三章 试探接近 “喂!”白紫阳拍了正在愣神的许无言一下, 许无言一惊,瞥了白紫阳一眼,没好气道:“干嘛?” 白紫阳尴尬了一下,“我记得昨日你对我说这空气里有迷香,可有此事?” 昨日白紫阳的心绪实在几经起伏,被那新来水牢的老者着实吓得不轻,后来又为此事和许无言闹了些不愉快,完全把许无言叫醒自己之时说的话给忘光了。 许无言睥睨着白紫阳,唇角微翘,“你觉得呢?” 见许无言跟自己说话阴阳怪气,心里明白许无言还是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的,昨日自己也确有不对之处,眼下这水牢之中也只有许无言是和自己一路的,该服软的时候还是要服一下软的,不然离开这里就更遥遥无期了。 “昨日的事是我的不对,我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你就不要与我计较了!”白紫阳看着许无言真诚的道歉, 许无言本就没有生白紫阳的气,方才不过是因为他突然打断了原本的思绪,心中有些不快而已,现下见白紫阳如此诚恳致歉的模样,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好了好了!我没有生气!” 见许无言神色缓和了,白紫阳这才再一次开口问道,“这空气中当真有迷香?” 许无言点了点头,“你想在这种境况下,又是站立着,你如何能睡的香甜?” 白紫阳听罢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虽然自己不是那么挑剔吃睡之人,不过站在这水牢之中睡的香甜无比,确属不该。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蹊跷。”白紫阳点了点头认同许无言的说法。“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我们被囚在这里,囚禁我们的人想要杀了我们易如反掌。不过,我想囚禁我们的人目的不是为了杀我们,至少现在看来不是!” “你说得对,如果那人想杀我们老早就可以动手了。”白紫阳也非平庸之辈,这一层自然也能想的到。“那么囚禁我们的人目的究竟何在呢?” 许无言没有答话,而是把目光转到那三人和那位老者的身上,白紫阳的问题也是许无言百思不得其解的。 白紫阳顺着许无言的目光看去,这么些时候,终究是没有看清对面那三人的模样,除了有食物供应的时辰前后他们会站起身来。大多时候他们都是没入水中的。 “难道跟他们有关?”白紫阳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许无言看了看白紫阳,他说的也是一种可能。现在看来和他们囚禁在一起并非偶然。那么从他们身上下手或许是个突破口。 想到此处,许无言拉了拉白紫阳的衣袖,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白紫阳惊讶的看着许无言,“为何要如此做?” “先不要问这么多,照做就是了!” 白紫阳盯着许无言看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自从得知子雅湛没有带来许无言的消息之后,漳州钦差别院几乎乱了起来,发动了整个漳州城的力量,依旧没有许无言的音讯。这对子雅湛他们几个人来说无疑是不好的预兆。 “不然我将无言失踪一事启奏皇上,你们意下如何?”邵潜扫视了一周几个人的神色。小心的建议道, 虽然皇上对许无言早有除去之意,但是毕竟没有明着来,此事上报之后,又是朱府一案关键的节骨眼儿,无论如何皇上都会斟酌着派人去找的。 “不行!”子雅期第一个站起身来大声反对。“楚寒麟那家伙一向视狐尾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下让他知道了,明着是派人寻找,暗地里不知会下什么毒手呢。” “可,眼下我们只在这里束手无策,也不是上策啊!多一些人去找,希望总归是大一些的。”连卿接过话说道, “总之我不同意将狐尾不见的事告诉楚寒麟。况且,我通识堂找不到的人,我不相信他人能找的到!”子雅期硬着脖子不肯妥协, 子雅湛抬头看了看争论的三人,目光落在一直没有开口的方卓涵身上,若论心思周密怕是没有人比的过他了。 “卓涵,你怎么看?” 方卓涵看了看子雅湛和另外的三人,神色虽比往日严肃些,但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缓声道:“我觉得此事不宜告知皇上,相反有一个人,我倒觉得可以求救。” 话说到一半,方卓涵顿住,目光停在子雅湛身上,犹豫着。 “卓涵,有话不妨直说!”子雅湛一句话打消了方卓涵的顾虑, “我们可以请求靖王帮着寻找无言。” “什么!”方卓涵的一句话,引得几个人都惊诧的看向他,子雅湛更是变了神色。 方卓涵倒是没什么异样,站起身来,迎着众人的目光,温声解释道:“皇上意在除去无言,因而将此事禀报除了增加无言的危险,别无益处。靖王则不同,靖王的势力,我们大家心知肚明,加之无言曾是靖王准妃,此次无言有难,我想靖王是不会袖手旁观的。除此之外,就算我们不去请求靖王,他也会去找寻无言,只是到那时我们便失了第一时间知晓无言消息的先机了。” 方卓涵说的没错,但是这些话就如一记记重锤狠狠的敲在子雅湛的心上,楚寒彻和无言的关系,他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一次,当真要求救与他吗? “啊!我想到了!”众人都是沉默的时候,连卿突然面带喜色的叫道, “连卿,你想到了什么?”子雅湛眸色发亮的看着连卿, 连卿看了子雅湛一眼,继而看向方卓涵,“卓涵,你记不记得无言在离开之时告诉我们查找漳州潮湿之地的事?” 方卓涵听罢,眼眸也骤然被点亮,“对啊!这几日我们只顾着四处寻找无言,却把这个关键之处给漏掉了!”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子雅期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 连卿走近子雅湛,“湛公子,我们这两日把精力都集中在了漳州城内,却是不曾在漳州的潮湿之地下功夫,无言离开之时让我们寻找潮湿之地,说不定她是在寻找线索之时,遇到了什么麻烦,等着我们去营救也未可知。” “对!”子雅湛满目惊喜的站起身来,“连卿、卓涵你们那日找到的潮湿之地分别居于何处?” “城西绿子沟、虾子湾和芦洲道。” “好!二弟,你即刻带人前去城西绿子沟;卓涵、邵潜麻烦你们去虾子湾一趟;我这就去芦洲道。”子雅湛扫了大家一眼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三人齐声答道, 子雅湛点点头,看着三人离去,回头感激的看了连卿一眼,放缓了声音说道:“雅各,他怎么样了?” 连卿婉转一笑,“湛公子放心!他被你点了穴道,锁在房中,我会看好他的。” 子雅湛点点头,拱手道:“有劳你待在别院看好雅各,等我们消息。” 连卿点点头,清丽的脸颊之上露出一个如荷花一般纯净的笑容…… 石板摩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四处又缓缓推出馒头和清水,那三人向往常一样,去取那些用以维持生命的食物,不料转眼间,那些属于自己的食物便被人拿了去。 白紫阳纵身跃起,三三下两下便拿走了属于那三人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又返了回来。 那三人见食物被夺,身形剧烈的颤抖了几下,由于腰间的金链子太短,且力气不多的缘故只有低头弄大水面波纹的份儿。 “喏!给你!”返回来的白紫阳,将夺回来的馒头递给许无言,实在搞不明白,许无言跟他们争些什么,看样子又不像是为了自己吃。 许无言接过馒头,看着白紫阳笑了一下,缓缓朝那三人走去。 越接近对面,水是越浅的,在原处水差不多到胯处,而到对面,水已然接近大腿中部了。许无言一步步接近最左侧的那个人,心里也随着脚步的接近渐渐打起鼓来。 走至距离那个人差不多三尺处,许无言停下脚步,长吐了一口气,稳定一下心神,将手中的馒头递过去,尽量温和的说道:“前辈,抱歉,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问一下前辈的高姓大名,这个还给你!” 长久的静默之后,那人依旧一动也不动,只有散乱的头发在水面上时不时拂动着,许无言试探的伸出手去,轻轻拉了一下那人的手臂; 谁知那人突然扬起脸来,并且猛地向后退去,脚步太急,身体又没有力气,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石壁之上。 许无言则是惊愕的看着那个人的脸,竟忘了上前去扶他:一张脸被一块白色铁质面具遮去了一般,没有被遮去的却是如鬼魅一般毫无血色,但就是这样一副容颜确如飞蛾扑火一般不断撞击着许无言那存有记忆的脑海。 “我们……” 那人撞在石壁之上后,急忙别扭的侧身,想要躲开许无言的注视,一双手臂任由身体的蠕动,始终是无力的垂着。 “你的手臂……” 第二百一四章 突来横祸 “啊.唔.唔.呃.呃……”那人不断缩着身子,嘴里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字符,整个身体都贴着石壁,瑟瑟发抖着。 那眉、那眼、那容貌尽管只剩下一半,许无言都觉得熟悉,但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此人;见他如此恐惧,心中某处更是觉得隐隐作痛。 “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许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抚,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他不能说话,回应不了你!” 一个如铁丝摩擦石头的沙哑声音生涩的顺着水面一个字一个字的传进许无言的耳朵,犹如石子在耳膜上打磨过一般,咬着牙才能承受。 许无言警觉的把头转向声音的出处,中间的人速度极缓慢的抬起头来,被这水牢折磨的有些浑浊的眼眸,看向许无言。 深眼窝、凸颧骨、高鼻梁、厚嘴唇,虽然被折磨的形消瘦骨,依然能看的出并非是天和之人,黑黑的皮肤虽然不想左侧那个人那般老态龙钟,但也渐显松弛。 “你在说话?”许无言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那人, 那人本想出言应对,大概是许久没有说话,声带不受控制,几次努力之后,只得朝许无言点了点头。 许无言笑笑,将手中的一个馒头递给那人,轻声道:“抱歉,我们夺了你的食物,还给你!” 那人接过馒头,愣愣的看着许无言。这种带着露珠一般圆润的声音落在耳中犹如落在久旱之地的甘霖一般,让人心田一润。 许无言走到最后的人身边,把馒头递了过去,“前辈,晚辈冒犯了!” 那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侧了侧身子,头都没有抬起来,伸出手去。接了馒头便背对着许无言吃了起来。 许无言凝眸看了那人的背影几眼,转身走到最初的那个人身边,小心的将馒头放在他低头可以触及的突出石块上。用极其温和的声音说道:“你慢用!我走了!” 说罢,便踩着原路走回到白紫阳的身边。 许无言做的这一切,白紫阳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心里顿时明白了为何这个看似弱小的女子能够名扬天和;单是这份处变不惊的勇气和沉着就是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所不及的。 “这个给你!”白紫阳把剩下的一半馒头递给许无言,第一次带着敬重的语气说道, 许无言抬眸看了看白紫阳,清浅一笑。“我不饿,你吃吧!” 白紫阳拉过许无言的手,将馒头塞给她。带着俏皮的语气说道:“不吃怎么能行呢。这四下没什么破绽的水牢,我们想要逃出去,势必要靠长时间被囚在这里的他们三个指点才行。今日,我们前进了一大步,你可是个大功臣呢,明天还得继续才行。” 许无言笑笑。今日白紫阳跳那几下子,搁在平日里没什么,可在这里被饿了这么久,着实耗损了他不少的力气。他能这么说也是当真把自己当成同盟了。 “堂主!这里便是绿子沟了!” 子雅期带着几个通识堂顶级的几个探子,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城西绿子沟。子雅期站在高处,看看四周被山水和林木环绕的绿子沟。遍地铺着枯枝落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偶然冒出的一点绿色便成了入目的美景。 “搜!仔细的搜,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能放过一丝异常之处。”子雅期目光盯着前方的绿子沟神色凌厉的吩咐道, “是!”几名探子,恭敬的应声,即刻便纵身分头找去。 “狐尾!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有事!”子雅期神色骤然染上忧虑,喃喃道。 水牢大多的时候都是寂静的,只有铁栏外的火把偶尔发出一两声噼啪声,如果一天送进来一次食物的话,被囚在这里也有四五日了; 从那次跟对面的三人有了第一次接触,之后的每一次进食时间,许无言都会或多或少的和他们进行简短的交流,尽管没有得到多少回应,那浑浊恐惧的眼中的敌意却是渐渐少了起来;更可喜的是,身边的那位老伯每一次从白紫阳手里接过馒头和清水之后还会露出明显的笑意。 ‘变化终究是好的吧!’许无言盯着水牢外的火光低声自语, “又在看那些火把了!” 白紫阳不知什么站在许无言的身边,自从被困在这水牢,许无言花了很多时间看那些火把,那种深不见底的目光,如何都猜不透其中的含义。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白紫阳,勾唇苦笑,“快到进食时辰了吧?” 白紫阳点点头,目光触及到对面那刚刚露出头来的三人,“好几日了吧!你觉得这样有用吗?阿左、阿中、阿右他们对你的靠近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阿左?”许无言因为白紫阳口中吐出的三个名字而多看了他几眼, 白紫阳干笑了两声,“他们的位置,有了名字叫起来方便!”白紫阳的目光从左到右扫了过去,给他们的名字对号入座。 “你这是做好了长期斡旋的准备了。” 说着许无言和之前的几次一样,朝对面三人走去,白紫阳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了,这样的情形,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这一次许无言先走近阿右,那个至今仍没有看清模样,拥有纤细双手的女子。 “你的头发脏了,我来帮你梳理一下,好吗?” 许无言走进阿右,那禁锢在金锁链中的腰肢不盈一握,身上破旧的衣衫犹如搭在一根火柴上一般,显得肥大无比。 尽管如此,她每一次出水前那不着痕迹的一抹,好毫不逊色的昭示着女孩子爱美的天性,这也是许无言想要打开话的切入口。 许无言和阿右距离的很近,许无言一伸手便能触摸到她的衣衫,阿右闻声,如往常一般向一旁的角落里缩了缩身子; 许无言又向前走了一步,几乎与阿右比肩,轻声道:“你不要怕!我只是为你梳理一下头发。” 阿右离开角落,又向一旁缩了缩,许无言没有放弃走进角落里以便接近阿右,“我……” 阿右突然转过身来,把许无言没有说出来的话吓回了肚子里,几乎是眨眼间,阿右双手摁住许无言,张开嘴朝许无言的脖子处咬去。 “啊!”锐齿切开许无言皮肤,直达肩胛骨,本能的挣扎,伸手要推开阿右,明明很虚弱的阿右,此刻双手如骨指一般死死的抓住许无言,不容她逃开分毫。 “啊…唔…呃呃呃!” 阿中看着被死死钳制住的许无言,眸色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却不曾向前移动半步,阿左则是用头抵着墙角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许无言!”正在给身边老伯馒头的白紫阳,听到呼喊,立刻回头,看到情状,纵身跃起,扯住阿右的头发一把拉开,看到许无言脖颈处得血肉模糊,怒从心起,用力把阿右甩开,上前抱着许无言返回了原处。 撞到石壁的阿右闷哼一声,便顺着石壁缓缓倒了下去,口齿间的血液在水中晕开一朵朵妖娆的血花…… “许无言,你怎么样了?” 白紫阳看着一直流着血的许无言,慌张的抱着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徒看着痛的秀眉皱成一团的许无言,小心翼翼的问着, “止…止血!”许无言牙齿打颤着说道, 白紫阳听罢,“哦!对!止血!止血!”着急忙慌的四下寻找可以止血的东西,徒有四壁和污水,哪里有可以止血的东西。 正当白紫阳六神无主的时候,感到衣衫被拉扯着,下意识的扭头,只见烧伤老伯手里捧着一些从石壁上刮下来的粉末,一双眼睛带着希冀看着白紫阳。 “拿这个给我做什么?”这么要紧的时候,他却拿这些东西来,白紫阳不由得语气变得不耐烦, “那个可以止血!”许无言伸手拽住白紫阳的衣袖,断续的说道, “什么!?”白紫阳吃惊的看着许无言, “别废话!快!”许无言的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给白紫阳两下子, 白紫阳这下子才算是缓过神来,急忙拿了那老伯手中的石壁粉末小心的撒在许无言的伤口上,“啊!” 石壁的粉末止血是一种没有办法的止血办法,因为他是颗粒,撒在伤口上会有一种彻骨的蛰痛感,许无言不由得痛呼出声。 白紫阳的目光再一次触及到那老者时,老者又将一块布条递了过来,白紫阳不好意思的接过来,有些笨手笨脚的给许无言包扎起来。 这么一折腾,给许无言处理好伤口后,送食物进来的时刻早已经过了,对面的人除了阿右,也出奇的没有再没入水中; “他们简直不是人!你对他们软言细语,他们却这般对你!” 白紫阳看着受伤的许无言,本就消瘦无比这会儿更是虚弱了,这么些时候了,仍旧对这座水牢无计可施,想从那三人身上下手,如今看来也是不可能了。想到这些,白紫阳莫名的烦躁。 “你去看看阿右怎么样了?”许无言的眼睛半闭着,声音像是从地底发出来一般, 尽管如此白紫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说什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许无言。 第二百一五章 另寻出路 “去看看阿右!” 许无言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再跟白紫阳的表情计较,只得睁开眼看着白紫阳以最省力气的方法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 “我不去!你看她方才伤你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女鬼!”白紫阳猛地甩了一下衣袖,笃定的否决许无言的吩咐。 “你不去,我去就是了!”说着许无言就要挣扎着站直身体,扯动肩膀的伤口,再加上没有半分力气,身体摇摇欲坠就要倒入水中; “喂!你不要命了!”白紫阳眼疾手快的将许无言扶住,气恼的吼道,关在这里这么些天,许无言饿的几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白紫阳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中气十足。 “不要你管!”许无言挣扎着要甩开白紫阳的搀扶,目光盯着阿右倒下去的地方,虽然白紫阳方才的力气不会很大,但那一甩、一撞足够她受的了。 “好了!好了!我去还不行吗?”白紫阳被许无言的执拗给打败了,许无言这样子是非要确保阿右没什么大碍不可,让她这么半死不活的过去看,白紫阳着实看不下去。 许无言点点头,“有劳了!” 白紫阳斜了许无言一眼,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把许无言扶着靠着栏杆靠好,没什么好语气的说道:“你自己靠好!别待会儿摔了!我过去看看!” 许无言嘴角用力的扯出一个微笑,缓缓点了点头。 白紫阳步子极慢的朝阿右的方向走去。刚走出去两步,莫名的回头看了那个老伯一眼,烧伤过于严重,基本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上,白紫阳竟然看到了些许关心之意。白紫阳以为自己是错觉猛摇了几下头,继续往前走。 阿右的头发在水上飘着,被微红的污水丝丝缕缕的绕着,白紫阳心里发憷的一步步朝那些散在水中的头发走进; 先前只是看许无言走进他们跟他们说话。白紫阳却是一次也没有接近他们,虽然白紫阳知道他们是人,但心里还是排斥跟他们接近的; 这一次被许无言逼着靠近,白紫阳难免有些客服不了对他们的抗拒,站在六尺开外处盯着那些被水浸湿的头发, “你怎么样了?”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然而没有任何的回答,就连那些漂浮不定的头发都没有被他的话有所惊动,白紫阳回头看了许无言一眼。转过身来又向前走了一小步。 “喂!你究竟有没有怎么样?”白紫阳提高声音来壮胆子, “她伤的很重!” 一个沙哑无比如针石相互打磨的刺耳声音,磨骨一般的刺入白紫阳的耳朵。一个激灵从心底处扩散开来。白紫阳很是不舒服的看向说话的阿中; 平日里他们三个都是在吃完馒头之后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就钻入水底的,这会儿白紫阳才注意到阿左、阿中都没有钻入水底,阿左一直偏着头,头发散乱遮住脸颊,看不出他有什么神色,再在看向哪里;而阿中则是直直的靠着墙壁。头发遮脸,除了方才的声音,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虽然刺耳,白紫阳究竟是听到了的,不由得又往前走了一步。依稀看见阿右的头部浸没在水中,没有呼吸的可能; 上前一步。伸手把阿右的身体带出水面,极度瘦削的身体宛若一片枯叶一般毫无重量,身上破旧不堪的衣衫处处是破洞; 因为身体倾斜,阿右肩膀上的衣衫滑落,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出现在眼前,本来想避开视线的白紫阳却被这一朵红莲给粘住了目光, 一片片粉红色的花瓣由浅及深在那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肩膀上绽开,在这一池污水之中显得那般的空灵、圣洁,那般的出污水而不染。 怀中轻若无物的阿右已经奄奄一息,那依稀看得出曾经的绝世容颜之上只剩下了惨白和缓缓渗出嘴角的血迹。 白紫阳将体内仅剩的内力汇聚于掌心,然后将手掌放在阿右的后背心处,讲将内力缓缓输入这个被水牢囚禁的没有多少生命气息的女子体内…… 夕阳撒在绿子沟的山坡上,一派破败的景色在橙色余辉的点缀下竟然也染上金装印染的美意。子雅期失神的站在最高的山丘之上,听着这一日最后一名探子探查无果的汇报。目光渐渐被这富贵祥和的金色给镀上一层浓重的担忧。 “还有几日能将着绿子沟每一寸土地都搜遍?” 探子略带惊异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子,头脑当中自家主子向来都是对所探查之事没有半分情感的,也是因为如此,通识堂才走到了今天。可这一次,自家主子却是完全变了个人,接连几日不但不眠不休的部署筹划,每一次的探查都会细致盘问;现在脸上更是露出了从未见过的担忧之色,声音都变的暗哑了许多。 “至多不过三日!”探子如实回答, 子雅期缓缓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探子拱手辞别,不敢过多逗留,转身离开。 子雅期狭长俊美的双眸看向远处那一片短暂的绚丽,“狐尾,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啊?!”连日来最想说的话,不由得破口而出,冲向天际那一片虚伪的辉煌…… 一大片开败了的芦苇荡里,子雅湛一个人愣愣的坐在折了的芦苇上,目光心焦不安的看着不知名的某处。 这些天来,子雅湛几乎日不食味、也夜不安寝,把这芦洲道的每一处都踏了个遍,可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整个心也一日一日的变得凌乱起来,想到许无言很可能处在更大的危险之中,子雅湛整个人就如被什么勒紧了心一样,动辄疼痛难忍。 “无言!我说过要时刻护卫在你身边,如今却是把你给丢了。这是上天在惩罚与我吗?无言,没有你的讯息,日子与我竟宛若凌迟。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阿右她怎么样了?”许无言看着脚步有些虚浮走近自己的白紫阳,轻声问道, 白紫阳咽了口气,靠在栏杆上休息了片刻,缓过气来,才开口答道:“活不久,但眼下也不会死!” “紫阳,谢谢你救了阿右!”许无言由衷的感谢, 对面的那三个人,许无言虽然从未谋面,心里却是没有疏离之感的,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有太多让许无言去破解、了解的事;而且许无言隐隐觉得那些事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白紫阳瞥了许无言一眼,“轮不到你来谢我!”声音虚弱,语气却是一点儿也不饶人,“不过,紫阳叫起来确实比白紫阳顺耳多了,以后就这么叫吧!” 许无言听了笑笑,这么个看似纨绔子弟的白紫阳,心底也还是挺不错的。转眼看向一直关切的看着白紫阳的老伯,轻声安慰:“老伯放心!他没事儿!” 那老伯感激的对许无言点点头, 白紫阳回头瞅了那老伯一眼,什么都没说,又转向许无言,低声道:“你不觉得他怪怪的?从我去阿右那边,他就一直看着我。” 许无言白了白紫阳一眼,“人家好心关心你不好吗?” 白紫阳撇撇嘴,“只要我在乎的人关心我就好其他的人我不屑于要。” 许无言笑笑,没没再说话,白紫阳说的没错,只是殊不知被人关心有时候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现在我们怎么办?还要从他们身上下手吗?”见许无言不说话,白紫阳不由得开口问道,现在自己和许无言都受了伤,而且体力也日益下降,毕竟把时日耗在他们身上也着实耗费不起。 许无言咬了咬发白的嘴唇,肩膀上的时不时的扯痛提醒着清醒的意识,把主要精力耗费在他们的身上无疑是等死,如今体力耗费的很多了,他们却没有吐露丝毫有用的信息,也就是想要出去只有靠自己了。 许无言睁开眼看了看头顶泛着青苔的石板,可这四下紧固的水牢要怎么靠自己逃出去呢?无望和无计可施的茫然如水一般将意识逐渐滴穿,许无言在一簇一簇并不鲜亮的火光之中沉沉睡去。 别院大厅里,一干人神色凝重的坐着,找寻了四五日,大家都没有得到许无言的任何消息,各自的心里都隐忍压抑着心中浓重的不安。 “大哥,你说狐尾是不是已经遭不测了,这么许多天了,为何一丝她的消息都没有呢?”子雅期第一个坐不住的站起身来,走到一脸阴郁的子雅湛跟前喊道, “不会的!不会的!子雅期,无言她不会有事的!”连卿一点也不愿相信的看着子雅期,有些慌乱的出言反驳, “对!……”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侍卫连喊带爬的跑至屋内,一脸大汗,慌慌张张的下跪禀报道:“不好了!各位大人,有人策马闯进了钦差别院!这就到大厅了!” 众人一听,齐齐站起身来,看向门口,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胆敢骑马闯钦差别院! 第二百一六章 嫣儿所为 一匹棕色骏马在一行侍卫的阻拦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卫嘶叫着驰进别院: 只见施嫣儿上着紧身窄袖紫绸短衣下穿合裆长裤,腰系包金镶玉嵌琉璃革带,脚蹬白色羊皮小皂靴,外披红梅白雪相蟠纹绣紫红绢深衣,三千秀发梳成留髾双环髻,英姿飒爽的端坐于马上, 眼梢英气流转,秀鼻高挺,嘴角扬着自信,巾帼之风,跃然眼帘。 “施嫣儿?!”子雅期有些愣怔的看着马上的英姿,不确信的喃喃道, 施嫣儿垂眉浅笑,动作迅疾的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甩给还在一旁围堵的侍卫,“用上好的马料饲喂,委屈了我的凌风,本大人可不轻饶!” 继而三步两步跳到子雅期跟前,伸手在有些晃神的子雅期眼前晃晃,“喂!子雅期,不认识本姑娘啦?还是被本姑娘的倾城之姿给迷住了?” 子雅期登时缓过神来,伸手拍下施嫣儿的手,很是不屑的睥睨了一眼,“还以为是哪个大胆狂徒,胆敢在钦差别院撒野,原来是你这个娇纵跋扈的野丫头!” “你!”施嫣儿柳眉直竖,瞪大双眼素手指着子雅期,随后又缓了脸色,嘴角一撇,侧身走进打听,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啊!就是嫉妒!哼!本姑娘要不是为了许无言,才懒得看到你这张做男人失败又做不了女人的脸呢。” 一听到是为了许无言,众人俱是面露讶异之色。子雅期更是几步追上去,拽着正要坐下的施嫣儿,连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狐尾的消息,她在哪儿?怎么样了?” 施嫣儿回眸很是不乐意的瞅着子雅期,“敢情这是不让我坐下的节奏喽?那我走就是了!”说着就要抬脚往外走, “不是!不是!你别走!快坐!快坐!”子雅期伸手抓着施嫣儿给摁到了椅子上, “诶呀!骑了这么久的马,好渴!”说着。施嫣儿瞄了一眼就在手边的茶壶,作势轻咳了一声,累蔫蔫的说道, 子雅期见状赶忙拿过茶壶,茶杯倒了杯茶递给施嫣儿,“这茶刚好!你喝!” 这时候回到大厅的众人,看看因为许无言而对施嫣儿低声下气的子雅期,不禁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叫之前子雅期总是把施嫣儿气的七窍生烟,这会儿换他受气了。 “施姑娘,你方才说是为无言而来。想必无言失踪的消息你已知晓。不知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线索助我们找寻?”子雅湛站起身来冲施嫣儿一拱手。诚恳问道, 施嫣儿看了看还恭敬的给自己递着茶水的子雅期伸手接过茶,“你坐下吧!”继而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对子雅湛回以笑意,“嗯!无言和百府公子失踪的事不但我知道。皇上也已经知道!我此次前来就是奉皇上之命助你们找寻无言,找回那批御用器具的。” “是楚寒霖派你来的!”子雅期不由得冷笑两声,“他会希望狐尾活着?!真是可笑!” “子雅期……”连卿见子雅期直呼皇上名讳又是在当朝宰相之女的跟前不由得想开口说些什么, 不料,施嫣儿却是回眸制止了连卿。继而看着子雅期,放沉语气说道:“的确是楚寒霖派我来的。但我来这里却只是为了找回无言!” 子雅期抬头看着施嫣儿,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没有丝毫的躲闪,那是一种子雅期之前没有看到过的变化施嫣儿说完,转身扫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们为找无言几乎心力憔悴,但是大家不要气馁,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无言的。” “话虽如此,接连这许多日,我们竟是丝毫许无言的消息都没有。这如何不叫人心急、担忧呢?”连卿扫了一眼大家的神色,目光落到施嫣儿身上,眉目中染上黯然之色。 施嫣儿看看连卿,淡淡的一笑,“所以我赶过来帮大家。这个连姑娘你就无须太过忧心了。” 施嫣儿的话说的大方得体,听不出有任何不妥之处,连卿却是哂了脸色,面上讪讪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施姑娘,可以什么找寻无言的良法,还请赐教!”方卓涵温润的笑笑,温声询问, 施嫣儿嘴角微勾,神秘的浅笑跃出,“你们尽管按你们既定的找寻之法,继续寻找,至于其他的蹊径,就让我来吧!” 此话一出,子雅期看着眼前的施嫣儿,无论如何与一年之前那个持鞭当街殴打别人的泼妇联系不起来,终究人是会被时间所改变的。 没有日月交替的水牢,只有闪烁不定的火把,给予的微弱光明,靠在栏杆之上沉沉睡去的许无言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个个如豆的火把,而并非梦中熊熊燃烧的大火。 细微刺耳的摩擦声入耳,许无言不由得看向那位老伯,声音的出处。老者那乌黑的指甲在跟前的石壁上一下一下的滑着,原本藏着污垢的指甲,被磨的短小而圆滑。 “老伯,你在写什么?” 许无言缓缓走近那位老伯,看了看眼圈有些乌青,唇须有些不规则颤抖的老伯,看向他不眠不休的在石壁上划下的笔画。 老伯抬起头看了许无言一眼,接着用本就破旧的衣袖在石壁上抹了几下,两个有些歪扭的字出现在许无言的眼前。 “用火!”许无言轻声念道,目光不离老者,看似没有任何行动的身体,许无言却是明显看到了老者那细微的点头, 老者并没有再看许无言,而是依旧不停的在那两个字上划着,每一笔都是在消除那两个字的痕迹。 许无言缓缓看向栏杆外那些火把,用火?怎么用呢?无意间看到支撑栏杆的石壁事实上是一种厚度不大的石板; 许无言蓦地低头看看那原本和石板齐平的污水,如今已经是距离石板的顶端有一尺左右的距离了。 “我想到了!”许无言眸色乍亮,惊喜道,继而朝那老伯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老伯出手提点,无言感激不尽!” 老伯依然进行着他手中的动作,对许无言的道谢没有一丝的反应。 “白紫阳!醒醒!快醒醒!”许无言伸手拍醒还在沉睡的白紫阳, 白紫阳不乐意的睁开眼睛,惺忪的看着许无言,“干嘛?” “我知道怎么逃出去了!”许无言俯在白紫阳的耳边,轻声说道, 白紫阳一听,一蹦三尺高,大叫着说道:“真的吗?你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许无言回头看了看被白紫阳的声音震的有些发颤的对面水面,瞥了白紫阳一眼,“我还不能肯定一定可以逃出去,但是可以一试!” 白紫阳拼命的不住点头,“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许无言再一次看看那些距离水牢还有一些距离的火把,回过头来再看看昨日才元气大伤的白紫阳,问道:“紫阳,以你现在的功力,你可以把那些火把弄到眼前来吗?” 白紫阳听罢,转过身来看了看那些火把,“可以弄到几个,但是要借助绳索之类的东西才行。” “绳索……”许无言低头看看困在自己腰间的锁链,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在锁孔内倒弄了起来, 虽然许无言不会铁丝开锁的技术,但是能够把锁打开的原因还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也只能试试运气了。 “你在干嘛?”看许无言在哪里用簪子摆弄腰间的锁,白紫阳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啪!”锁被打开的清脆声响代替了许无言的回答,“这个锁链可够用?”许无言抬头看着白紫阳,脸带笑意的问道, “你会开锁?”白紫阳惊讶的看着许无言, “运气而已!”许无言说着伸手去打开白紫阳身上的锁链,一刻钟不到,又一声轻响还了白紫阳的自由。 “锁链开了!我的锁链开了!”白紫阳看着许无言一脸的雀跃,连声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白紫阳,“别那么急着高兴,出不了这水牢,打开锁链也没用!”说着转身看向那位老伯,“老伯,我来给你开锁!” 那老伯看看许无言缓缓点了点头,许无言浅浅笑笑,把老伯身上的锁链打开了。 老伯的锁链刚开,白紫阳就拉住了许无言的衣袖,“怎么了?”许无言看了看白紫阳开口问道, 白紫阳看了看那三个不知什么时候也钻出水面的人,回头又看了看许无言,“无言!我们暂时还是不要给他们开锁了,他们是敌是友,我们尚不得而知,不如等我们出了这水牢在再行给他们打开锁链也补迟。” 许无言知道白紫阳在担心些什么,毕竟阿右咬伤了自己,这个时候水牢没破,打开他们的锁链无疑是增加风险。 “好吧!”许无言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莫名扯了一下,目光再一次从他们的身上扫过,转过身来看了看白紫阳:“用锁链把那些火把弄到这一根栏杆之上。” 说着选了靠近石壁角落处得一根栏杆,补充了一句,“火把不能灭!” 白紫阳点了点头,伸手抓住被固定在石壁上的锁链那一端,一圈一圈的把整条锁链都收了起来, 第二百一七章 破牢而出 继而将手臂伸出栏杆外,用巧劲儿一甩,锁链像一条长蛇一般飞了出去,到敌意根火把处,白紫阳手腕一翻,铁链便绕着火把转了一圈,将火把稳稳的栓在了铁链之上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等,火把随着白紫阳手腕的翻转、抖动一个一个的被固定在了锁链之上; 等到锁链不够长时,白紫阳伸手一拉,左右移动了几步,带着火把的锁链便返回,在白紫阳的调动下随着铁链绕在了许无言指定的那一根栏杆之上。 “接下来怎么做?”白紫阳拉着锁链的一端看着许无言问道, “将火焰朝下,煅烧水面之上的石壁。”许无言看了看那些高出水面的石壁道, 白紫阳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手持锁链的姿势,将那些火把掉了个头,火焰齐齐朝下之后,将手中那一端缠在栏杆之上固定住。 “这是在做什么?用这些火把石壁烧化吗?”白紫阳昨晚这一切之后,双手环凶胸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看了看那些燃烧着的火焰,淡淡道:“等着!” 钦差别院: 施嫣儿看着一间被一把铜锁锁着的房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连卿,问道:“这里是什么要这般重锁?” “是无言的一个追随者,起先一直跟着无言,如今无言失踪,子雅湛公子担心他会惹出什么事来,就点了他的穴道,关在这里。”连卿婉转答道。 “哦?”施嫣儿瞅着连卿,“我们身为执法人员,什么时候竟也做起了这般以权压人的勾当?” “这…湛公子也是为他着想才会出此下策。”连卿一愣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张狂的施嫣儿会说出如此话来, “呵呵!”施嫣儿轻笑了两声,“那我倒要看看这个追随许无言的人该是怎样的无知之辈,需要如此囚禁。” 连卿愣了愣,看着施嫣儿有些不理解她言语中的含义。 施嫣儿低头看着有些犹豫的连卿,“连大人。有劳你打开房门,我看一眼;子雅湛那里我待会儿去解释。” “言重了!打开给你看就是了!”连卿脸上有些挂不住,想不到施嫣儿会如此执意要看,而且把话说到如此份儿上。 施嫣儿缓了语气,朝连卿颔了颔首,“有劳!” 连卿不介意的笑了笑,伸手拿出钥匙将房门打开,“连姑娘,尽管去忙。无须照顾我了!”说罢走进房间。 连卿看了看被缓缓关上的房门,眸色深了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栏杆上的火把把整座水牢映照的明亮了许多。许无言一直看着那些火把,直到被火把烤着的石壁泛上点点微红; “紫阳,把那个底托给我弄过来!”许无言将身边的锁链递给白紫阳,伸手指着最近处火把下面的凹形底托说道, 白紫阳点点头拿起锁链,轻轻一甩圈了那个底托便返回来。许无言伸手拿起凹形底托,走至稍远处舀满了水,然后走近被火烧得发红的石壁,将水泼了上去。 “哗!嘭嘭!”水一接触到石壁,石壁便炸了开来。白紫阳急忙伸手将距离石壁最近的许无言揽进了怀中。 “石壁炸开了!石壁炸开了!”几声震动之后,白紫阳拍了拍许无言惊喜的叫道。 许无言站直了身体,走至跟前,看了看被炸开的石壁,与邻近两根栏杆的接洽处的石壁被炸开了四五寸的口子,栏杆的端处裸露了出来,但是这口子决然不够人从中过去的。 许无言撇了撇那些被水浇灭的火把,伸手去掰那两根栏杆,虽然端口露出,但想要移动却是不能的。 白紫阳也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那两根栏杆,虽然有些松动,但也是蚂蚁憾树口子竟也是没有大了多少。 “我可以试试!” 先前听到过得刺耳声音,又从对面贴着水面传了过来,许无言和白紫阳双双回头看向说话的阿中。 “我去给他把锁打开!”许无言看了看白紫阳说道, 白紫阳看了看骤然变暗的水牢,和那些虽然燃着,但却鞭长莫及的火把,再看看无言和说话的阿中,这才缓缓点了点头,“你小心一些!” 许无言点了点头,缓缓走向阿中…… 许是别院树木多的缘故,每到夕阳西下之时,整座别院便浸入一种柔和的橙辉之中,合着碧绿的颜色,绚丽而不乏雅致。 “咦!你们都在啊!“施嫣儿一身水绿色交领左衽长襦配以同色杂裾罗裙,一改昨日的英姿飒爽,转而俏皮活泼。 银铃一般的清俏的声音入耳,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吸引了过去,站在她身后的雅各多日不得见,今日一袭火红对襟长袍更是惹人注目。 施嫣儿放出雅各的事,连卿一早就告诉子雅湛了,今日见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见大家都不说话,施嫣儿俏皮一笑,“哦!湛公子,这雅各以后归我约束便是!决然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说着停顿住,明眸看向子雅湛,“况且这囚禁人自由,断然不是身为执法之人的我所应为之事。即便他是异域之人,也该一视同仁,你说呢?湛公子” 施嫣儿一番话说的子雅湛无以应对,执法之人并就是鸣天下之不平事,如今自己也作出这般于法不容之事,实在心有愧疚。 “施姑娘所言极是!是在下唐突了!雅各公子,还请见谅!”子雅湛毫不避讳自己的失误,站起身来便鞠躬致歉, 施嫣儿轻笑一下,摆了摆手,“无妨!我想雅各也不会介意的!”说着伸手拍了拍雅各的肩膀,“是吧?” 雅各看了看施嫣儿,有些勉强的笑笑,“是!” “好了!来这里之时,我爹特意交代我前去拜访宋毅宋大人!今日我就不陪大家了, 为了安全起见呢,我就带雅各一起去了!” 施嫣儿救雅各的意图显而易见,引得众人不由得怀疑,莫非施嫣儿跟雅各有什么关系,为何她会如此帮他? 施嫣儿无视大家满脸的疑惑,只是径直走到子雅期跟前,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等我的好消息!” 说罢看了一眼大家,“雅各,我们走!” 接着两人相继走出大厅,消失在众人狐疑的眼光之中,平日里爱和施嫣儿对着干的子雅期倒是出奇的冷静,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兀自有心事的喝着茶。 “我跟着你当真可以见到我的恪尊吗?”两人刚走出别院,雅各便拦在施嫣儿的面前质疑着问道, 施嫣儿不满的撇撇嘴,仰着头看着人高马大的雅各,“喂!如果你不相信,就自己去寻!我还嫌你碍眼呢。” 雅各听罢挠了挠头,“你救了我,我暂且相信你!” 施嫣儿白了一眼,侧身走了过去,真不晓得这家伙是怎么不远万里从象雄国找到这里来的,如此心智,没有被人算计致死数次,当真是蹊跷。 “你要去哪里?”雅各见施嫣儿自己走开不由得跟上去问个明白。 施嫣儿有些不耐烦的摇摇头,随口道:“少废话!跟着我走就是了!”心里不禁为许无言叫苦,被这样的人缠着还真是件麻烦事,怪不得你会莫名奇妙的不见呢,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的。 水牢这边,许无言给阿中打开了锁,看了看两边的阿左和阿右,脚步不受控制的就向他们走去,不料却被阿中拉住, “走吧!”说着就把许无言拉着走向栏杆。 “你一个人可以吗?不然我们两人一起发力。”白紫阳看了看阿中建议道,毕竟是被困在这里不少时日的人,就算是膂力过人也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 阿中看了看白紫阳有种被人看不起之后的怒意,继而两步走至被炸开的缺口处,一手抓住一根栏杆,“啊!” 随着一声刺耳但却不失力量的叫声,那两根拇指粗细的铁栏杆在阿中的手中开始弯曲,最终靠向同一侧,露出一个可以容人弯腰进出的空档。 许无言和白紫阳不由得张大了眼睛看着发生的一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阿中会有这般膂力,倘若身体复原那力量该有多么惊人。 阿中走出栏杆,看着依旧站在水牢内的许无言说道:“可以出来了!” 许无言和白紫阳相视一笑,果然成功了,“我们可以出去了!”白紫阳一边往外走,一边惊喜的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身边的老伯,伸手扶着他的手臂,“老伯!我们出去吧!” 老伯看着许无言,没有办法露出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动了动,任由许无言扶着走出了水牢。 许无言看了看激动无比的白紫阳和阿中,回头看了看依旧被囚禁着得阿左和阿右,返身又走回水牢,“我去帮他们开锁!” 白紫阳伸手拉住许无言,敛去了激动的之色,道:“我陪你去!” 许无言看了看白紫阳露出一抹浅笑,白紫阳脸色一僵,这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白紫阳的心里却是不愿意许无言再一个人犯险了。 两人缓步走向阿左和阿右,却发现水牢中的水急剧外泄却看不到流出口得所在,“啊!”“啊!”两声绝望入骨的声音刺破空气传来,惊住了许无言和白紫阳的脚步…… 第二百一八章 鞭打州丞 水牢中的水流干,露出与水牢外地面不同的青石地板,几乎是一瞬间,逐渐增高的青石地板倾斜、下陷…… “阿左!阿右!” 阿左阿右站立处固定他们腰间锁链的石板倏尔下陷,像是掉落在深渊一般飞速坠落,阿左阿右也随着石板的坠落被锁链拉扯着坠落。 许无言跑至两人跟前伸手抓住两人的手,巨大下坠的力量撕扯着许无言,使得她也随着两人的下坠,落进地面裂开的深洞之中; “无言!小心!”白紫阳见状伸手捞起身边的铁锁链,朝许无言甩了过去,铁链在许无言的腰间缠了几圈,拉着许无言与那股下坠的力量抗衡。 两股相反的力量相互拉扯着许无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拉扯到了极限,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放…放手!”阿左看着许无言,口齿间挤出两个断续的字,整个脖颈都扯出了青筋,这个字的吐出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盯着许无言的那一双眼睛盛着长辈对晚辈的一种深深的疼爱。 “不要!”阿左那没有力气的手臂一点一点的从许无言的手中滑出,直到整个人向折翼的鸟儿一般摔落下去; 看着阿左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眼帘,心里的某处像是被什么给剜去了一般,一扯一扯的疼痛。 “阿右!你抓紧我!抓紧我!”许无言看着瘦削的身子在地风肆虐下犹如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不住的颤抖着,连声喊道。 阿右那张瘦到极致的脸颊苍白而毫无血色,一双布着青霜的的杏眼里闪着的妩媚光泽和裸露的肩膀上盛开的那一朵红莲相得益彰,如此绝境却一点也不失婉顺女子的风情。 “扯…扯…”阿右盯着许无言的眼睛含糊不清的吐着许无言听不明白的字句, 许无言抓着她的手也开势有所松动,“阿右!阿右!抓紧我!抓紧我!”越来越大的下沉的力量,让许无言冲着阿右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语句,手中纤瘦的手却是一点一点不受控制的下滑; “扯…扯…”阿右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身处险境。只是不断重复着自己想说的语句,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微弯起,扬起一抹让许无言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笑意。 “阿右!阿右!” 手中一空,阿右的身体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飘摇摇消失在目光所及的尽头…… 白紫阳拉着铁链的手一用力。许无言半悬着的身体便被拉了上来,随着一声抽屉推出的声音,缺失的青石板合了上去,除了消失不见的两人,没有半滴水的水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无言!你怎么样了?” 白紫阳见许无言倒在地上,急忙放下手中的锁链跑过去。吧缠在许无言腰上的锁链拿下来,扶起许无言,那一张苍白的脸颊和蓄着晶莹的清眸无意间拨动了某人的心湖。 “无言!你怎么了?” 许无言看着白紫阳。恍若受了什么重创一般,有些失神的喃喃道:“阿左、阿右,他们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有些滚烫的泪珠一颗颗滑下脸颊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水墨梅花…… 漳州州丞府衙后院宋毅书房: 施嫣儿有模有样的走到方才宋毅练字的书案后,顺手拿起一张宋毅写的字,“笔力遒劲,下笔沉稳,落笔飘逸!” 施嫣儿拿起一张写有‘光明正大’的纸,看向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的宋毅,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浅笑着说道:“宋大人。好书法呀!不错!不错!” 宋毅面色赔笑,急忙拿过丫鬟送进来的茶水,亲自递到施嫣儿跟前,“施大人过奖了,下官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施嫣儿瞥了额头有些冒细汗的宋毅,勾唇一笑,也不接茶水,从他身侧走过,“宋大人,你是我爹的学生,论起来你也算得上是我的世兄,何须如此见外呢?”说着伸手在宋毅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宋毅吓得身体一颤,一杯茶险些洒了出来,蟒忙伸手撑在书案自上,顺手把茶杯放在了书案之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道:“是!是!只是下官出身卑寒,不敢与金枝玉叶的施大人相提并论!” 一大早,施嫣儿便到了州丞府衙,适逢自己休日在书房练字,这位相府千金兼清廉司典官便直入书房,也不说明来意就一味的扯闲篇儿,这左一句、右一句的扯来扯去的叫宋毅的心里不住的打颤。 施嫣儿柳云眉微挑,看了宋毅一眼,继而看了看一直坐着喝茶的雅各一眼,缓缓走了下去,宋毅亦步亦趋的跟着许无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位得罪不起的主儿的脸色。 “宋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爹可是时时在我耳边夸赞宋大人呢,说宋大人是他所有学生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不但性子持重、为人谦和,最重要的是宋大人你重恩义。我爹可是要我处处向你学习、讨教呢。”施嫣儿如背文章一般,字字句句脱口而出的说道, 宋毅听得额头冷汗不住的往下掉,战战兢兢的赔着笑,生怕这位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迟迟不说明来意的主儿,猛地说出什么晴天霹雳的话来。 施嫣儿看了一眼又端起茶杯的雅各,扭头看了看宋毅,“哦!宋大人,我忘了一件大事,看来要借你的笔墨一用了。” 说着便步履匆匆的走至书案之后,宋毅也小跑着跟了上去,“施大人是要书写什么吗?下官为您磨墨。” 施嫣儿点了点头,“有劳宋大人了!”伸手拿起笔架上的狼毫毛笔,握着笔撑着下巴似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写些什么呢?” 说着似是无意一般,又随手翻起宋毅方才写的字来,翻着翻着,原本如春风般温柔、娇俏的脸颊登然变得阴郁起来。 “啪!”突然脸色铁青的施嫣儿握着毛笔的手一下子拍在书案之上,人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狼毫笔在书案之上应声而断。 “施…施…大人”宋毅心下大骇,急忙垂首,低眉顺眼的躬身在施嫣儿身边, 施嫣儿明眸圆睁,一脸的怒色,如玉的素手指着宋毅,厉声吼道:“好个宋毅!我爹如此厚待于你,想不到你却如此忘恩负义,竟敢在背后诋毁朝之忠臣!” 施嫣儿的话句句说的义正词严,字字掷地有声,听得宋毅既莫名其妙又冷汗涔涔,但如此大的罪名扣在头上,宋毅这般久混官场之人自然也不会白白就这么给吓住。 宋毅缓缓抬起头来,低声辩解道:“施大人此话怎讲?下官师出相府,自当对相爷毕恭毕敬,如同恩父,何来诋毁之说?” 施嫣儿一听,柳眉横竖,伸手掏出腰间的软鞭,啪的一下打在了书案之上,“大胆宋毅!如此铁证如山,你还还当本官无赖于你不成!” 鞭子打在书案之上,写满字迹的纸张纷飞,一张一张顺着鞭风飞到了宋毅的身上,宋毅整个人一颤,拿了掉落在身边的纸张,‘奸相当道 国贼掌权 施相不除 天和难安’一句句大逆不道的话出现在自己书写的纸张之上,看的宋毅睁大了眼睛,惊异、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宋毅的腿不由得发起抖来。 “这…这…不是的!不是的!” 宋毅拿着那些纸张,满脸恐惧之色,哆哆嗦嗦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想要出言辩解自己的清白,却又说不出有理的话来, 施嫣儿手持软鞭,一手叉着腰怒气腾腾的看着宋毅,冷声道:“宋毅,这可是漳州州丞府衙?这里可是你的书房?这些可是你的纸张?这可是你写的字?” “是!是!是!...”宋毅忙不迭的回答着,人却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对施嫣儿的话却也来不及分辨了 “好啊!宋毅当真是你污蔑我爹!怎么,他身为你的人师,可是什么地方得罪于你了?还是做了什么通敌卖国之事,落得叫你如此诟骂?”施嫣儿声情并茂的一句一句指责着宋毅,对跪在地上有些唯唯诺诺的宋毅满腔的愤恨。 “施大人,请听下官解释!这并非下官所写,下官绝无污蔑丞相之心哪!丞相是下官的老师,下官对丞相只有尊敬钦佩之情,绝无背离之绪!还请施大人明见!” 宋毅说的字字恳切,说罢还深深叩头,这番表忠心之举,倒没有让施嫣儿的神色有多少缓和,反而弯下腰来,一双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眼神闪烁的宋毅,道:“如此说来,宋大人是说本官眼拙看错了这纸上的字不成?” “下官不敢!”宋毅急忙俯身叩头, 施嫣儿拿起地上的一张纸,瞄了上面写的奸相施桀一眼,复有站起身来,拿起方才写有光明正大的那一张,一并放在了宋毅跟前,“宋大人,倘若本官将这两张字交予皇上,亦或是交给我爹,想必皇上自有公断,我爹他也会分辨自己的爱徒-宋大人的笔迹吧!” 第二百一九章 恩威并用 “不!不要!”宋毅连连叩头,”施大人念在下与相爷多年师徒之情的份儿上,且容下官几日查清此事,一来正了清廉司公正之誉;二来,也给大人和相爷一个交代。” 施嫣儿低头扫了宋毅一眼,不愧是官场老油条儿,懂得以退为进,想借助时间来翻盘是吧!那也得看本姑娘给不给你这个时间了。 施嫣儿蹲下身子,一手拿着自己的软鞭,看着看似恭敬,却是一肚子鬼心思的宋毅,冷笑了一声,道:“宋大人,无须如此九曲回肠,想要本官给你自洗清白的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宋大人赐教。” 宋毅抬头看了施嫣儿一眼,又急忙低下了头,“大人,有话请讲!下官自当竭诚以告。” 施嫣儿收好软鞭,伸手拍了拍宋毅,“宋大人,昨日本官翻查了好几年漳州的地形图,发现其中有几处地形、地貌、甚至是地名不断地变换,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大人解释一二。” 宋毅略微直了直脊背,缓声答道:“这漳州地处地动多发区域,……” “宋大人!”不等宋毅说完,施嫣儿便打断了他即将长篇大论的论调,站起身来,“在来州丞府之前,本官就了解到宋大人的圆滑处世、插科打诨的本事世间无双。”说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跪着的的宋毅,“只是,我今日前来,不是领略大人文采的。地形图上的种种变化,各种究竟大人自然明了于心。原本我也不该过问。只是,此次我奉命而来,势必不能有负皇恩。你说是吧?宋大人” 宋毅连连称是,“皇命如天!大人所言极是!” “既是如此!宋大人就如实将地形图之上抠去的潮湿之地相告吧!”施嫣儿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宋毅猛然抬头,心中一下子明了了施嫣儿此次的来意。这些诬陷之罪也不查自明,“大人!下官愚钝,不能明了大人言下之意,不如下官请了漳州最有名的地质官,前来为大人答疑解惑如何?” 施嫣儿眉头一沉。蹲下身子,视线与宋毅齐平,道:“宋大人果真聪慧!不过,今日之事,本官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理,但是我爹他老人家的脾性。我想大人比我更加了解。你觉得他老人家倘若看到了这些会如何处理呢?” 施嫣儿的眸色随着言谈渐变阴沉,那一双神似施桀的眸子里撑着权相独有的狠厉,施桀的势力虽然不及楚寒彻那般独大。也不及已经过世的庞厉元那般张扬,但是却是名副其实的实权在握的权相; 满朝文武除了门生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大小党羽,在加上郡主驸马的缘故。手中的兵权虽然不及楚寒彻,但也是不可小觑。 这些多年混官场的宋毅自然是了如指掌,再加上师从施桀的这一层关系,心中更是深知施桀的势力。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宋毅有把柄在施桀手中,一旦得罪了施桀,宋毅自知后果不是自己这顶乌纱能当得起的。 “施大人!下官……”宋毅的神色松动。不似方才那般百般拉扯,不入主题了, 这些变化落在施嫣儿的眼中自然变成了好的信号,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意染上脸颊,“宋大人是识时务之人,自然知晓其中轻重!本官也不过是为了顺利完成皇命罢了!你我同朝为官,大人有何苦这般阻挠呢?” 宋毅深深垂着头,脖子上的配饰几乎着地,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这功本官立得立不得也不过是皇上的几句嘉奖、几句责罚罢了!但大人就不同了,这告知不告知,可就在大人的一念之间了。” 说罢站起身来,看了身后一直看戏的雅各一眼,凛声道:“雅各,把这些证据收起来!咱们这就回去复命!” 雅各闻言三下两下把那些写有污蔑之言的证据收了起来卷在手中,“好了!” 施嫣儿看了看手脚麻利的雅各,“那咱们走吧!” 雅各看了看施嫣儿,心里有些打鼓,这还没有问出来就走,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但看着施嫣儿的样子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跟在她身后。 “杏子林!” 两人刚走出几步,边便听到宋毅那有些无奈的声音聪背后传来,施嫣儿嘴角扬起,压低声音说道:“本官找到之时,便是这些证据 大人手中之日。” 两人离开之后,宋毅一脸惨白之色颓坐在地上…… “我们成了!”刚踏出州丞府,施嫣儿便一脸喜色的看着雅各说道, 雅各一愣,“你是说恪尊,哦!不,是无言就在杏子林?” 施嫣儿点点头,“十有*!” “真的吗?真的吗?”施嫣儿话音还没落地,整个人就被高出自己两头的雅各给抱了起来,整个人被他抱着不停地转圈,眼前的景物一圈圈扫过,脑子立刻就有些晕了起来, “喂!雅各!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施嫣儿自小就怕转圈,如今还被这么个才相识不过两日的男人抱着狂转,心里不由的又羞又急,大声喊道, 雅各听到施嫣儿的喊声,停了下来,放下施嫣儿,一双无辜而充满喜悦的大眼盯着有些懵的施嫣儿, 双脚落地,施嫣儿摇摇有些发晕的脑袋,迎上雅各那双无辜的眼睛,心里有什么气竟也都撒不出来了。 “好了!好了!咱们快回去吧!找无言要紧!施嫣儿摆摆手,使劲躲着脚走了几步,缓解了眩晕感之后,快步向前走去, 一听到去找无言,雅各更是满心欢喜,什么都忘了,只跑着跟了上去…… 白紫阳扶着许无言出了水牢,迎上阿中那双带着莫名恼怒的眼睛,老伯则是撵着步子走到白紫阳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紫阳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明知他们出不去,又何必忧戚?眼下之际还是看看怎么出去才是正事。”阿中看了许无言一眼,用着依旧刺耳却是顺畅了许多的嗓音说着, “你!”白紫阳见阿中说话阴阳怪气的,怎么说许无言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这么说话真是气人,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阿中,他说的对,按照方才的情形,无论如何阿左、阿右都是出不来得,那囚禁他们的人是做了完全准备的,能打造出这么一座精巧的地牢来,自然是思虑周密的。 “阿中说的对!我们沿着火把找找看有没有出口吧!”许无言脱离白紫阳的搀扶朝阿中笑笑,扫了一眼两面目光可及的空旷说道, “好!”白紫阳点点头, “紫阳,你搀着老伯”说着便率先向火把出走去,阿中看了白紫阳一眼,也跟了过去,白紫阳看了看身边的老伯, “咱们也跟过去吧!”说着不情愿的拉着老伯的袖子就要向前走,这么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那老伯却是神情大动了一下,虽然不似常人那般真切,却也是可以看得出的。 在水牢的时候,许无言只当是看得见的那几只火把是用来照明用的,但是走了一刻钟之后,便发觉不是了; 沿着火把走是一条横向的地道,宽可容两人并排走,高九尺有余,两侧每隔十余步就会放有火把,脚下松软的泥土昭示着这里的潮湿。 “这地道如此之长,不知用作何用?”阿中看了看身边的许无言,似乎是觉得两人并肩走了这么些时候,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许无言伸手拍了拍和地面一般潮湿的土壁,想到那座用石板造就的水牢,能有如此本事的人,在天和应该不多吧!会是谁呢? “怎么?不过是几句逆耳之言,就这般在意了?”阿中见许无言不答话,以为是对方才的事记恨自己,瞥向许无言的神色中多了些许鄙夷之色。 许无言迎着阿中的目光浅浅一笑,“我方才看洞壁的湿润程度,此处似乎不只是一座地下水牢那么简单,这才错过了答话,你无须介意。” 阿中一愣,本想鄙夷许无言的斤斤计较,这一番言语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不由得涨红了脸色,扭头继续向前走,不再答话…… “此处便是无言的所在?”邵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大片绿色问道, 施嫣儿扫了那片绿色一眼,缓缓说道:“无言是因潮湿之地失踪,冬日严寒,这里却是绿草茵茵,又是漳州城数年来刻意隐藏之处,无言口中的潮湿之地除了此处,邵大人可有别的去处?” 邵潜听了施嫣儿的这番解释,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处迹象有疑的地方,且又是施嫣儿从宋毅口中套出来的,的确值得考究一番。 众人也都盯着冬日里的这一片绿草如茵,心中有了自己的掂量。 施嫣儿看了看身边的子雅期,“子雅期,派你通识堂的人前来找寻,任何地洞、可疑之处都不可放过。”继而看了看其他的人,“至于其他的人马,各自静候就好!如若不然休怪我相府千金的鞭子不饶人。” 说着施嫣儿抽出腰间的软鞭,向天空甩了一下,发出威胁的声响,子雅期即刻吩咐了通识堂的人行动,眼前施嫣儿的神色让子雅期想到了每一次以身犯险之前的许无言,什么时候这两个人竟这般相似了…… 第二百二十章 父子相认 “这是什么?!” 在地道里走了有半个时辰的许无言和阿中,被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给震住。和水牢所在大小的空间里,四角安插着火把,四面的潮湿土壁上则是凿出了一条长宽三尺左右的方形格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金器。 许无言走近看着那些金器,果然最后一批金器被藏在此处,那么开凿这地道的人就应该是朱永靖了,可这水牢也是他造的吗?抓自己的人呢?一个谜底揭开,数个疑问又涌了上来。 “最后一批金器!”搀扶着那老伯的白紫阳,看到这些金器惊喜的叫道,找到这些金器,白家的危难就解除了。 那老伯看着这些金器,却是只愣了一下,没有太多的反应。 “这里没有出口!”搜寻了一圈的阿中走到三人跟前沉声说道, 白紫阳扫了一眼四周,道:“没道理啊!既然这里作为仓储之所,倘若没有出口,那这些金器又是如何搬运进来的呢?” “仓储之所?既然这里是储藏金器的所在,那么出口……”许无言猛地眉头紧皱,“糟了!出口就在水牢之处!” “怎么糟了?”白紫阳对许无言的乍然惊慌有所不解, 许无言看了白紫阳一眼,“我们是被人有意困在此处,倘若他们得知我们破牢而出,还会把出口留下等我们出去吗?” 白紫阳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转身拔腿就往水牢的方向跑去,阿中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急忙跟着跑了出去。 “老伯!我们走!”许无言看了看老伯,伸手扶着他也跟了出去…… 冬日的天空明净如洗。几朵染着金辉的白云安静的映衬着蔚蓝的天空;地上站了一片的人脸上挂着迥异的神情,看着前方那一片不同寻常的绿地。 一个身着青衫的探子跑上山坡朝子雅期拱手禀报道:“堂主!我们的人在那片绿地上发现了暗板!” 子雅期听罢,眸色乍亮,急忙答道:“快!带我们过去!“ 说罢一群人便朝那片绿地走去。 “堂主!就是这里!”一名探子指着被翻开的绿地上一块露出来的石板说道, 子雅期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敲了敲石板,发出的咚咚的响声,子雅期复有站起身来看了其他人一眼,道:“下面是空的!” “快找人撬开!无言可能就在下面!”连卿急忙拉着子雅期说道, 方卓涵则是上前走了一步,拦在了子雅期跟前,道:“且慢!”方卓涵蹲下身体,伸手捻了捻石板上潮湿的土。又伸手摸了摸石板,站起身来扫了众人一眼; “此处地质极为潮湿,但土质却并非粘性沙粒,容易散动,一旦大动便会出现坍塌。那么,如果无言被困在下面,就危险了!” 施嫣儿点了点头,“看这石板的大小。下方一定是大面积的空档,一旦上方土地坍塌,被困在下面的人势必性命不保!眼下我们需要找一个不会改变多少现状的法子才行!” 子雅期却是宽慰的看了看两人。“这个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 施嫣儿和方卓涵齐齐看向成竹在胸的子雅期,“你有法子?!” 子雅期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后退了两步,叫了两名探子,附耳说了几句。那探子便小跑着离开了…… 一个巨大的响声从前方传来,许无言顿觉心下一沉,急忙搀扶着老伯加快速度走出地道。只见,用青石板早就的水牢顷刻间裂成碎石砸了下来,正处在水牢旁边寻找出口的白紫阳,头顶的乱石没有预兆的纷纷砸了下来! “紫阳!小心!” 许无言的话音刚落,身边的老伯却已箭一般的跑了过去,在石块还没有触及到白紫阳之前,用力把白紫阳推了开去! 白紫阳乍然一惊,站稳脚跟,纵身伸手拽住老伯的手臂要退到安全之处,不料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块砸在了老伯的身上。 “老伯!”白紫阳失声叫道, 几乎是一瞬间,规整的水牢便成了一堆碎石,许无言硬着弥漫的石屑跑过了去,白紫阳把压在老伯身上的石块搬开,抱着老伯到平整处, “老伯!你醒醒!醒醒!”白紫阳使劲儿摇晃着老伯的身体,不住的叫喊着, 老伯悠悠转醒,目不转睛的看着搂着自己的白紫阳,像是失散多年得亲人一般,喉结不断抖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无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拉着老伯,说道:“老伯,你想说什么,写给我们看!写给我们!” 老伯看了许无言一眼,耷拉在地上的手,缓缓动了起来,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极其缓慢的出现在了地上, “阳儿……”许无言轻声念出地上的字,“老伯,你想告诉我们得是这两个字吗?” 那老伯微微点了点头,双眼像是很无力似地总想合上,白紫阳紧紧的抱着老伯,心里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老伯!那阳儿可是你的亲人,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白紫阳猛然觉得眼角酸涩无比,两滴久违的泪珠滚落下来, 许无言也不禁悲戚,低头瞥见老伯的手紧紧的攥着白紫阳的一角,以往老伯所做的点点滴滴一下子涌进许无言的脑海。 “白震云!”许无言满脑子的疑问像是一下子被打开了一般,心中所想的三个字脱口而出,继而伸手抓住老伯的依旧问道:“老伯,您就是白震云对不对?” 那老伯的眼睛蓦地一亮,原本想要合上的眼睛此刻却是闪着激动无比的光芒,定定的看着许无言点了点头, “无言!你在说什么?”白紫阳以为许无言在说胡话,不由得看向她问道, 许无言伸手抓住白紫阳,激动的说道:“紫阳!他是你的父亲白震云!他是你父亲!” 白紫阳愣住,低头看了看怀中不成人形的老者,又疑问万分的看着许无言,接连否认道:“不!你胡说!他怎么会是我的父亲!我父亲如今好好的在白府!你怎么可以如此胡言乱语!?“ 老伯抓着白紫阳的手,用力拉了一下白紫阳,一双看不真切神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白紫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嗓子中挖出了三个艰涩的字眼,“小…阳…儿…” 白紫阳一下子傻了,这个名字许久许久没有听到过了,那只是自己的父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对自己亲昵的称呼,甚至连母亲都不曾知晓的称呼。 “不!不是的!”白紫阳猛地一下子松开老伯,连声吼道,“你不是我父亲!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纵使你救了我又如何,怎么可以冒充我的父亲骗我!怎么可以?” 老伯听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枯瘦的手掌用力的摁在地上,“老伯!”许无言惊叫一声,猛地看向白紫阳,反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白紫阳!你疯够了没有!他究竟是不是你的父亲,你心知肚明!这几年,你会不知晓白府的奇怪变化吗?四年前你父亲书房着火,当真只是烧伤了腿那么简单,当真是半载就能痊愈的吗?” 说着许无言猛地拉住白紫阳的手臂,吼道:“你看看他!你仔细看看!难道你见到他之时没有一点点的骨肉之间的心意相通吗?” 四年来,父亲烧伤痊愈后的点点滴滴涌上白紫阳的心间,为何一向伉俪情深的父母,自己却常常会看到母亲暗自垂泪,为何父亲的性情会大不同,为何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 而这些,在见到这个老伯的短短时日内却是完全没有的,自己虽然不愿看到他丑陋无比的容貌,但心里却是愿意和他亲近的…… 可是倘若这个是自己的父亲,那白府的那个又会是谁呢? 白紫阳低头看着侧靠在许无言怀中的老者,无论他如何的容颜尽毁,那双眼睛里始终还是留着自己熟悉的神色的。 “你当真是我的父亲?” 老者看着白紫阳,浑浊的泪水从烧伤流下的沟渠处流了下来,那颗不甚灵便的头那般醒目的点了点;老者颤巍巍的双手来到胸前,扯开了身上破旧不堪的衣衫,一只看不清楚模样的香囊露了出来。 “茜…薇…”又是两个极其艰涩的字眼, 白紫阳一愣,那是自己母亲的名讳,伸手拿过那只脏旧的香囊,母亲的针线一针一针被脏污掩盖,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内心的那巨大的震动。 “父亲!你真的是我父亲!”白紫阳伸手捞起那位老者失声痛哭,这么多年来,自己养尊处优,而生身父亲却遭受着这般苦楚,人子如此,孝道何存! 老者伸手想去抚摸一下自己多年不见的儿子,然而无力的双手伸到了半空却如残叶般垂了下来,受尽磨难的脸上从这世上离开之时却是挂上了欣慰的浅笑…… “出口被石块堵住了!”找遍了所有地方的阿中,走至三人的跟前说道, 白紫阳一脸悔恨痛苦之色的抱着自己父亲的尸首颓然的坐在地上对阿中的话听而不闻,许无言则是看了看堆成小山一般的石块,嘴角流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第二百二一章 杀人取血 许久没有食物和水,许无言、阿中、白紫阳三人靠在地道口边,焦渴、饥饿带来的眩晕和虚脱感让三人连抬眼看看彼此的力气就逐渐消失; 时间在静默中渐渐消失,许无言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土壁上,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无比可笑的开始,又是这般讽刺的结束; 踏入不明的时空雷区,在一声爆炸声中醒来,又被人冠以淫逸之人钉门板扔进河里,开始在天和的这一段生命,而现在却是以明明守着一堆金器,却不免要被饥饿和焦渴啮噬掉结束。许无言啊!许无言,你当真是出现在这里的一个玩笑啊! 阿中看着脸上挂着那种遥远而猜不透笑意的许无言,他不想也不能死在这里,楚寒麟给他的苦楚,他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想要出去就需要维持体力争取时间,眼下最主要的是找一个同盟。想到此处,阿中不由得伸手拉了拉许无言的衣袖。 许无言缓慢的睁开眼睛,看了看拉自己衣袖的阿中,给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不能白白在这里等死!”阿中看着许无言积攒着力气低声说道,眼睛时不时瞟向依旧闭目抱着老者的白紫阳, “你有何良策?”阿中既有此提议相比是心中有想法了, 阿中用手撑着地面向许无言挪了挪,“我们想要出去必须有力气才行,眼下我们没有食物和水,在再这般等下去势必会死在这里的。” 阿中并没有说的危言耸听。他们的处境本就如此,没有食物和水他们迟早会被饿死。渴死在这里的。 “以你之言……” 阿中一双眼睛虽是因为长期囚禁在这黑暗之中变得有些浑浊。但里面那种属于鹰隼的犀利和暴虐在昏暗的火光之下依然清晰可见。 “我听闻人血可以止渴,倘若我们……”说着把嗜血的目光落到了一旁依旧沉浸在丧亲之痛里的白紫阳身上,“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许无言看着阿中,并非愚钝之人,自然知道他言中之意。但是听在耳中,许无言依旧难免心中那份骇然的震惊; 这便是臭名昭著的密室活命之术,找到联盟以其他同类为食争取存活下来的时间,想不到如此毫无人道之事竟然真切的发生在许无言的身边;那个拉自己做联盟之人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同伴-白紫阳。 许无言那种看不透的目光长久的落在阿中的身上,如黑夜星辰一般的粲然眸子里盛着如大漠绿洲一般的清澈和宁静,那般如丝绸一般得将心底燃起嗜血之念的阿中紧紧包围着,想要突围逃脱,却是半点儿也不能。 “你…”许久之后。阿中才从许无言的目光之中挣脱出来,那种长久禁锢更加期许自由的原始欲念,驱使他拿起身边备好的石块, 许无言伸手按住阿中抓住石块的手,冰凉的触感让阿中一愣,“我必须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挡的信念脱口而出, “再等一些时候,有人会来救我们的!”依照现在的体力。许无言是无论如何都拼不过阿中的,如果他一心想要杀人取血,出了两败俱伤。许无言想不出另外的结果。 “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阿中看着许无言,从这个瘦小的女子眼中读出了一种他从来没有过得相信,但是这些并不足以让他放弃掉自己五年来日日渴盼的自由。 许无言此刻的眼睛再不是无力的微闭着,而是毫无疲累的睁着,目光定定的聚集在阿中的身上,现在的境况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如果硬来死于非命的必定是白紫阳和自己。这不是许无言想见到的,如此只有赌一把了。 “待你心跳万次之后,营救我们之人必定赶到!” 阿中看着一脸凝重之色的许无言,这种笃定而恳切的神色犹如草原之上的月亮女神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膜拜,“此话当真?”紧接着眸色又紧,“还是你的缓兵之计?” 许无言放开手,“如今我有理由欺瞒于你吗?” “为了他,你会吗?”阿中又看了白紫阳一眼,逡巡一圈之后,目光又落到许无言的身上, “今日今时的境况,你比我清楚。倘若不信可以为你想为,只是倘若你动手,我保证你一样见不到外面自由奔跑的牛羊。”许无言的口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自己筹谋了许久的计划一般,没有一个犀利字眼的语句里却是满满的威胁。 阿中看着许无言放开自己的手,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神色平静的靠在土壁上,从她被关进水牢之日,阿中就一直注意着这个眉宇、眼梢带着英气和不凡的瘦弱女子,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竟然如新鲜的羊奶一般复活着自己快要被禁锢而死的心。 “我信你!”阿中放下手中的石块,原本想说心跳万次之后没有营救之人自己便会杀人取血的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了这简短的三个字…… “把这里打开还需要多久?”看着如蜗牛一般小心谨慎的在石板周围钻孔的探子,子雅期的心竟是如火烧一般的焦灼, 作为指挥的探子,急忙走至子雅期的跟前,躬身禀报:“启禀堂主,初步估计,还需半个时辰左右!” 子雅期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探子,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哦!你们小心一些!去吧!” 探子领命,拱手之后便又返回至方才的地方。 “期公子!湛公子!诸位大人,站了这么许久还是找一处阴凉之处歇息一下吧!”连卿担心大家这么站下去,就算救出了无言,大家也都累到了,不由得上前软言说道, “歇什么歇!狐尾还没有救出来,你倒是有这个心情!”子雅期看都没有看连卿便一句气人的话甩了过去, 一番好意被人误解,连卿娇俏的脸上不由得涨红,委屈的泪珠就要滚落下来,梨花带雨惹得人我见犹怜。 “子雅期!你胡说些什么!”邵潜上前扯了一把子雅期训斥道,说着拿眼瞥瞥一旁委屈的连卿,示意子雅期道歉, 子雅湛也上前一步,“二弟!连卿也是好意,你怎的这般曲解与他?” 子雅期回头瞟了前来劝说自己的邵潜和自家大哥一眼,面色不改,“我不累!你们尽可歇息去!”说着定定的剜了自家大哥一眼,“大哥一向出事沉稳,不曾想竟是沉稳到了如此地步,心爱之人身处险境,还能如此泰然处之。比起那个目光不离石板的雅各……”说着子雅期看了看一直站在最近处,神色担忧的雅各一眼,“大哥,子雅期我真是受教了!” 说罢,愣是头也不回的走至那些正在劳碌的探子们中间和雅各站在一处,再没有看他们任何人一眼。子雅湛则是像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一般,几乎窒息;子雅期说的没错,自己曾是那般承诺一生护卫无言,而如今…… 只是,你可知晓为兄心中的苦楚…… 施嫣儿上前一步,带着理解的笑意看了看邵潜和子雅湛,“他一向如此,连卿说的对,我们大家需要保留精力,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邵大人麻烦你带连卿先回别院,以防有许无言的其他讯息我们错过了,顺便也料理别院事务,好让我们无后顾之忧。” 邵潜看了看施嫣儿,当年娇蛮无礼的相府千金如今却是能独当一面了,究竟是什么让她改变的呢? “好!我这就和连姑娘回去,别院的事你们大可放心!” 说罢邵潜走到连卿身边低语了一阵,两人看了看这边,微笑示意之后,便缓步离开了。 施嫣儿看了一眼子雅湛什么都没说,反而看了一直不说话的方卓涵一眼,“卓涵!我们过去看看吧!” 方卓涵朝施嫣儿笑笑点了点头,别有深意的在子雅湛肩头拍了拍和施嫣儿朝人群走去。子雅湛那双明亮而俊逸的双眸染上了让人心悸的伤色。 时间在许无言数着的心跳中一下一下的度过,依旧昏暗的空间加剧着空气中紧绷的气氛,万次之后的话阿中没有问出口,许无言则是无法不挂在心上。 身边细微的声响惊动了许无言随着眼睛的睁开,手也抓住了要站起身来的阿中,“万次已到!”阿中看着许无言冷冷的说道, “我有办法!”许无言的嘴角有意无意的弯着,像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符号长在她那倔强执拗的唇角。 阿中一双泛着原始需求的双眼盯着许无言,给着她之于别人绝不会有的机会。 许无言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连阿中眨眼的机会都没给便在雪白瘦削的手腕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诱人的甘贻从纤细的血管中缓缓流了出来。 阿中惊住,迅雷一般到许无言的跟前,扯下身上的一块布条,将许无言的手腕包住,“你疯了!“阿中低声咒骂道, 血液带着许无言体内所剩无几的力气缓缓流出体外,那双眸子却是丝毫不该的澄澈,“与其让你动手,我何不自己做呢,无论如何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不是吗?” “你!……”阿中双眼喷火的看着自戕的许无言,心中泛起一种陌生的酸痛…… 第二百二二章 重见天日 将许无言抱在怀中,阿中真想好好的教训一下怀中这个不安分、胡乱猜测的小女子,自己曾驰骋沙场数年,何曾受过被一个小女子如此要挟,何曾如此为一个女子心痛?只是似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之时一切都变了。自己从来不曾想杀她取血,想不到她却是如此看待自己的; 满腔的怒火在触及到许无言那张惨白的脸颊之时便成了丝丝缕缕的心疼,为了别的男人她竟可以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不可以!不可以!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将她圈禁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谁敢染指便要他身首异处; 楚寒麟你囚禁了我五年,把她送到我身边是唯一让我可以晚些向你百倍讨回的理由…… 阿中抱紧怀中意识不清的许无言,抬头看向头顶那片昏暗和潮湿,蓦地,一线如太阳神明一般的光线洒了下来,惊得阿中抱着许无言噌的站了起来。 “狐尾!” 第一个进来的子雅期看到一个陌生且满身脏污的男子抱着许无言,二话不说就上前去一掌把阿中打开,把许无言揽回到自己怀中, 许无言手腕上醒目而新鲜的刺红让子雅期心下一沉,目光冷冽的看着被打翻在地的阿中,“你是何人?胆敢伤她?” 身体极其虚弱的阿中,再加上长久不见天日,猛地有光线射进眼睛,一股难言的刺痛传来,子雅期一身武功且体力充沛,阿中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把许无言从自己怀中抢走,阿中看向子雅期的目光也是不善的。 “恪尊!恪尊!”雅各凑到子雅期身边满脸担忧的看着已然昏迷的许无言。伸手轻握住无言那只受伤的手腕,如风铃一般清澈的声音轻柔的叫着, 令人吃惊的是,在他一声声的呼唤下。许无言那只原本还是狰狞殷红的手腕上一丝丝白气飘过,虚弱的许无言感到一缕如微风般轻柔的力量缓缓注入自己体内,原本枯竭的力气渐渐回转而来。 “无言怎么样了?”跟着子雅期和雅各跳进来的子雅湛和方卓涵走到面色冷峻的子雅期身边开口问道, “这个人伤了无言!”子雅期的目光不离阿中,没有一丝温度的说道, 方卓涵看了看虽是身体虚弱之极的倒在地上。眸色却没有一丝示弱的阿中,“他应该也是被囚禁在这里的人,不会是他把无言关在这里的。” 子雅湛上前一步,扶起阿中,“阁下受惊了!” 阿中不领情的甩开子雅湛的搀扶,目光落在子雅期怀中的许无言身上,那种心爱之物被夺的愤恨溢于言表。 “妖男,你来了!”幽幽转醒的许无言看着子雅期放大的俊脸,轻声说道,心里涌动着一种名叫信任的东西。 子雅期听闻。急忙低下头,神色瞬间温驯、柔软无比,轻声答道:“狐尾!我来晚了!” 许无言摇摇头,“不晚!我好饿!” “走!咱们马上去吃东西!”子雅期说着就要抱许无言跳出去,不料被许无言拉了拉衣袖,“怎么了?” 许无言虚弱的笑笑。看了一眼方卓涵和雅各,“那批金器就在地道之中。还有,他们救过我,带他们一起出去!” 方卓涵一如既往的温润笑笑,“你放心!” 子雅期这才抱着许无言纵身一跃,离开了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水牢…… 雅各长臂一捞将阿中掐了起来二话不说也飞了出去,方卓涵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子雅湛,弯腰把已经昏迷的白紫阳和他怀中面目狰狞可怖的老者一手夹着一个飞了出去。 昏暗的水牢之中只剩下身形孤单的子雅湛,目光凄然的看着洒下阳光的洞口,自始至终她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子雅湛环视了这方弥漫着恶臭的空间,心潮起伏,‘无言,你对我当真如此失望吗?’子雅湛啊!子雅湛,你对她都做了些什么。她深陷水牢之时你又在哪里? 钦差别院大厅, 许无言拿着筷子如饿狼一般盯着眼前满满的一桌子美味佳肴,立刻就要展开饕餮狼吞的架势; 子雅期端着一碗燕窝粥放到许无言的跟前,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筷子,“狐尾!先把这个吃了。许久没吃东西,吃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对肠胃不好!”说罢扫了那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对邵潜的准备实在不甚满意。 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浅浅笑了一下,再看看已经吃的狼吞虎咽有些噎着的阿中,伸手把燕窝粥推了过去; “别着急慢慢吃!喝点儿这个!” 阿中拿着鸡腿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对自己浅笑的许无言,满嘴的食物忘了咀嚼,看了看面前的那碗燕窝粥,愣了几秒,端起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喂!”旁边的子雅期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是我为狐尾准备的!” 许无言抬头看着子雅期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妖男!我好饿!” 一看到许无言这般神色,子雅期整个招架不住,声音立刻软了下来,“你稍等一下!我再去给你弄一碗来!” 说着拔腿就往厨房跑去,心里把阿中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要知道这燕窝粥可是子雅期费了多少心血和金钱才做好给狐尾吃的,却被这家伙给糟蹋了。 子雅期的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快,许无言不过是低头倒了杯水的时间,一碗冒着热气的燕窝粥又出现在了眼前。 “喏!把它喝了!不许再给别人!”子雅期说着把燕窝粥放在许无言的跟前,坐在了许无言和阿中的中间,亲自监督,防止许无言再故技重施。 许无言冲子雅期做了个鬼脸,乖乖的喝了起来,子雅期看着许无言瘦的几乎见骨的脸颊,心里涌起一种无法释怀的愧疚,自己怎么能让他受了这么多的苦楚呢?怎么能这么久才找到她呢? “妖男!白紫阳呢?”许无言喝了一半燕窝粥突然想起来初丧父的白紫阳,放下手中的汤匙问道, “他还昏迷着,小方子在照顾他!”子雅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淡的糖醋莲藕放在许无言的碟子中,“来!吃些糖藕。” “恪尊,来吃些这个!” 许无言整要夹起糖藕,只见进入别院就不见了的雅各,抱着一个白瓷罐跑了过来,见许无言看着自己急忙改口道:“无言,你身体太虚,先吃些这个再进食。” 说着把一只白瓷青釉碗放在桌子上,然后从白瓷罐中倒了一些晶莹透明的液体出来,上面还飘着几瓣翠*滴的莲花花瓣。 “这是……”看到那液体子雅期惊得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 许无言有些诧异的看看那碗液体,又扭头看看眼珠子快掉出来的子雅期,“怎么了?这是什么?” 看子雅期的神色,这碗东西一定是好东西,不然阅宝无数的子雅期不会露出这般双眼发光的神情。 子雅期伸手把那碗液体一分为二,倒了一半放到阿中的跟前,继而把剩下的放到许无言跟前,“无言,把这个喝了!” “妖男!这个究竟是什么?”许无言盯着子雅期露出不善的意味, 子雅期坐下来,“这个是雪域青莲,堪称起死回生的灵药!狐尾,你可算是捡到宝了。喝了这个,不出半日你的体力、精气便会恢复到最佳状态。” 看子雅期那般郑重又神秘的神色,这雪域青莲必定是世间少见之物,那么雅各又从何得来呢? “只是,这东西不宜多吃,否则就过犹不及了!”最后子雅期瞥了一眼雅各,看来这家伙还真是不简单,要知道这雪域青莲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他小子竟然有,而且是这么一瓷罐,看来要和他打好关系才行,子雅期暗自盘算着。 “我吃好了!找间房子,我要休息!” 吃饱喝足的阿中放下手中的筷子,抹了抹嘴,看着许无言像是主人一般的下达命令。 “你倒是吃的挺快!”子雅期瞥了一眼被阿中喝的底儿朝天的碗,轻笑一声,不轻不重的说道, 许无言放下喝完的碗,看了看和自己一样,一身脏衣服的阿中,又看了看子雅期,“妖男!给他找间房子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 子雅期点了点头,“没问题!” “你要跟我在一起!”阿中沙哑的声音缓解了许多,但是依旧比寻常人说话刺耳,目光触及子雅期满是不信任的神情。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本公子还不伺候了!”子雅期听罢一下子火冒三丈,合着这什么人都敢对自己颐气指使了是吧!还就不信了,这天下除了狐尾,谁还有这个胆量? 许无言伸手拍拍子雅期,继而转向阿中,“无须担心,你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好!” 说着许无言站起身来,“跟我来吧!” 阿中这才站起身来,跟在许无言的身后走出一起了大厅。 子雅期则是满头的黑线,很是不满的腹诽:狐尾旁边的房间是自己求了好久都没能住进去的,这家伙竟然这么臭屁,一来就住进去了。 第二百二三章 守护于你 安顿好了阿中,许无言只看了子雅期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从在水牢中第一个看到的是子雅期而不是子雅湛的时候,许无言心里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那种几乎极端的自尊,让许无言宁愿视而不见,也不想抓住子雅湛问个究竟; 躺在床榻之上的许无言盯着头顶那一方云罗纱帐,意识逐渐模糊,这些日子也实在是累了,许无言在一阵一阵的片片断断的画面当中沉沉睡去。 站在许无言房门口的子雅湛盯着程亮的门锁,眉宇之间压着浓浓的纠结,那天月夜是自己固执的要把她拉入自己的世界,承诺要不离不弃的护卫与她,可是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有如何面目去面对那张疲累之极、会让自己阵阵心痛的容颜呢? 不!不可以再让她受苦了!一个声音在子雅湛的心里撕扯一般的叫嚣,挥舞着让人支离破碎的魔爪,一向沉稳不动声色的子雅湛不由得身体一震,眸色骤然一沉转身离去。 “大哥!你要去何处?” 见子雅湛愣在许无言门前许久,继而转身离开,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子雅期走上前去,拦住子雅湛。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在自己心里一直和狐尾天造地设一对的大哥,似乎在一点一点让自己看不清楚了,如今狐尾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不陪着要去哪里呢? 子雅湛抬眸看了看子雅期,漠声道:“二弟,替我照顾好无言。我去去就来!” 说罢也不等子雅期的回应,侧身离了开去。子雅期看着自家大哥的身影,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不懂他的心思了呢?费尽心思要狐尾喜欢上他,而如今心愿达成了。却是这般的做着让人费解的事情。大哥,你可知道,得到狐尾的喜欢,你是何其的有幸;而失去她将是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缺憾…… 一心想要守着许无言的雅各,好不容易办完了施嫣儿让他用雪域青莲救白紫阳的事,就急匆匆的赶到许无言的门前。看到子雅期,淡淡的一个眼神算是打招呼。 “狐尾需要休息,你别去打扰她!”子雅期虽然对雅各没有好感,但通过这些日子的了解知道他一心为许无言,敌意也就没那么深了。再加上现在他手里有雪域青莲,子雅期说话的嗓音柔软了许多。 雅各瞥了子雅期一眼,在许无言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自己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去打扰无言休息。这些天无言受了那么多的苦,自己当然会让她好好的休养,而且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她。 子雅期明白了雅各的意思之后。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凑上前去在雅各的身边坐了下来,用手肘捅了捅雅各,带着笑问道:“哎!我知道你是象雄国的三皇子,象雄国境内的雪域天山又是唯一产雪域青莲之处。你们象雄皇室应该有不少的雪域青莲吧!” 子雅期的脸上明明挂着笑容配着他那张俊美到妖媚的脸颊,简直可以迷倒众生了。可偏偏在雅各看来就是来着不善,那笑容里是暗藏玄机的。 “你说的是这个?”雅各一脸天真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青玉瓶,里面的玉露琼浆清晰可见, 这下换子雅期惊着了,下午方才掏出那么一瓷罐的雪域青莲炼制的清露,这会儿又掏出这么一瓶子,而且直观看去这瓶子里很可能就是雪域青莲的原液,一滴就相当于下午那么一瓷罐。合着这家伙是把这东西当饭吃,身上带了这么许多。 “对!就是这个!”子雅期眼睛直直的看着,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只瓶子。 雅各一个反手将青玉瓶离开子雅期一段距离,牢牢握在手中,继而稀松平常的说道:“本来是要拿这个给恪尊吃的,可先前怎么找也找不到,只好去找他们拿了那个瓷罐。方才找到了这个就拿来给恪尊了。” 雅各的神色还有些嗔怪这个瓶子不及时出现,害的他给许无言喝了那些清露一般,看青玉瓶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失望。 听到这瓶子是给许无言的,子雅期也一下子打消了据为己有的念头,自己没有办法让许无言远离纷争,能给他多层保护也是好的。 “那你可还有?”子雅期一向是个对自己想要之物不死心的主儿,这瓶没有希望,自然巴望着别的, 雅各扭头看了子雅期一眼,心知他对雪域青莲的渴望,虽说着雪域青莲十年不见得能得到一棵,而且生长在雪域天山的巅峰,想要得到是极其艰难的; 但是他象雄国三皇子却也不是只有这么一小瓶,不过是不轻易示人罢了倘若此物能救得了许无言,就算是让自己全部送出也值得。 “有倒是有,只是……”雅各话说一半,扭头看着子雅期, 雅各的神情分明告诉子雅期,即便是有那也是我的,跟你拉不上半点儿关系。子雅期站起身来,看着雅各,“我用万金买你这么一瓶如何?” 雅各轻轻一笑,宛若一阵微风在脸上吹过,“我堂堂一国皇子,要那么多金子何用?” 子雅期看了看雅各,是的!象雄国虽不比天和地域广阔、国力强盛,但也是个盛产珠宝、金银的地方。而且,据通识堂调查得知,雅各这次并非只身前来天和,他所带来的人虽然武功不高,但却巫术超群,携带的金银、珠宝也不下百万。如此,雅各自然不稀罕自己这万两黄金; “那你要如何才肯给我雪域青莲?” 对于奇珍异宝,子雅期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何况还是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疗伤圣物。子雅期始终相信物必有价,只是看你拿什么去换罢了! 雅各看了看手中的青玉瓶,又扭头看了看子雅期,唇角弯起一个无害的弧度,“若是为了恪尊,多少我都愿奉送!别的,我只能说有价无市!” “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都得不到了?”子雅期又坐在雅各的身边,他做交易一向不勉强,倘若用尽解数也得不到,那便是与之无缘了。虽然想要得到,但也并非不择手段、志在必得。 雅各则是轻轻一笑,“也不尽然!”说着扭头看向子雅期,神色很是诚恳,“倘若你可以帮我早日劝服无言随我回象雄国成亲。我愿意两瓶相赠!” 这下轮到子雅期云淡风轻的笑了,看来雅各并非不知道自己把许无言带走是件极难之事,只是和自己一样不愿这么快放弃罢了! “雅各!你可知道狐尾她并非寻常女子,她只会做她愿为之事,倘若她不愿,即便是你倾尽整个象雄国也难改变分毫。”子雅期看着雅各幽幽的说着,如湖水一般平静无波的神色里盛着让人看不透的敬畏。 雅各唇角露出无奈,他何尝不知,只是这选择由不得他的,而且那颗心也无法放弃这不可为也要为之事。 “而且,我不允许任何人干扰狐尾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就连我自己也不可以!”子雅期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飘起雪花的天空,坚定的声音穿透那一层看得到的天空,直冲云霄。 房间内,许无言安静的睡着,床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黑影,一双犀利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一张连睡觉都带着愁绪的容颜。 黑影伸出手抚上许无言的脸颊,微凉的触感让黑影怔了一下,继而低语道:“想不到有这么多男人甘愿守护着你,你的脸颊还是这般凉。许无言!你的温暖只能是我给你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于你。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护卫在我的臂膀之下寸步不离!” 许无言在一个长长地梦中醒来,睁开眼看看暖意融融的房间,明明感觉有人站在床边的,怎么睁开眼什么都没有了。 许无言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梦境什么时候也这般清晰了。看着窗棂上一缕一缕的冰棱,心绪一下子喜了起来,“下雪了吗?” 许无言急忙翻身下床,套上件衣服,快速梳洗了一下,便兴冲冲的推开门来,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哇!好美啊!”树枝上、房檐边、墙壁上都挂着形形色色白雪勾勒的画作,目光所及尽是一派洁净剔透。 “狐尾!(无言)你醒啦!”突然出现在许无言眼前的子雅期和雅各两人异口同声吓了许无言一跳, “你们怎么来了?也是来看雪的对不对?”许无言心情大好,丝毫没有注意到子雅期和雅各双双的熊猫眼, “嗯嗯!”两人见许无言气色好了许多心情又这么好,不禁也舒畅起来,不住的点头, 许无言看了两人一眼,“既是这样,我们来打雪仗如何!”说着便跑进了雪地里伸手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便投向了子雅期, “嘭!”一个纷飞的雪花在子雅期的那梳的纹丝不乱、一尘不染的乌发上散开,凉凉的雪屑落入口中带来清透的凉意, 第二百二四章 邵潜复命 “哈哈!妖男!看我准吧!”许无言则是满脸笑容的站在雪地里看着一下子惊住的两人,准备着下一个攻击, “好啊!你,狐尾,看我怎么报仇!”说着子雅期也窜入雪中,拿起雪和许无言打了起来, “无言!我来帮你!”雅各兔子一般跑到许无言身边,伸手抓起一把雪,边说边朝对面的子雅期投了过去, 许无言巧笑嫣然,手中拿着两个雪球看着身边的雅各,“好啊!”清脆的声音犹如初春的冰裂,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将冰雪融化,手上的雪球却是塞进了身边毫无防备的雅各衣领之中, 贴肉的冰冷感让雅各顿感被偷袭,想要反击无奈那雪球却是顺着衣领滑了下去,再加上体温更是融化成水,来了个透心凉。 “无言!你偷袭我!”雅各看向早早跑远的许无言,不禁也玩心大起,看似愤怒的指责着许无言的不知好歹, “偷袭的就是你!怎样!”雅各的话音刚落,子雅期的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又在自己身上开了花,随之而来的是子雅期得意的笑声, “好啊!看我怎么反击!” 雅各这会儿真是全心玩了起来,追着他们两个人,一个接一个的雪球投了过去。许无言和子雅期则是一边跑,一边互相攻击。三个人在别院之中毫无顾忌的追逐、嬉闹打起雪仗来…… 站在屋檐下的子雅湛则是眸色清明而深邃的看着雪地里玩的无比开怀的许无言,身旁的方卓涵则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无言!认识你这么许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开怀的模样。” 目睹了许无言和子雅期他们在雪地中那般忘情的玩耍。准备回京复命的邵潜特地到许无言房中辞行。 换掉被雪浸湿衣服的许无言看了看邵潜,拿起妆奁上的樟木梳子,理了理有些微湿凌乱的鬓发,心知他是为如何复命之事而来。身为楚寒麟的心腹,能对自己做到此处,也算是不枉相识相交一场了。 “邵潜!今日雪景怡人,陪我出去走走如何?”许无言轻轻一笑,如落在春日里的雪花,转眼间便已香消玉殒。 “好!”邵潜点点头。伸手拿起门后的梅花墨染油纸伞,先行走了出去。 许无言走出房门,今日邵潜一身青色绵绸冬服,腰间的错金镶银琉璃扣的革带上悬着玉佩、香囊等配饰,一件貂绒披风轻系在脖颈处打了一个八字结,后摆当风,才子玉树。三千墨发只用一个青玉冠拢起,其余垂在耳后,如玉的面庞带着暖暖的浅笑,撑着油纸伞站在雪中。纷纷扬扬的雪片在他周身翩翩起舞。 想不到邵潜身居官场多年,还是这般如玉公子模样,丝毫没有沾染权欲、铜臭之气。 “走吧!”许无言走到油纸伞下唇角微翘,话语在吐出的白气之中缠绕, 许无言和邵潜两人走在积雪覆盖的青石板路上,脚步对松散积雪的踩压发出细微的粘合声响。雪依旧洋洋洒洒的下着,原本热闹、喧哗的漳州街道上此时静悄悄的,偶尔经过的零落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 “无言!我要回京复命了!你可有什么要嘱咐我去办的?”邵潜撑着油纸伞,目光悠远的看着前方,和这天气一般没有什么温度的话语飘然而出。 许无言略略勾唇,伸手出去接住要落在地上的雪花,待拿到跟前的时候,雪花已经踪迹不见,流下的只是一滴无色透明的水珠。 “邵潜,那日我在州丞府衙遇到楚寒彻。他逼我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王妃,我不愿!便与他起了争执,后来,我便像先前京郊发生的异象一般,动用了我身上的机关炸毁了州丞府衙的后院。以此来要挟楚寒彻不要再试图剥夺我的自由。” 许无言毫无表情的说着,对邵潜脸上的震惊,没有过多的反应,话语落地,扭头给了邵潜一个浅到几乎看不真切的笑容。 “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京郊异象之事,那其实并非异象而是我为了除掉庞厉元而引起的爆炸。此事,在异象发生之初,我便告诉了楚寒麟!” “你是说,皇上他一直知道你有着毁灭一处的能力?” 邵潜此刻明白了为何楚寒麟会一再刁难许无言,原本一介女流,就算楚寒麟恼恨她挑战了皇权,直接除掉就好,何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煞费苦心。原来,楚寒麟对许无言是有这般忌惮的,所以才会如此步步为营,想要利用她的心高气傲来置她于死地。 许无言点了点头,“是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和楚寒麟达成了交易,他给我自由,我远离楚寒彻并与之为敌,成为牵制楚寒彻的一股力量。” 说到此处,许无言的嘴角挂上一抹苦涩的笑意,“不过这样也好,就算我不与楚寒彻为敌,为了我想要的自由,也决计不会和他共结连理的。” 邵潜看着此刻一脸平静的许无言,似乎就在这一刻明白了许多,同时也更加靠近了眼前这个一直觉得离自己很遥远的女子。 “你是要我对皇上据实以告?”邵潜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了解许无言对自己说这番话得意图,许无言绝对不是一个一味隐忍、退避的女子,楚寒麟如此对她步步相逼,她绝对不会一味逆来顺受的,只是她要反击了吗? 许无言扭头看着邵潜,眉梢染上祝贺之色,“邵潜,此次你带着这批金器向楚寒麟复命,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想来离高升一步亦是不远了。” 邵潜轻摇了一下头,在外人看来荣宠隆盛的他嘴角挂着的却是苦涩之极的笑意,“无言,我知晓你心中所想。的确,我不过是一个落入俗套的庸人,追名逐利,贪图荣华。至少在我心里还是有那么些念想在的。无论如何,有我这样的人在朝中,至于百姓终归是没什么坏处的。你说呢?” 邵潜说的够直白,论气节,他的确算得上追名逐利之人,只是置身名利场也并非都一无可取,比如邵潜,官场有他是百姓之福。 “邵潜如果有一天我决意和楚寒麟反目,和如今的天和朝廷对峙,你又当如何?”许无言目光洒的更远,让人从无尽的白茫茫处看到了另一番世界。 邵潜淡然一笑,“我忠于天和,而并非忠于楚寒麟。” 许无言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邵潜,流露出钦佩之色,愚忠虽可圈可点,但还好,邵潜不是那样的人。 “邵潜如实向楚寒麟禀报天雷一事吧!有些事就如这初春时节要下雪一般,你我都是阻止不了的。” 许无言仰头看了看无尽下洒着雪花的天空,虽然万物还没有复苏,但毕竟是初春时节了,无论如何这一场大雪也阻断不了春日的进程的。 “无言,朱府一案期限将至,你可有应对之策?” 原本楚寒麟就想借朱府一案除掉许无言,如今许无言被囚禁在地牢数日之多,本就不多的时日,这会儿更是捉襟见肘了。 “邵潜,依你看来,这囚禁我的人会是谁呢?”许无言没有回答邵潜的问题,反而问出了一个毫无关联的疑问, 邵潜摇了摇头,“我实在想不出除了皇上还会有谁想要至你于死地。若说是骏国公府,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若说是皇上,他又怎么会把你囚禁在这批金器的储藏之所呢?” 许无言轻笑了一下,随手弹去了因为微风吹落在衣袖之上的雪花,“无须多日,此事便能水落石出了吧!” 坚定的神色,说出的却是推测的话语,看来许无言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已经运筹帷幄了。 “无言!雪大了,我们回去吧!”此刻邵潜却是不想知道许无言以后会做什么,相反对此却是有着一种对惊喜一般的期待。 许无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狐尾!阿中不见了!” 许无言前脚刚踏进别院,便听到了子雅期略带气恼的声音, “可是丢了什么?”许无言看了一眼子雅期,这家伙巴不得阿中立刻消失,如今这般模样估计是掉了什么东西吧! 子雅期眉头一皱,不满道:“这个阿中真是恩将仇报,咱们救了他没有半分感恩之心不说,不打招呼就走,还偷走了银两。” “不过是一些银两而已!”许无言瞅了子雅期一眼,什么时候他变得这般小气了,银两对他来说还不是身外之物。 “但是些银两就罢了!他还偷走了蓝非墨送给你的那只耳环。” “什么!”许无言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耳朵,一直戴在上面的耳环,昨天因为洗澡的缘故就摘下来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后来让子雅期收着收着了。今早起来,一时也没顾及到耳环的事。 “喏!他房间里只留下这个!”子雅期撇撇嘴,心里对偷许无言耳环的阿中当真是鄙夷极了,很是不情愿的将在阿中房里发现的一封信递到许无言的手上, 许无言接过信打开,信纸上只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借去白银百两,不日即会归还;耳环且是你我定情之物,喜结连理之日便是物归原主之时。 这个阿中究竟是何人?许无言将信拿在手中,若有所思。子雅期和邵潜瞥到了信上的字则是无不睁大了眼睛…… 第二百二五章 无言改变 终究是春天了,下了两日的飞雪,太阳一出,不过是半日的时辰,房檐、屋脊、树梢的晶莹便化作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砸在被雪水浸湿更显碧青的石板上溅开一朵朵崩裂的水花。 许无言坐在自己房里,伸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对襟缠枝白茶花攒金缎面棉袍,下雪不冷、化化雪冷。尽管屋里生着火盆,终究抵挡不住窗缝、帘隙透进来的丝丝冷意。 “无言!” 人没有进来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许无言朝帘子看了一眼,白紫阳终究还是找自己来了,前几日便听方卓涵说白紫阳已经苏醒,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不愿见任何人。就连白震云几次派人前来,都被白紫阳交代的理由给打发了回去。 旁人不知,许无言心里却是清楚的,丧亲之痛本就是人伦惨事,白紫阳还要面对那个不知是谁却冒充了自己四年之久父亲的人,如此已然是难为他了。 白紫阳掀帘子进来,一身白色金、银双色丝线缘边的斜襟轻暖云锦棉服,外罩一件狐裘沿领的玄色斗篷,进了房间脱下斗篷放在门旁的梨木衣架之上,看了许无言一眼,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了。 “身体好些了吧?”许无言低头抚了抚并不褶皱的袖口,目光看着火笼里烧得正旺的炭火,淡淡的问道, 白紫阳瞅着许无言,带着暖暖色彩的棉服紧紧的裹着,原本瘦削的脸上也被炭火熏得泛着点点红晕,比起在水牢之中。许无言气色神态都好许多了。 “你倒是养的好!脸颊都圆润了!”白紫阳似乎没有直接进入正题的意思,伸手拿起竖在火笼子旁边的火筷子,随意的拨弄着炭火反问道, “呵呵!”许无言轻笑了两声。又拉了拉衣服,身子一歪斜躺在了躺椅之中,对白紫阳的言语没有理会,双眼微闭,大有疲懒、小憩的意思。 “无言!”见许无言不理喻自己,白紫阳有些焦灼的叫了一句。毕竟今日前来并非和她扯闲篇儿的,短短数日,自己惨遭人伦巨变,而目击者只有许无言自己,此刻自己心里没有着落,不找许无言,实在无人无处可以置喙了。 许无言略微睁了睁眼,看了看白紫阳,“怎么?肯直说了吗?” 白紫阳苦笑一下,“无言!我希望你帮助我!” 许无言看着白紫阳不语。 “如今我知道在白府掌权的并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我的杀父仇人。可是如今他掌握白家大权,我如何才能报仇保护白家呢?” 这四年来,白紫阳是见识了府里那个白震云的实力了的,不但能把白家命脉一手掌握,还将白府上下治理的妥妥帖帖,就连娘亲也是瞒过去的; 如今阖府上下尽是白震云的人。想要夺回白家为父报仇简直难若登天,但是杀父夺家之恨无论如何都是要报的。 许无言坐直了身子,伸手放在火笼上,“皇上命我查办朱府的案子期限将至,我都自顾不暇了,如何能帮得了你呢。” 许无言的口气淡淡的,粲然若星得眸子和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是折射着另一番意味。 “无言!你我怎么说都算是共过生死之人,你的办法我虽不能看透,但也略知一二,只要你肯帮我报了父仇。我白紫阳此生定当效犬马之劳。”白紫阳心知自己虽然和许无言在水牢之*度生死,但是今日所见的许无言和先前却是大不一样了,她对自己始终还是有芥蒂的。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白紫阳,他虽一直养尊处优,但也算的上是聪明之人。虽然自己以后的筹划半步也错不得,但眼下还是需要白紫阳的一臂之力的。 “你的犬马之劳我自是当不起的,不过此事我放在心上了。你先行回白府,继续不动声色的做你白大公子,以后多到别院坐坐就是了。” 白紫阳脸上哂哂的,许无言这话无疑是不把自己当朋友了,眼下的许无言眸色里的全是看不透、摸不清的疏离,连说话都是保留着的,眼下自己再说下去也是徒劳。 “好!我这就回白府!”白紫阳站起身来,拿了架子上的斗篷,有些烦乱的套在身上, “多留意着些白震云,还有卓涵照顾了你这么些日子,临走前也该去看看他,有什么交代的谨记着,保重自己才是长久之策。”许无言头也没抬,对着掀帘子出去的白紫阳轻声说道,似是无意之间的嘱咐, 白紫阳身体一滞,没有回头,放下帘子走了出去,随着帘子的放下一阵冷风灌入,许无言打了个寒噤,把身上的衣服又拉了拉。 “无言,你是不是对白紫阳说了什么,方才我在路上见他神色恹恹的似有悲戚之色。”白紫阳才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施嫣儿便走了进来。 见施嫣儿有些解不开脖颈下的大红金丝缠枝描牡丹的鹅绒披风带结,许无言站起身来,帮着施嫣儿把身上的披风拿下来,抖了抖上面的水珠,放在衣架之上。 “在水牢他受了不少苦,卓涵说他可能落下了什么病根,大概是因为这个悲戚吧!”许无言和施嫣儿道火笼边坐下, 施嫣儿看了看许无言,从水牢里出来许无言的确变了许多,连说话的语气态度都不一样了,像是对谁都淡漠了。 “无言!当日在水牢中,白紫阳怀中抱着的是一个没有气息的老者,那老者是何人?又怎么会在水牢之中?” 对许无言,施嫣儿不想绕弯子,况且在施嫣儿看来,许无言想说的不用多问她也会如实奉告,她不想说,大罗神仙也无计可施。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施嫣儿,这一次自己能够脱险,大半的功劳都在施嫣儿,一年前两人还是水火不容的对头,如今她为了自己竟能大闹州丞府衙了。可是她大可以无忧无惧的过她相府千金、四品清廉司官员的生活,把她拉进这趟浑水太残忍了。 “嫣儿,谢谢你!这次如果没有你,我怕是没命和你在这里说话了。”许无言低下头,把玩着垂下的发梢避重就轻的说道, 施嫣儿嘴角轻扯,语气不由得冷然,“无言,你想谢我就据实以告,何须这些华而不实的闲话。” 许无言抬头看看施嫣儿,泛着一汪清水的眸子里没有了半点先前的骄横,取而代之的是如檐下冰棱般得晶莹沉静。 “救我出来,你这次的皇命也算是完成了。虽不会有什么赏赐,也断然不会受罚。做一个好好的相府千金远离这些个是非也是好的。” “呵呵!”施嫣儿听罢,一连串的冷笑在房间内荡漾开来,“无言!你也太小瞧那座银色皇宫里的皇上了,也太小瞧我施嫣儿了。” 许无言抬头看着施嫣儿,眸色中闪着不解之意。 “这得安稳与否,自你我站到那大殿之上时便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施嫣儿眸色凝着火笼中有些发黑的炭火,“这浑水也是你我早就深陷了的。倘若他此刻放我安稳,便不是他楚寒麟了。” “嫣儿!”许无言轻叫了一声, 先前只知道施嫣儿因她父亲病危回京探亲,这么些日子不见,再回来之时也从不曾有人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当她是寻常的探亲,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了。 施嫣儿漠漠的一笑,无奈的唇角挂着比檐下水滴还不如的无奈,“先前我数次顶撞与皇上,他并非不介意不过是存着罢了!如今,我持鞭大闹州丞府衙的事传了过去,你觉得我的日子还会安稳的了吗?” 许无言此刻心里竟是疼惜施嫣儿的,无论如何她大闹州丞府衙,是为了救自己;这也是许无言没有想到的。 一时之间,两人都揣念着自己的心思,彼此也就没了言语,本就安静的房间便只剩下了屋外滴答的水声。 “无言!朱府的案子怎么样了?”许久之后,施嫣儿抬头看着许无言轻声问道, 先前查案的进度,施嫣儿早已在方卓涵那里得知了,如今许无言回来绝口不提朱府的事,时限将至施嫣儿不由得有些担心。 许无言伸手端了旁边木几上已经凉透了茶水喝了一口,薄荷的清香随着冰冷的水浸入心底,让人乍然一震。 “现在还没什么头绪,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眉目了吧!”许无言吐出一口比空气还要冷几分的气息,缓缓说道, 施嫣儿听罢,放心的笑笑,“只要你有所打算就好!” 许无言一直都不是个一味隐忍的女子,此番有人如此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逼迫,她如果不有所打算,绝地反击便不是施嫣儿所认识的许无言了。 “倒是嫣儿你,这鞭打州丞府衙,皇上如果追究起来可是不小的罪名。你打算如何处理?”到底是为了自己,许无言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施嫣儿垂眸轻笑,长长地睫毛犹如落在花朵上的蝴蝶,“这个就无须你费心了!我的困境必定在你之前解除。” 那般自信的神色,许无言恍若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只是施嫣儿不是自己,也不会和自己走一样的路,这便是庆幸。 第二百二六章 再见芸香 “卓涵!” 雪化之后,温度回升了不少,一连几日的晴朗,催的人不由得换上了轻薄的春装。养了几天,许无言精神好了许多。 方卓涵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无言!你来了!” “嗯!”许无言脸上挂着浅笑,迈步走到书案之前,瞅了一眼方卓涵方才写的字,“在写什么呢?这般认真。” 方卓涵浅浅一笑,“无言!那位老伯我的尸身我已经验过了。” “哦?”许无言找了张椅子坐下,抬眸看着方卓涵,“有什么发现?” 方卓涵倒了两杯茶放在许无言身边的樟木漆几上,自己在许无言身边坐了,“肺部发黑,心肾重创,肝脾具损。面部大面积烧伤,声带毁坏,四肢除有大大小小的烧伤外,还有鞭棍之类的伤痕多达百余处,左腿生前致残。” 方卓涵说的这些除了许无言亲眼看到的,别的大抵也猜到了一些,只是经方卓涵这么一说,心下还是难免惊悸。 方卓涵看了看垂首不语的许无言,继续说道:“无言,看他手腕和脚腕上的锁痕,生前应该被囚禁了数年之久,身上的伤痕也是新旧累加,最远的应该是四年之前。” “那他肺部发黑、心肾重创、肝脾具损又是何故?” 方卓涵的神色暗了暗,道:“肺部发黑应该是他曾经置身火海所致,心肾重创大半是因为长期被囚脏污之地,寒气和浊物入侵所致再加上他长期遭受慢xing毒yao侵蚀。五脏六腑已然没有完整之说了。另外就是重物撞击了。” 握着茶杯的许无言,手指骤然收紧,原本就瘦削的手指此刻更是骨节泛白与手中青瓷茶杯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所受的慢xing毒yao可是和我在水牢之中所中之毒一样?” 方卓涵摇了摇头,“你们所中的是一种让人昏睡乏力的毒yao。而他体内大多是一种叫毒麻的植物制成的毒yao,这种毒yao长久服用会让人痴傻。” “什么?!痴傻?”许无言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心中某处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久久不能平复。 方卓涵看了许无言一眼,从水牢中出来,许无言虽然告知了被囚水牢的始末。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体内的毒素也都肃清了,但那双澄净的眸子里却是多了一种让人看不透的筹谋。饶是如此,与之相比那种不着痕迹的淡漠疏离更叫人担心。 “无言!我也按照你的提议把这老者与子雅期交给我的白震云的资料作了对比……”方卓涵扭头看看许无言,那副清瘦的脸颊之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我确定这位老者便是白震云无疑。” 一开始,方卓涵并不知道为何许无言会让自己私下里勘验白紫阳怀中老者的尸首,还和坤泰钱庄的老板白震云作对比,直到得出结论,方卓涵才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死去的老者是白震云的话。那白府之中的那一个又是谁?掌握了坤泰钱庄就相当于掌握了天和四成的国库,想要颠覆天和也是可能的事。 许无言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色,有些发白的唇经过菊花茶水的润泽晶莹了许多。 “卓涵!陪我去见一个人如何?”许无言站起身来,看着方卓涵,声音淡淡的恍若拂过山岗的微风无声无息。 方卓涵点点头,站起身来抚了抚有些细微褶皱的衣袖。看着伫立在阳光之下的许无言,本就孤单的身影换上春装更显单薄了。 “无言,你和湛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许无言的脸上微微怔了怔,那含着点点暖意的阳光还来不及描摹,便转瞬即逝,只留一脸的冷清。 “走吧!”许无言的声音如她本人一般轻轻滑过方卓涵的耳朵,无声的离了开去。 方卓涵抿了抿嘴唇,轻叹一声,抬脚跟了上去。 原本是一对璧人,却隔着彼此浓的化不开的误解和自以为是的对彼此的保护,就这般遥遥相望着,终究是上天亏了他们的…… 还是那一堵青灰色的冷墙,红色匾额上的金色草书。在阳光的浸润下竟没有半点暖意,落入眼眸的依旧是冷冰冰的苍穹瓦肆四个毫无感情的杂耍场所。 许无言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那一扇有些斑驳了的木门,随着吱呀的门声,小院里的那些海棠树经过风雪的洗礼,不见当日的繁花似锦,映入眼帘的是嫩脆欲展的青芽,许无言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当日在这里看到的繁花似锦究竟是真的还是一场梦? “许…许大人!”整端着芸香盥洗过的的铜盆出来泼水的小云看着走进院子里的许无言不由得惊得睁大了眼睛,手上的动作也愣在了原处。 许无言浅浅一笑,轻声问道:“小云,你家姑娘可在?” 