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805》 第一章 大明怎么成了现在这么个样子！ 大明泰平三十四年元月五日，西历公元1805年2月4日，京师顺天府，天气阴转晴。 《今日立春。本月首个建日。宜：出行、上任、会友、上书、见工，其他一切不宜。》 《法国工匠宣称已经攻克远距离无线电通讯技术，并表示不会向明帝国皇家财团支付任何专利使用费》。 《英国可畏号战舰下水，预计排水量高达吨，最大航速不低于18节，预计至少建造8艘同型舰》。 《法国将领拿破仑抵达安西地区，就任法、普、露三国亚洲陆军部队统帅，图谋神洲陆上门户——伊犁河谷》。 《英国海军将领纳尔逊率领英、法两国联合舰队抵达印度洋，威胁神洲海上门户——马六甲海峡航线》。 《英国陆军将领亚瑟·韦尔斯利指挥英、法殖民地部队袭扰落基山东诸镇，胁迫北殷洲诸藩自立》。 《南殷洲白鬼流寇头目播利瓦与孙马丁合流，再度扰乱帝国南殷新天府边界地区》。 《西夷海陆两军都是劳师远征，只要我海陆军将士齐心用命，定能战而胜之》。 《缅甸、暹罗、安南、日本、朝鲜、吕宋、天南诸藩国内派系对立日益严重，勋贵与资产阶级要求藩王择机自立》。 《卫所军出动，辽东都司动乱局势已被控制》。 《湖广、四川、河南、山东多地抓获白莲教妖人》。 《杭州府、苏州府、松江府，东南多地爆发民变》。 《山西大同府、太原府爆发民变》。 《南直隶失业流民冲击卫所》。 《崇祯危局再现》。 《朱明王朝的末日到了！》（撕掉） 《大明复兴以来最大的危机，以一国对抗全世界实为不智》。 《世界财富尽集于大明，大明财富尽集于皇室，以皇室一族挑战全世界，焉能不败？》。 《反明同盟发布联合公告，明帝国停止在大食（西亚）、墨洲（非洲）、殷洲（美洲）的一切扩张行动，是同盟与明帝国和谈的前提》。 《西夷诸国皆是外强中干，根本无力攻占我大明本土，安抚民变才是根本大事》。 恢复了前世记忆的朱靖垣，看着眼前各路内外报纸上的消息，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他妈的，大明怎么成了现在这么个样子！” 这既是朱靖垣对这个时空本身的惊叹，也是对大明帝国当前局势的惊叹。 眼前这个奇怪时空的大明帝国，实力可以说是异常强大的，就算单挑全世界也未必会输。 但是在单挑全世界的同时，还要处理大半个地球的藩国叛乱，应对不断蔓延的本土民变，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在朱靖垣看来，现在的局势已经严峻到了极点，一旦处理不好，偌大的帝国可能直接崩溃。 作为皇孙的朱靖垣，本能的站在皇室角度思考，怎么才能维持朱家王朝的统治。 就在这时候，房间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那声音突突突地由远及近，最终稳定在了隔壁院子里，那是朱靖垣的父亲住的地方。 “外面天都黑了，老爹这个时间出门，难道是有紧急御前会议？” 念及此，朱靖垣马上起身穿好皇孙袍服，快步走出自己的房间和院子，去隔壁的院子里看情况。 朱靖垣的父亲朱简炎今年45岁，是当今大明皇帝朱仲梁的第二子，这时候正在秘书的陪同下准备上车出门。 豪华的亲王府邸中灯火通明，近似一战时代的汽车发动机没有熄火，在料峭春寒中突突的喷吐着热气。 朱简炎本人心事重重，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凝重，眼角看到了隔壁跑过来的儿子，但是却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朱靖垣看着老爹根本不看自己，似乎准备直接上车走人，马上主动开口喊住了： “爹，天都这么晚了，您现在要去哪里？” 到了这个时代，皇族在私下叙话的时候没有太大规矩了，家人之间的称呼与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朱简炎听到儿子的声音，似乎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回头看了一眼朱靖垣之后，轻轻叹息着摇头说： “那个什么反大明同盟发来照会，隐约表达了可以和谈的意思，所以你爷爷招我入宫讨论。 “你虽然已经有资格参与了，但是这种形式下的和谈不算什么光彩履历，你没必要去蹭。” 大明世祖，谥号光武皇帝，疑似穿越者的朱慈烺，在重建大明的过程中，改革和开创了大量前所未有的新制度。 因为世祖皇帝使用的年号是仁武，所以这些新制度被统称为“仁武新制”，改变制度的这件事情被称为“仁武改制”。 不是常见的“新政”，而是独特的“新制”，因为他彻底颠覆了“祖制”，但也形成了新的祖制。 按照仁武新制，亲王、郡王均不再就藩，但皇子、皇孙、宗室皆可参政。 朱简炎是皇子，封的爵位是亲王，现在担着鸿胪寺卿的职务，对外谈判的事情归他管。 仁武改制之后，外交相关事务从礼部以及其他相关部门剥离，完全划归了鸿胪寺来专管。 鸿胪寺变成了事实上的外交部，地位提升到与其他六部平级。 鸿胪寺卿变成了事实上的外交大臣，地位也提升到六部尚书的级别。 与此同时，所有皇子、皇孙自从12岁起，就可以申请旁听御前会议会议，15岁就可以在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发言。 朱靖垣今年年初就正好满15岁了，已经有资格跟着老爹参与会议了。 这也是朱靖垣听到汽车的声音，猜到可能会有紧急的御前会议，就直接跑出来的原因。 现在朱靖垣确认了消息，快步跑到了老爹朱简炎身前，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对方有意和谈，爷爷应该会配合的吧，反正战争持续到现在，双方都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 “我们虽然丢了一些殖民地，但那都是海外的不毛之地，根本算不上什么实际损失。 “继续打下去多半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停战了正好专心处理藩国动乱和安抚民变。” 朱靖垣嘴里的话刚说完，就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对面的朱简炎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鸿胪寺卿，主管外交事务，大明再兴之后，还没有一个鸿胪寺卿，在失地的停战协议上签过字。” 第二章 失地求和的锅要怎么分 朱靖垣知道自己父亲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了。 现在朝廷和敌人都不太想继续打了，但是议和就需要有人去谈判和签字，这默认是外交大臣鸿胪寺卿的工作。 如果是取得胜利的停战协议，大学士之类的皇帝秘书们还可能插手，想办法跳出来争取谈判和签字权。 现在这次战争虽然理论上属于平手，但是大明再兴之后的社会风气，与之前任何朝代都截然不同。 现在，只要是没取得胜利的战争，都会被大众视为失败，更何况这次理论上是失了地的。 别管是非洲内陆，还是亚马逊丛林，只要之前占领过的，现在没了那就是失地。 所以这次不可能有人会跳出来，去争抢谈判和代表签字的机会的。 作为鸿胪寺卿的朱简炎，很大概率要自己去签下这份和约，会被大明上下视为是战败失地的和约。 在朱靖垣看来，这种事情对于个人名望的影响，其实还不是最为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大明皇位。 世祖皇帝再兴大明之后，就抛弃了传统的嫡长子继承制。 改成了与大清类似的，皇帝本人暗中自行指定继承人，实际上让所有皇子半公开竞争的模式。 朱简炎本来就不是最得宠的皇子，如果再去签了这份战败失地和约，那就真的彻底与皇位无缘了。 朱靖垣作为朱简炎的儿子，也就更加与皇位无缘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朱靖垣下意识的说： “那只能拖着慢慢谈了，最起码把那些烂地夺回来……” 朱简炎显然是已经考虑过了类似的做法，所以马上就非常无奈的摇头摆手说： “拖着也没用的，现在双方都无力占领对方本土，都看不到任何胜利的迹象，这也是双方愿意和谈的原因。 “主要是铁丝网和重机枪大规模使用，改变了战争的模式，现在防守相对容易，进攻异常困难了。 “那些地本来是烂地，边军都没有专门防御，本来想法是只要击溃敌人主力，这些烂地都是谈判桌上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当时就放任被西夷接管了，然后西夷就在那些破地上布防了，现在咱们再想夺回来就是千难万难了。 “更重要的是，你爷爷已经过了仁武新制规定的退休年龄，只是因为这几年战争不断而没有退。 “你爷爷的身体并不好，现在肯定想尽快把停战协议签了，然后就去退位修养。 “而且各地藩国和本土的局势，也不允许我们无限期的拖延。 “我最多只有两年，甚至只有一年的时间，去想办法让停战协议变得更加有利。 “一两年的时间，战场局势不可能发生颠覆式的变化，取得大规模的胜利更是痴人说梦。” 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后，朱简炎似乎也稍微看开了，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身直接上了车。 朱靖垣愣了半秒钟之后，马上快步跑到车对面，爬上车坐到了朱简炎旁边。 朱简炎看着儿子满脸严肃的表情，心情非常复杂的轻轻叹了口气： “靖垣啊，我知道你刚毕业，迫切的想要建功立业，什么事情都想要参与，为父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眼前这种形式下的和谈，对你的前途而言真的是没有任何助益的，甚至可能会变成污点。 “你不是皇子，不需要着急立功，按部就班的从政就好了，听父王的话，回去休息吧。” 朱靖垣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激动的说： “我现在不是皇子，但是父王您是啊！只有您争到了皇位，我才能成为皇子啊！” 朱简炎也愣了一下，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难怪你之前那么的激动，原来你以为你爹还有机会当皇帝？然后你也有机会，哈哈……” 朱靖垣被亲爹的反应整懵了： “这难道不对吗？您也是皇子，也完成了所有规定的学业，还通过了全部的实训，怎么就没有机会了！” 朱简炎又忍不住笑了两声，然后耐着性子给朱靖垣解释： “据说是世祖皇帝曾经说过，父母在二十岁之前生育的孩子，可能不如二十岁之后的孩子强健。 “后来太医院联合各地的医院，专门做了长期的统计，认为这个判断是基本正确的。 “所以皇帝选择继承人的时候，就不会从自己20岁以前的孩子里面选。 “你爹我啊，恰好比你爷爷小20岁，所以正好不在筛选范围。 “所以你爹从一生下来，就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 朱靖垣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一连难以置信的追问： “这是真的？您本来就与皇位无缘？我也从一开始就没机会？仁武新政里面真的有相关明确规定吗？” 朱简炎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轻轻点头说： “明确的规定虽然没有，但是已经形成惯例了，有没有规定都无所谓了。 “伱看仁武之后的四位祖宗，登基年龄都在38岁以下，与60岁退位的皇帝年龄，都相差22岁以上。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机会的，所以靖垣你赶紧下车吧，我得去开会了。” 朱靖垣认识到现实残酷之后，顿时就有些崩溃的倾向： “所以——反正您没有机会当皇帝，为什么还要当这个鸿胪寺卿？直接辞职不就行了！ “反正新皇帝的兄弟不能担任实权官员，您这鸿胪寺卿最多干到新皇登基，也就一两年的时间了。 “不如现在直接就辞了，也就不用去掺和谈判和签字了，谁爱去谁去！” 朱简炎苦笑着摇头，轻轻拍了拍朱靖垣的手背，耐着性子安抚说： “我虽然不能当实权官职，但是我的儿子，你和你的兄弟们却是可以的啊。 “我如果关键时候撂挑子，你猜你的某个叔叔，会不会给你们穿小鞋？” 朱简炎稍微愣神了一秒钟，就直接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逻辑了。 自己老爹耐着性子继续去上班，继续去接这个可能留下骂名的活儿，只能是为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他的孩子们。 朱靖垣的心情，在这一瞬间乱成了一团，有些委屈，有些失望，有些烦躁，有些愤怒，也有些无奈。 然后在愤怒与无奈之中，朱靖垣突然间福至心灵，猛地瞪大眼睛看着父亲说： “我有办法了！让我替您去签字！” 朱简炎下意识的想要摇头，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不……等等……对啊……” 朱靖垣深吸一口气，语气颇为激动的念叨： “别人去签这个字，都可能留下骂名，最起码短期内会被视为骂名，但是唯独我和我的兄弟们不会…… “咱们大明，孝道大于天，我作为儿子，不忍见父王您承担骂名，所以愿意替父亲承担责任，没有人能说三道四。 “这样以来，我们两父子不但不会留下恶名，反而可能会被作为美谈来宣传，用来抵消和谈的负面影响。 “顺便，我甚至有机会，直接捞个实权官职，例如鸿胪寺少卿什么的，外交副部长？” 朱简炎想明白之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用力的搂住了儿子的肩膀大声说： “我儿靖垣，真乃天才也！” 朱简炎笑过了之后，又捋着胡子念叨说： “你想现在直接当鸿胪寺少卿那是妄想，但是这次的事情要是成了，两代皇帝都算是承了你的情。 “以后没有任何人能卡你的升迁，你只要按部就班的积累资历，最快八年，最多十五年就能升到尚书。 “我从来没有争皇位的基础和心思，所以你的皇帝叔叔也能够放心的用你，不会被猜忌……” 朱靖垣也是乐不可支的自己盘算： “八年之后，我二十三岁，能当个尚书，也算是值了吧，不过哪个尚书更好？” 朱简炎恢复了正常坐姿，数落有些上头的儿子说： “现在不用急着考虑那么遥远的事情，先想想怎么把眼前的事儿办好吧。” “开车吧，直接进宫，去文华殿……” 第三章 大明帝国全图 朱简炎父子的汽车离开王府，行驶在异常安静的街道上。 京师城里的街道都是柏油路，胡同也全部修成了水泥路，稍微大点的街道两侧，都安装了电路灯。 路灯把周围照耀的一片明亮，但是街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巡夜人，看不到没有任何走动的人影。 偶尔有其他的车辆出现，也会跟着朱简炎父子的车一起走，显然也是收到通知，要去宫里开会的其他王公大臣。 国外战局僵持，国内的政局动荡不安，到处都是民变、工变，京师早就实行宵禁了，晚上能出门的都是官员。 皇帝也从城外的庄园返回了城内的紫禁城，并允许一批最重要的大臣直接开车进宫。 王公大臣们的汽车开到午门口，事先收到通知的宫门守卫马上过来仔细检查，确认车上人员物品无碍之后敬礼放行。 朱靖垣乘坐的汽车再次启动，缓缓穿过幽深的门洞进入紫禁城，然后右拐穿过会极门，停在了文华殿前的广场上。 车上的王公大臣陆续出来，都把手拢在袖子里，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朱简炎父子。 鸿胪寺卿是今天的会议与和谈的主角，是个已经注定的悲剧的主角，没有人愿意去背失地求和的锅。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个注定悲剧的主角，竟然还带了个半大孩子过来，难道他认为这种事情能给儿子刷履历！ 如果是平时，现场能够跟朱简炎搭上话的权贵们，肯定忍不住会问问朱简炎是怎么想的。 但是今天这氛围，他们只能纷纷暗自摇头，对着朱简炎颔首致意之后，安静的排队拾阶而上，进入了灯火辉煌的文华殿。 文华殿最初规划是给太子办公用的，宣德之后基本没有成年太子需要办公，就变成了皇帝跟翰林们唠嗑（经筵）的地方。 李自成进北京的时候文华殿被毁，世祖皇帝朱慈烺光复故都之后重建。 重建后的文华殿，外观虽然跟原来的建筑基本相同，但是内部结构和格局都完全变了。 主体的建设直接用上了钢筋混凝土，内部房间规划也更加的适合日常办公，现在还通了暖气、电灯、电风扇。 文华殿和附属建筑的职能，已经演变成了内阁成员日常办公，以及不定期举行御前会议的地方。 现在大殿后方以及楼上，是划分隔断出来的办公区，剩下的中间区域就是会议室。 会议室的正堂，坐北朝南的主位，摆着皇帝的宝座和御案。 会议室的左右两侧，各摆了三排实木高背椅子，是参与会议的大臣们的位置。 会议室的正中间，是一张乒乓球台那么大的厚重桌子，桌子一端摆放着书籍和标牌，另一端铺着一张局势图。 大桌子周边没有椅子，高度也是供人站着使用的标准，是供小规模讨论和展示计划用的平台。 会议室周围的三面墙上，分别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 中间墙上挂的地图，标题是《大明天下全图》，是被视为大明本土区域的地图。 地图囊括的范围，大体上是在1820年大清全盛图的基础上，再加上北海（贝加尔）、尼布楚周边地区。 大明本土统称神洲，以北为鲜卑（西伯利亚），以南为南洋（东南亚），以西为安西（中亚），西南为天竺（南亚），天竺更西为大食（西亚）。 安西、天竺、大食三地又称亚洲（泰西称呼），亚洲以西称为泰西或者欧洲（泰西自称），泰西以南称为墨洲，又称非洲（泰西称呼）。 左边墙上挂的地图，标题是《大明皇域全图》，是大明王朝所有控制区的全图，包括大明本土、藩国、皇室领地。 地图包含的范围，是在本土的基础上，加上朝鲜、日本、东鲜卑（东西伯利亚）、南洋、天南（澳洲与新西兰等岛屿）。 北殷洲西部（北美落基山以西、墨西哥以北）、南殷洲南部（南美巴拉圭盆地以南）、瀛洲（夏威夷群岛）。 天竺（孟加拉、巴基斯坦、印度北部）、锡兰（斯里兰卡）、波斯（波斯湾周边沿海地区）。 西海（西奈半岛）、东墨洲（吉布提、索马里）、南墨洲（南非）、马州（马达加斯加）。 还有萨摩亚、安达曼等大明洋（太平洋）和小西洋（印度洋）上的大部分群岛和岛屿。 本土外的大部分控制区，主要是以藩属国的形式存在的，少部分地区是皇室直辖的“皇庄”。 现在，大明洋（太平洋）和小西洋（印度洋）两大洋区域，大部分区域都是大明帝国的势力范围。 只有英国占了半个天竺，半个大食半岛（阿拉伯半岛），大半个埃及，在小西洋上还有几个小规模群岛。 西班牙控制着殷洲从墨西哥到秘鲁的陆地，在周边地区还有零星几个岛屿。 右边墙上挂的地图，标题是《坤舆全图》，也就是世界地图。 但是这个世界地区，其实跟左边的大明全图非常类似，不靠近了根本看不出区别。 因为它们用的本来是同一张底图，都是以大明本土为中心的全球图，只是标注的侧重点不同。 世界地图的标注以国外为主，国内区域比较简略，大明宗藩全图的标注以国内为主，国外比较简略。 以大明为中心的世界地图，会把大西洋分成了两部分，放在地图两边的最边沿，给人的感觉非常的不起眼。 大西洋又正好是大明势力真空区，结果看上去好像大明的势力范围已经遍布全世界了，实际上还差很多呢。 北殷洲只是在西边圈了个长条，南殷洲只是在南部圈了三角形，墨洲（非洲）只控制了东墨（索马里）、南墨（南非）这两个边角。 天竺只占了一半，天竺以西的大食地区，也只有控制了波斯湾周边，泰西范围内更是没有一个据点。 现在的大明帝国上下，都想要把全世界都变成藩属国，也就是事实上的殖民地，将世界地图与大明全图合二为一。 但是在朱靖垣看来，现在这些地盘已经完全足够了。 未来波斯湾的石油，澳洲的铁矿和铀矿，南美和中南半岛的粮仓全都在手。 只要稳住当前这个局面，把这些土地和资源都真正消化掉，那大明就真的天下无敌了，比历史上的大英帝国都强大。 现在如果继续强撑，万一局势崩盘，帝国解体，那就真的完了。 所以帝国接下来的任务，应该是尽快结束这场消耗性的战争，把精力投入到维持社会稳定上来。 想要稳定帝国内部局势，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大明皇族稍微吐出点利益，不再想着吃独食就行了，但是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综合自己两辈子的经验，朱靖垣认为这个世界的大明皇族，可能是全世界最强横的统治集团之一。 皇家掌握的皇室财团，是帝国最大的资本集团，也是几乎帝国所有特许专营行业的承包商。 采矿、炼钢、石油，公路、铁路、码头，大型机械和大型船舶，金融、股票、期货，还有烟酒糖茶盐…… 古代传统的官营产业，交给了皇室财团专营，现代新兴的暴利行业，也交给皇室财团专营。 还有大量高成本产业，因为皇家财团的技术、资本、先发优势，在客观上完成了实际垄断，民间商行无力插手。 财团还拥有类似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特权，掌握着自己的武装力量甚至是舰队，可以直接在海外开辟、征服、管理“皇庄”。 有研究者认为，皇室财团掌握的财富，至少超过帝国资产的半数了，而且都是关键核心资产。 与此同时，新生大明的宗室群体，也与前明截然不同了，他们已经完全现代化了。 朱慈烺坐稳江山之后，对朱明宗室彻底洗牌，完成了绝对的掌控，然后建立了宗室内的义务性精英教育。 新一代的成年朱明宗室，无论男女，除了真的天生蠢笨无法教育的，基本都有近似现代大学生的水平。 还都能打枪、开炮、骑马、开车、驾船，能上战场当基层军官，能进衙门当基层官员，能进财团当部门主管。 明朝崇祯末年的时候，宗室人口达到了30万人左右，明朝重兴之后没有缩减，反而繁衍速度再次加快了。 自仁武朝开始，宗室人口便以30到40年翻一倍的速度飙升，一百五十年之后已经逼近了500万人大关。 也就是说，单纯的宗室人口，就能拉出一支数十万人的军队，组织一百万人的真正“皇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精英化的近500万朱明宗室，团结在皇帝的周围，加强皇权的同时也依赖皇权，完全掌控着大明帝国。 整个帝国6亿多人口，其中至少2亿人，甚至可能有3亿人，直接或者间接的在为大明皇室财团工作。 皇室财团的巨额资产，加上精英化的宗室群体，以及依附于皇室财团生活的人口，是朱明皇朝维持统治的基础，也是禁锢工业化大明力量的枷锁。 第四章 老皇帝 朱简炎站在文华殿会议室的角落，打量着周围进来的人，小声跟身边的朱靖垣介绍。 主要说明这些人的身份来历，以及可能代表的利益群体，算是给孩子长见识了。 因为是紧急会议，收到通知的人员都不敢耽搁，不多会儿就全部到齐了。 宗室、内阁、军机、外朝、皇商，帝国的五个重要组成部分都有，总共来了二十多个人。 众人又稍微等待了一会儿，须发皆白的老皇帝朱仲梁，就在两个随从的扶持下，慢悠悠的从后殿走了出来。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等候的王公大臣们也不去看皇帝情况，集体本能的拱手躬身行礼问好。 明朝早期最高礼仪是“五拜三叩首”，“拜”不只是单纯的跪下磕头，全过程动作都有节奏和要求。 清朝简化了动作，用下跪加磕头的简单倍数组合，配上响头的嘭嘭节奏，取代了明朝复杂的稽首拜礼仪。 三跪九叩虽然总共九个头，其实并没有五拜三叩首的八个头复杂，学起来也更加的简单一些，能够更加直观的展现诚意。 不过清朝的三跪九叩，是任何时候见到皇帝都要用，以至于磕头成了清代人的习惯，大臣们被戏称为磕头虫。 而明朝的五拜三叩首，明中期之后就只有大朝仪和祭天才用了。 “每逢朔望之日，皇帝居上，常朝官一拜三叩首，其余人则一律序立在奉天门外，行五拜三叩首礼。” 五拜三叩首成了“大礼”之后，平时就“非大仪，无须跪拜”了。 仁武再兴之后，普遍的跪拜礼仪直接废除，平时大家都是拱手礼。 下属见上司包括皇帝的时候，在拱手的同时，略微低头躬身就行了，比同时代的西方皇室礼仪都简单。 只有到了祭祀天地祖宗的时候，皇帝才会带着群臣一起跪，还是五拜三叩首的繁琐大礼。 朱靖垣也本能的跟着大家一起躬身问好，然后就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咳嗽声： “咳咳……朕安……大家都坐吧。” 对方的状态似乎很不好，朱靖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老皇帝一眼，结果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喊出了声： “爷爷……您的头发……您这是怎么了……” 朱靖垣出身皇家，叔伯兄弟本来就数量众多，再加上朱靖垣还在上学，平时没机会经常见到皇帝。 但是过年总是要见一次的，现在刚过完年才一个多月。 朱靖垣记得过年的时候，自己这个爷爷头发还是黑白相间的，身体似乎也是比较硬朗的，走路根本不用人搀扶。 现在才一个月不见，头发就忽然全白了，脸色也非常的惨淡，似乎站都站不稳了。 而在惊愕过后，朱靖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自己老爹要去签约，担心背上失地求和的骂名，老皇帝也一样要担心啊！ 而且无论是哪个官员去签约，回来都要皇帝最终批准的，失地求和的帽子最终是要戴到皇帝头上。 呕心沥血奋斗三十年，试图为大明再度开疆拓土，结果不仅未得寸土，反而搞的民怨沸腾，藩国岌岌可危。 勤勤恳恳执政的三十多年，最终要以失地求和的结局惨淡收场，老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 老皇帝听到朱靖垣的声音，混浊的眼珠微微动了动，有些茫然的问了句： “你是……谁家的孩子？来大殿里干嘛？” 对于爷爷不认识自己这种事情，朱靖垣没有任何意外。 他老人家儿子二十多个，亲孙子数量可能已经过百了，自己老爹本来就不受宠，他不认识自己再正常不过了。 皇帝直接问起孙子是谁这种事情，在大家族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朱靖垣听了就连忙拱手躬身回答： “禀告皇爷爷，家父皇二子，讳上简下炎，现任鸿胪寺卿。 “孙臣靖垣，今年已满十五岁，今日随父亲参加御前会议。” 老皇帝脑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起来这个孩子哪儿来的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摆了摆手： “老二家的小子……你回家去吧，今天这儿……没有你的事儿。 “想做事的话……回头去找你九叔……安排……” 朱靖垣、朱简炎父子，以及现场的其他王公大臣，都是瞬间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 朱仲梁应该是觉得，在现在这种局势下，朱靖垣这孩子想出来做事是很好的，但也不想他把今天的事儿刷上履历。 并且示意留在现场的皇九子，也就是他心中已经预订的继承人，未来给朱靖垣安排个好点的差事。 “儿臣记下了。” 皇九子朱简烽躬身答应，然后转向侄子朱靖垣说： “靖垣你先回家去，回头我让人去找你。” 朱靖垣顿时就有点懵了，事情的发展又出乎意料了。 朱靖垣的想法是先观察和等待，等皇帝和大臣们的讨论结束了，等他们确定和谈的方向和计划。 等到最后，等皇帝安排谈判负责人的时候，等父亲朱简炎不得接任务的时候，自己才能站出来替父亲接这个任务。 结果现在，自己因为看到老皇帝的样子而失态，然后就被老皇帝盯上了，他准备给个肥差赶自己回家…… 不过朱靖垣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一个未知的所谓肥差，跟预订的实权尚书，那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关键是，只有自己站出来顶包，才是完美破解父亲危局的方法，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走的。 于是朱靖垣再次拱手躬身行礼，非常郑重而且恳切的大声说： “孙臣对议和之事有自己的想法，希望旁听和参与今天的会议，恳请皇爷爷成全。” 安静，整个文华殿里面一片安静。 之前，当朱靖垣开口说话的时候，周围的王公大臣们都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放松下来。 大家开始期待皇家的爷慈孙孝、兄友弟恭、叔侄和睦的一场家庭温情戏。 从世祖即位到现在一百五十余年，还没有发生过皇帝登基后打杀过兄弟的事情，皇家已经成了家庭和睦的典范。 世祖皇帝自己15岁登基，60岁主动退位，退位后又活了30年，活到了90岁的高龄。 他一直看到了孙子辈坐稳了皇位，重孙子也成年了的时候才去世。 前后七十多年的时间，世祖皇帝自己言传身教，教育了四代皇族成员，确定了皇家内部竞争的秩序和规则。 当今的皇帝朱仲梁，是从世祖算起的第五代皇帝，仍然本能的保持着世祖时代的习惯，对于子孙的爱护仍是自然而然的。 结果大家没想到的是，老皇帝的行动的确如大家预料的那样，但是朱靖垣这个半大孩子却拒绝了。 皇九子朱简烽，听到朱靖垣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对着朱简炎、朱靖垣这父子疯狂使眼色。 但是这父子两人却都不为所动，都明白朱靖垣必须留下来的原因。 第五章 御前键政。 听着朱靖垣的回答，大明皇帝朱仲梁也是陷入了短暂的迷惑。 老皇帝继承了老朱家爱护子孙的传统，但作为考核竞争上岗并且干了三十年的皇帝，他本人可并不迂腐。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朱仲梁的吩咐就下来了： “那靖垣你就说说，你对议和之事的看法吧，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明天就去基层锻炼去吧…… “大家都别愣着了，都去坐吧，咱们先听听这孩子能有什么高论，然后再开会也不迟。” 皇帝说完就在仆从的服侍下就坐，王公大臣们带着有些无奈和疑惑的心情，再次躬身道谢之后在周围落座。 朱简炎和朱靖垣两父子对望一眼，表情和眼神都是充满了惊愕和无奈。 朱靖垣非常想大声吐槽，我就是想等到你们全都讨论完了，站出来抢自己老爹的任务而已。 结果现在把我拉出来，让我现公开评价议和这件事？这有什么好评价的？在座的王公大臣哪个不比我明白？ 朱靖垣愣神的时候，旁边的朱简炎却回过来味来了。 朱简炎心情复杂的对着儿子点了点头，微微握拳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让朱靖垣大胆去说，没人会跟他对着干的。 朱靖垣作为当事人，有点当局者迷的感觉，没有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用途再次扩大了。 只是觉得自己反正没有退路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公开键政了。 作为前世的键盘政治家，这辈子又接受了十年的皇室子弟教育，正常表达自己的政治想法和意图是没问题的。 而且，自己也的确有自己的想法，关于议和，关于应对国内、国际局势的各种想法。 现在有机会当众公开宣讲，也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 只是这第一次在官方场合发表政治言论，听众就是整个帝国整个世界最有权势的群体，朱靖垣心里有些紧张。 但是朱靖垣没有太过慌乱，甚至还还有些激动，有些亢奋。 如果自己的意见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可，应该能为谈判争取到更好的条件，未来的仕途也会更加顺利。 朱靖垣拿定了主意，走到会议室中间的台子，在众人落座的过程中，迅速的深呼吸几次，努力的调整了心态。 等大家坐定之后，朱靖垣按照规矩，首先向上方的皇帝躬身致意，然后向周围的大臣们拱手致意。 这个动作是告诉所有人，自己马上要正式开口了，请大家安静下来仔细听： “我认为，帝国可以考虑议和了，应该说早就应该议和了，我的理由主要有这样几点： “第一，当前的军事技术发展，利于防守而不利于进攻，参战双方工业水平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极易进入消耗战。 “当前的战局也的确是这样，敌我双方都持续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资源，但是却都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这种形式的战争持续下去，帝国朝廷、财团、商行都无法获益，反而会引发社会动荡，甚至可能危及社稷安危。 “第二，这场早就应该结束的战争，已经引爆了帝国内部积累的各种矛盾，各地接连爆发的民变就是实际表现。 “所以我们应当，也必须尽快结束战争，将朝廷和各方面的力量，转到安抚民变，维持社会秩序上。 “否则民间流传的崇祯危局再现，就并不只是危言耸听了，诸位应该不想大明帝国再次倾覆吧？ “第三，帝国近几十年来持续扩张，征服和夺取了大量的土地，却并没有将征服的地区融入帝国体系。 “这部分土地极易得而复失，反明同盟成立后失去的那些边境土地，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证据。 “我们需要一个和平的时间，有计划的教化改造这部分土地，让这些地方真正成为帝国的一部分。 “综上所述，我认为应该议和了，帝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安抚民变，教化边民，恢复力量，以图将来。” 朱靖垣说到这里，再次对周围拱手，对皇帝躬身，表示自己的话展示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大家可以置疑和提问了。 周围的大臣们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闭着眼睛沉思，但是过了好几秒钟，始终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实际上，在朱靖垣刚刚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有王公大臣突然意识到什么。 连续看了朱简炎和朱靖垣父子几眼，慢慢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种情况似乎会传染一样，当朱靖垣停下来的时候，已经传遍了现场的所有王公大臣。 在场的大臣们实际上都明白，大明帝国确实需要休息和消化了。 但是没有大臣敢承担首倡议和的责任。 帝国内部没有不受控的军工复合体，所有军火产业都是皇室财团掌控的，皇室财团无法驱动帝国不断追求战争。 帝国拥有海量的财富，发动战争不需要向民众借贷，不需给任何群体以不切实际的承诺，不用担心停战就破产。 理论上是可以随时停战的。 但是，在帝国的文化传统上，首倡议和本来就容易令人唾弃，特别是世祖再兴大明之后。 如果是取得了大胜的情况下，有人提出议和的话，影响还相对小一些。 在战局僵持甚至不利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敢提意议和。 现在朱靖垣这个半大孩子“童言无忌”，不管不顾的提出了议和的建议，实际上是皆大欢喜的。 王公大臣们明白了其中的逻辑之后，就对朱简炎投去感激和佩服的眼神。 朱简炎带个半大孩子过来，之前大家都还觉得他是气糊涂了，现在看来这真的是一个仙着。 现在大家都不敢站出来置疑，怕小朱顶不住；也不能附和，怕担上“支持议和”的名声，所以全都闭嘴不言。 朱简炎表面上最是淡定，心中也最是感慨。 自己是受儿子的启发，准备跟儿子打配合，利用儿子的孝子身份，用孝心美谈去抵消求和的恶名。 但是自己老爹，老皇帝在看到孙子之后，却很快就意识到了，靖垣这孩子还有别的用途。 于是就引导朱靖垣，担起了“公开提意议和”的担子，解了大臣们不敢提议和的难。 这样以来，不光两代皇帝都承了他的情，这一波大臣也都承了他的情。 在座的王公大臣们都会明白这一点，这下子朱靖垣的仕途更加不用担心了。 现在，所有人的意思都确定了，就等着老皇帝虚心纳谏，接受朱靖垣的议和提案了。 但是老皇帝也是个老狐狸，虽然心里面已经松了口气，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非常随意的继续说： “那好孙儿你再说说，如果要让你主持和谈的话，你应该怎么做？都有什么要求？” 老皇帝对朱靖垣的称呼，已经不知不觉变成“好孙儿”了。 第六章 索要支持 朱靖垣自己，看着周围的大臣全都闭口不言，刚开始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的说法折服了所有王公大臣。 但是这个过于骄傲自大的想法，在冒出来的瞬间就被掐灭了。 没有任何置疑就接受，这本来就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皇帝直接下达的命令也会有人提建议。 就算是都被自己折服了，也会站出来赞成才对，现在却都不吭气。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朱靖垣在短暂的惊异之后，隐约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了。 这说明，大家不愿意反对，也不方便赞成。 然后再次面对老皇帝的询问，朱靖垣心中有些无语，但是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键政了。 “如果我主持和谈的话，需要皇爷爷以及在座的诸位，共同接受、认可、配合这样三个前提。 “第一，和平只是暂时的，战事终究还会再起，因为各国之间的矛盾并未解决，所以和约应该为新战争做准备。 “第二，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和谈在当前局势下具有最高优先级，所以军方和朝廷以及财团，都必须全力配合和谈。 “第三，在当前局势下指定非常紧迫的最后时限，是很难得到相对有利的条款的，所以和谈时限要尽可能宽松。” 朱靖垣说到这里，稍微停顿的同时，再次环顾皇帝和大臣们的反应。 大家没有任何太明显反应，甚至有不少人在暗自皱眉，显然是觉得朱靖垣说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废话。 朱靖垣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如果没有这种基本的认知和觉悟，这些人也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但是自己还是得说出来。 朱靖垣再次稳定了心态，似乎有些多余的再次询问： “我的这三点前提，如果有哪位前辈不认可，请站出来说明理由，否则就表示，在座的诸位，全部都赞成这三点了。” 朱靖垣说的似乎是废话，但是大臣们却交头接耳起来。 大家是否知道那三条前提不重要，关于这三条前提的回应却非常重要。 前提的回应就是承诺，大家现在不说话的话，后面的讨论就必须以此为前提，不能再否认了。 现场的议论很快就停止了，军机大臣曹振镛开口说： “紧迫的时限的确不利于谈判，但是时限也不能完全没有。 “现在前线战局焦灼，每天都在消耗大量的弹药、物资，还有训练有素的士兵。 “所以谈判不能无限制拖延，我认为和谈时限不能超过六个月。” 世祖皇帝再兴大明之后，五军都督府的权威恢复，重新成为大明的最高军事机构。 同时对位朝廷的内阁，借用了大清军机处的名字，在武官系统增加了一个参谋机构，从五军都督府抽调人员组成。 所以，新大明的军机大臣，不是大清朝跪受笔录的磕头虫，而是军方最高参谋部的成员。 朱靖垣考虑了对方的身份后回应说： “现在的技术有利于防守，防守损失比进攻要小多了，和谈开始后战斗烈度肯定会降低，消耗也就随之降低了。 “无论如何，六个月的时限都太短了，我认为前线至少应该再坚持两年的时间。” 曹振镛微微皱眉，下意识的看了眼右上方，皇帝朱仲梁和皇九子朱简烽。 朱简炎之前说过了，谈判结束之后皇帝可能就会退位，预订的继承人很可能就是朱简烽，这已经是半公开的了。 所以这个议和的期限，实际上等同于朱仲梁退位，朱简烽登基的期限。 大家都不想在这种话题上多谈，只能看向皇帝，让皇帝自己拿主意。 在一片安静之中，老皇帝朱仲梁扫视全场，轻轻吐了口气说： “谈判时间截止到今年年底吧，靖垣你的三个前提大家都认可了，你继续往下说吧。” 朱靖垣稍微松了口气，对着老皇帝和周围的大臣们微微拱手，然后再次开口： “基于以上三个前提，我认为朝廷首先需要在政治方面提供的配合，就是立刻把撤藩设省的政策确定下来。 “尽快确定和发布撤藩设省的条件和时间表，确定撤藩设省的后对藩国民众的安排，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 “世祖皇帝时代大量设立藩国，是因为当时航行和信息传送速度有限，帝国无法直接掌控过于遥远的地方。 “譬如最遥远的南美新天府领地，当时的帆船顺着洋流季风来回一次，一整年都过去了，中央直辖根本无法实现。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帝国舰队只需要一个月就能抵达新天府，这比当时陆军去西域的速度都要快。 “与此同时，无线电中转天线搭配有线电缆，让我们可以迅速联络全球，不会因为通讯时间而错过决策时机。 “现在朝廷已经可以掌控最遥远的领地了，大模撤藩设省的前提条件已经成熟了。 “现在大量的藩国或明或暗的宣称要自立，在反明战争中奉行所谓得两部相帮原则，已经影响了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 “只有朝廷果断的宣布撤藩置省，才能把藩国的力量再次拉过来，才能让整个大明再次团结起来。 “然后我们才能逼迫所谓反明同盟在谈判桌上让步。” 在藩国准备独立的情况下，朝廷宣布撤藩设省，不会逼迫藩国反叛和独立，反而能够降低独立倾向，增加帝国凝聚力。 这个逻辑在古典王朝感觉像是做梦，但是在当今的大明帝国范围内，却是理所当然的现实。 然而现场的王公大臣的反应，也都非常的奇妙。 在朱靖垣说明的时候，就开始低声嗡嗡的酝酿说辞和情绪，等朱靖垣说完之后再次拱手，就立刻接连不断的站了出来。 “宣称自立的各藩实际上就是反叛，朝廷不但不予惩戒，反而予以优容吗，天朝威严何在？” “藩国与海外皇庄人口至少两万万人，撤藩置省要重建两万万人的户籍信息，这绝非两三年内能完成的！” “朝廷现在没有这么多的人力、时间，去完成两万万人的户籍调整，安抚本土民变乃是第一要务！” “撤藩置省之后，藩国这两万万人的身份如何安置？是否要给予帝国公民权？” “是否允许原藩国公民其参与大明本土科举？本土各省与原藩国地区的科举的名额如何划分？” “藩国已经开禁而帝国本土仍然属于专营的行业，撤藩置省之后要如何处置？” “藩国有，而本土没有的族群，撤藩置省之后如何安置？要给予什么级别的居民权利？” “靖垣殿下，撤藩置省在中枢已经酝酿多年，始终没有实施，是因为牵连甚广。” “撤藩应该徐徐图之，万万不可操切，操切必定出乱啊！” 有的是置疑，有的是提醒，有的是劝说，但是无论如何，大家都不支持撤藩。 第七章 站在所有群体的对立面 藩国与直省孰优的争论，是大明再兴之后始终挥之不去的议题，也是始终没有得到彻底解决的问题。 在大明再兴后的头几十年，朝廷对于藩国的态度是消极的，几乎所有大臣都认为不应该设置藩国，要尽可能采用直辖省。 这就是古代王朝的“削藩”、“强干弱枝”的思想的延续。 当时的藩王是希望保留藩国的，在地方上当土皇帝，不比去京城当个空头王爷舒坦多了？ 这也是古代藩王的典型心态，至于当时的民众，小农们哪儿时间关心这个。 由于各种各样的现实原因，主要是遥远地方的统治成本过高，藩属国最终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但是到了最近的几十年，情况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大明帝国逐步完成了基本的工业化，从传统封建王朝转型成了半现的工业国家。 通讯和交通效率大幅度的上升，整个帝国各部分之间的隔阂被打破，相互之间的联络越来越紧密。 民众的教育程度也上来了，会思考和追求更好的生活的人，在整个社会中越来越多了。 最重要的是，近代资本利益集团真正成型了，已经开始干涉和影响政治了。 同时，大明帝国是当今世界最强大、最富裕、最文明的国家，对全世界都有着极高的吸引力，藩属国更是首当其冲。 大明藩属国的权贵、新兴的资本精英、甚至普通的民众，都希望能够撤藩设省，能够真正成为大明天朝的一员。 那藩属国为什么又要闹独立？ 因为朝廷始终拒绝撤藩设省，几乎所有大臣都反对撤藩设省，藩国始终都看不到希望。 大明朝廷为什么不允许藩国变成省份？ 归根结底是利益分割的问题，根源还是世祖皇帝的仁武新制。 按照仁武新制，大明帝国范围内的居民，被从上到下的分成了八个等级。 帝国公民、帝国国民、藩国公民、藩国国民、帝国居留权、藩国居留权、帝国奴仆、藩国奴仆。 只有最高级的帝国公民，在整个帝国境内拥有完整的政治权力。 可以投资、经商、参政、参军，可以从事任何合法行业的工作，与现代国家公民类似。 次一级的帝国国民，权利就明显受限了。 不能在帝国本土参政、参军，也不允许跨地区投资经营、不允许参与金融性投资、不允许买卖流通性股票。 而藩国公民，只是在本藩国内部，拥有完整的政治权利。 藩国公民到了帝国本土，权利等同于帝国国民，且凡事帝国国民优先，其他级别依次类推。 与此同时，帝国居民到了藩国范围内，权利等级却要默认提升一级。 帝国国民到了藩国境内，就直接拥有公民权力了，帝国公民更是不用说，凡事都有更高优先权。 这就导致，帝国公民在藩国内畅通无阻。 可以经营和从事任何行业，可以直接考取任何功名，可以担任任何军政官职。 但是藩国公民在帝国本土却处处受限。 不但不能参军，也不能当哪怕最小的官，关键是连投资范围和额度都受限制。 结果就是，帝国公民单方面挤占藩国的军政职位，帝国资本单方面挤压藩国资本的生存空间。 这就是典型的殖民地式的政治和经济双重压迫。 在藩国精英群体规模小的时候，在藩国资本力量薄弱的时候，这些压迫的影响还不明显。 但当藩国精英群体规模持续增长，藩国资本力量成为藩国政坛主要力量后，就必然滋生分离主义了。 当帝国在战场上陷入被动的时候，西夷势力对他们略微施压和引诱，大部分藩国都出现了所谓的自立倾向。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能从帝国本土获利，那就不如干脆独立。 独立后把帝国人从藩国驱逐出去，把帝国人占据的那些利益拿回来，这样自己至少可以多分一些。 而撤藩设省的政策，所包含的最为关键的改变，是将藩国公民升级为帝国公民。 这样的结果是，帝国本土那全世界最大的市场，就向藩国资本完全开放了。 帝国本土那大量的军政岗位，也向藩国的精英群体开放了。 帝国本土那海量的工作岗位，也向藩国的普通民众开放了。 再加上帝国本身存在的文化向心力，撤藩设省就成了藩国上下所有阶层和群体共同的理想。 一旦政策落实，大部分藩国应该都会迅速改变立场，重新站在帝国一边。 但是，撤藩设省却会损害帝国本土资本、帝国本土精英、帝国本土民众的利益。 藩国资本要过来争夺市场，藩国精英要过来争夺军政岗位，藩国民众要过来争夺工作岗位。 所以这个政策也受到了帝国本土上下的一致反对。 这也是改藩置省酝酿了几十年，却始终没有实质性进展的主要原因。 帝国各个阶层都不接受撤藩置省，归根结底是不希望在撤藩置省的同时，放藩国资本和人进来跟自己竞争。 这其中甚至包括掌握皇室财团的宗室集团。 所以单纯的考虑个人利益的话，现场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支持朱靖垣撤藩设省的建议。 朱靖垣实际上是明白这一点的，但是还是直接说了出来，然后就陷入了理所当然的围攻之中。 王公大臣们连珠炮式的进攻，没有经验的朱靖垣根本招架不过来，实际上也不需要招架了。 大明帝国御前会议的惯例，如果有人提出的提案，遭到了大臣们的一致反对，那就不需要讨论了，直接否决。 除非皇帝本人要强行推行，才有继续讨论的余地，但那意味着皇室要出让利益了。 所以现场闹哄哄的一阵之后，王公大臣们就陆续停止了争论，很有默契的抬头看向上方的皇帝。 老皇帝朱仲梁看着现场的情况，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抬手指了指两边坐着的大臣们，语重心长的对朱靖垣说： “看到了吗孩子，你现在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了。 “你的这个建议就算是我直接同意了，也是没办法顺畅的实施的。 “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朱靖垣语气平静而郑重的回答说： “我明白，所以我希望朝廷和财团给予的第二项支持，就是与撤藩设省相配合的经济方面的调整。 “我希望朝廷和财团，对民间开放酒禁、开糖禁、开茶禁、开钢铁禁、开大船禁、开大型机车禁！” 朱靖垣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皇帝朱仲梁的表情就僵住了。 会议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又马上响起了成片的惊呼，文华殿里面再次热闹了起来。 第八章 工具人的觉醒 朱靖垣在持续的键政思考的同时，也已经逐步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有点像是明白自己是国宝的大熊猫。 既然你们都拿我当工具人，那就别怪工具人胃口大了。 朱靖垣从一开始就认为，要让危机四伏的帝国转危为安，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让皇室出让利益。 最直接而且迅速的利益出让方式，就是开放部分皇室专营的暴利行业。 朱靖垣选了工业化酿酒和批发、工业制糖与批发和出口、茶叶批发和出口、大规模钢铁冶炼和销售、车辆和大型机械生产和销售、大型船舶的建造和销售，这样典型的几种。 轻工业、重工业都有，工业和农业都有，进出口和传统工商业都有，都有很不错的利润空间。 当然，皇室另外还有卷烟、采矿、炼油、军火等更核心的产业，朱靖垣都没有拿出来说，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拿出来。 仅仅是酒、糖、茶、钢、机、船这六项，就已经足够民间资本消化很多年了，应该也能痛快的接受他前面的条件了。 也就是同意撤藩设省，允许藩国资本、精英、工人进入本土，与他们同台竞争了。 这种让皇家出让利益提案和要求，不在停战之前提出来的话，等到和谈完成了可能就永远也没机会了。 朱靖垣认为，自己这个爷爷，老皇帝应该是有远见的，应该是能明白同样的道理的。 但是他作为皇室的族长，可能也是受到整个宗室群体的影响，不能贸然的主动提出这种方案。 但是自己替他背锅，自己提出来了方向之后，他应该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吧。 因为绝大部分王公大臣都会热烈赞成的。 果不其然，朱靖垣说出自己的第二个提案，文华殿里就马上再次热闹了起来。 之前的混乱，是大家集体反对和抵制朱靖垣，现在就变成了带着惊喜和侥幸的全力支持。 这个提案是皆大欢喜的，唯一受伤的是皇家，最起码皇帝和现场的其他皇室成员，都会这么认为的。 皇帝为首的几个皇室成员，现在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靖垣。 朱靖垣本人，在两个叔叔，两个叔祖，一个爷爷凶狠的目光注视下，笔直的站住了不动，等着老皇帝的回应。 老皇帝重重的咳嗽两声，现场迅速安静了下来。 老皇帝抬起混浊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下面朱靖垣： “混小子，刚毕业就把学的东西都忘光了吗？你知道你自己的立场应该在哪里吗？” 这个世界不存在超自然力量，但是掌握着巨大权力的上位者的威严，仍然能让普通人本能的战栗和恐惧。 老皇帝隐约露出了要发怒的倾向，周围的人仿佛立刻受到了无形的精神压力，纷纷低头不语。 首当其冲的朱靖垣，背后直接渗出了一阵冷汗，下意识的就想要后退。 不过朱靖垣最后坚持住了，一只脚提起来又放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梗着脖子回答说： “我个人应该代表皇家宗室的利益，但同时应该代表大明帝国精英群体的利益，更加应该代表整个大明帝国的国家利益。 “大明帝国获得更多的利益，帝国精英群体才能收获更多的利益，作为精英群体领袖的皇家才能分到更多的利益。 “帝国精英是帝国现在的主要力量，要维护大明帝国的国家利益，就需要解放和壮大整个精英阶层的力量。 “皇家作为一个家族，我们的力量已经发展到极限了，我们无法以一个家族的力量掌控全世界。 “但是我认为，以皇室为领袖的大明帝国全体精英们，却拥有掌控全世界的力量！ “皇家出让部分利益，哺育帝国精英阶层继续发育壮大，才能让大明帝国更加强大，最后皇家才分得更多的利益！ “帝国皇室、帝国精英，以及帝国国家，我们的利益在更高层面是趋同的，而不是矛盾的。” 朱靖垣知道自己现在的年龄正合适，进可以作为少年老成深谋远虑，退可以童言无忌大放厥辞，干脆就把窗户纸捅开了。 朱靖垣的学习内容里面，就包括社会阶层和利益，国家利益和统治者的关系等内容，也没有禁止相关内容外传。 所以皇帝、皇子、皇孙、勋贵、大臣们，都是能听得懂朱靖垣的说的这种话，同时很好的理解其逻辑的。 在世祖皇帝的引导下，已经完全资本化的皇族和权贵，对于利益获取和分配之类的话题，本身也都是不抵触的。 只是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像朱靖垣说的格外露骨，露骨的让人感觉刺耳，成年人多少都会稍微掩饰一下。 但是现在却没有人批评朱靖垣，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朱靖垣，反而都觉得朱靖垣说的太好了。 现在，除了皇家之外，包括藩国在内的整个帝国的所有资本，都会站在朱靖垣身后。 甚至有人已经在心中下意识的感叹，如果眼前的朱靖垣是皇帝就好了。 被只想着吃独食的皇室欺压的时间长了，发育的很不健全的帝国资本精英群体，非常渴望有个愿意带大家发财的皇帝。 但这些还不够，因为皇室财团的力量，可能比整个帝国其他所有资本加起来都要强大。 除了改朝换代之外，任何人都无法逼迫掌控着皇家财团的皇帝。 所以大家只能是说服，只能期待皇帝转变观念，或者是他自己本来就有更高的觉悟，而不只是作为皇室资本代言人。 所以朱靖垣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就再次非常严肃、非常诚恳和郑重的，对着老皇帝躬身行礼恳求： “皇爷爷，这就是我个人的真正的想法和判断，我认为，我们是时候出让一些利益给大家了。 “我认为，只要皇爷爷做出决定，再配合相应的改革措施，大明肯定能够转危为安的。” 伴随着朱靖垣的话，现场的所有人再次看向老皇帝，包括他的两个兄弟和儿子，等待着老皇帝的答复。 老皇帝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似乎有些精力不济了，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追问朱靖垣，嘴里面念叨了一句话： “现在已经到了要出让利益的时候了吗……” 其他人心情都有些激动，以为老皇帝开始认真思考朱靖垣的建议了，都不敢出声，只是安静的听着。 朱靖垣本身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 “我认为是时候了。” 老皇帝轻轻吐了口气，语气随意的继续问： “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朱靖垣稍微有些为难，本来自己的想法，是希望老皇帝先答应了这一条，然后自己再说其他的要求。 把各个方面的想法，一件件的单独说出来，让皇帝依次现场依次给出答复。 这样相当于把大量的申请分散开来提报，应该能够降低皇帝审批时候的心理阈值。 关键是，就算是所有的申请没有全部通过，多半也能有几个单项能过获准的。 要是把一大堆申请堆在一起，运气好了虽然有可能全部通过，但是运气不好的话也有可能全部被否啊。 但是现在皇帝既然这么说了，朱靖垣也就只能继续说下去了： “额……有的——” 第九章 陛下！万万不可啊！ “我希望朝廷以及财团给予的第三项支持，是针对国内经济与劳动制度的调整。 “我建议制定并提高各地、各行业最低劳动报酬标准，设置每天劳动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设置每月公休日最低两天。 “皇室财团，以及经营新开放产业的厂商，应该带头执行这些规定。 “朝廷应该设置专门的常设机构，监督相关规定的严格实施，并处罚违规的厂商。 “然后，为帝国工作二十年以上的官员、吏员、工人，在退休或者失去劳动力后，应当获得退休补贴。 “补贴应该由朝廷和服务的厂商共同承担，每月发放的数额应当能令其维持最基本生活。 “这种政策如果执行到位，应该能够迅速稳定国内局势，各地的民变应该会大幅度的消退。 “并且能提升各种工厂的生产效率，让前线的战争可以持续下去，为持久的谈判提供支持。” “我希望军方给予的第四项支持，是对作战将士极其家属的安置。 “我建议，对于在保卫帝国的战斗中阵亡和伤残的有功将士，应该给予本人夫妻和直系亲属以帝国公民身份。 “同时根据立功的多少，在皇室财团给他们安排工作岗位，可以是本人退役后安排，也可以给当前家庭直系亲属安排。 “在立功将士失去战斗力，或者劳动能力之后，由帝国政府和财团发放养老金，供养他们直到自然死亡。 “在帝国各地，建立专门的功勋将士荣养院，专门照顾这些有功和伤残老兵，具体操作应根据实际情况协调。 “这样能消除士兵们的后顾之忧，激发前线战士的战斗力，防止战场局势进一步恶化。 “我目前想到的，需要的高层支持暂时就这些，希望皇爷爷恩准。” 朱靖垣再次对着王公大臣们拱手，对着台上的老皇帝躬身，示意自己暂时说完了。 然后文华殿里面再次出现了要乱倾向，而且舆论的方向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前面朱靖垣帮他们争取利益，他们当然没有意见，现在朱靖垣要求他们向底层出让福利，他们立刻就有意见了。 只是现在殿内气氛特殊，大家觉得老皇帝似乎在爆发的边沿，王公大臣们没人敢贸然开口。 同时大家普遍认为，代表皇室利益的皇帝，应该不会支持朱靖垣的后面两条建议的。 这是所有勋贵、士族、新精英全都受损，只有泥腿子受益的建议，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上。 就算是皇帝不直接否决，应该也会给个模棱两可的态度，拿出来让大臣们讨论。 大臣们有默契的谏言反对，皇帝再虚心纳谏否决，这件事情就该过去了。 所以朱靖垣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没有立刻出声，但是都竖了耳朵，等着老皇帝的回应。 然后大家就发现，老皇帝朱仲梁没有追问更多细节，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微微点着头就开始下令： “拟旨——着户部主导，内阁协调，朝堂各部配合，尽快制定撤藩细则，配合谈判进度公布和实行。” “设荣军院，荣养有功和伤残将士，资金由军费、朝廷、财团、地方分担。 “设劳动局，制定最低工资、最长工作时间，制定违规企业的处置方案，都察院设对应机构，配合检查和处罚。 “设置帝国养老金，供养退休工人、官吏，资金由企业与朝廷分担。 “开茶禁、开糖禁、开铁禁、开机车禁、开大船禁，允许民间经营。 “着鸿胪寺主持与反大明同盟的和谈事宜。” 老皇帝一开口，下面大臣们就静待了，本能的想要插嘴，但是都没敢插嘴。 因为“拟旨”这个开头后面，就都是皇帝要下的命令了，这是皇帝的绝对权威时刻。 这时候任何人都只能听着，就算是有意见也得等皇帝说完了再提。 当皇帝的话音终于结束，大家终于能开口的时候，现场立刻就爆发出来一阵声浪。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陛下，限制劳动时间和强制公休，只会助长好逸恶劳之风啊！” “陛下！靖垣殿下的提意，还包括开酒禁呢！” “陛下！民间经营本就艰难，再额外交养老金和抚恤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陛下！如此这般，定然招致民怨沸腾啊！” “皇兄！开放那么多行当，财团的相关市场必然锐减，现有伙计没法安排啊——” 面对下面乱糟糟的一团，原本虚弱的老皇帝似乎恢复了精神，猛地拍了拍御案。 老皇帝混浊的瞳孔扫视全场，所有大臣立刻安静了下来。 老皇帝语气平静而不可置疑的再次开口： “皇室财团会带头执行，所有的钱财团一分都不少交，所有的规则同样会遵守，所有厂商的成本会同步上升。 “开禁的行业，皇室财团会向民间开放技术授权，愿意经营相关行业的可以直接找财团购买。 “宗室也不要说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等再有李自成、张献忠、皇太极、多尔衮出现，别说钱了，你们命都未必留得下！ “没有时间扯皮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下面讨论和谈方案。” 老皇帝又稍微出让了一点利益，但是也明确这就是底线了，直接不再接受相关意见了。 藩属国还能闹独立，而本土的权贵和资本，面对真正的资本皇帝那是真的没招。 如果皇帝要把所有人往死里逼的话，那他们还能合伙去闹一闹，可是现在皇帝给了妥协方案。 用开放茶、糖、铁、机、车、大船的禁，换取所有资本受前面的撤藩设省、开荣军院、设劳动局等条件。 这在朱靖垣提案的基础上修缮而来的，基本上恰好卡在了大家底线边沿的方案。 如果是平时，那肯定要继续扯皮一阵，最起码把酒禁也争取出来。 靖垣殿下都提出来了，又被陛下给扣下了，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这哪能行啊， 但是现在的局势的确容不得大家扯皮了，再加上皇室财团承诺同样遵守，只能无声的接受了。 宗室本来就是皇帝这个“董事长”说了算，再加上有“李自成、张献忠、皇太极、多尔衮”的恐吓，也都不敢嘴硬了。 第十章 有钱难买早知道 朱靖垣也被老皇帝的反应弄懵了。 那些出让皇家利益的政策，作为皇族真正族长的皇帝，竟然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 难道真的如自己预料的那样，这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碍于身份无法主动提出来？自己的提意正好撞上了？ 还是说，他自己的决策标准，本来就不是完全以皇族利益为依据的？他的屁股下面还有另外的区域？ 稍微考虑过之后，朱靖垣最终还是判断，前一个原因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它真的不只是站在皇家的利益上，那他执政的前面三十年就该找机会出让利益了，但是他根本没有去做。 他在跟自己的对话中，还自言自语似的问过：难道到了需要出让利益的时候了吗？ 这句自己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内涵，但是现在想起来，朱靖垣却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自己这个爷爷，这个老皇帝，对出让利益这种事情，都早就有了相对完善的心理预案了…… 果断的答应自己的提案，理所当然的修缮利益交换条款，把酒禁这个大项去掉。 安抚帝国精英群体，维持帝国统治稳定的同时，仍然尽可能的维护皇家利益。 他完全代表皇族的利益，只是他同样非常清醒，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出让利益，也知道如何让出让的利益最大化。 与现场有代表的帝国精英群体做简单直接的利益交换，向现场没有代表但是实际上在闹的帝国中下层主动妥协。 然后还用利益交换和妥协的改革消息，去有效的掩盖对朝廷不利的舆论风向。 比如说，在这些影响深远、范围巨大、涉及到帝国大部分人的利益的政策公布之后，和谈的关注度就直线降低了。 现场的王公大臣们，对皇帝的旨意提出来各种各样的意见，却唯独忽略了最后的和谈相关旨意。 这次不是他们自己故意忽略了，而是真的遗漏了老皇帝的最后那道旨意，都在全神贯注的关注前面改革旨意。 甚至朱简炎自己都没有注意和谈已经确定了，只有提出那些议案的朱靖垣明白，自己真正的任务终于来了。 所以等到现场再次安静下来之后，朱靖垣忽然对着老皇帝躬身大声说： “孙臣靖垣，请代父王主持议和。” 朱靖垣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煽情的话的，但是现在老皇帝已经把议和的影响消下去了，那自己也就别再增加影响了。 然后现场所有人都是一愣，大家突然反应过来，今天这场御前会议，本来是讨论议和的啊！ 老皇帝朱仲梁也陡然反应过来，朱靖垣跟着他爹过来的真正目的，就是在等着这一刻，结果之前被自己先抓了壮丁了。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老皇帝稍微停顿了一秒钟，就果断直接下达了旨意： “拟旨，皇二子简炎迁宗人院宗人。 “皇孙靖垣封亲王，署理鸿胪寺卿，主持和谈事宜，便宜行事，朝廷、都督府、财团通力配合，不得有误。” 两道简短的旨意下来，文华殿马上又出现了要炸锅的倾向。 朱简炎转到宗人府很正常，仁武改制之后，宗人府内设了宗人院，实际上是宗室的元老院，皇家的顾问团。 新皇帝登基之后，其他通过了皇子培训的兄弟会撤销实职，加入宗人院的“皇家智囊团”，朱简炎现在只是提前过去。 但是朱靖垣这个皇孙封亲王，别说仁武新制之后没有，自从大明立国之后就没这规矩。 按理说朱简炎当不上皇帝，那么朱靖垣就一辈子不可能有亲王待遇，最多只是个郡王，但是现在皇帝直接给了。 署理鸿胪寺卿，翻译过来就是“代理外交大臣”，这个十五岁的大孩子，直接一步到位成了九卿尚书级别的大臣了。 还给了“便宜行事”之权，还要求帝国各方面通力配合。 这俩名头加起来，就有了一定程度调动整个帝国力量的权力，朱靖垣瞬间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所有的王公大臣之中，最为惊愕的当属皇九子朱简烽了，作为半公开的继承人，听到朱靖垣的职务差点跳起来。 瞟了瞟自己老爹看侄子朱靖垣的眼神，朱简烽心中隐约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大明朝是出过两个皇太孙的，建文帝就不说了，现在的皇帝一系也是“好圣孙”宣德帝朱瞻基的后代，甚至五行也是土！ 虽然自己已经是半公开的继承人了，但是只要最终的圣旨没下来，老皇帝就有可能换人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朱简烽就想要跳出来，提醒自己老父亲，给亲王子也封亲王，是不符合大明历代祖制的。 不管是指定朱靖垣当朱简炎的继承人，还是给朱简烽一系额外一个亲王衔，都是不符合祖制的。 但是老皇帝没给意见爆发出来的机会，说完两道圣旨之后稍微喘口气，马上带着怒气大声说： “封亲王，是为了和谈而封，谁有意见，就去署理鸿胪寺卿，去主持和谈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大臣顿时就蔫了，包括朱简烽自己。 虽然国内的改革，肯定会引发巨大的热度，把和谈的事情压下去，但是仍然没有人愿意担和谈的责任。 在场的几个王爷都是格外的后悔，早知道把自己儿子带过来了，额外一个亲王爵位啊！ 只可惜有钱也难买早知道—— 朱靖垣自己也懵了，老皇帝给的条件真的太高了，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让自己作为和谈代表，给个封号提一下身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直接给亲王就超标了啊。 给个郡王就完全足够了，亲王子封郡王是太祖时代的祖制，虽然世祖后就不执行了，但是也算是勉强符合祖制了。 朱靖垣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躬身谢恩，然后准备找地方坐下，好好放松一下精神。 结果朱靖垣刚准备开溜，就听见老皇帝又开口了： “靖垣你要主持和谈，先说你对这次和谈本身的想法吧，比如和谈的底线以及目标……” “我……” 朱靖垣瞬间无语，我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大孩子，现在是担着童言无忌的角色设定，来当消除议和影响的工具人的。 实际的谈判，肯定要有鸿胪寺的专业人员解决的，自己就是作为代表去签字的。 对于和谈的内容和方向，自己能有什么好说的？自己说了能管用吗？ 但是老皇帝问了，自己也不能不答。 幸好朱靖垣本来就是键政选手，来的路上已经脑补过了，自己要怎么当鸿胪寺少卿。 于是朱靖垣再次对大臣和皇帝拱手，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说明自己的判断。 第十一章 谈判的所谓目标 在皇帝的要求下，朱靖垣继续“高谈阔论”： “孙臣认为，我们的底线就是战线，战场上没有丢掉的土地，也不可能在谈判桌上放弃，除非是与对手交换等价的土地。 “至于目标，就是获得所有战线所在区域的基础上，拿回曾经占有过的边境土地，例如墨洲东海岸中部地区。 “最好是能将墨洲东海岸的海岸线占领区连成一片，或者将波斯湾旁边的土地与西海半岛联成一片。 “我们可以宣称此次和谈是为了永久的和平，所以应该将各种国际规则都确定下来。 “包括领土、水域归属规则，无主土地的开拓与占领规则，原住民权利规则等等。 “我们应该争取让所有主要国家承认，将驻军和实际控制，作为决定无主土地归宿的标准。 “争取以驻军实控标准为前提，继续在墨洲（非洲）、殷洲（美洲）、大食（西亚）、安西（中亚）等地继续缓慢、稳定的扩张生存空间。 “金钱和利益相关的事情不用谈的，这是双方打成平手的和谈，双方都不可能赔款给对方。” “目前我想到的就是这些。” 朱靖垣说完之后，其他人没有发表评论，但大部分人都在默默点头，觉得朱靖垣说的还行。 例如那些制定国际规则的想法，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但是精神头变好了很多的老皇帝却轻笑一声说： “靖垣你太保守了，朕觉得你的这些预期目标，应该作为咱们大明的谈判底线。 “毕竟皇室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实际利益，这会让咱们大明更加有力量。 “而帝国的力量，就是你在谈判桌上的后盾，所以大胆一点！” 现场立刻响起了一片惊异声，显然是觉得老皇帝的有点离谱了，但是惊异过后又觉得老皇帝说的似乎道理。 今天确定下来的所有改革，如果真的能够执行下去，帝国很快就会转危为安，到时候撑不住的可能就是敌人了。 朱靖垣张了张嘴，您老把我的预期目标当成底线，那您老人家的预期目标又是什么？ 朱靖垣对老皇帝的嚣张非常的无语，但是还是把吐槽按耐在了心里，认真的询问老皇帝的预期目标是什么。 于是老皇帝继续笑呵呵的解释说： “预期目标，是中鲜卑（中西伯利亚）归大明所有，将西鲜卑到里海这一代划为非军事区，露西亚人不能在此驻扎部队。 “殷洲（美洲）中部蜜河（密西西比河）两岸的大平原，亚江（亚马逊河）两岸的丛林地区，都划为中立待开发地区。 “以后双方可自行开发建设和移民，土地归属实际占有和建设的国家。” 朱靖垣下意识的想说这根本不可能，这里面很多地方别说失地了，大明的队伍根本就没到达过。 但是被老皇帝那双混沌的眼睛盯着，朱靖垣却本能的就改变了说法： “那就得看您能给多少支持了，如果让朝廷、海军、陆军、财团全都配合我，再给五六年的时间，我未必谈不下来。 “只是到了那时候，我们就未必需要停战协议了，也许就到了对方求和的时候了……” 老皇帝马上摆手说： “任何支持可以给，但是谈判时间最多就是到年底，朕年底之前就会退位。 “朕退位之前，你们必须把协议给朕签了，你就先从底线往上谈，谈多少是多少。 “以后还打不打，要怎么打，那就是你们年轻一代的事情了，朕就不管了。 “具体到国家上，露西亚是大明真正的宿敌，属于外强中干的类型，随时都可能自己崩盘，所以一步都不要让。 “英国是大明海上的竞争对手，他们可以切实危害到大明的利益，大明也可以让对方很难受。 “但是，我们双方都很难直接重创对方的本土，所以可以跟他暗中做点利益交换。 “比如大明放弃天竺半岛南半部分的宣称，承认他们对那部分土地的占领，也要求对方不再干涉大明对大食半岛的统一。 “法兰西的海军不如我们，我们之间的矛盾集中在北殷洲，诱导其把注意力转移到泰西本土，让他注意普鲁士的威胁。 “普鲁士陆军不错，但是海军基本没有，除了在非洲少部分地区的殖民地开拓竞争，我们之间没有实际利益冲突。 “而且，我们实际上是可以合作的，因为我们中间夹着露西亚，可以私下里跟他们提一提，奥地利的情况也是类似。 “至于其他的国家，都只需要用小利安抚就行了，比如扔点墨洲（非洲）的地盘给他们，但是不需要大规模妥协。 “葡萄乡、西班牙、荷兰这种国家，已经跟咱大明断断续续的打了一百年了，也没有影响到咱们大明的发展。” 朱靖垣心中吐槽，您老人家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诚恳的表示： “孙臣知道了。” 关于这次谈判的底线和目标，老皇帝直接做出了最高指示。 由于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其他的王公大臣也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大家都本能的认为，这次只能奔着最低标准去谈了，最高目标完全不用考虑了。 关于谈判的细节和方向，皇帝朱仲梁自己提了几嘴，然后又让其他的大臣补充了一些，就基本敲定下来了。 最后考虑到朱靖垣年龄小，经验不足，所以军机、内阁、外朝、宗室、财团中，各选了一个人作为副使随行。 副使是朱靖垣的参谋，同时负责与原所在部门对接，传递双方的消息和需求，推动各方面人员配合谈判。 并在朱靖垣需要和许可的时候，配合或者直接参与实际的谈判。 至于通讯、文书、翻译等普通工作人员，让朱简炎直接从鸿胪寺抽调，什么都是现成的。 朱简炎作为宗室代表随行，协助和制导朱靖垣处理各种情况。 大家都明白，朱简炎才是事实上的和谈负责人，不过要隐没于儿子的名字之下。 和谈的事宜告一段落，大家就开始讨论了和谈的支持，也就是朱靖垣提的那些改革了。 实际上大家都明白，战争已经基本结束了，今天确定的改革才是真的大事。 改革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支持和谈，但是实际上比和谈本身更重要。 第十二章 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会议最终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到了凌晨了。 参会的代表都非常的疲惫了，但是老皇帝的状态却正好相反，他似乎比来的时候都有精神。 老皇帝笑呵呵的跟大家道别，自己走路离开了文华殿。 王公大臣们带着有些疑惑的心情，互相道别之后陆续离开了皇宫。 朱简炎和朱靖垣父子，再次坐上自己家的汽车之后，就本能的互相对望了一眼。 朱靖垣语调有些古怪的问： “我现在一步到位直接当尚书了，父王您现在有什么想法？” 朱简炎坐正了身体： “孤王现在什么都不想，你也不要乱想，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其他的明天起来再说。 “你也不要有压力，正式和谈不会马上开始的，光是确定谈判的时间和地点，至少就得扯皮十天半个月的。 “各个国家确认代表人选，全部代表赶到谈判地点，需要的时间可能更长，所以我有时间指导你基本的谈判技巧。 “虽然咱们大明谈判向来都是倚势欺人，但是基本的规则还是要懂得。” 朱靖垣也恢复了严肃： “多谢父王支持。” 朱简炎这下子反而笑了，拍了拍朱靖垣的肩膀： “好好干，以后咱们家要靠你了。” 朱靖垣默默的点头，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因为困劲上来了，有点扛不住了。 朱靖垣作为皇孙，从四岁开始开蒙，就在专门的仆从的监督下，严格按照皇室子弟作息表生活。 何时起床，何时吃饭，何时学习，学习什么，都有明确的规定。 晚上睡觉的时间是十时，朱靖垣从来没有熬到十点之后过。 今天在文华殿跟王公大臣们键政到半夜，朱靖垣的精神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了。 在宫里的讨论时候，处于精神亢奋状态，所以没有什么感觉。 出来了之后上了车，跟自己老爹子一起，精神迅速放松下来，就立刻感觉眼皮打架了。 朱简炎也不再说话，催促司机稍微快点开。 进了王府之后，又让车直接开进了朱靖垣住的院子。 朱靖垣走的时候比较匆忙，母亲梁夫人和身边的婢女，都没有来得及问怎么回事。 等到晚上两人一直没回来，梁夫人和身边的婢女都有些担忧。（育有子女的亲王妾侍通常会封夫人）。 梁夫人也睡不着，就让婢女在门口守着，看到朱简炎的车终于回来，就马上出来到门口接人了。 等朱简炎的车停稳，梁夫人过去把儿子扶下来，顺便有些担忧的问朱简炎： “王爷，靖垣跟您去宫里了？到这个时候才回来，这孩子没闯大祸吧？” 朱简炎还没开口，朱靖垣自己就笑着说： “娘，您这话问的，您就想着我闯祸是吗，我今天可是立功了……” “你能立什么功？” 梁夫人表情有些茫然，用求证的目光看向朱简炎，朱简炎也忍不住笑了： “没错，靖垣今天立了大功了，不过事情暂时还要保密，等过几天封赏下来你就知道了。” 看梁夫人似乎还有疑惑，朱简炎就笑着摆手说： “这会儿先别问了，咱们先回屋，让靖垣也去去休息吧，他可从来没熬到这个时候过。” 梁夫人点头答应着，把朱靖垣扶进房间，交给朱靖垣房里的婢女照看，最后自己带着朱简炎去了自己房间。 朱简炎房里两个婢女，春香和秋月扶着朱靖垣到床铺上坐下，一边帮他宽衣一边问： “殿下，要用夜宵吗？要不要洗澡？” 朱靖垣是真的困了，直接摆手说： “不要夜宵了，我撑不住了，先睡觉，洗澡等明天晨练回来吧……” 朱靖垣宽衣完毕，就直接钻进被窝。 看着两个婢女小心翼翼的关灯离开，朱靖垣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结果随着一阵困意袭来，朱靖垣非常果断的决定明天再考虑，然后闭上眼睛就直接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钟，生物钟格外准确的朱靖垣准时醒来。 仁武改制后，朝廷正式将一天的十二个时辰重新拆分，正式确立了二十四个“小时辰”的地位。 后来在日常使用中，小时辰最后的“辰”被慢慢省略，最终变成了现在日常的“小时”。 为了方便称呼，小时辰也不再用地支称呼，而是直接使用数字，称“几时”。 按照皇子皇孙的起居规范，就算是昨天晚上熬了夜，晨练也仍然是不能耽搁，只能在午后补觉。 所以朱靖垣马上伸个懒腰爬起来，在两个贴身婢女的服侍下洗漱更衣。 再次看到两个婢女，朱靖垣也再次想到了昨晚的事情，当时出现在脑海中的问题。 仁武再兴后的大明朝，明确禁止大明国族为奴，违规役使者，轻者流放，重者斩首。 所谓大明国族，就是自古以来生活在大明本土的人类族群，如汉满蒙回藏维彝壮苗瑶等。 依仁武新制，凡大明国族，除因罪贬谪之外，无分男女，成年后皆为帝国公民，对外统称明人。 所以现在功勋富贵人家的仆人，要么是契约形式的长期雇工，要么就是从国外进口的奴仆。 一般的精英家里只有少量雇工，只有相对中上层的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真正的专属奴仆。 朱靖垣是皇孙，父亲是亲王，作为最顶级的贵族，家里既有高学历的雇工管家，又有国外进口真正奴仆。 雇工本身仍然是“人”，是帝国规定的八级民众等级中，拥有居留权身份以上的人群。 通俗来讲，公民是自己人，国民是地位低或者受限制的自己人，居留权者是被当作人的外来者，仆从就不被视为人了。 居留权身份的人被杀，官府衙门都会按照杀人案处理，无故被家主打骂也能去报官、辞职。 但是仆从如果被杀了，就只会按照财产损失来处理了，被打也是赔偿损失而已。 由于奴仆属于财产，可以相对自由的交易，所以在民间根据受欢迎程度，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很多等级。 一等朝鲜，唐代新罗婢，大明朝鲜婢，是自古以来都很受欢迎的奴仆，已经近乎于传统文化了。 二等日本，主要是和女，大明征服日本后兴起，属于新兴文化，朝鲜婢与和女是两个藩国重要的经济来源。 三等缅甸，包括暹罗、安南人，形象上大多不如前两等受欢迎，但是胜在相对便宜好用，是最常见的中等奴仆。 四等鞑靼，中亚、天竺、波斯、突厥、大食等都算鞑靼，内部有族群细分，但价格差不多，看个人喜好，女奴特称胡姬。 五等殷人，殷洲人，西方称之为印第安人，受欢迎程度其实与鞑靼、缅甸差不多，只是产地遥远，贩卖的较少，价格略贵。 六等南洋，是吕宋、爪哇、旧港等南洋诸岛上的棕人，也就是唐代的昆仑奴，是最常见的低级奴仆。 七等白奴，主要是欧洲白人，皮肤惨白的大食和天竺也算，抓捕成本较高，本土的白奴大多是交不起赎金的战俘。 八等黑奴，主要是非洲黑人，澳洲土着也算，总体数量比较多，是最低级的苦力奴仆。 世祖皇帝定的规矩，白奴、黑奴雄性进入本土要阉割，黑奴雌性也要阉割，但是操作繁琐，故而基本没有雌性黑奴。 鞑靼和白奴，南洋和黑奴，有时候区别不是非常明显，主要看身体有没有臭味。 没味的雌性白奴其实比较受欢迎，但是它们的自然数量很少，获取比较困难，关键是卖不上和女的价。 所以没有奴贩专门去找没味的白奴，以至于胡姬市场长期被中亚、天竺垄断。 朱靖垣现在考虑的问题，是朝鲜、日本、缅甸、暹罗等地撤藩之后，这些奴仆以及相关产业怎么处置。 朝鲜婢、和女、甸仆成了国族之后，理论上就不能再当奴仆了，役使者要入罪的。 但是也不能不管不顾的直接释放，大部分奴仆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处理不好可能会引发奴变…… 第十三章 自由的价值是多少 朱靖垣心中想着事情洗完了脸，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婢女，春香和秋月。 照顾自己五年的两个朝鲜婢，今年都是刚满十八岁，身体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形象已经大体确定了。 春香个头中等，身材相对匀称，脸颊白皙干净，眼睛漆黑明亮，形象柔美但不妖媚，非常符合大明正经人家的审美。 谨慎细心，灵巧温顺，举止得体，在婢女中算是顶级了，普通家庭的妻子都讨不到这种水平的。 