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道武神》 楔子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涅盘经》 上古之年,有一神物主掌人事因果,轮回摆渡。让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是谓——青灯。 青灯得载四谛因缘,六度平等,负责在亡魂转世之前,消去死者在前世犯下的种种因果报应,成了最早的安排凡人转世轮回的“阴曹地府”。 此外,另有天资才德俱佳的天人日夜护持青灯不灭不息,世称掌灯人。 千万年来相安无事,终有一日不知何故,青灯熄了。随后突然飞往了人间,好似流星,乍扑流萤—— “上神有令,关闭天门!!!” “上神有令,命掌灯人追回青灯,将功折罪!” “上神有令,倾尽众神万法,务必阻止青灯降临人间!” 恢宏气派的金壁大堂内,一位身穿金缕的男子气色温怒,他的手中盘着一红一蓝两枚玉珠,随着胸前剧烈起伏,转动速度也越来越快。 忽见殿外跑进一名金甲力士跪倒在地,慌张道:“启禀神帝,青灯已经飞向了人界,转世……转世为人……” 神帝还未开口,座下诸位天人顿觉惶恐,乱哄哄地呵斥道:“废物!” “镇定——” 神帝手中玉珠一停,不怒自威,“人间灵气稀薄,无论轮回多少次他都活不过二十岁,单凭一己之力,再登仙界已是痴人说梦……” 众神闻言,正要松口气。 那金甲力士面色更苦,吞吞吐吐禀报道:“启禀上神,青灯叛逃前还自聚宝宫带走了一……一件至宝……” “何物?” “神府镜——” 神府! 众神坐立不安—— 砰…… 神帝手中两枚玉珠轰然炸裂,但他此刻面目却要比手中场景惨烈百倍,雷霆震怒。 除了滔天怒火,那双眼睛中数十万年来第一次激射出了一丝恐惧,喝道: “既然劝留不住,也不能任尔轻走,传令,神州人间凡是今日出生的婴孩,杀——无——生!” 底下几十位受人敬仰的仙人顿时放下了心,和谈欢笑,活脱脱一群“予人福泽”的政客。 其中几人显然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神帝,千年后若真的有人修得大因果,沾上旷世福泽,进阶神位,那这神位安排……” 神帝冷笑—— “此后千万年,羽化登仙者,杀!!!” 第一章 本公子名为江长安 公元2017年9月24日,js省的一间白色的小病房内。 江哲最近总会梦到一些模糊的画面,这些画面像是在其他的世界。 他或是在怪诞诡奇的上古时期,有各种奇神异兽,或是在光怪陆离的异志奇谭,妖鬼云集。 他在这画面里也有着不同的样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职业。 但这些都有一个奇怪的共同点,就是他始终活不过二十岁。 江哲是一个孤儿,除了学生身份也是兼职做一名光荣的小学生家教老师,更是一个没房没车没老婆的三无青年。 可以说是要长相没长相,唯一可说的,就是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 正因这一点,他以挂分数线最后一名考上了一个省里不错的中医学院。 这一切,即将在十九岁这个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因这场意外而提前结束。 为了救一个闯了红灯的小女孩,被一辆无牌车撞个正着,醒来时候就趟在这病床上了。 “滴——” 绿色的心电图终于坚持不下,压成了一条直线。 江哲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只剩一丝不甘—— “老子还是个处男啊……” …… “什么情况?这是哪儿?” 当江哲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正站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泥泞小路上。 天色昏暗,就像刚刚过完了夕阳,隐约能看到十米外行人的背影。 “我这是……死了?”眼下看来这是在阴间无疑了。 江哲苦笑,果真像梦里一样,还是没有逃过二十岁的魔咒。 也不知是不是死后关于恐惧的感知也随之降低的原因,他看到这种场景,竟没有多少恐惧,心中只是无欲无求的平淡。 走了一会儿,隐约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座凸起的拱桥,横跨汹涌的江河。 桥上布满了荆棘藤蔓,更显得荒凉阴森,桥下河畔上密布点点红光,仔细分辨之下,便能够看到娇艳如烈阳的曼陀罗花海。 奇异的血腥花香在口鼻中弥漫散开。 江哲心里打鼓,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桥中心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雪白锦袍的白发男人,不过三十出头,白发披肩散着未曾束起,就像电影里古代装束的人一样。 天色昏暗,江哲越走越近,却始终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只能看到模糊的五官,端正的身形。 直到两人距离不足一米。 男子缓缓开口。 “来了?” 江哲一怔:“你是谁?” “等你的人。” “等我?” 白发男子娓娓说道,“年不足二十夭亡,世世如此,这一世是一介无用医师,前世是一名门族小厮,再往前则是……” 江哲前几句听得云里雾里,后几句却在心里炸开了锅! 他所说的正是自己经常梦到的模糊画面,分毫不差!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事?你到底想做什么?”江哲急道。 “我来归还一件保管了很久,本应属于你的东西……” 男子伸出一只手—— 江哲心下一凉,但那只手并没有伤害他,而是停到了他的面前摊开。 他的手中躺着的是一面镜子,和老电影里没什么区别,青铜质地,八角形状,又有些像道教的八卦形状。 江哲接过去看了几眼问道:“这是什么?” 江哲没来及多看,那面青铜镜化成一道白光,闪入他的眉心。 “这什么玩意儿!”江哲吓了一跳,紧张地挠了挠眉心,不痛不痒,但他可以清晰感觉到体内多了一件东西。 男子还是冰冷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该回去了……” “回去?去哪儿?” 砰…… 江哲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被狠狠踢了一脚,扑通掉入了桥下湍急的冰冷河流之中。 “你大爷的……” 江哲刚开口就被汹涌冰冷的江水灌了满嘴。 阴暗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阴晴不定! 江河东流的水势走向瞬间大逆转! 冰冷的水流不断地将他的意识侵蚀,江哲神情恍惚,像江面上的一叶小舟,激荡之下随波逐流…… 与此同时,十殿阎罗、城隍判官面色俱变! “忘川倒流!” 忘川倒流!天理逆行! “能引变天势,难道他是……” 诸神赶忙禁声。 …… 盛古神州,青灯消逝数万年后,文明空前鼎盛。 天下大势终定,神州大陆割据三个大国,其中以夏周国为首,人杰地茂,占有十九州郡。 夏周国新帝景皇继位,立年号:景和。 景和十二年,极北之地江州最大氏族江家诞下一男婴,取名“长安”,不足三月竟能开口人语,被人称为神童。 好景不长,有风声走露,这位小公子天生活不过二十岁! 一晃十四年过去,这天下午,江州一个不起眼的小学堂内—— “江长安,丹成九品!” “为什么!”一个白净清秀的十四岁少年梗着脖子,抻着手里一颗黑乎乎的东西。 “庞老头,我怎么说也是中医学院的高材生,起码也得是个八品!” “哎呦,我们的江大公子又讲胡话了——” “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傻子,上次还说世上有什么能够传音千里的东西,叫什么?” “好像叫手什么,哦,是叫手鸡!” “什么破名字,还说所有人无论老幼妇孺,都会整日沉迷其中,成为低头族,那是什么族群?真是可笑!” 周边弟子嘲笑声不绝于耳,尽管江长安早就习惯,但也难免皱了皱眉。 庞二水是一个炼丹先生,一个脑袋锃光瓦亮的老头,身材矮小,站在讲台前也只比身材相对瘦小的江长安高了一点点。 此刻他的胡子因为气愤被吹得飞起:“还好意思说,筑基丹成丹朱红色,色润浑圆,你看看你手中捏的是什么?乍一看就像搓的一团泥灰似的,回头把筑基丹炼十遍交给我,反正你江家不差这点药材!” “记下了” 江长安耷拉着肩膀坐回位置上。 他在医学院可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所以成绩在院里一直是名列前茅。 这世界的药材虽说名字不同,但个中药性长相都与中药相差无几。 原本江长安想着凭着前世所看的几本医书也能风光几把。 这下倒好,谁知道这炼丹可不是熬汤药,也需要灵力的辅助加持才能成发挥出真正的药效。 这时,坐他旁边体型壮硕的胖子陈平生嗤笑道:“江长安,你无法修行灵力学什么炼药,我劝你滚回你的美人窝去,以你的样貌和你编的那些什么《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红楼阔少》什么的,也能讨得那几个娼妓欢喜,哈哈……” 的确,以江长安的样貌,虽然算不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英俊,甚至是脸色惨白的病态,只能算得上清秀。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双传神的桃花眼,仿佛一切喜怒哀乐都从眼睛之中先一步流露出来,独一无二。 一旁几个女弟子的眼神都时不时地飘过来几眼。 最关键的,就是这位江大公子是江州出了名的故事神童,可以说随意张口就是段子。 “陈胖子,你也是个九品丹有什么好骄傲的,我体质羸弱情有可原,倒是你这位整天嚷嚷着修行大道的,也没见好哪去?” “江长安,你——”陈平生被戳到痛楚,脸上累堆成褶子的肥肉气的发抖,但忽然又冷笑道:“听说昨天夏周国皇室来了人,退了你和静菱公主的婚事?”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安静的课堂瞬间躁动起来。 “就在昨天,京州来了四个人,听说还是夏周国国教凌霄宫的四位道长,难怪,毕竟他和静菱公主的婚事是老一辈人订下的,谁愿意将自己的宝贝闺女嫁给一个活不过二十岁的人,和他两个哥哥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啧啧……” “真的假的?” “这可千真万确,我一个邻居的姨妈的表兄的姐夫的堂妹就是在江家当得一个仆人,那可是她亲口说的,我可是答应了她不外说的,你们不要对别人说啊……” 江长安一句话也不再说,脸色淡然,没有人察觉,那双十四岁的眼睛里有着超脱年龄的深沉。作为一个心里路程经历了很多的人,他眼神中只有异于常人的坚毅。 第二章 捡到宝了 “快跑啊,江家小魔王来了——” 热闹的街道集市所有人下意识得一抖,待看到街头正缓缓走过来的清秀男孩,一个个像逃命似的,眨眼间一条街道变得空旷无比。 阁楼上待字闺中,正梳妆的姑娘一律看到了采花大盗的惊慌模样,反锁上房门。 万花楼的姑娘却截然相反,开了楼上的窗子—— 只等着小公子经过的时候,将手中的秀娟扔下楼,再卖弄起妩媚风姿,希望这位少不经事的公子能够掉进自己的销金窟来。 “正人君子,岂能被糜烂的繁华给蒙蔽心神!” 江长安口中坚守着心灵的净土,却抬着头,毅然决然地用她们来蒙蔽双眼。 退婚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早就疯也似的传遍了整个江州,自然免不了一路上被人评头论足。 江家是江州第一氏族,这是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 从出生到现在,十四年的时间,他已经完全熟悉了现在的身份。 上辈子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印象中从未体味过亲情的滋味。这一世截然相反。 如今江家的掌权者,仍旧是老家主,也是对自己最严厉苛刻的爷爷,江释空,对江长安疼爱有爱。 甚至可以说已经达到溺爱的地步。 江释空十三岁凭着独具慧眼以及过人的胆识及奇略,五十多年时间以丹道和御灵两大产业揽进无数英雄好手,或是已经离俗遁世之高人。 从而一手打造出令三大帝国都为之心存芥蒂,甚至畏惧的江府。 可以说,江家就是一块龙盘虎卧的福地。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府里湖边钓鱼的老人,曾经是怎样炙手可热的人物。 狼狐,这是江北一种集凶狠与狡猾于一身的妖兽,也是外人对江释空的称呼。 可惜这些英明几乎全砸在了其独子江天道的手里。 江长安的无良老爹江天道,是江州二十年前最出名的纨绔,他名字的威慑力完全不亚于小孩睡前听的鬼故事。 正因如此,都说这个外表毫不关心世事的中年人上辈子修了大福分,才娶了“江州善母”司雪衣为妻。 最有意思的也是两个人生有四子,一个比一个怪才奇葩。 “大公子”江琪贞,江长安的大姐,也是江州的大姐头,生为女儿身却偏有男儿一般的胆色气略。 几年前江州风头正劲的一位公子骂了句男人婆,十七岁的江琪贞直接冲入人家家里打断了那公子一条腿,名声大噪。 之后不知谁开始叫了一声江州大公子,大公子的名声也由此得来。 这也导致至今这位大公子都二十出头了也没有人敢娶,落人笑柄。 江琪贞虽有三个弟弟,但独独对江长安偏爱非常。 她也是江长安在这个世界第二个重要的女人。 再说双胞胎的两个哥哥,江笑儒和江凌风。 早生了几分钟的江笑儒虽有无双智慧,却因天生双腿近乎残废。打小被一个老先生带到丘南山治病。 每年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江长安才能见上几面,不怎么熟悉。 有江琪贞这个“大公子”在前,众人也不得不称其为二公子,好在江笑儒脾性极好,浑不在意。 而要说江家最耀眼的一颗明星,那还是江长安最亲近的二哥:三公子江凌风。 一个十二岁自创功法的灵修奇才,连一些老家伙都上门请教,称为先生。 相比起来,四公子江长安确实逊色得多。 尽管会讲故事,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生在了这么个崇武轻文的时代,要不然,凭借肚子里的墨水,怎么也能做个诗仙诗圣的。 可现实是嘴皮子磨得再溜,也比不过菜刀硬。无法修行,这是无法弥补的硬伤。 在外人眼中,江长安只是灵脉受损才无法修行,但江家人却清楚,真正缘由则是天残之体: 天生一魂一魄!注定活不到二十岁。 那时还在襁褓之中的江长安刚听到时也不太明白,但娘亲整日以泪洗面他记得清清楚楚! 孩子活不到二十岁,对于任何一个母亲都是最残忍的事情。 按照盛古神州传下来的古老敕令,一魂一魄的婴孩,据说会引来天降厄运,要立即处死。 江家对外界散出消息说只是灵脉受损,将天残之体的事瞒了下来,才让他如履薄冰的活了十四年。 本来江长安都已经决定认命,大不了玩乐到二十岁再投胎就是。 直到昨日的退婚风波。 让他十四年来第一次有对力量的强烈渴望! 正走着,身后有人大声斥道:“前面的都滚开!别挡路!” 几个年轻人投胎似的擦肩而过,径直奔向了城东的方向! 江长安粗略的扫了眼他们的装束,多半是江州的几个修行门派中的人。 “大叔,这都是干嘛呢?” “嗨,还不是城东林子里开出了一个墓穴,听说飞出了许多宝物,都抢宝去呢!” “而且我听说这飞出来的不止一件,算了,不与你多言,我要赶紧过去,运气好真的捞到一件宝物那下半生可就是吃喝不愁喽!” 那人说着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嗖嗖……” 天上又有数十位衣服各异的修士驾驭各种各样的宝物飞过。 这些显然比刚才几人的道行高的不少,犹如飞光流矢,眨眼即逝。 江长安摇了摇头,刚来到这世界的时候还会惊奇这种情况,但慢慢的就变换成了厌烦。 不是他不喜欢,试问谁不想仗剑而飞,衣袂飘飘? 而是因为他无法修行,这就像一个太监掉进了青楼里一样操蛋。 “如果只是看看还好说,要是真的落到手里一件至宝,各路强者群起攻之,就不知是幸运还是厄运了……” 江长安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又忽的停下。 回头看向紫气普照的方向,神色闪烁,犹豫了片刻,还是回过身毅然走向城东林子。 走了三四里,江长安终于进入了树林。 听人说这片树林曾是一座乱葬岗,刚才他一路走来就不知踢到了几块白骨。 树上覆盖着还未来及消融的厚厚白雪,压的枝杈吱吱嘎嘎的痛苦呻吟,伴随着有节奏的踏雪声,落在他的肩上。 黄昏的余晖开始逐渐变得暗淡。 无数件至宝流光在林子里横冲直撞,“砰砰”巨响不觉于耳。 不远的地方有打斗的声音,夹杂着声声惨叫,不止一处—— 经年无人问津的林子,此刻俨然成了一座充满人性丑陋的修罗场! 强者生存向来是无上法则,这样的场景早江长安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小心翼翼地转了一会后,正要返程—— 嗖! 一道蓝色神虹从上空降下,吓得他一跳,赶紧躲向了一旁。 神虹卷席着碧蓝色的烟云射进了地面巨石之中—— 蓝光将岩石切成两半,江长安走过去。 只见草丛中淡淡蓝色光华流转,围绕在它周围的积雪被融化成一个极其规整的圆,用力拔出。 锵—— 这是一柄三尺长的蓝色长剑,剑刃处像是由碧蓝色的液体凝聚而成,晶莹透明,微微颤抖发出清脆的颤鸣声。 握在手里清凉却不冰冷,泛着淡淡蓝波,饱含灵性。 “还……真的是横降……宝物!” 江长安迅速反应过来,看向四周,确定了除了满世界的积雪没有一人。 可正当他要把宝剑收好的时候,呼地一阵风声从身旁经过。 宝剑消失不见,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穿着一件杏黄色道袍,生的一张奸诈的小人嘴脸,一瞬间已经把长剑抢夺在手,轻抚着那柄宝剑来回端详。 口中念念有词:“如此至宝,可堪上品,江小公子,这东西乃是邪物,像你这种无法修行之人哪能压得住其身上的戾气,就让贫道为你好好保管……” “你是谁?” “江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王邱明,昨日可还是在下与师尊不远万里,从京州来到你江家谈及的退婚事宜……” 王邱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眼神中的冷嘲不言而喻。 凌霄宫是夏周国的国教,就连江家也要礼让三分。 可是就是这个门派里炼丹门下师徒四人,昨日在江家带来了无尽的耻辱。 这个王邱明就是师徒四人三位弟子中的大弟子。 江长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退婚,无论是哪个世界哪个世代,都是奇耻大辱,不仅是对个人,更是对整个家族的羞辱! “原来是王道长,这宝剑是我先发现的,理当归我,你……” “江公子!”王邱明突然喝止,义正言辞道,“贫道方才已经说了,这宝剑对于无法修行的人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兴许还会引来歹人起了觊觎之心,在下不过是待公子保管,待公子何时能够聚气凝修,贫道还会归还,呵呵,贫道告辞……” 能够把抢劫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还是第一人。 王邱明说罢,冷笑的擎起飞剑化成一道长虹,一溜烟的消失在天边。 江长安心里窝火,却没有办法,苦笑一声。 弱肉强食,对方没有杀了自己都是看在江家的面子上,要不然,恐怕他也早就成了这地上一摊横肉。 他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噗”地一声,一件紫色光团从天边飞来,刚巧不巧的落在他的脚边,生生凿出了一个大坑。 第三章 但有可趁之机 “又来……” 江长安再次警惕得望了眼各处,又看看天边,确信没有一个人后,捡了起来。 一面紫色的圆形盾牌,有碗口大小,其中却蕴含着就连他这平常人都能感受到的巨大雄厚的能量。 特别的是圆盾边角,并非圆钝无锋,而是薄薄的一层,像利刃一样锋利无比。 盾面上围圈刻着天干地支,神符秘咒,诡奇无比。 嗖—— 又是那个黄色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同样的一幕,同样的场景,紫盾在他手里还没捂热乎,就又被眼前站着的王邱明抢走。 “王邱明!你什么意思?!” 江长安眼中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江小公子,还真是凑巧,今日卦象上说在下出门遇贵人,诚不欺我,哈哈……” 王邱明狂笑忽然变得讥讽:“对你客气点叫你江小公子,对你不客气,你不过是一个凭着家室混日子的纨绔子弟,真当自己是什么角色了!” 他笑意盈盈地把小盾揣进怀里,再次御剑而去。 行到一半像是感觉到了身后那道恨不得杀人的目光,轻蔑道:“未婚妻保不住,就连一件物件都保不住,江长安,你还是赶紧滚出这片树林躲回你的金被窝里去,下一次要是让我再看到你,说不定就一时兴起摘了你的头当球踢,哈哈……” 江长安面无表情,眼中的愤怒却像要喷出火来,双肩由于胸口的剧烈起伏而变得颤抖,最后也只能化成苍凉一笑。 皇室退婚,这是他内心最深的一根刺,触碰底线,刺及灵魂! 忽然—— 他的胸口一阵炽热,奇痒难忍,同时亮着一道乳白色微光,光色黯淡,忽明忽暗。 江长安伸手探去,这才惊奇得发现是一面巴掌大的八角青铜镜。 “这是……” 江长安一眼认了出来,是在奈何桥上白发中年人给的青铜镜。 只是当时没有细看,现在看来背面雕饰极其简单,看上去远不如之前的两件精致夺目,除了几个花纹式样,别无他物。 实在是简单的不像宝物。 他虽无法修行,但人血结契法器的事还是有所耳闻。 陈平生就整日在他面前炫耀那柄雷王斧,江长安私下也试过无数次,可自己的血根本就不可能结契任何法器。 江长安正犹豫时,看到不远的地方正有一个身穿杏黄袍的人影向这边飞奔而来,可不还是王邱明! 娘的,咬着老子不放了! 反正也无所谓,索性不如再试一试。这次就算毁了这东西,也不能再落到王邱明的手里! 打定主意,江长安划破手指,挤出一滴鲜血落在镜子上—— 鲜血稍纵即逝,可镜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果然……”江长安阴郁气愤道,“耍老子呢!” 说着将铜镜狠狠地扔在草丛之中。 “呦呵,江长安,我们又见面了。” 王邱明转眼间又来到眼前,笑道:“哼,没想到你小子运气还真的不错,” 方才他拿走盾牌之后并未走远,而是藏在一旁,正等着还会不会有什么宝物降世,没想到真的看到他拾起一面铜镜。 “把东西交出来!” “这林子里这么多东西,你说的是什么?”江长安摇头。 “少给我装蒜,快乖乖交出来!也可怜你接下来饱受皮肉之苦!” 江长安还是摇头,目光如炬。 啪! 王邱明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嘴还挺硬!这一次老子夺了你的东西,再拿了你的命!死在这个地方,也是死有余辜。就算是江家,也难奈我何,哈哈……” 疼痛! 江长安感觉着脸上的灼烧疼痛,心中的迷茫随着这一掌豁然散去。 江哲也好,江长安也罢,一直以来他都是得过且过,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转世轮回。 但现实却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长久以来的嘲讽、不屑、羞辱都被他掩藏在心底,鼓成一块淤包。 这一声脆响像是一个撕裂口,一直以来所有的美好幻想都瞬间破碎,淤包中沉寂压抑的愤恨一涌而出! 江长安忽然邪异地笑了,内心从未如此轻快过。 我不应该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活着,就算死,老子也要所有人记住——老子来过!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敢杀我。” 王邱明冷笑:“那又如何?” “那就意味着但有可趁之机,我必杀你!!!” 王邱明触电一般弹跳起来,望着这个嘴角勾着浅浅笑意的翩翩少年,修练数年的道心霎时方寸大乱。 不知为何,他竟未从少年眼中看到一丁点儿的畏惧,愤怒也少之又少。 更多的,是隐含杀戮。 好像空气都被杀气染得有些炙热,混在鼻息里全是血腥的味道,让人干呕。 那根本不是这个年龄该说的话!更不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眼神! 王邱明心里惴惴不安,泛着嘀咕:“老子竟然会害怕着了一个废物的道!怎么说这小子是个废物是个不争的事实,害怕个屁……” “我再问你一遍,刚才那面……”王邱明话语忽的顿住。 他看见脚下茂盛的雪丛中一点白色微光不停闪烁,正是想要询问的铜镜。 王邱明没有多想,心中喜不自胜,大笑着弯腰拾起—— 嗤—— “啊!” 令人惊奇恐惧的一幕发生—— 王邱明发出剧烈惨叫,整张脸都跟着剧烈抽搐起来。 他的手掌上拿的像是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呲地发出焦煳的声响,而且任他如何甩动都无济于事。 铜镜像是粘在了他的掌心,灵魂心神像是被人撕扯一样生拉硬拽去! 真火焚烧,切肤之痛! “你小子敢阴我!” 王邱明一张脸狰狞的扭曲! 他踉跄着冲向江长安,还没走两步噗通摔倒在地,连最基本的爬起来的力气都被抽干,更别提什么启用法术。 江长安同样一脸迷茫,虽然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眼下出现了他想要的“可趁之机”。 脸上的疼痛越发剧烈,挑衅着江长安浑身每一滴血,变得沸腾! 江长安冷笑地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垂死的猎物,慢慢走去—— “江长安!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老子是凌霄宫炼丹门的首席弟子,你最好不要乱来!” 王邱明心中的自信随着这个少年的一步步逼近而消弭,脸上的不屑变成了慌乱,过渡成恐惧! “我说了,但得可趁之机,我必杀你!” 很难相信有人说这句话时,脸上笑容纯洁无瑕,人畜无害。 可在王邱明的眼中,那无疑是魔鬼的笑容! “不,不要……” 王邱明的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囊,四肢无力,只能靠脸在地上蹭动着缓缓往后躲闪挪动。 “我警告你……你小子不要乱来!” 江长安走到王邱明脑袋旁,站得稳稳当当的。 抬脚伸在王邱明脸下方,尽量摆像后方抡了大半圆—— 像是踢球一样,比划了三四下,奋力踢出—— “砰!” 咯吱咯吱骨头碎裂的声音刺动耳膜,红的黄的混成一滩溅起! “啊!啊……” 一阵杀猪般的嘶嚎响彻山林! “江长安,你竟敢……” “砰!” 一颗眼珠崩飞起来!连带一团肉线软筋,血肉横飞! “啊!江长安,不不,江公子,江爷爷,求您放我一马!我,我错了……” “砰!” “唔,求……” “砰!” “砰!” “……” 江长安脸色像是敷了一层冰霜,嘴角依旧勾着浅浅的笑意。 不论脚下什么动静,始终都是机械的重复着抬腿、踢腿的动作。 直到脚下的人头血肉模糊,脸部凹陷了下去,后脑的位置直接被踢得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脑浆混着血液溅的雪地上和他的靴子上,分外刺眼! 做完这一切,看着王邱明的惨状,江长安终于忍受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身上的冷汗已经遢湿脊背,脸色蜡黄。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真正的杀人!同时也第一次强歼了他内心的法度底线! 无论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 这意味着一条生命在他手中湮灭,没有什么说书人口中狗屁的镇定,更没有什么扯淡的兴奋,此刻只有真真正正的恐惧。 不止是害怕杀人,更多的是侥幸得手后的后怕。 他不后悔,反倒心中的沉闷一扫而光,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胜了,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瞰着脚下的失败者! 那双本该童稚纯净的眼神此刻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刻骨阴冷,直到吐出了酸水才停下来,淡漠地看着地上渐冷的死尸。 很少有人知道,多年后名震神州的青帝,一个妖孽公子的妖孽仙途,竟然是从一个巴掌开始的。 江长安捡起已经恢复正常的青铜镜,又探出手在王邱明身上摸索出了之前的匕首以及小盾。 没有时间细看,江长安赶紧一股脑儿地揣起来,匆匆走出了这块是非之地。 第四章 镜中藏圣府 回到了江府,也不管仆人的询问,直接将自己反锁进了房间里。 江长安瞬间栽倒在床上,脑子混乱无比。 王邱明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两位师弟以及深不可测的师尊还在江家。 谁愿自己家里养着三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更别说现在有了一个充分的咬人理由。 这件事无疑将他拉入了一滩泥沼,王邱明的死讯满不了多久,必须要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 休息一会,江长安暂时将这些即将到来的麻烦抛却脑后,从储物戒指里掏出那面镜子和刚得来的两件宝物,认真端详。 蓝色宝剑的制工最为精美,剑身玄铁而铸,有两指宽,刃如秋霜,注重轻灵速度,而非大剑无锋的类型。 没有任何宝石精玉点缀,剑柄与剑身之间也没有任何断层相接的痕迹,就像是生来就是一把完整的剑。 剑身根断刻写着两个小字——寒光。 紫色的小盾也丝毫不逊色,却只有碗口大小,便于携带。 江长安拿在手里,皱着眉头:“这玩意能防得住啥?” 像是听出他口中嘲讽,紫色小盾边缘射出一道浑圆的光幕,足有他上半身大小。 “这……捡到宝了,捡到宝了……”江长安惊喜道。 尽管江家也有无数至宝,但江释空平时根本不让他触及,更别说能拥有一件自己的武器。 江长安又从刚才割破的伤口辛苦挤出两滴鲜血到两件宝物上,但都是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还是不行。” 江长安拿起青铜镜,眼下血契之后,俨然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任何人都拿不走,夺不去。 相比起前两件,这面镜子要多普通有多普通,几乎没有什么雕工,可为什么偏偏和这镜子结契成功了? 正疑惑不解,一股强烈的吸引,撕扯他的身体以及灵魂! 江长安这才惊恐地警觉过来,慌忙地试图摆脱这股神秘的力量,却是徒劳—— 他扯着嗓子向飞奔而来的两人大声呼救,可无论如何吼叫,都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 倏忽间! 嗖的一声! 江长安和铜镜都消失在房间里—— “这是哪儿?” 江长安奋力大喊,在他眼中,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旋转晃动,戚戚寒风此刻变成了缭绕的青色氤氲,将他整个吞噬。 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恍惚,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呼—— 风止,云散…… “我死了吗……” 烟雾慢慢散去,江长安睁开双眼,吓了一跳。 自己正站在一处山丘上,眼前景色旷世绮丽,五颜六色的植被生长在各处,没有气候的干扰,仿佛永远都是初春。 口鼻间充斥着一股异香,其中灵气充沛纯净,江长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两股柔软和煦的清香从身体流转而过,安神醒目,没想到灵力都有这样的奇效。 更令人惊奇的是山上生长着各类奇珍异草,而且个头足足超出了外界的数倍!就连普通的草地都都长到他腰间的位置。 这里的灵气要比外界浓郁百倍! 经历了这么久的天地变革,资源丰富充盈的神州早就不复存在,天地间的灵气也稀薄地可怜,以至于几万年过去了,没有一个羽化登仙的人。 到了这里,充盈的灵气仿佛变成了最廉价的东西。 “这究竟是哪儿?” 江长安跟做梦一样,冷静了会儿,眼睛中多了些许谨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 一筹莫展之时,一股信息一股脑儿的涌现在脑海: “天地未开时,余游混沌,觅阴阳,于寰宇之内寻得八处紫境神府,各不相同,但皆是灵气充盈无杂,可谓洞天福地,虽有蛮禽猛兽,却能使体内道果天生地养。余思来想去将其移至镜中……” “八处紫境神府……”江长安懵懂的脸上泛着呆色,这种奇事闻所未闻。 他虽然知道有储物戒以及储物袋这种装器物的东西,但那些最多在只能装几件衣物干粮什么的。 就连最出名的空间最大的储物法器——乾坤无极袋,也只有半个房间的大小,装几块石头都极为费劲! 更别提所有的储物法器都不能装活物。 “此外,另寻周身八件至宝分别掷于八重秘境之中,倘若有缘之人自可进入,无缘之人纵使神帝人皇,一旦触及,尝真火焚身锻魂之苦,望有缘之人用以造福。镜名:神府!” 想来这应是镜子主人所留下来的讯息。 连神州修行人士最为敬仰的天上神帝都尝烈火焚身之苦,怪不得王邱明当时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神府。” 江长安心中一阵激荡,照这文中所说自己现在应该处在第一重境之中。 那这提到的至宝在哪? 刚平息一阵夺宝风波的江长安对这两字变得敏感,两眼放光。 正在这时,他面前原是荒芜的地面竟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条路。 “有路?”江长安疑惑道。 思索再三,江长安还是选择试一试,可正当迈步才发现不对,身上像是压了什么重物,双腿也犹如灌了铅一样,寸步难行。 这秘境的重力居然比正常现实中要重上百倍,每一个抬腿,甚至是动一动手指,江长安都需要花上全身的力气! 他咬牙前行,没走几步,已经是挥汗如雨! 半个时辰,才走出了百米的距离!行进的速度可谓是非常缓慢。 