小云闻声,心下一惊,手中的铜盆掉在了地上,其中水洒了一地,小云小跑到许无言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死死拽住许无言的衣角哭道:“许大人!救救我家姐姐!求求求你救救我家姐姐吧!” 小云哭的伤心,说的恳切,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清澈的眸子里蓄满了委屈和泪水。许无言伸手把小云拉了起来,“你家姐姐怎么了?” 小云便擦眼泪,便啜泣道:“我家姐姐前些日子得了急病一下子就卧床不起了。大夫说无药可医,让我为姐姐她准备后事,可是我眼见着小姐还好好的,怎么会没得救了呢。” “带我们去看看你家姑娘。”究竟情况如何还是要见了人之后才能确定,许无言看着小云说道, 小云抹一把眼泪,忙着点了点头,便转身掀了帘子让许无言和方卓涵进去。 屋子里昏暗,窗户都用暗色的窗纸糊了,屋里只点了几根蜡烛作为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道,让人猛地有些喘不过气; 暗淡无光的红木床榻上,沉重的鱼尾纹缎面床幔,被人撩起挂在铜质雀手挂钩上,一具孱弱的身子缩在暗紫色百花图案的锦被之中,好不凄凉。 “小云!把窗子打开些,这么浓重的药味,纵然是好好的人也熏出病来了。”许无言边走向床榻便提高声音吩咐道, 小云闻声急忙打开了窗户,疑一缕缕阳光照进来,合着清新的空气,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床上的芸香听到许无言的声音,挣扎的要坐起身来,许无言上前一步,拿了个软枕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坐在在床上。 “大人来访,小女子失礼了!”芸香对许无言颔首施礼道, 许无言看着芸香那一张惨白的小脸儿,原本灵动、娇俏的脸颊此刻却是被疾病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无须多礼!”许无言唇角微扬,看了看身后的方卓涵,“卓涵的医术精湛,让他替你看看吧!” 芸香看了看方卓涵,对他的名号是知道的,了无大师的入室弟子,医术一绝,世上五人能敌,唇角浮上一抹笑意,道:“有劳方公子了。” 方卓涵只眼角垂了垂算作回礼,走至床榻前,拿了袖中的绢帕放在芸香那纤细无比的手腕之上,便把手放了上去。 许无言环顾了一下房间,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必要的用具外,连一张装饰的字幅都没有了,芸香名噪一时,虽不能挣得千金万金,但这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姑娘,虽然病急汹涌,但也不是无药可医。在下开个方子,一日三次,不日姑娘便会好转,歇息些许时日,便会好了!” 说着方卓涵走至简陋的书案旁拿了纸笔,写了一个方子,交到小云的手上,“去给你家小姐抓药去吧!” 小云拿着药方又惊又喜,但是却站在原处没有动步,目光有些难为情的看看自家姑娘,转而又看看站在一旁的许无言。 许无言伸手拿出一块银子递到小云的手上,“去抓药吧!剩下的给你家姑娘买些补品。” 小云接了银子,又要流出泪来,这些日子没有银子不知受了别人多少白眼,如今得到许无言的这般救助,赶紧千恩万谢的去了。 芸香亦是眸色含泪的看着许无言,“许大人的救助之情,芸香感激不尽!” 许无言走到床榻之前,看了看受了不少苦楚的芸香,“芸香,你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芸香神色一愣,继而低下头来,掩饰掉嘴角的苦涩,悲声道:“许大人的搭救之恩,来日芸香一定报答大人!” 许无言轻轻笑了一下,“芸香姑娘的戏法纵然出神入化世间绝无仅有,可是瞒得了一时,如何瞒得了一世呢?”说着伸手拉了拉从芸香身上滑落的被子,继而抬起头看着芸香,“何况,午夜梦回,自己的心终究是瞒不过的,不是吗?” 芸香猛地抬头,看着许无言,一双星目因为眼窝下陷变得更加大了,惨白的双唇因为缺少水分而有些干裂,此刻急剧的抖着让人想到秋风中飘零的残叶。 许无言站起身来,“芸香姑娘好好养病,本官不打扰了。三日后,本官在别院设宴静候芸香姑娘!咱们不见不散!” 说罢不等芸香有任何回应,看了方卓涵一眼,两人默契的一笑,相继走了出去。 第二百二七章 孤军奋战 “无言!芸香她并非染疾而是中毒。” 出了苍穹瓦肆,方卓涵看着许无言越来越清冷的神色,不由得加快一步。在苍穹瓦肆,许无言对芸香所说的话,方卓涵虽然不太明白,心底还是猜到几分的。 许无言停住脚步,“她身中何毒?” 方卓涵皱了皱眉头,许无言的神色显然是有所明了的,“鹤翎,是皇室除掉叛变暗探所用。原本此毒入腹即会毙命,只因芸香中毒不深才会有如此症状。” “中毒不深?叛变的暗探还有这等火活路?” 暗探一直是贯穿整个封建社会的类似于皇家敢死队的组织,但是终生见不得光,一旦叛变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在楚寒麟这里,他会容许这样一个祸患留在世间吗? “芸香她似乎长期体寒脾虚,一直服用一种叫做火竹草作为药引的药物,这味药材正是鹤翎的克星。也正是因此,芸香才得以活命。” 许无言点点头,“你替她解了此毒,就不怕招来祸患吗?” 暗探或许稍有权势的人都能培养的出,不过像芸香这个级别的,况且又是身中皇家特有的赐死药,幕后之人的来头也就不言而喻了。如此弥天大祸,纵使方卓涵是了无大师的弟子也是不能轻易招惹的。 方卓涵看着许无言那一双明灿清透的眼睛,里面总是流淌着让人倍感欣慰的清澈,也正是这汪清亮让自己初见之时便决定舍命相随。 “祸患?不是从我认识你之时就有了吗?也不差这一次。”方卓涵淡淡的笑着,没有一丝疏离的意味。 许无言轻轻一笑,“看来,我还真是祸心!先前有你们得帮助,侥幸躲过一劫又一劫。这一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许无言抬起脚往前走去,风雨欲来的话被她说得如家常便饭一般随意,方卓涵抬脚跟过去。“可!经历那么多,这一次你想要孤军奋战怕也是不能的。” 许无言侧脸看看方卓涵说的那般云淡风轻,超然物外,心下不由得沉了沉,可是我却不想你们为此而身陷险境…… “无言!无言!你回来了!好几天没看到你,好想你啊!” 许无言还没来得及回正厅,便被从一侧跑过来得雅各拽住,五官略显稚嫩,一双深邃而湛蓝的英眸里闪着欣喜的光芒。 许无言眸色一暗把手从雅各那里抽了出来。“雅各!你堂堂一国皇子。这般不懂礼数。我虽只是四品命官,也由不得你如此轻狂。” 雅各有些愣住,许无言眸色中的厌恶那般明显。话语也全然不似那天在雪地玩闹的情形了,她怎么了呢? 许无言看了看跟在雅各身后的施嫣儿。唇角微微一笑,继而眸色不耐的看了雅各一眼,“雅各,这万里寻妻之事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也多次告诉过你,我并非那画中之人,以后请你不要再纠缠不休了!而且这里是天和的钦差别院,你一个异国皇子,也不适合住在这里,找个日子,尽快离开这里吧!” 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的情谊,清冷的脸颊也没有再看雅各一眼,说罢便拂了拂衣袖离去。雅各反应过来之时,许无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施嫣儿走上前去,拍了拍雅各的肩膀,温声说道:“无言说的对,你是象雄国的皇子,没有皇上的允许是不该住在这里的。以免之后招致祸患,还是早些离去吧!” “不!我不走!”雅各突然大叫,“都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恪尊她才会这么凶我的!都是你们!” 施嫣儿一惊,瞪大了眼睛瞅着不知好歹的雅各,声音骤然高了一倍不止,把雅各的声音压了下去,“你吼什么吼!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敢吼我,你不要命了是吧!” 雅各瞅着声音大的有点受不了的施嫣儿,那一双带着鲜红豆蔻的素手指着自己,简直就像是皇宫里阿玛身后的巫婆,怕人的很。 “哼!”雅各冷哼了一声,转身跑开, “喂!你跑去哪里!本姑娘还没骂够呢!”说着施嫣儿也跟着跑了出去,一边追一边还喊着,“雅各!你给我站住!” “他在这里或许还能帮得了你,为何要赶他走?”方卓涵端了杯茶递给站在门口看着院中那一幕的许无言,轻声问道,这些天许无言虽然没有任何的动静,但是那种反击的态势却是越来越明显了,方才对雅各那般冷然也是为了让他避开祸患。 许无言转身接过茶水,微不可见的笑了笑,“我手中握了不少的性命,能放一个是一个吧!以免将来,我下了地狱不得超生。” 方卓涵笑笑,没说什么,“子雅湛已经去苍穹瓦肆保护芸香了!有他在,芸香不会出什么事的!” 许无言点了点头,“那就好!” “你就那般肯定,三日之后她一定会来吗?”芸香虽然是个叛变的暗探,但是依了许无言的意思,她也未必能活下来。 许无言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着方卓涵笑笑,“你比谁都了解朱府命案的复验记事,想必也发现了什么吧!” “正是因为如此,她一身的血债,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至亲,甚至死后还将他们鞭尸,如此穷凶极恶之人,又怎么肯乖乖前来伏法呢?” 自从见了芸香,方卓涵就肯定她并非真正的神鞭彩立子而是朱府之女朱怀阳,联合其他已经查到的线索,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杀害朱府满门的凶手,至于她如何能逃过官府的追捕大概跟她的身份有关。 许无言看着方卓涵,不愧是方卓涵,只见了芸香一面搭了搭脉搏便能断定其人的身份,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你是说凶手还另有其人?”方卓涵自己的推理虽然没有什么纰漏,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如今许无言这么说,心里更是怀疑了。 许无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一切要等三日之后了!”说罢,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掏了一封信递给方卓涵,“这个麻烦你送去白府给白紫阳!叫他不用过来别院了!” “嗯!好!”方卓涵接过信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也歇息去吧!”说着许无言转身走出大厅,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些天都刻意避开子雅湛,而子雅期也像是有意避开许无言一样,很少出现在许无言跟前,也从不为水牢的事解释或是安慰半句。那一句终生护卫的承诺,难道不过是一句情动之时的甜言蜜语吗? 许无言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眼光描摹着撒在窗棂上的皎洁月光,一阵隐隐的清香钻进鼻孔,四肢骤然无力起来。 “言儿!”随着含着露意的声音,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飞快的闪进屋内,衣袖轻甩原本亮着蜡烛的房间内便只剩下了疏漏进来的月光。 许无言整个人寒寒的一滞,想要避开那个突然躺在身边的男人,却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得闭上眼睛试图屏蔽整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言儿!”楚寒彻一掌推出,床幔缓缓合上,伸手拉了被子将两人盖住,一个侧身将许无言捞进怀中,轻声叫道, 许无言咬了咬有些微凉的嘴唇,忍着怒气,冷冷声说道:“楚寒彻,你竟然对我下药!卑鄙!” 楚寒彻收了收手臂,让许无言更靠近自己,戏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是吗?可本王对自己不安分的王妃又不止一次下药了,多这一次也无妨!” “谁是你的王妃,我们早已解除婚约了!” “呵呵!”楚寒彻听罢满足的笑声钻进耳朵,“本王有没说是你,这可是言儿自己承认的。本王就乐得接受了!”说着还把头靠在了许无言的颈窝处, 许无言真想狠狠的咬自己一下,怎么又掉进他的套儿里去了,低头借着月光看到那健硕的手臂上的两排齿痕,不由得又有咬下去的冲动, “言儿!这两排齿痕还没好,不许再咬本王了!”楚寒彻拉了拉有些下滑的被子,一语戳中许无言的心思, “楚寒彻,我如今爱的是子雅湛!你堂堂天和靖王,要什么女人没有,又何苦一再为难我这个时时顶撞你的人呢?” 许无言的身体莫名的颤抖着,越是如此楚寒彻抱的越紧。那次之后,许无言每见一次楚寒彻,心里就会升腾起连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恐惧。 “是吗?可本王要的只有你!这辈子你也只能是本王的女人!任何人想要染指,本王都不惜灭了他!就算是皇兄也不例外!” 楚寒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犹如刀子一般层层穿透许无言的皮肉刺进她的耳朵,腰间的温度如何也暖不了身上一股一股的寒意。 “呵呵!”冷的让人发抖的笑声从许无言的口中传了出来,“灭了他?楚寒彻,纵使你这般霸道,也无法从死亡手中夺走我不是吗?快了!快了!不过是几日的时日,很快我就会以违抗皇命的罪名处死。呵呵!你的皇兄真的夺不走我吗?” “不许!言儿,我不许任何人夺走你!”楚寒彻俯在许无言的耳边定定的说着,“何况,他也夺不走!有我在,你不会是孤军奋战的。” 许无言一震,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早有预谋了,还是只是一句气话而已,楚寒彻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第二百二八章 一意孤行 见许无言不说话,气息也逐渐平稳,楚寒彻不由得把许无言扳过身来正对着自己,宽松的寝衣滑落肩头,一个奇怪的猩红色疤痕出现在许无言的蝴蝶骨处。 “这…这…”楚寒彻盯着许无言的肩膀,目光骤然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一般,握着许无言肩头的手也难以置信的伸手抚上那个奇怪的伤疤。 “你…你做什么?”看着楚寒彻的手不断的靠近,许无言的心几乎揪成了一团,那种被当成玩物一般的屈辱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而楚寒彻却是对许无言的恐惧没有一点点的在乎,伸出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那块伤疤,带着薄茧的手指夹裹着热热的温度从肩头散播开来。 “楚寒彻!你住手!住手!你不可以这般对我!你不可以在侮辱与我!……”许无言战栗的说着,一声低过一声,那种极度的无助,迫使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了下来,浸湿了原本倔强的有些生硬的声音。 “言儿!你哭了!”楚寒彻有些无措的伸手粘住许无言掉落的泪珠,晶莹剔透的泪珠在指尖泛着点点光晕,摇摇欲坠。 “楚寒彻!放了我吧!我认输!” 许无言生平第一次如此惧怕一个人,那种害怕他再给一次侮辱的恐惧让许无言再也撑不住了,一双如寒潭一般沉默冷清的双眼此刻尽是泪珠,期艾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还有多少手段对付自己的男人。 楚寒彻有些慌乱的看着眼前留着泪的许无言,从找回许无言时起,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委屈的模样。记忆里一直还是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儿,如今这般真切出现在眼前,哭的这般无助,竟让楚寒彻一下子慌了手脚。 “言儿!对不起!对不起!”楚寒彻伸手将许无言搂在怀中。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惧怕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想她把自己当丈夫而不是魔鬼;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楚寒彻怀抱中的温暖,让许无言本来冷的有些颤抖的身体。渐渐暖了过来。许无言再不敢多说一句什么,手腕上的冰凉提醒着手中的珐琅手镯已经可以使用了,可是那只是吓唬楚寒彻的话,当真要毁了天和,许无言不会的。 “言儿,你在水牢中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你肩膀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许久之后,楚寒彻只是伸手环着许无言的腰,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有任何危险的成分。 许无言想要动动身体。离楚寒彻远一些。奈何竟是半分也动不了,无奈只好作罢,咬了咬嘴唇。答道:“是的!水牢中除了我和白紫阳外,还困着一个四旬左右的女人、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合和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异域人。他们看起来像是被囚禁了很久。似乎水牢中的机关是专门为他们设置的,在我们打破水牢的时候,只有异域人和我们一起逃了出来,水牢机关打开,把另外两人带走了!带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楚寒彻轻轻吐了口气,放在许无言腰间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你被救出去之后,我派人去查过那座水牢。除了那条储存金器的地道外,还有一条隐形暗道通往杏子林外。不过在我们调查之时,那地道已经被毁了。” 楚寒彻似乎没有隐瞒许无言的意思,把自己调查的结果完全说了出来;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有子雅期在许无言应该比楚寒彻知道的还要详细。 许无言极力动了动身子,没有接楚寒彻的话,他说的那些自己已经从子雅期那里知道了,倒是解了许无言心中的一个疑惑,那个囚禁自己的人怕是要呼之欲出了。 手中的微微一松,楚寒彻抿了抿唇,只稍微用了一下力,许无言整个人又回到了自己怀中,作为惩戒,比方才又紧了几分。 “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征?” 骤然冷了几分的声音,吓得许无言不敢再动,然而与他只隔着薄薄两层寝衣的接触,让许无言很是不舒服,不禁皱了皱眉,也不敢再有所动作。 “很瘦!不过依稀可以看得出原来是一个绝色美人!”想到阿右许无言有些一怔,身形瘦的跟一片纸似地,那牙齿却是锋利的狠,咬自己的时候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柔弱。 “哦!对了她的肩膀之上有一朵盛开的红莲!”许无言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言儿,你说什么?”楚寒彻突然抓着许无言的双肩与自己对视,睁大了眼睛盯着许无言满目的惊诧, “那个女人肩膀上有一朵红莲,很美!”许无言看着楚寒彻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楚寒彻放开许无言,整个人直愣愣的仰躺在了床榻上,目光晦暗不明,像是累极了急需休息的疲惫,又像是受了重创的沉痛。 肩膀上刻有红莲的女人,许无言也叫子雅期去查过了,至今子雅期还没有查到许无言想要的信息;看楚寒彻的样子,他似乎知道。 “你认得那个女人?”许无言试探性问道, 楚寒彻缓缓闭上了眼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那双有着优美弧线的唇不住的抖动着,喉结也似乎很辛苦的上下动着,似乎要压抑住急剧上涌的情绪。 许无言用尽力气让自己侧着的身体也平躺了下来,与楚寒彻保持着一线的距离并排躺着,窗棂上洒下的月光又多了些,床幔微微一动,起风了。 “言儿!你可知道那女人是谁?”在许无言的眼角干涩就要睡去的时候,乍然传来的声音让许无言一惊,睡意全消。 “她是何人?”许无言轻声问道, 楚寒彻长臂一捞又把许无言捞进了怀中,冷硬的下巴抵在许无言那一头乌发之上,“她是我的母妃-荷妃!” 比被楚寒彻圈在怀中更让许无言吃惊的是这句话,荷妃!她不是六年之前就死了吗?而且因为他和先帝也就是楚寒彻的父皇夫妻情深,当今的太后,也就是楚寒麟的亲娘,先皇的结发妻子,不顾大臣反对,特令两人合葬,并且把楚寒彻赋予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身份昭告天下; 如果那个女人是荷妃,那么六年前死的又是谁呢? “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还是被我发现了!六年前和父皇葬在一起的并非是我的母妃,而是母妃的衣冠罢了!只是,我没想到母后和皇兄会如此……” “不过是一朵红莲罢了!你又如何断定那就是你的母妃呢?这些年,太后对你也视如己出,或许只是一个恰巧也长了一朵红莲的人而已。”许无言抬头看着楚寒彻,面色平静的问道,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宛若寻常的闲话家常一般。 楚寒彻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言儿,你肩头的疤痕是母妃留给我的讯号。这世上除了母妃没有第二人知道我的乳名-丁 了。” 许无言想要扭头看自己肩膀上的疤痕,奈何用不上力气,只好作罢,“天和盛传荷妃和太后娘娘是双生姐妹。一同入宫,先后产下皇子,共同侍奉先皇十余载,感情十分要好,甚至连架都没吵过。你能肯定囚禁你母妃的就是他们吗?” 楚寒麟的品性许无言是见识过得,对于太后和荷妃的传言,许无言不是不怀疑,只是需要更多的证据佐证自己的想法。 楚寒彻看了许无言一眼,嘴角浮现一个苦涩之极的笑意,继而把许无言搂紧,“言儿,这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说着伸手抚摸着许无言的秀发,眼前是一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楚寒彻不想说,许无言也不愿多问,如果楚寒彻的话是真的,那囚禁自己的人是楚寒麟无疑,那么一连串的疑问也都该解开了吧! 可如果阿右是荷妃的话,那阿左会是谁呢?为什么每一次想到他,心里会有些闷痛呢?还有那个阿中应该也是不同寻常的人吧,能让楚寒麟囚禁的人,绝非平庸之辈。 楚寒麟,这一局你当真是苦心经营,从朱府灭门案到御用器具的遗失,再到水牢囚禁,还有什么是你没有算计到的呢? 不过,这一场较量也该结束了…… “言儿,天色晚了!睡觉吧!一切都不会太久的!” 许无言正想着,楚寒彻轻柔的声音飘入耳朵,紧接着除了腰间手臂又收了收再没有别的动作,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许无言才稍稍放了心; 楚寒彻你一直在把你以为最好的给我,你可知道那些恰恰是我不想要也要不起的?从拿到那一纸圣旨之时,我和你就已经绝无可能了;我要的你永远也给不起。 你一心守卫的江山和我所要的自由一直都是在对立面,我不能亲手毁了天和,便只能与你为敌!这些你可明白?倘若爱是一意孤行的施舍和强占,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又如何会找不到归宿? 第二百二九章 你在何处! 一早醒来,身边早已不见了楚寒彻,许无言伸手摸了摸早已变凉的身侧,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楚寒彻啊!楚寒彻!你当真是认为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许无言起身下床,简单梳洗,便打开了门,子雅湛的那多日不见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无言!”子雅湛走上前去,像以前一样伸手去拉许无言的手, 许无言衣袖轻动,避开了子雅湛的伸过来的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看着子雅湛,面色平淡如水,“芸香她如何了?” 一丝尴尬浮上子雅湛那少有情绪的脸颊,失落的把手缩了回来,敛起眸子里的受伤,唇角带上柔柔的笑意,“她的身体好了很多!二弟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探子守着。” “哦!这些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许无言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从子雅湛的身上飘过,没有丝毫逗留,侧了侧身子抬脚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无言!”许无言顿觉腰间一紧,沉痛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颗心猛地一震,原本鼓了好大勇气迈出的步子,怎么都落不下去。 子雅湛紧紧的抱着身前的女子,这个自己誓要一辈子护卫的女子。看着她那么云淡风轻的看着自己,没有一句怨言、没有发火、没有委屈,甚至连一句嗔怪之言都没有,整颗心就如被凌迟一般的痛苦不堪; 看着她那般平静的从自己身边走开,那种距自己越来越远的恐惧几乎就要把自己折磨的疯掉了,不要失去她!不要! “无言!不要离开我!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还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楚!无言!都是我不好!” 子雅湛一遍又一遍的自责着。原本带着些许冷冰的声音,此刻却是毫无章法的颤抖着,一波又一波的慌乱侵袭而来。 许无言双手紧紧的握着,几次想要抚上腰间那双有力的手给他安慰。心中那份不愿他牵扯进来的坚定迫使她不能露出任何声色。 “子雅湛!为何那天第一个跳下水牢救我的人不是你?”许无言死死的咬着双唇,压着心中那份想要躲进这个男人怀中哭一场的冲动,清声问道, 子雅湛整个身子一震。她是介意的!她是介意第一个冲进去保护她的人不是自己的。可,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又做了什么呢? 许无言轻轻拿开环在腰间的手臂,转过身来,一双经过寒露洗礼的清眸,直直的看着子雅湛,一字一句的重复,“为什么不是你第一个跳下来救我?那个时候在你心里还有比我的生命更要紧的事,对不对?” 许无言的话像是一盆凉透了的冰水从子雅湛的头顶当头浇下。那种丝丝缕缕的冰寒侵入毛发、皮孔。一点一点的将子雅湛的心冻透。 “无言……” 一肚子的话。堆积到喉间,挤出的就只有这两个字,子雅湛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好想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将所有的事都说给她听。可是他不能! 许无言嘴角扬起一个冷冷的笑意,眸色里的绝望足以把子雅湛撕扯的支离破碎,“子雅湛,或许你能护卫天和的任何一个人,可却无法将我护卫!” 子雅湛像一座雕像一般,痴痴的看着那个绝然离去的清瘦身影,无言,你知道吗?我自始至终想要护卫的人就只有你!只有你…… 到底是春天了,柳枝上的新芽很快便长成了翠绿色的柳叶,粉嘟嘟的桃花花苞也似乎是在眨眼间变成了馥郁芬芳。 别院的几株重瓣碧桃树旁,许无言坐在子雅期特意为自己搭的秋千椅上,仰面迎接着褪去寒意裹着温暖的阳光,偶尔的一片花瓣飘落,兀自化成迷人的桃花面妆,以期留住这惹人留恋的温度。 “狐尾!”子雅期坐在许无言的身边,伸手搭在许无言的肩上, 知道是子雅期,许无言懒懒的不想睁开眼,只睫毛动了动算是对子雅期到来的回应, “繁花繁密不待叶,胭脂谢尽凝新碧;柳絮轻薄随流水,兀自凝香铺满蹊。”子雅期看着满树的樱红色的桃花,有一下没一下荡着秋千,随口吟道, 许无言嘴角微扬,顺势靠在子雅期的肩上,双目微闭,漫不经心的说道:“妖男!你这么满腹文采,等我死了也为我赋诗一首如何?” 子雅期毫不留情的在许无言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狐尾,你死个试试!?看我不把你们家祖坟给扒了!然后霸占你的宅子,吃你的,喝你的!还到处说你的坏话。” 许无言吃痛,睁开眼怒视着子雅期,破天荒的头一回没有反击,而是淡淡的说着,“就算我死了,也不会便宜你!何况有你的祁门红茶在,我也舍不得死!” 子雅期敛了平日里的无所谓的神色,正色道:“狐尾!我知道你会不死!我那些珠宝、美食、名茶还等着你觊觎呢,你不可以死!” 许无言点点头,侧了侧脑袋将风沙迷了眼睛流出的泪抹在子雅期那一身名贵的云锦对襟丹凤暗杯纹的长襦上。 “狐尾!其实拟并非真的介意大哥他没有第一个到水牢之中救你对不对?”傍晚的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合着桃花的芳香,衬托着周围的安静, 子雅期任由许无言靠着,目光触及到天边的点点云霞,虽然这些日子大哥的行事的确让人有些不解,可是他对许无言的心思,子雅期是明白的; 子雅期也相信自家大哥没有第一个出现在水牢之中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而且子雅期也笃定许无言自己也是能够理解的。 “我介意!” 许无言的声音轻轻的,没有一丝怨怪的意味,但正是这种没有情绪的阐述更能触动人地心弦。 “我把他当做我的依靠,无论何时何地,我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只要想着他会第一个为我担心,会第一个前来救我,再苦也不会觉得苦。”一抹极淡的无奈浮现在许无言的嘴角,“可是他毁了我心里的那份依靠,你叫我如何不介意?” 描金的光晕斜洒在许无言那张开着狐尾百合的侧脸上,蓝紫的底色染上橘色的点缀,凛然中带着些许让人望而却步的苦涩。 子雅期愣了愣,一直觉得许无言是个冷硬的女子,重情却不肯表露分毫;纵使爱也掌握着她所坚守的分寸。可这番话全然改观了子雅期的想法,无论许无言如何的泰然面临每一种险境,她首先都是个女人,在她心里同样有着需要依靠的脆弱和无助。 与人不同的不过是她把那种需要深埋在心里,甚至对自己爱的人都不轻易倾吐罢了。 “无言,大哥那么做或许有他的苦衷。”子雅期并不想为自己的大哥辩解什么,只是不想许无言好不容易打开的心扉因为误会再次紧锁。 “妖男!现在理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现在的境况也不允许我有任何的掉以轻心!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许无言淡淡的说着没有任何对楚寒彻那般的决绝,反而是如追忆过往那般的恬淡。 “无言!朱府的案子跟楚寒霖有关对不对?”这些天许无言让子雅期调查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是跟皇室有关系的,再加上已然查到那水牢是楚寒霖修建的,再加上那批金器的存在,可以毫无疑问的断定楚寒霖是处心积虑要除掉许无言的。 还有这几日许无言的怪异行事,让子雅期有些隐隐的不安。 许无言并没有否认,只是转了话锋问道:“白紫阳那里怎么样了,我的话带到了吗?还有宋毅,会来别院吗?” 子雅期见许无言不愿自己知道,再问也是无用,“都说过了!白府那里就要靠白紫阳周旋了,但是朱府一案事关漳州州丞的官运,我想宋毅他一定会来的。” 许无言点了点头, “倒是芸香,这两日探子回报,行事乖张怪异,性情大变,常常无缘无故的骂一直尽心伺候她的丫鬟小云!明天就是约定之期了,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对于暗中保护芸香子雅期问过那天跟许无言一起去苍穹瓦肆的方卓涵,为什么要去保护一个江湖卖艺的女子,还要她前来别院,就算三年前她曾在朱府表演,可怎么查证,她无论如何都与朱府一案扯不上关系。方卓涵又一味的对子雅期打哈哈,子雅期几经旁敲侧击,又派人查证才找到些许端倪。 许无言浅浅笑了一下,笃定的说道“她会来的!” 子雅期虽然不知道许无言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查出真相,但他知道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纵使楚寒霖容不下许无言,步步设下死局,但许无言她一定会化险为夷!一直都是! 正是这样锋芒毕露,应对任何局面都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外表却又如此冷硬的女子,内心的那块柔软是更加触碰不得的;而自家家大哥费劲心思得到的无价之宝,如今却也是兜头泼上了一盆冷水,那颗好容易对他敞开的心怕是会再次冰封了…… 第二百三零章 朱府案破(1) “恪尊!” 多日不见的雅各突然出现在许无言的跟前,眼圈有些乌青,五官硬朗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疲累的气息,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许无言。 许无言看了雅各一眼,没有理会,约定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看了身旁的子雅期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妖男!送客!” 子雅期看了许无言一眼,点了点头走到雅各的跟前,“你还是走吧!” “不!无言你是我的恪尊!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应该和你一同面对的!相信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雅各看着转过身去的许无言猛地提高声音说道, 许无言的眸色一沉,想要转过身去亲自赶雅各走,不料身边的施嫣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浅浅一笑,“交给我吧!” 许无言浅浅一笑,抬脚走进了大厅,“子雅期,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施嫣儿拍了一下子雅期,甩了甩头说道, 子雅期点点头,也抬脚离开。 施嫣儿上下打量了雅各一番,这家伙还真是对许无言够痴心的,看样子不见的这些日子不怎么好过。 “恪尊!”雅各不理会施嫣儿抬脚就要跟过去,施嫣儿一把拉住雅各,“诶诶!你干嘛去啊!?” “找我的恪尊啊!”雅各看着拦住自己的施嫣儿,满脸的烦闷和委屈, 施嫣儿撇了撇嘴,拉着雅各朝一边的亭子走去,“哎呀!你跟我来!” “你要干嘛?”雅各甩开施嫣儿的拉扯。气呼呼的看着施嫣儿质问, 施嫣儿叹了口气,睁大了秀美的双目,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雅各。“你说你一个堂堂象雄国的三皇子,天下那么多的女人你不要,怎么就偏偏追着一个许无言不放呢?” 雅各一听,伸手就从袖口内拿出了一幅绢布画像。“因为她就是我的恪尊,你看这是阿玛给我的,无言和这幅画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她就是我的恪尊!” 说着雅各把手中的绢布递给施嫣儿,口中言之凿凿的解释。 施嫣儿秀眉一挑,伸手拿过那幅画像,一个脸颊之上开着狐尾百合的女子出现在绢布之上,之前听子雅期说过那么几句,雅各是因为一幅画像缠着许无言。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只是画像中女子的着装却是施嫣儿没有办法和许无言联系到一起的。 “这个她不是许无言!”施嫣儿白了雅各一眼把绢布扔给雅各肯定的说道。 “你胡说!这明明就是无言!”雅各听施嫣儿这么一说登时恼了。瞪大了眼睛和施嫣儿理论。 施嫣儿有些好笑的看着生气的雅各,本就浓密的剑眉此刻拧成一个川字,直挺的鼻子因为呼吸急切。鼻翼不停地扇着,那种独属于象雄国特征的唇线有些冷硬的唇微微下垂着。含着怒气,似乎自己当真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一抹满意的笑容浮上施嫣儿的嘴角,这么看过去雅各生气的样子挺养眼的,像是奔跑在无边无际草原之上桀骜不驯的骏马,有些野性,但那颗心却是温驯的。 “你笑什么?!”雅各瞪着施嫣儿没好气的说道,污蔑了自己和阿玛,她还笑的出来,如果是在象雄国早就被阿玛给处置了。这个女人还真是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她曾经救过无言,才不会和她在这里多费唇舌呢。 施嫣儿脸上的笑意没有落反而更浓起来,迈着轻巧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近雅各,“喂!你心里在想我是个讨厌的女人,对不对?” 两人不过是一拳的距离,施嫣儿的头只到雅各的胸口处,几乎可以听到他有些凌乱的心跳,因为个子差异,施嫣儿不得不抬起头看着脸色微微泛红的雅各。 “才没有!”雅各急急否认,脖颈一横略显慌乱的扭了过去,不再看近处施嫣儿那一张会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脸颊。 “是吗?”施嫣儿突然想逗逗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故意凑近,吐着馨香的气息柔柔的说道, 一股股独属于少女的馨香直冲雅各的鼻孔,想要逃开脚下却是软绵无比,半步也挪动不得,反而有一种把身前的人儿搂在怀中的冲动。 原本施嫣儿也只是想捉弄一下雅各,不要越靠近,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越想靠近,最后竟然鬼使神差的吻了上去。 “你!你!你做什么?!”脸颊上的柔软,让雅各猛地推开施嫣儿,一张脸涨红的能沁出血来,瞪着那个轻薄自己的女人高声问道, 施嫣儿虽然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俏脸上登时也染上的红晕,但雅各的反应也太大了点儿,似乎他吃了多大的亏似地。 “你说呢?!”施嫣儿一副就是轻薄你的模样看的雅各有些无措,一双手相互搓着不知该如何安放, “你…你…”雅各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施嫣儿调笑道:“我听闻象雄国的未婚男女以初吻定情,一旦男女双方吻了,就要结为夫妻,非经阿玛诵咒不能分开,可有此事?” 雅各一听,原本就说不完整的话,这会儿更是吞吞吐吐了,“这…这…” 施嫣儿莞尔一笑,走到雅各的身前,“看你的反应是确有此事了!那么你现在就是我的人了,我现在不允许你再想着许无言!还有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说着,目光触及到雅各身后通往大厅的路上经过几个身影,施嫣儿心下一喜,嘴角含笑,疾步跟了过去。人都到了,看来许无言这一劫无虞了。 “啊!喂!…”雅各有些失神的转过身,目光所及的都只剩下施嫣儿远去的背影了,热热的脸颊上残留的幽香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手中的绢布画像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都不曾发觉…… “宋大人,好啊!多日不见,气色好多了!” 施嫣儿踏进大厅,目光便落到了已然落座的宋毅身上,不着痕迹的鄙夷在宋毅那张挂着谦卑笑意地脸上划过。 宋毅见是施嫣儿,心知自己把她大闹州丞府衙上报朝廷的事已然被她知晓,想到施相国那封警告信,刚坐稳的身体有些抖,险些跌了下来,急忙拱起长长的官服衣袖遮住那张心虚的脸颊,恭声道:“有劳施大人挂碍!下官感激不尽!” “感激倒是不必了,嫣儿还指着宋大人手下留情呢。” 施嫣儿嘴角一勾,目光从宋毅的身上移了开来,触及到另外虽为谋面却是耳熟能详的人,一个江湖杂耍、一个一州首府和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目光逡巡,脚下也没有停留,缓步走到许无言的身边,对已经泰然端坐的许无言笑笑,自己也坐了下来。 许无言浅浅一笑,看了看如期赴约的芸香、白震云和宋毅三人,眸光里闪着如深潭一般虽然澄净但却看不透的笑意。 “大哥已经到了白府。”子雅期俯在许无言的耳边轻声说道,许无言看了看子雅期点了点头, “几位大人一同前来漳州查办朱府一案,为何此时独独不见连大人呢?” 大概是没有人说话,虽是坐了不少人,大厅里仍显得寂静无比,像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兆。宋毅满脸堆笑的站起身来朝许无言这边施了一礼适时的打破尴尬。 没等许无言答话,施嫣儿轻笑一声,闪着淡淡冷光的眸子看向宋毅,“宋大人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么细微的事都发现了。朱府的案子有一件关键证据不在这里,为保完全起见,连大人亲自去取了。如此解释,宋大人可还满意?” 虽是不愠不火的话语,停在宋毅耳朵里,身上不由得冒冷汗,脸上尴尬的一笑,只得灰溜溜的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连卿不在,许无言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些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自然对施嫣儿的话也不会去深究。 “各位,今日我请大家前来是想请三位解答几个本官心中的疑惑,也好让本官早日回京复命,有劳了!”许无言站起身来,朝对面的三位拱了拱手,嘴角含笑,温声说道, “许提刑何出此言,提刑的大名早已名冠天和,侦办案件只能更是无人能敌。我等一介草民,怎当得起提刑如此说呢。” 白震云缓缓站起身来,有些跛脚的左腿支撑着微微发福的身体,显得有些吃力,面上却是生意场上的一贯笑容。 “三人行必有我师。既是请白员外前来,自然有讨教之处。白员外又何须如此谦虚?”许无言唇角柔柔的弯着,滑过其上的话语却是堵住了客套、官话的来路。 “如此,老夫就只有唯提刑命是从了!”白震云面不改色依然和煦的笑着,身段软了,言辞却还是那般倨傲的昭示着御赐员外郎的身份。 许无言拿起身边红木漆几上的一本卷宗,目光落到宋毅的身上,清声说道:“这本是州丞府衙所录的朱府一案遇害之人的花名册。朱府一家五男八女连同家丁、丫鬟、仆人一共是四十三人遇害,宋大人我说的可有差错?” 第二百三一章 朱府案破(2) 第二百三零章 朱府案破(2) “提刑所言不差,凶徒手段残忍,朱府一门无一活命。”宋毅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许无言嘴角含笑,清净的目光淡淡的从芸香和白震云的身上掠过,“可是在我们再一次开棺验尸却得出另一番结论。朱家棺椁中的尸首是五男七女一十二具并非是花名册所载的十三具。” 芸香脸色染上诧异,扭头看了看面色平静无波的白震云,宋毅则是惊得睁大了眼睛,“不可能!下葬之时诸多人在场都可证明朱家一十三口均已下葬,断不可能有少一具尸首没人发现的道理。” “宋大人又何须如此吃惊,朱府一案事过三年之久,尸首也早已腐烂不能辨其面目,三年之久,被野狼猛兽叼走,或是盗墓之人移走也不无可能。”白震云拎起茶壶动作娴熟的给宋毅续了些茶水缓缓说道, 许无言轻描淡写的看了看白震云,目光却是落在了神色没有任何缓和的宋毅身上,宋毅客气的看了白震云一眼,“白员外有所不知,因着朱府一门是未决悬案,且又轰动天和的案子,朱府的墓地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狼虫虎豹更是没这个可能,且不说州丞府衙定时派人前去查看,但是朱氏一族年年派人驻守在附近,日日都有人看着,岂有尸首被盗或是被叼走不报之理?” 白震云的笑容如冬日之水一般渐渐冻结在脸上,停滞了许久,嘴角才缓缓扯动。“老夫无知了,还请诸位大人见谅。可这好端端的尸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少了一具?” 许无言看了看身边坐着的方卓涵,“卓涵,这尸首复验一事由你全权负责。这个中究竟还是由你来说吧!” 方卓涵点点头,文雅的站起很来,伸手取了漆几上的复验记事,温润的声音响起。“这一本是我在复验朱府满门尸首之时所载,每一具尸首的伤痕、致死原因、身份都有详细的记载和对比,除了朱家小姐朱怀阳和朱府二公子的朱立颇有疑问外,其他尸首均可与花名册之上的人一一对应;就连那具无名尸都能和州丞府衙所载的体貌特征对应。” “事过三年之久,单凭骸骨就能断定死者的身份,这世间当真有如此高明的勘验手段?”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芸香此刻扬起了那张还带着些病中苍白的脸颊,看着侃侃而谈的方卓涵, 方卓涵温如和风的笑笑,走至芸香的跟前。将手中的复验记事放到她身旁的漆几上。“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伪造。都可以撒谎、骗人,这一点没有什么比人称神鞭彩立子的芸香姑娘更明白的了。活的可以瞬间垂死,而枯木可以片刻姹紫嫣红。”方卓涵停顿了一下。那盈满和煦的目光萦绕着芸香,片刻之后。方卓涵转过身来环视了所有人一眼,继续道:“而只有尸体是不会撒谎的,它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在他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白震云有些似信非信的随手拿起复验记事打开看了起来。 “朱永靖,骸骨高七尺五寸,那么身高就是七尺八寸,除了脖颈和前胸肋骨两处刀伤外,腰间胯骨处有骨节突出,说明朱永靖生前腰部有痛疾,走路身子略微后仰。宋大人,我说的可对?” 宋毅睁大了眼睛看着方卓涵,啄米似地点头,“对对!朱老爷身患腰疾常年寻医问药,大夫要他好生休息,走路稍仰些身体。” 方卓涵笑笑,看了看还是有些怀疑的芸香和白震云,继续说道:“朱府管家徐贵,骸骨高六尺九寸,身高本应七尺有余,但因其背部微驮,实际身高却不足七尺。另外徐贵左脚踝骨骼略微突兀,且有细小裂纹。他生前应该摔断过脚踝,或是被人打伤过脚踝,但因伤的不重,后来痊愈,并没有影响走路。” 这番话说完,宋毅看着方卓涵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惊叹仰慕之意,一时之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宋大人!”施嫣儿故意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宋毅一个哆嗦,急忙答道,“下官在!” “不知方才卓涵所言可有差错之处?”施嫣儿秀眉挑的老高,有些倨傲的目光扫过对面的三人,不轻不重的问道, 宋毅偷眼看了一下施嫣儿,忙不迭的点头,“方公子所言一字不差,那徐贵确实因夜间入厕跌伤过脚踝,还为此歇了好几个月。衙差还曾因此多次拿此事取笑与他。” 白震云此刻也放下了令手心沁出细汗的复验记事,开始仔细打量这位据称是了无大师弟子的青年男子。 “依方公子之言,朱府小姐朱怀阳和朱府的二公子朱立的尸首出了什么问题?那不见的一具尸首又是何人?” 芸香此刻的脸颊之上带上了些许红润,眼角眉梢也没有了方才那般事不关己的淡漠,看向方卓涵的眸色里也带上了几许好奇。 “朱府一家出了朱永靖的孙媳和朱怀阳的年纪相仿外,其他均是年过三十的妇人。骸骨比对可以确认其身份。而孙媳虽与朱怀阳的年纪身高相当,但因其小产过,故而胯骨会比闺阁女子较宽。从骸骨的胯骨间距比对,那具骸骨为已婚妇人。也就是说,朱府一家骸骨当中并没有朱怀阳的尸首。如此解释,芸香姑娘可明白?” 方卓涵没有情绪起伏的说着,目光一如方才的温润,看的芸香面色不禁有些泛红,想要说的话都化作一口气又重新咽了下去。 “而朱府的男尸当中,那具属于朱立的尸首与漳州户籍簿及案卷上所载的朱立体貌特征差别甚大,我可以断定那具尸首绝非朱立。” “方公子请恕本官冒犯,朱府灭门第二日。下官便亲自带人前去朱府查验,那朱立和朱怀阳的尸首是本官亲自派人查验过的,仵作亲自告知确已死亡之后,本官才着人记下这勘验记事的。如今。公子又断定少了朱怀阳、朱立二人的尸首,这…这岂不是太蹊跷了吗?” 宋毅倍感诧异,听得方卓涵的这一番话,不禁脊背之上冒冷汗。这贸然断定死者是大罪,何况还是莫须有的两个没有尸首的两个死者。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自己这顶乌纱没有不说,怕是自己这条命也要悬着了。 子雅期听罢站起身来,看了看说话的宋毅,“宋大人,我这有一张尸首位置图,烦请你一验。”说着拿起身边的一张叠着的纸走到宋毅的跟前,打了开来。 一张画着朱府概貌。详细标着朱府的各个建筑物名字。甚至每一个角落的固定物体都用蝇头小楷标明了的偌大纸张出现在宋毅眼前。 除了那些建筑物的线条和名称之外,还有一些用极细的朱砂线条画着的各种各样类似于人形的线条。密密麻麻的线条标志堆积在图上,但却没有一丝的杂乱凌乱之感; 宋毅不由得对画此图的人充满钦佩。但是这布局寻常之人想都难以想的到。 “这是…?”宋毅看罢图纸,抬头看着子雅期。 “这些红色的朱砂线条便是宋大人的案卷所载的朱府死者所在的位置和形状。大人,此图可有不尽详实之处?” 不单是宋毅,旁边看到的芸香和白震云也不由得惊得睁大了眼睛,虽不是什么惊世绝美的画卷,但却是堪比神来之笔的巨制。 宋毅仔细看了看那图上的朱砂线条,最终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事过已久,下官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与案卷所载的不同之处。” 这句话立刻换来了施嫣儿的嗤笑,近前的子雅期则是缓缓的把图给收好叠了起来,放在宋毅的手上,用着极其理解的声音说道:“这个无妨!等我们解决了疑惑,宋大人尽可拿此图与州丞府衙的案卷作比对。” 说着看了宋毅一眼,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接着说道:“其余的暂且不说,朱怀阳的尸首位置,宋大人该不会忘记吧!” 宋毅整个人一怔,身体不由得僵直,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说道:“这个下官倒是记得。因着朱怀阳不同于朱家的其他人,尸首在回廊处,且死状甚是怪异,下官至今记得。” 方卓涵听罢,顺手拿了一个大厅里一侧闲置的长条凳子,放到众人中间,看了看宋毅道:“如此,倘若这凳子是朱府回廊的石栏,宋大人可能画的出当日朱怀阳尸首的形状?” 说着将一块石灰硬块递到宋毅的手上,宋毅看了方卓涵一眼,拿着石灰走到凳子跟前,蹲下身子在地上画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白色的倒在地上的位置图便出现在青石地板上,宋毅站起身来,看着方卓涵说道:“当时朱怀阳的尸首就是这般模样的倒在地上。” “有劳宋大人了!请回座。”方卓涵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大家,“根据回廊石栏上的血迹来看,朱怀阳当时是被凶徒砍中后,跌倒在石栏上滑落到地上死亡的。那么大家可以看一下未死之人从石栏之上滑落的模样。” 说着看了看子雅期,子雅期撇了撇嘴,站起身来,按照方卓涵的指示先跌倒在石凳上,再滑落在地上,方卓涵则是拿了石灰块顺着子雅期跌在地上的身形画了一圈。 “好了!”方卓涵的话音刚落,子雅期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众人惊奇的看到地上两个图的大小虽然不同,但是形状却是一模一样的。 方卓涵没说什么而是转身从侧室中拿了一个人形布偶走了出来,“人死则躯体僵,这个特殊制作的布偶便如同已死之人。”说着将布偶按照子雅期方才的动作又做了一遍,等到布偶滑落在地的时候,方卓涵又拿石灰块顺着布偶的位置画了一遍。 当布偶从地上拿起来之时,众人都惊得死死盯住地上的三个图样,宋毅更是双手死死撑住了椅子的把手,支撑着险些跌下椅子的身体…… 第三百三二章 朱府案破 (3) 施嫣儿看着地上的图样,嘴角弯起一抹微冷的笑意,“白员外,芸香姑娘觉得此图样改作何解释?” 白震云略微震惊的神色看了看施嫣儿那双带着刺儿的明眸,定了定神说道:“如此看来,朱府小姐朱怀阳当时并没有死。” “宋大人呢?意下如何?”施嫣儿嘴角扬了扬,转向一侧有些坐不稳的宋毅, 宋毅伸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站站起身来走到长凳跟前,拿起那个布偶,反复试了几次,结果都和方卓涵演示的那一次一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命仵作验了尸的,那朱府小姐确实是没有气息了的……”宋毅有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丢下手中的布偶,退了几步趔趄的坐回到椅子上,口中反反复复的说着, “宋大人无须如此吃惊。”许无言站起身来,走至宋毅的跟前,重新拿了一只杯子,倒了杯冷水递给宋毅,“暗探之中有一种名叫龟息丸的丸药,活人服下之后可以暂时没有气息和脉搏如同死人一般。宋大人应该听闻过此种药物吧!” 宋毅机械的接过许无言递过来的冷水,喝了一口,一种冰透的凉意从心底散发出来,有些纷乱的思绪一下子被这股凉意激的清透起来,抬头看着微微带着笑意的许无言,迟疑的问道:“提刑之意是朱府小姐是暗探?” 许无言不可置否的笑笑,“这也不无可能。不过就算朱怀阳不是暗探,龟息丸这种药物,像朱府这样的门第想要买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说呢?” 宋毅这才恍然大悟。没有真凭实据的怀疑是查案的大忌,何况还是关于暗探这种可大可小的身份问题。 “提刑说的有理!下官失察了!”宋毅忙不迭的对许无言的话点头称是, 许无言转过身去,走到白震云的身边,看了看虽然眸色略微紧张,但身形依然沉稳的白震云,“白员外以为呢?” 白震云伸手端起身边的茶水轻轻押了一口。这才抬头目光泰然的看着许无言,微微有些发福的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龟息丸虽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之物,但也并非无处可寻之物。朱府这般大门大户,有这些药物也不无可能。只是,倘若朱怀阳当真没死,那么朱府满门被杀,她身为朱府之女,何以三年以来毫无音讯呢?” “芸香姑娘你说呢?为何朱怀阳消失三年毫无音讯呢?” 芸香猛地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跟前的许无言。那眸色里轻轻浅浅的笑意,带着让人有些惧怕想要臣服的力量。 “小女子不过是一介江湖杂耍,对这些深奥的查案之事,实在难以置喙,还请提刑另询高明吧!” 许无言听罢,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尖削的下巴,扫了扫坐在芸香身边的白震云,目光又回到芸香的身上。 “芸香姑娘此言差矣,世间之事不平则鸣,查案不过是鸣不平事罢了。何况着天道人伦人皆有之,何来身份地位之说。朱府之女-朱怀阳,三年之前在朱府灭门案中幸存,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三年来绝无踪迹,不踏进桑梓半步呢?” 许无言的问题并没有因为芸香的推辞而有所转移,反而是把问题抻直了,掰开了,直截了当的再一次抛给芸香。 芸香愣了愣,看着仿佛一直对着自己浅笑,甚至连声音都是没什么起伏的婉转的许无言。一时之间想不出答语,“这个…这个…许是她有难言之隐吧!” 许无言点了点头,似乎对芸香许久说出来的答案有所思考,转身迈着极缓慢的步子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卓涵,你觉得呢?” 方卓涵对许无言乍然抛给自己的问题一点也不觉的意外,反而是意料之中的笑笑,“芸香姑娘的话也不无道理,至亲被害,家人悉数惨死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灭顶之灾。何况还是朱怀阳那样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守着满府的血腥而无动于衷的,为此只有避而不见方能心安。” “也不尽然,朱怀阳既然用龟息丸这种下作药物装死蒙骗所有人,让别人以为她已经死在阖府的惨案之中,那么她的险恶居心便昭然若揭了。”施嫣儿则是毫不客气的往朱怀阳的身上猜测任何邪恶的可能性。 “嫣儿说的没错,如果说朱怀阳是杀害朱府全家的帮凶之一。那么她服用龟息丸,远遁他乡销声匿迹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解释了。”子雅期难得和施嫣儿的意思一致, “子雅大人此话怎讲?” 子雅期看了宋毅一眼,好看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宋大人你想,倘若一个人背负着几十条人命,而且那些还都是自己的家人。他如何能不日日揪心,夜不能寐呢;还有什么胆子敢待在这里等着官府抓获呢。” 宋毅了然的点点头,“大人说的甚是。那朱怀阳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可抓获了?” “宋大人这话问的倒叫人不敢应了!”施嫣儿眸色冷冷的看向宋毅,“宋大人身为漳州州丞,这疑犯究竟到不到案为府衙职责所在,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再者说来,我们所说也不过是推测罢了,倘若朱怀阳真是这般杀兄弑父,灭了满门的禽兽,顶着那副模样无论是到了天和哪里都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能够三年之久毫无音讯,岂有如说话这般容易被抓住之理?” 宋毅有些心虚的看了施嫣儿一眼,自从自己踏入这间房子起,施嫣儿救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到底,处处刁难,步步嘲讽,唉!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个瘟神呢? “是下官失职!”心里虽然诸多的抱怨,面上却是露不得一点,宋毅依旧满脸愧疚的应着,拱手自省。 “宋大人不必自责!”许无言浅笑着对宋毅以示慰藉,“不过嫣儿说的也有道理。” 许无言顺手拿了身边的一张发黄的信笺,漫不经心的放在手里把玩着,一双漆黑灿亮的双目微微的垂着,看不出其中的究竟。 “朱怀阳断不会以她本来的面目存活在这个世上。可是就算她易了容换了一个身份,那个身体里属于朱怀阳的喜好和血液却是不能那么轻易改变的。” 许无言突然站起身来,目光乍然扫到每个人的身上,“比如说她自小喜欢海棠,再比如说她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让别人找不到,是吧?芸香姑娘!或者本官应该叫你朱怀阳。” 几乎是一瞬间,许无言便到了芸香的跟前,将手上那张带着点点海棠花香的信笺放在惊愣住的芸香手上。 “你…你说什么?”原想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许无言,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声音急剧颤抖着。 “我说三年前的朱怀阳便成了现在芸香姑娘。”许无言看着芸香淡淡的重复, “不可能!这不可能!许提刑你一定是搞错了!芸香姑娘是鼎鼎有名的神鞭彩立子,古彩戏法更是当今世上无人能比。她怎么可能是朱府之女朱怀阳呢?” 宋毅第一个站起身来为芸香开解。 “是啊!这古彩戏法可是童子功底,如芸香姑娘这般出神入化的绝技,没有天赋,既是数十年是的勤学苦练也是出不了师的。何况,那朱府小姐老夫也曾有几面之缘,不过是闺阁之中的弱女子,朱老爷生前多次说过他那个女儿自小体弱多病。如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又怎么能一朝一夕之间就拥有芸香姑娘这般的技艺呢。”白震云看了看似乎被许无言所说的话惊住的芸香,淡淡说道, “提刑大人,小女子今日身感恶疾,身子本就虚弱,实在当不起大人如此大的玩笑。”缓过身来的芸香得体的朝许无言施了一礼,似乎引发了旧疾咳嗽了起来, “姑娘身体不适,还是坐下来喝些水吧!”白震云给芸香的茶杯续了些热茶,温声关切道, “多谢员外!”芸香坐下端了那杯冷热刚好的茶水,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是啊!狐尾,白员外说的是!这古彩戏法可不是一日两日能出师的。芸香姑娘的戏法我们是见过的,那技艺没有个十年八年是绝技不行的。”子雅期对许无言的话也颇具怀疑,两人的身份、技能云泥之别,无论如何都是解释不通的。 许无言神色静默的听所有人把话说完,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到漆几旁蹲下身子把放在漆几下用白色绢布包裹的东西拿了出来,在众人眼前打开; 一根森白的腿骨出现在许无言的手中,其上细微的孔洞和略略泛黑的颜色似乎在叫嚣着主人的不幸。 “这个是朱永靖的腿骨。”许无言淡淡的说着,看向芸香,“滴血验亲,天和自古有之;但是众人都以为人死则血亡,验血之说便无从做起。殊不知,滴血验骨也可以让人认祖归宗。” “滴血验骨?!” 第二百三一章 朱府案破 (2) “是的!”许无言把手中的腿骨拿到芸香的旁边的桌子上,“至亲之人的血可以互渗入骨,而旁人的血则不能。” 