秋月个体略矮小一些，但是身材曲线起伏反而更大，同时还顶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在传统大明人的观念中，秋月这种就属于略微长残了的，不过在朱靖垣看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念及昨天朝堂上的事情，朱靖垣试探着问了句： “春香、秋月，你们的年龄也不小了，差不多可以嫁人了，我让父王放你出府吧……” 两个婢女顿挫吓了一大跳，春香毫不犹豫的直接跪了： “奴婢知错，请殿下责罚。” 秋月愣神了两秒钟，也跟着跪下了，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也学了春香的话： “请殿下责罚。” 新大明“人”之间的跪拜礼仪废除了，但是奴仆中仍然自然而然的保留着。 朱靖垣对两人的反应有所预料，这时候就有些无奈的继续追问： “你们既然知错了，那就说说具体哪里错了？” 春香表情有些慌张，但是更多的是茫然： “奴婢让殿下嫌弃了，那一定是奴婢有错，恳请殿下明示，奴婢一定改正。” 秋月也跟着学： “对对对，奴婢一定改正，请殿下训示……” 朱靖垣心中叹息一声，尝试用另外的方式解释说： “其实我没有嫌弃你们，我是真的在为你们考虑，你们两个照顾我这么多年，也是劳苦功高了。 “我想让父王放你们出奴籍，给你在皇室财团下面的厂子安排个工作，你们愿不愿意去？” 这次俩奴婢几乎是本能的，同时非常的果断的大声说： “奴婢不愿意离开，奴婢只想伺候殿下。” 在春香看来，自己家殿下一定是在试探自己，秋月觉得殿下在吓唬自己。 她们不知道朱靖垣已经是亲王了，可即便作为亲王子的幼时贴身婢女，成为侍妾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主要是有年龄差。 但是，指婚给亲王和王子的亲近下属，是非常正常而且传统的典型操作。 最不济也是给王子成年后家里的管事当妻子，甚至可以直接当院子内部的管事嬷嬷。 至于出去到工厂当工人，那是对被厌弃的婢女的惩罚。 而是在朱靖垣看来，如果所有的朝鲜婢、和女、缅甸仆一起释放的话，能去财团的工厂当工人都是幸运了…… 只是整体释放所有奴仆，肯定会引起社会动荡，奴仆的主人家也不可能接受，毕竟奴仆都是花钱买回来的。 朱靖垣又考虑了春香和秋月的身份，在当前的环境下，她们是除了直系亲属外，自己身边最可信的人。 她们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教育，分析普通的社会问题也许不行，但是涉及她们个人的亲身经历，肯定比专业人士更专业。 于是朱靖垣就用征询的语气问： “那春香，秋月，你们两个想象一下，如果把婢女的契书换成二十年的雇佣协议，同时给予自由人的身份，允许自行婚配和居住，你们觉得大家会接受吧？” 春香愣了三秒钟，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尝试着认真回答说： “奴婢认为大家是很难接受的，因为那样大家都要担心年老之后如何生活，实际上大家都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特别是像奴婢这种，根本没有离开这里去任何地方的想法，奴婢只想永远这样伺候殿下……” 秋月反应也不太慢，在春香说完之后，也品味出了什么，所以带着几许哭腔说： “奴婢不想走啊殿下，以后一定要这么改吗？可不可以不要改啊……” 朱靖垣听着俩人的话就直摇头，朱靖垣知道这俩女孩说的是实话，但是这种实话让人很无奈。 主人愿意给他们自由，她们却不愿意接受，这似乎很难理解，但也确实是现实。 春香这种照顾王子起居的婢女，本来就算是奴仆中的最顶格的档次，也就比皇帝的贴身丫头低一档。 关键是朱靖垣这个主人好，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折腾她。 偶尔还赏点首饰和金钱，她还有机会变成亲王子的侍妾。 现在朱靖垣给她自由她都不会要的，除非保证给她安排财团基层管理，或者是低级官僚的正妻的安排。 至于那些普通的家仆，以及工厂里的奴工，只要是正常途径来的，有正常用途的奴仆，大部分也不希望变成自由人。 只要他们的主人脑子正常，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弄死奴仆。 因为奴仆本身是主人的财产，而且是价值不算低的财产。 主人会给予奴仆最基本的生活保障，甚至还得担心他们生病受伤，因为生病受伤、死了都是损失。 但是这个世界的雇工就不同了。 雇主购买的东西，是雇工一段时间内的劳动量，而不是雇工本身。 雇主只在意雇佣的这段时间内，雇工能够我自己干出多少活儿，并且会要求它们尽可能干出更多的活儿。 雇工就算是干完活就死了，雇主也并不会损失任何财产，所以不会在意雇工的死活。 所以在这个世界，最低级的工厂里面的雇工，生活待遇实际上是低于最低级奴仆的，最起码在生活保障上是这样的。 所以就算是最低级的正常奴仆，也不会愿意变成最低级的雇工。 除非在变成雇工的同时，能够继续保留和正常奴仆同样的待遇，也就是能够得到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但是在实际的解放奴婢运动中，以及实际的废奴运动中，解放者通常不会给予这种保证。 所以，奴仆被解放的时候，摆在他们眼前的命运，其实是这样的： 从有基本生活保障，大概率能够勉强活着，没有自由的状态。 变成没有任何保障，随时可能会死掉的，有自由的状态。 奴仆实际上要用生活保障换取所谓得自由。 对于在死亡线上挣扎求生的底层人而言，希望保留哪个状态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奴仆能够得到自由而不要，不是因为奴仆们本身愚昧或者蠢笨，而是因为解放者大多也是自私的。 干活的人从奴仆变成雇工，主人就不需要在乎干活的人的死活了，综合经营成本是下降的，这是废奴运动的内在驱动力。 现在，如果给朝鲜等藩国撤了藩，给对应藩民帝国公民待遇，禁止将她们作为奴仆买卖。 但是如果朝廷不直接对奴仆产业进行针对性打击，不对买卖人员进行引导和思想改造的话，事实上的买卖肯定还会继续。 而且会很快自动转化成以“雇佣”的形式执行的交易。 这样的结果是，买卖的对象从奴仆变成了雇工，不是对买家的彻底卖断了，收购价格肯定是要降低的。 所以哪怕是奴贩也有可能会支持废奴。 但是在卖出孩子的父母看来，孩子仍然是卖出去了，就算孩子理论上是自由的，自己以后也见不到了。 但是卖了之后实际拿到的钱，却确确实实的比理论上少了。 这两者之前的差价，大约就是自由的价值吧。 朱靖垣甩了甩脑袋，把这些念头甩开，对身前的两个婢女说： “春香、秋月，你们好好考虑一下，伱以及其他的普通仆人，要得到什么样的承诺，才能够放心的从奴仆变成雇工。 “相关消息还没确认下来，你们两个自己商量，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你们自己思考，等我晨练回来告诉我。 “这可能关系到包括你们在内的，所有奴仆未来的安排，所以好好考虑，不要掩饰。” 朱靖垣说完就放下毛巾转身出门，迷茫忐忑的俩婢女连忙站起来跟上去。 第十四章 京师双城 朱靖垣的父亲，皇二子朱简炎，目前有一个王妃和四个夫人，夫人是已经育有子女的侍妾。 五个妻妾总共生育了五个儿子，六个女儿，总共十一个子女。 朱靖垣在儿子中排行第四，上面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三个妹妹。 最上面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在毕业后，都被安排去了各地的衙门、厂商、卫所里实训和工作。 剩下的一个哥哥和弟弟，还在接受和朱靖垣相同的专门教育，两个姐姐和三个妹妹在皇室和宗室的集体学校上学。 朱靖垣年底之前刚毕业，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出去实训，现在有了议和的工作，正好不用专门安排出去了。 有哥哥和姐姐还没毕业，朱靖垣这个弟弟却已经毕业了，是因为皇子、皇孙的教育，与普通宗室的教育是不同的。 他们不在学校接受规定年限的集体教育，而是有专门的老师进行完全个性化的教导，通过日常综合考察来判断学习成果。 无论年龄多少，只要知识水平达到标准就可以毕业，而这个标准近似于后世普通本科生的水平。 朱靖垣去年年底通过的考核，前面有个哥哥还没通过考核，所以朱靖垣先毕业了。 朱靖垣现在十五岁，知识近似本科毕业。 这看起来似乎非常的夸张，但皇子皇孙的教育是针对性的，实际效率比集体教育高很多。 朱靖垣四岁就启蒙，到现在用了十一年时间，学完了小学到大学十六年的知识，相当于总共跳了五级而已。 现在家里正好只有朱靖垣自己，需要在这个时间段自己起床，自己提前吃饭然后出去晨练。 朱靖垣来到家里的餐厅，要了一碗肉粥，两个包子，两个鸡蛋，一杯豆浆。 不紧不慢的吃完简单的早餐，朱靖垣又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留下仍然迷茫着的两个婢女，自己骑着马出了门。 现在的京师顺天府，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总人口已经超过六百万人。 不过这个巨大的城市内部，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新旧两个城区。 新城区在原有北京城正南方，中心差不在后世的大兴区中部，现在是帝国北方的经济中心，生活着超过五百万人口。 这个新城区，是世祖皇帝光复京师后新建的。 他显然是在当时就预见到了，工业化之后京城人口会迅速膨胀，膨胀到原有的城池根本无法容纳的程度。 所以他修建京师新城的同时，对帝国首都的功能做了拆分。 新城作为新的经济和文化中心，原有的旧城作为政治和军事中心。 新城原本修有城墙，而且规模比原来的北京城更大，但是也没撑到一百年，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只能按照世祖皇帝留下的规矩，继续向城西南、正南、东南三个方向扩建城区。 因为帝国完全不缺耕地，而且城区铁路非常发达，新城没规划多少高楼大厦，导致城区的面积扩张速度非常快。 现在新城区的边沿，已经铺到涿州、廊坊一线了，有人建议以后往东南建，目标是跟天津城汇合…… 旧城情况更加复杂一些，大清入关的时候，根据占房政策，城里原有的居民都被赶走，所有房子分给了八旗和包衣。 京师光复之后，八旗和包衣们又被赶出去，世祖皇帝接收到的京师，是一座彻底的空城。 世祖皇帝趁着京师真空的时候，对旧城的建筑做了整体的修缮，并对城市规划做了更加合理的调整。 还修完了嘉靖年间修了半拉的外城，以西边的金中都西城墙位置为西边界，以北边的元大都北城墙土墙为北边界，然后向东也拓展相似的距离，最终合拢形成一个完整的方形外城。 这样的京师旧城，就形成了宫城-皇城-内城-外城这样四层方形嵌套结构，城内的总面积翻了一倍还多。 又在城外的四个角的方向，修建了四座巨大的星形要塞，作为供京师禁军驻防，拱卫京师的外在支点。 修复后的旧城，是作为政治中心使用的，所以新居民只有皇室、勋贵、官员，以及他们的家室和服务人员。 官员的数量相对稳定，宗室和勋贵的数量虽然在持续膨胀，但是却不会全部留在京师，大部分会分散到地方任职。 而且，随着工业和社会的持续发展，作为经济和文化中心的京师新城越来越繁华，对于普通人的吸引力与日俱增。 旧城作为政治中心，始终保持着气氛严肃、环境古旧、娱乐匮乏、管理严格的典型特征。 所以越来越多的普通宗室和勋贵，逐步搬去了更加繁华的新城生活。 很多基层官吏也喜欢住在新城，很多不重要的衙门，也陆续搬过去了一些。 常年留在京师旧城内的居民，主要就是近支的皇室和勋贵，以及帝国真正的高级核心官僚。 到目前为止，旧城的人口仍然不到一百万，扩建了外城的旧城区的面积，对于这一百万人而言，仍然是非常宽敞的。 如今旧城的正常居民，仍然都是在城墙内生活，而且住的大多还是独门独院，旧城完全没有高楼大厦。 高大的城墙对于如今的武器仍然有一定防御力，而且配合城墙巡逻守卫和城门哨卡，能够方便的把可疑人员隔离在外。 朱靖垣从皇城东临的王府街向北，到朝阳门大街转而向东，在朝阳门下马接受检查，然后出朝阳门来到东外城。 继续向东直行，在东外城的东安门再次下马，再次接受检查之后穿过东安门，才终于来到了京师城外。 这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批宗室和勋贵子弟，还有两个皇子和四个皇孙。 普通宗室和勋贵子弟，每月接受四次常规训练，分批轮番错开时间进行，在早晨遇上只是意外。 三十岁以下的皇子、皇孙们，每日早晨一次日常训练，每月四次常规训练，每月一次强化训练。 学习阶段的皇子、皇孙，随专门的教导员一起，在正常时间接受训练，不去去赶早晨的时间。 所以这几个皇子、皇孙的状态，显然也是和朱靖垣一样，去年年底通过了考核，还没有来得及外派。 他们跟朱靖垣算是同期，但是和朱靖垣之间却并不熟悉，他们也都比朱靖垣大三到五岁，最小的十八岁，最大的二十岁。 没有更大的刚毕业的皇子、皇孙，是因为超过二十岁还没有学完课程，就会在继承人培养中被淘汰掉。 “中人及以下资质，不宜作为储君培养。” 然后就会被转到集体学校，与普通宗室勋贵子弟一起上学，一起定期训练就行了，也与皇位彻底无缘了。 朱靖垣其实并不比其他皇子、皇孙聪明太多，但是他却有上辈子的二十多年学习经验加持。 虽然早期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仍然懂事特别早，四岁就直接开蒙，学东西还特别快，刚满十五岁就毕业了。 如果是集体学校，就算是隔一年就要跳一级的学生，每次也有一年的时间，跟同班同学互相了解和认识。 但是大明皇子、皇孙的教育是个性化的，学习速度不同的学生，根本就凑不到一块儿去。 对方也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宫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朱靖垣已经是预订的亲王了，只是相关手续还没办完。 所以双方也就和平时一样，和普通的不太熟悉的亲戚一样，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各走各的了。 第十五章 日常训练与早朝 朱靖垣出城之后，纵马赶到专为皇室子弟训练用的军营，接受门岗查验之后开始晨练。 首先是骑马绕场，在特定场地上跑两圈，途中会遇到固定和移动的标靶，需要掏出手枪射击。 平时训练不要求命中率，但不能全脱靶，在毕业考核的时候，要拿到最基本的上靶率，毕业之后继续训练保持。 跑完之后下马，自行整备步兵准备，包括枪械保养和装卸，然后带上装备慢跑，中途也有射击项目。 有静止靶和移动靶，有静止射击和移动射击，静止靶有环数要求，移动靶有上靶率要求。 做完两圈之后解下步兵装备，跟配合的炮兵汇合，完成火炮准备，目标测距，弹道计算，射击训练。 打掉几发炮弹，完成跨射之后停止，到统计员那边签字，日常训练就算是结束了。 朱靖垣做的并不快，因为不想特别压榨体能，最终是夹在几个皇子、皇孙中间完成的。 但是朱靖垣的射击上靶率和命中率，都明显比叔叔和哥哥们高了一截。 如果把训练当成考核，他们是刚刚能够保证合格，而朱靖垣是日常游刃有余。 但是这几个皇子、皇孙早就习惯了，都是面无表情的签了字，各自骑马回城。 朱靖垣也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后面。 进城比出城的检查更严格，朱靖垣这些皇子、皇孙们，也都老老实实的接受检查。 朱靖垣再次穿过那两道城门，返回父亲的王府，直接扯掉衣服钻进了浴室。 好好的洗个澡，冲掉身上的汗味和疲惫，穿好朝服出来，看向迎上来的侍女春香和秋月： “你们两个思考的怎么样了？” 两个女孩有些纠结的对望一眼，然后春香作为代表抬头，颇为忐忑的看着朱靖垣说： “奴婢们的想法是，如果一定要改成雇佣的话，也应该是终身雇佣而不是有年限的，而且现有的一切都不要变……” 有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让他们能够活得下去，有没有额外报酬都不重要，这就是普通人的理想生活。 因为绝大部分普通的自由人，用尽全力的劳作所得的报酬，也未必能保证他们安稳的生活。 朱靖垣听完之后稍作沉思，提醒式的说： “你们有没有想过，只要你们变成被雇佣的自由人，实际待遇肯定是会发生变化的。 “我打你们是违法，我强拉你们陪睡是强暴，我杀了你们要偿命，朝廷衙门会管。” 这次就算是谨慎稳重的春香也懵了： “这……为什么会这样……” 朱靖垣摇着头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再好好想想吧，我先去上朝了，等我下午回来，你们再跟我说想法……” 朱靖垣在两个婢女迷茫的目光注视下，离开房间去隔壁找自己的父母。 仁武之后，大明早朝的时间，被改到了上午九时，宗室勋贵们晨练完了，过去上早朝正合适。 朱靖垣也正好可以蹭自己父亲的车去宫里。 今天是正月初六，本来应该是过年的公共休沐期间，但是因为前线和国内的严峻局势，朝廷今年根本没有放假。 朱靖垣跟母亲道别，跟着父亲坐上昨天坐过汽车，突突突的响着离开了家门。 现在正好到上班的时间点了，京师旧城的街道上，也终于稍微热闹了一些，到处都是上衙的各级官吏。 仁武再兴之后，以“以人为畜”的理由，把人力轿子彻底禁了。 大部分官吏出门骑马，如果是年纪大或者身体不好的，可以乘坐各种形式的马车。 汽车这时候还是稀罕货，能接受的大多没钱买，有钱的又觉得它太吵。 所以朱简炎的汽车在白天开出来，总是能引起路人的侧目。 朱靖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景，耳边响起来父亲的叮嘱： “今天的早朝要去奉天殿，主要是宣读昨天晚上确定下来的圣旨，朝廷将正式开始昨天讨论的那些改革。 “不过与议和相关的事情，与你我相关的圣旨，不会公开宣读，会直接发给我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朱靖垣知道这是父亲在引导自己思考，就稍微考虑了一下之后回答说： “我认为，为了在议和中掌握更加主动的地位，我们不应该马上回应对方关于议和的暗示。 “最起码要故意拖延几天再回应，最好等对方下次直接询问的时候，再正式回应他们。 “同时，还可以尽快放出一些有益的改革消息，让前线组织虚张声势的大规模进攻……” 朱简炎听了微微点头说：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给你的圣旨，除非有需要的时候，不要拿给别人看，直到议和的消息正式公开。” 朱靖垣认真的点头： “我明白了……” 朱简炎住的王府街，距离紫禁城只有几公里，没多久就再次进了宫城。 这次的目的地，不再是昨日的文华殿了，而是去了紫禁城的主殿——奉天殿。 奉天殿就是后世的太和殿，最初名为奉天殿，在嘉靖年被改名为皇极殿，世祖皇帝光复故都之后，又把名字改了回去。 内部的布置也做了改变，在皇帝的宝座下面两侧，和文华殿一样设置了大臣们的座位，不过数量比文华殿要多。 日常的早朝不是大朝，但是规模也比昨日的御前会议要大很多。 外朝各部主官和佐贰官，所有内阁大学士，宗人府和宗人院的主要代表，所有军机大臣，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 帝国各个系统最高机构的高层管理者，以及京师的主要官员也陆续到场，整个会场里面坐了一百多个人。 仁武之后的日常早朝，有点类似于后世企业和部门的每日早会，通常是汇报之前的工作进度，安排今天的工作的。 朝会的时间通常都不会太长，下朝之后官员还要去衙门工作。 通常不是全部有资格上朝的都要来，通常也不会宣布太过重要的事情，正常情况下也都是在文华殿进行。 但是今天不同，单纯的把地点换成了奉天殿，把该来的上朝的官员全招来，普通官员们就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 特别是有资格参与御前会议，那些朝廷重臣中的重臣，现在全都一脸严肃，更让普通官员们感觉压抑。 于是，日常早朝开始之前，本来会各自闲聊的臣子们，现在也全都不苟言笑，耐心等着朝会开始。 朱靖垣也跟在父亲身边，老老实实的站着不说话。 时间来到上午九时，皇帝着朝服进入大殿，王公大臣们齐声躬身问安。 皇帝回应之后就坐，大臣们得许可依次入座，朱靖垣坐在了朱简炎身后。 然后所有人都能看到，跟在皇帝身边两个随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两个小箱子。 有经验的大臣们都知道，那是盛放用过印的圣旨的，相当于生效的朝廷政令。 如果只是一个箱子，里面也许只有一道圣旨，但是现在用了两个箱子，那就绝对不只是两道了。 果不其然，所有大臣就坐之后，礼仪官宣布朝会开始，然后就在皇帝的示意下，开始连续宣读圣旨。 上来就直接是撤藩置省，让没有得到消息的官员大吃一惊，结果接下来就是开放六大行业禁令。 再接下来是设劳动局、荣军院等等，全都是真正重大政策变动。 这种级别的大政调整，平时多少年都未必能摊上一次，结果今天是一道接一道的接连往外放。 周围的大臣们开始还有些惊疑，但是念到后面就都麻木到沉默了。 整个大殿里面一片安静，只有礼仪官抑扬顿挫的宣读声。 一直到最后，有两道圣旨没有公开宣布，直接让朱简炎、朱靖垣父子上去接了回来。 所有圣旨宣读完毕，交给直接负责的部门代表，龙椅上的皇帝直接开口了： “这些，就是接下来，今天，这个月，今年，乃至未来几年，十几年的朝政重点。 “诸位爱卿，务必全力以赴，迅速、稳妥的执行到位，不得有误。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今天的早朝就到这里吧。” 第十六章 先去工部一趟 初六的早朝结束的很快，但是下朝之后各个衙门都忙疯了。 不只是各个部门各自忙，而是在内阁协调下，多个部门协调配合起来忙。 比如说荣军院，理论上是兵部和管英烈的太常寺接的旨，但是这事儿离了财务、工程、土地相关部门，根本就办不下来。 劳动局相关任务，圣旨同时发给了吏部和都察院，要求吏部主管，都察院核查，但是显然要咨询工程相关部门的意见。 最重大的应该算是撤藩，更是要内阁主导，所有部门集体配合，包括五军都督府和皇室财团。 看上去最清闲的，似乎是本来应该忙的鸿胪寺，等着撤藩细则和范围确定，把对应的藩国删掉就行了。 只是参加了昨天的御前会议的王公大臣们知道，鸿胪寺才是现在这场改革的主导推动部门。 朱简炎带着儿子下了早朝，本能的开车出宫去鸿胪寺，准备回去教儿子怎么谈判。 汽车出承天门，左拐进了东长安街，街边上就是各个中央衙门。 大明原本的中央衙署，都集中在承天门外的千步廊两侧，左边是文官，右边是武官，总面积还不如紫禁城大。 工作条件着实算不上多好，再加上近代化后帝国中枢机构迅速膨胀，很快就满足不了日常办公需要了。 世祖再兴之后重修了文华殿，让内阁从宫皇宫南墙下的小院子搬进了文华殿附属建筑，内阁办公条件一下子就上去了。 紫禁城外的中央衙署，也被整体重建和扩建了。 现在整个长安街南侧，从崇文门到宣武门这片区域，全都是各个衙门的办公区或者预留办公区。 都是传统东方外观加砖混结构的楼房，后来又通了水电暖，现在也和宫里一样装了电风扇，办公条件比以前好太多了。 皇室财团的总部大院，以及作为中央银行的皇家银行总部，都放在了在西长安街西头的北侧。 也就是西苑宫城西南角的凹陷处，属于小时雍坊街道的地方，这样跟宫里以及各衙署联络都非常方便。 朱简炎的车在去鸿胪寺的路上，靠近工部办公区入口的时候，朱靖垣忽然开口喊停： “司机停下车，父王，我去趟工部。” 司机不管为亲王殿下要做什么，总而言之先慢慢靠边停车保障安全。 朱简炎看着儿子非常迷惑的问说： “这时候去工部做甚？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还些许的时间，赶紧跟我去鸿胪寺学习。” 朱靖垣一本正经的解释说： “父王，按照咱们上朝前的讨论，为了给敌人制造压力，得让朝廷公布改革措施，同时规划军事行动。 “现在改革措施已经有了，声势肯定非常巨大，但是军事行动还没有，我去工部就是为了这事儿。” 朱简炎听了儿子的话更迷惑了： “既然是让工部配合军队，为何不先去都督府或者军机处，为何要去工部啊？” 朱靖垣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没把话说完整，而父亲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是要去搞军械的： “军械设计和战舰建造都归工部管，我现在有几个关于武器、战舰设计的想法，准备去工部找工匠来验证。” 朱简炎明白了儿子的目的，但是疑惑却反而更多了，同时也忍不住提醒和询问儿子： “世祖皇帝曾经说过，军械设计是高度专业化的工作，须有专职大工匠负责，外行不得任意干涉。 “据说早年官员还不以为然，但是最近几十年机械越来越复杂，非专职工匠真的已经很难插手了。 “靖垣你什么时候学过军器设计？我记得皇室子弟的课程内，可只有最为基础的原理性内容的。” “我……” 朱靖垣觉得世祖皇帝这规矩定的是不错的，但是现在却成了自己发挥穿越者能力的障碍。 穿越者肯定要发明创造的，不发明创造算什么穿越者： “我没专门学过军械设计，我也不准备直接干涉设计，我是准备提出一些……概念和创意性质的——设想…… “对，是创意和设想，具体的功能要如何实现，具体的实物的细节设计，都肯定要交给工匠们去完成的。 “世祖皇帝名义上发明了那么多东西，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这样完成的吧？所以干涉和提供创意是两码事。 “我直接找工部下属的工匠，他们多半不会听我这个外行人的意见，我得用便宜行事的圣旨去找工部官员安排。” 朱简炎终于弄清楚了前有后果，然后表情就变得非常的严肃，皱起了眉头思考。 朱简炎有些担忧，儿子是不是得了亲王封赏，预订了未来的顶级官位，还拿到了巨大的权力，然后就开始骄傲自满了。 已经要作为大明的代表参与和谈了，却不赶紧去学习谈判的知识，反而要去折腾什么武器装备。 皇子、皇孙们接受的教育，是以政治、经济、军事方面为主的，其他学科都是常识性的。 朱靖垣参与改革会议并拿出意见，乃至参与和谈都是可以理解的行为，也算是某种锻炼和实训。 但是军械设计就真的出格了，没真正学过专业知识的人，能在高度专业化的军械设计上，有什么合理设想和方案吗？ 朱简炎稍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愠怒，下意识的想要强行把儿子拉去鸿胪寺学习。 但是又担心，自己这个最聪明的宝贝儿子，如果真的在武器上有天才的设想，不让他去尝试就是朝廷的损失了。 虽然可能性肯定很低，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又考虑到，找些工匠做些工程上的测试，应该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和成本的。 再加上自己可以在现场监督，避免他自己乱来，具体的工作都让工匠去完成，这小子在旁边提意见就行了。 思虑再三之后，朱简炎最终摆出了尽可能严肃的表情，板着脸提醒自己的儿子： “那好，你可以去尝试，但是务必要记得，绝对不可任性妄为。 “你爷爷给你便宜行事之权，是为了各衙门配合谈判的，不是供你役使朝廷官吏满足私欲的！ “工部现在肯定非常忙，我会陪你一同过去看着，以免你跟工部的官吏起了冲突…… “你跟大司空和工匠们认真解释你的想法，务必不要摆出亲王的架子出来。” 朱靖垣顿时松了口气，他就怕自己老爹不依不饶，硬管着不让自己去工部，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至于后面的警告，根本没放在心上。 自己的设想，都是经过历史验证的，绝对是划时代的，甚至能够改变战争模式的设计。 自己父亲能够跟着过去，帮自己跟工部官吏打交道，那更是求之不得了： “父王您就放心吧，我绝对不是在胡闹，我的设想绝对会有大用的，等到做出来您就知道了……” 朱简炎心中是不怎么相信的，耐着性子陪着儿子去大院。 朱靖垣在工部的院子门口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周围这些“明式”的砖混结构楼房，心中颇为感慨的念叨： “自己以后可能要经常跟工部打交道，所以未来的实际职位就从工部舰船司开始吧……” 朱靖垣恢复了前世记忆后，分析了当前的大明帝国的武器体系，认为世祖皇帝不懂近现代武器装备。 现在大明的工业和科学水平，都已经接近一战前的地球，无畏舰所需的技术都已经成型。 但是这种近代史上非常重要的，可以划分战舰门类的战舰设计，却没有在大明帝国海军中出现。 帝国现在的工艺能力，应该已经可以制造早期飞机了，但是官方和皇室却没有动静。 早期的坦克，也应该能制作出来了，但是自己也没有看到任何消息。 所以，朱靖垣准备拿出来的“想法”，就是坦克、飞机、无畏舰，新时代海陆空三军的核心装备。 第十七章 忙成一团的工部 在仁武再兴以前，工部是六部衙门中地位最低的，从工部转到其他部去当同级官僚，都可以算是升官了。 到了仁武改制之后，工部的重要性却迅速攀升，很快就超过了原来很多清贵衙门，成了最为重要和最庞大的部门。 主要是在工业化的过程中，各种工程建设项目，各种工业与技术发展项目，都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要了。 楼房、城市、矿山、码头、铁路、工厂、船厂、水利、大炮、战舰、科学、技术、发明等等，理论上都归原本的工部管。 工部衙门下属的清吏司，也从最初的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个，迅速拆分、扩充、增加到了后来十几个。 由于衙门规模越来越大，工部在后来的几十年里，被陆续的拆分调整了好几次。 首先是公路、铁路、码头相关事务拆分出去，加上兵部的驿站系统，组成了“汇部”，取汇通天下之意。 河渠、堤坝、水库、灌溉、供水等水利相关事务拆分出去，单独组建了“水部”，掌管所有水利工程建设与管理。 楼房、宫殿、要塞、城市规划与建设相关事务拆分出去，组成了“建部”，差不多就是建设部。 矿产、矿山相关管理事务，转交给了扩充后的太仆寺，太仆寺成了自然资源部，同时监管马匹、车辆、舰船登记。 但与此同时，又把分散在多个部门的军器设计与生产，全部转给拆分后的工部本部。 现在工部的职能，主要是工业和工厂管理、武器装备设计与生产、军民舰船设计与生产、技术发展研究和促进。 不过最近已经有风向，要把武器装备和舰船相关职能，再分出去单立一个部门。 让工部只管工业和技术发展，因为工业这个概念的容量是随着工业化持续膨胀的，现在单立一部也不算小。 更何况还有促进技术发展、管理大工匠职称的职能，再单列一个科学技术部都没问题。 也就是说，已经拆了好几次的工部，现在仍然是个大部门。 工部在这次即将开始的改革中的主要任务，包括协调皇室财团开放的行业中的工业行业事务，协调撤藩过程中帝国本土与藩国之间以及各藩国之间的工业行业规范差异事务，协调藩国工匠与帝国工匠的各种权益福利合并事务等等。 都是忙起来都没头的工作。 幸好劳动局相关的事务交给了吏部去管，实际上这事儿交给工部和户部也都行，但是户部可能比工部还忙。 他们要处理藩国民众的公民权利和户口调整，这涉及到数亿人未来的社会地位。 但是劳动局相关事务上，工部也不是完全不用管了，只是成了辅助角色而已。 还是要配合吏部工作的，要为确定劳动报酬、劳动时间等规范提交各种资料，总结和转交工匠们的建议。 现在整个衙门内外上下，到处都是拿着、抱着各种资料的官吏，在各个房间、部门之间穿行、交换、翻找。 各种各样的噪杂人声，有线电话的铃声和说话声，在整个办公区中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的热闹也吵闹。 朱简炎两父子走进门，明显有些毛躁的接待人员努力挤出个笑脸，用最快的速度打完电话，快步跑出来接待。 虽然隐约觉得朱简炎父子现在过来是添乱，但是面对一个皇子亲王和尚书级的官员，任何人都不能怠慢。 接待的官员把两父子请去会客室，送上茶水耐着性子陪着聊天，同时另外安排人立刻去通知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邹炳泰，今年已经64岁了，已经到了仁武新制规定的退休年龄边沿，最多再干一年就该养老了。 他本来是准备跟老皇帝一起退休，正好给新皇帝多让出一个尚书职位，结果临退休碰上了如此大规模的改革。 拿着打电话放不下来的邹炳泰，听到属下官员过来通报的消息，心中顿时就感觉有些无力。 他参加了昨晚的御前会议，知道这两父子现在担着什么责任，知道朱靖垣拿着让所有衙门配合的圣旨。 只是邹炳泰也想象不到，这两父子来找自己能干什么，准备插手藩国的工业相关事务吗？ 但不管心中如何疑惑，无论是拿着尚书衔的朱简炎，还是得到了满朝文武好感的皇孙朱靖垣，邹炳泰都不能放着不管。 邹炳泰尽快打完了电话，然后迅速的整理了仪容，快步去客室去跟朱简炎父子打招呼。 双方正式见面，主官和长辈摆出非常友好的姿态，亲切客气的互相问候，笑呵呵的喧闹几句。 不过工部现在忙得很，所以寒暄环节很快就结束了，朱简炎直接开口帮儿子说明了来意： “今日前来叨扰大司空，盖因小儿靖垣在军器上有些不成熟的胡闹想法，希望大司空选派人手帮忙验证……” 大司空是工部尚书的敬称，这种来源于周代类似职务的敬称，六部七卿等重臣都有对应称谓，也是当时的习惯。 随着朝堂部门不断增加，大量新增的部门尚书没有类似称谓，站着原有六部七卿位子的官员，就更加喜欢这种尊称了。 邹炳泰听着朱简炎的话，总算是明白了朱简炎父子的来意，但是心中的疑惑也上来了。 邹炳泰比朱简炎更加清楚，现在不是比以前，军器越来也复杂精巧，只有高学历的大工匠才能参与研发。 朱靖垣这个十五岁的皇孙，就算是能有一些好的创意，那也肯定是非常不成熟的，多半只是一时兴起。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邹炳泰对于朱简炎父子的要求，却肯定是要配合的。 没必要这种地方跟两个亲王闹别扭，而且人家两个亲王还这么客气。 反正工部整体虽然非常忙碌，但是军器设计相关的人员，却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他们平时就有大量的验证项目，把朱靖垣的想法也列进去就是了，最多浪费一些实验材料而已。 于是邹炳泰微笑捋着胡须，非常积极的直接询问朱靖垣： “哦，靖垣殿下有何奇思妙想，可否说出来让老朽参详一二。” 朱靖垣知道对方多半是客气，但是客气也是接纳自己的态度，于是马上开始描述自己的想法： “军器司这边有没有考虑过，制造携带固定火炮，覆盖着全身铁甲，履带驱动的军用车辆，配合步兵进行阵地突击？” 这个世界的人，也许能想象坦克是种什么东西，但是应该不知道坦克这个词。 因为这个词是英语音译，本意是“水柜”，是设计时为掩人耳目起的代号，结果后来成了这种装备的正式名称。 所以朱靖垣不能提坦克，只能尽可能通俗的方式，描叙坦克对应的是什么东西。 朱靖垣担心邹炳泰听不懂，还准备等着对方的疑问，自己再继续解释。 但是邹炳泰似乎马上就明白了： “殿下说的可是自行铁甲盾车？” 朱靖垣停了顿时一愣，这诡异的名字自己好像见过，是在某个新闻报刊上，说前线军队装备了这种新装备。 大明帝国自己的军事装备，取名字都是这种风格，从古至今一脉相承。 朱靖垣当时是大略的浏览新闻，没有怎么注意这东西的具体情况，那报纸上本来也没有详细描述，照片更没有。 朱靖垣当时本能的想到，这应该是盾车的升级版。 现在回过神来思考，能自行，有铁甲，还有盾，难道这东西就是坦克？ “大司空的意思是，工部已经造过这种东西了？” 朱靖垣有些惊愕，有些意外，略微有些失望，还有些微不可察的尴尬： “有没有实物的照片，以及基本结构和外形图纸，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第十八章 殿下实乃天纵之才 朱靖垣想看看所谓的“自行铁甲盾车”是什么，邹炳泰想了想朱靖垣怀里的圣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 “最新军械都是保密信息，虽然铁甲盾车的密级不高，但是普通的不相关的官吏当然是不能看的。 “不过殿下有便宜行事之权，各部都要通力配合，所以有权查看和了解，但是不能带走……” 邹炳泰说完就安排手下，去资料库取了“自行铁甲盾车”的概略图纸和实物照片，递给身边的朱靖垣。 朱靖垣大致看过之后就基本确定，这东西差不多就是早期的坦克了，自己发明坦克的想法算是落空了。 “就……就是这种东西，原来已经造出来了，只是因为保密而不能公开，所以我不知道而已……” 朱靖垣心中有些不甘，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使用金手指，就直接倒在了保密信息上，然后就带着更多的好奇问： “敢问大司空，这盾车是哪位大工匠发明的？” 邹炳泰颇为感慨的微笑着解释说： “最初，是军器司主事李锐，受到财团销售的汽车的启发，启动了机械动力自行盾车设计项目。 “项目的最初意图，其实只是设计出更加适合用于战场的汽车，或者说是装备了机械动力的自行盾车。 “在设计过程中，有工匠提意，盾车自身有了足够动力后，可以装更多的铁甲，甚至可以尝试用铁甲全包。 “又有工匠设想，原本盾车兵携带的常规步枪，可以换成直接安装在车顶的可转动机枪，甚至是小型火炮。 “后有其他工匠提意，然后经过了测试之后确认，履地带比车轮更适合战阵。 “后续的升级设计还在继续，下一步的计划是更换更大功率的主机，携带更强力的火炮。 “所以这个自行铁甲盾车的设计，王主事可居首功，但也只是首功，所有参与工匠都得了封赏和晋升。 “它不算是某个人的独创的发明，但是殿下却自行设想到了近似的完整设计，实乃天纵之才。 “若非殿下已经有了更加重要的职务，否则老臣真的想邀请殿下来工部实训了。” 邹炳泰的称赞是出于真心的，这个铁甲盾车是从传统盾车升级来的，一群人慢慢优化出来的方案。 朱靖垣却直接提了“铁甲全覆盖”、“安装火炮”、“履带驱动”这几个最关键设计。 如果朱靖垣是大工匠，自己就能完成最终设计了，确实是天才。 周围的工部官员，也都有类似的想法，听着邹炳泰的话，都是吩咐点头赞叹和感慨。 军器司的官吏带着工匠们，群策群力搞了那么久，做出来的东西放到战场上，真正起到作用之后，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结果朱靖垣这个半大孩子，完全自己一个人单纯的脑补，就给出了最终的正确答案。 这让人想不惊讶都不行。 坐在旁边的朱简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非常难以置信的追问： “大司空的意思是说，靖垣他自己的胡闹想法，与工部众位大工们的设计，竟然是不谋而合的？” 邹炳泰抚须微笑着说： “的确是不谋而合，而且汇聚了多位工匠的思路，但是殿下这可不是胡闹……” 朱简炎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很早就经常被各种科目的老师称为天才。 而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再次刷新了朱简炎这个父亲，对自己宝贝儿子的天才程度的认知。 至于朱靖垣本人，却完全没有去在意众人的赞叹。 听到邹炳泰介绍自行铁甲盾车的设计过程，朱靖垣从创意被人抢先截胡的不甘和失落走出来，又慢慢想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个世界的“坦克”，没有依赖某个人的超凡天赋，更不是依赖于穿越者的耳提面命，生搬硬套照抄出来的。 是这个世界原生的大工匠们，在现有工业基础和技术积累的基础上，群策群力的摸索出来的。 可以算是在有了基础技术之后，自然而然的孕育出来的产物。 这样的结果，对于整个帝国乃至世界而言，显然远比自己主导的强行创造，更加的重要和有意义的多。 这说明这个帝国，已经真正的走上了自主的，可以持续自我提升的工业发展道路，没有穿越者加持，也不会迅速衰败。 朱靖垣的心情和思考方式，也随着这些想法的出现，慢慢发生了一些变化。 然后朱靖垣带着期待的心情询问： “那么大司空，这个铁甲盾车前线列装了吗？都督府和兵部有没有使用反馈？在战场上效果怎么样？” 邹炳泰捋着胡子微笑点头说： “据说很不错，能够辅助步兵快速前进，突破铁丝网和战壕防线，列装之后取到了不小的战果……” 朱靖垣听到话的瞬间，心中自然的冒出了几分欣喜，然后马上又疑惑了起来： “那现在前线战局为什么还是如此焦灼？没有取得明显的决定性的胜利呢……” 邹炳泰对于朱靖垣这个问题似乎非常意外，有些无法理解的无奈摇头说： “按照兵部和都督府的说法，它确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但它毕竟也只是一种武器而已。 “它可以帮助前线将领和士兵，在局部战场上取得优势，但不足以决定整场战争的结果。 “殿下似乎对铁甲盾车的期待过高了一些，不过……我们工部了解的具体情报也不多。 “关于铁甲盾车的更加详细和具体使用情况，殿下可以去都督府和军机处咨询。” 与此同时，朱简炎以及工部的几个陪同的官员，也都是类似的不理解的表情看着朱靖垣。 朱靖垣看着大家的反应，非常意外的愣了几秒钟之后，才慢慢的想明白了，自己进入了思维误区了。 朱靖垣其实知道，一战时代的早期坦克，在堑壕战中发挥不了决定性作用。 原因可能是多种多样的，比如：数量少、动力弱、速度慢、可靠性低、续航有限、部队机械化程度低、支撑不了大规模行动等等。 但是说到坦克的时候，自己还是会本能的想到二战的闪电战。 对坦克作战的期待感，停留在苏德的钢铁洪流上。 但是自己周围的这个世界的人，却显然是没有相关的认知的。 他们现在当然也完全想象不到，坦克集群和机械化尖头部队会有多么大的作用。 他们现在当然觉得，在基本的战术上配合步兵，突破敌人的铁丝网和堑壕阵地，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效果了。 他们根本理解不了自己对铁甲盾车的期待。 第十九章 钢铁洪流与飞行机器 朱靖垣再次意识到，现在认识到装甲和摩托化部队的巨大作用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然后朱靖垣就立刻能够想象到，一些非常理所当然的后续计划。 停战协议签署之后，自己可以利用这段和平时间，努力推动坦克、机械化部队的技术发展，提前做好装备和战术准备。 到了下一次战争到来的时候，那就是钢铁洪流震撼世界的时候。 从中亚、西鲜卑一直到欧洲的大平原，落基山东从加勒比海到北冰洋的大平原，都是展现它们赫赫声威的最佳舞台。 脑海中想象到这个未来的场景，朱靖垣就非常郑重的对工部尚书说： “我认为，自动盾车在未来的战场上，肯定能过起到非常重大的重要，希望大司空一定不要放松相关技术的研发。” “殿下放心，这本来就是工部军器司的计划……” 工部尚书邹炳泰随口答应着，同时下意识的猜测，朱靖垣可能有针对铁甲盾车特殊计划，就随口问了出来： “殿下对自动盾车使用有什么心得吗？” 朱靖垣下意识的想要保密，但是马上就想到，自己似是而非的概括性讲述思路，可以提高工部对盾车的重视： “我的设想是，和前代的纯骑兵部队一样，组建纯自动盾车和汽车化步兵的尖刀部队，使用大范围机动穿插包围战术。 “这种类型的部队面对普通步兵的时候，很可能有类似古代骑兵对步兵的优势，用好了应该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但是现在的盾车和军用汽车的性能和数量，都远远不能满足这种作战需求，所以还需要大司空多多用心。” 朱靖垣说话的时候，邹炳泰、朱简炎，以及周围的几个工部官员，都从疑惑和好奇迅速变成了惊讶。 朱靖垣的那种简单设想，让他们都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他们窥见了盾车未来的一角。 “我认为值得尝试，建议靖垣殿下把这些想法写给军机处。” 邹炳泰最先反应过来，回应了朱靖垣之后，又扭头叮嘱周围的官员： “靖垣殿下的这些话，列为机密信息，任何人都不得外传。” 朱简炎没有开口出声，但是心中却同样非常的感慨： “难道我儿靖垣在军事上也是天才？” 仁武再兴之后的大明，大明军务被分成了三部分的。 朝廷里的兵部，负责军队相关的行政事务。 其中最重要的是调兵，即按照皇帝给出的调兵指示，下达部队调动和部署的政令。 除此之外的日常工作，还有军器采买和养护，将领的任免和升调，部队的训练和考核，预算的制作和提报等等。 五军都督府，负责军队相关的军事事务。 最核心的就是统兵，也就是按照兵部送达的皇帝指令，统帅部队前往制定地区，执行皇帝交付的作战任务。 除此之外的日常工作，主要是管理卫所的屯田土地，管理卫所的人口军籍，提名统兵将领人选等等。 至于军机处，负责军队相关的筹谋事务。 最重要的是规划，按照皇帝的军事意图和目标，制定总体上的作战方略，规划军队和军工的发展方向。 除此之外的日常工作，还有收集和整理军事相关消息，总结实战信息和经验，审议兵部和都督府的提交的文件报告等等。 所以朱靖垣的作战思路和设想，最适合的提交单位就是军机处，由军机处协调都督府和兵部去实验。 与负责设计器械设计制造的工部之间的关系，主要是支持实现作战思路的军事装备的发展。 邹炳泰向朱靖垣提了完全合理的建议后，本能的认为与朱简炎父子的会谈要结束了。 结果就听到朱靖垣这边有些急切的再次开口了： “盾车继续研发即可，接下来我想知道的是，咱们军器司有没有设计过飞行机器？” 在在这个世界说飞行机器，通常就是不包括热气球和飞艇在内的，自身重量比空重的飞行器。 主要是后世的飞机，但却不只是飞机。 飞行机器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可以算是绝对的热门研究方向。 对于天空的渴望，对于飞翔的向往，驱使着大量的专业或者业余的人员，不断的私下或者公开的进行着各种尝试。 只是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足够成熟的，能够稳定飞行并且可控的设计。 几乎每年都能在报纸上看到实验失败的消息。 朱靖垣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众人都是一愣，然后很快就释然了。 朱靖垣这种年轻人，对于飞行器感兴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大家只是非常的好奇，这个在盾车设计和使用上有着天才想法的少年，会不会真的有靠谱的飞行机器设计方案。 工部尚书邹炳泰，看了另外一个工部官员一眼之后，沉吟了几秒钟之后开口介绍： “工部的确有在进行飞行机器的研究，目前有三个主要的研究和尝试方向。 “一是扑翼机，也就是参考飞虫、鸟类的翅膀，通过上下挥动机翼获得升力，最终实现飞行的设想。 “扑翼型的机器的功率、尺寸、耐久性，以及操控性提升都非常困难，现有材料不足以支持大尺寸的扑翼飞行器。 “二是旋翼机，最初是参考了竹蜻蜓，用旋转的机翼提供升力，提拉下方携带的物体飞行。 “旋翼机的功率、材料需求，以及飞行控制难度，都是低于扑翼机的，但是目前仍然有很多的难点需要解决。 “三是固定翼，也就是使用机翼本身完全固定的设计，用类似于鸟类滑翔的方式飞行。 “固定翼飞行机器的难点，在于小型的机翼提供的升力不足，过大的机翼又导致姿态难以控制。 “到目前为止，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可行的，具有实战意义的飞行机器设计。” 朱靖垣顿时松了一口气，精神也有些亢奋起来了。 这次原住民没有自己解决问题，自己终于有展现穿越者能力的机会了。 早期飞机设计的主要问题有两个，也就是邹炳泰提到的那两个，一是升力不足，二是控制困难。。 之所以是问题而不是难点，是因为早期飞机设计人员，都太容易被固有经验误导了。 机翼结构理所当然的参考鸟翼，飞行控制想当然的参考了自行车，这在后世看来都是完全跑偏了。 朱靖垣有后世的处理经验，知道如何解决这两个问题。 而且在当前的技术水平下，实现起来并不困难，就是两个点子的问题。 自己就算是不提，他们早晚也能试出来，只是需要多少时间，就完全无法预料了。 这种情况下的研发提速，是穿越者经验优势的最好体现。 第二十章 理所当然的误区 心里有数的朱靖垣，心情放松的看向邹炳泰，说起了自己对飞行机器的看法： “我认为挥动翅膀的扑翼机暂时不用考虑，它需要的结构强度和控制问题，都绝对不是几十年内能解决的。 “而且有了那种材料和控制技术，我们能够做出更强的固定翼飞机，我的想法就是固定翼飞机的。” 朱靖垣的话说的稍微有些直接，结果刚刚一开口，两个工部的官员就皱起了眉头。 很显然，飞行机器的三个设计方向，可能有不同的设计人员支持，彼此之间可能还有一些争执。 两个官员耐心等朱靖垣说完，其中一个大约三十岁上下，身体比较粗壮的男性官员，就忍不住开口了： “靖垣殿下，扑翼机也许有种种问题，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相信它能够真正飞起来，毕竟虫鸟就是这么飞行的。 “旋翼机也有相对可行的方向，设计难度和尺寸都是介于固定翼与扑翼之间，很可能是最先实用化的飞行机器。 “至于固定翼飞机，军器司和民间的工匠们，已经测试了数百种机翼类型，都视为无法同时解决升力和控制问题。 “我们很多同僚都认为，固定翼飞机最多是一种可以滑翔的更远的滑翔机，毕竟鸟类把翅膀伸直之后也无法爬升高度。 “现有材料虽然无法让扑翼机飞起来，但是能够携带人起飞的固定翼飞机，那巨大机翼也完全无法控制。” 这边刚开口，工部尚书邹炳泰就下意识的转脸，对着这个官员使眼色，暗示他别说话别那么直接。 由于世祖皇帝持续近百年的引导，大明的大工匠们多少都有点研究人员特有的耿直，对自己的研究路线格外认真。 所以最终结果就是，工部尚书的暗示没有起到神明现效果，这个官员还是把话一口气说完了。 邹炳泰只能在对方说完之后，马上主动开口给朱靖垣解释。 说这边工匠们出身的官员多，性格大多耿直，还请殿下多多包涵云云。 可能是担忧朱靖垣父子心有芥蒂，影响这个官员未来的仕途，所以故意没有提对方的姓名。 朱靖垣虽然吃了一惊，但是却完全没有生气，研究人员和工程官员能有这种坚持的态度，那绝对是好事。 于是朱靖垣直接露出了微笑，表现的非常坦诚和大度的说： “技术争执很正常，研究人员就应该以理服人，不能因为身份而畏惧不敢追求真理。 “既然这位大工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也拿出我自己的设计来，通过实际验证来确定是否可行。 “大司空，可以拿纸笔尺规给我吗，我的想法需要画出来，才能比较直观一些。” 邹炳泰当然不会拒绝，不过他刚刚转身开口，刚才反驳朱靖垣的那个中年官员，就直接起身去拿了绘图工具。 回来之后双手递给朱靖垣，同时非常认真的自我介绍和剖白说： “在下工部军器司主事李锐，非常认可殿下刚才关于追求真理的态度和道理。 “在下也惊叹于殿下关于盾车的思路，竟然与大家最终的设计不谋而合。 “但这并不代表我认可殿下在飞行机器上的思路，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朱靖垣听了这话又吃了一惊，原来这个耿直的官员，就是主持盾车设计的主事。 邹炳泰帮他掩饰身份，他却自己自报家门了。 而且嘴里说是赐教，其实就是在置疑自己，这可能是对方能想到的最客气的话了。 朱靖垣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却是非常开心的笑着回应说： “我终究是晚了一步，而且我不是专业的工匠，我只有想法，具体设计无法自己完成。 “至于赐教可是不敢当，但是交流却是固所愿也。 “我先把飞机设计框架画出来，给大家解释我的设计思路吧。” 朱靖垣一群工程官员的注视下，迅速绘制出了一个飞机的简易轮廓图，大概是参考了后世的剑鱼攻击机。 然后在飞机侧面，绘制了几种典型的机翼剖面图，同时开始了自己的设计解读： “飞行机器的设计，大家本能的参考了鸟类，其中包括机翼的结构，理所当然的用了鸟类翅膀作为参考。 “所以大家得到的机翼设计，都是整体相对较薄，剖面大体上成呈弧形，侧视接近于肋骨的形状。 “我在报纸看到过大量的机翼设计，他们之间虽然看似有很大区别，但本质无非是参考了不同的鸟类翅膀弧度而已。 “齐工肯定是验证过了，使用这种机翼的固定翼飞机就算是飞起来，也只能算是距离稍微远点的滑翔。 “恰好，不同鸟类翅膀的形态，确实能够导致升力的细微差异，这让大家更加的深陷其中。 “但是鸟类起飞上升的时候，靠的其实主要是扑翼的动作，鸟类滑翔的时候，翅膀提供的升力本来就非常有限。 “所以我认为，想要获得更高的升力，应该抛弃典型的鸟翼剖面，完全从力学上去考虑。 “固定机翼获得的升力，应该是机翼上下方的空气流速差导致的，是流动的气流将机翼托起来的。 “所以，我认为更加合理的机翼结构，不应该是鸟翼那样弯曲的薄片，那像个切开的管子。 “应该是上表面向上弯曲，下表面大体平整，前端圆润，后端纤薄，整体有一定厚度，太薄了无法形成足够的流速差。 “侧视图看上去，应该像是剖开的半个水滴，齐工可以去试试这种机翼的效果。” 朱靖垣说完，周围一片沉默，不是不相信，而是根本无法判断。 朱靖垣的建议，是完全跳出来原有框架之外了，大家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思路。 以前的确都像是朱靖垣说的那样，虽然测试了很多的机翼剖面，但都只是参考了不同的鸟类翅膀，只能算是同一类。 朱靖垣提出的方向，既没有实际的测试过，也没有足够成熟的理论辅助判断，大家都不敢贸然反对或者支持。 工匠们虽然大多耿直，但也不会愚蠢的贸然反对一个新思路。 更不可能在摸索阶段，就笃定的认为某个想法肯定不行，也不会笃定的反对某个人。 现场安静了几秒钟之后，还是李锐最先开口了： “我会尽快去测试效果，还请殿下继续说明控制问题，殿下认为应该如何解决。” 朱靖垣轻轻点头，继续在纸上画图： “因为自行车的存在和普及，飞机的设计者们理所当然的采用了同样的控制方式。 “让驾驶员移动身体，让身体调整机翼的重心，从而让飞机保持平衡，然而这根本就不现实。 “人体比自行车重的多也大的多，身体的左右移动，对自行车中心而言，近似于杠杆长力臂撬动短力臂，当然省劲。 “而固定翼则完全反过来了，飞机比人体要重大，而且机翼向外伸展，人体居于中心。 “用人体重心移动调整机翼姿态，就是用短力臂撬长力臂，本来就非常费力，调整能力非常有限。 “除非飞行器非常轻便，轻便到自行车的程度，否则很难起到实际作用。 “我的设想是参考船舵，在飞机前方或者尾部，设置类似船舵的可活动辅助翼。 “通过钢丝和滑轮链接，用手拉或者脚踩来控制。 “垂直于机翼的辅助翼面，左右摆动可以调整飞行方向。 “平行于机翼的辅助翼面，上下摆动可以调整飞行高度。 “具体效果应该比人体重心好用，齐工可以和机翼设计一起尝试。 “另外，旋翼机的机翼形状，以及飞行方向的控制，也能使用这些设计。 “我认为，旋翼机在不远的将来，也会有很好的用途的。” 朱靖垣终于说完了，但是这次听众们的反应也跟刚才差不多，都是完全没底的在心中做着模拟分析和判断。 船舵的理论听起来似乎很靠谱，但是关键在于能不能先飞起来，否则控制方式根本没有意义。 第二十一章 飞机的发明专利 再次经历了几秒钟的沉默，李锐作为代表也再次开口： “我认为舵面操作应该可行，但关键还是机翼的升力，是否能够支持持续飞行……” 朱靖垣也跟着点头说： “是的，关键还是飞行，我希望齐工能够尽快去测试，可用的飞机能够造成巨大的影响，这有利于我们的……咳咳……” 朱靖垣差点把真实想法说出来，话到嘴边陡然反应过来，相关消息还没公开，所以强行收住了话头。 在开始和谈的这个节骨眼上，大明如果能够迅速造出能用的飞机，对谈判肯定非常有利。 虽然这种早期的飞机会和坦克一样，很难直接影响到战争的整体进程，但是飞行机器的潜力和威慑力却无法忽视。 敌人有，而他们没有，就会形成焦虑，形成精神压力，能让他们变得更好说话。 至于飞机成熟以后的作用，这更是不用朱靖垣去专门描述，大家也都能够想象的到，空对地绝对是压制。 朱靖垣表情严肃的看向工部尚书邹炳泰，希望对方能懂： “大司空……” 邹炳泰果然心领神会，非常严肃的吩咐李锐说： “尽快……不，立刻去测试。” 李锐本来就不想陪人闲聊，只是现在工部其他部门的同僚都太忙了，只能让军械司和舰船司的官员过来陪客。 这时候得了命令，李锐马上拿着朱靖垣画的图纸站起来，对着朱靖垣父子和邹炳泰拱手行礼： “无论成败与否，都感谢靖垣殿下提供的思路，下官这就去测试。” 显然，他觉得朱靖垣的思路可以试试，但是信心却仍然不高，毕竟以前失败过太多次了。 李锐离开之后，有些焦急的邹炳泰，又本能的开始准备，酝酿送客的客气话了。 结果朱靖垣喝了口茶，马上就再次开口了： “大司空，我提出的提高升力的全新飞行机器翼型，通过舵面、滑轮、钢丝控制飞行姿态的方案，可以申请专利吧？” 铁甲盾车那东西基本只能军用，民用的汽车专利已经有了，但是飞机这个新发明却是可以民用的。 飞机的未来前景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限制再严格的地区，也无法完全拒绝空运。 而且在这个世界的大明，无论是本土以及各藩国，这异常广阔的空间里面，地面交通不便的地方太多了。 总体的人口密度，可能还不如二十一世纪的美国，民间飞机市场也会大有可为。 所以飞机这个专利的价值上限是无法估量的。 虽然飞机也是大众设想，但是关键的实现方案，自己应该是可以申请专利的。 这是可以让自己躺着赚钱的好东西。 邹炳泰听到这问题明显一愣，也瞬间意识到了这两个专利的价值，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实现。 如果无法实现，就算是发了专利也没用，卖不出去的。 所以稍微考虑了几秒钟，邹炳泰斟酌语言回复说： “殿下，如果只是要申请这两个解决方案的专利，我现在就可以安排人去办。 “以前也许不是完全没有人这么想过，但是来申请专利的应该完全没有的。 “如果要申请完整的，固定翼飞行机器的专利，就要等飞行实验成功了。” 朱靖垣大吃一惊： “我可以申请飞机的专利？飞机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我也可以申请专利？” 邹炳泰轻轻点头说： “是的，飞行机器的概念，虽然几百年前就有了，现在也是广为人知的热门项目，但是却仍然没有人真正做出来。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有些飞行机器的确飞起来了，但是时间只有短短几秒，而且非常的不稳定。 “我们甚至难以判断，那是不是和风筝一样被吹起来了几秒钟，所以都没有通过申请。 “也就是说，飞行机器这个事物的发明专利权，仍然是没有人得到的。” 朱靖垣瞬间反应过来，这个时代的专利申请原则，跟自己上辈子是有明显不同的。 这个时代是“先发明原则”，也就是说，谁先成功造出实物来，这个东西的专利就算是谁的。 早期的发明创造，通常都是比较简单的，稍微筹集点资金就能搞出实物，功能效果也大多都比较直观。 但是随着科技的发展，发明创造的难度越来越高，很多人只能提出思路和方案，而逐渐无力直接制作出实物了。 如果在没有拿到专利的情况下，就去找人筹集制作资金，通常需要将想法告知投资人，这容易被剽窃思路。 所以在后世，很多国家都调整了专利法，从早期的“先发明原则”，改成了现代的“先申请原则”。 有了完整的思路，不需要做出实物，就可以先去申请专利，然后再去拉投资筹钱，最后做出实物来获利。 与此同时，也不能再申请众所周知的东西，不能申请客观存在的自然规律。 飞机这种概念存在几百年了，众所周知而早就过了申请期限了。 在后世如果飞机始终没被做出来，第一个成功者也不能申请飞机本身的专利了，只能申请“实现飞机功能的解决方案”的专利。 但是现在，在“先发明原则”下，只要以前没有人做成功就可以申请。 自己能够得到飞机这个事物本身的发明专利，就像另一个世界的莱特兄弟一样。 飞机这个事物和概念都将属于自己！ 这件事情只要想想就让人控制不住的心情激动啊。 于是朱靖垣直接点头说： “感谢大司空的提醒，那就麻烦大司空，先帮忙申请翼型和控制方式的专利。 “等飞行实验如果成功了，再申请飞行机器本身的专利，且引用前两个专利。” 这是后世的典型操作，多个专利交叉引用，互相绑定，以后有飞机相关专利，也会跟他们绑一起。 后续还可以在飞机这个概念上，通过不断的研发新技术革新换代，不断申请改进型号和改进功能的专利。 实现事实上的保护期无限延长，构建越来越森严的专利壁垒。 当然，朱靖垣这么干，不是为了无底线的攫取暴利，而是要把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避免别人占着专利不干活。 历史上的莱特兄弟光顾着打官司，控告其他不给专利费的美国公司，自己却也停止了后续研发。 最终导致最早发明了飞机的美国，在早期的飞机竞争中却长期居于劣势。 朱靖垣会采用低价广泛授权拉会员的方式，让尽可能多的厂商参与进研究、生产、推广中来。 自己要建立和主导整个航空行业的规则和标准。 当然，钱自己也是要赚的。 拿着飞机本身的专利，再加上脑子里的一大堆升级方案，可以申请大量改进型专利，随便收点授权费就赚翻了。 第二十二章 终究要等实验成功了再说 面对朱靖垣分开申请的要求，邹炳泰稍微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然后就在心中感叹，这位殿下想的真是深远。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实验能够成功，否则都只是瞎折腾了： “殿下考虑的甚为周全，那今天就先把两个方案专利办了，等实验成功之后殿下再来一趟。” “多谢大司空。” 朱靖垣再次微笑点头到谢，然后朱靖垣马上就考虑到，在“发明”飞机的这件事情上，工部也是出了力的。 自己只是提供了设想和方向，飞机本身的具体设计和制作，都是工部的工匠们完成的。 在“先发明”的原则下，发明人要做出实物才能申请专利，按照这个思路考虑的话，工部甚至可以算主要发明人。 而且，邹老尚书没有给自己的提醒和帮助的话，这个飞机的专利自己很可能是拿不到的。 再加上，工部还是工业和专利的主管机构，自己以后少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 所以朱靖垣仔细考虑过之后，还是主动将专利的所有权受益，分一部分给工部。 虽然就算是自己独享，对方以后也应该不会为难自己这个皇孙。 但是自己分给对方专利收益的话，却可以把这个主管机构绑定成合作者。 以后无论是办理工业方面的手续，还是要申请和打击专利侵权，工部都会更加的主动和配合， 于是朱靖垣就着话茬把想法说了出来： “没有大司空和工部诸位大工的帮助，我是没办法自己完成设计和实验的。 “所以飞机应该算是我们双方的共同发明，收益也应该与工部分享。” 邹炳泰马上笑呵呵的摆手了： “殿下真的太过谦虚了，工部不过是在本来就在测试的大量项目里，再加上新的方案去测试而已。 “让工部跟民间发明人分享收益，无论是申报还是鉴定都比民间个人麻烦的多，收款入账又是一套流程。 “而且，这实验不是还没成功吗？殿下现在就觉得这实验肯定能成了吗？ “其实工部大部分的工匠，都是不太认可固定翼的，甚至有人将其与永动机相提并论。 “原因殿下自己也说过了，不挥动羽翼就起飞那是放风筝，但是这个专利要求能够无风起飞才行……” 朱靖垣顿时有些无奈，这老爷子看来是跟自己聊开了，开始说点心里想法了。 虽然说的委婉，用的是工部大部分工匠的名义，但是他自己心里面，大约也是不认为固定翼飞机能成功的。 其实历史上也是这样，后世人看飞机起飞觉得理所应当，但是当时的人却无法理解，因为固定翼飞机翅膀不会动啊。 莱特兄弟的实验登上了报纸之后，很多人仍然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制造噱头的假新闻，其中包括美国陆军…… 邹老尚书显然是不想为了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去专门走一套非常复杂的行政审批申报登记流程。 但是朱靖垣觉得，能给的话还是要给。 不然以后自己赚大钱了，工部的人心里多半不好受，以后还要经常打交道呢。 于是朱靖垣继续坚持说： “大司空，就算是工部不是专门配合，这个实验也是我们双方共同完成的，所以最少也得给工部三成收益。” 邹尚书听了明显一愣，然后稍微挪了挪身体的姿势，扒拉着手指头讲道理： “看来殿下对自己的设想是真的非常有信心，那实验成不成的咱们先不说，殿下你听老朽给你说说飞机本身。 “殿下有没有想过，除了殿下设计的机翼和舵面之外，固定翼飞行机器上还剩下些什么部件？ “一个最小型汽油机加上两个螺旋桨，然后就是作为框架的几根钢管和轮子了。 “所以啊，这实验就算是真的成功了，那么也是殿下的两个创意，机翼形态和控制方式，在项目起了绝对主导作用。 “殿下出去雇两个工科大学生来干活，再去市场上购买材料和工具，老朽估计三五十块银元就能解决。 “殿下真的愿意为了这区区三五十块银元，出让自己非常有信心的飞行机器专利的三成收益？” 朱靖垣暗自叹息，看来对方是真的不想为了这种不确定的事儿去走流程，稍微考虑过之后说： “那这样，我们不签任何协议，如果实验真的成功了，我就每年拿出一成专利收益，组织一个航空工业协会。 “航空工业协会的任务，就是推动和促进航空工业的发展，同时作为厂商与研究者们的交流平台。 “相关的组织挂靠在工部，相应资金交给工部来管理，用于组织行业协会的活动。 “这种推动工业和技术发展的职责，工部应该不能再推辞了吧？” 邹炳泰的胡子抖了抖，颇为无奈的慢慢点头说： “好——殿下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老朽也就只能应下了，但还是那句话，终究要等实验成功了再说。” 朱靖垣觉得，邹老尚书还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也没有意识到这一成收益有多大。 这是整整一个行业基础的一成啊，以后二十年内所有的飞机生产，都会涉及到这个专利。 更重要的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的航空工业协会，未来的前途也是无可限量的。 不知道未来的那些工部官员，会不会为今天老尚书的决定而懊恼。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应下了，那朱靖垣就不再纠结了，赶紧换上另外的话题： “多谢大司空，接下来所说战舰设计吧，敢问大司空，舰船司可有使用全装主炮集中火控的战舰设计方案？” 朱靖垣终于说到今天的重头戏了。 飞机和坦克的真正未来，都在十几二十几年之后，但无畏舰的未来就在眼前。 虽然说，以主力舰的设计、建造、测试周期，就算是怎么加速也不可能在一年内完成。 所以现在新设计的战舰，肯定很难影响到和谈了。 但是议和谈判结束之后，自己就未必有权力和资格，直接干涉战舰的设计建造了。 同时，使用两座四门大口径主炮，配以若干次口径火炮的战舰设计，在这个时期已经近乎于标准设计了。 自己想要的无畏式战舰，则是放弃那些固定的次口径火炮，全部使用统一的大口径主炮。 这种模式在后世看起来理所当然，但是在当时就是极端激进的思路。 军方和工部的设计人员，在没有直接的看到效果之前，无法直观的认识到这种设计的作用。 关键是，主力舰的造价高昂，而且建造周期漫长，认识不到作用就很难下定决心建造，这就很容易陷入死循环。 历史上的大英帝国，第一艘无畏舰只建造了一艘用来测试，改进型也是只是三艘一批次建造。 但是之前的传统主力舰，一级五六艘是正常，甚至八九艘也有过，而且连续多年持续建造。 从1892至1906年，14年间建造了9级，共计52艘传统主力舰，平均每年3.7艘。 由此可见，当时的大英帝国海军，对于无畏舰的设计也是非常的谨慎的，就和早期大家对待航母一样。 所以，朱靖垣觉得自己如果不趁着现在有权在手，强行推动无畏舰的设计建造，那可能就要等好几年之后，才能看到批量化的无畏舰了。 自己现在的强行推动，可以让帝国海军提前几年无畏化。 无畏舰一出，原有的战舰全部淘汰，完全无畏化的越早，越能节省资源和提升战斗力。 所以哪怕现在暂时用不上，朱靖垣也要尽快提出来。 第二十三章 去请示陛下吧 随着朱靖垣再次开口，工部刚刚放松下来的会客室里面，再次陷入了有些奇怪的氛围中。 现场的好多工部官员都忍不住心中念叨： 殿下您的想法也太多了吧，而且这些想法的跨度也太大了，从陆地到天空再到海洋？ 这是以前多年积累下来的想法，今天一口气全拎出来的吗？您为什么不分开过来提呢？ 邹炳泰本人更是想到，陛下给您的便宜行事，令各部配合的圣旨，您就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大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 邹炳泰老尚书最快反应过来，对身边的一个青袍官员说： “汪主事，你是舰船司主管战舰设计的，你来直接回答靖垣殿下的问题吧。” 工部、兵部等中央衙署的下属机构是“清吏司”，每个司负责单独的一类工作。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宝船的建造归都水司，仁武改制之后单独成立了舰船司。 清吏司的主官是“郎中”，正五品，佐贰官是“主事”，正六品。 舰船司设计和建造的船不只是军舰，还有其他类型的民用和商用船。 专门负责战舰的舰船司官员，也许不是最好的战舰设计师，但是绝对是最熟悉当前战舰设计方向的人。 对海军比较偏爱的朱靖垣，对于这个造船大总管也是非常好奇，期待能跟对方探讨战舰设计。 于是朱靖垣就坐正了身体，满怀期待的看向对面这个中年官员。 只见汪主事对着朱靖垣微微拱手，简单自我介绍之后询问说： “在下工部舰船司主事汪莱，敢问殿下所说的全装主炮战舰，是指的什么类型的设计？” 朱靖垣理所当然的解释说： “就是不要再装次口径的火炮，全部使用当前最大口径的成熟的主炮，至少有三座，最好有四座双联装的炮塔。 “同时使用统一的火控射击指挥中心，集中指挥所有主炮射击，有没有人提过这种设计？” 汪莱主事直接点头说： “的确有工匠提过类似的设计，但是大部分工匠都认为，这种全大口径主炮的设计过于激进了。 “军机处和大都督府也认为，在实战中无法完全避免次口径火炮交战的状态。” 朱靖垣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在短暂的考虑之后，再次拿过桌上绘图工具： “主炮塔可以这么设计，让后一座比前一座高一阶，像是楼梯一样堆叠起来，节省舰体空间和装甲规模。 “用一组三到四门主炮齐射，来确定和矫正射击诸元，然后用轮番齐射的形式，在十公里以上的距离交战。 “然后最好使用蒸汽轮机，至少有20节以上航速，在主甲板上覆盖水平装甲，防御远距离的炮弹坠落打击。” 汪莱主事看着朱靖垣的图，颇为惊异的赞叹说： “殿下的想法的确巧妙，多炮远距离校准的思路也可以尝试合理，蒸汽轮机也肯定要逐步用在战舰上。 “但是全装主炮的设计，大家都认为过于激进……” “我知道激进！” 朱靖垣直接打断了汪主事的话： “但是我现在要求你们就这么设计，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并且启动建造，用最快的速度造一艘出来测试效果……” 汪莱直接惊呆了，前面这殿下还那么客客气气的跟大家讨论，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不讲理了： “可是殿下……” 朱靖垣直接不看汪莱了，直接看向邹炳泰说： “大司空，我就算是拿圣旨出来，这事儿也得就这么推行下去，等到真正造出来，大家绝对会庆幸现在的选择的。” 邹炳泰也是有些懵，完全没想到朱靖垣忽然变了性格，就本能的尝试劝说： “殿下，建造战舰花费的金银、物资、时间、劳工，与飞行机器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殿下也不是专门的战舰设计大匠，老臣觉得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朱靖垣却仍然非常坚决和果断的说： “就是因为战舰建造花费巨大，所以我才要要求直接开始建造这种新式战舰。 “如果不值几个钱的话，我们肯定都会选择和飞行机器那样，直接先去验证效果再说了。 “但是战舰的事情不能拖延，这种战舰造出来之后，以前的老船全部都会淘汰，哪怕那是刚下水的新船。 “老式战舰造一艘，就浪费一艘的资源，包括巡洋舰以后也要用这种设计。 “直接停工开造新式战舰，才能真正节省朝廷资源。” 面对朱靖垣的突然强硬，工部尚书邹炳泰和几个下属官员都是有些无奈。 工部官员看邹炳泰，邹炳泰就看向朱简炎，那意思很明显，亲王殿下您能劝劝您家孩子吗？ 但是皇子都是懂军事的，朱简炎通过铁甲盾车的设计和使用，就对儿子的军事天赋已经有了信心。 儿子描述的无畏舰设计和用法，在自己看来也是非常值得尝试的。 邹炳泰和工部的其他官员，应该也都有类似的看法，只是造舰属于大项目，他们习惯于追求稳重。 所以朱简炎在这个时候，稍微考虑之后就站在了儿子这边： “大司空，我认为靖垣说的有道理，这种战舰不妨造出来试试……” 邹炳泰顿时就有些为难了，在众人脸上来回逡巡几次，最终决定还是公事公办： “要不去请示陛下？按例，全新的战舰设计方案动工，本来就要陛下确认的，只不过通常是设计完成再去请示。” 朱简炎知道这个规则，所以直接没话说了： “那好，就去请示父皇吧。” 朱靖垣不知道这种规矩，但是造舰动工也让皇帝拍板，也是可以理解的操作。 只是朱靖垣担心，自己怎么才能说服老皇帝…… 对别人，自己可以拿圣旨硬推，对皇帝就只能说服了。 虽然心里多少有点没底，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去试试了。 于是邹炳泰先打了通政司的电话，询问皇帝现在是否有时间。 同时尽可能简略的说明，朱简炎父子两位亲王提出了全新的战舰设计思路，且与舰船司意见相左，需要皇帝给拿主意。 通政司首先去询问皇帝，然后很快就给了这边回复，让朱靖垣等人去武英殿等着，皇帝一会儿过去。 第二十四章 为何没有用全力 武英殿在紫禁城的西南角，与东南角的文华殿遥遥相对。 内阁在文华殿办公，军机处在武英殿办公，朝廷与军事相关的会议，通常也都会在武英殿召开。 皇帝让朱靖垣等人去武英殿，显然是要让军机大臣们做参谋。 朱简炎、朱靖垣父子，邹炳泰和汪莱两位工部官员，加上司机总共五个人，朱简炎的汽车能装的下。 但是那样后排空间就会比较狭窄，让朱简炎这个亲王和大家挤在一起不合适，邹炳泰这个老尚书也适应不了汽车。 于是大家一起叫了辆四轮马车去宫里，马车的车厢相对宽敞，而且没有发动机的声音、振动、味道。 不过普通马车不能入宫，所以众人就在宫门下了车，步行前往距离不算远的武英殿。 武英殿的格局与文华殿基本一致，只是大殿中间的台子被换成了一个沙盘，平时展示的是大明本土主要驻军分布。 军机处的曹振镛，再次作为代表提前到门口等候，把朱靖垣一行人接进去，安置在武英殿侧面的小会议室里。 十几分钟之后，皇帝乘坐宫内的汽车，来到了武英殿门前。 朱靖垣等人和军机大臣听到消息，提前出来到大殿阶梯下面迎接。 朱靖垣看着从车上下来的老皇帝，隐约感觉他比昨天的状态更好了，健康似乎正在迅速恢复。 难道停战和改革这两件事情，治好了他很长时间以来的心病吗？ 心里面泛着疑惑，朱靖垣和大家一起向皇帝躬身见礼，然后跟随皇帝进入武英殿大殿。 皇帝和大臣们各自落座之后，邹炳泰作为代表，向皇帝和军机大臣说明了情况。 老皇帝板着脸听完之后，没有立刻表现出任何选择倾向，而是直接来朱靖垣的想法： “靖垣，你设想的全装主炮主力舰，无论其实战效果如何，在议和谈判结束之前都不可能建成的。 “所以这种战舰的建造，是无法影响到这次议和谈判的，你为何还要执着于立刻开工建设？” 朱靖垣起身解释说： “孙臣的计划，一直是在为下一次战争作考虑，从来都不只是在为谈判做准备。 “我认为这种全主炮战舰，应该会成为未来的潮流。 “越早开始建造，越早确认它的战斗力，就能更早的重塑舰队，更早的开始探索新环境下的作战方式。 “同时，也能避免在旧式战舰上继续浪费时间和资源。” 老皇帝微微点头，认可朱靖垣说的有道理，然后却吐出了一句不上不下的话： “现有战舰在停战之前就会停止建造的。” 朱靖垣听到老皇帝说停止建造老船，就下意识的露出喜色，以为老皇帝赞成自己造新舰了。 结果老皇帝的话就这么一句，到这儿没下文了，没提自己的战舰的事儿。 朱靖垣等了三秒钟之后，确定老皇帝的话说完了，就忍不住的追问了一句： “皇爷爷……然后呢？” 老皇帝反问： “什么然后？” 朱靖垣有些无语的说： “现有战舰建造停止了之后，不建造一艘新式战舰来测试吗？” 老皇帝兴致缺缺，甚至都没有询问细节，就直接摆手说： “新舰等以后再说吧，现在的重点是改革。” 朱靖垣就无法理解，老皇帝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为什么不在意新式战舰？ 难道自己这个爷爷，心思都在陆军上，所以对海军不上心？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朱靖垣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记事的这十来年时间里，大明的造舰速度和数量，似乎一直是趋于保守的。 大明的工业生产能力，以及工艺技术水平，都是当今世界一流的。 自己完成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又基本独立完成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带着全世界提前一百年完成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英法普露奥等国，几乎都是跟在大明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大明搞什么他们马上跟着搞什么。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时候，他们都明显比大明慢了一大步。 大明抓住机会，把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赶出了东方，夺取了南殷洲（南美）、南墨（南非）、东墨（东非）、大食（西亚）、天南（澳、新）等海外殖民地。 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候，泰西（欧洲）的几个主要国家抓住机会，加快了追赶速度，在重要技术节点上勉强追平大明了。 朱靖垣上辈子的历史上，美、德等工业国就是在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工业能力追平甚至逐步超过了大英帝国的。 但是这个世界的大明帝国，比历史上的大英和美利坚都要强大，是史无前例的海陆双强大帝国。 本土地大物博，同时拥有广阔的海外殖民地，帝国工业发达，同时占有最大的消费市场，内外部驱动力都非常强劲。 这个世界的英、法等国在面对工业大明的时候，并没有历史上的德、美相对大英帝国的那些优势。 虽然在大的关键技术节点上，泰西诸国已经勉强追赶上了大明，但是在真正的科技最前沿，却仍然有明显的差距。 泰西诸国仍然需要时间积累和沉淀，但是已经完成工业化的大明，却并不会停下来等他们追赶。 现在泰西诸国绑一起，才能跟大明碰一碰，他们确实是这么干的，最后基本上打成了平手。 但是，现在大明海军的战舰，却不比大英帝国多太多，给人一种够用就行的感觉，似乎根本没有全力造舰。 即便是在被全世界围攻的情况下，大明的造舰工业仍然没有用全力，这就非常的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用不了全力，还是因为皇帝对海军没兴趣。 想到这些，朱靖垣就更加的担忧了，然后也只能继续努力的劝导： “皇爷爷，这……不能让造船厂就这么闲着吧。 “我们现在先开放了民间的大船建造，又把皇室的战舰建造停了。 “这不是等着造船的工人和技术人员跳槽吗？ “孙臣认为，皇室财团的船厂，至少要保持建造任务不完全中断。 “不然等到需要建造的时候，再去重新找工人和技术团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可能直接降低大明的造舰能力，进而降低海军的作战能力……” 第二十五章 这宛如给航母申请专利 老皇帝听完了朱靖垣的话，再次轻轻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又问出了新的问题： “靖垣你不是支持皇室财团出让利益，哺育民间资本和产业的发展壮大吗？” 朱靖垣更加的无奈了，您的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一点，能不能放在战舰的建造上啊： “我的确支持皇室哺育民间产业，但是皇室财团直接割肉出让的方式，是绝对不合适的。 “因为民间厂商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本，不可能正常赎买财团出让的大型产业，除非皇室大幅度放低出让价格。 “这肯定会滋生巨额的腐败，而财团的规模过于庞大，财团高层很难做到深度的全面监督， “腐败交易最终损失的是整个行业的生命力，损失的是整个国家的工业生产能力。” 老皇帝愣神了三秒钟之后，再次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说的有道理，那靖垣你认为，这个哺育的过程，应该怎样实现呢？” 朱靖垣就特无语，这话题跑偏到什么地方了，咱们是来讨论要不要造无畏舰的啊，不是讨论经济改革的。 您老人家能不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武英殿啊，不是文华殿。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把话题拉回来。 朱靖垣稍作沉吟，迅速构思了自己的回答方向： “孙臣认为，在某个行业对民间开放之后，财团仍然要继续保留相关行业的产业。 “而且要成为对应行业的标杆，成为行业规则的制定和扞卫者。 “同时引导民间厂商从行业外围做起，从技术门槛的相对较低的次级分类做起。 “让民间厂商在这个阶段稳定发展，不断的提升他们的技术水平，为行业发展注入活力。 “皇室财团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将所在行业的关键核心环节之外的产品和配件，逐步交给这些民间厂商去完成。 “例如战舰建造，可以把普通线缆、管道、非支撑性的钢材、生活材料的标准列出来招标，让民间厂商接订单。 “财团则集中人力和物力，去研发更高功率密度的动力系统、更大口径和更大威力的火炮和弹药、更加强力的防御装甲和更坚固的支撑钢材、更好的观测和计算设备等等。 “还要继续探索更加优秀的战舰整体设计、更加灵活高效的作战指挥体系、更加快速和节省的舰船建造方式等等，专注于这样的核心和关键环节。 “皇室财团以后要放弃大而全的经营模式，转为高端、核心、重点、基础的帝国骨干企业。 “在这个过程中，抛弃边沿产业和不良资产，降低总体运营成本，提升利润率和生产效率。 “将更多的资金和力量，投入到新的产业项目中去，到民间厂商难以负担的产业中去。 “例如大规模的矿产资源的开采和炼化，更高承载力和速度的铁路与公路建设，大型飞行机器的设计与制造等等。 “这种产业方面的改革，可以从我们的造船厂开始，从这次的新战舰建造开始。” 朱靖垣说完，就对着老皇帝郑重的躬身，摆出一副请求的姿态。 老皇帝再听朱靖垣说话的时候，就忍不住连连点头，觉得这个孙儿说的非常有道理。 关键是他的思路，与一般的孩子和臣子都完全不同，他似乎是站在更加开阔，更加长远的角度上在看问题，跟世祖皇帝如出一辙。 特别是皇室财团做核心，民间厂商做外围的规划，让老皇帝非常感兴趣。 