说来也怪,他走的这一条路竟然没有一条岔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而且其中杂草丛生,与其他人所走的,被踩得已经变成泥土硬石的结实道路不同,这条路像是很久都没有人走过,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又走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条起初向上的路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向下的陡坡,通向山根低谷。身上负担一下减轻了不少,速度也快了起来。 呜呜…… 山谷地势崎岖,天然形成一个葫芦谷,江长安走的这条路将他引向了唯一的灌风口,寒风呼啸,竟发出阴鬼哭嚎的声音。 再往里走,就进了山谷。 这时,一头生物映入了他的眼帘,远在百米外的一处山峰上,一头似狮似虎的生物匍匐在峰顶,浑身雪白的鬃毛在枯黄的岩石上一览无遗,足足有两个成年人的个头。 “白毛吼!” 江长安吃惊道。 他对这种生物可是熟悉的很,它本名叫朝风吼,喜居位处风眼的地势,本来应是黄色毛发,修炼数百年后蜕变演化成一身雪白,万里挑一。 他就曾养了一头,眼下看来,眼前的这头白毛吼光是体格可是比自己的都大了两倍还要多。 “吼……”白毛吼猛地站起,抬头望着天空,凶相毕露,两颗獠牙充满了恐怖的力量。 它在看着天空,天上有什么? “唳——” 一声尖啸直冲天际,惊空遏云! 鹰唳! 白毛吼头顶一只黑色大鸟遮云蔽日,似是要在这夕阳美景下,把它当成美味的晚餐。 “是遁炎鹰!这不是早就灭绝的生物了吗?” 江长安心中恍惚:“不管这是哪,要马上离开!” 他可不会傻愣愣的看上个半天,现在两头异兽相争,无暇顾及其他,要是等到反应过来,再想脱身就是异想天开了。 江长安抹了把额头细汗,继续向谷中走去。 山林中寂静非常,偶尔传来一两声鹧鸪鸣叫,清凉凄婉。天上阳光逐渐被黑云笼罩,太阳落山的速度似乎比往日要快得多。 眼见夜幕笼罩,说不定再有异兽出来觅食,江长安心中忐忑,却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 可无论他再继续怎么走,都始终走不出这个葫芦谷。 可也奇怪,这空谷里并没有妖兽,反观是百米外遁炎鹰所在的山峰上的情况,险象环生,群兽嘶吼。但却始终无法踏出山头,眼下这葫芦谷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看来文中提到的宝物就只可能在这葫芦谷唯一的一座山上——” 江长安得出结论,正要四下寻着有什么上山的途径。 “吼——” 山上的白毛吼随着一声惨呼栽倒在地。 遁炎鹰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傲立顶峰,山腰上有各类妖兽都畏惧地低下了头颅。 江长安驻足在原地,这才想起来,以他目前的实力,就算上去了,恐怕也只是给对方送了碗盒饭,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 神府镜里的时间与外界同步,没过一会儿,天上已将挂满繁星,月光给大地铺了层白霜。 江长安盘腿坐在葫芦谷中那块圆滑的青石上,双手自然垂在两腿上,似模似样地摆出一个修行姿势。 他虽然修行的书籍没少看过,但是真到了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闭目凝神,那颗躁动的心始终安静不下来,白天的一幕幕刷刷的从脑子里飞速闪过,王邱明泼血的头颅梦魇一般紧缠着他不放,坐立不安。 就这样,他坐了整整一个时辰,也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同。 正当坚持不住要收手的时候,四周的真气宛若得到了指令,跳跃着,循着他的经络欢快地跑入了丹田之中。 江长安清晰地感觉一缕淡淡的凉气在身体中自由快意地穿梭。 虚无的丹田像是无尽看不见边界的黑暗虚空,经年无人问津。 直到这一刻,一缕灵气汇聚在其中,穿针引线一般越聚越多,本来一根肉眼可见的青色细丝,不多时就变成了小拇指粗细,停留在丹田中央,小小躯壳下隐藏着巨大纯净的灵力! “引气!” 江长安惊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引气,顾名思义,就是将灵力引导入丹田之中,等到灵气凝聚一定的基础之后,便觉醒灵脉,如脱胎换骨,之后就才算真正的踏上了修行的道路—— 虽然江长安做的是别人十岁之前做的事情,但一片死寂的丹田有了反应并且引气成功,这足以让他惊喜的说不出话来。 “青色?怎么会是青色?” 江长安狐疑道。 通常人们引渡的灵气汇聚之后往往都是纯净的乳白色,而自己的是妖异的青色。 早听闻先生说过灵力若是不纯净,藏有污垢,就很难觉醒灵脉,从而成为真正的灵修者。 江长安不敢再妄自肆意的吸收灵气,今天必须要弄清楚这一点,刻不容缓! 此时屋外的天色约么凌晨时分,好在外界的月光没有像神府镜里那样照得夜如白昼,反而是连星星都没有几颗。 趁着府邸守门人小憩走神时,江长安偷偷溜出了江府。 第五章 深夜造访 穿街走巷,路边的叶子和着风声沙沙作响。 哪家的黄狗像是听到了些许动静汪汪的狂吠起来,引得屋里的灯烛亮了一会儿又被吹灭掉…… 直到走到成才学堂旁的一间卖笔纸砚墨的小门面铺子,江长安才停下来。 门前高高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只不过时间太久褪色成淡红色,上面的墨迹斑驳,大概能看出写的是两个字眼——成才。 江长始终想不明白,这个叫做“成才”的小学堂的名字究竟是谁起的,俗都俗的没有新意。 学堂里的其他弟子也都想不明白,以江家实力完全可以给这位富贵公子单独请一个先生,江家这么多的炼丹好手,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庞老头强上百倍。 只有江长安清楚,庞二水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就连爷爷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先生。 他曾偷听江家人说过一些庞老头的事情,曾是夏周国皇室的一位药官,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来了江州。 “咚咚咚……” 江长安蹑手蹑脚地敲响门板,声音在寂静的黑夜巷子里传出老远,当时就有几家屋里嚷嚷着要起身。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破地方撒野——” 庞二水打开门板,揉了揉眼睛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之后,二话不说,赶忙又一脸惊恐地把木板关了回去! “庞老头?庞大胡子?开门让我进去,我有事要问你……” 门内惊慌的声音传出来:“江小公子,这……虽然老夫让你炼了十枚筑基丹,这不还是为了你好吗?有什么事摆在明面上挑明了说!有必要大晚上的拆山门吗?” 合着这老头还以为自己是来报仇来了。 江长安苦笑不得:庞先生,我是真的想要请教你一些事情……” “你请教我?”庞二水不敢相信道,“小公子,江家的炼丹师可是不少,就算是修行的事也有很多的强者,何必大半夜的来找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先生?” “庞先生,你就不要装了,我亲眼见过你和我爷爷会面,你哪里是普通人?” 吱—— 门板撇开了一条小缝,庞二水的声音瞬间没了刚才的慌乱,淡淡说道:“小公子,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江长安笑道:“我就这么说,上次我亲眼见过有夏周国京州的人来见你,我虽不知道他们干什么的,但就算再愚钝也看得出来那些官员的官衔不低,你就别再装了……” 呼…… 江长安忽然感觉到门板后的气息发生了重大变化,就像一把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弓弩霎时绷紧了弓弦,隔着一层门板直指他的头颅! 一刹那,一股凉意爬满了脊背! 这时,门板再次打开,门内的庞老头无论神态还是语气都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进来……” 江长安走了进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店面房子,里面一个住人的小房间,一直都是只有他一个人。 庞二水非常纳闷儿,心里头不住地嘟囔,自己明明记得京城来人的那天,江长安还只有七岁。 就算他记得这件事,可上一次见到江释空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话这小子不过才两岁! 两岁的孩子,心智都还没长好基础,怎么可能记得! 难不成真是是自己老了记错了? “江公子深夜来到底是什么事?”庞二水决定开口问个明白。 江长安开门见山道:“我引气了……” 屋子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吱…… 庞老头一把拽开刚关上的门板,不耐烦的就要推他出去:“臭小子,没什么正经的事就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出现在我视线里!” “老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信啊,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江长安奋力解释,半个身子都被推出到了门外,“为什么我引渡的灵气和别人的不一样啊,我是青色的……” “青色?”庞老头又一把将他捞了回来,合上门。 “臭小子,你把话说明白,什么青色?” 江长安还从没见过庞老头这么严肃的样子,道:“我引渡到体内的的灵气啊……” 庞老头将信将疑的腾出了唯一的一张椅子让江长安坐下,他则是站在一旁,伸手捏在江长安的脉搏上,眼睛微眯…… “庞老头,我这又不是得病,把干什么……” “嘘!禁声——” 见先生表情慎重,江长安赶紧放下不正经的姿态,认真聆听。 一道真气从庞二水双指渡向江长安,渐渐的向他真元伸去,私探其他修行者的做法本是大忌,一个不慎就有很能受到反抗重创。 江长安不同,真元之中虚空一片,自然没有说什么威胁,当然,在庞二水想来是如此。 可不多久他的表情变得凝重,那片虚空之中竟然远远看到一个青色的光点,“奇怪,难道是天残之体进一步恶化了?” 江长安开始有些不安,他可以敏锐的感觉到那道真气的走向,目的。 尽管他告诉了自己要顺从检查,可全身还是不受控制地本能警觉起来。 同时,丹田中那股青色的真气躁动起来,像是失控一样四处乱撞! 庞二水试探着凑近观瞧,可没等他看清,那点青光恍然弹跳而起,如同青色灵蛇迎面刺来! 砰! 一声闷响在房里响了起来! 庞二水猛地睁开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真气欲撤回已是来不及,只觉自己搭在这孩子腕上的手指被一股浑厚的真气一弹,他整个人硬生生地被弹到了墙上,撞的闷声一响,丹田中一阵炙热灼烧感,胸口一闷,竟是噗的一声吐出血来! 一瞬间江长安这股力量卸去,也舒服了不少。 他睁开眼,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混乱场景,赶紧将庞二水搀起:“庞先生……” “不碍事,不碍事……”庞二水摆摆手,示意无事。 揉了揉还有些沉闷的胸口,这一撞他这副小身板都要险些散架,此时看向这个小孩儿的眼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小子,我接下里问你的,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先生尽管问……” “你今天做了什么,去了哪?” “我就回了房间,一整晚都在练那十枚筑基丹,一直都没出去过,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江长安道。 他已经决定神府镜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这事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可清楚的很。 就算现在的自己只是个小虾米,那也要隐藏在所有的小虾米身后,也要当最后被吃的那一个。 谨慎一点,总没有事什么坏处。 当然,他也明白庞老头可不好糊弄,道:“我想起来了了,今天晚上吃过饭,我坐在房间里休息时,忽然感到一股气流涌向身体,我一并收下,后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先生,这究竟怎么样?我这难道真的是引气成功了?” “是成功了……” 听到这种得到灵气的方法,庞二水有些失望。 江长安激动地傻笑,尽管早就知道,但是亲耳听到先生承认,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忽然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他赶紧问道:“那为什么会是青色?难道真的是不纯净的灵气?” 庞二水凝视了他好一会,最后还是放弃,摇头道:“带有颜色的灵力,古来少有,更多的都集结在一个时期,大荒纪之前——文明之初,洪荒世代!” 第六章 要练神,先练身 文明之初!洪荒时代! 江长安听傻了,怎么又扯到了洪荒时代? 庞二水拍了拍面前这幅弱不禁风的小身板,道:“你没有修炼过任何功法,体内的这股灵气暴躁不安,不受控制。说白了就是身子骨太弱,控制不住这股灵力,也是因为在这个原因,随着不断堆积,这道没有秩序的灵气就会拧成一捆乱麻,到时候会作茧自缚。” 幸亏自己当时没有得意忘形一直吸纳,要不然恐怕就死在镜子里也没人来收尸,江长安心里一阵后怕。 “不过放心,只是一缕,这种灵气只是打开了一道天门,没有后续这样的灵气做基础,成不了气候,自然对你没有什么威胁……” 庞二水的眼神难以捉摸,像是有意无意地说道:“如若那股神奇灵气再出现,你要是觉得弃之可惜留之后患,那大可以留着,只不过你要是不想爆体而亡的话,就好好练一练身子,这是每一位修行之人必经阶段。这灵气霸道凶猛,对你的身体要求也更高。” “多谢先生指点……”江长安长吁了口气,总算知道了原因,就好对症下药。 “行了,问题也解决了,回去……” 庞二水转过身,等了一会,身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正纳闷,江长安忽然深深鞠了一个躬:“先生,学生想学丹术……” 庞二水还道是他在开玩笑:“江小公子,江家这么多能人,何故要找一个半身入土的糟老头子,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了,不打肿你屁股……” “爷爷说过,这江州,可以称得上先生的有五个人,值得他信得过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学生的书文老师章云芝章先生,另一个,便是庞先生……” 江长安回忆道,同时也暗暗猜测庞二水的真正身份,能够称得爷爷这样说的人可不多。 果然,庞二水脸上一乐:“那老头子真是这样说的?这老狐狸一辈子都不肯服输,可真是不容易,呵呵……” “你真想学?” 江长安扬起脸:“学生要学丹术!” 那张小脸在黯淡烛光下映得昏黄,但上面写着的坚毅认真是庞二水从未见过的。 他抚摸着胡子,道:“要让我教你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只要答应能够做到三件事……” “先生尽管说。” “第一,每天白天除了正常课堂中课程之外,晚上在我这里练习三个时辰。” “没问题。”江长安马上应道。 当年在医科院上课时,一位变态教授每天晚上让他们都加四五个小时的晚自习,晚上自己又多加三四个小时玩游戏,早就有了熬夜的“良好基础”。 “第二,我教你丹药的事情不能给任何人说,哪怕是你父母甚至是你爷爷江释空都不行,就算是以后,别人问起你的时候,也不要说你的丹术是我庞二水教的……” “这为什么?” 庞二水一副神秘,“你不用知道为什么,只需要记住,就算以后你老婆问起来,你孩子问起来,都不能说……” 江长安执拗不过:“记下了。” “这第三件事嘛……”庞二水语气一顿。 考虑了一番之后,说道:“我会先教你七天,七天时间,除了每日的课程及任务外,我要你熟悉你们江家摘星楼中所有药方上每一味药的药性,注意,我说的是每一味药的药性,不是药方,如果这点都做不到,那还是算了。” “每一张药方上配药的药性!” 江长安脸瞬间耷拉了下来,前两条都还好说,江家摘星楼无疑是外界人眼中的藏宝库,尤其其中的药方数不胜数。 配药更别提了,运气好的有一张只有六七味药材,繁琐的多达二十多种。 何况有许多古方,这么多张药方中配药虽说有重复,一圈下来,几乎是将从古至今所有出现过的,至今无论有的没的药材,都过一遍。 而江长安只有七天时间。 “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毅然决然的答应,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行,明天一大早准时到堂上上早课,不许再迟到了……” 庞二水又交代了几句,便催促着江长安滚回去休息, 等到少年走远后,那张几乎被胡子遮了一半的老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又感觉到胸口的闷痛,喃喃自言自语道:“这他妈的要是被京州那群老不死的得知被一个小孩子整成这幅狼狈样,指不定笑得前仰后合的……” 庞二水自然清楚,七天时间,放在平常人身上,不眠不休都不可能,但这个少年,却可以…… 谁敢相信这个被人瞧都不屑瞧上一眼的废物公子,早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将摘星楼四层的上万张药方倒背如流。 如果说江凌风是江家甚至是整个江州修行者中的天才,那江长安就是不折不扣的炼丹鬼才! 那时年幼的他信誓旦旦,要学的药术治好自己和大哥江笑儒的疾病。 只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丹师医者来到江家查看病情后都是抱憾一句:世上已无能医小公子的荒古奇药。 自那以后,江长安便无心炼药,也就出了诸如“暗黑筑基丹”此类的糗事。可为何今日又重拾了这件事? 而且最令庞二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孩子好像天生就懂得一些药理知识。 每一次在堂上问出的问题都让他一时难以解答。 庞二水皱着眉头在屋里踱步思考,难不成是有人给了他什么鼓舞,或是…… 他的眼中崭露一丝惊愕:“或者是他找到了荒古的药材?!” 说罢连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可笑之极地摇摇头。 …… 趁着夜色悄悄溜回了江府,江长安又一头扎进了神府之中。 他并没有去看药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江长安有信心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庞老头所说的要求。 他现在最在意的,是体内的这股青色的灵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承受这一点灵气就非常吃力,若不先将这副小身板练的强大,真的会像胖老头说的爆体而死。 江长安此刻站立葫芦谷的一棵大树前—— 月朗星稀,耳边充斥着山峰上各种妖兽的吼叫声,心境也与外界不同。 江家摘星楼中有很多锻体的上乘功法,但那些都是在灵力的基础上再行修身之道,本末倒置。 江长安想来想去,想到了打沙包这个土的不能再土的方法,但也是洪荒时期就留下来的法子,姑且能试一试。 江长安平复呼吸,站的挺直,左脚微微向左移动半步,做一个怀柔的起手势—— 太极拳,这是江长安在医学院一个老教授那里学来的。 每天一大早都能看到老教授在图书馆门口打拳,其身形奇怪无比,相较起简化的太极拳二十四式,要复杂地多。 其中虽有几道强身健体的招式,但更多的是杀招, 江长安当时只是抱着问问的心态,谁知道对方真的教给了他。 当时不单单是室友,起初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每天能五六点起床,去跟一位老先生学拳。 学了大半年,江长安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只知道姓陈,是位教授。 可是后来忽然某一天之后老先生再也没有来过。 江长安特地跑去教导处去查了一遍,却发现全校都没一个姓陈的教授,怪异的很。 除了这套拳法外还有一套太极剑,这些年也自偷偷地炼过,早已烂熟于心。只是江长安现在的能力还是先把身子骨提上去才最要紧。 这套奇异的太极拳主要以拳法变换和行步走转为主的功法。 讲究身法走如游龙,翻转似鹰,拳法运动时纵横交错,穿、插、劈、撩、横、撞、扣、翻、托等,博采众家之所长。 可神府镜中的重力比外界要重达百倍,呼吸都有可能产生困难,这就像在四肢挂满了铅块配重,令挥拳的速度、力道大打折扣。 这无疑是加大了训练的难度,但同时,身体收益也明显升高! 单靠肉体打断眼前碗口粗的树桩,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神府镜的树桩枝干经络错综复杂,坚韧程度不知要比普通的树木高上几层! 手无寸铁,不用一丝的真气! “一天打不断就两天,三天,一个月……” 江长安不是一个完人,却是一个狠人,不单单是对王邱明,对自己亦是如此。 这是江长安骨子里就比别人高的地方,困难非但不能将他击倒,反而会充分的激发出他天生的血性! 他弯腰起势,全身肌肉蹦到最紧—— 纯粹靠肉体的力量,拳拳击打在干枯甚至布有尖刺的树上—— “砰……” 许多事实施起来远比想象的更痛苦,江长安这个时候才真正能够体会到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啊——” 山头的遁炎鹰刚刚休憩猛地被惊得一个激灵,看了看山下茅屋前,一个少年自虐一般的用双手打向一根树桩,每打一下都发出一声惨痛的嚎叫—— 直到双手血肉模糊后又脱光了衣服,赤裸身子打着滚地撞击,坚持让身体每一个部位都能撞到,直到变成一个筋疲力尽的血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这响声才慢慢停下,江长安浑身鲜血喘着粗气倒在一旁,那根木桩却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 身上的大小伤口多达上百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牵扯剧烈疼痛。 最后一瘸一拐来到青石旁的一处清泉,噗通一声跳进泉水中。 瞬间被无尽的清凉包裹住全身,舔舐伤口,江长安舒服的呻吟出声,同时不忘驱使灵气游走全身加速伤口的愈合。 神府镜中的灵力充足雄厚,就连这方水池也是不一般,天生灵气供养而成,拿出去每一滴都是哄抢的份,而江长安却拿来洗澡,这要是让其他修士看到了,非得破口大骂暴殄天物不可! 第七章 打你又如何 这几天江家的奴仆都渐渐感到有些奇怪,这位平时只懂得潇洒玩乐的小公子,竟然每日安分守己的上课。 天还没亮就出去了,直等到半夜时候才回,剩下的半个晚上,就干脆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责令任何人不能踏入房间一步。 就连闲余放松的时间也很少再去找哥哥江凌风玩耍,闷在房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有几个仆人还以为这位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又跑去了哪个销金窑,仗着自认为小公子怯懦的性格,偷偷向老爷子江释空嚼了几句舌根。 可谁知道非但未得到臆想的奖赏,反倒被狠斥了一顿。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去过问小公子每日的行踪。 而这些人敏感的觉察到这位小公子有一些变化,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总感觉他的眼神与以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感到危险。 很难相信几个成年人甚至是老人,会被一个十四岁大孩子的眼神所慑。 下面人知道公子虽性格温顺,但脾气也相当古怪,都不敢多舌过问。 可偏偏有人就不信这个邪—— 今天课堂休息,同时也是和庞老头约定的七天期限的最后一天,江长安在神府镜里修炼到了正午才出来。 胡乱的拿抹布抹了两下脸蛋,就算净了个面。 还没踏出房门,就听到外面一个人大声嚷嚷怒吼着什么。 江长安打开门,就见院子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在怒斥一个小丫鬟,一群奴仆和丫鬟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树在一旁。 他招手唤过来一个侍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小公子,这位是从京城而来的王公公,是奉景皇旨意特送来给小公子您的几件珍宝……” 惺惺作态,江长安嗤笑一声,退了婚又送东西,分明是打个巴掌赏个甜枣。 “送来的是四件一模一样的青花琉璃瓶,据说是一个小国进献给夏周国的国宝,刚来的小丫鬟不懂事,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件……” “那丫鬟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江长安问道。 只见是个和他年纪相仿,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生的白净。此刻被骂的低头蜷缩着肩膀,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心疼。 凭他过目不忘,这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记得一清二楚,可不记得有这个人。 “嗯?” 侍从还以为江长安要问一下花瓶的情况,再不济也要有几分怒色,没有想到他问起丫鬟,一时没转过弯来。 “回公子,这小姑娘是前几天夫人在街上看到的,说是父母都得了怪病而死,想着卖身换几点碎银葬了父母,夫人看她可怜,就帮她葬了双亲,带了回来。” 这倒不奇怪,江长安再清楚不过娘亲的善良,散粮布施,救济贫苦。 因此那可是被一些江州百姓称为“善母”,相比之下,也不知道无良老爹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 每当想起十岁那年,年纪中年的江天道表情猥琐地撺掇他去偷城西豆腐西施的亵衣,他心里就升起一股恶寒,唾弃一声龌龊不堪,尽管他后来真的偷偷去了…… “只是公子,还有件事……” “别吞吞吐吐的,直接说。” 侍从道:“夫人已经下了命令,要这小姑娘做你的丫鬟,是……是通房丫鬟。” 侍从说着眼中多了分羡慕,通房丫头可是丫鬟奴仆里地位最高的,可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又想到打碎国宝的事,那点羡慕瞬间烟消云散,得罪这位王公公,恐怕就算通房丫头也没好果子吃。 “通房丫头!!!” 江长安像被雷劈了一样定格了半天,随后苦笑一下,估计是这些天每日晚归也被母亲误认为是去了哪个烟花场所,所以找了个丫头想让自己“收收心”。 多半又是老头子的主意,不过既是母亲亲口下的命令,那想要反对是没戏了。 江长安敢和江天道顶撞几句,唯独不忍心看到娘亲受一点气,所以只要是司雪衣吩咐的事情,那都听话的很。 “骂了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快半个时辰,江长安不禁冷笑,真要是想要处置用拖到现在? 看来这架势分明就是冲自己而来,江长安阔步走了过去…… 王公公是个公公,这点江长安看他第一面就看出来了,哪个大老爷们儿会往自己脸上擦这么多的粉底,说话的声音就像捏着嗓子一样。 尽管怒火烧到眉毛,怒吼的声音也不阴不阳的:“这可是绝世瑰宝!一件国宝重器!把你个贱婢的命卖了都不够一片瓷片的!况且这四件琉璃瓶可是经过景皇之手,意喻天地四方圆满之意,是缺一不可……” 小姑娘噤若寒蝉,眼眶泛红,泪水啪嗒啪嗒的直掉。 “今天,我就替你的主子好好教教你!”王公公说着,巴掌抬到了空中,就要落下—— “住手!”江长安喝道。 见到正主来了,王公公不急反乐:“呦,小公子终于出来了,这小丫鬟可是打坏了景皇送给您的琉璃瓶,您来了正好,就让我替您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贱婢!” 江长安的神色阴郁了起来,听了这漫不经心又狂傲的语调,脸上的笑容开始缓缓敛去。 “四公子莫不是还在记挂景皇陛下退婚的事?实不相瞒,来之前景皇还特地吩咐小的,退婚之举实属无奈,是静菱公主强烈要求之下他老人家不得已而为,这些东西就聊表补偿。” 王公公像是没有看见少年的脸色变得不好起来,仍然继续说着,面上带着一丝讥笑不屑,“景皇还说了,皇城这么多的女儿,要是四公子真的舍不得驸马这个身份,那就再册封一个公主,嫁你便是。” 羞辱! 随便册封一个公主嫁了便是!这不是羞辱还能是什么? 丫鬟们平日里没少受小公子的照顾,眼下暗暗都为这位小公子打抱不平。同时都为江长安暗地里捏了把汗。 江长安神色添了一层阴霾,没有说话。 “对了,差点忘了。小公子,来的时候静菱公主让在下送来一件东西,说是务必亲手交还到您手里。”王公公掏出一只镶着两颗红珠的金簪撂到江长安手里。 江长安无奈苦笑,既已绝情,何须相送绝情之物,将簪子仔细收好,道:“真是有劳王公公……” 王公公得意笑道:“小公子哪里话,很多事主子做的不到位不就是要看我们的?就像这个贱奴,今天本公公非要给她涨涨记性,一条狗,就要有当条狗的样子,哎呀,差点忘了,听闻这小丫头是您的通房丫头……” 他脸上哪有一点歉意,嚣张气焰却高了几丈,神情嘚瑟。 “没关系……”江长安笑了,默默地转过身走开。 正当王公公以为江长安忍气吞声甘受屈辱,为之暗暗得意时,下一秒忽然觉得不对—— 只见少年走到几个大红木箱子面前,双手拎起一只抵上他一条腿大的琉璃瓶,晃晃悠悠的走了回来。 直到走到王公公的面前,站稳。 王公公笑道:“呦,公子搬不动就别勉强了,这不还有一堆贱婢……” 他的话还没说完,暗自纳闷眼前的江长安怎么个头比他还要高了?而且还在不断升高! 这个念头还停留在王公公的脑海里,没来及问,整个人就斜飞出去,唾沫星子混着鲜血一起喷出—— 啪! 一声脆响在院子里久久回荡,也在所有人心中久久回荡。 琉璃碎片碎了满地。 小丫鬟看的清清楚楚,江长安一跃而起,跳的足足高出王公公半个身子,小手拎着花瓶已经向后一抡,往他脸上狠狠扇了下去! 王公公被这一记瓶子砸的耳光扇倒在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再加上他本就长得脑满肠肥,整张脸霎时肿得跟一颗猪头似的。 王公公吐出几颗碎牙,整个人还处在半昏沉状态之中,他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他想了江长安一万种骂回来的方式,甚至也想到了应对的话语,可他没到……这被称为败家子的小孩儿居然……真的敢打自己! 这一瓶子痛在脸上,更疼在心里! 见到江长安走过来,哪还顾得了什么碎掉的绝世瑰宝国宝的,无力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骇异。 “王公公是?听好了,你虽是客,我却是主!客随主便,所以,打你,挨着!骂你,听着!” 江长安睥睨俯视,伸手拎起个琉璃花瓶,“啪!”的一声摔在他的耳旁! “哎呀,手滑了……” 惊! 所有下人惊了,这是多么不经意的“手滑”,皆是不懂这位小公子的意思。 碎瓷片贱得王公公满身都是,有一片还划破了他的脸颊。 可现在的他早就不复刚才的神气,提心吊胆的一动不敢动,唯恐这个小孩一个手滑会开了瓢! 四个琉璃瓶小丫鬟碰碎了一个,砸在王公公脸上一个,江长安又“不小心”摔碎一个,眼下箱子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江长安拿起看了看,这才高兴地放了回去,说道:“物以稀为贵,既然四件玉瓶被称为绝世瑰宝,那现在剩的最后一件,就是绝世瑰宝中的绝世瑰宝!国宝中的国宝!” 众人无力反驳,因为他们忽然发现,小公子说的……没什么不对…… “前几日听娘亲说她房中刚碎了一个花瓶,这个就拿去找束花插上送去,就说是小儿子的一片心意……” 江长安笑着把瓶子随手扔到一个下人手里,后者慌慌张张接着,一路小跑出了院门去按吩咐办了。 国宝……用来……插花!王公公都快吐血了。 丫鬟们都清楚小公子最爱做这种荒唐事,也不觉得奇怪。 相比起来,王公公倒有些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看到小公子一系列的作为都是因自己而起,惊慌失措下,小丫鬟本能地握住江长安的手,眼眶里眼泪又夺眶而出。 那只手很奇怪,上面竟然布满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根本不像是一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人的手,却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江长安感到手心温热,回头看了看,笑道:“乖,不怕……” “嗯。”小丫鬟重重点了点头,那一刻,泪如泉涌。 直到这时,所有的人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任意调侃也只是嘿嘿傻笑的愚钝公子,他的一言,一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蜕变…… 不远处的摘星楼顶层上。 花甲之年的江家家主江释空站在第七层顶楼,俯瞰而下,刚好能够清晰看到江长安牵着小丫鬟进屋的背影。 又看了看瘫倒在地的王公公,满意笑道:“有的人天生都是贱骨头,而有的人,天生就是专治各种贱骨头,就像猎物与猎人,前者有时候甚至能激起后者骨子里始终沉寂不住的桀骜血性!” 章云芝与其年龄相仿,不同的是没有那种睥睨万物的气势,而是浑身上下充斥一股书生意气,轻轻抚着长髯:“这就是你命这太监亲自去送瓶子的目的?” 以王公公的官职,哪里有必要亲身送到江长安的住处。 江释空笑而不语,过一会儿问道:“云芝,这都已经是第七天了,长安从城东回来之后每天得空都会来摘星楼?” “准确来说是每晚躲在第四层……” “第四层?”