说着伸手拿起和白骨一同放在绢布上的银针刺破自己的手指,血滴顺着指尖滴落到白骨之上,晶莹剔透的血珠在白骨之上滚了几下,便落了下来,侵染出一朵梅花开在雪白的绢布之上。 “芸香姑娘,你既不是朱怀阳,何不以此自证清白?”说着把手中的银针递给脸色越发惨白的芸香跟前, 芸香看了看那发着刺眼寒光的银针,抬头看着许无言,“许提刑…我…我…”樱唇急剧的抖着说不出话来, “芸香姑娘,不过是一滴血而已,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损伤的!”方卓涵依旧眉梢带着温润的笑意,淡淡的阻却了芸香可能的推诿, 施嫣儿二话不说,站起身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拿过银针朝自己的手指也刺了一下,血滴落在白骨上,出现了和方才一般模样的梅花。 “芸香,一滴血而已,我都刺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说着伸手拉过芸香的一只手,迅速的刺了下去,一滴殷红色的血液便顺着颤抖的手指流了下来,滴落在白骨之上,微微摇晃了几下,便顺着白骨的纹理渗了下去,消失不见。 “朱姑娘,怎么样?我说的没错,这刺下去也没什么的。”施嫣儿杏眸乍然变冷,看着芸香说出的话也冷了许多, 宋毅难以置信的走到跟前,伸手拿起施嫣儿甩落的银针朝自己的手指也刺了下去,血滴触碰到白骨,便滑落下来…… “芸…芸…香,你…你是…朱怀阳?!”宋毅脸色大变。伸手指着脸色有所恢复不似方才那般的芸香震惊无比的说道, “宋大人都这般不惜以身试法了,白员外要不要也试一下。了表心意呢?”许无言有些不着正题的瞟了一直坐着没有任何表示的白震云,一脸的不经意。 “不…不…不…”白震云看了许无言一眼。“老夫受教了!许提刑果然是心思超然、能力卓著,老夫深感钦佩!”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是朱怀阳!这朱府的惨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施嫣儿想到朱府四十几条人命很可能就是朱怀阳杀的,再加上方才伸手拉她的时候,发现她不但气力惊人,而且有着不容小觑的武功。就恨不得对眼前这个灭人伦的女人立刻绳之于法,以告慰亡灵。 芸香只略微抬了抬头。目光只停留在许无言的身上,一双清明的眸子里没有了方才的纠结与不安,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放下之前的轻松,只是染着一丝欲罢手却不能的挣扎。 “没错!我就是朱怀阳!”芸香只对着许无言淡淡的说着。“只是,这三年以来,我都伪装的天衣无缝,从未被人发现。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就是朱怀阳的?” 许无言伸手拿起方才放在漆几上的信笺,“是喜好!”说的缓缓在大厅踱起步子来。“朱府虽然荒废三年之久,其中也有不少被人破坏之处;其中损坏最严重的是主阁楼和回廊处的那片杂草丛生的园子。之前早已听闻朱府之女朱怀阳从小便酷爱海棠花,朱永靖对他这个唯一的女儿又宠爱有加,怎么会阖府没有一株海棠呢?所以我就猜想那片园子里原来是种着海棠花的,只是被有心人毁了拉掩饰罪行罢了!” “即便是园子被毁。那与我又有何干系?” “最初,我也觉得你与朱府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一次意外,让我有所起疑。” “什么意外?” 许无言扭头,看着子雅期和方卓涵,“你们可还记得连卿身中西域天麻之毒,是如何解得吗?” “记得。”子雅期站起身来,“当日我和卓涵前去朱府找寻连卿可能接触之物。到了朱府之后,我们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卓涵也是因为闻到这个香味才想到了解毒之法。” 方卓涵点了点头,“那是一种很特别的香味,像是几种香味混合的花香。可是我记得我们白日里查看朱府是没有什么花正值盛开时节的。” “那是一种混有海棠花根的香粉散发的味道。”许无言看着芸香缓缓说道,“我想你当日也去了朱府,而且在那片园子里停了许久。” “你怎么知道?” 芸香有些吃惊的看着许无言,自己的轻功虽称不上出神入化,但也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那天晚上明明没有见到许无言,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去过朱府呢? 许无言唇角微弯,“你当日是为了清理园子里的海棠花根,不料在你即将处理完得时候,子雅期和方卓涵过去了。你心知他们的武功都不低,不敢轻举妄动,就在隐蔽处躲了起来,岂料他们没多久便匆匆离开了。你也就有惊无险的离去。” “狐尾,你是说正是那香味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怪不得后来再去朱府便没有闻过那样的香味。” “不全是!”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 “朱姑娘,使用的是一种叫做玉肤凝露的香粉,这其中的一味香料可以激发海棠根的香味,这也是我们当日说不出这独特香味来自何处的缘由。” 许无言点点头,“卓涵说的没错。” 芸香冷然一笑,看向许无言的目光里染上些许小看之色,“难道鼎鼎大名的狐尾女提刑就是因为这个味道而怀疑与我?” “仅仅是香粉自然不可以。”许无言拿起那本复验记事,“你居住的苍穹瓦肆后院中种了很多的海棠树。当日,本官第一次前去苍穹瓦肆拜访于你,你便大展身手变了一个天女散花的戏法给本官看。这个,你可还记得?” 芸香点点头,“雕虫小技而已。” “当日我一心以为,你不过是借用他力震落了海棠树上的花瓣。直到我清醒之时,想起海棠花的花期在四五月份。何以你后院的海棠树在未入春之时便已经姹紫嫣红了呢。后来卓涵告诉我,我身中一种迷香,心神恍惚、意识不清在大街之上游晃。我才开始怀疑你的那一身古彩戏法技艺是如何练就的。” 施嫣儿眸色一亮。抢过话头说道:“我知道了,她是借用迷香迷惑众人的意识。再从中做手脚,让旁人以为她是在瞬间做到的。” 许无言朝施嫣儿笑了笑,“你是会一些古彩戏法,但是跟真正的神鞭彩立子却是云泥之别,为了让别人相信你就是芸香,你便利用迷香,在众人面前完成了出神入化的技艺。而你两次使用同一种带有海棠花香的迷药。便使我更加怀疑于你” “好好!”芸香听到此处拍了几下手,“不愧是狐尾女提刑,果然推演本领非凡。纵使如此那朱府一案与我有何干系,我不过是一介女流。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一夜之间杀死四十余人,而且还是我的至亲之人。” 许无言摇了摇头,“我也相信,你做不到!可朱府一案却是与你有着莫大的干系。” “是的!无言手中的那本复验记事便是明证。”方卓涵指了指许无言手中的复验记事,“三年前。仵作验尸只道朱府满门是被利器所杀。但是我重新勘验的结果,除了利器致伤外,朱府一干家丁、仆人、婢女皆中了一种极难检验出来的毒。” “这毒便是你这几日身子染疾的病因-鹤翎。”许无言看着芸香,肯定的说道, 芸香听罢。神色终究是缓了下来,纵使做的天衣无缝,纵使事过三年,天理终有昭彰的一天,谁都躲不过的。 “是!是!是!下人们所中之毒的确是我下的。”芸香抬头看着许无言,眸色里的挣扎渐渐散去,一种鱼死网破的决然噌的升起,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语气也一下子冰冷,“朱府一案是我一手造成的!” “为什么?纵使你的大娘姨娘们于你有嫌隙,可他们终究是你的家人,里面还包括生你养你的父亲和母亲,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无论如何许无言都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家人那般恨之入骨,竟然不惜亲手血洗了全家。 芸香的唇角那般不自然的扬起,流下一抹极为苦涩、生硬的笑意,“这朱门高府里的龌龊与悲哀,其实一般的天道人伦能够承受的起的?” 说着芸香端起方才白震云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眉梢燃起了无尽的凉薄,“身为庶出之女,母亲又不得父亲宠爱,自小便尝尽了冷眼、凌虐。还好,我生的一副好骨骼,还是那般幸运的被微服出巡的皇上看中了,当即被收入夜隐门接受训练以待为皇上卖命。” 听到夜隐门,宋毅脸色立刻颓废下来,恨不得此刻自己就此瞎了、聋了,从未见过芸香,也不曾听到这番话。 夜隐门是楚寒麟的培养暗探的组织,所培养的暗探遍布全国,几乎每一个臣子身边便会有这么一个皇帝的眼线。 但是对这些人,从来都只是听过而已,至于姓甚名谁,长相为何,知道的人都已经到阎罗殿报到去了。 “你是皇上的暗探?”施嫣儿也不由得惊讶的看着芸香, 芸香无奈的笑笑,没有对施嫣儿不是问题的话有任何的作答,“我哭过、求过甚至在父亲的跟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他不要让我再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接受非人的训练。可是他没有答应,还一味的责怪于我不知道铭记圣恩。” 说着些的时候,芸香的眸色是阴冷的,绵绵的恨意肆无忌惮的在那张雪白但精致的脸上蔓延…… ‘好啊!那我就如他所愿感念皇恩,接受夜隐门的所有训练,甚至更甚。我那个一向不受宠的母亲也因为我的优秀而让父亲另眼相待。因着皇上,一向待我冷漠的父亲也开始变着法儿的讨好起我来。呵呵!这是可笑!还当是我不知道他们背后做的那些事儿呢。“ 明明是父女深情的东西,从芸香的口中说出来倒像是灾厄一般,薄如纸的唇角流着让人却步的阴狠。 第二百三四章 朱府案破 (5) “啪!”施嫣儿拍案而起,看着芸香厉声质问,“难道就是因为这些,你杀了朱府上下四十余人?!” “这还不够吗?”芸香瞅了一眼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施嫣儿,嘴角只弯起了一个漠然的弧度,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施嫣儿盯着眼前这个这一刻如鬼魅一般丝毫没有人味的芸香,“纵使他们有错,但也罪不至死!还有那些下人他们又何其的无辜?” “无辜?”芸香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一步步走进施嫣儿,“施姑娘,你说谁不无辜呢?我被送入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就不无辜了吗?施姑娘你在因为一盏不合口味的茶而对丞相大发雷霆的时候,我却在因为一口馒头和几头狼较量。十余年的每一天,我都不断和任何凶残的力量搏斗,每一刻钟都有死无全尸的可能。如今,施姑娘在这里跟我说无辜,不是太晚了吗?” 施嫣儿被芸香逼的步步后退,没有一丝温度的话,那双被冬日寒霜一般浸透了的眸子,冷的施嫣儿忍不住后退,伸手环住自己的双肩,以求不被冻僵。 “话虽如此,有些事情朱姑娘也是身不由己的吧!比如说,意料之外的母亲惨死!”方卓涵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站到施嫣儿的身前,挡住那股来自芸香的冰冷,声音依旧温润。 芸香怔了怔一抹悲戚从眼眸中一闪而过,对上方卓涵那双温和如风的眸子,再没有了方才那种凛冽的气息。 “身不由己又如何?终究还是没了!” “当然会不同!”许无言重新倒了热茶递给芸香,“三年之前,芸香为你的父亲表演祝寿,不巧被她发现你的身份,这个时候恰巧。皇上要你杀了朱永靖制造凶案,你便杀了芸香并借她之名来了个金蝉脱壳。之后,你又用芸香的尸首代替你下葬。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也就没有了任何行凶的嫌疑。” “这些你又是从何得知?” 许无言浅浅的弯了一个梨涡。“在苍穹瓦肆第一次见你,在亭子里,你对我说的话并非都是假的!起码,芸香看到几个人进了你的房间,是真的。” 芸香浅浅一笑,“果然不愧是狐尾女提刑,明察秋毫!” 许无言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要杀的不只是朱永靖一人,而是朱府满门。你也不知道他们给你的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见血封喉的鹤翎。所以你才装死骗过所有人。包括你所效忠的皇上。这三年来,你隐姓埋名,来逃避夜隐门的追杀。可是,满门的命案让你夜夜不得安寝,纵使朱怀阳这个名字永远的销声匿迹。你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活着。数月之前,朱府命案再次被掀起,皇上命我查办此案。你担心我会侦破此案,便前来漳州一探究竟。我说的对吗?” 朱怀阳像是被一层层揭开伪装的戏法,原本出神入化的东西。此刻看起来竟是那般的苍白无力。没有了任何情绪的脸上,剩下的只有难以言表的震惊。 “你怎么都知道?莫非你是……?” “我不是!”许无言立刻否决了朱怀阳的想法,“我只是知道夜隐门每一个暗探的杀人手法都不同罢了!朱府阖府上下四十余人的死法都不尽相同,仔细比对之后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的。” “是吗?那依你所言,是由几人行的凶呢?”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这就要问卓涵了。” “依照骸骨的伤口来看,除却刀剑两种兵器外,还有一种类似于钺的兵器所致的伤口。而这刀剑伤口仔细对比之后也是由不同人所致。朱府上下应该是被除你之外功夫不弱的四人所杀。”方卓涵点头一笑说道, “小方子,这勘验技术当真是炉火纯青!”子雅期拍了一下方卓涵的肩膀交口称赞, 方卓涵得意的看了看子雅期,并非有意要瞒着他们,只是许无言从水牢中出来之后,不想太多的人牵扯其中,方卓涵也就谁都没再告诉。 “许提刑身边果然个个堪称精英翘楚!为人做事滴水不漏。”白震云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眼中尽是钦佩之色。 “若说滴水不漏,和白员外相比,我们还是技差一筹!”许无言像是一直在等白震云开口一样,听闻此话即刻回了过去。 “许提刑此话莫不是老夫妄言招致猜疑?”白震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许无言,言辞不犀利不快, 许无言眉峰微挑,看了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朱怀阳,“朱姑娘,你可知道你的二哥尚在人世?” “你是说二哥他也没死?” 在芸香的记忆里,所有的兄弟姐妹之中,也只有那个同父异母的二哥对自己还算和善,偶尔还称她一声妹妹。也算是那座高墙大院里处处冰冷之中的一点儿温暖。 三年前,当朱怀阳知道皇上要灭的是朱家满门时,所有方寸都乱了。等到自己安全脱身之后,只看见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坟墓,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无尽的逃亡,那一点温暖也被冲散了。 “是的!不过要从四年之前的白府大火说起。那次的大火,没有人比白员外更清楚了。”许无言转而看向白震云,除了看不透的眼底,面色是再寻常不过的询问, 白震云神色怔了几秒,神情也暗淡了许多,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好大一会儿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年之前,书房意外发生大火,我被困其中,被救出来的时候左腿被掉下来的椽子砸中。医治了半年之后,才落得今日这般模样。” “白员外可还记得书房是怎么着的火?” 白震云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当时在书房里看书,后来很困就睡着了,我是被烟给呛醒的。后来我也派人查过大火的起因,皇上也派人查过,但是一无所获。” “白员外,恕我冒犯。我记得当年得火势非常的大,几乎烧毁了整个书房,那你……” 白震云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许无言,“提刑是说那么大的火势,我怎么会只伤到了腿,是吗?” 许无言点点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许是老夫命不该绝吧!” “你撒谎!” 随着一个极端愤怒声音,白震云推门而入;子雅湛紧随其后,一如往常的冷峻神色。 “阳儿,你怎么来了?” 白震云看到白紫阳,站起身来向他走去,冷漠的脸上出现出于父亲的慈爱。 白紫阳看了走进的白震云一眼,冷冷的避开白震云的靠近,“你不是我的父亲!” “阳儿,你说什么?!”白震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白员外,小心!”旁边的宋毅急忙扶住白震云, 白紫阳没有理会白震云,而是径直朝许无言走去,“无言!我来了!” 许无言看了看白紫阳,嘴角撇了撇,没说什么,原本这些事不想让白紫阳牵扯进来,没想到原本想让子雅湛拖住白紫阳,没想到他竟然把他带过来了。 “白兄,方才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紫阳看了看子雅期,继而看了看脸色如土的白震云,“我今日来是为了配合许提刑查案,戳穿他天大的谎言。”说着伸手指着白震云。 “阳儿,你胡说什么?就算你对为父有什么不满,那也是咱们的家事,不可在诸位大人面前胡言乱语。”白震云端出尊长的架势,沉了脸对白紫阳说道, 白紫阳冷笑两声,“你是我的父亲?!”声音不大,但却尽是嘲讽之意,“我的父亲已经死在了地下水牢里!你就是凶手!” “你…你说什么!?”白震云气的浑身颤抖,站起身来一双瞪大的眼睛看着白紫阳,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着。 “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吗?”白紫阳的脸色也骤然怒气升腾起来,声音也大了许多,“四年之前的那场大火,我的父亲被烧的面目全非!是你,是你这个凶手把他困在了地下的水牢你,你还取代了他的位置,你夺了他的所有!你是凶手!” 许无言伸手拉住要冲过去跟白震云理论的白紫阳,死死的拽住那股来自于白紫阳心底压制不住的愤怒。 “你混账!逆子!逆子!”白震云几乎晕厥,指着白紫阳上气不接下气的骂着, “白紫阳你坐下!”白紫阳这么一顿吵闹,众人一下子都陷入这父子俩的争吵中,对方才许无言说的朱府案子的事似乎都忘了。 许无言站起身来,方卓涵走到白震云的跟前,“白员外,冷静一下!” “你们既然各执一词,咱们何不坐下来一起分析一下呢?”许无言看了看两人,没多少惊奇之色,对白府的家事说的稀松平常。 “这…这就不劳提刑烦心了!老夫……” “也好!有提刑在,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白紫阳打断白震云的话,看了看许无言说道, 宋毅看着双方僵持不下,起来打圆场道:“既是如此,不妨让许提刑主持一下公道也好!” 第二百三五章 朱府案破 (6) “白员外说的也有理,白府的家事,外人自然不容置喙。但是如今,事关朱府一案,还请两位各让一步的好!毕竟,有违皇命我们谁都开罪不起!” 方卓涵扫了一眼脸色都不甚好的白震云和白紫阳一眼,温声出言平复两人的情绪。 “让让诸位见丑了!”白震云稳了稳情绪,拱手朝许无言他们赔礼, 许无言浅浅一笑,“好!那我们就从那场大火说起!”说着扫了身旁的白紫阳一眼,示意他再不可莽撞行事,“白员外医治烧伤的那半年,听说尊夫人并不在榻前照拂,冒昧问一句所为何故?” 白震云闻言,眸色暗了暗,看着许无言的目光里夹杂着几许愠怒,“大夫说老夫烧伤引发恶疾,再加上夫人一向体质虚弱,不宜在榻前伺候。许提刑,既是商讨朱府一案,又何以不断提及老夫的家事?” “哦!白员外多虑了!只是本官想知道,皇上何以在你烧伤后不久下令明你半年之后和朱永靖一同监制那批皇宫器具。恰好,与此同时朱府的二公子朱立又出了远门,半载有余不曾回家,直到朱永靖大寿之时才回到朱府。” “不过是巧合罢了!圣意岂是我等臣下可以妄自揣测的?!”白震云没有任何余地的一语带过, 子雅期俊眉一挑,带着无害的笑意看向稳如泰山的白震云,很是妖媚的笑了两声,“还有更巧合的呢,白员外,你可知道那朱立的远门就是在灵州的细柳山庄呢?” “什么?!子雅大人你说笑了,朱家二公子老夫是见过一面。不过是在朱府,那时他年纪尚小。除此之外,老夫与他并不曾谋面,倘若朱立曾到过老夫的细柳山庄,还有半年之久。老夫断不会丝毫不知的。”说着还扫了怒色不减的白紫阳一眼,“这个阳儿也是知道的!” 白紫阳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许无言点点头,三年之前朱立的确没有到过细柳山庄。否则白紫阳不可能不知道。 “你…这个…”子雅期有些结舌,毕竟不能说是通识堂打探的消息,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说辞,白震云完全可以否认。 “这个,我想白员外是认得的吧!”从进屋便没有说话的子雅湛此时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方明黄色的绸子,给白震云看; “这是…?”白震云不解的看向子雅湛, 子雅湛打开绸子放在白震云的眼前,一方暗红色的靖王印鉴出现在几行小字之后。白震云看罢脸上布着惊异,张口结舌的看着子雅湛。 “靖王的亲笔书信,灵州连年战事,靖王亲自镇守,恰好是白员外家发生火灾不久,靖王曾亲往细柳山庄探望。便看到了朱府家的二公子就在白员外府上。白员外,我说的可有不尽详实之处?” 白震云点头如捣蒜一般,“是老夫糊涂了!记性竟到了这般不中用的地步。靖王爷所言不假。那个时候朱立确实在我府上。” “他在你府上所谓何事?” 白震云放在椅子的手紧了紧抓住一侧的把手,沉默了那么几秒,继而抬起头,“朱立便是为老夫医治的大夫!朱立自小天赋异禀,对医术更是痴迷,而后掌握了一身好医术。朱老爷害怕他招致祸患,便隐藏了他的本领。直到皇上下令命我们半年后监制皇宫器具,而我的伤势又颇为严重,遍求名医均不得治,朱老爷只好让他的二公子为我医治。” “白员外说的没错。朱立非但医术高超,易容术也堪称一绝。”许无言站起身来看着说话依旧气息平稳毫无波澜的白震云,“他非但医活了烧伤十分严重的白震云。同时也把自己变成了白震云的模样。朱二公子,三年来你顶着大你许多的人而活,可生活的平安喜乐?” 许无言依旧浅笑着,看人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的凌厉气息,只是淡淡的。然而正是这种看似没有任何危险气息的样子,往往给人的却是致命的一击。 “许提刑,你……”白震云的身体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永靖的白骨就在那里,你要验一下吗?” 随着许无言的目光触及到那根白骨,白震云那长久以来的硬气一下子崩塌开来…… “是你!是你把我爹关进那暗无天日的水牢之中的是不是?你这个混蛋!”白紫阳听了许无言的话冲上前去伸手抓住朱立的衣领,厉声吼道, 朱立看了白紫阳一眼,伸手只轻轻一甩便把也是一身武功的白紫阳摔到了地上,“不学无术!”四个轻蔑的字眼脱口而出, “你!”摔倒在地的白紫阳,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个当了自己三年父亲的人竟然怀揣着这么一身不可揣测的本领,然而三年之久,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反而是认贼作父…… 此刻的许无言一点儿也不想去扶地上的白紫阳,经历了这么多竟然连这点儿忍耐都没能学到,不让他多吃点儿苦头,怕是还长不大。 “把你父亲关进水牢不是他的主意!”许无言只淡淡的瞥了白紫阳一眼,继而朝向朱立,“他不过也是听命行事罢了!” 朱立看着许无言眼眸里闪出了真正的笑意,“狐尾女提刑果然名不虚传!”说着伸手朝向耳后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 短短的时间内,众人的心一直在吃惊、震惊的冲击下一波又一波的接受洗礼,然而在看到那面具之下的脸庞时,原本觉得已经习惯的情绪,再一次被卷进了无以复加的震惊当中。 许无言也不由得把由衷的震惊投注到那张脸颊之上: 那是两张绝美的脸颊汇聚到一起碰撞出来的无法直视,左侧是一张绝世佳人的容颜,含烟眉、玲珑目、秀气鼻、不点自红的晶莹粉唇每一处都流淌着专属于女性的柔和与婉转;而左边,峰眉、星目、直挺的鼻子加上厚厚的中唇,每一处棱角都镂刻着俊朗公子的阳刚之气。 这样两张脸颊组合在一起就像是太极图案之上的黑白阴阳一般,那么各自鲜明又强硬的配合在一起。每一张脸颊单拿出来都可以倾倒众生,然而正是最完美的部分组合而成的却是这般无以言说的违和和别扭。 “阴阳脸!”芸香盯着那张既让自己熟悉但又十分陌生的脸颊缓缓的说道,“他们竟然把你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当真会真的下此狠手!?” 芸香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颓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股巨大的恐惧将她紧紧笼罩…… “是的!”朱立的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毫不避讳的把自己的整张脸颊面向众人,“我就是夜隐门最高一级的暗探!” 夜隐门的暗探分很多级别,每一个级别都用不同的方法控制。因为暗探是见不得人的,往往级别越高,就越不能以自己的面目示人,夜隐门的控制者也不允许他们有机会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为此,不断给暗探们服用药物,一旦暗探的脸颊变成了阴阳脸,他们的级别就到了顶端,但是性命也就几乎到了走不下去的地步。而且就算是死,他们的死法也绝对是最为残忍痛苦的。 “朱府灭门你是知道的?” 朱立看了许无言一眼,点了点头。三年之前的那一场血案,他事先全部知道。 “为什么?”施嫣儿带着对人类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朱立,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就算是为皇上效命,可那些都是你的家人,他们并非十恶不赦不是吗?” 朱立只看了施嫣儿一眼,目光便飘向窗外,属于男人的那张脸颊上凝固着让人久久看不懂的笑意,“身为暗探没有资格问为什么,所能做的就只有服从命令!” 许无言缓缓走到朱立的跟前,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命令也包括死后鞭尸吗?” 朱立听罢,那张许无言认为不会出现任何属于人类情感的脸上带着惊讶之色看着许无言,那双眼睛里生涩的出现层层涌动起来的情绪, 继而那个侧看会让人心碎的嘴角缓缓的淌出殷红色的液体,人也直直的向后倒去。对于这种残杀满门无心之徒,没有任何理由会让人心生怜悯,然而许无言却是鬼使神差的伸手扶住了朱立。 “你还会扶我!”朱立看着许无言嘴角带着一抹自己很陌生的弧度,暂且可以称之为笑的东西, 许无言嘴角扯了扯,本不想说话的唇角还是流出了几个字,“这么些年,你受苦了!” 明明应该义正词严的把他痛骂一顿,亦或是冷脸以对,可是看着这张脸颊,许无言却是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来。 朱立那张特殊的脸颊开始扭曲起来,然而那双眸子却是柔和的,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极缓慢的从那个以冷静为色调的眼角滑落下来。 许无言扶着朱立的手紧了紧,朱立的那双眸子直直的看着许无言,嘴唇动了动,许无言俯下身去,随着嘴唇动的幅度减小,那只抓着许无言手臂的手也无可挽回的滑落下来…… 第二百三六章 如实禀报 “他是你二哥,你不去看他最后一眼?” 许无言并没有多少怜悯的把朱立的尸首平放在地上,神色一如方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走到朱怀阳的身边,淡淡的看着朱怀阳。 朱怀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抓住许无言的裙角,凄声求道:“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狐尾女提刑救救我!” 许无言看了看期期艾艾的朱怀阳,只是一味的哀求着自己的命运,对那个倒在地上毫无气息的亲人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 虽然朱怀阳并不是残杀朱府的元凶,可她也确实是杀了人的,就算是许无言能决定她的生死,她也该受到该有的惩罚,何况在这个局里,许无言也不过是个棋子。 “你在夜隐门的武器可是钺?”许无言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此刻已经是泪雨滂沱的朱怀阳冷冷的问道, 朱怀阳抬着头看着眼前这个神色虽是冰冷但却没什么情绪的女人,那种整个儿置身事外的淡漠,就像是她从不在这里,也与此事毫无关系一般; 也正是这种疏离让她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查出了沉睡已久的真相,明明她就在身前,那种感觉却像是身在千里之外。 “为何有此一问?”泪珠在朱怀阳的眼角凝固住,如她本人一般用尽办法想要引起眼前这个女人的一点注意,好让自己可以从她露出的蛛丝马迹当中探究那个如人皮面具一般的脸颊之下的真实想法。 许无言转身,裙角从朱怀阳的手中无预兆的挣脱,“只有朱永靖和四夫人是死于这种武器!” 依旧淡淡的声音却是给了朱怀阳一个死刑判决。 “轰隆!咔嚓!”突然一个响雷从天际响彻开来,惊吓了厅里的每一个人, “宋大人!朱府一案如此可算侦破了?” 迎着乍然而起的狂风,许无言的鬓发被吹得有些凌乱,看向宋毅的目光也因着风变得更凛冽了些。 “破…破…破了!”宋毅看了神色木然的朱怀阳和地上的朱立一眼,忐忑不定的答着,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说白了。这里的朱氏兄妹两人不过是帮凶罢了,然而那元凶却是当今的皇上。这案子元凶是永远也归不了案的,可自己却是需要一个得体的禀报。 此刻的宋毅犹如被架在火上烤着,不管是进还是退,自己都逃不了干系。来到这个大厅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了。 “既然案子破了,宋大人就照章办事吧!”许无言看了宋毅一眼,返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宋毅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怯懦的不做任何动作,似乎在等什么。 “怎么?宋大人!莫不是念着您老人家跟朱府的交情想要网开一面不成?”施嫣儿看着迟迟不动的宋毅。不由得尖声讽刺。 “施大人说笑了!下官怎敢!”宋毅一个激灵扫了一眼对面的几位。确定没有人会为自己说话之后。沉了沉声音道:“来…来人呐!” “大人!”一列红衣衙差鱼贯而入,躬身听候命令, “把他抬到停尸房好生看管!把她带走派人严加看守!”宋毅瞥了瞥朱立和朱怀阳,吩咐道。 “是!”几个衙差利索的把朱立抬了去, “朱姑娘!这是我在勘验朱永靖的骸骨时发现的,想必是他老人家给你的!物归原主吧!”方卓涵走到朱怀阳的身边看了那两个给朱怀阳带木枷的衙差微微笑了笑,将一个暗色发黄的荷包递给朱怀阳, 朱怀阳抬眸看了看方卓涵,那温润的眸色里依旧是如阳光一般饿暖意,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接过荷包,跟着衙差走了出去。 “无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不知什么时候缓过劲儿来的白紫阳,走至许无言的跟前很是不合时宜的问道, 许无言抬了抬眼皮,依旧低了头,把玩着手腕上的珐琅手镯。漠然说道:“管好自己的事就好!白府如今一片混乱,你不想白家覆灭吧?” “当然不想!”白紫阳急忙答道, “那还呆在这里做什么!?滚!”许无言的身形一丝没变,尖刻的话语脱口而出, 白紫阳神色一惊,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关心换来的却是…… “你!”白紫阳指着许无言,想不出什么反击的话,只好狠狠的甩了一下衣袖,转身离去。 白紫阳离去之后,许无言淡淡的扫了宋毅一眼,敛了神色,道:“既然案件破了,宋大人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这天气看样子是要雷雨大作的。” 宋毅抬头看了看其他人的神色,脸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起身,用力的咽了口吐沫,开口说道:“许…许提刑,皇上那里,下官该如何禀报?” 宋毅想的很明白,倘若自己将近日情况如实上报,无疑会牵扯出是他告诉许无言的被关押之地,虽然自己事先并不知道那个皇上下令在地形图中隐瞒的地方是关押要犯之处,但无疑是他间接救出了皇上关押的许无言,或许还造成了更大的后果; 虽然前些日子禀报了施嫣儿鞭打州丞府的事,但对于自己说出杏子林的事不过是一句带过,倘若许无言在皇上面前详说几句,宋毅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和许无言联手,只有许无言肯放过宋毅,皇上那里必定会有所放松,毕竟皇上要除去的人不是宋毅本人。 “如何禀报,宋大人不是早有打算了,何故再多此一问?”许无言眼皮都没抬便漠漠的答道, 宋毅脸色微哂,继而带上一抹诚恳的笑意,“许提刑折煞下官了。朱府一案看着像是完结了,实则还远的很。” “哦?此话怎讲?”许无言抬了抬眼,饶有兴趣的问道, 宋毅清了清嗓子,道:“恕下官直言,眼下看来朱府一案的元凶,你我大家心知肚明,但对圣上,我们为臣子的要为君着想,让皇上为难,就是与我们自己的官运为难。许提刑您说呢?” 许无言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宋毅似乎从许无言的神色里读到了交易的可能,微微扬了扬略微有些松弛的下巴,很是自信的说道:“我们大可不必为难自己或是相互为难。既然朱氏兄妹已经承认了屠杀朱府满门,尽管处置他们还百姓一个结果就是了。如此一来,在座的各位和下官不仅会得到百姓颂扬,而且今后官运亨通。至于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为谁办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啪啪!啪啪!”宋毅的话音刚落,施嫣儿便拍起手来,一边还笑靥如花的看着有些惊诧的宋毅,“好好好!宋大人不愧是官场上的泥鳅,真是圆滑的很哪!” “下官不过是说些浅陋的想法罢了!施大人何苦如此取笑?!”大概是因为心虚吧,施嫣儿一说话,宋毅就莫名的感到不安,似乎施桀就站在她身后看着自己一般。 子雅期倒是对宋毅的话没多少反感,在子雅期的心里一直以为就是因为许无言表现的太过于强硬,又是那般的公然挑衅男权,楚寒霖才一心想要除掉她的,或许许无言放软态度,多给楚寒霖留些余地,让他明白许无言并没有任何挑战皇权的意图,楚寒霖或许能放过许无言也有可能。 这次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许无言知道了楚寒霖暗地操纵屠灭朱府满门的事,尽管楚寒霖的罪不可恕,但他是皇上,手握天下。倘若许无言为他兜转,楚寒霖是不会再动许无言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狐尾,你觉得呢?”子雅期侧脸看了看许无言轻声问道, 许无言看了一边的子雅湛一眼,没有看到任何自己心里想看到的东西,嘴角扬起一抹无奈到温柔的笑意, “宋大人,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与我。” 宋毅看了看许无言那张在窗外风雷下映衬的更加平静的脸颊点点头道:“提刑请说,下官定然知无不言。” 许无言点了点头,“杏子林的所在是不是皇上要你刻意在地形图上隐瞒的?” 宋毅有些愣住,想不明白许无言问这话的意图。 “宋大人你放心!近日你我的谈话断不会传出这间屋子。倘若你还不放心的话,大可现在就断然离去,我绝不为难与你!” 许无言知道宋毅在担心什么,出言打消了宋毅的顾虑、 宋毅垂了一下头,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点了点头:“是的!在我上任之初,皇上就密旨与我,在地形图上做手脚隐瞒杏子林的所在。” “那你可知道杏子林是做何用的?” 宋毅摇了摇头,“倘若不是施大人把提刑从杏子林救出,下官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那里是一处地牢。” 许无言凝了凝眸,“三年之前,朱府和白府制造御用器具一事就在漳州地界储存,你是漳州的州丞难道不知道分毫?” 宋毅叹了口气,吐出几分无奈,“许提刑有所不知,制造御用器具一事,皇上一早便有口谕,下官只需要配合,事无巨细都无权过问。” 许无言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朱府的御用器具储存之地,宋大人丝毫不知?” 宋毅看了看许无言,如实答道:“知之甚少。” 第二百三七章 拖他下水 “哦”许无言轻声哦了一声,再没提出其他的问题, 宋毅看了看许无言,没有明确否决自己的意思,但是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可以让自己心里踏实的信息。 “许提刑,您是答应了下官的说法?” 沉闷的空气被大风席卷进大厅里,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氤氲扩散,宋毅有些等不住的开口试探问道, 许无言看了看宋毅,唇角微弯,淡淡的字句流淌而出,“宋大人尽管如实禀报就是了。朱氏兄妹是本官逼问出来的,不管其他人的事。” “许提刑…这…”宋毅以为许无言要翻脸变卦,不由得面露苦色, “有什么事往本官身上推就是了!宋大人尽管把自己和其他人撇清楚。这很难吗?”许无言看出宋毅的想法把自己的意思又说明白了一些。 “什么!许提刑,你…这怎么使得?”这下到叫宋毅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自古以来都是把罪责往别人身上推了,她怎么往自己身上揽呢。 “狐尾!你胡说什么?!”子雅期也盯着许无言,出言提醒。 方卓涵则是暖暖的笑笑,“别人尚可推得过去!这复验记事,一个一个的物证都是出自我手,看来是怎么都推不倒你身上的。” “小方子,你疯了!”方卓涵的话更让子雅期莫名其妙,怎么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嫌自己命大吗? 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浅浅一笑眸色里尽是感激之意,就是这种眼光刺痛了像根柱子一般杵在那里的子雅湛, 多想这一刻和她并肩站在一起是自己,一直一直护卫在她身后的都是自己,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认真看自己一眼,甚至还故意把自己从她身边支开…… “宋大人!我的罪责皇上最清楚,早已十恶不赦了,再加一条也无妨。你尽管把今日之事如实禀报就是!侦破案件的是我。自然查出元凶的也是我,即使领功其他人也排不上。” 宋毅看着许无言,这么些日子大概也猜出了皇上的心思,但怎么都没想到许无言竟能如此云淡风轻的面对,还说的那般随意。 “是!下官定然照办!奏折书好之后,下官亲自送来让提刑阅示。”一种潜滋暗长的钦佩从宋毅的心底冒了出来,不为朱府一案的破获,只为此时此刻她的气度。 许无言一笑,“不必了!本官相信宋大人会如实详述的。”说着抬眼看了看方才朱立看向窗外的位置,雷声小了。风却愈加紧了。漫天的乌云遮的不见天空的颜色。看来是要下大雨了。 “宋大人,事情已了,可以安心回府了!” 宋毅什么都没说只对许无言拱手辞别,转身离去。 “狐尾。你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事牵扯到楚寒霖,你知道他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宋毅一旦上折子,楚寒霖他还有容你的可能吗?”宋毅走远,子雅期便抓着许无言的衣袖,又担心又不解的看着许无言,连声质问。 “我累了!妖男,让我安静一下!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许无言扭头看着子雅期,眼睛里竟然都是硬撑之后的疲累。 “好好!我不问,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走!”许无言那种只有在无需防备之时露出的疲惫最能拨动子雅期心底那根最柔软的弦,为此子雅期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全盘接受许无言的做法。 许无言抿了抿有些干的唇,微微点了点头,“卓涵、子雅湛。你们也走吧!有嫣儿陪我就好。卓涵,你顺道去看看连卿吧!” 方卓涵点点头,“我这就去!” 子雅湛也忍者不看许无言一眼,跟在子雅期和方卓涵身后走了出去,一阵夹裹着浓重的潮湿之气的冷风吹进来,紧接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和着风声便奏起乐曲来。 许无言看了一眼那有些冷硬的椅子,正对着门口在脚下那一块绣着大朵牡丹花的金丝大红毡毯上抱膝坐了下来。 “想不到春天的雨也可以这么猛烈!”许无言有些愣愣的看着门外渐在台阶上四溅的水花,像是自言自语道, 施嫣儿走到许无言的身边,挨着许无言也双手抱膝坐了下来,“想不到坐在地上也别有风味。”和许无言不在一个调上的说了一句。 两人都没有看彼此,而是把目光看向门外,那一丝丝银线一样的雨丝接触到地面便碎裂的粉身碎骨,而感动的却只有地面上那微不足道的指甲一块。 “你给连卿下药了?”许无言目光斐然的看着门外的雨丝,没有一分担心与在意的问着,就像是在说,你看雨下大了一般。 “是啊!我觉得她身兼数职,太累了需要休息!”施嫣儿神色坦然无比,“不过是一点寻常的迷药,何况还有卓涵在。” 许无言笑了一下,如果是在一年之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和施嫣儿在这么一个下雨的傍晚,这么随意的说话。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施嫣儿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什么发现不发现的,我又不是狐尾女提刑,不过是用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的手段上的了台面。”许无言回头看了施嫣儿一眼,“我很荣幸!” 施嫣儿也回过头来看看许无言,“是吗?呵呵!跟你在一起待的久了,难免会多几个心眼,这一次你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怕是你一个人背不起来的。” “篓子早就在了!这一次不过是把他拉下水,寻找绝地逢生之法罢了!”许无言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如果找不到呢?” 施嫣儿虽然不知道楚寒霖为什么一定要除掉许无言,但绝非是许无言为自己洗刷清白那么简单。许无言说自己绝地逢生也不是什么夸张之词,但是施嫣儿回京之后楚寒霖那一番威逼利诱的游说,施嫣儿就明白这其中的利害非同一般。 许无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就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施嫣儿眸色清亮的看着许无言,“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竟是半分也不信的!虽然我知道眼下你并没有完全之策。” “哦?为什么这么说?”许无言第一次听到施嫣儿对自己的评价。倒是很想听听这个曾经在自己手里吃瘪的相府千金会有什么样的看法。 施嫣儿柳眉挑了挑,“倘若你肯听天由命,如今这世上还会有狐尾女提刑的存在吗?”施嫣儿放平了自己的双腿,双手按在膝盖上,看着许无言的神色认真无比。“况且,有这么一帮肯对你不离不弃的人,就算是想听天由命也由不得你。” 许无言有些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也对。这下我可以睡个好觉了!”说着站起身来,把手伸给还坐在地上的施嫣儿,“走吧!各自回去休息!” 施嫣儿点点头。抓住许无言的手想要站起来。不料双腿却是麻了。“哎呀!不行!不行!我腿麻了!” 许无言笑笑,“来!我扶你走吧!”说着扶着施嫣儿的手臂拉她起来, 等到施嫣儿的腿有些缓和之后,两人走出了大厅。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沿着回廊向厢房走去。 “诶!怎么会有个人站在雨里?”走在回廊里的许无言看着不远处的亭子旁边隔着雨帘有些模糊的身影说道 “谁知道呢,许是脑子出问题了!”施嫣儿看都没看就随口甩了一句,不过话刚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扭头看向亭子, 身影虽然有些模糊,但那依稀的红色衣袍,还有那不多的高个头,那不就是。“雅各!” “雅各!”两人几乎同时喊出这个名字, “他怎么会站在雨里呢?”许无言明明记得施嫣儿说自己会处理好的,怎么这会儿下着大雨他还站在雨里呢。 施嫣儿想起下午的事情,俏脸噌的一下跳上一朵红云,心里暗骂道。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亭子明明就在旁边,也不知道进去躲雨。 “嫣儿,你怎么了?”许无言对施嫣儿突然红了的脸颊深表怀疑。 “啊!?没…没什么!”施嫣儿看了雨中的雅各一眼,松了许无言的手,“那个和你一样,我也是拉他下水而已。” “拉他下水?”许无言眼睛里带着两个大大的问号,看着施嫣儿, 施嫣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先回去休息吧!那个,我去看看他!”说罢也不管雨还在下着,转身就跑进了雨里。 许无言嘴角弯起,沿着回廊朝自己房间走去。 “喂!你傻啊!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进亭子躲雨!” 跑到雅各身边的施嫣儿把雅各拽进亭子,一边擦掉自己脸上的雨水,一边指着雅各的鼻子大声吼道, 雅各看着和自己一样被淋湿的施嫣儿,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有些潮湿的锦帕递到施嫣儿的跟前,不敢看施嫣儿,低声道:“你都淋湿了!” 施嫣儿见雅各这般,心底更是气的不行,怎么报复啊!不就是亲了你一下吗?就值得这么站在雨里清洗啊! “我问你呢,雨里就那么好玩啊!有亭子你不进来避雨,怎么淋雨给我看哪?!”施嫣儿一把打掉雅各递过来的手帕,嗓门更高的吼道, “是你叫我不准离开的!” 雅各这么低低的一句回答,把盛气凌人的施嫣儿噎住,愣在那里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幼稚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百三八章 扬名天下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四品女提刑许无言屡破奇案 刚正不阿 为民雪冤 堪称天下官员楷模 圣恩昭彰 皇恩浩荡 今特着封许无言为清廉司‘狐尾女提刑’官居一品 直辖御前 令赏赐黄金万两 珠宝两箱 良田百倾 白银两箱 敕造提刑府邸一座 并着清廉司将其破案奇事编造成册 刊印颁布天下 以示典范 钦此! 楚寒麟的这封圣旨一下,整个天和都骚动了起来,漳州城更是热闹非凡,一向不允许百姓围观的钦差别院也因为许无言的关系而变得人满为患。 得知许无言侦破了朱府灭门案之后,每一日别院的门口都挤满了百姓,或是前来感谢的朱姓族人,或是远道而来拜师学艺,或是前来拜访的大小官员,更多的是慕名而来想要一睹这位天和开国以来唯一一位皇帝下旨赐名褒奖获封、且官职甚高的‘狐尾女提刑’的真容。 “狐尾!你倒是清闲的很!这别院的门就快被人踏破了,亏得你还在这里赏花喝茶!” 子雅期瞥了一眼兀自悠闲的喝着上好的名茶,一脸悠闲的看着窗外开的正盛的一树桃花,把抱着的一大摞拜帖扔在桌子上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许无言的身边。 许无言瞥了一眼堆满条案的拜帖,看看子雅期那一脸疲于应付的神色,看来这些天确实把子雅期给累着了,伸手端起子雅期倒好的茶,作势吹了两下,带着笑递给子雅期。 “来来,先喝口茶,歇一会儿!” 子雅期瞥了许无言一眼,伸手接过茶,眼睛有些贼的盯着许无言,“诶!狐尾。你现在可是名扬天下了。一出门上至耄耋老者,下到黄发垂髫,可都知道‘狐尾女提刑’呢。” “然后呢?”许无言懒懒的回了一句, “然后呢!?”子雅期睁大了眼睛盯着许无言。像是在看怪物似地,这可是功成名就的大事啊!怎么从许无言的嘴里说出来就那么一文不值呢。 “狐尾,你现在可是官居一品,就连邵潜那家伙见了你也要拱手作揖呢。还有还有,楚寒麟赏了你那么些珠宝、金银,够你挥霍一辈子了。”子雅期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许无言那没有一丝喜悦之色的脸, 许无言则是没有接着子雅期的话说下去,漫不经心的看着门外,“妖男!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有这么多人要来拜访吗?” 子雅期皱了皱眉。“可不是呢!来拜访的人,不管是谁,你一概不见。都这么久了,想见你的人不少反而更多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许无言挑了挑眉,看着子雅期。 子雅期眼珠子一转。有些损损的看着许无言,“方法是有,不过就是损了点儿。” “说来听听!” “他们既然不见到你不罢休,那咱们就来者不拒!” “什么意思?” 子雅期有些狡黠的看了许无言一眼,“你想啊!要来拜访大名鼎鼎的狐尾女提刑,不带些礼物怎么能行。而且呢,他们越是想见你。那礼物就会越加重。既然是这样,咱们就成全了他们,把礼物都收下。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有多少家产再准备礼物。” “收下人家的礼物,不得见人家吗?”许无言有些不解的看着子雅期, “谁说的收了礼就得见!?”子雅期一脸狡诈的站起身来。继而一双不怀好意的桃花眼看着许无言,“只不过狐尾你要牺牲那么一丢丢了!” 许无言被子雅期盯得发毛,“牺牲什么?!” “你放心!我怎么会让你牺牲太多呢,不过是对外称病,不宜见客!由旁人代收了拜见之礼。谢上几句就是了!” “那我岂不是哪都不能去?”许无言有些懊丧,如果真如子雅期所言,自己岂不是要被禁锢自由了。 子雅期无奈的点了点头,“怕是要这样了!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不被打扰,而且如果你特别想出去的话,就让小方子给你易容一下。” “没有别的办法了?”许无言瞅着子雅期,带着求助的口吻, “不然,就劳你出去一个一个见他们了!”子雅期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许无言嘟了嘟嘴,“好吧!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子雅期听罢,整个桃花眼都亮了,“那收的礼物是不是都归我了?” 许无言瞥了子雅期一眼,“你想的美!老规矩,让你的通识堂取了分给各地的穷人!” “好吧好吧!我就再当你一次免费苦力!那楚寒麟赏你的总要分我些吧!”子雅期不死心的盯上楚寒麟的赏赐。 许无言睥睨着子雅期,“你少来!楚寒麟又不是没赏你!” 虽说子雅期他们没有得到许无言这么隆重的加封赏赐,但也不是没有褒奖的,何况子雅期这家伙的身家,压根就不稀罕楚寒麟的那些所谓的赏赐。 “真是抠门!”子雅期不满的挤兑, 许无言没所谓的答道,“跟你学的,没有银子傍身,我睡不安稳!” 子雅期顿时语塞,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抠门的人,许无言就是了。 “诶!妖男!这些天,怎么就见你在我眼前晃,卓涵、嫣儿他们呢?” 说来也怪,自从朱府案破了之后,许无言大睡了许久,醒来好像这别院就剩下了自己和子雅期两个人,想想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其他人了。 “他们都忙着呢,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什么都不管!”子雅期没好气的答着, “忙什么?” 子雅期扭过头来看着许无言,这家伙怕是真的睡糊涂了,“小方子这些天一直在和宋毅整理朱府一案的证据、卷宗,去了州丞府。这楚寒麟不是要把你的事编纂成书嘛,连卿和大哥受命去清廉司了。至于施嫣儿,正和雅各那小子花前月下呢。就只有我这么忠贞不二的守着你。” “你是说嫣儿和雅各?”虽然那天雨中,许无言有那么一丝怀疑,但想不到会这么快。 “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勾搭在一起了!?”子雅期心里明明知道施嫣儿给许无言解了围,偏偏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好了你!嘴上积点德吧!” “是啊!不然下了地狱,阎王爷一定会让小鬼撕烂你的嘴!”许无言的话音还没落,一脸红润、笑靥如花的施嫣儿便走了进来。 “有你在前头呢,我怕什么!”子雅期倒是一点儿不担心被施嫣儿听到,瞥了施嫣儿一眼,声音一分也没有减弱。 施嫣儿巧笑着,也不恼子雅期的话,拣了张椅子坐下,“你呀!就是可怜自己嫁不出去,倒嫉妒起别人来了!” “欸哟!合着那别人就是你了?闺阁女子,说不这般不知羞的话,真是光宗耀祖啊!”子雅期挤兑起人来绝对是一流的高手,都不带重样儿的。 施嫣儿一下子羞红了脸,刚才只顾着嘲笑子雅期了,没想到把自己也给扯进去了。 “行了!妖男!啰啰嗦嗦说这么多,不嫌费口水啊!”许无言知道施嫣儿的心思,见她尴尬,出言缓和两人的气氛。 子雅期瞥了瞥施嫣儿,反正自己没有吃亏,也就放她一马了。 “诶!雅各呢?怎么也没见着他?”许无言看着施嫣儿,转换话题 缓了好大一会儿,施嫣儿脸上才没有那种发烫的感觉了,恨恨的剜了子雅期一眼,听着许无言的话,才排开方才的尴尬,“他去京师了!” “京师?他去哪里做什么?”雅各怎么突然就去了京城,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施嫣儿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是留书走的。他只说有要事要办!还说会在京师等我们。” “那你是要即刻回京?”许无言看了看施嫣儿,她离京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 施嫣儿点了点头,“嗯!这边儿的事已经了。我也该回京复命了!不过,我想皇上很快也会召你们回京的。”一缕担忧之色染上施嫣儿的眉头, 许无言笑笑,“你尽管放心回去!来日在京城相见,也好有个照应!” 施嫣儿的担心,许无言是知道的,但是眼下能做的却是少之又少。眼下看着是名扬天下,一旦回到京城怕又是风波的开始。 施嫣儿点点头,“你们保重!我在京城等你们!” 第二日,施嫣儿便启程回了京城。许无言抱恙的消息一传出去,来拜访许无言的人骤然增多,不过在子雅期收下礼物之后,人也渐渐稀少了下去。 虽然收礼,子雅期也是有分寸的,地方豪绅、富家大户、还有官员的礼,子雅期收起来毫不手软。但,一些平头百姓的好意,子雅期却是半分也不曾收的。 拜访的人许无言一个都没见,但那收的礼物却是堆了满满一屋子,不过来的也快,去得也快,不过是几日时候,通识堂便处理好了那些拜访之礼。 楚寒麟召许无言回京述职的圣旨也很快就到了,随着圣旨而来的是施嫣儿的一封书信,许无言在看了书信之后,比预期更甚的忧虑四处弥漫,秀眉不禁紧紧蹙了起来…… 第二百三九章 后宫车辇 自从许无言几人的马踏进京师,一波高过一波的迎接队伍接二连三的迎面而来,一路上仅次于皇帝出行的仪仗在许无言等人的前面开道。 道路两旁的百姓更是欢呼声不断,许无言看看前面红彤彤一片的队伍,这阵势不就是跨马游街吗? 楚寒麟如此大张旗鼓的迎许无言进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按理说,漳州朱府的事情,楚寒麟应该大发雷霆,广罗名目积极把许无言处死才对。而如今…… 许无言思绪间,仪仗队已经到了宫城的正门口,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报,狐尾女提刑!”一个身披银色锁子甲的侍卫,小跑至许无言的跟前,单膝下跪禀报,模样无不恭敬。 “何事?”许无言俯首看了看那身着象征楚寒麟羽林军身份装束的侍卫,清声道, “圣旨到!请大人下马接旨!”那侍卫虽是恭敬的垂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答话的声音更是沉稳,不慌不乱。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子雅期和方卓涵,三人会意,点了点头先后跳下马来。紧接着顺着仪仗队闪开的队伍朝宫城门口走去。 站在宫门口的是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有二十几位,为首的是刑部尚书邵潜和清廉司的大司寇凌峰,依旧是四品带刀侍卫的许墨轩站在最边缘处,目光深邃的看着缓缓走来,脸庞依旧熟悉、衣衫依旧素雅,但却什么都掩盖不了的光芒万丈的女子。 “见过两位大人!” 走近,许无言站定,礼数周到的扫了一下所有人,继而朝着邵潜和凌峰拱手施了一礼。 邵潜看了看许无言,如今许无言的品阶比自己还高,自然是躬身回礼;而凌峰则是扫了许无言一眼,不过是而立之年的面颊上凝聚着撼不动的威凛。 “一路风尘,辛苦了!”凌峰没有表情的说着。字眼里是满满的冷硬。 许无言暗自打量了一番眼前自己的顶头上司,据说也是天和的铁腕司正的凌峰,一身紫色仙鹤袍服,一丝不苟的贴在凌峰那颀长威严的身躯上。袖口的三色绣线勾勒的云袖与胸前同色丝线绣成的仙鹤遥相呼应,淋漓尽致的展现着主人的刚正不阿。 再看凌峰那戴的端正无比的冠帽,一尘不染的黑色皂靴,棱角突出却是找不出一丝柔和的五官,许无言不禁暗自吸了一口气,如凌峰这般恪守规则的人,定然是对自己那些出格的事多有不满……以后相处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皇恩浩荡,今日提刑回京,皇上特命我等在此迎接!如此殊荣,在我天和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许大人。皇上当真是恩宠之极!” 凌峰的话不轻不重的砸在许无言的心上,虽是恭维的话,但听在许无言耳朵里带着烈风扑了脑仁的强烈的痛晕感。 这么一个强有力的下马威,看来以后的日子,许无言是要夹着尾巴过了。 “呵呵!许提刑连破大案。皇上如此也是惜才!是我天和之福!”邵潜瞄到许无言脸上的不自在,急忙拿话岔开, “寒暄的时候,日后多的是,当下还是宣旨的要紧!”邵潜不动声色的从身侧的太监手里拿过圣旨,看了不说话表示默许的凌峰一眼,继而扫了许无言一眼。 “三位劳苦功高。皇上许你们免跪之权!”邵潜这话说的很是时候,不然一声宣旨,子雅期决计不会下跪的,这么多人看着势必让楚寒麟的颜面尽失。 子雅期瞥了瞥邵潜,眉毛挑了挑,像个没事儿人一般。等着,方卓涵的面色一直沉静如水,每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方卓涵都像是一个世外高人一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有劳了!”许无言带着别扭的笑看了看邵潜。生生挤出这么几个字来,实在是不习惯这么大肆虚张声势的被人围观接旨。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兹天和肱骨狐尾女提刑许氏无言 奉旨入京 旅途劳顿 特赏乘贵妃车辇 荣回提刑府 太后并于申时 皇宫设宴 为汝接风洗尘 务准时入宫 钦此!” 邵潜这圣旨念得在场之人无不愣神,且不说太后设宴邀请许无言前往,这让臣子乘坐后宫妃子车辇游街回府又是何道理? 一向不在意楚寒麟圣旨的子雅期也不由得盯着念圣旨的邵潜,合着楚寒麟摆这么大阵势,别的人都是陪客,全冲许无言一个人去了。 不苟言笑的凌峰一时之间也猜不透楚寒麟这道圣旨的意图,不由得向邵潜侧目。 邵潜有些口干的念完圣旨,自己也是一脸的纳闷,这圣旨先前自己可是一点也不知道的,怎么还和太后牵扯上了? 这太后设宴多是为后宫之事,就算是有关前朝受邀的也大多数是皇亲子侄,什么时候外官入京也归太后管了?难道…… 邵潜一惊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看神色如水的许无言之后,虽然脸颊上的伤疤并不影响许无言的美,但毕竟是不足之处,何况楚寒麟一直视许无言为患,断然不会的。 “无言,皇上特许你乘车辇回府歇息!未时三刻入宫赴宴。”否决了自己想法的邵潜带着得体的笑意,缓声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停在一边八人抬朱红色坤象车辇,一时之间也想不透楚寒麟究竟想做什么,不过有一点许无言却是很明白,楚寒麟此举绝对不是罢手的做法。 “有劳各位!无言在此谢过!” 既然是楚寒麟这么精心布置的套儿,任许无言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如此就静观其变吧!许无言落落大方的朝前来迎接的众人拱手道谢,欣然朝车辇走去。 “嘭!”