总之就是越看越满意，除了始终揪着不放的新战舰之外： “好了，你关于财团改革的思路可以参考，至于后续新战舰的设计建造，我这边自有决断，你不用再插手了。” 朱靖垣现在特别的无奈，我说的思路您老都赞成，但是我的要求您就是不答应。 您这边能有什么决断？在这个时代什么东西能比无畏舰更重要？ 总不能是航母吧？朱慈烺这个大前辈，连坦克和飞机的设计都没有留下来，肯定不可能留下航母设计了。 关键飞机现在都八字没一撇呢，距离航母还差着一个大版本呢。 想到飞机的事情，朱靖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拿着飞机设计专利，这东西可以利用一下： “皇爷爷，我所说的战舰设计和建造，孙儿可以自己出钱，就当孙儿出钱下个新船订单，最后给海军去测试使用。 “恳请皇爷爷让财团安排人手配合，完成这艘新式战舰的设计与建造。”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这思路太野了，你自己出钱给海军造船？ 你这是要打谁的脸吗？海军差你这点钱吗？朝廷差你这点钱吗？ 关键是，你一个普通皇孙，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啊。 普通官员不敢说话，老皇帝却没有什么顾虑，瞪大了眼睛质问： “四座主炮的新式主力舰，排水量可能超过两万公吨，造价至少30万大明金钞，也就是1500万银元，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钱？” 朱靖垣梗着脖子板着脸大声说： “我用我未来的亲王年金，以及飞行机器的发明专利做抵押，向皇室财团贷款30万金钞，用来造船。 “这艘船设计、建造完成之后，如果确实好用，且海军和皇室财团要建造，就得把这些钱自己付了。 “另外，这种船的设计专利也得算我的，以后建造或者出口的同类的船，都得给我一笔分成。” 这下子更是全场皆惊了，朱靖垣这个想法太离谱了。 这想法堪比给航空母舰申请专利，就算是专利局给你登记了，你能造出来吗？造了卖给谁啊？ 不过军舰这种东西，这时候的确是可以卖的，甚至图纸都能卖。 日本的金刚级战列巡洋舰，就是从英国买了一艘成品船外加一套图纸，又买材料自己建造了三艘。 但是朱靖垣的真实想法，并不是真的去拿无畏舰的专利，这东西的用户都是国家，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易和授权。 朱靖垣其实只是用了个简单的激将法。 我这个大孩子都把未来的收入全部压上了，伱们朝廷和海军就不能敞亮一点吗？ 这件事情传出去了，脸上难看的是谁？ 大家刚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朱靖垣再次说起来的时候，军机处的代表曹振镛立刻站出来了劝阻： “殿下，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战舰建造不能让殿下个人出钱。” 工部尚书邹炳泰，军机大臣曹振镛，亲王朱简炎，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看向了老皇帝。 但是老皇帝的思路，似乎从来就跟普通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钱本身的事情被他抛在了脑后，反而非常感兴趣的追问朱靖垣： “孙儿你说什么，你有飞行机器的专利？” 朱靖垣的心情就非常复杂，咱们是说船的事儿呢，您怎么又跑飞机上去了。 朱靖垣实在是摸不准老爷子的想法，但是他问话自己也不能不回答： “正在准备实验，有很大概率能够成功，成功之后就能拿到专利。” 老皇帝瞬间失去了兴趣： “也就是说，目前还没成功，那等到成功了再说吧，今天就到这里吧……” 朱靖垣愣了： “爷爷等等，我的船的事情呢？” 老皇帝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不是说了吗，等飞行机器实验成功了再说，散会。” 说完转脸看向身边的随从： “送我去财团总部，同时通知财团的大掌柜们，立刻去财团总部会议室开会。” 老皇帝说着话就自顾自的走了，留下现场一脸懵的所有人。 第二十六章 把机翼糊上吧 朱靖垣就特别的无语，来了一趟皇宫，自己的主线任务没完成，支线任务倒是起来了。 老皇帝突然要去财团，多半是参考自己的建议，安排财团的改革方向去了。 朱靖垣能怎么办，只能跟着父亲和邹尚书，向曹军机等人道别，出宫乘马车返回工部。 不管老皇帝打什么主意，自己得先把飞机搞出来再说，反正自己也需要飞机的专利。 所以到了工部之后，朱靖垣就向汪莱主事问了路，直接去了负责飞机设计的李锐的办公室。 一间教室那么大的房间里面，两侧墙边摆了八张两两相对的办公桌，格局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中学老师办公室。 李锐正在趴在一张大桌子上画图纸，旁边围了好几个穿着工部衣服的官员。 官员们注意到朱靖垣进来，虽然不知道朱靖垣的身份，但是都认得皇孙的袍服，纷纷躬身问好。 “不用多礼……” 朱靖垣连忙拱手回礼，同时嘴里解释着来意，快步走到李锐身边： “我是来找李主事的，我是新机翼和控制器的创意者。李主事，现在进度怎么样，今天能去测试吗？” 李锐听到朱靖垣声音，才稍微回头看了一眼，起身问好之后解释说： “禀告殿下，我这边设计图马上完成了，不过测试机改装也是需要时间的，主要是机翼要整体重做……” 朱靖垣马上摆手说： “不用重做，把机翼下面用蒙皮糊上就行了。” 李锐和周围的官员都是一愣： “糊上？” 朱靖垣直接点头说： “是的，获得升力的关键，是机翼上面相对圆润的凸起，下面相对平整光滑，有这种外形就可以了。 “至于什么形态的凸起的升力最大，那都是以后追求极限的细节问题了。 “你们原来测试的飞机机翼，应该都像是空心桶边沿切下来的切片吧？ “现在把下面的敞开的切面糊上，改成实心柱形状切下来的切片就可以测试了。 “先尽快完成测试，先确定它真的能够飞起来，然后再慢慢确定最优机翼形态也不迟。 “有了确定可行的目标，那样大家也更加的有动力吧。” 李锐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好，也好，那就先这么试试……” 李锐坐下去继续画图纸，把剩下的最后一点画完。 朱靖垣有点着急，就问父亲借车，准备载着自己和李锐，带着图纸去工部的测试场地。 朱简炎犹豫再三，最后也跟着一起去了。 工部的试验场地有很多个，按照危险性、保密程度、所需场地类型和规模，分散在京师城内外周围以及外地。 飞行机器的危险性一般，保密程度也不算很高，但是所需的场地比较大，选在了城西的大型室外试验场里。 朱简炎的司机开车，载着朱简炎、朱靖垣、李锐三人直达试验场。 李锐汇合了试验场的负责人，带着朱靖垣父子去了存放飞行机器测试设备的仓库，查看原有的那些测试飞机。 最早期的测试飞机，跟后世的成熟的飞机，外形差异是非常大的。 从一战时代到现代，绝大部分飞机的基本结构，都是有典型的纵向机身，加上横向的翅膀。 再加上水平尾翼、垂直尾翼，以及各种形态的发动机，总体设计都是趋向统一的。 但是早期的测试飞机，根本就没有固定的形态，且不说还有扑翼、旋翼、固定翼三个大的方向。 所以这个仓库里面，有疑似可以挥动翅膀的大鸟，有头顶着巨型竹蜻蜓的吊篮，还有中间架着多层翼板的圆框。 不过数量最多的，还是那些有金属框架支撑的，一层、两层甚至三层、四层平直机翼叠加的设计。 其实这种变化已经说明，他们的设计已经逐步走向正确的方向了。 参与设计和实验的人员，应该已经发现了一定的规律，纯粹的展开的横直固定翼，是能够提供升力的最简单设计。 但是他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还在正确的机翼形态上努力的摸索。 那些机翼大多只有机翼，没有正儿八经的机身。 少部分有机身的，也大多是装了类似鸟类的头部和扇形尾巴，但是头部和尾巴都无法活动，看上去更像个巨大的风筝。 大多只有两个叠起来的机翼，中间绑上了一个发动机，前头绑了两个螺旋桨，只是尺寸和机翼结构不完全一致。 负责这边仓库的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工匠，跟在李锐身边看着仓库里面的东西，其中一个兴致勃勃的说： “李主事，今天做什么，扑翼还是旋翼？” 这边的工匠也都知道，李锐其实不太认可固定翼飞机，相对而言更加支持旋翼机和扑翼机。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这种观点，扑翼机是对照鸟类飞行，旋翼机可以参考竹蜻蜓，都是确定可以飞的。 固定翼按理说只能滑翔，想要飞起来得和风筝那样，本身要足够的轻便，迎上足够大的风才行啊。 结果今天的李锐面无表情的回答： “今天测固定翼，不过要先改造，你们再找两个人过来，按照我的图纸要求去准备材料。” 两个工匠有些意外，李主事怎么样测固定翼？那东西真的能飞吗？ 不过他们就是干活的，做实验的主事说要测什么，那就去准备什么就是了。 两个工匠拿着图纸离开，李锐转向朱靖垣父子： “两位殿下，这边现有的固定翼测试机中，相对合理妥善的还有五套。 “主要差异在于机翼尺寸，所用的发动机重量和功率不同。 “您觉得用什么标准的来改造比较合适？” 朱靖垣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有了另外的好奇的地方： “李主事，现在能装在盾车以及飞机上的发动机，最大功率是多少？” 这问题其实有点敏感，如果是普通人问这种问题，李锐是不可能回答，或者不会回答正确数据。 但是朱靖垣显然不是普通人，特别是李锐想到邹炳泰的安排，就直接说明了情况： “装在盾车上的发动机，目前的最大功率应该是在八十马力左右。 “其实它也能装在飞机上，只是它的重量相对飞机太重了，很可能会导致飞机完全飞不起来。 “我们实际测试中，在飞机上安装过的发动机，最大功率是六十马力的。 “当然，这架飞机最终也没有飞起来过……” 朱靖垣眨了眨眼睛，听了就感觉好可怜，自己上辈子的家用汽车都快两百马力了，这坦克才八十马力。 不过这个世界的马力，跟自己原来那个马力，是同一个单位吗？好像还真是…… 那是世祖皇帝钦定的“大明公制”单位体系中的功率单位之一。 一马力为七十五千克力米每秒，与原世界公制马力相同。 第二十七章 飞行实验 一辆盾车用八十匹马来拉，这力量说起来也不小了，也体现出了工业时代相比农业时代的巨大优势。 只是想到“断腿狂魔”剑鱼都有750马力，“空中拖拉机”运五有1000马力，“地狱猫”F6F更有2000马力。 现代家庭都有一百多匹马力的代步小汽车，对比起来显得这时候的坦克有些寒酸而已。 其实现在内燃机刚刚兴起，很多技术都还不成熟，功率上不去也正常。 历史上的一战后期出现的马可1型坦克，发动机功率也只有100马力出头而已。 美国陆军装备的第一架飞机，功率更是只有30马力。 朱靖垣稍微考虑过之后说： “用来测试的飞机，无论是尺寸还是发动机，都选中间档次的吧。” 李锐按照朱靖垣的要求，选了一架翼展长度12米，总重量420公斤，发动机功率32马力的测试机。 安排工匠把这架飞机拉出来的时候，耿直的李锐忍不住提醒朱靖垣： “殿下，这架飞机的重量本来就偏高，而且咱们还要改装机翼并且安装方向舵，我建议可以更换更轻更小的发动机。” 然而朱靖垣却并不在意： “没事，我觉得问题不大，就先用它先试试吧，实在不行咱们再换……” 朱靖垣勉强还记得莱特兄弟第一架飞机的大致参数。 重360公斤，发动机功率12马力，翼展也是12米出头。 朱靖垣眼前这架测试机虽然更重，但是发动机功率翻了将近三倍，推重比至少高了两倍。 美国陆军正式装备的第一架军用飞机也就这么水平。 而且，莱特兄弟两个是修自行车的业余发明家，自己的帮手是世界帝国最最顶尖的设计师和工匠。 自己还直接提供了真正成熟的翼型，升力肯定比莱特兄弟的高很多。 所以只要不出意外，它多半是能够飞起来的。 听着朱靖垣这么笃定，李锐只能无奈的摇头，带着工匠们开始动手改装。 原始测试飞机的结构非常简单，改造起来也是同样的简单，试验场的材料工具也都是现成的。 原有的机翼虽然是弧形的，但是弧形结构下方也有支撑结构的，现在糊上蒙皮就行了。 把四根钢管纵向绑在翅膀中间框架上，使用锁扣和钢丝牵拉固定，当作是简易的飞机机身了。 用钢管、立柱、蒙皮、弹簧，单独制作两组活动翼板，分别用作左右和上下摆动的舵面，用钢丝牵拉来控制摆动。 把两组活动翼板舵面分别固定在钢管机身的前端和尾部。 把钢丝牵拉到两层翅膀的中间，固定在飞行员坐的位置两侧，用杠杆、滑轮、把手、自动扣，制作两个简易舵面调节器。 所有的改装总共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全部完成的时候时间，差不多是11时50分。 还有十分钟下班吃饭了。 工匠们对固定翼飞机的热情并不高，有些是本来就不认为能够飞起来，有些是经历的失败太多了，人都已经麻木了。 现在马上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工匠们都下意识的想去吃饭。 但是现在皇子亲王在这儿看着，时间也还没有真的到下班点，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准备测试。 大家本能的寻思，测试一次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平时失败都是很快的。 反倒是如果成功了，那时间就没数了，只是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成功的。 两个工匠拖着改造好的飞机，来到测试场地中间的跑到尽头。 负责测试飞机任务的工匠看了看天，大致估算了风向和阳光角度，然后爬到飞机翅膀中间坐下，开始检查控制设备。 周围有几个工匠有些无聊的看着，时不时的回头看向食堂的方向。 飞行测试员检查完成后，向负责现场指挥的李锐喊了一嗓子： “妥——” 李锐听到后看向身边的朱靖垣，请示是否开始测试，朱靖垣轻轻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李锐用力的深吸一口气，拿着一个薄铁皮卷的喇叭，扯着嗓子开始大声喊话： “所有人注意，固定翼飞行机器测试即将开始，任何人不得靠近测试跑道——” “辅助组，准备启动发动机！” 李锐喊的很严肃正式，但是现场的情况其实很随便，一点严肃感都没有。 大家都不怎么在意这次测试，朱靖垣是觉得多半能成功，其他人则是觉得多半又是瞎折腾。 原本看食堂的两个工匠，听到李锐的喊话之后，就扛着类似启动老式拖拉机摇把子的东西，走到机翼后方就开始摇。 几秒钟后，伴随着一阵猛烈的黑烟，“突突突”的刺耳声音响起来，飞机螺旋桨也跟着呜呜的转了起来。 负责启动发动机的工匠，马上扛着摇把子跑开老远，飞机也开始慢慢向前滑行。 就在这时候，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回头。 只见周围其他的房子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了一群人，试验场的饭点终于到了。 扛着摇把的俩工匠下意识的想走，但是看了朱靖垣父子一眼之后，强行忍住了离开的冲动，耐着性子等飞机测试结果。 周围出来的其他工匠，也发现了这边的测试，大部分都是摇了摇头就走，赶紧去食堂吃饭。 周围乱糟糟的一片。 不少刚出来的工匠，三三两两的互相聊着天，没有听到李锐之前的话，没有注意跑道上的飞机，不自觉的走到了跑道上。 其实这跑道也不是多正轨的飞行跑道，毕竟飞机都还没成功呢，就是在试验场的大院中间的水泥地上，单独画出来的几条线。 跑道两侧本来就没有什么明确的障碍物，距离周围的其他试验场地也很近，再加上一直持续失败，周围的工匠早就不当回事了。 李锐只能拿着喇叭持续不断的喊话： “不要靠近跑道，不要靠近跑道……不要……”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不知道谁忽然尖叫了一嗓子： “啊——飞起来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惊叫。 “飞了！飞了！” “卧槽！” “那东西飞起来了！” “大风筝上天了！” “这怎么可能，这真的飞起来了！” “这东西真的能飞！” 朱靖垣马上转脸，发现那两个大翅膀，已经缓缓离开了地面。 然后在成片的欢呼声中，继续微微倾斜着向上爬升。 随着飞机越来越高，周围的欢呼声也越来越大，范围也越来越大。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天空大喊大叫。 外面的动静太大，以至于食堂里面的人也跑了出来，然后食堂的厨师也跟了出来，根本没有人去吃饭了。 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跟着一起大声欢呼，整个试验场变成喧闹的海洋。 人类真的自己飞起来了！ 而且这不是稍微飘起来一下，而是真的就在天空中飞行了。 从离开地面开始，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飞机还在天空中飞翔，而且飞得越来越高。 飞艇和热气球，是通过降低自身比重，让自己整体比重比空气小，得以最终漂浮起来。 而飞机比重比空气大，是和鸟儿一样，用翅膀划破气流，最终自己飞起来。 两者的原理，以及给人的感受，都是截然不同的。 李锐更是完全瞪大了眼睛，看着空中的飞行器说不出话来。 竟然——真的就这么成功了！ 这个靖垣殿下真的是天纵奇才啊…… 第二十八章 通知尚书和皇帝吧 看着天空中的简陋飞机，朱靖垣心中轻轻吐了口气，果然直接就飞起来了。 早期飞机因为机翼形态不正确，本身获取的升力非常有限，只能尽可能加大机翼。 朱靖垣直接给了正确机翼形态，又是在现有机翼尺寸上改出来的，升力就非常的于富裕了。 再加上发动机也比较给力，控制结构也做的相对合理。 所以这个世界第一次飞行测试，就直接能够稳定的飞行了。 至少达到了莱特兄弟第三架测试机的效果，甚至单纯的算硬参数的话实际上会更好。 飞机的发明专利，已经基本到手了。 这些工部的官员，应该拉不下来脸，也没有胆量剽窃自己这个皇孙创意的。 朱靖垣稍微兴奋了几秒，然后看着越来越高的飞机，开始稍微有些担忧。 测试成功本来是喜剧，别因为大家太兴奋，最终变成惨剧了。 于是朱靖垣拍了拍发呆的李锐： “小心，快拿喇叭喊话，别让他飞太高！” 李锐正在出神，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听到朱靖垣的叫声，才稍微清醒过来，同时下意识的反问： “为什么？” 朱靖垣解释说： “毕竟是第一次测试，万一操作员控制不过来，摔下来人可能就没了，先在低空测试，先熟悉飞机操控。” 李锐立刻明白过来，马上扬起喇叭对着天空喊话，让世界第一个飞行员小心飞行，不要继续拉升了。 朱靖垣还在旁边提醒： “也别太着急降落，慢慢的飘着飞就行，尝试小幅度调整方向，适应操控方式……” 李锐点着头继续喊话提醒。 其实两人都是有点过于小心了。 早期的飞机速度足够慢，比后世的汽车还要慢很多，第一架军用飞机速度只有六十公里每小时。 总共三十多马力的发动机，它还想飞多快？ 同时机翼巨大而且形状规整，本身就是标准的滑翔翼，只要不遇到突如其来的大型旋风，都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负责操作飞机的工匠，也是飞了几百上千次滑翔翼的，虽然现在的精神非常的兴奋，但是身体本能的知道应该怎么做。 再加上朱靖垣和李锐的提醒，飞行过程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飞机慢慢的放低了高度，稳定在三层楼左右的水平上，在测试场地上空慢慢盘旋了几个大圈。 然后在李锐要求下，开始小心翼翼的降低高度，按照朱靖垣的提醒，在跑道的一端缓慢着地。 飞机靠近地面的时候有些摇晃，但是最终还是正常的落到了地面上，顺着跑道滑行了几十米后停了下来。 围观了好久的工匠们马上一拥而上，把刚刚落地的飞机围在了中间。 测试飞机的飞行员显然非常的兴奋，从飞机中间蹲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走下来的路上整个人都还在打摆子。 旁边两个抗摇把的辅助看到这情况，立刻跑过去扶住了这个飞行员。 飞行员被同伴架住，站稳了之后终于忍不住情绪，忽然举手大喊了一嗓子： “我们成功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周围刚刚安静了一些人群，立刻再次喧闹了起来，持续了好久才稍微回落了。 最后，李锐带着测试飞行员，以及两个抗摇把的辅助，一起来到朱靖垣面前。 李锐作为测试的主持，现在仍然带着几分兴奋，神色非复杂而且激动的报告： “禀告殿下，固定翼飞行机器测试成功，飞行时间超过二十分钟，飞行高度超过十米，可以稳定在十米左右盘旋。” “感谢李主事，感谢诸位工匠协力。” 朱靖垣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的表示感谢，同时不忘提醒自己的事情： “现在实验成功，还请李主事和诸位签字，我们申请飞机专利！” 李锐没想到专利的事情，但是也马上反应过来，这专利确实能够申请，也确实足够重大，马上用力答应着： “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确认文件，现场的所有工匠都是证明人，您就是飞机的发明人！” 朱靖垣郑重的点头： “麻烦诸位了。” 李锐正要离开，朱靖垣旁边的朱简炎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提醒说： “记得通知邹尚书……还得告诉陛下，这个我去打电话吧，这里应该有电话吧？” 有些上头的李锐再次反应过来，连忙向朱简炎表示感谢： “多谢亲王殿下提醒，试验场是有电话的，请您跟我来。” 两人都知道，在现在这个时间段，邹尚书跟皇帝应该都开始吃饭了，但是飞机成功这件事情，绝对值得打搅他们吃饭。 邹尚书的确在吃饭。 上午朱简炎和朱靖垣父子一起离开，邹老尚书终于松了口气，马上回到办公室继续忙碌。 一上午接了三十多个电话，签了几十份文件，工作仍然看不到尽头。 中午吃饭的时间，邹尚书干脆没有离开办公室，让人把午餐用食盒送了过来，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看文件。 李锐的电话被话务员转进来的时候，邹尚书颇为无奈的放下筷子。 “怎么这时候还有人在工作？” 邹尚书嘴里嘟囔了一句，拿纸巾擦了擦嘴巴，拿起了桌子上的话筒。 李锐有些激动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大司空，我是李锐，这里是城西室外测试场，靖垣殿下的固定翼飞机测试成功了！” “什么？” 邹尚书明显愣了一下，脑子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李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锐再次重复了自己的报告，简单说明了飞行测试的情况。 邹尚书才终于完全没有过来，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在骗老夫吧？有照片吗？” 李锐也被问愣了： “没拍，当时大家都太激动了，忘了拍照片，不过随时可以再飞，再飞的时候再拍就是了。” 邹尚书终于勉强接受了现实，双手拿着话筒慢慢坐了回去： “我……我一会儿过去，你们让工匠们继续检查，做好再次测试的准备，下午继续测试。” 邹尚书挂掉电话，剩下的饭也不吃了，拿着电话继续拨号，要通政司的电话，准备联系皇帝。 结果通政司那边回应，皇帝正在打电话，让邹尚书稍微等一会儿。 邹尚书稍微一愣，很快就明白，这应该是朱简炎父子，直接给皇帝报告去了。 但是朱简炎父子报告，是他们父子的事情，自己还是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走自己的通道报告一次。 邹炳泰耐心等了几分钟，通政司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然后接通了皇帝那边。 邹炳泰简单问好之后直接说明了情况，就是下面官员报告飞机已经测试成功了，自己准备过去亲自验证。 果不其然，老皇帝朱仲梁非常开心的笑着说： “朕已经知道了，简炎刚刚跟我说了，朕也正准备过去，咱们君臣一块去吧，朕让司机去接你。” “多谢陛下……” 邹炳泰下意识的答应着，心里面就挺无奈的。 能跟皇帝一起坐车，这当然受信任的象征。 但是老皇帝其他老人不一样，他到那儿都喜欢坐汽车，不知道是不是在给皇家汽车厂做宣传。 年轻的臣子还好，觉得挺新鲜时髦的，老年人就有点不适应了，还不能直接推脱。 等皇帝那边挂了电话之后，邹炳泰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第二十九章 皇帝被祖宗坑了 在仁武前的大明朝，皇帝要出城是绝对的大事，准备工作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现在却简单快捷了很多。 除了行政效率本来就提高了很多倍之外，京师的特殊格局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京师旧城本来就是公务、军事区，城内和周围就没有普通平民，所有出入人员都要日常接受检查。 再加上今天要去的目的地，也是属于朝廷机构的特殊试验场，路上都是相对封闭的区域，整理起来非常方便。 皇帝下了命令之后，负责维护秩序的锦衣卫立刻行动，迅速在路线与周边区域布防巡逻。 仁武改制之后，将东西厂改造成了现代特工机构，东厂对内，西厂对外，而锦衣卫则改造成了近现代警察机构。 从治安巡逻和案件调查，从救火救援到应急处理，从交通指挥到特战特勤，现在都是锦衣卫的日常工作。 下午两点钟，皇帝的车队出宫。 十辆一模一样的特制轿车，除了皇帝的贴身随从，以及皇帝乘坐的那辆车的司机，没人知道皇帝在哪一辆车上。 邹尚书被司机首先接进宫，先跟皇帝汇合之后，才出门登的车，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和皇帝坐的是第几辆车。 二十分钟后，皇帝车队抵达了工部城西试验场。 朱简炎父子和李锐三人，带着主要的官员和工匠，来到试验场前院迎接。 老皇帝下车之后，和试验场的直属上官邹尚书一起，笑容满面的向迎接的工匠们挥手致意。 朱简炎父子上前问好，老皇帝朱仲梁笑呵呵的答应着，然后拉起了朱靖垣的手，带着众人迁往飞机测试场地。 李锐在前面引路，到了地方之后也不废话，直接开始飞行测试，或者说是展示。 中午的时候，试验场知道皇帝要过来，马上又再测试了一次，根据发现的问题，做了一些基本的调整。 仔细检查了飞机和发动机状态，还另外改造了一架备用测试机。 最终整个测试过程异常顺利，飞行员还在天空中飞了两个8字盘旋，下面的老皇帝和邹尚书都看的瞪大了眼睛。 飞行员落地之后，朱靖垣就忍不住直接开口： “皇爷爷，我的飞机实验成功了，现在咱们可以说说新战舰的事情了吗？” 老皇帝已经从惊叹中缓过来了，但是情绪仍然非常的高涨，笑容满面的轻轻点着头： “可以了，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对了，老邹啊，这边有比较安静的小会议室吧？” “有的，陛下请随我来。” 邹尚书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安静其实是指保密同时无人打扰。 邹炳泰对试验场很熟悉，也不用别人安排，自己取了钥匙，引领着皇帝祖孙三代，去了研讨保密项目的会议室。 四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下之后，老皇帝朱仲梁首先开口了： “孙儿，关于这个飞行机器的用法，你有什么想法？” 朱靖垣再次无奈了，不是要说战舰的事了吗，怎么还揪着飞机的事情？ 难道你真的是想要搞航母？ 从无畏时代直接开始憋航母？ 朱靖垣心中腹诽着，同时把关于飞机的基本用途，用这个世界人能够理解的方式，随便介绍了几项： “我觉得，飞机首先可以用于空中侦察，空中的视野远远好于地面。 “而飞机的灵活性和速度，都远超气球和飞艇，飞机进入战场之后，飞艇应该就可以淘汰了。 “飞机上可以安装机炮，直接攻击那些笨重的飞艇，以后可能还要攻击敌人的飞机。 “飞机可以挂载炸弹，到敌人阵地和军舰上方空投，攻击敌人的营地和军舰。 “飞机可以作为运输设备，空运贵重物资和重要人员，快速抵达到有需要的地点。 “最后，飞机可以装在船上，作为军舰的侦察、射击辅助、攻击辅助设备。 “甚至于，可以专门建造一种军舰，用来搭载大量的飞机，作为专用侦察甚至是攻击舰艇。” 朱靖垣越说越快，周围老皇帝朱仲梁、皇二子朱简炎，工部尚书邹炳泰，三个帝国高层，都是慢慢睁大了眼睛。 朱靖垣说的这些操作，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也隐约想到过。 但是没有朱靖垣这么的清晰，这么的准确而且有条理，以及能够这么的肯定。 朱靖垣却是心中无奈，说到载机舰之后就暂停了，然后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爷爷。 最后那句话是试探，试试老皇帝是不是真的在憋航母。 然后朱靖垣就看到，老皇帝也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非常肯定以至于有些激动的说： “我觉得最后那种军舰非常有价值，接下来海军可以尝试设计建造那种军舰！” 果然。 朱靖垣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皇帝这个反应说明，他竟然真的是在期待航母，而不是对海军没有兴趣。 这同时也说明，世祖皇帝这个穿越者前辈，的确留下了关于航母的信息。 但是，很可能只有非常简单的方向上的提醒。 比如说：“装载飞行机器的战舰，能够取代用大炮的战舰。” 这既能保持智慧超群的帝王的人设，也完全符合普通人的认知范围。 非军迷的普通现代人，多半也都是知道航母的，航母是现代的海军核心，新闻出镜率还可以。 然后可能会知道，在某个时代之前，海军是大舰巨炮的天下，而后来航母成了主力舰，炮舰被淘汰了。 至于炮舰具体是什么时候淘汰的，在什么阶段淘汰的，因为什么原因淘汰的，绝大部分普通人应该是说不上来的。 世祖皇帝可能就是这样的普通人。 所以他没有留下无畏舰设计，至于飞机和坦克的研究，他也许也指示了方向，但是具体细节显然没有留下。 普通人谁知道飞机是怎么飞起来的？ 看飞机图片大多只关心帅不帅，能说出平直翼、后略翼、三角翼、升力体、翼身融合体的特性的，就已经不多见了。 至于机翼横剖面形态与升力的关系，这可能是绝大部分普通人的知识盲点，但却是早期飞机真正飞起来的关键。 这些情况本来很正常，世祖皇帝留下这种指示的话，整体上也可以算是正确的。 最起码方向没错，战列舰的确会被淘汰，航母的确是新时代的宠儿，但是两者没有直接替代关系。 在没有详细提示的情况下，单纯的给出正确的方向，可能会产生严重的误导。 眼前的老皇帝就是，他对普通战舰不够重视，就是在等着飞机出来，然后准备直接造航母。 实际上，战列舰并不是航母淘汰的，最起码不是航母自己独立淘汰的，更加不是刚刚诞生的航母能够淘汰的。 1910年11月14日，飞机第一次在战舰甲板上起飞，距离1906年12月3日，第一艘无畏舰完工，中间只隔了四年时间。 然后又过将近五十年，无畏舰才真正退出了历史舞台，两者并存了至少四十年。 只有比较熟悉两次世界大战前后的军事科技发展的人，才能大致弄清楚这个过程的内在逻辑和前因后果。 世祖皇帝显然是不了解的。 幸好自己来了，不然不知道要等几年，等军方确认这时候的航母没啥攻击力之后，才能回来继续造无畏舰。 第三十章 可以一起造 朱靖垣判断，自己应该弄清楚了世祖皇帝的指示，也大概理解了老皇帝的心态，知道他进入了什么样的误区。 但是，朱靖垣也不会反对皇帝去造航母，因为本来就的确可以开始尝试造航母了。 历史上第一次飞行实验时间，是在1903年12月，第一架军用飞机服役，是在1909年。 历史上最早的航母设想，出现1909年出版的书上，第一次军舰甲板起飞实验，是在1910年11月。 世界上第一艘无畏舰下水，是在1906年12月3日。 也就是说，全主炮的无畏舰尝试和军舰搭载飞机的尝试，其实是发生在同一个时代的事情。 甚至于，舰载机实验慢的这四年，也是额外的客观原因导致的。 因为莱特兄弟的不是专业的设计人员，只是两个对飞行机器感兴趣的自行车修理工。 第一次飞行测试其实非常的勉强，真正能够稳定飞行的飞机，要到1905年之后才做出来。 早期飞机实验成功的消息，一度被美国军方当成假新闻。 是越来越多的记者，拍到了实际的飞行照片，刊登在报刊上之后，让舆论慢慢的发酵了起来。 然后军方才在总统的指示下，开始与莱特兄弟直接接触。 军方确认了飞行的真实性之后，才开始讨论和尝试将其用于军事。 这整个过程浪费几年都很正常，但是一旦飞机真正军用了，那么装到船上的设想，就会非常迅速的出现。 所以，不是无畏舰下水的时候，当时的海军想不到让飞机上军舰，而是还不知道或者不相信飞机存在。 现在，朱靖垣自己和帮着做飞机的工匠，都是大明朝廷的公职人员。 飞机实验直接在大量的工匠眼前，以及帝国皇帝和工部尚书面前复现了。 所以飞机的军用化研究，马上就会直接迅速展开，知晓大量成熟经验的朱靖垣，可以推动这个过程迅速向前。 同时无论是军舰的改装和建造，也都需要几个月到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正好可以让军用飞机基本成熟。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的大明这边，无畏舰可以和航母同时开始设计。 当然，现在仍然要以无畏舰为主，这个状态可能要维持十到二十年。 朱靖垣看着兴奋不已的老皇帝，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回应说： “孙臣认为，搭载飞行机器的战舰，可以开始设计和建造尝试，但也仅仅是尝试。 “而全装主炮的火炮战舰，要立刻开始设计并且尽快建造，应该列到更高的优先级上。” 听到这个回答，现场的另外三个人一起看向了朱靖垣。 工部尚书和朱简炎是不太明白，甚至还没有完全理解，装飞机的军舰是怎么回事呢。 老皇帝是心里明白，但是却没有直接否决，而是习惯性的询问： “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朱靖垣考虑着可能存在的世祖皇帝留言，分析着老皇帝现在的内心状态，用尽可能简洁的方式解释说： “原因也很简单，刚刚诞生的飞机的性能，实在是非常的有限，也许可以用于侦察，但是却很难损伤任何敌人。 “全装主炮战舰，则是对现有成熟战舰的整体升华，威慑力和打击能力都将获得巨大的提升。 “用人来比喻的话，搭载飞机的战舰，现在还是孕育中的婴儿，而全装主炮战舰则是正式弱冠的青年。 “搭载飞机的战舰，在飞机能够携带数百公斤炸弹，往返飞行数百公里之前，都无法成为主要作战力量。 “在未来二十年到三十年的时间内，我们仍然需要足够的大型火炮战舰，来守卫我们大明的数万里海疆。” 邹炳泰和朱简炎听着这些解释，都是下意识的想象起来，携带数百公斤炸弹，往返数百公里的飞机，会有什么作用。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作战方式。 老皇帝沉默了好几秒，然后忽然看了朱简炎一眼，最后又转向了朱靖垣，有些意义不明的念叨： “就是说，要到孙儿你们那个时候，这种战舰才能真正有用？” 朱靖垣没有想太多，直接点头说： “差不多吧，飞机的发动机要不断更新换代，战舰的锅炉和轮机系统也不断的升级革新。 “蒸汽机和火车从出现到成熟所经历的过程，内燃机和飞机和新型战舰也要经历一遍。” 老皇帝轻轻叹了口气，预期稍微有些惆怅的说： “那孙儿能让它尽可能快点嘛？爷爷应该是活不到那个时候的……” 朱靖垣立刻就感觉到了，老皇帝现在真的有点泄气。 老皇帝经过了完整的皇储考核，最终赢得了上代皇帝的青睐，本身的能力和判断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他现在脑子还是非常清楚的，很快就认识到朱靖垣说的话都是事实。 之前一直在期待，很可能期待了三十年的东西，现在终于看到曙光了，所以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了。 结果到了最后，却发现还要等二三十年，而他自己已经六十五岁了，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意识到这些之后，朱靖垣心里也是有点难受，有些慌张的开口安抚： “我一定会用最大努力加速的，我自己也是希望它们能够尽快实现的。 “还有，让它们成为主力，也许需要二三十年，但是要形成成熟的作战方式，却不需要那么多年。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多十年，最快五六年，它们的作战方式，就能够直观的展现出来了。 “而且，这种形式的战舰咱们这两年就能直接建造出来，实现它的作用的关键是他搭载的飞机的性能。 “如果发动机技术能有跨越式的发展，它成为主力的速度就还会加快。 “所以爷爷您千万不要泄气，一定要放轻松心态，努力的长命百岁，看它们在战场上大显神威。” 老皇帝看着朱靖垣的脸，沉默了好几秒钟，忽然用力的点了点点头： “好，好，好，未来的海军战舰发展规划，就全部交给靖垣你来主导。 “只要爷爷还活着，就会全力支持你，放手去干好了。” 朱靖垣理所当然的跟着用力的点头： “多谢爷爷支持，我一定尽全力推动研发，我以后就在住工部了，邹老尚书应该不会赶我走的……” 老皇帝听到这儿，忽然莫名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工部要赶你走，你就去对面宫里住，我让人给你留门。” 邹尚书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老臣就真的得想办法赶殿下出去了……” 朱简炎也跟着乐了，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自己家离工部的距离，可能比乾清宫还要近一些。 但是这时候为什么要说出来煞风景呢。 虽然俩老头都是在开玩笑，但是让理论成年的皇孙去宫里住，这种话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就不是普通的一句话了。 也许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第三十一章 不需要去折中 朱靖垣听着两个老爷子大笑，也跟着嘿嘿干笑了一会儿，同时真的开始考虑战舰设计的问题。 等两人差不多笑闹完了，朱靖垣就开始询问意见： “对了，爷爷，关于战舰的设计建造，我现在有一些不太确定的想法，正好趁您在这儿直接给拿个主意。 “一是用尽可能成熟的技术，尽快做出一艘战舰实现主要功能，用于主要功能的测试。 “二是用尽可能高效的新技术，争取尽可能一步到位，尽可能直接达到这种类型战舰的最佳设计。 “三是把一二两个方向折中一下，有选择的启用部分新技术，这应该是最为稳妥的方式…… “全部使用成熟技术，当然能够更快看到成品，但是在实现目标战舰的全部功能上，可能只能算是个半成品。 “但是如果全部使用尽可能高新的技术，却可能会遇到更多的瓶颈和问题，建造和测试周期可能会非常漫长。” 老皇帝听了之后直接摆手说： “不用专门折中，尽可能成熟的技术和全新技术，这两种设计可以同时进行，这不就是事实上的折中了吗？ “反正旧战舰都要逐步停建的，船坞和工人都会非常的充裕的，你同时去搞两种船就是了。 “不，搭载飞机的战舰，你说的全主炮战舰，还有主力舰和巡洋舰、驱逐舰的更新，可以同时开始，具体几种你来决定， “世祖皇帝说过，没有实力才需要做选择，有实力的选择就是全都要。” 朱靖垣顿时就悟了，这就是财大气粗的意思呗，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来点大的： “那孙儿也恳请爷爷让船厂配合，现在就开始准备更大型的船坞，建造更大型的民船，积累建造大船的经验。 “能造三万吨战舰的船坞现在应该就有，那就提前开始准备准备能造四万吨战舰的船坞。 “造四万吨战舰的船坞越多越好，然后就是造六万吨战舰的船坞至少要八个，造八万吨的战舰船坞至少要四个。 “四万吨船坞年内至少准备好一个，激进策略的新战舰目标吨位将超过三万吨。 “六万吨的船坞最快五年就要用，八万吨的船坞最迟二十年要用。” 这下子换老皇帝自己瞪大眼了。 现在世界上最大的主力舰，不过是一万八千吨的规模而已。 你这直接跳到三万吨？后面四万吨的还越多越好？ 但是更离谱的还是六万吨，甚至八万吨！ 那得是多么巨大的战舰啊？ 二十年就能开始造这么巨大的战舰吗？ 邹炳泰和朱简炎也全都愣了。 八万吨的船，那是什么东西？这孩子不会疯了吧。 朱靖垣其实没有胡扯淡，现在大明的技术水平，非常接近大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英国。 无畏舰早就应该出来了，工部的人之前也说过，有相关设计了，但是被认为过于激进，实际上让老皇帝卡住了。 历史上工业水平比英国技术低一截的日本，在1932年就开始设计七万两千吨的大和级了，并且1937年就正式动工建造了。 1914年到1937年，区区二十三年时间而已。 现在的大明水平比历史上的日本更高，还有自己这个恢复记忆的穿越者的引路。 要是二十年内设计不出八万吨以上的船，那才是有问题的。 八万吨的船，在早期可能也就造少数几艘超级战列舰，拿出来作为海军和帝国的荣耀和象征。 船坞可以等到未来，建造超级航母的时候使用，也是不会浪费的。 下面那些四万吨到六万吨的船坞，是未来十到二十年的重点，那是给未来的主力舰军备竞赛准备的。 按照历史上一战前的标准，英国从1909年到1918年，十年间造了三十四艘无畏舰。 大明需要的数量可能比这个更多。 同时，这些船坞也是给以后可能再次爆发的，新一轮的世界大战爆兵准备的。 从列克星敦到中途岛，二战美国造了三十六艘舰队航母，从北卡罗来纳到衣阿华，总共十艘新锐战列舰。 大明需要的应该也不会比这更少。 当然，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第二轮的世界大战，那后期造舰数量应该会锐减到十几艘，同时也可能导致战列舰寿命延长。 这也完全没问题，就算军舰完全用不上，民间也是能用上的。 太平洋和印度洋两大洋的霸主，肯定要继续大力发展海运，继续发展更大型的货船。 海外殖民地的丰富资源，帝国本土的工业产品，都需要越来越多的运输船。 更多和更大的船坞，是帝国未来的发展需要。 也是皇家造船厂转型的方向。 现场莫名的冷场了好几秒，然后老皇帝表情不确定的反问： “你真的不是在胡闹？” 朱靖垣郑重的点头说： “我是认真的，我设想的量产型战舰，吨位应该控制在四万吨以内。 “我的理想目标型精锐战舰，满载吨位应该是在六万吨以内。 “用来展示帝国工业实力的超级战舰，应该在八万吨以内。” 老皇帝盯着朱靖垣看了几秒钟： “既然如此，那我把战舰设计、蒸汽机、锅炉、火炮、装甲等战舰主要功能模块的人员召集起来开会。 “你作为新战舰设计的牵头和主导者，给他们分派建造战舰设计目标和指标。 “我会在现场全程旁听，看看你怎么管理这个工程。 “给你一些时间来整理思路，你需要多久？” 朱靖垣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这是考察自己的规划是否靠谱。 如果自己的规划合理，那他的旁听就是亲自出场，给自己竖立权威，让所有造舰相关人员，全部听自己的指挥。 如果自己的规划一塌糊涂，他很可能会中途叫停，不再让自己直接掺和这些事情了。 朱靖垣稍微有点慌，但是稍微考虑过之后，觉得这是考验也是机会，最终会还是直接答应了： “那给我三天的时间准备，我把相对准确的设计指标，以及建造所需要攻关的新技术，尽可能列出来，做个整体的规划。 “当然，我只能给具体的目标和要求，以及在部分项目上给一些细节上的建议，实际设计图我自己画不出来。” 老皇帝毫不意外的直接确认说： “爷爷明白，也不用你亲自去画图纸，你就是给方向就行了。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就三天之后的上午十点，早朝结束之后，在工部研讨室进行。 “你昨天晚上就熬了夜，今天又忙了大半天，现在就回去休息吧。 “专利的事情伱也不用担心，让工部给你办就行了。” 第三十二章 大明货币体系与皇室子孙福利 老皇帝让朱靖垣回去休息，朱靖垣下意识的答应着，然后又提了个想法： “皇爷爷，能不能把我的亲王俸禄先给我，我准备开个商行，负责管理专利授权的事情。 “搭载飞机的战舰，真正的关键是飞机，这个商行不会拿着专利死要钱，而是会努力推动飞机行业的发展。 “我也会招募一批工匠，将我的想法快速转化成实物，并且尽快推广出去。” 老皇帝考虑了三秒钟，掏出来一沓印刷精美的专用支票，现场填了金额，签字、盖章，写明用途，递给朱靖垣： “朝廷的法度不能废，你的亲王俸禄得等封赏公开才能给发，这些算是爷爷给你的私人赞助。” 朱靖垣下意识的以为，老皇帝是随便给自己开点钱，让自己先把公司开起来。 所以没有太过在意，嘴里面说着“谢谢爷爷”，就伸手接了过来。 然后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整个人就当场石化了。 上面写的金额是一万两金钞。 一万这个数字并不大，但是金钞这个单位非常大。 大明现在的货币体系，正在从金银双本位制，事实上转向金块本位制。 理论上大明的法定货币仍然是金币和银元，但市场上已经基本没有实物的金币和银元流通了。 取而代之而是对应的纸币，大明金钞、大明银钞，以及作为辅币的大明铜钞。 金钞俗称“一两金”，对应曾经发行过一两金币，一两金币的含金量是一“新两”，也就是50克，是真的1两黄金。 银钞俗称“半两银”，对应曾经长期使用的银元，含银量25克，50元银钞兑换1金钞，所以1元银钞对应1克黄金。 铜钞俗称“纸铜钱”，对应以前的铜钱，有1、5、10、50、100几种面额，1000钱为1贯，1贯钱可换1元银钞。 金钞价值高昂，很少在市场上直接流通，大多数时候是作为大额交易的标价，大型商行的储备金。 银钞主要用于中小规模的商业交易，铜钞主要在市民日常生活中流通。 老皇帝给的这一万金钞，是真的可兑换一万两黄金。 按实际购买力折算的话，差不多相当于5000万人民币，按照金价就更离谱了，那是1.9个亿。 一下子半个小目标有了。 大明的皇孙年满十二岁之后，在接受储位教育的阶段，每年俸禄是40金钞。 朱靖垣去年之前就是这个待遇，这个时期的俸禄是朝廷出的。 如果朱靖垣没有完成储位教育，在二十岁的时候被淘汰出局了，俸禄数额不变，但是以后由皇室自己发。 朱靖垣去年完成了储位教育，今年的俸禄本来应该涨到200金钞。 结果昨天被皇帝破例封了亲王，那俸禄就直接变成了2000金钞。 实际上，就算是皇子，正常也得完成了储位教育和施政实训，才有资格封亲王，拿到这个待遇。 没毕业的皇子一年也只有400金钞，至于被淘汰的皇子，一辈子俸禄都只有400金钞了，最高也只会封郡王。 同时，包括亲王、郡王在内，所有的皇室爵位，都是“考核性”就任和袭爵的。 任何级别的爵位，都需要有儿子通过了对应的考核，对应的儿子才能继承和父亲相同的爵位，否则每一代降一级。 哪一代能通过考核，哪一代就可以不降级，但是也不能再次上升。 能够保住爵位的，虽然未必都是高级精英，但是最起码不会是废柴。 朱靖垣封了亲王之后，每年2000金钞的俸禄，按购买力算1000万人民币，大概是查尔斯王子的3倍。 但是这只是俸禄，相当于欧洲皇室年金，年金只占英国王室收入的很少一部分。 如果算上遗产、投资、庄园等方面的收入，查尔斯的年收入至少是朱家普通亲王的十倍。 朱家的亲王俸禄，放在当前世界却是比较正常的，甚至可能是偏低的。 死在马桶上的乔治二世，当威尔士亲王的时候，大概是1714到1727年的时候，年金是10 万英镑。 当时英镑已经被掌管英国铸币局的牛顿锚定了黄金，1金盎司（31.克）黄金价值3英镑17先令10.5便士。 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直接按照金价换算，10万英镑就是2万金钞，约合后世的1亿人民币。 正好是朱家亲王的十倍。 只不过威尔士亲王是英国王太子封号，整个大英帝国总共就那么一个。 大明现在除了不拿朝廷俸禄的藩王之外，活着的普通亲王总共还有三十多个呢。 朱靖垣本来觉得，自己的亲王年金领出来，就足够自己开商行，或者说设计工作室了。 现在一下子拿到了一万金钞，威尔士亲王六个月的工资，就更加是一笔巨款了。 别说开贸易商行了，就是自己建个工厂，自己去造飞机，同时继续发明其他机器，也都应该够用了。 自己能发明的东西太多了！ 朱靖垣在惊愕之后，思路也迅速的打开了。 老皇帝开了支票之后，也在观察孙子的反应。 发现他惊愕之后很快就开始思考，而不是单纯的拿到巨款的狂喜，就觉得非常满意。 老皇帝在心中暗自点头之后，再次适时的开口提醒说： “大明朝廷官员不能直接经商，和谈后你要继续接受施政实训，也就是在朝廷当官，不能直接持股经商。 “所以注册商行的事情，记得用王妃……你还没大婚，那就用你母亲的名义去做，或者直接拜托你母亲去忙活就行了。 “说起来你去年年底已经毕业了，现在可以考虑找个王妃大婚了，需不需要宗人府专门安排？” 朱靖垣立刻清醒过来： “那商行就拜托我母亲去做，至于王妃的事情……先不麻烦宗人府了，我先自己找找看……” 老皇帝听了微笑点头，然后再次提醒说： “二十岁之前最好找一个，二十岁之后就没机会自己选了。” 被催婚的朱靖垣连忙点头： “好的，我知道的……” 大明皇子、皇孙的培养，可以算是全方位的，但同时也考虑了本人的情绪。 二十岁之前，可以比较勉强的“自由恋爱”，而且找到的就是正妻，无论优秀与否，以后是王妃甚至是皇后。 除非搞出现代意义上的罪大恶极的事情，这个“自由恋爱”的妻子永远享受正妻、王妃、皇后的待遇。 老皇帝自己的皇后，就是十六岁的时候自己找的，朱靖垣的父亲是皇后生的，按照传统是嫡次子。 二十岁之后，就得接受宗人府的安排了，堪称强制催婚。 宗人府会从全国最优秀大学毕业生中初筛，完成背景调查确认合适之后，就会派人去私下里接触和沟通复筛。 实际了解对方的性格等情况，最终确认合适后，再询问对方是否有意，成为某某亲王、皇子、皇孙的妻妾。 得到允许后开始牵线搭桥，理论上不会强制，不过大部分女生不会拒绝。 朱靖垣的母亲梁夫人梁云英，也是这么来到父亲身边的。 这么筛选出来的亲王妻妾，首先能提高生出优秀子女的概率，其次是有能力协助丈夫和子女，忙活一些家庭内外的事情。 朱靖垣拜托母亲帮着开商行，是再正常合理不过的事情。 至于朱靖垣自己的王妃，第一个想法当然还是先自己找找试试。 自己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就到二十岁让宗人府给安排吧。 第三十三章 不能给让他们自己选择 催婚完毕，老皇帝催促儿子带着孙子回家休息，自己也带着邹尚书回城，继续各自的工作。 朱简炎和儿子回家之后，就去了朱靖垣和他母亲的院子。 朱靖垣进门就把老皇帝给的支票，直接交给了自己的母亲梁夫人。 梁夫人本来还下意识的想问，今天朱简炎怎么提前回家了。 结果看了眼儿子递过来的东西，梁夫人当场就直接就蒙了。 就算是亲王的夫人，就算是京师太学毕业的高材生，梁云英这时候也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一万——金钞！这是——陛下给的！给靖垣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全家四年的俸禄也没这么多吧！” 朱靖垣在自己母亲面前比较放肆，这时候颇为自得的说： “我说我立功了的，昨天娘你还不信，然后我今天就又立功了，现在证据来了。” 梁夫人握着儿子的手，眨眼看着自己的老公，显然是在寻求解释。 朱简炎也笑呵呵的，简单说了朱靖垣今天做的事情，没提昨天承担议和的任务，就说今天跟工匠成功做出了飞机。 朱靖垣想要开商行经营，老皇帝就给了这么多赞助，顺便让梁夫人帮着朱靖垣去办理商行的事情。 梁夫人听了之后，看着儿子两眼直放光，又惊又喜的念叨说： “哎呀，能够飞行的机器的专利——这机器竟然让我儿子做出来了！ “这——这下子我儿子可发大财了，这只要掌柜不是傻子，以后就是躺着收钱啊。 “而且这一万金钞，这就是五十万银元啊，咱们自己开厂子也够了。 “儿子你放心，这事儿包在娘身上，明天一早我就出去办，这大掌柜娘自己做了。” 朱靖垣笑呵呵的点头，朱简炎笑着反问说： “云英你这话说的，怎么是你儿子发财了，不应该是咱们家发财了？最不济也该是咱们儿子发财了啊……” 梁夫人轻拍了朱简炎的胸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 “你儿子好几个呢，我儿子可就这一个，这专利和赞助都是咱儿子的，又不是您老人家的，怎么能算是咱家发财了？” 梁夫人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说这钱是朱靖垣自己的，不是朱简炎这个父亲的，所以不能分给其他的兄弟姐妹。 梁夫人没有其他子女，这钱和商行都让梁夫人来掌管的话，那朱靖垣其他的兄弟姐妹，理论上是一点都拿不到的。 只是实际操作中，梁夫人肯定会让家里其他人也得到一些好处，从而避免其他房的夫人和子女说闲话。 至于这个度要怎么掌握，对于梁夫人而言不算难事。 朱简炎听明白了，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只是在心中感慨： 你现在还不知道，你这宝贝儿子赚回来最为贵重的东西，可不是这一万金钞。 不过事情还没确定，不能有任何风声泄漏，所以朱简炎只是微笑着摇头: “好了，父皇让我带靖垣先回来，是让靖垣早点去休息的，咱们就别妨碍他了。” 梁云英也笑着点头，轻轻抱了一下儿子，才让朱靖垣离开。 朱靖垣回到房间，让春香和秋月给自己提前准备了晚餐，就在房间里面一边吃，一遍询问情况： “我早上安排的事情，你们两个想的怎么样了？” 俩丫头对望一眼，还是性格更加成熟稳重的春香开口了： “殿下，我们认为，如果是年龄比较大的仆人，就应该改为终身雇佣契约。 “因为他们伺候主人家大半辈子了，同时也没有能力再出去自谋生路了， “然后是年龄比较小的……如果可以的话，应该允许他们自己选择。 “是雇佣多少年限之后解约，还是可年长的仆人一样，同样使用终身雇佣…… “最后，既然是雇佣，那么是不是要有固定的月钱？ “当然，月钱也应该扣除一部分，用来抵消契书的钱……” 朱靖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轻轻点头，然后又轻轻摇头: “思考的还可以，理论上的确应该这么做，但是现实中，不能让你们自己选择。 “现在必须一刀切，年轻奴仆只能转为正常的固定期限的合同，例如五年的雇佣协议。 “到期自动解约，主人家要继续雇佣，仆人也同意的话，在另外重新签协议，绝对不允许自动续约。 “另外，允许改为终身雇佣契约的，也不能只按照年龄算，应该按照服务时间和年龄结合判断。 “当然，也要朝廷直接给标准，年龄足够大或者服务时间足够长，两者哪个符合采用哪个。 “绝对不能灵活控制，不能给地方和当事人选择权，你们明白为什么吗？” 春香听了之后若有所思，没有一下子完全明白，但是开始自己思考。 秋月就比较简单，没有一下子理解，就直接询问了： “殿下……那个，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自己选择？灵活一点有什么不好啊？” 朱靖垣更加直白的解释说： “灵活控制就是被控制，你们小的时候，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吗？ “你们想象，伱们见过的下面的普通仆人，你们觉得他们有自己选择的‘能力’吗？ “所谓得灵活和选择，还不是主人家的灵活和选择，主人家要怎么选，他们就只能怎么接受。 “主人家不想要的直接解约，还要求对方签个欠款协议，要偿还他们的卖身契的款项。 “主人家想要留下的，就算是你自己想离开，主人家也不会放你们走，逼你们签终身协议。 “你们觉得，下面的仆人，有能力自己去找官府，去打官司吗？ “这就像一个壮汉和一个病人打架，你说要给病人打不打的决定，那其实就是让壮汉决定。 “壮汉愿意把病人打成什么样，就能打成什么样，没有另外的结果。” 春香默默的点头，表情有些黯然。 秋月也听明白了，但是陷入了迷茫之中： “可是……我不想离开殿下啊……” 朱靖垣苦笑着摇头说： “改成雇佣，也不代表你们就需要离开了，我以后会自己开个商行，你们可以去给我当秘书和账房。 “对，你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就尝试出去工作，明天你们早上去找我母亲，让母亲给你们在商行安排职务。 “还有，正好，你们出去走走，询问下面的，外面的，普通的仆人，有没有愿意去我的工厂里干活的。 “一个月……先给十五元银钞，你们多去问些人，愿意不愿意的，你们都问问为什么，明天晚上再跟我报告。 “你们两个这算是有了额外的工作，以后我也给你们发固定劳动报酬，每人每月先给二十五元银钞吧。 “现在算是临时雇佣，等以后正式的改成雇佣了，你们的工作也确定下来之后，再定正式的报酬。” 第三十四章 帝国最低劳动报酬出炉了吗 朱靖垣给两个婢女安排了任务，吃完单独准备的晚餐，洗了个澡之后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去城外晨练，回来之后父母已经客厅等着了。 梁夫人带着她的贴身婢女，加上朱靖垣的两个贴身婢女，要乘马车出门去给朱靖垣办商行的事情。 梁云英本来的身份安全需要，加上携带着一万金钞的巨款，再加上要去新城办事，而新城环境不如旧城安稳。 朱简炎从家丁里面选了比较壮实的，比较能打的和比较机灵，安排了三十多个跟随护卫。 古代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正常情况下都是前呼后拥的，最多是仆人数量多少不同。 只带着一个贴身丫鬟的，通常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是风月场合的“小姐”。 朱靖垣马上去洗了澡，换了朝服出来跟母亲道别，跟父亲和父亲一起去上早朝。 这一次的早朝，就和往常一样，在文华殿举行了，参与的人员数量也少了一大半，只有各个衙门的主官来了。 朱靖垣寻思着，这改革的具体政策的规划，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所以这几天的早朝，多半不会有什么事情。 走个过场，报告个进度，大家就该各自去忙活了。 自己也会直接去工部，开始构思战舰设计。 结果今天早朝刚一开始，皇九子朱简烽，也就是朱靖垣的九叔，就主动站出来报告： “启禀父皇，最低劳动报酬事宜，已经基本确定，奏请父皇定夺。” 朱简烽今年三十六岁，八年前从地方调回京师，先是担任吏部侍郎，六年前升任吏部尚书，现在还是这个职务。 从仁武皇帝开始，基本确定继承人的时候，大多都会在退位之前，把继承人放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上。 这个时间通常是两年，主要是让继承人在吏部学习，熟悉朝廷整体的人事管理。 然后在正式继位之后，可以直接任命自己的得力属下，去接任自己放出来的，朝堂上最重要的吏部尚书职务。 同时，皇帝兄弟们退出朝堂让出来的职务，也正好可以给新皇帝封赏臣子，迅速巩固新皇帝的权威。 五年前朱简烽升任吏部尚书的时候，朱简烽自己以及大部分大臣们，都基本确定朱简烽就是老皇帝选的继承人了。 毕竟都按照传统安排好了。 一般情况下，这个吏部尚书当不满三年一期，绝大部分都是一到两年时间，就该登基了。 但是现在帝国处于战争状态，老皇帝朱仲梁不敢贸然退位，就让朱简烽在这个位置上停留了六年了。 这六年的时间，让这个半公开的皇储逐渐感到焦虑，朝廷内外也形成了比较奇特的压力。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主要是朱靖垣在老皇帝面前刷的存在感，让本来就焦虑的朱简烽心中出现了强烈的危机感， 朱简烽迫切的想要表现一下，向父皇展现自己的工作能力。 所以昨天他抓大放小，把不重要的事情先放开，挑出一件事情来专门跟踪，亲自主动推动处理。 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了一份最低报酬调查报告，在今天早朝上拿出来说。 朱简烽开口之后，朝堂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嗡嗡声。 所有没有直接参与劳动报酬相关事宜的人员，都没想到这件事情进度竟然这么快。 老皇帝也明显有些意外，直接开口询问情况： “哦，那老九你大致说说看，这个最低劳动报酬方案，吏部是怎么制定的？” 朱简烽深吸一口气，语速平稳，口齿清晰的报告： “朝廷制定一个综合最低报酬标准，按照工程、商业相关衙门提交的数据。 “目前暂定每月为一贯铜钞，也就是一元银钞。 “接下来将标准下发，让各个布政使根据本地情况，在标准上下浮动一定范围，确定本地的最低报酬数额。 “各布政使的浮动范围上限，应由朝廷提前给出，目前暂定不应超过两成。 “各地具体浮动范围，也应上报朝廷审批确定。” 老皇帝朱仲梁听了微微点头，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朱简烽看到父皇的反应，心中稍微松了口气，觉得今天算是做对了。 虽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能让父皇注意到自己，自己才是真正能办事的人，自己才是理所应当的继承人。 然后又在心里暗叹，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了，自己的皇位本来是稳稳的。 朱靖垣不过是因为年龄合适，正好赶上了议和的事情，说对了几句话话，讨到了爷爷辈的欢心而已。 但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影响自己的，他毕竟只是个皇孙而已，而的他父亲又不可能继位。 想到这些，朱简烽下意识的看了朱靖垣一眼，却发现朱靖垣表情非常难看的看着自己。 朱简烽顿时就非常的意外。 你现在为什么这么生气？我有所表现你就很难受吗？ 果然还是个孩子，这也太沉不住气了。 朱靖垣的确有些生气，因为这个往日表现近似完美的叔叔，现在做的事情就令人感觉非常的……无理取闹…… 一贯钱，就是一元银钞，按照当前社会的平均购买力算，差不多是后世的一百元。 在这个世界最底层生活中的购买力，比后世的一百元人民币要高一些。 同样数额的钱，在不同阶层的手里，实际购买力是不同的。 随着阶层的提高，金钱的实际购买力，会缓慢降低。 当然，事实上不是降低了，而是阶层越低，就越是会刨除生活必要保障之外的服务，进而显得购买力提升了。 现代人是根本无法想象，工业革命时代底层人的生活状态，是能够低到什么样的程度的。 这一元银钞，是现在最低级的工人，很可能是未成年的童工和学徒还有临时工，实际会拿到的最低报酬。 一贯钱全部用来购买最便宜的食物，也只能让一个瘦弱的人勉强饿不死，几乎可以算是死亡线了。 社会上的成年工人，正常工作最少也有三贯钱，也就是三元银钞，稍微有点技术就能更高。 三元银钞，能让一个单身汉相对正常的活着，能跟几个人合租一间集体宿舍住，但是结婚生孩子就别想了。 想要有正常的家庭，能够生的出还养的活孩子，当然是不包括上学的，最少也要有六元银钞以上的月收入。 想要自己家庭单独租房子住，想要养育两个孩子，那就需要十二元以上的收入了。 朱靖垣自己准备开的商行，给工人开的报酬，会是每个月十五元银钞起步，表现好的还会继续涨薪。 十五元银钞，能让一个家庭基本温饱，能够自己租得起房子住，能够养育两个孩子，节省几年还能买辆自行车。 这能让他们的生活有盼头，然后他们才能稳定下来，然后社会才能稳定下来，然后国家才能有所发展。 如果可以的话，朱靖垣希望将自己商行的最低薪酬，作为大明的最低薪酬标准，但是这显然不现实。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朱简烽说的那一贯钱。 这个实际存在的薪酬下限，朝廷把它调查出来，把它制定出来，把它公布出去，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这个叔叔，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要求朝廷制定“最低劳动报酬标准”，这个行为的真正目的和意义吗？ 我把上一章的最后一段物价重写了。 我发布之前，自己看着这些内容，就感觉可能说的不够清楚，但是说清楚了非常的啰嗦。 后来看了大家评论，发现果然还是不够清楚，所以稍微改动了一下，添加了几百个字。 特别提一嘴，一个月15元是主角给自己公司准备的，不是给大明帝国准备的最低薪酬标准。 作者自己也确实脑抽了，用主角的一年薪酬，去算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了。 另外，作者也真的有些感慨，现代的普通人，不但不知道早期工业时代底层人的生活水平，也想象不到现代的最低生活标准是什么样的。 比如说，现在咱们的最低工资标准是1500到2000。 普通城市……哪怕是农村家庭的孩子，看到这个数字，可能也会觉得，这就是饿不死而已。 但实际上，饿不死的标准是三百块左右，应该实际上还不到三百块。 作者最惨的时候，就是一天不到十块钱的花销。 电视上经常用吃方便面的场景，来表现一个人的惨状和贫困，实际上根本就是现代的“何不食肉糜”。 一盒桶装方便面，价格至少三块钱对吧？ 三块钱首先可以买到一斤多大米。 但是更重要的是，在超时特价的时候，可以买到一斤，甚至两斤挂面。 两斤挂面，是1000克，相当于十包方便面的面量。 分批加自来水煮了，理论可以吃三天。 你喝一盒方便面，一顿饭就吃没了，这人还是不够惨。 馒头加辣条、咸菜也是奢侈品。 馒头最少五毛钱一个，一顿饭至少要两个，再加上辣条和咸菜，三块钱一天就没了。 真惨的人在吃挂面，吃方便面的还是不够惨。 一桶方便面，总共100克出头，500克是一斤，折算下来要15元块钱左右1斤。 大部分时期猪肉的价格，也就十几块钱一斤，这还是纯鲜肉，冻鸡腿还能便宜一半。 能够顿顿吃桶装方便面，就能顿顿吃炖肉、炖鸡，一桶方便面能换半斤冻鸡腿。 1500到2000的收入，能够买100斤猪肉，或者300斤冻鸡腿，或者600到1000斤挂面。 平均每天3斤猪肉，或者10斤鸡腿，或者20到30斤挂面，或者是3到10斤方便面。 书里面说的饿不死标准，是一个月不到三百块，只能吃挂面饿不死的标准。 不是大家想象的，吃着方便面还觉得惨，那种看似饿不死标准。 继续往下说，还有租房子。 可能很多人觉得，几个人合租一套房子，一个人一间房子，就已经比较节省了。 但是你们有没有租过集体宿舍？ 就和学校一样，甚至比学校更惨，一间房子六张双层床，甚至十二张双层床？甚至三层床？ 每个人一个床位，甚至是一个床位的一段时间？ “热铺”，就是指按时间出租的床位，上个人起来，床还是热的，你直接躺下了。 想打地铺？哪有地方给你打地铺？你最少占了一张双层床的空间。 第三十五章 这岂不是显得我们特别蠢 老皇帝注意到了朱简烽的反应，也下意识的看向了了朱靖垣，然后看到了朱靖垣那非常难看的表情。 在短暂的疑惑之后，老皇帝回转了视线，看着朱简烽问： “老九，劳动报酬相关有议案是靖垣提出来的，你们商量和制定的时候，有没有去询问过靖垣的意见？” 这下子朱简炎、朱靖垣父子，加上朱简烽这个叔叔，三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朱简烽顿时就有点慌，因为他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问题，这种事情为什么需要去咨询朱靖垣这个大孩子？ 但是这议案的确是朱靖垣提的，按理说负责人的确应该去咨询他，只是这有意义吗？ 现在面对老皇帝的质问，朱简烽迅速的整理了思绪： “启禀父皇，儿臣没有去咨询靖垣侄儿，是因为儿臣考虑靖垣侄儿尚未开始实训。 “还不了解民间和基层的百姓的生活，单纯想象无法给出有价值的参考。 “儿臣去咨询了工部、建部、水部、汇部、商部等工程、商业、建设相关衙门的尚书、侍郎。 “以及多名郎中、主事，儿臣还询问了财团的账房和工人。 “儿臣自认为已经做了足够全面的调查，给出的劳动报酬数额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老皇帝得到了答案之后，没有直接做出任何反应，又耐心听完了朱简烽的解释，才转脸看向朱靖垣： “靖垣，你九叔昨天没有咨询你的意见，那现在你自己说说吧。” 现场的所有人，包括朱简烽本人，齐刷刷的看向朱靖垣。 大部分人都有些疑惑，为什么一定要让朱靖垣他发表意见呢？ 这个王府里面长大的半大孩子，能对最底层的工人的劳动报酬有什么看法？ 朱简烽也很奇怪，但是也没有太过紧张，准备看看朱靖垣会提出什么意见来。 最理想的状况是，他稍微提出一些比较单纯的想法。 比如说百姓的收入怎么可能这么低，一元银钞怎么能让人活得下去，自己俸禄怎么可能养活八千个工人等等。 然后自己站在长辈的立场上，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现实的残酷，讲述民间的疾苦，再表面上勉励他一番。 实际上是让父皇和大家都真正认识到他的幼稚。 然后，朱靖垣开口了： “九叔，我想请问您，这个每月一贯钱的最低劳动报酬，您是参考什么制定的？” 朱简烽再次松了口气，这种问题自己早期有准备，自己是真的去询问过的，而不是胡乱做的方案： “是我了解到的，尚且没有任何技术的最低级的学徒工，每月能够拿到的报酬，这是真实存在的。 “吏部认真调查收集了数据，靖垣侄儿如果不相信，等下了早朝之后，可以跟我去查阅……” 朱靖垣听了轻轻点头，同时马上追问： “我相信九叔的数据，但是不明白九叔为什么选择用这个数字，作为朝廷制定的最低劳动报酬标准？” 朱简烽没有朱靖垣的意思，周围的大臣们也没有明白过来，都觉得这个问题是废话。 为什么用它做最低报酬，因为他就是最低报酬啊！ 朱简烽觉得朱靖垣在胡搅蛮缠，但是这时候自己更要表现自己的成熟稳重，于是就耐着性子解释说： “因为我调查到的这个数据，就是大明百姓中确实存在的最低劳动报酬，靖垣侄儿是觉得难以相信吗？” 老皇帝听到这里，瞬间想到了世祖皇帝圣言录里面的一些话，顿时就回过味来了，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朱靖垣。 果然朱靖垣再次开口了： “那九叔是否还记得，世祖皇帝圣言录中记录的一个问题，什么是无为而治？ “世祖皇帝说，有人喜欢吃甜粽子，有人喜欢吃咸粽子。 “但是朝廷不能出面要求，全国都只能吃甜粽子，也不能要求全国都吃咸粽子。 “也不能规定北方人只能吃甜粽子，南方人只能吃咸粽子。 “甜粽子可以吃，咸粽子也可以吃，肉粽子同样能吃，这种废话也不要去说。 “如非必要，勿增新律，就是无为而治。 “九叔你觉得，把我们找到的最低薪酬标出来通告全国，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 “这跟朝廷专门发公告，说甜粽子和咸粽子的都可以吃，这种废话新律法有什么区别？” 现场的大臣和王公们顿时明白过来了，这是在说朱简烽现在干的都是无用功。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别管之前调查、询问、总结的档案有多少，你找到的数据真实性有多高，按照世祖皇帝的标准都是白忙活。 人家根本不跟你计较数据本身的问题，直接拔高层次否决你的工作本身的意义。 关键是你还都不能反驳。 朱简烽也明白了，顿时就有点毛躁，同时也有些不解的反问： “但是制定最低劳动报酬标准，是靖垣你自己提出来的议案啊，现在你自己却又说这没有意义？” 恢复了后世记忆的朱靖垣，对朱简烽拿出来的那个数据，从一开始就有点反感。 现在看着他这种反应，确定是真的完全没有理解，于是稍微有些不客气反问： “那您来问过我，我为什么要制定最低劳动报酬了吗？您问过我对您提这个标准有什么意见了吗？” 朱简烽生在这个时代，他接受的教育和信息，让他意识不到问题在什么地方。 再加上发现这个晚辈的态度已经变了，已经不如早期对自己那么的恭顺了，本人心中也开始积累怒气。 朱简烽在语气变得严苛的同时，也本能的把锅再次扔回给了朱靖垣： “那靖垣你现在自己告诉我，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求制定这个废话律法。” 朱靖垣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去看朱简烽，转脸向皇帝拱手，然后向周围大臣拱手，最后朗声说： “我的目的让皇室、勋贵、商人、精英拿出一部分资源，给予最底层的劳动者们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因为这部分挣扎生存线上的群体，就是现在正在危及社稷江山的群体，就是潜在的李自成、张献忠的追随者。 “我要你们给他们一口吃的，一件衣服穿，一个地方住，让他们别再闹了，不要被李自成再次蛊惑裹挟。 “这样让帝国内部局势稳定下来，才能让我们大明的江山传承下去，才能诸位和诸位亲友们的财富继续传承下去。 “世祖皇帝之前的祖宗没有掌握好这个度，所以才给了李自成机会，诸位现在难道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如果不想再给他们机会，那现在大家就得一起拿钱出来，一起安抚那些贫困百姓了。 “朝廷制定合理的最低劳动报酬标准，然后大家只要共同遵守，就是在公平的分摊这笔钱，就可以用较少的钱实现这个目的。” 文华殿内已经安静了下来，朱简烽张开嘴巴说不出话。 虽然大家各自的立场和倾向不同，但是在这一刻的心态却非常的近似。 你这个半大孩子脑子里面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这是十五岁的孩子应该思考的事情吗？ 关键是，你自己要干些什么，你之前就不能把话直说吗？ 还是说你自己心里认为，你说的这些事情，是大家理所应当明白的事情？ 那我们之前都没有明白，岂不是显得我们特别蠢？ 第三十六章 改革就是妥协 紫禁城，文华殿。 在有些诡异的氛围之中，老皇帝轻咳一声，打破了有些微妙的氛围，然后再次开口： “靖垣已经说了最低报酬的意义了，那老九你再继续说说，你应该怎么制定这个报酬数额？” 朱简烽本人当然不蠢，被朱靖垣这么直白的剖析，立刻就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不能用实际存在的最低报酬做标准，应该用生活保持基本稳定的，最低级的有家庭的市民群体的收入水平做标准。 “这个标准，根据我之前查到的数据，应该至少要每月七元到八元银钞才行，要养俩孩子的话至少得十二元以上…… “但是，但是这肯定会损害最基层的，普通民间小商人和工厂主的利益，甚至会导致很多商店、工厂倒闭。 “因为他们肯定付不起，或者不愿意付每个月六元以上的报酬的，更不要说十二元了。 “这也是会影响社稷稳定的啊，工人是黎民百姓，小商人也是黎民百姓啊，我们不能拆东墙补西墙啊！” 朱简烽觉得自己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也确实是自己之前真的考虑过的事情。 但是他不知道他现在这种反应，却让老皇帝和朱靖垣两个都颇为无奈。 因为前天晚上，朱靖垣提要求的时候，已经给过相关的建议了，当然不能说完美，但是确实给了方向。 老皇帝朱仲梁，虽然对现在的继承人已经有了想法，但是朱简烽毕竟是自己比较喜欢的儿子。 现在面对他似乎理所当然的疑问，老皇帝就稍微耐着性子继续提醒说： “所以靖垣前天晚上说过，最低劳动报酬标准，首先从新开放的糖、茶、铁、车、机、大船行业开始实行。 “新行业、新厂商，朝廷专门跟踪监督，同步开始执行，没有能力进入的厂商，就不要进入这些行业。 “其他行业，等和谈结束之后，再去逐步推进，那就是你们这一代的事情了，我就不会再去管了。” 老皇帝说到这里提醒结束了，但是朱靖垣觉得老皇帝没说完，就下意识的补充说： “厂商不愿意出更多的报酬，去雇佣普通工人的原因，就是城内的大量失业流民，给三元银钞他们就愿意来干活。 “即将开放的新行业都是高利润行业，有能力进入的厂商都是小有资产的阶层。 “他们为了迅速开工抢占先机，应该会大规模直接招收失业流民来做工，这首先会稳定民变地区的秩序。 “新行业吸纳流民扩张的同时，他们执行的最低工资标准的影响就会扩散，就会吸引现有其他行业的现有工人。 “原有厂商为了保持生产能力，避免工人全部被新的工厂抢走，只能追随新行业的规则，主动提高劳动报酬。 “工人的劳动报酬提高了之后，工人在市场上花销就会提高，小商店和小工厂的收入也会提高，也就有钱付更高的报酬了。 “所以等新的行业有一定规模之后，最低劳动报酬标准的全面铺开不会很难，朝廷只要因势利导，同时多印钱就行了。” 朱简烽再次被打懵了，你这孩子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你这个思维方式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我以前怎么就完全没有注意到？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前天晚上临时想出来的吗？这是十五岁的孩子应该有的能力吗？ 我三十岁的人都未必能在现场马上规划清楚这些东西啊！ 与此同时，老皇帝听着朱靖垣的补充暗自点头，自己之前还没有仔细考虑这些事情，没想到朱靖垣已经有规划了。 老皇帝再次抬眼看向朱简烽，看着他那明显惊愕和茫然的表情，就忍不住皱着起了眉头。 老皇帝现在的心态很复杂，主要是在自己以前还算满意的继承人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缺点了。 单纯的让他去考虑出让皇室利益，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效果最大化。 如果最低劳动报酬和养老金操作不好，就会变成单纯皇室出让利益给精英阶层，而精英阶层却不向底层百姓出让利益。 长此以往，就会和仁武朝之前那样，皇权不断衰弱，精英勋贵膨胀堕落，底层百姓民不聊生，然后大明就完了。 反观这边，靖垣这孩子只是随口一说，就是那么的通透清晰，让人直接明白施政目标是什么。 那天晚上明明是赶鸭子上架，但是实际现场说出来的规划，现在看起来又是一环套一环的。 皇室出让利益哺育精英，精英出让利益安抚底层，这样让江山社稷重归稳定，维系朱明王朝的统治秩序。 皇室财团出让利益，可能会让部分宗室对他和朝廷心怀怨恨，肯定会削弱皇权的力量。 但是，根据世祖遗篇，这本来就是随着王朝的发展，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改革就是妥协。 而且他还提出了财团的升级方案，反过来提升财团的力量和掌控力，延缓皇权衰弱的速度。 与之配套的事情，已经有了飞行机器，这是一个潜力巨大，利润极高的新行业。 然后还有更大规模的战舰设计和建造，相比现有战舰翻倍的排水量，更大批量的去建造，也能够转移财团的精力和人力。 内部稳定的同时，在对外谈判上也多少能够获利，会反过来稳固国内秩序。 只要财团能够赚到钱，宗室拿的俸禄就不会降低，宗室能拿到的高级岗位也不会减少，只是会整体更换一些。 这样宗室、精英、底层都能受益，改革也就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至于各种小问题，少数人的不理解和仇视，那是圣人也无法避免的事情。 心中的思绪发散，老皇帝表情有些严肃，半是训斥也半是提醒的对朱简烽说： “回去好好想想吧，按照靖垣的思路，重新规划你手上的事情，不要让别人一句句的提醒了。 “这个活儿你要是真的做不好，那就换个人去做吧。” 这下子朱简烽瞬间清醒了，没有功夫去考虑朱靖垣的脑子问题了。 他的所有精力，全都放在老皇帝最后的两句话上来，这两句话说的实在太重了。 你做不好，让别人来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单纯是说劳动局的事情？还是吏部尚书这个官职？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让人无法不去多想。 问题是到了这个时候，朱简烽还是本能的考虑事务本身之外的事情，这可能才是他频频失误的最重要原因。 否则以他的学识和能力，不可能完全想不到朱靖垣提的那些事情。 面对老皇帝和朱靖垣的质问，反应也不会那么的不堪。 主要是老皇帝和朱靖垣的频频亲切互动，让本来就焦虑的他更加的难以控制情绪了。 他自己现在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只是战战兢兢的躬身回答： “儿臣……明白了。” 老皇帝看着他这个反应，颇为无奈的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都是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曾经非常喜欢的孩子，看着他现在越来越莽撞浑噩，老皇帝也是有些心疼。 但是作为大明的皇帝，却又应该去认真审视，潜在继承人在面对压力时的反应。 如果无法独立消解这些压力，那也真的是不适合担当大任啊。 第三十七章 自请流放 老皇帝轻轻挥手，让朱靖垣、朱简烽叔侄两个回去坐下。 然后看向周围的群臣，主动提出了新的问题： “其他衙门的任务进度如何？撤藩的事情规划的怎么怎么样了？户部的人呢？” 如果是刚刚上朝的时候，老皇帝主动询问工作进度，也许还会有其他人主动报告。 但是现在有了朱简烽的先例，现在就算是有点进度的衙门，也不敢站出来表功了，准备回去再琢磨琢磨。 最起码，理论上应该咨询朱靖垣的，得先去问一下朱靖垣再说。 不只是单纯的为了避免下次报告出岔子，也是稍微有些期待朱靖垣能给出真正有用的建议。 只是被点了名的人就没有逃避的机会了。 户部尚书王念孙，现年六十一岁，但是看上去比较年轻，须发只是花白，腿脚也比较灵活。 听到皇帝陛下的呼唤，王尚书心情复杂的站起来，斟酌着语言小心报告： “启禀陛下，户部及相关衙署，对于撤藩事宜尚未有明确定论，还需要继续研究决定。” 老王尚书试图打马虎眼，老皇帝却抓住不放，继续追问： “那讨论的大致方向总该有吧？什么样的藩国最容易撤销？户部应该自行筛选讨论过吧？ “为了安抚藩国民众，朝廷应该尽快拿出撤藩样板来，先找几个能迅速撤藩的藩国出吧。” 王尚书推脱不过，只能开始说明详细的思路： “藩国之中，撤藩最易者，当属西海国（西奈半岛），以及波斯海湾西南沿岸诸国。 “西海国有藩而无王，朝廷始终没有册封西海藩王，事实上与布政使司无异。 “当地处于东西方交通要冲，大明与西夷在此地征战多年。 “当地土人本就相对稀少，又因战乱逃陆续难去了邻国，如今几无幸存者。 “藩国境内人员，或是帝国兵卒，或是财团伙计，或是开河劳工，但皆为大明百姓。 “西海运河乃是世祖皇帝定下的最紧要工程之一，开河劳工没有用当地土人和天竺人，全部是从大明本土迁徙的百姓。 “这些百姓即是劳工也是移民，开河之后就直接在西海定居，继续维护和保障运河畅通，也以运河之利善养之。 “因此，西海国当可直接改设布政使司，应该不会出现太过复杂的问题。 “波斯海湾西南诸国，则是有国而无民，那里本就是不毛之地，内陆数百里无人烟，所见止有荒凉大漠。 “自设藩之日起，历代藩王皆多次奏请撤藩、移藩，并称随时都可直接离藩归京。 “但其藩国人烟稀少，撤藩虽然相对容易，但设置布政使司，选拔官吏却颇为困难。 “就算是临近藩国百姓也未必愿意过去，更不用说大明本土官吏了。” 王老尚书说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等待皇帝继续询问或者直接做出决断。 然后朱靖垣非常突兀的再次站了起来： “皇爷爷，孙臣请遥领波斯湾西南诸藩藩王。” 这下子王老尚书懵了，周围的大臣也懵了，老皇帝也瞪大了眼睛。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大明已经近百年没封过藩王了，现有的藩国和藩王，基本都是世祖皇帝册封的藩王后代。 西海这种占领时间比较短的地方，虽然也设置了藩国，但只是为了免去本土待遇，实际上并没有安排藩王，都是朝廷安排的总督在管理。 关键是，撤藩本来就是你提的，现在你自己又想要去当藩王？你不觉得矛盾吗？ 而且刚才王尚书说了，那地方内陆都是大沙漠，跑几百里都看不到个人影，现有的藩王隔三差五的要求撤藩回京。 当官都没人愿意去，你竟然主动过去，这不是自请流放吗？你脑子坏掉了吗？ 朱靖垣的脑子当然没坏，他知道那片沙漠地下有宝藏啊！ 那里的几个藩国，范围包括整个卡塔尔和巴林，大半个阿联酋，还有沙特东部产油区，沙特最大的油田就在那里。 这里的石油，不仅储量非常大，而且成色非常好，关键是开采成本还非常低，而且还都在沿海，运输成本也极低。 这块地方再加上北部的科威特，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黄金产油地。 这一定是穿越者前辈专门嘱咐要占下来的。 后世子孙和普通藩王，根本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看着大沙漠只想跑路。 朱靖垣听到王尚书说起这里，就想着往这些大沙漠里跑了。 因为在跟自己九叔对线结束后，朱靖垣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然后有些后怕，也稍微有些后悔。 自己之前那是在跟未来的帝国皇帝说话，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强硬的，他要是记仇怎么办？ 老皇帝在的时候，哪怕是退位了也能罩着自己，但是老皇帝去世之后怎么办？ 而且自己提的改革的大方向，虽然在各种方面都有相应的妥协，但是改革终究是要得罪人的。 谈判之前自己应该安全，但是和谈结束之后就说不定了。 稳妥一点还是主动跑路为好，最好是去国外谈判，谈判结束直接就不回国，去波斯湾挖石油去。 自己主动流放数万里，去大沙漠里面吃沙子。 自己这个皇帝叔叔，以及因为自己而破产的人，应该会放过自己了吧？ 撤藩的目的是给藩国的帝国公民权利，而不是为了直辖那些偏远的荒地，所以不是所有藩国都要撤。 波斯湾内部这种没人烟的地方，现在撤不撤藩根本没有意义，也没有人会在意。 最起码在石油展现出绝大的价值之前，这里的石油开采展现出巨大优势之前，没有人会去在意。 等这里的石油工业展现出巨大优势之后，自己再顺应趋势主动请求撤藩就是了，还能再卖当时朝廷和皇帝一个人情。 在这之前，自己在这里当二三十年狗大户，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与此同时，老皇帝看着朱靖垣的眼神，跟王公大臣们是不同的。 老皇帝心中最在意的事情，不是那片地下有石油这件事情，而是朱靖垣也意识到的安全问题。 遥领沙漠藩国国王，相当于提前发出声明，他办完事情会自请流放的，让利益受损的人别去记恨他。 老皇帝当然不会让朱靖垣去吃沙子，但是在慎重的考虑过之后，还是决定在口头上配合他。 现在放出这种消息，可以让他更加的安全。 至于这些沙漠中的藩国，现在设了回头再撤就是了，反正根本没人关心，包括原来的藩王。 “拟旨，撤西海藩国，设西海布政使司、西海提刑按察使司、西海都指挥使司，设西海总督及其下各衙署。 “拟旨，撤波斯湾西南诸藩，藩王即刻回京，设大食藩国，亲王靖垣遥领藩王，择机就藩。” 两条圣旨下来，所有王公大臣再次懵了，皇帝就这么直接答应了？ 这是隔了将近一百年，朝廷再次册封新藩王，已经形成的惯例就这么打破了？ 那以后还有什么惯例会被继续打破吗？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朱靖垣本人也是一样的惊讶，完全没想到老皇帝一点都没打折，把那块地全封给了自己。 但是朱靖垣还不知道，老皇帝根本就不准备让他去，只是在故弄玄虚。 倒是朱简烽，在惊愕之后迅速振奋了起来。 朱靖垣这孩子竟然自己准备跑路了，关键是父皇竟然直接答应了！ 难道父皇根本不喜欢他？只是继续利用他的童言无忌，当作为改革抗雷的人？ 同时，这也可能是为真正继承人，也就是自己趟雷的人？ 所以，父皇选中和认定的继承人始终都是自己吗？ 自己之前真的是白白担心和恐慌焦虑了吗？ 第三十八章 还不够！ 在朝廷的诡异氛围之中，老皇帝本身却没有多做停留，下了圣旨就继续向现场所有人提问： “西海一国范围太小，本来就没有藩王，并不是事实上的藩国。 “波斯湾西南诸藩情况特殊，而且是撤销了小藩国，又合并成了大藩国，也不是事实上的撤藩。 “所以需要另外的，真正的撤藩的样板，给所有藩国和敌人看。 “王爱卿再找几个最应该撤藩的藩国，说说他们的情况和问题，让大家一起帮着出出主意。” 站在外面的王尚书，以及周围坐着的大臣们，听到这里的时候，都隐约感觉到了皇帝的心思。 这是要主动和强行推动，尽快开始事实上的撤藩，不允许下面的臣子有任何磨蹭。 因为大部分臣子们，在撤藩这件事情上，本来就是不积极的。 只是跟皇帝达成了交易，用皇室开放几个专营行业的禁令，交换所有人接受撤藩。 如果撤藩的事情拖延到半途而废，这些行业不就是白捡到手了吗？ 但交易的另一方，皇室代表的老皇帝，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一天都不允许他们拖延。 王尚书无奈，只能按照之前的讨论，整理思路回答问题： “臣与户部同僚们以为，最应该撤藩者，当属朝鲜、日本、虾夷、琉球等地的藩国。 “朝鲜诸国乃我大明京师腹地的第二道屏障，日本及琉球诸国乃我大明神洲本土的海上屏障，宛如海上长城。 “两地诸国本不应设为藩国，盖因其本土人口众多，仁武末年两地总人口近四千万，超过当时大明本土的四分之一。 “后大明招募两地男子为仆从兵，征战南洋、大食、墨洲、殷洲诸地，购女子为奴婢，入奉大明宗室、勋贵、精英。 “又迁大明百姓，随藩王前往两地繁衍生息，教化两地土人。 “如今大明本土人口已经超过三亿，而朝鲜、日本、琉球、虾夷等地总人口数约四千七百万。 “其中，约一千一百万为大明百姓后裔，两千三百万人为大明百姓与土人混生后裔，一千三百万人为土人。 “其土人本就心慕大明，又经百年通婚教化，从勋贵、士绅、精英到黔首工人，皆穿大明衣装，说大明雅言。 “如今两地除非极端偏远之地，不与世交通的山野丛林民间，已经听不到土人言语，亦不知天皇、将军为何物。 “且其本国藩民体态容貌，本就与大明百姓相差甚小，如今又已然化夷为夏，本可以考虑酌情撤藩。 “但大明本土有大量的藩民为奴婢，海外有大量的藩民为仆从兵。 “撤藩后如何安置这些奴仆与仆从兵，乃朝鲜、日本两地诸藩的撤藩难点。 “其次，则为西海国、吉国（吉布提）、锡兰国（斯里兰卡）、马六甲诸国（马来半岛和新加坡地区）、瀛州国（夏威夷群岛）、北殷雅、嘉诸国（西雅图和温哥华周围，以及加利福尼亚和内华达一代）。 “以上列国皆为帝国海外战略要冲，或者是海商中转便利之地，本亦不宜设置藩国。 “但路途遥远，内附之时交通不便，大明百姓移民甚少，土人数量较多，且与大明百姓体态相差较远，故而设为藩国。 “蒸汽帆船推广之后，大明百姓移民数量迅速增加，如今诸国大明百姓数量，大多已超过当地土人数量。 “但除西海国之外，土人总体数量仍然为数不少，且教化时间远较日本、朝鲜为短，土人仍然多为不沐王化的野人。 “撤藩后土人如何安置，是以上诸藩撤藩的难点，户部亦尚未有定论。” 王尚书说到这里，再次对皇帝躬身，对周围拱手，表示暂时说完了，大家可以提问或者提建议了。 老皇帝轻轻挥手，示意说了一大段的王老尚书先去坐下休息，然后询问周围的大臣们： “王爱卿所言，诸藩国撤藩之难题，诸位爱卿都有何高见，可尽快说来。” 大臣们都在下面交头接耳，这在仁武朝之前绝对是君前失仪，但是现在是允许的正常行为。 大部分大臣都是嘀咕着就开始摇头，这事儿不只是他们想要拖延，本身也不是容易解决的问题。 说是撤藩，其实牵扯到了废奴。 废奴本身就很麻烦，仁武朝搞过一次废奴，废的是大明国族奴仆。 那时候用外来的奴仆顶替了，仍然折腾了很多年才妥帖。 现在这些奴仆的情况，变得比当初更加复杂了。 单就奴仆的种类就分成了很多种。 首先是最高级的奴仆，朝鲜婢跟和女。 她们在所有奴仆中所占并不算多，但是全都是王公贵族、商业新精英才用得起的，这得影响到多少“能说话”的人？ 更何况还有两国的海外仆从兵，难道让他们直接变成大明正兵？ 这就是一个绝大的麻烦事儿。 其次是缅甸和南洋仆，他们有的是工厂奴工，有的是高门大户院子里的劳工。 这个牵扯的范围就更广了，小商人群体也会有意见。 再者是殷仆，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他们在殷洲本土数量众多，而且是当地的底层劳动力。 是否要同步给予所有殷人公民权？ 给的话，那南北殷洲藩国中上层还愿意撤藩吗？ 最后是黑奴，吉国本来就有黑人，本土和其他藩国也有黑奴。 如果要撤吉国得同时，直接给所有黑奴公民权，这个估计没有官员能接受，世祖皇帝都接受不了…… 最好的结果是撤藩的同时，只给大明百姓和藩国中上层公民权，土人继续当奴仆或者干脆处理掉。 典型的处理方案大概有三个类型。 比较温柔的方法，就是驱之别国。 比较粗暴的方法，就是直接屠杀。 比较折中的方法，就是分而治之。 但是无论哪个方法，都不可能保证稳妥，万一闹出乱子来，反而危害藩国乃至帝国稳定。 最后还有藩王的安排，也许所有藩民都赞成撤藩，唯独藩王有可能反对。 大部分臣子没有开口，少部分站出来表达了态度。 要么委婉的表示，不建议马上急切的撤藩，大部分藩国情况复杂，还是要徐徐图之。 要么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建议朝廷对所有土人施以教化，乃至化夷为夏。 要么就是把那个三个典型方法说出来，让皇帝来做选择。 老皇帝听完之后都是不置可否，等到现场大臣都不再开口了，就看向了似乎在出神的朱靖垣： “靖垣，撤藩的事情也是你提的，现在大家都没有特别好的方案，你自己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全场的王公大臣听到这句话，都是莫名的有点慌。 大家开始下意识的担忧，朱靖垣会给出什么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 有方法虽然可能算是好事，但是那就让撤藩事宜无法拖延，关键是可能会显得自己无能。 所以大家此时纷纷转脸，表情复杂的看向了起身的朱靖垣。 朱靖垣心里确实有些想法，主要是参考了后世的经验，但是之前并不想马上提出来。 一来是有些手段……总觉得不适合在大庭广众的下讲，同时在早朝上也不可能讲的特别清楚。 二来自己刚刚因为最低劳动报酬，跟九皇叔对线过一次，又站出来抢了波斯海湾西南诸藩国，已经有点过于张扬了。 今天多少应该稍微低调一点，等到新战舰设计任务完成了，再私下里找户部的人说说。 而且，由于最低劳动报酬议案的前车之鉴，户部的人应该会主动来找自己问计的，自己等着就行了。 所以现在朱靖垣心中思考的事情，除了规划新战舰之外，就是准备更加高效的采油、炼油技术，准备变身狗大户了。 老皇帝再次直接问自己了，真的让朱靖垣也稍微吃了一惊，不得不从变身狗大户的美好未来中醒了过来。 第三十九章 我只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面对老皇帝的询问，朱靖垣赶紧整理了记忆中的信息，把几个经典方案扒拉了出来： “我只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本来准备有时间仔细归纳之后，再单独去跟户部讨论的。 “既然皇爷爷现在问起来，那我就先说个大概出来，请皇爷爷和诸位老先生们评判一下。 “第一个想法，是腾笼换鸟之计。 “比如把安南、暹罗、缅甸、吕宋、马六甲、瀛洲及大明洋（太平洋）海岛上的土人，集中迁徙到几个岛屿上。 “例如棉兰老岛（菲律宾南头那个岛）、苏岛（婆罗洲东边的苏拉威西岛）、落叶群岛（所罗门群岛）等。 “将这些岛屿作为土人保留地，在岛屿上建立新的土人藩国，安排专门的官员去管理和教化土人。 “第二个想法，是认祖归宗之计。 “对吉国和天南等地的黑色土人，还有其他藩国的黑色土人和奴隶，对他们进行简单的政治和军事培养。 “教导他们西周时代的封建国家组织方式，将它们送去墨洲（非洲）建立黑人原始封建王国。 “太复杂了他们可能学不会，而且即便是西周封建王国，对于原始部落的中南部墨洲而言，也可以算先进制度了。 “有了制度优势，又有大明的物资支持，他们在墨洲内部的发展，应该会相对比较顺利。 “他们应该能为大明开疆拓土，也能干扰泰西诸国对墨洲的侵占。 “第三个想法，是衣锦还乡之计。 “使用对象包括本土的缅甸、殷人奴仆，殷洲诸国的殷人国民等等。 “他们所掌握的知识，能够学习到的技术和能力，都是远超他们母国的土人的。 “我们可以将他们组织起来，给予专门的军事、政治培训，以及武器、装备、物资资源，让他们返乡建国。 “操作方法与认祖归宗其实类似，只是复杂度要更高一些，可以建立隋唐府兵制古典王国。 “缅甸仆可以去南洋保留地，殷人可以深入巴西、秘鲁、墨西哥等地，重建殷商（编的）、印加、阿兹特克等殷人王国。 “我们支持的府兵制王国，是小地主阶级的联盟国家，相对西夷在殷洲实行的庄园式殖民统治方式，没有制度上的劣势。 “再加上大明的武器支持，他们应该可以与欧洲殖民地部队对抗，如果有大明主力压阵，取胜的机会应该不小。 “至于打败播利瓦与孙马丁为首的白鬼流寇，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 “第四个想法，是一仆二主之计。 “在天竺、东墨、南墨、殷洲、天南等地，藩国内部的大明百姓占绝对多数的区域，单独划分出来设立新的州府，由朝廷和藩国共同管辖。 “区域内纯大明血统百姓，将得到与大明本土同样的公民待遇，由朝廷安排的官吏管辖。 “非大明血统百姓，继续作为普通藩国百姓对待，由藩国官吏自行管辖。 “这相当于对所属藩国部分撤藩，给予作为社会主导地位的大明百姓以公民权利，激发他们的向心力，令其协助统治土人族群。 “第五个想法，是化夷为夏之计。 “这是世祖皇帝留下的，并且一直在执行的计策，主要用于教化朝鲜、日本、琉球三地。 “如今三地国民上层基本都是大明百姓后裔，中层皆为大明百姓与土人混生后裔，只有下层是原有土人。 “但是无论上层、中层、下层，都不知天皇、将军为何物，通用大明雅言，生活与大明本土无异，可以并为本土了。 “留在大明本土的朝鲜、日本奴仆，应当参考仁武朝本土废奴方案，根据情况转化为雇工模式。 “第六个想法，是藩王朝见之计。 “令藩王携其子女前往京师朝见陛下，然后要求其在京师留驻，并开始实行爵位考核继承制。 “在京师新城周围，选定一块风景秀丽之地，令驻京藩王自行建设新的王府，促进京师的消费，减少失业流民。 “当藩王和子女适应了京师新城的繁华与热闹之后，应该就不会再留恋偏远的藩国乡下了。 “同时将外藩改为内藩，如今内藩与直省布政使司无异，外藩改内藩就是事实上的撤藩。 “藩王和藩国名义上仍然存在，只是回归了‘列爵而不临民，分藩而不锡土’的传统状态。 “到时候这些藩国实际上就不存在了，在以后几十年的时间可以逐步正式废除，也可以根据需要继续保留名义。 “以上六计可以交叉叠加使用，应该能够消除藩王权威和影响，合并最合适的殖民地为本土，进而扩充帝国的统治基础…… “当然，这都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要不要采用和实施，具体怎么实施，还得皇爷爷和诸位老先生们讨论决定。” 朱靖垣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然后朝着皇帝和大臣们拱手，示意自己说完了，有问题可以问了。 王尚书和其他的大臣们，看向朱靖垣的眼神都很惊诧，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之前的不详预感成真了，这孩子竟然真的又给出了解决方案。 而且这次的方案，不只是简单粗暴的问题了，而是复杂多样灵活多变的级别了。 甚至王尚书下意识的觉得，这些方案真的结合起来使用，似乎能够把大部分撤藩问题都解决了。 特别是把废奴的麻烦解决了，最起码可以拖延和规避了，这真的是最好的操作。 但是——这就是你所谓得“不成熟”的想法吗？ 不成熟的想法都是这种形态了，那么成熟的想法是什么？ 把每个藩国的具体操作方案，都直接做成指导文件发下来，让我们直接照办吗？ 虽然感慨了很多次，但是大家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反问： 这真的是十五岁的孩子应该考虑的事情吗？ 文华殿内再次安静了几秒钟。 户部王尚书作为问题提出人，也是最了解户籍、藩国、奴仆事宜的人，最先缓过劲来： “敢问殿下，朝鲜和日本籍的奴仆，为何不用一仆二主之计，或是腾笼换鸟之计，继续保留藩国和现有奴仆呢？” 王念孙既然提出了这种疑问，显然是已经接受了朱靖垣的这些“计策”，只是对适用范围有了不同见解。 朱靖垣对此也早有预料，这时候直接回答说： “三地对大明本土过于重要，应当尽早将其吸收为本土，其百姓转为大明百姓，短期可能有亏，但是长期稳赚不赔。 “关键是，奴隶制早晚都要彻底废除，我建议从最合适的朝鲜、日本、琉球开始。” 王念孙下意识的想要继续询问，但是老皇帝却直接开口了： “靖垣，朝鲜、日本、琉球三地的确重要，废奴也的确是必要的政策，但也绝对不可急躁。 “绝对不能让失业奴仆与失业流民汇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等和谈结束，国内局势基本稳定下来，流民基本成为工人之后，再逐步推进废奴政策。 “不过可以提前准备，户部及相关衙署收紧相关行业和市场，提醒相关行业人员转行，对整个行业施压。 “撤藩也是一样，不可一次性全部撤销，不适合撤藩的地方，不需要撤藩的地方，万不要强行撤除。 “和废奴一样，撤藩也是长期确定的政策，以后根据藩国实际情况，随时逐步推进撤藩行动。 “户部主导，其他部门协助，暂且按照靖垣提的六条计策，从易到难的开始撤藩，尽快拿出时间表公布出去。 “靖垣，从现在开始，你最近先不要去管其他政务了，专心规划新的战舰设计，其他人也不要去打扰了。” 在朱靖垣和大臣为废奴争执起来之前，老皇帝出来给了个个折中的选择。 老皇帝在花钱造舰的地方不折中，但是在政治和改革上却主动的选择了折中。 但是这种选择也是非常有效的，这种命令下达之后，所有的臣子立刻起身躬身回应： “臣等遵命。” 朱靖垣也只能无奈的跟着答应了。 第四十章 顺天府丰台县 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初七的早朝终于结束了。 大臣们各自返回部门，继续手中的工作，朱靖垣又去了工部。 朱靖垣让工部的人员帮忙，在战舰主事汪莱的办公桌旁边，加了一张属于自己的桌子。 要了简单的绘图和书写工具，趴在桌子上开始规划战舰设计指标，也是未来几十年的大明海军舰艇体系。 朱靖垣母亲梁云英，在几十个仆人的护送下，也在忙活儿子的事情。 首先去银行整理资金，老皇帝的一万金钞支票，是大明银行专门印制，专供皇帝使用的特殊支票。 大明银行，是大明帝国最大的商业银行，名字里没有“皇家”两个字。 名字里面有“皇家”两个字的，也就是“大明皇家银行”，那是大明帝国的中央银行。 负责制定金融行业制度，管理金融行业秩序，并负责根据需求印钞和发钞，但不直接经营一般金融业务。 梁云英先去京师旧城的大明银行总行，把老皇帝给的支票上的钱转出来，大部分存进儿子的存折，少部分换成现金。 然后带着现金离开旧城去新城。 仁武朝之后，京师旧城不允许民间经营常规商业产业。 少部分必要的生活服务和娱乐设施，也都是朝廷授权皇室财团，在指定地点和时间提供。 顺天府治放在新城，旧城也不设附郭县，由锦衣卫和另外八个禁卫，划片维持城市秩序。 行政首都的各个中央衙署，也不直接不负责民间事务。 商部的厂商管理，工部的专利管理，太仆寺的车马船管理等等，这种对民间办事衙门都设在新城。 梁云英可以让下人去新城代办，但是本人也想去新城看看情况，也帮着儿子看看市场行情，所以就亲自过去了。 马车出了旧城，上了联通新旧城的宽阔柏油马路，就略微加快了点速度，新马车都有橡胶轮胎，也不至于特别颠簸。 二十几分钟后，马车进入了新城北部外围，属于顺天府新城附郭县丰台县的区域。 周围的行人开始增多，车夫也放慢了速度小心控制稳定，梁云英拉开窗帘，隔着玻璃遥望外面的景象。 相比安静、宽敞，但也有些压抑的旧城，京师新城这边就热闹的多了。 除了少数几个管制区域之外，街道上到处都有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时不时的经过的马车和马匹，以及少量的汽车。 每经过几条街道，就能看到城市中穿行的低速铁路，蒸汽火车呼呼的冒着黑烟，在铁轨上慢悠悠的移动。 相应的，这边的空气也不太好，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旧城的人刚刚过来，都会稍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新城的居民，早就已经习惯了，路边的店铺大部分都开着门，还有伙计和掌柜，或者是隔壁的人聊天。 有些街道两侧和拐角的地方，偶尔能看到小规模的摊贩，偶尔有行人过去询问购买。 这些人的状态似乎还算是不错，但是状态似乎有些复杂，有的人面带庆幸的笑容，有的人却似乎正在发愁。 同时，就在他们的附近，就在同样的街道上，还有一些状态非常不好的人。 面黄肌瘦，有气无力，脚步蹒跚，宛如乞丐，他们就是所谓的流民，其实是失业的工人。 他们身上衣服早就看不出颜色，也找不到几个相对完整的地方。 无论男女，要么是挽着小团的发髻，要么是顶着剪刀乱剪的杂乱短发。 挽着发髻的人，大多都还保留着最后的“矜持”，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他们被称为“长发帮”。 剪了短发的人，大多变得阴沉麻木，完全不再顾及形象和精神，他们被称为“短发帮”。 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半长不长，同时还披头散发的情况。 那样会被长发帮认为是化外蛮夷，短发帮也知道那样面对机器非常危险。 长发帮和短发帮的分流，这是朝廷没有主动管理的情况下，底层百姓中自然形成的现象。 这个世界的大明人，既没有养成剃发蓄辨的习惯，也没有经历剪辫子的革新过程。 皇族、勋贵、商业精英等上层人士，当然不会主动去剪头发，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也不会主动放弃大明衣冠，在官方正式场合的冠服和打扮，完全保持着前明的官方标准。 平时的着装和打扮，则在基本框架不变的情况下，设计上出现了繁复华美和简洁明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典型风格。 繁复华美风格的着装，通常用于参加各种宴会、庆典，或者是去访友、会客，也就半正式的场合或者是应酬场合。 简洁明快风格的着装，则被用于真正的日常生活中，逛街、游园、踏春，以及相对日常的事务工作中。 能够保持体面的中层群体，基本都会努力追赶上层的生活方式，模仿上层人士的着装习惯，也不会自己去剪掉头发。 在朝廷放宽了服装限制后，大部分也会做一身精美的丝绸衣衫，专门在盛大的活动和节日场合穿着。 至于真正底层百姓，他们最后的坚持，就是头上的发髻了。 仍然保留着发髻的长发帮，都是和绝大部分中层群体心态类似，向往能够成为上层社会的一员。 他们但凡还有一点点条件，都会坚持不去剪掉头发。 就算是要面对机器劳作，也是会挽成小巧的发髻，外面仔细的包上头巾，就像后世的长发女工那样。 自行剪掉头发的短发帮，就是真的只想着继续活下去了，他们大多长期徘徊在生死边沿。 按照某些针对中间阶层的报纸的分析，短发帮的人通常比长发帮更加的危险，也更加的毫无底线和廉耻之心。 建议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不要怜悯和接触，避免上当受骗。 但是无论是长发帮还是短发帮，在上午十点这个时间还在街上游荡，那大部分就是暂时失业的工人。 毕竟，现在的商业组织可是没有统一普遍的公休日的。 让梁云英有些意外的是，失业的工人们本来应该找地方瘫着降低消耗，但是现在却都在努力往一个方向走。 梁云英好奇的让仆人去打听，很快得知他们是要去牙行广场。 牙行就是古代的中介，但就算是普通的古代牙行，也大多比现在黑中介还黑，具体的可以参考各种书…… 世祖再兴之后，就建立了普遍的官方牙行，并要求随着城区扩建而不断增设。 民间牙行仍然允许存在，但是代理执行的交易，必须在官方牙行报备。 否则以诈骗，甚至是买卖大明国族人口论罪，最高可判剐刑。 虽然不可能完全管的住，但形成了一定的威慑效果。 官方的牙行更加的规范，规模也更加的庞大，随着工业的发展，逐步变成了劳动力交易市场。 现在厂商要招工，大多是去官方的牙行登记，说明招收的人员，数额，要求，报酬，并缴纳一个很低的佣金。 所有的牙行门前，都还有一个专门的广场，广场上有大型棚子和展示牌，定期张贴厂商的招工告示。 牙行还会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在展示牌旁边的台子上拿着喇叭宣读，定时重复新张贴的招工告示，给不识字的人听。 想要找工作的工人，大多也会来牙行广场等待机会，除非完全没有机会。 第四十一章 “大明航空公司” 梁云英的仆人打听到消息，所使从昨天上午开始，就有多个新开的厂商，在牙行大批量的招工。 招工的人就在现场等着，招到一批就现场给定钱带走，然后回来继续招人，看上去好像来多少人都要。 开始招工的厂商似乎很多，开出的工钱也越来越高了。 听说今天早上普通力工的工钱，都涨到每个月4元银钞了，有某几种技术或者识字的，能直接拿到6元以上，前几天可以按天领工钱。 相关的消息在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逐渐传开，原本散落在城区各个地方的失业工人，现在都在往有牙行广场的地方走。 还有本来有工作的工人和伙计听到消息，也忍不住想要找机会要过去看看情况了，所以街边的某些掌柜就有点烦躁。 梁云英不知道议和的事情，但是皇室开放那几个行业禁令的消息是知道的，马上就明白这是入行的新厂商在招人了。 昨天就知道消息的，都是大明真正的权贵阶层，能直接联络到朝堂的，同时也都是有深厚资本实力的。 为了在新行业抢占先机，所以去抢先招募人手了，哪怕是工钱多给一些，也不能落于人后。 梁云英觉得，这些新厂商把流民们招走，那街上以后也就清净了。 但是，自己儿子的商行的事情可能会受影响了。 梁云英心中判断着市场的情况，让马车直接去丰台县商务衙门。 办理商行注册，可以去各部直属衙门，也可以去顺天府衙门，还可以去顺天府下属各个附郭县衙门。 其中距离旧城最近的衙门，是顺天府城北的丰台县商务衙门。 而这间接导致了，新城区最豪奢的地方，不是最核心区的大兴县（现代大兴区中心区域），而是距离旧城最近的丰台县。 大兴县基本只管大兴县的事情，最多是兼管新城其他区域的经营事务。 但是丰台县实际兼管着整个旧城大部分权贵们的经营事务，所以丰台县商务衙门的规模比顺天府商务衙门都大。 梁云英的马车停稳之后，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顿时就忍不住摇头了。 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这里也有点人满为患的倾向。 毕竟，新入行的厂商要招工、要开工，首先得去办理注册，现有的厂商要添加经营范围，也得过来走变更手续。 今天来登记开商行、工厂的，其实已经晚了一步了，但是数量却膨胀了，昨天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人。 不过梁云英并不担心，作为封建皇族权贵资产阶级的代表，在这个时代当然是有特权的。 让仆人拿着丈夫和自己的名帖，直接去找衙门里面的主管官员。 梁云英让婢女给自己整理好衣裙发冠，披好厚实的披风之后，不紧不慢的下车。 梁云英正准备走进衙门，结果看到好几个人员一路小跑迎出来了。 “工部专利管理司主事姚广海，见过夫人。” “商部厂商管理司主事赵文远，见过夫人。” “顺天府丰台县商房书办张南兴，见过夫人。” “大明皇家飞行机器公司掌柜王贞仪，见过夫人。” 梁云英听着对方的自我介绍稍微有些意外，没想到出来的不只是大兴县商务衙门的书办，还有商部和工部的官员。 另外还有一个中年女性，穿着打扮颇为华丽大方，不是官员，而是财团下属公司掌柜。 按照仁武新制，女子也可以考试上学，也可以当官经商。 但是由于强大的传统文化影响，真的愿意和能够出来当官经商的女子，实际数量还是相对稀少的。 这个王贞仪，能在宗室遍地的皇室财团，做到财团下属大企业的掌柜，肯定非常有能力。 梁云英心中带着几分惊异跟他们见了礼，在张南兴的引领下进了丰台县商务衙门。 双方在衙门后堂的会客室坐定，衙门里的人员送上了茶水，王贞仪三人各自给梁云英说明了情况。 老皇帝昨天安排，让皇室财团马上注册成立飞行机器公司，调王贞仪出任掌柜，要求她尽快去拿专利授权。 工部的官员是邹尚书安排，专门过来给梁云英送专利证书的，商部的官员是被邹尚书提醒，专门过来现场给办理登记的。 两个衙门和一个公司，办公和登记地点都在新城，料到梁云英会先来丰台县商务衙门，就不约而同的过来等着。 对方这么卖力的帮忙，显然都是老皇帝的原因，但是人家摆出来了姿态了，梁云英当然也不会故意端架子。 梁云英连声到谢表示真的麻烦了，非常配合的说明自己和朱靖垣的情况，让他们现场把商行注册信息登记下来。 在如今的大明，自行生产商品的商业组织通常叫工厂，只做贸易和渠道的和做研发设计经营的大多叫商行。 生产和经营都做的常规商业组织一般叫公司，多方面投资和控股的超大规模集团公司才会叫财团。 工厂和商行是数量最多也最基础的商业组织，所以朝廷和民间通常用“厂商”泛指所有商业组织。 这时候没有“企业”这个词，世祖皇帝没有专门发明出来，大家也习惯了用厂商来表示。 同时按照工部的规定，在什么级别的衙门登记注册厂商，厂商名头前面就得加挂所属地名。 在丰台县登记的，得叫丰台县某某商行，在顺天府登记的，就可以叫顺天府某某工厂。 如果是在商部衙门直接登记的，才能使用大明某某公司的格式。 由于要加挂大明国号，商部官员会要求厂商名称尽可能规整、大气、简洁，不能像县里登记的厂子那么随意。 在商部的官员看来，现在整个大明做航空和飞机业务的厂商，除了大明皇家飞行机器公司之外就是这个了。 朱靖垣的公司名字，只要不跟财团的公司完全重名，就怎么大气简洁怎么来就行了。 同时，既然准备以后自己也做生产，那现在就直接叫公司好了，别再想着先叫商行以后再更改了。 既然经营范围不只是某一项，而是可以预见的非常广泛，那就直接“航空”这两个字统称。 于是，让朱靖垣计划中的“丰台县航空机械设计商行”，最终变成了“大明航空公司”。 大明官员当然不知道，某某航空的名称，在朱靖垣上辈子的时候，通常都是运营飞机航运业务的公司。 商部给大明航空公司开放的经营范围也非常广泛，或者说是非常的笼统。 整个行业都是新开的，相关官员也不清楚具体应该怎么划分，只能参考汽车行业大体分一下。 再加上朱靖垣是这个行业的创造者，商部和工部的官员商量了一下，干脆开放了航空行业的所有经营范围。 于是大明航空公司直接去干航空运输业务也真的没问题了。 公司注册经营地址，梁云英本来准备放在朱简炎名下的一套房子上的，在丰台县比较繁华的一片商业区里。 但是在王贞仪的建议和帮助下，落到了名为“皇家格物苑”的特殊区域里面，皇室财团的飞行机器公司也在这里。 皇帝昨天专门给了命令，在那里给朱靖垣分了一层楼，水电暖，办公设备，生活设施，一应俱全，随时可以直接入驻。 为了方便走流程，这些办公场所的租金还是要付的，但是只有一个象征性的最低数字。 大明航空公司总股本两千金钞，以二十金钞为一股，共分一百股。 全部由大东家梁云英个人持现金入股，一月之内全部转入公司账户。 由于专人专办，本来可能要跑几个地方，折腾好久甚至好几天的事情，一个多小时就完成了。 泰和三十四年正月初七上午，大明航空公司正式注册。 第四十二章 不如去招工匠 大明航空公司登记完成之后，梁云英又在工部官员的指导下，拟订了两份规范的授权协议。 朱靖垣本人与大明航空公司的专利代理经营协议，大明航空公司与大明飞行机器公司的专利使用授权协议。 所有的业务处理完成，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了，几个人就商务衙门的食堂吃了顿公务餐。 下午三个官员道别回衙工作，王贞仪陪着梁云英去牙行。 财团的飞行机器公司，员工大部分会从其他预订缩减的部门调任，基本不会直接招募新人。 王贞仪跟着梁云英，是为了讨论双方未来的合作互助方式，顺便指导梁云英招人的方法和细节。 大明航空行业的两大“巨头”（目前只有他们两个），在梁云英的马车上约定了双方的大体经营范围。 大明飞行机器公司，负责军用飞机、商用高端大飞机、飞机专用发动机、飞行参数研究、测试风洞建设等。 大明航空公司，负责民用飞机、中小型飞机、私人飞机、普及型飞机，各种新功能飞机的开发和设计等。 双方岔开主要经营范围，各自发挥优势，在经营中互补互助，共同推动大明航空事业的发展。 两位掌柜讨论的差不多了的时候，马车也赶到了最近的牙行广场。 丰台县北牙行广场的人不是特别多，但是现在给人的感觉非常的热闹。 巨大的串联敞开式的天棚下面，几个高大的牙行雇员站在几个台子上，轮流喊话重复现有的招工告示。 某某茶行、某某糖厂、某某钢铁厂、某某蒸汽机车公司、某某工业机械公司，甚至偶尔还有某某造船厂出现。 各种各样的公司名称，以及他们提供的大量招工名额，不断刺激着周围的人的耳膜。 周围陆陆续续的有失业的工人汇入，同时也不断有成群结队的工人，跟随者衣着干净利索的新经理们离开。 但是，也有一批看上去也是工人，但是精神状态稍微好一些的人，一直在广场上转悠。 他们看着那些告示，听着那些广播，始终都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梁云英在马车上隔着窗户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的跟身边的王贞仪说： “王掌柜，我怎么觉得，广场中间那批人，对于这些喊话招工的工厂，似乎都不太上心啊。 “已经有工厂喊到每月4元银钞加500铜钱的报酬了，并且现在可以按天发报酬，他们还是在犹豫不决……” 王贞仪同样在观察外面的情况，听到疑问顿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夫人真的是有经商的天赋，这么快就看出了这里的门道。 “其实这个牙行距离旧城太近，在这里游荡的失业的流民本来不算多，那些来了很快就离开的就是流民。 “现在还在广场中间游荡观察的人，应该本来就都是附近生活或者工作的，现在就有工作的工人或者伙计。 “他们现在拿着的报酬应该并不多，应该都是3元银钞稍微多一点，这是最近几年的最低标准。 “现在，他们听到这边新厂商招工的消息，应该想尝试着换个更高报酬的工作。 “他们稍微有一些能力和时间，可以在这里继续观望等待。 “招人的厂商越多，开出的报酬越是不断上升，他们越是会观望，等待是不是会有更高的。” 梁云英心情有些复杂的说： “的确是有更高的，我们家靖垣……唉，他说要给一个月十五元银钞的报酬，王掌柜你觉得这会不会太高了？” 王贞仪明显吃了一惊： “这……这在普通工人看来是很高的，可以让一家四口人吃饱穿暖有地方住。 “甚至还能有点结余，尽可能节省一点的话，还可以供一个孩子上县级工匠学校。 “两年工匠学校毕业，就能拿到至少十二元银钞以上的报酬了。 “如果再考取了最低的品级证书，薪酬也是二十元银钞起步了。 “这样一个家庭就能从低收入阶层，逐步跃升到中等收入阶层了。 “所以，是不是因为……殿下出身富贵，所以不了解劳工市场的行情？” 梁云英稍微回想了一下： “他大概是了解的，所以特别给我说明，要给工人十五元银钞，有证书的工匠要给二十五元……” “但是也有些额外要求，无论是工人还是工匠，都不能找年纪太大的，而且要手脚干净，脑子灵活的。” 王贞仪稍微考虑了几秒钟，觉得自己明白了朱靖垣的意图： “那可能是因为，殿下要做的事情是需要保密的，不能泄漏可以申请专利的设计意图。 “不过殿下既然准备开出十五元的报酬给工人，二十五元的报酬给初级工匠，那就不要马上在牙行发告示。 “因为大量新厂商开业的消息还没有完全扩散，影响也还没有完全的发酵出来。 “足够优秀的工人不知道消息，或者还没有跳槽的想法。 “现在这里就算是拿出十五元银钞，也不能直接招到合适的最好的工人，平白无故的多花钱。 “夫人不如去工匠学校招募工匠。 “十五元银钞的月薪，招募从县级或者府级工匠学校毕业，没有考出品级证书的工匠，他们在行内俗称小工匠。 “二十五元银钞的月薪，可以招募刚刚考出证书的初级工匠了。 “刚刚毕业或者和刚刚通过考试，还没有去普通工厂工作过的工匠，基本都可以算是头脑灵活，而且老实干净的了。 “殿下首先要做的肯定是设计，具体干活的普通工人不需要太着急。 “甚至可以直接用小工匠当工人，反正殿下的薪酬已经给到位了。” 从仁武年间开始，大明在各地建设不同级别的技术学校，民间统称为工匠学校。 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现在已经非常的成熟了。 教育模式有县学、府学、专修、大学四种，学制分别是两年、两年、三年、四年，可以依次连续上。 县学是实用性的技能速成培训，府学在此基础上提供系统的基础科学知识传授。 专修学校近似现代的职业中专教育，普通初中生也能报考。 大学就真的有了大学水平，直接被视为工匠大学，常规高中毕业生也能报考。 工匠学校毕业之后，可以去考取朝廷制定的工匠品级证书，和官员品级一样有九品十八级。 县学、府学的毕业生，可以参加初级工匠品级考核。 考核通过后分别发放“从九品初级工匠证书”和“正九品初级工匠证书”证书，后续可以继续升级。 专修学校、工匠大学的毕业生，可以直接参与中级工匠品级考核。 通过之后分别发放“从七品中级工匠证书”和“正七品中级工匠证书”，并且有资格报考工部衙门职务。 正七品以上的工匠品级，必须积累足够的工作年限，单独报考并接受主管衙门评审。 梁云英仔细听了王贞仪说明，觉得这个建议非常合适，颇为感慨的轻轻点头说： “有王掌柜在真的太好了，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最合适的工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事情办好。 “那我就去学校招募直接初级工匠，不过还请王掌柜指教，具体应该怎么做？要直接去学校吗？” 王贞仪马上继续解释： “的确要去学校，不过不是现在去，从初十到十五这几天，牙行都会组织高级厂商去学校集中招募。 “去年年底毕业放假的学生，无论有没有通过品级考试，基本都会在这几天返回学校，寻找合适的厂商去工作。 “我们现在去牙行登记，然后再初十到十五这六天，依次去顺天府的几个县学和府学招人就行了。 “这几天的时间，夫人和殿下可以整理未来的经营计划，顺便去熟悉熟悉以后的工作环境。” 梁云英轻轻的点了点头： “真的多谢王掌柜，那我这就让人去牙行登记，然后咱们一起去公司看看。” 第四十三章 双料亲王 梁云英让让仆人去牙行登记，然后载着王贞仪去公司驻地。 在南海子行宫西门对面，名为“皇家格物苑”的巨大院落里，一栋两层办公楼上。 这个南海子行宫，不是原来的南海子，大概是后世南海子公园的位置。 至于原来的南海子……已经变成丰台县了…… 京师新城的北墙根，就是原来南海子的南墙根。 而丰台县的范围，是京师新城北城墙与旧城南城墙之间的区域，这差不多就是原来南海子范围。 所以原来的南海子有多大？ 城墙周长六十一公里，总面积二百一十平方公里，相当于三个崇祯时期的北京城，十个现代的徐汇区。 比京师周围所有皇家园林加起来都大，相当于三十六个承德避暑山庄，或者是五十八个圆明园的规模。 在现代地图上看，是南四环到南六环之间，京开高速到京沪高速之间，而且京沪高速还得向东取直，大概这么一片区域。 南海子是一个大型皇家猎场，而不是单纯的园林行宫，南海子里面有多座行宫园林。 崇祯时期，南海子在战争中被严重损毁，仁武朝之后修复了里面园林行宫，但是逐步拆掉了原有的外围土墙。 京师新城内部人满为患后，建筑区域向着城外周围扩张，原南海子区域慢慢变成了丰台县城区。 所以现在丰台县城区里面，有好几处皇家园林，其中面积最大的，就是现在的新南海子行宫。 建部规定，京师旧城内城墙以内全部区域，城外的皇家园林周围一千五百米内区域，其他建筑高度不得超过七米。 大概是因为紫禁城的城墙，以及各个皇家园林的外墙高度，基本就是九到十米之间。 人站在七米高的房顶上也正好无法窥视墙内。 旧城内城墙与外城墙之间区域，城外的皇家园林周围三公里以内区域，建筑高度不得超过十米。 因为老京师内城墙高度在十二米左右。 旧城外城墙与新城城墙之间，新城墙内外五公里以内范围，包括大兴县与丰台县全境，所有建筑高度不得超过二十米。 因为仁武朝修的这俩城墙高度都是二十四米。 同时皇家园林周围一千五百米内，只能建设低密度高级园林房舍，三公里以内不允许建工厂和高密度的商行。 由于这样的限制，丰台县境内的工厂数量，要比新城其他区域少很多，人口密度也低很多。 这里让旧城人感到不舒服的空气和环境，其实相比新城其他附郭县要好很多了。 新城的新兴富裕阶层，都特别喜欢往丰台这边跑，最好的目标就是皇家园林旁边，丰台就是新城的最富贵地区。 皇家飞行机器公司所在的地方，跟新南海子行宫只隔了一条路和两个绿化带，本来是只能建设园林式两层别墅区的。 但是老皇帝专门特批，在这里建了个“皇家格物苑”，专门给财团的研发设计部门使用，包吃包住而且水平向周围看齐。 因为建筑都只有两层，各个公司都经常独占一栋楼。 大明帝国的两大航空“巨头”分到的办公楼，都在园区的最东侧，跟对面的南海子行宫只隔了一条路。 梁云英在王贞仪的带领下，在分给大明航空公司的楼上转了一圈。 上下两层总面积将近一千平方米，差不多是十六个中学教室的规模。 设计、办公、会议、展示、会客，各种功能区域划分非常合理，各种办公生活设施设备一应俱全，而且都是高档产品。 梁云英对这个环境非常的满意，足够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使用了。 朱靖垣的两个贴身婢女，也在这边的工作人员也引领下，熟悉这里的各种设施，把各种情况牢记在心，以备主人询问。 梁云英在皇家格物苑停留了半个多小时，把王贞仪送回了她自己的办公室，自己带着仆人们回家。 初春本就日短，梁云英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一片昏黄了。 换了居家衣服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朱靖垣父子也放衙回家了，还是和前两天一样，直接进了梁云英的院子。 朱靖垣从车上跳下来，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快步跑到迎出来的母亲面前： “娘，你看这是什么。” “陛下给了你什么旨意？” 梁云英认得放圣旨的盒子，马上非常好奇的打开，小心翼翼拿出圣旨，稍微看了眼内容，然后就直接僵住了： “啊这……封你作——藩王？这怎么可能！关键是——大食？大食附近能有什么好地方？不都是大漠？ “我听说那边好几个藩王，最多三年就会上一次恳请撤藩的奏疏，让靖垣过去这不是流放吗？” 梁云英顿时就有些崩溃，拿着圣旨看向自己丈夫：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简炎瞪了笑嘻嘻的朱靖垣一眼，表情有些复杂的跟自己夫人解释： “不是直接去当藩王，只是遥领藩王身份，不用本人真的去就藩，所以你不用担心。 “以后其他藩王也会逐步召回京师的，这还是咱儿子给父皇出的主意……” 梁云英明白过来之后，迅速的松了口气，然后就有些懊恼的瞪了儿子一眼： “你这熊孩子，你故意不直接跟娘说清楚是吧？不对，等等……” 梁云英刚刚抱怨完，话到嘴边就忽然想到了什么： “遥领藩王，但是不用去就藩的话，这不就相当于，靖垣他现在有爵位了？所以，我儿子现在是大食郡王啦！” 梁云英嘴里念叨着，精神一下子就亢奋了起来了，非常激动的看向自己儿子和丈夫。 结果就看到自己丈夫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对梁云英解释说： “不是郡王，而是亲王，波斯海湾西南那几个想撤藩的郡王藩，被陛下撤销合并成了一个，就是咱儿子的大食国。” 梁云英听完之后再次僵住了。 海外藩王在大明的爵位，是不跟藩国名称对应的，所以不遵从传统的名称字数限制。 亲王的封号可能有好几个字，郡王的封号也可能只有一个字。 但是按照仁武之后的传统，亲王的儿子别说直接封亲王了，直接封郡王那都是破例了。 所以之前梁云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儿子这个大食王肯定是郡王，根本没有往亲王那方面想。 听到丈夫了解释之后，梁云英仍然难以仔细： “这……真的？真的是亲王？郡王都是破例了，怎么可能直接给亲王？” 朱简炎也颇为感慨的说： “真的是亲王，你仔细看圣旨后面的内容，都写得清清楚楚的，亲王冠冕朝服都开始制作了，过几天就会送来了。” 梁云英刚刚根本没有仔细看，发现儿子被封到大食就懵了。 现在马上去仔细看后面的文字，马上确认了自己儿子真的是亲王了。 梁云英心中顿时涌现出了巨大的惊喜，有些控制不住的上去两步抱住了朱靖垣： “太好了，我儿子是亲王了，直接是亲王了——” 梁云英对儿子封亲王这件事情，比之前拿到一万金钞都激动。 虽然藩王不像普通亲王，朝廷不会直接发俸禄，收入要看藩国的实际情况。 但是爵位是身份象征，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眼里最重要的东西，很多时候比金钱都重要。 旁边的朱简炎看着夫人和儿子，心情也是非常的愉快，而且更加的坦然。 自己儿子其实不只是藩王，同时也是大明本土的亲王，所以亲王俸禄也不会少的，只是暂时没公开而已。 朱简炎甚至觉得，可能就是因为大明亲王的册封暂时不能公开，所以老皇帝才又给了个亲王级的藩王身份。 于是儿子实际变成了双料亲王？ 第四十四章 要是稍微笨一点就好了 许久之后，梁云英激动的心情终于慢慢镇定下来，但是精神仍然沉浸在持续的喜悦之中。 梁云英笑容满面的拉着儿子走进屋里，把自己今天签的文件也都拿出来： “儿子，这是你的专利证书，还有两份授权协议，你赶紧签一下字。 “除了招人的事情，其他的娘今天都给你办妥了。” “这么快！” 这下子轮到朱靖垣惊讶了，接过协议稍微看了几眼，然后就被上面的内容给惊到了： “两成——也就是飞机销售价格的20%，这授权费也太高了！ “不能要这么高的授权费，这协议我不能这么签……” 朱靖垣的话说出来，就又轮到梁云英和朱简炎惊愕了： “靖垣你在说什么？怎么还会有专利所有人会嫌弃授权费高的？” 朱靖垣看着自己父母迷惑的眼神，努力寻找相对通俗的理由： “现在这个行业刚起步，授权费要这么高，差不多相当于是在……竭泽而渔。 “甚至可能根本打不到鱼，可能有本来厂商想要参与生产，但是看到这么高的授权费用就不来了。 “所以我们得调低一些，应该要改到5%以下，这样才能起到促进作用。” 梁云英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眼丈夫： “但是按照工部官员的说法，现在比较好的专利授权费，基本都在这个幅度，甚至有更高的。 “没有人来要授权生产的话，咱们就自己生产自己卖啊，没有人跟咱们竞争不是更好吗？” 朱靖垣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试图让父母理解自己的想法说： “我其实不是特别在意这个行业本身的利润，我更加在意这个行业的发展，以及整个社会追逐飞行的氛围的培养。 “我希望，未来我们的民间，稍微富裕的阶层都能有机会接触飞行。 “普通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手续，就能获得驾驶飞机的机会。 “在民间形成数十万到数百万的，拥有民用飞机驾驶经验的群体。 “理想状态是能够像是车夫一样普遍。 “在我的设想中，未来的飞行机器之间的对战，可能会成为主宰战场的关键。 “同时，未来的空中对战应该会非常的惨烈，飞行机器驾驶员甚至只是高级一些的消耗品。 “对于有足够飞行经验的民用飞机驾驶员，他们可能只需要接受一两年的专业培训，就能成为军用飞行员上战场。 “如果民间完全没有飞行员，军方就直接从普通人开始训练。 “这样得到合格军用飞行员的时间，可能会拉长到好几年。 “这个培训时间长短的差异，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战争的胜负，这就是我在考虑的事情……” 朱靖垣说的这两种情况，差不多就是上辈子的二战时代，美国与日本飞行员的情况。 美国民间的飞行氛围浓厚，至少有数十万拿着民用飞行执照的预备飞行员，而日本民间则基本没有。 几代珍珠港相关的电影里，都有民间飞行的场景，大部分是教练在带学生学飞机，有一部是孩子偷开了家里的飞机。 换句话说，日本孩子在田里玩泥巴的时候，美国孩子已经偷偷开着飞机上天了。 美国那些民用飞机驾驶员，改行去当战斗机飞行员的时候，感觉可能像面包车司机改开法拉利了，适应过来就会很爽。 日本却只有战前高强度训练出来的一批飞行员，他们在战争前半程就逐步消耗完毕了。 等到了战争的后期，日本的飞行员就只剩下没什么飞行经验的菜鸟了。 然后就只能被“猎火鸡”，或者是被当作一次性人工制导设备使用了。 房间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朱简炎按住了儿子的肩膀： “我明白了，但是想要达成这个目的，这个协议上权费用比例也未必需要去改。 “促进行业发展的方法有很多种，销售返利也是非常常见的操作，同时也是控制下游厂商行为的典型手段。 “如果靖垣你真的想把授权费降低，不如对厂商宣布按照对方的销售数额多少，来分级返还不同比例的授权费用。 “如果卖的越多，实际单驾飞机授权费越低，那厂商一定会努力推广销售的。” 朱靖垣顿时反应过来，这也是后世典型的营销管理策略。 很多销售主动给客户看自己的进货价，大咧咧的声称他们已经不赚钱了。 实际上他们的真正成本比进货价更低，因为有厂商返利的存在，他们卖的多就返的多，实际成本就越低。 这的确能够加强上游对下游的掌控，于是朱靖垣马上就决定采用这种策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还是爹的经验丰富啊，我就没有一下子想到这种方案……” 朱简炎听了哈哈大笑，心情那是特别的愉快，终于又在儿子面前表现来一回了。 梁云英似乎意识到了丈夫的心态，顿时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然后不疾不徐的把今天的事情大体讲了一遍。 朱靖垣和朱简炎父子两个听了之后都是颇为感慨，老皇帝给的照顾真的全面，对于飞机也是真的足够重视。 关于去王贞仪的建议，去工匠学校招收小工匠的想法，朱靖垣稍微考虑过之后觉得非常合适。 自己可以开出更多的工钱，那就尽可能招水平更高的工人，然后才能造出高质量的产品。 小工匠们的动手能力通常都是非常强的，短期内有他们应该万足够用了： “那就按照王掌柜的建议做吧，不过我这里有一点需要补充，不能只要机器设计和维修相关的，还要专门招两三个钻井勘探相关专业的工匠。” 梁云英马上就非常疑惑的追问： “你找钻井的干什么？专门去什么地方打深井吗？” 朱简炎却是稍微知道一点： “钻井这个专业，除了打水井用的基本技术，专业的钻井技术基本都是为盐井和油井准备的。 “但是无论是盐还是石油，都是绝对的皇室财团专营行业，可能永远都不会开禁的。 “藩国境内就算有了发现盐矿和油田，也得交给皇室财团的企业来经营，藩国直接拿产地分成。 “所以你只能去大食找这些东西，去那么远的地方找盐显然不合适，所以你是要找石油？” 朱靖垣这次直接点头说： “是的，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说那边的海岸上有渗出过石油。 “我准备等到战争结束了，带一批人过去看看，毕竟是名义上属于我的土地。 “那破地方的地面上是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只能期待有没有地下的矿产。 “石油未来肯定非常重要，如果真的能发现石油，那地方就不是不毛之地了。” 朱简炎有些不确定的追问： “靖垣你确定？有人在那边看到过渗油的地？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朱靖垣想说我上辈子看到的，但是现在只能装糊涂： “我不记得了，但是却确定我绝对看到过，现在报纸和书太多了，我想不起来在哪儿了而已。” 如果是在三天之前，朱简炎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不靠谱的话，但是现在朱简炎对自己儿子的信任度越来越高了。 朱简炎稍微考虑和判断之后就轻轻点头了： “如果靖垣你真的记得看到过，那我们就可以找人过去试试看，钻一批井的成本咱们家还是能够承担起来的。 “确实也得战争结束之后，小西洋大部分区域都是咱们的舰队控制，但是天竺的英法舰队骚扰起来也很麻烦。” 梁云英明白了朱靖垣的目的，但是仍然不是很赞成去那种地方，看着丈夫和儿子达成了一致，下意识的劝阻说： “就算是去大食找石油，那也不能让靖垣亲自去啊，我们雇人直接过去就行了。” 朱简炎轻轻抓住了梁云英的手安抚说： “云英你别这么紧张，咱们家靖垣已经毕业了，本来就该去下面实训了，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他是藩王，有足够多的朝廷护卫，再跟着海军舰队过去，安全上不会有问题的。” 梁云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儿子也的确毕业了，这些都是皇室的规矩，的确该去地方实训了。 然后梁云英就有点难受起来，平时对儿子的聪明非常的骄傲，现在却稍微有点懊恼了： “靖垣才十五岁就毕业了，真的有点太早了啊，要是稍微笨一点，等到十八岁毕业就好了……” 第四十五章 你们去上学吧 梁云英对孩子太聪明的感慨，不知道那些孩子二十岁毕不了业，直接被淘汰的母亲怎么想。 反正朱靖垣和朱简炎父子俩都无话可说，都知道梁云英是真心不舍得孩子离开，也只能好好的安抚和劝慰。 梁云英忧伤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了儿子很快就要离开的事实，慢慢的恢复了精神状态，但是仍然时不时的念叨孩子。 吃过晚饭之后，朱靖垣就把母亲交给了父亲，溜回来自己的房间。 在自己的书房坐下，看着跟过来的两个贴身婢女，朱靖垣顿时想到了之前的安排： “我昨天让你们问的事情问了吗？询问到了几个其他的仆人，他们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秋月下意识的看向春香，春香的表情有些复杂，有些不确定的小心汇报说： “禀告殿下，我和秋月总共问了三十六个仆人，他们绝大部分都不相信有十五元银钞的工钱，他们又不是小工匠。 “同时，大部分仆人的都对我们说，说算是有人给这么高的报酬，他们也不会去的，那肯定是要人命的活儿，有命拿没命花。 “总共只有三个仆人愿意去试试，但是说大家都是奴仆，没办法自己出去工作拿工钱。” 朱靖垣有些不太确定的追问： “就是说，就算是给出十五元银钞的工钱，也只有十分之一普通奴仆愿意去当工人？” 春香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说： “是的殿下，不过他们不是看不上报酬，主要是担忧活儿太辛苦或者危险，所以不敢接受。 “而那三个愿意试试的奴仆，都是南洋来的昆仑奴，是干最累的那些苦力活的……” 朱靖垣顿时就更加的无奈了： “好吧，果然只有快要过不下去的，才会愿意出去当工人。 “关键是……这些最为过不下去的奴仆，可能短时间内成不了自由人…… “有机会成为自由人的，却根本不愿意去当工人。” 听到朱靖垣的感慨，秋月忍不住问了句： “殿下，那个……我们大家的契约，具体是到什么时候会改啊？” 朱靖垣想了想老皇帝的态度，这件事情要折中起来就没数了，稍微有些惆怅的说： “对于你们而言，最少一两年，正常三五年，最多七八年，终究是要改的。 “但是对于南洋昆仑奴而言，可能要二三十年，也可能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两个婢女的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她们希望现状永远不变，如果有的选，她们希望选最长的期限。 大明的奴仆，并不是传统所谓“奴隶制社会”的奴隶，也不是近代美国废奴之前的奴隶。 宋代以后的奴仆，都是有月钱的，主人家还会给赏赐，实际收入超过很多工人，也就是说，她们有部分财产权。 与此同时，主人无故打死奴仆，法律上讲也是要受罚的，只是实际不好处理，也就是说，她们名义上有部分人身权。 甚至于，所有的卖身契都不是死的，理论上奴婢都是可以自己攒钱，自己给自己赎身的。 相对而言，美国人杀死自己的奴隶，只是销毁自己的财产而已，没有人会管。 大明的奴仆，其实是一种低等级的公民，位于居留权之下的等级。 她们拥有不完整的人身权和财产权，也与主人家保持着不完全的人身依附关系。 她们具体能得到多少权利，取决于主人的身份的喜好。 朱靖垣的这俩婢女，在社会上实际享受到的待遇，可能比普通精英阶层的所谓得小姐还要高。 实际月钱都有3元银钞，算上不定期的赏钱，实际收入更高。 关键是，吃穿住用都是王府的支出，看病也是王府直接给找医生，基本生活需求都不用自己花钱。 再加上朱靖垣的照拂，她们的实际生活水平，是超过很多中等收入阶层家庭的。 毕竟，她们买来的价格都上千元银钞了，再算上王府的教育和培养的隐性花销，实际成本要好几千元。 按照购买力算，这成本能抵得上后世的高档轿车了，病死了绝对是“重要固定资产灭失”。 她们实际的日常工作，也就是朱靖垣的生活女仆而已。 春香说起的南洋昆仑奴，则是本土不用阉割的最低级奴仆。 购买价格基本都在三百银钞上下，至于培养还不如说是驯化，能够去干力气活就行了。 但是如果他们双方同步解放，南洋昆仑奴应该能够作为底层工人继续活下去。 春香这俩丫头可就未必了，生活水平肯定保不住不说，落入什么行业都无法预料。 朱靖垣心中考虑着这些事情，微微有些惆怅的摇了摇头说： “你们俩啊，以后要在公司帮我做事，得去继续读点书了，最起码能记账，不然以后没有未来的。 “我准备给你们开二十五元银钞的工钱，那可是初级工匠的水平，在别的地方你们可拿不到。 “等等——你们俩不如直接去读工匠学校好了，就学账房和内务，以后给我当正式秘书。 “反正我白天也不在家，用资本家的话怎么说来着？你们俩的工作量根本不饱和。” 俩丫头直接懵了，没明白自己家殿下的思维，是怎么转到这个地方的： “殿下……您说什么？” “您是让我们去上学？” 朱靖垣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要说真正放心和靠谱，也用的真正顺手的人，还是这俩丫头。 她们已经没有家人了，王府就是她们的家，自己就是她们的主人和家人。 可以稍微花点成本，把她们调教成现代的私人秘书和助手，比外面招的更加放心，真的解放奴仆了也能继续聘用。 她们刚刚十八岁，还能学得会东西，关键是本来就识的一些字，不是彻底的文盲，学工匠也会快一些： “对！明天早上我跟母亲说，安排你们两个白天去上工匠学校。” 在俩婢女惊愕茫然的目光中，朱靖垣却仿佛解决了什么重大问题一样，心中明显放松了很多：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去准备一下，我一会儿去洗澡……” 俩婢女马上放弃了询问和争执，马上去给朱靖垣准备洗澡水。 现在王府里面都有锅炉和自来水，准备洗澡水就是放水和调水温，比以前烧水、打水、兑水简单多了。 随着工业化的推进，贵族家庭实际需要的奴仆数量也少了。 高级仆人基本转化成了生活助理，中层仆人正在变成花匠、厨师等有技能的家用工人，低级仆人正在向苦力转化， 几分钟后，春香从浴室出来，告诉朱靖垣洗澡水准备好了。 带着朱靖垣进浴室，和秋月一起给他宽衣解带，扶着他躺进浴缸里面，小心翼翼的帮着擦洗身体。 洗完澡之后再给他擦干身体，穿好睡袍送回到卧室去休息。 对于男性主人的婢女而言，特别是未婚小公子们的贴身婢女，不妖媚和稳重是非常重要的指标。 她们要能够淡定如常的给小公子换衣服，避免在不该有动作的时候刺激到小公子。 春香和秋月当然都做的很好，否则早就被梁夫人赶出去了。 古典时代的贵族家长，不是不允许儿子使用婢女解决生理需求，而是担心他们年幼时就掏空了身体。 仁武朝之后形成的惯例，朱靖垣这种皇子、皇孙，至少等到十六岁以后才能破身。 同时在他们二十岁之前，都会让婢女帮着严格限制次数，标准是半个月一次。 第四十六章 报纸上的变化 朱靖垣洗完了澡之后，裹着浴袍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开始翻看春香准备好的报纸。 这两天的报纸上最重要的信息，当然是茶糖铁机车船六行业的解禁。 首先有报社对政策本身做了非常详细的解读，努力避免民间普通人对政策本身的误读。 他们专门咨询了工部相关衙门，总结了以前的行业限制范围和尺度，列出了这次放宽限制的具体内容。 茶、糖、钢铁、汽车、内燃机、蒸汽机、小型船的零售业务，本来就是对民间开放的。 茶叶的个人种植和出售，小型的内河、近海民用船舶的建造，也一直没有明确对民间禁止过。 这次放宽的主要内容，其实是相关产业的工业化大生产、大规模渠道销售和批发、以及最关键的进出口上。 同时，这次对民间开放的大船行业，也仍然仅限于民船行业，军舰仍然只能皇室财团建造。 对民间开放了内燃机、蒸汽机的生产，火车和汽车的生产，铁路道路相关设施的生产。 但是铁路和公路本身的建设与经营，仍然是皇室专营的核心基础产业。 民间厂商如果生产了火车和车厢，也只能销售给皇家铁路公司，汽车倒是可以直接对民间销售。 对民间放开了钢铁冶炼和销售限制，但是铁矿的开采和矿石的销售，以及成品钢铁的进出口业务，仍然是皇室专营。 相关的记者显然是做了功课的，介绍的情况基本属实而且足够详细。 而这些具体的政策，显然是相关大臣和财团大掌柜们，在朱靖垣的提案的基础上，仔细讨论规划出来的详细规则。 朱靖垣当时大声喊了六个解禁，其实具体的去实施的时候，却有着大量的内在问题需要规范，不是一句话能搞定的。 这个政策与其说是解禁，不如说是再次放宽了限制，因为本来就不是全禁，这次也不是全放开。 然后有报社观察了六行业放宽限制政策下来之后直接导致的影响。 他们已经发现，大批的新厂商直接涌入了这六个行业，正在市场上广泛的招募工人。 大量的茶行、糖行挂牌开业，大量的钢铁厂、机器厂在郊外破土动工。 他们还注意到，很多厂商招工的工钱，直接都是日结的，当天下工的时候，直接给当天的工钱。 有报社夸赞这些新厂商的东家们是大善人，也有的说为了他们能够招到工人已经不惜代价了。 但是朱靖垣却知道另外一个原因，这些最新开的厂商都是知道内部消息的，应该也知道最低劳动报酬标准正在制定。 这些新厂商的管理人员，应该能够判断的出来，这个标准可能会高于6元银钞，甚至达到8元也有可能。 如果这几天不按照天发报酬，等最低标准正式公布执行的时候，他们有可能要按照6元以上的标准发月钱。 现在直接按照4元左右的标准，按天发了这几天的工钱，最低报酬标准下来之后，他们肯定不会补发这几天的差额。 这似乎说明商人都非常的狡猾，但是朱靖垣觉得，这在客观上确实是一件好事，也有报纸发现了这一点。 工人当天拿到了工钱，当天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市场上的食物等生活必需品销售量，就会有小幅度的上涨。 虽然幅度很小，但是现在市场刚刚开始恢复，就像是饿过了也不能大吃大喝，这个缓慢的恢复正好。 还有报社做了更加深层的影响分析，还联络和说明了外地的情况。 大量新工厂出现，开始招募流民的情况，昨天还只是出现在京师，但是今天就已扩散开来了。 江南、关外、山西等地，都开始有少量的厂商，应该是得到了京师的电报消息，也开始招募流民了。 这些文章作者预料，接下来几天的情况会更加的明显，六大行业开禁的热潮，应该很快就会盖过民变的消息。 因为流民会迅速变成正常的工人，城市秩序也就自然而然的恢复了。 工人有了工钱，市场上有钱了，做生意也就容易了，但是也更加的忐忑了，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工人了。 大部分评论人认为，这种改变对于大明的影响绝对是好的，皇室终于不再与民争利了。 大量的文章在不遗余力的歌功颂德，称赞开放限制的皇帝陛下和阁部大臣们英明神武，吹了整版的彩虹屁。 因为行业开禁，符合除了皇室之外的所有资本群体的利益。 只有极少数极端保守派，担忧开放钢铁冶炼给民间厂商，可能会危及江山社稷安危。 除了行业解禁之外，最热闹的就是撤藩的事情。 虽然实际撤藩的只有西海国，波斯湾西南诸国是合并改建。 但是这件事情却成了第二热门的新闻，仅次于行业解禁。 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做了专题的报道，还邀请了大量学者评论。 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是一个明确的风向，说明朝廷真心开始撤藩了，未来必然会有更大的大动作。 然后就是大量的分析，哪些藩国应该首先撤销，应该怎么撤销。 最后是撤藩的影响，大家都认为，只要撤藩成功，大明力量必然再度壮大，必然能够取得大战的胜利。 朱靖垣只是稍微看了几篇，就百分之百肯定，这是礼部直接干涉了。 否则今天早朝才正式决定的事情，能不能出现在今天的晚报上都是问题，更加不可能有这么多全面和正面的报道和分析。 目的也非常的简单，具体撤藩策略不能马上下来，但是撤藩的目标和决心，可以通过民间渠道宣传出去。 朱靖垣觉得，这些报纸上的分析内容，最多不超过三天，就能随着电波传遍全世界。 然后被专门打印出来，直接摆在莫斯科、伦敦、巴黎、柏林、维也纳、罗马、马德里、纽约等地的西方首脑们的面前。 大明周围的藩国更加是首当其冲，也许今天晚上就有人睡不着觉了。 除此之外的新闻，就都是原来就有的那些事情了，主要还是战争进展和国内的局势。 但是这些文章的评论风向上却发生了变化，大部分报社都比之前变得更加的乐观了，他们认为胜利是早晚的事情。 原因也都有人做了分析，主要还是六行业开禁和撤藩。 这显然也是受到了礼部的影响的，但这些确实也是他们应该做的。 要给生活还没有受到改革直接影响，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们希望，让他们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坚持下来。 朱靖垣翻完了报纸之后，心情还算是比较不错的。 朝廷上的那些老先生们，政治素养和行政能力当然都是很高的。 也许当面对线的时候，可能被自己跳出框架的思维方式压制，但是真正做事的时候，他们也能让自己看到什么叫专业。 自己只需要提供基本的设想，他们就能把事情高效稳妥的做成了，应该比自己亲自做的更好。 这个近代工业化大明朝廷的执行力，相比以前的封建王朝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开放六大行业的利益，足够驱动这些大臣和所属的利益集团妥协，遵照老皇帝的命令去办事。 他们如果真的仍然摆烂不干活，老皇帝随时可能再次下禁令。 老先生是明代对阁臣、六部、七卿重臣们的统一尊称。 第四十七章 什么叫不堪设想 实际上，朝堂上的老先生们的动作，比朱靖垣想象的还要快。 当天下了早朝之后，他们就马上认真分析了朱靖垣的六条计策，并且根据计策的实际目标做出了修缮。 然后选出了一个用作测试和展示的样板——琉球国。 琉球国土小，百姓数量少，土人也更少，而且与大明百姓相差极小。 同时琉球国力微弱，距离大明本土非常近，国内还有朝廷的海陆驻军控制。 就算是完全不管不顾的强行撤藩，实际上也出不了太大的乱子。 更何况在实际操作方案中，肯定会尽可能的照顾绝大部分相关人员的利益的。 关键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藩国该有的情况琉球都有，绝大部分藩国都可以拿来作参照。 所以户部就用最快的速度，规划了一个简单的撤藩方略。 请示过皇帝之后，就在当天放衙之前，给琉球王府发了电报。 名为征询意见，实为提前通知，让他们开始准备事实上的撤藩。 所以，朱靖垣在家里看报纸的时候，琉球王府里面也是灯火通明。 朱靖垣刚出五服的族兄，琉球国王朱靖埻，穿着大明郡王常服坐在书案前，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电报纸。 他的表情异常激动，双手微微颤抖，难以置信的断断续续的念叨： “撤藩？朝廷真的要撤藩了？而且从孤的琉球开始？” 朱靖埻对面站着的王府的长史顾永年，对着自己的王上微微躬身解释说： “启禀王上，已经正式下旨彻底撤掉的藩国，目前只有西海一国。 “波斯海湾西南诸国虽然撤销，但是却又合并另立了大食国，只是新藩王暂时不就藩，仍然留驻京师。 “关于咱们琉球国，朝廷还没有正式下达决定的旨意，暂时只是户部在询问王上您的意思。 “户部的意思是，琉球藩国仍然要保留的，现有藩国官员仍然保留。 “同时，朝廷另外以东番岛加上咱们琉球，新设海东布政使司。 “东番岛改名东宁岛，设基隆、安平、彰化三府，咱们琉球诸岛设琉球府。 “以后琉球一地军政事务，由大明海东等处地方三司与琉球王府共管。 “至于王上……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担任琉球国王，但以后不能驻琉球了。 “朝廷会在京师新城外划一块风景秀丽之地，给您和大食王等留驻京师的藩王建造府邸居住。 “二是除去琉球国王爵位，转为大明郡王爵位，以大明郡王担任海东布政使，官署驻东宁岛基隆府。 “海东等处地方不设总督、巡抚，布政使亦只设一人。” 琉球国王朱靖埻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就是有点懵，下意识的追问： “顾卿给孤王仔细分说一下，那个所谓的共管具体怎么实施？孤王要是当这个海东布政使，那琉球国王谁来当？” 顾永年听到这个问题，就明显有些激动了，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大明移民和在琉球府境内繁衍的子孙，由海东布政使司琉球府直接管辖，相应百姓也将获得大明公民身份。 “大明百姓与琉球土人的混生子女，以及琉球本地土人，由琉球王府原有衙署管辖，保留琉球国公民身份。 “琉球知府及以下各级官职，由现有琉球国官员改任，同时继续兼任琉球国官员，臣将担任第一任琉球知府。 “以后琉球县令以上官员皆为流官，皆三年一考，一地最多三任，共九年。 “最少三年，最多九年后，都要去别地任职，届时将除去琉球国官职。 “大明本土调来的官员，在接任琉球府官职时，也将同时接任琉球国对应官职。 “王上如果就任海东布政使，琉球国则照比之前西海国，有国而无王矣。” 朱靖埻听完之后陷入了迷茫之中，站起来在房间里面来回走了好几圈。 最终还是拿不定主意，就再次看向了自己的长史： “还请顾卿教孤，孤应该怎么选？” 顾永年心里想说，这还不是明摆着吗，但表面仍然只是微微躬身，认真的解释剖析： “王上，琉球说是一国，然地止数县尔，国民虽颇为殷实，焉能与大明布政使司相提并论？ “如今布政使与尚书只差一阶，只要晋升就是尚书衔了。 “况且王上还有大明郡王爵位，就算是以后不在朝中任职，也是富贵无边了。” 朱靖埻有些苦恼的摇头说： “孤明白这些，只是……琉球国虽小，但是世祖所赐之祖业，世代不易之地。 “布政使虽贵，只是流官而已，且大明王爵需要考核继承，否则要代降啊。” 顾永年听得直摇头，觉得自己家王上糊涂了，不得不稍微直接一点的劝说： “王上，您不要糊涂啊，朝廷撤藩之心已然确定，给您的安置已经足够优厚，以至于能让您犹豫不决了。 “如果朝廷直接强行撤藩，同时将王上直接废为庶民，王上又该如何啊？ “况且，撤藩乃是琉球百姓数十年的夙愿，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本就已经无人可挡。 “朝廷给王府上下所有官员的安置，也让大家根本无法拒绝，所以王上万万不可糊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靖埻毕竟是一国之主，平时颐指气使惯了，听到这略带威胁的话，顿时就有些炸毛了： “什么叫不堪设想？你跟孤王说说什么叫不堪设想？” 顾永年看着自己王上的反应，稍微有些惆怅的躬身低头： “不堪设想的意思是，如果臣下不能说服王上，那臣下可能活不过三天……” 朱靖埻愣神了几秒钟，然后就慢慢的泄了气。 朱靖埻心中明白，自己根本没得选。 王府从长史以下，几乎全部都希望自己接受，那样他们才能从琉球官员变成大明官员。 从一个偏远的蕞尔小国官员，直接转变为世界帝国的正式官员，他们的身份地位将得到颠覆式的提升。 没有人能抵抗的了这个诱惑，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推动。 所有移民能够得到大明公民身份，也肯定会全力支持这种撤藩行动，这是他们最近几十年的最高追求。 如果自己一意孤行的反对，说不定会意外落水而且没人看到，这就是所谓的后果不堪设想。 顾永年作为跟随自己多年的王府长史，也不是不忠于自己，只是他根本无法拒绝。 如果他拒绝，那后果可能是背后中枪，自杀身亡，那就是他的不堪设想。 关键自己也不是被废，只是失去了琉球这片时代相传的小王国，实际地位其实还上升了，所以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压力。 朱靖埻猛地坐回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房顶沉默了好几秒，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回复户部，琉球国无异议，即刻开始筹备海东布政使司事宜，臣靖埻请认海东布政使。” 顾永年听了顿时本能的大声高呼： “王上圣明！” 朱靖埻摆了摆手： “以后叫我殿下……或者方伯……” 殿下是亲王、郡王、皇子、皇孙们的敬称，而方伯是布政使的敬称。 所以，朱靖埻自己的内心，已经彻底接受了的这个安排。 这本来就是对撤藩藩王最好的安排了。 顾永年心领神会，眉花眼笑着说： “殿下英明。” 第四十八章 夜不能寐 大明朝廷给琉球国开出的条件，看上去充满了妥协和折中的意味。 对于琉球国的既得利益者群体，也就是实际掌控琉球国权力和财富的群体，都做了尽可能妥善的安置。 对于琉球国大量存在的混血明裔和土人而言，实际生活却基本不会受到什么直接的影响。 但是，这种看似浮于表面的改革，实际上已经触及了本质——殖民地的移民将得到帝国公民权。 历史上的英国，如果愿意在北美殖民地推行类似改革，那美国独立战争很可能就不会爆发，或者不会独立的那么的彻底。 给殖民地移民公民权，从而消除藩国殖民地的独立倾向，就是这次改革最直接和最关键的两个目的之一。 另外一个关键是安抚工人和流民。 朝堂的老先生们和皇帝都能抓住真正的关键。 在达成关键目标的情况下，其他的利益都尽可能不去触动，让改革尽可能的平稳顺利进行。 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 如果直接开始最深层的改革，比如说彻底的直接的撤藩和废奴改革，那很可能会加速帝国的崩溃。 琉球撤藩讨论的时候，与撤藩有关的官方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其他藩国。 按照大明朝廷的惯例，每天朝廷放衙的时候，通政司会将当天需要公开的大事，通过电报通告本土布政使司和藩国。 相当于通过电报发送的邸报。 至于哪些大事是需要公开的，通政司会随时和皇帝联系确认。 元月七日通政司公开的主要事情，就是西海撤藩、大食改立、六行业禁令放宽。 所以，其他的藩国虽然没有直接收到琉球那样的撤藩通知，却也同样知道了撤藩的事情已经定了。 再加上藩国的勋贵和精英们，都跟本土的官员有或多或少的私人联系。 他们大多能够得到几条不太确定的消息，说是琉球也可能马上就要撤藩了，可能正在研讨具体的细节。 于是，大明本土周边、南方、西方的藩国高层，立刻就进入了夜不能寐状态。 各个利益群体的人员迅速联络，用最快的速度分头聚集起来开会，各自讨论和猜测未来的可能性。 殷洲那些藩国国王们也半夜爬起来，召集藩国官员、贵族和资本精英们，开会讨论这些真正的大事。 对于藩国而言，跟泰西打仗的事情，都不如大明撤藩的事情大。 所有藩国中最为紧张的，当属朝鲜半岛和日本群岛的藩国了，因为他们与本土距离最近，关系也最为密切。 在当今的大明，并没有朝鲜国和日本国这两个藩国，这两个名称已经变成了地名，朝鲜半岛和日本群岛。 朝鲜半岛与大明本土的边界，不再是大陆上的鸭绿江，而是在平壤以北三十公里处，基本上是朝鲜半岛最窄的地方。 自此以南的朝鲜半岛，再从中间位置横向拆分，形成了高丽、新罗两个藩国。 至于日本群岛，则是从东北到西南，依次拆分成了虾夷、江户、奈良、丰原四个藩国。 六个藩国的面积大致相当，都是八到九万平方公里之间，略小于大明本土的一个布政使司。 其中丰原国的国土，大致是后世日本的九州岛、四国岛、中国地方这三块。 九州岛的名字，是因为岛上原本有九个令制国，所以被日本称之为九州岛，四国岛也类似。 世祖皇帝朱慈烺认为那些所谓的令制国，根本不配称之为国，这俩岛也不配称之为九州、四国。 所以朱慈烺把九州岛改成了九城岛，旁边的四国岛也改成了四邑岛，邑是城池和县的意思。 至于所谓得“中国地方”，名称来源是神话中的“丰苇原中国”，又有“丰苇原千五百秋瑞穗国”之称。 朱慈烺在这些字里面，选了寓意比较好瑞穗两个字做地区名，丰原两个字作为新设的国名。 丰原国是大明对日本地区贸易中转之地，也是大明前往北殷洲的必经之地，所以受到了历代大明皇帝的重点照顾。 当地土人男性，被持续不断的招为仆从兵，送往南北殷洲、南洋、大食、墨洲开疆拓土。 当地土人女性，挑选形态姿容姣好的，被送去大明本土，成为王府、勋贵、商业精英们的侍女。 相对较为普通的，就贩卖到殷洲或者南洋，给早期大明单身汉移民当老婆，或者是干脆去从事急需的服务业。 同时不断迁移大明本土百姓，前往包括丰原在内的日本群岛生活。 经过一百多年的持续替换，如今的丰原国范围已经基本看不到土人了。 就算是查户册，也只能找到大明男子纳和女为妾所生的孽生子，找不到真正的纯种土人了。 如果偶尔发现了纯种的日本土人，基本都是其他地区贩卖过来的奴仆。 丰原国的第一任国王，是朱慈烺的嫡亲兄弟朱慈炯，也就是原本历史上朱三太子。 到如今丰原国王已经传到了第五代，当今国王名叫朱仲栋，是当今大明皇帝朱仲梁的六服兄弟。 朱仲栋今年五十五岁，身体状态还算健康，大部分时间不会留在苇原国都熊本城，而是长期滞留在长崎港。 因为长崎港是丰原国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日本四藩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这在当前局势下非常重要。 大明泰和三十四年正月七日的晚上，长崎港城中的丰原国行宫里面，和琉球国以及其他藩国一样灯火通明。 丰原国左右长史、正副审理正、长崎县令、藩王亲卫熊本卫指挥使，这些藩国的实权军政大臣，聚集在庄园的大堂里。 他们怀着激动而又忐忑的心情，表情复杂的看着上座的丰原国王。 丰原国王朱仲栋的脸色不太好，手里捏着几张电报纸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才板着脸抬头询问： “诸卿以为，朝廷撤藩的决心，具体能有几何？” 几位大臣对望一眼，最终是地位最高的左长史李宏斌拱手说： “启禀王上，臣以为西海、大食之事不足为凭，朝廷决心如何还是要看琉球如何。 “臣已经安排人手，直接联络琉球王府上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丰原国王听了干脆闭上眼睛，手指敲打着身边的桌面，就这么枯坐着等待消息，几个臣子也都焦虑的站着等待。 这种压抑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半个小时之后，一个仆从快步走进大堂，将三张电报纸交给了左长史李宏斌。 李宏斌迅速看了一遍，然后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递给上方的丰原国王： “王上，朝廷心意已决，丰原当早做准备。” 朱仲栋看着电报纸上的内容，整个人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之中。 沉默了几秒之后，朱仲栋把看完的把电报纸递给其他大臣传阅，这些大臣全都瞬间瞪大了眼睛。 然后都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有些失态的大声念叨了起来： “琉球国王竟然能直接当布政使，那咱们王上是不是有资格做大明的总督？” “东番岛和琉球竟然能设一布政使四府，那广于东番琉球两倍的丰原国，岂不是能设两布政使司十余府？” “现场诸卿，皆可为布政使、参政、都指挥使啊，县令有机会当知府啊。” “成为大明朝廷官员，竟然还能直接晋升，陛下真的太仁慈了……” 第四十九章 会被区别对待吗 丰原国长崎行宫，国王朱仲栋看着大臣们都兴奋起来了，心中就更加迷茫和无力了。 朝廷的决心，通过给琉球的待遇就能看得出来，那是藩国上下全都无法拒绝的安排，那就是百分之百的决心。 左长史李宏斌颇为冷静，看着现场的同僚们越说越上头，预期的标准越来越高，赶紧泼了一盆冷水上去： “诸位冷静一下……那琉球国可从未释放过寻求自立的信息，所以朝廷对待他们可能格外的优厚……” 此言一出，刚刚兴奋起来的丰原国大臣们，迅速陷入了沉静忧虑之中。 审理正下意识的辩解说： “咱们丰原国官方可是没有发过公告，都是通过民间报纸和流言在投石问路啊……” 其他大臣纷纷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希望自己的操作不被发现。 李宏斌果断的打破了对方的幻想： “难道大家以为，朝堂的老先生们会真的不知道，那是我们在暗中推动的？ “做过就是做过，怎么解释都没有意义，我们也没有机会向朝廷解释……” 官员们表情再次变得黯然，熊本卫指挥使有些不确定的问： “李长史，你的意思是，朝廷很可能因为咱们试探过自立的事情，降低咱们丰原国的撤藩待遇……” 李宏斌非常果断的说：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朝廷必然会将释放过自立信号的藩国，与没有释放过的区别开来对待，以示公允。 “如果我是朝堂的老先生们，我一定会给出这样的建议和决定的……” 熊本卫指挥使马上非常颓废的双手一拍： “这可如何是好啊，当初就不该瞎折腾啊……” 官员们念叨了一阵，情绪都逐步冷静下来，李宏斌就继续引导讨论方向： “事情也没有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朝廷终究是要撤藩的，咱们丰原国肯定首当其冲。 “朝廷为了局势稳定，不可能真的全力打压咱们，肯定还是要咱们继续管着丰原这块地的。 “对于咱们大家而言，最重要的是拿到朝廷给的正式官职，正式进入大明的官场，彻底打开仕途。 “所以，在撤藩之后，只要咱们的品级实权不降级，实际上就是升了。 “而且咱们还是有机会将功补过的……” 现场的官员们都不蠢，马上就明白了这样的逻辑，知道什么才是关键。 但是同时也都把心理预期压低了，原本想着当地布政使的，现在想着拿个知府就不亏。 然后，大家也都注意到了，李宏斌所说的将功补过。 熊本卫指挥使愣了一下之后，猛地一拍手大声说： “我明白了，我们应该马上把那两个西夷抓起来，立刻送往京师问罪……” 李宏斌连忙抬手阻止： “不可，朝廷本来没有咱们与西夷联络的证据，咱们将他们送去京师岂不是自爆罪证？ “不如立刻将其赶出丰原国，然后向朝廷主动请求依琉球例撤藩。 几个官员顿时恍然大悟，都觉得这是最合理的选择，立刻再次兴奋起来，准备规划着怎么执行。 但是丰原国王朱仲栋，一直没有说话到现在，终于有些按耐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怒吼一声： “够了——” 几个大臣顿时彻底安静了下来，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家国王还在旁边呢，刚才有点得意忘形了。 朱仲栋深吸一口气，撇眼看着周围的几个臣子，有些不甘心的问： “诸卿，若朝廷真的撤除丰原国，孤——当如何是好？” 几个大臣们顿时差点没绷住，本来以为王上是恼了，或者是要一意孤行呢，结果只是在担忧他的未来。 实际上这也很正常，朱仲栋五十多岁的人了，比族孙朱靖埻通透多了。 而且当前这种局势也不复杂，他基本就是一眼就能看明白了。 自己这几个最近的臣子，在看到朝廷给琉球的条件之后，眼睛都已经放光了。 下面的普通人什么想法，也是不用去问就已经知道。 相关的消息传开之后，明天可能就有百姓围堵王宫请愿了，所以撤藩是必须要撤的。 虽然他们不太可能有胆量对自己本人做什么。 毕竟自己是朱家的藩王，要是自己这个藩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这藩内的所有官员也不用想着继续任职了。 但是，他们就算是把自己绑了，抬着自己往前走，也得把这个藩给撤了。 与其那样犟着，不如自己这边主动一点，跟他们一起商量着，怎么才能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下面的大臣们缓过劲来之后，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李宏斌站了出来。 这位王府内脑子最灵活的大臣，对着朱仲栋郑重的拱手躬身说： “王上如果真的愿意听臣一言，那就主动提提请撤藩，并主动请求往京师居住，越快越能显出诚意。 “同时请求提前让位于一位王子，令王子殿下去主持撤藩事宜，并接受朝廷封赏的官职。 “王上自己求封的话，就算是总督也不能算是贵重，而朝廷又不太可能给尚书衔。 “但是如果换成三十岁不到的王子，直接拿到布政使衔就算是仕途通畅了，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朱仲栋听了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下意识的追问： “有没有可能，孤仍然保有丰原国王爵位，或者转为大明亲王爵位，但是留驻京师居住。 “而令主持撤藩的王子，直接以王子身份接受朝廷封赏的布政使等官职。 “孤得王位都等百年之后再行承袭……” 李宏斌在心中稍微评估了一下： “臣认为可能性不大，王上主动请辞并提前让位，是去承担藩国自立流言的罪责。 “既要保留藩王或者亲王，还要额外给一个王子布政使以上官衔，相当于要了两份封赏。 “因为王上的亲王爵位，未来可未必会传给接了官衔封赏的王子。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对比琉球国王的待遇，王上要个总督也是不算过分的。 “用亲王加总督集于一身的条件，换成亲王和布政使两边单独封赏，也未必就真的不能换下来。 “所以王上可以试试，陛下万一愿意给这个恩典，不尝试岂不可惜了？” 朱仲栋听到可能性不高，心中就有些遗憾，不过李宏斌说得也对，试试终究是要试试的： “那就这么办吧，李卿尽快去帮孤拟稿，写的尽可能恳切一些。 “就说孤王年纪大了，继续当官也没有什么前途了，只想去京师当个富贵王爷。 “但是若是没了爵位，在京师终究没有脸面，所以恳请自己保留亲王爵位，另选一王子去领撤藩的官职封赏。 “写完之后给我看一下，明天上午早朝之前发给朝廷。 “对了，还有那两个白鬼，赶紧赶出丰原国，送去……送去天竺吧……” 李宏斌连忙躬身答应着： “臣明白。” 熊本卫指挥使拍着胸脯说： “臣去收拾那俩白鬼！” 朱仲栋轻轻点头应允，旁边的李宏斌提醒说： “记得换身衣服，最好让普通差役去办事，直接送上去天竺的船，中间不要让他们跟任何人交流。” 熊本卫指挥使再次拍胸脯回应： “遵命……” “多谢李长史提醒……” 第五十章 欧罗巴不再是蛮夷了！ 泰和三十四年正月初七晚上十一时，丰原国长崎县城鸿运楼客栈，四楼的天字六号客房里。 大明雅言名字叫李博特的英格兰民间友好人士，正在坐立不安的等待着消息。 长崎港今天晚上的氛围有些与众不同，平时喜欢拉着自己抱怨大明朝廷的丰原和商人们，今天全都忽然不见了。 他们肯定是聚集起来讨论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情了。 于是李博特就让同伴，大明雅言名字叫王威尔的青年出去打探消息，自己在房间里面耐着性子等待。 忽然，房门被非常猛烈的敲响了，李博特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开门，张嘴就是非常标准的大明雅言正音： “请问是谁在外面？” 结果门一开，七个五大三粗的衙门差役站在外面，其中两个押着自己同伴王威尔。 另外有一个领头的差役，抬手指着李博特，用口音很奇怪的大明雅言大声嚷嚷： “咱们是大明长崎县治安衙门官差，今日接到百姓举报，这里有两个白鬼形迹可疑，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我们县尉老爷开了恩，可以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去势之后去服劳役，二是立刻滚出咱们大明长崎县。” 李博特听着这要求就懵了，前几天自己还跟丰原国王聊得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成形迹可疑的白鬼了： “鄙人和王威尔不是什么可疑人员，我们都有长史大人亲自签署的居留证的，我现在就去拿给您看……” 那官差听了没动弹，眼睁睁看着李博特跑回房间，拿了两本小文书，紧张兮兮的交给过来。 官差马上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直接双手撕成了碎片： “好了，现在你没有居留证了！” 李博特直接傻眼了，大明的官差不讲道理也就罢了，你这个大明藩属国官差怎么也这么不讲道理？ 然后李博特也马上意识到了问题了严重性，眼前这个高大的官差绝对不是普通人，或者是局势出现了大变化。 大明的中型藩属国的长史，地位几乎相当于小国的首相，或者是大国的殖民地总督副手。 一般的县衙差役，绝对不敢撕掉他们签署的文件，而且还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撕，这可能是长史本人直接授意的。 李博特也是机灵人，马上开始尝试换个角度，劝说的同时尝试获取信息： “几位差爷别这样啊，咱们有话好好说，鄙人前几日才拜会过丰原国王陛下，跟长史李宏斌大人还一起吃了饭。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所以能不能劳驾您给通报一下，让在下向国王陛下或者长史大人问个清楚……” 那差役对着李博特勾了勾手，李博特下意识的向前一步。 结果那差役直接上手，猛地抓住李博特的胳膊，用力的扭到他背后： “现在你没得选了！老三，去给我准备刀子！” 李博特顿时惨叫起来： “啊……别这样，几位差爷请住手，鄙人知错了，鄙人走，鄙人现在就走，立刻离开长崎……” 差役其实只是吓唬李博特，没有真的去要刀子现场给李博特去势，所以这时候就把他交给另外两个衙役： “马上送去码头，上最近一班去天竺的船，船离岸之前，不得让他跟任何人接触和交流！明白吗！” “明白！” 六个差役齐声大吼，押着李博特、王威尔离开客栈，钻进提前准备好的马车，直奔长崎码头而去。 差役拿着特殊的火牌，码头的官员看到之后就全力配合。 把李王二人绑了个结实，扔进了一间客房里面，安排了四个人现场看押。 一直到下半夜二时，前往印度的远洋客轮正式离港之后，李博特和王威尔两人才部分恢复了自由。 终于不用被绑着手脚现场看押了，改成成软禁在了客房里面了。 脸色苍白的李博特，稍微活动着僵硬的手脚，看向旁边同样虚弱的王威尔，换回了英文交流： “丰原国一定发生了大事，而且是与我们联合王国有关的大事，而这种事情只能是与大明帝国有关……” 王威尔表情非常的难看： “能让丰原国王和大臣们，甚至商业精英们都与我们直接断绝关系，难道是大明终于同意‘撤藩’了吗？” 王威尔说的语音大部分都是英文，但是“撤藩”两个字是大明雅言正音。 由于大明在文化和国力上的双重强势，大明雅言是欧洲国家上层人士的必修课，也是情报和文艺人员的必修课。 就算是用自己国家语音交流的时候，他们也会偶尔蹦出几个大明雅言词语，这能够显得自己足够有文化。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某些特殊的大明雅言词汇，是无法对应翻译成欧洲的拼音文字的，不翻译才是最正确的翻译。 而且这些词汇数量非常多，不仅包括皇帝、太子、首辅、撤藩、清君侧、各级爵位、各种尊称等政治文化词汇。 还包括“经理”、“掌柜”、“股份”、“身股”、“公司”等经济方面的特有词汇。 即便他们的语言中有含义类似的单词，也经常会被视为不够“准确”，同时以用大明雅言正音词语表达为荣。 李博特表情惨淡的轻轻点头： “我认为可能性很高，因为我想象不到有‘撤藩’之外的任何事情，能够瞬间把我们双方的关系降到冰点。” 王威尔更加的担忧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应该立刻报告联合王国，但是我们现在‘身陷囹圄’，根本没办法联络外面……” 李博特对这件事情倒是不特别担心： “联合王国在大明本土也有‘细作’，如果真的是‘撤藩’这种大事，国王陛下和首席大臣很快就会知道的……” 王威尔稍微松了口气： “希望吧……神保佑联合王国，不过如果大明真的开始撤藩，那反明同盟就必须主动与大明‘议和’了。” 李博特听到这里，刚刚放松了几分的表情，也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是的，必须议和了，大明撤藩的消息传开之后，咱们在其他大明藩属国的同伴们，肯定都会被像这样扔出来。 “然后大明和大部分藩属国之间将变得‘铁板一块’，咱们欧洲就真的很难再有取胜的机会了。” 王威尔再次愁眉苦脸的补充说： “不只是藩属国，还有想要成为藩属国而不能的小国，还有不情不愿的站在反明同盟一方的所谓得中立国。 “他们的信心，都有可能直接动摇，比如说‘安西’三国，都有可能会‘反水’，战争已经无法继续了。” 李博特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大明实在太强大了，这次战争就是一个错误。” 王威尔却露出了笑容，稍微有些激动的说： “不，如果现在能够议和，只要大明能够跟跟咱们坐在一起谈判，然后签署双方认可的和约，那就是咱们欧洲的胜利！ “哪怕在和约中出让了一些战争中占领的土地，也是咱们整个欧罗巴史无前例的胜利！ “因为只要大明跟咱们签订了和约，就是把咱们放欧罗巴人在了文明国家的地位上，咱们欧罗巴就不再是‘蛮夷’了。” 李博特明白了王威尔的意思，但是表情却完全没有变好一点： “所以说，所有的欧洲人摒弃数百年的仇恨站在一起，与大明天朝战斗十几年，付出了数百万青年的生命，只是为了让大明不再将我们当作野蛮人？” 王威尔听了苦笑摊手： “不然呢？” 第五十一章 这才是正常的早朝节奏啊！ 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初七的晚上，横跨大半个地球的大量大明藩属国内，与丰原国内类似的事情接连发生。 大部分藩国似乎幡然悔悟，主动的切断了与西夷的民间联络，开始安心等待或者主动请求撤藩。 大半个地球都是彻夜不眠的状态，倒是始作俑者朱靖垣睡得颇为踏实。 第二天，正月初八早晨，朱靖垣和往常一样起床、吃饭、晨练、洗漱之后，继续蹭父亲的车去衙门干活。 老皇帝让朱靖垣暂时不要参与键政，朱靖垣干脆直接不去宫里上早朝了，直接去了工部衙门。 朱简炎则在去宫里上朝之前，首先去了鸿胪寺衙门一趟。 昨天通政司公布撤藩的消息，户部还通知了琉球开始尝试撤藩，昨天晚上藩国可能会一些动静。 在正常情况下，藩国的消息都应该转给鸿胪寺，除非是指名道姓的提交某个部门的。 朱简炎通过值班的人员，拿到了昨天晚上收到重要电报，翻出了三十几封来自藩国的。 其中有的六封是类似丰原国，都是以藩王的名义主动自请撤藩的。 更多的则是来询问撤藩的情况，想要确认撤藩的消息和方案。 朱简炎迅速的过了一遍电报内容，把稍微有些特殊的丰原国电报带在身上，然后去文华殿上早朝。 今日上朝的王公大臣们，发现朱简炎身后没有跟着人，在茫然了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朱靖垣那个大孩子没有跟过来！ 好多人在意外的同时，心里面也暗自松了口气，终于没有搅局的了，这个早朝终于能够安稳了。 特别是朱简烽，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下来。 于是，在颇为轻松的氛围下，新一天的早朝正式开场了。 大家行礼之后，老皇帝朱仲梁注意到朱简炎身边没人，顿时就下意识的问了句： “靖垣没来？” 朱简炎立刻回答说： “禀告父皇，靖垣直接去工部规划战舰设计了，说是既然暂时不参与政务，那就没有必要上来早朝了，他准备专心做完手上的活儿，然后再去跟改革的进度……” 整个文华殿陷入了安静。 普通亲王的确不需要每日早朝，除非皇帝要求的，或者是自己有事情。 朱靖垣虽然内定了署理鸿胪寺卿的活儿，但是现在鸿胪寺卿的活儿实际上还是朱简炎在干。 所以朱靖垣不需要上早朝来报告外交事务，他也根本报告不了…… 老皇帝既然让朱靖垣这几天别掺和政务，那朱靖垣直接不过来上朝也的确很正常。 但是这这也太任性了一点吧，说不来就真的不来啊？ 然后大家就看到，老皇帝突然嗤笑一声： “这小子还有脾气了吗？不过把手上的活儿先干好也是正道，之前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想一出是一出……” 就这么很随意的念叨了几句，老皇帝似乎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摆了摆手开始吩咐事情： “不管他了，咱们先开始吧，各方面的进度怎么样？还是从吏部开始……老九！” 就这么放过了？不过说起来，这孩子的功劳是真的大，现在没人会把他怎么样。 朱简烽赶紧把朱靖垣的事情放在脑后，连忙起身报告情况： “启禀父皇，昨日经过内部讨论和分析，吏部认为工匠最低劳动报酬数额，可以暂时定在六元银钞的水平。 “这样如果父母都做工，现在也能勉强养活两个孩子。 “最初的典型工人报酬太低了，现在贸然一次性提高太多，可能会导致物价暴涨，进而影响市场和社会稳定。 “我们准备以六元为基础，在之后的几年到十几年内，逐步提升到十元以上的水平。 “具体提升到多少，应该根据市场和技术发展来确定，或许可以作为长期政策，作为促进工业发展和控制市场的手段。 “同时，户部应当在提高薪酬的同时，配合调控低级奴工市场，避免奴工市场大幅度波动。 “否则，单纯的提高工人的劳动报酬，可能会让工厂主倾向于尝试使用低级奴工。 “而这又肯定会引起低级奴工的价格迅速上涨，进而促使更多的大明和藩国商人加入奴工贩卖行业。 “如果朝廷确定以后要彻底废奴，那就要提前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儿臣的建议是，可以收取奴仆交易和持有税，将奴工的长期使用成本，同步提升到最低劳动报酬以上。” 老皇帝听罢轻轻颔首说： “好，考虑的颇为周全，那就按照这个方向，去和户部配合执行。 “不过记得，收税是控制奴工市场的方法，但显然不是唯一的方法。 “只要能够达到目的，都可以在评估效果之后做尝试。” 朱简烽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才是正常的早朝节奏啊： “儿臣明白。” 朱简烽之后，是户部尚书王念孙，站出来汇报了琉球国的回应。 接下来会马上安排人员，对接执行实际撤藩事宜。 老皇帝听完之后也是轻轻点头，然后看向了朱简炎的方向： “老二，其他藩国有反应吗？” 朱简炎马上站出来报告： “启禀父皇，昨日夜间到今日上午早朝之前，鸿胪寺累计收到转来的藩国电报三十七封。 “大部分是询问撤藩细节的，其中六封是直接申请依琉球例撤藩的，其中又以丰原国的要求最为详细。 “不只有藩国主要臣子的陈情，还有丰原国王本人的陈情……” 朱简炎把丰原国电报上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然后把电报文件送过去给老皇帝查看和确认。 老皇帝接过电报纸看了几眼，微微点着头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拟旨：设丰原布政使司、丰原提刑按察使司、丰原都指挥使司。 “原丰原国王仲栋，除丰原藩国王爵位，封大明亲王爵位，召回京师颐养，选一子就任丰原左布政使。 “朝廷选派丰原右布政使，丰原提刑按察使，丰原都指挥使。 “丰原等处地方其余官员，由丰原国原有官员调任，之后继续兼任丰原国官职。 “丰原等处地方不常设总督、巡抚，府县及三司员额数量视实际情况拟订，原有县域区划尽可能不予变更。 “鸿胪寺、户部、吏部配合，开始筹备丰原等处地方三司设立事宜，务必保障藩王安全归京。 “其他藩国申请撤藩者，先审核其撤藩的必要性，如确实需要撤藩的，参考琉球、丰原二藩方案逐步执行。 “但切记不可过度急切，切记不可好大喜功，维持稳定乃是第一要务。” 相关官员听到呼唤，马上站出来一起躬身答应着： “臣等遵旨。” 接下来在皇帝的引导下，又继续讨论和确定了一些事情，今天的早朝就结束了。 等到皇帝起身离开的时候，现场的王公大臣们都是松了口气。 这才是早朝的正常节奏啊！ 在皇帝陛下的领导下，大家各司其职，互相配合，掌控着大明王朝这艘巨轮，稳定有序的向前航行。 朱靖垣这孩子在朝堂上的时候，干的那些都是什么事儿啊！ 各种事情都出现了不可控的迹象，他恨不得把船直接开的飞起来。 这家伙好像是的确设计了出来飞机来着。 下意识的想到这些事情时候，很多官员就忍不住看向往朱简炎的方向。 然后大家就发现，朱简炎这位父亲，现在也是一脸轻松，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安稳过了。 看来这位二殿下平时也是挺辛苦的。 第五十二章 消息传遍世界 老皇帝朱仲梁心中明白，在撤藩改革的过程中，藩王是面临着很大风险的。 藩国上层基本都会支持，中下层最起码也不会反对，唯一可能反对的就是藩王。 但是这种情况下的反对，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反而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朱仲梁看到朱仲栋的陈情之后，就特别提醒了相关官员，撤藩过程中保障藩王的安全。 把祖宗分给兄弟家族世代相传的国土收回，这些兄弟子侄们有意见也很正常，给点照顾也是理所应当的。 特别是在当前局势需要求稳的情况下。 王公大臣们都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 所以在继续处理琉球国、丰原国的改革事宜的时候，态度也都更加的温和友好了。 接下来，琉球国改革事宜正常展开，立刻开始选派海东布政使官员。 制定丰原布政使司的区划和员额，在京师十一时形成了初步方案，然后马上发给丰原国君臣确认， 丰原国左长史李宏斌，拿到朝廷的电报之后愣神了好几秒，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 丰原一国最终给一个布政使司，六府四十八县的区划和员额，这是非常正常合理的安排。 最高文官是从二品的左右布政使，给王子一个，朝廷再安排一个，自己和其他丰原国臣子拿不到了。 但是，从三品的左右参政，加上从四品左右参议，以及暂定从四品的六个知府，却能把王府主要官员都安排好了。 单纯的算品级大家都能升官，实权最起码也都不会降低，可谓是非常的妥善了。 之前大家照着琉球和东宁岛的面积来算，认为丰原应该能拿到两个布政使，那根本就没考虑琉球的特殊情况。 所以当时李宏斌才连忙给他们泼冷水，不然到了这时候可能会有怨言，就算是自己能解释的通，他们心里也会不舒服。 不如在朝廷政令下来之前，就提前把预期降下来，这样大家才能安稳的接受。 现在朝廷给藩国官员的安置，基本没有出乎李宏斌的预料。 但是对于丰原国王的要求的回应，却让李宏斌真的大吃了一惊。 皇帝对自己王上的要求，完全无条件的同意了，那是在自己看来，稍微有些过分的要求。 特别是鸿胪寺还提醒，务必保障藩王的安全。 这说明皇帝陛下也是觉得，这种撤藩是亏待藩王的，所以愿意照顾和安抚。 李宏斌闭上眼睛深呼吸，迅速的整理好了心情，拿着电报纸见自己的君王。 丰原国王朱仲栋，心情本来是颇为忐忑的，患得患失的。 看了李宏斌递过来的电报之后，自己也是愣神了好一会儿： “这……这陛下就这么答应了？” 旁边的李宏斌想了想说： “是的，陛下都答应了，而且户部、吏部、鸿胪寺都特别叮嘱了，筹办丰原三司事务过程中，务必保障王上安全。” 朱仲栋又是愣神了几秒钟，然后嘴巴嘟囔着念叨： “大兄皇帝陛下真乃仁德之君啊！孤王……后顾无忧矣……”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朱仲栋开口吩咐： “回复朝廷谢恩，然后通知大家，马上收拾东西返回国都，立刻开始改立事宜。” 李宏斌马上躬身答应着，然后又问了一句： “王上，如果其他王国来打听消息，咱们要不要告知他们？” 朱仲栋稍作沉吟之后抚须微笑说： “据实相告，无需隐瞒，以后在京师可能都是邻居，现在稍微卖个好，以后都是人情啊。 “而且朝廷应该也是希望，咱们能够给其他藩国做见证，好确定撤藩的消息吧？ “咱们丰原的百姓，也肯定有人听到了风声，想要确认消息吧？ “那就干脆发邸报通告全国，让大家都高兴一下吧！” 李宏斌听了也是微笑点头： “王……殿下英明。” 朱仲栋听着这个称呼，明显愣了一下，自己怎么变殿下了。 不更朱仲栋马上就明白过来，以后自己是大明亲王了，可不是变成了殿下了。 于是朱仲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李宏斌的肩膀说： “咱们丰原地方，还是李卿最有前途的，小儿是布政使，李卿以后是参议，还需要李卿多多襄助……” 李宏斌心里舒坦，表面上连称不敢。 当天中午十二时，丰原国正式发布王国官方公告。 即将在丰原国境内设立隶属于大明朝廷的三司，所有移民及纯血后裔即将获得大明公民权。 丰原国的百姓，本来就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越是上层人物知道的越多，都在等着确切的消息。 现在官方一公布，丰原国的中上层群体，立刻进入了欢呼雀跃的状态。 丰原国各大城市的街道上，很快就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很多人大笑着拱手行礼，感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自称是大明人了。 与此同时，各个方面的民间情报人员，也终于拿到了大明撤藩的确切官方消息。 然后马上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内容传遍了世界。 丰原国使用大明京师时间，大明京师中午十二时时候，泰西诸国大部分地方天还没亮。 大臣和国王们虽然陆续收到了通知，但是他们起床汇合起来需要不少时间。 而此时安西三国的时间，却刚好在上午八时左右，已经起床吃早饭的国王和可汗们，正好直接开始了应对方案的讨论。 安西三国，不是原时空的中亚三汗国，布哈拉、希瓦、浩罕。 而是哈萨克汗国、希瓦汗国、波斯萨非王朝这三个国家。 这个世界的浩罕汗国，因为太过靠近天山余脉，大明整合了准格尔汗国之后，就顺手把它收了。 浩罕汗国西部的布哈拉汗国，则是被大明和更西的希瓦汗国瓜分掉了。 之后，大明考虑安西区域的族群成分、直接和间接的统治成本、官方大规模移民的成本后，没有继续向更西扩张。 没有继续兼并希瓦汗国、哈萨克汗国，没有完全吞并内乱中的萨非波斯，当然也没有放任不管。 大明首先通过武力干涉，稳定了三国的动荡局势，在当地扶植亲大明的政权，保障对方不被露西亚和奥斯曼蚕食。 然后长期对他们施加经济和文化影响，将他们变成了名义上完全独立，实际更加倾向于大明的战略缓冲区。 在大明的持续影响之下，安西三国保持了七十多年的和平稳定状态，完成了世俗化改革。 由于三国的国际地位非常类似，所以相互之间交流和联系颇为紧密。 特别是大明在他们西部，靠近大明的一侧专门修建了铁路，架好了电话线之后。 三国中的一国收到消息，差不多就相当于另外两国也收到了消息，他们会用专线电话直接呼叫其他人。 第五十三章 安西三国的骚操作 反明战争开始之后，安西三国都按照以往惯例，对外宣称保持绝对中立状态。 拒绝加入反明同盟，也拒绝露西亚、奥斯曼的反明同盟陆军过境。 这样露西亚要攻击大明本土，只能绕行到蒙古高原西北部乃至鲜卑荒原，大明本土驻军在那里枕戈待旦。 反明同盟没有马上干涉他们，首先是让由露西亚主导，在蒙古高原西北和北海附近，尝试对大明发起了几次进攻。 结果始终无法取得什么实际的战果，反而折损了大量的士兵和物资。 反明同盟不得不改变方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安西三国身上，开始用各种手段对安西三国威逼利诱。 在大明陷入表面上的劣势的时候，在露西亚发出的不允许通过就直接宣战的威胁下，在反明同盟其他国家的劝慰和利诱之下，安西三国终于临时允许反明同盟军队过境了。 然后，大明右军都督府统辖的西域边境部队立刻开始行动，毫不犹豫的穿过了理论上应该存在的双方国界，顺着大明给安西三国修的铁路进入了他们的境内腹地。 右军都督府直接接管了他们境内的所有铁路和火车站，并在铁路网的尽头迅速开始战略布防。 反明同盟联军也马上停止前进，在安西三国西部地区布防，还把最近声名鹊起的拿破仑将军招了过来。 大明与反明同盟的大规模战斗，眼看着就要在安西三国的腹地爆发了，这让安西三国高层和民众，都陷入了空前的恐慌。 他们已经七十年没打过仗了。 允许反明同盟部队进入本土的决定，很快就被批评为史无前例的愚蠢决策。 自己的长期和平是大明赐予的，竟然幻想允许与大明交战的军队和平过境，到大明的边境去战斗，而大明对此事无动于衷。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如今全面大战即将开打，他们只能期待反明同盟能够取胜，能够尽快取胜了。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明撤藩的确切消息传来了，他们顿时就有一种，大明这次要动真格的了的感觉。 这次大战的后半程，世界上很多政治人物都隐约感觉，大明很可能就没有用全力。 没有专门的去压榨战争潜力，不但没有给藩国和底层福利收取人心，甚至没有发债筹集战争资金。 所以现在这个诡异的感觉出现后，安西三国高层都陷入了慌乱懊恼之中。 三国高层用电话对吼了好一阵之后，做出了一个理论上非常愚蠢，但是在当前情况意外的恰到好处的决定…… 他们同时向战争双方发了电报，呼吁双方保持冷静克制，不要在自己境内擦枪走火。 自说自话般的表示，他们愿意出面为双方调停，停止这场持续多年的战争，并要求双方部队退出自己国境线。 大明与反明同盟如果真的想要继续战斗，那么安西三国的呼吁就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被当耳边风。 但是现在双方恰好都不太想打了，但是却都不好想主动示弱提出议和。 安西三国自说自话的停战提意，实际上符合双方的实际需求的。 安西三国理论上都是中立的独立国家，不是交战双方的中任何一国的附庸。 国土正好位于双方领土中间，即将变成双方交火的战场，理论上恰好有调停的资格。 于是，大明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初八下午两点，继续主持鸿胪寺处理公务的朱简炎，收到了来自安西三国官方的电报。 朱简炎心情复杂的考虑了五分钟，然后直接去单独面见了皇帝。 老皇帝看完电报之后，下意识的反问朱简炎： “是你提示他们这么做的吗？” 朱简炎非常果断的直接否认： “儿臣不可能这么做，大明现在战略上居于劣势，绝对不能有任何示弱行为，包括面对名义上的中立国的时候。 “如果大明主动提示他们出来调停，那这些中立国可能会认为大明坚持不住了。 “他们很可能会把我们要求调停的消息，以及这种判断直接传到西夷手中，那样会让西夷在谈判上更加的强硬。 “西夷暗示他们这么做的可能性，应该存在……但是概率也不大，理由和咱们是一样的。 “所以儿臣认为，他们应该是收到了我们撤藩的确切消息，所以开始慌张了，然后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老皇帝轻轻点头，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朱简炎： “也只能这么认为了，所以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如果是以前的朱简炎，可能会本能的说，现在应该将计就计，直接通过安西三国开始正式议和。 但是这两天，在儿子和父亲的细微影响下，朱简炎的心气越来越高了，思维方式也有了一些变化，所以试探着说： “儿臣认为，大明的撤藩和改革已经开始，现在应该果断拒绝调停，同时大张旗鼓的召集藩国仆从军。 “这样让敌人形成一种……我们大明是真的恼羞成怒了，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打到底了。 “正好可以配合撤藩方案，将各藩国土人男性召集起来，集中送到更偏远的地方去，不打仗也不会送回去了。 “西夷的意志力也已经到了崩溃边沿，应该很快就会正式求和。 “大明的改革只要继续，力量就会持续恢复，就像靖垣所得那样，大明甚至可以不停战。” 老皇帝颇为满意的轻轻点头： “不错，那就这么去准备，但是停战还是要停的，我们的目的还是要逼和，而不是继续鏖战。” 朱简炎点头的同时忍不住问出了疑问： “但是为什么呢？大明的战争潜力还没有完全挖掘出来，现在明明已经有了取胜的方向了，为什么还要议和？” 老皇帝脸上露出来一丝细微的笑容： “你啊……明白我不只是为了退位而要求议和，也算是不错了，但是看的还是不够长远。 “现在咱们大明的确有机会取胜，但那种结果肯定是惨胜，我们可能要使出自己的全部力量。 “惨胜之后为了控制混乱的战败国，我们就要在极限状态下继续拿出更多的力量，那很可能会让我们真正露出疲态。 “对于咱们家的江山而言，最危险的情况是什么，就是咱们皇家的潜力，真正发挥到极限的时候。 “偌大的帝国，六万万人口，枭雄精英不计其数，又都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只是咱们的力量无穷无尽，让他们根本看不到任何机会，所以才都老老实实的听从调遣。 “但是，只要咱们真的出现了疲于应付的情况，那他们就看到了咱们的极限在哪里，就有了判断事情成败的方法。 “只要有了方法和目标，那么扯旗造反的野心家，可能就再也按耐不住了，混乱可能随时都会发生。 “到了哪个时候，大明帝国也许还在，但应该已经不是咱们朱家的了。 “所以，等靖垣的那些改革完成，等他准备那些武器装备成型，到时候咱们再战吧。 “到时候咱们就不会亲自下场了，靖垣这次下力气哺育出来的民间力量，该为保护他们的既得利益而去战斗了。” 现场只有皇家父子两个，所以老皇帝说的非常直白。 对于皇室而言，大明帝国固然非常重要，但是属于自己家的大明王朝同样重要。 朱简炎听完之后也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儿臣终于明白了，还是父皇深谋远虑……” 第五十四章 明化的露西亚帝国 大明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初八，大明本土到了中午的时候，泰西大陆的天还没有亮。 但是对于大明这个世界最强帝国，对于一个让所有人感觉无力的敌对帝国，泰西各国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他们都用尽了各种方式，在大明本土和藩国内，安排了大量的细作、线人。 真正的大明权贵、精英们，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给外国人当间谍，御前会议的信息也不可能直接泄漏。 但是，他们可以收买很多普通人，可以努力安排一些鞑靼人去获取居留权，以及派遣受限制非常严重的官方大使。 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间谍活动不是影视剧中那么的惊险刺激，而是隐藏在完全不起眼的日常生活中。 对本土普通人而言非常普通的信息，对于其他国家而言却可能是非常关键的信息。 比如说朝廷邸报，各种报纸上的消息和文章，这些公开信息，都可能让泰西诸国高层夜不能寐。 泰西大陆，露西亚帝国，莫斯科府。 露西亚帝国的第五任皇帝保罗，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自己的侍女叫了起来。 几封境外情报机构的紧急密报，被送到了帝国皇帝的面前。 “消息确认，大明帝国藩属丰原国公布改革公告，大明正式开始撤藩，详细情况如下……” 今年已经六十岁的保罗，看着详细报告的内容和分析，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让仆人去召唤自己最看重的王子尼古拉，以及帝国的内阁大臣们过来开会，本人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之中。 局势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露西亚与大明的第一次直接接触，是一百多年前的雅克萨之战，大明称之为龙江堡之战。 因为大明与大清之间持续多年的战争，理论上拥有外黑龙江的大清无暇北顾，使得露西亚在东北的扩张更加深入。 不过朱慈烺提前做好了规划，在大明重新统一全国，彻底解决了女真和蒙古人之后，就对露西亚动手了。 露西亚在东北的人力比历史上更加“充足”，参与的兵力也比历史上雅克萨之战更多，露方的总兵力高达上千人。 结果是被准备更加充分的大明全歼，露西亚部队除了少部分阵亡之外，大部分被俘虏。 这些俘虏中，只有少部分将领自己花钱赎了身，大部分都被阉割之后送去辽东矿山当苦力，成了大明本土的白奴。 龙江堡之战后，朱慈烺直接开始准备新的战斗，主动去联络和整合当地土着。 外东北地区的“林中百姓”，以及被称为“不里牙剔”的蒙古人，包括“野人女真”索伦人，被训练成了大明的北地丛林猎兵。 大明给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和枪械，让他们往北方和西方调查和进攻。 在这之后，大明与露西亚双方，在东鲜卑和北海地区，进行了三次规模不算大的战斗。 鲜卑荒原和漠北蒙古这种地方，在铁路联通之前，双方都是无力执行大规模军事行动，相对而言大明略有优势。 三次战斗露西亚的全部惨败，不得不彻底投降认输，请求跟大明签订和约。 在和约中，大明明确了整个东鲜卑、北海周围地区、以及北海以东和以南所有土地的所有权。 露西亚在和约上保证，永远不再向东探索和扩张，永远不寻求太平洋地区的出海口。 露西亚本来将议和当作权宜之计，准备暗中积蓄力量再次东进。 但是随着工业革命全面展开，大明把铁路修到了北海湖畔之后，露西亚就彻底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打算。 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面，大明还在海上陆续打败了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成了南洋的唯一绝对掌控者。 身体健全的泰西商人，都普遍明白了一个道理，在马六甲以东，所有生命遵循大明皇帝的意志，而不是上帝的意志。 大明的富裕、强大，以及不讲道理的凶残，都极大的震撼了露西亚的小沙皇彼得。 于是露西亚历史上的彼得西化改革没了，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东化”或者说“明化”改革。 彼得把朱慈烺作为榜样，首先自行登基称皇帝，改露西亚为帝国。 努力强化中央集权，建立露西亚皇室财团，精英化培养皇族群体，逐步推行东方式的科举制度。 逐步将农奴转变为东方式的佃农，持续学习大明发展手工业，不断的开矿建设工厂。 露西亚得到了全面的大发展，彼得自己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 他没有迁都圣彼得堡，因为大明的首都就不是沿海城市，只是修了一条专用铁路去最近的海岸线。 所以他也没有在海里染上风寒，最终在莫斯科活到了七十多岁。 并且在六十岁的时候，就学习朱慈烺提前退位，指导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彼得的长子，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在年轻的时候没有去欧洲，而是被万里迢迢的送到了大明留学。 这改变了这位皇太子的思维，也进一步改变了他的命运。 阿列克谢在父亲活着的时候登基，在父亲的指导下成为了第二任露西亚皇帝，并且比父亲更加的东方化。 这种平稳的皇权代际交接，为露西亚后续的稳定奠定了基础。 原本历史上接二连三的宫廷政变，被两代掌握了东方技巧的皇帝尽可能消弭。 历史上的叶卡捷琳娜大帝自然消失了。 露西亚现任皇帝保罗，并不是叶卡捷琳娜的倒霉儿子保罗一世，而是阿列克谢的直系曾孙，彼得的玄孙。 这个世界的露西亚，虽然没有得到太平洋的海岸线，领土规模也远远不如，但力量却比历史上更加强大。 露西亚、荷兰、葡萄牙、西班牙四国，是最早被大明直接胖揍，最先开始学习大明技术，进而开始工业化的西方国家。 特别是露西亚，始终保持与大明的接触和学习，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中也没有落后。 到了大明泰平三十四年的时候，露西亚帝国的工业化程度，已经非常接近原时空十九世纪末期的水平了。 露西亚同样拿到了波罗的海和黑海的出海口，而且比历史上掌控的欧洲沿海土地更多，提前完成了对波兰的瓜分。 但是，越来越深入的明化改革，也让露西亚的向心力开始衰减。 特别是露西亚东方的领土，当地生活的亚洲人大多心向大明，导致露西亚对东方的掌控始终不稳定。 与此同时，不断抬头的露西亚民族主义势力，也普遍认为只有打败大明帝国，才能真正摆脱大明的阴影。 最终在英国人的联络和撮合下，露西亚作为陆战主力加了反明同盟。 结果战争持续了十几年之后，虽然在战场上稍微取得了一些战果，但是反明同盟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消耗战拼的就是国力，距离本土越远优势越小，所以在北海的行动失败之后，露西亚才会尝试去安西。 蒙古高原战场距离大明京师两千公里，安西距离大明京师超过四千公里，起点换成莫斯科则完全反过来了。 安西的战场距离露西亚本土更近，但是战场周围的本地人却心向大明，导致这个仗看起来仍然非常的难打。 显然早有准备的大明军队，很快就把铁丝网壕沟准备好了，还用铁路把那些钢铁怪物运了过来。 无论是拿破仑还是库图佐夫，都不认为有迅速取胜的希望，接下来仍然是消耗战。 现在又确认了大明撤藩的消息，露西亚皇帝的心更加揪了起来。 撤藩给殖民地本土待遇，这是要榨取战争潜力，跟反明同盟彻底耗下去吗？ 第五十五章 向大明求和不算软弱 莫斯科的天色微微亮的时候，皇子尼古拉斯和其他重要官员，陆续赶到了露西亚皇帝的御前会议室。 保罗皇帝带着两个侍女进入会议室，稍微看了一眼现场众人的打扮，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露西亚朝堂之上，大部分文官和相对年长的人，基本都穿的是明式的宽大袍服，皇帝也穿着类似明朝皇帝的团龙常服。 而大部分武官和年轻人，在几年到十几年前，也基本都是同样明式打扮，但是最近十几年陆续发生了变化。 他们陆续换回了泰西式着装，绷紧了身体的过膝长袜和马裤，对襟的花领衬衫和厚重的呢子燕尾服。 他们看到自己行礼的方式，也对应的分成了两派，一部分和明人一样拱手躬身，另一部分则是单膝下跪抚胸低头。 已经习惯的保罗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在众人行礼之后，就把自己收到的信息发下去，让他们传阅。 “大家都说说吧，现在露西亚应该做些什么？” 现场的官员们看了信息之后，表情也都非常的难看，好几个直接闭上了眼睛。 三十二岁的皇子尼古拉最先开口了： “父亲，能确定不是明国人在‘虚张声势’吗？当前的战争局势我们都明白，都是有力也用不出来的感觉。 “只要我们也把阵地建设好，明国人就算是用尽全力又如何？总不可能打到乌拉尔山的。 “我们也可以去‘虚张声势’，正好可以探探明人的真正底细啊！” 皇子这明显倾向于大露西亚主义的激进观点出来，马上引起了有着类似思维倾向的大臣们的赞成。 而不远处的陆军大臣，六十岁的本尼格森伯爵，列文·奥古斯特，非常无奈的劝阻说： “殿下不可鲁莽，大明的‘虚张声势’可以变成真的，因为大明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 “他们正在撤藩安抚附庸国，开放皇室专营行业安抚本土资本同时控制流民，又开始为皇室财团开拓新的产业。 “但是露西亚的虚张声势却只能是假的，因为我们已经逼近极限了，所以才释放了可以议和的暗示。 “一旦大明坚持打下去，露西亚就只能出丑了，甚至面临大规模的溃败。 “所以无论大明是否在虚张声势，露西亚帝国当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放下幻想去求和。” 旁边的其他相对保守和传统的大臣们马上随声附和： “对，向大明求和不算软弱。” “伟大的彼得大帝陛下都曾经向大明求和。” “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也都曾经向大明求和。” “露西亚必须停止战争，朝廷已经破产了，城市和乡村的秩序也要崩溃了。” 露西亚的老人们，对于向大明求和这种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自己的祖宗早就干过了，其他的泰西人也干过了，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干呢？ 但是这种传统言论，却让新兴的大露西亚民族主义官员有些炸毛。 他们在皇子尼古拉的带领下，毫不犹豫的直接怼回来： “你们都忘了我们参与战争的目的了吗！” “现在向大明求和，这之前的所有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求和了，以后如何面对其他的欧罗巴人！我们还怎么重归欧罗巴啊！” “今天求和，明天求和，我们露西亚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啊！” 保罗皇帝看着双方几乎要吵起来，顿时就有些烦躁的拍了拍桌子： “都给我住口！” 保罗皇帝喊停了现场的争执，正准备大声训斥他们一顿。 恰好在这时候有个秘书快步跑了进来，把一封新的电报纸递给了皇帝。 保罗皇帝拿过来看了一眼，顿时脸露喜色，刚才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把电报纸让大臣们传阅，同时颇为感慨的微笑着说： “安西的鞑靼人竟然也有聪明的时候……” 本尼格森伯爵看了电报纸之后，也是忍不住喜形于色： “安西三国愿意调停，那这次就不是求和了，这就算是打成了平手了！” 其他的文官和老大臣们看了信息之后，也都是出现了几乎要欢呼的倾向。 “面对大明，平手对于我们而言，那就是胜利啊！” “反大明同盟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们可以开始讨论规划战后秩序了！” “这是我们整个欧罗巴的胜利！” “欧罗巴人终于站起来了！” 面对这边的欢呼雀跃，另一边的皇子尼古拉在看完消息之后，心中也是有些惊喜。 只是表面上完全不动声色，而且故意板着脸冷哼说： “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这只是安西三国的提意，并不是大明的邀请，大明尚未应允。 “大明正在挖掘战争潜力，如果直接拒绝了调停，我们应该怎么办？” 此时电报纸已经传了一圈了，本尼格森伯爵微笑着说： “殿下，我认为大明应该不会拒绝，大明虽然还有力量，但是他们这场仗也打的很不舒服。 “让大明主动投降认输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场反明战争现在的最大难点，就是如何体面的结束战争。 “而且，我甚至怀疑，安西三国的调停，本来就有可能是大明暗示的。 “现在安西三国给双方送来了‘台阶’，我认为大明应该会接过来这个‘台阶’的。” 周围的大臣们听着纷纷点头，上面的保罗皇帝也忍不住追问： “如果安西三国真的是大明暗示的，那岂不是说大明也真的坚持不住了？ “他们撤藩和开禁真的在在虚张声势而已？所以我们还要接受这个安西三国的调停吗？” 保罗皇帝提到的这个思路，让好多臣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尼古拉王子下意识的想要开口： “那我们可以虚张声势，从东方和南方获取更多的土地……” 本尼格森伯爵却马上摇头，直接掐死了所有人的妄想： “绝对不能贪心，能让大明接受平局就是胜利，绝对不能逼的大明恼羞成怒，因为我们根本就无力坚持。 “不过，我们可以在未来谈判桌上，表现的稍微强硬一点，让大明尽可能多出让一些利益……” 伯爵的话顿时引起了保守大臣们的赞同，激进的年轻人也在考虑过之后也没有反对。 露西亚的情况什么样，他们自己都是心里有数的，打到现在真的已经尽力了。 于是，这次的御前会议马上转了风向，大家开始讨论如何与大明谈判，应该索要哪些土地或者利益。 最起码的要求是，要将安西三国拆分，必须得给露西亚一部分，不能继续作为大明的禁脔。 保罗皇帝和大臣们的心情，都在讨论之中变得越来越愉快，会议室里面慢慢的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直到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保罗皇帝的秘书再次跑进来，再次递上了一封电报纸。 然后保罗皇帝直接傻眼了，瞪大了眼珠子看了好几遍，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往外崩字： “安西三国说——大明——拒绝了——调停——” 这下子不用传阅了，下面的大臣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了尼古拉王子。 尼古拉王子也完全懵了，自己之前其实只是嘴硬而已。 自己内心也巴不得赶紧停战呢，没想到现在真的让自己说中了结果。 这按照大明雅言的说法，这就是典型“乌鸦嘴”啊！ 关键是大明还拒绝的这么快，这可能是电报刚刚发到大明，大明的电报员看到之后请示皇帝，皇帝当场就直接拒了。 最起码根本没有仔细考虑，否则加上安西三国的中转时间，不可能这么快送到露西亚首都的。 大臣们刚才还乐呵呵的讨论着，怎么在谈判桌上逼大明让步呢，现在全都傻眼了。 特别是本尼格森伯爵，之前还猜测，安西三国的调停是大明暗示的，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会调停，直接就给拒了。 第五十六章 明学热潮下的泰西诸国 露西亚皇帝保罗愣神了好几秒之后，才怔怔的把手中的电报纸递了出去。 王公大臣们再次传阅之后，现场的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寂静的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许久之后，保罗皇帝看向了本尼格森伯爵： “你说说看吧！大明这算是个什么态度！为什么会这么直接的拒绝，我们应该怎么做？” 本尼格森伯爵嘴唇微微颤抖着说： “现在看来，大明可能已经‘恼羞成怒’了，要不顾一切跟我们打到底了！ “这是大明可以承受，而我们无法承受的，所以我们必须正式主动提出和谈了，不能再顾及最后的‘脸面’了。 “先让英国人代表联盟去联络议和，如果无法成功，我们再单方面的求和，就像彼得大帝陛下当年那样。 “为了保住露西亚帝国，保住罗曼诺夫王朝，我们必须这么做。” 尼古拉皇子下意识的想要反对，保罗皇帝却直接伸手制止了： “如果大明拒绝了英国人的和谈，又拒绝了我们的单方面求和，那就将消息向全国公布出去。 “到时候尼古拉你，借助大露西亚主义群体的力量，拨动露西亚民众的屈辱与愤怒。 “发动露西亚民间的一切力量，在帝国本土与大明死战到底！” 尼古拉王子并不愚蠢，马上就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大明也许暂时很难直接占领其他泰西国家本土，但是露西亚的本土却就在他们的跟前。 如果大明真的不顾一切，不管不顾的按着露西亚打，继续打个几年到十几年，那罗曼诺夫王朝就完了。 不需要真的在战场上彻底战胜露西亚所有人，战争的人口和物资损耗就能让罗曼诺夫王朝崩溃。 这当然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但是，如果露西亚罗曼诺夫王朝，能够掌控的财富和人口算一份的话，那朱明王朝就至少有十份以上。 如果朱家下狠心拿出一份来，要彻底的兑掉罗曼诺夫的露西亚，那罗曼诺夫根本没有办法应对。 所以罗曼诺夫王朝核心成员们，感觉到朱家人要发疯的时候，就马上就心虚的决定正式求和了。 但是这帮露西亚人也被激发了内心深处的野性。 如果大明选择耗死罗曼诺夫王朝，他们也会努力发起困兽之斗，要给大明造成尽可能多的损失。 实现这一目标的最好方法，就是发动露西亚的民族主义者的力量，在本土打全面的防御战争和游击战争。 当然，这种打法的损失必然非常惨重，战争结束之后，罗曼诺夫王朝应该同样也不复存在了。 保罗皇帝下令之后，尼古拉皇子以及其他有类似思想的大臣，全都心情沉重的下跪领命。 罗曼诺夫王朝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了。 与此同时，泰西大陆上的其他国家，因为本土与大明距离足够遥远，中间还隔着庞大的露西亚，所以都稍微镇定一点。 当然，也只是“一点”而已。 所有的国王和内阁大臣们，都是在春寒料峭的清晨四五点钟爬起来开会，大部分连早饭都忘了吃。 他们已经持续这种作息好很多天了，以至于已经稍微有些适应这种生活了。 因为东方的消息，往往都是在泰西的下半夜开始传来，以至于他们开始契合大明的生活规律了。 会议中间收到了各种各样的新的消息，包括安西三国首先提意调停的消息，以及安西三国转来的大明拒绝的消息。 最后是露西亚官方发来的，要求英国正式正面主持和谈的消息。 国王和大臣们的心情几经起落，最终还是决定“接受”露西亚人的建议，放弃最后的矜持，主动提出和谈邀请。 他们和大明皇帝朱仲梁、露西亚皇帝保罗一样，担心的不只是国家的战争失败，更重要的是自己王朝的统治存续。 只要能够维持统治，主动提出和谈不算什么，甚至是像从前一样求和也不是不能接受。 如今的泰西大陆，所有国家都是王国或者帝国，其中包括荷兰。 最初，由于大明在东方的针对性打击，以及持续的贸易遏止，致使荷兰东印度公司迅速破产。 再加上西班牙和英国在欧洲的共同压制，让这个最早的资产阶级民主政权难以为继，最终崩盘之后恢复了君主制度。 这本来就严重打击了泰西人对民主共和制度的信心，间接影响了泰西近代政治理念的发展方向。 再加上，大明在全球战场接连不断的胜利，大明选择谁做盟友谁就是大西洋霸主，大明本土不断涌现各种划时代的新技术。 这些摆在所有泰西人面前的现实，让泰西人认定了大明模式才是正确方向。 大明的东方式的思想和文化，在战争、贸易、交流的过程中，和工业革命的划时代技术一起，在泰西迅速流传开来。 明学热潮逐渐取代了文艺复兴，让泰西的近代文化完全变了样。 最受瞩目的朱慈烺大帝的所作所为，也不可避免的成了泰西君主们模仿的对象。 这增强了传统君主对资本主义改革的认同，也加强了资产阶级对独裁君主的信任，让两者有了媾和的基础和方法。 泰西传统封建君主缓慢地向资本君主转化，同时不断的强化君主专制和中央集权，极大的压制了人权与民主思想。 英国国王的权威都得到了持续的恢复，渐进式的民主化进程被明化思潮扩散打断了。 法国大革命的思想基础没有了，路易十五和路易十六持续推进明化改革，从而维持了波旁王朝的统治。 拿破仑成了路易十六的陆军将领，在反明战争中崭露头角，迅速晋升到了将军。 普鲁士学习大明，迅速强化王权与集权制度，以秦为榜样，武力兼并周围的德意志邦国，提前统一了大部分德意志地区。 奥地利被迫放弃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国号，但也削弱了境内各民族地区的独立性，帝国的集权程度也大大的增强。 与此同时，普鲁士、奥地利两国，都将对方视为“统一天下”的阻碍。 但是普鲁士的“天下”是德意志，奥地利的“天下”是神圣罗马帝国。 不过两国却仍然和露西亚合作，共同瓜分了波兰的所有土地。 在明化思潮的持续影响下，泰西还出现了第二轮的宗教改革运动，教会的世俗影响力被大幅度的削弱。 贵族们获得了自行确定私生子合法性的权利，并且可以自主选择赋予某个私生子继承权。 同时参考朱慈烺大帝的方案，对所有婚生子和私生子进行全面的精英教育，并且在各级政府中持续实训。 教廷力量的衰弱，让撒丁王国夺取了教皇国的绝大部分地区，进而提前统一了意大利的大部分地区。 大明的技术扩散，特别是蒸汽帆船的出现，让英国的北殷洲殖民地发展大幅度提速，人口迅速增长到了千万级。 英国本土与北殷洲殖民地的矛盾逐步显现，但是蒸汽帆船也让英国对北殷洲的掌控力增强了。 最终，英国国王参考大明的藩属国制度，给予美利坚地区移民次级公民权，并在内阁中设置了美利坚事务大臣。 这种妥协暂时安抚了殷洲移民，使得他们暂时还没有考虑独立，更加没有考虑共和。 这些半封建半资本的王室的决定，最终汇总到了反明同盟组织者，英国国王和内阁大臣们的面前。 此时此刻，英国国王也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接受露西亚人的建议，主动提出和谈。 同时做好了再打几十年的长期战争的决心，以及死光最后一个天竺人，彻底放弃天竺殖民地的决心。 于是，欧洲大陆时间下午四时，英国正式以反明同盟的名义，向大明发出了和谈邀请。 但这时候大明的君臣都已经睡着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把他们喊起来。 第五十七章 谁能与大明相提并论 大明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初九上午，朱靖垣再次蹭父亲的车去衙门上班。 和昨天一样，朱简炎让司机先去鸿胪寺，朱靖垣也好奇的跟着走进来自己理论上的工作地点。 鸿胪寺值夜班的官员看到朱简炎进来，马上把收拾好的重要电报文件交过去，非常郑重的报告说： “殿下，昨日夜间收到了西夷发来的和谈邀请，已经放了九个小时了，我们要不要回复他们？” “哦？” 朱简炎父子两人同时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一起看向对方递过来的电报纸，西夷那封和谈邀请被放在了最上面。 朱简炎看完之后呵呵干笑着摇头： “还在嘴硬，只是邀请和谈，而不是单方面求和，先不用回复，等早朝回来再说，你们先去休息吧。” 朱简炎又稍微翻了一下其他的电报，没有发现特别重要到需要上朝说的，就带着那封西夷的议和邀请电报出了门。 朱靖垣在稍微考虑过之后，跟着父亲上车后吩咐司机： “我不去工部了，不用再到工部门口停车，我今天跟父王去上朝。” 朱简炎听到这声音就是一愣： “为什么？你不去设计战舰，去上朝是想要干什么？” 朱靖垣理所当然的说： “西夷正式提请和谈了，我也该正式公开亲王身份，接任署理鸿胪寺卿的职务了啊，和谈才是我的正式差事啊……” 朱简炎顿时就沉默了。 这孩子说的好像的确是事实，他才是理论上的鸿胪寺卿，自己实际上已经被撤职了。 朱简炎就带着颇为复杂的心情，带着儿子一起进了宫，一起走进了文华殿。 周围一起下车的大臣，本来下意识的想要跟朱简炎打招呼，结果就看到了他身边的朱靖垣。 然后大家的心情顿时就不那么愉快了，招呼也就变成了礼仪性的颔首微笑。 老皇帝进殿，抬眼就看到了现场最年轻的朱靖垣，顿时就下意识的而吹了吹胡子： “你怎么来上朝了？战舰设计准备好了吗？” 朱靖垣跟着王公大臣一起行礼之后，随口回复老皇帝说： “启禀皇爷爷，战舰设计方向基本确定，只剩下最后的资料和数据整理了，今天上午应该就差不多了。 “孙臣今日过来，是因为随父王看到了西夷请求和谈的电报，觉得自己应该开始履行正式职责了。” 听到西夷提请和谈的消息，周围的大臣们顿时松了口气。 然后马上在短暂的茫然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朱靖垣所谓的履行职责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现在的正式职务……其实是署理鸿胪寺卿啊！ 老皇帝也经历了差不多的心路历程，然后轻轻点头之后坐上自己的位置： “大家都坐吧，那今天就先从议和开始讨论，老二你先来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回应？” 朱简炎拱手躬身说： “启禀父皇，西夷暂时仍然是邀请和谈，站在一种与大明平等的地位上说话，而不是在向大明求和。 “所以儿臣认为，我们应当继续晾一晾他们，最起码拒绝两次，或者直接不回应。” 朱简炎的建议，让部分大臣们轻轻的点头，也让部分大臣们眉头微微皱起。 但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也没有人表示赞同，都不愿意在这种敏感话题上开口。 老皇帝不置可否，视线从周围的大臣们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始终没落座的朱靖垣脸上： “靖垣你既然站着，而且也是职责所在，那就也来说说吧。” 大臣们听到老皇帝点名朱靖垣，就顿时有一种昨日重现的感觉，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朱靖垣马上拱手躬身，然后站直了说： “孙臣认为，虽然西夷必须联合起来才能对大明造成威胁，但是我们不能让他们清醒的认识并且固化这种思维。 “我们应该见好就收，然后对他们实施捧杀，离间拆解反大明联盟，打入敌人内部中去，进而各个击破。” 这显然只是刚开了个头，大臣们就听得稍微有点糊涂，老皇帝下意识的直接追问： “你仔细说说，什么是见好就收，怎么捧杀，什么叫打入敌人内部？” 朱靖垣继续解释说： “见好就收是说，提出一个不是特别高的要求，如果对方答应了，那就接受邀请，正式开始和谈。 “比如说西夷退出当前占据的曾经大明占领过的领土，退出安西三国的领土，作为和谈的前提，这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如果大明对他们过度逼迫和压制，可能会在客观上推动泰西诸国保持联合，甚至在和谈后继续保留反明同盟。 “最起码，是以后大明对任意泰西国家动手的时候，他们就可能马上再次组建新的反明同盟。 “捧杀是指，将反明同盟的主要国家，全部抬到和大明同级的地位上，大明以后在名义上与所有泰西国家平等相待。 “这样给予泰西各国过高的地位，促使他们骄傲并且逐渐膨胀，进而轻视盟友和大明的存在。 “然后我们催化各自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让他们各自独立乃至互相征战，从而避免他们再次联合针对大明。 “打入敌人内部，就是让我们大明也加入泰西人组成的联盟，或者是共同组成一个共同的新联盟。 “然后大明以绝对的优势，去领导和掌控这个联盟的秩序，管理和调解各国之间的矛盾。 “避免他们背着大明，再次组成针对大明的联盟，避免泰西大陆的一体化。 “这个包括大明在内的联盟，也是实现捧杀泰西各国的平台。” 好多大臣听着就是暗自点头，但不是在赞成朱靖垣的想法。 而是确认不好预感果然成真了，回忆起了朱靖垣掺和朝政的感觉。 这孩子总是会跳出常有的逻辑不按套路出牌，在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角度出力。 但是稍微分析之后，又觉得他的观点其实颇为合理。 现在朱靖垣所说的见好就收、捧杀、离间策略都算常见方案。 可主动加入敌人反对自己的联盟，并且想办法主导这种联盟，这种操作也太诡异了。 但如果真的能做到，确实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西夷的威胁。 而且也的确需要前面的见好就收、捧杀和离间相配合。 只是要把西夷提升到大明朝廷的地位，却又让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无法接受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最适合说话礼部尚书黄钺，主动站出来反对了： “臣以为不妥，给予所有西夷与大明同样的地位，实在是与礼不合，更不符合现实。 “诸如荷兰和撒丁这种国家的国王，如何能与我大明皇帝陛下相提并论？ “他们的一省只有我大明一县之地，如何能与我大明的布政使司同列？ “论国家实力与底蕴，即便是露西亚和英国也与大明相去甚远，还请陛下三思……” 黄钺的话不是传统中央王朝官僚的自大，而是看清了世界现实之后形成的理所当然的观点。 其实在另一个世界线上，也就是到了现代社会，各个国家之间才在名义上一律平等了。 从古代一直到二战期间，国家之间的地位与关系，都是由国家实力直接决定的。 黄钺的话得到了王公大臣们的一致赞同，朱靖垣也没有去辩驳什么，而是马上接着话茬反问： “就是说，除了给予西夷同样地位之外，对于晚生的其他意见，大宗伯都是赞成的吗？” 第五十八章 罗马的天命 “什么叫除了给西夷与大明同样地位之外全都赞成？” 包括礼部尚书黄钺在内，所有的大臣都是下意识的看了朱靖垣一眼，心中都下意识的想要反问： 你这个思维和语言逻辑怎么这么诡异？ 大家对于朱靖垣其他的设想，的确没有生出直接的反对心理，听上去的确都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至于见好就收的尽快和谈，反正主持和谈的代表是你自己，别人本来就不想插嘴。 但是黄钺还是本能的撇清关系，避开与自己的职责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 “殿下说笑了，礼部主管文化礼仪事宜，故而老臣只对礼仪事宜做出建议，对于其他事宜，自有其他同僚建言。” 朱靖垣没套到话，不过也完全不气馁。 朱靖垣本来就有两个方案，第一个就是像上辈子现代那样，把所有西夷全都抬到平等的地位上来，这样彻底的捧杀。 不过朱靖垣本来也知道，这个操作大概率会遭到大部分大臣的反对，所以也提前准备好了第二套思路。 于是朱靖垣马上就着礼仪问题，跟礼部尚书黄钺探讨了另外的思路： “那大宗伯以为，大明在和谈时甚至条约中，给予罗马帝国也就是大秦与大明同样的地位，是否可行呢？” “大秦的话……” 听到这个建议，黄钺和其他的大臣，乃至上座的皇帝，在稍微一愣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不错的思路。 现在的大明是近代化的世界帝国，官僚体系也都是非常务实的。 务实的结果就是，发现泰西当今的国家，确实都没有跟大明相提并论的资格，文化和硬实力以及规模都差太远了。 规模最大的露西亚和英国都差一大截，更不用说意大利和荷兰这种国家了。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对泰西的历史文化，也都有一定的了解。 曾经的大秦，也就罗马帝国，通常是被认为，足够和同时期的大汉王朝相提并论的，如果发展到现在也许能跟大明相比。 《汉书》之中也有称赞式的记载： “有类中国，诸国仰之如周京，居然大一统之势，都城高峻，黄金之地，香木为梁，疆土四辟。” 大明的知识分子也基本都了解过，知道真正的大秦人也是黑发黑瞳。 但是大秦早就已经没了，意大利半岛上的人，也许有很多大秦后裔，但是民族认知主要在意大利上。 现在把大秦拉出来，摆在跟大明相同的位置上，然后告诉泰西诸国，谁能继承大秦衣钵，谁就能与大明平起平坐…… 这其实是在挑拨自以为大秦正统的泰西国家互相争斗。 然后进一步把潜在的真正有大秦传统的国家也推进去共同竞争。 最终让所有的泰西国家，为了争夺与大明同级地位，参与大秦天命的争夺。 当然，有大明在旁边看着，当然不会让他们真的竞争出结果，整出一个现代的罗马帝国出来。 而是要利用这个过程，分化如今抱团的泰西人，转移泰西人的注意力和精力，避免他们再次团结起来掺和大明的事情。 不用朱靖垣直接解释，大臣们的脑海迅速理清了这些理所当然的操作方案，不由得在心底赞叹靖垣殿下这招是真的损。 啊……不对，应该是真的妙啊！ 大家都心有灵犀了，老皇帝也不等礼部尚书黄钺回答了，自己直接开口定下了调子： “两千载以前，大汉与大秦为当世并立之大国，两国虽相隔万里，亦惺惺而相惜。 “如今大明上承汉唐之天命，下拓万疆之海疆，然泰西已不见大秦后继之踪迹。 “泰西诸国，若有能承袭大秦天命，既往而开来者，可与我大明并立于天下。” 这调子定的很高，不只是要夺取和继承大秦罗马的天命，还要比大秦当时更强大，才有资格跟大明一起站在天底下。 理由也是现成的，现在大明比当年的大汉也更加强大，单纯的大秦复生并不足以与大明并立天下。 这是尝试改变泰西诸国提升国际地位的思路，从试图战胜大明变成打败其他所有泰西国家，去夺取与大明同级的大秦天命。 将大明从泰西诸国的敌人，转化成大秦天命争夺战的见证者和裁判。 至于这个裁判是否公正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朱靖垣听罢之后微笑着拱手： “皇爷爷圣明，不过为了推动大秦天命之争，咱们大明不能自个儿参加和谈会议。 “咱们也得带上咱们的主要藩属国一起参加，作为与泰西诸国地位对等的，东方的其他普通国家。 “这样首先能降低泰西诸国围攻大明这个事实的存在感，同时可以展现东方小国全部仰赖大明的尊贵地位。 “诱导泰西诸国艳羡向往大明的地位，去争夺类似大明的大秦天命地位。 “再把过程向全大明广播，拍大量的照片登报，让藩属国百姓获得参与其中的荣誉感。” 老皇帝和大臣们听着都是暗自点头，这是利用了人人都有的人前显耀的欲望，潜移默化的推动自己的目标。 而且这还是一举多得的操作，所以没有什么好否决的，老皇帝也是直接点头了： “可以，孙儿还有其他的建议吗？” 朱靖垣想了想之后微微摇头： “暂时没有了，就是现在见好就收，以及组建包括大明在内的国际联盟，配合大秦天命争夺战了，您觉得怎么样？” 老皇帝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整体捋顺了一下朱靖垣提到的这些方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不妥帖的地方。 见好就收虽然有点亏，但是为了降低泰西诸国对大明的恐惧，配合推动大秦天命争夺，也只能这么做了： “可行，简炎，下朝之后回复西夷，要求他们退出安西三国，以及所有大明曾经占领过的土地，就可以正式停战和谈。” “儿臣遵命。” 朱简炎躬身领命，朱靖垣也跟着父亲躬身告退，到旁边找位子坐下了。 接下来就是正常的早朝了，不过因为即将开始正式的和谈，未来的安排也得做相应的调整。 所以今天的早朝略微长了一点，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下朝之后，朱靖垣回工部，整理基本做好的战舰体系草案，制作明天的宣讲文案和展示材料。 这时候还没有电子投影仪，但是教学宣讲用的书写投影仪已经颇为成熟了。 在玻璃上写字画图，然后通过灯光和镜面反射，映照在展示板上。 这种设备在教学上一直用到了电脑和电子投影仪普及。 朱简炎回到鸿胪寺，按照早朝上讨论的方案，正式回应英国代表的泰西诸国，开始正式和谈之前的停战谈判。 虽然自己已经不是鸿胪寺卿了，但是鸿胪寺的活儿还是得继续干，谁让自己是当爹的呢。 第五十九章 大明的盟友就像田里的麦子 不列颠群岛，英国首都伦敦府，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几位中老年人再次连夜爬起来开会。 首先是国王乔治三世，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和另一个世界线一样有点精神病。 英国没有照搬大明的皇帝退休模式，国王仍然是终身制，所以就算是国王偶尔会发病，现在也仍然是国王。 英国现在的正式称呼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自己的简称是联合王国。 国王所在的汉诺威家族，在德意志地区的汉诺威领地，早就已经被普鲁士兼并了，所以也早就已经失去了汉诺威国王的头衔。 然后是小威廉·皮特，英国首相或者说首席大臣。 泰西人试图将首相翻译成首辅，但大明对此并不认可，仍然写作首相或者国相。 皮特是另一个世界线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英国首相，第一次任首相时年仅二十四岁。 他还是一个“小阁老”，父亲老威廉·皮特也担任过英国首相。 这个世界线英国国王的掌控能力更强，皮特担任首相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 皮特今年四十六岁，仍然现场内阁大臣中最年轻的。 历史上他四十七岁就死了，但是现在看上去仍然非常健康。 小威廉·皮特带着几位重要的内阁大臣，在伦敦凌晨的寒风中赶到御前会议室。 向打着哈欠的老国王单膝下跪行礼之后，皮特拿出了一份电报纸，递给对面的乔治三世国王： “陛下，大明已经同意和谈了，但是要求反明同盟撤出所有占领区，同时撤出安西三国。” 消息已经通过电话告知乔治三世了，现在乔治看电报只是在看详细内容，然后仍然有些难以置信的反问： “大明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吗？这其中是不是‘有诈’，会不会只是为了夺回之前的失地的‘计策’？” 皮特跟着轻轻点着头说： “明国人的狡诈是‘众所周知’的，他们很多人把‘兵不厌诈’作为‘口头禅’。 “关键是他们已经开始‘撤藩’了，也正式开禁了六大行业，有更多的力量可以投入战场了。 “而且昨天晚上收到消息，大明正在撤藩的藩属国招募仆从兵，要送去大食战场。 “所以我们必须万分小心的应对……” 皮特对大明非常了解，满嘴的大明成语和专有词汇。 如果不是真正的“文化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幸好周围都是文化人。 而皮特的观点，也正是英国人的普遍观点，英国人不相信大明。 虽然英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大明最为重要的盟友。 双方曾经愉快的一起瓜分西班牙、一起瓜分殷洲、一起瓜分天竺、一起瓜分大食…… 但是跟大明的合作越是深入，对大明的了解越是深入，英国人就越是明白，大明的盟友就像田里的麦子一样。 大明会培养盟友，等到它发育成熟之后收割，收割的粮食大部分被大明自己吃掉，少部分用于培育新的盟友。 在英国人看来，大明已经至少种了两茬三个盟友，英国本来会是第四个，差点儿就被收割了。 大明最初与荷兰和葡萄牙打得火热，允许两国直接去大明本土港口贸易。 两国也非常卖力的配合大明的行动，帮助朱慈烺大帝收服了东南海上霸主郑芝龙。 朱慈烺大帝以郑芝龙的船队为基础，大力发展建设和大明的海军。 之后大明用自己的海军作为主力，让荷兰人和葡萄牙人从旁协助，挑起了对西班牙人的战争，夺取了东番岛和吕宋岛。 有了这两次配合，荷兰人和葡萄牙人都觉得跟大明的友谊越来越深厚了，可以算是可靠的盟友了。 但好景不长…… 大明忽然给了被驯服的西班牙人外贸专营权，反过来禁止荷兰和葡萄牙的东方贸易。 同时让西班人协助大明海军，在整个南洋地区驱赶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直到把他们彻底赶出南洋和小西洋。 大明在之前逐步发展起来的远洋舰队，接管了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的殖民地和贸易路线。 同时在欧洲殖民势力尚未控制的边沿地区，主要是北殷洲西北海岸和南殷洲南部地区，建立了大明的殷洲殖民地。 荷兰人和葡萄牙人被赶走之后，西班牙开始独享大明的欧洲贸易红利。 殷洲的白银更加迅速的涌入大明本土，大明茶叶、丝绸、瓷器也被西班牙源源不断的运往欧洲。 西班牙在大明的建议和撺掇下，在大明影响不到的大西洋区域，持续跟荷兰“反贼”战斗。 持续不断的夺取荷兰的殖民地，甚至一度再次占领了荷兰本土，这直接导致了荷兰联省共和国的崩溃。 西班牙将其视为与大明在世界范围合作的重大成果，认为自己是大明最重要的盟友和贸易伙伴了。 但同样好景不长…… 大明在南北殷洲不断扩张，终于与西班牙的殷洲殖民地直接接壤了。 于是大明突然断掉了西班牙的贸易许可，转而支持憋着劲取代西班牙的英国人。 西班牙失去大明贸易红利的支撑，国力眼看着急转直下，很快就不是明英联盟的对手了。 大明与英国人配合，逐步清空了西班牙在大明洋和小西洋的势力，同时也禁止英国人染指南洋和天南地区。 大明开始完全独霸南洋、天南、大明洋地区，逐步探明了南方大陆的情况，开始通过蒸汽帆船大规模移民。 英国人也在大西洋不断打击西班牙人，甚至占领了西班牙本土的直布罗陀地区，同时也在北殷洲和天竺南部站稳了脚跟。 双方的配合非常默契，英国也觉得自己是大明最重要的盟友了。 但还是好景不长…… 大明在小西洋扩张，在北天竺、东墨洲、南墨洲、南北殷洲开拓殖民地，英国也在这些地方发展。 当天竺被双方从南北两端瓜分完毕之后，双方的矛盾就逐渐显现了。 当大明控制西奈半岛，修建西海运河，试图完全独占东西方贸易的时候，明英之间的矛盾达到了临界点。 大明原本准备故技重施，尝试与法国合作，在大食和天竺地区清理英国势力。 但是比前辈们更有危机感的英国人，比大明更早一步完成了布局。 大明和法国，在北殷洲中部和北部以及墨洲的殖民地开拓上存在矛盾。 大明与奥斯曼，在大食地区有着最直接的领土争夺战争。 大明与露西亚，在大陆边界划分以及文化渗透影响上存在着矛盾。 大明与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三国有深厚的历史矛盾，在南北殷洲殖民地归属上有现实矛盾。 大明与奥地利、撒丁、普鲁士，在墨洲的新殖民地的开拓上存在竞争性的矛盾。 大明完全掌控东西方贸易路线的意图，也与泰西所有国家都产生了矛盾。 英国人利用这些矛盾，发挥自己长袖善舞的能力，成功组织了“反明同盟”。 在大明这个巨无霸敌人的威胁下，整个泰西第一次勉强团结起来了。 这场世界级的战争爆发之后，双方都打的非常困难，基本没有取得明显的实际战果。 但是泰西人却有些惊喜，发现自己只要共同努力，竟然也能够跟大明拼一拼，这助长了泰西民族思潮的抬头倾向。 可惜终究是好景不长啊…… 战争变成了消耗战之后，泰西人就发现自己后继乏力，而大明却明显还有力量没有使出来。 于是，英国带领的反大明同盟做出了决定，还是尝试着议和吧。 面对大明这种敌人，打成平手就算是胜利了！ 现在大明同意议和了，英国人又有点不太敢相信了，毕竟自己差点被卖了。 同时也担心荷兰、葡萄牙、西班牙不相信，这仨是真的被卖过。 第六十章 最后的妥协 乔治三世回忆与大明合作的过往，听着年轻首相威廉·皮特的观点，就下意识的反问： “那我们要拒绝明人的要求吗？就以当前占领线停火，直接开始和谈……” 皮特想了想之后点头说： “这样明人应该不会接受，但是可以试一下‘折中’的方案，我们只退出安西三国。 “反正那本来就是名义上独立的国家，这也是安西三国自己所要求的。” 乔治三世点了点头，皮特马上让秘书去发电报，回应明人这边的要求。 结果电报发过去没几分钟，大明的回应就直接来了。 皮特拿把新的电报纸交给国王： “明人直接拒绝了，要求我们必须退出所有占领区，否则不进行任何谈判。 “这么快回应，说明鸿胪寺没有去请示大明皇帝，皇帝提前做了指示。” 乔治三世国王看完电报之后，表情有些难看的把文件转给其他人： “所以说，我们现在又回到了原点，要重新判断是否要接受大明的要求了。 “大明是否真的有意与我们和谈，这到底是‘计策’还是真正的要求。” 内阁大臣们互相张望，迅速看完了电报详细内容，表情都是颇为复杂。 大明要求反明同盟退出的那些地方，并不都是大明长期曾经拥有的殖民地。 有很多是战争开始的时候，大明从反明同盟手中夺取，短期内占有过，后来又被反明同盟夺回去的土地。 虽然大部分都是比较偏远的不毛之地，但这种要求的意义是大明占据过的都是大明的，反明同盟占据过的都不算。 如果站在平等外交的立场上看，大明的要求肯定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但是在当前的世界格局下，英国人却并没有觉得特别的过分，毕竟大部分都是殖民地而已，只是担心被大明给耍了。 现场讨论了好一会儿，现场第二年轻的人站了出来。 四十七岁的詹姆斯·门罗，来自北殷洲弗吉尼亚殖民地，去年才就任的美利坚事务大臣， 门罗在另一个世界线是美国第五任总统，也是非常着名的门罗主义的提出者，现在是英王内阁的重要成员。 “陛下，我认为大明皇室应该也是想要和谈的，逻辑与我们和欧洲王室决定和谈一样。 “他们应该也不想过度的压榨战争潜力，避免王朝统治秩序的崩溃。 “东方的王朝更替，比我们欧洲更加的血腥，往往是以整个家族成员全部死亡为结局。 “朱明王朝相对轻易的接受和谈，也应该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至于撤藩和开禁，这都是战争即便停止了，大明仍然会去做的事情，否则朱明王朝同样难以为继。 “大肆招募仆从兵投向远方的战场，是大明在藩属国长期实行的政策。 “类似于我们在殷洲驱赶和猎杀殷人，目的其实是为了完全占据对方的土地。” 听着门罗的观点，乔治三世和大臣们思考、议论了一会儿，最终基本表示了赞同。 大家对大明的警惕，本来也都只是本能的警觉，并没有切实证据说明大明要骗人。 不过乔治三世在赞同的同时，也提出了新的问题： “和谈肯定是要继续的，但我们不能无条件接受大明的要求，那将使我们无法向盟友交代。” 这次反应机敏的首相小威廉·皮特直接开口了： “陛下，如果大明有要和谈的诚意，那就应该能够理解这一点，应该会留有最后的妥协余地。 “我们可以同意交出相应殖民地土地，但是属于本土的土地则不在此列，例如奥斯曼帝国失而复得的领土。 “与此同时，在正式的停战协议签订之前，大明部队不得进驻我们让出的地区。 “并且大明要与我们的部队同步后退，退入战争爆发之前的边界之内，包括完全退出安西三国领土。 “双方部队后退之后不得再次展开，不可再次构建大范围防御体系。 “不同区域的部队分批先后逐步撤出，双方安排人员监督对方的撤退行动。 “如果大明对这种互相监督撤退都不能接受，那么无论对方是傲慢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我们都只能将其视为欺骗来处理。 “然后我们就不用考虑和谈了，直接开始规划长期的战争吧。 “我们可以将这一点向对方挑明，要和谈必须双方都退出战场才行。” 门罗和其他大臣们稍作沉吟，陆续点头表示了赞同。 乔治三世也跟着点头，认可了皮特的思路，示意他直接去安排。 皮特这次亲自撰写了电文，写在纸上交给秘书去发送。 这次秘书去的时间长了一点，但是众人忐忑的心情反而稍微平稳了一点。 因为等待时间长了，意味着对方在思考或者讨论，而没有直接拒绝。 令人纠结的三十多分钟之后，皮特的秘书拿着回复回来了。 国王和大臣们一起看过去，皮特首先拿过来电报纸，用最快的速度看了一遍。 喜形于色的同时，把电报纸递给国王： “陛下，明国人同意同时撤兵，但是要求我们和法国的殷洲部队必须完全退到蜜河以东去。 现场的国王和大臣们顿时松了口气，大明愿意接受这种方式的撤军，说明的确是愿意和谈的。 至于最后这个附加条件，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蜜河也就是密西西比河。 蜜河下游以东，俄亥俄河以东及以南，从波士顿到佛罗里达到新奥尔良，包括大安地列斯群岛，是英国的美利坚殖民地。 蜜河中上游以东，俄亥俄河以北，整个五大湖区和圣劳伦斯河的两岸，波士顿以北地区，属于法国的新法兰西殖民地。 蜜河的最下游，河岸以西及以南，后世的墨西哥加上美国的德克萨斯南部，属于西班牙的新西班牙殖民地。 落基山的山脊以西，后世墨西哥北部国界以北，是大明的北殷洲诸藩国。 这四个国家拥有的明确的殖民地中间，也就是大明提到的蜜河中上游以西地区，包括原历史上的路易斯安娜地区及加拿大中部。 明、英、法、西四国都宣称拥有这些地区，但是法、西两国都没有在这里建立殖民地。 只有英国的哈德逊湾公司，在哈德逊湾周围建设了一些据点。 大明在苏河（密苏里河）上游建立了几个殖民点，就是新闻上说的北美诸藩落基山东据点。 英、法、西三国在这里的部队，就是专门过去袭扰大明的殖民点的。 现在把部队撤出来，其实只是恢复战前状态，具体归属权肯定还要在和谈的时候讨论。 于是，乔治三世国王轻咳一声，对着大臣们做出了决定： “通知其他盟友，也尽快说服所有盟友，尽快在这些条件的基础上，开始正式的和谈！” 威廉·皮特马上去联络其他盟友，绝大部分盟友都很快接受了建议，只有奥斯曼帝国稍微出了点小问题。 反明同盟成立之前，大明与奥斯曼的战争已经在进行了，大明先后夺取了两河流域和西奈半岛。 如果不是英国人插手，大明肯定会拿下整个埃及，并从两河流域打通大秦海（地中海）。 但是奥斯曼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奥斯曼看到的结果，是大明占据了西奈半岛，奥斯曼本土与埃及隔开，埃及在英国保护下进入割据状态。 于是奥斯曼人认为，自己遭到了欺骗和背叛，认为英国仍然是大明是一伙的。 小威廉·皮特颇为无奈，于是就更加直白的回复： “如果没有反明同盟，奥斯曼将独自与大明战斗十几年，结果必然是整个奥斯曼帝国都不复存在！ “奥斯曼加入反明同盟，作为反明同盟的成员，与大明停战和谈，已经是最有利的结果了！” 奥斯曼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资格单独跟大明和谈，没有联盟的话奥斯曼已经没了。 