江释空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份宠溺,笑道:“他还真的想要当一个炼药师,不过现在的神州资源匮乏,炼药师的地位早已大不如从前,这第四层中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一堆废纸喽……” 摘星楼第四层囊括了神州各处收集来的丹方,足有种类上千,数量更有数万张之多。 尽管炼丹师地位每况愈下,但章云芝清楚,变成废纸只是玩笑话,哪怕是现在,随便扔出一卷,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见到平日只懂玩乐的孙儿有了上进之心,江释空心中也欢畅了很多:“不过要记住这上万张丹方,可不容易……” 章云芝道:“对于别人不容易,但对于过目不忘的他来说,很快……” 江释空话锋一转:“手下人至今也没有查出他当天究竟是如何杀死的王邱明,第一次杀人,免不了留下了许多尾巴,下面的人就算再努力解决,想必也会有凌霄宫的人来……” 江释空眼中蕴含杀机,整个江州谁人不知他江释空出了名的护短,尤其是这个宝贝孙子,但凡凌霄宫动江长安一根汗毛,他不介意拆了凌霄宫的祠堂祖坟! “凌霄宫?伤他?”章云芝弹指拨去一只辛辛苦苦爬上九层楼栏的蝼蚁,目色幽远,“谁敢!” 字字如金戈枪鸣,铿锵有力。 他目涩苍茫地望着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小身影,拖着筛糠似的刺耳嗓音,自问自答—— “江州纨绔?江家之耻?” “天下大谬!!!” 第八章 豪言 “你叫什么名字?”回了屋子,江长安问道。 “回公子,奴婢名叫伊柔……”小伊柔忐忑的望着这个以后要贴身服侍的公子。 听其他姐妹说小公子性格古怪,喜怒无常,她小心瞧着,嗫嚅道:“夫人说,以后让柔儿服侍公子……” 通房丫头应做的是什么,来之前引路的嬷嬷已经告诉了她,一想起来脸上就羞起一股燥热。 这在其他丫鬟中看起来天赐的良机她开始有些抗拒,但因为夫人恩情不能不报,她也就听从了安排。 只盼着这位从未谋过面的小公子能比姐妹们说的好一点,待她能像对其他下人一样,就心满意足了。 伊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充满了好奇,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老实说,江长安长得并不帅,可能是体质原因,也可能是遗传江天道邋里邋遢的性格,容貌上和两个双胞胎哥哥差的很远,谈不上英俊,只能算清秀。 也正因如此,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加的突出。如果兄弟三人站在一起,最显眼的绝不会是两个哥哥,而是弟弟的那双眼睛! 感受到这股奇异的目光,江长安笑道:“我脸上有花?” “回公子,没……没有。”伊柔目光快速缩了回来。 “不用太拘束,以后和我说话直接说,用不着一口一个‘回’字。” “可夫人说,礼不能废……” “在我娘面前自然是礼不可废,现在就你我两人,不碍事。”合着又是一个被娘亲礼仪说教“荼毒极深”的可怜姑娘。 江长安看了看她身上,除了一身平凡无奇的衣饰,并没有其他配饰,就连一对简单的耳环都没有。 “明天我会让丫鬟去采些首饰和首饰,以后就别穿这一身了,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伊柔一愣,没想到小公子会在意一个丫鬟,虽说通房丫鬟地位同其他仆人较高一等,但是多也命苦。 听人说有很多良家女子摊到个玩世不恭的,被玩腻之后就被卖到了青楼里。相比较起来,上天待自己不薄! 伊柔心里感动:“公子,不用……” “这事听我的,就这样定了。”江长安笑道,“做我江长安的丫鬟,那也得是整个江家,整个江州最漂亮的丫鬟!” 伊柔鼓足勇气抬起头正眼看着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少年,猜想着这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想着想着脸蛋又红得发烫。 咕—— 小姑娘的肚子忽然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刚才已经站了两个时辰,清晨的时候也没吃什么,到现在肚子还空着。 江长安微微一笑,指向桌上放着的几样酥糕,“吃……” “夫人说,不能随便动公子的东西……” 江长安莞尔:“放心,我还没那么小气,这屋里除了你这个大活人,其他的一瓶一镜所有物件,外人都可以动,放开了吃……” 伊柔听得心里暖和,感觉除了父母和夫人,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少年是对自己最好的人,半推半就地拾起一块酥糕,抬眸小心瞟了瞟小公子的神情,轻轻咬了一小口。 低头吃着吃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怎么了?不合口吗?”江长安赶紧问道。 这酥糕是江州九龙斋所做的上等酥糕,就这指头大的一小块,就抵得上一小块黄金,至今还没有听过有人觉得不好吃的。 小姑娘疯狂摇了摇头,眼泪掉的更凶,却是一句话都不再说。 摸不着头脑的江长安只得抱怨一句果真女人都是水做的。 暂时安定了伊柔,吩咐了几句,已是趋近傍晚。 今天是七天约定的最后一天,江长安快速溜出了江府,走向几条街外的庞二水住处。 江长安脚步不由得放快,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 前七日庞二水教的都是一些简单的知识,多是一些书中都没记载的东西。 尽管江长安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短短几日,比起自己死抱着课本,少走了许多弯路,受益匪浅。 可他最渴望的还是真正的功夫,真正的技巧,而不是一些谁都能说的话。 直到今天,是要真正的开始动手功夫,这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远远看到那间小小的门面铺子,江长安慢慢地靠近。 门敞着,打远就能闻到一股丹药的异香…… 炼丹的人需要心无旁骛,所以江长安没有莽撞地闯进去,止步门外探头往里面观瞧—— 杂乱的房间被清理出一块两米见方的空地,庞二水盘腿坐在一边,面前中间的位置架着一尊炉鼎。 只见他挥手控制着火势,另一只手不时将身旁的药材陆续放入鼎炉之中,每放入一味就会发出‘嗤’的一声,伴随着阵阵白烟,清香扑鼻。 最吸引人眼球的并不是炼化的药材,而是庞二水手中滚动的一团火焰。 很平常的火苗,在庞二水手中却犹如活物,来回翻转跳动,火势随着鼎炉中药材形势而时大时小,变化万千。 炼丹最讲究的就是火候的操控把握,以往江长安都是以燃料多少来控制火势的大小,可这样改变火势也是需要时间过渡。 而庞老头却不用,所有变化仿佛都在一瞬间完成。 这样一来,就完全可以排除火候因素带来的失败可能性,极大可能的增大了成丹率。 这个操作…… 江长安瞪大了双眼,从前纵是在江家不是没有见到过这种炼丹的方式,只是没见过能用的这么极端! 站了一柱香的时间,火祛,丹成! 庞二水扬眉得意的看一眼早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唯一弟子,笑道:“想学吗?” “想!” 庞二水指尖一弹,燃起案上的一柱香。 “木槿皮的药性……” 江长安一愣,没想到考核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开始,立即答道:“木槿皮,又称川槿皮,性微寒,味甘、苦。归大肠经、肝经、脾经。功效作用是清热利湿,杀虫止痒,属杀虫止痒药。适量洒浸搽擦或煎水熏洗,主治湿热泻痢,肠风泻血,还有痔疮。” “垂盆草。”庞老头眯眼道。 江长安表情立马变得有些怪异。 “性凉,味甘、淡。归肝经、胆经、小肠经。功效清利湿热、解毒。属利水渗湿药下分类的利湿退黄药。用于湿热黄疸、小便不利,庞老头你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好?怎么问的都是奇奇怪怪的药?” 庞二水又问了几味药材,江长安都是对答如流,这才摸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先生,我有句话不知道怎么说。”江长安突然说道。 “有话说,有屁放,别娘们唧唧的。” “哦。”江长安道:“我看完了这么多药方,发现先贤之说也不是完全正确……” “放肆!先人之果岂轮得到你小子评头论足!” 庞二水这样说,但眼中却多了一味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庞老头你别急啊,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江长安道:“拿清瘟丹举例,其中延伸出的药方不计其数,但都是照猫画虎,无外乎都是那几种药材。其中使用的药材贫贵不一,但哪怕是有一味名贵药材,也根本不是寻常人家承受的起的……” “我的意思是将一张书中奉为神方的方子中的名贵药材以便宜药材取而代之,变成一种新方,药效非但维持不变,反而成本降低上百倍。” 药方最简单化,这是从前前所未有的尝试,但在医学院里这是自己当时课余一些小爱好钻研。 江长安还为这自创的法子取了个名字:《化神方》 但现代的药材只有煎药一个法子,一锅同煮多味药材,这样就抵消了大多药性,他的化神方也随之成了泡影。 而盛古神州灵力炼丹,先后次序的不同,药性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倒是化神方再好不过的所在环境。 “化神方!” 庞二水脸上写着惊愕,陷入深思,但江长安能看到他脸上有隐藏不住的喜色。 江长安继续笑道:“这样一来,就算普通人也能用最廉价的成本治好只有富人才能治好的病。” 但很快,庞二水脸上的激动散去,颓然一笑。 “庞老头,怎么了?不行吗?” 庞二水摇了摇头,苦笑:“四公子想法世间绝无仅有,但也幼稚至极,可知如此一来,无疑是断了那些名药垄断之人的财路,为自己立仇敌。” 庞二水说罢好似也放不下这个想法,忽的抬起头望着他:“你,怕吗?” 江长安笑道:“先生抛弃京都的药师身份,可不也是与人为敌,而且是与夏周国最大的皇室为敌。先生可曾怕?” 庞二水毅然摇头。 江长安畅怀大笑:“那即是了,先生不畏皇族,做徒弟的自然不在乎所谓的仇敌,就算倾尽短暂余生,也要为炼药师正名!” “好!好一个为炼药师正名!” 第九章 凌霄宫来访 庞二水紧绷的脸色一松,满意的笑了,指着身旁空地示意坐下。 没有三跪九叩,奉茶的一系列繁琐的过程,只有这一指,便决定了师徒的关系。 随后庞二水长袖一甩,火苗再次跳动在他的手心,“伸手。” 江长安递过手,触碰着先生的指尖,只见那多火苗从庞二水手心慢慢爬向了那只小手。 “先生,这……”江长安欲言又止,体内的那股灵气像是感应到了这一朵火苗的存在,随着火势波动而颤抖,奇妙无比。 起初江长安本以为这火会灼伤皮肤,但到了他手中就像在庞二水手中一样,悬浮在掌心半寸的高度距离,火苗升腾,昏暗的房间里,混着夕阳一同照在那张白净好奇的脸上。 “从今天起,你不能再用普通的控火方法,要学会‘端火’!” “端火?!”江长安明白过来,这估计又是老头不知从哪撺掇出来的新词。 正好奇要如何练习,谁知庞二水拿了根火灵芝顶在他的脑袋上,幸灾乐祸道:“以后你就要这样炼药,不限时间,但我要你把这一根灵芝提炼为药干,过程中要是药材损毁烧焦或是掉落,就再加炼十个,小子,自谋多福喽……” 江长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灵芝就摆在头上,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不伤到一根头发丝,问道:“庞老头,这怎么可能,你难道就是这样炼的?” “试过一次!” “试过一次?什么意思?” 老头指着秃得锃光瓦亮的脑瓜:“后面就没有机会了……” 江长安有骂人的冲动。 “严格来说你是我第一个弟子,自然也是第一个学习‘端火’。” 他神情忽然落寞,“许多炼丹者总想着如何成名立腕,却总是忘了炼丹的本质是什么,我曾经见过一个在京州炼丹盛会上获得第一名的年轻人,丹技不行,倒是长着一张英俊面孔被无数年轻女子疯狂追捧。呵呵,以相貌来判定一个人的丹技,真不知道是世人的悲哀还是药师的悲哀……” 江长安收敛了不正经的姿态,正襟危坐,因为他第一次看到这位老人脸上除了深深的额皱纹,还多了一笔刻骨的孤寂悲苦。 “每次有人触及他们丹药短板时,就有人跳出来说什么‘你看到某某某有多努力吗’,呵呵,抱歉,我没看到,我真没看到。我只看到了一品丹师张道封为救一个乞丐踏遍神州,只为寻一株妄灵草,我只看到了皇室药官富云龙因无力挽回一个寻常小太监的性命而潸然落泪,我只看到了炼丹的人越来越多,可真正懂得丹药的人却越来越少,真是有意思……”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动情处紧攥着衣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浑浊的顺眼中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老祖宗尝百草,写下了《百草经》,被世代人奉为圣书,终日研磨,可几人曾想过《百草经》亦有不足,几人曾想过要写一本超越前人之书?!” 超越……前人之书!江长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虽有化神方的想法,却没有这么大的想法。 “先生……”江长安感觉身上的每一滴血液都跟着沸腾跳跃,心里却又像是一块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长安,你记住,为师不想你成为万人敬仰之人,只想你能记住你今日在我面前所言,让人知道,还是有懂得炼药的人的,切记:勿忘初心,百年犹得济苍生!” 庞二水说罢,竟然站起来朝着少年努力鞠了一躬—— “先生!”江长安哄的一声站了起来,努力想将他扶起,可无论如何用力庞二水都像凝成了一座石雕,他心里复杂,深深的鞠了一躬:“学生谨记——” 啪嗒—— 顶在江长安头上的灵芝应声而落。 庞二水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道:“今天加炼十个,炼不完不许离开……” “啊!?” 安静的小房子里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嚎和某个无良先生的奸诈笑声。 …… 江长安没有想到炼丹也能够练到手酸肿痛的,独自走在月朗星稀的街道上,他抬头看了看,大约也到了半夜时分…… 今天并未炼到十株药材,甚至直到刚才江长安才努力地将那一株火灵珠炼烧成功。 端火远远比自己想想的要困难,最让他头疼的是,他的头上一小撮长发被燎烧地只剩寸长,不过好歹头发稠密所以暂时看不出来,但要是一只这样下去,恐怕端火还没练成,自己都变得像庞二水一样成了光头。 回了江府,江长安又开始头疼起如何应付母亲派来的这个“小细作”。 推门进入房间,就看到小妮子坐在桌前,借着灯光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看到江长安回来,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惊慌失措的把书背在身后。 “公……公子……” 江长安觉得好笑,起了捉弄一番的心思:“看什么呢?” “没……”伊柔话到嘴边又止住,想到不该对公子撒谎,便畏畏缩缩的取出放在桌上。 江长安瞟了眼,让他惊异是桌上放的不是什么诗经,也不是哪本名籍,而是一本讲述了上古年间的奇闻趣事,更多的则是人与妖的虐恋,也不知道是哪个落榜书生写的。 江长安这才明白这小妮子在害怕什么,人族与妖族向来势不两立,自古以来爆发过两次牵动整个神州的大战。 像是这一种讲述人与妖之间故事的书籍,因为所谓的‘政治因素’大多都被列为了禁书。 纵是在江州这样立于三大国之外的世外桃源,也难以接受人与妖公处。 江长安虎着脸,故作怒状:“女孩子怎么能读这种东西?从哪得来的?” 谁料小妮子扑通跪倒在地,两个眼眶红通通的,夹杂着哭腔,说道:“公子,这本书是夫人赐给奴婢的,公子若是不喜欢女婢扔了就是,请小公子勿要气坏了身子……” 这些天她也得知小公子的‘怪病’,府里都传这天残之体发起病怪异的很,全身上下冰凉刺骨,用什么方法都不见效。 有次还险些丢掉了性命,还是三公子江凌风寻来了“地心火眼果”入药,这才捡回条命…… 江长安哪曾想小妮子这么认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起来,哭笑不得道:“我跟你开玩笑呢,我自然知道这书是娘亲给你的,《妖物志》可还是娘亲亲手从我这收走的……” 伊柔抽泣着,伸手抹了把琼鼻,眼睛里充满好奇疑问。 江长安笑嘻嘻地捧起书册递到她怀里:“你既然喜欢,那就拿去看,看完了之后我再去摘星楼中给你拿……” “谢谢公子……”伊柔激动万分,又哭又笑的,泪水笑容一齐挂在那张俊俏小脸上,更有别样风情。 “不过有一点……”江长安脸刷一下变得严肃。 伊柔忐忑不安的听着,不自觉直起了身子。 谁知少年严峻小脸上扑哧笑了:“以后不能再等得这么晚了,天黑之后必须休息。” 这妮子不先睡,自己哪里有空闲进入神府镜,必须要解决眼前这个最大的难题。 “可……”伊柔回身看了看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又羞怯的看了眼江长安,欲言又止。 江长安这才明白过来,通常的通房丫头都是住在主人房间相邻的厢房之中,可江长安这间屋子的厢房早就被他改成了装文玩字画的屋子,再加上伊柔本来就是娘亲“特派”,这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夫人说了,要让伊柔服侍公子早些休息,不可在外面过夜……” 伊柔低着头,脸蛋也不知是被烛光映照还是什么的,红的要滴出血来。 “不会,不会……”江长安讪笑道,这休息两个字含义可就复杂了,“咳,那你先睡,我……看看风景……” 江长安不是没有色心,更不是没有色胆,要是放在从前他肯定不会含糊。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很多,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很多,绝不能像以往那样混混日子就行。 先不说今日王公公的事情,就连七天前的王邱明一事都远远没有结束。 况且剩下的凌霄宫的师徒三人都还现住在江家,指不定就会查到这里,想到这儿,便是连最后一点岐念都不复存在了。 好说歹说,小妮子就是执意不肯先睡。没有办法,江长安只得偷偷从庞老头那求来的安魂散洒在香烛上,自己则偷偷掩住口鼻…… 这安魂香平日就是安魂之效,指甲盖的一点足够她一觉睡到天亮,并且没有一点副作用,总算能解了江长安眼前地燃眉之急。 果然,过不了一会儿,伊柔便倚着桌子沉沉睡去。 江长安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之后,看着这张水灵灵的脸蛋,不禁涌起一股敬佩,忍不住慨叹道:“没想到我江长安也有这么正人君子的一天,安魂香,啧啧,我他娘的真是一个天才……” 意念凝聚,清风拂动,房间里只剩下沉沉睡去的少女—— 第二天天亮时,伊柔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江长安还站在窗台前,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衫整齐,悄悄松了口气…… 突然,门外仆人唤道:“公子,凌霄宫刘蒯册和刘文集两位道长求见……” 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来了,江长安脸色担忧却也镇定,这一步迟早会来,自他决定杀掉王邱明的时候就明白。 正要吩咐进来,江长安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伊柔,还是决定开门走了出去…… 门打开,站着的是两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男人,江长安认得两人,退婚当天来的四人中,凌霄宫炼丹门门主慕华清带了三名弟子,除了王邱明,就是眼前二人。 刘文集长得儒雅,身材瘦瘦的,道:“江公子,我二人此次前来是为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江州城东横降宝物,我们大师兄王邱明去寻宝至今未归,师尊让我二人前来查看查看,不知小公子可有什么消息?” 第十章 跳梁小丑 “笑话,你们凌霄宫的人失踪了来找我?以后是不是但凡丢了什么鸡啊鸭啊的都要来找我?我可知道你们凌霄宫养的这种畜生可不少……” 刘文集眯眼含笑,身后的一位弟子声音尖细,呵道:“江长安,你最好说话小心点儿!” 江长安淡淡瞥了一眼此人,不禁有些反胃。 神色优越的刘蒯册中等身段,油头粉面,脸上铺的几层厚厚的胭脂,稍微一抖就能落下一顿白色粉末。 原来除了太监,真的有大男人把自己打扮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卖相! 刘蒯册脸上摆着傲慢,以他们师兄弟二人已经步入灵海境的高手来说,对付一个无法醒脉,连练气境都被接触的废物,就像让一个成年人欺负小孩一样简单。 可话还没说完,他看到江长安抬眸的目光,犹如实质直戳他的内心。 是冷笑?还是杀意? 刘蒯册分不清,但那双眼睛给他的感觉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形同野兽,展露獠牙! 他心中惊悸,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你看什么……” 本想再呵斥一句,可话到嘴边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刘文集连忙道:“江小公子不要误会,凡是我炼丹门的弟子,都会在入门之时服用一枚金丹,这枚金丹在人死之后会化成一股灵识,足以指出凶手的方向。” “王师兄的那枚金丹的灵识正指向江家,而据本道所知,那日江家去了城东的,只有江小公子……” 江长安噗嗤笑了出声,“真是怪了,刘道长既然连这都能打听到,那不会不知我无法修行,在你们眼中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王道长要真是死于我的手中,那凌霄宫的弟子实力什么时候弱到这种地步……” “你……”刘蒯册双眼冒火,可偏偏无法反驳。 就连他自己心里都不认为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能够接得下大师兄一招一式。 刘文集气定神闲,阴冷笑道:“江公子,无论如何,这金丹灵识也不会错的……” 他的语势更加的咄咄逼人,江长安更没想到凌霄宫居然会有这一手,想必也是用来跟踪弟子行踪的一种手段。 江长安心里不停打鼓,这虽是在江家,可这个距离若是两人真想出手,最近的侍从也阻拦不住,这样下去打口水战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支撑不了多久…… 果然如他所料,刘蒯册道:“江长安,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承认了,到我王师兄灵前磕上三个响头,兴许我师尊一高兴,念在你是江家公子的份儿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性格温和的刘文集也有些不耐烦,言辞呵斥道:“江公子,还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砰!” 刘文集话音刚落,整个人横飞出去,砸在地上,这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一瞬间肠胃翻滚,来不及痛呼哇地低头呕吐起来…… 刘蒯册惊恐之下还没来及防备,也是相继砰的一声巨响随了后路,被踹倒在地险些昏死过去。 接连两脚,这两脚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拿捏得都是刚刚好。 不会置人于死地,但也不会让人好过,简单来说就是断了几根肋骨而已。 这两脚不是江长安踹的,他却噙着丝丝笑意。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十六岁的翩翩少年,一身黑色锦袍,腰间拴着块黄龙玉佩,眉宇间和江长安有八分相似,低眉看向两人,无限娟狂:“这,就是解释!” 江长安浅浅笑着。 刘文集方才面对江长安时镇定自若的气势荡然无存,取代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恐,一手颤抖指着:“江……江凌风?” 江凌风和江长安不同,江家出了名的天才,十二岁自创功法《五行仙象诀》,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灵海境后期的强者,而且听闻近期又有要突破的预兆。 他们师兄弟两人也不过才是灵海初期,其中差距简直天壤之别! 少年大笑道:“眼力见儿不错,不杀你们,是因为不想把这地方弄脏,还不滚!” 刘文集如蒙大赦,来不及擦掉脸上冷汗,赶紧搀着刘蒯册一瘸一拐地出了院门…… “二哥……”江长安嘿嘿笑道。 江凌风杀气散去,温煦道:“还笑,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我给你怎么说的,别听老头子的凡事都忍,打不过就先挨着,回头哥帮你翻十倍打回来就是了……” “哥……”江长安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歪理。 吱地一声,伊柔被外面声响惊醒,扒开门就看到地上躺了两人,匆忙冲到江长安身边,关心道:“公子,你伤着了吗?” 这才看到身边站着的江凌风,赶忙行了个礼。 “无妨无妨。”江凌风随意摆手示意,一把搂过江长安的脖子,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这就是娘亲为你找的通房丫头?” 江长安点头。 江凌风想笑又不能笑,搞怪道:“娘亲还真是偏心,平日里可没见她这么为我操心过……” “二哥如果也想要,回头我就给娘亲转达一声……” “别别别……”江凌风吓得一哆嗦,“还是算了,二哥还想过些快活日子呢,你这一说,老头子肯定又跟着吹枕边风,那我以后算完了……” 说罢两个人哈哈大笑,仿佛说一句江天道的坏话像是干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 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这也是江长安难得的快乐事。 过一会儿,江凌风说道:“听说你今天为了她打了京州来的王公公,现在这件事都在江州传开了……” 伊柔惊慌的抬头看着江长安,若不是她,小公子也不会惹上这个大麻烦。 京州,那可是夏周国皇室,小公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了王公公一巴掌,就相当于是给了皇室宗亲一个响亮的耳光。 江凌风公子此次前来难不成就是问罪这件事? 这件事全因自己而起,却沾惹到了小公子的身上,伊柔心里愧疚正欲站出来,谁料江凌风突然大笑:“打的好!这种人就是该打!” 额? 伊柔被这突然变化弄得一愣,但看到江长安始终都带着的微笑,轻松了口气。 江长安对这个二哥的性情早已见怪不怪,道:“一大早的就来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就不能来看看你?” “当然能了,你可是江家三公子,谁敢拦得住你。”江长安笑道,但渐渐的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府门外嘈杂声有些刺耳,短短续续,但也能够听个大概—— “请求江家能替江州除去天祸余孽……” “数万年前,天上诸神下达天令,凡天残体质的婴孩,一律处死,自古从未曾变过,难道就要因江家家大业大,就要徇私不成?!” “除掉江长安!除去天祸余孽!” …… 老子正纳闷凌霄宫的师兄弟两人怎么大清早的过来,合着只是个引子。 江长安这才听明白,还是因为天残体质一魂一魄的缘由。 追溯根源,传说数万年前,洪荒之际,天上掌管轮回的青灯叛逃,天人一怒之下下令只要一魂一魄的人一律处死。 当然这也只是个传说,没人知道真假和原因。 当年虽然自己天残体质被瞒了下来,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渐渐的就有传言四起。 所以自打他小的时候总有人在江家门前示威。 江凌风面色微冷:“不用担心,乖乖的待在院子里就行,我出去看看。” “我也要出去。”江长安道。 “不行!” 江凌风道,“娘说了,乖乖待在院子里,今天一天哪都不许去。放心,一会儿就没事了……” 听到是司雪衣下的命令,江长安不好再反驳。 但等到江凌风走后,那双眼睛望着府门的方向,眼中闪起一丝狡黠。 天色蒙蒙亮,天上又下起了大雪,府邸门前挤满了上千人。 “快让江长安出来!杀了这个天残之躯的妖孽!” “今日我等誓要为民除害!” “杀了江长安!杀了江长安!” 情势愈演愈烈,随着“吱呀”一声,铜钉红漆府门被打开。 开阔场地上上千人的情绪也升至一个最高潮—— 可当见到来人之后,一个个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在这冰天雪地里头配上头上落的一层积雪,倒也应景。 “三公子?怎么是三公子?” 江凌风的天资这些人可是如雷贯耳,态度也尊敬不少。 可这场面刚安静下来,一袭白衣的江长安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跟在江凌风身后走了出来。 场下瞬间像是滴在油锅里的水,乍时沸腾起来—— 第十一章 六年之后朝圣山之约 “是江长安!” “这个妖孽也出来了!正好,三公子,请还为江州其他氏族做主,江家诞下天祸余孽,倘若不处之,恐上天降罪!” “三公子天赋异禀,品行端良,我等莘莘学子奉为楷模,敬仰公子大贤,也希望公子能够看清这点,大义灭亲,也算为我江州谋福,为这盛古神州谋福。” …… “谋你个溜溜球!”江长安心底骂道。 江凌风小声斥责道:“你怎么出来了!” 江长安运筹帷幄笑道:“搞定了。” “搞定了?什么搞定了?” 江长安卖着关子,嘿嘿笑道:“你就等着看好戏。” 两兄弟一高一矮站在风雪之中,屋檐之下。 人群闹哄哄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也觉得没趣,渐渐停下了争论。 “能证明我弟弟是天残之躯的?或有想要验证他是天残体质之人,站出来……” 江凌风的话非常平淡,语调总是平平无奇,像是阐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场上一千人,无有不噤声者! 就连怀中的江长安也愣住了神,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谁能证明?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还记得传言从何而起的。 江凌风道:“我弟弟是患有先天疾病,只是暂时不能修行,与天残之体毫无瓜葛。” 场上之人哪会相信这么巧的事情,虽不敢明说,但面上明摆着不服的气焰,风吹见长。 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位道长,穿着一身紫衣瑞兽真君袍,三十来岁,额前撩起的一缕垂发挡住右眼,在江长安眼中怎么看怎么像是杀马特。 这个人一站出来,江长安的眼神抑制不住的寒冷,此人就是刘蒯册与刘文集口中念叨的师尊,也是主持退婚的人,凌霄宫炼丹门门主——慕华清。 慕华清皮笑肉不笑,道:“三公子此法说的真是巧妙,如此一来,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转了一圈,倒是作茧自缚,成了难做之人。” “灵脉受损?还真是好说辞,就凭这简单四个字,江家就瞒了所有人十四年……” 江凌风随之冷笑:“那慕门主以为如何,要上来试试我弟弟的病是真的还是假的?” “试还是算了,本尊这里倒是有一枚金丹,吃了之后自能验出江长安是真的灵脉受损,还是天残之躯,倘若是误会了他,这金丹也有一些裨益,也算是上一次退婚之事,在下向江家陪个不是了。” 向江家陪不是,并不是向江长安陪不是。慕华清话里真实含义昭然若揭。 江长安心里恼怒,但知道这是慕华清的阴谋,以挑起他的怒火。 一旦江长安忍不住开口,所有的人注意力矛头将再度转到他的身上,而且会拧成一股绳,牢不可破。 同时,慕华清的羞辱含义也再明显不过。 所有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着江长安反应。 江长安还没想好对策,千钧一发之际,就听江凌风一声断喝! “慕华清,老子还真是给你脸了!就连你凌霄宫的宫主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道我弟弟一声公子,连他都不敢这样让我弟弟试丹,你一个小小的门主算个什么东西!我总算明白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为何会成那副鸟样,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 “爽!”江长安心底暗暗吆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二哥发这么大的火。 一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慕华清脸色由黄变青又变成紫色,难堪至极。 连夏周国国教里的一个门主都被怼成这幅熊样,上千人也都没敢有一个说话的。 广场上再度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忽然,人群中一个长相普通,十三四岁的俊面小生从人群后面拼命挤了出来,说道:“既然三公子不肯让步,我等也执念于此,如此相持不下,始终不得解法,小生有一法,不如先生与我等,各退一步——” 听到有解决的办法,所有的目光一下聚集到这人身上。只见是一个白面小生,声音纤细阴柔。言辞有序,但想来也是没见过这等大世面,说的吞吞吐吐的。 江凌风瞥了一眼,总感觉有些熟悉,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 “小生以为,天残之体一魂一魄无法修行,况且古籍有载天残之躯最多活不过二十岁,而先生说小公子是先天灵脉受损,既是受损,便有治愈之法。