一声巨响在许无言距离车辇十步不到的时候响起,顿时偌大的华美车辇在顷刻间崩裂四散,距离车辇最近的轿夫也都被飞起的车辇残体打翻在地,痛呼不已。 “大胆!何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戕害朝廷命官欲陷圣上于不义?!”见状,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凌峰,箭步走到许无言的跟前,盯着支离破碎的车辇,厉声喝道, “狐尾!你受伤没有?”子雅期、方卓涵和邵潜也随后走到许无言的身边,子雅期拽起许无言的手担心的上下打量, 回过神来的许无言,看着子雅期摇了摇头,继而拿眼看了看第一个赶到自己身边的凌峰,看似是关心许无言安危的话,却是那般顺其自然的把楚寒麟排除在是非之外,当真不愧是楚寒麟的危机公关。 “车辇已毁,下官也惊吓不小,劳烦凌大人将此事禀告皇上以作定夺!”既然凌峰给了这么一个台阶下,许无言自然也识相,众人眼前毁了御赐的车辇,任谁也不会追究出什么来,反而浪费时间。 凌峰扭头看着许无言,不怒自威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继而稳稳的点了点头,“你受惊了!先行回府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许无言浅笑,福了福身道:“有劳!告辞!” 子雅期还想说什么,被许无言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恨恨的剜了邵潜一眼,和方卓涵跟在许无言身后离去。 “狐尾!明明是楚寒麟要杀了你,干嘛忍气吞声啊?!”子雅期看着一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的许无言,想想方才宫城前若是她早去一步,估计就被炸成灰了。 许无言抬头看了看自己离开多日的府邸,没有一丝久无人住的冷清,反而是开的正艳的白莲,绿的正盛的翠柳,将院子里映衬的生气盎然。 这原本是许卿林的府邸,也就是这具身体-许无言原本的家,可如今的许无言却是对这一处府邸喜欢的紧,蓦地,阿左的影像出现在许无言的脑海。 许无言摇摇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他呢。 “狐尾!你说话啊!怎么了?”见许无言不答话,只是盯着门外的荷花池出神,子雅期有点儿坐不住的上前去拉许无言的衣袖, “炸毁车辇不是楚寒麟的意思。”许无言扭头看着子雅期淡淡的说, 子雅期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 许无言咬了咬嘴唇,“他这么大费周章的要我进宫赴宴,再派人炸毁车辇不是多此一举吗?还会落人口实!” “是的!而且看凌峰的反应,此事另有蹊跷。”方卓涵看了看子雅期,“车辇被毁反而是帮了无言。” “这话怎么说?” “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什么要用后宫车辇送无言回府?”方卓涵盯着子雅期,温和的脸颊之上带着少有的严肃, “后宫车辇…”子雅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楚寒麟他想纳狐尾为妃?” 方卓涵略略点点头,“不仅如此,我想这也是一种试探,倘若无言恭顺领受,皇上会有一番打算;若是无言断然拒绝,定然会招祸上身!皇上也好趁机除之而后快!” “也就是说狐尾一旦上了那车辇,很有可能就会被他纳入后宫,那种吃人的地方,楚寒麟也绝不会让狐尾好过。如今,车辇被毁反而是给了狐尾一个选择的余地。” “大抵如此!” “这下糟了!不再京城,我们还能拖延些时日,这下到了京城,楚寒麟一定会处处刁难狐尾的。”说着扭头看着许无言,“狐尾,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我带你跑吧?!” 第二百四零章 嫣儿和亲 许无言又好笑又感动的看着子雅期,堂堂一个名冠天下风流俏公子,掌握着天和大大小小消息的通识堂大当家,竟如此认真的说着如同儿戏一般的决定。 许无言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子雅期这般不遗余力的为自己谋划了,乌龙的穿越到这里能够让她有血有肉、喜怒哀乐兼备或者的标志也只有和子雅期在一起的时候了。 一股浓浓的不忍在许无言的心中发酵起来,自己孑然一身无论以后面对的是什么,都可以承受,可是子雅期他们呢?家人、朋友整个根基都在这天和皇朝,把他们带入这是非当中究竟还是做错了。 “逃到哪里?”许无言压了压心底的思绪,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一双澄净的如同水晶的眸子瞅着子雅期柔柔的说道, 子雅期有那么一刻愣神,记忆当中许无言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如同微风穿过松涛细腻柔和带着历经坎坷的忧伤,又如潺潺的细流滑过山涧,清透中带着些许压在心底的无奈。 “随便什么地方都好!”子雅期的心底升起一股说不出的不安,一双泛着水雾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近在眼前的许无言,“狐尾!你放心,这世上有他楚寒麟找不到的地方,却是没有我子雅期无从藏身之处。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去一个楚寒麟一辈子也找不到的地方,我们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你的家人呢?” 子雅期被许无言突如其来的话惊愣了一下,“啊?!” “你的家人怎么办?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不是吗?”许无言的语调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字字清晰的表述自己的意思, “这个…我…”子雅期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尽管自己少小离家,但那些人毕竟是自己的家人,一旦楚寒麟追究起来。首当其冲遭难的一定是他们。 许无言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子雅期的肩膀,“瞧你为难的!本姑娘什么时候做过缩头乌龟,楚寒麟就算是心里恨毒了我。一时半刻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只要还有时日,我们就能找出应对之策。你呀,就安心做你的风流子雅公子吧!” 许无言恢复了一贯的语气,那种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给人安心的声音,让子雅期不住的看着许无言,一直以来它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在危难的时刻,最终她还是能够安然度过的。 “诶!妖男,漳州城那边怎么样了,宋毅可还安分?白紫阳的境况可还好?” 自从那天真相大白之后,许无言就再没过问过后续的事情。虽然心里明白不会有什么变故,但多少还是要了解一下的。 一听到许无言问这个,子雅期一下子来了精神,一双桃花眼泛着光,如说书人一般扯开嗓门就滔滔不绝起来。“先说白紫阳那小子吧!他果然有那么两下子,不过是半月时间,便把白府的实权掌握在了手中,就连楚寒麟安插在白府的眼线也一个一个的被他揪了出来,不动声色的赶出了白府。” 果然没有看错白紫阳,朱立在白府四五年,大权基本都落到了楚寒麟的手中。白紫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夺回,当真是不易。 “宋毅那老油条嘛!被施嫣儿那泼妇压的死死的,生不出什么风浪来!”提到宋毅,子雅期的口气硬了几分,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 “哦?怎么说?” “别的我不甚清楚,但是我知道的是。宋毅上奏楚寒麟的密函都是经过嫣儿过目的!”施嫣儿的名字在子雅期的嘴里说出来,少了先前的不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认可。 “诶!说起嫣儿,我们入京,怎么不见嫣儿呢?还有连卿和你大哥。他们怎么样了?”施嫣儿所做的事,许无言能够想的到,那次和施嫣儿聊过之后,许无言便已经知道嫣儿确已把自己当成朋友了。 子雅期看了许无言一眼,眸色微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许无言,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见子雅期的脸色不对,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子雅期呼了一口气,如实说道:“狐尾!刚刚有些事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你要有所准备才好。” 许无言点了点头,“尽管说就是!” “连卿她是楚寒麟的人。”子雅期小心打量着许无言,谨慎的说道, 许无言抬眼看着子雅期,“连卿的整个部族不是被楚寒麟给灭了吗?她怎么会是楚寒麟的人?” 先前施嫣儿也提过一些对连卿的怀疑;如今,又从子雅期的口中说出来,许无言依旧想为自己心里早已存在的想法找个确切的依据。 “连卿的部族确实尽数覆灭,但是仅存的她和另外一个孩童如今都为楚寒麟所用。至于他们是怎么为楚寒麟所用,通识堂至今还没有可靠消息。” “另外一个孩童是?” 子雅期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是个男孩比连卿大一些,但他的身份至今不明。”知道连卿的事之后子雅期派了不少人去查,但时日尚短,还没查出什么。 “连卿现在何处?” “皇宫!” 如果连卿真的是楚寒麟的人,那么算计在许无言没有参加科举之前就开始了。那时自己虽然挑战了男权,但也不至于楚寒麟花如此心思算计吧! “无言!连卿的事,迟早会有人让你知道的。”没怎么说话的方卓涵,递给许无言一杯茶,温声言道,“他既然如此算计,必有目的。就算子雅期不去查,皇上他也会告诉你的。” 许无言接过茶,轻笑浅浅,方卓涵说的对,楚寒麟此举必定有他的目的,而这个目的的达成一定与自己有关,这样的话,一切的疑问,自会有人给她解答。 “湛公子是和连卿姑娘一起回京的,他怎么样了?”方卓涵调转话题,问出了许无言可能有些尴尬的问题, 子雅期看了看许无言,原本以为可以从她脸上看出些对自家大哥的特殊情绪,然而那张沉静、清秀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波澜。终究是自家大哥伤了她了…… “一直在清廉司整理狐尾的案件记事,连卿的事也是大哥告诉我,我才派人去查的。”虽然知道大哥和狐尾的事,自己不好说什么,但子雅期还是想替自家大哥说句话。“狐尾,大哥他其实是……” “嫣儿呢?她还好吧?”许无言抬头,清澈的眸子里盛着淡淡的回避,清声问道, 子雅期不得不咽下要说的话,有些惋惜和丧气,“嫣儿过几日就要和亲,怎么也算是同吃苦共患难的我们,剩下的越来越少了。” “和亲?!”许无言有些吃惊, 子雅期皱了皱眉,无奈的点了点头,“我们入京的前几日,象雄国派使者前来朝贺求取天和的公主。皇亲宗室女子都躲的远远的,楚寒麟心里怨怼嫣儿,当即就封嫣儿为景逸公主,不日和亲象雄国。施桀连为自己女儿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是雅各求的亲?”想起那日雅各和嫣儿在雨中的情景,许无言下意识的问道, 子雅期摇了摇头,“历来,象雄国对外求娶公主,从不说明是哪一位皇子迎娶,而是和亲女子到了象雄国之后,再由阿玛占卜决定。” “什么?!”这种求娶方式闻所未闻,即便是和亲之人都不知道自己会嫁给谁,单靠阿玛的占算卜卦就要决定一生的命运,这也太荒谬了。 “嫣儿呢?她怎么说?” 凭施嫣儿的性格绝不会就此妥协任命的,更何况施桀就这么一个独女且又是宠爱这个掌上明珠出了名的,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嫣儿没有多大的反应,入宫见了一次楚寒麟之后就再没有出过宰相府邸。倒是施夫人,一直在太后处哭诉不止!饶是如此,楚寒麟也没有丝毫的松动。”子雅期有些失落的说着,面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施嫣儿会有这么一天,要和自己的家人生离死别。还是在自己对她改观的时候。 “怎么会这样?” 印象里施嫣儿不会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这一次怎么这么安静的接受了呢? “嫣儿应该有她的苦衷吧!”方卓涵也带着几许惋惜说道, “不行!我要去看看嫣儿!”说着许无言就要站起身来, 方卓涵伸手抓住了许无言的衣袖,“无言!不可!”许无言扭头看着制止自己的方卓涵,听得他解释道:“无言!你忘了太后邀你赴宴之事了?嫣儿那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想要找她问清楚也不急于一时。眼下,我们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赴宴一行,会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听罢,许无言缓缓坐了下来,方卓涵说的对,眼下一桩接一桩意料之外的事迎面而来,这其中都和楚寒麟脱不了干系,与其费尽心思去找答案,到不如静等雾散。局势清晰了,反而更有利于找出应对之策。 第二百四一章 应邀赴宴 一年之后,再进皇宫,许无言的心境大不一样了,一如先前富丽堂皇的宫殿,衣着工整、神色肃穆的皇宫禁卫,下意识的看看身边,却是没有了那个陪在身边的人。 太后也就是楚寒麟的生母先皇的正宫皇后的宫殿位于整座皇宫的正北侧,整座皇宫视野最为开阔的永泰宫、毗连亭台楼阁不下数十座,装潢恢宏磅礴不亚于皇帝的寝宫-潜阳殿。 为此楚寒麟对外的解释都是太后生养抚育天子,且贤良贞德为先皇治理后宫,宫在社稷,身为人子,略尽孝心也是应该的。 一个孝字堵住了悠悠众口,殊不知这位太后在楚寒麟的皇位之争中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不但把楚寒麟这位长子培养的万中无一;先皇子嗣当中,论文韬武略除了楚寒彻更是无人出其之右。 就连唯一可以与楚寒麟有那么一比的楚寒彻,也是在太后的亲自照拂之下成长的,而楚寒彻的母妃-荷妃,更是太后放在心尖上疼的不是妹妹的妹妹。 如今,虽然退居太后之位,朝中元老重臣却是不敢小觑分毫这位太后娘娘的。 许无言下了车辇之后,便有一层一层的侍卫、太监、宫女引领着,从宫门口到永泰宫,已经换了三四次太监、宫女引路了。 许无言略略抬眼,人工引水的荷花池里碧波荡漾,粉嫩的荷花几乎铺满了整个池面,送进微风里浓郁的清香;荷花池的周围种着几株碧绿摇曳的垂柳,柳枝划过水面扬起圈圈涟漪,朱红色的亭台水榭蜿蜒相连,横亘在凿成的水渠上,宛若得胜的旌旗。 太后不是一向低调节俭,不喜奢华的吗?怎么这永泰宫的布局尽是华艳、明丽?许无言扫了一眼脚下淡白色琉璃石子铺就的小路,心里不禁升起疑虑。 琉璃石子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这淡白色却极为少见。据说用此色琉璃石子铺路,人常走其上非但可以延年益寿,而且还能留住容颜。因而,淡白色琉璃石子也成了贵重之物。但看脚下这条小路所用之数即便是重金搜罗怕是没有三年五载是不可能做到的。 据通识堂的消息,当今的太后所作所为之事每一件都堪称天下表率,位居中宫数十载,从无差错。善待宫人,严于律己,几乎每一个夸赞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可是看看脚下,许无言不由得赞同子雅期的那一句总结:越是看似完美的人,越深不可测。 “狐尾女提刑到了!” 引路的太监宫女在一座玄青色建筑跟前停下,领头太监走至朱红色的门前,朝守门的太监弯了腰低声说着。 守门的太监听罢抬眼扫了一下许无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继而瞟了引路太监一眼,摆手让他们退下,朝许无言小步跑了过来。 “欸哟!许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太后她老人家可是等候多时了!快跟奴才进去吧!”不知什么时候。许无言注意到的时候,那守门太监脸上像是突然开出一朵花来了一般,连扑粉掩盖着得细微褶子里都是恭维的笑意。 许无言轻笑,朝那太监点了点头,“有劳了!烦请公公带路!” 那太监脸上的笑意不减,躬身对许无言作了个请的姿势,小碎步走在前头一侧。许无言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康宁永存匾额,嘴角弯了弯,抬脚跟在那太监的后面。 “启禀太后娘娘,狐尾女提刑到了!”那太监领着许无言在偌大的宫殿里拐了几拐,在一个悬着双层云锦织就的江山社稷图打着龙形穗子的帘子门口停下,朝帘内单膝跪下。尖声细气的禀报。 “退下吧!”一个肃重的女声从里面传来,“喳!”太监闻声躬身退下, 帘子被人从内打起,一个一身墨绿宫装的嬷嬷一般的人,看了许无言一眼。低眉冷声说道:“大人请进!” 许无言点头致谢,“有劳!”抬脚走了进去, 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坐在正中的高台银色靠背椅上,身前是一张月白色白檀条形桌案,其上铺着绣有碧绿芭蕉叶的锦缎桌布,几样卖相很好的菜肴工整的摆在上面。 下首是两张同样布局稍小一些的桌子,右首靠上那一张后面坐着身穿银白锦袍的楚寒麟,左首靠下的那一张空空如也。 “臣许无言参见太后娘娘,娘娘福寿安康!参见皇上,皇上圣安!”许无言躬身颔首行礼,清透的声音合着殿内浓郁的檀香味,带着缕缕清凉飘荡开来。 太后抬眼看着行礼的许无言,一身淡蓝色窄袖官服除了袖口的那几朵墨梅几乎没有什么装饰,腰间一根宽带将紧紧的束着纤细的腰身,雅静的脸上开着一朵宝蓝色的狐尾百合,三千青丝只挽了一个侧云髻,斜插着象征身份碧玉步摇,再无别的发饰。 神色淡淡的,粉嫩的樱唇静静的抿着,整个人犹如一朵开在灵气之巅的墨梅,冷冽的散发着若有似无却是致命的清香。 ‘好一个不凡的女子!’太后心下像是被冰棱划过,一阵清冽贯穿脑海, 见惯了宫中女子的姹紫嫣红,浓妆淡抹的楚寒麟,见到这般的浑然天成的许无言,目光不由得被紧紧吸了去。 倘若她并非是必须除去之人,定然将她囚禁在身边。这个想法一出,楚寒麟也不禁吓了自己一跳,不由得握紧了手,再看向许无言的时候,一抹看不透的笑意浮上嘴角。 久久听不到回应,许无言不禁有些弯的脖子疼,一丝恼意在眸色里晕染,这母子俩不会是故意整我呢吧! “皇额娘!设宴也不请我!真是好生偏心啊!” 许无言正暗自叫苦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朵,楚寒彻一身宝蓝色锦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看向太后的眸色里蓄满了撒娇的笑意。 楚寒彻的到来,让一侧的楚寒麟本就郁暗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戾气,沉下脸来,冷声道:“寒彻不可失礼!今日皇额娘设宴宴请的是无言,不可滋事!” 楚寒麟的一个无言,听在楚寒彻的耳朵里尽是嫌恶,怎么宫里那些女人还不够,想把那脏手伸到许无言这里来吗,不可能! “皇兄这是哪里的话!皇额娘这儿有这么多好吃的,怎么能少了臣弟呢?何况再怎么说言儿都是父皇为我钦定的王妃。有臣弟在,岂不是更好吗?”抬眸间,楚寒彻在许无言的身边站定,带着柔情的眸色久久停在许无言的身上,继而孩子撒娇似的看向一直不动声色的太后,腻声道:“皇额娘,您就准了儿臣吧?!” 幸好许无言低着头,不然那一脸的嫌弃一定会招来大祸,听着楚寒彻的话,许无言只想迎面给他几拳,这个时候了,还钦定的王妃,楚寒彻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吧! “呵呵!”太后慈和的笑笑,一抹母性独有的柔和浮现在那张漂亮到精致的脸上,映着身上那一身鹅黄色锦袍更显慈悲。 “皇上,彻儿自小在哀家这里吃惯了!他不在还不热闹呢。”见楚寒麟的脸上虽有不满却是没什么表示,太后扫了一眼楚寒彻,“好了!去给靖王备副碗筷来!来来,彻儿坐母后这里,这次惹到了你皇兄,以后可不准了!” 饶是嗔怪的语气,满满的却是宠溺的意味,让旁人瞧着楚寒彻倒更像是太后的亲儿子。许无言不禁有些纳闷儿,这太后何以对楚寒彻这般亲昵呢? “皇额娘!我想和言儿一起做!就不扰皇额娘了!”楚寒彻面色不改依旧是乖顺儿子的模样,说着伸手就拉起许无言。 “这…”太后有那么一秒的愣怔,然而很快便哈哈笑了起来,“好好好!皇额娘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既然如此,许大人也免礼入座吧!” “谢太后!”许无言不动声色甩开楚寒彻的手,向太后施礼,目光相对,一丝如千年寒冰的冷意在那个久居深宫的妇人眸中闪过,许无言心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看时,太后的眼睛里依旧是端庄的和蔼。 这个太后隐藏的真深,许无言臻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心里直接排除了方才是自己错觉的可能。楚寒彻则是毫不避嫌,恍若许无言真的是还是自己的王妃一般,走到左首的条案旁,在太监刚放置好的椅子上紧挨着许无言坐下。 这一幕落在楚寒麟的眼里却是无比的刺眼,楚寒彻这般无视自己撤销他与许无言婚约的圣旨,还堂而皇之的拿出先皇的圣旨压他,简直是可恶至极。 “无言一未嫁女子,靖王如此不避嫌的拉拉扯扯,还是在宫里,这传出去,岂不叫人诟病,皇家颜面可是要尽失了!”楚寒麟冷冷的看了几乎与许无言坐在一起的楚寒彻一眼,眸色不善的说道, 楚寒彻拿过条案上的白玉酒壶,不紧不慢的倒了杯酒,对许无言暖暖的一笑,这才看向语气不善的楚寒麟,漫不经心的答道:“皇兄此言差矣,男未婚、女未嫁,爱慕相交乃天性,何况还有父皇的圣旨在,臣弟坐在这里有何不可呢?” “大胆!”楚寒彻的话音刚落,一声用力的拍桌子声,刺破耳膜传来…… 第二百四二章 暗自较量 楚寒麟那满脸漆黑雷霆震怒的模样,使得永泰宫的温度都骤然降了下来,一股股从楚寒麟哪里散发蔓延的寒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整座宫殿。气氛骤然凝重、压抑,就连一直慈和的太后也不由得愣住,时间似乎被冻住了,只听得仙鹤首铜漏一滴滴滴落的声音砸在所有人得心上。 许无言低低的垂着头,放在条案下面的素手,不由得握紧,楚寒彻这么一闹,楚寒麟怕是更不会放过自己了。 “靖王!朕已下旨取消了你们的婚约,即便是有先皇遗诏,为了皇家颜面,朕这么做,父皇他泉下有知也会赞同的!靖王还是尽了人臣的本分才好!” 楚寒麟一双鹰隼似地眼睛,死死的盯着楚寒彻,咬字颇重的提醒。 许无言斜斜的瞄了身旁的楚寒彻一眼,面对楚寒麟如此严厉的指摘,一张棱角分明、精雕细琢的脸颊之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湛蓝的眸色里依然含着淡淡的笑意,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放在身前,白色丝绸沿边的袖口,绣着几片银杏叶。 自从知道那水劳之中囚禁的阿中很可能就是楚寒彻的生母荷妃之后,楚寒彻和楚寒麟就再不是原来的兄友弟恭了,即便先前楚寒彻愿意为了江山社稷一心辅佐楚寒麟,现在却要换成另一番模样了。 楚寒彻放下手中的酒壶,抚上左手袖口上那淡黄色的银杏叶,一脸的泰然,“皇兄何须如此动怒!如今皇兄为九五之尊,臣弟一介臣子自然不敢不遵从圣旨。”稳稳的气息里没有一丝一缕的惶恐,楚寒彻的目光随着那看似恭敬却不臣服的声音落到楚寒麟的身上,“只是!皇兄只是解除了我和言儿的婚约,让我们各自婚嫁互不相干,却并没有禁止臣弟和言儿重新相爱,心心相印。再续姻缘,不是吗?” “你!”听了楚寒彻的话,楚寒麟怒目圆睁,再看楚寒彻那自然而然牵着许无言的手。心里更是怒意滔天,但却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许无言盯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心下思绪翻腾,这些日子以来楚寒彻的杀意尽显,楚寒彻不可能不知道,如今风口浪尖的当口,他却说出这番话来,究竟是何故? 虽是被楚寒彻握着,许无言的手却是不自然的细微抖着,看楚寒彻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惊异。 整场演出的唯一观众就是坐在高处的太后。一双久经历练的眼睛扫过暗自较劲的兄弟两人,有些愤恨的目光像刀子一般从许无言的身上划过。 “好了!看看你们兄弟两个,一个皇帝、一个王爷,为件小事闹的这般脸红耳赤,成什么样子!哀家设宴可不是让你们来败了哀家的兴致的!”太后面色一沉。扫了楚寒彻和楚寒麟一眼,冷声说道, “额娘恕罪!儿子知错了!”楚寒麟率先向太后赔罪, 楚寒彻也收了收脸色,站起身来朝太后施了一礼,“皇额娘息怒,彻儿莽撞了!” “这皇上和王爷争论的焦点都在你身上。不是名冠天下的狐尾女提刑吗,这会儿怎么一声不吭了?”太后的目光停在一直没有开口的许无言身上,似乎这君臣交恶的始作俑者就是许无言一般。 许无言暗自叫苦不迭,这自始至终可都不管我什么事儿啊,是他们脑子有病自以为是在那儿暗地里较劲。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这会儿怎么就把矛头指向我了呢? 心里再怎么腹诽。面上却是半分也不能露出来的。许无言急忙站起身来,朝太后施了一礼,“臣知错!” “一句知错就完了吗?”许无言想要蒙混过关的伎俩,一下子就被太后抓住了小辫子,想要置身事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许无言摇了摇嘴唇,心知太后是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了,不由得从条案之后走了出来,正对着太后高高在上的条案,跪了下来。 “太后恕罪!皇上王爷争执皆因臣容颜残损、污了皇家颜面而起。匹夫无罪,貌丑招致祸端!无言自知罪孽深重,请太后责罚!” 太后的心思无非是觉得许无言这般无德女子竟然招致君臣不和,若说红颜祸水还可,如今许无言这副模样也能如此,还是在她的眼皮底下,挑战了万凰之凰的权威,自然是饶她不得的! 既然如此,许无言想要避过眼下之祸,就只有恭维太后,竭尽所能的自黑,平了太后心口的那股恶气,许无言的日子也才会好过些。 许无言就是跟老头老太太混着出身的,对付半老徐娘,还是可以的,虽然眼前这位风韵万千的太后并不老,但心态总是差不了的。 果不其然,这话听在太后耳朵里却是气儿顺了不少,这个许无言还算是识相,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如此也是断断留不得的,且不说她知道的太多,单是作为许卿林女儿这一项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太后稍稍缓了缓脸色,轻哼了一声,“你也算是个明白人!罢了,起来吧!省的哀家落得个苛待前朝臣子的罪名。” 许无言叩头谢恩,轻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暂时安全,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早已为自己拉开椅子的楚寒彻,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来捣乱,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折腾了这么许久,哀家也乏了!唉!你们吃吧!哀家休息一会儿!”许无言刚坐定,太后便恹恹的防了手中的银筷子,神色疲累的说着, “额娘,好好休息!当心身子!” “恭送皇额娘!” “恭送太后!” 太后轻声淡淡应着,由着身边的嬷嬷搀着站起身来,扫了许无言一眼,“今儿个,许大人就歇在宫中吧!哀家兴许还有些事情请教!” 一副命令的口吻,不容商量的眸色扫过要开口的楚寒彻,扶着嬷嬷的走离开了。 “是!臣谨遵太后懿旨!”许无言不得不应着头皮答应,低低的瞥了剩下的两人一眼,禁不住暗自叫苦不迭,这叫什么事儿啊! 随着太后的离去,殿中的空气被抽去了大半,如同水火的两人目光都落在许无言的身上,像是要把她身上凭空盯出几个窟窿来一般。 许无言几乎是踩在钉子上一般,艰难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急忙倒了杯酒举着朝向楚寒麟,干笑着言不由衷的说道:“臣这一杯敬皇上,祝天和万世长存!” 虽然明知楚寒麟处处容不下自己,当初留自己一条小命,也是因为忌惮自己对京郊异象的那一番解释,眼下更是在他的地盘,还是有眼色点儿比较好。 “许爱卿这话甚合朕意!”楚寒麟见许无言那般恭恭敬敬的对自己,即便是看得出那股子不太愿意,心下也忽略了过去,脸上带着缓缓的笑意瞟了楚寒彻一眼,似乎在示威。 “臣弟也祝这天和江山永固!”楚寒彻这下倒是很配合,端起身前的酒杯和许无言一起祝酒。喝完便大方的坐下,捡着自己爱吃的菜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许无言朝楚寒麟笑笑,也坐了下来。 “既然太后留宿,许爱卿今晚就在扶风殿歇息吧!”楚寒麟淡淡的说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方才那般怒气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许无言倒是没什么,反而是旁边的楚寒彻手中的筷子一抖,继而似是不经意的说道:“扶风殿距离皇兄的潜阳殿最是近,看来今日言儿势必要麻烦皇兄照顾了!”楚寒彻如许无言的夫君一般叮嘱着,缓缓抬起头来,对上楚寒麟那双总是晦暗的眸子,“言儿比较畏寒,睡相也比较差!有劳皇兄多派几个宫女嬷嬷伺候了!” 楚寒麟盯着许无言的眸子渐变阴鸷,楚寒彻怎么会知道她的睡相,莫非他们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这个无耻的女人,先前不是她三番五次请命要解除婚约的吗?如此不检点的女人,先前种种是做给谁看的?! 许无言惊诧的看了楚寒彻一眼,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楚寒麟的面前这么说,这无疑是告诉楚寒麟他们如今关系亲密,先前的种种,楚寒麟不过是个傻子被人戏弄罢了!难道又要故技重施在人前羞辱自己吗?还是他和楚寒麟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自己? “王爷多虑了!”许无言向来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楚寒彻这般,自然是要反击的,许无言盈盈的站起身来,看着楚寒彻清冷的笑笑,“想必是下官先前的婢女-竹默,把下官的不雅之事告诉王爷的吧!”许无言幽幽的说着不轻不重的把矛头指向楚寒彻,“提起竹默,还是王爷亲自赏给下官的,唉!真是可惜!下官怎么也没想到……”许无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点到即止,竹默具体做了什么,楚寒麟或许不知道,但是陷害许无言却是众所周知的。看向楚寒麟的眸光也不经意的染上点点委屈,“只是,事过日久,下官的畏寒症也早已治愈,就不劳王爷挂心了!” 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却是标明了许无言的立场,楚寒麟的嘴角带上一抹笑意,原来如此,靖王如此对许无言也是有目的的。不愧是狐尾女提刑,三言两语便道尽各种关联。 楚寒彻却是被许无言的这番话给堵在了心口,久久不能顺畅的呼吸,只得不规律的去夹眼前盘子中的菜,送入那没了味觉的口中,机械的嚼着下咽,试图压下那一股来势汹涌如何也平复不了的钝痛…… 第二百四三章 留宿宫中 入夜,天和的银色皇宫在月光的描摹下犹如一个璀璨的明珠,在织锦一样细密的夜里亘古不变的辉映着,寻常百姓看去都是带着仰慕之色的,因为那银色如月光的光辉里是权力和威严的所在。殊不知,置身其中的人却犹如困兽一般,兀自争斗。 许无言扫了一眼床榻上冰蚕丝织就墨菊锦被,不觉皱了皱眉,这扶风殿放眼望去,处处抖着低调不易察觉却又是让人咋舌的奢华;月白色月影滚雪纱窗、沁芳草软烟罗帷帐、云蚕丝制的水墨大幅屏风……任意一样都不下千金之数。 这看似简约的皇宫竟是这般的奢靡,现在看来太后永泰宫那些更是可以理解了。可是,不对呀!许无言摇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是一间供臣子暂歇的宫殿就如此的靡费,那其他的地方岂不是寸物万金了。可记忆楚寒麟处理国事的乾御堂摆设也没有如此…… “欸哟!看来皇兄是对你下大功夫了!整个皇宫最奢华的宫殿都让你住了!” 许无言思绪间,楚寒彻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悠悠然的走了进来,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番扶风殿的摆设,最后目光落在许无言的身上。 许无言下意识的看看四周,这皇宫都没有侍卫宫女的吗?方才那些人都哪里去了?怎么楚寒彻这般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都没人通报一声的? “不用找了!他们都被我打发掉了!” 许无言的惊异楚寒彻尽收眼底,好毫不顾忌的在那张大殿里仅有可以坐的的东海紫楠木床榻上坐下。宝石蓝的锦袍与床榻的紫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嵌着珍珠的白色皂靴随意交叠在一起,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高贵。 “你来这里做什么?”许无言强行把自己的目光从楚寒彻身上拉回来,硬着语气问道, 楚寒彻挑眉,大有深意的看着许无言,话说这女人虽说颇有几分姿色,但绝对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之姿。但眉宇之间洋溢着的却是绕指柔的英气,似乎所有世人为之着迷的东西在她的眼里都算不上什么一般。 偏偏就是这样浑然天成、毫不掺假的傲气让她那般傲然于世,站在别人永远达不到的高度去俯视着世间的一切,这般女人怎能不叫世间男人心生征服之心呢? 所幸。这一世她是他的!那么之后便都是他的!妄图染指者,武力废之! 楚寒彻那渐变凛然的眸色,让许无言倍感不适,“你到底来这里干嘛?”不由得提高嗓门来提醒这个忽视自己问题的男人。 “陪你!”淡淡的两个字从楚寒彻那两片好看的唇中飘出,似乎顺理成章。 许无言眼睛不由得张大,一脸的难以置信,“陪我?!” 楚寒彻很是诚恳的点点头,“怎么?不该吗?” 许无言嘴角微撇,有些好笑的看着楚寒彻,唬人麻烦也换个新招好吧!这么毫无新意的陈词滥调骗谁呢? “这么许久没见。言儿就不想我吗?”楚寒彻似乎没有看到许无言脸上的嘲弄,面色不该,眸色依旧,盯着许无言,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许无言心里划过一丝锐痛,被强迫封存的苦涩丝丝缕缕的渗漏出来,一点一点的浸没心田,想?!这个字早被眼前这个男人给暴力抹杀了吧!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为保命、有目的的利用罢了! “你怀疑你的母妃被囚禁在宫里?”闪过楚寒彻的问题,许无言不留情面的说出楚寒彻故作这般柔情蜜意的用意。 晚宴上的种种,许无言已然明白如今楚寒彻的忌惮不过是他们手中的那一条性命罢了!前朝,楚寒麟千方百计的想要夺了他的兵权。后宫又埋葬着如此惊天的秘密,想要让楚寒彻不反击,是不可能的! 没猜错的话,楚寒彻已经有确切消息知道阿中也就是他的母妃-荷妃如今被囚在宫中了。今日的种种表演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探查皇宫的机会罢了! 楚寒彻有那么几秒的愣神,似乎没有想到许无言会这么直接的挑明,不过也对。似乎自己对许无言来说已经没什么秘密了,她能想到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是的!这些天,我一直没有机会进宫,皇兄也对我进宫颇为忌惮!若不是今日太后设宴邀你进宫,皇兄他又对你有所图谋。我也没有进宫的机会。”楚寒彻如实说道, “图谋?我看他是巴不得尽快除掉我吧!” “你说的很对,皇兄他是很想除掉你!不过,除掉敌人的方法不止一种,有的时候收为己用更是事半功倍!何况,你还有着不能死的理由!”楚寒彻脸色有些晦暗的说道, “收为己用?!”许无言有些不解, 楚寒彻点点头。 “你打算怎么做?”许无言看着楚寒彻一语双关的问道, “许大人!太后娘娘有旨请大人即刻前往永泰宫!”许无言的话音刚落,殿外太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许无言扭头看看楚寒彻,晚宴结束后,楚寒彻是被楚寒麟派人送出皇宫的。现下,又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被人知道了何止是欺君那么简单。 可楚寒彻的神色却是丝毫没什么变化,仿佛这皇宫就是他王府的后花园一般。莫不是这殿外的人都是他安插在皇宫里的眼线吧! 想到这里,许无言猛地看向楚寒彻, 楚寒彻却是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你尽管去就是了!剩下的事交给本王!放心就好!” 楚寒彻不是有意要瞒着许无言,只是现在说的太明白,会吓着她的。要知道自己这么些年不是白混的,这皇宫之中有一半的人都是为自己效命的,可惜饶是如此,也没能确定自己的母妃究竟被他们囚禁在何处? ‘放心?!’许无言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吗?真是好笑,这么一个重权在握、深不可测的靖王爷也会如此细腻、真切的待自己。可,不是太晚了吗? 许无言敛起嘴角不经意流出的苦涩,抬头之间眸色一派云淡风轻,得体的一笑,“我去了!”说罢,也不等楚寒彻有任何的回应,抬脚走了出去。 楚寒彻那杯烛光染成琉璃色的目光落在许无言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上,紧了几许,执拗如你,冰雪聪颖如你,难道就不懂得如何体会被爱吗? 太后刻意支开了所有侍奉的人,一身墨绿攒花锦袍托着长长的后摆如同神龛里供奉的塑像一般,眉梢含笑却是不怒自威的站在那里。 “臣许无言参见太后娘娘,太后金安!” 许无言看了一眼旁边雕龙椅上坐着的楚寒麟,朝太后躬身施礼,继而温声道:“臣参见皇上!” 楚寒麟略微颔首算是对许无言的回应,太后则是闷声不吭,许久之后才转过身来,浓重而严厉的妆容,映衬的那双狭长的眼睛更加凌厉无比。 “你可知罪?!” 兜头的一声问罪,让许无言心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太后的声音犹如地狱中的修罗一般,阴冷无比。 真可谓是先声夺人,如此犀利的问责,即便是无罪之人,胆子小了也难免会叩头认罪。许无言自诩是见过世面之人,就连面对丧心病狂制作人皮画卷的庞厉元,也不曾这般险些乱了方寸。 “臣不知身犯何罪,还望太后娘娘明示!”许无言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清声应道, 果然有几分胆色,从慈和如佛道阴冷若修罗,这份落差不是寻常之人所能承受的了的,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许无言才见过慈悲悯人、慈和如神佛的太后,乍然突变,她还能如此沉静以对,不枉皇上视她为敌了。 太后的目光在许无言的身上逡巡许久,扫了一眼旁边的楚寒麟,这才沉声说道:“数月之前,你从水牢之中逃脱,侥幸破了朱府的案子,自鸣得意,可知早已铸成大错?!” 果然是水牢一事,既然扯出了楚寒麟,许无言就没想过会躲过这一劫。虽然宋毅的奏折不尽详实,但多少会提及一点的,何况还有连卿在,个中究竟楚寒麟自然不会不知道。 “大错!?恕臣愚昧!”许无言故作茫然, 太后剜了许无言一眼,冷哼了一声,“那水牢之中所关押之人,你可知都是谁?” 许无言半真半假的摇了摇头,“除了白震云之外,其余两男一女,臣一无所知!” “当真不知?!”太后逼近许无言,阴冷的声音犹如利剑一般从许无言脸上划过,“彻儿没有告诉于你?!” 许无言郑重的摇摇头,“臣与靖王并无私交,取消婚约之后,更是迫于靖王的诠释,敬而远之!臣愚钝,不知何事会有劳靖王亲自告知?” “呵呵!”太后冷笑一声,“你也无须在哀家这里巧言令色!不管彻儿有没有告诉你,你都已经犯下大罪!”说着拖在地上的裙摆旋转了一下,太后已然是背过身去,“如今告诉你也无防,那个被囚禁的女子是先皇的荷妃也就是彻儿的生身母亲;而那个被你放走之人是蹂洳国的大皇子-漠朔。” 话说了一半,太后骤然转身,那张冷然的脸上浮起一丝玩味,“至于,那个被灌下哑药、刺毁容颜的男人,哀家觉得你会更想知道是谁。” 许无言的脑子有那么一刻的空白,那个阿左的模样像是生了根一样的不断在脑海里招摇…… 第二百四四章 前尘往事 “哀家叫你来,自是有好戏看,过来吧!” 又是阴冷的声音响起,抬眼间,楚寒麟已经搀着太后,朝一侧的偏门走去,一种东西不断在许无言的心底开始下沉…下沉…… “许大人,听说你一直在暗中找他们是吗?” 如果说太后的声音犹如修罗,样子灵犀刻骨的话,此刻她脸上的神色更是阴森可怖,那双染着鲜红豆蔻的纤细手指不经意的指责前方的物什。 许无言缩了缩肩膀,只扫了一眼四周的阴暗潮湿,有些战战兢兢的看向太后所指的方向,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骤然张大。 一只巨大的玄色铁笼子高高的悬在这四面石壁还渗着水滴的空间里,四根手臂粗细的铁链分别吊着铁笼的四角,铁笼下面十几个火盆燃烧的正旺,两个看不清楚模样的人,手脚被铐囚在铁笼之中。 衣衫破旧不堪,脸上满是污垢,除了还在滚动眼珠的眼睛,许无言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的生命体征。 “阿…他们……”许无言咽下想要叫出口的名字,转脸看着站在一侧,颇为自己的杰作感到满意的太后,“为何要如此对他们?” 太后饶有兴味的看着许无言,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浓浓的不屑,“哦?!哀家以为你会先问问那个男人是谁呢?” 许无言扭头看了阿左一眼,“太后会告知臣的,不是吗?” 四周散发的丝丝冰浸入骨的凉意,冻住了许无言的神色,尽管心里思绪翻腾,脸色较之方才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语气反倒随着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分。 “不急!”太后似乎很乐意欣赏困在笼子里那两人现在的模样,“哀家费劲心思建造这么一个地牢,为的不就是今日吗?许大人何不同哀家一起欣赏这里的绝妙之处呢?” 原来这里是地下,怪不得跟着他们一路走来。会有走下坡路地感觉,可明明是从永泰宫的偏殿走过来的,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存在啊。平日里也会有大臣、皇亲贵胄在偏殿拜见太后,如此地方倘若明目张胆的存在。不可能没人知道的,楚寒彻也不会什么都查不出来…… “你一定是在想,为什么会没人发现这里吧?!” 许无言正四下打量着,太后突然转过身来,一双历经争斗的眼睛盯着许无言,声音夹裹着凉腻的粘连感朝许无言砸来。 “是的!”被看穿了,许无言也不掩饰,直截了当的承认。 “呵呵!哀家知道这些年彻儿在宫中培养了不少的眼线,行事稍有差错,都会传到彻儿的耳朵里。不过也正是如此。哀家才知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不然哀家怎么会想到利用偏殿的地势,命人依据永泰宫的布局,在墙壁的夹层中打通暗道,通往这地牢呢。” 墙壁夹层?!对啊!那扇屏风!永泰宫最多的装饰物就是屏风,大大小小。样式各异。现在细想起来,位于偏殿一侧有疑扇雪地寻梅的屏风,原本以为只是装饰,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墙壁夹层通道的入口。怪不得永泰宫的布局会宏大而奢侈,这些都是为了配合其中的布局,避免来人看出墙壁大有不同的障眼法。 “明了了?”太后似乎在等许无言想明白一般,适时的提示着。“不过,你需要想的还多着呢,太费时日,哀家可耗不起!哀家告诉你,可否?” 面前的这个母仪天下的太后,让许无言觉得瘆的慌。这一切似乎每一步都是她事先精心策划好的,甚至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会说些什么,想些什么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个时候,哀家还只是皇后。先皇子嗣当中数麟儿和荷妃的儿子彻儿最为出色,哀家的麟儿虽然一早被封为太子,可麟儿命格孱弱,了无大师曾说务必找一命格属阳,但阴元充盈的女子与之婚配方可躲过一劫。先皇派人多方寻找都不曾找到这样的女子,对麟儿便有些心灰意懒,甚至心生废储之意。哀家如何能坐的住,为了麟儿不惜亲自拜访了无大师,在他门前求了一天一夜。了无大师才告诉了哀家那命格属阳、阴元充盈的女子身在何处。” 过去的往事对太后来说似乎是一种撕开伤疤的提醒,语气也变的低沉了些,停顿的片刻中,太后的目光都在楚寒麟的身上,那种慈爱始于骨髓。 “苍天有眼,踏破铁鞋无觅处,那女子竟然就是太傅许卿林的女儿”太后的目光落在许无言的身上,“也就是许无言你!” 什么?!许无言有些接受不了这些讯息,怎么这些纠葛突然就牵扯到自己了呢? 太后的嘴角浮起一抹怨毒,“哀家派人去太傅府提亲!可许卿林二话不说就把提亲的人赶了出来。你说许卿林是不是该死!一个女儿都舍不得!哀家的麟儿面临危难,他竟然连个女儿都舍不得!” “你所谓的婚配……?”许无言看着太后脸上那种刻毒,恨不得把许卿林千刀万剐的恨意,心中隐隐有些预料,倘若是一般的婚配,许卿林怎么会如此激烈拒绝呢? “圆房之后,处死!”一直没开口的楚寒麟淡淡的说出几个字, 许无言猛地扭头盯着平淡说出这句话的楚寒麟,人命在他们眼里是什么?草芥吗?何以如此不屑一顾? “哀家可以让你死的极近哀荣,也会让许卿林享尽荣华,世袭庇佑!不过是一个女儿而已!与哀家的麟儿比起来,云泥之别!”太后接过楚寒麟的说,理直气壮的怨着、恨着! “之后呢?”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态去看待眼前的母子,像是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界面的人为着不可饶恕的事,却无能为力。 “许卿林是什么东西,也敢拒绝哀家!哀家当即就去求先皇下旨杀了许卿林。谁知先皇竟是如此绝情,听闻此事非但不允,反而斥责哀家,还将哀家禁足!” 兴许是太气愤了,太后的整个身子都剧烈的抖动着,原本流利顺畅饿话,也因为剧烈起伏的胸腔而中断。 “额娘禁足期间,许卿林鼓动朝中重臣力荐父皇另立太子!荷妃也不断四处走动,在父皇的跟前吹枕边风,要父皇立寒彻为太子。父皇也是那个时候下旨赐婚于你和寒彻的。” “休想!你们休想!”太后突然嘶喊起来,目光有些凄厉的盯着铁笼中的两人,“想要取代我的麟儿,你们简直痴心妄想!” 说罢太后犹如一只厉鬼一般,狂笑起来,看着笼中的两人,阴鸷的眸子里尽是得意之色,整个人处于极大胜利之中的癫狂状态,“与哀家作对,结局就只有生不如死!” “额娘!”楚寒麟似乎也被自己母亲的这般模样给吓着了,看了许无言一眼,不由得走上前去伸手拉了了拉正在狂笑的太后的衣襟。 太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继而扫了许无言一眼,神色逐渐平静下来,不大一会儿便恢复了方才的那种凌厉和威慑。 “许无言,你知道些什么,哀家心中有数。但哀家提醒你一句,跟哀家作对的下场,就是他们这般!你可还有话说?” 许无言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看了看一旁的楚寒麟,迎上太后那不容丝毫违背的目光,想到最初来到天和,让子雅期调查自己的事。 “我失踪究竟原因何在?” 许无言的声音极淡,平静的音色里听不出任何的意味,似乎问出的问题只是清风掠过那么简单。 太后的唇角微冷,继而流下一抹不屑的笑意,但终究还是开了口,“除掉许卿林之后不久,先皇便驾崩了,哀家设法让麟儿当上了皇帝,也不动声色的除掉了荷妃。原本,一切都圆满结束了。可偏偏了无大师的话如芒刺在背,麟儿既然已经作了皇帝,哀家怎么可能允许他背着劫数。先皇有圣旨在又怎么样,哀家一样可以让你无故失踪,一样可以让你为寒彻解了这劫数。” “灵州的事是你们一手策划的?”想起魂穿过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被钉门板的事,这其中的诸多蹊跷稍稍显露出些许眉目来。 楚寒麟点点头,“原本我和你圆房之后就处死了你的,那些村民不过是在朕的暗探的鼓动下。以犯淫佚之条的罪名将你沉河。只有这样才能将你的事与朕彻底撇清关系!” 一阵阵冷意从许无言的心底升腾起来,原来在自己穿越而来的时候,许无言已经死了。 “可是后来寒彻竟然上奏,在千鹊山找到了你……”当时找到许无言的消息传来,楚寒麟着实吃了一惊,即刻命暗探打探许无言的消息。 “原本你势必除掉我不可的,只是碍于楚寒彻的面子,而且你得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才稍稍放缓了除掉我的步骤。是吗?”一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明净眸子,静静的看着楚寒麟,说出的话语没有一丝的怨尤,仿佛就只是在求证一件事而已。 第二百四五章 封谁为妃? 楚寒麟微微有些失神,心里的某一处也因此狠狠的悸动了一下,这样的许无言一点儿也不像是那个被自己处死的弱女子,起初对她的怀疑不是没有,可多方打探而来的消息没有一个能够质疑到她就是许无言。可眼前这个女子,分明就是另外一个存在。 原本那种如鲠在喉恨不得亲手将她处死的之念,在这一刻似乎并没有那么强烈了…… “是的!只是你太不安分了。了无大师说,你不死便会动摇天和的国本。以后的种种惊动天和的事都跟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发生了京郊异象一事,你胆敢以此要挟朕。有损天和的人,朕绝对不会允许她存在这个世上!” 原来楚寒麟处处针对自己,并不全是因为那天对他的威胁,还有了无大师那一个接一个的所谓预言。 “既然要除掉我,为何还要带我来这里?”许无言的嘴角蓦地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毫无惧色的看着楚寒麟和太后, “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还有那些火盆是做什么用的吗?”太后扭过身来,许无言的那种清澈的没有杂质的眸色,还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颊让她有一种挫败感,心中那种被蔑视的怒火,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稍有不慎就会跳出来,将那些不臣服的人撕碎。 “还请太后明示!”许无言看了看太后指着的那个人,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呵呵!”太后一阵冷笑,声调一下子尖细了许多,“他就是你那死了将近十年的父亲-许卿林!” 虽然心中有所准备,许无言还是惊了一下,虽然对于许卿林并没有任何的交集,至于他如何维护自己的女儿,许无言更是一无所知。可这三个字似乎就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将许无言的目光紧紧的锁在那个人的身上,脑海中阿左的事情一幕幕汹涌而来。 太后似乎很满意许无言这个时候的脸色。冰冷的唇角换上一抹轻笑,“这地牢不禁阴暗潮湿,更重要的是有着难寻的湿瘴气。有着这些火盆的作用,这湿瘴之气就能更容易的渗入到他们的身体里。不但每天冷热交替,还要忍受蚂蚁蚀骨般的疼痛。你说他们这副模样能在这里捱上多久呢?” “你们想要做什么?” 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两人,许无言不由得脊背发凉。如果楚寒彻知道自己一直以为的慈母、长兄是这般待他母亲的,他会不会疯掉? “聪明如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太后嘴角微扬,抬脚从许无言身侧走过,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麟儿,后面的事额娘就交给你自己处理了。这里瘴气太重,哀家先走了!” 说罢就抬脚走了出去。“额娘慢走!”楚寒麟弯腰恭送。 “跟我来吧!”楚寒麟扫了一眼铁笼,看了看有些失神的许无言,淡淡的说了一句,抬脚离开。如果说先前对许无言的身份还有所怀疑,现在则是丝毫不存了。因为骨肉亲情是如何都装不出来的。 许无言机械的跟在楚寒麟的身后,一步一步远离那只关押着荷妃和许卿林的笼子…… “你想要我做什么?” 许无言一路上的脚步都是有些趔趄的,脑海里尽是荷妃和许卿林忍受痛楚的样子。以至于前方不远处银色镶嵌珍珠的皂靴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楚寒麟回头看着许无言,整张脸颊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意,甚至连那朵狐尾百合也开的傲骨了许多,饶是如此那双澄净的眸子还是那般清透引人入迷。 “无言!”楚寒麟突然上前抓住许无言的双手。 许无言一惊,急忙甩开,后退了一步,警戒的盯着眼前的楚寒麟,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眸色中浓浓的排斥,让楚寒麟有些恼火。这世间还有胆敢把自己推开的女子!岂有此理,堂堂一国之君,如何能遭到这么一介女子厌弃?! “哼!”楚寒麟看着许无言冷哼了一声,几步走到书案之前,拿了一封信函扔到许无言的跟前。沉声道:“看看吧!” 许无言有些震惊,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信函,缓缓打开看了起来,随着一行行工整的汉文入目,许无言的手稍稍有些抖了起来。 “蹂洳密函求取于你,且扬言倘若朕不同意便要毁朕清誉,为有辱天和之事。一切因你而起,你作何感想?”坐在了银龙椅上的楚寒麟,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心不在焉的问着。 楚寒麟扔给许无言看的就是阿右,不!应该说是蹂洳大皇子-漠朔的来函。大意便是要楚寒麟在一个月内将许无言送往蹂洳和亲,否则便将楚寒麟的一些丑事公之于众。 许无言将信函放好,看了楚寒麟一眼,信函之中并未言明用以要挟楚寒麟的丑事是什么。如此看来,是楚寒麟有些心虚,担心漠朔真的知道了些什么。倘若是知道楚寒麟囚禁了荷妃,一旦公之于众,手握兵权、驻守灵州的楚寒彻就很可能倒戈相向,那么天和的江山就岌岌可危了。 “如今朕给你两个选择!”见许无言不说话,楚寒麟看了许无言一眼,一脸的漫不经心。 许无言抬头看着楚寒麟, 楚寒麟那冷峻的有些阴寒的嘴角微微上扬着,没有温度的话,渐次流出,“你可看到朕派去迎接于你的贵妃车辇了?”提到贵妃车辇,楚寒麟眉头微挑观察了一下许无言的神色,见没什么异样之后,继续说道:“只要你同意,朕即刻下旨封你为贵妃,迎国丈出狱!” “我要做什么?” “呵呵!你只需为朕除掉靖王就可以与朕并肩共享天下!”楚寒麟那一双狭长而冰冷的眸子盯着许无言,说出话犹如在寒冰中浸过,阴寒无比。 “第二个选择呢?” 楚寒麟带着笑意的嘴角有些凝聚,然而不过是瞬间,便没了任何情绪,“你嫁去蹂洳,在三个月之内用你威胁朕的方式除掉漠朔。届时,朕也会放了你的父亲。” 一抹如月色清辉一般的清冷笑意在许无言的唇角荡漾开来,好缜密的计划,无论那一种选择,楚寒麟都是稳赚不赔的,而且无论许无言是不是有引起异象的本事,这都是一个可靠的检验。漠朔和楚寒彻这两个劲敌,除掉任何一个对楚寒麟都是莫大的帮助。 “倘若我答应为妃,漠朔那里作何打算?”许无言抬起头看着楚寒麟,问出了一个与她自己并没有关系的问题。 楚寒麟似乎预料到许无言会有这么个疑问一般,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拍了两下手。只见一个身着广袖锦绣宫装的女子盈盈从一侧的偏门走了进来。 待那女子走进,许无言的惊讶溢满眼眸:恍若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你…这…”许无言不禁走进那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完全一样,就连脸颊之上的伤疤都一模一样。 “无言!”那女子开口,随之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许久不见的连卿出现在许无言的跟前。 “连卿!?”许无言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后妃服饰的女子,不确定的叫道, 连卿上前一步,伸手拉住许无言的手,“是!是的!无言,我是连卿!” 许无言很想扯出一个笑容,但看着这张脸颊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反而是出于本能一般的把手抽了出来,继而看向一直在看戏的楚寒麟,“这伎俩瞒不了漠朔的!” 楚寒麟嘴角微扯,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所以去和亲之人不可能活着见到漠朔,而且一旦有人去和亲,这世上就不在存在狐尾女提刑,有的只是朕的宸贵妃!” “你说什么?!” 楚寒麟低头看了看身前书案之上的两道圣旨,继而抬头看着许无言,“连卿与你相处甚久,你的模样她定会扮的惟妙惟肖!和亲之事,由她去最为合适不过了!你说呢?” “倘若被漠朔识破呢?”许无言扭头看了看连卿, “他没有那个机会!一旦和亲之人身亡,朕便会下令送回天和厚葬。” 楚寒麟甚至得意自己的计策,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升起一抹运筹帷幄的笑意,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志在必行的笃定,“无言!朕早早拟好的封妃圣旨就只需你点头应允了。” 世间最无情不愧是帝王,楚寒麟如此机关算尽,步步设陷,几乎把每一个人都当做棋子算进在内;为了皇权竟没有半分的不忍。许无言看了看连卿那张清丽如昔的脸颊,无奈的笑意蔓延在嘴角。 连卿一双素手在衣袖之下紧紧的握着,尖细的指甲刺进手心里,拼劲全力压制着心底那一股股不断上涌的痛楚, 怀着无尽的不耻背叛了这个曾和自己生死与共的朋友。然而,这个时候,却不敢看一眼,那个视自己只为工具,却又那般强势的扎根在自己的心里的男人…… 第二百四六章 和亲蹂洳(1) 许无言向前走了几步,盯着楚寒麟,似乎想要把他从内到外看透彻,峰眉、薄唇、还有那张跟楚寒彻有几分相似的脸颊,原本一个俊朗的男人此刻因为眸色里的无情变得有些扭曲。 “无言,朕希望与你共享天下!”见许无言走进,楚寒麟的唇角扯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碧玉扳指的修长手指伸向许无言。 “我和亲!”许无言的嘴角微扯,淡淡的滑出三个字,看着楚寒麟的那双澄明如镜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刺得楚寒麟眼睛生疼。 “你…”伸出去志在必得的手掌,带着愤怒返回,大力的撑在书案之上,原本挂着笑意的唇角骤然凝固,“你…你说什么?!” 许无言眸色黑亮无比,似乎对楚寒麟脸上那种意料之外的神色很好奇,凑到跟前,一字一句的重复,“臣愿前去蹂洳和亲!” “好好好!”楚寒麟神色骤然冷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继而扫了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连卿一眼,“那朕就成全你!明日一早,和亲的圣旨就会昭告天下,另外连卿也会成为朕的宸妃!许爱卿,朕允许你喝了朕的封妃喜酒之后再行和亲!” 许无言的嘴角弯成漂亮的弧度,退后几步,朝楚寒麟躬身施礼道:“臣遵旨!告退!” 说罢,转身就走,经过连卿的时候只顿了顿身形,继续抬脚离开。 殿外月凉如水,比月色更凉的的是这天和的银色宫殿,泛着的肃杀的寒光,冷的人心里打颤。 “言儿,你怎么从皇兄的潜阳殿里出来了?”暗处的楚寒彻见许无言远离了潜阳殿便现身拉住许无言低声问道, 许无言抬眼盯着眼前的楚寒彻,心绪似乎还留在方才,皇室中人都是这般吗?不择手段。任人为用,甚至不惜骨肉亲情。是这样的!他们是兄弟,楚寒彻一定也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言儿,你怎么了?”许无言那种目光里什么都没有的神色。让楚寒彻不由得心中害怕,那种随时都可能从自己身边消失的感觉,像是一种巨大的力量揉搓挤压着他的心脏。 “我没事!”许无言几乎是机械的说着,脚下不停的继续往前走着, 楚寒彻伸出手去一个用力将许无言捞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好确定她还在。 许无言身子挺直而僵硬任由楚寒彻抱着,第一次对楚寒彻的怀抱不挣扎,原本以为此生会对这个怀抱充满仇恨,而此刻竟然没有要推开的力气。 怀中过于安静的人儿让楚寒彻由衷的害怕。记忆中这个女人,对自己总是那般张牙舞爪的,也正是那样看着她鲜活的发怒、顶撞才真真切切的昭示她不曾离开。而现在…… “言儿…”楚寒彻放开许无言,伸手抓着她的肩膀,一声声叫着。眼前这个眼神有些飘忽的女子,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从手中散去,“言儿!言儿!言儿!” “楚寒彻,以后你再也不必担心,我会有损你们皇家颜面了!