第六十一章 “巡洋舰” 大明泰平三十四年元月九日，大明京师时间下午四点，反明同盟与大明帝国正式停火。 这场持续了十余年的世界大战，终于以基本持平的状态，或者说是双方都劳而无功的状态，正式宣告停止了。 正式和谈之前的潜在准备工作开始，鸿胪寺立刻变成了大明最忙碌的机构。 鸿胪寺与英国为首的反明同盟，讨论和谈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各自挑选和报备参与的人员构成。 按照朱简炎的经验，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半个月之久，但耗时更久的是双方的部队撤退。 双方的信任度很低，肯定会保持你退出一个师，然后我退出一个师，你再退出一个师，这样交错缓慢执行。 这些事情都有鸿胪寺的专人去管，有已经撤职的前鸿胪寺卿朱简炎主持。 实际署理鸿胪寺卿的朱靖垣，则完全撂了鸿胪寺的挑子，在工部专心主持战舰设计工作。 第二天，元月十日上午九点，大明京师旧城，工部宣讲厅。 宣讲厅格局，类似朱靖垣前世的阶梯教室，前面正中间是配有书桌和书写投影仪的讲台，下面都是联排的固定座椅。 工部的几个年轻工匠在宣讲厅内外忙碌，再次检查收拾场地和调试需要用到的设备。 没有去上早朝的朱靖垣，在讲台下面的位置上坐着，最后一次整理自己准备的资料，梳理自己的海军舰艇发展计划。 传统的海军作战舰艇，可以大略分成主力舰、屏卫舰、辅助舰三个类型。 主力舰主要是战列舰，追求防御完善和火力强大，类似传统陆军里的中军主力部队，可能是重甲步兵或者重装骑兵。 屏卫舰主要是巡洋舰，追求机动灵活和感知能力，像是传统陆军主力外围的屏护部队，例如轻甲散兵和轻骑兵以及斥候。 辅助舰主要是驱逐舰，追求经济实惠和门类齐全，是传统陆军中的辅助部队，跑腿、救人、勘探、扫雷、布防啥都得干。 海军最基础的作战模式，是屏卫舰队首散出去，在主力舰队外围巡逻和警戒。 遭遇敌人的屏卫舰队之后，双方进行“前卫战”。 打赢前卫战之后，屏卫舰队继续寻找敌人的主力舰队。 找到敌军主力之后，呼唤己方主力舰队过来，在合适的时机进行“舰队决战”。 理论上讲，舰队决战才能决定海战的胜负，前卫战只是信息侦察和早期试探。 但是打赢了前卫战，也就掌控了信息优势。 主力舰队在更加合适的时机、更加合适的角度切入战场，拿到先手和非常重要的航向优势。 所以前卫战实际上同样最要，甚至在某些时候更加重要。 这导致负责前卫战的巡洋舰越来越强，并最终无畏舰的时代走到了极限。 发展出了拥有巡洋舰的速度，战列舰火力或者防御力的“战列巡洋舰”。 战列舰巡洋舰像是特战部队，扛着主力舰的火力去打前卫战。 遇到敌人的屏卫巡洋舰队，战巡可以凭借主力舰级别的火力直接干掉。 遇到敌人的主力舰队，战巡在火力上也不吃亏，仍然有一战之力。 战巡打完前卫战之后，受伤如果不严重的话，还能跟着主力舰队行动，继续去打舰队决战。 这就是所谓的一舰两吃。 所以，哪怕战列巡洋舰是当时造价最高的战舰，比同期同级主力战列舰还要贵25%左右，但却还是性价比极高的战舰类型。 越是有钱的海军，战列巡洋舰的性价比就越高。 如果屏卫舰队大幅度战巡化，并且保证足够的规模，那敌人在前卫战时就基本不可能取胜。 到了舰队决战的时候，己方主力舰队又能拥有非常明显的火力密度优势。 在这样的基础上，战列巡洋舰还是非常保值的战舰。 二十世纪初设计的早期低速战列舰，到了二十年代就基本淘汰了。 二十年代新设计的低速战列舰，比如科罗拉多、纳尔逊、长门等，到了三十年代后期，二战开始的时候，又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二战爆发前才刚刚设计完成的新锐战列舰，大和、衣阿华、黎塞留等等，到了二战结束后就随着制导武器的成熟，迅速的淘汰退役了。 总结起来看，历史上的正统无畏式战列舰，其有效使用寿命通常只有十几到二十年。 那么一战时期的优秀战列巡洋舰呢？ 以英国的声望号战列巡洋舰为例，她在1915建成，在1947年拆解，前后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中，都发挥了主力舰的作用。 这种战巡的有效使用寿命超过三十年，甚至可能达到传统战列舰的两倍。 主要原因是航速竞赛，让战巡的设计，有了被动的先见之明。 远洋船舶的航速，通常用“节”表示，1节的意思是“每小时1海里”。 1海里等于1.852公里，是地球子午线上的1分弧长，60分为1度，360度为1圆周。 如果物体移动速度60节，每小时正好在地球表面移动1度弧长，360个小时正好环绕地球一周。 一战到二战期间，舰船动力系统迅速升级，海军舰队的航速不断提高。 二战时期形成的航母战术，更是要求舰队有至少27节，甚至30节以上的航速。 战舰水线以下部分的外壳形态，又要适应战舰的目标航速。 早期的传统战列舰，都是适应20到23节的短粗舰体。 就算改造更换新的动力系统，也很难达到27节以上的航速，强行推上去油耗也非常难看。 而且，传统战列舰的动力舱容量有限，往往装不下新型号的动力系统。 反倒是早期的战列巡洋舰，本来就是为27节以上航速设计的修长舰体。 为了容纳早期低密度的动力系统，动力舱通常都颇为巨大，升级空间非常的富裕。 所以一战时代建造的战巡，到了二战时代升级之后还能继续用。 也许无法作为真正的舰队核心主力了，但是二战的舰队主力也已经变成航母了。 不过在制导武器成熟之前，航母编队中仍然需要高速主力舰护航，同时作为大型防空平台。 战巡依靠天生的高航速，能在二战的大舰队中继续拥有一席之地。 至于一战的传统战列舰，到了二战时代都因为跟不上航母，被直接淘汰出了主力舰队。 除非给低速战列舰再接上一截船壳，拉长舰体的水线长度，把船壳里面结构全部拆了重建。 这种改造费用实在是太高了，历史上这么干的只有意大利人。 他们在二战前改造了四艘一战老船，费用足够建造2.5艘新锐高速战列舰了。 二战时代的“新锐战列舰”，或者叫“高速战列舰”，是无畏式战列舰的最终完全体，也是大舰巨炮时代的图腾和象征。 包括衣阿华级、黎塞留级、维内托级等新锐高速战列舰，都是在拥有传统战列舰的防御力和火力的同时，同样拥有战列巡洋舰的高航速。 高速战列舰，可以看做是完全体的战列巡洋舰。 但是战列巡洋舰战术上的继承人，却不是二战时代才出现的，这种新锐高速战列舰。 而是巡洋舰根基上发出来的另一枝花——航空母舰。 航空母舰的战斗模式，已经抛弃了传统前卫战、舰队决战的思路。 硬要套的话，航母会在前卫战的时候，就直接把敌人的主力消灭掉。 战列巡洋舰可以兼顾前卫战与决战。 航空母舰则把前卫战与决战本身合二为一。 而这条路的极限是—— 发现，即摧毁。 第六十二章 “战列舰” 朱靖垣的脑子里面，有上辈子的近代海军舰艇发展脉络，以及大量的后人总结的经验教训。 自己要参考和借鉴这些理论，规划大明帝国未来三十年的海军舰艇体系。 如果单纯考虑建设和使用总成本，自己可以批量建造足够多的战列巡洋舰，作为当前时代的主力舰来使用。 等到航母战术成熟之后，再用新技术对这些老战巡做全面的升级改造，装满防空炮去给航母当防空护卫平台。 制导武器成熟之前，航母编队必须有高速主力舰护航，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制导武器完全成熟后，大型火炮主力舰才能完全退役，改用新时代的导弹巡洋舰护航。 在原有历史上，无畏式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从诞生到淘汰，生命周期总共五十年出头。 在这个世界上，有了自己的引导和加速，这个周期会再次缩短，可能只有三十到四十年。 而一艘主力舰的寿命，通常也就是这么多年了。 单纯的从建设和使用成本考虑，可以只造一批战巡用到导弹时代。 但是，如果考虑维护大明洋、小西洋的两洋制海权，维护更重要的世界帝国霸权，保持战略威慑力等“高端”需求，早期的战巡就不够用了。 当前的世界的局势，非常的接近自己上辈子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的情况。 正是第二次工业革命全面铺开，武器装备技术高速发展的时期。 以目前泰西人的工业技术水平，估计不出十年，就能造出五万吨的战列舰了。 等到二十年后，如果英国去学上辈子的日本人，搞出六七万吨战舰都不是不可能。 到了那时候，大明如果只有三万吨的老式战列巡洋舰，就无法遏止他们使用战列舰决战的冲动的。 在航母形成战斗力之前，大明需要有大型的新锐战列舰。 就算是航母已经初步形成了战斗力了，大明也仍然不能直接放弃超级战列舰。 巡洋舰出身的航空母舰，需要在实战中证明自己，将多艘战列舰送进海底。 在这种事情发生并广为人知之前，大明仍然需要继续保有超级战列舰。 如果没有类似二战的战争发生，航母无法迅速的证明自己的话，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 在这个时间段内，超级战列舰会像新世纪的超级核动力航母一样，成为帝国战略威慑能力的重要支点。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不存在不打仗就浪费的情况。 除非像上辈子的日本那样，把大和保密保到淘汰才拿出来…… 大明现在的国际地位，与二战前的本子截然不同，更加近似于冷战结束后的美国。 所以大明的超级战舰，会公开的宣传和展示。 就像朱靖垣之前跟老皇帝说的那样，她们会是帝国和海军的荣耀与象征。 这样考虑过之后，要怎么规划未来的海军舰艇体系呢？ 先造一批类似声望的战巡，过十几年再造一批超级战列舰？ 还是和上辈子的历史脉络上一样，现在战巡和传统战舰一起造？ 等待相关技术成熟之后，合并两个线路的技术，形成完全体的“新锐高速战列舰”？ 但是，既然作为穿越者，既然已经知道二战的“新锐高速战列舰”是战列舰的最终完全体了。 关键是，自己还知道她们“新锐”的地方具体是什么。 那么自己能不能跳过战巡和传统战列舰，现在直接去设计建造高速战列舰呢？ 一步到位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搞个半成品出来应该问题不大。 二战末期的那些高速战列舰上所用到的设计，固然有很多是受到当时技术水平限制的。 但是也有很多与技术水平关系不大，完全是新想法和思路，以及总结教训形成的设计。 例如重点防护设计、水平装甲与核心装甲盒、倾斜式主装甲、多层凸出防雷结构、水中弹的应用与防御、装甲剥被帽设计、风帽被帽穿甲弹等等。 这些技术大部分现在能够很快复现出来，可以与更关键的小水管燃油锅炉和蒸汽轮机技术一起，直接应用在激进版的无畏舰设计上。 至于完善的损害管制方案、完善的防空武器和指挥系统、更好的观测和射击指挥系统、雷达和弹道计算机等等。 这些现在都还不够成熟，或者是还没有成型的技术，可以提前在舰体设计上留出空间余量。 一步到位的把舰体空间榨干，本来就是最不科学的设计思路，除非受到不可抗力的严格限制，否则不可能由那种情况发生。 预留改进和升级空间，是理所当然的正常操作。 然后主动推动相应技术的发展，等到其基本成熟之后，通过升级改造装上去。 然后半成品的高速战列舰就可以变成完全体了。 在这样的框架下，高速战列舰成为完全体之后，战斗力肯定是不用担心的。 关键是半成品时期的战斗力…… 似乎也不用太过担心。 这种设计的战舰，防御力肯定超过传统战巡，抗沉性应该也不弱于传统慢速战列舰，也就是军迷们戏称的铁王八。 但既然是高速战列舰，那最关键的还是航速。 如果新舰的航速上不去，那她就是一艘防御设计更新潮的铁王八。 如果需要过度拉长动力舱，削弱防御或者火力才能达到理想的航速，那它就是设计更加优秀的新式战巡而已。 当然，即便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她们也比传统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好用。 至于具体能做到什么水平，还需要在正式设计的时候，跟动力系统相关厂商确认细节。 动力系统的功率密度，以及单机功率水平，还有变速箱和传动轴，能否达到要求。 这些战舰也不会明确分成一批、两批，或者几批来设计建造。 战舰的设计建造过程中，既不能对帝国财政造成过大压力，也要让造舰厂商始终有订单。 要维持大型战舰生产建造技术的传承和发展。 所以要在较长时间内，持续均匀的不断建造，同时也持续不断的深入优化设计。 并将成熟的设计逐步分化，形成两到三个不同尺寸和用途的最佳设计方案。 小型战列舰带领屏卫巡洋舰舰队活动，中型战列舰作为决战舰队主体大量建造，大型战列舰作为战略威慑力少量存在。 由于中型舰成本陷阱的存在，小型主力舰对于大国而言并不划算。 不过朱靖垣认为的小型战列舰，最少也是三万吨的水平，在当前阶段是绝对主力。 毕竟现在就算是包括大明自己在内，世界最大的主力舰吨位也不到两万吨。 等三万吨战舰降级到“小型”战列舰的时候，大明也不会再去新建类似规模的主力舰了。 这些早期建造的战列舰，和历史上的战巡一样，到了近似二战的时代再次升级改造，当作“小型”次级主力舰来用就是了。 总体而言，朱靖垣现在只需要规划好“小型”战列舰的设计指标，中大型战列舰的设计会随着技术发展逐步升级出来。 至于航空母舰、巡洋舰、驱逐舰的设计指标，也是同样的逻辑，直奔二战时代的最优方案。 现在做不出完全体，可以先做半成品出来，即便是半成品也比保守的初版要好用的多。 这种模式下，单舰的早期设计和建造成本，看上去肯定会比较的高昂。 毕竟主力舰吨位直接飙升了50%以上，又要同时启用大量的新技术，估计一艘船的造价能顶上两艘以上的两万吨传统主力舰了。 不过和谈之后会有一段较长期的和平与发展时间，新战舰并不需要立刻马上爆产能和数量。 自己会主动催化相关技术加速成熟，保持持续建造不断降低单舰实际成本，最终能使其落入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第六十三章 孩子还没怀上就安排好葬礼了 朱靖垣坐在前排梳理思路，参加会议的人员陆续开始进场。 首先是工部的舰船司相关主管官员，然后是兵部海军装备司的官员。 最后，数量最多的，还是来自皇室财团军舰建造相关产业的掌柜和大工匠们。 大概四间教室大的宣讲厅，很快就坐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 虽然会议时间定的是上午十时，但是大家都知道皇帝要来参加，定十点显然是早朝之后赶过来。 万一他们早下朝，就直接过来了呢？不能让皇帝等着自己吧？ 所以不去上早朝的参会人员，都尽可能稍微早过来一点，在早朝开始的时间段就陆续到场。 不过不说大家都非常有先见之明。 老皇帝心里惦记着战舰设计的事情，所以今天就尽快结束了早朝。 刚刚到九点三十分的时候，就直接带着需要参加早朝同时也要参加宣讲的大臣们过来了。 军机处的军机大臣、兵部和工部尚书、以及五军都督们，这些七卿级别的大臣。 老皇帝朱仲梁兴致非常的高昂，当先龙行虎步的走进宣讲厅。 朱靖垣收到工部人员的提醒，和现场的参会人员一起，本能的站起来拱手躬身行礼。 “都坐，朕今天就是旁听的……” 老皇帝微笑着挥手，带着两个护卫走到最前排，来到朱靖垣身边，看着朱靖垣手边的纸笔，非常好奇的笑着问： “孙儿啊，都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吗？” 朱靖垣看着老皇帝这反应，就稍微有点想笑，老爷子对新战舰是真的上心： “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不过不知道人到齐了吗？” 老皇帝听了马上抬头，看向旁边的工部的宣讲组织官员，不用老皇帝开口，对方直接报告说： “启禀陛下、殿下，应邀人员已经全部到齐了。” 老皇帝直接坐在了朱靖垣的位置上： “那就赶紧开始吧！” “好吧……” 朱靖垣挤了个有点憨的笑容，收拾面前的东西登上讲台。 朱靖垣抬头看下面的人，下面的人也都在看朱靖垣，很多都带着疑惑和好奇的表情。 他们已经知道朱靖垣的身份，最近几年毕业最早的皇孙，在最近刚刚遥领了亲王级别的大食藩王。 但是都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朱靖垣主持这种会议。 战舰设计……在这个范畴里面，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皇孙，能够讲的出什么来呢？ 而那些参与上朝的老先生们，现在都是表情有些复杂，也稍微有些期待。 期待这孩子在战舰设计上能整出什么奇葩来…… 不过无论是什么心态，现在都是非常的专心，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朱靖垣开口。 “咳咳……” 朱靖垣清了清嗓子： “我……本王得到陛下的许可，主持帝国未来战舰设计方向宣讲研讨会。 “本王年幼学浅，如今姑妄言之，还请诸位大工匠和老先生们不吝赐教。” 没有上过早朝的参会人员，那些工匠、掌柜、官员们，听着朱靖垣开场这么的客气，都是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如此年轻破例封了亲王，现在却完全不骄不躁，举止大方恭谨有礼，比他们自己家孩子好太多了。 关键是，本来这两年皇帝批准造舰份额就很少，现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消息传来，大家都以为未来肯定会更少。 但是朱靖垣出来拿到皇帝的许可，直接开始主持设计和建设未来的战舰，相当于给大家要来了新订单。 这让所有战舰建设相关的人员，内心之中对朱靖垣的第一印象，就是非常认可和欣赏的。 只有经常上早朝的大臣们，现在都是表情非常严肃，完全不为所动，就等着看朱靖垣会搞出什么东西来。 “好了，咱们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咱们现在就直接开始，先从最简单的来……” 朱靖垣拿起一块玻璃板，放在书写式投影仪的平台上。 投影仪下方的灯光照耀，把玻璃板上的内容投到上面的镜子上，再由镜子转投到朱靖垣身后的展示板上。 “一号，保守技术验证型主力舰”的简易线图和基本参数，展示在了现场的所有人面前。 下面的大部分设计人员看度图像，顿时都露出来恍然大悟的表情。 朱靖垣也微笑着点头说： “大家应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一号舰，就是舍弃了次口径副炮，全部使用相同的大口径主炮的主力舰。 “工部和皇家造船厂，应该都有过类似的设计了，今天就是要把它确定下来，正式开始设计和建造。” 现场立刻出现了一瞬间的压抑的议论声，然后大部分人员都直接看向了皇帝的方向。 老皇帝似乎心有所感，这时候直接开口说： “从现在开始，只要朕没有开口置疑，就说明朕是已经许可，或者是不反对的设计。” 下面立刻再次出现了更多的压抑的议论。 就像朱靖垣说得那样，这种战舰的类似设计的确已经就有了，很多设计和主管官员都见过。 皇室造船厂和工部也曾经请示过皇帝，但是皇帝之前一直都是不置可否的状态。 对于这种设计似乎不怎么接受，一直都没有批准这种战舰的建造。 现在朱靖垣再次提出来，老皇帝却直接答应了。 惊喜，然后好奇，这个皇孙殿下是怎么说服皇帝的？ 在大家惊疑不定的状态下，台上的朱靖垣接着老皇帝的话茬继续讲述： “大家应该也看到了，这个一号舰，是被列为保守的，技术验证型的设计。 “所以她的具体设计方案，可以在现有两万吨主力舰的基础上，稍作调整之后得到。 “预计最大排水量吨，使用四座双联300毫米舰炮，设计航速不低于20节。 “这样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整体的设计和建造，尽快开始实际的验证测试。 “这些任务，工部舰船司和造船厂的大工们肯定都能轻松完成，本王就不对设计说三道四了。 “我只提一些额外的细节要求，那就是舰体尽可能大一些，内部空间要尽可能的宽敞一些。 “要有足够多的礼仪、会客、会场舱室，储备足够的高档生活用品和酒水。 “预留足够豪华客用套房，供身份比较高的客人居住。 “总体上而言，就是要照着豪华酒店去设计建造……” 朱靖垣前面说的好好的，大家都听着微微点头。 这活儿的确不麻烦，本来大家都已经有设计了。 就是说到排水量的时候，大家就稍微有些惊疑不定了，这船似乎不需要那么大吨位。 等到后面几句话出来，大家的表情都直接变成了纯粹的迷惑。 你这是设计战舰，还是要设计海上移动酒店啊。 跟朱靖垣一起上过早朝的官员们，现在都是纷纷暗自点头。 虽然不明白他想要搞什么，但是这个感觉就很对。 最前排的老皇帝作为代表，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你这是要干什么？” 朱靖垣早就做好了准备，直接开始振振有词的解释： “这艘船的设计过于保守，在技术验证完成之后肯定会迅速淘汰的，所以我提前想好了废物利用的方案。 “我准备将它用于外事访问，用于各地的海军开放活动，甚至用于高端商业客运，用于特殊宴会和展览。 “用海军的大型主力舰举行各种高端商业活动，乘坐大型主力舰去远洋旅行，应该都有一些商业价值吧？” 下面听众在愣神了几秒钟之后，发现朱靖垣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这确实有点商业噱头，似乎可以去尝试一下。 但是你这孩子的思路是怎么回事？ 现在刚刚开始设计，就先想着退役之后怎么处理了吗？ 就像孩子还没怀上就安排好葬礼了。 第六十四章 可以，但不建议。 朱靖垣自己内心的想法很简单，这艘船会是本世界的第一艘无畏舰，其纪念价值不言而喻。 就算是她本身难以形成商业价值，自己也会想办法保存下来的。 朱靖垣也从设计开始，就努力给她增加商业价值，争取用她自己赚到养她的钱。 刚刚退役的时候，状态应该还很不错，可以用来经营自己规划的那些商业活动。 普通人也许没有办法用战舰搞商业活动，但是自己可是戴着黑金王冠的大食国王啊！ 等到几十年后，她的舰体状态不行了，就改成博物馆，卖门票养老。 面对朱靖垣的计划，老皇帝在一片沉默之中，考虑了好几秒，最终还是点了头： “朕觉得可以试试，回头让皇家客轮公司也参与设计，你继续往下说吧……” 现场立刻再次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感叹和议论声。 虽然朱靖垣之前的道理讲起来是很明白的，这是为了处理可能很快就要退役的实验舰。 但是让客轮公司参与战舰设计，这个事实也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生感慨。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不过朱靖垣本人没想太多，拿到老皇帝的许可之后，就直接点头答应着。 再次调整了心态，摆出尽可能严肃的表情，认真郑重的继续往下讲述： “接下来，就不是这种敷衍保守的设计了，而是一种极端激进的，理想目标型的，远景探索式的设计。 “要在使用全部相同的大口径主炮的同时，对战舰本身从内到外的设计进行全面革新。 “具体的设计思路和细节，设计和建造可能需要的技术，我准备的内容其实挺多的，不可能在现场全部说清楚。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全面的设计工作正式展开的时候，我会去跟每个功能对应的部门直接详细沟通。 “今天现场的介绍，只是向大家说明设计的概念和方向，让大家知道要为造出什么样的船而努力。 “按照我的设想，这种战舰与以往的战舰都有非常明显的差距，可以单独新列一个舰种。 “我准备称之为——高速战列舰。” 朱靖垣的规划，就是跳过战列巡洋舰和传统战列舰，直接设计无畏式战列舰的完全体——高速战列舰。 如果朱靖垣的计划能够实现的话，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战巡这个舰种了。 成熟完善的战列巡洋舰，本身就可以视为早期的高速战列舰，例如说英国的胡德号战列舰巡洋舰。 可能这个世界客观上还会存在战巡类战舰，但应该会被反过来当作不成熟的高速战列舰。 这一次朱靖垣本人说的非常严肃，但是现场的观众们却并没有什么惊异的反应。 朱靖垣说的太笼统了，军舰设计建造相关人员，以及海军方面的人员，不可能直接想得到高速战列舰是什么。 他们能够发现的真正有实际意义的内容，其实只有“高速”两个字，战列舰被自动对应成了主力舰。 这个世界原有的主力舰，大部分航速都还在20节以下，英国最新建成的可畏级是18节。 巡洋舰的速度也才到23节。 所以他们都是下意识的想到，朱靖垣这个所谓高速战列舰，可能要把主力舰的航速，提升到23节的巡洋舰水平。 台上的朱靖垣，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开始介绍更多的细节： “首先是战舰的舰体设计，我们要以适应30节航速为目标设计，才能对得起高速战列舰的名字……” 这句话刚出口，现场立刻出现了成片的压抑的惊呼声，包括老皇帝在内。 这小子可真的敢想啊！ 你知道30节的主力舰，需要多少功率的发动机去推吗！ 30节航速的主力舰，在二战都算是高要求了，放在当前时代的海军环境中，就属实过于离谱了。 朱靖垣不等大家惊愕完全过去，就直接进入了试探性的“互动环节”： “决定战舰航速的最为关键的因素，当然是她所使用的动力系统的效率了。 “按照我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咱们大明当前最强力的舰船动力系统，足够让四万吨的船跑到30节。 “但是我不确定信息是否可靠，还要请舰船动力厂商的大工帮忙确认。” 这次朱靖垣的话没说完，现场就彻底的一片哗然了。 你不只是要30节航速，还想要造四万吨的船？ 现在世界上现役的最大主力舰，吨位也才两万吨不到啊！ 今天刚刚启动设计的一号无畏舰，预期吨位极限也才两万四千吨而已啊。 如果不是皇帝和多名尚书、都督级的朝廷大员在现场，下面可能直接就叫喊起来了。 只不过现在这些尚书、都督们自己，也都有点想要惊呼的冲动，只是顾虑形象稍微按耐住了。 朱靖垣询问的对象，舰船动力厂商的掌柜和工匠们，也都发了好几秒的愣。 然后，在老皇帝的回头注视下，才有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工匠站了起来： “请问殿下，所谓令四万吨战舰跑30节的动力系统，是不是高密度小水管纯燃油加压喷洒锅炉搭配蒸汽轮机？” 这下子周围的听众们，特别是军机处、都督府、兵部的人，顿时一下子竖起了耳朵，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听这个舰船动力厂商工匠的意思，朱靖垣说的那种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但是下面的工匠们，以及低级的官员们，反而在愕然之后，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最后又都忍不住摇头。 似乎他们明白这东西是怎么回事了，似乎不太相信这个东西能有用。 朱靖垣也非常配合的，帮着问出了他们想要追问的话： “是的，就是这种，既然这位大工这么问，就是说这种技术是确实存在的了？” 中年工匠的表情有些无奈： “要说存在也的确存在，但是按照世祖皇帝陛下的标准，现在还是纯实验室状态，实际装船验证还没有做。” 朱靖垣笑呵呵的说： “有就行！没有装船测试不要紧，现在开始测试就不晚，高速战列舰的设计可能需要好几年呢！” 中年工匠不置可否，倒是军机处的代表曹振镛，忍不住出来质疑： “功率密度更高，整体更轻便的小水管锅炉，已经出现了二十多年了。 “但是咱们大明的海军主力舰艇，始终使用整体更加笨重，功率密度更低的大水管锅炉。 “就是因为大水管锅炉远洋维护方便，其使用便利性远超小水管锅炉。 “现在改用小水管锅炉，还是所谓得高密度模式，要怎么解决远洋维护困难的问题？” 朱靖垣直接帮工匠回答了： “烧油啊！” 曹振镛听了顿时一愣： “烧油？烧油能解决远洋维护问题？” 朱靖垣再次笑着点头说： “对，烧油，小水管锅炉维护困难，是因为锅炉的煤灰、煤渣太难清理了，烧油就没这回事了啊！” 曹振镛隐约明白过来了，自己之前进入思维误区了。 旁边的中年工匠也整理好了语言，在旁边开口补充解释说： “相对清洁的燃油，彻底解决了小水管锅炉维护困难的痛点，两者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目前海军常用的大水管燃煤锅炉，单锅炉功率不过2000马力，改用纯燃油之后能够提升到3000马力左右。 “反观小水管锅炉，燃煤状态下单锅炉功率就能达到4000马力，改用纯燃油之后可以提升到6000马力以上。 “25台小水管燃油锅炉就能提供15万马力的动力，可以令四万吨的战舰获得30节航速。 “配合齿轮减速蒸汽轮机组成完整的动力系统，平均每吨重量可提供30马力的功率，动力系统总重量约为5000吨。 “如果使用这套动力系统，四万吨30节战舰理论上可以实现，但不建议这么做。 “建议将航速放到到25节以下，更多重量用来提升火力和装甲，让舰体形态更加合理，降低总体建设成本……” 第六十五章 决策者的困境 在科学技术发展的领域内，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可以让正确的技术方向，跳过扯皮的研讨阶段，甚至跳过早期技术验证阶段，直接进入上马研发阶段。 换句话说，是可以基本不走弯路，从一开始就直奔正确方向和目标。 让正确技术的应用速度以年为单位大幅度缩短。 朱靖垣现在就是这么干的。 包括高速战列舰本身，以及高速战列舰最重要的动力系统。 在朱靖垣上辈子的历史中，海军主力战舰的动力系统，是很明显走了几次弯路的，或者说是在正确的路口上犹豫不决过。 这是在正常的历史条件下，完全理所当然的情况。 要么是因为决策者无法直接确定那是正确方向，要么是因为利益和现实原因无法马上做出决断。 纯燃油锅炉、小水管设计、加压喷洒燃烧、蒸汽轮机这些技术，早在1905年的无畏号的时代就都已经出现了。 但是一直到了1916年的时候，才被英国人全部用在了胡德号战列巡洋舰上，中间还夹了个伊丽莎白女王级这种半成品。 这中间十几年的时间，英国人是在是否更换燃油锅炉，是否使用小水管锅炉上面，反复犹豫浪费了很长时间。 现在的大明的海军技术水平，差不多是英国1910年的状态， 无畏舰的设计几年前就已经出现了，但是因为老皇帝老是想要憋航母，被动的推迟到了现在都没造。 现在朱靖垣的做法，就是要把大明浪费的时间补上，把英国人浪费的时间跳过去。 朱靖垣看着现场的所有人，再次郑重其事的总结和宣布： “所以，我们现在要设计的，就是一种满载排水量达到四万吨，航速超过30节的高速战列舰。” 舰船动力厂商的中年工匠，以为朱靖垣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忍不住再次提醒说： “殿下且慢，这种设计理论上可行，但是真的不建议做到这么极端和激进。 “要堆砌15万马力的动力系统，战舰轮机舱的长度会非常大，进而拉长主装甲的防护长度…… “最终要浪费大量的重量，用于维持明显过量的动力系统，让舰体防护更加薄弱。” 朱靖垣听到之后下意识的反问： “这位大工有没有考虑过，把锅炉舱设计成两层，其中一部分放在轮机舱的上方，这样总体长度不就能缩小了吗？” “这……” 这下子不只是动力系统厂商愣了，舰体设计建造相关的厂商工匠，以及海军相关人员都明显愣了一下。 锅炉舱放在轮机舱上面，这是美国设计列克星敦级战列巡洋舰，以及新南达科他级战列舰的时候考虑过的方案。 这个世界的这个年代，还没有到疯狂追求速度的时候，还没有人这么考虑过。 这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设想，好像是为了得到高航速同时保持相对正常的舰体，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然后，舰体设计建设厂商的代表，一个五十多岁，须发花白的大工匠站了出来： “殿下，您说得设计方案也许可以尝试，但是显然太过危险了。 “过于集中的锅炉维护困难，在遭到打击的时候也更加容易大面积损毁。 “最关键的是，我们大明海军暂时不需要那么高的航速啊，30节的航速实在是太高了。 “按照我们的预测，我们只需要达到25节航速，就足够对所有敌人的下一代战舰，也形成非常明显的优势了。” 朱靖垣马上再次辩解说： “现在和下一代也许够了，但是没人确定到了下下代还能保持优势啊，这种大型主力舰我是准备用三十年的。 “而且等到锅炉技术有明显进步之后，我们再给她换单炉功率更大的少量大型锅炉，这样安全性就上来了啊……” 两个大工匠都是一时语塞，主要是有点跟不上朱靖垣的思路。 兵部尚书刘权之，这位今年已经六十六岁的老先生，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殿下，这种四万吨、三十节的战舰，建造成本肯定会非常高昂。 “很可能会超过原有两万吨主力舰的两倍，甚至三倍，主要是动力系统的成本过高。 “即便是将使用周期拉长到三十年，总体评估使用成本仍然是过高的。 “因为原有的两万吨主力舰，使用寿命通常也超过二十年。” 兵部不管战舰设计建造，但是他们管军费预算，战舰和武器装备设计建设，都需要他们来签署和下达订单。 所以兵部对相关事务的切入点，始终都会放在成本的控制上，而不是武器本身。 朱靖垣有点无奈了，成本问题一旦拿出来，那就不好说了，这种船成本肯定非常离谱的： “是，这种战舰的建设成本，大概率会超过两万吨战舰的两倍。 “但是我可以向大司马保证，就算是三艘两万吨的战舰，也打不过一艘这种战舰。 “这种超级战舰也许非常昂贵，但是考虑实际战斗力和战略威慑力，他绝对是物有所值的。” 见识过朱靖垣脑回路的刘权之，听了这解释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拱手躬身表达自己的观点： “兵部不赞成在太平年代，去建设规模如此庞大，成本如此高昂的战舰。” 朱靖垣面对刘权之不再解释，只是单纯的表示不支持之后，顿时就感觉到了一种深深地无力。 同时也想象到了，历史上的英国人，为什么在技术革新的问题上，蹒跚踯躅了十几年。 过于激进的技术革新，首先会遭到保守稳重派的抵制，也同时会影响现有供应商的利益。 现在朱靖垣只是看到了保守派，还没有看到利益相关厂商跳出来。 因为大明的相关厂商都是皇室财团企业，现在皇帝也在现场，关键是还没有露出倾向，他们不敢贸然站出来反对。 但是如果今天皇帝不表示支持，那后续的设计和革新肯定会受到阻挠。 即便是穿越者，即便是知道正确的科技路线，也会同样遭遇到历史上的决策者遇到的问题。 关键是，自己现在没有一言而决的权力，那种至高无上的独裁权力。 朱靖垣下意识的看向了老皇帝。 一是下意识的想到了皇帝才有的权力，二是想起了当初老皇帝的承诺，他说是要全力支持自己的造船计划的。 老皇帝也正好抬头看着朱靖垣，发现了朱靖垣眼中的向往之后，顿时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容： “既然兵部不愿意出钱，那就让皇庄来出吧……” 大明的皇庄，类似英国的东印度公司，不过是皇帝直接掌控的，半独立于朝廷之外的机构。 皇庄有自己的殖民地，有自己的陆军部队，甚至也有自己的舰队，造船也有经验。 于是皇帝这句话刚说出来，刘权之老爷子马上就有点跳脚了： “陛下不可啊，这钱不能让皇庄出啊。” 后面的军机大臣们，还有五军都督们，也都是一起站出来反对。 因为这钱要是皇庄出，以后这船肯定也是归皇庄用。 皇庄这个公司的主力战舰，竟然比海军的主力舰还大一倍，这让朝廷和海军的脸往哪儿搁啊。 更重要的是，皇庄有了那么大的船，就更加的不受朝廷控制了。 老皇帝听了再次脸露微笑： “既然不让皇庄出，那兵部就自己去做预算，然后去向财部申请……” 刘权之特无奈的吞了吞口水： “老臣遵旨……” 第六十六章 心里根本没数 朱靖垣并没有想到，在未来战舰设计的宣讲会上，自己会再次对皇位产生向往。 自己最初也曾经向往过大明的皇位，但那时候只是单纯的渴望皇帝的地位与权势，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的纯粹的向往。 然后在父亲的说明下，得知自己没有什么机会之后，就基本打消了对皇位的想法，转而考虑实际的理想了。 但是到了此时此刻，朱靖垣再次对皇位有了些想法，但是此时的心态却已经完全变了。 现在已经不是为了权力和地位而想要得到皇位了。 皇权本身已经变成了工具，而不再是目标了。 实现自己的各种设想，加速大明的科技、军事、社会、文化的发展，最佳的工具就是大明的皇权。 大明朝廷、皇室财团、朱明宗室，这三股力量只要掌握了一项，就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了。 大明的皇帝同时掌握着这三股力量，三股力量相互限制和相互驱动，让大明皇帝的权力近乎无限。 刚刚老皇帝只是提了一嘴皇室财团，就直接达成了传统帝国皇帝需要闹腾好久，现代国家首脑可能需要折腾几年的目标。 朝堂因为种种惯性，主动或者被动的敷衍皇帝的时候，皇帝就能用财团的能量，反过来推动朝廷加快效率。 但是在绝大部分时候，朝廷官员们本身有着发自本心的，限制和管控财团力量的倾向。 现在的大明朝堂官员，也基本没有官员会和仁武朝以前那样怄气辞职了，因为皇帝随时可以拉几个宗室过来顶替职位。 整个朝廷全辞职了，几百万宗室全部顶上来，也能勉强维持帝国运转。 但是在正常情况下，宗室要分头在朝堂当官，就要受到朝堂官员的考核，要在财团当高管，也要受到朝廷部门的监督。 财团的财富和地位可以供养和掌控宗室，但是宗室也是皇帝完全掌控财团力量的工具。 这个三角结构在目前看来是非常稳定的，至少稍微推一推就能爆发出极大的能量。 朱靖垣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就下意识的又看了老皇帝一眼。 老皇帝脸上仍然带着微妙的笑容，心中稍微有些莫名的小小的得意，这小子看自己这眼神，这是终于对皇位有想法了？ 因为做事的时候受到了限制，所以才发现自己需要皇权？不是为了至尊权位而向往皇帝的身份？ 这种情况真的是前所未有，也许世祖皇帝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才会果断的自己提前退位，还要开始规定后世子孙的退位年龄？ 老皇帝心中感慨了好一会儿，对着台上的朱靖垣挥手说： “别发呆了，继续往下说吧，你应该还没讲完吧？” 朱靖垣马上反应过来： “对，那么现在继续，现在二号舰的规模和速度目标确定了，接下来说具体设计的要求，首先是舰体本身。 “今天现场全部讲清楚是不可能的，我现在只提三个方向上的要求。” 朱靖垣说到这里稍微停顿，拿起一块玻璃板放到书写式投影仪，或者说幻灯机上，把几个示意图投影了出来： “一是球鼻艏，这个结构，看想去像是在舰体的底部前方，添加了一个破浪的鲸鱼状凸起。 “这个凸起结构，在规模和形态合适的情况下，产生的回波与舰体的波可以互相抵消，从而降低航行阻力。 “二是方形艉和巡洋艉，作用都是增加舰体的理论上的水线长度，因为舰体水线长度越长，航行阻力就越小。 “三是新式舰体线形，前端对应球鼻首向前延伸，中间侧舷尽可能平整，后方用巡洋艉收圆，或者用方形艉切平。 “舰船司和造船厂的大工们，回去之后请按照这些形态做水池实验，确认其是否有效，以及效率的高低。 “按照我的估计，如果这些设计全部正常生效，应该只需要十二万马力的功率，就能让四万吨的船跑三十节了。 “然后是武器系统的设计要求。 “主武器是统一的大口径火炮，要求使用最新的360毫米口径，50倍径的新舰炮。 “按照军器司的消息，这种火炮本身已经基本研发完成，接下来继续设计三联装炮塔。 “这艘四万吨的战舰，至少要装三座三联装炮塔。 “然后用现有的160毫米口径，50倍径的巡洋舰炮管，设计三联装的炮塔作为副炮。 “提前开始研发高平两用炮，以及中小口径防空炮。 “接下来是防御要求。 “侧舷要有280毫米厚，5米高的表层硬化渗碳装甲，下方向舰体内侧倾斜20度来安装。 “主甲板上，要有125毫米厚均质水平装甲，用于防范远程炮射的炮弹和航空炸弹。 “最后是航程，更换小水管燃油锅炉后，做到15节海里应该不难。 “最终的空载三万两千吨左右，最大排水量四万吨左右。 “舰体水线长度控制在210米左右，宽度控制在30米左右，平均吃水10米左右。 “二号舰的总体概况就是这样的，大家心里先有个最基本的概念。 “更多的具体的细节，回头我再和各个部门单独沟通。” 朱靖垣看着规划出来的数据，稍微有些感慨的轻轻叹息。 自己提出来的这些东西，并不是这艘船的最终数据。 自己只是给了个方向，相当于甲方给的设计需求表，而且需求表上很多过于“新颖”的要求。 球鼻首是1907年美国特拉华号战列舰最先尝试，到了二十年代才有意大利巡洋舰使用，到了大和时代才基本成熟的。 而且这时候主要是军舰用，因为设计建设成本过高，到了六十年代才在低速民船上铺开。 巡洋艉是二战时期日美的战列舰，南达科他、衣阿华、大和上用的。 方形艉是英国战后服役的前卫号战列舰上用的，现代军舰上才普及。 倾斜主装甲是一战时代的声望号开始用的，二战新锐高速战列舰上才普及。 至于防空炮，这时候飞机都刚发明，现在谁懂这个啊。 这些大量的，一战到二战时代，甚至二战之后才出现的设计，现在的工匠和官员肯定是不理解的，或者说是有疑问的。 设计正式开始后，自己还去跟各个功能相关部门和厂商，跟所有参与的工匠们单独详细沟通。 通过详细的介绍、交流、测试，慢慢敲定所有细节，战舰最终参数才能确定下来。 朱靖垣稍微调整心情，抬头看向现场的观众们，果然看到了一片错愕和茫然。 很显然，朱靖垣说大家应该心里有基本的概念了，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 虽然说，单纯的基本参数大家都是能看得懂的。 在这个近似无畏舰的时代，其他国家主力战舰吨位都在两万吨以下。 主炮口径还停留在300毫米左右，而且一艘主力舰只有四门这种主炮。 速度更是通常只有不到20节。 朱靖垣要建造这艘船，可是满载四万吨，装着九门360毫米主炮，速度30节…… 只要能够在五年内正常造出来，就是当前世界上无可置疑的最强战舰。 绝大部分工匠和军方人员，都并不怀疑朱靖垣之前的说法。 这艘船迎战传统的两万吨战舰，一艘去对付她们两三艘都没有问题…… 恐怖的10节速度碾压，加上60毫米的火炮口径碾压，还有总共9门大口径主炮。 无论主力舰还是巡洋舰，传统战舰在她的面前，根本不用说取胜的机会，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东西能不能造出来。 现有战舰最多两万吨，现在直接直接跳到四万吨了。 造不出来，那就一切白搭。 第六十七章 航母的大炮 朱靖垣看着茫然的观众们，稍微惆怅了两秒钟，马上就决定不去纠结了。 能不能建造出来，朱靖垣并不是特别的担心。 无外乎用的时间多少，中间出现的的问题有多少，多长时间能够形成战斗力而已。 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五年，有自己盯着，无论是细节还是方向都不会错的。 于是朱靖垣就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些事情先放在脑后，拿出了下一艘战舰的设计需求： “现在先来看今天的三号舰，大家应该会更加感兴趣的战舰。 “这个船的样子……可能在现在看来很奇怪，但是看到她的样子应该也就能想到要做什么了吧？ “是的，这艘船，就是把飞机放在船上用的设想的直接尝试——” 这下子现场的观众们顿时来了精神，无论是以前想到过的这种船的，还是根本没有想到过这种船的。 看到那个表面平整的像是公路的舰体示意图，加上旁边画着的飞机示意图，再听着朱靖垣一念叨，顿时就都反应过来了。 这个想法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因为飞机的测试成功，本来就是史无前例的。 现场的人里面最为精神的，无疑是坐在最前头的老皇帝了。 终于到自己最关心的东西了，得好好听听这小子怎么捣鼓。 朱靖垣也看了老皇帝一眼，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马上微笑着继续讲述： “相比前面的一号和二号舰，这绝对是一种真正的全新战舰，我准备称呼她为‘航空母舰’。 “和前面的火炮战舰一样，这种航空母舰的设计，也会分为保守和激进两个模式。 “三号舰是保守型的设计，追求用最快的速度实际建成，尽快开始实实际飞机起降测试和探索。 “所以就在现有最大规模的装甲巡洋舰基础上，修改上层设计图纸形成最保守的航母设计图。 “具体而言，就是删掉所有主炮和次级主炮甲板，在主机舱上方的甲板上，建设一个纵贯大部分舰体的大仓库。 “大仓库当然是用来储存飞机的。 “飞机仓库的上方，再架设一层完全平直的，尽可能接近长方形的直通甲板，作为飞机起飞和降落的跑道。 “飞行甲板与机库甲板之间，通过机械式升降平台连接，将飞机在仓库和甲板之间转运。 “最后，为了避免烟尘影响到甲板，锅炉烟道应该向舰体右侧汇聚，从舰体的侧面出来，微微向外倾斜向上延伸。 “舰桥当然也要挪到右侧面，可以与烟筒合二为一，在舰桥前后要设计外凸平台，作为飞行指挥平台。 “不要副炮，不要中口径副炮，早期测试可以不装炮，预留空间装120毫米高平两用炮，以及后续的防空炮。 “最后，航速，航空母舰要有高航速，至少27节，最好30节以上。 “所以这艘船也要用蒸汽轮机和燃油锅炉。 “总体而言，舰体上层的所有建筑，全部为平直规整的跑道让路，包括防空炮，都要设计在舰桥前后，或者是机库甲板向外延伸的平台上。” “这就是第一艘航母的大体的设计方向，大家有小的疑问可以现在说，如果有大的疑问就等回头沟通的时候再聊。” 朱靖垣说到这里就略作停顿，等待基本可能会有的各种问题。 然后最前面的老皇帝兴致勃勃的开口了： “那个烟道和舰桥，要向右倾斜，是可以这么做，还是必须要这么做？” 朱靖垣想了想说： “是建议这么做，按照我得到的经验，驾驶员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往左拐。 “飞机在甲板上降落的时候，也会出现这个情况，如果烟筒和舰桥在右侧，飞行员往左拐最多掉海里。 “如果烟筒在左侧，继续往左拐，那就是甲板事故了……” 老皇帝轻轻点头，然后马上继续问： “为什么不要中口径副炮？航空母舰如果遇到敌人的传统舰队，岂不是只有驱逐舰的火力？” 朱靖垣继续解释说： “航母的作战方式，应该要时刻保持有飞机在周围警戒，飞机的探测和观察距离远大于火炮战舰的。 “正常情况下，火炮战舰根本没有机会，在航母不知道的情况下，靠近航母几十公里范围的。 “先知先觉的航母，有机会在敌人发现自己之前，提前离开对方的搜索范围。” 老皇帝再次立刻继续追问： “那万一呢，万一跟敌人遭遇了呢？如果飞机没有来得及起飞，或者是雷雨天之类的情况，飞机应该没办法警戒吧？ “所以，航母最起码也应该有巡洋舰的火力吧，否则敌人一艘巡洋舰就能击沉航空母舰了啊！” 朱靖垣就特无奈，老皇帝直接承包了大家的问题，可能是因为他比别人早想了几十年了。 而老皇帝现在这个思路，也就是早期航母设计建设中的常见问题。 大家都理所当然的，以火炮战舰的作战方式，来思考航母会遇到的各种问题。 所以航母也在主炮这件事情上纠缠了很久。 历史上美国早期的列克星敦级航空母舰，建造完成的时候安装了8门8英寸（203毫米）火炮。 日本的赤城、加贺两两艘航空母舰，也都安装了10门200毫米火炮。 理论上，她们这些航母，都时拥有重巡洋舰的火力的。 但是在后来的改造过程中，这些中口径火炮全都逐步拆除了掉了，因为实战中根本没办法用。 朱靖垣于是带着这种思路试图说服老皇帝： “皇爷爷，航母首先是主动进攻型的远距离打击武器，而不是近距离肉搏的防御性的战斗武器。 “航母发现敌人之后，在发起进攻的同时，首先是要与敌人保持甚至拉开距离，时刻避免本体被敌人的舰队发现。 “正常情况下，航母不应该在降雨范围内作战，如果在与火炮战舰的战斗中遇到了阵雨，应该尽快离开降雨区域。 “如果是在与航母的战斗中遇到了降雨，可以根据处于进攻还是防御状态，决定是否进入乌云覆盖区域躲避敌机。 “然后，如果真的被敌人的屏卫舰队发现了，那么舰队防御任务可以交给护航的火炮装甲战舰。 “航母将会是主力舰，绝对不应该单独行动，至少要有多艘装甲巡洋舰伴随，最好是有高速战列舰伴随。 “航母为火炮战舰提供远程侦察支持，火炮战舰为航母提供近距离防御和火力支援。 “最后，航母的甲板上，会经常有飞机起降，甲板上如果有中大口径火炮开火，很容易震坏附近的飞机。” 老皇帝听着慢慢点头，结果最后还是继续置疑说： “孙儿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在爷爷看来，还是没办法彻底避免航母单独与常规火力战舰遭遇的可能性。 “航母如果完全没有自卫火力，始终很难让人感觉放心，我觉得这也会是海军的想法……” 老皇帝嘴里这么说着，后面的大量设计人员都跟着点头。 都觉得老皇帝问出来自己的问题，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虽然朱靖垣规划听起来很完善了，但是仍然免不了会担心。 朱靖垣听着就有点头大，不过也稍微有点理解。 航母是真正的新式战舰，与以前的火炮战舰完全不同，没有经验的人担忧也非常的正常。 在认真考虑了几秒钟之后，朱靖垣最终做出了一个违背自己经验的决定： “那就先装八门160毫米火炮吧，但是绝对不能影响飞行甲板的完整和通畅。 “只能在飞行甲板两侧的下方，在机库甲板向外延伸的防空平台上，安装传统的单装火炮。 “下水之后进行各种模拟作战实验，确定这些火炮在作战中是否有用。 “如果确定这些火炮真的用不上，就再拆掉换高平两用炮和防空炮。” 后面的设计人员纷纷点头，这才是稳妥的选择，老皇帝也跟着微笑点头： “暂时妥协，然后用实际情况去验证自己是否正确，可以让其他参与者更加的信服，也能更加有效的竖立权威……” 朱靖垣顿时就有点无语，原来老皇帝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只是在利用眼前的情况来对自己说教。 我就是个要去沙漠挖黑金的王爷，我有必要去学习这种复杂技能吗，不是撒币就行了吗…… 要是让我继续在朝廷当官，那我那个九叔能放过我？ 除非您老想让我当皇帝。 嗯？ 第六十八章 最漂亮的失败作品 朱靖垣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是不是因为对皇位产生了想法，所以遇到什么情况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往这方面想。 朱靖垣有些迷惑的看了老皇帝一眼，结果发现老皇帝对着自己轻轻的点了点头。 难道是新的人生幻觉出现了？ 但是老皇帝的心态，确是完全另外一种状态了。 现在距离自己预订退位的时间，已经只有不到一年了，自己最多熬到今年年底。 必须在退位以后，至少再活五六年的时间，给下一代皇帝保驾护航，稳固下一代皇帝的统治。 现在去更换已经半公开的储君，还要额外花费的时间去稳固各方面的秩序，自己的时间就更加的紧迫了。 所以没有时间慢慢酝酿了，无论是考核还是对各方面的提示，都要更加的直接明确一些。 偏偏这小子还有点不上道，你那迷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因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吗？ 也对，按照所谓的惯例，他是完全没机会的。 老皇帝心中考虑着当前的局势，嘴里也再次催促发愣的朱靖垣： “别愣着了，继续往下说，关于你命名的航空母舰，她的理想设计又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果然，看了凑合状态的设计，并不能让老皇帝满足，他还是想知道最佳状态。 朱靖垣调整列虐了，拿起了第四个玻璃板，以及第四份说明提示表格： “四号舰，也就是激进探索型的航母，可以作为未来目标舰的航母设计。 “她也将是我们最近几年要设计的最大的战舰。 “她的吨位会和二号舰战列舰一样，但是结构和防护水平是巡洋舰级别，也没有大口径的主炮。 “所以她这四万吨的体量，绝大部分都将用在舰体上。 “她的水线长度将会达到256米，再加上艏艉延伸出来的长度，舰体总长度应该会超过270米。 “水线的宽度应该会达到32米，舰体甲板宽度应该超过48米。 “如果是战列舰有这么大的体型，那排水量可能会超过六万吨。 “水线长宽比达到了8比1，修长的体型更加适应高航速，吃水应该会控制在8米左右，相比战列舰更浅。 “所以尽管她的舰体更庞大，但是在相同的动力系统功率下，速度反而会更快一些。 “配合球鼻艏和方形艉设计，我们也应该能让她跑到32节。 “作为理想型的航母，她的舰体将是专门针对航母而设计，不再是巡洋舰改造了。 “直接结果就是，更加宽阔和全面的飞行甲板，将从舰体主体部分延伸到水线之外，形成两条宽敞的水上公路。 “机库也会极尽宽敞，至少有6米的高度，4000平方米的面积，载机量100架以上。” 朱靖垣展示和介绍理想型航母设计，她基本就是埃塞克斯级的放大再优化版。 埃塞克斯级航母，就是军迷们俗称的“饺子”级航母。 同级舰订单总共32艘，实际完工的姐妹舰总共24艘，是有史以来唯一名副其实的量产型主力航母。 单纯的论航母本身的设计，埃塞克斯并不算多么的优秀，甚至可以算是非常普通的。 她舱室结构解刨图，看上去几乎就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箱子，非常规整的堆砌在一起构成的。 但是正是因为这份普通，让她成了最成功的量产航母，也成了最好的战争机器，而不是什么艺术品。 她们打烂了的大和、武藏姐妹，反而才称得上是“艺术品”了。 埃塞克斯的单舰水平不差，关键是非常适合大批量生产，而这正式最适合大明海军的路线。 现在没有历史上的海军条约限制，朱靖垣提出的航母设计指标，会比历史上的埃塞克斯更加完善。 舰体规模就放大了一些，从吨提升到了吨。 所以拥有更加宽敞的机库和飞行甲板，整体的防御等级也能过再上一个台阶。 对于下面的观众们而言，现在就稍微有点听个热闹的感觉。 相比战列舰，这种船大家是真的不懂，根本没有见过，不知道能不能造出来。 朱靖垣看着没什么反应的观众们，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 航母的设计几乎是全新的，现场仔细解释起来就没完了，回头自己跟设计人员单独聊就行了。 于是朱靖垣再次开口，继续说明最后的两种战舰的设计指标，新型巡洋舰和新型驱逐舰。 对于这些屏卫舰和辅助舰，朱靖容提出来的设计要求，比之前的主力舰简略很多。 新型的巡洋舰设计，就是在在高速战列舰方案的基础上，将舰体规模整体缩小，同时简化防御结构形成的。 然后，限制满载排水量不超过吨，使用三联装的160毫米炮。 这些要求在二战时代的人看来，显然会被当作是万吨级的舰队轻巡。 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就是一种严格限制了吨位的装甲巡洋舰。 看着这些要求，军机处的曹振镛站了出来，作为军方的代表发问了： “敢问殿下，为何要如此严格限制巡洋舰的规模？ “最高一万两千吨的排水量，以及最多160毫米的主炮，是不是都太低了点啊？ “敌人的装甲巡洋舰吨位通常略高于此，关键大多都是使用240毫米，甚至255毫米的舰炮。 “我们新设计的使用160毫米的舰炮的巡洋舰，显然是无法应对与敌人巡洋舰的前卫战的。 “现在我们的主力舰吨位提升到了四万吨，那巡洋舰是否应该对应提升到两万吨甚至更高的规模？ “是否可以参考一号舰的标准，设计两万四千吨排水量，使用300毫米舰炮的巡洋舰。” 朱靖垣听到这些问题也是稍微愣了一下，听着曹振镛规划的那个所谓巡洋舰的规格，就想到了某只“大狗”。 美国的阿拉斯加级大型巡洋舰，那个被戏称为衣阿华的1比0.7船模的战舰。 于是朱靖垣稍微整理了思维，首先抓住一个点来剖析反问： “曹军机，您似乎没有意识到，咱们的主力舰的速度，已经提升到了30节了的。 “咱们如果需要屏卫巡洋舰提前参与前卫战，那巡洋舰的速度至少不能比主力舰更低吧？ “然后您有没有估算过，您说这种规模的巡洋舰，要把航速堆到30节以上，成本大概要多少。 “关键是，与四万吨的高速战列舰相比，成本会达到对方的几成啊？” 曹振镛明显一愣，然后很快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问题，心中开始思考的同时，嘴上本能的回答： “两万四千吨的巡洋舰要达到30节航速，就不能用保守的传统舰体结构了，要参考高速战列舰重新设计。 “要保障30节的最大航速，以及最基本的防御能力，就不能用更大口径的舰炮。 “最多就是八门300毫米舰炮，甚至可能要用240毫米的舰炮。 “即便是这样，最终的单舰建造成本仍然会很高，可能会超过高速战列舰的七成左右。” 朱靖垣听到这里，心里就已经有数了，于是继续按部就班的引导话题： “这岂不是说，三艘这种大型巡洋舰的建造成本，就超过两艘四万吨高速战列舰了。 “那到了战场上的话，这样三艘大型巡洋舰，能战胜两艘高速战列舰吗？” 历史上的阿拉斯加级大型巡洋舰，排水量差不多是衣阿华级战列舰的六成，最终的建造成本差不多是衣阿华的七成。 两级战舰的直接对比结果就是，用巡洋舰级的防护，对新锐战列舰的防护。 用九门305毫米炮，对9门406毫米炮。 这已经不是胜利与否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问题。 一艘衣阿华的战斗力，至少能顶两艘阿拉斯加。 美国的海军总司令，五星海军上将欧内斯特·约瑟夫·金，曾经这样评价阿拉斯加级巡洋舰： “修长、优雅、美丽……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失败作品……” 现在曹振镛提出的大型巡洋舰，与朱靖垣的高速战列舰相比，虽然不如阿拉斯加和衣阿华差距那么大，但是也相去不远了。 曹振镛现在已经基本明白了朱靖垣的意思，不过嘴上仍然非常配合的回答这些问题。 现在就相当于用两人的对话，向其他观众们解释其中的逻辑，同时也跟着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三艘大型巡洋舰，总共有24门300毫米舰炮。 “面对两艘高速战列舰，总共18门360毫米炮，单纯看火力就被压制了。 “巡洋舰的防御水平，也是不能与战列舰的相比的。 “所以在正常炮战中，三艘大型巡洋舰不是两艘高速战列舰的对手，在战场上很可能会被单方面压制。 “所以我们以后的选择，就是不建造用于前卫战的中大型巡洋舰？只建造更多的高速战列舰？ “但是在这种舰队模式下，以后前卫战和决战如何安排，具体的战斗又要如何展开呢？” 朱靖垣哈哈笑着一挥手，颇为志得意满的说： “既然我们的主力舰的航速，已经比敌人屏卫舰都高了，我们为什么还明确的区分前卫战和决战呢？ “主力舰以后就不用后方等着了，就像古代的全骑兵部队一样，一路冲过去就行了啊！” 第六十九章 新战舰命名 如果没有航母搅局，高速战列舰成型之后，所形成的战术效果，也会与航母有些类似。 不需要明确区分前卫战与决战了，主力舰队也可以和屏卫舰队一样，分成几个分舰队出去单独活动。 每个分舰队配一艘航空母舰，搜寻和发现敌人屏卫舰队之后，主力分舰队压上消灭敌屏卫舰队。 然后继续寻找敌人的主力舰队，发现之后通知其他的主力分舰队集合，以最合适的角度切入发起优势决战。 实际效果可能像是散兵小队对线列步兵，战斗模式将会发生非常明显的变化。 现场的工匠和军方人员，在对高速战列舰没有完整概念的情况下，没有马上意识到这种作战逻辑的变化。 但是大家的军事素养都是在的，有了朱靖垣这的一嘴提醒之后，大家就迅速的明白过来了。 所有的主力舰，都拥有超过敌人主力舰的防御和火力，同时拥有超过巡洋舰的速度，这完全不讲道理啊。 高速战列舰这东西，在这个年代出现的话，真的是有点不讲道理的。 只是这种舰队的建设和使用成本，也是可以想象的，同样会高的不讲道理。 在同样的预算下，能够建造的高速战列舰的数量，可能只有传统主力舰的一半，甚至只有三分之一。 曹振镛和其他的官员，以及设计师还有皇帝，也都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已经站出来的曹振镛，再次作为代表问出了相关的问题： “殿下，这种主力舰的造价，肯定会过于高昂。 “如果敌人避免与我们决战，而用传统主力舰单独行动，去破坏我们的海上交通线，袭击我们的货运船队，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我们如果只使用高速战列舰的话，显然是无法一对一盯防的，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所以臣觉得，建造大型巡洋舰虽然在成本上不划算，但是她数量可以更多，可以应对敌人的传统主力舰……” 朱靖垣听了之后感觉，这情况怎么还有点熟悉。 这是财大气粗的美国，想要造阿拉斯加级大巡，去应对德日的超级巡洋舰计划？ 可历史上的德日英苏等国的财政都不富裕，怎么可能批量建造最不划算的大型巡洋舰？ 所以德日英苏的那些大巡计划，最后都被中途放弃了，英国的“超级巡洋舰”图纸都没画完，就发现这东西“用途不明”了。 于是什么B65（吾妻）、O级（埃吉尔）、Pr69（喀琅施塔得），全都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只有美国人自己傻乎乎的造出了阿拉斯加级，还一下子定了六艘，最终建成了两艘，船台上拆了一艘，取消了三艘。 “所以我造的这是个啥？” 这可能就是当时美国海军的心态了。 怪不得欧内斯特·金上将，会将阿拉斯加级大巡评价为“最漂亮的废物”。 朱靖垣带着有些复杂的心情，努力制止大明的军事参谋人员，再次走上大型巡洋舰的歪路： “曹军机，如果你说的敌人的传统主力舰，是以前那种排水量不到两万吨，航速不到二十节的船，我们同样也有啊。 “我们可以用传统主力舰防守抵御，同时用高速战列舰去分头猎杀。 “那种老船面对高速战列舰，别说战斗了，连逃走的余地都没有的。 “以前积累的老船，很快就在这种战斗中消耗殆尽，建造新船的速度也追不上猎杀速度。 “所以敌人肯定也会抛弃传统战列舰，转而建造类似的全主炮战列舰的。 “如果敌人采取保守策略，去建造排水量两万五六千吨，航速二十五节到二十七节的船，那就会掉进中型舰陷阱。 “造价达到我们的六七成，战斗力只有我们的四五成，两艘也打不过我们一艘。 “关键是他们的建造数量，相对我们的高速战列舰也没有绝对优势，仍然会被我们迅速猎杀。 “如果敌人选择正面跟进，建造排水量与我们近似的高速战列舰。 “那会因为他们的技术水平略低，总体的建造成本也会略高，或者是最终的性能略差。 “就算是成本和性能相同，他们的军费上限和生产能力都低于我们，总体建造数量会比我们少一截，仍然基本没机会取胜。 “我认为，敌人这样考虑之后，有可能会选择走更加激进路线，去造比我们更大的主力舰。” 曹振镛愣了一下，发现的确是这么个逻辑，于是下意识的追问： “那如果敌人真的造更大的舰，我们的海军要应该怎么应对？” 朱靖垣非常果断的直接说： “我们也造更大的主力舰啊，或者是干脆反过来，我们可以主动掌握节奏，让主力舰吨位持续膨胀。 “四万吨的主力舰量产之后，就开始设计和生产六万吨主力舰，六万吨之后继续设计八万吨主力舰。 “总体实力不如我们的敌人，无论选择在哪个档次跟进，都会被我们的军备竞赛压垮。 “当然，如果敌人冷静的放弃追赶，停留在明显落后于我们的等级的时候，那我们也就不需要继续加码了。 “我们只要继续保持相对的舰队优势，保证维护世界秩序的力量就可以了。” 曹振镛明显愣了那么一瞬间，这就是典型的军备竞赛逻辑，也能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感谢殿下提供的思路，臣回去之后马上与同僚进行战略研讨，形成战略规划书……” 巡洋舰的讨论到此结束了，大明基本确定以后不再建设大尺寸巡洋舰，将会以高速战列舰搭配万吨级轻巡，组成大明的主力作战舰队。 再往下，就是六七千吨殖民地镇守轻巡、两三千吨的舰队杂活驱逐舰（巡洋舰），一千多吨的护航驱逐舰（护卫舰了）。 这种战舰的设计要求就简单多了，就是找准目标定位，满足目标需求，在这样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廉价，尽可能的容易量产。 所以朱靖垣指示了相关设计人员，去尝试现代驱逐舰舰型的可行性。 也就是舰体两侧完全平直，尾部也完全切平的形态。 舰体的俯视图，像是个修长的方块，前面加了个圆滑的尖头，可以说是简洁到了极点。 越简洁越方便设计生产以及量产…… 简单的描叙了低级巡洋舰和驱逐舰的状态，朱靖垣规划的大明海军未来舰艇体系，所有主要舰艇的设计指标，也就正式的宣讲完毕了。 当然，正式的设计工作，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现场的设计人员，回去都要继续开会，仔细研究朱靖垣给的设计指标，慢慢规划具体的实现方案，最终画出设计图纸。 在这个过程中，朱靖垣还是要全程跟进，解答问题也给予提示，确保设计方向不会跑偏。 设计指标宣讲最终结束的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中午了，会议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不过朱靖垣的心里，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想要在现场解决下来。 朱靖垣看着周围的工匠和官员，又看了最靠近眼前的老皇帝，尝试着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皇爷爷，这些战舰设计方案的命名，我可以现在就直接指定吗？” 大明的战舰命名，目前并没有一定的明确规则，无论是山河湖泊、地名人名，还是各种常见词组，都可以作为舰名使用。 给战舰命名时间也没有明确规则，从开始设计，到下单、开工、下水、服役都有可能，特别不重要的船可能直接没有舰名。 但是朱靖垣本人给战舰命名的机会，却不是一直都有的，当前就是最好的时机。 老皇帝本人倒是没想太多，非常随意的询问： “那你现在说说看，我听听看合用不。” 朱靖垣直接开口说： “两艘战列舰，命名为无畏、无敌……” 朱靖垣下意识的还想往下说，老皇帝直接挥手打断了： “无畏可以，无敌不好，过刚易折，叫无惧吧。” 朱靖垣愣了一下，老皇帝说的挺有道理，而且也符合东方的文化。 无畏、无惧是自己的态度，与输赢无关，无敌就属于吹牛皮了，万一吹破不很难看？ 于是朱靖垣就跟着点了点头： “那就叫无惧，然后是两艘航母，我想分别叫定海、镇海。” 这次朱靖垣说完，首先看了老皇帝一眼，发现他直接点头了，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朱靖垣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小船的命名： “两艘巡洋舰，分别命名为重庆府、济南府。 “两艏驱逐舰，分别命名为威海卫、金州卫。” 老皇帝虽然不知道朱靖垣为什么选这些地名，但是地名本身是没有什么好说的的，所以也没有多想，再次直接点头说： “好，那这几艘船，就这么命名吧。” 朱靖垣听到这句确定的话，心中默默的松了口气。 无畏的名字，很可能会成为这种船的类型，为了方便自己称呼，不会造成记忆错乱，朱靖垣就保持了这个名字。 无惧属于跟着无畏凑个类似的词组，而其他的命名的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第七十章 张口就来 在老皇帝的赞同下，朱靖垣确定了八艘新船的舰名，设计目标宣讲会终于结束了。 朱靖垣对着所有观众拱手躬身，回到了台下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老皇帝坐的地方旁边。 老皇帝乐呵呵的起身上台，对具体的设计和建造工作，做了一个大体分配。 工部舰船司，负责两艘战列舰、两艘巡洋舰的设计、建造。 皇家造船厂，负责两艘航空母舰、两艘驱逐舰的设计、建造。 但是另外要求，双方在初期的方案研讨中，要时刻配合协作，随时交换彼此的设想和经验，供对方作为设计参考。 朱靖垣负责所有设计方案的最终评定。 舰船设计的相关事宜终于基本敲定之后，老皇帝又叮嘱朱靖垣关注飞机研发进度，然后才起身回宫。 现场的所有官员、工匠、掌柜们，起身躬身目送老皇帝离开现场。 看着老皇帝的身影消失，又继续安安静静的站了几分钟。 确定老皇帝离开了宣讲厅大楼，所有人才陆续的松了口气。 现场迅速变得喧闹了起来，工匠和官员们呼朋唤友，聊着天一起去工部的食堂吃饭。 当天下午，大部分衙署和厂商的人员陆续离开，不过皇家造船厂设计部的工匠们留了下来。 朱靖垣带着舰船司的设计工匠，以及皇家造船厂的设计工匠，现场指导他们绘制更加准确的草图。 详细讲解球鼻艏、方形艉、巡洋艉等设计的细节，并且去用工部的场地做了几次最简单的水池实验。 “船模实验水池”，是舰船司最重要的实验和研究场地，地位有点类似于航空工程上的风洞。 拖拽舰体模型在水池中航行，来模拟测试船舶的阻力、稳定性等等性能。 是在一个修长的封闭房间内，专门修建的修长水池，周围配备拖车以及各种测试工具。 工部舰船司的主事汪莱，带着工部的工匠和皇家造船厂的工匠，在水池子里面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连续测了多个石蜡模型，观察增加球鼻艏、方形艉、巡洋艉等设计，对船模航行阻力的影响。 最终得出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但是又隐约觉得似乎也应该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朱靖垣的想法果然又全都是对的。 无论是球鼻艏，还是方形艉，的确都能降低航行阻力，也就是可以用同样的动力，获得更大的航行速度。 但是船模的水池测试，不是说确定方向正确就结束了的，方向正确仅仅是测试和设计的开始。 接下来需要更加仔细，更加全面的研究和测试，要给改变了线形的舰体重新“找稳”。 不过这些工作就是按部就班的了，有了正确的方向后就不会担忧瞎折腾，工作效率也会大幅度的提高。 作为设想提出者的朱靖垣，再次受到了工匠们发自内心的赞叹。 总是提出出人意料的设想，却又总是能够得到成功，能够验证他的正确性。 现在工部的年轻工匠们，已经对朱靖垣有了明显崇敬心理。 现在工匠们对朱靖垣的要求，已经基本没有扯皮敷衍的情况了，基本上是有求必应。 这也会让设计效率再次提高，但是也让朱靖垣稍微有些担心，担心这些工匠形成深刻的盲从心理。 所以朱靖垣心中考虑着，怎么改变交流的方式，将直接要求转变成引导思考…… 但是这种改变，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方法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朱靖垣继续说明了自己印象中的，几种典型的不同船上的球鼻艏的形态。 让他们自己也去测试和探索，寻找适合用在不同规模军舰和民船上的设计，同时准备找现有军舰上安装测试。 朱靖垣在工部讲话讲了一整天，到下午放衙的时候嗓子都快哑了。 等着父亲的车来到工部院子，朱靖垣爬上车坐下之后，就直接仰天瘫着了： “好累啊，今天真的是忙昏头了……” 朱简炎示意司机开车，同时笑呵呵的挖苦自己儿子： “这还嫌累？我可是已经替你做了你的正式差事了，要不你再把鸿胪寺的担子担起来？” 朱靖垣听到这话顿时稍微有了点精神： “父王，我觉得政务比设计轻松多了，政务可以跟着感觉走，设计就得一丝一毫的较真了……” 朱简炎顿时无语了： “政务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等谈判结束之后开始施政实训，去基层当亲民官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难了。 “至于说设计，按照为父的理解，终究是有对错好坏之分的，但是政务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对错。” 朱靖垣顿时开始狡辩： “对啊，就是因为没有对错，所以才能跟着感觉走，有了对错就没办法随意了……” 朱简炎愣神了三秒钟，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问： “难道你小子，在之前参与所有政务的时候，在提出建议和想法的时候，都是完全跟着感觉走的？” 朱靖垣跟自己老爹说话，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了，这时候就很随意的点了点头： “对啊，我都是张口就来的，只不过我的感觉往往都是对的而已……” 朱简炎顿时请假无语了，真的好一个张口就来。 你张口就来这事儿，最好别让你九叔知道，都快被你整抑郁了。 朱简炎无力的摇了摇头，然后干脆就这现在的话题，问了朱靖垣一个问题： “现在鸿胪寺正在跟西夷扯皮，商量举行正式和谈的地点。 “太往西了咱们接受不了，在西夷本土谈判咱们不想去，西夷们也觉得不太好，好像被咱们占领了似的。 “太往东了西夷们不接受，在咱们本土谈判咱们也觉得不太好，不想让一群西夷来咱们本土。 “咱们双方中间是大食那块儿，没有什么富裕稳定舒适的地方，关键距离奥斯曼本土太近。 “西奈半岛虽然属于咱们，但是周围被西夷完全包围，咱们觉得不够安全。 “天竺半岛虽然属于西夷，但是周围完全被咱们包围，西夷也觉得不够安全。 “你现在张口就来一个，给我们选个最适合谈判的地方。” 朱靖垣还真的张口就来： “既然都觉得近了不好，那咱们就找个足够远的地方就是了，所以去南墨洲的西洋海角皇庄谈吧。” 西洋海角，就是朱靖垣上辈子的好望角，南非开普敦那块地，现在是朱明皇室的皇庄之一。 朱简炎顿时就有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没有想到，还有故意绕远路这个操作： “南墨洲？海角皇庄？那地方的确挺远的的。 “从广东出发去那里，有一万两千多公里距离，距离伦敦也有一万一千多公里。 “距离咱们双方本土都挺远，但是相差不是特别大，那片海域也是双方势力交界处，关键皇庄的条件也的确适合用来谈判。 “但是那里归根到底还是咱们的地盘，历史上也可以说是非常复杂的。 “最初是葡萄牙人探索到的，后来成了荷兰人的殖民地，西班牙人和英国当初都想要，只不过最终归了咱们。 “这种地方，西夷他们敢去，愿意去吗？” 朱靖垣有些没好气的说： “他们要是完全不愿意去那就不谈啊，现在咱们其实不是特别怕战争了，不行就继续打。 “而且父王你可以采取世祖皇帝提出的掀屋顶策略，先提出去天南南部的白云群岛（新西兰）皇庄谈。 “那地方对泰西人而言是真正的天涯海角，他们去那儿比咱们去南殷洲都费劲，他们是肯定不会接受的。 “那咱们就折中一下去南墨洲，与双方本土距离差不多，双方势力范围的交汇处，他们应该就能接受了。” 朱靖垣考虑了一会儿： “那我明天去试试……” 第七十一章 先找锅的位置 朱简炎虽然觉得儿子张口就来，但是还是决定按照儿子的建议去试试，最后又给了儿子一个通知： “你爷爷让我告诉你，以后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每天都要去上早朝。” 这下子轮到朱靖垣愣神了： “为什么啊？” 朱简炎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 “早朝，就是每天花费十几分钟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知道天下正在发生什么，效率比看报纸高的多，也快的多。 “更关键的是，报纸只能让你在事后知道某些事情发生了，同时也只能看到大部分事情的外在表象。 “但是参与早朝，能让你参与大部分事情的决策，让你看透事情的内在原因和目的。” 朱靖垣听着这个解释，心中那个幻觉又来了。 一个预备到偏远沙漠当藩王的亲王，显然是不需要去了解这些事情的： “爷爷的意思是……我需要知道这些？” 朱简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了： “……不然为什么特别提醒你去上早朝？” 朱靖垣无语了。 第二天，大明泰平三十四年元月十一日上午，朱靖垣再次跟着父亲去上早朝。 今天的早朝地点，从文华殿专门改到了武英殿。 这种情况以前也是时有发生的，说明今天皇帝有额外的事情要说，而且是与军事事务有关的。 参与朝会的王公大臣们，都在心底提前归纳自己部门的任务，同时猜测和分析皇帝额外要提的事情。 看到朱靖垣跟着朱简炎进来，大家的心中虽然多少都有点在意，但是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 大家已经基本习惯了，以后可能要经常共事，不习惯也不行啊。 而且经过这些天的了解，主要是昨天在工部的宣讲会，让大部分老先生们看明白了。 这孩子不是故意针对谁，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总是那种思路清奇的状态。 抛开经常性的语出惊人不谈，这孩子本身其实并不让人讨厌，还能在各自事情上给出新思路。 所以又有大臣过来跟朱简炎打招呼了，还有人跟朱靖垣本人打了招呼。 今天会场大殿外的氛围是颇为和谐的，直到皇家财团的几个掌柜到场了之后。 上朝都是朝廷的事情，财团的人平时是不会参与的。 财团的人上早朝，说明今天要讨论的事情，不光跟军事有关，还跟皇庄和厂商有关。 这可能会直接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大家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了。 新一天的早朝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场了。 首先各部门汇报日常的工作进度，老皇帝单纯的听取或者做出提醒和要求。 正常流程结束之后，老皇帝主动开口了：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讨论一件军事后勤事务，海军舰艇的燃料从煤炭更换到燃油的问题。 “这虽然是个军事问题，但是牵扯到的部门和产业比较广泛，所以留下朝堂的大家参与。 “现在已经确定的事情是，燃料肯定要逐步全面替换，不需要在这一点上争论。 “加大原油开采和炼化规模，建设更多的燃油储备仓库，也是确定的事情。 “关键问题是，原有的燃煤补给站点的处理，如何才能尽可能的平稳。” 老皇帝的这个问题问出来，现场的氛围顿时就有点冷。 大明的海军规模很大，活动范围遍布北大西洋之外的大半个地球。 为了配合海军的活动，大明在全球的殖民地和藩国，建设了大量的燃料补给站。 以前的军舰燃料都是煤炭，以后要逐步全部换成燃油。 所以问题就来了，原有的遍布全球的煤站，应该如何平稳的处理掉。 如果只是要讨论要不要更换燃油，那现场肯定会有人反对。 那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以及太多人的工作岗位了。 就算是对利益不相关的官员而言，这些事务也是平白的增加了工作量。 如果是要把这些军用燃煤补给出让给民间，同时继续用燃煤作为军舰燃料，肯定有很多人提供详细的转让方案。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有极大的利润空间。 如果要让民间参与采油、炼油、卖油、油库建设，也肯定有各种各样的方案迅速提出来。 石油肯定会因为军用而快速发展，成为未来大有可为的产业。 关键是军用供应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高利润而且稳定的代名词，太多的人想参与其中了。 但是现在单纯的要让大家讨论，如何平稳的裁掉原有军用煤站，这就是纯粹的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了。 这不仅仅是拆掉部门军用煤站本身的问题。 民用的航运加煤站的生意也会受到冲击，煤炭的开采和运输相关产业都会受到影响。 说白了，这就是个“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事情，是一整个行业的社会问题。 所以这不是纯军事事务，也不是纯财政事务，更多的还是民政事务。 大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是却时不时的有人看向朱靖垣。 这次不是期待建议了，而是在找锅的位置。 海军更换燃油燃料，也许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现在这件事情本身却是朱靖垣引发的。 是朱靖垣昨天要求，以后新战舰都用燃油，直接导致的这件事情。 朱靖垣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历史上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从蒸汽帆船出现开始，世界各地的航线上，陆续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加煤站，包括军用的和民用的，大量的小港口因为位置合适，因为储存和加煤繁荣了起来。 但是到了二十世纪初的时候，由于船舶航程不断上涨，再加上燃油革命开始显现威力，航线上的大量小型加煤站被逐步淘汰。 那些因为加煤发展起来的小港口，也跟着逐步废弃掉了。 久而久之，如果不是当地人，甚至都不知道那里曾经有过繁忙的港口。 所以这甚至不只是煤炭行业本身的事情，还包括大量的外海小港口的产业和人员的问题。 当然，官方不去处理也不是不行，可以让市场规律自行平衡掉这些问题和人。 只要把更换周期拉的足够长，那些人和事就翻不起什么浪花。 某个偏远地方的小港口衰落了，有一批当地的人失业了，或者有人活不下去了，或者因为某些人突然陷入贫困，导致了什么人间惨剧。 对于当事人而言，也许是天都塌了。 对于远在天边的王孙贵族们而言，这不能说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事，只能说是根本就到不了他们眼前，可能连新闻都算不上。 历史上也基本都是这种结果，时间会抹平大部分不平事。 只是以理论上以民为本的大明朝廷，本能的想要提前应对和安置相关人员，避免再次出现大大小小的民变。 第七十二章 退潮之后才能看到谁在裸泳 航运主要燃料改变之后，如何处理原有的加煤站行业和人员。 朱靖垣心中下意识的想到，让相关人员逐步转行，同时让煤站也变更用途，也就是后世所谓的产业转型。 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主意，但是可能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所以也就根本没想着自己主动开口。 皇帝看着大家都不开口，先看了朱靖垣一眼，然后又看向了现在管民政的户部尚书： “大司徒可有什么想法？” 现在的阶段近似自由讨论，皇帝点户部尚书王念孙的名字，是想对方出来带个头。 老爷子听到呼唤马上站了出来，直接说明了自己理所当然的想法： “陛下，臣以为，海军就算是更换燃油燃料，也终究还是要用燃料的，也要建设储备燃油的油库。 “那可否让煤站相关产业和人员，直接逐步转到采油和储油相关产业呢？” 这简单的想法说出来，马上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在意。 工部尚书邹炳泰站出来，给王尚书解释情况说： “大司徒，燃油与燃煤性质相差甚远，所需的储存条件也是截然不同的，油库比煤库危险太多了。 “油库的经营管理人员和伙计，甚至是普通的力工，都需要专门培养和考核上任的，不可能由煤站直接转行的。 “而且，根据目前的判断，燃油船航程远大于燃煤船，所以油库数量必然大幅度少于煤站。 “所以，就算是工人可以转行，也不可能全部转行的，必须另外想办法安置。” 