那也就是说小公子将来是可以修行,那就请小公子在二十岁时,于京州皇城证明,摆擂也好,演武也罢,只要能证明他是能够修行之人,此事便绝不再提。” 人群闹闹哄哄的,似是在讨论这法子的利弊。 有人笑道:“笑话,二十岁,真的是天残之体的话早就死了,还证明什么?况且若他真是,未及时除掉,上天开罪下来……” 少年小生笑道:“小生说了,众人也听了,江家本就是以丹药师、御灵师两业最强,说不定真的有能够为天残之躯续命的灵丹妙药,活到二十岁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个‘皇城之约’的证明,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你担心未能及时除掉,从而上天开罪的问题,若是兄台有能力上得前去,验明小公子究竟是天残体质还是灵脉受损,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只不过你那时需要面对的就不是上天的开罪,而是江家的开罪了……” “你……” 那人被反驳的哑口无言,有了慕华清这个前车之鉴,谁人敢在江凌风面前上去验明真假?!明摆着得罪江家这个庞然大物。 这些人都是临时聚集,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人敢去做这个出头鸟。 眼下唯一印证的方法,就是少年提出的方法。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没有他法,只有支持这个方案。 “好!”慕华清冷笑道:“那就请江长……那就请小公子在六年之后,二十岁时,登临京州,凌霄宫必在朝圣山上设关,只要小公子赢了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或是能在在下手下过上几招,那此事就绝不再提。” “另外,届时相信景皇陛下也会亲临,当然,也会有小公子最为记挂的静菱公主——” 江凌风心道不妙,正要拒绝,江长安坚定道:“一言为定,六年之后,朝圣之约!” “长安……” “哥,这次让我自己选!” 六年时间,倘若真的能活到那时,相信有神府镜的修炼帮助,在慕华清手下接下几招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其中,自己更要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与艰辛。 天道酬勤,这是亘古不变之理!他始终相信。 江凌风不再劝。 慕华清眸子阴冷,皮面大笑道:“好!本尊与陛下就静待小公子前往京州!” 二十岁,朝圣山之约。不足三日,这个消息便会席卷神州各国。 得到这个答案,虽说有些不尽人意但也比没有的好,一群人陆续散去。 府门轰隆一声关上,两兄弟转身走回了江长安居住的院子。 江凌风苦笑道:“虽然知道你不服输的性子,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哪怕是个平常人,哥也护你!” 江长安心里暖洋洋的,浅浅笑着不说话。 身后紧跟着进来一人,走到江长安身后小声说道:“公子,外面的人都走光了……” 江凌风惊讶的看着眼前人:“你!是你!” 这人正是刚才那个提出方法以小生自居的年轻人! 但让他最惊讶的是这位“小生”此时卸去了男装,青丝及腰,竟是先前见过的小丫鬟伊柔! “原来是你!果然自古套路得人心,你们两人这可真是一唱一和瞒过了上前双眼睛啊。” “伊柔,辛苦你了。”江长安微微一笑,让这样一个小丫头去做这样的事,也是难为她了。 但小丫鬟的表现却十足超乎了他的预料。 “只要为小公子分忧,伊柔不辛苦。”伊柔开心说道,但额头的冷汗以及有些发白的脸色都说明她也吓得不轻。 江长安也同样心有余悸,再好的计划也难免变数,慕华清就是其中的变数,本来想着糊弄过去,时间一久这件事就会无人问津。 现在看来,成了无数人最期待的一件事。 朝圣山之约,不得不去! “公子,奴婢还要去拜见夫人,如果没什么吩咐,就先退下了。” 江凌风垫起脚看了看小丫鬟离去的背影,笑道:“这小妮子挺聪明,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时候该留什么时候不该留,二哥还真有些羡慕你了……” 江长安无奈笑道:“二哥,你就别再说笑了,今天这么早来找我绝对不止是为了在这些事?” 江凌风笑道:“瞒不过你,刚接到消息,景皇寿辰大宴,今天我就要和大哥一起随那个被你打得昏厥的王太监进宫一趟,应该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进宫!!!” 第十二章 各怀鬼胎 “进宫?”江长安紧皱眉头。 以往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但是这一次他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说不出的慌乱。 “怪不得景皇舍得把最喜爱的青花琉璃瓶送来,原来还有这层意思。”他的笑容逐渐消失,“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放心,不会有事的。虽然我和大哥不在家,但大姐不是要回来了吗,有她在可比爹的威慑力都大!江州那些花花公子可有得受喽……”江凌风笑道。 江长安脸上也涌上一股暖意,大姐江琪贞出外游历已有两年的时间,前几日捎来书信总算快要回来了。 但一想到临近的分别,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江长安讨厌分离,讨厌和最亲的人分离。 他虽然记得另个世界的事情,但是在自己家人面前,他总会习惯性的选择忘掉那些,以最真实的以前去接受这一切,享受这一切。 “好了……”江凌风宠溺地抚了下这个弟弟的头,“你不是一直想看一看中原京州的风光吗?这次我就让那些宫廷画师将整个京都都描摹下来,抻在你这院子墙上。” “我还听说景皇这老家伙的宫闱一面墙上有幅宫廷御手画的万马图,二哥给你把整个墙面揭下来贴你墙上,就连老头子想看也得缴上几两银子,哈哈……” 江长安没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江凌风笑呵呵的胡侃了一顿,轻轻敲打一下他的额头:“傻长安,记住了,以后谁再欺负你,就打回来,别老忍着,听见没?” “嗯,记下了。”江长安嘴角一勾,微微笑道。 江凌风满意的嘿嘿哧笑,接着,默默伸出一指点在江长安眉心,一点星光没入他的脑海。 那点星光在他的脑海中渐渐聚集成一个个金色小字,犹如活物一样缓缓游动,排列,最后凝聚成一段晦涩难懂的口诀秘术—— “《五行仙象诀》!” 江长安错愕道,“哥,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的体质,任何的功法到我手里都是暴殄天物。” 说不想要那是假话,江长安可清楚这《五行仙象诀》的地位,多少人绞尽脑汁想要拿到手,如今自己竟然是第二个知道法诀的人,如果这是离别礼物,那也太珍重了点儿—— “你是我兄弟,哥哥把好东西给弟弟一份,管他什么天物不天物的,能用的上最好,用不上也占不了你这个聪明脑子多大地方……”江凌风打趣道。 “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江凌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仰头笑道:“会用得着的,我江凌风的弟弟,总不可能会一直都是池中之物,让京州那一群脑满肠肥的人都知道,退婚,是他们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渐渐变地冷漠。 “哥……” “不说了,喝酒去,就当是送别酒……” “好——” 寒风瑟瑟,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又聚起了阴霾,飘起飒飒雪花,透过云层的朝阳撒着金粉一般垂下,把一长一短的两个人影拉的修长…… “先生以为如何?” 摘星楼上,江释空笑呵呵的问道。 章云芝面色无动于衷,眼角却微微笑意,看向江释空,道:“未动一兵一卒,只凭两张嘴,退去千人,虽然漏洞百出,更不算光彩高明,但不论阳谋还是阴谋,但凡用的好,即是大智慧……” “哈哈,还真是罕见你会这样夸赞一人。只是……”江释空担忧道,“就是不知这孩子能不能熬过二十岁,就算熬了过去,朝圣山之约的凶险,比起这天残之躯的诅咒,也不遑多让嘞!” 章云芝一针见血道:“今天的事情规模庞大,绝不像以往,看来有人已经忍不住下手了。” 江释空微微笑道:“先生以为这些人接下来会如何?” 章云芝眼神微眯,“销声匿迹,静待时机,一击必中!” “哈哈哈,这方法可不怎么高明。” “高明的法子只配高明的人想的出来,很显然,这些人里没有这种人。” 江释空大笑,起了烧开的茶水,斟了两杯。 章云芝也会心一笑,楼外雪越下越大,发出沙沙的响声,一壶热茶,一个良友,足以自在。 这件事看起来就这样在轻松的气氛中告一段落。 只是江长安不知道,当天晚上,一夜之间,江州有上千人无故失踪。 这些人有的是茶馆说书人,有的是窑子里传唤的小厮,更有甚者则是远道而来的京城官员。 这些人无一不是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府门暴乱的参与者。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警告: 谣言,不单单止于智者,也止于屠夫! 江长安院子里的所有侍从都没有发觉,在江长安和江凌风两兄弟走后,就在刘文集栽倒在地的地方,一点红光就像一只微弱的萤火虫,丝毫未引起任何人的察觉,好似流星般飞向江府之外…… 红光源头,正是已经走远的刘文集—— “师兄,这件事当真就这样算了?!”刘蒯册将茶杯狠狠掷在桌上,怒道。 两个人出了江府走了有半个时辰,确信安全之后才找了这一处茶摊坐下歇脚。 刘文集冷笑,回头看了眼江家府邸,道:“怎么可能算了!” “可那江凌风我们惹不起啊。”刘蒯册道。 “要不要……禀告师尊,让他老人家出手,一个小小的江凌风还不是弹指的事!” “愚蠢!先不说师尊如何回应,这件事若传开,为了一个不能修行的小东西竟然牵扯到师尊,你我在凌霄宫还如何立足!”刘文集呵斥道。 他们两人哪知道,他们敬仰的师尊,早在刚才在上千人面前已经丢尽了脸面。 “那这……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 “等?”刘蒯册正疑惑,就见天边一点红光飞来,落在刘文集手心—— “窃陵蛊!” 窃陵蛊乃是凌霄宫独有的蛊虫,没有什么毒性,早先被人训练是用于打探陵墓中的状况,后来慢慢的演化成了用来窃听消息的灵蛊。 早在几千年前人与妖两族大战中,这小东西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以至于现在还有人用来收集情报。 刘文集眼中阴霾,把手中的蛊虫放在耳边,听了片刻,残忍笑道:“这件事谁也不能透露半句,江凌风我们惹不起,不是还有一个废物江长安的吗?等我兄弟二人恢复过来,就拿这位小公子开刀!” “可那江凌风是个大问题啊……” “放心,江凌风明日就要去往京州!” “去京州?”刘蒯册捏着兰花指,不阴不阳地笑道,“可真是连老天都帮我们!” “这一去一回,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这就是我们最好的下手机会!届时江凌风回到江家,看到自己亲弟弟的尸骨,任他如何火大,也无法直接质问你我!” “师兄好算计!”刘蒯册将空了的瓷杯咣地砸在桌上,得意道,“江长安,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刘文集眼含笑意的望着自己这个师弟,心底闪过一丝冷嘲:“自然好算计,我的好师弟,你负责出手,我拿《五行仙象诀》!就算江家查到你我头上,顶多能查到你‘畏罪自杀’的尸体,和我刘文集,没有半点关系——” …… 时间过得飞快,正在刘文集刘蒯册师兄弟还在谋划着如何寻得一个下手的好时机的时候,半个月眨眼即逝。 清晨闪耀着耀眼金光,穿过窗子洒在此刻的成才学堂每一个正襟危坐的弟子脸上。 “江长安,八品。”随着庞二水宣布成绩,学堂里一阵喧哗。 “不是,同样的筑基丹,同样的药材,这不过才区区半个月的时间,这江家公子怎么就进步的这么快?” “我邻居的姨妈的表兄的姐夫的堂妹就是江家的一个仆人,据她说,这江小公子已经二十多天都没再去青楼了,反而一有空闲就窝在房间里,听话的很。” “这可怪了,难不成他真的改邪归正了?” 最不敢相信的人自然是一身肥膘的陈平生,眼珠子瞪得要飞出来,一把从庞二水手中躲过那枚丹药,和手中自己的筑基丹做着对比:“庞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和江长安的丹药没什么不一样啊,凭什么他的就是八品,我的还只是个九品丹?” 第十三章 趁天黑干他一票 两枚丹药都是黑乎乎的,看起来外表没有什么不同。 庞二水眯着眼睛,轻轻剥开陈平生的筑基丹。 只见丹心和外表一样都是黑漆漆的,伴随着的还有一股刺鼻的焦煳。 接着庞二水又剥开江长安的丹药—— 只见这枚毫不起眼的丹药竟是朱红色的丹肉,而且随着丹药被剥开,一股异香也充斥在不大的课堂里,气味虽淡不可闻,却沁人心脾。 众弟子这才了然,两个人一个和半月前并无不同,另一个败絮其外,金玉其内,二者高下立判。 “不可能,江长安,你是不是又偷得你江家炼丹师的丹药?”陈平生魔怔似的冲到坐在最后排的江长安面前。 江长安打了个哈欠,半酣道:“陈公子,先不说我家,就连你陈家随便一名炼丹师炼的筑基丹也不止眼前这幅样子……” 陈平生嗤笑道:“狡辩!江长安,你一个不能修行的怪胎,就算能够修炼出八品丹药,这辈子也止步于八品,先不说醒脉,连引气都无法做到,你注定在丹道上走不远,反观我已是步入练气境初期……” 江长安噙着微微的笑意,自古先人发现灵气,便经年都有一些特殊的人群沉浸在修行的过程中,千万年来不停地探索,无数的失败,终于拓开一条修仙大途。 修仙大途共分三大篇幅:筑基篇,化境篇,大道篇。 每一篇又分为四个境界,这基础的筑基篇,则是由炼气境、灵海境、万象境、泉眼境共同组成,其中每一境界又分前、中、后期三个阶段。 传闻修行至巅峰,万法归一,便可羽化登仙。 自然,登仙都是传说,当今世上最厉害的也是停滞在大道篇,始终不能参破,这也让人近十数年开始渐渐怀疑先人的成果是否正确。 不管怎么说,修行大途的第一步,就是觉醒灵力来源——灵脉,打开登仙的大门,觉醒灵脉这个过程,就叫做醒脉! 陈平生不知道,江长安已经能够自由地引气,体内特殊的青色灵力也是越聚越雄厚,渐渐趋近于圆满,距离醒脉也只差一步。 “是啊,我一个无法修行的怪胎都练出了八品丹药,可怜陈大公子都练气境的强者了,还在九品丹境徘徊……” 江长安刻意把“强者”两字咬重音,下面一阵哄笑。 “你……” “咳咳……”庞二水适时的咳嗽两声,“都还想再多练是,都各自回到位置上!” 陈平生不服气,示威性的看着江长安,哼道:“我多练两枚丹药!” “我四枚!”江长安不弱气势。 “我八枚!”陈胖子肥嘟嘟的手掌砰的拍在案上。 江长安眼神闪过一抹狡黠,飞快跟道:“我八枚!” 陈平生囫囵一听,没有细想,脱口而出:“我十六枚……” 说罢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接着就看到全堂弟子一副看好戏的神色,以及江长安似笑非笑的眼神,“陈公子好魄力,说好了,我八枚,你十六。” “江长安,你耍诈……” “我可没有,是你亲口说的要炼十六枚丹药的,其他人也都听到了……” 两个小孩儿你来我往打起了口水战,那场景就像集市上买菜的和卖菜的为了一点利益争论不休,大有吵上一天的架势。 还是庞二水站出来,一人布置了十枚丹药的作业,两个人这才悻悻的回到各自位置。 像往常一样,下了课之后江长安跑去了庞二水的住处,一如既往地拿起一株药草放在头顶。 经过半个月时间的练习,江长安炼药的时间越来越快。 头顶的药材体积也由开始的巴掌大的灵芝变成了小拇指粗细的药草,而且能够做到一个药材连成之后头发丝一根不损,只是这速度和庞二水还是差了一大截。 一直练到半夜回了江府,伊柔还在秉烛夜读,看到他回来高兴地跳过去:“公子……” “柔儿,你先睡,我还要再将今天学习的东西回顾一遍……” 这些日子尽管江长安说了很多遍,但这小妮子就是非等到亲眼看到他回来才肯睡,这也导致了他每天都要点上一点安魂香。 伊柔也觉得很奇怪,每天自己睡着的时候小公子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天亮之后又是衣衫整齐的站在一旁。 哪怕是后来自己都脱了衣服躲在被窝里,他也是无动于衷。 每当夫人问起的时候她又只有支支吾吾的,无法回答…… 难不成是公子嫌弃自己出身,或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小女孩正是胡思乱想的年纪,再加上自她来到后江长安还是半夜才回来,这之前去了哪也一直不说,引人遐想。 她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原因,眼眶红了:“公子莫不是嫌弃柔儿?” “不是……”江长安头疼道。 “那为何公子每天都是这么晚才回来?难道不是讨厌柔儿吗?”伊柔道,“倘若公子真的讨厌柔儿可以直接告诉柔儿,柔儿去请求夫人收回成命,也不想讨公子厌恶……” “别……”江长安相信要是真的这样去说了,那自己整天花天酒地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而且他相信,只要有老头子在,恐怕下次来的就不是这么温柔的小姑娘了。 “柔儿,我实话告诉你,这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其实我这些日子,都是随着一个先生学习丹药,以至于废寝忘食,不能自已,这才熬到这么晚……”江长安认态极其认真严肃道。 伊柔泪汪汪的看着他,眼中除了泪水就是怀疑。 “我说的句句属实……” 伊柔更加怀疑了。 江长安无奈道:“好,明天我带你一块去看一看,这下信了?” “那一言为定!”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利索的脱了外衣钻进被窝,整张被子把蜷缩的身子包成了粽子。 只留下一张可人的小脸,好奇问道:“公子,你为什么要学炼丹呢?我以前村里面就有一位炼丹先生,可最后都收不到弟子活活饿死了……” 江长安脸上端的一副大公无私,大义凌然道:“你也知道,像公子我这样无私的人,总要向一些弱势力伸出援手嘛,况且,以公子我的本事和英俊潇洒一定不会饿死……” 虽然眼下的炼丹师并不景气,远逊于御灵师以及木甲师,但是那是对于外界的炼丹师而言。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神州的地域、气候以及灵力等各方面早已不及曾经的万分之一,根本孕育不出上好的药材,就算再强的炼丹师也无可奈何。 制造不出神丹,这也是炼丹师渐渐没落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江长安不同,神府镜就是最佳的药材来源,这里有最充盈的灵力,孕育出的有品质最好的药材。 尽管异兽带来的凶险也是成倍增加,但这完全值得他去冒险! “公子脸皮真厚,嘻嘻!”伊柔笑道,相处半月,她也有些了解这位公子的脾性。 为她置办衣物首饰,闲暇时也给她讲一些书里没有的奇异传闻。远远不像其他姐妹说的那样暴戾,凶狠。 还有退去千人的计策慧力,也不是常人所有的。 不过倒是有一点是千真万确,也是她切身体会的,那就是公子很讨女人喜欢。 每每想到这点她心里都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那股情绪究竟是什么。 “公子……” “嗯?怎么了?” “公子嘴上虽然有时不正经,但心里却比谁都明白。其他人或许讨厌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作为,伊柔也讨厌,但一到了公子的身上,就莫名的的喜欢。能遇见公子,这是伊柔进江府以来,感觉最幸福的事……” 小姑娘脸红彤彤的,说完这一大堆话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迅速钻进被窝里。如同道破了天大的秘密,暗暗窃喜。 这是……被表白了? 江长安听得内心膨胀,摸着下巴思索,自言自语:“果然个人魅力隐藏的再好还是免不了被发现,惭愧啊,惭愧……” 被子里的伊柔听到这话,咯咯笑得乱颤…… …… 点上了安魂香,江长安屏气凝神,神随心动再次步入神府镜之中—— 神府镜里这个时间天空落下帷幕,换上了满天星斗,万籁俱寂。 看着地上的四根断裂的树桩,心中小小得意。 这第一根他用了整整十二天才打断,第二根则用了七天,第三根,只用了三天…… 虽然依旧无法没有醒脉,但江长安能清晰觉察到身体的不同,筋骨无论是爆发力还是强韧程度,都有了质的突破! 就连重力带来的影响也大大缩小,尽管还不能向外界一样跑跳自如,但是活动起来几乎也看不来什么异样。 修行之人最基础的就是引气入丹田,不过是薄薄一层。 经过无数的日积月累,在身体之内凝练出灵气。 醒脉之后,灵气就会形成一个漩涡的趋势,可以催动灵力注入身体从而战斗力提升上百倍,这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了修行的道路。 人们也叫做——练气境! 练气境经历前、中、后期无数次的浓缩积攒,会化成一方活水,形成水势,或成一大片湖泊,或成一小方溪流,而天资的高低也是从其中大小显现出来,也就是突破成了人们所说的灵海境。 自己在东城林子遇到的王邱明,就是达到了灵海境的后期,在二十出头有这个修为,不能算特别好,但也相当不错了。 此时的江长安内视之下整个丹田进入眼帘。 他的丹田中的真气还只是存在虚空之中的一股简单的青色灵气,没有形成规则的漩涡形状,像是无数条零零散散的枝条,只待一朝凝聚成焕然生机的小树。 今天江长安没有像往常一样锻炼,而是遥遥望着远处巍峨山峰—— 第一重秘境上盘踞着的各类凶禽猛兽都已休息,茂盛的植被像一层天然的外衣给了它们最好的伪装,月光渐渐被黑云遮蔽,当万籁俱寂,依稀可以听到山上又有凶兽被吃掉的哭嚎,令人胆颤…… 江长安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进山! 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进山! 趁着天黑,先干他一票! 这是江长安现在的想法,一个别人看起来不合实际的想法! 看了一眼悬崖的表面,眉头微皱。 在他的身前是一道陡峭的悬崖。 山的周围层峦叠嶂,其中夹杂着绵延不尽的原始森林,大多也是沼泽和紫气毒障,若是想要登山,除了从悬崖攀爬上去,没有第二条路选择。 悬崖峭壁,天地造化而成,似是拔地而起,非常突兀。 摩拳擦掌,稍微活动了下身骨,随着一声低喝,江长安整个身子弹跳而起—— 大约跳到丈高的高度,迅速伸出四根手指稳稳的勾住悬崖上毫不起眼的凹陷处,两手左右相互动作,攀住每一块能够利用的凸石和凹陷,整个身体在协调调度下自如地向上方攀去。 “吼……” 林间各种怪物的低吼声越来越近,到了山腰中间,葫芦谷里又刮起了大风,带着浓重的湿气,若是不快点爬上山顶,再拖延下去山上的石头就有可能会松脱。 爬行的速度提到最快,他整个人的身体都紧贴着崖面。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可算登上了悬崖顶峰。 登高临下,能清晰看到葫芦谷的形状,一种豪壮气势打心底涌出,他却不能大声吼叫。 因为二十米外的一块岩石上,正匍匐着一头蜈蚣。 足有一丈长的蜈蚣,通体深红色,在它身旁的花草石子无一不是收到严重腐蚀。 背上的甲壳就像串起的一个个钢盔,暗沉的颜色下给人压抑的威势。数百对镰刀足有规律的运动,丝毫不会让人感到多余,反而觉得大繁胜简,能够最为快的时间发挥出最大的爆发力,摆动出对快的速度! 巨型蜈蚣的头部带着两颗硕大的腭牙和令人作呕的红色触角,嘴里还不时发出似蛇吐信的响声。 百米外他又看到那头遁炎鹰。 其外隔着不远的距离就能看到一头从没看过的异兽,总能找出与现在的妖兽有些相似点,但体格却相差甚远。 它们各自有着属于自己的领地,不容外人插手半分。 看来这次回去要好好找本古兽图解好好看一看了,江长安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眼下不能移动,只有小心翼翼的利用目光搜寻文中所提到的的宝物。 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只当开阔一下眼见,顺便捞得一株荒古的药材最好。 山顶上奇异药材光是江长安能清楚看到的就有二十多种,在黑夜里放着璀璨荧光,五彩缤纷,可这些药材要么是有异兽守着,要么就是距离太远,为了一株药草穿过这险境无疑是找死。 忽然,他看到距离自己和巨型蜈蚣中间生长着一株青蓝色的草药,点点银色的果实点缀在上面,距离十多米都能感觉到上面冒出的氤氲灵气。 虽然看了上万张丹方的药材,但是他笃定没有见过这一种。 趁着遮月的黑云还未散去,江长安没有一丝犹豫,掏出在城东捡到的寒光剑和紫盾,左右手各执一个,勾着腰缓缓向药草移动—— 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完了这条不足二十米的路程。 此时距离巨型蜈蚣不过十米的距离,他能清楚看到那黑色躯体上犹如钢针的毛发,紧张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没有时间细看揣摩药材的用处,先偷了再说! 拔药收药一气呵成,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正要下山的时候,眼前山顶的中心突然亮起一道乳白色的强光,照得整个山顶犹如白昼! “靠!” 江长安罕见的爆了句粗口!这一道强光不但照得夜空明亮,还所有休息的妖兽惊醒,巨型蜈蚣晃了晃脑袋也有苏醒的趋势。 眼下情景就应该尽快撤离,可江长安却看着白光有些失神,发出白光的不是一株药草,而是一个器皿,只能囫囵看到个轮廓,就让江长安大吃一惊—— 一口,两耳,三足—— 炉鼎! 这就是至宝! 江长安正被眼前之景震惊,一个狰狞的巨型蜈蚣头探了过来。坚硬巨大外壳泛着戚戚寒光。 他身体瞬间像是离弦之箭,飞快地冲向山崖边缘。 可蜈蚣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料,数百条腿摆动起残影,迎面袭来! 其他的妖兽也都相继发现了这边动静,全部向江长安包围过来,这一下其他的退路都被瞬间封死,只剩下唯一一条上来时的天险道路。 巨型蜈蚣巨大的獠牙誓要刺穿胸膛! 江长安并不怎么惊慌,避无可避,左手之上贯注了自己体内霸道的灵气,攥紧了拳头上,毫无保留的使出吃奶的力气,斜侧穿插地砸向它的头颅! 这能击倒一根树桩的力道,正中它的脑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江长安只感觉像打在了一块铁块上,疼地蹙紧了眉头。 再看巨型蜈蚣,轻摆了两下触角。想像之中的甲壳被击穿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红黑色的外壳上只是稍微有些凹陷,那程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身后距离悬崖边缘还有一段路程,江长安第一次觉得十米的距离是这样的漫长。 这左手一拳虽然没有造成实质的巨大伤害,但却达到了江长安想到的结果。 巨型蜈蚣被左手边吸引过去,抬起身子的一瞬间暴露出身下的软壳部位—— 江长安右手旋转着的寒光剑泛着淡淡蓝光,像是升腾的蓝色火焰! 噗—— 巨型蜈蚣头下软壳被寒光剑撕裂开一道尺余长的伤口。 霎时间,巨型蜈蚣发出愤怒的嘶鸣声,奋力一撞! 江长安早有准备,左手擎起紫色圆盾,巴掌大的圆盾刹那间延伸出一层紫色透明的蛋壳屏障,将他包裹在其中! 轰地一阵剧烈撞击,紫盾的防御能力远远超乎了江长安的预料。 看似惊险,实则除了荡起一层紫色波纹,没有一丝伤害,反倒是这股力量将他送到了悬崖边上! 江长安直接跳下悬崖,伸手攀住一块凸起的石头,缓缓向下攀去。 身后的诸多妖兽站在悬崖边上,想要下来,但又好像在惧怕什么,只有原地发出愤怒的嘶吼—— 一个时辰后,江长安总算平安落地,回想起刚才的险境,一屁股瘫坐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那种场景,相信就算是一个老练的修真者也吓得够呛,他一个“小孩子”,说出去足以让任何人瞠目结舌。 躺在草坪上,看着寂寥星空,耳边还回荡着各种凶兽的嘶嚎。 江长安的思绪还停在那一束白光上,他可以肯定,那道白光是一尊炉鼎。 和单纯的鼎不同,炼丹炉鼎多了一口盖子,以作封炉、熬丹的作用。 只可惜自己实力远远不够,只要更进一步,也不用这么辛苦的爬上爬下,御风而飞,何等惬意。 以前江长安不敢去想,但如今这些变成了触手可及的事。 也就能得到那尊炉鼎,修炼二哥传授的《五行仙象诀》。 变强! 江长安攥紧拳头,想要醒脉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不过好在此行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他掏出那株青蓝色的药草,拿到鼻尖嗅了嗅也没有闻到一丝的香味。 除了颜色,看起来就是很平常的一株药草。这些也只有问过庞老头才能确认。 …… 第二天没有课程,一大早江长安就带着伊柔向后街的店面铺子走去。 “公子。这位庞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啊?”伊柔充满了好奇,除了住在摘星楼上那位教习公子书法的章云芝先生,到底还有谁能让公子乖乖的收起了骄纵,愿意踏踏实实规规矩矩的增长学识。 “那老家伙,就是一老不正经的,柔儿,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伊柔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 “公子……也是这样说章先生和凌风公子的……” 江长安没有言语,嘴角却也忍不住勾起一个弧度。 庞老头住处渐渐映入眼帘,谁知往日这间无人问津的铺子今日格外热闹,门口早早地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庞二水,你再怎么说也受过景皇恩惠,也曾是朝中出了名的一品药官,就算不为这官职,为了圣药庭,你也得回去看看不是?” 店面铺子门前站着一群侍卫,身上的都穿的统一的银色盔甲,为首的无论是大扮或是强调都和被江长安胖揍的王公公如出一辙。 圣药庭! 江长安心头一颤,圣药庭是由夏周国最优秀的炼丹师组建成的,专门效力于皇室的类似太医院的地方。 据说圣药庭里就连挑拣药材的小厮也都是三品以上的丹师,真正炼丹的则都是真正的一品丹师,几乎是所有炼丹者心中的圣堂! 庞二水坐在屋里眯着眼睛,入定一般对外界的事情一并充耳不闻。 “庞先生,我好话说尽你都不愿意走,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这皇室药官可不是谁都能够当得,也不只有你一人能治这病,本公公不远万里来这地方请你,你最好识相点,这要不是景皇最近身体情势紧张哪会挨得上你……” 一个手下提醒道:“魏公公,庞先生毕竟曾是朝中药官,您看……” 那老太监不以为意,冷嘲道:“药官又如何?景皇又没说非要他回去,虽说待在江州逍遥至极,但庞二水,你别忘了这江州可没什么珍贵药材,没有药材,你就算丹术如何高明也就像拔了牙的老虎,对待这拔了牙的老虎嘛,自然用不着这么客气……” 第十五章 高谈阔论 庞老头淡淡道:“药材的事就不劳闲人操心,老头子这里不缺什么名贵药材……” 魏公公讥笑道:“庞老师父,你就别再装了,瞧你这住的穷酸样,就算江州有什么奇珍异草,你买得起吗?最后还不是全落到了江家这口大锅里头……” 魏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阴狠道:“其实不想走也成,庞二水,你只要能任意的掏出一株看得过去的药材,我就离开,绝不打扰你休息,以后也绝对不再来干扰,倘若你拿不出,那就劳驾,跟着本公公去往京州走一趟了……” 身后的二十位银铠侍卫的手都不约而同的架到刀柄上,大有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一切只等魏公公一声令下—— “师父,今天您这可真是热闹啊,哈哈……”江长安窜出来,笑道。 如今他已经是庞二水的正式弟子,称呼自然也从“先生”变为了“师父”,两个词的意义可是千差万别。 庞二水睁开眼,看了两眼又眯了起来:“迟到了……” “知道知道,这不是刚刚来到时候,在路边捡到了一只药材吗,就想着让师父过过眼看一看这是什么……” 魏公公扫视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少年,讥讽道:“真是笑话,一切灵药皆是洞天福地天生地养,街边捡到的,怕不是连草和药都分不清的小子,我说庞二水,传闻你从不收徒,怎么这收了个徒弟,还是个傻子啊,哈哈……” 魏公公笑容瞬间凝固,眼中只剩下这个小男孩掏出的一株青蓝色药草—— 就连庞老头也微微诧异,看了看药草,又看了看这位弟子,说道:“这是玄冥草,上等中的上等药材,生来有三个阶段也分为三种颜色,第一阶段是朱红,第二阶段橙黄,第三阶段也是药效最盛的阶段,色呈青蓝,最重要的是,这种药应该早在两千多年前就绝迹了……” “绝迹!”魏公公一脸震惊,此刻他一张老脸上比被扇了一巴掌还要响脆! 紧接着,他放低了身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兄弟,不知这药可否卖于我?我愿出黄金千两——” 庞二水冷笑道:“黄金千两?够买一片叶子……” “庞二水,你……”魏公公还原本想着欺负这小子年幼,抛出点钱财就可以拿到手。 江长安也有些惊愕,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贵重,笑道:“这位老人家,我们江州就这东西多,我还亲眼见过好多呢,什么长得像刺猬的药草啦,形如长蛇单叶的……” 江长安侃侃说道,他将昨天晚上在山顶看到的诸多药材统统细说了一遍。 庞二水眉头直皱,心里纳闷,这些药材都与古籍上记载的相似,可书上也只是只言片语,就算江家药谱再全也没到这个地步。 最为震惊的还是魏公公,他本来不相信这个小孩子说的话,但是那张认真单纯的笑脸总是打消他的怀疑。 难不成江州真的有这么多奇药,魏公公冷哼一声,道:“就算有这么多奇药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江家手里,庞老头,说到底,你也和这药材没有一点关系!说到江家,我听说那位被退了婚的废物公子还敢动手打了王公公,可真是大了胆子!