你们再也不用担心了!你开心了是不是?” 许无言的唇角挂着点点苦涩的笑意,脸上的神情犹如长途跋涉寻找水源的大漠商客,费尽心思找到的绿洲却是一场海市蜃楼。 “言儿。你在说什么?是不是皇兄对你说了什么?”楚寒彻大力摇晃着许无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没什么,我累了!需要休息!”许无言看了楚寒彻一眼,侧身走过。 楚寒彻眸色骤然变暗,楚寒麟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明明是被太后叫去永泰宫的许无言又怎么会从楚寒麟的潜阳殿里走出来呢?…… 第二日。名冠天和的狐尾女提刑被封静雅公主,不日和亲蹂洳的圣旨传遍了天和皇朝的大街小巷。一时之间街头巷尾皆是议论纷纷。而朝堂之上,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文武大臣以不同的立场各抒己见,互陈利弊的向天和的皇帝进谏着。而那一道封妃的圣旨则如沉入湖底的石子,翻不起一点波澜。 一身银色龙袍的楚寒麟坐在银龙椅上。冷眸扫了一眼底下的群臣,警告的瞥了一眼想要站出来为许无言出头的御前侍卫的许墨轩,沉声说道:“静雅公主一事,朕心意已决!尔等只管商议送亲之人便是!” 凌峰抬眼瞥了一眼虽未开口,但周身散发着害人气息的楚寒彻一眼,上前一步对楚寒麟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启禀皇上,许提刑和亲一事还请三思!如今,狐尾女提刑的名号……” “凌爱卿!”不等凌峰的话说完,楚寒麟眯了狭长的眼睛,冷冷的盯着,含着几分愠怒道:“眼下蹂洳大皇子复出,数十万的铁骑枕戈待旦,对我天和疆土时时觊觎。眼下就算我天和兵强马壮,也许要时日筹谋。和亲是唯一的缓兵之计。凌爱卿如此反对,爱惜人才,可是愿意拿自己至亲骨肉来平息这场战事?” 楚寒麟此话一出,凌峰顿时脸色漆黑,噎在当下再说不出什么来,其他的文武大臣也都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开刀的便是自己。 倘若当真要拿自己的女儿或是其他家人和亲蛮夷之地死生难以相见,任谁也是不愿意的。何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以身犯险呢。 “既是如此,送亲仪仗一事便有邵潜邵爱卿主持吧!一切以嫡亲公主仪制!”楚寒麟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脸色阴沉但却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得楚寒彻,摆了摆手道,“诸位爱卿,若无旁事,就退朝吧!” 说罢,起身离了开去,一片‘恭送吾皇万岁的高呼回荡在银色大殿之上!’ 出了皇宫便窝在府邸的许无言,一身便装的许无言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旁边种着的几株西府海棠开的正盛,盈盈的幽香散落在空气里,氤氲了来人那步履不稳的心情。 “狐尾!”因为旅途劳顿免去上朝的子雅期,一大早得到许无言和亲的消息,便四处寻找许无言,看到她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由得上前,拉住还在摆动的秋千。 许无言略微抬眼,看了一眼子雅期,“怎么了?” “怎么了?!狐尾,你是不是断根筋哪!现在楚寒麟要你和亲诶!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子雅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抹了一把额头,大声质问。 许无言点点头,“我知道!昨日太后设宴就是为了此事!” “什么!岂有此理!你就这么答应了!?”许无言一直都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子雅期不相信,这次和亲许无言是心甘情愿的。就算是靖王妃,她不愿意,也能堂而皇之的不做,何况是和亲。 “妖男!我别无选择!”许无言的唇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子雅期是唯一一个许无言不想隐瞒的人,目光触及到那些开到涂靡,零落在地的花瓣,神色也变的迷离不清起来。“太后囚禁了我的父亲和荷妃!用尽手段折磨他们!昨日,太后和楚寒麟带我去观摩。” “什么!?”子雅期的桃花眼骤然睁大,吃惊的看着许无言说出自己的通识堂一直不确定的事。 许无言嘴角的那抹笑意更浓了,“楚寒麟给我两个选择。第一,和亲蹂洳,两个月内除掉漠朔;第二,成为他的贵妃,除掉楚寒彻。” “狐尾!“子雅期看着许无言,哽在喉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许无言抬眼看着子雅期,眸色之中滑出一丝笑意,恍若初春破冰之初那第一道裂痕,鲜明而忧伤。子雅期不由得走上前去,将许无言拦进怀中,“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如此待你?” “妖男,倘若我不顾一切就此毁了天和皇朝,你会怎么样?”许无言低声喃喃的说着,仿佛是一句极尽无助之下的一句气话。 子雅期的手臂收紧,希望这样可以给怀中的这个女人以力量,声线有些粗沉的说道:“狐尾!我不会丢下你的!纵使是毁了天和,我一定是你的先锋!” 够了!能有这么一个人为你,足够了!许无言轻轻的推开子雅期,带上以往的笑意,“妖男!谢谢你!” “我们还真是冤家聚头!纵然是和亲也要搭伙一起!”施嫣儿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盈盈的笑着走近。 “嫣儿!你……”子雅期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施嫣儿,一袭月白色长裙,不施粉黛,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缎带挽着,洗尽俗世繁华,只留一股自然。 “喂!我有点儿女孩儿家的心事要和无言聊聊!你就识趣一点儿,帮我们那些点心来吧!”施嫣儿俏皮的看了子雅期一眼,好不见外的吩咐。 “好!我这就去!”子雅期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对施嫣儿的话服从。 见子雅期离开,施嫣儿看看许无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还真是对此物情有独钟,到哪里都会让子雅期建上一座。” “是啊!情有独钟!”许无言看了看施嫣儿,意有所指的答着, 第二百四八章 和亲蹂洳(2) 施嫣儿有所体会的笑笑,“你还爱着靖王,对不对?” 爱?许无言扭头看着施嫣儿,这个问题似乎一直距离自己很遥远,甚至早已在心底拔除了。原本真的以为可以死生不复相见,可猛然被人揪起,却是这般压制不住的泛着痛楚。 “虽然靖王曾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是爱着你的。不过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罢了!”见许无言不说话,施嫣儿继续说道。 “嫣儿,和亲的圣旨如今已经昭告天下了!” 施嫣儿听罢,苦笑一下,“是啊!和亲之事已经人尽皆知了!”这个时候真不知道是该为别人怜悯,还是反过头来可怜自己。 “从此一别,便是生离死别了!你舍得吗?”许无言看着施嫣儿,短短的一年,这个变化极大的女子。 “生离总好过死别!至少还活着!”施嫣儿轻声答着,“我爹他是当朝宰相,整个家族都仰仗着他;母亲又是郡主,身系一族性命。我不可以让他们有事!” 胁迫与人的伎俩,楚寒麟还真是用的炉火纯青。一家人的身家性命,怪不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会如此安静接受呢。许无言伸手拍拍施嫣儿的肩膀,“雅各呢?” 或许那个雨中为她等待的男人会抚平她远离家人的孤寂,许她一生幸福。 施嫣儿弯起好看的唇角,想到那个耿介的男人,心底涌过一丝温暖,“他先行回象雄国了!临别之时,要我放心!” 许无言笑笑,大概这世间最动人的承诺也莫过于这三个字了。 “那就好!他定会护你周全的!” 施嫣儿看了一眼开在花坛里的朱色蔷薇,“无言!别太苦了自己!有的时候,糊涂些好!” “子雅湛呢?回京这些时候,你可见过他?”在许无言的心里跟楚寒彻永远隔着一道道的鸿沟。不愿意被提及,也不愿意去纠缠。 施嫣儿一愣,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从子雅期的口中施嫣儿也多少听过一些关于子雅湛和许无言的事。原本他们两个人也算的上是一对璧人。可是,子雅湛总让人感觉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看不透。 许无言点点头,不再说话。 “无言!你和湛公子不合适!”施嫣儿犹豫了一下说道, “哦?为何?”许无言抬眸,看着施嫣儿神色平静的反问, 施嫣儿一笑,“你不爱他!” “从何而知?” “无言!湛公子总是那般俊谪如仙,永远是那般的谦谦君子。他可以一直守护着你,有那么些时候。你也会愿意尝试和他生死与共。可他却不能让你生气、愤怒甚至是产生恨,在他跟前,你也永远都是沉静的、带着款款笑意的。”施嫣儿脸颊之上的浅浅笑意犹如开在风中的花,摇摇曳曳的。“他在你这里只留下一半,而你之于他也是不完整的。这样如何算的上是爱?” 许无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而且是从一个礼教纲常教化浸润之下的女子口中说出。好像这不是自己的事更像是施嫣儿一桩桩都亲身经历过一般。 “嫣儿,你变了!” 施嫣儿嘴角微扯,“在你看来,我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骄纵小姐!除了耀武扬威什么都不懂才对,是吧?” 许无言摇摇头,幽幽说道:“这一年多的时候。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事情,每个人多少都变了!如今,连卿更是成了楚寒麟的贵妃!而你我却都成了和亲的公主。你说,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呢?” 无论如何,想到连卿,许无言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难过的。那个纵使盈盈浅笑的女子,那个妙笔成狐同伴,如今却再也找不到了。 “是的!”施嫣儿点头赞同。抬眸间远远一道冷峻的身影映入眼帘,施嫣儿站起身来,“无言。水牢救你之事,因为靖王的指点我才想到的救你之法,还有连卿的事。”说着嘴角浮现一抹离别的忧伤,“和亲之日定在后天,届时为我送行吧!” 许无言抬头看着这个一直在笑的女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保重!” “嗯!不早了,告辞!”施嫣儿那浅浅的梨涡里盛着满满的不舍,脚步却是那般倔强的抬起,扭身在一片片坠落的粉白色花瓣中,越走越远。 入夜,韶光落尽,人生渐歇,早早入睡的许无言,秀眉紧紧的蹙着,看的床榻之前的人心疼。身形一歪,楚寒彻悄无声息的躺在了许无言的身侧。 脸颊莹白粉嫩,昏黄的烛光撒在那朵狐尾百合之上,描绘不尽恬静、雅致的睡颜;长长的睫毛细密的覆在眼睑之上遮住了那一湾的秋水碧波。 为何你要如此的倔强,不肯给你我之间留一丝的余地,楚寒彻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上许无言的脸颊,从子雅期口中知道一切之后,就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生吞入腹,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那般不顾自己的一意孤行。 许无言似乎觉得那里不舒服,翻了个身继续睡,只是这么一个睡梦中的动作却是激怒了身边的男人,纵然是睡梦中你也要拒绝与我吗?!不可以!我不允许! 楚寒彻猛地大手一捞,用力的将许无言揽入怀中。 许无言一惊,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不醒的!许无言猛地睁开眼睛,处于本能的挣扎着想要推开禁锢住自己的男人。 “别动!”冷冷的一声警告从许无言的头顶响起,许无言抬头对上楚寒彻那一双带着一丝怒意的眸子,心底升起一股恼意,“放开我!” 冷冰的声音倾吐而出,手也随之横在两人中间,“靖王爷,这里是我的闺房,还请自重!” 楚寒彻一手拿开横在中间的素手,反背在身后钳制着,死死的盯着那一双和自己敌对的眸子,“言儿!你都是我的,你的闺房自然也是我的!” “你!”许无言无语,手被他钳制着,两个人紧挨着,那张俊脸无限的在眼前放大,完全像是一个猎人逗弄着已经在手的猎物,“无耻!”许无言清冷的说着,“本宫是静雅公主!不日将会和亲!靖王爷此言、此举可谓是大逆不道!皇家颜面丢弃殆尽!” 许无言的话几乎让楚寒彻抓狂,不知为何每一次跟他在一起,许无言就会想一只刺猬一般,竖起满身的刺戒备,明明是来安慰她的,怎么又把她惹怒成这般模样。难道,她当真厌恶自己到如此地步? “无耻?!”楚寒彻咬着牙重复着许无言的话,那种掺杂了太多情绪的语气让许无言有些毛骨悚然。 “言儿都这么说了,本王不身体力行岂不是对不起你这个评价了!”说着楚寒彻便欺身进前,以一种危险的姿势一点一点的靠近许无言,将她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楚寒彻!你!你别过来!”许无言怕了,真的怕了,打心底里害怕那一次的事情再次上演,身体剧烈的抗拒着,手脚不停的乱踢乱打,想要摆脱这种被人挟制的恐惧。奈何手脚都被楚寒彻死死的牵制着,力量悬殊,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楚寒彻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个女人太猖狂了,对自己竟敢那般无视,不给她一点教训,也叫她以后长个心,记住谁才是她应该在乎的人。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楚寒彻,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蓦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许无言的眼角滚落出来,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着,一脸的无助与绝望,贝齿死死的咬着粉红色的樱唇,双眸近乎崩溃的紧闭着,语无伦次的说着她从来不会说出口的话。 楚寒彻愣住,压制着许无言的手也缓缓放开,从来不知道她还会如此恐惧,那一个个的生死攸关,她都不曾这般无助,记忆中她两次这般,都是因为自己的靠近和占有。 原本以为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占有她就可以拥有,就可以让她一直留在身边,却不曾想自己这般靠近却让她如此抗拒跟绝望。 没有了楚寒彻的束缚,许无言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眼睛虽然还是闭着,脸上的恐惧却是渐渐淡却,身子也不像方才那般僵硬、发抖了。 “言儿,对不起!”楚寒彻看着许无言,诚恳的说道, 许无言的眼睫毛动了动,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还含着点点泪光的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寒彻,这张脸从自己无厘头的魂穿到这里便一直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或盛怒、或强势、或无礼的存在着,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对他恨过、怨过……可都会过去的,那爱呢?还在吗? “言儿!我爱你!我知道自己不可饶恕,可我就是害怕,害怕以后没有你在我身边!害怕你会再一次从我身边消失!我……”楚寒彻看着许无言的双眼,急切的想要让许无言知道自己的心境。 从来没有见过楚寒彻这般温柔痴情的神色,对!是痴情,是那种爱到骨子里,被折磨的毫无办法的恳求与投降…… 许无言突然觉得心疼,那股蹙着的眉峰,让许无言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平。 “言儿!”楚寒彻一把握住许无言的手,将她带入怀中,紧紧的搂着,这一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满足,纵使万里河山也不换。 第二百四八章 嫣儿走了 “言儿,答应我不要再拒绝与我,好吗?”许久之后,楚寒彻稍稍放开许无言,伸手捧着那张爱之后入骨,一字一句的恳求, 许无言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寒彻,从来不奢望自己的爱情会如此九曲回肠、百般磨难,一直以来都只是想简简单单安稳的生活,即便是在二十二世纪亦是如此。总以为那些靠相互折磨、相互伤害、虐到骨子里的爱情都是舞台上的表演,却不想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却被许无言给碰上了。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在许无言的心里,在天和不过是个意外,这里的一切顶多算的上是一个奇异旅途中的故事。不管是楚寒彻还是子雅湛,都曾有那么一刻让许无言感动,甚至想要和他们携手共度; 可是,随着一些事情的发生,时间一点一点的沉淀,许无言不得不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可以和这里的人们扯上关系,如果这只是一个时空雷区爆炸的意外,那么存在这里的自己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言儿”见许无言一句话不说,脸上还带着一团一团的疑惑,楚寒彻不由得摇摇许无言的肩膀,以为她还在为之前自己带给她的伤害犹豫不决,不由得开口解释道:“言儿,我知道之前,我犯浑,做了好多错事!甚至拿王爷的身份压制你,还有强迫于你……”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给许无言带来的伤害,楚寒彻悔恨不已,纵然本意是出于对许无言的爱,但总归是伤了她…… “言儿,相信我,以后不会了!从今以后,一切都听你的!好不好?” 这一刻,许无言突然流泪了,这种动听的誓言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况且还是从楚寒彻这样一个高傲、从不服软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许无言抬头盯着楚寒彻,想要把这个男人最动情的一刻印在脑子里。 “言儿,你哭了?!”楚寒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想要替许无言擦掉泪珠, 许无言伸手抓住楚寒彻的手。任由泪珠从眼角滑落,铭记那一瞬间的晶莹影像,知道脖颈处感到一点冰凉,嘴角才荡起一抹微微的笑意。 “言儿,你怎么了?”楚寒彻有些不懂此刻的许无言, 许无言摇摇头,“楚寒彻,给你两个月,你可能救出你的母亲和我的父亲?”脸颊上的泪痕很快就被夜风晾干,一如既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曾有的悸动。 楚寒彻有些诧异,“你要去和亲?” 许无言点点头,“我父亲-许卿林和你母亲一同被太后囚禁在皇宫的地牢之中,入口在太后永泰宫的偏殿的屏风后,通道在墙壁的夹层之中。” “墙壁夹层?!”楚寒彻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许无言点点头,“我希望你能尽快救出他们!” “你一定要去和亲吗?”楚寒彻不怀疑自己能够救出他们,但是如果要用许无言的和亲去交换的话,楚寒彻宁可自己去想办法。 “是的!”许无言的口吻不容拒绝,“你要救的人不单是你的母亲,还有我的父亲,我不容许任何的差池。”许无言的心里总是窜着一股难以压抑的闷痛。那种痛来源于许卿林的备受折磨。 楚寒彻允诺的点点头,“言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救出他们的!你放心等我!” 许无言相信的看着楚寒彻,倘若在二十二世纪,许无言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和这样一个男人有所交集吧!可他现在他就如此真切的在自己的眼前,还那般笃定的给着自己承诺…… 第二日。许无言便接到了楚寒麟的圣旨,交代了和亲的日期,特地交代漠朔会亲自在灵州边界相迎。其他的毫无新意,倒是送亲特使的名字让许无言多看了几眼。 “无言!今日嫣儿启程!我们去送送她吧!”一直对许无言的事什么都没说的方卓涵,今日特地上前。笑容还是如冬日旭阳般温暖。 “今日就走了吗?!不是昨日嫣儿才来过?” “也是今日一早的圣旨,说是象雄国三皇子亲自来迎,责命景逸公主即刻启程。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城门口了。”子雅期的脸上闷闷的,看得出知道嫣儿和亲,他心里也是不顺畅的。 “走!咱们去看看嫣儿!”许无言看了看两人率先走出门去。 城门口施嫣儿的送亲队伍站的满满当当,皇上有命,景逸公主和亲,文武百官悉数城门口送行,为避免耽搁行程,所有送行之人务必至城门折返,不得延误和亲启程时辰。 嫣儿一身大红色公主特有的凤冠霞帔立于人群中央,金质的凤冠搭配着象征吉祥、富贵的四物步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泽,配以身上那一身三重金丝暗杯纹攒绣凤凰腾飞图样的大红喜服,宛若自天上降临福祉而来的九天神女,光芒万丈。 “嫣儿!”许无言三人到了城门口,直接下马,朝施嫣儿疾步走了过去, 施嫣儿扭头看见三人,急忙擦了擦眼角,拍了拍自己爹娘的手,转身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快步走过来的三人,“你们来了?” 子雅期狠狠的点点头,“诶!泼妇,你今天真的很漂亮!”从来没发现施嫣儿穿红妆是这么的光彩照人,火焰一样的颜色搭配着闪亮的金饰,映衬着施嫣儿那如花般得容颜,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施嫣儿嘴角猛扯,伸手捶了子雅期一下,“妖男!积点口德,小心以后娶不到娘子!” “娶不到,就跑去你们象雄国!你负责给我找!”子雅期开玩笑道,不觉发现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施嫣儿,神色有些尴尬。 站在子雅期身边的方卓涵不由得打了子雅期一下,警告他说话不合时宜,不料却是施嫣儿淡淡一笑,“好啊!不过,我可不想你到象雄国来祸害妙龄女子!” 子雅期突然觉得眼角一湿,上前一步大力抱住施嫣儿,“保重!一定要好好的保重!” 子雅期从来没有这般认真的说过话,在施嫣儿的记忆里他对自己总是不屑和挤兑的,不想这个时候,他对自己还有着这般的惦念。 施嫣儿拍拍子雅期,点点头,继而低声道:“子雅期,我走了,大概就只有你一心一意护着无言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守护着她,知道吗?” 子雅期放开施嫣儿看着她那双漆黑透亮的眸子,狠狠的点点头,原来她有着和许无言一样明亮的眸子。 方卓涵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青色的瓷瓶,递给施嫣儿,“嫣儿,出去路途遥远,这个留给你防身吧!我们不在,千万珍重!” 施嫣儿小心的收过瓶子,看着方卓涵笑了笑,点点头,“嗯!” “静雅公主!静雅公主!不!狐尾女提刑!求你救救嫣儿吧!求求你!”许无言正要和施嫣儿说话,不料施嫣儿的母亲突然跑到许无言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满眼泪痕的哀求道, “娘!你快起来!” 施嫣儿情急叫道,许无言也急忙伸手去扶,“夫人!请起!您快请起!” 疾步走了过来的施桀,想要伸出去扶自己夫人的手在半空停住,以一个父亲的眼神看着许无言,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恳求。 “狐尾女提刑,求你看在嫣儿为救你才去被皇上责令和亲的份儿上,救救她!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不能去和亲!”施夫人拽着许无言的手,不停地哀求着,任许无言怎么拉也不站起来。 “娘!”施嫣儿也跪了下来,“女儿求您不要再为难无言了好吗?”原本还极力忍住泪珠的眼睛,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看着自己的娘亲,扑簌簌落了下来。 许无言也跪了下来,“对不起!施夫人!晚辈……”许无言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也没想到施嫣儿是因为救自己才…… “嫣儿,娘舍不得你!娘舍不得你!” “娘!”一时间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兀自站在一旁的施桀,拳头也握的紧紧,极力压制着想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唯一的女儿,此去一别,再见无日啊! “丞相!”方卓涵示意施桀看了看不远处的送亲队伍,施桀会意,哽咽道:“老夫大意了!” 方卓涵理解的点点头,继而和子雅期三人把跪着的三人扶了起来,“嫣儿,这里风大,哭多了伤神!” 施嫣儿看了看方卓涵,知道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小步走过来的太监,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泪,高声说道:“无言!此后,嫣儿的父母就有劳你多加照拂了!” 许无言点点头, “景逸公主,皇上有旨,时辰到了!启程吧!”太监躬身说道, 施嫣儿点点头,看了许无言等人一眼,转身走向那辆装饰华丽却无比刺眼的马车,“嫣儿!”施夫人忍不住凄声叫道,却没能唤回施嫣儿的一次回头,施桀紧紧的扶住自己的妻子伫立在风中,眸色里无尽苍凉。 一抹红色的身影,那么决绝的消失在马车里,两道车辙弯弯曲曲、颠颠簸簸却是不可回头的驶向不能再见的远方…… 第二百四九章 乱作一团 施嫣儿走后不久,楚寒麟也为连卿进行了盛大的封妃大典。对于封妃的事,子雅期、许无言、方卓涵三人都默契的缄口不提,任由楚寒麟宣召入宫观礼的圣旨扔在角落里,丝毫不理会外界的锣鼓喧天,兀自坐在海棠树旁边的凉亭里喝茶闲聊。 “姑娘!竣国公府来人求见!”一个小丫鬟撵着碎步一路过来禀报。 许无言抬头,竣国公府?!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子雅期和方卓涵不约而同的看向许无言,那个竣国公府之于她来说都是不愉快的经历。 “都是些什么人?”子雅期看了丫鬟一眼问道, “竣国公府的公子和小姐们!”小丫鬟如实回答,来的人太多实在没能一个一个认清楚, 子雅期拍了拍衣角,“哟嗬!来的人不少嘛!”接着小心的瞥了许无言一眼,“狐尾!这个时候找上门准没什么好事儿,我去把他们打发了吧?!” 许无言淡然一笑,站起身来,“见一见也无防!走吧!咱们一起去!”说罢就率先走在前面。 子雅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看方卓涵,“她怎么了?”方卓涵耸了耸肩,抬脚跟了过去。 许墨轩率领着竣国公府的一众子女,站在曾经的太傅府邸门前,目光黯然的扫视着面前这座古朴却是盎然的府邸,许无言舍弃了楚寒麟专程为她敕造的提刑府邸,一心要回到这里,怕是为的就是心底的那一点亲情吧!也正是因为这样,今日才敢冒然前来。 随着家丁把门打开,许墨轩、许青颜、许青凝、许青梨、许墨离,清一色的竣国公府的公子小姐一个不少的站在门前,神色各异的看着缓步踏出门来的许无言。 “今儿个是怎么了!这公子小姐悉数前来站门楣来了!”子雅期最不缺的就是损话,想想当初他们一个一个的设计许无言,今日情形不损一下。都觉得对不起这副景象。 饶是竣国公府没落了这么些时候,冷眼嘲讽,他们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不过今日在曾经欺压的许无言跟前遭此奚落。许青颜、许青凝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三妹!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就如此眼见着我们被外人如此奚落?!”许青颜强扬起那张愠怒的脸颊看向没什么表情的许无言,一如既往的质问道, 子雅期原本觉得对他们略微奚落一下,为许无言出一口气,被许青颜这么一说,火气噌的一下窜了出来!且不说他们先前对许无言做的那些事情,但是五年之前许无言的失踪,就该教训一下他们!若不是许无言不愿计较,天和哪里还有他们立足的份儿。竣国公府这一年来的境况。自己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是只剩空壳子罢了,他们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啊! “外人?!”子雅期迈着无比悠闲的步子走到许青颜等人的跟前,一双狭长的杏眼微微眯着,细细打量着许青颜他们。唇角的嘲讽不言自明。“我倒是奇了!这天下之大,有哪个一家人会为了爬上富贵人家的床不遗余力往自己的妹妹和大哥头上扣屎盆子。怎么?这会儿成丧家狗了,想到有狐尾这么个妹妹啦?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们这么明目张胆不要的!” 子雅期的话说的实在难听,许墨轩和许墨离饶是这两个男人脸上也不由得红一阵黑一阵的,何况是许青颜和许青凝这两个未出阁的女子。 “你!”许青颜涨红着脸,一双手死死的握着。瞪着一脸嘲讽的子雅期, “哦!”子雅期盯着许青颜,突然拉长了声音,像是明白了什么,“这可是咱们天和的礼仪典范呢。只是不知道这有名的名门淑女,可曾爬上了人家的床?!” “子雅公子!还请言语有所分寸!”许墨轩实在听不下去了。虽然心里责怪许青颜出言莽撞,毕竟是有求于人。但子雅期这话说的也实在过分,这要传出去,许青颜以后还怎么见人。 子雅期听得许墨轩这一声喝止,也不恼而是很有兴致的走到许墨轩的跟前。“欸哟!许大公子!知道心疼自家妹子了!那当年……” “子雅期!”许无言清冷的叫了一声,看向子雅期的眸色里带着制止。子雅期不屑的瞥了许墨轩一眼,转身走到许无言的跟前。 “如今无言贵为静雅公主,且又是正一品狐尾女提刑!纵然是朝中从一品官员见了都要行君臣之礼。列位如此,莫不是品阶在邵潜之上?”站在许无言身边的方卓涵,脸色依旧是暖暖的,说出的话也如春风一般柔软,扫过众人的目光里亦是含着点点温润,话语却是着实让他们惊愣了一下。 许墨轩惊诧的看着一言不发的许无言,是的!如今许无言是公主,是君!而自己呢,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他们之间再也不是儿时的兄妹了! “臣,许墨轩!参见静雅公主!”许墨轩率先行君臣跪拜大礼,其他人见状,虽然多有不愿,但情势所迫,如今竣国公府大厦将倾,低头是必须的,也都跟在许墨轩的身后先后跪了下来。 “你们前来所谓何事?”许无言只看了其中的许青梨一眼,对他们的下跪好不在意,淡淡问道, 许墨轩等人讪讪的站起身来,心里不禁凉透,自始至终许无言都不曾对他们表现出有些许的情意。想要说的话哽在咽喉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之前对人家百般凌辱,如今却要死乞白赖的求人家!我真是为自己的作为不耻!”许墨离突然冲着许墨轩他们吼了起来, “三弟!”许墨轩怒视了许墨离一眼, 许墨离却是半点儿也不在乎,一脸自嘲的看着自己所谓的家人,“我说的不对吗?大哥,一直以来你都自诩爱着三姐,用着这样的名义不断的伤害着她!在她受冤被侮的时候不曾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甚至自私的想要毁了她的清白!”许墨轩听着许墨离的话不由得眼睛睁大,而许墨离却是丝毫不理会继而走到自己的亲姐姐许青梨跟前,“你呢?虽然只是个庶出,却暗地里没少欺负三姐!自己遇难的时候,还要以死相逼的让人家帮你。”目光触及到许青颜和许青凝更是闪过一丝厌恶,“还有你们两个!不禁虚伪而且卑鄙!明明处处欺负三姐,一个为了嫁给靖王,一个为了维持府里势力,表面上装的对人家有多好!所有的阴狠毒计都用到自己的妹妹身上,还觉得理所应当!当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许墨离!你在胡说什么!”许青凝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庶出胆敢如此责骂自己, 许墨离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依旧不停地说着“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哈哈哈!我们就是一群在家门荫蔽下的豺狼!欺负比自己小的!一肚子的诡计!” “许墨离!你混账!”许青颜上前狠狠的给了许墨离一巴掌,厉声吼道, “我怎么了?!”许墨离神色骤然凌厉起来,合着脸上那鲜明的五指印,神色变得有些决绝,“我不再做这豺狼!我羞于为许家人!哼!”说罢扭头就要走。 “墨离!” 许墨离的身形震住,有些难以置信的不敢回头,从来没有人如此叫过他,还是这般清冷不含杂质的声音。 许无言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叫住许墨离,也许只是因为方才他那番迟到的为自己的辩白,或者是别的原因,总之是许无言叫住了他! “你既然还称我一句三姐,这会儿还怕回过头来吗?”许无言看着那个虽然高大,但依旧是和那个曾在门前迎接自己的男孩没什么区别的许墨离,不想他就此满心否定的离开。 许墨离缓缓转过身来,一脸惊讶的盯着许无言,做梦都没想到她会叫住自己,一时有些结巴道:“三…提刑…哦不!公主有何吩咐?” “你今年也十八了吧?!”许无言看着许墨离清声问道, 许墨离点点头,“嗯!” “给你一个差事去做可好?”明明是问句,从许无言嘴里说出来却如命令一般,“只是,那差事极苦!不但要前去涵州城,而且不能有任何的身份!虽然如此,比起你现在会安心的多。你可愿意?” 许墨离看着许无言,有些稚嫩的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信任,继而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那里不必京城,而且没有人会保护你,你不怕?”许无言反问, “不怕!”许墨离肯定的说道, 许无言的嘴角染上一抹笑意,“好!”从头上拔下那根孔雀翎一样的头饰,递给许墨离,“这个是信物!你拿这个十日之内到涵州城知府那里,他会告诉你做什么。记住!从此以后,你不在是什么竣国公府的公子!” 许墨离郑重的接过那只孔雀翎,深深的看了许无言一眼,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去吧!”许无言轻声说道, “我去了!”许墨离只向许无言告别,继而转身而去。 第二百五零章 探许卿和 “你们若是无事,请回吧!”送走了许墨离,许无言淡淡扫了其他人一眼,声调不改的清冷,转身就要走回府里去。 “小妹!”许墨轩失声叫道,他就知道许无言对他们还是有感情在的,不然也不会那般对许墨离,他就知道,许无言还是那个小妹。 许无言扭过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疏离,“许墨轩!你在本公主的府门前喊什么小妹?!”目光清冷一片,丝毫不见方才对许墨离的那般笑意。 “言儿,你!…”她对自己称本公主,她……许墨轩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能够那般对许墨离的许无言会如此冷淡的对自己。 “许无言已经死了!失踪的时候就死了!一年前,你们又害死了她一次!”想到五年之前许无言的失踪,许无言心里还是恨的,虽然主谋是楚寒麟母子,但他们始终是参与了的,对的还是自己的妹妹。 “许无言,你怎可如此对大哥?你当真是没有一丝良心吗?亏大哥他对你一片情深!”许青凝一直都觉得许墨轩对许无言是厚待的,至少在许无言被欺负的时候,许墨轩一直都是护着她的。 许无言冷冷的瞥了说话的许青凝一眼,“你闭嘴!除了那张脸可取之外,你还有什么值得人多看你一眼的!想要就光明正大的去争取!暗地里那些伎俩只会让人觉得恶心!还有,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方才的话!否则,我不但会毁了你那张脸,也会把竣国公府夷为平地!” “哼!你不过是用来和亲的冒牌公主,有什么好张牙舞爪的!?还是个丑八怪!拿着鸡毛……” “清凝!闭嘴!”许墨轩急忙瞪了许青凝一眼,不过还是没能挽回她脱口而出的话。 许无言的眸色渐冷,冰冷如霜的眸子盯着许青凝,看来竣国公府的失势并没有让许青凝这个绣花枕头增多少见识。既然她这么急于撞枪口,那就拿她开刀吧! “妖男!十个耳光!”许无言侧了侧身看了看身边已然比自己还要怒的子雅期低声说道, “啪啪!……”许无言的话音刚落。许青凝的脸上便绽开了花,人都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记又一记的耳光打的晕头转向,几欲摔倒。 “清凝!”一边的许青颜反应过来的时候,耳光已经打完了。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许青凝。 “啊!好痛!”站稳脚跟的许青凝,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阵阵传来,龇牙咧嘴的抽着冷气。 已经回到许无言身边的子雅期,随手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布擦了几下手,扔在许青凝面前的地上,“口出狂言!自讨苦吃!” 许墨轩这下真的心虚了!许无言方才的话加上刚才连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的作为,说明许无言已经知道了一切。如今的许无言再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妹了,如今的她爱恨分明、杀伐决断,毫不手软。还有她身边的人也都非平庸之辈,眼下那两个又不知死活的出言得罪。想要她出手帮竣国公府就更…… 许无言不愿再看他们任何一眼,转身就往府里走去。 “言儿,父亲危在旦夕,已然弥留之际!我希望你可以去看看他,让他去的舒坦一些!”许墨轩的心里还是难过的。那一块的缺失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 许无言的身形顿了一下,脚步未停。 “言儿!明日,我们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来!”许墨轩冲着缓缓合上的府门,诚恳的说道…… 许青梨始终没抬起的双眼看着那褐色的门槛,一丝情绪一闪而过。 太多的事情会在意料之外,一如借着这个少女的身体存在于这个莫名的皇朝。一如遇到这些最高尖端仪器都扫描不到的人们,和他们发生着这样那样的交集…… 许无言抬头看着有些灰暗的竣国公府大门,一年之后自己又来到了这里,虽然没有丝毫的留恋,甚至没有想过再踏进这里一步,但还是来了。不为别的。只为这里住着的是原本许无言的亲人。 “小…小妹!”在希望即将殆尽的时候,一直等在门口的许墨轩还是等来了许无言。 许无言清冷的看了看许墨轩,“许侍卫注意措辞!带我去看看竣国公吧!”抬脚走了进去。 许墨轩立时脸上觉得讪讪的,情急之下叫出了小妹,忘了此刻的许无言已然不是自己的小妹了。而是堂堂的静雅公主。 子雅期和方卓涵只淡淡的扫了许墨轩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心底对这个男人也是带着些许悲哀的,原本可以是个不错的兄长,不想却为了府中荣耀,被人嫌弃至此。 亭台楼阁依旧,水榭回廊依旧,不同的是再不是之前的心境了。 不只是许墨轩刻意支开了许青颜和许青凝,还是别的原因,这一次许无言没有再看到他们两姐妹,许卿和的房间内除了楚婕妤外,别无他人。 “臣妇见过静雅公主!”比之许墨轩他们,楚婕妤倒是神色平和很多,礼数也周到无比。 许无言看了看身着素服的楚婕妤,微微笑了笑,“许夫人请起!”继而扫了一眼躺在床榻之上,看不出有任何生命气息的许卿和一眼。 他衰老了很多,如同死灰的脸色,轻微蠕动的嘴唇,曾经这座府邸的主人,如今成了这般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浑身散发着生命殆尽的气息。 “卓涵!你去看看他吧!”许无言对身边的方卓涵说道, 方卓涵点点头,抬脚朝许卿和走了过去。 “一直都是如此吗?” 楚婕妤看着许无言,曾经那个任人欺凌的小丫头如今贵为一国公主,即便是前去和亲,也是官居一品的女提刑,而且声名响彻天和。再不是自己可以小觑的黄毛丫头了。 “启禀公主!一直都是如此!” 许无言扭头看着对自己恭顺无比的楚婕妤,想想一年之前,那个气焰嚣张、盛气凌人的竣国公夫人,从来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即便当初顶着待嫁靖王妃的称号。而现在。她是那么的恭敬、得体,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事先演练过一般。 “哦!”许无言淡淡应了一声,看向回转而来的方卓涵,“卓涵。情况如何?” 方卓涵看了一眼楚婕妤,“脉息平稳” 许无言有些惊异,“什么意思?” 方卓涵抿了一下嘴唇,以不变的温和声线说道:“除了脉息平稳,还有心跳之外,许国公并没有其他任何生命的迹象。不但如此,他体内的毒会让它每日遭受剧痛。” ‘植物人!’听到方卓涵说那些第一个窜入许无言脑海的是这三个字,只是植物人这种病症在二十二世纪已经不是不治之症,类似于现在许卿和的这种有痛感的假死状态,也已经为医学所攻克。只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再不能称之为活着的绝症。 “方公子,家父可还有救?”许墨轩看着方卓涵问道, 方卓涵摇了摇头,“许国公如此也不过还有半年的光景,且日日受着剧痛煎熬。你们还是早些做决断的好。”与其如此活着。早些了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之法。 楚婕妤似乎对这样的诊断并没有太大的异样,只是垂了垂眼睑,继而微微颔首,“臣妇有一事相告,不知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许无言爽快的答应, “公主这边请!”楚婕妤朝着偏厅做了个请的姿势,接着两人相继走了过去。 竣国公府的确落魄了许多。连着偏殿的装饰也还是一年前的旧物,没有了许卿和,这竣国公府的确是支撑不起来。 “失踪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到了偏厅,楚婕妤没有让座。也没有任何的寒暄,而是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许无言,眸光里有着明了一切的洞察。 许无言点点头,在楚婕妤面前一点也不想掩饰。毕竟当年的事,她也是参与者之一。此番叫许无言单独谈话,想必是有什么要说的。 楚婕妤细长的眼睛扯出一丝笑意,“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但那也是没有办法。太后和皇上的命令,我们作臣子的不可不从。当年我让轩儿把你骗出府,弄晕让太后的人带走,并非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当年,太后拿整个竣国公府数十条人命威胁,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许无言看着楚婕妤,她虽然也带着一点儿皇室的血脉,但很多事情也是没得选择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牺牲许无言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便可换来阖府的荣耀。任谁也都会和她的选择一样。 “谁知你命大,非但没有死,反而有了今日这般地位。如今,你看着竣国公府这般凄凉,心中一定很痛快吧!但是,唯一一个你不能改变,也不会改变的是,你是许家的人,许家败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楚婕妤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许无言,笃定的以为任你如何痛恨这里,但这里是你的根,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许无言的嘴角在这个时候却是那般诡异的扬起,看着楚婕妤的眼睛里带着不在乎一切的淡漠,朱唇轻启,淡淡的如同山缝里流下的泉水一般,不经意却透心凉的声音响起。 “你错了!如你们所愿,许无言早在失踪的时候就死了!而我只是一个跟你们、跟许家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也可以说我只是一缕幽魂。所以你们许家的荣衰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楚婕妤整个人被冻住,眼看着许无言那清瘦单薄的背影连同心里那一点最后的靠山一同在眼帘里消失…… 第二百五一章 送亲之人 走出偏厅,许无言看了看方卓涵和子雅期,“咱们走吧!” 方卓涵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许墨轩,温声道:“这个可以让许国公早日解脱这般苦楚。” 许墨轩接过瓷瓶紧紧握在手心,看着那个不曾睁眼看过自己的女子,再看看这个只剩下空壳子的家,还有那个毫无生气的父亲,不由得悲从中来。 “许无言,你不在乎这许家的声势又如何,你极力想要和着许家撇清关系又如何?你的肉、你的骨、乃至你身体里流着的每一滴血都是许家给你的,无论如何你都欠着许家这副皮囊的。” 楚婕妤几乎是从偏殿里窜出来,一双瞪得如桃核一样的三角眼如一条伺机而发的毒蛇一般,散发着阴狠而孤注一掷的气息,冲着许无言的背影嘶喊着。 “娘!我们已经对不起小妹了。您就别说了!”许墨轩上前扶住竭力嘶吼也没能换回许无言半点回头的楚婕妤,目光斐然的劝慰。 楚婕妤扭头看了看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一直强撑着的身体猛然颓废下来,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长有皱纹的眼角纵横滑落,“轩儿,如今府里这般模样,娘该怎么办?轩儿,我们该怎么办?” 许墨轩用力的扶住自己的娘亲,从未见过一直干练大气的娘亲这般绝望的模样,压抑着胸中的悲愤,沉声答着:“娘,您放心!还有我!您还有我!” “无言,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而且毕竟是你的家人,是不是……?”看着虽然决绝但是脚步还是有些不稳的许无言,方卓涵开口试探, 许无言扭头看了看方卓涵,“你觉得我对他们太狠了?” 方卓涵点点头, “你也这么认为?”许无言转而问子雅期。 子雅期没所谓的耸耸肩,“原谅不是纵容!况且许墨轩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要一辈子靠着别人的荫蔽生活吗?也该是他撑起竣国公府的时候了。总想着要别人施舍算什么,人家好了就拿一家人说话。不好了就有多远躲多远,这次的事也算是给他们个教训。再说了,他们现在这般模样哪里值得原谅?!” 许无言笑笑点点头,对子雅期这番话很是赞同。 “可他们毕竟是无言的家人,如此决绝,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议论无言?”方卓涵还是不无担心的反驳, 许无言笑笑,伸手拍了拍方卓涵,“卓涵,有的时候以德报怨并不是什么好事。何况我并非什么善类。对于那些个名声,就随它去吧!” “对啊!”子雅期很想是与许无言一丘之貉的样子,横跨一步凑到方卓涵的跟前,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方子!做人如果都做成你这般圣人模样。那得多累啊!世间就需要我和狐尾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登徒浪子,才能有你们这些圣人豪杰悬壶济世的余地嘛!” “喂!你瞎说什么呢!”方卓涵扭头瞪了没有正形的子雅期一眼,“滚一边儿去!” 子雅期登时作出不屑一顾的模样,“诶欸哟!这才说过,你可就给我们现实演练啦?这也太假了吧!得得得,懒得跟你为伍,我还是跟狐尾一起狼狈为奸吧!” 说着伸手便挽上了许无言的胳膊。添着脸,无比腻歪的靠在许无言的身上,说道:“狐尾,你说是吧?!” 许无言瞥了子雅期一眼,猛地把手抽了出来,嫌弃的推开子雅期。“行了你!贫嘴真是一流!” 子雅期没所谓的呵呵呵笑着,又挽上许无言的胳膊,“哎呀!你就别嫌弃我了。诶!狐尾,一会儿回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去!” 许无言不再推开子雅期,幸好一直有他在,不然这日子会辛苦很多吧!这样的时候不多了,有一日算一日吧。不由得扬起嘴角,有些狡猾的拉长声音说道:“我想吃八宝鸭、红烧蹄髈、清蒸鲤鱼、珍珠扇贝,还有燕窝、酱香肘子……” “诶呀!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吃不完,明天吃喽!你说的,我想吃什么都有的!” “好好!本公子服了你了。” “对了,还有最好的祁门红茶!” “喂!狐尾,你……” “怎么?!不愿意啊!你这个小气鬼,绝世孤独的命格!不理你了!” “诶呀!诶呀!狐尾,你等等我!我不是没说不答应吗?你慢点儿啊……” 方卓涵看着吵吵闹闹的不亦乐乎的两人,嘴角浮上一丝艳羡,危难之时同承受,平安之时互嬉闹。只有这样才算得上是许无言真正的知己吧! 三日之后,许无言启程的圣旨便和一套漠朔亲自派人送来的礼服一同到了许无言的府中。相比许无言的不以为然,子雅期和方卓涵倒是染上了不少的不悦。 “狐尾!楚寒麟要你明日便自城门启程前去蹂洳。” 许无言浅浅一笑,“既然都要和亲了,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呢。” “无言!你当真要去和亲吗?”方卓涵一直觉得许无言不回去和亲的,她一定会有办法不用和亲也能救出许卿林的。 许无言看了看他们两人,点了点头,“嗯!我要去和亲!不过你们无须担心,我去了哪里都不会受委屈的!”说着拍拍两人,“好了!既然明日出发,咱们今日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子雅期和方卓涵会意,点了点头,道:“好!!”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许无言却觉得,人不愿醉长清醒。今夜的临别酒便是如此,子雅期和方卓涵强颜欢笑的一杯一杯复一杯的喝着,甚至连一句祝福的话都说不出来。三个人围坐在圆桌旁,安静的只能听得见杯盏偶尔相碰的声音。 酒盏入腹,却带不来丝毫的醉意,看着曾经一直相陪的人,许无言心里某一处隐隐的却是深切的扯着、揪着,像是冷风中凌乱的长发纠结交缠。 直到最后也还是相互看了一眼,转身各自离去。 “言儿!”楚寒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双熟悉的手臂环上许无言的腰身,缓缓收紧。 许无言的脸上凝结着想要笑却展现不出来的神色,伫立在窗口的身形没有一丝的改变,许是站的久了,声音里都染着夜里的微凉,“楚寒彻,你能救出他们吗?” 楚寒彻点点头,“言儿,等我去接你回来!” 许无言没再说话,细细的感受着身后那抹或许再也感受不到的温暖。 第二日,许无言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子雅期和方卓涵,想想昨日的情形,理解的弯起一抹弧度。终于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等着送亲官员的到来。 原本是大红色得凤冠霞帔,漠朔派人送来的却是清一色的宝蓝色,银色暗杯纹在领口、袖口沿出祥云缘饰,除此之外广幅长尾罗裙上便再无任何装饰,只一条金色织锦宽幅缎带紧紧束在腰间,简约大气的窄袖上镶嵌着白玉珠子攒成的箭袖,使得许无言原本纤细的身段,更如云间曼舞的仙子; 头上的宝蓝色凤冠和同色蝴蝶簪花,合着脸颊之上那一朵桀骜不驯的狐尾百合,衬得许无言那张本就清秀的脸颊更加出尘脱俗。 送亲官打开门之时看到许无言这般恍若神女的模样,脚下的步子不禁滞在原地。 许无言看到送亲之人的模样,脸上的神情也不断的变化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圣旨之上的送亲之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子雅湛。 “楚湛?!”许无言上前一步,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红色锦绣送亲官员袍服的子雅湛,想不到一直身穿黑色的子雅湛,穿上红色也是这般的英气、俊朗。对于他,许无言所了解的不过是子雅期的哥哥而已吧! 许无言不知道此刻面对子雅湛的自己是什么神色,似乎这般质问只是为了确定他究竟是不是那个把自己送往蹂洳的人而已。 子雅湛愣住,此刻许无言的眼睛犹如沉寂在千年寒冰之下的寒玉一般,饶是没有一丝情绪,却无处不泛着可以冰沁入骨的凉意。 “下官楚湛!恭迎静雅公主启程!” 两人相持了许久,最终子雅湛还是缓缓弯下了腰身,恭恭敬敬的对许无言行礼。 再见子雅湛,许无言想了很多种方式,却不曾想会是眼前的这种。所有关于子雅湛的疑惑,在他弯下腰对自己行君臣之礼的那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 “有劳楚将军了!”许无言得体的回应,继而仰头走在楚湛的前面踏出府邸…… 许无言到达城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庞大的送别队伍,将那一小撮红色的和亲队伍围在中间,犹如围观法场行刑一般。 大概楚寒麟除了他自己之外,把所有的文武百官都派来见证狐尾女提刑被送去和亲的这一刻,其中还有他新晋的贵妃-连卿。 “无言!你真美!”连卿的声音一如初见时的悦耳动人,模样却已经是仪态万千,众人吹捧的贵妃了。 好一个送亲的阵仗!子雅湛、连卿……楚寒麟你真是费心了! 第二百五二章 关于楚湛 许无言看着连卿,浅浅笑了一下,略微福身行了一礼道:“贵妃谬赞了!” 连卿一愣,许无言此刻的淡漠疏离像一条细细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连卿的心上。从一开始,许无言都是真心待她的,为她出头,救她出狱,而自己呢?却是从一开始都是算计着的…… “无言,你我之间何须如此?”不论现在她们之间隔着怎样的身份,有着多少需要解释却不能吐露半个字的苦衷,连卿都是不愿意,自此以后两人形同陌路的。 许无言看着连卿,尽管她此刻身穿美衣华服,有着无比尊贵的地位,可是在连卿的脸上却没有看到曾经的纯粹的笑容,如此选择,她也是迫于无奈的吧! “你开心就好!”许无言淡淡的应着,眸色里闪过不似表面那般的临别珍重。 “无言!”连卿一把抓住许无言的双手,明亮而忧伤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悔恨,“对不起!是我……” “贵妃!”许无言深深的看了连卿一眼,骤然提高了声音叫道,继而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群臣,“静雅谢过各位前来相送!静雅就此别过!”继而看着身前的连卿,“我走了!你保重!” 说完放开连卿的手,头也不回的踏上了那个红色刺眼的马车,随着一声高亢的‘启程!’马车缓缓离去,在群臣的高呼恭送静雅公主!声中渐行渐远,而那一抹红色带给连卿的刺痛却是无论如何也擦不掉的鲜明。刻骨……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许无言伸手摘下头上不轻的凤冠扔在一边,双手抚上太阳穴,轻轻地揉着,以缓解有些乱糟糟的思绪。 “难不成真的要嫁给那个什么蹂洳的大皇子-漠朔?历史上不少和亲的公主嫁到番邦,丈夫死后,还要嫁给丈夫的儿子甚至孙子,不行!不行!这也太乱了!我太吃亏了。得想想办法,到了蹂洳怎么才能安然混的风生水起。” “人家好歹也是个皇子,你嫁给人家有什么好吃亏的!?” 许无言正自己筹划的起劲儿,不料子雅期的声音却由远及近传来。许无言已经,扭头之间无比悠闲自在的子雅期推开马车后部的嫁妆,弯着腰,倜傥无比的走了出来。一起的还有万年不变温润的方卓涵。 “是啊!无言,这还没有见到漠朔呢,你就编排起人家的不是来了,是不是不太好?”大概是跟子雅期待在一起久了,方卓涵也难得调侃起许无言来。 许无言一撇嘴,面上虽然对两人的出现没什么,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俩人竟然藏在马车里跟着自己,难怪在府里找不到。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再说了和亲是楚寒麟决定的,不是我!本姑娘答应去蹂洳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本姑娘概不负责!” 子雅期和方卓涵一左一右坐在许无言身边。看着许无言那天下莫能为难于我的神色,很是满意。许无言本就该如此,窝窝囊囊受人摆布从来不是许无言的作风。 “那你打算怎么办?拆了漠朔的新房啊?”见到许无言恢复到以前,方卓涵心情大好, “不对!”子雅期一把挽住许无言的胳膊,很是认真的抢过话头,然后严肃的看着许无言和方卓涵说道:“是绝了漠朔的后代!” “哈哈哈!”方卓涵看着子雅期那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子雅期一个爆栗打在子雅期的脑门儿上,“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啊!” “欸哟!狐尾,你不要这么没良心好不好?我这是为你好,省的你将来生了人家的孩子骑虎难下!”子雅期捂着自己的脑门儿,看着许无言理直气壮的反驳。 许无言不禁又好笑有好气的看着子雅期。“你想的倒是挺长远的。” “子雅期说的没错,你去和亲本就是漠朔的妃子,这件事倒是不得不防。”方卓涵倒是挺赞同子雅期的话,毕竟漠朔是不会管许无言究竟愿不愿意的。 许无言扯了扯嘴角,扭头看向方卓涵。“你也这么认为?!” 方卓涵点点头, “狐尾,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据我所知,那个漠朔的身手可是不错的,真到了洞房花烛夜,就凭你在他手里逃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子雅期补充道, “那你们说怎么办?”许无言看着两人,寻求帮助, 只见子雅期那双桃花眼,狡诈的笑着,“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呗!你说是吧?小方子!” 方卓涵点点头,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玉瓶递给许无言,“这个是叫男人不 举的药!每次你只需要在穿戴衣物上滴上一滴,就可保无虞。” 这个倒是新鲜,许无言好奇的接过瓶子,什么迷 情 药、媚 药…许无言倒是听过不少,没想到还有这种让男人不 举的药,而且这么神奇。 “这么管用?有没有什么坏处?”许无言怀疑的看着方卓涵, 方卓涵郑重的点点头,“只要有此物,纵然是给他下媚药也无济于事!对女子无害,只不过用的多了,会影响男人生育!” “这个好!我得好好收着!”许无言小心的把瓶子收了起来,想不到还有这么好玩儿的东西,想想以后,许无言竟然还有些期待起来。 “狐尾!看看你那副奸诈的样子,一定没再想什么好事吧?!”子雅期看着许无言嘴角扬起的笑意,瞟了一眼方卓涵,心里为漠朔捏了一把汗。 “没有啊!”许无言急忙否认,“诶!你们俩这是要送我出天和呢?还是要跟我嫁到蹂洳去呀?” 子雅期一听伸手给了许无言脑袋一巴掌,“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什么叫跟你嫁到蹂洳去,我们这是去替天和的广大子民看着你,省的你祸害蹂洳的黎民百姓。是吧?小方子” 方卓涵点点头,“无言,昨天我们想了很久,反正在天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不如就陪你到蹂洳看看。” 许无言看着两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想不到了。说出口的人一直没能做到,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什么诺言的人,却是一直在践行着不离不弃。 许无言拉过两人的手,紧紧的握着,“妖男,卓涵,此生我许无言遇到你们,足矣!足矣!” 方卓涵和子雅期相识一笑,什么也没说。许无言不知道,能遇到她,和她成为朋友,也是他们人生幸事。 “妖男!那个楚湛……”想到送亲的楚湛,许无言还是忍不住想向子雅期求证。 子雅期神色一凛,眼角眉梢,第一次流露出曝露在阳光之下的忧伤,像是中了慢性毒药的人,直到毒发那一刻才知晓真相。 “狐尾,楚湛就是子雅湛,而且他也不是我的哥哥!” “这是怎么回事?” 子雅期靠在许无言身上,“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从大哥进京不久之后开始,嫣儿给了我一个誊写的奏折,那是大哥写的。