王念孙微微皱着眉头： “就是说，还是要继续经营燃煤相关的产业？那是否可以改为民用煤站？ “就近做民用航运加煤站？民间船舶应该不会马上改燃油动力吧？” 这次兵部尚书刘权之出来解释说： “海军煤站的分布，是根据海军需要配置的，大部分不在人烟密集的府县城区，甚至有些会故意避开一段距离。 “原有的府县城区周边，本来基本都有配套的民用煤站，把海军煤站迁徙过去也没有竞争力，倒是远洋煤站周围有些居民。 “至于民用船舶动力短期内会不会改变，兵部并没有做过这个方面的评估。” 工部尚书邹炳泰听了就帮着补充说： “很多远洋煤站周围有居民，实际上是因为煤站而聚集的，煤站裁撤掉之后，别说他们的需求了，他们这些人怎么安置都是问题。 “民用航运是最在意成本的，在燃油动力的成本下降到可以承受之前，应该戳不会大面积改换动力系统的。 “不过，民用航运技术也是在不断发展，船舶航程也在持续不断的增长，这本来就会导致位置不够好的加煤站逐步衰落。 “把军用的煤站相关产业，直接转移到民用航运上，应该会加快这个过程。 “结果很可能是，总体的民用燃煤供应突然加大，从业人员迅速增多。 “竞争会变得格外激烈，煤站的利润和报酬同步下跌，加快小煤站的破产……” 王念孙听着解释，皱着眉头再次发问： “那是否可以转到其他用煤行业？比如说府县城区发电站和供热公司？” 邹炳泰认真的点着头说： “当然可以用于发电和供暖，可以用于所有需要用煤的行业，但是道理和转到民用航运煤站是一样的。 “本来，军用煤站淘汰的产业、人员，如果朝廷不予引导的话，肯定会涌入其他民间煤炭相关行业。 “其他用煤行业的煤炭供应量增加，从业人员增多后，结果都是利润和报酬降低。 “所以与其主动导入到一个行业中，不如分散到所有相关行业中，分散这种冲击的力度。” 王念孙稍微有些黯然的反问： “这岂不是说，主动引导到其他行业，甚至还不如放任不管？” 邹炳泰考虑了几秒钟，然后小幅度的点点了点头： “差不多可以这么认为……” 其他几个老先生都没有开口，但是大略上是认同这种看法，现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朱靖垣觉得自己的想法，也不过是跟大家类似的方向，所以也没有想着开口。 这时候，皇九子朱简烽站了出来，朱靖垣和其他大臣都是有些意外。 难道他想到了更加合理的解决方案？ 朱简烽仔细听了现场的讨论，认真考虑过之后，看准了时机站出来的。 朱简烽不是有更合理的解决方案，而是认为自己比这几位老先生看的更远，甚至感觉自己比父皇都看得远。 朱简烽稍微深呼吸一口，然后语调平稳有节奏的说： “我觉得诸位老先生不用太多忧虑，裁撤煤站对产业的影响，其实并不需要我们专门处理。 “如今大明和西夷已经正式停战，工业产业的发展会变得更加迅速，而且刚开的六大行业的中有大量煤炭相关需求。 “军用煤站逐步裁掉的过程中，相应的从业人员肯定会自发的转移，分散到其他煤炭行业中。 “只要相关产业的发展足够迅速，这些人员就能被逐步消化掉的。 “如果要降低对产业的冲击，就把军舰燃料转换的时间尽可能拉长，裁撤煤站的速度尽可能放缓就是了。 “时间只要拉长到十年以上，应该不会造成任何明显的影响了。 “纯燃油战舰也不可能在几年内普及，民用的燃煤船短期内甚至可能还会增加……” 朱简烽的道理很简单，说白了就是让市场自动调节，让不断增长的生产力自动解决矛盾。 大明有着广阔的腹地和殖民地，而且第二次工业革命基本成熟，各行各业都在迅速的发展，确实能慢慢消化掉这点问题。 几位老先生们稍微考虑了一下，觉得朱简烽说的有道理，完全符合这些年来观察的经验。 然后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这位半公开继承人的视野，的确是比常人要高远的，未来大明政局的稳定应该不用担心。 几位大臣基本认可了这种观念，其他人也没有出来反对或者发表其他的看法。 于是他们就一起转身看向台上的皇帝，等待皇帝的做出最后的决断。 老皇帝似乎和往常一样，对于大家的观点首先不置可否，然后转而看向其他的王公大臣： “诸位爱卿，还有其他看法吗？” 老皇帝的视线，似乎是均匀的扫过去的，但是朱靖垣却莫名觉得，他似乎瞪了自己一眼。 没空分辨是不是幻觉，朱靖垣就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站了出来。 但是现在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王念孙老爷子在第一层，邹炳泰老先生在第二层，自己九叔似乎已经站到了第三层。 老皇帝不应该看不到九叔这一层，为什么还要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讨论呢？他在第几层？ 不过不管老皇帝在第几层，自己爬到第四层应该就算胜利了。 于是朱靖垣没去跟朱简烽说话，而是直接对着上方的老皇帝说： “孙臣认为，可以拉去发电！” 此言一出，老皇帝和现场的王公大臣，都是明显愣了一下。 大家是惊讶于朱靖垣语出惊人，只不过以前出现类似的反应，都是被他诡异的思维角度惊到，是一种正面的惊讶。 但是这一次就完全反过来了，大家无法相信朱靖垣会这么说。 刚才两位老先生已经讨论过了，故意引导裁撤的煤站去发电或者做其煤炭相关行业，甚至可能还不如完全放任不管。 朱简烽更是差点笑出声，这孩子今天是忽然傻了吗？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形象不能崩，所以朱简烽努力忍住笑意，尽可能一本正经的劝慰： “靖垣，刚才大司徒已经讲过这个道理了，主动转到去特定行业，只会让这个市场供应过量，不如自然均匀的分散到所有相关行业中……” 朱靖垣没有听九叔的劝导，单纯继续说明自己的想法： “拉去发电，去发更多的电，争取让大明的发电量和用电量，在三年内翻倍，在五年内翻两倍。 “让朝堂和礼部配合，主动引导和推广电力的应用。 “要让所有人相信，每个房间里面都有电灯，生活的房间里面得有电风扇，这才是中产阶级的生活。 “发电厂冬天的废热，甚至专门集中烧锅炉，为更多城市区域集中供暖，宣传家有暖气才是生活该有的滋味。 “总而言之，朝廷裁掉一个煤站，就把相关人员和货源，投入到发电为主的相关行业中去。 “工部和皇家财团也要配合，研发更多的家用和工业电力设备，主动为电力开拓更大的市场。 “涨潮的确可以掩盖浅滩里的礁石，但是潮水总有再次退去的时候，不如趁着退潮把航道清理出来。 “世祖皇帝圣言：退潮之后才能看到谁在裸泳。” 朱靖垣的话说完，现场顿时一片安静，老先生们再次陷入了沉思。 原本那点反向惊讶的心情，再次完全颠倒过来，回到了正面了。 这孩子的思维角度，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朱简烽原本努力绷住的笑容，现在彻底的不用绷了，直接从根本上消失了。 你管这些东西叫发电？你说的那真的只是发电吗？ 还有你最后那句话到底是在说谁？ 谁要裸泳了？ 第七十三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退潮之后才能看到谁在裸泳。” 老皇帝重复了朱靖垣的最后那句话，这也是世祖皇帝说过的话，似乎颇为满意的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这次大战就是一次大规模的退潮，让我们看清了西夷各国都有几斤几两。 “也看清了我们大明的水底下到底藏了哪些礁石。 “所以接下来朝廷的施政方向，就是仔细的把这些礁石清理掉。 “而不是等着潮水再次涌上来掩盖掉！” 老皇帝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大臣们都是心头发虚，朱简烽更是首当其冲。 朱简烽之前的观点，本来是在总结客观事实，发现其中的某些规律，本来不存在错误的可能。 甚至于，朱简烽心中隐约感觉，老皇帝关注的事情，并不是煤站裁撤这件事情本身。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影响并不大。 大张旗鼓的把各方面的人都找来，其实更像是专门设计出来的有些压力的环境，用来观察判断某些事情。 就像是几年前自己刚回到京师的时候那样。 当时提出解决方案不能算赢，但发现事情的本质就已经胜出了。 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做的，现在自己的判断本来应该是正确的，所以本来不应该出现什么意外的。 但是，朱靖垣这这个皇孙忽然跳出来，说什么主动推动转电力发展的方案。 关键是所谓得礁石和潮水论，再配合世祖皇帝圣言录，反衬的自己好像是在掩耳盗铃。 这就让朱简烽有些毛躁，本能的想要主动解释，自己并没有这么想。 但是对方当时并没有直接说自己，自己现在主动站出来了自我解释，就直接变成了不打自招。 自己本来并没有做错什么，现在却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家伙根本不跟自己分辨具体观点，总是站在某个制高点上指手画脚。 还有你背那么多世祖圣言录干嘛，有那时间多读书不好吗！ 站在某个制高点上指点江山，就本来是朱靖垣的典型思路。 我今年刚毕业，具体的政务还没有直接参与过，跟经验丰富的你扯细节肯定是我输啊。 我只能依靠自己两辈子的经验，在更远的方向和更广的视野上压制你。 反正现在只是在找决策方向，而不是去具体施政，只要自己把方向找对了，具体的操作有朝廷官员去完成就是了。 电力本来就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核心，需求和供应会在未来几十年持续暴涨，往这个方向靠肯定没有错。 历史上美国1902年全国发电量48亿度，到1907年增加到了106亿度，到了1912年的时候就增长到了248亿度。 十年时间增长了五倍。 后续除了经济危机那几年，基本上持续着每过五年至少增加50%以上的速度，一直保持到了到二战以后。 舰用煤炭燃料终究会淘汰，现代煤炭最重要用途就是发电，占总煤炭用量的三分之一。 其次是包括供暖在内的工业锅炉，包括生火做饭的日常生活用煤，以及炼焦之后用来炼钢的炼焦煤。 在当前时代，还有工业用蒸汽机用煤，以及蒸汽火车头用煤。 当前的生活用煤市场，可以算是基本维持稳定的，船舶用煤市场短期内不会明显衰退。 但是之前的六大行业开禁，工业锅炉、炼焦、蒸汽机车几个行业肯定会快速发展，煤炭用量肯定会迅速增加。 所以，朱简烽说不用管，也的确可以不用管。 裁撤的煤站工作人员虽然会首先失业，但是去这些行业很快就能找到工作。 就是让工人们换个地方工作而已。 但是，这简简单单的换个地方，对于很多普通人而言，可能是难以承受的代价。 因为这时候的绝大部分工人没有储蓄！ 本土和大型殖民地的煤站还好说，相关人员可以就近找工作。 但是很多煤站都在远海，在很多没有生活基础的岛屿上，很多煤站本身就是航运带动起来的。 工人失业之后，如果没有人管，只能背上一笔“债务”，去本土和大型殖民地找工作。 也许这些人下半辈子都要去还债，但终究是不算大的一个群体，终究会被时间抹平，成为海军燃料变革的代价。 朱靖垣的建议，对于这些人而言，就是让皇室财团直接把带这些人接走，帮他们把运费出了。 这件事情对这些工人而言可能是天大的事情，但是对于皇室财团和朝廷而言就是再小不过的事情。 把大明海军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加煤站，逐步集中到人口密集的地区，把相应的供应链转到发电上。 朝廷和财团再主动推电力产业一把，可以让电力相关产业发展再次加速，同时也可以成为皇室财团产业调整的重要方向。 朱靖垣认为，其他大臣也许看不到电力行业的未来有多么的广阔，但是老皇帝应该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朱靖垣专门提了发电，只是顺带着提了一嘴供暖。 自己这差不多就是开卷考试。 至于所谓的世祖皇帝圣言录，那上面的绝大部分内容，自己根本不用专门去背，脑子里面本来就有。 自己要做的是引用之前稍微确认一下，这句话世祖皇帝到底有没有说过。 不过说错了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很多通俗易懂、莫名其妙、似乎又很有道理的话，都会被下意识的放到世祖皇帝身上。 民间的圣言录早就不辩真假了，就算是皇家出版社刊印的版本，也未必全部都是真的，只能说可信度最高。 因为最初的记录就很混乱，世祖皇帝一辈子说过那么多话，哪些算是圣言，哪些不算，本来就没有一个明确标准。 朝堂上座的老皇帝，也一直在观察着现场的变化，主要朱简烽和朱靖垣叔侄两个。 老皇帝并没有责怪朱简烽，觉得他的表现其实已经不算差了。 也是能看透表面现象，发现自己大张旗鼓提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的严重。 如果是以前，已经能够令自己满意了。 但是现在，相比世祖皇帝那种天分，这孩子终究都是差了一些。 现场持续安静一会儿之后，老皇帝发出了自己的命令： “皇家电力公司，准备承接裁撤下来的军用煤站产业链，扩大各主要城市的电力供应。 “工部和皇家电气公司，加大电气设备的研发投入，民用和工业都要有。 “礼部协调新闻媒体，配合做好相关事务的宣传引导。” “臣等遵旨——” 相关的官员和掌柜们立刻出来躬身领旨，煤站裁撤转产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七十四章 我们欧洲人的好望角 元月十一日的早朝结束了。 皇家电力公司的掌柜们，军用煤站的管理人员们，大部分的朝堂官员，各自打起精神去干活。 朱简烽再次出现了几分迷茫，来自于几年前的，以及最近几天的再次出现，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觉不断涌上来。 但是几年前自己的身份，与现在的自己的身份，似乎发生了逆转，形成了强烈的危机感。 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自己能做什么？ 与此同时，朱简炎远远的看了自己这位九弟几眼。 今天自己儿子在早朝上的所作所为，可以算是正面对抗这位潜在半公开的皇位继承人了。 当爹的朱简炎当时着实是捏了一把汗的。 在朱简炎一直以来的印象中，自己这个九弟是近乎无懈可击的，令人感觉有些绝望的存在。 但是换了身份之后，看着自己儿子跟他对练，却有些意外的发现，他好像也不过如此吗。 自己家孩子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了。 在他的一系列操作下，已经迫使反明同盟做出了让步，承诺交出所有大明占领过的土地。 所以这次和谈已经不算是弃地了。 如果这孩子能在谈判和接下来的改革中，始终起到这种切实的引导指挥作用，应该会让老皇帝下定最后的决心了。 那么自己现在还需要努力吗？ 应该还是需要的。 朱简炎的实现巡视现场，稍微观察了一会儿朱简烽的看，整理了心态和语言之后迎了上去： “老九啊，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靖垣他还只是个孩子，这小子根本不懂事，平时就是见谁顶撞谁，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 朱简烽异常惊诧的看着自己二哥，心中有一句“你走开”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就已经这么的离谱了，他要是长大了还得了？ 你嘴里说要管教孩子，怎么现在不直接打？我还能跟着你回家看你打他吗？ 朱简炎看着朱简烽不说话，也不管尴尬不尴尬，保持着热络友好的长兄姿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弟弟聊天。 朱简烽这个当弟弟的，还不能板着脸赶自己哥哥走，只能非常惆怅的听着朱简炎东拉西扯。 朱简炎从各个角度，连续不断的数落朱靖垣，很明显是对他这儿也不满意，那儿也不满意。 关键是，在朱简炎的嘴里，朱靖垣这孩子似乎到处都是缺点，而且还似乎得罪了所有人，包括老皇帝在内。 而且那个大食藩王，那小子是真的想要去就藩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得罪人了，所以随时准备跑路去波斯。 朱简烽不管自己二哥说的有几分真，反正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当真的听。 只不过被二哥这么一阵子抱怨，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 两兄弟似乎颇为熟络的样子，肩并肩的走出了大殿，一直到各自上车的地方。 朱简炎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呵呵的道别之后上了自己车，回鸿胪寺去上班。 把九弟的事情暂时抛在脑后，朱简炎开始按照儿子的建议，采用了典型的掀屋顶策略，先向英国人提个完全不可能的提意。 “既然距离近的地方大家都不接受，那就都去个足够远的地方吧，到天南大陆东南角的白云群岛皇庄去谈判。” 泰西的英国本土这时候是凌晨一点多钟。 不过英国的主要内阁成员，以及所有与谈判相关的人员，最近都已经完全调整了生物钟。 下午两点就睡觉，凌晨零点就起床，完全对应大明的时间。 所以相关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的眼前。 “这根本不可能！那简直是让我们去天边谈判！” 皮特没看完就直接吼出了声，马上让人给大明鸿胪寺回电，严词拒绝这个提案。 然后再次提出自己的建议，要求把谈判地点设在埃及开罗。 那里距离大明的西海布政使司非常近，现在西海布政使司已经算是大明本土了！ 大明当然不可能接受这种建议： “现在英国人在美利坚和天竺也有政府机构，是不是美利坚和天竺也是英国本土了？” 老实说，英国首相看到这个反问，内心其实是非常赞成的。 英国不少有识之士都认为，英国相比大明最大的劣势就是“统治基础”。 英国本土太过狭小，人口也比较有限。 天竺的那些暂且不论，英属美利坚的广阔空间，以及两千多万说英语的白人，就是扩充统治基础的最佳来源。 然而，把美利坚变成本土暂时没有可能实现，因为那会损害英伦三岛本土统治阶层的利益，除非英王把首都迁到美利坚。 于是双方开始了新一轮的扯皮。 朱简炎虽然准备好了折中方案，但是这种方案不可能直接提出来。 那折中方案就变成掀屋顶方案了，对方还会在这个基础上再折中，才有可能互相接受。 所以，首先表现的完全无法接受其他方案，始终坚持去很多非常远的地方。 包括天南周边的几个岛屿，以及大明洋中间的瀛州（夏威夷），并且在瀛州这里扯皮好几轮。 皮特首相觉得大明太过霸道，瀛州那是什么地方，大明洋的中间啊。 既然那边都叫大明洋了，“大明洋之心”这种地方，那是我们这些西夷敢去的地方吗？ 英国人转而提意去殷洲谈判，例如巴拿马地区，甚至可以选在大明洋海岸这边。 但是大明认为那边距离泰西太近，距离大明太远，而且巴拿马是西班牙人的地盘。 双方的讨论一度陷入了停滞。 到了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朱简炎假装稍微有些厌烦了，很随意的提意去马州（马达加斯加）。 理由是这里跟大明京师的直线距离，和到英国伦敦的直线距离差不多。 英国首相皮特看到消息之后，根本忍不住朝着内阁的同伴们抱怨： “好一个直线距离差不多，英国的舰队是能直接飞过墨洲大陆的吗？ “单纯的马州到双方首都的航线距离，京师都比伦敦近了好几千公里！ “如果从大明本土最南端的琼州府算起，那距离都差了三分之二了！ “关键是，周围无论是南墨洲，还是马州，都是完全的大明势力范围。” 美利坚事务大臣，詹姆斯·门罗接过皮特递来的电报纸，看完之后稍微有些不确定的说： “其实马州这里……相比鸿胪寺之前那些提案，已经趋向于合理了，最起码不是海角天边了。 “关键是，我们和法国人的联合舰队，现在就在小西洋这边活动……” 皮特也反应过来了，喝了口红茶之后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接受吗？但是这里确实不够安全……” 门罗看完电报之后交给其他人，然后摇着头说： “不是接受这里，我只是发现鸿胪寺的态度终于松动了。 “也就是说，终于到了实质性的‘讨价还价’阶段了。 “我们可以尝试在马州周围找更合适的地方……” 皮特瞬间明白过来，马上放下了茶杯，去隔壁的桌子上查看世界地图。 视线在马州岛周围搜寻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墨洲最南端，眼角微微抽搐的喃喃自语： “南非，我们的南非，我们欧洲人的好望角……现在明人管她叫……南墨洲-西洋海角……” 念叨了一阵之后，皮特叹了口气说： “给明国人发消息，提意去南非旁边的纳米比亚谈判。” “对方多半不会接受……” 门罗下意识的摇头，不过顿了一下之后，又咧开了嘴： “不过明人折中一下，应该就能到南非好望角了……” 皮特轻轻点头说： “是的，好望角——西洋海角，距离欧洲本土略近，但那是属于大明皇家的海外庄园，环境和设施据说都非常的不错。 “那个位置处于我们双方海上势力范围的中间点，旁边也有我们欧洲人的殖民地，可以说是相当合理的地点。 “我们之后就坚持这一点，明人应该能够接受这个地点的。” 第七十五章 北地列车 英国首相和内阁研究了好久，终于把心理上能接受的谈判地点，放到了朱靖垣预判的西洋海角。 朱简炎收到关于纳米比亚的建议后，又故意拖延了一阵子，表示“研究”了一阵子，终于给出最后通牒。 最多在西洋海角，否则和谈终止，战争继续。 英国人假装矜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表示了同意。 大明鸿胪寺和英国内阁，经过了连续两天半的扯皮，终于把谈判地点敲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确定谈判日期，安排具体的谈判人员了。 在正常情况下，和谈的人员是很好确定的。 要么是专业的外交大臣，要么是更高级的首相等政治首脑。 但是这次的谈判很特殊，对于欧洲的统治阶层而言，这是终于跟大明勉强打成了平手。 这件事情意义格外重大，很多人都将其视为摆脱蛮夷标签的重要标志。 当然，他们仍然不会有与大明平起平坐想法，更加不可能有轻蔑的心态，只是有种希望得到承认和认可的感觉。 同时这肯定是地球有史以来，整个地球的文明世界的范围内，最大规模的外交活动。 很多王子、亲王、贵族们，甚至是很多国王和皇帝自己，都想要去见识一下。 就算是人员确定下来，使团的准备和出行，以及行程上的花费，也会是一个颇为漫长的时间。 这时候又没有长途客机，远距离旅行最快的方法，就是乘坐远洋客轮，速度每小时二三十公里，这已经很快了。 真正和谈没一个月开始不了，因为参会人员都到不起，西洋海角那地方距所有国家本土都很远。 但是把地点敲定下来，也算是一个重大节点，表明双方对于和谈的诚意，都再次上升了一个阶段。 双方不断的妥协，不断的交换意见，甚至反复坚持没有意义的节点，都是在给谈判本身增加可信度。 在基础信任度低的情况下，如果一方轻易的答应，轻易的给出合理的选项，反而会让对方觉得不可信。 就像最初朱靖垣的见好就收，就让英国人本能的怀疑诚意。 就像是买东西的时候讨价还价，如果卖东西的老板轻易答应了，买家就会担心是不是买贵了。 现在明朝人这样扯皮，锱铢必较的反复折腾较真，反而让英国参与人员都略微放心。 地点敲定下来之后，前线的防御收缩和部队撤防行动，也随之再次加大了规模和速度。 前线的最重要那些海陆将领，都直接得到了英国内阁的消息。 除了和平时一样通知和谈进度之外，同时也邀请部分将领参加和谈活动。 ………… 当天大明时间的下午，在数千公里之外的里海沿岸。 希瓦汗国、哈萨克汗国、露西亚帝国的三国边境上，露西亚帝国境内一侧。 露西亚帝国首都绵延而来的铁路，在这里向南方拐了个弯。 穿过三国边境的要塞之后，顺着露西亚与哈萨克汗国的边境，继续向东方延伸。 这条铁路的终点，是露西亚东部地区比较有价值的领土的最东端，与大明北海地区接壤的伊尔库兹克地区。 由于大明的巨大威胁，露西亚皇帝保罗一世，从二十多年前登基开始，前后用了十多年的时间修筑了这条铁路。 他比历史上的西伯利亚铁路短了五分之二，因为露西亚没有整个东西伯利亚地区了。 是这条东西方向的大动脉，维持了露西亚对东方边境的控制，也支撑了露西亚对大明发起进攻的野心。 否则露西亚根本没有机会觊觎大明西北边境的领土。 现如今，这条铁路上的一列列蒸汽火车，满载着从北方战场退下来的伤病士兵，晃晃悠悠的驶入了三国边境的要塞。 明露北方战场，可以算是实际的陆上主战场之一，双方顶着巨大的运输压力，投入了上百万陆军。 结果最后打了个两败俱伤。 正式停战之后，部队正式开始撤退的时候，露西亚皇帝理所当然的下令，让伤病员首先撤离。 结果连续两天回来的火车上面，几乎全部都是伤病员，根本看不到几个身体完整的。 但是实际上，能够成为伤病员，坐着火车回来的士兵，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更多的士兵，直接死在了战场上，或者是战地医院里面，或者是不知道什么地方。 乘坐火车回来的士兵们，理论上已经脱离了险境，已经即将进入和平的区域，可以正常的活下去了。 但是所有车厢里面的氛围，却没有战争结束后的轻松，仍然全都格外的压抑。 很多士兵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或者是突然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对所有的人和声音都非常的敏感。 精神好像仍然停留在战场上，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火车慢慢在车站停了下来，很多士兵下意识的往车窗外看，结果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临时军营。 里面住着从安西三国境内撤出的部队，他们正等待着有多余的空闲火车厢，可以载上他们提前返回各自的母国。 安西三国在大明的授意下，禁止露西亚的铁路与他们本土联通。 甚至于，安西三国西部，他们自己也没有铁路。 安西三国的铁路集中在东部和中部，都是大明给他们修建的，实际掌控权也都在大明手中。 露西亚、普鲁士、法兰西三国的陆军，通过露西亚的铁路运送到三国边境之后，再通过机械和骡马行军进入安西三国。 这理所当然的严重拖慢了反明同盟部队的行动速度，而这正是大明对安西三国做出铁路限制的关键目的。 大明右军都督府得到消息之后，就可以有条不紊的开始行动，接管安西三国的铁路之后，在三国西部对西方布防。 现在，进入安西境内没有多久，没有完全展开的三国联军，再次调头加速撤离三国。 不过普通的士兵可能要失望了，这列火车的车厢绝大部分车厢都是满的，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马上离开。 火车在这里进站只是为了载上三个人。 露西亚方面的陆军统帅，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库图佐夫。 普鲁士方面的陆军统帅，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 法兰西方面的陆军统帅，拿破仑·波拿巴，也是三国联军的最高统帅。 本来关系微妙的三个人，现在成了同一个阵营的军官，而且看上去关系似乎还不错。 三个人带着副官和勤务兵，站在这个边境要塞车站的站台上，等待他们的专用车厢准备好。 现在互相道别的同时简单聊聊天。 第七十六章 拿破仑·波拿巴 普鲁士人也许会说法语，也许还会说露西亚语。 但是法国人多半不会俄语，露西亚人也早就不学法语了，第一外语是大明雅言。 但是只要是上层人物，多半都懂点大明雅言正音，基本的交流都能做到。 所以多个国家的人聊天的时候，基本上都只能用大明雅言了。 拿破仑·波拿巴穿着法式的军礼服，不过外面披了件明式的狐裘披风。 这位今年三十六岁的天才将领，现在一只手习惯性的揣在兜里。 看着两位共事没多久的异国将领，表情平静中带着几分遗憾，说着似乎非常感慨的话： “我们这次各自归国之后，下次见面就该在南方的好望角了，我们将共同见证这次伟大战争的终结！” 布吕歇尔穿着普鲁士的军服，胸口挂着铁十字勋章，两撇胡子微微抖动着，发出了真心的感叹： “我衷心的希望……我们能够见证真正的和平时代到来……” 库图佐夫披着厚实的军大衣，脚上穿着黑色的长筒军靴，表情明显仍然带着担忧： “虽然各方面的消息不会有假，但是我始终很难相信，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双方的目标明明都没有达成，我很难相信这种和平能够长久的维持……” 拿破仑看了库图佐夫一眼，意有所指的提醒说： “那就提前做好准备，下次战争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们没有机会这么慢吞吞的了……” 布吕歇尔和库图佐夫同时看着拿破仑，下意识的想要听听这个公认的军事天才有什么想法。 拿破仑也不做掩饰，转脸看向遥远的东方： “战场上的那些装甲车辆，如果他们的数量多起来，如果速度再快起来，现有的这些防御手段，都将变得不堪一击……” 库图佐夫若有所思的点头： “大明在这个时候愿意接受和谈，我们真是有些侥幸……” 拿破仑却猛地挥手说： “不，这不是侥幸，大明就是有这些武器，但是这些武器还不成熟，所以才能够接受停战的提意。 “他们需要时间，来让这些武器和战术成熟起来，然后下一次战争到来，就是雷霆万钧之势……” 拿破仑说着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库图佐夫： “所以露西亚非常的危险……” 听着拿破仑的警告，库图佐夫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顶在对大明前线的感觉，本来就让人非常的难受，你现在这么直接说出来，那就让人更加难受了。 所以你这是在提醒露西亚，反明战争虽然暂时结束了，但是应该继续保持跟法兰西的盟友关系吗？ 我们双方中间正好夹着普鲁士，这个野心勃勃想要成为“暴秦”的国家，显然也是需要防备的。 还有保持跟英国人的关系，他们是大明在海上的竞争对手，露西亚和大明是陆地上抹不开的对手。 夹在中间的布吕歇尔，似乎也体会到了身边两人的想法，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反明同盟战争现在终于结束了，普鲁士暂时没有理由与大明为敌了。 露西亚面临着大明的威胁，对普鲁士而言可以算是好事，这能让露西亚无力西顾。 普鲁士跟大明能够真正的和平，对普鲁士而言也大概率是好事。 能让普鲁士专注于工业发展，专注于对非洲殖民地开拓，而不是继续与大明争斗。 那是英国人和露西亚人的任务。 拿破仑这个法国军事天才的存在，对于普鲁士而言大概率不是好事。 按照东方人的远交近攻策略，普鲁士本来就应该联合大明，压制双方中间的露西亚人。 或者是联合英国人，压制双方中间的法兰西人。 但是联合英国人现在已经不太可能了。 现在统治英国的汉诺威王室，出身德意志地区的汉诺威王国。 英国国王原本兼有汉诺威国王头衔。 之前普鲁士趁大明跟英国人翻脸的时候，武力兼并了汉诺威王国，统一了除奥地利之外的德意志地区。 也就是把英国国王的汉诺威国王头衔给打掉了。 英国当时是为了把潜在的“反英同盟”变成公开的“反明同盟”，为了竖立泰西国家团结对抗大明的旗帜。 不惜代价拉拢普鲁士和法国，不得不强行忍下了这个口气，还在殷洲殖民地对法国做出让步。 现在反明同盟与大明即将议和…… 没有人知道英国国王以后会不会想起汉诺威的“故乡”。 所以普鲁士和英国之间，应该不太容易彻底和解，甚至要考虑直接爆发的冲突的可能。 普鲁士被其他泰西国家夹在中间，跟法国、俄国、奥地利都是邻国，多少都有点领土冲突，宿怨根本扒拉不清楚。 以至于现在普鲁士的潜在盟友，似乎除了西班牙和意大利这些家伙之外，就剩下远在天边的大明了。 但是大明实在太遥远了，如果欧洲国家一起针对普鲁士，大明根本没办法直接救援。 法、普、陆三国的三个陆军将领，各自怀着与他人不同甚至有冲突的心思，慢慢的也就聊不起来了。 这时候正好有勤务兵跑步过来，报告三人的专用车厢已经准备好了，三人就正式互相道别，跟着各自的勤务兵上车。 三人都有自己的专用车厢，要去的目的地也都不相同，中途都还要切换火车头，上车之后就分开了。 拿破仑在自己的车厢里面坐下，在侍者提供的法国红酒和绍兴状元红中，选择了来自东方的糯米酒。 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车厢外灰蒙蒙的天空，年轻的将军陷入了沉思之中。 泰西各国之间本来就矛盾重重，关系比东方的战国时代都要混乱。 也就是大明这一百多年来持续扩张，特别是工业化之后直接威胁到了泰西国家，才让泰西本土的冲突略微减少了。 在反大明同盟之中，在反明战争全面的过程中，泰西国家之间的矛盾，被尽可能的掩饰和忍耐了。 现在反明战争结束了，如果没有足够灵活的外交家专门斡旋，各种矛盾很快就会再次浮现出来。 这些矛盾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爆发到什么样的程度，没有人能够预料。 如果没有一个真正强力的大帝来整合，等到大明再次做好战争准备的时候，这种状态下的欧洲肯定会一败涂地。 但是这种所谓的大帝，似乎已经没机会出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悠扬的汽笛再次鸣响，蒸汽列车缓缓的移动起来。 拿破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让勤务兵帮自己打开一个行李箱，拿出几本书被包裹的非常仔细的精装书籍。 那是一套来自大明本土出版的，精装竖排大明文字的原版《史记》。 拿破仑按照目录反复翻找了一会儿，最终在《陈涉世家》这片文字里面，找到了自己听说过的那句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拿破仑眯着眼睛盯着这一行字，心中的思绪迅速的发展开来。 这个东方人两千年前就懂得的道理，正是朱明王朝以及泰西王室能够‘心有灵犀’，结束这场战争的真正原因。 所谓得装备需要革新，战争模式发生了变化，以及其他的种种原因，其实都只能算是表象。 这些东西方的王公贵族们，只是担忧这么继续打下去，就有人要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东方人把这句话光明正大的写出来，对泰西人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让王公贵族们对待平民稍微收敛一点，但是也反过来让他们的统治更加的稳固了。 甚至于，让有可能彻底打碎秩序的世界大战，都在决出最终胜负之前逐步的停息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战争结束之后，他们的统治会再次恢复稳定…… 然后再次积蓄力量，再次互相争斗，如此循环不息…… 在朱慈烺大帝的示范下，王公贵族逐步与资产阶级妥协媾和，又给了底层最基本的活路。 那么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可以借助的力量？ 。 。 。 作者的话： 拿破仑还没有当皇帝，按照泰西的传统不应该用名字称呼，应该称其为波拿巴将军。 但是这书不讲什么泰西规矩…… 好吧，其实主要是为了大家阅读习惯，作者的叙述会直接用拿破仑称呼。 只有拿破仑与其他泰西人的交谈的时候，被其他人泰西人称呼的时候，才会使用波拿巴将军这种称呼。 第七十七章 大食战场 拿破仑在满是伤员的露西亚火车上思考，要去哪里寻找改变欧洲的力量。 而在他战斗过的埃及亚历山大港码头，从大食地区战场撤下来的伤员和士兵，也正在被送上返回泰西大陆的客船。 拿破仑最初就是在大食地区战场作为军官任职，不断晋升后调往安西战场担任最高统帅的。 大食战场是反明战争真正的主战场，也是这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地点。 这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并不是大明试图拆解奥斯曼帝国，这件事情英国人、法国人、露西亚人都想参与。 甚至不是大明修建西海运河。 历史上的苏伊士运河，直到二战结束后，第一次大规模扩建之前，在现代角度看的话，通航能力都比较有限。 最多只能通行五千吨的船舶。 这个世界的大明虽然有心挖大一些，但是当地的地质环境是固定的，这个时代的工程能力也摆在这里。 大明的西海运河，最多也只能通行七千吨的运输船。 现在海军的主力舰和装甲巡洋舰，排水量早就已经过万吨了，当然不可能通过西海运河。 最多只能走六千吨的防护巡洋舰。 因为同样吨位的战舰，舰体吃水比商船更深，所以通行吨位比民船更小。 也就是说，当时大明在大秦海内（地中海）内，最多只能部署六千吨级别的防护巡洋舰。 确认这一点的同时，加上当时的大明承诺，运河允许所有国家船舶通行，并且保证不在大秦海部署主力铁甲舰。 英国人和其他泰西人暂时忍住了跟大明决裂的冲动。 不过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太久。 大明当今皇帝朱仲梁年轻气盛的时候，迫切的想要把主力舰部署到大秦海去。 铁甲舰实在送不进去，装甲巡洋舰也可以。 因为当时的大明，已经在策划针对英国人的作战行动了。 运送大型战舰进入大秦海，也是作战行动的准备工作，用来在海上防守西海地区（西奈半岛）。 走小西洋-大西洋航线，绕过墨洲大陆，穿过直布罗陀进入大秦海，英国人和西班牙人是不可能放行的。 强行往里面闯的结果，可能就是战争提前爆发。 关键大明在大西洋中部和北部，没有任何可用的补给和修理基地。 在大西洋跟泰西诸国打海战，大明海军会非常吃亏。 于是朱仲梁想了个暗度陈仓的主意。 在西海地区北部的大秦海沿岸，建设一个民用的造船厂，同时兼有军用的修船功能，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然后在东墨洲的吉州（吉布提）造船厂里，提前建造好万吨级装甲巡洋舰的船壳。 船上不装任何武器、设备、装甲，使舰体保持极低吃水的状态飘在海上，用拖船暗中拖过运河。 装甲巡洋舰所需的武器装备，用货船运送到大秦海一侧的船厂，去“修理”那些只有船壳的万吨级的装甲巡洋舰。 当然修理过程也都是保密的。 最初的行动也是颇为顺利的，修船厂陆续“修”好了六艘装甲巡洋舰。 同时还有大量的低级巡洋舰，光明正大的开进了大秦海，大明的大秦海舰队初具规模了。 只不过，这么大的工程，是不可能长期保密的。 新完工的那些战舰，也终究要出去测试，接触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消息最终还是走漏了，然后整个泰西彻底炸锅。 特别是大秦海（地中海）沿岸的法国、撒丁意大利、奥地利等国，以及被大明坑过的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国。 大明这是把刀子直接伸到了他们屁股下面。 大明的行为被发现之后，干脆也就不再做掩饰了。 继续运送更多的船壳和装备，到大秦海里面组装更多战舰。 公开进行战争准备，给海岸线上修好的基座上装主炮，为海上的巡洋舰提供掩护，防止敌人舰队直接轰击海岸线。 大明在这次战争中的初步作战目标，本来是保住西海半岛和运河，同时夺取整个埃及和印度。 这个战争目标本来不算太大，但是却低估了自己给泰西人造成的压力。 大明在大秦海内不断的建设码头和造船厂，不断的送战舰进去的过程中，泰西人也没有闲着。 泰西人虽然暂时不知道大明在暗度陈仓，但是感受到的威胁却也是在不断提升的。 他们开始往大食周围地区增兵，特别是英国、西班牙、奥斯曼三国。 当大明公开准备战争的时候，泰西人长期积累的压力终于达到了临界点，再加上英国人的斡旋，反大明同盟终于成立。 反明同盟成立后，立刻要求大明拆毁大秦海的所有装甲巡洋舰，或者在泰西舰队监督下绕大西洋运回小西洋。 本来就准备对埃及和印度战争的大明，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蛮夷们”的自残要求。 自认为被逼到墙角的反明同盟，就主动正式对大明王朝宣战了。 露西亚在北方战场首先发动进攻。 然后泰西诸国联军与奥斯曼军配合，从东西两个方向行动夹击西海地区，试图夺取西海半岛和运河。 这场真正的世界规模的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作为主战场的大食战场，在开战之后迅速聚集了所有反明同盟的部队和舰队。 英国、法国、西班牙、葡萄牙、普鲁士、奥地利、露西亚、奥斯曼、荷兰、撒丁（意大利）尽数到场。 在整个大食战场之中，又分成了埃及、死海、两河、大秦海四个分战场。 埃及战场是对埃及本土的争夺，死海战场是对西奈半岛以东和以北，以及大食半岛北部地区的争夺。 这两个战场都以西海半岛（西奈半岛）为中心。 西海半岛的面积太小，本地没有足够的补给来源，大明只能通过红海航线，从东非和印度输送物资。 这让大明的参战人员数量受限，无法发挥本土的人力优势。 这些地方对于泰西诸国而言，虽然也不是本土，但是他们的本土比大明近得多。 通过大秦海直接海运补给更加方便，所以参战人员数量反而要多一些。 但是最终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至于两河战场，在反明同盟成立之前就已经打了很久了。 那是大明从奥斯曼手中夺取两河流域的战争，对手主要就是奥斯曼帝国的部队。 在这里，大明可以从印度和波斯运送士兵和补给，虽然主要也是通过海运，但是周围全都是大明殖民地， 效率比从东墨洲通过红海运输高太多了。 奥斯曼部队水平也明显低于主要泰西国家，整个战争过程就是在奥斯曼部队的持续后退。 最终大明基本占据了整个两河流域。 两河战场的大明部队完成任务后，曾经尝试继续向西方进攻，试图打通与西海半岛交通线。 但是遭到了泰西诸国和奥斯曼联军的拼死阻击，目标最终未能完成。 大秦海战场就是海战。 在战争早期，大明在大秦海的海军舰队数量有限，甚至根本就没有主力铁甲舰。 不过泰西诸国的主力舰队，大部分也被大明的主力舰队拖在了南大西洋，在大秦海内的舰队同样不是主力。 大明海军的装甲巡洋舰舰队的早期作战思路，就是去打击泰西各国补给航线，干扰泰西各国对战场的支援。 结果意外交火了几次之后发现，敌人的炮弹打不穿自己的装甲巡洋舰的装甲。 因为这时候的表面硬化装甲防御效果拔群，而大口径穿甲弹没有成熟，是盾大于矛的时代。 然后大明海军才开始尝试更加主动的作战策略。 不过大秦海内大明舰队数量终究还是太少，反明同盟随时都可以从大西洋抽调舰队。 大明海军取得的战果也不算少，但是终究难以彻底击败反明同盟海军，见势不可为就得躲到岸炮范围下避难修理。 大明在这里对大量岸炮协同作战的指挥方式的摸索，完成了大口径主炮协同攻击的经验积累。 总体上看，大食方面的四个分战场，两个战场都是两败俱伤，一个战场上大明达成了部分目标，最后的海战大明居于劣势。 大明的部队伤亡总数量，远小于奥斯曼帝国，也少于泰西诸国，甚至仆从兵的伤亡数据，都比反明同盟要低。 这样最终的结果，可以算是大明略占优势的平局。 现在，持续十余年的惨烈战争终于结束了。 天方地区大部分参战的士兵，也有点像是露西亚北方战场的士兵，虽然正在逐步退出战场，但是短时间难以放松。 奥斯曼帝国的“大维齐尔”（可以视为宰相），寇尔·优素福·札亚丁，在评估战争正式结束后帝国将要面临的局势。 名义上的奥斯曼帝国埃及总督，实际上的埃及统治者，穆罕默德·阿里·本·易卜拉欣，看着城市的废墟思考未来。 亚历山大港里面，来自泰西各国王公贵族子弟，本来正在讨论要不要举行停战庆祝宴会。 当英国人的消息传来，谈判的地点终于确定的时候，宴会也正式确定了下来。 他们邀请了几位地位最尊贵的王子、亲王、大公们来参加，作为名义上的主持人。 荷兰王子，威廉·弗雷德里克，也就是历史的荷兰国王威廉一世。 葡萄牙王子，巴西亲王，若泽·弗朗西斯科，历史上因为天花而夭折，这辈子小时候种了牛痘活了下来。 西班牙王子，斐迪南·弗朗西斯科，历史上的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七世。 撒丁王国的弟弟，奥斯塔公爵，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历史上的下任撒丁国王。 这些王子们为首的贵族子弟们，有些是真正参与了作战或者指挥的，但是更多的只是过来刷资历的。 不过无论哪方面的人，现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一个人身上，一个看上去似乎不太不高兴的人。 奥地利皇帝的弟弟，泰申公爵，奥地利元帅，西海战场泰西联军指挥官，卡尔·路德维希·洛伦茨大公。 虽然战争结束了，并且以近似平局的模式，这对欧洲人而言已经可以算是胜利了。 但是卡尔大公却高兴不起来，他看不到欧洲和奥地利的未来。 既然战争是以平局结束，大明就彻底的保住了西奈半岛，也保住了西海运河。 以后大明可以毫无顾忌的在地中海部署舰队，从直布罗陀海峡实在进不来的话，还可以在西海城造船厂直接建造。 这就像是要永远把刀子明晃晃的摆在所有欧洲人国家的面前。 英国人、普鲁士人、露西亚人，他们的出海口在大洋上，他们也许可以不特别在意这件事情。 法国人、西班牙人，他们在大洋上和地中海同时拥有出海口，也许还可以忍一忍。 但是奥地利人、意大利人，他们的出海口全在地中海里面，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特别是奥地利，出海口不仅在地中海内部，而且是在次级内海，亚得里亚海里面。 亚得里亚海就像是一个口袋，出口只有七十多公里宽。 大明海军只要安排一支舰队，就能彻底堵死奥地利出海的门户。 。 。 。 这章写的比较着急，可能有很多问题，字数也有点超标，三千六百多字了。 我本来准备删到两千多的，急切之间考虑不清楚该删除哪些。 现在先发出去再想办法改吧，大家发现问题可以章说里面提，我回头再改一遍。 第七十八章 天竺战场上的天竺人 天竺的孟买，是英国控制的天竺城市之中，最为靠近战场的较大规模的城市。 所以孟买也就成了英国在天竺战场的前沿作战指挥中心。 反明同盟与大明正式停战后，陆续有大量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乱糟糟的涌到了孟买城周围。 让这个本来就有些混乱的城市，眼看着就要彻底的乱成一团。 英国天竺总督府烦不胜烦，不得不出动了大量的天竺宪兵和警察，去管理和控制他们的这些同胞们。 这些士兵基本都是天竺人。 天竺战场上的士兵都是天竺人，这句话看起来似乎完全没任何问题。 只不过战争的参战方里面，是没有天竺这个国家的。 实际上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叫天竺的国家。 北方只有几个大明的藩国和皇庄，以及服从于藩王和皇庄的一群各自独立的天竺土王。 南方是英属天竺殖民地总督府，加上已经形同虚设的英属东印度公司，下属也是一大帮子天竺土王公。 大部分的天竺人都是作为大明和英国的仆从兵，被送上了明英两国在天竺地区的争霸战场的。 在六十多年以前，大明和英国结盟不久，刚刚把西班牙赶出大明洋和小西洋区域。 这时候天竺的蒙兀儿（莫卧儿）帝国陷入了内乱，于是明英两国再次联手，开始从南北两端瓜分天竺。 期间大明调解了英国与法国的矛盾，法国让出了几个天竺的殖民点，但在殷洲得到了一定的补偿。 法国的殷洲殖民地，没有和历史上那样多次得而复失，他们始终占有着整个五大湖区和圣劳伦斯河两岸。 新法兰西的发展程度比历史上繁荣了很多，现在使用法语的白人人口也已经超过了两千万。 明英两大国同时对天竺地区动手，两国之间还存在很明显的竞争关系。 再加上蒸汽船的强大助力，可以运送足够的士兵和武器，直接与当地武装正面交战。 这些因素都让天竺地区的殖民化进程大幅度加快。 前后总共用了三十多年，差不多是历史上英国人所用时间的三分之一，这块膏腴之地就被明英两国瓜分完毕了。 大明控制的地区集中在北部，包括现代印度半岛北部、印度东北部、孟加拉、巴基斯坦等地。 实际上，大明本来可以在天竺占有更多的土地。 但是在明英两国瓜分天竺的同时，两国也同时在南墨地区联手，去抢占荷兰后裔布尔人的土地了。 在更早的时间以前，大明与西班牙联盟的时代，明西双方共同打击荷兰人的时候，大明还无力征服南墨洲地区。 那里的布尔人毕竟是泰西后裔，他们已经完全繁衍开来的地方，不是帆船送过去几千士兵就能征服的。 所以当时的大明和西班牙人考虑过之后，就让这些布尔人从荷兰手中独立建国了。 到了明英同盟的时代，蒸汽帆船已经普及，大明和英国人都有能力征服这些地方了，于是也就理所当然的动手了。 可能是因为大明皇帝知道南墨洲地区矿产丰富，也可能是因为那是通往大西洋和南殷洲的航路节点。 也有可能是为了独占小西洋做准备，准备完全占领这里之后，在合适的时机切断英国人前往天竺的后路。 所以大明把更多的力量投放到了南墨洲，最终抢到了位置最好的好望角地区，以及好望角以东的大部分南墨洲地区。 英国人最终只拿到了好望角以西和以北，与西南墨洲（纳米比亚）之间的几块土地。 英国当时曾经提意，用南天竺的一部分土地，交换南墨洲东南部的土地或者马达加斯加，方便英国进出小西洋和天竺。 但是大明考虑过之后拒绝了，这可能就是明英关系裂痕的起点。 大明为了安抚当时仍然是盟友的英国人，允许英国舰队在南墨洲停靠补给，并且把毛里求斯和马尔代夫给了英国。 同时英国自己也占了好望角西北的几块地，还有更西北方向的纳米比亚地区，能在这里建设大规模补给站。 英国勉强可以继续维持小西洋航线，控制瓜分到手的印度殖民地，英国人才勉强接受了大明的建议。 之后的二十多年里面，大明与英国的矛盾不断积累，直到反明战争爆发。 在战争正式开始之前，大明统治的天竺地区，总人口增长到了1.05亿。 其中明人移民及纯血后裔约为1500万，混血后裔约有3000万，剩余的纯血天竺人6000万。 由于世祖皇帝制定的非常严格的公民权力等级制度，以及在向外殖民过程中不断增强的“大明人”共同族群意识。 让大明移民在海外娶妻的时候，只要有哪怕一丝的条件，都会找其他移民的女儿。 这样生出的孩子在成年以后，才能顺利的拿到藩国的公民权。 第一代移民本身还有帝国公民权，所以有条件的移民还会返回大明本土生子，让子女也拿帝国户籍和公民权。 如果是娶了天竺本地女人，那么她们生下来的孩子，就可能只有本地藩国的国民身份了。 是不是有藩国公民权，还要看妾的出身和地位，以及更重要的父亲的地位。 不过移民中的贵族和富裕阶层，却都习惯于纳“胡姬”为妾侍。 他们不太担心后代的身份地位，甚至也需要这种混血后代的协助，管理和统治那些天竺土人。 所以大明移民在自我繁衍的同时，也在天竺地区留下了大量的混血后代。 英国控制的天竺南部地区，总体条件不如北方的大明控制区。 总的人口也相对略少一些，开展之前大约有7500万人。 为了应对大明的持续移民政策，英国人曾经主动招募泰西白人向天竺移民。 只要是白人会说英语都欢迎，不会说但是愿意学的也可以。 现在英国控制的天竺地区，有白人移民和土生白人共500万，混血后裔差不多有1000万，剩余6000纯血天竺土着。 大明传统的一夫一妻多妾制，与大明宗藩公民等级制度结合，在生殖殖民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泰西人了解过了之后，也在殖民地大力效仿，维持本家族血统正常延续的同时，繁衍大量混血后裔作为统治工具。 如果明英双方的生殖殖民政策继续保持，那么再过一百多年之后，纯血天竺人可能会变成少数族裔。 就像当前大明藩国的日本人和朝鲜人，更久远以后甚至有可能会彻底的消失。 然后，相对边沿的混血后裔，就会取代土着的社会地位。 如果社会格局和制度不发生变化，这个过程会持续不断循环下去，直到社会上只剩下纯血后裔。 与此同时，在明英两国的在天竺的移民超过两千万，世界科技水平比历史同期更加发达的情况下。 整个天竺地区在战争之前的总人口，仍然只是与历史同期基本相当，约为1.8亿。 因为明英双方都习惯招募天竺人去打仗，以前是去其他的地区打仗，现在是在天竺本土直接打仗。 在整个反明战争中，天竺战场上的实际伤亡数量，应该是整场大战中最大的。 因为这里是所有交战地区中，农业最为发达和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而且能够自主生产武器弹药。 然后明英双方在这里持续打了十几年的绞肉式拉锯战…… 天竺士兵水平较低，经常会出现各种失误，所以形成了反复互相推进的拉锯战，这让战争变得更加惨烈。 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天竺人伤亡数字，战争双方官方都没有特别准确的数字。 按照民间报纸的估算，战场直接死亡的人数应该超过1000万，战争导致的间接伤亡可能会更多。 所以现在天竺地区的总人口，可能已经降到了1.6亿以内了。 如果根据性别和年龄比例去分析，数据会变得更加的难看，因为青壮年男性数量出现了恐怖的断崖式降低。 大明在天竺战场的目标，本来是彻底赶走英国人，完全独占整个天竺和小西洋，所以是天竺战场的进攻方。 英国的天竺总督府，与本土和后方联络困难，所以只能努力坚持防守。 正好是当前的科技水平利于防守，再加上印度本土的资源和食物足够丰富。 关键是双方都习惯用天竺人打消耗战，不舍得让自己的本族士兵直接上战场，最多是当军官督战。 所以英属天竺才能守到现在，以至于以至于有报纸怀疑双方是在故意消耗天竺人口。 不过英国天竺方面的将领，大部分觉得守住天竺完全是侥幸，现在已经开始大肆庆祝了。 第七十九章 霍雷肖·纳尔逊 相比孟买城区那边得一团糟，孟买的英国王家海军专用补给码头和周围，就显得有秩序了很多。 总共二十艘前无畏舰，以及数量更多的各类巡洋舰，把补给码头变成了一片钢铁丛林。 在码头之外几十公里范围的海面上，还有数量更多的各类战舰分散游弋警戒，堤防可能出现的明国舰队。 这些战舰就是突入小西洋的英法联合舰队，几点钟的指挥官是英国最着名的海军将领：霍雷肖·纳尔逊。 由于大明的工业革命直接驱动，整个世界的科技迅速发展，到了纳尔逊所在的时代，早就已经没有接舷跳帮战了。 今年四十七岁的纳尔逊，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失去眼睛和手臂，身体仍然完整而且足够健康。 他当然也会不知道，他原本会在今年的十月份战死，在后世成为英国海军精神的象征。 现在的纳尔逊，带着英法联合舰队闯进小西洋，固然有与大明主力舰队直接决战的想法。 但是这种意愿并不强烈。 以现在的战舰航程和探测能力，大明舰队虽然很难真正掌控整个小西洋的制海权，但至少也有大部分的制海权。 小西洋周围大部分地区都是大明的殖民地，大明的舰队无论任何行动非常的方便。 英法联合舰队就处处受限了。 在和谈开始的消息确认之前，纳尔逊的舰队都不敢在天竺港口多做停留，补给都是分批轮流偷偷的来的。 更加不敢在孟买这种逼近前线的地方补给。 英属天竺周围地区都是大明的藩国，英属天竺本土也有大量的明朝线人。 不只是有各种各样的明朝移民在活动，还有大量天竺本地人主动为大明人服务。 英法联合舰队如果集体靠岸，如果被这些线人发现，联络大明舰队过来围堵，很可能要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决战。 实际上，英法联合舰队闯进小西洋之后，随时准备立刻折返回到大西洋。 至于大明的报纸上所说的，英法联合舰队威胁马六甲海峡航线，这消息的确是真的。 威胁大明的海上航线，是英法联合舰队的目的，也是实际上执行的任务。 不过具体的战争情况，跟大明报纸上渲染的，以及大明本土普通人想象的有些不同。 纳尔逊威胁马六甲航线的方法，不是去攻击马六甲海峡的陆地和岛屿。 那就是在绝对劣势状态下，尝试与大明主力本土决战，那基本不存在胜利的可能。 实际上是在小西洋地区游弋，尝试切断大明本土与东墨洲、南墨洲、大食方面的海上航线。 支援反明同盟在天竺、东墨洲、南墨洲、大食地区的军事行动，干涉大明舰队对战场的支援。 大明舰队的任务，就是反过来切英法联合舰队的后路，逼迫英法联合舰队退出小西洋。 双方在小西洋上互相绕后，互相追逐了好几天，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前卫战。 主力舰队虽然也遭遇过两次，但都因为其中一方觉得自己进入的姿势不好，稍微接触之后就脱离了战场。 在风帆战舰时代，舰队一旦落入劣势，在风向不利的情况下，很难脱离战场，不得不决战。 但是到了蒸汽战舰时代，舰队行动就不再依赖风向了，无线电更让指挥官能够控制整个舰队。 优势方如何逼迫劣势方就地决战，而不是见势不对就开溜，成了海军战斗中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炮舰海战——日德兰海战打了个虎头蛇尾的主要原因，也是之后再难看到战列舰决战的重要原因。 直到手特别长的航母出现后，才略微解决了这个问题，毕竟船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飞机。 现在战争本身结束了，海军的缠斗也随之停止，舰队决战也被彻底避免了。 和谈的消息正式确认之后，纳尔逊带着舰队靠近了孟买码头。 但是暂时仍然只是部分靠岸，战舰和船员们也是部分放松，分成三组轮流补给和休息。 来自法国的副司令官，皮埃尔·夏尔·维尔纳夫，在舰队中指挥补给行动。 纳尔逊站在码头上放松精神，副手卡斯伯特·科林伍德，拿着一个信封小跑了过来： “伦敦的电报，和谈地点已经正式确定，在南非的好望角，首相邀请你去参加和谈。 “与此同时，陛下和首相已经确定，即将册封你为伯爵，升任海军上将。” 纳尔逊对自己的安排早有预料，对于和谈的地点也没有太过意外，只是颇为感慨的说： “好望角啊……真的是给我们欧洲人带来好运的地方……” 科林伍德忍不住干笑着反问： “真的是好运吗？好多人抱怨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在吕宋和爪哇的暴行，惹怒了大明这只恐怖的巨龙……” 纳尔逊接过同伴手中的信封，抽出里面的电报纸，一边看详细内容，一边笑呵呵的说： “当然是好运，如果没有东西方的直接航路，我们现在也许还在用风帆战舰。 “我们没准还要拿着刀剑去打接舷战，一不小心就可能丢掉手臂和眼睛，甚至是生命。 “我说不定会戴个黑色的眼罩，再在手臂上装上个钩子，就像小说插图上的海盗船长那样……” 科林伍德被纳尔逊逗的哈哈大笑： “你还是那么幽默。不过现在你准备怎么办？首相建议你可以提前回伦敦一趟，接受册封之后再去和谈会场。 “我们欧洲人这次终于逼平了大明，这是史无前例的重大事件，这次谈判也将成为整个文明世界的聚会。” “你可以率领一支小型巡洋舰队离开，通过红海以及……明国人控制的运河，直接进入地中海。 “那样你能够提前半个月回到伦敦，大舰队可以由我和夏尔慢慢带回欧洲。” 纳尔逊听了同伴的建议，也仔细看完了电报之后，慢慢的摇着头说： “的确是史无前例的事件，大明帝国触手，彻底伸进了欧洲的后花园——地中海之中。 “欧洲人以后将不得不接受，大明将直接参与欧洲本土事务的事实。 “最可笑的是，欧洲人当初就是无法接受这一点，才主动发动了对大明的战争。 “但是现在，战争让这件事情成为事实，欧洲人却在为此感到庆幸……” 科林伍德有些着无奈的笑了： “战争已经让欧洲人认清了现实，把地中海当做欧洲人的后花园，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毕竟，地中海，本来就是亚欧非三大陆地中间的海，本来就不是欧洲人自己的海。 “波罗的海才是欧洲人的海，大明要参与地中海事务，也不是不能接受……” 纳尔逊再次苦笑摇头： “对于我们联合王国而言，的确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地中海的国家就未必这么想了。” 科林伍德没有继续接这个茬，拉回了最初的话题： “所以你的决定呢？要不要提前返回伦敦？” 纳尔逊直接摇头了： “在协议正式签订之前，战争都不能算是彻底结束。 “硝烟还在世界上空飘荡，明国人随时都可能反悔，现在不能贸然去明国人的地盘。 “我直接去好望角，不去伦敦接受册封了。 “和谈开始之前这段时间，正好用来验证我的新式战舰设想……” 听到纳尔逊说新式战舰，科林伍德马上就明白了，颇为无奈的摇头叹息着说： “你还在想着你的——完美战舰？全部使用相同口径主炮的主力舰，以及同样设计的速度更快的装甲巡洋舰？” “是的——” 纳尔逊说的非常果断，然后颇为用力的转过身去，伸开手臂指着海面上的钢铁丛林： “我们这支庞大的舰队，实际上已经不是最优秀的了，未来的海洋，一定会被全部使用相同口径主炮的高速战舰主宰！” 科林伍德苦笑着摊开双手说： “可是明国人的舰队现在也是这样的……” 纳尔逊顿时就非常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尝试说服自己的同伴： “明国人的选择不一定是正确的，特别是这次的战争也验证了这一点，我们并非不能与明国人并驾齐驱。 “我们联合王国的海军想要继续发展，想要取代明国海军的地位，就绝对不能只是模仿他们，我们必须出奇制胜。 “我的想法，其实已经得到了包括胡德子爵在内，很多海军方面的官员和将领的赞同。 “只是明国人没有那么做，也因为我们没有切实的数据证据，无法真正说服海军部。 “所以我这次出来，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将多艘战舰的主炮集中，在旗语和无线电指挥下，共同攻击更远距离的目标。 “有了这些数据，再加上战胜明国人的舆论热潮，胡德子爵应该能够要到测试舰的建造份额。 “明国海军到现在都还没有建造这种战舰，这说不定会成为战胜明国海军的希望！” 科林伍德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就非常果断的点头了： “好吧，那我来配合你。” 纳尔逊微笑着点头： “谢谢……” 第八十章 搞飞机 纳尔逊说服了自己的伙伴，帮助自己完成新战舰设想的模拟测试。 在万里之外的大明京师，本来也应该盯着战舰设计的朱靖垣，现在却去搞飞机了。 当天的早朝结束后，朱靖垣跟着工部邹炳泰尚书，一起去了工部办公大院。 朱靖垣本来准备直接去舰船司，召集汪莱为首的舰船司工匠们，一起讨论新战舰的防护设计。 结果人刚进了门，就被军器司的主事李锐拦住了。 跟李锐站在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工匠，以及一个穿着简约成熟，人也颇为有气质的中年女性。 李锐快步迎上朱靖垣，主动给双方介绍： “殿下，这是皇家飞行机器公司的王掌柜，以及公司的几位设计工匠……” 朱靖垣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母亲提到过的王贞仪。 当时跟自己目前签署飞机专利授权书，还指导自己母亲去招募工人和工匠，以后也要经常打交道： “王掌柜还有诸位大工上午好，多谢王掌柜这几日帮家慈筹划航空公司的事情，感激不尽。 “然后，今天诸位来工部……是来找我的？” 王贞仪第一次见到朱靖垣，但是当初听梁云英说起过很多次，明显对他的这个儿子颇为自负。 今天见到正式之后，第一印象也非常的不错，也笑容满面的回应打招呼： “殿下真的客气了，那都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们今日过来的确是为寻殿下。 “陛下对飞机的进度一直催得紧，要求我们和工部还有殿下的公司，配合同步推动飞机的研发。 “正好，工部按照您提供的图纸，重新制作了完整的正式测试飞机，今日准备进行测试验证。 “所以我们希望殿下跟我们一起过去，现场观看实机测试，并给出改进的意见。” 朱靖垣恍然大悟，老皇帝催飞机这事儿，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还是自己当初告诉他的，飞机性能才是航母的关键，他要是不关心才不正常。 但是朱靖垣仍然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我懂了……但是图纸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给你们飞机图纸了？” 军器司的李锐马上出来解释： “是这样的，殿下当时给我们讲解飞机机翼结构的时候，不是画了一架飞机的形态图吗？ “就是有两层机翼，发动机装在机体中间，驾驶舱的正前方，通过齿轮箱驱动螺旋桨。 “把方向舵全部装在了尾部，机身中部用蒙皮完全包裹起来，形成可以搭载人和物资的箱体。 “这种设计的飞行机器，我们今天已经做出来。” 朱靖垣回想了当时的情况，慢慢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李锐说的东西，是自己当时随手画的那个“剑鱼”攻击机的轮廓图。 剑鱼攻击机，是历史上的英国皇家海军的舰载机，1933年设计，1936年完成。 用二战时代的眼光去看的话，剑鱼绝对是一架过时的飞机。 作为攻击机，它仅有750马力的功率，飞行速度只有不到200公里每小时。 不过它跟随英国海军的航母，在大西洋到地中海作战多年，留下了颇为不俗的战果。 当时的法国、德国、意大利三国的最新锐战列舰，全都被剑鱼攻击机挂载的鱼雷命中过螺旋桨和舵机。 以至于剑鱼攻击机被军迷们戏称为“断腿狂魔”。 其中最为知名的战果，就是在围歼德国战列舰俾斯麦号的时候，再次命中并且破坏了俾斯麦的舵机。 让俾斯麦号无法正常航行，只能在海面上不断的打转，最终被英国海军击沉。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看，剑鱼那种非常成熟的双翼设计，就可以算是相当优秀的设计了。 朱靖垣接受的储位教育中有绘图课的，当时画出来的东西也还算是比较标准。 但那毕竟只是随手画的，当时只是为了介绍飞机的形态，根本没想着要照搬剑鱼的设计。 完全没想到李锐他们注意到了，还把那张图当成了飞机的外形设计图，比照着造了外形应该差不多的飞机出来。 朱靖垣明白怎么回事之后，也就来了兴趣： “我……好像想起来了，这么快就完整的做出来了？你们用了多大功率的发动机？性能怎么样？” 李锐马上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因为陛下催的紧，所以是两班工匠轮流忙活的，才能用了四天基本完成了制作。 “我们用了能够安装的，最大功率的六十马力发动力，具体飞行性能还没有测试。 “现在我们在这里，就是为了邀请殿下过去，一起去见证实验。” 朱靖垣也没有多想，飞机本来就要搞，也想去看看这个新飞机，于是果断的点头： “好，那咱们这就直接过去吧。” 李锐招呼众人出门，分头上了三辆提前准备好的四轮马车，离开工部直奔试验场。 走进城西的测试场之后，朱靖垣就马上发现，现场的格局有了变化。 原本的院子里面，并没有专门的飞行跑道，当时所谓得跑道就是在院子中间画了几条线。 因为距离其他的仓库和厂房太近，休息和出来吃饭的工人不自觉的就走进跑道范围了。 现在的测试场地的西侧边沿，专门修建了一条新的柏油路，旁边还立起了围栏。 这样不相关的人员也就没那么容易混进去了。 现在有一架造型非常经典的双翼飞机，停放在那个新修的柏油路的一端。 几个工匠围在飞机周围，应该是在做检查和调试。 李锐带着众人快步走过去，简单的介绍和互相问好之后，问现场的一个中年工匠： “老赵，准备的怎么样？可以开始测试吗？” 被称为老赵的工匠，稍微有些激动的报告说： “李主事你放心吧，我们这边都检查了三遍了，目前没有发现不可控大问题，我觉得随时可以开始了。” 李锐听完下意识看向朱靖垣，那意思就是请示是不是开始。 朱靖垣直接点头，然后主动带着其他人让开道路，躲到飞行跑道的后端外侧。 李锐围着飞机转了一圈，亲自确认了情况之后，就和上次测试一样，主动担任了现场指挥： “所有人注意，飞行机器测试即将开始，请立刻离开跑道—— “驾驶员准备，辅助组准备……” 这次的跑道上本来就没有人，这次担任试飞员的“老赵”背上降落伞包，直接登上了看上去成熟了很多的飞机。 不过这飞机也就是看上去成熟，启动方式还是用人工的，要用摇把子把它摇起来。 辅助组的俩工匠听到李锐的指令，就扛着摇把跑过去呼哧、呼哧的摇起来。 然后，还是那熟悉的一股浓烟喷出，飞机螺旋桨呼呼的转了起来。 朱靖垣看着这个情景，眼角微微抽搐，这东西跟拖拉机启动没啥区别。 不，新拖拉机都是电打火了。 倒是其他的工匠，以及王贞仪这个大掌柜，还有来自皇家飞行机器公司的工匠们，都是颇为向往和欣赏的状态。 他们显然没有觉得这画面有任何的不正常，反而在赞叹工部飞行机器测试的“高端”。 只能说，只要心理预期足够低，看啥都觉得很高级。 对于朱靖垣而言，上次的测试虽然粗糙，但是那本来就是早期验证测试，只要能飞起来就行。 当时朱靖垣的心理预期非常低，就是莱特兄弟的飞行自行车的水平。 但是这一次的测试，理论上是正式的测试飞机，朱靖垣本能的想到了后世的测试机。 所以朱靖垣心底的标准，本能的已经放高了很多，结果看到情况之后，现在内心的想法就是： “就这……” 不过考虑的当前的实际情况，朱靖垣也逐步就调整了心态： “现在这技术水平，总共就四天的时间准备，也只能就这了…… “而且只要装上一挺机枪，用来吓唬西夷应该是足够了。” 第八十一章 这就是要直接量产了！ 工部城西测试场。 在各不相同的目光注视下，那架形态颇为“先进”的双翼飞机，滑行了几十米的距离之后，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 朱靖垣的表情非常平静，完全没有当初第一次测试的激动，就像是看航模起飞一样。 其他的观众们就不同了，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就连王贞仪这位女掌柜都没有忍住。 然后大家一起仰着脖子，看着这架飞机在测试场上空盘旋。 飞机转了一圈之后，朱靖垣隐约发现，周围的人的注意力，再次发生了变化。 从天上的飞机上，逐步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很明显，起飞的激动过去了，开始期待自己的评价了。 朱靖垣不想直接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不想凑合着说明显是敷衍的话，那也可能会打击积极性。 于是就又认真观察了一下天上的飞机，然后才轻轻点着头评判说： “不错啊，相比当初的第一架测试机，这次的飞行速度明显快了一大截。 “现在这还是盘旋，如果飞直线的话，应该能有每小时七八十公里吧？” 李锐和工匠们明显松了口气，也在心中稍微评估了一下： “应该能有八十公里，我们接下来的测试，就是要飞直线，测试最大速度，然后飞远距离，确定理论航程……” 朱靖垣再次轻轻点头： “好，那就这么测试，确定了数据之后，就尽快多生产几架，卖给我们公司两架，当展示和测试机用。 “对了，还要准备几架，给五军都督做军用功能评估，也要送几架去谈判的现场，说不定能用的上。” 旁边的王贞仪也反应过来： “我们公司也至少要两架，最好是能有四架，也是拿去展示学习和测试用。” 没有什么赞赏比直接的订单更有用了，李锐和周围工匠都是笑逐颜开的答应着。 朱靖垣看着王贞仪的反应，稍微考虑过之后再次提醒李锐： “总体评估之后，修正了可能有的问题，就尝试小批量的生产吧。 “先做个三五十架出来，顺便摸索批量生产方案。 “相关的消息传开之后，应该会有很多衙门和公司感兴趣。 “像我和王掌柜这样，单纯拿去做展示和测试的订单，应该就能卖的差不多了。” 李锐马上反应过来，机车禁已经开了，飞行机器也是机器，民间也是可以直接经营的。 飞机的消息一旦在社会上公开，单纯想要入行评估的公司的样品订单，可能就需要几十架。 工部拥有有自己的军器厂、造船厂，是绝大多数官员共同努力保住的，目的是避免皇室独占。 这些工厂性质上属于朝廷下辖部门，名义上不属于民间的经营性厂商，不受皇室专营影响。 但是实际上却可以执行生产销售业务，虽然客户主要是都督府和其他衙署。 这下子包括李锐在内，所有的工匠都更加的激动了。 这就是要直接量产了！ 虽然他们是工部衙门的官员，不是衙门下属工厂的经理，不能直接参与经营管理事务。 但是这飞机是自己直接参与研发出来的，准备量产的时候心情激动在所难免。 李锐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好好好，我们马上准备，马上准备工厂和生产线……” 朱靖垣让他们直接量产，是因为这飞机的形态本身完全没问题，甚至可以算是非常优秀的，用个十几年都不算过时。 后续有问题也都是内部问题，不断的修缮和升级就是了，所以完全可以尝试量产。 现在朱靖垣听到李锐说起“生产线”，这个世祖皇帝留下的词汇，又想到了自己的计划： “对了还有，我已经决定了，飞机的专利授权费用，按照年销售数量级返还经销商，最高返还费用的80%。 “所以生产销售的越多，单架次的授权费用就越低，我可以只要飞机总价4%的授权费。” 这下子不光是李锐和工部的工匠，包括旁边的王贞仪和皇家飞行机器公司的工匠们，也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了。 最低4%的授权费，这在这个时代不是非常低，而是低的离谱了。 这可是飞行机器的整体，这种最顶级的垄断专利，原本的20%就已经是非常合理的费用了。 朱靖垣放弃八成的授权费，能让经销商的成本直线降低，销售价格也能随之降下来了。 王贞仪甚至有些担忧的忍不住提醒说： “殿下，这样不好吧，这授权费用太低了的话，您后续的研发费用从哪儿来啊？” 朱靖垣笑着摆手说： “你们一开始卖不出太多的数量的，所以早期的授权费用差不多还是全额，只有小额返利。 “等飞机市场打开了，你们的销售量上来了，那授权费用比例也许会降低，但是绝对授权费反而会升高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从一开始就跟邹尚书讲过，我在意的是这个行业，而不是纯粹的利润。 “我希望，军队可以用飞机运输部队和武器，可以用飞机直接攻击敌人的飞艇、战舰、阵地，甚至是敌人的城市和工厂。 “我希望，我们的民间，可以空运粮食救灾和救人，可以搭载水箱在空中灭火，可以在空中喷洒农药。 “我希望，我们大明的人，可以乘坐飞机去远方旅行，甚至有条件的年轻人，可以开着飞机出去玩。 “我希望，我们大明未来，可以有几万架，甚至十几万架，几十万架各式各样的飞机，用在各行各业，各个地方！” 周围的工匠本来就有些激动，现在被朱靖垣说的理想目标感染，都是下意识的大声叫好。 包括李锐这个朝廷官员，还有王贞仪这个女大掌柜，也都没有什么形象顾忌了。 朱靖垣看着大家激动，自己的心情也是颇为激动。 几十万架飞机可不容易，美国历史上要到七十年代，民用飞机数量才超过二十万。 不过军用飞机在二战末期就飙升到二十万了。 相对应的，美国的飞行驾照数量，在二战结束后的五十年代初期达到了六十万张，七十年代末期达到顶峰的八十万张。 但是，美国二战末期也只有1.4亿人，如今大明总人口在6亿以上，总的数字不确定，因为藩国土人难以统计。 不过就算是只算纯血“明人”总人口，数字也达到了4.23亿了，比同期的大清国高了27%。 这差不多是美国二战时期人口的三倍，未来的几十年还会迅速增长。 大明还拥有更加广阔的藩国，本土和藩国地形也更加的复杂，更加有利于飞机行业发展。 再加上老皇帝肯定会大力推动，朱靖垣也会全力的协助，大明未来的飞机和飞行员数量，应该会比美国再高一个数量级。 朱靖垣的理想目标，是三十年内百万飞行驾照！ 第八十二章 什么是专利流氓 朱靖垣畅想着自己的未来目标，然后也本能的想到了大明的潜在敌人，自己发展的同时还得想办法遏制敌人。 朱靖垣等现场氛围稍微回落之后，就去问工部军器司的主事李锐： “在大战开始之前，咱们跟泰西诸国有专利协议吗？能够专利互认或者是给予申请优先权吗？” 李锐理所当然的摇头了： “没有，咱们当初提过几次，但是西夷始终都在找理由推脱，始终没有过实质性的谈判。 “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跟咱们大明专利互认了，他们没办法免费抄咱们的技术了。 “当初大战开始的时候，陛下还把这件事情写进了宣战诏书里面……” 朱靖垣这下子就心里有数了: “那我们大明人，可以去泰西诸国注册公司，可以直接申请他们国家的专利吗？” 这个问题让李锐明显一愣，但是还是下意识的做了解释： “西夷那边的同级别国家很多，所以在国与国之间的事务对接上，有比较成熟的规范和制度。 “他们并没有把我们大明专门排除在外，所以我们大明人也能在他们那边注册公司，也能申请他们国家的专利。 “但问题是……殿下难道要去西夷那边申请专利……申请飞行机器的专利吗？” 朱靖垣微笑着点头说： “对，我就是准备去那边申请专利。” 这下子周围的工匠都懵了，王贞仪非常的不理解追问： “殿下，您去泰西申请专利，这不是直接把咱们的设计思路，向那些西夷公开了吗？” 专利的最初目的，是通过保障短期的专属收益，换取长期的技术公开。 所以专利保护期限最多20年，而且理论上不能延长。 同时申请专利的时候，递交的说明文件里面，要讲清楚自己的设计思路。 相当于通过专利局向社会公开，说明自己是怎么设计的这个东西，让别人可以参考着学习制作。 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专利保护被慢慢整成了专利壁垒，但是最初理念是这样的。 所以王贞仪才有这一问。 朱靖垣却完全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解释说： “现在的飞机上面，其实没有特别大的技术难点，只需要几个点子就能成功。 “咱们在飞机上相对西夷的最大优势，就是发动机功率密度稍微高一些。 “根据我日常看到的新闻，西夷那边也有人在研究飞行机器，而且是好几伙人。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只要我们的飞机在开始民间销售，他们马上就能偷偷的购买仿制。 “与其放任这种结果，不如去他们那边申请专利，然后在那边当专利流氓。” 李锐和王贞仪以及工匠们马上反应过来了。 与其等着被他们自行仿制，不如去那边申请了专利再授权。 工匠们本来都懂这个道理，只是持续十几年的世界大战期间，双方都完全不理会敌人在本国的专利。 十几年的习惯形成了之后，停战了也没有马上转换思维，还想着去泰西申请专利也没用呢。 朱靖垣一提，大家都明白过来了，但是专利授权就授权，那专利流氓是什么？ 于是李锐作为代表问了出来： “殿下……什么是专利流氓？” 朱靖垣想到这个东西就莫名的开心起来： “就是过度使用专利，到泰西各国把各种各样的飞机专利收申请了，然后收泰西人的授权费。 “卡着他们法律规定的上限去收，或者是市场能够接受的上限去收，同时没有任何减免的方式。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大部分厂商应该不会交专利使用费，肯定会有很多厂商偷偷的生产。 “我们也暂且放任不管，只是暗中收集证据。 “等到他们的产品上市之后，再专门雇一群泰西精明人讼师，专门找这些厂商打侵权官司。 “我们不图在泰西赚多少钱，目的就是把航空行业厂商搞到濒临破产倒闭，在泰西把飞机搞成小众机器。 “钳制他们的航空工业的发展，同时把这个行业的大部分利润都拿走。 “没有民间的行业基础，泰西各国军方就算自行研发设计和生产，最终的飞机使用成本也会比我们高很多。 “如果泰西各国政府出面，不承认或者无视我们的飞机专利，那这就是我们对其实施制裁和禁运的理由。 “当然，也可以区别对待，分化西夷各国，还可以作为下次战争的宣战理由。 “或者是卡在好死不死的临界点，勉强吊住泰西航空业一口气。 “直到我们真正准备战争的时候，再把剩下的厂商往死里搞一次。” 现场顿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周围的风声和天上飞机呜呜声，还在懵逼的众人耳边萦绕不去。 思维相对简单纯粹的工匠们，第一次接触到了靖垣殿下的独特思维方式，一下子就有点……大受震撼了。 这一系列的操作，这可真的是够流氓的。 专利流氓这个词，也真的太贴切了。 然后大家又都感到非常的庆幸。 这位靖垣殿下拿着飞机的基础专利，如果要在大明本土这么搞，也能把相关厂商折腾的半死不活的。 但是殿下他不但不这么做，反而尽可能的降低授权费用，努力想办法催动行业发展。 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殿下分的清清楚楚的。 真的是……很有意思啊。 朱靖垣看着周围一片安静，顿时有些疑惑的问： “怎么了？我这个方案不好吗？还是大家觉得太恶劣了？” 工匠们顿时清醒过来，现场也马上热闹了起来。 “好，当然好，太好了。” “殿下真是深谋远虑啊，臣自愧不如啊！” “从根本上限制对手，这是阳谋！” “那帮西夷一直抄咱们的东西，就该想办法整治一下他们！” “以后有类似没办法保密的技术，专门也都这么去搞他们。” “在泰西专门成立了公司吧，招募当地仰慕我大明的精英讼师，专门跟当地厂商打官司。” 工匠们全都笑逐颜开，赞叹的同时跟着一起出主意，试验场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朱靖垣也非常的开心。 在飞机这个装备上，最理想的目标当然是大明单方面有飞机，而敌人完全没有。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泰西诸国的技术水平，虽然整体上落后大明几年到十几年。 但是这不是科技革命后，甚至冷战后的世界，那时候超级大国的高新技术，让小国看都看不懂。 现在还是工业革命时代，行业准入门槛和技术壁垒都还很低。 历史上的莱特兄弟在发明飞机之前，仅仅是两个自行车修理工而已…… 就算是最“高新”的技术，也很容易模仿和追赶，这也是泰西诸国能追大明这么紧的原因。 历史上的美国跟德国，就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候，在很多地方直接超越了英国的。 大明失去了穿越者直接引导之后，如果不是本土基本盘足够大，甚至有可能和英国人那样保不住绝对技术优势。 现在泰西诸国有足够的工业技术水平，他们自己把飞机造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退一步讲，就算对方真的找不到正确路线，朱靖垣想要在飞机技术上完全保密，那也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一件事情的保密难度，跟接触的人员数量大致呈反比，知道的人越多越难保密。 朱靖垣要培养大明民间的航空氛围，就不可能把飞机的使用局限在少数人中。 想要依赖飞机制胜，就不能依赖少数秘密培养的飞行员，那样做的结果可以参考二战的日本。 在制导武器成熟之前，所有武器都是要以量取胜，都要靠足够的数量来堆命中基数。 飞机也是一样，一直到二战时代结束，空战都是密集的大机群作战，有点像滑膛枪时代的排队枪毙。 历史上，美国人在围歼大和号舰队的时候，敌人有1艘战列舰大和号，以及1艘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护航。 美国人自己的TF58特遣舰队，总共有11艘航空母舰、6艘战列舰、11艘巡洋舰、30多艘驱逐舰。 出动了总计386架飞机，空投了总共131条鱼雷、150枚250磅航弹、180枚500磅航弹、75枚1000榜航弹。 最终结果击沉了1艘战列舰大和、1艘轻巡洋舰、4艘驱逐舰、重伤了1艘驱逐舰。 如此逆天的优势，最终还是让敌人跑了三艘驱逐舰。 这还是大和舰队没有航母护航，没有空中力量掩护，基本就是让美国单方面围殴的结果。 所以在当前的这个时代，必须要有足够多的空中力量基数，才能确保在长期的持续的空战中胜利。 要有这种广泛的数量基础就不可能保密。 