最好别让本公公遇到,要不然就算在这江家地盘,也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魏公公信心满满的说罢,就见到庞二水脸色非常精彩,憋笑指着江长安:“不巧,这位就是你说的江家废物小公子……” 魏公公微微愣神! 就见小男孩笑着看着他,眨巴着灵动的眼睛,那笑很天真,可在他的眼中总感觉凉飕飕的。 听说王公公就是被他一拳揍到了半月下不来床,当时两人也是这个距离…… 魏公公咽了口口水…… 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魏公公哈哈大笑握住江长安的手:“我道是谁呢能做庞师父的弟子,原来是江小公子,话说十四年前还是老奴带着景皇旨意来为小公子庆贺的,老奴还抱过您呢……” 魏太监笑得要多假有多假,江长安还是浅浅笑着,直到眼前这老头子笑声逐渐变小—— 场面更加尴尬。 终于,魏公公实在受不了这种眼神,简单说了几句不会再来打扰的客套话,便草草地带着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师父,这老家伙想找你回去?”江长安望着那一串灰溜溜的背影,问道。 “是景皇想要我回去,进来,刚好他们带了点酒菜……”庞二水只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伊柔,也没多说什么。 江长安嘻嘻笑着进了茅屋,三个人围着一张小桌,掏出几碟鸡鸭鱼肉,酒碗竹筷,就把那张看起来随时都会断开的破木桌铺得满满的。 江长安跟着庞二水灌了一口,没觉得什么香美醇和,纯如幽兰,唯有一股辣劲。 辣的赶紧塞了几口菜,一张脸迅速蹿红,他虽然对茶道研究很深,对酒是一窍不通,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喝,不能扫兴。 “师父,你说这天上有神仙没?”江长安随口问道。 谁知道庞老头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晴空,明亮的很。 他傻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吐出一个字:“有——” 江长安一怔,没反应过来。 天上究竟有没有仙人,这是数十万年来从天地初开洪荒时代到如今,人们一直追寻探索的谜题。 根据各部史料记载当年的确是有天人的存在,可为何最后仙道渐渐没落,这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不计其数的人一头扎入修仙大途上来,但最终,也没有找到一个真正的飞升之法。 “切——你还真信!”庞二水唏嘘说道。 老头见戏耍得逞仰天一个哈哈,道:“怪力乱神,多是坊间传闻,村夫妄语,纯是无稽之谈!世人就算能负千斤,也无力移山填海,所以啊,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 这个答案虽然不太满意,也在江长安意料之中。 “师父,我不明白,爷爷这么信任你,可拜你为师的事情为什么连他老人家都不能讲呢?”江长安问道。 庞二水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江家的方向,笑道:“不用讲,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您是说爷爷知道我跟你学习丹术?” “小子,这江州,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一阵风,一滴雨,都尽在那个老家伙眼中。那老狐狸可是从不干亏本的买卖,把你送入学堂,想的就是你小子能把老头子这一身本事都偷过去,哈哈……”庞二水笑道。 江长安似懂非懂的点头,又问道:“师父,炼丹真的只为了治病救人吗?” “不然呢。”庞二水笑道:“治病救人还不够吗?这样一来,也就能保护那些你必须要保护的人了……” “那师父有想保护的人吗?” 庞二水端着杯子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良久,褶子挤兑成一个笑容:“有……” 趁着脸上褶子未散,老头继续说道:“人生匆匆,能找到一个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实乃三生有幸,能遇到一个愿意保护自己的人更是九世福德……” “那要是两个人彼此相守呢?”连江长安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要问这个奇怪的问题。 庞老头笑得更甚,像是地里生长的麦子灿烂金黄,老不正经的姿态在这时发挥到了极致。 他着了魔一样大笑了半天又陷入了沉寂,语气平淡,意味深长道:“那就是人世间……最好的事!” 那一刻,老头眼中流露的东西是江长安从未见过的。 “师父想要保护的……是个女人?” 庞二水回过神,深吸了口气:“嘿,你小子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这么多吃的喝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江长安嘿嘿傻笑,拍着胸脯:“师父放心,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 庞二水微微一愣,笑得更大声了。 只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背过身子,留给江长安一个驼背的背影、一个反光的头顶,只能隐约看到他的手不时地在脸上蹭着什么东西。 庞二水还朦胧记得,曾经,好像也有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江长安沾了点醺醺醉意,道:“听他们说,在我刚满月的时候,有一个算命老师父给我爷爷算了一卦,他说因为我江家有一个人杀的人太多,业报太重,就算有子,恐也夭折。” “我大哥江笑儒和我二哥江凌风是双胞兄弟,我大哥生下来就有腿疾,被送到了一个有神医的山上修养,从记事起都没见过几面,我也是天残之躯,命不长久。不过还好,那算命的说我江家第二个公子,也就是我二哥可以活的很长,命很好……” 他笑得很开心,比说他自己都要高兴。 整个江家,最懂他最疼他的人,莫过于这个被称为江州奇才的二哥江凌风了。 庞二水默默夹菜喝酒,自始至终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这样反而更让江长安想把心里憋屈多年的话都吐露出来。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治好自己的病,再治好我大哥的病……”他的语气充满了渴望与憧憬,“我想出去走一走,去江州以外的天下看一看,不是以江家公子的名头,而是以江长安这个普通名字。” 他终于能说出憋在心底的真心话。 江家之耻,世家纨绔,败家子…… 多年来种种恶语风评,他不理会,不代表他不在乎。 “公子……”身后站着斟酒的伊柔轻声呢喃,心中触动,伸出手就要抚在他的肩上,看了看自己身上丫鬟的着装,又缩回了袖子。 庞老头皱了皱红鼻子,又拿手蹭了蹭油渍,长袖一甩,洒脱道:“好小子,冲你这顿饭和这些话,今天的训练免了……” “不行,师父教过我,做人做事亦如炼丹,岂能半途而废……”江长安说着就要借着酒劲起身,试了几次还是无力地坐了回去。 庞二水欣慰的笑了笑,道:“老夫是说今天好好休息,晚上,醒脉!” “醒脉!”轰地一声,两个字在江长安的脑子里炸开,酒劲去了大半—— 第十六章 醒脉 “师父,我能够醒脉了?!”江长安激动道。 问完这一句,又一股酒劲跟着冲上头,感觉天地都在打转,眼皮犹如挂了千斤重物,再也支撑不住,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呵呵……” …… 晚上的时候,江长安被冰冷的激流惊醒,迷蒙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庞师父的住处,只是天色傍晚,他正坐在一个大木桶中。 这个木桶将这店铺的空地几乎全部占据,冷水瞒过他的脖子,留下一个头在外面。 醒脉讲究的就是心无旁骛,一个小小的分神就有可能导致形神俱毁,他可没听说过有人在洗着澡醒脉的。 “师父,这是干嘛?” “我让那个小姑娘先回去了,以免看到一会的样子会心疼,呵呵。” 庞二水嘿嘿笑道,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放心,若是普通的水自然会给醒脉带来危险。但加上点东西就不一样了……” 他掏出一只白色瓷瓶:“你睡着的时候我将玄冥草制成了淬体液,毕竟是已经绝迹的药材,这具体会有什么成效,老夫也不敢断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它带来的受益,绝对比筑基丹强大数倍,自然,也比筑基丹痛苦百倍……” 瓷瓶中滴下三滴青蓝色的药水…… “咕噜噜……” 清澈泉水顷刻间变成了淡蓝色,而且仿佛上升了几百度冒出腾腾白烟。 “没什么感觉嘛。”江长安松了口气,却突然感觉身体发烫起来,巨大热量深入皮肤,浴桶中的水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反而身体快速膨胀浮肿。 “这怎么回事?!” 转眼间他已经成了一个体型巨硕的胖子,紧紧卡在了浴桶中,像是下一秒就会将其挤爆一样。 接踵而至的是一股剧烈疼痛,整个身子就要撕裂开来一样。 那些前几日训练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被撕裂开来,鲜血瞬间将木桶染成暗红色! 噼里啪啦—— 巨大的拉扯力让每一寸的骨骼开始节节崩坏! 碎骨重铸! 凡体终究承受不住巨大灵力,唯一可以改变的就是重铸! “噗!” 江长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连人带桶摔倒在地。 “娘的,有种再来!”江长安大喝道。这更是激起了他骨子里的血性。 “老子就不信,其他人能练,凭什么老子就不能!” 江长安咬紧牙关,脸色坚毅,身上不断传出噼啪的爆炒豆子的声音,每一声响就是一寸骨头断裂。身上也渗出了一滴滴黑色粘稠物,肥胖的身躯也随着每一次响声缩水。 “再来!” 反复的变大变小花了大约两个时辰,不多不少整整八十一次! 变化平歇之后,他整个人已经瘫坐在水桶里,意识模糊,全身像是失去了控制动弹不得。 刚要喘口气,水桶中一股火热的力量忽然窜出,顺着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经脉,钻进体内。 江长安紧张的本能闭上双眼,但却发现现象中的灼热感并未出现,反倒是一种清爽温凉的感觉通体而过。 舒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呻吟出声。 紧接着力量直指江长安体内丹田。 “这是要……” 那道蓝色药力迅速钻进了经脉之中,江长安看的一头雾水,可感觉却非常舒服。 他能看到自己的额丹田像是黑暗虚空,这些日子吸纳的灵气散乱的游荡其中,这股蓝色力量一头扎了进去便如石沉大海,没有丝毫波澜。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在虚空的中心位置,也即是正常人觉醒生出灵脉的位置,开始最初的凉爽感迅速变得灼热,不一会儿已经有些烧痛。 他激动地攥紧拳头,这根从出生都没有一点感觉,形同虚设的灵脉,此刻终于传达出强烈的痛楚。 江长安连忙试图勾连到外界的灵气,可一切依旧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一丝联系。 “还是不行吗?”江长安沮丧道。 正在这时,又有了新的情况。 那道青蓝色火光再次显现,一头钻进去。江长安一瞬间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啊——”痛到极致,叫声嘶哑。 眼前看到的所有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黑暗的地方,四周黑蒙蒙的一片,而在他面前亮起了光亮,光亮中一幕幕往事像是一幅幅画卷,走马灯一样陈列在眼前—— “呸,他要不是江家的人,恐怕早不知道死在哪了……” “江长安,你只是一个世家纨绔,一只可怜的寄生虫,一个连修行大道都没资格踏上的妖孽……” “本尊奉皇命而来,商讨关于小公子和静菱公主的退婚事宜……” …… 嘲讽,侮辱甚至谩骂,一幕幕都清晰的出现在面前,每一幕无不是在捶打着他的身心! 直到退婚那日的凌霄宫炼丹门门主,慕华清在江家说出退婚的一幕,更像是一把利刃直插心脏! 王邱明的巴掌还在脸颊上火辣辣地火烙一样疼! 江长安极力的喘着粗气,身体忍不住痛苦的战栗颤抖,嘴唇已经浸出血渍,两眼几乎瞪出眼眶,但他却死死的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耳边响起了一道道靡靡之音萦绕而起,犹如天边,又似眼前: “江长安,你真的是一个妖孽吗?” 江长安一愣,问题在他的脑海中来回碰撞回响,久久挥散不去。 真的是一个妖孽吗?他不知道,但是在别人的眼中至少是这样。 也正是这些人,他也变得开始自我怀疑,直到最后的默认,打心底已经承认妥协。 家人对他都是如众星捧月一般,就算谈及此事也是自动规避。 从没有人这样赤裸地问过他—— 那张原本只是痛苦的脸庞渐渐冷却,像是顷刻间完成了春夏秋冬温煦冰寒的转换,最后结成两个冰字: “不是——” 语气坚定,但转折处似又包含了千万语的苦楚与压抑…… 这一次,他选择不再妥协! 他扑哧笑了,双手攥得发白,两眼通红,笑中带泪,像个傻子。 仿佛这些年的无奈,都随着这两字一倾而尽—— 他要告诉世人—— “我江长安,天下独有,绝非妖孽!” 那道声音又起: “江长安,一切都已注定,天予你繁华,予你狂纵,唯独断你修途,这,乃是天命!!!” 天命? 突然,他直起腰,死死地瞪着这天,瞪着这地—— 他的脸色如同冰冷的石头,抬手高指苍天! “天弃世遗如何?生我狂矫又如何?福靠己修,命由己造,何时轮得着你天命!” 从小到大,所有的痛苦,都是由自己来承受!我不会输!更不会认输! 瞬间犹如千万根针同时刺入他的头和五脏六腑,不止是疼痛,还是皮痒难忍,像是有千万只食人蚁同时啃食着他的身体,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掉。 青蓝色火光感受到了他的痛苦,非但没有停下,并且如鱼得水,来回穿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忽然青光火苗乍现,召出万丈光辉,铺在那一方伸手不见五指的丹田虚空中,熠熠生辉。 只见散乱的数十道青色灵气围着中心聚集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处,竟荡起了一圈圈青色的波纹,一圈套着一圈,细如微尘。 江长安双眼微闭,深吸缓呼,不住自鼻端喷出紫气,显然正在适应这个过程。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漩涡中心生出一道青色的肉线,肉线渐渐扩大,变得强壮…… 灵脉! 江长安来不及高兴,表情狰狞起来,蜷缩在原地,不停抽搐痉挛,这是最痛苦也是最为难熬的阶段! 这样的情况,至少会持续一个晚上。 庞老头脸上神色复杂,抿了口酒,不知不觉将手攥得死紧,走到了案前执笔写下: “望速查清摘星楼中有无玄冥草此种神药,此子灵力蹊跷,像是其背后还有一位高深莫测之人相助,其高深程度,远超你我!江家能者无数,此子智慧不敌江笑儒,天赋不敌江凌风,唯有隐忍、毅力,当世罕见,远观洪荒群雄,智慧天赋者不在少数,可真正称帝的多有大毅力!我不敢妄自揣测他会达到什么样的成就,只能说此子若出江州,便如苍龙出海,盛古神州,避其锋芒!” 搁笔,这封信会在今夜被人火速送往江家,交到江释空的手中…… …… 天边慢慢浮现出白色,淡红的朝霞像是红色的墨水一样晕开,浓烈。终年寒冬的江州,这样的朝霞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一阵早风吹过。江长安忽然感觉身上一凉,恍惚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躺茅屋中的卧榻之上,周身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骨骼间发出噼啪的声音,整个人神清气爽,这种状态他前所未有。 灵力充盈的感觉,令他甚至觉得一掌可以劈开一座高山。 “练气初期!” 江长安激动的有些颤抖,笑的也有些疯狂。 十多年没有动静的灵力终于突破,怎么不让人高兴! “灵脉!” 他提神轻喝一声,手中变动结印,只见周围的灵气疯也似的一拥而上。 久旱逢甘霖,就连身上每一条经络,都似不甘心,也跟着缓缓吸取灵气。 江长安激动地凝神内视,只见灵元之中仿佛一片茫茫虚空,虚空上方悬浮一个青色纯净的气流漩涡,浓厚的灵气充斥在其中。 而这源头,则是中心点的位置一根浑厚粗壮的灵脉,闪烁着淡淡荧光,就像黑夜中燃起的希望篝火。 青铜神府镜浮在一旁,二者相互辉映,无限绮丽。 他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简单二字来概括形容! 江长安迫不及待的跑向屋外来到树林子里一棵大树前,想了想又挑了根最粗壮的出来。 站稳身形,目光铮铮,一声暴喝! 一记疾风直拳! 没有掺杂半点花哨的动作,有的只是最朴实的动作,最快最简单最暴力的一拳! “嘭——” 树桩完好无损。 一个呼吸的时间,咯咯吱吱的断裂声不绝于耳! “嘭!” 整根树桩大到根部小到细小枝叶一刹那炸裂成碎片木屑。 “这……醒脉成了?”江长安不可置信的望着双手,确认完好无损后喜出望外。 “终于醒了……” 身材矮小的庞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先别高兴的太早,这醒脉并不是解决了你一魂一魄的问题,你依旧活不过二十岁。” 江长安依旧难掩激动,嘿嘿笑道:“不还有六年的时间嘛!” 醒脉成功,无疑是重燃起心中修行的火焰,尽管庞二水并无续命生魂的方法,但是六年时间,不信找不着一个法子。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努力提升实力! 江长安看着他,问出了憋了很久的问题: “师父,听说夏周国皇室的‘圣药庭’是由天下最厉害的丹师组建的,为什么那老太监老揪着这件事逼你回去啊?” 庞二水犹豫了一会儿,那张年迈的脸上平静无波—— “因为,圣药庭,是我创的……” 第十七章 遇袭 江长安回了江府,这两天发生的事足以让他思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平复。 刚进院门就有仆人跑过来。 “小公子,老爷让您前往议事堂一趟。” “去议事堂?有什么事?” “小的不知,好像是迎来一位贵客。” 贵客?江家几乎天天都有客人,但是能称上贵客的却没有几个,而且这次为什么一定要他也过去。 没再多问,江长安稍微整理一下着装,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了议事堂。 所谓的议事堂江家统共有三十座,只不过是一个个待客的阁楼。 还没进门,就见到堂上坐着两人。 一个自然是当今的江家老家主江释空,另一个江长安没有见过——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穿的极为朴素简约,一手拄着一根碧玉龙头拐,另外一只手托着一只龟甲,和街上骗吃骗喝的算命术士有几分相似。 惊奇的是小丫鬟伊柔竟然也在里面,脸上挂满了眼泪,见到江长安回来眼中涌出一丝希冀,“公子……” “这什么情况?”江长安越过门槛,行了个礼:“爷爷,这不会又是来卜我的命数?这都是第多少个了?” “不得无礼。”江释空不怒自威,但又给人一种亲切和蔼,笑道:“长安,这位是天命宗的龙云婆婆,她可是天命宗里的元老,这次来也是为一件事情……” 龙云婆婆轻轻摆手,呵呵笑道:“老婆子只是在天命宗占着闲职,没有什么名气,这一次来,实则有事有求于小公子……” 占着闲职?说得轻巧。江长安可清楚,天命宗乃是北境最有名气的方术宗门,网罗各种占卜算命的人才。能在这种地方称得上江凌风的一声尊称,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江长安单纯笑道:“婆婆有什么事尽管和爷爷说,小子只是一个平常人恐怕帮不了婆婆什么啊?” 龙云婆婆摇头笑道:“公子说笑了,第一,这件事只有小公子能做到,第二,小公子可不是平常人……” 江长安呼吸骤然停了一拍,心中一种强烈的不安升起,这就像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看了个精光。 看着龙云婆婆嘴角殷殷笑意,这种感觉更加强烈。镇定道:“只有我能做到?” “不错,老婆子想要向江公子借一人……” 江长安瞬间明白过来,要一个人还要经的他的同意的,也只有和他日渐熟悉的小丫鬟伊柔了。 “老婆子我云游在外两年,就是想要寻一个有缘弟子,昨日途径老朋友府邸之时恰巧遇到这小姑娘,只是老婆子好说歹说,这小姑娘就是不愿与我离去,非要口口声声说等小公子回来,呵呵,想我龙云大半辈子拒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待见,哈哈。” 龙云婆婆风趣道:“还麻烦请小公子劝一劝,这姑娘天赋异禀,若不有一番作为,可就枉费了上天给的这一副上好天资啊。” “小子明白,只是每个人的都有选择的权力,如是柔儿真的不想去,还请婆婆不要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呵呵,这个小公子自然放心,别的不说,江老狐狸可是在这,小公子不用有所顾虑……” 江释空笑了笑,算是做了担保。 江长安走到伊柔面前,还没开口,小姑娘抬起头,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展颜强笑道:“公子不要柔儿了吗?” “要,当然要。”江长安轻轻替她拭去泪水但是越擦越多,任他平日嘴皮功夫再强,此时也变得词穷:“只是柔儿,你能够过得更好,而不只是任意一个府邸的小丫鬟,我希望你能够去天命宗,既然有很好的天赋,就要抓住这个好机会,不要像公子我一样被人称作怪胎妖孽,说不定公子我以后还需要你保护呢,呵呵……” “公子才不是怪胎!”伊柔琼鼻一皱,扑哧一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婆婆,柔儿愿意跟您走……” 龙云婆婆微微错愕,这就成了?她好说歹说劝了一整天的时间,都没有动摇半分,到这位小公子的手里就三言两语解决了。 江长安转过身道:“婆婆,我有三个要求,第一,柔儿生性善良不喜与人争夺,我不想她受到一丝伤害!” “这点小公子放心,以老婆子在天命宗里的地位,任何人也欺负不得她一分一毫!”龙云婆婆说着,龙头拐杖也狠狠敲击了一下地面,一种强者威慑席卷而来,这让江长安放下了心。 “第二,柔儿到了天命宗,无论用的,吃的,穿的,都要是天命宗所有弟子中最好的!” “老婆子就这一个徒弟,自然不会亏待她……” 江长安眼神一厉,寒声道:“我说的不只是不亏待,是最好!” 离他最近的伊柔被吓了一跳,坐在那细细品茶的江释空拘起一丝笑容,龙云婆婆似是也被江长安这突然的转变震慑,微微一笑:“老婆子答应小公子,伊柔用的吃的住的穿的都会是天命宗里最好的。” “第三……”江长安忽然笑了,“这小妮子没别的爱好,就是爱看一些奇谈异志……” 伊柔万万没想到江长安会为他提出这样的要求,直到说到第三个时,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之势。 小公子总是这样,他总会记住最不起眼的小事,只是从来不说…… 龙云婆婆笑道:“这点小公子大可不必担心,天命宗的藏书虽比不上摘星楼,但也有不少的奇书,读书是好事,谁若是敢不应允这第三点要求,我老太婆第一个不答应!” 伊柔努力笑道:“公子,柔儿这一走,小公子会想念柔儿吗?” “会!”没有一丝犹豫,江长安认真道。 伊柔忽然踮起脚尖闪电一般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点,蜻蜓点水一样的轻柔。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羞涩,靠在他耳边道:“公子,庞先生说遇到一个愿意保护的人是三生有幸,柔儿很幸运,柔儿决定要学习命数,以后保护公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公子!” “说好了,我可记着呢。”江长安打趣笑道。 他又交代几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带着伊柔出门去置办些东西。 阁楼里又剩下了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的江释空和龙云婆婆。 龙云婆婆走到门前,目光看向摘星楼。在那里住着的,只有一个只懂得舞文弄墨的书文先生——章云芝。 江释空笑呵呵地站在她的身后,同样看着摘星楼的顶层,开口问道:“来都来了,不上去看一眼?” 龙云婆婆含笑摇头。 “龙云,能否再为长安卜上一卦?” “小公子命数,我卜不出,十四年前如此,而今亦是如此。不过既是老友所托,也不好推辞。”龙云婆婆收起思绪,神色凝重:“你可知天命宗祖祠里住的有一位隐世老者?” “你说的是不惑禅师?” 龙云婆婆点头,笑道:“来之前老婆子我舔着脸厚着皮,总算问得一卦。” “卦象如何?” “此命心灵百出,性巧多乖,将无作有,生来浪里浮萍,亲朋云遮皎月,满树花开虽艳冶,傍墙一枝倚春头,莫笑人中不翘楚,一朝乘风上天舟。” 江释空口中小声反复念叨,皱起眉头,“生来浪里浮萍”即是说命运多舛,“傍墙一枝”可以算是不染尘俗,洁身自好。 只是这“一朝乘风”却极为玄妙,诗中只说了一朝乘风上得天舟,却丝毫未提一世平凡的结果。 这几句诗乍听起来像是吉象,但真实的含义远比表面残酷的多,说话说一半,这也是江释空最不喜欢堪命师的一点。 龙云婆婆又说道:“卦象终究只是推演,要是真能算出真命,天命宗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只是时隔十四年,今日再与小公子一见,发现他不像你江释空……” “哦?”江释空勾起了好奇。 “司雪衣为你江家诞下三男一女,年纪最长的长女江琪贞,倒是有几分他母亲古灵精怪的神韵,江笑儒与江凌风这对双胞兄弟更是像将你这老狐狸的狡诈和天资分成了两半,唯有江长安这孩子,太像他的父亲了……”龙云婆婆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容貌……” 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家主一愣,江长安的父亲那可是江长安之前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就是虎父无犬子的反面典例。 要是其他人听到,绝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好话。 可江释空忽然仰头大笑,像是一个平常百姓得知自己孩子中了状元的的欢快愉悦。龙云婆婆似乎也早有预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不以为奇。 …… 伊柔离开了,就像来时那样,没有一丝征兆。 一切好似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江长安每天一如往常的炼丹、训练。 但这几天他发现好像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人的眼睛,而是一种生物,一种专门用来跟踪窃察的生物。 凌霄宫的刘蒯册和刘文集自从那天挨揍之后就搬离了江家,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已经回凌霄宫了才对。 这天傍晚,江长安像往常一样,走在回江府的一条马尾巷中。 突然脑后一凉,一股拳风倏然袭至。他本能的冷哼一声,并没有直接还击,身子向一侧微微倾斜,那只拳头帖着耳朵划过,江长安看准时机出拳轰去—— “啪!” 拳拳相对,发出咯咯声响,还有一声痛哼。 第十八章 阴人与被阴 江长安化拳为掌,太极拳出神入化,五指一扣,腰胯之间力道运转,另只手化作手刀劈砍向这只手臂腋下! 这一掌下去,非死即残! 就在距离还有五厘米的时候,掌刀骤然停下,江长安这才看清楚来人,愣道:“陈胖子?” “江长安,你要想打死老子啊!”陈平生不停揉搓着手臂,痛呼道。 “谁让你陈大公子好好的招呼不打非要搞偷袭的,为什么跟踪我?” 陈平生愤愤不平道:“还不是要搞明白为什么你的丹术进步的这么快,原来你私下还找庞老头学习炼丹,这可不像你江公子能做的事……” “不过说来也怪,你不是不能修行吗?怎么可能会接的下我这个练气初期的‘高手’的一击呢?真是奇耻大辱!” 江长安没做理会,继续往前走去,陈平生则一直不依不饶地嘟囔,给这寂静长夜添了几道生色。 就在距离江府还有半条街的时候,前方忽然走来一道人影,中等身材的男子,姿态扭捏。 江长安警觉地停住脚步,陈平生也感知到紧张气氛,不再开口。 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刘蒯册!” 来者不善!江长安取出蓝色寒光剑,全身第一时间绷紧—— “江公子,您这可是要回江府?只可惜,你是回不去了……”刘蒯册手中执着一柄长剑,崭露寒光。 陈平生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的恩怨,笑呵呵道:“这位大哥,你们两个事情可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 “呵呵,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今天的事要是其他人知道一丝风声,小心你的小命!以后如是见到我,就要叫上声几声爷爷,滚……”刘蒯册神情倨傲,这种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令他上瘾。 他料定这个小胖子不敢走露风声,一是因为恐惧,另一个原因则是经过多日观察他很清楚眼前这两人的关系势如水火,杀了江长安,他料定陈平生求之不得。 再说了,在刘蒯册眼中杀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是一种绝对的自信! 陈平生哪管这么多,肥胖身躯的机敏在这一刻发挥到极限,转过身消失的在茫茫夜幕之中。 “江长安,这次没有江凌风,脱离了江家,看你还能够做什么?” 刘蒯册前一秒还在嘲讽,下一秒长剑已刺到胸口,江长安脸色大变,仓皇闪避,低喝一声,整个人更是欺身而上,五指如鹰爪朝着刘蒯册的喉咙抓去。 刘蒯册冷笑一声,没把这个“废物”的绵柔招式放在眼里,剑锋一晃,做了个虚招,实则一拳呼啸而出,“啪!”的打在江长安鹰爪之上。 刘蒯册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一招不过用了一半的力量,谁知道竟与这小子实力在伯仲之间,同时一震,纷纷退开! 江长安急忙往后退去。刘蒯册可是已经是灵海境初期,实力远在他之上。 “你竟然开启了灵脉!还是师兄说的对,速战速决,也少的与你小子周旋!” 刘蒯册口中默念口诀,那把铁剑骤然亮起绿光,他低喝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朝着江长安脖子砍去! 这一剑无论力道还是速度,都达到了灵海初期最高的程度! 江长安大惊失色,双手护在胸前擎起紫色盾牌。 铛! 剑盾相撞,金属的撞击声暗夜里格外刺耳,振聋发聩! 江长安目露惊骇,刘蒯册虽说打扮的柔弱无力,但这一剑的威力竟然比在神府镜中的巨型蜈蚣还要厉害! 汹涌的力道没有随着一声响声而终止,反而源源不断的冲击他的体内,顿时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 相比起江长安,刘蒯册更加惊讶,这一击就连王邱明师兄也要避及锋芒,以巧取之,可眼前的少年竟然直接接了下来。 刘蒯册戏谑道:“江长安,我倒要看你能撑多久——” 眼看剑尖距离江长安身体只有一寸! 噗—— 一道血花溅开! 刘蒯册高举着长剑,面目狰狞骇色,他的胸口被贯透一个碗口大的伤口,一柄战斧的斧尖从身后贯穿前胸,月光之下,蘸血清寒! 刘蒯册不可置信的扭过头—— 一个胖子,一个刚才吓得求饶的胖子,一个他有信心可以轻松捏死对方的胖子。 “你……” 陈平生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狡黠和阴冷,噗的一声将雷王斧拔了出来。 刘蒯册踩着血泊后退了两步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他眼中充满血丝,怒不可遏,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陈平生凑过去照着那张涂得厚厚一层粉底的脸上狠狠踹了两脚,边踹边骂:“让你这么嚣张!敢让老子叫你爷爷!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个样子这辈子也只能做个奶奶!” “陈胖子,还不快过来扶一把……”筋疲力竭的江长安双腿发酸,就要摔倒。 “怎么样,老子以前怎么说的,你做诱饵,我为偷袭,咱们俩合力阴人,天下无敌!哈哈……”陈平生及时搀住江长安。 “还好意思说,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彻底完了……”江长安喘着粗气说道。 “这不第一次么,怎么也有些紧张不是……” 刘蒯册震惊的看着相互嬉笑的两人,他第一次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的确,在外人眼中,江长安和陈平生一直是势如水火的两人,像是其中一人一旦找到机会就要搞死对方。但是他们不知道,同样被排挤的两个人是能找到共同语言的。 只是这种共同点很微妙,所以面对大多数利益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拼了命的争夺,这在别人眼中互不相让的关系,在两人眼中却更多的像是知心好友之间的切磋,只是这切磋,比平常人的要激烈奇葩一些。 正当两人以为搞定的时候,路边阁楼楼顶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淡淡说着:“江小公子,我还是低估你两人了……” 刘文集翩然跃下,款款走了过来…… 刘蒯册眼神多了一抹亮色,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角,竭力哀求道:“师兄,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救救我……” “废物,本来还指望着你替我拿下江长安,没想到还是得我亲自出手。