我让通识堂去各方打探关于大哥的事情,我还亲自派人到我家去查探,前不久才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狐尾,我并非不想告诉你,而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那些事情。” “妖男…”许无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原来子雅期那个时候也是身心具累的…… “大哥本名楚湛,是太后和我大伯的私生子,当年太后家道中落,生生拆散了大伯和太后这对鸳鸯,太后生下大哥便奉旨入宫。不想不久便成了皇后,还生下皇子。后来太后怕自己和大伯的事情败露,就密旨给大伯,要他誓死保守秘密,并且要子雅家世代为她效忠。” “你大伯答应了?” 子雅期点点头,“自小我对大伯的印象很少,只知道他终日以酒为伴,虽然是子雅家的继任家主,却丝毫不理会家事。在大哥两岁的时候,大伯过世了,临死前交代我爹子雅家无论如何都要为大哥的身份保密。有朝一日,太后需要,大哥务必万死不能辞!” “想不到你大哥也是楚寒麟的人。妖男,楚寒麟对我还真是用尽心机。” 子雅期坐直身体,看着许无言,“狐尾,我不期望你会原谅大哥,只是他也有他苦楚,我……” 许无言笑笑,“妖男,我不怪你大哥!每个人的出生都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他也只是个受害者。” “狐尾,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许无言叹了一口气,“由衷而言,我还是应该感谢你大哥和连卿的,至少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他们是一心待我的。有此,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人生本就如此,迎来送往,不是每个人都一直与我们同行的。放下就好!”方卓涵看了看神色都有些斐然的两人,出言安慰, “是啊!卓涵的话很对!放下就好!”许无言嘴角微扬,拍了子雅期一下,重复着方卓涵的话。 “嗯!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好!” 第二百五三章 再到灵州 有了子雅期和方卓涵作陪,和亲之路也变的热闹轻松起来。虽然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碰到楚湛,许无言却是坦然多了,毕竟每个人都可以有他的选择,旁人强求不来的。 这样的日子过的很快,和亲的车队很快就到了灵州,有楚寒彻的特许在,许无言可以下榻在灵州的靖王行馆。行馆依旧,风景依旧,甚至最开始服侍许无言的丫鬟竹青还在。 许无言看着自己曾经来过的地方,比之一年多之前,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碧竹池的水还是那般的澄净清透,一旁环绕的竹子苍翠无比,许无言不由得的走向碧竹池旁边的亭子。 “几位请坐!奴婢去给你倒茶去!” 见到许无言竹青是打心眼里高兴的,从小便一直在楚寒彻的身边伺候,从未见过自家王爷对哪个姑娘像对许无言那般,日日惦念,时时思虑。 许无言一笑,自顾自的在亭子里坐下。 “狐尾!阔别一年有余,又回到这里,是不是感触颇多?”子雅期知道许无言是被楚寒彻在千鹊山救起来的,之后便在这里养伤,这里对许无言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许无言看着碧竹池浅笑,“是的!我和你们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当真是世事无常且多变,想不到我们能来到这里。” “姑娘,请用茶!”竹青把茶倒好放在许无言的身前,也给其他人倒了茶,然后立在许无言的身边甜甜的浅笑着, 许无言伸手握住茶杯,扭头看着见到自己只是单纯开心的竹青,轻声问道:“竹青,我们一年多未见,你可好?” 竹青酒窝不减,清脆的声音干脆的答着。“竹青很好,谢姑娘挂心!” “我记得从我苏醒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叫我姑娘,可你那个时候明明知道我是竣国公府的三小姐。今日见面。你仍旧叫我姑娘,想必你也知道如今我是和亲蹂洳的静雅公主,为什么呢?”许无言看着竹青,嘴角浅浅的弯着,神色恬静而悠闲。 “这个是…”竹青刚要解释又停了话腔,目光在子雅期、方卓涵和楚湛的身上逡巡着, “但说无妨,他们都是你家王爷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许无言开口打消竹青的顾虑。 竹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姑娘。从王爷把你从千鹊山救回来,王爷便交代我们,除了将来可以喊你王妃外就只能叫你姑娘。究竟为什么,王爷不说,奴婢也不敢多问。” “狐尾。看来楚寒彻一早就认定了你这个王妃了。”子雅期有些促狭的看着许无言,说话丝毫不顾及一旁坐着的楚湛的感受, 方卓涵看了一眼楚湛,“无言,靖王对你也算是有心了!” 许无言不语看着碧竹池,不知道楚寒彻现在究竟找到了许卿林和荷妃的囚禁之处没有。 “姑娘!赤将军来了!”竹青靠近许无言禀报, 许无言扭头。一个身穿玄色铠甲的将军,步履威武的朝这边走过来,近些看,就是当年的楚寒彻的贴身侍卫赤纬。 “末将参见王妃!”赤纬看了看许无言,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之后,拱手拜见。 许无言苦笑。“赤将军,这么早就认定我是蹂洳的王妃了?” 赤纬一愣,脸上出现紧张之色,急忙垂头解释,“不是!王妃…不!公主…也不对!那个…姑娘误解了!末将的意思是王爷……”话说了一半。赤纬抬头看了其他人一眼,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垂首认错,“末将失言,请姑娘责罚!” 许无言笑笑,心里怎会不知赤纬的意思,只不过现在赤纬是楚寒彻的心腹,也是三军副将,如今更是代行楚寒彻的命令,心思缜密了许多。 “赤将军不必多礼!我没有恶意!请坐!”许无言看了赤纬一眼,伸手指着身旁空着的凳子说道, 赤纬抬起头,确定许无言真的没有生气之后,才在凳子上虚坐了下来。 “漠朔一个月前便坐帐军中与我军对持,但不曾开战。三日前,蹂洳的将军大帐变成了红色,而且营地内外更是为迎接姑娘做着准备。漠朔昨日派人送来信函,明日他会在两军阵前亲自迎接姑娘!” 说这些的时候,赤纬的手一直是紧紧握着的,甚至可以看到因为用力而发白的骨节。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不甘不愿。 “他要在阵前迎亲?”许无言有些难以置信,楚寒麟既然派许无言前来和亲,漠朔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他知道许无言不会那么乖乖的和亲? 赤纬点点头,“是的!若是明日卯时见不到姑娘,便是两军开战之时!” “漠朔这家伙够狠的!”子雅期挑眉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楚湛,目光落在说话的赤纬身上, “据说漠朔一直是蹂洳的常胜将军,纵使失踪了五年之久,再回蹂洳不过半月便夺回了蹂洳的大权。此人的本领不容小觑!”方卓涵没有针对性的叙述着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方卓涵说的对,漠朔从水牢中逃出之后,楚寒麟便一直暗中派人暗杀,阻止他回到蹂洳。而身体极度虚弱的漠朔依然凭着从许无言那里取走的一百两银子,平安到了蹂洳,还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掌控了蹂洳的军政大权。如果不是因为漠朔的本事惊人,楚寒麟也不会惧怕他到如此地步。 “姑娘!倘若你不愿!末将愿意与蹂洳决一死战!”赤纬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双坚毅的眸子盯着许无言认真的说道, 赤纬话音刚落,便招来了齐刷刷的注目礼,子雅期更是瞪大了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赤纬,两军开战,数以万计将士的命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卓涵则是再一次对许无言的本事刮目相看,真是不知道许无言究竟有多少本事,就连赤纬这样的常年在军中深谙将士疾苦的良将,也会为她说出这么冲动的话来。 楚湛则是俊眸微垂,心中五味翻腾,连赤纬这样肩负护国保家重任的人都能为许无言舍生忘死,儿而自己却要亲手把她送到漠朔的手里……曾经那般发自肺腑要护她周全的诺言,如一把锋利的弯刀一般,无比讽刺的在那颗孔洞遍布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戳着。 “赤纬!我明日会准时出现!”许无言浅浅的笑着,从那张无比沉静的脸颊之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只是那一湾浅笑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你做好你的将军就好!” “姑娘…你…” “好了!我累了!竹青你带我去休息吧!” 赤纬还要说什么,被许无言的起身给挡了回去,她还是她,一如当年那般自信满满、睥睨天下的模样。 许无言离开,剩下这一桌子的男人,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怪异。 “既是如此,有劳楚大人明日送姑娘到军营了!军营还有事,告辞了!“赤纬扫了另外三人一眼,站起身来抱了抱拳,大步离开。 这赤纬还真是,除了许无言之外谁的面子都不给。方卓涵伸手拍了拍子雅期,“你们两兄弟聊聊吧!”说着也起身离去。 子雅期有些苦恼的耷拉着脑袋,是该和楚湛谈谈,但是从何谈起,子雅期始终没想过,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对这个曾经的大哥。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无耻叛徒?背叛了你,背叛了无言。”楚湛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是!”子雅期抬头认真的看着楚湛,“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大哥,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的品性我一清二楚。她是你的娘亲,纵然你选择帮她也无可厚非。就像狐尾说的,至少我们相处的日子,彼此是真心相待的。就算立场不同,也不会影响我们以前的日子。” “她是这么说的吗?”楚湛看着子雅期,一直以来都刻意的避开她,为的是不让她为了自己受到伤害,但是再怎么样小心,她还是接连深陷阴谋之中。 子雅期点点头,“大哥,我们都知道你的苦楚!但是,我还是要说,错过狐尾,你终其一生都再不能如她在时那般自在享受人生的喜怒哀乐了。” 楚湛点点头,“何止如此……”看向碧竹池的眸子里闪过堪比夏日清晨荷叶之上露珠的晶亮, 子雅期伸手拍了拍楚湛的肩膀,站起身来缓缓离开。跟楚湛,其实一直没什么隔阂的,无论楚湛选择什么,也都有他不可逃避的理由。他的为人也不曾在子雅期的心里动摇半分。 饶是许无言也不曾为此疏离与他,只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怨不得任何人。如果真的心痛难忍、刻骨铭心,那就感叹一声,天意弄人、命运叵测吧! 蹂洳被火把照的通明的将军大帐,身披金色披风的漠朔独自端坐在硕大的木桩支撑的几案旁,手中宝蓝色的水滴形耳坠在火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光泽里不断跳跃着那个嘴角挂着傲气、从不服输、傲骨凛凛的清秀容颜…… 第二百五四章 漠朔迎亲 灵州虽然是皇朝与蹂洳的经年交战之地,但也是山清水秀、物产丰饶之地,且四季分明,每一个季节都有着别处没有的独特景色。 灵州的夏天是多雨而潮湿的:晴朗的时候,碧蓝的天空明净如洗;下雨的时候痛快无比,通常都是一阵大雨之后,还布着雨滴的天空上会挂着绚丽无比的彩虹,映着千鹊山的郁郁葱葱成为灵州夏天的一道胜景。 这里没有阴雨连绵的天气,风也是极少的,尤其是大风几乎从不在灵州出现过,也正是如此,灵州虽然常年有着战火,这里的百姓却是过着还算富足的日子。 “报将军,蹂洳主将漠朔一早便率大军在阵前整装待战!” 赤纬有点不耐烦的挥挥手,“下去吧!再探,再报!” 昨日已经快马加鞭的给远在京城的楚寒彻去了信函,说了灵州这边的事,并且言明,只要楚寒彻有令,赤纬愿意为了许无言与蹂洳开战。而楚寒彻的回信却只有一句话:一切听从狐尾女提刑指挥。 许无言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要去和亲,可赤纬的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烦闷,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心里一直最有分量的女人嫁给漠朔。 “将军距离卯时不到半个时辰了,静雅公主还没到,我们……”看着赤纬一个上午都坐立不安,一直跟在赤纬身边的副将,缓步上前,犹豫的对赤纬说道, 赤纬猛地抬头,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盯着副将,“你急什么!就算开战又如何?是漠朔又如何?我们还怕了蹂洳蛮子不成!?” 那副将猛地打了个寒战,赤纬说话的架势有点儿想吃人,看看这情形大概是王爷那边有什么特殊交代吧!不然以赤纬如此谨慎入微的性格,不会如此焦躁无措的。 副将见赤纬如此。也不敢再接话,只得低着头等着他下一步的命令,毕竟王爷的心思不是他们这等人可以揣测的。殊不知,在他眼中赤纬这么个不近女色的人。这般焦躁不安是为了一个女人。 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没有许无言任何消息来报,倒是漠朔那边不停地有哨兵禀报情况,随着卯时的一点一点接近,漠朔的大军也在一点点蠢蠢欲动。 “报将军!蹂洳大军已经扬起了战旗!”又一个哨兵满头大汗的来报, “将军,静雅公主还未到,这……”副将实在有些坐不住了,要知道和漠朔开战,而且楚寒彻不在。这胜算的几率几乎没有。 赤纬挥了挥手让哨兵退下,许无言没到,心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小小窃喜。继而看了一眼副将,眸色之中闪过一丝决绝,“召集三军。咱们阵前会会蹂洳的大皇子!” 说罢,赤纬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大步矫健的走出主帅大营。 副将心中虽然担心,但是主帅有命,军令如山,既是如此那就决一死战吧!如此想着,快步也出了营帐。 广袤的大片草原上。一支庞大的队伍,严阵以待:为首的纯黑色战马上,端坐着一身戎装的漠朔,一头乌发辫成无数股细辫,汇总在头顶,被一个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蓝宝石的环形玉箍收拢。发梢垂在脑后;露出宽而饱满的额头,一双泛着碧蓝色光芒的深邃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银色的明光铠甲护住肩膀和腰身,露出领口裁剪精致的宝蓝色内衬,银色的护腕紧扣在健硕的手臂上。闪着银色亮光;纯黑色毫无修饰的皂靴将与内衬同色的缚裤紧紧收在靴筒内,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物的漠朔,此刻凛然如神,君临天下。 对面一支队伍的缓缓靠近,染黑了漠朔的眸色,很少起风的灵州此刻也毫无预兆的刮起了大风,扬起漠朔身上金色祥云沿边的宝蓝色披风,发出凛冽的沙沙声。 赤纬一早看到了对面的漠朔,那般凛然如神的模样,这世上也只有楚寒彻可以比上一比吧!是自己轻敌了,比起漠朔,不用开战,也知道这一战必输无疑。 漠朔一勒缰绳,马蹄扬起,片刻之间便到了赤纬的跟前。不足十米的距离,漠朔稳稳的端坐在马上,睥睨着领军的赤纬。 “我的王妃呢?”声音阴沉而冷冽, 此刻赤纬虽然明知败局,气势上却不想输给这个要抢走许无言的人,“大皇子何如此言呢,你的王妃不是该在你们蹂洳吗?何来问我们要王妃之说呢?” 纵然漠朔是真的战神,纵然今日一战必输无疑,赤纬也是愿意为许无言打这么一场的。 漠朔冷笑的看着赤纬,刀削似地唇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意,“赤纬,今日纵然是楚寒彻在此,本皇子也势必会娶到许无言,就算是血流成河,本皇子也在所不惜!许无言是你们的皇上下旨和亲与我的,今日你当真要拿你身后的千万将士作为本皇子迎娶王妃的贺礼?” 只不过是冷冷的一眼,赤纬身后被扫过的将士具是身心一寒。 漠朔说的没错,他身后的兵马不但人数在赤纬之上,单是那一个个兵将的神采、气势,就不容小觑。再加上,天和皇帝言而无信,假意和亲。这样一来,更是直师马壮。赤纬想要打胜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大皇子!狐尾女提刑……” 赤纬还想说些什么,漠朔却已经调转马头,凛冽不容不从的声音随风传出,“待我马蹄落到我蹂洳地界之时,便是你军覆灭之时!” 此言一出,赤纬这边所有将士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漠朔的马蹄之上,那一个紧似一个马蹄像是死亡濒临的心跳,一下一下狠狠的撞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不过是几百步的距离,漠朔走的悠然自得,赤纬这边却是看的心惊胆战。而另一边的蹂洳大军则是时刻注意着一步一步靠近的漠朔的随时会有的命令。 “静雅公主驾到!” 在漠朔的马蹄即将落到蹂洳地界之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风中响起,顺着少见的风传入每一个人得耳朵,听在将士的耳朵里犹如天籁。 漠朔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原本阴沉而黯淡的眸子里渐渐出现旭日一般的暖意…… 赤纬跳下马,军队自动闪开一条路,一身宝蓝色凤冠霞帔的许无言只身一人从夕阳中走来,神色宁静祥和,风吹起她的秀发和裙裾,宛若草原上的月亮女神步履轻盈而颦婷的缓缓而来。凤冠上的珍珠玉饰也因为风的拂动,叮当作响,发出这世间最迷人的音符。 赤纬和两旁的将士一样整个人都沉醉在许无言脚步落下的柔光里,目光紧紧的锁在许无言的身上,怀着最虔诚的心看着这位脸颊之上开着百合的女子。 漠朔痴痴的看着,心底深处的那根弦被许无言的脚步一下一下的拨弄着,奏出这一辈子最让漠朔沉迷的曲子,心神一动,策马上前。 众人都还沉浸在逃过一劫的余悸和许无言带来的惊艳里,没有人注意到漠朔疾驰而来的骏马。 漠朔此刻只想把这个月亮女神一样的女子揽入怀中,一生守护,马蹄随着缰绳的收紧而不断加快,许无言却是丝毫不惧迎面而来的马蹄,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姑娘小心!”眼看漠朔的马蹄就要落在许无言的身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赤纬失声叫道, 许无言却是浅浅的笑着,在马蹄降临的那一刻,马上的漠朔弯腰,将地上的许无言拦腰抱起,放在马背之上环在怀中,扬鞭策马在战场的中心绕圈跑着,蓝色的披风和裙裾交错飞扬在风中构成了这片战场数百年来最美丽的风景。 “你终于来了!”漠朔俯首贴在许无言的耳边轻声说道,干净而透澈的声音犹如千年雪山融化而来的雪水泠泠淙淙、清凉悦耳。 腰间有力的手臂收紧,许无言的身体一震,后背贴着得冰凉的盔甲,不断侵蚀着本就有些凉的身体。 “你是阿中吗?”许无言不确定的问道,身后这个男人散发的气息太凛冽了,其中处处弥漫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叫嚣,跟那个自己曾见过的阿中,有着太多的不一样。 漠朔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俯在许无言耳边的唇轻声呢喃:“是的!不过只是你一个人的阿中。而其他人都将是我们的奴仆!” 许无言虽然看不到漠朔的神色,心底却是着实冷了一下,这样的大话从漠朔的嘴里说出来,不但没有丝毫的狂妄,反而是一种笃定的甘愿被驯服。 “王妃,你我之间这个就不需要了!” “嗯?…不要!”许无言还没有从漠朔的上一句话中反映过来,就看见那瓶方卓涵给的‘灵药’被漠朔扔到了许无言看不见的地方。 “漠朔,你!”许无言愠怒的盯着漠朔, 漠朔却是温柔一笑,环着许无言的手臂又紧了紧,“王妃!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漠朔唯一的王妃!其他人再不能染指分毫!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个!” 漠朔的眼虽然扫了一下别处,许无言却是迷茫在漠朔的话里,不需要那个的意思就是放她自由了吗…… “赤纬,告诉楚寒彻,从今以后狐尾女提刑便是我漠朔的妻子了!欺她者,我万倍讨回;觊觎她者,与漠朔我不共戴天!” 漠朔的声音像是干脆的雷声不带半点儿拖沓,言毕便策马回营,在大军的欢呼迎接中消失在视野之中,赤纬的心犹如被巨石砸中,“她当真就是漠朔的了吗……?” 第二百五五章 洞房花烛(1) 在十万大军的嘶吼欢呼声中,漠朔带着许无言一路驰骋,带起的风声在肆意的配合着这别有的迎亲仪式。那种震天的发自心底吼叫声,像是源自大地心中最汹涌澎湃的表达,马蹄每到之处便能看到一排排缠着红色装饰的长枪、长矛成排的举起,像是一股股海浪拂过带着头盔将士们的头顶。 “大皇子万岁!王妃万岁!”巨大吼声让坐在马上的许无言震惊无比,如此浩大的迎亲场面,配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恰到好处的风,构成这块大地之上的盛世奇景。 “王妃,喜欢吗?”身后的漠朔将许无言的每一个表情都收进眼底,他相信,许无言那种惊愕的神色里是带着某一种特殊情愫的。 许无言下意识的向后靠了靠身体,触碰到漠朔那冰凉的盔甲。是的!许无言动容了,从来不曾想过这世间会有这样一个男人用如此盛大、震撼的形式迎娶自己,那种虚荣心被填满的感觉让许无言有那么一刻想要依靠身后这个男人,他或许才是那个一直和自己站在一起的人…… “我的耳环呢?” 漠朔等了许久的回答变成了这么一个不和谐的问题,一丝挫败在漠朔的眼睛里闪过,继而俯首靠在许无言的肩膀上,“我如此对你,你却只想到耳环吗?” 对于许无言,漠朔不想隐藏自己任何一丝的情绪,他想要许无言知道,在她面前他是完全真实的,没有任何的隐瞒和欺骗,她要明白,也要接受。 炙热的气息让许无言一颤,那种带有征服的压迫感,让许无言忍不住想要逃跑,这种隐隐的恐惧,是在太后、楚寒麟那里都没有的。一个被囚禁在水牢之中长达五年的人。一朝逃脱,拖着极度疲累的身体,还能躲过撒网式的追捕,安然回到蹂洳。并且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夺回了大权。这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到,莫要说是一个楚寒麟,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怕是十个楚寒麟一样不是漠朔的对手。 感觉到许无言的不自在,漠朔勒紧缰绳,把许无言重新搂在怀中,“带你去个地方!”说着狠狠的抽了一鞭,马蹄高扬,嘶叫一声,疾驰而去。扬起一路的青草气息…… 漠朔带许无言去的地方,是用红色长穗子装饰的军营大帐,夕阳渐斜,一缕缕纯净的橙色阳光,撒在红色的帐篷上。漾起一*柔和而喜庆的光晕。 红色本是扎眼的色彩,然而在这碧天一色,蔚蓝金光相互浸染的草原之上,竟然是如此的和谐。 “走吧!”漠朔将许无言抱下马,将缰绳甩给一旁等着栓马的侍卫,自然而然的牵起许无言的手向那顶红色的大帐走去。 大红色的毡毯上的一应器具全部是原汁原味的就地取材,桌子、椅子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木桩简单削平、打磨制成。两根带着树杈支撑的衣架上挂着一幅很是精致的弓箭,还有几根树枝搭成的洗脸架。许无言有一种距离原始最接近的感觉。 “里面是我们的洞房!”漠朔指着那个大红色锦帘隔开的内室毫不避讳的说道, 听在许无言的耳朵里,并没有过多的意味,相反这营帐大厅的布置倒是引起了许无言对内室装饰的好奇,鬼使神差的一步一步朝锦帘走去。 掀开帘子。许无言愣住! 深邃、静谧的宝蓝色空间,让许无言犹如置身大海深处,一张丈余长宽的木质床榻上铺着绣有金色和银色丝线交织的凤凰的锦被,床榻里侧靠着的是一方装满了大大小小、厚薄不一书籍的巨型书架,黑檀的颜色隐没在湛蓝的氛围里。只留下隐隐静谧的幽香。 还有一幅绣着巨幅蓝色鸢尾花的屏风,透过边缘的白绢,看到遮挡着的是一个浴桶。再加上一个与书架配套的黑檀书案,其上笔墨纸砚齐全。 如此大的空间,寥寥无几的物件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空荡,反而让人心生幽静。许无言缓缓走向书案,其上一幅画像,让许无言停住。 许无言伸手抚上画像中的自己,想不到有人能画出如此美的自己,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柔顺、精致,‘我有这么美吗?’许无言喃喃低语, “你比这画像还要美!”不知什么时候漠朔站在了许无言的身后,伸出手去环上许无言的腰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漠朔,我们相识很久了吗?”许无言转过身来看着眼前漠朔的样子, 怎么会呢?漠朔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人而已,怎么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而且这副画像若不是时常相见之人怎么会画的出来呢? 漠朔点点头,“可还记得唐奚鸿?” 许无言愣住,“你是唐奚鸿?!”那个眸色湛蓝,翩若惊鸿的男人,那个带着能侵入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凉意的男人。 漠朔点点头,嘴角泛起那抹让人一见便不能忘怀的孤寂,“你说我们是不是相识了很久呢?” 许无言盯着眼前这个棱角分明,除了眼眸里那一抹湛蓝没有一点和唐奚鸿相像的男人,“怎么会?你怎么会是唐奚鸿呢?你不是被楚寒麟囚禁了五年之久吗?” 漠朔长臂一勾把许无言捞进怀里,“曾经我逃出来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是唐奚鸿。” “那于馨忧……”这个时候,许无言漠然想起于馨忧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她知道了你的身份是不是?” 漠朔点点头,“她是楚寒麟的暗探之一。” “她爱上了你对不对?”许无言盯着漠朔,终于明白了于馨忧那种身在牢狱依然如止水一般的心境,终于明白了临死前,她的那种释然的解脱。 漠朔有那么一瞬的停滞,继而把许无言紧紧的抱着,“不要问我别的女子,我此生只要你,只要有你!” 许无言无措的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到哪里,就像第一次遇到唐奚鸿那般,被他强行带入怀里,却不知道该怎样挣脱,任由着他的情绪不住在自己的心底蔓延。 “现在,你终于成了我的王妃!”漠朔放开许无言,一双带着无限柔情的眸子将许无言禁锢,“累了一天,咱们吃些东西吧!之后,带你去一个地方!” 许无言乖乖的点点头,原本一个又一个的计策在漠朔的面前似乎都临阵脱逃了,对于漠朔的话,许无言没有一点儿反驳的余地。 “我记得你爱吃这个。”漠朔将一个水晶凤饺放到许无言的碗里,轻声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在吃这个,尝尝这个味道如何。” “你记得?”许无言看着漠朔有些恍惚的问道, 漠朔点点头,夹了一个放进自己的嘴里,“因为我也喜欢!而且,当日你吃这个的时候脸上那种雀跃的神色一下子就住到了我这里。”说着伸手指指自己的胸口。 许无言唇角漾起一抹笑意,缓缓夹起水晶凤饺放进自己的口中,细细的品味着,继而一抹满足的笑意浮上脸颊,食物也是有记忆的,它会帮你记住生命里非同一般的瞬间。 “很好吃!”许无言如实的回答, 漠朔满意的笑着,日子就像这样多好,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吃上可口的食物,然后露出一个可以让自己心房里暖暖的笑容。 草原的夜绝美无比,湛蓝带着星光的夜空如缀着宝石的蓝丝绒一样,偶尔划过的流星释放着绝无仅有的灿烂。许无言任由漠朔牵着手走在蓝丝绒笼罩下的草原。 近处的静谧、远处的低语,还有偶尔的一两声动物的叫声,汇成草原夜里最原始的乐曲。 “就是这里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漠朔停下脚步。 一层淡蓝色光晕笼罩在不远处的天际,月光星辉在衔接处完美汇聚,辉映着其下这一片静谧而美丽的草原,置身其中的人只要一挥手便能触摸到那不属于人间的美丽。 “好美!”许无言由衷赞叹。 漠朔却已经仰躺在了草地上,枕着双臂,闭眼享受着只能归功于上天恩赐的静好。 许无言在漠朔的身边躺下,月光如丝柔细腻的轻纱一般铺上身体,一丝一缕的洗涤着被凡尘沾染的心。 “漠朔,为什么是我?” 漠朔可选择的人太多了,如他那般神秘不可测的男人,在人心中只应该是那么惊鸿一瞥,凡俗女子如何也不能与之比肩而立。 许无言从不认为自己可以匹配这样一个翩若惊鸿的男人,他应该只存在精心珍藏的某一个瞬间里。以一种几乎不存在的瞬间成就自欺欺人的永恒。 “因为你和我有着一样的孤独!”漠朔淡淡的说着,“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不会万世孤寂;也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不会淡漠的近似无情。” 月光在漠朔的那一身铠甲上浸润、描摹,勾勒出暴虐与温柔的抵死纠缠,调和着他身上那种傲然与世人的高处不胜寒。 大概是这月夜太美了,微风送凉,滑落许无言眼角的一颗凝聚了好久好久的泪珠…… 第二百五六章 洞房花烛(2) “你流泪了?” 染上凉意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缕缕心痛的情绪,漠朔看着身下那张被月色浸润的无比轻柔的脸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珠,用指腹轻柔的捻起,放入口中。 “我…”许无言本想睁开眼睛避开漠朔的追问,谁知漠朔那张放大的脸颊就出现在身体上方不足一尺处。漠朔双手支在许无言身体两侧,一张被雾气浸染的若即若离的俊脸,带着那双如墨染般漆黑晶亮的眸子盯着许无言,宛若一尊雕塑。 “那个…没…没有!”许无言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自在的躲闪着漠朔的眼神,“那个…你…可不可以到那边去……?” 许无言竭力抑制着心里的慌乱,别过头去想要逃离漠朔那独有的气息织成的网,结结巴巴的说着。 “你要我去哪边?是这里吗?”漠朔俯下头去,进一步靠近许无言带着有些沙哑的声音,把炙热的气息扑到许无言的脸上,蛊惑着。 “不!不是!”许无言急忙伸出手去制止漠朔的身体继续移动,“那个…漠朔,我…我们…不…不可以!” “为什么?你是我的王妃,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漠朔带着询问的目光将许无言锁住,言语之中似乎还夹杂着点点的委屈。 许无言的神经此刻都揪成了一团,一个接一个的理由飞快而捕捉不到的在脑海闪过,许无言愣是一个也抓不住,“因为…因为…那个,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王妃你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呢?”漠朔的嘴角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啊!这个…我不知道!”许无言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但是漠朔的脸上明明是狡猾无比,看起来却是颇受委屈的询问。 “你…你起来!”许无言伸手轻易的把漠朔推开,原来这家伙是虚撑着呢,算计!明明就是在算计,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真是可恶!许无言有些负气的侧过身去。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 “你在生气?”漠朔靠近,将手臂环在许无言的腰间,好脾气的询问, “没有!”许无言把漠朔的手拿开。没好气的回答,笑话!有什么好生气的,不气!当然不气! 漠朔倒是心情好得很,继续把手搭过去,“没生气,干嘛不理我?”有些腻腻的声音里全是对许无言此刻行为的柔柔控诉。 “你就当我在发疯好了!”许无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再一次把漠朔的手拿开,有些赌气的胡诌着不靠边的理由。 “怎么会呢?我的王妃可是名震天下的狐尾女提刑,怎么能在洞房花烛夜发疯了呢?”漠朔又一次把手搭过去,身体也挪过去靠着许无言。甜腻腻的说着, 服了!服了!这下许无言真的是服了,漠朔不嫌烦,许无言都嫌累,不再管漠朔的手。闭上眼睛闷声不吭气。惹不起,当乌龟总可以吧! “是不是觉得我好可恶?”漠朔嗅着许无言秀发中淡淡的香味,声音温柔的像许无言吃过的棉花糖一般,入口即化,甜腻留香。 “没有!技不如人,只好忍气吞声喽!”对于这样的漠朔,许无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专门为许无言准备的。没有破绽,许无言也对不上。 “技不如人?怎么会呢?我可是记得当日王妃对唐奚鸿的指责可是口若悬河,连气都不带喘一口的。真可谓绝无仅有呢。还有酒量,这都是我亲自体验过的,到现在我都自愧不如。哪里来的技不如人呢?” 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人偏偏这么让人无地自容,明明是讽刺的话。说出来却满是欣赏的意味。现在的漠朔就是如此,听得许无言既尴尬又赌气,这算什么嘛!想嘲笑、想戳穿就直说嘛! “漠朔,你是故意的!”许无言实在是憋不住了,被人这么看似无辜的说着。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许无言猛地翻过身去,瞪着漠朔,“我怎么了?我就是能言善辩,就是酒量如海,本来就是你级别太低!” 大概是翻身太猛,又只顾着回击的原因,许无言的口水悉数喷到了漠朔那张俊脸上,两个人的鼻子甚至都碰到了一起。 漠朔有些痴的看着许无言那被口水浸润的晶莹无比的朱唇,对于许无言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双迷人的眼睛里升起一簇一簇的小伙苗。 等到许无言注意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漠朔的唇已经覆了过来,配合着收紧的手臂,天衣无缝。 “嗯…唔…”漠朔的唇柔软无比,像是带着柠檬草味道的冰淇淋,一时之间许无言竟忘了躲开。 漠朔则是很满意许无言此刻的反应,朱唇里有着和想象中一样甜美中带着一丝清凉的味道,一丝丝甜津吸引着人去探求更多。 许无言的意识随着漠朔长舌的长驱直入被搅乱,口中、肺腔的空气也被一点点挤出体外。原本温柔如和风的吻也变的激烈而毫无章法起来,漠朔的手越收越紧,几乎要把许无言揉进自己的体内,某一处的挺立几乎是在一瞬间顶住许无言的小腹。 “唔…唔…”许无言突然大力挣扎着,一双手用力的拍打着近乎痴迷的漠朔,口中发出一连串破碎不堪的抗拒。 漠朔身体里的*像是洪水一般,波涛汹涌的击溃漠朔所有的理智,对于许无言的反抗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双大手开始去撕扯许无言身上的衣物,健硕有力的身体更是朝许无言贴近。 许无言心头的恐惧则是无限膨胀,这种强硬让许无言坠入不堪的阴影,整个人开始无助的颤抖,一双手在漠朔的身上胡乱的拍打、挥舞着。脸色也开始苍白起来。 “嗯…!”眼角的刺痛让漠朔顿时清醒,看到许无言的样子,心一下子慌了,手中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不!不要!放…放开!”获得自由的许无言一双手还在胡乱的挥舞着,眼角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的抖着。宛若一只被撕咬过后,逃命无望,极度无助、绝望的小白兔。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漠朔慌乱的上前把许无言搂在怀里,轻声问道,恨不得把自己给揍一顿,怎么能那么野蛮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强迫我?为什么要再来一次?我求求你,不要!不要!……”许无言不住的瑟缩着,嘴里不停地喃喃的哀求着, 许无言的样子让漠朔想到自己所调查到的关于许无言的事情,失踪了五年,归来之后性情大变。之后又被楚寒彻多次威胁,甚至还用卑鄙的方法强暴了她。自己方才的样子,一定是让她想到不愉快的事了。 平日里尽是沉稳果敢、杀伐决断的她,此刻被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一种没有办法遏制的心痛从漠朔的心底蔓延开来,这种痛让漠朔害怕,是水牢之中的磨难所不能比拟的。 “是我该死!是我该死!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王妃!你看看是我!王妃不要怕!以后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的。”漠朔轻拍着许无言的后背,情深安慰着。 许无言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着漠朔那张清晰的脸颊,一脸的心痛和愧疚,连抱着自己的手都是小心而轻柔的,没有一丝方才的强硬。 “你不会强迫我,不会不顾我的意愿,不会对我用强,对不对?”许无言一连几个问题的问着,想要再漠朔那里得到安全的保障。 漠朔很认真的点点头,“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强迫于你!” “谢谢你!”许无言感激的看着漠朔,由衷的说道。 漠朔轻轻把许无言搂在怀里,下巴抵上许无言的秀发,“你我之间不需要谢谢,你是我的妻子!让你幸福是我的责任!” 许无言安静的窝在漠朔的怀中,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和轻松流过心间。一种希望时光就此静止的想法从脑海中划过。 “你如此恐惧抗拒,是因为楚寒彻曾不顾你的意愿施暴于你吗?” 如此直白的问题,许无言没想到漠朔会这般直接的问出来。许无言一直觉得,随着时间的过去,对楚寒彻已经没有了恨,本以为这种恐惧也会随之而去,不想它却渗入了骨髓,再也挥之不去。施嫣儿说许无言还是爱着楚寒彻的,也许还爱吧!但是那种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恐惧,却像是梦魇一般,如影随形的跟着许无言。 许无言也一直在迷茫,既然还爱,为何许无言始终还是想要逃离楚寒彻身边的,如今被漠朔问出来,许无言顿时找到了答案。 “是的!”许无言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那件事像是一个潜藏在我心里的恶魔,随时都有可能窜出来狠狠的咬我一口。” 对于漠朔,许无言是愿意坦白的,虽然许无言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漠朔有着莫名却深切的信任。也许就像漠朔说的,他们才是同一类人吧! 第二百五七章 漠朔吃醋 “有我在!从此以后便会有我一直陪你!谁都不可以再欺负你,就算是过去的事也不可以!” 漠朔搂着许无言,不大的声音里带着温暖而细腻的力量,让许无言的恐惧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这草原夜色一般的宁静、祥和。 随着怀中许无言的气息逐渐平稳,漠朔低头看着安静睡着的许无言,秀眉舒展,嘴角自然的翘着,没有防备的睡姿,填的漠朔心里满满的。 漠朔解下身上的貂裘披风轻柔的将许无言和自己裹住,让她舒服躺在自己的怀里,闭上眼睛满心踏实的享受不再一个人孤独的时光。 草原的雾气挺重的,夜半时分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悬挂在每一株扬着生命气息的碧草上,折射出草原上最绚丽、最斑斓的晨曦。 一缕柔柔的阳光从许无言的脸上拂过,轻柔的暖意把许无言从香甜舒适的睡梦中唤醒,将草原上最美丽的日出展现在她的眼前。 “好美的日出啊!漠朔快看!日出好美!” 橘红色的太阳像是被蔓延到天际的青草轻轻托起,带着夙夜未清醒的倦意一点点升起,周身都散发着黑夜和白日交接之时那种神秘而又庄重的橙色柔光,进而燃起一朵朵迎接天亮的晨曦。 随着黑夜的自动撤离,太阳也逐渐清晰,发出的光也渐次煦暖,映在一颗颗露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美丽极了! 许无言下意识的坐起身来,伸手拽着漠朔惊喜的盯着不远处的渐次脱离晨曦云海的太阳,像是一个忠诚的信徒,满心的虔诚的瞻仰着。 “是啊!真的好美!”被许无言扯醒的漠朔也由衷的赞道,紧接着便一个大大喷嚏打了出来,“阿嚏!” “受凉了?”许无言回过头去才发现漠朔御寒的貂裘几乎都在自己身下,虽然是夏日,草原的夜晚还是凉的。许无言几乎能看到一小颗、一小颗悬挂在漠朔发辫上的露珠。 “你说呢?”漠朔揉了揉鼻子,凑近许无言的跟前暧昧的说道, 许无言伸手扶住漠朔的肩膀,把自己额头贴上了漠朔的额头。有点儿微烫,“不好了!你有点儿发烧!”许无言站起身来,把漠朔拉起来,“走!咱们赶快回去,看看有没有治疗风寒的药!” 漠朔则是被许无言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愣住了,原本以为许无言是要吻自己,谁知她额头碰额头只是为了确定自己有没有发烧,心底又失落又温馨。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头晕脚软?”见漠朔站着不动,许无言以为他烧得严重,赶紧吧貂裘系在漠朔身上。搀着漠朔的手臂,“来,我扶你走吧!”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漠朔,即便是漠朔的母亲也不曾如此,长大后虽然有不少的女人靠近。但漠朔对她们却是厌弃而不愿多看一眼的。此刻许无言这般的靠近,漠朔很享受。 “该死!”漠朔刚要抬脚,谁知为了让许无言睡的舒服,一晚上都不敢动一下的腿麻了,漠朔瞪了自己的腿一眼,低声咒道。 “怎么了?”许无言发觉漠朔的不舒服,扭头看他的样子便明白了。“是不是腿麻了?” 漠朔有点儿尴尬的点点头,暗自骂自己的腿不争气,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麻了?不知道许无言会怎么想,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许无言蹲下身子,伸手碰了漠朔小腿一下, “你。你干嘛?”酥麻的感觉直冲漠朔的大脑,漠朔整个人险些摔倒,不由得看着许无言,身体也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 许无言笑笑,知道就是小腿了。“你站着别动,一会儿就好了!”说罢,许无言伸手抓住漠朔的小腿,顺着筋脉不轻不重的上下捋着。 刚开始虽然有些麻的不舒服,但是几下之后,麻的感觉就好了很多。漠朔低头有些痴痴的看着为自己细心捋着小腿的许无言,一丝一丝温暖且甜蜜的细流无声无息的流进那有些干涸的心田。 “好了!你试一下看看好些没有?”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许无言站起身来,伸手扶着漠朔的手臂说道, “啊?哦!好!”漠朔像是刚从梦中醒过来一般,下意识的避开许无言的目光,伸腿试了试,“好了!” 许无言一笑,“那咱们回去吧!我饿了!” 漠朔点点头,任由许无言搀扶着朝营帐走去。此刻漠朔的心里满是对自己腿麻的感激,被许无言细心照顾的感觉很好!很好!漠朔觉得自己已经上瘾了。 “你也这样对别人吗?”不知道刚才许无言的那般照顾,其他的人有过没有,尤其是那个楚寒彻,还有子雅湛,如果真的有,一定会立刻除了他们。 “啊?你说什么?”许无言扭头看着漠朔,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漠朔垂了垂眸,“方才额头对额头,还有为我止麻,你有没有对楚寒彻或是子雅湛这样过?”漠朔突然觉得自己很小心眼,该死在乎,一想到许无言也可能那样对别的男人,心里就嫉妒的要死。 许无言嘴角微扯,轻笑道,“说什么呢,要不是看在你为了我睡好,委屈了一晚上的份儿上,我才不管你呢。本姑娘可是狐尾女提刑,你当我是伺候人的丫鬟啊?” “真的没有吗?”漠朔不是不相信许无言,而是不相信别的男人,尤其是许无言曾爱过,动过心的人。像苍蝇一样围在许无言的身边,谁知道他们使坏了没有。 “你这是在兴师问罪?”许无言停住脚步,看着漠朔一字一句的反问, “没有!我就是想知道!”漠朔第一次有点手足无措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那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为别的男人做过哪些。还有,刚才我做的只是为了感激你而已!这叫知恩图报。”许无言看着漠朔很是认真的说着。 漠朔听罢却是喜不自胜,原本许无言觉得凝结着冰块的嘴角,此刻也完全舒展开来,看着许无言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 “我开心!太开心了!”漠朔直接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许无言真的觉得漠朔烧得不轻,不但说莫名其妙的话,连行为都这么奇奇怪怪。不过不得不承认,漠朔笑的样子很好看。 “好了!走了!”许无言拽住漠朔的手臂,“再不回去,我就饿死了!” “回去!”漠朔爽快的答着,不过没过一秒又站住了,很认真的盯着许无言说道:“你以后不许那么对别的男人,只能对我。” “为什么?” 漠朔抓住许无言的双手,“因为你是我的王妃,我的王妃!”漠朔重复着许无言已经嫁给他的事实,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是哦!许无言已经和亲了,在这个皇朝的法令看来,许无言已经是漠朔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那要看你的表现喽!”许无言扯出一抹微笑,看着漠朔以一种模糊的方式回答着, 漠朔神色一怔,“我一定会的!” ‘别的男人敢对你不轨,我一定在你知道之前就灭了。’这么后半句漠朔留在了自己肚子里。 “那就去吃饭啊!我都说饿了!”许无言佯装发怒的瞪着漠朔, “好!吃饭!”漠朔再也不问这个问那个,拦腰抱起许无言, “你干嘛?”许无言搞不明白漠朔又要做什么, “吃饭啊!”漠朔白了许无言一眼,紧接着一个口哨,一匹骏马飞驰而来,漠朔抱着许无言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马背之上。 “有马,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扶着你走这么久?”坐在奔驰的骏马上的许无言撇着嘴,不满意漠朔刚才的行径。 “我喜欢!”漠朔则是酷酷的说了这么一句噎死人的话, 许无言暗自腹诽,‘合着你喜欢,人家就得挨饿,什么人嘛!’ “到了!”不过是许无言腹诽的时间,营帐就已经到了,漠朔率先跳下马背,把手伸给马上的许无言,阳光从漠朔的侧脸倾泻而下,宛若从阳光里出现的天神。 许无言有那么一刻的愣神,人就被漠朔给抱了下来,牵着手走向营帐,“咱们吃饭去!” 许无言有一种本领,那就是看到吃的就什么都忘了。营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好的饭菜,让许无言毫无形象的甩开漠朔飞奔了过去。 “你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来!把手擦一下!”漠朔有点儿无奈的看着对食物疯狂的许无言,宠溺的拿着浸湿的帕巾走过去给许无言擦手。 许无言楞了一下,“我自己来吧!”接过漠朔手上的帕巾,随便擦了几下便拿起桌子上包子啃了起来。 漠朔坐在一边给许无言盛了一碗粥,“小心噎着!喝点儿粥!” 许无言边吃边点头,真的饿到了,自己一边啃着包子,另一只手拿起一个递到漠朔的跟前,含糊不清的说着:“你也吃!” 漠朔对这个倒是很受用,接过许无言递过来的包子,眉梢带着满满的笑意,很是优雅的吃了起来。 第二百无八章 带你回家 “呃…”三个包子和一碗粥下肚,许无言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接下来做什么?”言语再自然不过,丝毫不觉得在漠朔跟前打嗝有什么尴尬。 漠朔放下手中的粥碗,擦了擦嘴,然后拿起桌子上一块干净的绢帕,俯身过去轻柔的把挂在许无言嘴角的饭粒擦掉,“回家!” 漠朔的这个动作让许无言的脸颊有些微红,漠朔那种认真的神情,让许无言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你说什么?”只顾着不好意思的许无言,只好再问一遍。 “带你回家!”漠朔好脾气的回答, “你是说蹂洳皇宫?”许无言有些不敢相信,漠朔可是蹂洳大军的主帅,是可以说走就走的吗? 漠朔点点头,“带你见见母后!” “那个,漠朔你是主帅,这里是两军交战的战场?”许无言盯着漠朔再一次确认, 漠朔看着许无言,柔和认得笑笑,“如果离了我,将士就散了,就算是十个漠朔也会被累死!”说着,漠朔站起身来拉着许无言,“走吧!咱们这就回去!” 这下换许无言吃惊了,漠朔不过是刚回到蹂洳半个多月。能如此做,如果不是太盲目自信,那就是漠朔的能力太高深莫测了。 漠朔甚至都没有和副将说一声,便带着许无言骑马离开了营帐。马儿在碧草连天中驰骋,耳边风声刮过带着阵阵青草的气息。 许无言轻靠在漠朔的身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种路途上的宁静。许无言知道漠朔是个比楚寒彻厉害千百倍的角色,如果说在楚寒彻那里,许无言还可以旗鼓相当的应对,那么在漠朔这里,许无言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在漠朔这里,许无言却是觉得安全的,不会惧怕他某一天会因为什么皇权、颜面把自己扔到深火热之中。为此,许无言不必花费心思去探究漠朔的想法、做法。不用去各方打探漠朔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只要安静的跟着他就好,而这种相信许无言却不知道来自哪里。 漠朔似乎也很享受许无言对自己的依赖与毫无戒备,不由得收了收缰绳,放缓马蹄。带着满足的笑意护卫着怀中的女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夕阳的余辉描摹整个大地的时候,漠朔带着许无言来到了一座青色石块建造的宫殿前,古朴而恢宏的建筑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波诡云谲的神秘光泽。 一直被漠朔牵着手的许无言穿过一道道颇具地域特色的宫门,每到一个门口身着黑色深衣褶裤腰间扎着黑色动物皮毛制成的宽护腰的侍卫,都会恭敬的朝漠朔施礼,继而带着诧异的目光瞄一眼许无言,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守卫一贯的严肃神色。 许无言也不介意,任由漠朔牵着,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路上都好心情的观摩着漠朔皇宫的独特建筑和匠心独运的精巧布局。 蹂洳皇宫大多运用的是就地取材的建筑材料。比如整块的青石,大片大片的芭蕉从,还有偶尔见到的胡杨,依照地势而建的庑殿式宫殿,偶尔出现的莲花池、圆顶弧形的亭台水榭。虽然不及天和皇宫的奢华壮丽,却也是别具特色的恢宏大气。 “大哥,你来了!父皇已经在旭阳殿等你了!” 一个身着暗黄色的锦袍,披着斜肩狐裘,腰间扎着一条镶有红宝石金色革带的年轻男子从一侧的回廊处走过来,恭谨的对漠朔行礼。 浓眉大眼,皮肤略黝黑。颧骨微高,显得一双眼睛很深隧,国字脸,薄唇,单看相貌跟漠朔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加上那一身华贵服饰装扮。也算的上英俊挺拔。 漠朔略略点头,扭头看看许无言, “这位是和亲公主?”那男子注意到许无言,一双深色眸子看着许无言带着友好的笑意, “她是你皇嫂!”漠朔没看那男子。口气沉了沉说道,继而看着许无言温声道:“他是二皇子-沧尔。” “沧尔见过皇嫂!”沧尔急忙向许无言施礼, 许无言笑笑,“无须多礼!” “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漠朔拍拍许无言的手,继而扫了沧尔一眼,“走吧!带我去见父皇!” 沧尔点点头,冲许无言笑笑,“皇嫂,告辞!” 看着两人有些相像的背影,许无言轻吁了一口气,看样子漠朔和这个二皇子的关系并不好。许无言环视四周,又是一座皇宫,皇家是非多,自己怎么就偏偏跟这皇宫撇不清关系呢。 “大皇子回来了,我要进去找他!” 一个清脆中带着些许跋扈的女声传来,许无言扭头,一个绿衣少女,迈着急切的步子从一侧的角门处走了出来。 “你是……”绿衣少女看到许无言,有那么一瞬间愣在原地, 金片攒成的月季花的花胜垂下用白狐茸毛和红宝石相间打成的穗状发饰戴在前额头顶混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翠绿色的及脚踝束腰长裙搭着一件绣有芍药花瓣的宽带护腰,薄纱的衣袖在手腕处被金色的护腕束住,体形玲珑有致,好不娇俏可人; 再看她的容貌:细长的柳叶眉、新月似的月牙眼、小巧而直挺的鼻子,再加上粉色的樱唇,肌肤雪白,盈盈带笑,好一个绝色俏佳人。 许无言打量绿衣少女的时候,绿衣少女也在上下打量着许无言。可是,看着看着原本带着欣喜的眸子里染上不可抑制的怒气。 “大胆!皇宫之内,你竟敢公然犯上身着大皇子专用的服饰颜色!”绿衣少女指着许无言厉声吼道, 许无言有点莫名其妙,低头看看身上漠朔给自己准备的衣服,“这个是……啊!” 不知什么抽过来的鞭子打在正要开口解释的许无言身上,顿时右手的手臂上衣衫撕裂,露出狰狞的鲜红色血痕。 “你!”许无言抬眼看向挥鞭子的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眸色里充满着盛怒,挥着手中的鞭子再一次打向许无言,“贱人!勾引大皇子的贱人!” 许无言眸色渐冷,对着挥过来的鞭子毫不畏惧,在鞭子即将落到身上的时候,伸手抓住了鞭子的末端,森然的眸子看向惊愕的看着徒手抓住鞭子的许无言,“你是什么东西?!” 许无言的话让绿衣少女的怒火更胜,在这个皇宫里还没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许无言算什么,不过是被天和皇朝送来暖床的工具罢了,也敢这般出言冒犯! “本郡主的名号,你不配知道!你一个天和皇帝送来取悦于人的贱人,还妄想勾引大皇子,真是恬不知耻!”绿衣少女的话极尽刻薄之能。 除了嘴角的微微下垂,许无言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抓着鞭子的手在绿衣少女话音落下的时候猛然用力,“啊!”绿衣少女一声尖叫,身体不受控制的随着鞭子向许无言撞了过去, 许无言纹丝不动,待绿衣少女的身体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时,抬起膝盖顶向绿衣少女的小腹,“欸哟!”绿衣少女痛呼一声,身体惯性的后倾,紧接着许无言一脚把绿衣少女踹飞了出去。 “啊!好痛!”绿衣少女摔在一丈开外的地上,身体的疼痛让那张俊俏的脸颊有些扭曲,那双本来应该蓄着笑意的月牙眼,此刻却是带着要把许无言生吞了的怒气。 “你胆敢……”绿衣少女正要对许无言破口大骂,突然变了脸色,浓浓的委屈弥漫在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之上,“大皇子救命啊!这个贱人要杀我!快杀了她给我报仇啊!好痛哦……” 这话一出,许无言就算不回头看也知道漠朔来了,女人打架就这点儿本事,打得过就耀武扬威,打不过就装可怜搏同情,搬救兵,好没意思! 许无言把手中的鞭子随意扔在地上,拍了拍手,漠朔和沧尔两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皇嫂,这……紫叶郡主她……怎么一回事?”沧尔也不去扶还趴在地上的紫叶郡主,反而是一脸疑问的看着许无言,看似无害的问道, 许无言瞥了紫叶郡主一眼,轻轻一笑,“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喽!” 打死眼前这两个男人,许无言也不相信他们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之所以这么问,应该是在顾及紫叶郡主的身份,还有漠朔吧! 沧尔一愣,第一次这种程式性的询问遭到碰壁,和漠朔刚踏出旭阳殿,没走几步就看见许无言动手收拾紫叶郡主那帅气无比的一幕。当时就暗自骂了这紫叶郡主一句,当真是平日里撒野惯了,仗着自己老爹的权势横行霸道,这下碰到厉害的主儿了,活该被打。 “你受伤了?她打的?”没说话的漠朔看到的则是许无言手臂上破掉的衣服和泛着血丝的鞭痕, 被漠朔看的有些不自在,许无言伸手拽了拽破掉的衣服,“无妨!皮外伤而已!” 漠朔看了许无言一眼,弯腰把地上的鞭子捡起来,朝还躺在地上的紫叶郡主走过去。 “大皇子!我好痛…都是那个贱人!”紫叶郡主一脸委屈的对向自己走过来的漠朔梨花带雨的哭诉着, 第二百五九章 鞭打紫叶 漠朔在距离紫叶郡主不到五步的地方停住,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夹杂着毛铁丝制成的鞭子,脸色如深潭一样平静,“这鞭子是你的?” 紫叶郡主看着漠朔,想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冷气的男人此刻要为自己伸冤,心中一阵激动,用力的点点头,“是我的!都是那个贱女人夺了我的鞭子!”说着还刻毒的看了许无言一眼。 “这么说,她身上的鞭子是你打的?”漠朔那邪魅的嘴角微微的弯起,带着一股魅惑人心的力量,看向紫叶郡主的眸色里有着让人沉沦的漩涡。 紫叶郡主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没有知觉的点点头,“是那个贱人出言不逊,还穿了只有你才能穿的颜色,她该死!” “啊!”紫叶郡主的话音还没有落地,一记如闪电一般的鞭子便打到了他身上,挥鞭的正是漠朔。 紫叶郡主忍着身上皮开肉绽的痛楚难以置信的看着漠朔,这个自己以为会为自己报仇的男人,“大皇子!为何要打我?该死的是她!”紫叶郡主有些凄厉的大吼。 “啪!”又是狠狠的一鞭,结结实实的落到紫叶郡主的身上,所到之处衣衫尽裂,露出狰狞无比的鞭痕,“啊!”紫叶郡主又是一声惨叫。 这一次没有间隙容紫叶郡主反驳一句,漠朔神色平静的接连抽了两鞭,地上的紫叶郡主衣衫破烂不堪,雪白的肌肤上露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 如火烧一般的灼痛,还有铁丝划过伤口的锐痛让紫叶郡主再说不出一句话,全心抵抗着一阵阵难忍的痛楚,甚至连求饶的余力都没有。 沧尔几乎傻在原地,一双瞪大的眼睛看着面前那个如恶魔一般的男人,心里某处剧烈的战栗着…… “漠朔!”许无言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漠朔还要落下的鞭子, 漠朔扭头。神色宁静无比,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目光触及到许无言手上的血迹,眸色骤然一沉。回头一鞭抽在紫叶郡主的脸上。 “啊!”许无言的惊叫被紫叶郡主那一声震天的惨叫淹没,原本绝色的容颜被那一鞭从嘴角至眉梢贯穿,露出泛白的颧骨,鲜血瞬间遍布整个脸颊,紫叶郡主在地上痛苦打滚的模样让许无言想到了车祸现场。 “漠朔!你在做什么?”许无言盯着漠朔声音骤然变冷, 漠朔扔掉手中的鞭子,小心的拿起许无言那只因为抓鞭子受伤的手,“我给你上药去!”说着牵着许无言的手,看都不看地上的紫叶郡主一眼,就要离开。 许无言甩开漠朔的手。看向惊愣在原地的沧尔,“快叫人来救她!” 沧尔犹豫了一下,继而小心的看向漠朔。 “快啊!”许无言吼道! 沧尔被许无言这一声给吓住了,急忙叫了人来把紫叶郡主给抬走了。 漠朔看了许无言一眼,上前把许无言的手再次牵着。“你伤的不轻,跟我去上药!” “漠朔,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杀了她?”许无言盯着漠朔,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一个人几乎将别人打死还能如此不当回事的样子,文明时代的变态杀人犯也不过如此吧! “她罪该如此!”漠朔的声音平静无波, “纵使她罪恶滔天,也不该由你来生杀予夺!你这样心狠手辣对她。你与她又有什么分别呢?何况她还是个女子,是个对你有着喜欢的女子!”许无言大力甩开漠朔的手,实在接受不了漠朔这般残暴的模样,忍不住冲他厉声吼着, “你生气了?”漠朔看着许无言,声音依旧是温柔的。没有一丝的怒气。 “我生气?!呵呵!