除非威力极端巨大，突然拿出来能够改变战争局势的武器，也就是那些真正的“大杀器”，否则保密战术没有太大的意义。 正常的操作就是在自己国家尽可能推广，同时尽可能的限制潜在敌对国家的行业发展。 最典型的方案就是去国外当专利流氓，再配合经济制裁以及武力威胁…… 第八十三章 这已经是世界最快了 在一片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天上的测试机也完成了试飞。 在测试场上空盘旋了两圈，又飞了两个8字，最后就按照流程降落下来。 跑道上的工匠马上迎上去，认真仔细的检查飞机状态。 作为飞行测试员的“老赵”，下飞机之后快步跑过来，兴冲冲的对着朱靖垣和李锐报告： “殿下，李主事，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只有几个不碍事的小毛病，回头咱们拆开再调调应该就行了……” 朱靖垣轻轻点头，李锐继续询问情况： “你自己评估一下，能继续做飞行速度和距离测试吗？” 老赵稍微考虑之后就点头了： “我觉得可以。” 朱靖垣在旁边听着，突然意识到了某些可能发生的情况，为给自己展示而强行进行： “别在意我，我随时可以再来的，我现在都把工部当自己部门了。 “所以别因为我在这里就强行测试，万一出了问题就得不偿失了。” 老赵马上忍不住笑了： “殿下您真的不用担心，就是几个功能性零件装的不合适，对安全性是没有影响的。” 朱靖垣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 测试飞机接受了检查，又经过了简单的养护，等待完全冷却之后，航程测试正式开始。 老赵再次登上飞机，再次起飞之后直线向北飞行。 此时，京师西北角、东北角两座星形要塞上空，已经分别有一架硬质飞艇在空中等候了。 在京师旧城周边区域，在较大的范围内测试飞行机器，肯定需要向守备京师的警备部队报备的。 工部本身也需要他们的配合，帮助标记和测量飞机的数据，现在飞机自己没有测速仪之类的东西。 测试飞机飞行抵达旧城西北角后，以星形要塞上空的飞艇为圆心标记，转向东方继续飞行。 同时调整飞机发动机的功率，保持在最佳工作范围的上限附近，飞机进入最大稳定巡航速度。 今天上午，除了老皇帝之外，飞行机器终于出现在非设计制造人员眼前了。 飞艇的上士兵虽然提前知道今天的任务，但是看着出现在视野中的飞机的时候，表情和心情都是久久的难以平静。 如果不是飞艇上有军官盯着，现在可能已经吵闹议论起来了。 实际上出来配合飞机测试的飞艇艇长，现在自己也是瞪大了眼珠子，有些出神的盯着逐渐远去的飞机。 飞机的翅膀不会挥动，竟然可以稳定的持续飞行，这对当时的普通人而言，是具有一定的颠覆性的。 不过现在的京师卫戍部队，都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在惊异的同时也没忘了记录数据和时间。 飞机上的老赵的心情就很简单了，就是纯粹的激动和兴奋。 特别是在飞艇旁边绕过去，继续加速向东飞的时候，忍不住喊出了声： “这tnd才叫飞行！那些飞艇和气球都只是漂浮！” “我这实验用的机器，巡航速度估计都有每小时八十公里以上。” “那些飞艇的最大速度也不过八十而已！” “而且飞机比它们灵活太多了，绕弯都能绕晕他们，到了战场上……” “额……问题是……到了战场上，我该怎么攻击他们？” “在飞机上装机枪吗？问题是怎么装，怎么瞄准和开枪……” 老赵的心情顿时又迷茫了起来，不过这没有影响他驾驶飞机。 十分钟之后，飞机经过旧城东北角，在这里的星形要塞上空的飞艇旁边经过。 老赵记下时间的同时，让飞机没有任何动作，继续保持速度向东飞行。 不过开始关注飞机的燃油余量，等燃油还剩下60%的时候，飞机来到了通州地界了。 老赵再次忍不住惊叹了一阵，同时马上调转航向原路返回。 再次经过旧城外的两个要塞，在城西北角朝向南方飞行，最终返回工部城西测试场。 两个要塞的两架飞艇先后降落，配合测试的军官将记录的飞机经过的时间点，电报和电话通知工部测试场的人员。 工部测试场的工匠们拿到这两个时间，再用两个要塞之间的距离算一下，就知道相对准确的飞机速度了。 这几个数据都非常简单，李锐直接心算一下就有了结果，立刻兴冲冲的去报告朱靖垣： “殿下，飞机出发时的巡航速度82公里每小时，返航时的速度达到了90公里每小时。 “误差可能是后半程的燃油少了，机体变得更加轻便了，也可能有风向的原因导致的。 “不过无论如何，就算是较慢的这个速度，也已经比飞艇巡航速度快了，如果功率提到最大还能够更快。 “按照我预订的60%油量返航的方案，用两个巡航速度平均计算的话，最大航程可以达到了一百公里！” 李锐这些数据喊的颇为激动，但是朱靖垣听得眼角微微抽搐。 时速九十公里上下，这在自己上辈子那时候，上高速都得被人嫌烦的程度。 一百公里的续航，也就是好点的电动车的水平。 不过一定要忍住，绝对不能露出嫌弃的表情，赶紧调整心态。 不能拿新世纪的标准来要求它，它这个速度已经这个世界的最快的了。 这东西比剑鱼都早出现了一百二十年了，就算是按照科技水平算也早了三十年。 能有现在这样的水平，放在一战之前的飞机之中，已经可以说很不错了。 朱靖垣迅速整理了心态，非常认可的郑重的点头： “不错，很不错，以后就是更换更大的发动机，准备把机体变成全金属的，包括蒙皮，可以用铝制的。” 李锐和工匠们纷纷点头，这方向其实也是他们自己想的方向。 未来的首要优化方向，就是要更快的速度，更大的航程，更坚固的机身。 李锐和朱靖垣这边对话，那边的老赵也开着飞机降落了。 把飞机交给维护人员，老赵一路小跑到了朱靖垣身边，又是激动优势期待的报告： “殿下，李主事，测试过程一切正常，降落时剩余燃油23%，预计最大航程超过一百公里。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我们的飞机上能不能装武器啊？” 李锐、王贞仪，以及工匠们顿时来了精神。 飞机得装上武器才能算是武器，否则就只能用于侦察，那显然不是飞机设计工匠们想要的。 朱靖垣心里当然有数，不过没有马上直接说明，而是学着老皇帝的做事方法，首先询问和引导他们： “这是个好问题，你自己有没有想法？” 老赵马上说： “我觉得可以装上机枪，或者是往地上扔炸弹，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装。 “机枪最好是装机头上，但是现在机头上有螺旋桨，可不可以装背后，专门再找个人开枪？ “炸弹我觉得可以挂在身体旁边，在手可以够着拿下来扔下去的地方。” 想法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不过这想法已经很“高级”了。 历史上的飞机，最早就是用于侦察。 一战刚开始的时候，交战双方的飞行员都没有任何武器，以至于会在天上遇到了还会互相打招呼。 大家都无法互相威胁的时候，人类似乎就会变得比较友好。 直到法国人在飞机上装了轻机枪。 当时的德国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备，飞机互相靠近的时候法国人忽然开火。 德国飞行员阿维亚蒂克成了史上第一个被击落的倒霉蛋。 然后空战时代就来临了。 很多飞行员本能的拿手枪打对方，结果发现根本打不着。 后来有人拿砖头上飞机，不是用砖头去砸对方飞行员，而是砸对手的飞机螺旋桨，比手枪打人更有效。 有人在驾驶舱里面放炸弹，飞到地方手动扔下去，这就算是最早的轰炸机了。 至于后座机枪手，更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飞机标配。 第八十四章 机载武器 朱靖垣知道怎么装武器，不过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当然也不准备故意憋着不说。 关于自己的创意和想法的应用方式，朱靖垣这两天又认真考虑了一下。 现在已经是工业时代了，不是工业化还没起步的时候了。 自己根本不用考虑自己的成熟创意，会影响对传统工匠的思想启蒙效果。 现在这些大国的高级工匠们，都是接受过系统化的教育培训的，都有近代化的认知逻辑和思维方式了。 现在大明的各行各业里面，在探索和研发上的方法上，肯定也有相对成熟的流程了。 自己只是向他们提供了一些创意，他们不可能因此就停止思考的。 说白了，自己的创意只是个甲方提意，他们自己平时也会从官员和用户那里得到各种提意。 只不过自己的要求更加靠谱，所以他们会更加的信赖自己。 这些要求具体怎么实现，还要他们自己去解决的。 以自己个人一己之力，就能让这些高级工匠完全放弃思考，那自己也实在是太过自大了。 退一万步讲，整个大明的高级工匠那么多，自己能够经常接触的就那么几个，根本影响不了大局的。 自己在介绍的时候，稍微加上一点引导思考的过程，用来掩饰自己的笃定就可以了。 避免他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也避免出了问题赖到自己头上。 “我觉得老赵的想法很合理，飞机本身成型了之后，以后要做的就是不断的实验和改进。 “飞行员去发现问题，工匠们来解决问题，飞行员们提出合理的需求，工匠们实现这些需求。 “现在飞行员要装武器，那工匠们就应该去琢磨着，怎么把武器装上去。” 工匠和试飞员们纷纷点头，李锐这边更是直接开口说： “殿下讲道理就是通透，让人一听就明白，老刘的要求我觉得不难实现。 “飞机上可以挂一些炸弹，不过不用放在驾驶员手边，只要飞行员能够控制就行了。 “可以在飞机腹部或者两侧，添加几个自锁卡扣，炸弹上也焊接上对应的环扣，挂在那些卡扣上。 “卡扣的控制器，和操控尾翼舵面一样，用钢丝连接到驾驶舱，固定在专用的活动把手上。 “让驾驶员扳动把手，牵引勾住炸弹的卡扣松开，机腹下面挂的炸弹就丢下去了。 “至于机枪，我觉得可以装在机翼上，靠近机体侧面的地方，通过牵引结构控制开火。 “不一定需要额外再加一个人，那样太影响飞机的载重量了。” 朱靖垣听着轻轻点头。 挂炸弹的方式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看已经算是颇为高级的了，以后基本都是这个思路。 李锐提出的这个机载机枪方案，也是历史上最为稳妥和限制最小的方案，但是李主事的思路还不够广： “那既然不用飞行员手动去扣扳机，那是不是可以同时安装多挺机枪？” 李锐顿时笑着说： “对，咱们可以机身两边各装一挺机枪，把牵引结构做在一起，让飞行员同时控制两挺机枪。” 旁边的老赵听到能装两挺机枪，人就稍微有些激动，然后也有些迷茫： “李主事，你把机枪装翅膀上，开火的确可以拿钢丝拉，但是开飞机的人怎么瞄准啊？” 李锐也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考虑过之后说： “瞄准的确是个问题，不过飞机要攻击的目标，不会使太过细小和准确的，不会让你们直接打具体一个人的。 “应该都是扫射敌人阵地和飞艇，甚至打敌人的飞机这种任务，不需要太过精确的瞄准太小的目标。 “我们尽可能校准瞄准器，飞行员以后也得多做点练习，适应开火空间余量，应该是能完成任务的。” 老赵挠了挠头： “李主事你说的轻松，那就算是能够实现，命中率也高不了，最好还是装在中间，能够直接对着目标……” 李锐也摊手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机枪只能装在机身侧面，方便安装也方便维护，装在中间会被螺旋桨挡住的……” 老赵也觉得李锐说的是有道理，但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朱靖垣。 那眼神就是想问，朱靖垣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这位殿下一直都很有主意。 朱靖垣听着议论，心里就稍微有点想笑。 这就是典型的，飞行员和工程师的冲突，飞行员都是要求理想化的作战效果，工程师却只能去迁就现实。 机枪装在翅膀根部，就是最为稳妥和中庸的选择，但是使用上的确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 朱靖垣笑呵呵的点着头引导说： “我觉得机枪装在机翼根部这种设计，应该算是最为保守稳妥的方案。 “可以把它作为主要的优化方向，尽可能的提高这种状态下的瞄准效果，降低攻击的难度。 “但是与此同时，大家也不能就这么停止思考，可以往别的方向考虑一下。 “比如说，机枪如果装在机头上，就一定会被螺旋挡住吗？” 工匠们听到这个引导，下意识的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了： “当然不是肯定会被挡住，螺旋桨毕竟只有两根。” “但是肯定有部分子弹会打中螺旋桨，那结果肯定会非常的危险。” “如果机枪向拉开距离，躲开螺旋桨的范围安装，那跟飞行员的距离就会变大……” “那样效果和装在机翼上没有区别了。” 朱靖垣感觉还不太够，于是用更加直接一点的方式，直接往两个明确的方向带： “不要被既有的框架和认识束缚，有的时候就是要往不可能的方向去寻找可能。 “比如说，有没有办法把机枪装在机头上面，同时让子弹不会命中螺旋桨？有没有这种方法？ “或者机枪装在螺旋桨范围内，却又不会被螺旋桨阻挡？有没有这种地方？” 听着朱靖垣这明显引导性的语气，很多工匠们下意识的向不远处的飞机，看着那个机头螺旋桨开动思维。 他们毕竟都是最优秀的工匠，必然也没有资格直接到工部工作。 没有朱靖垣引导的时候，以前也做出了各种各样的设计，都不是思维特别僵化的人。 朱靖垣的暗示已经足够启动他们的思维了。 所以现场短暂的议论和酝酿了一会儿后，一个年轻工匠就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了： “不会被旋转的螺旋桨阻挡的……地方，那就只有……正中间了啊，中间是可以开洞的！ “所以机枪的……枪管，能不能装在螺旋桨中间？” 旁边一个工匠马上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轴？把枪管做成螺旋桨的轴？让螺旋桨在外面转？” 好几个工匠兴奋起来了，但是也有出来置疑的。 “那枪管散热问题怎么处理？” “枪身结构怎么布置？” “不只是机枪散热，还要考虑发动机的热量。” “这的确都是问题……” 朱靖垣听到这里马上明白了，这个工匠提出的方案就是俗称的“轴炮”。 把螺旋桨的主轴做成中空的，把枪管或者炮管直接装在轴里面，让螺旋桨在炮管外面旋转。 历史上很多螺旋桨飞机用过这种“轴炮”，它可以说是最方便瞄准和射击的机载枪炮了，是很多飞行员的最爱。 不过轴炮方案好归好，但是对于工业设计水平，以及制造工艺水平，都是有一定的要求的。 关键会限制发动机设计和安装。 现在的大明不知道能不能搞定这个方案，不过试试肯定是可以试试的。 反正自己还有更简单的射击协调器方案。 第八十五章 还是得我去（明天上架，求订阅） 朱靖垣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微笑拍了拍手，让工匠们安静下来： “问题虽然肯定还有很多，但是我觉得可以试试，看看效果到底如何，散热问题有多大，有没有处理方案。” 李锐也反应过来了，直接安排刚才提意的工匠牵头，刚刚参与讨论的几个工匠配合，一起去尝试这种机枪安装方式。 几个工匠都是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的答应着，继续在这个方向上去思考细节。 朱靖垣的引导没有到此为止，因为轴炮在当前时代很可能不靠谱，所以就继续引导工匠们找另外的思路： “大家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让子弹不会打中螺旋桨的？” 这次现场酝酿了好久，好多工匠议论纷纷，但是没有拿出更好的想法。 皇家飞行机器公司的掌柜王贞仪，在盯着飞机螺旋桨打量了一阵之后，忽然开口问朱靖垣： “殿下，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能让子弹避开螺旋桨？” 其他的工匠都是一愣，然后迅速的在这个方面开动思维。 朱靖垣也意识到了什么： “王掌柜你仔细说说看……” 王贞仪转脸看向朱靖垣，右手伸展指着螺旋桨： “螺旋桨毕竟只是两根桨叶，机头周围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完全空着的…… “我们可以不可以尝试，让桨叶转过来的时候，机枪自动停火一瞬间。 “桨叶转过去之后，就让机枪继续开火，螺旋桨每转一圈有两个瞬间停火。 “这样做的话，机枪的射击速度肯定会有所降低，但是应该可以尽可能精确的控制，尽可能降低停火的时间长度。 “不过更加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去做实验验证，看看降低后的射速，是否还能用于作战……” 朱靖垣暗自点头，这就是射击协调器的思路。 让螺旋桨的传动结构，与机枪的控制结构联动。 让转到枪口前方的时候，机枪自动停火一瞬间。 这是一战时代很多螺旋桨战斗机的装备。 二哥设计制作难度比“轴炮”低了很多，大明现在的工厂肯定能够做出来的。 有了这个东西，就能直接跳过金属偏转贴片了。 那是给螺旋桨上增加金属贴片，让打在螺旋桨上的子弹弹开，一种有危险的设计…… 朱靖垣看到自己的引导有效果，颇为开心的笑着点头说： “好，我觉得可以去试试，听起来难度应该不是很高。 “大家以后都要这样，不要过于认死理，要发展思维啊。 “很多东西就是反常识的，脑子打弯才能想起来。” 朱靖垣的这段总结的话，让工匠们纷纷点头。 然后很多比较敏锐的人，包括现场的王贞仪和几个工匠，都已经感觉到了朱靖垣的刻意引导。 靖垣殿下心中显然是已经有了这些思路的，但是却故意让大家自己讨论和分析出来。 就是为了引导大家更加主动的去开动脑筋？ 殿下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心里有好的想法却不直接说出来显摆，反而用来教育周围的一群……成年人？ 王贞仪心中这么想着，看向朱靖垣的表情，就变得更加的复杂了。 这孩子的天赋和性情，都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别说是其他的孩子了，就算是一般的成年人，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啊。 这就是皇家专门教育出来的精英吗？ 不，一般的皇子皇孙也没这个水平，还是靖垣殿下他自己真的优秀。 王贞仪心里这么判断着，对朱靖垣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朱靖垣自己倒是没有想太多，引导着工匠们把两个典型设计拿出来，就直接催促他们尽快去实现了。 有朱靖垣这个皇孙，还有李锐这个直接上司，现场直接催促和引导，工匠们的效率都格外的高。 很快就用多余的螺旋桨和发动机，在地面搭建了一个简单的测试结构，测试射击协调的实现方式。 在朱靖垣的直接引导下，很快就找到了相对合理的连接方式，在当天上午就进入了精度调整阶段。 倒是轴炮的设计和实现比较麻烦，得重新调整发动机的设计和结构，估计一时半会儿搞不定。 朱靖垣整个上午都留在工部的城西试验场，中午直接在试验场吃了饭。 朱靖垣本来准备吃完饭就回工部，下午开始战舰设计的细节讨论。 结果刚刚乘车回到工部，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被一个电话叫到了宫里。 朱靖垣有些迷惑的进了宫，跟着引路的侍卫去了老皇帝朱仲梁的办公室。 进门就发现了自己老爹朱简炎，已经和爷爷一起在里面等着自己了。 房间里面就他们父子两个，带着自己进来的侍卫到了门口就马上离开了，周围完全没有其他人。 明明这里都是至亲长辈，但是两人都非常的严肃。 朱靖垣也不由得收起了随性的姿态，努力打起精神认真的拱手行礼，然后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等待吩咐。 老皇帝坐在书案后面，没有什么表情的发问： “靖垣，现在这情况，你还要去参加和谈吗？” 朱靖垣没想到老皇帝上来就问这个。 因为现在的局势已经是大明略微优势，不需要自己再去给老爹抗雷了吗？ 稍微考虑过之后，朱靖垣认真回答说： “皇爷爷，有些事情还是得我去，我去更加的稳妥。” 老皇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旁边站着的朱简炎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你这老成持重的语气，这副还是要自己出马才行的腔调，说的好像你比我这个当爹的成熟似的。 你下面是不是还要补上一句，“我爹他不行”？ 朱简炎强行忍住了数落儿子的想法，开口帮自己父亲给儿子解释缘由： “现在和谈的地点已经定下来了，就是你当时向我建议的西洋海角。 “距离各方本土都比较远，距离咱们大明京师更远。 “最短航线也要八千多海里，最稳妥的航线差不多要一万海里。 “从天津出发的话，海路至少得要走一个多月。 “出海的路上要适应长期海上航行生活，到了地方还需要时间适应当地的气候。 “西洋海角现在是夏天，虽然不算特别热，但是特别的干燥，有点类似大秦海周围的夏天。 “所以就算不会马上开始和谈，谈判相关的人员也得提前过去了。 “你要继续参加和谈的话，也得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了。 “现在的问题是，你手里负责的那些事情，主要是战舰的设计，就没办法继续了。” 朱靖垣顿时明白过来了，心情也变得有些惆怅…… 自己当时张口就来选的远地方，现在这后果直接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 。 应该是明天凌晨上架，已经准备了四章多，晚上应该还能搞点，求兄弟们到时候给个订阅啊！ 第八十六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朱简炎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朱靖垣就发现自己把自己坑了。 前面的老皇帝等着朱简炎说完，这时候又开口补充了几句： 和谈少说也得小半年，按照你的计划不是至少得一年吗？ 咱们的战舰设计，可不能停下来等一年。 一年内，两艘保守验证型的船，应该得下水才行。 激进探索型的船，一年内也得开工才行。 而且，西洋海角那地方，可比不上京师安稳。 关键是，路上一万七千多公里啊…… 朱靖垣听出来了，老皇帝不想让自己去。 不只是因为自己要继续主持战舰设计，他同样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不想让自己这个孙子远渡重洋。 但是他没有直接下命令，现在是在跟自己商量，也是在询问自己的想法。 这是跟自己的家人内部聊天的态度。 因为这里没有外人。 在老皇帝和老爹看来，似乎是自己要是去主持和谈的话，那就没办法继续主持战舰设计了。 要是留下来继续主持战舰设计，好像就没办法继续去主持和谈了。 同时，和谈似乎也不是必须要自己参与了。 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一次内部讨论。 不过朱靖垣的思维方式和最为在意的事情，始终跟老皇帝和老爹不在一个频道上： 皇爷爷，如果我不去主持和谈的话，那让朝堂、宗室、财团各方面通力配合，让我可以便宜行事的权力还有没有？ 老皇帝和朱简炎父子俩都是一愣。 朱简炎微微皱眉，这孩子的思路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这么直白的挂念着权力？ 朱简炎也下意识的看了老皇帝一眼，担心自己老皇帝会不会生朱靖垣的气。 老皇帝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嘴里面有点没好气的反问： 这个便宜行事的权力，就是你现在最关心在意的事情吗？ 朱靖垣理所当然的点头说： 没错，孙儿现在需要这个权力。 孙儿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于如今的大明而言，和谈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事情是配套的改革。 可问题是，孙儿用来推动改革的权力，是通过谈代表的身份拿到的！ 在元月五日晚上的御前会议上，用和谈需要各方面全力配合的名义，拿到了最灵活的便宜行事之权。 现在孙儿可以用配合谈判的名义，驱动大明各方面的力量，配合大明的经济改革。 朝堂、财团、宗室各个方面，在处理改革相关事务的时候有偏差，孙儿就可以用这个名义直接纠正对方，而不必请示。 孙儿如果不再主持和谈的话，这个推动改革的便宜行事之权，还能不能保留？ 老皇帝和朱简炎父子勉强听明白了。 和谈不是特别重要，和谈引出的改革非常重要，同时推动改革的权力，也是通过和谈的名义拿到的。 这孩子的思路真的是挺能绕的。 不过两人也都理解了，朱靖垣要权力只是作为工具，权力并不是他的直接目的，都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老皇帝轻轻吐了口气说： 在仁武朝之后，在正常情况下，朝廷、宗室、财团各个方面，不会允许有便宜行事这种无边界的授权。 初五晚上的情况过于特殊，他们为了让你担起和谈的责任，才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结果。 如果你现在不再主持和谈，他们一定会要求拿掉这个授权。 甚至不用专门拿掉，只要你不再主持和谈的决定下达，你的权力在他们眼里就已经失效了。 就算是现在爷爷另外给你授权，也最多只能是协调了，通力配合都不可能，更不用说便宜行事了。 甚至于，你署理鸿胪寺卿的职务，也是不符合规矩的，不再主持和谈的话，一样得拿掉。 然后，你作为毕业的皇孙，就该开始正式的施政实训，下基层当官吏去了。 以后在地方每两年升迁一次，再回京师至少得十年以后了。 朱靖垣听完就本能的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参与和谈的事情，自己就直接变成光杆亲王了。 亲王如果没有对应官职，同时也不是宗人院成员，对非主管事务只有建议权。 亲王对其他部分提出建议，各个衙门、财团机构如果不想配合，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拖延和敷衍。 朝廷现在的经济改革，本质上就是统治阶级内部的利益交换和妥协，自己夹在其中想办法匀出点利益给底层。 如果自己完全不去插手了的话，后续的改革可能会变得更加纯粹…… 变成纯粹的统治阶级内部交易。 所以自己必须得管，管一年是一年，管半年是半年。 自己必须得去主持谈判。 别管是通过什么名义拿到的权力，只要这个便宜行事权力本身还在就行。 自己就算是本人远在西洋海角，也能通过电报继续向朝廷发信息，隔空掺和改革相关的事情。 朱靖垣非常认真的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禀告皇爷爷，孙臣决定继续主持和谈。 老皇帝似乎有些无奈的吐了口气： 那战舰设计的事情怎么办？不可能放在那里停工一年的！ 朱靖垣嘿嘿一笑： 爷爷，您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让激进探索型的舰体设计团队，跟孙儿一起南洋海角？ 保守设计的就不用去了，他们的船上就那么一项新设计，真的有问题可以电报问我。 整个战列舰的设计团队虽然非常庞大，但是并不是所有部门的设计人员，都需要朱靖垣随时直接盯着。 像是新装甲材料的研制、新型主炮和炮塔的研制、新动力系统整合测试等，朱靖垣都只需要给出指标就行了。 朱靖垣需要随时直接盯着的，其实是是战舰舰体的总体设计团队，这方面的人其实并不算很多。 但是，老皇帝和朱简炎父子两个，还是被朱靖垣的想法给整愣了。 这孩子的脑子到底什么构造？现在他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现场安静了几秒钟之后，朱简炎代表父子两个的团队来质问朱靖垣了： 为了能继续两边都掺和，你这孩子让舰体设计的工匠们，无缘无故的跟你去一万海里外出差？你心里过意的去吗？ 朱靖垣微笑着解释说： 怎么能叫出差呢，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海角皇庄。 那里有咱们皇家的度假庄园，各种生活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还都是这世界上最顶级的。 工匠跟我过去得算是度假，只是在度假的同时，继续忙活本来应该做的工作而已。 这些工匠们肯定会非常的乐意的啊！ 朱简炎和老皇帝对望一眼，道理很像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以前根本没有人这么干过。 这孩子都是怎么想到的这些操作？ 为您提供大神王子虚的《大明1805》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八十六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免费阅读. 第八十七章 “注意安全” 朱靖垣的思路也是来自后世的经验。 不过不是直接学了具体的某件事情，而是在不差钱的情况下设计的员工福利。 长期出差和公费度假二合一。 大明皇室出的起这个钱，为帝国设计最高级战舰的工匠们，也有资格享受一次这种待遇。 和谈的活动本身的花销非常庞大，工匠们的大部分消耗都会被直接覆盖掉，工部那边能看到的花费会很不起眼。 朱简炎消化了朱靖垣的方案之后，忍不住继续追问自己这儿子： 那你到了海角皇庄，要主持谈判的同时，还有时间继续主持战舰设计吗？ 朱靖垣直接摊手说： 我本来就是个签字的代表，也许会在开幕式上讲讲话。 但是实际的细节上的谈判，肯定是鸿胪寺官员去忙活，实际的主持就是父王您啊。 我实际上就是带着工匠们去公费旅游办公去了。 朱靖垣说的理所当然，结果朱简炎直接回了句： 我不去参与谈判了，我接下来会继续留在京师的。 按照父皇的意思，你如果还要去主持谈判，那就得真的去做谈判的主导，而不只是挂名了。 朱靖垣直接愣住了。 自己老爹是事实上的外交大臣，他现在为什么不去谈判现场？ 不过原因跟自己无关，自己现在要考虑的是，自己真的要主持和谈的话…… 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老爹自己不去，他手下那帮外交人员也会去的。 大明的内阁、军机、朝堂、财团、宗室各方面的代表，都会选派副手跟自己一起去。 自己实际要做的，还是决策和签字，具体的活儿还是可以不干的。 于是朱靖垣考虑过之后还是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那我还是要去，主持谈判也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对泰西的情况也有点兴趣。 而且这个谈判肯定是马拉松式的，中间肯定会反复的谈谈停停，我有的是时间去做些别的事情。 我只要定时给工匠们安排任务，定时去检查和验收就行了，并不影响我继续主持谈判。 朱简炎再次看向老皇帝，一个请示的眼神投了过去。 老皇帝则是看着朱靖垣的脸，最终轻轻叹息了一声说： 那好吧，你要去就去吧，带上激进探索型的舰体设计团队一起过去…… 我会通知皇家客轮公司，安排一艘三万吨的远洋客轮，载着你和工匠们去西洋海角，花销从和谈费用里面出。 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安排好各方面的事情，十天后和谈判团一起去从津出海。 会有专门的舰队护送你们去西洋海角，其他藩国的代表会在路上的几个港口跟你们汇合。 朱靖垣稍微松了口气，终于有了相对妥善的安排，让各方面的事情都不至于断掉： 谢谢爷爷！ 老皇帝轻轻摆手： 出去之后注意安全，路上跟鸿胪寺的人学学谈判的基本原则，记得随时往京师报告情况和进度。 朱靖垣连忙再次答应着： 孙儿知道了…… 老皇帝看了朱简炎一眼，犹豫了几秒钟之后，继续提醒朱靖垣说： 你九叔给你一起去，作为咱们皇家的代表，应付西夷的那些皇族和王子们。 具体谈判的事情你还是你负责，但是你不要跟他起冲突…… 朱靖垣本来都放松下来了，准备机械性的应付老皇帝的嘱咐，结果听到这里顿时就惊了： 九叔？我九叔？他要去？他自己要去的？ 老皇帝板着脸说： 我让他去的。 朱靖垣的表情彻底的僵住了。 皇九子朱简烽跟着谈判团队去西洋海角，作为皇族成员应付西夷的那些王子们，这逻辑上似乎没有问题。 但是朱简烽他是半公开的皇帝继承人啊，而且这个和谈可是奔着谈个一年半载去的。 朱简烽要是留在西洋海角半年甚至一年，天知道朝廷这边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且，十天之后才出发，现在就直接告诉自己，自己九叔朱简烽要一起去？是不是现在已经通知他了？ 朱靖垣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老皇帝在这个时候再次开口，堵住了朱靖垣可能有的疑问： 你别胡思乱想，专心忙活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都谈判之后回来再说。 我从海军调了一个司，从现在开始到谈判结束，负责你的日常警卫。 朱靖垣这下子更加的惊愕了，一个司来负责自己的日常保卫工作？ 仁武改制后，世祖皇帝大刀阔斧的改造了卫所、京营和其他部队系统，统一了大明的绝大部分军队编制。 形成了：卫-营、所-司、哨-旗-队，这样三阶七级的标准体系。 近似于二战的时代的：师-旅、团-营、连-排-班，这样的体系。 估计是为了迁就大明土着，所以没有直接照搬自己熟悉的那套。 现在放任大明人，问一个地方的部队有多少，已经习惯问有几个卫了，就像是二战的人问有几个师一样。 紫御千户所下属的司，通常有兵额三百到五百人，差不多相当于二战一个营。 司主官的官方正式称呼为镇抚，来自曾经的卫所下属军官，不过士兵和百姓通常称其为把总。 因为镇抚跟以前的把总们管的士兵数量差不多，戚继光在蓟镇编制的军队里，司这一级的长官也是把总。 现在老皇帝调了三五百人来保卫自己的安全，还不是直接调警卫所司的人，而是从海军调的人。 这真的就是纯粹的保护自己在路上和西洋海角的安全吗？ 但是老皇帝现在都下了令了，朱靖垣也就没敢继续多问，把所有的想法都憋回了肚子里： 孙儿知道了。 老皇帝轻轻点头，示意没有别的事情了。 朱靖垣带着满腹疑惑告退，在侍卫的引领下回到宫外。 一个人高马大的军官，带着十个又高又壮的士兵，就在宫门外的守卫处门口等待。 海军军官的公服有点类似飞鱼服，仁武新制之后的大部分军官朝服和公服，都采用了类似的款式。 然后根据实际需求，做了一些便利性和标志性的调整，例如海军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白色的。 当然，带下摆的都是军官服或者朝服和公服，日常作战服都是裋褐款式的。 侍卫领着朱靖垣从宫里出来，遥遥的向对方拱手打招呼： 有劳关镇抚等候多时，这位就是大食亲王殿下。 那个军官马上领着士兵跑过来，在朱靖垣身前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原地站直绷紧了身体，右手握拳拍在他们的胸口。 这个握拳拍胸的军礼，是从军官握拳拍盔甲的动作上发展出来的。 现在士兵或者低级的军官见上司就是这样行礼，上司可以拍胸回应或者是拱手抱拳回应。 朱靖垣看到对方的动作，也就下意识的拱了拱手，顺便打量着眼前的这几个官兵，等待对方自报来历。 这军官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身材颇为高大壮硕，长着一副板正严肃的国字脸，中气十足的对着自己大声报告： 中军都督府，海军警备卫，第三所第一司，少校镇抚关天培，参见大食亲王殿下！ 为您提供大神王子虚的《大明1805》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八十七章 “注意安全”免费阅读. 第八十八章 你叫关天培？ 朱靖垣听到壮汉军官的自我介绍，顿时就本能的睁大了眼睛： 你叫关天培？ 关天培再次郑重的回答说： 正是末将，奉陛下直接调令，携本司全体四百五十六名将士，全力保卫殿下安全。 今后就有劳关镇抚和将士们了。 朱靖垣再次下意识的拱了拱手，只不过这次的回礼的心态，跟刚才已经略有不同了。 大约是遥敬了另一个时空那位六十多岁战死的关老将军。 然后朱靖垣用了好一会儿的时间调整心态，才慢慢接受了关天培是个壮硕青年的事实。 如果眼前的这个关天培，真的就是历史上的那个关天培的话，那今年他确实是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而且，这个关天培24岁就能当上少校镇抚，肯定是在之前的大战中立过功的，而且得是比较大的功劳。 大明的军衔体系，是尉、校、将，配合上、中、下形成三阶九级，再加上独立的元帅，总共十个级别。 本科级军校毕业的军官，单纯熬资历的话，得到30岁以上才能当上少校，而且未必能够同时当上镇抚这种司主官。 关天培现在的军衔和职务，算起来至少是跳了两级的。 显然是个颇为能打能战的，非常优秀的青年军官，否则也不会被老皇帝选出来。 朱靖垣在侍卫的介绍下，跟关天培正式的打招呼，让关天培正式确认他要保护任务目标。 然后朱靖垣看着关天培身边十个人，就稍微有些疑惑的随口问了句： 关镇抚，第一司的其他的将士们在什么地方？ 关天培马上一板一眼的解释说： 启禀殿下，其他将士或在周围街上，或在王府周围，或在工部附近，或作为集中后备队。 有任何情况，将士们会尽可能直接处理掉，不使其直接干扰殿下的工作。 朱靖垣马上明白了，大部分士兵都散出去了，在更外围监控周围的情况，也有一部分是应对应急情况的。 自己眼前这一队士兵，是直接摆在自己眼前直接执勤，给其他任何有想法的人看的，说明自己有特殊的保护。 与此同时，警卫司的士兵的任务是保护目标，不会纯粹的跟在要保卫的人员周围，像是仆从一样鞍前马后的伺候。 被保护的人员自己，也不需要特别在意对方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去故意找事，正常忙活自己该干的事情，提前告诉他们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配合他们的工作了。 于是朱靖垣轻轻点头说： 好，有劳诸位了，我接下来去工部，放衙之前之后直接回府，明天去皇家格物苑，关镇抚可以视情况安排…… 关天培没有问任何细节，直接握拳捶胸答应着： 遵命。 虽然距离老皇帝定下的出发时间还有十天，朱靖垣要依次去给各个方面安排任务是完全足够的。 但是因为老皇帝所做的安排和当时的反应，让朱靖垣的心里现在莫名的有些紧张。 朱靖垣莫名觉得时间非常的紧迫，恨不得马上把所有事情都办完，避免任何意外破坏自己的计划。 所以朱靖垣提前跟关天培打了招呼，主动通报了自己这两天的行程之后，就马上带着他直接去了工部衙门。 首先找到邹炳泰尚书，同时把舰船司主事汪来也叫到一起，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两个官员听完之后，都是怔了好久说不出话来，再次被这位殿下的思路给惊到了。 无论是相对年轻的汪来，还是已经要退休的邹炳泰，以前都没想过还有这种工作方式。 现场安静了好好几秒之后，邹炳泰老尚书咽了口气，才向朱靖垣再次确认消息： 就是说，殿下您要带着汪主事和一批工匠，去西洋海角皇庄出差？ 朱靖垣微笑着点头说： 对，就是去出差，对其他部门的人员，不要说他们要去哪儿。 直接说是要去出差就行了，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甚至对于本人，也可以暂时先不说要去的目的地，等上了路之后再公开，降低任何可能的影响。 让设计团队出海，去西洋海角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保密的计划。 汪来这边仍然有点难以接受事实： 殿下……我们……我们真的要去西洋海角皇庄？这个工匠们不需要花钱吧？ 工部的工匠们虽然生活都还算优握，但是仍然没能力参与这种级别的远游…… 朱靖垣马上笑着摆手解释安抚说： 当然不用花钱，全部费用都算在和谈的花销里面，陛下都已经答应了我了，有专门的客轮送咱们一起过去。 汪主事赶紧安排人手去通知，让大家这几天把手头的活儿交代出去，提前准备好行李，安顿好亲朋家属。 通知人这种事情汪主事你别去，你得带我去装甲研发和主炮设计相关部门，我得给他们安排未来的任务。 好，好的…… 汪来怔怔的答应着，努力消化了刚刚得到的冲击性的事实。 安排人去通知舰体设计相关工匠，然后带着朱靖垣先去了装甲研发局。 装甲研发的工作，主要是对现有装甲的性能优化，对不同厚度和尺寸的装甲分类优化，对装甲生产和安装工艺的优化。 装甲研发局有自己的测试工厂，地点在京师新城的东南部，研发工匠中有很大一部分平时住在工厂里。 在工厂现场不断的尝试和验证各种新配方，不断的摸索和验证新的生产和制造工艺。 工部衙门的办公室里面，也有设计人员和办公人员留守的，负责整理筛选新的实验方向，也负责与其他部门对接。 朱靖垣没有让汪来去召集所有人，最重要的工匠们并不在现场，所以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只是把留守工匠中的负责人叫到了会议室，把自己的要求准确的记录下来就行了。 莫名觉得时间紧迫的朱靖垣，也没有心情去调节气氛和掩饰什么了，直接开口确认大明的装甲科技水平： 汪主事，从铁甲舰开始，咱们的装甲总共发展了几代了？防御效果有了多大的变化？你先来给我介绍一下？ 为您提供大神王子虚的《大明1805》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八十八章 你叫关天培？免费阅读. 第八十九章 新的装甲配方 汪来作为军器司的主事，这种信息都是张口就来的，根本不用专门准备就能说的很通透： “咱们海军用过的装甲，可以粗略的分成五代。 “第一代装甲，就是熟铁甲，当时的战舰也统称铁甲舰。 “第二代装甲，是外部用钢，内部用熟铁，拼接形成的复合装甲。 “第三代装甲，是在钢材中加入了镍元素，形成了有韧性的合金钢装甲。 “第四代装甲，是在第三代装甲的基础上，使用了表面渗碳硬化处理技术。 “在制造的过程中，让装甲表面均匀的渗入碳，增加装甲钢表层的含碳量，使装甲表面变得更加坚硬。 “同时装甲内层含碳量不变，所以能够保持原有的韧性，强化防御能力的同时保持安装性能。 “第五代装甲，在第四代装甲的基础上，再额外加入铬元素，形成镍铬合金钢，让装甲性能再次提升。 “与此同时，渗碳的处理方式，也从埋碳改成了吹碳，整体性能更加的优越。 “现在大家平时说的表面硬化装甲，通常都是指第五代装甲，全称是‘使用表面渗碳硬化处理的镍铬合金钢装甲’。 “现在160毫米厚的第五代装甲，防御效果就相当于430毫米厚的熟铁装甲了。 “最重要的是，装甲的表面硬化层，能够磕碎传统炮弹的弹尖，让炮弹直接在外面爆炸，或者干脆失效。 “大战刚开始的时候，咱们的第五代装甲刚刚应用，在大秦海内造的装甲巡洋舰，用的都是160毫米厚的第五代装甲。 “开战之后就发现，西夷战列舰的300毫米口径主炮的炮弹，也都打不穿咱们的装甲巡洋舰。 “反倒是大量的西夷巡洋舰，大量的中口径舰炮，经常能把咱们的战舰表面打烂，不得不跑回港口去修理。 言情小说吧免费阅读 “所以当时设计的主力舰，最多也就装了240毫米厚的五代装甲，更厚了也用不着，反正敌人也打不穿。 “不过后来我们跟西夷分别总结战斗经验，各自发明了‘被帽穿甲弹’，装甲优势大幅度缩小了。 “现在最新的主力舰，装甲都已经堆到300毫米的厚度了，不然近距离交火有点危险。” 朱靖垣耳边听着汪来的介绍，心中对照上辈子的相关记忆，对大明的装甲工艺有了大致的判断。 大明现在的第五代装甲钢，差不多就是无畏舰时代的标配装甲。 全名就是那一长串，俗称就是克虏伯钢。 因为德国克虏伯公司最先往镍合金钢里面加了铬，并应用了吹碳法，是这个阶段性专利的所有者。 其他国家买了专利之后，根据各自情况做了不同的优化。 这些装甲钢一直用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一战后的装甲技术发展，主要是在克虏伯钢的基础上，继续加入了钼元素和铜元素。 继续提高强度、韧性、耐腐蚀性。 按照大明现在的代际划分标准，这些都可以算是第六代装甲了。 这种装甲一直用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 地球上的那些末代战列舰们，所用的装甲基本都是这种类型了。 二战之后的装甲技术的发展，逐步深入到了微量元素控制，以及更高级的生产工艺。 最终的产物，就是核潜艇的支撑结构和耐压壳，以及现代航母的飞行甲板。 朱靖垣这个键盘政治家和业余军迷，不懂装甲钢的具体生产工艺，只是知道大概的方向，记得几项主要成分。 以大明当前的工艺技术水平，一战后出现的那些新型的装甲配方，应该可以开始研发探索了。 海军装甲性能的追求是没有上限的，敌人的主力舰打不穿自己的巡洋舰装甲都不是极限。 单位厚度的装甲防御能力更好，就能在保证原有防御力的同时，进一步降低装甲厚度和重量。 可以让次级战舰拥有更好的防御，也可以让主力舰能够获得更大的航速。 于是朱靖垣轻轻点着头，对汪来的介绍表示肯定，同时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现在可以开始尝试新的合金配方了，算是第六代装甲的探索。 “现在的装甲合金材料里面，应该已经有锰元素了吧？ “如果没有就加进去，比例千分之三左右。 “然后再尝试加钼，比例千分之六左右。 “最后还有铜，比例千分之二左右。 “如果钢材使用的是含硅脱氧剂，把硅含量控制在千分之三左右。 “总之现看看有没有好的效果吧。” 汪来和装甲研发局的留守工匠，仔细把朱靖垣的要求和配方记录了下来，准备马上让人去做测试。 他们显然都是非常的期待的。 材料学方面的东西，很多时候都是有些混沌的。 新的成分加入原有材料后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不直接去做实物实验的话是很难预料的。 绝大部分性能优异的材料，除了不断的砸钱堆实验次数堆出来的之外，还有很多是实验中意外产生的。 对新的装甲材料的摸索，理论上装甲局最重要的任务。 日常性的探索也是一直在做，材料部门的人整天就是用各种方案做测试。 但是已经十几年已经很少有实质性进展了，平时只能在原有配方上不断优化工艺。 朱靖垣现在专门提了个几种新材料配方，就是日常测试列表中多加几个项目，不会影响装甲研发局的日常工作。 如果朱靖垣提供的这个配方，测试出了很明显的优秀性能，那就是绝对的意外之喜。 那么后续的研发工作，就会马上向这些配方的细化靠拢，其他的事情优先级都会降低。 朱靖垣参与工部的事务以来，提出的想法往往都有着非常好的效果，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飞机设计了。 如果朱靖垣在充满了混沌的材料学上，仍然能拿出非常有效的思路，那会比其他正常研究更加让人惊喜。 虽然不知道这几项材料有没有效果，作为舰船司主事的汪来，和装甲研发局的工匠却仍然充满了期待。 朱靖垣的心态倒是放的比较平，不期待马上就能有非常好的效果。 因为配方很可能需要工艺配合，自己不确定大明的工艺水平，能否实现那些配方的作用，所以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第九十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朱靖垣安排好了装甲配方，就去军器司找火炮设计局的人。 军器司的主事李锐，正好也已经从郊外的测试场返回了，听到朱靖垣过来找人，也马上跟了过来看情况。 朱靖垣看到熟悉的李锐回来了，也干脆就不去找火炮局的人了。 火炮设计局和装甲设计局类似，很多工匠都是长期留守在新城的工厂，在现场折腾各种火炮和炮弹的生产工艺。 工部衙门里面的人员大多是留守和对接人员。 既然都要找人对接和转达，直接让李锐来对接也一样。 朱靖垣让李锐找了个小会议室，双方坐下之后先询问他们的情况： “李主事，火炮局设计的舰炮炮塔是不是共鞍炮，也就是说炮塔内两根和三根炮管，只能同时扬起或者同时放下。” 李锐回想着火炮局的报告内容： “有工匠提了这种设计，说是可以降低三联装炮塔的结构复杂度，减轻炮塔的总体重量。 “这样做的副作用是可以预料的，射击精度肯定会有所降低，殿下是要支持这种设计吗？” 朱靖垣非常果断的直接摆手说： “不是，我只是专门提醒你们，尽可能别这么设计，特别是在战列舰的大口径火炮上。” 历史上有很多共鞍炮，比如美国人的内华达号和俄克拉荷马号战列舰，以及克利夫兰级和布鲁克林级轻巡洋舰。 共鞍炮在轻巡洋舰上还有一些火力密度优势，在追求大射程的战列舰上就几乎没有意义了。 要是主炮战场上反复跨射，炮弹始终在目标周围描边，就是始终打不中目标，那绝对会让指挥人员血压上升的。 李锐用自己的笔记本记下来朱靖垣的要求： “明白了，我下次开会叮嘱他们不要搞共鞍炮，其实我自己也不怎么赞成，殿下这边还有别的要求吗？” 朱靖垣歪着脑袋想了想： “其他的，似乎没有特别重要的了，就是炮弹要尽可能重，速度要尽可能高，提前开始研发更大口径的火炮。 “哦，对了……” 朱靖垣陡然反应过来： “被帽——现在炮弹的被帽是什么材质的？有没用装甲钢一样的表面硬化工艺？” 言情小说吧免费阅读 大明的第四代装甲，应用了表面硬化技术之后，炮弹的尖头容易被装甲磕碎。 以至于炮弹无法穿甲就直接废掉，结果导致战列舰主炮都打不穿巡洋舰装甲。 一度让主力舰尴尬到了极点，也让巡洋舰变得越来越大。 不过工匠们慢慢找到了应对方法。 他们用有韧性的金属材料，做成圆润平钝的“帽子”，焊接在穿甲弹头的头顶上。 这样炮弹碰撞到装甲的时候，就是被帽先接触到装甲了，相当于装了个缓冲的垫子。 这样就保护穿甲弹的弹头，不会被装甲表层磕碎了。 同时被帽也能起到鞋底上的橡胶的作用，让炮弹在倾斜命中的时候不会打滑， 阻力能够将倾斜的炮弹扶正，能够获得更好的穿甲效果。 这种戴了帽子的穿甲弹，就被称为被帽穿甲弹。 有了被帽穿甲弹之后，主力舰终于能够欺负巡洋舰了，战舰的防护装甲也再次加厚了。 但是朱靖垣知道，炮弹单纯的有了被帽，让炮弹的尖头不会再被磕碎，这仍然不不是被帽的极限。 还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使用装甲的表面渗碳硬化工艺制作被帽，反过来去碰碎装甲的表面硬化层。 现在这个世界上显然还没有人这么干。 李锐听到朱靖垣的问题，也是有些惊讶的直接摇头说： “没有用表面硬化工艺，只是普通的合金钢做的被帽，殿下的意思是……把表面渗碳硬化工艺用到被帽上？” 朱靖垣微笑着点头说： “是的，我们可以尝试，加大被帽的同时，因为使用装甲的表面渗碳硬化技术，尝试用它去撞碎装甲的硬化层。 “没有来表面硬化层，第五代装甲就变成普通的均质装甲，厚度也明显降低了，这应该能提升炮弹的穿甲能力。 “当然，为了防止炮弹本身被震碎，炮弹的材质和制作方式也要同步优化，具体怎么做就是工匠们的任务了。” 李锐理解了朱靖垣的意图，也马上想象到了这种操作的效果，所以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我马上找人去做测试！改装炮弹测试马上就可以做！” 朱靖垣想了想和谈的任务，自己走之前他们应该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做好之后可以再送过去。 “尽快做好，做好之后马上生产一批，用货船送到西洋海角，说不定谈判的过程能用上。” 李锐马上明白了朱靖垣的意图，能够碰碎表面硬化层的新型穿甲炮弹，绝对能形成很好的威慑效果。 这个效果甚至可能比飞机更好，因为现在飞机暂时无法对战舰形成致命打击，但是新型穿甲弹却可以。 李锐再次郑重的答应着： “我一定催促大家尽快搞出来。” 朱靖垣又考虑了一会儿，回忆穿甲弹相关的情况，再次提醒李锐： “对了，更大的被帽才能更好的保护弹尖，但是却会让穿甲弹的飞行阻力增大，进而让炮弹的射程也变短。 “所以我们可以在被帽的外面，再加一个尖头的空心壳。 “让炮弹重新变成尖锐，可以比原本的普通穿甲弹更尖，应该再次提高炮弹的速度。 “参考之前的被帽，我管这个壳子叫‘风帽’。 “风帽是空心的，一碰应该就没了，应该不会影响穿甲效果，不过实际作用还是得测试。” 李锐现在已经只顾着点头答应了： “好，太好了，殿下的思路非常的有价值，虽然还没有直接测试，但是可以想象的时肯定会有用的。 “我回头马上就让人去测试，殿下还有别的要求吗？” 朱靖垣又整理了一下思路： “有倒是有，你们想办法设计一种，打在东西上会引发火焰的炮弹，以及机枪的子弹。 “可以试试添加白磷之类的材料。 “这些炮弹和子弹，是装在防空炮和机载机枪上的，主要用途就是攻击敌人的飞艇。 “首先用普通子弹打穿飞艇，让飞艇气囊内的氢气泄漏出来，再用燃烧弹点燃氢气。 “这样就能把飞艇变成个燃烧的煤气罐了。 “如果做出来，也记得送去西洋海角一些，到时候用报废的飞艇做测试。” 李锐稍微想象那个场景，就是下意识的抽口凉气。 这些子弹和炮弹要是做出来，再配合朱靖垣的作战思路，那飞艇可就彻底废了。 李锐只能收敛心神，赶紧把这些要求都记下来。 第九十一章 “好圣孙” 朱靖垣坐在军器司会客室，跟李锐和汪来这两个主事一起，像是唠嗑一样把自己的各种想法说出来。 让两人仔细记录下来，回头转达给对应的部门，按照轻重缓急去做实验验证。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放衙的时候，朱靖垣跟汪来和李锐道别，在关天培的陪同下回家。 bidige. 关天培专门给朱靖垣另外准备了马车，让朱靖垣不需要专门去等朱简炎回来了。 朱靖垣略微有点意外，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接受了安排，反正老皇帝应该不会害自己。 太阳落山的时候，朱靖垣来到了自己家门口，发周围多了一圈卫兵。 王府周围平时也有守卫，但是今天的数量多了好几倍。 而且士兵的衣服都是海军的，应该就是关天培带来的那些警卫兵。 朱靖垣在门口稍微停了停，对着周围的士兵们拱了拱手。 默默的表达了一下感谢的意思，然后才走进了自己熟悉的家门。 与此同时，在同一个街道上的皇九子朱简烽的王府，守卫也比平时多了一些，不过多的人是从常规的警卫队来的。 王府的后门，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一身便服的军机大臣曹振镛从马上下来，低着头快步走进了王府的后门，在守候的仆人引领下进了王府后堂的客厅。 朱简烽整坐在大堂中的椅子上，双手握着一份明黄色的卷轴，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看到曹振镛进来，朱简烽马上挥手，屏退了所有人仆人，把手中的卷轴递给曹振镛。 曹振镛表情凝重的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彻底确定那是一份圣旨了。 圣旨上的内容，让曹振镛感觉格外迷惑，表情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朱简烽同样非常的迷惑，估摸着曹振镛看完之后，就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了： “曹军机，父皇让本王作为皇室子弟代表，去西洋海角应付西夷的所谓王子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振镛小心翼翼的把卷轴合上，恭恭敬敬的放回桌子上，虽然看着让人迷惑，但毕竟是一份圣旨。 曹振镛斟酌了： “臣以为，陛下的要求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实则将殿下送到了无法干涉朝堂的地方……” 朱简烽直接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拍着手说： “对啊，这种事情有更加合适的人选，大哥按照传统是嫡长子，二哥还长期担任鸿胪寺卿，都比本王适合这个差事。” 朱简烽抱怨了两句，原地转身看着曹振镛： “把本王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出京师，父皇他难道真的已经做出了决定？要在这种时候再去改变什么？” 曹振镛明白朱简烽说的事情是指什么，但是这时候只是闭口不言。 朱简烽看着曹振镛不说话，就更加的有些上火了： “父皇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真的打算直接选择那个熊孩子？ “父皇他难道要推翻仁武以来的祖制吗？难道他不记得建文旧事了吗？” 曹振镛眯着眼睛叹息说： “殿下，建文旧事可是要慎言啊，您将自己置于何地啊？ “臣观陛下的想法，最多不过是‘好圣孙’而已。” 朱简烽顿时反应过来，“好圣孙”，是指明宣宗，宣德皇帝朱瞻基。 朱瞻基的爷爷，明成祖永乐皇帝朱棣，对他的长孙朱瞻基的评价，就是好圣孙这三个字。 以至于后来很多人都认为，是好圣孙朱瞻基讨到了爷爷朱棣的欢心，才帮助他的父亲朱高炽保住了皇位。 现在的大明皇帝世系，正好都是朱瞻基的后代。 这让朱简烽更加的烦躁了，长期积累在心中的压力彻底爆发，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的失态了： “这也不合祖制啊！二哥他已经四十五岁了！ “世祖之后的列祖列宗，登基年龄最大的也才三十八岁。 “其他祖宗都在二十八到三十二岁啊，父皇怎么能选择四十五岁的二哥啊！ “关键是，二哥他有什么能力？他哪里能够比得上本王！” 曹振镛苦笑着轻轻摇头说： “殿下，其实没有你说的这个祖制，那些都只是惯例而已。 “关键是，世祖皇帝有言，祖制就是只要有利于江山社稷，有利于维护国家利益，一切祖制皆可变。 “就算是真的有祖制，陛下也能搬出这一条圣言来修改。 “二殿下的能力相比您而言也许不算特别优秀，但是终究是完全通过了所有考核与实训的。 “最为关键原因，还是二殿下有个好儿子，彻底的抓住了陛下的心思。” 朱简烽愣神了几秒钟，然后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曹振镛大声说： “曹军机，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要不要去西洋海角？” 面对朱简烽最后的灵魂拷问，曹振镛闭着眼睛考虑了几秒钟。 最终没有……也不可能替朱简烽作决定，而是把各种情况都说出来，让朱简烽自己决断： “殿下如果按照陛下的要求要求，到西洋海角去办差，那以后应该不会受到特殊对待，应该与其他皇子无异。 “殿下如果拒绝前往，那就是要抗旨了，也就是要彻底放弃正常手段了。 “然后，成则不用说，若败……轻者剥夺爵位，重则终身圈禁…… “陛下提前了十天，直接下达了给您的差事，没有事到临头下旨意，当场直接架着您上路。 “这既是给您选择和准备的时间，也是一种无所畏惧的坦然和霸道，陛下也许想要看看您能做出什么来。 “殿下可以自己考虑，您如果不去西洋海角，能够有几分把握成事……” 朱简烽听着这些简单的情况，根本就没有怎么仔细思考，就有气无力的坐回了位置上： “我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仁武朝之后的大明，已经逐步转化成了近现代的国家，不再是古典时代的王朝。 正常公务不再因人成事，除非特殊情况不会因人设职，而是先定职务权责范围，再安排人员去任职办事。 皇子和宗室们，虽然可能担任着各种各样的官职，但却都是被塞进国家机器的零件，没有超脱规则和职权的能力。 他们通常的没有机会，也完全没有必要，专门去发展朝堂的大臣，作为自己的办事班底。 大臣通常也不会接受这种发展，绝大部分也都不会像古代那样，主动去提前投靠某个皇子作为自己的“主公”。 因为这些皇子们在登基之前，要和普通官员一样在地方上工作十几年。 无法直接回报那些想要直接投效自己的臣子，无法以自己为中心经营有君臣从属关系的党羽集团。 他们成为皇帝之前，可以有互相依赖的属下或者盟友，但是很难有以命报效的臣僚。 等到成为继承人之后很快就登基了，也就不需要某个官员专门投靠了。 第九十二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跟蛮夷打交道了！ 皇子们在教育完成之后，通常是刚刚成年的时候，就会被直接送到地方上，参与所谓的施政实训。 像是刚刚大学毕业，刚刚考取了秀才功名的普通人一样，要去当真正的基层办事官吏。 普通官员三年一考，而施政实训的皇子和皇孙是两年一考，跟普通官员彻底错开考核升迁的周期。 普通官员考核通过未必升迁，升迁未必改变任职的地区。 皇子拿到了“劣”的考评会直接淘汰，拿到“平”的考评会异地平调，两年后再考核一次。 《基因大时代》 拿到“优”、“良”的考评会升迁到异地，去担任更高一级的官僚，进入下一轮两年期考核，如此不断向上。 他们在地上任职十余年后，官职级别通常都上升到布政使级，年龄较大的会每两年换一个布政使司任职。 老皇帝会在临退休的前几年，把年龄合适的皇子召入京师，分配到各部担任侍郎，进行最后的考察和筛选。 这个周期通常只有一到两年的时间，被选中的皇子会升为吏部尚书，没选中的去其他各部任职。 继承人升任吏部尚书之后，通常再过两年就可以即位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皇子们当然有机会发展自己的党羽，只不过绝大部分都会分散在地方上。 随着不断的错位升迁，不断的跟皇子们隔离开，很难始终保持密切的关系。 在绝大部分情况下，皇子只会记得某个人有能力，以后自己上位了可以用，这种现代官僚之间的关系和印象。 无法得到古代社会那种，以臣子姿态侍奉自己属下。 更为关键的是，跟皇子长期共事过的地方官僚，不允许在新皇登基之前升迁入京师。 所以皇子在登基之前，在地方上就算是有党羽，在储位竞争上也帮不上大忙，登基之后才能用得上。 至于说高官主动去地方上投资某个皇子，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难度太大了，回报周期太长了。 皇子无论优秀与否，都要在地方任职十几年。 这期间无法给投资者任何回报，投资者还要担十几年的风险，等皇子回到京师自己也该退休了。 如果真的看好某个皇子，不如让家族子弟去地方上投靠，等皇子登基之后把家族子弟召入京师为官。 皇子到京师接受筛选的那一两年的时间，也不足以在朝堂上发展出有力的稳固班底。 皇子能即位的时候，现有的尚书们大部分都该退休了，没必要去凑从龙的功劳，万一选错了晚节不保。 老尚书们的退休时间不完全固定，但是按照惯例会跟老皇帝一起退，除非老皇帝要求他给新皇帝多帮衬几年。 军机大臣和内阁大学士们，也许会稍微年轻一点，但是也已经没有可能升迁了。 至于次一级的，侍郎等中高级的大臣，也许有投机的想法。 但是时间窗口太短了，很多人还没有拿定主意，继承人就已经定下了。 也正是这一两年的短暂时间，让皇子们不至于形成深厚的党派阵营，普通官僚们不用担心没有投效而被打击。 等到继承人的身份定下来之后，继承人也没必要再去发展自己的党羽了。 继承人已经得到了老皇帝的认可，在登基之后所有臣子都是自己的公开党羽，还有老皇帝的直接照拂。 这种继承人为什么还要去拉拢官僚？ 所以仁武朝之后，皇子们有自己的党羽，但是都在地方上，登基后才能用的上。 皇位继承人，在京师的高层官僚之中，没有也不需要死忠类型的党羽。 老皇帝会在六十岁退休，自己会在三十多岁的壮年登基。 根本不需要去冒险，收益和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在如今的大明朝野上，也已经没有古典时代的那种，大臣提前投靠某个皇子作为未来主公，形成互相绑定的人身依附关系的土壤了。 甚至很多大臣面对皇帝的心态，都不再当作是古典时代的人主了，而是类似最高的上司官僚的心态，更何况是不确定的皇子。 说白了，民智已经逐步开启了。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某个皇子真的万一被选中作为继承人，然后又被放弃，他们在这种时候基本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的。 对于普通官员而言，谁当皇帝是没有区别的，不可能临时去帮助被放弃的继承人。 朱简烽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成了半公开的继承人之后，他在这个位置上停留了六年。 不断增加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尝试，以尚书级高官的身份，联络和发展其他官僚，成为关系比较密切的政治盟友。 曹振镛就是朱简烽的这种盟友。 曹振镛自己认为，自己跟朱简烽的关系，根本不是仁武朝以前，追求从龙之功的那种臣子心态。 两人最多算是政治上的盟友，是朋党关系，而不是预备君臣。 关键是两人的这种关系，甚至老皇帝都是完全知道的。 现在的大明皇帝看的很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朋党是不可能完全禁止的，只要大局上相对可控就行了。 曹振镛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外面，然后语重心长的劝导说： “所以殿下，与其继续这样纠结辗转，不如坦然接受吧。 “您作为这一代最优秀的亲王，以后宗正的职位是少不了的。 “现在宗人府，特别是宗人院的权力越来越大了，朝廷也开始受其影响了。 “宗人院的宗人们，虽然没有直接权力，却可以对任何政策提出置疑，相关官员还必须给出解释。 “除了陛下之外，宗人们是仅有的，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任何政务的职位。” 朱简烽绝对不是蠢货，在听着曹振镛的这种劝说，勐地打了个激灵，瞪着眼睛看着曹振镛： “是父皇让你来劝我的！这是父皇的安排？” 曹振镛没有说话，被朱简烽当作是默认了。 现场安静了几秒钟，朱简烽仰起头，闭上了眼睛，语调格外沉重的问了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曹振镛想了想： “硬要说的话，西夷得担一部分责任，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 曹振镛只是稍微起了个头，并没有说完自己的意思，朱简烽就勐地反应过来了： “对！是西夷！就是西夷！如果没有西夷发起的这场战争！我在五年前就已经—— “五年前，靖垣那小子只是个毛头小孩，就算是表现出再好的天赋，也不过是个早慧小儿。 “如果没有那场战争，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应该是为所预想的那样！” 曹振镛暗自松了口气，这位殿下需要一个借口，需要一个发泄的方向，否则还真的很难接受现实。 至于西夷挑起战争，是不是被大明逼的，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所以殿下，您要接下这个差事，作为大明宗室代表，去参加与泰西诸国的和谈吗？” 朱简烽语气格外阴沉的大声说： “去，为什么不去！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跟蛮夷打交道了！” 第九十三章 回家（上架求订阅） 朱靖垣走进家门，马上就注意到，好几个家仆和婢女，都在门口附近守着。 其中就有自己房里的秋月，还有自己母亲房里的冬梅。 看到自己进来，所有人连忙一起问好，然后有两个马上回头，直接往院子里面跑。 156n. 没多远之后，自己就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声音： “大食王回来了，大食王回来了……” 好像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朱靖垣被这个场景弄得有些迷茫和担忧，下意识的看向其他几个家仆和婢女。 主要是问秋月和冬梅： “家里发生了什么？” 秋月和冬梅看到朱靖垣，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殿下，院子外面忽然多了好多海军的兵，王妃和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担心着呢。 “殿下回来了就赶紧去正堂吧，别让夫人担忧了。” 朱靖垣恍然，连忙加快脚步，直接去了家里大堂。 果然看到自己父亲的王妃，四个夫人，还有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妹，全都在这里等着呢。 看到朱靖垣进来，大家本来都松了口气。 然后注意到朱靖垣身边有个陌生军官，关键是朱简炎却没有跟朱靖垣在一起，顿时就更加的担忧了。 几个兄弟姐妹不敢说话，跟自己父亲同年的王妃，这时候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靖垣，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父王呢？” 朱靖垣的母亲，梁云英更是直接走到了门口，直接拉住了朱靖垣的手问： “到底怎么了？你今天怎么没跟你父王一起回来？这位镇抚是来做什么的？” 朱靖垣就有点无奈，稍微有点埋怨关天培。 这家伙怎么不让手下官兵跟自己家里解释一下？ 不过看关天培那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还是不跟他这个直人纠结这些了，赶紧自己解释吧： “大娘，娘，还有大家，都不用担心，这些官兵是来保护我的。 “是他们护着我单独回来的，父王估计很快就自己回来了。” 这下子，满屋子刚刚担忧不已的家人们，现在直接都怔住了。 一部分是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无法相信，这么多士兵来保护你？ 你虽然是亲王了，但是你父亲也是亲王啊，怎么没有这么多人来保护？ 最亲近的梁云英更是非常直接的愕然反问： “你说什么？来保护你的？出了什么事情？” 朱靖垣估计自己解释效果不好，就转向跟在身后的关天培： “关镇抚，劳驾跟我家里解释……应该说是证明一下情况。” 关天培马上向前一步，握拳行礼之后大声说： “中军都督府，海军警备卫，第三所第一司，少校镇抚关天培，见过王妃、诸位夫人、殿下。 “本镇抚奉陛下直接调令，率本司全体四百五十六名将士，全力保卫大食亲王殿下安全。” 关天培这个解释可谓是……非常的简单粗暴，但是也颇为有效。 他这种形象和性格的人说话，其他人都是本能的不会怀疑。 大家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终于都基本放心下来了，但是还有个问题： “为什么呢？” 朱靖垣也不太确定深层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表层的原因是很好找的： “我现在可是双料亲王，关键是担着要去跟西夷谈判的差事。 “这些海军将士会在十天之后，护送我去西洋海角跟西夷谈判。 “现在只是提前开始执行任务了，所以大家真的不用担心。” 这下子其他人终于都明白了，但是梁云英却担忧了上了： “西洋海角……为什么去那种地方谈判？不能去个近点的地方吗？” 朱靖垣跟着母亲进屋，耐心解释了当前的情况，要找个远的地方谈判，让双方都接受。 梁云英明白为什么了，但是仍然免不了担忧： “为什么是你啊，靖垣你才十五岁啊，就是虚岁也才十六啊。 “你今年才刚刚毕业啊，怎么能接这么重要的差事啊。 “就算是开始实训，也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你现在都当上亲王了，还去实训做什么？ “赶紧去找王妃准备生孩子才是正事呀。” 梁云英在这边念叨，王妃和其他三个夫人，还有他们的孩子，表情都是变得颇为精彩。 你这是到底是抱怨还是在炫耀吗？ 虽然梁云英未必是真心要显摆，但是这些不舍得的话说出来，现在就非常的扎心。 特别是那个比朱靖垣大一岁，现在都还没毕业的那个哥哥。 不过大家对朱靖垣倒是没有什么敌意。 因为朱靖垣本来这个家里最聪明的孩子，本来是最有潜力的亲王爵位继承人竞争者。 现在朱靖垣自己单独拿到了亲王爵位，不去跟他们竞争继承朱简炎的王位了。 本来心中都放弃竞争的兄弟们，现在又都有了机会了。 虽然大家很羡慕朱靖垣，但是同时也颇为感激和庆幸。 朱靖垣没去看其他人，只能安抚自己母亲： “我这个亲王，就是当初主动站出来，承担去和谈的差事，才拿到手的，所以是不可能不去的，有关镇抚这一个司的将士保护，安全是不用担心的。” 梁云英不说话了，只是苦着脸看着儿子。 但是后面几个兄弟，还有王妃和夫人们，却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站出来承担和谈的差事，就直接拿到了一个亲王爵位！ 还有这种好事？ 当时自己怎么就没去啊！ 这直接痛失……不知道多少个亿啊！ 在大堂里面氛围越来越复杂的时候，家里的主人朱简炎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进门就看到家人全都聚在大堂里，朱简炎也有些意外的问了一句： “怎么都在这里？家里有什么大事吗？” 如果是以前，朱简炎也许会看向王妃，让家里真正的女主人来解释。 但是现在就下意识的看向朱靖垣了，因为若是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那多半都是这个孩子搞出来的。 朱靖垣简单跟老爹说了一遍，然后也在观察自己这个父王的反应，试图找找特殊的地方。 在朱靖垣看来，自己身边这些事情，自己应该清楚才对，毕竟当时他在老皇帝身边。 现在感觉他的确有点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明显比平时更加的严肃了很多。 朱简炎听完朱靖垣的介绍，认真的提醒和吩咐家人们： “最近这半个月，除非必要，所有人都不要出门，特别是不要单独出门。 “包括云英，靖垣公司的事情，你安排个家人去做吧，等过去这阵子再说。” 朱简炎看着家人都想开口问，特别是自己王妃和梁云英两个，说到这里就直接提高了腔调： “现在不要问为什么，现在有些事情我也不能确定，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朱简炎强行按住了家人们的好奇心，催促仆人去准备晚饭，少有的带着全家一起吃了顿饭。 晚饭之后，朱靖垣就回到自己房间的书房，拿出一沓绘图纸，就开始仔细的写写画画。 水上飞机结构设计草图。 农用喷雾飞机设计草图。 多发运输机和客机设计草图。 旋翼机和直升机结构设计草图。 朱靖垣要离开大明本土几个月甚至一年，没有办法直接管理和监督公司的事情了。 不过自己可以给公司安排好任务，让母亲招募来的那些工匠们，把自己的这些设想都做出来，然后去申请专利。 朱靖垣不会在大明自己过内当专利流氓，但是也得避免其他人去当专利流氓。 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把主要专利都拿到自己的手中。 飞机本身的专利在自己手中，这些飞机只能算是衍生设计，为特殊用途专门开发的新型号。 应该是可以直接附加到原有专利下面…… 然后再复印大明的专利文件，拿着直接去泰西各国申请专利。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战争刚刚停火，停战协议还没有签署，要派人去泰西那边可不太容易。 就算是人去了，泰西各国专利管理机构要是拖延敷衍，自己也很难做出有力的应对。 那么，自己可不可以拿着这些专利文件，直接在谈判现场去找那些泰西政要，帮自己回去申请专利？ 并将这些专利的申请通过，泰西各国专利证书的下发，以及专利保护的书面承诺，作为和约正式签署的条件之一？ 朱靖垣感觉有搞头。 相比世界大战的和约，几个专利绝对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第九十四章 都是好消息 大明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十二日早上。 朱靖垣起床洗漱完毕，吃了早餐之后准备和往常一样去城外训练，结果被早早的赶过来的关天培拦住了： “陛下有安排，殿下这些日子不需要出去训练了，并且要尽可能缩小活动范围，不要单独去偏僻的地方。 “早朝之后，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去安排的话，可以多陪陪家人，或者去鸿胪寺学习。” 朱靖垣张了张嘴，明白这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最后就轻轻点着头答应了： “好吧，那我等会儿直接去上早朝，新城的皇家格物苑干脆也别去了。 “我还是去旧城里的工部吧，这样应该降低你们的工作复杂度吧？” 关天培再次敬礼： “感谢大食王殿下的体谅，不过这会不会影响您的工作？” 朱靖垣随口解释和安排说： “皇家格物苑里，主要是皇室财团各个公司的设计部门。 “你让人去联系他们，各派几个代表去工部，我们直接在工部交流就是了。 “就用我圣旨上的‘各方面通力配合’、‘便宜行事’的权力，让他们必须安排人过来听命。” 关天培马上答应着： “遵命。” 朱靖垣安排好行程，再次回到书房，利用原本训练的时间，继续画各种飞机的草图。 尽可能多添加和标注设计细节，自己不会留在现场解读，工匠们首先得看得懂图纸，才能把东西做出来啊。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在关天培所属队伍的护送下，乘坐昨天的特制马车去上朝。 朱靖垣进了宫门后，就稍微留意了周围的情况。 结果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变化，宫内外的守卫都还是那些人，检查也没有变得更加严格。 上朝的大臣们也都一如往常，只有自己九叔朱简烽，状态似乎……变轻松了？ 以前的时候，这个九叔总是保持着最为肃穆的皇族姿态，对于各种事情都格外的严肃认真，也是格外的仔细小心。 看上去似乎是无可挑剔。 但是时间长了就能发现，那种隐藏不住的如履薄冰的状态，应该是承受着挺大压力的。 但是今天那种感觉似乎明显的减轻了…… 朱靖垣发现这一点之后，结合老皇帝给自己的安保措施，顿时就更加的警惕了起来。 朱靖垣觉得，朱简烽现在的状态，好像是做出来重大决定之后，准备放开了手脚的状态。 但是他做出的决定是什么，自己可是没有办法判断的，只能保持绝对的警惕了。 朱靖垣竖起了耳朵，在早朝上仔细听着各方面的汇报和议论。 没有发现什么需要自己特别插手的事情，朱靖垣也就没有贸然开口。 早朝结束后，朱靖垣去工部，跟工部和皇室财团各公司的设计工匠们交流。 说明自己的各种想法，让他们想办法搞出来。 傍晚时分回家，继续画自己的图纸，写给自己公司工匠的设计要求。 朱靖垣对自己脑子里面的各种设想，在未来的处理和应用方式，其实是分的很清楚的。 别人一看就会的，随时可能搞出来的，主要是民用方面的东西，那就不可能保密。 例如普通的飞机本身的设计，以及客机和运输机，农用喷雾飞机的设计等等。 它本身是没有什么难度，只是一种总体上的设计，随时都能跳出来个机灵工匠，把自己的设计给抢了。 关键是，只要自己把飞机造出来，在民用市场上去销售，所有人都可以马上去抄袭。 自己如果不去泰西各国申请专利，就会有人在他们自己国内申请。 以后大明要去对方国内销售民用飞机，甚至有可能要给对方交专利费才行，最少也要扯皮证明自己早就有专利才行。 所以自己得赶紧申请专利，包括去泰西各国申请专利，让自己公司去尽可能广泛的拿专利。 至于那些有很高独创性的，或者是很难一下子想到的东西，主要是军事上的特殊设计，那肯定是要尽量保密的。 例如新舰炮穿甲弹，新装甲材料配方，对付飞艇的燃烧弹，飞机用的射击协调器，螺旋桨“轴炮”等等。 这些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不可能申请专利，申请了也没有意义，更加不可能去泰西申请专利。 朱靖垣一直都是直接告诉工部，或者是皇家财团的军火公司，让他们直接去实验的。 在这之后的几天，朱靖垣的生活基本保持这种简单的循环。 每天上早朝，跟工部和皇室财团工匠们交流，继续给自己公司的工匠画图纸。 朝堂上汇聚的各方面的消息，加上报纸上传递的各地的消息，看上去基本上都是好消息。 日本、朝鲜六藩国全部以丰原国模式改革，藩王已经先后回到了京师。 老皇帝专门接见了自己这些亲戚，让他们先住在南海子行宫。 同时就在那附近划了块地，让他们各自修建自己的新王府。 瀛州等更加遥远一些的藩国，接受改革后的藩王也在回京的路上了。 其他的没有直接拿到改革名额的藩国，大部分也都拿到了一个大致的时间表。 极少数完全没有撤藩计划的藩国，本身就是基本没有多少移民，本地都是土着为主的，极端落后的地方。 如果独立了根本难以生存，就算是没有撤藩承诺，也会继续留在大明，从来没有想过所谓得自立。 在大部分藩国准备改革，全面倒向大明朝廷，反明同盟也正式“求和”的情况下，大明朝廷的力量再次暴涨。 就算是有些藩国对政策有意见，本身切实存在自立倾向的，现在也都很自觉的暂时保留了。 前半年那股自立的风潮，似乎转眼间就彻底消失了。 京师周围的北直隶，南京周围的南直隶，辽东、山西等民变最为剧烈的地区，现在情况已经明显的缓和了。 主要原因还是大批流民被招募进了新的工厂。 新开放的六大行业之中，六元银钞起步的最低薪酬标准，以及每月两日公休的政策，已经正式开始实施了。 大明国内的局势已经正在逐渐转危为安。 后续只要不出大的纰漏，这个天下应该就能基本安定下来了。 京师地区的情况看上去更好。 流民已经完全控制住了，绝大部分基本上都进了工厂。 至于本来就不想工作的街熘子，或是半强迫的送去上工，或是被勒令留在家里， 没有能力工作的真正流民和乞丐，也被到养济院里面集中救济。 京师官员上下一心，就着六大行业开禁，和谈正式确定的风潮，把京师两城彻底整治了一遍。 老皇帝明白官员们的想法，于是在正月十五的早朝上宣布： 即日起解除宵禁，全体官员自今日起休假三天， 待和谈正式结束后，全面恢复往年定例。 所谓定例，具体是指： 太祖皇帝的定例：大明官员每月休假五天，冬至休假三天，元旦（春节）休假五天，俗称洪武假。 成祖皇帝的定例：元宵节前后，从正月十一日到二十日，连续休假十天，俗称永乐假。 世祖皇帝的定例：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分别休假三天，俗称仁武假。 当然，这些假期都是官员的，跟民间没有什么关系。 在大战开始之后，这些假期就逐步被收紧，到了最近这两年，连过年也就三天假了。 最爽的元宵十天永乐假更是想都不要想。 今年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大家都有了点想法，老皇帝也就乐见其成了。 于是乎，在泰平三十四年正月十五的时候，最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个元宵节到来了。 虽然就三天，虽然十五当天才开始放假，大家的准备都不充分，花灯搞的都比较粗糙。 但是大部分人的心情都是好的，对今年和来年都有了更好的期盼。 成祖皇帝朱棣当初亲自提醒：民间放灯，从他饮酒作乐快活，兵马司都不禁夜巡，着不要生事搅扰。 不过朱靖垣家里的情况特殊，按照朱简炎的专门吩咐，所有人都没有出门游荡，就在家里团聚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