师弟,你安心去,回头师父那边,我会向他老人家禀报你丧命于凌霄宫仇家之手,还能追个英烈的称号,哈哈……”刘文集看着衣角多出的两个血手印,眉头一皱,一掌拍在他的头顶,咕咕的头骨碎裂声音穿透心魂,刘蒯册脸上的绝望永远定格,七窍中缓缓流出一缕鲜血,死不瞑目。 江长安和陈平生心底惊悸,他们哪里想到刘文集居然这么大胆,敢做滥杀同门的事情。 陈胖子双腿不由自主的打颤:“江长安,你能不能再做一次诱饵?” “你认为现在再用这一招还有用吗?”江长安忐忑道。对心狠手辣的刘文集而言,苦肉计阴人的计策根本没有作用。 “不是,这次我真想跑……”陈平生苦着脸道。 刘文集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傲然的模样:“江长安,尽管你不承认,但是本道长知道,王邱明王师兄就是死在你的手里,你可知为何?” 江长安没有回答。 “今天也就由王师兄亲自报这个仇……” 刘文集嘴角自信的笑了起来,体内飞出一股绿色流光,那道流光凝聚成一个人的身影,模样渐渐清晰。 “王邱明!”江长安失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第十九章 人心复杂 只有江长安清楚,王邱明当日已经死得彻底,根本不可能存活。 细看之下,江长安才发觉蹊跷,王邱明的身影虚幻半透明状,根本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生气。 “魂灵!你居然结契了他的魂灵!”江长安脸色大变。 “魂……灵……”陈平生闻言,两腿哆嗦的更加剧烈。 世间万物皆有灵,也就是三魂七魄,死后转生,而有的人或妖兽死后因为怨念憎恨过深,无法进入轮回,在特殊的法术下可以与活人进行结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就造就了目前神州地位最崇高的职业——御灵师。 但是御灵师也都是驯服那些甘愿为灵的妖兽魂魄。结契人的魂魄,江长安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麻烦的是魂灵结契后依旧还残留着生前的些许记忆,王邱明反应虽有些木讷,但是看到江长安还是一种怒火升起。 刘文集大笑:“江长安,今日你必死无疑!” 虚幻的身影飞也似的冲到江长安面前,一掌劈砍向他的咽喉—— 江长安本能性的抬起护盾,将他和陈胖子护在紫色屏障里面,只能祈祷这面盾牌能够挡得上一招两式! 砰的一声,两人飞了二十米远砸落在地。 陈胖子脸色铁青,身后突然传来一丝声响,还没来及回头,王邱明的身影形同鬼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一脚踢在后心,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陈胖子!”江长安急道。王邱明虽然已经成为了魂灵,实力比起生前的灵海境后期大减,但怎么看也还保有练气境后期的实力。 虽说他和陈胖子干掉了灵海境初期的刘蒯册,但那多是运气使然。 刘蒯册本来就有轻敌的心思,再加上陈胖子出其不意的偷袭,这才得以成功。 可眼前面对的可是作战经验比刘蒯册要丰富得多的王邱明,而且刚才和刘蒯册的对决之中,他的力量耗了八成,双腿渐渐有些麻木,能站着都是困难。 他的眼神忽然绽出一丝明亮,灵光一现,还有一个方法,一个搏命的方法! 刘文集冷笑:“江长安,你今天注定要命丧于此!” 随着他一声责令,王邱明绿色幽魂暴躁如雷,再次凝起掌势朝着江长安劈砍而来—— 江长安凛若冰霜,能不能成就看这一击! 他不退反进,双手快速地结着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刘文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等看到江长安手心印法,这种不安更加强烈,想要敕令可为时已晚。 就在王邱明掌刀距离江长安还有一尺的距离之时,突然看到这个小孩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金色八角铜镜! 铜镜只是一闪而过,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吼……” 王邱明发出一声颤抖的低吼,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恐惧迅速占据全身,他身子微微战栗,掌刀也迟钝了一瞬…… 千钧一发! 就这一瞬间,江长安手印完毕,一道青色的光华从他身体涌出,半空中凝结—— 唳—— 鹰唳! 浑身所剩不多的灵力凝结成一头妖兽的模样,夜空中光鲜夺目。 “洪荒巨兽!遁,遁炎鹰!!!”刘文集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个拍动着翅膀的庞然大物,不寒而栗: “五行仙象诀!” 五行仙象诀! 与御灵师一生只能结契一只魂灵不同,五行仙象诀以自身灵力凝结成魂灵,并且有万千种变化,自由转换五行属性,足以做到对任何元素的魂灵造成克制,可以说《五行仙象诀》就是御灵师的克星,这也是江凌风能被人称为天才的重要原因,十二岁时自创这种功法,可谓前无古人。 见到梦寐以求之物,刘文集目光贪婪如炬,只是这威力给他带来的震撼更大! 遁炎鹰磨盘大的鹰爪捞月似的勾去! 王邱明的半个身子一霎那变得虚散,剩下的半个头颅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痛苦的哀号之声,尖锐的传入茫茫黑夜中,几乎刺破耳膜。这种让人心悸的惨叫声足以让每个人想象声音的主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魂灵本就与契主之间有不可分割的联系,随着王邱明惊骇的一声大喊,刘文集终于仰面甩在地上,双手哆嗦着的抱着身子,在地上疯狂的抽搐起来,嘴里更是不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街边几户人家都相继亮起了灯烛,起身看一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文集失算了,他虽知道江长安得到了《五行仙象诀》,但是在他印象中,江长安一直以来只是一个连引气都无法做到的废物,一个九岁才能开口说话的愚钝傻子,怎么可能领悟的了这么高深的秘法! 可现实却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疼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江长安虚脱的瘫倒在地,这秘术本就是靠心中所想而幻化,刚才慌乱之中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给他印象深刻的遁炎鹰。 只是他灵力消耗严重外加上是第一次使用,以至于遁炎鹰的体积大大缩水。 江长安赶忙恢复灵气,冷冷道:“刘文集,你私自杀害同门不说,还将你大师兄结契魂灵,居心叵测,就不怕你们门主慕华清知道?” “嘿嘿……”刘文集发出鬼畜一般的厉笑,笑得人头皮发麻,“江长安,只要你死了,谁知道?!再说了,我只要拿到手《五行仙象诀》,去他妈的凌霄宫弟子!慕华清?不过就是比我年长几岁,迟早也得跪在我面前!” 刘文集大笑道,但下一刻他看到江长安笑了,笑容纯洁天真,却让人胆颤心惊!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阴柔的声音笑道:“哦,是吗?” 刘文集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像个半个木头愣愣戳在哪儿,心一下沉落到了谷底!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六七岁年纪的男子,深蓝色的长袍加身,眼中寒芒无意自显,面容俊朗,但却如死尸般阴沉,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站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条随时都有可能攻击的毒蛇! 他正是凌霄宫炼丹门下的门主,兼首席炼丹先生——慕华清。 “江长安!你敢诈我!”刘文集发了疯似的说道。 “我只是让刘道长说出真心话而已……”江长安淡淡说道,看到慕华清的时候心中可是暗暗叫苦,只能试着先把他的注意力牵扯到刘文集的身上,成效立竿见影。 “你……”刘文集自知多骂无用,转过头跪在慕华清面前,说道:“尊上,刘师弟不是我杀的,是他,是江长安!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杀了江长安就算江家怀疑,可苦于没有证据也不会问罪的,机不可失啊尊上……” 慕华清露出一丝失望,冷酷道:“江家若是凡事都讲证据,怎会得来今日光景?” 刘文集身子无力垂下,他想到了一切,却独独忽略了这最基本的一点,没错,先不说江释空,就连江凌风都是个干什么事情随性而为的主,证据?那是平常人才会用的东西。 刘文集若不死,江长安回去告知此事,江家还是会迁怒到凌霄宫的头上,他若死了,凌霄宫面临江家时还有个说辞。 弃车保帅,是眼前最适合不过的万全之策。 刘文集懂了,他绝望的看向刘蒯册的尸体,自嘲的笑了笑,双手运足最后一丝气力,轰在眉心! 砰的闷响,躯体倒在红黄色的血泊之中,同样的死不瞑目,七窍流血,不同的是他脸上犹带着一丝自嘲…… 慕华清脸色阴沉,说道:“加害小公子的人都已经全死了,近日发生的事情本座自会亲自向江老家主请罪,省的两个宗门发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江公子以为如何?” 江长安心中个中滋味混在一起,他忽然记起了二哥所说的人心复杂,用在此时再贴切不过…… “既是来都来了,本座倒想与小公子聊上几句,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二十章 突发变故 经过一番打斗,街道旁的居民有的扒开了窗户,有的开了房门打算一探究竟,不宜久留。 江长安把昏倒的陈平生暂时安置在一个茶摊旁,趁着月色跟着慕华清走到了不远的一片梅林。 江州地处极北,四季皆如寒冬,能够生存的只有这些傲寒的花草。 这几天梅花开得正旺,暗香扑鼻,落了一地,伴随着地上残留的积雪,趁景得很。 慕华清个子偏高,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十四岁的江长安足足矮了一头。 “江公子当日在台上当着上千人的所作所为,可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不知道小公子有没有准备好迎接六年后的皇城之约呢?还是,想要借助江家的力量,再逃过这一劫?” “你不用刻意来试探我,我说了会去,就不会食言。”江长安不卑不亢道。 “本座倒不怀疑小公子的胆量,只是,你认为你能活到二十岁吗?”慕华清故作惋惜笑道,“也正是因为这些命短的传言,景皇陛下才会退婚,江公子,本座听说你和静菱公主基本算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真是可惜了……” “不用假惺惺的,这件事是你一手所为?!” 慕华清讥嘲道:“本座只不过是给皇帝阐述了一个事实,毕竟世上有几人,愿意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活不长久的人呢,小公子你说是,呵呵,你放心,凌霄宫会有人替你好好照顾好静菱公主。” 江长安面沉如水,可无形的杀气还是抑制不住地从两眼迸射而出。 “江公子,你知道本座为何喜欢唤人公子吗?”慕华清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在本座眼中,公子和废物没有什么区别。” “你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个废物,杀你,很容易。本座不得不承认江家的实力确实很强,但若是凌霄宫拼尽全力,却也能将这张大网撕出个口子来,比如在死之前先杀了你,本座还是能够做到,这是江家不敢赌的。” 他话锋忽然一转:“你的两个哥哥,江笑儒和江凌风去了京城,众所周知因为你的父亲和你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纨绔,江家现在的操劳大事掌控大权的人是你的爷爷江释空,江家这个家主位置急需继承人,江笑儒虽然聪慧无双可自小离开江家,没有威望。你二哥江凌风天赋异禀自是不二人选,可我却听闻他两人向来不和……” 慕华清像是不经意的说道:“如果我是江笑儒,这次出去定然不会让江凌风活着回来。” 字字诛心! “你来就是说这些?”江长安眼神冷漠,寒冷彻骨。 “言尽于此,本座还要赶回凌霄宫,不耽搁江公子的时间了,后会无期。” 江长安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寒风席卷而来,一阵梅花飘落,香味消散。 这一场,不是比斗,可完败的结果却再明显不过。 慕华清嘴角洋溢起一丝傲然神情,漫步离去。 “等一等——” “嗯?”慕华清一愣。 “凌霄宫炼丹门的慕华清对?” 慕华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意图,下意识应声:“本座凌霄宫炼丹门,慕华清。”说着,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眼前的江长安与方才仿佛判若两人,无论是气势,还是神态。 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的眼神,目似剑光,深邃犀利! 江长安冷笑道:“我想看一看,你被‘公子’踩在脚下的样子——” 慕华清心神一颤,明明知道江长安的真实实力,可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藏在袖袍中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这种不安更加强烈。 “本座等着那一天,只是不知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不对,四公子也活不到十年之后了,哈哈……”慕华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蝼蚁始终都是蝼蚁,生来都是被人踩的……” 江长安两个拳头攥得死死的,紧紧抿着嘴唇,十四岁的脸上写满了坚毅。指甲嵌入拳肉,一滴滴鲜血滴落,绮丽的暗红色,刺眼醒目…… 夜空中的月亮被渐渐吞没,东边儿的天隐隐约约有了泛白的征兆,几个农户家中的公鸡也准时地咯咯的开始打鸣…… 距离江府数百米远的一处荒废的楼阁上,江长安和陈平生熟练地爬上了房顶,这幢阁楼早就已经废弃,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三层的高度借助着墙边一棵参天大树,两个小孩子爬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最终还是陈平生先到了一步,一屁股坐到屋顶最高的位置,笑道:“你有心事?是不是那个叫做慕华清的家伙给你说了什么,怎么看你的脸色自那以后就没好过……” “没有……”江长安靠着这个可以说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坐下。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陈平生拍了怕一身肥膘:“没事儿,我这身体打架虽说不如你,但是抗揍,哈哈哈……” 自从十岁时两个人第一次大打出手,两个人脸肿成了猪头,后来两个人每次打过之后就相约在这处废宅上,无话不谈。这种经历也是让人啧啧称奇。 这处阁楼位于是江家与陈家路段的中间位置,就像一个将两人串起来的共同点,一个遭人嫌弃,一个遭人厌恶,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江长安,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陈平生声音憨厚笑道,“我知道你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同时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又有能力做到不平凡的人。” “什么意思?”江长安还是第一次看到陈胖子这么正经。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说真的,他们都说你是个妖孽,说你是个傻子,我从来都不相信……” 江长安笑了:“这就像我从来不会去相信被人诟病说你陈大公子强抢民女一样……” “哈哈……”陈胖子身上的肥肉随着笑声胡乱颤抖,像是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就能甩掉二两。 “长安,你和我不一样,你的家族给你足够的自由,你迟早会离开江州的,而我则要一辈子都要呆在这儿,守着几处良田美宅,呵呵……”他笑得凄苦,独子继承家业,这是很多世家需要遵循的事。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些叛逆的,只要不怕被人一辈子都嗤笑“不务正业”。 江长安的无良老爹江天道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陈平生望着远山景色,目光迷离。 很多年后江长安才读懂,那是一种无奈。 离开江州,江长安想过,无数次想过,所以他没有反驳。 陈平生看着他,像是丢失了极为重要的东西,强颜欢笑:“你走了,这偌大江州,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江长安心里感动,嘴唇开阖,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陈胖子突然站起身,对着即将到来的朝霞,像是说给天闻,说于地听,大声喊道:“江长安,别老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记住这世上永远都不缺比你凄惨的人……” 住在方圆五百米内的人们刚刚起床,听到江长安三个字赶紧吓得又钻回了屋里…… “陈胖子,谢谢你。”江长安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凝聚成一句谢谢。 突然,后街的位置亮起了一点火星,像是哪家着了大火,浓烟滚滚! 陈平生了望一番,道:“那个地方是……” “师父!”江长安眼瞳骤缩,整个人急如星火地直接跳到地面,跑向庞二水的住的那间小店面铺子。 等到两个人赶到的时候,那间熟悉的店面铺子早就变得面目全非,黑漆漆的一片,浓烟混着难闻的焦煳气味刺激口鼻。 木板做的横梁早就断裂坍塌,整个屋子成了一片废墟,周围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聊着是哪户人家着的火,一个个说着庆幸没烧到几十米外的自己家门,竞相谈笑,却没有一个救火的人。 忽然废墟中清晰地看到一个烧焦了的尸体,和江长安的身形相差无几,脸上烧的辨不清样貌,但江长安认出了他手背上一处老旧的疤痕。 “师父!” 江长安就要冲上去,陈平生却清楚地看到了屋里的断裂的一根木桩上帖着的一张黄符,满脸惊恐,及时拉住向外拽去,“江长安,是爆炎符!快走!” 第二十一章 三年之后 “师父!庞老头!”江长安嘶喊道。 “快走啊!”陈平生搂住他的腰使出浑身力气,奋力向后撤去。也幸亏他是练气境的实力,平常人说不好就连自己也得搭进去。 轰—— 刚拽到二十米外的地方,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房屋夷为平地,周围看热闹的群众也炸伤了数十人。 “师父——” 江长安颓坐在地,面色麻木,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的胸口因为情绪波动快速地起伏,又慢慢平息。 “爆炎符,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爆炎符,盛古神州造就爆炎符的地方数不胜数,以这点找无异大海捞针,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凶手故意为之,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朝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下手?” 陈平生脸上如是敷了一层寒霜,庞二水虽说为人不正经了点,但却是真心的对每一个弟子都要好,是一个真正的老师。 没听到江长安回话,陈平生担忧的看去,才发现那双眼睛变得冷静的可怕,与刚才的情形判若两人。 江长安忽然站了起来,对身后的呼唤置若罔闻,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走向江府。 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他记得庞二水曾提起他离开京城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他继续待下去,是京城的人所为? 可若是京城的人为什么偏偏要等到现在? 或者,这件事和自己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慕华清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 江长安有一种强烈不安的预感,脚下加快步伐,他现在只想知道二哥江凌风的现况,按日程来说应该两天前就到了江州,可现在不但人影没有见着,就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进入府门,府里下人们纷纷攘攘行色匆匆,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江长安伸手拦下一个侍卫,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侍卫见是小公子拦下,急忙慌乱行礼,道:“启禀小公子,凌风公子他……” “我二哥回来了?!”江长安眼睛一亮,来了点精神,就要往江凌风的住所方向跑去。 “不是,是……”那侍卫吞吞吐吐,突然跪倒在地,道:“小的不敢欺瞒公子,是京城传来消息,凌风公子在九皇子的送别酒席上,遇刺……身亡……” 江长安一声闷哼,整个人已重重地撞在门框上!他本来就患有重疾,如今又刚醒脉没几日有待稳固,身体虚弱,要不是侍卫及时搀住,早就摔倒在地。 “小公子!小公子!” 江长安摆了摆手示意无事,没有过多询问九皇子,反而问道:“我再问你,江笑儒当时在哪?快说!” 他的声音虚弱,却字字杀机毕露! “传报的人说,他也在酒席之上,正准备酒宴之后与凌风公子相别,先行回来……” 江长安只觉周围一暗,慕华清所说的话记忆犹新,萦绕在耳边不散,再加上一夜之内几度大起大落,周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摇摇欲坠,然后胸口一阵烦闷,虚汗直冒,一口血喷了出来,浸透衣口,绽出刺眼的花来。 “公子!” …… 景和二十六年,江凌风死于九皇子夏己的酒宴之上,缘由不明。 七日后,江凌风遗体被护送回江州,江家竟不与皇室追问,秘密发丧。江长安一怒之下离开江州,音讯全无。 一时间,江州上下为之震动—— …… 三年后,距江州万里之遥的嬴州,方道山青莲宗。 作为千年道门正统,青莲宗百年前最鼎盛的时期演武场上万人经诵,盛景冠绝一时。 如此在赢洲本应该是冠绝独步,但是经历了几百年斗转星移青莲宗渐渐趋于没落。而今莫说万人,就连千人也得受累凑上个几天。 山门前,一个十七岁的清秀少年清癯身上一袭朴素青衫,脚踩一双麻鞋,无论姿态还是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都带着几分慵懒。 他打了个哈欠,看着偶尔擦肩的一些衣装简单结伴打闹的俊俏女弟子,微风撩起的片刻春光中嘿嘿笑个不停,就算惹来个中白眼也是满脸享受。 “活着,真好!”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一路小跑来到神月面前,捋了捋五绺长髯,颇有些风度翩翩的意思。 近四十岁年纪,只可惜长得尖嘴猴腮,眼中银光闪动,用巷子口算命先生的相人之术来看,这家伙天生就是一个善于投机取巧之人。 “敢问阁下可是来应炼丹课程的先生?”精瘦男子离老远就大声问道,反复打量着眼前之人。 江长安的年纪超乎他想象的年轻。 确实,江长安虽然比起三年前长高了很多,也不再是一脸稚气,但这十七岁的年龄摆在当下,怎么打扮都不像告示中要求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没错,江长安。”看对方来回不断审视,江长安微笑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哦,没什么。鄙人温初远,七品御灵师,负责教习阵法以及符印,我看你这……” 说到御灵师温初远神情倨傲,有意无意地甩了甩袖口缝合的七枚铜钱,又看了看他光秃秃的粗布袖,欲言又止。 和炼丹师无差,御灵师九钱到一钱分别代表了最低九品到最高一品,由于数量稀少,七钱对于青莲宗这样的中型教派来讲,已经是受人崇敬的地位。 再看江长安,就算撇去身上没有标志的一点,这与弟子相差无二的年龄在温初远看来也绝不可能有资格成为一个炼丹师。 江长安微笑道:“我知道先生怎么想的,我这有一封推荐函,成与不成在下还是想先试一试。” 温初远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轻视的表情更加浓重,四下扫视无人便伸出手搓了搓。 “额……温先生你手痒吗?” “……” “考核不应该在院内进行吗,怎么这里还收钱?” “大长老刚定的规矩,每个来应试之人都有先交些初见礼,不多,五两银子。”温初远奸笑道。 “我没钱,真没有。”江长安一脸无辜道。 “没钱当什么先生,赶紧滚!” “哎我告诉你,我和你们宗主是亲戚,你们宗主见了我都要跪那儿给我叫一声……唉你别推我,动手……动手是,我给你说我要不是看打不过你我非弄死你,唉别打脸……” …… “五两!都够我养老的了!” 温初远走后,江长安也不垂丧,对着墙角一滩不明液体照了照。 “一表人才,当为人师者,教书育人,授意正道。” 于是围着高墙溜了几步找了个僻静地儿,翻墙而入。 青莲宗地势广大,建有数栋高楼,可谓巍峨壮丽,气势非凡。 条条山路纵横阡陌,高低错落,都是由青色砂石铺就条条小径,生长着一层青苔,穿花绕树,分水过石,雅致中又透着大气。 此时中央的演武场正有数十位青年弟子漫步,身穿着黄色绸缎,这一群人大多是男子,神采风流,显然道行均是不弱。如此一群人走在一起,仙风道骨,引来蜂蝶飞鸟,飞来还去。 可不多久江长安才看的渐渐明白,就和凌霄宫门下有十部各司其职的分门,各由十位门主掌管一样,青莲宗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分院。 四个分院最好的也就是江长安方才所见的身穿白衣金丝,衣服闪耀金黄的天字分院的弟子,而较差一点的则是身穿青衣的地字分院。 演武场的另一侧站着的有分别身着黑色与白色长衫的就是玄、黄两院的弟子,只不过演武场已经被占,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精气神就差了一大截。 “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江长安轻笑道。 他不否认这种分好坏级有共同竞争共同进步的好处,但却不能苟同所谓的“良性竞争”,有竞争,必定有丑陋的一面,还非要说的这么高雅。 江长安转的晕头转向也没有找的那个紫霞阁的所在,正要找个人问问,刚好一个胖乎乎的白衣弟子从身边就要跑过去。 江长安赶紧一把拦住,笑道:“小兄弟,请问紫霞阁怎么走?” 第二十二章 炼药的败家姑娘 “嘿,你谁啊?赶快给我放手,我这可还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是耽搁了你担得起吗?!”小胖子抬头看了两眼比他高出半头的含笑男子,没好气的说道:“本大爷没空,你问其他人。” 说罢就要挣脱江长安的手掌,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只抓住他手臂的手掌就像是粘在了上面,怎么甩也甩不掉。 “怪了,我也算是练气中期的高高手,这家伙竟然表情这么从容?看起来也不过是比我才大个两三岁而已。”小胖子思绪万千,最后心中一动,指着远处一座楼阁,怪笑道:“那个就是紫霞阁,你赶快去……” 说罢,感觉手臂上一松脱赶紧跑着离开。 “奇怪,主阁怎么会建在后山位置?”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江长安按照小胖子所指走了半个时辰。 来到楼阁面前,可是上面挂的牌匾却不是“紫霞”二字,而是“凤来”,而且莫说是门口没有巡视的弟子,就连刚才来的时候,人就越来越少,到了跟前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江长安心中虽然疑惑,但只道是因为招先生而开的特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谁知大堂之中莫说是人,就连苍蝇都没有一个,而且从个中装饰来看,这哪里是会议堂,分明是某个人居住的阁楼,而且能够在青莲宗这种环境下拥有一座阁楼,一定不是寻常弟子。 如果江长安这个时候在不知道自己被那小胖子摆了一道,那这三年刀口舔血的日子也是白活了。不过还好,阁楼里没人,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正当江长安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股奇异的丹香从二层阁楼传来,分外刺鼻,不是丹成或是正在炼烧的气味,而是已经炼丹失败一滩药胚的糊味。 “三月犀角香,千年何首乌,玲珑花,闭月草……”江长安越嗅越是心疼,“这是哪个败家玩意儿干的!这任何一位药材拿出去那都是被人哄抢的份儿,竟然会被人这样造作!” 他走上楼梯,药香更加浓重,江长安眉头上的黑线也越来越重,这失败的次数绝对不止一次。而且摆放的药材也是众多。 “怎么会这样,狐姐姐,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还是无法丹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声音清脆稚嫩。 江长安借着半掩着的门闪身钻入,仿佛一个幽魂,没有气息和脚步声音。 房间之内布置的就像一个丹房,除了中间一个用以放置炉鼎的桌椅,周围都被储放药材的柜子木架团团包围。 女子背对着门口,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丝毫没有觉察到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人。 江长安站在她身后大致了解了书上所记载的丹方。 她要炼的是一颗筑基丹,只不过是按照一个史料所记载的添入几味药性更强的药材,从而制出改良版的筑基丹。 这倒与他的《化神方》有些相似点,但许多药都是瞎换一通,完全没有条理,试了多次都没有成功也实属正常。 苏尚萱很郁闷,这本古籍是她从藏书阁里一个角落里翻出来的,记载的是一颗名为修灵丹的丹药。 她从没听过有这种丹药,好奇促使之下就意图炼制,可是这药材不知道比筑基丹所需要的药材品质要高出多少个档次。 她收集了很久又从门派的药材储备室里“借”了一些药出来,本想着手中既然有丹方,用的药材想必也不会多,练成后就将剩下的还回去,哪里知道这一次次的失败,眼看手里的药材都快要用尽,还没有成一颗丹药。 剩下的药材,顶多还能再炼一炉,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成功。 终于耐心受到了绝大挑战,苏尚萱急得满头大汗,自言自语道:“每一步都是按照书上说的做的,可为什么就是不行?!何首乌与犀角香的药性虽然相冲,可我已经加入了足够的闭月草调和,为什么还是不对?” 江长安忍不住说道:“何首乌与犀角香本来就是一个火性,一个是至寒之物,你用闭月草把这势同水火的两味药材强行糅合到一起,不但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就算成了药效也是大打折扣,倒不如把这何首乌换成苓蝎尾试试。” “苓蝎尾?”苏尚萱沉思道:“这样药效一定会有损失……” “不会,苓蝎尾本来就和犀角香是同一种类药材,而且具有助修灵稳根基的作用,结果比何首乌要好,你可以再加一些同样的中性药材,例如炳信子,茎奄,这样可以更加温和,就算是身体虚弱同样也能承受这个药性,最重要的是,它的药效丝毫不比原本的要差。” 江长安正想着这女子还没有发觉自己,那该不会是个傻子,还是炼丹炼魔怔了。 谁料苏尚萱头也不回,笑道:“狐姐姐,你刚出去没多久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又装作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总说我幼稚,我看啊,是你童心未泯,就爱捉弄人。” 江长安连忙环顾了一圈,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狐姐姐。 “也好,就再试最后一次。”苏尚萱深吸两口气,给自己鼓励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道,“咦?狐姐姐,你不是对炼丹一窍不通吗?” 江长安正不知如何应答,苏尚萱再次燃起炉火,红黄相间的火苗升起。 “小心,火势太大,炼丹之法的火候指的不仅仅是炼丹收丹的时机把控,更重要的是对火势的掌握。” 那张精致小脸刚要转过来,被江长安这一喝赶紧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炉鼎之中,噘嘴道:“知道了,你这怎么了,回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嘟嘟囔囔的,活像一个先生。” 