漠朔,你没有一点儿为你刚才的行为所不忍吗?她是你的同类!”许无言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无力,明明是暴虐野蛮的行径,施暴者却认为理所应当。 漠朔看着许无言,眸色暗了一下。继而又走上前去把许无言的手握在手中,“都过去了!我们走吧!” 许无言凝眸看着漠朔,突然觉得自己讽刺极了,对一个权力至上,不知人权为何物的人,去说暴虐,说同类不相残杀,多么可笑的事情!可,为什么这个人会是漠朔?为什么是他!? “漠朔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那个让我觉得自己可笑的人是你?”许无言看着眼前的漠朔,这个和自己有着太多相似之处的男人,这个有着经天纬地之能的男人…… 漠朔有些看不懂许无言这个时候的神色,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失望,还有这些漠朔听不懂的话,都让漠朔心底的某处隐隐的痛着。 “你怎么了?”漠朔的眸子里浮现出些许担忧, 许无言笑笑,原来漠朔的神色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也会担忧的,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倾尽全力也达不到彼岸的无力感…… “我好累,让我一个人静静吧!”许无言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开。 沧尔这下震惊了,想不到这世上能有敢对漠朔大吼大叫的女子,更想不到漠朔会对一个女子这般深爱。大庭广众之下鞭打紫叶郡主还狠辣的毁了她的脸,想必漠朔是准备要拿紫叶郡主的爹开刀了吧! “找个御医瞧瞧去吧!”漠朔的目光不离许无言,经过沧尔身边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沧尔看了漠朔一眼,躬身答道:“是!我这就去!” 紫叶郡主也真够命大的,没有漠朔的命令,即便是抬了下去也绝不会有一个大夫去看她的,而且漠朔做过的事情也绝不会改变,这一次他竟然变了,而且是为了一个女人。 蹂洳的皇宫很大,而且除了旭阳殿之外,其他的宫殿建筑似乎都一样,许无言原本只是想随便走一走,谁知没走一会儿便迷路了。 许无言看看四周,没有宫女太监,也没有守卫,不禁有些后悔起来。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建在假山旁边的亭子,抬脚走了过去。 坐在亭子里的石台上,许无言把头埋在膝间,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皇权至上的朝代不是吗?有权位的人是有杀人的权力的,庞厉元、楚寒麟甚至楚寒彻不都是如此吗?为什么会单单对漠朔如此苛求呢?人权是文明时代的产物不是吗?怎么能用千年之后的标准要求这里的漠朔呢? ‘许无言啊!许无言你究竟是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许无言烦恼的抬起头,一遍遍的问着自己, “我错了!以后不会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漠朔就站在许无言的跟前,低着头湛蓝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许无言,英俊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后悔与怜惜。 许无言咬着嘴唇,看着眼前这个低头跟自己认错的大男人,突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紫叶郡主也是为了保护我,不是吗?他那么高傲!那么专断独行,可他却这般向我认错了……’ “如果我做的不对,你告诉我,教我怎么做,不要离开好不好?”漠朔伸出手去把许无言的手轻轻拉住,蹲在地上,直视着许无言无比认真的说着,眸色里还残留着方才以为会就此失去的痛楚。 许无言点点头。 漠朔嘴角扬起露出一抹醉人的笑容,站起身来把许无言抱起。 “放我下来,你要做什么?” 漠朔看一眼在怀里挣扎的许无言,宠溺的一笑,“好了!别乱动!我们回家去!” “回家?这皇宫不就是你家吗?”许无言不再挣扎伸手环住漠朔的脖子,漠朔是皇子,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这里不就是他的家吗?还要去哪里? “当然不是!”漠朔稳稳的一步一步走着,落日的最后一抹余辉洒在他的侧脸上,描绘出令人沉醉的完美弧度,紧紧攥住了许无言的双眼。 “公子!”一个清爽可人的甜美女声传入许无言的耳朵,低头一看是守在门口的一个俊美丫鬟在跟漠朔施礼,抬眸之间的余光落在许无言的身上一片艳羡之色。 “那个!放我下来吧!”许无言不好意思的笑声说着, 漠朔看了一眼许无言有些微红的脸颊,轻轻一笑,柔声道:“这就到了!”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是石化了旁边的丫鬟,想不到一直冷若冰山的公子也会对人笑,还会对人如此柔情的讲话,这世道是要变了吗? “冰梅,去拿些创伤药来,顺便准备些饭菜。”漠朔淡淡的吩咐了一声,抱着许无言走进了自己的寝宫。 漠朔把许无言放到一张躺椅上,回身去取了干净的巾帕蘸了些许温水,小心的把许无言的手擦了擦,伤口处得血迹干涸了粘在手上,擦过之后才看到长长的一道伤口,眸色不禁一暗。 “漠朔,她为什么叫你公子呢?”许无言好奇的问道,漠朔是皇子,这里的丫鬟为什么会叫他公子呢? “我不喜欢皇子的称号!”漠朔细心的把许无言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坐在许无言的旁边,目光停在她手臂上的伤口处。 许无言笑笑,很喜欢漠朔的回答,接着来了一句,“我也不喜欢!” 第二百六零章 伤口擦药 “公子,这些是您平时用的创伤药!”冰梅将一托盘的瓶瓶罐罐放到漠朔身边的漆几上,几个身着同样服饰的小丫鬟将各色菜肴摆上餐桌。 “嗯!你们都下去吧!”漠朔看了一眼那些创伤药,沉声吩咐。 “是!”冰梅应了一声悄悄的看了许无言一眼,示意一众原本伺候漠朔进食的丫鬟,次第退出宫外。 许无言瞄了一眼不远处桌子上看上去很精致,卖相很好的菜肴,垂头看看没有要吃饭的意思的漠朔,好心的提醒,“那个…漠朔,我们是不是该吃饭了?” 漠朔伸手拿了一只精致的玉瓶,头都没抬,拿过许无言受伤的手,轻轻的倒出些淡黄色的液体在伤口上,继而用指腹轻轻抹匀,声音轻轻的,很柔软,“上完药再吃!” 许无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被清凉的药水浸过,没有了最开始的刺痛,随着漠朔轻柔的动作,一种怒微热而舒服的触感从手掌心蔓延开来。 “好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吃饭了?”许无言看着漠朔把手从自己手上拿开,肚子里的馋虫泛滥,不由得再次开口问, “把衣服脱下来!”漠朔似乎没有听到许无言的话,而是扫了一眼许无言那被鞭子抽烂的衣衫温声说道, “啊!我不!”许无言急忙拉住自己的衣领,出于本能的戒备的看着漠朔, 漠朔摇摇头,“你手臂上的伤很严重,需要立刻上药!”漠朔看着许无言耐心的解释着,模样很像是在安抚暴躁情绪小孩子的大人。 许无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心虚的看了漠朔一眼,“那…那个,我自己上药就好!”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漠朔俯下身子,湛蓝色的眸子看进许无言的心底。柔软而有力的声音让许无言没有骨气的很想屈服。 “那个…谢谢你…我…啊!…嗯”许无言还要摆事实讲道理,不料一句话没说完,嗓子便像是被谁封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漠朔已经伸出手替自己解开衣衫。 “唔…呜…”许无言伊伊呀呀的吐着破碎的字,一双眼睛盯着漠朔似乎要把他盯出个窟窿来。 漠朔小心的把许无言的衣衫解开,然后只把受伤的手臂那一侧的衣服脱下来,“我就是给你上药,你那么大反应干嘛?恨不得要吃了我。何况你已经是我的王妃了,怎么这么小气?!” 难得漠朔也会开玩笑,一边安抚着许无言的情绪,一边用剪刀小心的把许无言手臂上受伤处的内衫剪开,一道猩红色带有锯齿伤痕的伤口从肩膀直至手肘处,干涸的血迹凝结在有些泛白的肉上。让人看着心寒。漠朔的眸色骤然阴暗,紫叶胆敢把许无言伤成这个样子,自己动手还真是轻饶了她了。 许无言发觉漠朔眸色里的怒气,再看看自己的伤口,心知漠朔在想紫叶郡主的事。“嘶…”故意嘶痛一声,引起漠朔的注意。 漠朔担心的看着许无言,急忙放下手中的剪刀,解开许无言的穴道,轻声问道,“弄痛你了是不是?” 许无言笑笑,“你不用担心。我皮糙肉厚,过几天就会好的!” 漠朔不言语,拿过一个淡蓝色的瓶子,打开看着许无言,“这个药撒上去会很疼,你忍着点儿!” 许无言委屈的看着漠朔。“有没有不疼的药?”说着看向那个装有方才抹在手上清凉舒服的药水的玉瓶, 漠朔摇摇头,耐心的解释:“你手臂上的伤很重,用那个没用。这个药虽然疼一些,但不会留下疤痕!” “真的吗?会不会很疼?”许无言少有的小女儿情态的看着漠朔。 漠朔点点头,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许无言,“我会小心的!” 许无言点点头,漠朔柔柔的笑了一下,一只手稍加用力的稳住许无言的手臂,另一只手将药倒在许无言的伤口上。 像是被硫酸洒到身上的那种灼痛感一下子撞进许无言的脑子,继而随着漠朔的手在手臂上来回涂抹,那种被马蜂蛰到的刺痛感顺着手臂传遍全身。 “漠朔,你骗我!啊!好痛!”许无言明明是很能忍的,起码这点儿伤痛还是忍得过去的,可这会儿的许无言却是一点儿都不想忍,一边痛着,一边向漠朔控诉。 “痛你就抓我!”漠朔一心给许无言涂抹着伤口, 许无言像是故意的一般,还真是伸出手臂抓住漠朔的手臂,狠狠的掐着,心里还不解气的想着‘你不是说不痛吗,让你尝尝看痛不痛。’ 直到许无言的手指几乎嵌进漠朔的手臂里,漠朔也没有哼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的为许无言涂抹着伤口,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许无言松开了手,愣愣的看着漠朔,这个男人不会痛吗?这个时候,漠朔也把药均匀的涂抹在了许无言的伤口上,收好药瓶,柔柔的眼神暖暖的看着许无言。 “不抓了?” 许无言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那个…我……”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到刚才自己那不知好歹的行径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咱们吃饭去!”漠朔弯腰抱起许无言,轻声说道。 “对不起!”许无言低头看着漠朔盛好放到自己跟前的饭碗,小声的道歉, 漠朔在许无言的身边坐下,夹了一块红烧鲫鱼放进许无言的碗里,“说什么呢,赶快吃饭了!” “你不怪我?”许无言抬起头发亮的眸子盯着漠朔, 漠朔想了想,“不怪是不怪,可是你方才也太狠心了,我很痛!” 许无言的眸子一下子暗淡下来,“啊?!都是我不好,你很痛啊?那怎么办?” 看着许无言那种柔情小女儿家的样子,漠朔很想逗逗她,故作疼痛状的看着许无言,“我为你上药,你还那么狠心,亏得你还是我的王妃呢?真是狠心!” “哎呀!我不是…那个…漠朔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对,我要怎么样才能弥补呢?” 漠朔看着许无言,“你要弥补也不难,亲我一下!”说着伸手指指自己的脸颊, “啊!这个…”许无言怎么都没想到漠朔也会来这一招,真是古今通用的奇招啊! “你不愿意就算了,让我就那么痛着吧!”见许无言的神色迟疑,漠朔立刻丧气的夹了一块青菜放进自己的碗里,无比哀怨的说着。 “漠朔!” “啊!”许无言趁着漠朔抬起头的时候在他脸颊之上吻了一下,在漠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及时退了出去,“好了!咱们扯平了!” 漠朔想不到许无言会这么干脆的突然袭击,脸颊上柔柔的感觉还在,许无言已经开始大快朵颐自己跟前的饭菜了,不由得会心一笑,真是个特别的女子! 饭后,把漠朔的寝宫看了个遍之后,许无言才知道了紫叶郡主说自己以下犯上的原因。偌大的寝宫里,全部的装饰都是湛蓝色的,还有漠朔的所有衣物都是一样的深蓝,这一切和漠朔的眼眸一样处处透着深邃高贵的气息。 除了一些必备的用具和一个大幅绣有草原落日的屏风外,寝宫内几乎没有过多的装饰,这座寝宫和漠朔本人一样,简洁从无坠余。 “漠朔,你为什么会喜欢深蓝色?”许无言站在屏风前看着绣工精湛的草原落日图,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坐在书案之后之笔写着什么的漠朔看了一眼许无言,直言道:“这种颜色让我心静。我不喜欢杂乱,就选了这个颜色。” “也就是说这个颜色是你专用喽?”从紫叶郡主的言语来看,这蓝色大概就只有漠朔可以用,再想想从进入漠朔皇宫,那些侍卫看到许无言时的眼神,就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 漠朔放下手中的笔,走到许无言的跟前,“以后就是我们专用的颜色!” 真是个霸道的人物,可是他有这个本事不是吗?他还把那般无上殊荣的特权给了自己,再说什么不就是矫情了吗。许无言没有再接漠朔的话,而是看着那幅屏风。 “天色不早了,我们休息吧!”漠朔伸手环住许无言的腰身,附耳在许无言的肩头低声说道, “我睡这里吗?”许无言推开漠朔看着这里唯一的一张床榻很是怀疑的问道, 漠朔眉峰微皱,无奈的看着许无言,“你是王妃,不睡这里睡哪里?” “漠朔,我知道已经和亲于你,可是我并没有做好当你的王妃的准备,我……”许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和漠朔说,她是来和亲了,可她并不是来当王妃的。 “那你何时能准备好?”漠朔欺近许无言,眸色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尽余冷然…… 一丝不忍爬上许无言的心头,这也让许无言决定据实相告:“漠朔,你听我说,我这次前来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在你答应和亲那一刻起,已经是我的王妃了不是吗?”漠朔似乎对许无言的目的一点儿也不感兴趣,而是强调着许无言是漠朔王妃的事实。 第二百六一章 怎么会呢? “漠朔,我是来杀你的!”漠朔的样子让许无言不知所措,没有组织好的语言脱口而出, 漠朔惊住,一双湛蓝的眸子紧紧攥住许无言,“杀我?!是你要杀我还是别人要你杀我?” 许无言看着漠朔,心底升起一抹浓重的阴云,他是那个冷然淡漠而孤傲的唐奚鸿,也是那个水牢之中萍水相逢的阿中,更是眼前这个柔情细腻而缱绻的漠朔。无论是哪一个,许无言都没有去杀害他的理由。 “和你一起被囚在水牢之中的人,一个是楚寒彻的母妃-荷妃,另外一个是我的父亲-许卿林。楚寒麟以我爹的性命要挟,要我答应和亲,并且在两个月之内除掉你。” 许无言没有隐瞒漠朔的意思,只要漠朔不愿意,许无言是不可能杀了他的,除非要蹂洳的国民一起陪葬,可许无言是不能那么自私的,漠朔无辜,蹂洳的百姓更无辜。 “是楚寒麟要你杀我,不是你,对不对?” 许无言一愣,不想漠朔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反应,没有暴怒着人把自己杀掉或是囚禁起来,只是这般平静的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漠朔,我不想杀任何人,何况我也没有杀掉你的本事,只是我想你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和亲是为了给楚寒彻救出我父亲争取时间,而不是当你的王妃。” 漠朔一把抱许无言入怀,“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我知道不是你要杀我就好!” 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对漠朔来说却像是历经了各种挣扎一样,就在许无言回答前得那一刻,漠朔的心里莫名的恐惧,好怕她会说出让自己崩溃的答案。好怕这个和自己一样需要依偎取暖的女人就此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发生。 “漠朔,你怎么了?”许无言有些不明白漠朔此刻的举动。 漠朔放开许无言,唇角带着许无言看不懂的笑意,拉她在床榻之上坐下,“阿言。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会派人帮楚寒彻救出你爹的。” “什么?!你都知道?!”许无言吃惊的站起来,那个时候,漠朔远在蹂洳如何得知楚寒麟用许卿林威胁于自己的呢? 漠朔点点头,“我被楚寒麟囚禁了那么久,自然知道和我囚禁在一起的是何人。而且,我也知道你爹是被天和的太后灌了哑药、毁容的,至于荷妃,他们母子俩是为了对付楚寒彻留的一张底牌。原本,我以为太后囚禁你爹不过是为了折磨他。直到我派人打探了关于你的事情,才知道太后囚禁你爹也是为了牵制于你。” “牵制于我?我不过是一介女流,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牵制的?”虽然太后说了许无言的命格的事情,可许无言还是有些怀疑的。 “嗯!从你失踪那天起,原本楚寒麟是要和你即刻圆房的。只是那个时候的你突然生了一场怪病,整日昏迷宛若已死,他们遍寻大夫都对你束手无策。最后还请了无大师出山,了无大师说你天劫如此,别无他罚,只有等你自己醒来。所以楚寒麟才用了五年的时间等你苏醒,只是了无大师没有告诉他。你一旦经历天劫,便有了相反的命格。和你圆房不但对楚寒麟没有帮助,反而会让他招来灭顶之灾,除非你一生效忠与他。楚寒麟和你圆房之后,借那些村民的手将你处死,以为一切万事大吉。后来。太后知道了你命格突变的事,再加上你恰好被楚寒彻救回,他们自然对你自然处处戒备,一面想尽方法要除掉你,另一面又对你委以重任。” 许无言如坠云雾般得听着漠朔那看似很有道理实则匪夷所思的言论。不过是一个迷信的说法,竟然把好好的一个许无言害成这个样子,若不是自己恰巧遇到时空雷区,许无言大概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还有这个了无大师究竟是个什么人,怎么他的一句话就能让楚寒麟母子甚至所有人为之干出疯狂而有违人性的事来。 “怪不得楚寒麟会处处针对于我。”别的或许解释不通,但是楚寒麟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许无言算是找到合理的解释了,有自己这么个威胁存在,楚寒麟大概是日夜睡不安稳的。 “你所知晓的针对只是其中的很少部分。”漠朔看着许无言,如果不是楚寒彻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大概她已经死了千百回了。可这个该不该跟她说呢…… 许无言抬眸看向漠朔,“此话怎讲?” 漠朔叹了口气,毕竟这些都是事实,她迟早都会知道,“楚寒彻在暗中为你挡掉了不少的暗杀。所以你出现的每一个地方,楚寒彻也都会出现。” “什么?!”许无言瞪大了眼睛看着漠朔,一路走来楚寒彻不都是因为不甘心才阴魂不散的吗?怎么会是漠朔说的那个样子。 漠朔点点头,“这些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子雅期也都知道,他也是楚寒彻安排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只是楚寒彻不让他告诉你。” 许无言懵了,怎么会呢?自己一直排斥甚至是怨恨着的人,其实是那个一直保护着自己的人。那么自己做的那些事算什么?自己又算什么?被人耍的团团转的小丑吗?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漠朔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许无言突然抓住漠朔的衣服急切的反复说着,多么希望漠朔会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阿言!”漠朔抓住许无言的手,蹲下身体看着她慌乱的目光,定定的说道:“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你再背着包袱生活,除了那些你不知道的暗杀,那些案件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也都是你一手告破的。” “是吗?!”许无言看着漠朔目光里闪烁不定,“他一直在保护我,我却丝毫都不知道,还为此一次次决绝对他,我就是个小丑,小丑!你知不知道?!” “不是的!阿言,你不是的!”漠朔把情绪激动的许无言搂住,“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倘若你一早知道了,就不会那般和楚寒彻作对,楚寒麟就更加不会放过你了!” “带我去找子雅期!我要问清楚!带我去找他!”许无言推开漠朔,双手抓住他的衣襟,目光有些恍然的说着, 漠朔看着许无言,本以为她会冷静的接受,想不到她会如此大的反应,难道自己告诉她那些错了吗?“阿言,很晚了明日我带你去好不好?” “不!我现在就要找他!带我去!带我去啊!”许无言嚯的一下子站起来冲漠朔吼着,说着就要往外冲。 漠朔拽住许无言,“阿言!我带你去!” 漠朔带着许无言在夜色中的蹂洳皇城中走着,有些紧张的手牢牢的牵着许无言,生怕她下一刻就不在了。 “他们就在这里!”两人在一个挂着红色灯笼的‘千芳阁’停下,漠朔指了指门前浓妆艳抹的老鸨在热情招呼客人的门口。 许无言扭头看着漠朔带着不确定。 “探子来报,他们未时进了这里就再没出来过。阿言!” 许无言甩开漠朔的手,疾步向妓院走去,漠朔的叫声飘散在夜风里。 “诶诶!这位姑娘,我们这里不招待女客!”门口的老鸨伸手把往里面闯的许无言拦住,不屑的目光在许无言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放她进去!”随后赶到的漠朔把一锭金子扔在老鸨的身上,阴冷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老鸨见到金子自是眉开眼笑,可让许无言这么一脸杀气的女人进去,万一搅黄了自己的生意可就赔大了,“这位公子,咱们……啊!杀人啦!” 一阵划脸的阴风把老鸨的话给灌回了肚子里,老鸨一个趔趄,许无言就已经冲了进去,漠朔瞥了老鸨一眼,“把这里处理好!”像是对空气说了一声,便也抬脚走了进去。 “啊!喂…”老鸨正要说话,之间十几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各持武器从天而降,吓的老鸨身体只打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雅期你这个混蛋!给我滚出来!子雅期给我滚出来!”许无言无视身边男男女女的目光,径直走到妓院大堂的中央大声吼叫着, 这一吼不要紧,原本寻乐子的嫖客和姑娘们都停下了原本的动作,带着看好戏的神色齐刷刷的看向许无言这个一脸不善的女人。 这样以来原本热闹无比,人声鼎沸的千芳阁,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子雅期,你给我滚出来!妖男!滚出来!”许无言继续毫无形象的吼着,“你这个混蛋!出来啊!出来!” 一声声用尽全力的吼声让周围的人忍不住掩耳,看向许无言的目光像是在看大街上泼妇一般,想来是被男人抛弃的怨妇,到这里来撒野的吧! “子雅期!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瞒着我?!”许无言突然觉得无助极了,为什么单单瞒着自己,他们却在一边像是看耍猴一样看着,为什么?!不觉委屈的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第二百六二章 最美誓言 “狐尾!你怎么了?” 为了掩人耳目下榻在妓院的子雅期和方卓涵,听到动静之后,出门查看情况,看到的便是许无言蹲在地上哭泣的样子。 除了许无言第一次醉酒之后流过眼泪之外,子雅期这是第一次见许无言清醒的时候流眼泪,不觉有些傻了,手足无措的站在许无言的身边,伸手轻拍着许无言的肩膀,声音无比温柔。 赶到的漠朔着人把四周看热闹的人全部给清理了出去。偌大的妓院就只剩下了许无言、方卓涵、漠朔和子雅期四人。 许无言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子雅期,“子雅期,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过不会再骗我的吗?” 子雅期微微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许无言指的是什么,又看着许无言哭的伤心,赶紧蹲下来,笃定的说道:“狐尾!我没有骗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没有骗我?那你说楚寒彻是不是暗中保护了我很多次,还是他让你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对不对?”许无言一双泪眼看着子雅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子雅期也会这般的欺瞒自己。 “这个……狐尾,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子雅期知道许无言已经知道了楚寒彻的事,急忙开口解释,虽然楚寒彻交代过自己保护许无言,但是跟着许无言也是子雅期自己的意思。 “是的!你一直和楚寒彻一起骗我,对不对?” 子雅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不是的!狐尾,不是你想的那样,楚寒彻之所以让我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狐尾…” “为我好?一句为我好就可以骗我吗?”许无言站起身来,看着子雅期,“都说是为了我好,子雅期你们都在那里伟大。只把我一个人当猴子耍是吗?” 子雅期愣住,从来不知道自己帮着楚寒彻隐瞒那些事情对许无言来说意味着欺骗,如今面对许无言的质问,子雅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可是情势所迫不是吗?有的选择吗? “狐尾,你知道楚寒麟一心要用你牵制楚寒彻,一旦你知道了他一直在保护你,势必不会和他作对,那样你就会更危险,瞒着你也是迫于无奈的。”子雅期看着许无言有些紧张的解释着, 许无言像是魔障了一般,对子雅期的解释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我不要听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要听!子雅期。你说过不会骗我,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以,就算是要我死也不想被你们牵着鼻子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许无言的脸上,一脸愤恨不由别人插一句的许无言停了下来,惊异的看着给自己耳光的漠朔。 “漠朔!你做什么!”子雅期盯着漠朔厉声吼道。 方卓涵倒是很理解漠朔似的,伸手拉了拉被怒气冲着头脑的子雅期。 漠朔站到许无言的跟前,一双湛蓝如深潭的眸子看着许无言,其中尽是沉静如水的平静。“阿言!你闹够了没有?” 许无言看着漠朔,“他们欺骗我,你知不知道他们一起欺骗了我,子雅期他是我那么好的朋友。他怎么可以欺骗我?” “够了!阿言,他们是欺骗了你,他们也是在保护你!如果不是他们善意的隐瞒,你根本活不到现在。你究竟在怨什么,是怪他们还是在怪你自己?” 许无言看着漠朔的眼睛,杂乱而焦躁的情绪渐渐从眸色中褪去。 “楚寒彻一直在保护你,你却对他恶言相向,甚至不惜决绝以对。你不能接受你一直怨着、恨着的人却是一直保护着你的人对不对?”漠朔一字一句说着,像是一块块石头砸在许无言的心上,戳向许无言最不愿展示的痛楚。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要再说了!”许无言双手抱着头。大声的否认着。 “阿言!你看着我!”漠朔上前把许无言的手拿下来,让她对着自己,冷静无比的眼眸直射向许无言的心底,“你的执念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了你自己错误的想法去否决你身边的人,值得吗?” “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许无言的眼角滑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是的!她真正该恨该怨的人是她自己,她又做了什么呢? “阿言!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们谁都没有错!楚寒彻是为你做了很多事,但是你怨他恨他也是应该的,不要那么苛求自己,你不是圣人,没有办法对自己未知的事情去预测!别这样了,好吗?” 漠朔坚毅的看着许无言,知道她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的怨恨别人。她无措了,乱了,自己就坚定的站在那里,让她看清楚,让她想明白。 “漠朔,我好无能对不对?我一直以来都是最可笑的人做着最可笑的事情对不对?”许无言像一个迷途的人一样,抓住漠朔这一处的光亮。 漠朔轻轻的摇摇头,把许无言揽进怀里,“不是的!总有一些东西是我们无法控制的,错了就是错了,接受就好了!以后有我陪着你,再不会让你如此无助!” 许无言无力的靠在漠朔的怀里,像一只受了伤的绵羊一样温顺。 “我们回去吧!回去休息!”漠朔柔声安抚着许无言,说罢弯腰把许无言打横抱起,扫了子雅期和方卓涵一眼,大步离去。 “卓涵,你说狐尾和楚寒彻还能在一起吗?”子雅期头一次认真的问方卓涵,希望他可以给这个连自己都动摇的问题一个确切的答案。 方卓涵嘴角弯起一个有几分落寞的弧度,不变的温润道:“至少这一点,漠朔比楚寒彻强很多!” “主子!”漠朔抱着许无言走出千芳阁的时候,为首的一位黑衣人拱手向漠朔请示, 漠朔看了看怀中累极了的许无言,沉声道:“把这里处理好,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王妃的流言!” “是!”黑衣人拱手遵命, 漠朔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披风,为怀中的人儿遮住有些凉的夜风,抱着许无言离去。 漠朔的寝宫没有一丝烛光,其内作为点缀装饰的荧光纱在月色的浸染下散发着点点柔和如大海深处一般湛蓝而幽静的柔光,安静的洒在床榻之上静躺着的两人。 “漠朔,谢谢你!”许无言的目光停在那神秘而湛蓝深处,幽幽的对身边的漠朔说道, 漠朔嘴角微扬,揽着许无言肩头的手轻轻的在许无言的肩膀上拍了拍,“阿言,我更喜欢你叫我阿中,因为这个名字是专属于你的,就像阿言是我专门为你取的名字一般。” “阿中这个名字不会让你想起被楚寒麟囚禁的日子吗?”水牢之中的日子许无言是经历过的,那种折磨漠朔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漠朔摇摇头,扭头看着许无言,“你知道吗?在那样漫长屈辱折磨的日子里,我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只会呼吸的行尸走肉,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重生为人的决心。我这一生最值得铭记的日子,便是作为唐奚鸿与你相遇,作为阿中和你相逢。” 许无言回过头来朝漠朔笑笑,“为什么呢?我也不过是一个受人摆布、徒劳挣扎的人罢了!” “因为你的不屈和倔强。”漠朔将许无言搂入怀中,“虽为女子,你却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为自己洗刷冤屈;明明可以躲在别人背后逃避风雨,你却要只身为自己搏一片天地;明知道自己腹背受敌却不放弃任何绝地逢生的机会;明明自己一个人很辛苦却仍然愿意笑着对任何人。你说这样一个特别又让人心疼的女子,怎能不让我倾心呢?” “是吗?你会和楚寒彻一样为了征服而强行把我折断吗?”许无言安静的听着漠朔那强劲有力的心跳,细细咀嚼着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漠朔捧起许无言的脸颊,一双和深海一样神秘而幽静的眸子直直的望进许无言的心里,“阿言,不会的!我愿意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你看清楚我的心,也看清楚你的心,好吗?” 许无言在漠朔的脸颊上描摹着,希望从中可以看出些许嬉笑或是玩弄之处,但一丝一毫都没有,曾经楚湛也是那般真诚的要一个机会…… “阿言!我不是任何的别人,我是阿中,这世上唯一存在的阿中,不要拿我和任何人去对比,用你自己的心去辨别我的心。给我们一个可以彼此依偎取暖的机会!” 许无言生平第一次屈服了,那种像是被温暖的和风熨帖的屈服让她沉没在漠朔那双有着魔力的蓝眸里,郑重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顾忌,只想好好的给他也给自己一个获得幸福的机会。 这样的应允似乎在漠朔的意料之中一般,柔柔的环住许无言的腰身,为她揉了揉因为眼泪干涸而又些干涩的眼角,“阿言!我们休息吧!” 一切都安安静静的,似乎不忍叨扰如此平淡的语言…… 第二百六三章 大殿问罪 “公子,皇上有旨着您和夫人即刻前往旭阳殿觐见!” 漠朔和许无言刚刚放下筷子,计划着要去拜见漠朔的母后的时候,冰梅进来禀报蹂洳皇上召见的消息。 许无言看了漠朔一眼,只见漠朔头都没抬,冷声说道:“我没空!” 冰梅有些为难的看了许无言一眼,还是鼓着勇气说道:“公子,皇后也在!” 漠朔听了迟疑了一下,许无言示意冰梅先退下,伸手拉了拉漠朔轻声道:“不如我们去看看吧!我们不正是要去见你母后吗?” “是我们的母后!”漠朔站起身来严肃的更正许无言说的话, 许无言一笑,“我这不是还不习惯吗,你呀就不要挑剔了!” 漠朔一笑,伸手牵着许无言,“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咱们过去一趟吧!” 旭阳殿对于许无言来说也不算陌生,不过仅是对名字,这次和漠朔走进旭阳殿,才有了完全不同于先前的认识。与天和的皇宫大殿不同,旭阳殿的建筑风格颇具异域特色,偌大的大殿中按照一定的次序摆了许多规格不同的铺着毡毯的矮榻,为首面对其他矮榻的是一方前面摆有长条漆案的锦绣鹅绒软垫。 这布局特别像是封建时代的私塾学堂,还有二十世纪的学院教室。那些不过一个为首的是老师,下面坐的是学生。而这里为首的却是一国的国君和国母,下面坐的是一国的文武百官。 “父皇、母后!”漠朔拉着许无言走至殿前,略微朝蹂洳的皇上、皇后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许无言看了一眼眸光不善的皇帝和诸位大臣,想要挣开漠朔的手行礼,漠朔却是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许无言只好干巴巴的垂头说道:“参见皇上、皇后!” “大胆!区区一个和亲之人见了皇上皇后不行跪拜之礼,如此张狂放肆,大逆不道,论律罪该处死!” 许无言的话音刚落。为首的一个大臣便径直站了起来,火冒三丈的对许无言逐字论罪。 许无言扭头打量说话的人红褐色的莽纹锦袍包裹着有些肥硕的身体,腰间系着的灰色锦鼠护腰几乎要从那突出来的肚子上滑下来,颇显滑稽。 再看那没剩几根头发之下的脸。窄额头锃光瓦亮,却生了一张大脸盘,几乎横着生长的肥肉随着他鼻子重重哼着一晃一晃的,带着几分喜感。 如果不是那双细小而尖刻的眼睛,此人也算没什么凶相,那双眼睛里闪着的尽是阴毒,搭配着中间断开的杂眉,让人觉得别扭无比。 “拔擢!阿言是我的王妃,你如此无礼冲撞,首当处死之人是你吧!”漠朔只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声音里染着寒气,让人不由心下一寒。 听漠朔这么一说原本被拔擢挑唆前来责难许无言给天和皇朝一个警告的官员们也都知趣的闭上嘴,要知道这位大皇子才是蹂洳真正掌权之人,何况大皇子杀伐决断雷厉风行且行事铲草除根绝不留后患,去得罪他岂不是嫌自己活的长了吗? “还有。昨日紫叶郡主在宫里飞扬跋扈出手伤了本皇子的王妃,如此放肆跋扈,想必是因为有你这位手握重权的拔擢王爷做靠山才敢如此的吧?”没等拔擢有所反驳,漠朔抬眸看着他淡淡的出言责难, 拔擢一愣,面上立刻变得五彩缤纷,原本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人毁容就够让他恨不得把施暴之人碎尸万段了。据知情的侍卫所言,一切皆因许无言而起,还一个小小的和亲公主胆敢如此重伤蹂洳的郡主。不报此仇堂堂拔擢王爷的颜面何在?拔擢原本联合了不少大臣一心要置许无言于死地,以解心头之恨,不想却有漠朔这般处处护着。 “大皇子何出此言,小女昨日奉旨进宫。出宫之时却已不成人形,何来伤及王妃之说?”拔擢恨恨的说着,想起爱女的惨状就恨不得把许无言碎尸万段。 拔擢不知实情,但一边亲眼目睹了事情经过的沧尔却是暗自为这位看不清楚情势的王爷捏了一把汗,这么一出不是逼着漠朔对他下手吗?真是愚不可及! “如此说来。你是一心要为紫叶讨回公道了?”漠朔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拔擢。 “当然!小女如此残忍的遭人毒害,老臣自然要施暴之人百倍偿还!”拔擢扬起那粗短的脖颈一脸正气的朝漠朔说道,目光触及到许无言尽是怨毒之色。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漠朔有任何情绪, 拔擢一听以为漠朔有主持公道的意思,挺直了那大腹便便的身板,捋直了嗓子高声说道:“自然是将她交给我来处理,小女所受之苦就算是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何况一个战败之国的和亲公主,我们蹂洳更该严惩也好杀杀天和皇朝的威风!” 漠朔握着许无言的手紧了紧,眸色之中闪过一丝狠厉,心肠如此歹毒,竟然还是针对许无言,简直找死! “哦?”漠朔面上却是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有站在他身边的许无言感到了那股骇人的寒意,这个拔擢当真是和紫叶郡主一样没脑子。 沧尔更是小心的看了许无言一眼,看看这个被漠朔保护到心坎里的女人此刻会怎么做。 “紫叶的伤是本皇子所为,略惩小戒!你这个拔擢王爷不是要千刀万剐我吗?本皇子就在这里。”漠朔上前走了一步,站在拔擢的跟前以一种威凛不容亵渎的姿势看着这个在蹂洳作威作福多年的拔擢。 拔擢心下一颤,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没有人告诉他紫叶的伤是漠朔打的,原本这个大皇子的归来对自己就已经是诸多不满了,再加上他的本事深不可测,有他在,自己也不得不小心的夹着尾巴做人,如此公然跟他树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其他的官员听闻,具是噤若寒蝉,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强出头做人家的炮灰。此刻更是恨不得把头缩进衣领里去,期盼着漠朔看不见自己。 “好了!朔儿,你这才刚娶了王妃,还没让母后好好看看,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呀?” 就在整个大殿浸泡在漠朔那肃杀的气息中时,皇后的一句话像是一股清新的空气送进所有人心里。许无言几乎能听到所有人暗自松口气的声音。 漠朔转过身去,柔柔的看了许无言一眼,继而看向皇后道:“母后,这就是朔儿的王妃,这一辈子唯一的妻子!” 漠朔的郑重让所有人惊了一下,蹂洳的皇子虽不是妻妾成群,但也没有只娶一房的先例,这个堪称蹂洳天神的大皇子,此刻竟说出如此惊天动地的话来。 这话也为许无言招来不少的注意,都在好奇着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让漠朔如此。 “大胆!事关皇家子嗣,怎可如此胡言!”一直没开口的皇帝听罢缜了脸色出言训斥, 漠朔只扫了自己的父皇一眼,完全没有把这个蹂洳的一国之君放在眼里,淡淡的回应,“父皇认同与否,儿臣此生都会如此!” 许无言此刻感动之余,也开始打量漠朔的父母,蹂洳的皇帝-漆途,看上去不过是五旬年纪,深刻的五官和漠朔有着几许相似,一身明黄色的龙纹锦袍展现着作为一国之君的威严,只是神色的略微疲废减损了不少威严,大概是身体虚透了的缘故。 再看漠朔的母后-图雅,一个很端庄得体的女子,虽然也是一身明黄色后服,衣领处透着的鹅黄锦绣绫罗内衫,细密而不易察觉的蟠龙纹修饰却是彰显了她的衣着考究。梳理的纹丝不乱的流云髻上簪着一支雕着整只凤凰的金钗,搭配着几只细小的同色祥云簪花,既不凌乱有彰显高贵威仪。 端庄秀丽而又不容忽视的脸颊之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给人一种亲切但又绝不敢亵渎的感觉。许无言暗自称赞,这大概又是一位后宫奇女子吧! “好了!好了!你决定的事,谁还能改变了不成。”图雅带着几分宠爱的调合着父子俩的关系,“这位就是朔儿的新王妃吧!快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继而,柔软而不乏威严的声音在许无言的头顶响起, 许无言微微抬头,低声道:“儿臣参见母后!” 漠朔满意的看着许无言得体的称呼,握着许无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落在图雅的眼里,不由得泛起点点酸意,自己拼尽全力保护的儿子,自此就要属于别的女人了吗? “朔儿的眼光果然非同一般,不错不错!朔儿有了王妃,本宫就放心多了!”图雅不经意的敛起眸色里的失落,柔声说道,看向许无言的目光里也柔柔的。 “谢母后!”说罢,漠朔牵着许无言的手面向所有的蹂洳官员,“今日我带阿言过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们,从此以后,这便是我的王妃,即便是我都要恭谨待她!” 许无言惊异扭头看向这个向天下昭告属意于自己的男人,那一句今后一直有我陪你的誓言像一个灯塔一般在许无言的心里亮了起来。 第二百六四章 一扫阴霾 “拔擢王爷,紫叶郡主受伤,我于心有愧。这个给你,请代我向紫叶郡主赔不是!” 漠朔拉着许无言在众人的注视中离开大殿,经过拔擢身边的时候,许无言停住脚步,将一只小小的青釉瓷瓶递给拔擢。 拔擢扫了许无言一眼,神色犹豫,揣测着许无言此举的含义。 漠朔淡淡横了拔擢一眼,伸手接过许无言手中的瓶子,“既然拔擢王爷不想她女儿容颜如初,这么上好的药材给了他也是浪费了!” 说着就要拉着许无言离开, “大皇子、王妃,留步!”拔擢急忙开口, “哼!”漠朔把手中的瓶子扔给拔擢,拉着许无言如若无人的走出旭阳殿。 除了皇后图雅,旭阳殿上漠朔不曾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连离开都不曾向皇帝-漆途告别一声,更奇怪的是满殿的文武百官、皇亲宗室对漠朔这般放肆的行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漠朔对于蹂洳来说远远不止一个皇子那么简单,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呢,难道只是因为漠朔手段强硬,本领高强吗?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要我解答?”出了旭阳殿,漠朔径直带许无言出了皇宫,在蹂洳皇城的大街上,漠朔轻声问着, 许无言浅浅一笑,“不急!等你想告诉我之时再说也不迟!”明媚的笑容挂在那张独一无二的脸颊之上闪着堪比阳光的温暖。 漠朔一怔继而扬起一抹柔软的笑意,拉着许无言的手又紧了几分,“给我些许时日,做好向你坦诚一切的准备。” 许无言点头不语,漠朔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了,可能有些不在许无言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许无言愿意把这份耐心给他,不问过去、不晓将来的站在他的身边等他。 “你带我来这里……?” 许无言看了看眼前只开着侧门的千芳阁,有些心虚的看着身边的漠朔。昨天的事许无言不是不记得,那么对子雅期,许无言实在没脸再见子雅期。 漠朔看着许无言,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你舍得掉子雅期这个朋友?” 许无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自从来到天和一直陪在许无言身边的人就数子雅期了,难得有这么一个人什么都不计较的一直陪在她身边。子雅期在许无言心中的分量,漠朔还是知道的。 “有我陪着你!走吧!”漠朔拉起许无言抬脚走进了千芳阁。 白天的千芳阁是很安静的,空空荡荡的大堂里除了偶尔的几个小丫鬟懒散的打扫的身影,便没有别的动静了。 漠朔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也不招人询问,而是拉着许无言径自走向楼上的雅间。许无言侧脸看了看身边的漠朔,这么轻车熟路,难道他是这里的常客吗? “别乱想!我的人昨日已经把这里买下来了。他们把子雅期他们的住处禀报了我!”漠朔没有扭头就知道许无言在想什么,不等她开口问就解释道。 许无言低头,有些羞赧,辩白道:“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急着解释干嘛?!” 漠朔唇角一抽。许无言那布了一层粉红色的脸颊像是初开的莲花,既有生涩的娇羞,又带着点点的无措,可爱极了!想不到名震天和的狐尾女提刑也有这般可爱的时候,而这份殊荣又是独独对自己的。 “好好好!为夫错了,娘子就不要计较了可好?”漠朔把许无言拉近,带着宠溺的口吻低声说道。 许无言急忙扫了周围一眼,把漠朔推开,脸上荡漾的却是满满的幸福之色,瞅了一眼漠朔,“哎呀!不跟你说了,快去找妖男吧!” 漠朔也不再捉弄许无言。带许无言到了三楼拐角处的一间雅间,伸手敲了敲门。 房间内的方卓涵和子雅期听到敲门声看了彼此一眼,“这不,才刚要说漠朔动作快呢?这会儿就到了!”子雅期瞥了一眼门口。漠朔的动作还真是够快的,一早便有通识堂的探子报信漠朔连夜买下了千芳阁。这才几个时辰就找上门来了。 方卓涵微微一笑,“好了!既然来了,就开门去吧!” 子雅期撇撇嘴,老大不愿意的前去开门,说老实话自从昨日许无言来过之后,子雅期心里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一想到许无言的样子,子雅期就忍不住想骂自己,干嘛要瞒着她呀?明知道她是那么骄傲,就算是楚寒麟再三暗害又怎么样,和她一起应对就好了。这下可好,大概许无言再不会见自己了吧! “找我干嘛?我没空儿!”知道是漠朔敲门的子雅期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门就一脸不满意的嘟囔。 “妖男!”看到子雅期许无言弱弱的喊了一句, 子雅期一听,那双桃花眼立刻变的贼亮,伸手拉过许无言,“狐尾!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骗你了,管他是楚寒彻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本公子都不奉陪了,无论再遇到什么,我都绝不再骗你!狐尾,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许无言有些愣怔的看着抓着自己不住道歉的子雅期,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楚,自己那么无理的对子雅期,他却是这样什么都不计较,还这样的放下身段的请求原谅。许无言啊!许无言!你究竟是做了多少拯救人类才能遇见子雅期这么一个傻瓜死心塌地的待你! “妖男,对不起!”许无言看着子雅期那双桃花眼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个魅惑妖娆却又心智单一耿直的男人,认认真真的道歉。 “啊?!”子雅期一下子有些没缓过神来,继而看着许无言,一脸的不确定,“狐尾,你…你跟我道歉?!” 子雅期的这副样子让许无言有好气又好笑,怎么上天会让这么个绝美的男人在自己身边啊,连发愣都是让人忍不住逗一逗的。 许无言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捏捏子雅期那比女子还要粉嫩白皙的脸颊,带着浓浓的笑意说道:“是的!妖男,我在跟你道歉,你原谅不?” 子雅期这下心里的阴霾全部烟消云散了,一把抱起许无言不住的转起圈来,“狐尾!你原谅我了!太好了!太好了!狐尾原谅我了!” “呵呵!”看着子雅期开心的模样,许无言也忍不住心情愉悦的笑了起来。 然而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个大活人的神色,漠朔一脸漆黑的看着抱着许无言毫不顾忌男女有别的子雅期,心里恨恨的;见惯了许无言和子雅期出格举动的方卓涵则是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着冰释嫌隙的两人,在不经意处闪过些许艳羡。 “妖男!我晕了,快放我下来!”被子雅期抱着转了几十圈的许无言在眼前冒金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叫着让子雅期停下来。 子雅期听罢,放许无言下来,伸手自然的揽着许无言的肩膀,一双泛着水雾的桃花眼在许无言身上不住打量,“狐尾!我好开心!”说着伸手去捏许无言的脸颊, 许无言摇了摇有点儿晕的脑袋,看着子雅期,跟他闹别扭自己何尝不难受,只不过是碍于那可恶的面子才憋着罢了! “我也很开心!”许无言毫不掩饰的答着, “咳咳咳!”自从见到子雅期,他们两人就旁若无人的腻在一起,而且亲密无比,完全把自己这个正牌夫君当做空气,终于忍不住了的漠朔大力的咳嗽几声,提醒那有些过火的两人。 许无言扭头瞟了漠朔一眼,“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那无辜的眼神似乎对漠朔那不合时宜的咳嗽不太满意,连该有的关心也是轻飘飘的一笔带过。漠朔则是彻底黑了脸,目光触及到还被子雅期拽在手里的许无言的柔夷,大手一挥把许无言猛地捞进了怀里,牢牢的抱着,看向子雅期的眼神里也带着不友善。 “你干嘛?!”一个趔趄栽进漠朔怀里的许无言瞪着漠朔和子雅期异口同声的质问, 漠朔的手收紧,危险的眼神扫过默契的两人,声音里泛着寒噤噤的冷意,“阿言如今是本皇子的王妃,这里是蹂洳,还是讲究些分寸的好!” 子雅期一听满脸的不乐意,看向漠朔的目光毫不示弱,“哟嗬!蹂洳怎么了,狐尾她还是狐尾,本公子还是本公子……” 一旁的方卓涵伸手拉了拉反唇相讥的子雅期,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漠朔说的对这里毕竟是蹂洳,且不说他们是掩饰身份前来,单是为了许无言的声誉考虑也该收敛些。 “好了!我们难得聚在一起,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许无言恨恨的瞄了漠朔一眼,知道他是因为吃醋故意吓唬他们的,这蹂洳还不都是他说了算,何况这里还是他的地盘。 继而粲然一笑,“妖男、卓涵,我们难得一聚,今天要不醉不归!”说着拉上两人在桌边坐了下来,把一脸黑线的漠朔丢在那里尴尬无比。 第二百六五章 床榻隙语 许无言喝的醉醺醺的被漠朔从千芳阁架出来,明亮无比的月光洒在蹂洳皇城内独有的青石建筑上,泛着点点静谧的光泽。 “来!再喝!干杯!”许无言一脸酡红,脚步摇摇晃晃的,嘴里还不住的叫喊着, 漠朔扭头无奈的看了许无言一眼,这个女人真是磨人极了,喝酒的时候丝毫不顾及漠朔在一旁,死命的一碗接一碗的猛灌,漠朔出手阻拦还被嫌弃的不得了,丝毫不把漠朔这个正牌相公放在眼里。这会儿喝醉了吧,又死活不让漠朔抱,非要嚷嚷着赏月。 要不是漠朔眼疾手快把全程忽略掉任何人的许无言和子雅期拉开,这会儿两个酩酊大醉的人不知道又要干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了。 漠朔想要发火,偏偏这俩人都对权势、地位这东西没什么概念,饶是漠朔明里暗里警告两人照样不分性别的腻在一起。好不容易把许无言给拉了出来,漠朔这会儿一肚子的憋屈不说,还得乖乖的听许无言的胡话,不然就对他大喊大叫。 “喝酒…喝酒!呵呵…嘿嘿” 漠朔扭头看着说胡话的许无言,还以为这女人的酒量真的大的不行了呢,想不到没有了方卓涵的解酒药,也不过是个架子而已。 不过说实话,这样会胡闹的许无言是漠朔不曾见过的,记忆里的她总是冷静自持的,即便是大难临头也能沉稳的指挥若定。 其实喝醉酒的许无言才更像是女人该有的姿态,一直宛若澄明湖水一般的脸颊此刻布着一层微红的光晕,就连那双澄澈无比的眸子,此刻也染着浅浅的迷离;被酒水浸润的晶莹饱满的朱唇不住的吐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整个人宛若脱去神女外衣的邻家女子,寻常而亲近。 “哇!好漂亮的月亮!漠朔你看,你看!好美啊!”突然许无言拽住漠朔的胳膊一脸惊喜的指着夜空的那一轮明月叫道, 漠朔揽紧许无言的腰身,防止她摔倒。一边看向皓皓月空,圣洁而明亮的光辉吸去了所有星子的光华,独占着整个夜空的鳌头。 “漠朔,你说好看吗?好看吗?”许无言摇着漠朔的胳膊像小孩子一样问着。 漠朔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许无言披上,看着许无言那张期待的脸颊,帮她理了理耳边被夜风吹乱的鬓发,点点头,柔声道:“好看!很好看!” 许无言双手揽住漠朔的脖子,一双带着迷离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漠朔,唇角微扯,撒娇道:“那我好看还是月亮好看?” 漠朔愣住,哪有和月亮比美的,这女人还真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不过许无言那张熟透苹果似的脸颊还真是充满着诱惑。 “你说啊!你说啊!我好看还是月亮好看?”许无言似乎有点等急了。摇晃着漠朔,樱桃小嘴也嘟起来委屈的看着不说话的漠朔。 “当然是阿言好看了,阿言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什么都比不上!”漠朔一脸柔情的捧着许无言的脸颊无比宠溺的答道, “是吗?我真的比月亮还要好看吗?”许无言一脸欢喜的看着漠朔确认道。 漠朔点点头,伸手环上许无言的腰身,“是啊!阿言最漂亮了!” 许无言把头靠近漠朔的怀里,轻声呢喃,“谢谢你!如果我不是这里的许无言,你也一样会这样爱我吗?” 漠朔微愣,想要问清楚许无言方才的话。低头一看许无言靠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唇角扯出一抹堪比月色柔和的笑意,自语道:“无论你是谁,首先都会是我漠朔的妻子!” 蔚蓝的大海边,许无言赤着脚丫走在松软的沙滩上,不远处的大海时而不时的涌来一个个小的水浪停留在许无言的脚边温柔无比的亲吻着她的脚趾…… “呵呵……” 漠朔侧身一只手支着头。饶有趣味的看着在睡梦笑出声的许无言,小巧而有型的唇角微微上扬着,长长的睫毛细微的抖动着,秀气的鼻翼一下一下扇着,搭配着被漏进来的阳光描摹的狐尾百合。宛若一副举世罕见的佳作。 “哈哈!”许无言这下被自己给笑醒了,映进眼眸的是漠朔的那一双湛蓝而慑人的俊眸。 “做了什么美梦,如此开心?”漠朔伸手理理许无言滑落身前的秀发,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许无言轻声问道,他倒是很想知道什么事才能让许无言这般开心。 许无言对这么近距离的漠朔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的,身体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脸颊因为阳光染红了些许,“你不用上早朝吗?” 许无言记得邵潜、楚寒彻他们是需要上朝的啊,怎么漠朔可以睡到这个时候呢,看窗外的阳光,这会儿也该寅时了吧!漠朔他怎么还赖在床上了,最重要的是他到底看了自己多久,没看到什么不好的事吧? “你还没回答我,做了什么梦这么开心呢?”漠朔身形不变,轻扯唇角染上笑意,“我先问的!” 许无言撇了撇嘴,好吧!漠朔说的也对,人家先问的,“我梦见自己在海边散步,很开心!” “海?是湖泊吗?”从未见过海的漠朔对许无言的话本能的理解着, 许无言摇了摇头,忘了这里没有海的说法,嘴角上扬道:“只有我的家乡才会有的,比湖泊大很多很多!” 虽然海和湖泊的性质大有不同,但对漠朔许无言只能这么解释了,毕竟越简单易懂符合这个时代常理的解释,漠朔越容易接受。 “想家了?”漠朔的下一个问题接连而来, 许无言微愣了一下,想家吗?是的,很想!可,能怎么样呢? 漠朔见许无言有些落寞的样子,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阿言,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带我回你的家乡好不好?咱们回去看看你家乡的海。” “你知道我的家不是竣国公府?”许无言有些吃惊的看着漠朔,心里思虑着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记忆当中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漠朔浅笑,伸手抚上许无言蹙着的娥眉,“无需紧张。这个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你不是竣国公府的三小姐。况且,天和皇朝也是没有海的。”漠朔的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一双湛蓝色的眸子让人不由得沉迷,“阿言,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我知道你是我漠朔的妻子,我愿意等你告诉我!” 漠朔那动容的神色让许无言心生柔软,漠朔如此细心的照拂自己的情绪。甚至没有一丝怀疑的选择完全相信并接受自己。不得不承认,许无言沉沦了,浸没在他那平淡无奇的话语里。 许无言有些傻傻的咬着嘴唇看着一脸认真的漠朔,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被许无言这么看着,漠朔的心底更柔软了。忍不住捧着许无言的脸颊,俯下身去吻上那两片诱人的朱唇。 微凉的触感让许无言有那么一瞬间的抗拒,然而随着一*柔软而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许无言迷醉了,本能的回应着,一双素手也忍不住环上了漠朔那健硕的腰身。 许无言的回应让漠朔心底一震,巨大的成就感让他进一步搂紧怀中的人儿。口齿间的纠缠也逐步深入,带着些许宿醉酒意的檀口燃起的*气息一寸一寸侵占脑海。 在漠朔的手开始在许无言衣衫之上撕扯的时候,许无言的脑袋骤然清醒,猛地睁开眼,一双手滞在漠朔腰间,不知道是推还是迎。 感受到许无言的变化。漠朔适时的止住了自己的*,依依不舍的放开许无言的唇,小心掩饰着眸色中的*,深情的看着许无言。 “阿言,你真的比月亮好看!” 漠朔知道许无言并没有准备好完全接纳自己。也不想强迫于她,也知道她恐惧面对这种时刻,急忙找些轻松的话把她的注意力引开。 许无言一愣,“什么?” 漠朔的问题成功的把许无言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怎么突入起来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漠朔神秘的笑笑,伸手理正许无言的衣衫,“昨夜你喝醉了拉着我在大街上看月亮,还不住的问我你是不是比月亮好看。你难道不记得了?” “啊!”许无言相信此刻自己的嘴巴可以放的下一个鸡蛋,这么会遭雷劈的问题竟然是出自自己的口中,不由得很是怀疑的看着漠朔,“这真是我问的?” 漠朔勾唇浅笑,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无奈说道:“你都不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多么的不依不饶,我不回答,你就赖在街上不走。” 许无言这下真是无地自容了,该死的酒精真是害死人哪!现在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是怎么个丢人丢到姥姥家的样子。 漠朔带着那种柔柔的笑看着许无言,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在许无言看来却无疑是一种无声的重演自己的挫样。许无言猛地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儿裹进了被子。 “阿言!你怎么了?这样会把自己闷坏的。”漠朔拉了拉被子说道, “哎呀!你不要管我啦!”许无言闷声回答, 漠朔无奈的看着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许无言,看来自己不先离开,她是不会把自己放出来,摇了摇头起身下床,“阿言!我先去洗漱,你也起来咱们吃早饭!”说罢,穿好衣衫俯身靠近裹着被子的许无言,“阿言,我的回答是你真的比月亮还要美!”说罢爽朗的笑了几声,心情好的不得了的大步离去。 “漠朔,以后再提起这件事,我跟你没完!”身后传来许无言又惊又气的娃娃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