我就是过来做先生的,江长安暗暗想道,同时也不时提醒一番苏尚萱。 转眼之间离丹成只有一步之遥,苏尚萱小心翼翼的将最后一味药材放入。 “嘶——” 一股白烟蹭的冒了出来,苏尚萱心下一惊身子也不自主的向后一缩,她本来就是刚接触炼丹,经验少的可怜,想着盗个方子练下来有进步,谁知道会这么难。 刚好撞到江长安的胸口上。后者微微一愣,江长安可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见她不离开,自己也不避开。 炉鼎中一颗赤红色的丹药已经缓缓成型,有芝麻大小。 “要成了!”苏尚萱刚露出喜悦,就听江长安道:“别急,这个时候要是沉不住气,你刚才的努力都会白费,而且你辛辛苦苦采药花的时间精力都将付之一炬。” “我这药是偷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尚萱小声低估了一声,但还是按照他所说,沉下心观察着火势的变化。 丹药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方才还是芝麻大小的丹药转眼间有黄豆大,而且颜色越来越纯净,越来越浓烈,直到像是丹朱颜色的时候,江长安连忙喝到:“就是现在,收丹!” 苏尚萱小手招动,火炉中的火焰立刻熄灭,她手中多了一颗精纯的丹药,香气浓郁,瞬间就盖下了房间里所有药材的气味。 “成了!成了!!” 苏尚萱激动地大跳起来,看也不看的直接转过身搂住江长安的腰肢,把脸靠在胸口,“狐姐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不然要是我姐姐知道了我偷这么多名贵药材,还不把我打死,现在好了,有了这丹药也有个交代……” 苏尚萱忽然觉得不对劲,狐姐姐的个子什么时候这么高了,又反复哪小脸蹭了蹭江长安的胸口,感觉结实,根本没有浑圆柔软的触感,这哪是一个女人,分明就是一个男人! 第二十三章 第一轮考核 男人! 苏尚萱惊叫一声吓的跳了出来,同时从储物袋中迅速掏出一把火红色的长剑,指向他的眉梢,惊恐道:“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来干嘛?” “呃——”江长安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好。 苏尚萱冷静下来,这可是在自己的地盘,脸上又恢复常色,左右走了一圈打量着江长安,道:“你是来接了告示来当先生的?” “没错。”江长安刚才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没有看清什么模样,此刻虽然被剑锋所指却也看清眼了前之人。 眼帘中闯入的是一张如花似玉的精致笑脸,眉黛青山,双瞳剪水,正当如花似玉的好年纪。 他见过的美人无数,比她漂亮的有,比她身材好的有,但是如此富有灵性的还是平生第一个。 “喂,说你呢。”苏尚萱喊了几次,道:“会议考核处都在紫霞阁,你来我凤来楼干嘛?” 江长安一脸尴尬:“我说我走错了,你信吗?” 苏尚萱摇摇头,“身为先生就算不识得这错综复杂的山道,最起码也能分得清这牌匾上的几个字?” 江长安识趣地闭上嘴,这件事责任确实在他,没有什么借口。 苏尚萱他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心底莫名得意,“扑哧”笑出声。 “好了,不逗你了,都已经是晌午了,你要再不赶过去,就真的是来不及了。” 江长安抬头透过窗看了眼天色,急忙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咯咯……”苏尚萱笑个不停,眼珠灵机转动,“炼丹先生的考核,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说完又想起刚才厮磨人家胸口的一面,一张小脸瞬间比手中的丹药还要红上几分。 出了凤来楼江长安为了以防万一多问了几个人,终于问对了真正紫霞阁的方向。 紫霞阁做派恢弘,石阶圆滑如镜,柱上的对联也有些斑驳,谈不上金砖银瓦但是却无形中透露出一股肃穆,是令人走到跟前就忍不住仰视敬慕的庄重,这种厚重感是经过千百年的积累才有的。 江长安匆匆茫茫赶到了考核地点,却还是晚了一步。 问询之后,才知道江长安的名字早就叫过了。 “你说这个叫江长安的家伙是什么人?是不是蠢蛋?” 那几个正准备要接受测试的家伙幸灾乐祸的道:“这年头炼丹师已经成了两个趋势,要么是非常好,要么是非常差,那些非常好的自然去了些大门派,那些差的也只能混迹成街头吆喝叫卖的术士。” “像我们这种凑合的,好不容易摊上这个一个门派先生的美差,还不早早就赶来,可那个叫江长安却把这样的大好机会浪费了,还真当自己是那些大家族的公子哥或者大门派的炼丹师了,也不知道撒泡尿好好照一照,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另一个也跟着说道:“谁说不是啊,这年头活不好找啊,外面人都以为炼丹师锦衣玉食地位超然,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做出千金难买的东西,哼,他们怎么知道能做到这一点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角色。这个江长安也实在放肆,估计是昨天晚上钻到那嬴州城君雅楼里哪个娘们儿被窝里头,今天是起不来喽。” 这几个家伙脸上满是得意的笑,诚如所说,炼丹师的行业虽然走了下坡,但竞争却有不减反增的趋势,都想着在丹药末世学个两手骗个几两银子,真正会炼药的,早就所剩不多。 莫说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他们心里巴不得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像江长安这样自动弃权。 一群人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各怀鬼胎。 江长安打听了几个人才弄明白,初试的准确地点并不是在紫霞阁,而是在紫霞阁旁边一个小木屋里面,看起来就是一个平日放置杂物的房子,只有通过了初试,才能够统一进行在紫霞阁正堂的第二次考试。 江长安四处晃悠了一下,见一个中年家伙守在那间小房子的门口,正监督那几个点过姓名的一个个进去,体态精瘦,五缕长髯,神情得意非凡,不是温初远还是谁。 江长安低着头走过去,被逮个正着。 “唉,你小子怎么回事,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温初远习惯说道,待看清了来人,恍然道:“哦,原来是你这小子。” 温初远打着官腔道:“你这人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让你走了吗?你知道能够来我们青莲宗做先生,这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有多少人想要这个初试机会,你呀,还是赶紧走走走……” 在山门前江长安没有出一些“劳苦费”,这件事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此刻看江长安吃瘪,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正在这时,从屋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温婉动人:“温先生,外面发生什么了?” 温初远骄傲的样子瞬间垮台,哪怕对方看不到也是转身作揖,恭敬道:“大小姐,来了个叫江长安的,但是已经过了规定的时间,您看是不是要命弟子把他赶出去……” “让他进来。” “可是大小姐,大长老定下的规定可是谁过了这定下的时间,就一律不准录用……” “看这天,距离截止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何来翻了规定,温先生,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大长老的?” 江长安暗自猜度这个女人的身份,语气温柔而又杀伐果断,位职想必不低。 温初远心中一惊,忙道:“自然是听大小姐的,放他进去……” 他心中暗恨不已,但这个人都为江长安说活,他也不好反驳。 进了里面一间小房子,江长安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这个女子的样貌。 谁知在房间内除了温初远和另外两个考核官,还竖有一扇屏风。 透过屏风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女子端坐的身影,刚才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 先前进去的几个人正手抓着毛笔,面对着面前的卷竹简,抓耳挠腮愁容满面的样子。 江长安看了一眼,其中有几人还是不错,写出来些东西,条理有序,都是些药材的名字,而更多的是一字未写。 “想要做炼丹师,最基本的就要会丹方,想要做青莲宗的炼丹先生,就要会更多更厉害的丹方。” 温初远也没有前面几人那样的尊敬,不耐烦的对江长安说道。但他也意识到青莲宗如今的实力早已大不如从前,说话的口气有些不足。 一个家伙递给江长安一根毛笔和竹简。 “默写丹方?”江长安终于知道前面那几个家伙为什么愁眉苦脸的了。 这些人大多是干的术士甚至骗子的营生,别说是写丹方,就算拿出一份完整的丹方让他们抄,恐怕也是抄的歪七八扭的。 江长安最不担心的就是默写丹方,江家的势力何其之大,那丹方就有数万张之多。 更不用说他还用闲暇的时间顺道记下了所有关于药材的传说,史记。 温初远暗暗冷笑,想着出什么难题来刁难一番江长安,谁知这家伙正心不在焉的瞥向屏风后面。 温初远冷哼一声,趾高气昂道:“江长安,你要写的,不难,就是一张普通的散瘟丹药。” “散瘟丹!”旁边几个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时哪还看不清温初远是刻意不想让这家伙进入青莲宗,散瘟丹虽说不是什么复杂的丹药,可是难就难在必须对症下药。 对于那些对人体有益处的丹药无非是做的补效大一点,再不然就多放两剂调和的药材,基本上是男女老少皆宜。 可这散瘟丹却恰恰相反,什么瘟,什么病都要搞清楚,瘟有千百种,而这书写散瘟丹丹方的竹简只有这么大,哪里有能够治疗所有瘟病种类的丹药。 江长安听完也是眉角微扬,这温初远摆明了是找麻烦,这次屏风后的女子也没有说什么,也想看一看他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江长安脸色一沉,道:“怪了,这瘟病有千千万万种,难道温先生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还是说,青莲宗没有人知道?” “你放肆!来人!”温初远喝到,他等的就是江长安出错。 “慢着……”屏风后的女人又开口说道:“你可以随意写,只要能够治疗瘟病的,就可以。” “那这标准是什么?”江长安问道。 “我就是标准。”她坚定自信道:“只要是对人无害,可有效快速退去瘟病,那就算你过关了。” 江长安心中叫苦,这话听起来不错,可细细一想,是药三分毒,那有可能对身体绝对无害,而且多快算快?这完全取决于屏风后的这个女人。 三两句话,原本的考题表面是放宽,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苛刻。 江长安不假思索,直接开始在竹简上勾勾画画,随意无比。 温初远的脸上充满了讥笑,他见过最快的人也得稍加思索,在心中处理好每一味药的药性才敢动笔,江长安马上挥笔书就,这明显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胡乱图画,真是要滚得迟早都会滚。 “写好了!”江长安笑道。 “拿来……”温初远伸手就要站起来去取,江长安把手一缩躲过像是耍了对方一道。 温初远气道:“江长安!你这是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你定是根本就是没有想好胡写一通,故弄玄虚罢了。” “激将法在我三岁的时候都没用了。”江长安道,“刚才这位小姐说了,其中判定的标准在她,自然也要先给他看,温先生,难不成是要越权不成。” 这女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权力职位一定比温初远要高得多。 “满口胡言!”温初远被将了一军,小心回看了眼屏障后面没有动作,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敢再出什么岔子,恭恭敬敬的呈给了屏风后面。 屋里变得很安静,就连那些正在书写的人也停下笔来,等着看江长安的结果。 “呵呵——”屏风后破天荒的轻笑两声,就连温初远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他可是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听这位笑过了。 她说道:“你通过了……” 江长安似乎早已猜到了答案,抱着头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向门外走去。 “一会儿还有第二考,这次不要再迟到了……” “知道知道。”说着踏出了屋门。 “这……”温初远还没有弄明白,等女子递过来竹简他赶紧打开看了一遍,其他的人也都一拥而上围作一团。 “燕尾复魂果,辟灵草,没药,孩儿参,小瞿麦,了寒益灵芝,生葛根,莲仁,曜莲丝,布渣叶,远志,初苏子,温香。” 木简上潦草书写着各种药材名字,在下面又说明各种药的用量。 温初远认认真真考虑其中作用,不屑道:“哼,这十三味药配的还算中肯,只不过这其中至少有三位药没有必要出现在丹方里,是药多吃无益,这样做就是画蛇添足了,江长安要是这样教了这就是误人子弟,这等实力,我不明白为何小姐让他过了……” 温初远正心中纳闷,就看身后这么多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像是都想笑又不敢笑。 “怎么了?!” 其中一个人忍着笑回答:“温……温先生,你将这丹方从左向右倒过来看,再把第一个字连起来……噗哈哈……”说到最后没有绷住大笑起来,他这一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狂笑,哄闹无比,温初远又看了遍,一张脸变成了酱紫色。 然而还不能对这也发笑的人发火,因为屏风后面的女子也在笑,笑意浅浅。 第二十四章 危险的美貌女人 在弟子的带领之下江长安来到了紫霞阁正堂。 这第二场考核是紧接着第一场所以也就没有什么迟到的说法。堂前挂着一条标示着“炼丹测试处”的巨大白布横幅。 听弟子大概讲了一下,里面的测试每年都不相同,只有真正考过的人才知道,而可以确定的是,这里面每次只需进去一个人,与第一轮的时候完全不同。 看来这里面才是真正的测试,江长安跃跃欲试。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中年男子从中走了出来,正是刚才早一步答完第一轮的人,垂头丧气,显然没有通过。 江长安凑了上去搭上男子肩膀:“兄弟,透露一下呗,考的什么?” 那中年男人头也不回,说道:“小心女人!” 只留这四个字,说罢摇头含恨离去。 “女人?!” 江长安撩起裤袖激动地跑进了屋内。 可大堂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桌椅板凳摆得整整齐齐,正中央上方一副好字,内容惊世骇俗。 ——“不如扯淡去”! “好魄力!”江长安赞叹道,不是赞叹写字的人,而是敢于挂上去的人。 江长安喝了几杯茶也没有等到来人,就倚坐着眯上眼打了一会儿瞌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觉得阴风阵阵,一个哆嗦,朦朦胧胧睁开双眼, “咦?这谁家的漂亮小妞,没人要我抱走了。” 再细看一眼才发现有些眼熟,“哎,你不是那个什么楼,凤来楼里的那个笨妮子吗?” 听到江长安半梦半醒的呓语,那小女孩咯咯笑个不停。“你才是笨妮子呢,本小姐冰雪聪敏,天资聪颖,你这种人啊,永远都不会懂。” 江长安轻轻笑着,正要问她些话突然周围气氛变得阴森,江长安神情大变,一把拨开小姑娘,起身冷眼扫视起四周。 多年的经验让他早早发现了苏尚萱,只是本想捉弄一番,谁料紧随其至的还有一股猛烈煞气。 魂魄!不但是魂魄,还是一只妖的魂魄! 这可不合常理,一般鬼魂是不敢光天化日下公然现身,更不用说像青莲宗这种传承千年的道门正宗,除非,是存留千百年以上的恶灵! 江长安屏息凝神观察着身边的一举一动,神随心动,唇角勾起一道笑容。 “找到你了!” 只见其身后出现一物,人身妖首,身姿曼妙丰满,獠牙青面,外加身后漂浮着九条白尾,极为怪异。 江长安不禁心中惋惜:“这么好的身材,全被一张脸给毁了。” “喂!你那么凶干嘛?”苏尚萱嘟嘴道,还以为江长安在吼自己,全然不知已经身处险境,还要再埋怨几句,却戛然止住。 江长安的左眼,瞬间被一股青烟充斥搅作了一团,透着诡异的特殊光泽,流光转动下仿佛载有亿万星河,吐纳乾坤。 “青……青色的眼睛!幻瞳!”少女掩口惊呼。 听姐姐说过,这种幻瞳可以使人暂时产生幻像,在对手不注意之事使出致命一击,最为阴狠,为正道人事所深深不齿。 “小妹妹,这可不是幻瞳,只是正常的眼睛哦。” 伴着江长安所言,让苏尚萱更为窒息的一幕出现了,青眼汇聚成一个法阵,仿佛凝固了渺渺虚空。 一道青烟由江长安的左眼冲出,宛若一头巨大的火焰浇筑的雄鹰,红色火光足足占据了大半个房间,怒目而视,粗喘着鼻息,活灵活现,哪有半点幻象的痕迹,此刻那分明就是一头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妖兽。 “鹰——” 苏尚萱震惊的一动不动,她从未见过这种妖兽,比现在的类似妖兽体格要打上几倍,根本就不像是这个时代所有。 而身体任意部位释放灵力,化像拘魂,这种独特的御灵术,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遁炎鹰双爪牢牢扣住白玉地面,发出阵阵尖啸,声音空灵,更似惊雷。 随着江长安双手结印,遁炎鹰张开大嘴,最原始的一击,也最简单的一击。 “气吞山河!” 不是撕咬,不是撞击,而是狂风扫落叶一般将其一口吞入腹中。 秒杀,绝对的秒杀。 渐渐地遁炎鹰又化为一阵青烟收回。 青光散去,左瞳已与常人无异。 苏尚萱愣了愣,突然大急道:“你干嘛!你个大坏蛋赶快把狐姐姐放出来!” 说着疾步朝着江长安奔去。 江长安转身看着相貌可人的女孩儿,满脸玩味,说道:“狐姐姐?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我刚才可是救了你啊,那可是一只恶灵,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你……你胡说,狐姐姐才不是什么恶灵,你个大坏蛋!你……无耻!”小姑娘憋红了小脸也没想出什么更为狠毒的话,只觉得一股委屈涌上,竟蹲坐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哐! 堂门再次被撞开。 “你个人渣,快放开二小姐!” 一群人涌入,整个正堂一时间水泄不通。一个个叫嚷着恨不得要把江长安撕成碎片。 “江长安,你不要冲动,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紧随而来的温初远见到面前之人,惊恐地擦拭着额前冷汗。 江长安要是抖露出先前受贿之事,再加上这位受宗主宠溺的主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不是他一个教习先生担待得起的。 “宗主来了,宗主来了!” 不知道谁激动地吼道,人群纷纷自动让出了条道路。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踩着金莲,漫步而来。 烟眉秋目带着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举止间成熟老练,风韵动人,虽看不出喜悲,却能觉得她的嘴角随时都勾带着一丝笑意,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烦心,除了眼角藏有的淡淡憔悴。 粉色多次漂洗已经有些发白的长袭纱裹紧绸缎,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搭上鹅黄色的羽肩,气若暗夜里的一朵新兰,那股清香足以让任何人神往。 “总算来个懂事的了。”江长安呼了口气道。 看到来人,那小姑娘立即止住眼泪站起身来。 “姐姐。” 纵有千万种委屈,也不再多说一句。只是看向江长安的眼神要多幽怨有多幽怨,这自然又掀起一阵低声骂语,连江长安自己都差点以为对她做过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了。 成熟女子轻轻擦干苏尚萱的泪痕,而后径直走到江长安面前。 “江长安?”她的声音很有特点,与苏尚萱的萝莉音不同,附带磁性,温声细语,一字一句语气中似还夹杂了谆谆教导,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隔壁邻居家的善良大姐姐的良好形象。 “如假包换,你就是青莲宗主?”这个年龄和美艳程度也让江长安失算了一把。 “苏尚……”女子没有说完,江长安就已伸手挑住对方羊脂温润的下颌,边细看边说道:“苏尚君,我知道,在刚才第一轮测试的时候你坐在屏风后面我就知道。” 疯了,全疯了!调戏!众目睽睽之下的调戏! 一群人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狂风骤雨”的咒骂。 “江长安,我跟你没完……” “你个人渣,禽兽,放开宗主。” 几个女弟子反应倒是奇怪,皆是盯着那张有些黝黑还算英俊的侧脸,心儿扑通跳动的声音越发明显。 不多时叫骂声又变得幸灾乐祸。 “小子你完了,宗主可是万象境,十个你也不够死的!” 真正的武者却有着严格的制度级别划分,像在座弟子中,天分好的已经是踏入了正规的炼气境。 而温初远和江长安则是到了更高一层——灵海境。 至于苏尚君在其之上,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了仅次于大长老的实力,达到了万象境初期,让人羡慕不已,这也是她一介女流得以服众的最大本钱。 好色的人见过,但像江长安色胆包天还真是少有。不过在诸多男性弟子眼中江长安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且是一具在外面暴晒多日的腐尸,又臭又丑。 苏尚君眼中多了一丝惊愕诧异,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语气平和,甚至还裹挟一丝笑意道:“看够了没,够了就放下。” 啪叽!下巴碎落一地的声音清脆响亮,众人皆是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幕。 第二十五章 我不是炼丹师 “难不成……这小子真是宗主的亲戚?” 温初远更是不敢相信,这个衣装破破烂烂的人会和青莲宗有什么瓜葛。 江长安笑了笑,手中却是紧了几分,目光渐冷,说道:“我允许你试探我,如果你觉得我资格不够我也完全可以走,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用魂灵来给我开玩笑,会死人的!” 从苏尚萱踏足正堂的一刻江长安就心存疑惑,已经察觉到魂灵的存在。 再回顾刚才那个失败的老哥所言,他的心中就有了结论,见到九尾妖狐后,他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 一只鬼魂有没有被收服,他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江长安转过身,踱步到脸上尤有泪痕的小姑娘面前。 “我问你,倘若来人不是我,而是实力不如你的人,而你不小心失手出了人命该如何?” “不可能的,狐姐姐不会杀人的。”苏尚萱轻微抽泣道。 “那好,再假设我不知你与你的狐姐姐是一伙,一怒之下将她杀了,你又该如何?” 听到狐姐姐被杀她的眼泪又像是断线的珠子,“狐姐姐都已经被你杀了。” 江长安扬起一个自认完美嬴荡的微笑,忽然拿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江长安,你放肆!”几人已经怒不可遏,就连苏尚君的笑容也是微微一敛。 江长安伸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苏尚萱梨花带雨瞬间呆住,与其他人一样满脸不可思议。 淡淡的青色光幕形成一个圆球,而笼罩在内的是九尾妖狐,不同的是此刻的妖狐面容白皙动人,早已不是此前的恶人模样。 江长安将其交到苏尚萱手中,笑道:“小小年纪成为御灵师并且能有千年修为的九尾妖狐追随,这是你前世积攒的机缘。我知道你想让她样貌变得凶一些,但这恰恰是让敌人看清了你弱小的内心,你要记住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外表的恶容憎目,而是那些蘸血的含笑猩唇。” 苏尚萱泪眼婆娑望着眼前这张还算清秀的面孔,就呆呆傻傻抬头看着。 她发誓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一个人长相,听过一个人讲话,而且同时发生在一个男人身上。 此时的他与刚才助她炼药的时候还不一样,没了那股一本正经的认真。 取而代之的是慵懒随性,但这种慵懒随性却更多了一份堕落美感,这种感觉很奇怪。 “另外,她身体所受的伤我也已经治愈,没什么大碍了。”江长安笑道,他的灵力源自洪荒,治愈妖兽的伤势轻而易举。 苏尚萱更加震惊,九尾妖狐乃是前一阵与人比试所受的伤。但连姐姐都说短时间内不可能治好,这不过才半盏茶的功夫,他怎么可能…… 看宗主有要江长安担任炼丹先生的意思,温初远哪里愿意。 虽说青莲宗上下不过百人,曾根据大长老的主张分成四院天地玄黄四等,黄字号地位最为低下,人数也是最少。 但是本来他一人教习玄、黄两院,实则也懒得多过问黄字号分院,但出力小却可得两份薪资。 如今江长安可算是断了他一半财路。这下现在的他对江长安又刚蒙上了一层恨意。 “宗主,这样不妥,这第二场考核本来应该是测试让试考的人亲自炼一颗丹药,然后再由宗主亲自品鉴,最后再决定他的去留,这若是改变了祖宗立下的规矩……” 苏尚君淡淡笑意,道:“温先生,你还真是记得清楚。” “为宗门鞠躬尽瘁是属下分内理所应当之事。” 苏尚君哪里不知道这个温初远是大长老的人,只不过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况且江长安御灵之术的实力再强,这教习的毕竟是炼丹,当得也是炼丹先生,按流程确实该炼一颗丹药以作考核。 苏尚君正欲开口,苏尚萱抢先道:“姐姐,江先生有炼丹。” 她掏出在凤来楼炼的那颗丹药,道:“这颗修灵丹,是在江先生教我练出来的,虽说是出于我手,可基本所有的步骤和时间都是江先生的功劳。” “修灵丹?”温初远半信半疑要接过去,苏尚萱冷哼一声递到苏尚君手中。 赤红色的丹药早在掏出来的一瞬间,芳香四溢,苏尚君又拿近嗅了嗅,便收起。 看向江长安说道:“可以走了。” “姐姐——”苏尚萱焦急哀求,她能听得进去的先生授课,这算是第一次。 “对,赶紧滚,江长安,你可真是不知好歹,宗主没有处罚你已是大大的恩德,你还站在这干嘛?赶快滚出青莲宗!”温初远幸灾乐祸,忍不住偷笑道。 现场最想江长安离开的莫过于他了,生怕江长安提起先前事。 话音刚落就要作势驱赶,苏尚君语气转了平淡道:“温先生,我几时说过要江先生离开青莲宗了!你带江先生去往住处看一下,以后黄字号青莲宗弟子的炼丹之术交于先生了,同样也是黄字书院的院主。” 通过刚才的看和闻她心里就有了数,这上好的品质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练的出来的,至少在她看来,江长安这个年纪,绝对不可能! 苏尚萱脸上一乐,温初远的面色则不一会儿的时间就经历了由红变白,又变成了紫色,难堪至极。 江长安对结果从头到尾没有感觉一点悬念,他自小多有的时间,在外人眼中是无时无刻不在面壁思过,祠堂忏悔。 但其实更多的是抄写丹方,御灵要诀,甚至江释空为了作为惩罚,令其在庞二水的作业量的基本上,不练完上乘的二十枚筑基丹不准睡觉,所以这种丹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江长安摆手笑道:“既然这么多弟子都在,刚好先认识一下,我叫江长安,以后的炼丹之术就是由我来教习传授于黄字号书院,首先,我要提前声明一点,我不是一个炼丹师!” 静,场面突然的奇静。 “我不是一个炼丹师。” 江长安这话说得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只好缓缓解释道:“我不喜欢炼丹师这个称号,相信有很多的炼丹师也都不喜欢,因为就像是铸器师那样,别人会以为你除了炼丹,其他一无是处,所以我不喜欢。” “炼丹学的不只是一门技艺,更是炼心,对修行的道途上也大有裨益。我以后更喜欢你们直接叫我先生,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 江长安去后山大致看了一圈居处,不大不小更像是一户农家小院,院后还有一条十多米高的瀑布,水声不绝于耳,总之傍有青山绿水,也是雅致得很。 特地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身后没有尾巴,他这才放心开口说道:“傻丫头,出来。” 一个小房间内除了他意外没有他人,这场景任是搁到谁面前,都会被当做是神经病。 可就在这时,一道氤氲的灵气从他身体中涌出,落到地上化成了一个十四五岁大小,身着粉红色衣纱的小丫头。 就像是苏尚萱身边的九尾狐一样,这个名叫若若的小女孩儿也是一个魂灵,是他的魂灵。 “叫花哥哥!”若若的声音糯糯的,非常好听。 若若扯着他的衣角,可爱地眨巴着眼睛看向四周,“唔这就是你说的……青,青……” “青莲宗。”江长安笑道,“若若,等我有了钱就给你开好吃的,不过我们事先说好,不许再叫我叫花。还有,我现在要出去见一个人,你就待在这间屋子里不要乱跑,好不好?” 小丫头晃了晃小脑袋似懂非懂的点头,“嗯,叫花哥哥。” 小丫头傻傻笑个不停。 江长安无奈摇摇头,这个称呼怕是改不了口了。 现在他要去的地方,就是青莲宗作为千年大派,流传至今最重要的一个地方——藏书阁。 在嬴州,可能提起青莲宗没有几人知道,但要说起藏书阁,可是如雷贯耳。 并不是说这藏书阁中有什么宝贵的秘典,要是真有,青莲宗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藏书阁的宝贵之处就在于在阁中住着一个年老位尊的贤者,每过二三十年都会更换,其超然地位,就连宗门宗主,也得恭敬地叫声先生。 正欲绕过演武场前往藏书阁讨教一二,只听传来一阵喧闹。 “低贱东西,赶紧滚!碍了本少爷的眼小心打断你的腿!” 第二十六章 想好被我打的后果 说话的人正带着醺醺醉劲儿,怀中搂抱着一个女人,姿态狂傲。从他穿的黄色镶金丝的衣饰可以判断出是天字书院的弟子。 周边的弟子唯恐避之不及殃及池鱼,纷纷逃走,江长安就连想拽住一个询问也难。 这时江长安发现,在演武场有一个同样身穿天字书院服饰的弟子没走,反倒是一脸好奇的观看着后续事态的发展。 江长安走到他身旁,问道:“这个人什么来头?” “他你都不知道,青莲宗一手遮天的大长老刘雄的独子,平时养尊处优的,明明实力就不行。别说天字书院,就是进白衣书院恐怕也够呛,但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被问询的弟子语气中有些酸,但更多的是鄙夷不屑。 “这家伙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整天都私自下山去往嬴州城中寻个窑姐儿,这玩乐一整天刚回来就看到演武场上站着几个黄字书院的弟子,在他眼中可是容不下半点沙子,这下哪还忍得了。” 江长安更加疑惑:“黄字书院,哦,也就是你说的白衣书院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演武场上了,这演武场这么大,我看就算整个青莲宗所有人都来也站的下?” 那人奇怪的看了他两眼:“你新来的弟子?” “算是。”江长安笑道。 “怪不得,我给你说啊,温初远知道?就是掌管玄黄两院的那个先生,虽说他拿着两份钱,却不干两份事,平时只关心自己的玄字书院,哪去管白衣书院的事,这白衣书院也是惨,后娘不疼舅舅不爱,就成这幅样子了。” “这些事宗主就不知道?” “宗主?”弟子轻嗤笑:“你就没听过‘臣子握大权,百姓上访难’,平日里见宗主一面就难,再说了,就算说了又怎么样,现在大权几乎都在大长老的手里,就连重新选拔先生,宗主都是放心不过亲自监督,唯恐这个地方再出个什么岔子,那青莲宗就真的完了。诶,对了,兄弟,还没问你是那个分院的?认识一下,我是天字书院的贺兰瑜,以后在青莲宗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报我的名字,绝对好使。” 江长安笑了笑:“我是白衣书院的。” “白衣书院?”贺兰瑜叹气默哀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听说你们今日刚来了一位先生,叫,叫什么来着?” “江长安。” “对,就是江长安,乖乖,听说他调戏了宗主那头母老虎,还用一纸丹方骂了温初远那个老混蛋,窝草,真牛笔……” 贺兰瑜虽然知道今日是选拔先生,可是面前这人的年纪也比自己还要小上三两岁,怎么可能是先生。 江长安微微一笑,这个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想其他人一样避开,想来也不怕这位刘家公子。 这时远处刘文献怀中女子笑着劝道:“几个白衣书院的弟子而已,公子不用跟她一般见识。您消消气,消消气……” 这不劝还好,一劝刘文献火气更胜,接着酒劲作势就要踹去。 “住手!”江长安出声喝止。 刘文献吐字不清问道:“呦呵!你,哪位啊?” “我叫江长安,白衣书院新来的炼丹先生,也是目前白衣书院的院主。” 贺兰瑜满目惊色,直接愣住,这人的年龄看起来比他都还要小上两岁,怎么就可能是新来的先生! 不仅是他,在场其他想帮忙却不敢靠前去的白衣书院弟子同样震惊。 这位是先生?开什么玩笑! “什么狗屁先生,你知道我谁吗?惹毛了本大爷,你就别想再在青莲宗待着!老子天字院,怎么样,你一个黄字院的狗屁先生管得着我吗?好狗不挡道,别挡爷的路,还不快滚!”刘文献狂傲道。书院等级不同,先生的地位自然也是天壤之别。 江长安将那个被踢翻在地的弟子扶起来,轻声问道:“没事?” “没事,习惯了。”被打的弟子站起身苦笑道,简单几个字蕴含着无尽的酸楚。 他的体态微胖,费力站了起来恭敬行了个礼道:“学生胡莱,见过先生。” 他抬头看向这个救他之人,突然惊乍喊道:“是你?!” 江长安没反应过来,多看了两眼这才想起来,这个胖子可不就是刚来时给他指错路去了凤来楼的的那个人吗? 江长安笑道:“又见面了。” 胡莱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先生不要见怪,我当时确有急事,您要是实在生气,就罚我。” 江长安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别怕。” 几个白衣弟子赶紧将那个弟子搀到后面,好奇这个年轻的新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你打了我的弟子,就要道歉,而且还有赔礼。” 江长安笑容敛起,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什么什么?要我道歉,还要我赔礼?哈哈……”刘文献满脸鄙夷大笑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还配本公子道歉,真是可笑,赶紧滚!” 江长安寒声道:“那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什么?” “想好被我打的后果……”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还不快滚!江长安是?这他娘的什么狗屁名字?是不是你娘死得早你爹给你取得的名字啊?还打老子?就算老子站在这里不动,你敢打……” “砰!” 一声闷响。 江长安敢打! 可怜刘文献还没笑出声,整个人都已经倒着飞了出去,重重摔了个狗啃泥。 刘文献身旁的女子还呆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旁边几个人都像是木头人一样僵硬,刚才这一脚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结果的所有预计。 贺兰瑜瞪大了眼睛,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也掉了,震惊的无以复加:“窝了个大草,真牛笔!!!” 江长安收起还抬在半空的脚,眼神冷冽。 “啊——” 刘文献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江长安这一脚没有用全力,他一部分是疼的吼叫,但大多部分原因是因为心中的恐惧。 他从出生都是含着金汤匙,家里都不舍得他磕着碰着,哪受过这样的待遇,一张脸瞬间变成了青色,青又转紫,变成黑色才停下,疼的五官都要拧在一起,废了半天劲缓了口气吐出半口黄泥,蜷缩一团,吞吐道:“你,你敢打我,我明白了,一定是苏尚君那个女人让你来的!” 见刘文献醉得“糊涂”,那女子赶忙跑过去小声劝道:“刘公子,别再说了。” 刘文献醉眼朦胧呵斥道:“混账,怕什么!这青莲宗有一半都是我们刘家的,苏尚君和苏尚萱这两个婊子迟早……” “迟早如何?”一声温软入耳,却充斥着可怕的寒意。 鹅黄色羽披肩的苏尚君不急不慢走来。那女子权衡时下也不管倒地的刘文献,急忙离去。 见宗主驾到,众人纷纷行礼。 刘文献的脸色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惨白,满身冷汗,冷风一吹,酒已经醒了一半,傻愣愣的杵在原地。 “滚!”她的嘴角自然上扬,就算是隐有怒意也是眉头微微蹙起。 刘文献这才反应过来,阴沉着脸捧着胸口愤懑离去。 被揍的胡莱走到江长安的面前,深鞠一躬,道:“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没什么,看到自己的弟子被欺负,我想任何一个先生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江长安慵懒的随口说道。 胡莱眼神一黯:“不是每一个先生都会这样……” 胡莱想说温初远来着,可看苏尚君在场最后想了想还是改了口。 江长安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看了看四周,许多人见到刘文献离开只剩下江长安与宗主几个人,便纷纷又靠近过来看个热闹。 江长安放声说道:“所有白衣书院的弟子听好了,以后你们可以随意进入演武场练习,另外三个书院能够做的你们都能做。今天宗主在这里,自然一视同仁,不会袒护任何一门,也不会忽略一门,宗主,您说是?” 第二十七章 江长安你完了 你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哪还有得选择。 苏尚君轻轻一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要不是今日的事,她还不清楚四大书院已经竞争到这种地步,现在江长安给个能赚威望的好台阶,她又怎么能放过。 当即接道:“江先生说的没错,从今以后,但凡再有这种阻挡其他门院弟子者,重罚!” 苏尚君本就不擅演讲,平日里很少与人叙话,基本很多事都是一句两词都能够概括得了的,这两句官方似的话硬生生的说出口就像在读念一样,感染力欠缺。 还好江长安及时接了下去:“多谢宗主,还是宗主知人善任啊。” “哪里哪里,江先生众望所归,理当如此。” “多谢宗主,在下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哪里哪里……” “多谢宗主……”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周围人则看的一脸惊愕。 贺兰瑜崇拜的看着江长安,道:“能让宗主一次说这么多话,窝草,真牛笔!” “那个刘文献是怎么一回事?”江长安问道。 “你会不知道?”苏尚君反问,眼中狡黠,温柔笑道:“你也不用想着来试探我。” 江长安摸了摸下巴尴尬地干笑了几声。 刘文献的父亲刘雄,也就是青莲宗当今的大长老曾是与苏尚君的父亲称道手足,位高权重,而今老宗主病故,这大长老刘雄几乎包揽了一大半的人力,就如那温初远一般,手握大半权力自然成了半个宗主,而那刘文献也正依仗这一点四处欺凌,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没少干。 此事也渐渐成为了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说江长安丝毫不知那是不可能,只不过正如苏尚君所言,江长安在试探,试探两方的矛盾纠葛到了什么程度。 被识破的江长安尴尬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话说回来我们还是亲戚呢,你也该尊称我一句……” 江长安适可而止试图吊起苏尚君的胃口。 苏尚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颇有大家闺秀笑不露齿怒不形色的意思,下面的人想要揣度这位宗主的情绪,多是从语气中体现出来。 “我知道你已经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想与我有更深层的交流,或者说是互动。” 江长安自顾自说着手指又蹭起了下巴,再加上故意加大音量的“互动”两字,很难不让人产生遐想。 苏尚君说道:“你打了大长老的独子,这件事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传遍整个青莲宗,大长老的阁楼距离藏书阁最近,估计刘雄马上就要去找藏书阁那位评理了。” 江长安说道:“所以啊,我们就要赶到他的前面,先发制人。” “我们?这可是你偏惹要惹的一身骚,小狐狸就算了,现在为何又要去惹老狐狸?我也没说过要去藏书阁。”苏尚君说道。 江长安笑道:“可是这只狐狸,一直惦记着青莲宗这锅汤呢。再说了如果你不想去,你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呢?” 苏尚君没做回答。 “你想查清的无非是我来此处的目的以及我的真实身份。而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会知道,我此次来有一个目的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藏书阁中的那位。” “什么问题?” “续命之法!” 续命之法?续谁的命?为何续命?苏尚君疑惑地看着他。 江长安又说道:“对了,把你跟踪我的那几个人撤了,没什么意义。” “我只是在做一些身为宗主该做的事情,不过分?”苏尚君说道,身世不明不白的人自然要派人“特别关照”一下。 “当然,所以他们几个现在还能活着。” “……” …… 藏经阁,青莲宗重中之重,整座阁楼共有七层,老宗主定下规矩,第七层非宗主不得入内。 两人直接上了最高层,却见堂门紧闭,不出苏尚君所料,刘雄已经在门前等待,面上隐隐有些不耐烦。 “这老家伙来的这么快。”刘雄比江长安想象的老头模样要年轻得多,四十岁出头,留着一字胡,下巴上也留着一小撮胡须,行为举止,神态自若,看起来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 见到两个人,刘雄漫不经心拱了个手:“宗主。” “不知叔父怎会在此?”苏尚君行礼说道。 江长安眼中多了一分神采。 眼前这位就是意图宗主之位的刘雄大长老,青莲宗化为两派的真凶。 一派以苏尚君为主但大多是不成气候的新人,另一派自然以大长老为主,多揽收往日立下汗马功劳而不服苏尚君的老臣,这门中之人,就是两派胜负的关键。 冤家路窄,老东西速度还挺快。 刘雄不怒自威,道“我来自是有我的原因,宗主,这是在质问老夫吗?” “尚君岂敢,只是这第七层非宗主不得入内,尚君实在想不通叔父所求。” 苏尚君轻声细语,偏在“宗主”与“所求”略微提高了音量,难免有些歧义。 “哼!口舌之利!” 刘雄甩袍斗袖,将目光转到了江长安,冷冷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刚来的江长安江先生?江先生可是厉害的很啊,小儿如今重伤在床。希望江先生能给老夫一个解释!” 苏尚君维护道:“此事本就因刘文献恃强凌弱自食恶果,江先生所为也是经我授意,还望叔父不要为难先生。” 江长安内心叫苦不已,苏大宗主这一手玩儿得真是漂亮,表面上是对其保护,实则就是变着法儿地告诉刘雄,“这就是老娘的人!你爱咋咋地。” 正在这时,门内响起一个苍老声音慢悠悠传来:“是小尚君来了?快进来让大爷爷看看。” 刘雄赶忙趁机喊道:“老伯。” 老者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你也进来。” 紫檀门扇“啪叽”一声敞开了一条门缝,三人推门跨槛。 一张文案,一壶老酒,案上搁的是半副山水,酒中泡的有五毒灵物。 三人站于案前,案后站着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身体还算硬朗,俯身挥毫。 “来了?”宋道龄低头开口问道,手中动作未有一停一滞,如有风雷。 苏尚君正欲开口,刘雄抢着回道:“宋伯,今日实在是有万分紧急之事才敢叨扰老伯。这江长安乃是今天刚到山门之人,便将献儿重伤,此事倒小,但这江长安却受苏宗主的指示而行,为了青莲宗大计我已一忍再忍,不曾想她苏尚君如此横行霸道,如此下去,恐我青莲宗危矣!还请老伯为晚辈做主。” 说完嘲讽地望向两人,恭敬地等着回应,以此为借口虽说不能彻底扳倒苏尚君,但只要这位老伯点个头,也够泼她一身脏水了。 可是宋道龄却像是压根儿没有听刘雄所言,再次问道:“来了?” 苏尚君笑道:“大爷爷,尚君来看看您,顺便也有事请教。方才叔父所言确是真实,只不过那刘文献欺人在前,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我青莲宗的百年名誉岂不毁于一旦,孙儿处罚实在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哼,此事老夫暂且不与你分说,只是这江先生外来人进入藏书阁这已经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更不用说此人尚且来路不明,目的不明,可根据宗主目前种种表现,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导致青莲宗毁于一旦。而且,我还听说江先生刚来就伤了苏尚萱那小丫头。”刘雄冷笑道。 不好! 苏尚君脸色紧张,整个青莲宗,唯独江长安不知宋道龄最疼爱的就是苏二小姐,视其为掌上明珠,也正因如此苏尚萱才会渐渐变得娇蛮无礼。 刘雄这一口可谓是咬得又准又狠! “大爷爷您听尚君慢慢给你解释。”苏尚君急道。 “啪!” 落笔,收势。 宋道龄拎起酒壶,溜到江长安跟前,细细品了一口。 抬起手朝江长安挥去! 刘雄内心狂喜,这宋老爷子笃定的事可是雷打不动,那是出了名的倔。 “江长安,你完了!” “大爷爷不可!”苏尚君迅速扯住江长安的衣袖,意图躲过这一掌,可还没来及发力,那只苍老的手已经触及到了江长安的额头。 轻轻一点—— “来了?” 一样的问话,或者说自始至终三句都是在问江长安。 “来了,不晚?”江长安笑道,笑的很灿烂。 宋道龄挥斗两下衣袖,拎起酒壶,露出为数不多的牙齿,啐了口唾沫乐呵。 “人未死,酒未寒,不算晚。” 刘雄一脸惊恐,难以置信。 第二十八章 原来是这门亲戚 别说刘雄不敢相信,就连苏尚君这等喜怒不形于色之人都难以平复内心波动。 确实,这位宋道龄宋老入这藏书阁已经有近十年,在他们眼中那时的江长安估计还在穿着兜裆裤玩泥巴呢。 “你兄长近来还好?当年与他结识时虽是只弱冠之年却已有举世之才,曾几何时对弈拼酒,回想起来真是快哉乐哉!哈哈。”宋道龄又坐到案后,自饮自酌。 “烦劳宋老挂念,那家伙常常与我说起您,博古通今,幽默风趣。”江长安淡漠道,不愿多谈江笑儒的事情。 “你还是叫我老头儿,叫宋老我总觉得你又在憋什么坏主意。”在江州时,他可没少受江长安整蛊。 “那好,老头儿!” “放肆!你这小子可懂得尊卑有道?!”刘雄尤不死心道:“宋伯,这小子……” 宋道龄皱眉,喝道:“混账!当年我与其兄长以兄弟互称,真要论起来,你还得叫你身旁这位一声小叔。” 小叔?刘雄不敢相信,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羞愤至极,却偏偏又不能发作,脸憋成了紫色。 这种羞愤偏偏无从发泄,最后对着宋道龄草草地道了个礼匆匆退出了藏经阁。 最为尴尬的恐怕就要数苏尚君了,刘雄称江长安小叔,那自己岂不是和他成了爷孙辈分? “还真是亲戚?!”看着江长安耍贱的得意笑容,苏尚君笑意盈盈。 宋道龄又拿出一只酒杯,斟了杯药酒,江长安连忙迎上。 “这酒还是离开时你兄长江笑儒送的,现如今也只剩有两坛,‘别时与君温喉酒,不虚此行度江州’,莫说在嬴州,就算是在整个夏周国,除了江州也难再酿出如此美妙的五毒酿。”宋道龄捧一杯送到鼻前深深地一嗅,一脸陶醉,“咦?尚君孙儿,你这是?” 嗯?苏尚君这才反应过来,由于紧张手中依然紧拽着江长安的衣袖。遂赶忙撒开手,一脸若无其事,只是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宋道龄继续调侃道:“哈哈,年轻人谁还没个摸摸抓抓啊,摸一下又不会怀上,怕个什么。” 江长安一口酒还未下肚差点都要喷出来,他现在总算明白江笑儒口中的幽默风趣是怎么回事了。 苏尚君听得半会儿云里雾里,总算理清了点头绪。 “江长安,江笑儒,江州……你是江家四公子?!” “总算还不是太傻。”江长安打趣道。 见江长安承认,苏尚君顿时变得瞪目结舌,好像头上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北海江州,位于夏周国极北之地,和夏周国隔海而望。 而江家,则是御灵和炼丹于一身的世家! 只可惜三年前,十六岁的江凌风跟随江笑儒受皇诏入京城,却死于皇宫,不知何故。 有传闻说江凌风是被九皇子夏己嫉恨谋刺,更有传言是二公子江笑儒联合九皇子所为,目的就是消除继承江州的一个阻碍。各种版本一时众说纷纭。 最奇怪的是此事之后江家人竟不与追问,只是暗地里发了丧,悄悄葬了,所以难免落人一些口舌。 那年,与江凌风关系最要好的四公子江长安十四岁,正顶着纨绔盛名混迹于青楼赌坊、名妓优伶,消息传回后旧疾发作,大病一场。 同年,江长安离江州,不知所踪。 这是苏尚君知道的所有。 “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这里!” 苏尚君瞪大了眼睛,死活不敢相信眼前这些人是江州富有“败家子”之名的江长安。 江长安来到案前,随后苏尚君也好奇探头看去,只见宣纸之上银钩铁画,老道苍劲。 “君子长醉清狂中,一朝惊眠大梦休。” 江长安笑道:“好字,不过老头儿,你的笔法未免太保守了点儿实在配不上这句清狂。” 说着挽起袖子,动笔欲书。 “你想做什么?”苏尚君制止道,江长安的字迹她是领教过的,不说难看但也不是什么大家功力。 相反,大爷爷挥毫虽多但多是只言单字,像今日这样对仗成诗可是极为罕见,这副字她倒是喜欢的很,本想向大爷爷讨要回去装裱在堂中,可看到江长安要毁书,自然不能允许。 江长安没有回复,静静提笔想了想。 “江先生。”苏尚君还要再阻止但为时已晚。 落笔提笔,一气呵成,潦草之极。 “江先生,你为何……”苏尚君不明就里,却见宋道龄抚着花白胡子频频点头笑道:“乖孙儿莫气,你再看。” 苏尚君一愣,再看去,却发现书中点划多变生动,笔间情墨,单字看去草不成书,但成句看去字字却犹如血脉相连,自成一体。 “这……这和木简上的,判若两人。” 宋道龄笑道:“狂草之书讲究转化跌宕,磅礴气势,不拘泥于小节。早听说书圣章云芝被江家揽入做了门客,如今看来所言非虚,都能够瞒过孙儿你的眼睛,这小子,都快成精了!哈哈。” 苏尚君越看越喜欢,红唇轻轻翻动从头念道:“君子长醉清狂中,一朝惊眠大梦休。飒沓悬壶提剑来,斩尽苍茫十九州!” 一词一句,杀伐之气展露无疑,摄人心魄。苏尚君只觉得心中胆寒,身上泛起丝丝凉意。 这哪里是个纨绔弟子,分明就是久经杀戮之人!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该来的。”宋道龄大饮三杯后放下酒壶,轻轻说道。 “我必须来,江家不敢做的事情,我去做,江家不敢杀的人,我去杀!”江长安冷声道,眼中弥漫杀气。 不仅仅只有他二哥江凌风,还有先生庞二水,这些事必须要有了结。 “杀谁?主持宴会的九皇子夏己?还是领身前去京都的江笑儒?你拿什么杀?你天生无法开启灵脉根本没有办法吸收灵气,难道就凭着这匹夫之勇和一身蛮力去杀?!”宋道龄呵斥道,“锋芒太露,不好。” 三年的时间,江长安从起初的灵脉初开,一个半吊子的练气初期步入了灵海后期甚至近乎圆满的状态。虽说速度相较起寻常的修真之人快了一点,但是在江长安眼中还是太慢。他现在紧缺的,只有时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没有开启灵脉?!”苏尚君震惊问道:“倘若如此那决不可能,今日尚君还亲眼看到江先生以御灵之术打败了小妹,如果没有灵力他又怎么可能用出御灵的术法,这样岂不是对他自身会产生反噬而且尚萱都已经踏入了灵海期,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输给了他? “嗯?竟有此事。”宋道龄好奇地凑到江长安面前细细查看了片刻,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他惊愕的眨了眨眼睛,像是一个木人被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灵脉!你竟然开启了灵脉!”宋道龄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接着一惊一乍说道:“怎么可能,当时这么多能人异士都没有办法,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是我的一个江州的师父助我塑成的。”江长安打了个哈哈,总不能将涅盘镜的事情说出来,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总是明白的。 “江州?江州的谁?”宋道龄可是在江州待过一段时间,倒要看看是哪一位大贤。 “一个姓庞的老头……”江长安神情一黯。 “姓庞?”宋道龄把这个名字在脑袋里过了几遍也没有听说过,看到他的神情便没再多问。 “好啊,没想到你这臭小子还有如此大机缘,也不知道你上辈子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好就行,要知道当初我和你大哥还曾酒后许媒,把尚君或者尚萱这小丫头嫁给你小子呢,哈哈。”宋道龄大笑,脸上褶子也跟着成排抖动。 “大爷爷,尚君的心思全在青莲宗,况且酒后之言不可当真。”苏尚君背过身去,言语踌躇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还有尚萱的吗,再说了,这小子后来有了静菱公主做未婚妻……”宋道龄说到一半想到江长安被退婚之事戛然而止。 江长安趁机道:“苏大小姐说的不错,酒后之言当不得真,而且我只是重塑灵脉,并没有完全痊愈。” “没有痊愈?”宋道龄皱了皱眉,在苏尚君疑惑时悠悠伸出一指,带着氤氲灵气点在江长安的正眉心处,霎时间只见江长安头顶现出两朵火苗,一红一蓝,颜色浅淡得几乎透明。 宋道龄长叹了口气:“还和当年一样……” “一魂一魄!”苏尚君惊讶的掩住嘴,失声惊呼。“天残!” 第二十九章 命理变数 人生来带有十道火焰生息,分作两色,三红七蓝,是为三魂七魄。 苏尚君温柔眼神中不禁对江长安多了一份同情,即使亲眼所见,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一个人只剩一魂一魄还能犹如常人一般生活。 这种同情渐渐改变她的观点,她仿佛看到小小年纪不得利用以江州纨绔公子、江家的败类耻辱等称号来伪装自己,不惜背负骂名,这需要怎样的毅力和忍耐,其中的苦楚,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宋道龄又仰头灌了口佳酿,对着江长安说道:“你能够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一半运气使然,绝非长久之计,即便一切安于现状,你也活不过二十岁。” 二十岁!苏尚君看着江长安,后者笑意从容,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看来他知道自己只还剩下不到三年的时间。” 宋道龄又问道:“所以你想要去皇宫赌一把?若赢了也是为江凌风报仇,倘若输了也算不得可惜?” 江长安没有回答,算是承认。 “荒唐!你现在尽管灵脉重塑,但就凭灵海后期的实力,你以为能够进入皇宫?就算你进得去,结局不论是输是赢你的命都会搭在那儿,荒唐之极!!!” 宋道龄叹口长气,兀自说道:“当年门中大乱,尚君的父亲意外横死,我匆忙赶回,离开江州之时曾与你兄长留下一约定,便是让先天有疾的你十八岁时来青莲宗。” 五年前青莲宗大乱,宗门里出了叛徒加上其他宗派的人里外夹击,苏尚君父亲,也是上一任宗主意外横死。 当时的宋道龄正在江家做客。 “江笑儒曾对我说过一次,小子也不想要英年早逝,这不应约来找您来了吗?老头儿可找到有何续命的方法?”江长安问道。 要说没有求生的欲望那绝不可能,谁都怕死,纵使圣人也不例外。 谁知宋道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蹦出一句:“续命之法命数使然,哪里是强求所得。”说完便羞臊的捧着酒壶背过身去。 “得,又白忙活一场。”江长安倒没有多么沮丧,但失落或多或少。 江长安道了礼就要退去,又顿住脚步,淡淡说道:“老头儿,劳烦你找一下古册有无记载能治腿疾的药。” “放心,江笑儒的事老夫自然不能忘,哈哈,你们两兄弟,可真是有意思。表面上都和对方过不去,其实呢,他找我问治你身体的法子,而你找我问医他双腿的药方,啧啧……有意思!哈哈!” 江长安低下头,又问道:“宋老头,可否再为我卜一卦?” 宋道龄笑容一滞。 那年他就是以一个卜卦师的身份做了江州二公子江笑儒的门客上宾,怀抱美人的纨绔四公子打堂前经过,斜眼一瞥,一声同样的称呼,慵懒的语气:“那老头儿,过来为本公子卜上一卦!” 取出龟甲,置入三枚铜钱,伴着清脆的碰撞声落于案上。 江长安没有去看,只是静静退出了藏书阁。 江州奇人何其多也,每年予以卜谋卦象不下百人,总是相差无几,结果早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阴阳卦!必死局!”苏尚君呆呆望着三枚铜钱,竟出了神。 阴阳卦象,这种卦可称是易书卦象中最为奇怪的一种。 阳卦,则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一辈子不愁吃喝玩乐,阴卦则恰恰相反,险象环生。但怪就怪在江长安这幅卦象阴阳皆是死路,没有一线生机。书中从未有过记载。 “万事没有绝对,只要有变数,获许还可九死一生。” 宋道龄转身走到案后的窗子前,也不知道是对苏尚君所说,还是安慰自身为了让心里好受一点。 窗外,天气已经步入初秋,添了些萧瑟意味。 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倏忽而过。 一片棕黄枯叶飘飘荡荡钻窗而入落在案上,三枚铜钱正中心。 “这是……” 宋道龄突然抬起头,神情激动,赶忙掐诀念咒,一点银光从指间莹莹亮起。 “离巳,坎下……”半盏茶的功夫,宋道龄才缓缓收起动作,面色凝重。 “大爷爷,如何了?”见宋道龄眉头紧锁苏尚君迫不及待问道。 宋道龄声音有些颤抖激动道:“借花一枝,草头人出,金乌涅盘,杀局可破。变数,这是变数!” “变数?是什么?”苏尚君好奇道。“草头人出”倒是好理解,无非是出人头地。但这“借花一枝”究竟是指什么? 宋道龄兴致显然好了些,又掂起酒壶摇头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一句话,一件物品,或是近半年他身边刚出现的一个人也说不定。” 兑了半杯入口,宋道龄感叹道;“小尚君,咱们欠江家一个大人情啊。当年让江长安来此的约定,是我已经料定刘雄在几年后将有不轨之心,希望以江家作保青莲宗能够更好地生存,江笑儒怎会不知,却还是毅然应允。” “江先生不知道吗?” “那小子比谁都明白,方才我道出没有续命之法时,想必他就看出了这其中各种缘故,但他却毫不在乎,试问醒悟被他人利用时有几人在这般年纪有这般胸襟。江天道这家伙,还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 苏尚君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思绪还停在方才所说的“变数”,以及卷上的诗句。 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怎回事甘愿平凡之人? 站了一会,苏尚君也步出了藏书阁,乘着秋风,苏尚君静静走在江长安身侧。 他的身影很孤独,就像世间只有他一个人,万物勿近。 过了好一会儿,苏尚君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嘴角扬起一个微笑道:“我要你……” “什么?你要我!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江长安嘴上坚持身子却主动靠了上去,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苏尚君笑得更甚,像是被江长安滑稽的动作逗得开心,道:“我要你帮我,大爷爷说你信得过那就是信得过。刘雄的势力日亦攀升,我不可能坐以待毙。” “你想让我帮你对付这老东西?” 江长安眼神四处瞟着,漫不经心道:“也是,这青莲宗马上就姓刘了,你身边除了宋老头,也没谁了。” 她没有反驳:“另外我想要你教习指导尚萱的御灵之术和炼丹之术,我不得不承认,江家在这两个方面的造诣非他人所及,而且我更没想到就连你也……” 江长安笑道:“你没想到连我这个出了名的只懂得花街柳巷的纨绔公子哥,也懂得这么高深的炼丹术……” 江长安收起目光,一副正经颜色道:“要我帮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 “休想。”苏尚君笑容恬淡道。 “喂,我还没说完呢。我要你给重金相邀,我这人可是重金轻女,一个月三十两好不,不行?那二十两不能再少了,哎你别走啊,价格咱们可以慢慢谈嘛……” 两个老江湖一个兰质蕙心,一个大智若愚,却都心照不宣,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江长安回到住处,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茅屋,凑巧的是茅屋的后面也有一处清池,跟神府里的布局有些相同。 在屋中找来找去没有发现若若的身影。 “笨丫头?” “哎,叫花哥哥……”在屋后清泉旁玩耍的小丫头听到江长安的声音,飞也似的跑了回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江长安松了口气,笑道:“哥哥要练功了,你是待在外面还是里面?” 这句话要是别人听来指定一头雾水,但是若若却听得明白,小脸立马不开心地皱了起来。 她知道叫花哥哥有一件东西能够带他去另一个地方,虽然两个人已经结契,小丫头可以自由寄居在江长安的体内,但每当他进入另一个地方的时候,她就会陷入一种沉睡的状态。 江长安也不只一次的试过让若若进入身体之后,再进入神府,可每次进入神府之后,和她的联系就像断掉一样。 最后也只能归结于神府只结契了江长安一人,其他人就算半仙级别的大能来也无法染指一寸。 不过还好,当江长安独自进入神府里,小丫头若是没在身体里,在外界也可以自由活动,不受任何影响。 “叫花哥哥,若若想待在外面。”小丫头语气弱弱的说道,但又怕江长安不同意,两眼小心翼翼地眨着。 “好,但要记住啊,不许乱跑……” “若若记得,不乱跑……”她重重点头,又摇头,嘻嘻笑着又跑回到屋后的清泉玩耍去了。 江长安不再多想,进入了神府中,再次盘腿坐在青石上,内视丹田—— 练气境初期到后期,再突破到灵海境后期,他的丹田现在不再是简单薄薄一层气旋,而是蜕变成一片水潭,就像天地初开,世间一片汪洋的景象,他渺渺黑暗的虚空中,只有这一片罩着青光的小水潭。 灵海境,便是凝气化水,灵力进入更深的层次,更一步提纯。 同时化成的水源面积也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天资高低,眼前江长安的灵海只是一条小溪大小,不算大,却也好在静水流深。 虽然和那些灵海有湖泊大小的天才差得远,但是江长安却很满足,毕竟这在他三年前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人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也只有在经历千辛万苦得到之后,才明白一切来之不易! 江长安自认是个知道知足的人,神府的环境也都和三年前未变,只是他训练的方法早就不再只是击打树桩这么简单。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每天都会上山,以击杀妖兽为目标。 从起初半月搞定一头最低级的白额虎,浑身遍体鳞伤,到后来一天一头,毫发无损,他用了整整三年。 就像他在夏周国最有名的险地沧州时,用了三年,从籍籍无名的一个小刽子手,变成了沧州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听到皆闻风丧胆的杀手“无常”。 仔细看那一重山的悬崖上植被茂盛,但有一条路线却干净得出奇。 同时山中的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鼎炉”除了三年前有过一次动静之后,像消失了一样,但江长安凭借自身实力在山中走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前提是,不碰上一些实力比他高很多的类似遁炎鹰的怪物。 可巧就巧在这鼎炉的位置就是在遁炎鹰的领地之中,他试了无数次,最后也都是无功而返。 江长安舒展了下筋骨,双手缓缓用上灵力,稳稳的扣住一块被摸得锃亮的凸石,身体轻灵的向山上爬去…… 今日,誓要拿到这山中至宝! 第三十章 神府取神物 站在山顶,凉风习习,江长安小心翼翼地躲在丛木林里,手中寒光剑绽放着淡淡的蓝色光华,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杀戮抑制不住地兴奋。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山顶中心的位置,在遁炎鹰的领地上有一块两米见方的水洼,那个神秘至宝就在其中! 遁炎鹰栖息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火红的羽毛随着它的一呼一吸不停地舒展收缩,熊健的身姿蕴含巨大的爆发力。 而江长安要做的只有一个字,等。 这么长时间他早就把这头遁炎鹰的生活习性摸排地一清二楚,每天的这个时间点,差不多就是它捕食时间,这也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 果然没过一会儿,遁炎鹰扑扇翅膀腾空而起,盘旋在山顶上空,寻找一顿大餐。 机会! 江长安绷紧的身子瞬间冲了出去,全身的速度达到一个极致,但这依旧没有躲过上空那个庞然大物的眼睛。 一声愤怒的鹰唳尖啸,尖锐的空气爆破声响起! 江长安面色一变:“危险!” 这是江长安的第一反应,三年的杀手生涯养成的本能,他的灵识清晰发现了那发出空气爆破声的东西——遁炎鹰的利爪。 “噗!”“噗!” 破空闷响在耳边炸裂!江长安躲闪过去,身旁的两棵大树却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被打得粉碎,木屑横飞! “唰!” 江长安的身形猛地消失,极速呼啸的风声开始响起,身影快速闪动却是悄无声息。 一人一兽相互追逐,因为体型的差距以及风的阻力,江长安的速度比起以速度着称的遁炎鹰还略微胜上一筹。 又一声尖啸! “噗!”“噗!”“噗!” 遁炎鹰张开巨大的鹰喙,随着那声尖啸舌尖发出三道火红色的光芒,像是三道火球,刺破了空气,攻击而来。 “退!” 江长安单手一撑,眼看和水洼咫尺之遥,不得不身子腾跃而起翻转着飞速后退。 他的速度是快,可在那瞬息变化的火球之下也难以躲避。 “咻!” “咻!” “锵!” 三道火球两道落空,还有一道射在江长安的左臂,不过还好他早就擎起圆盾挡在身前,那火球打在盾牌之上发出锵啷的金属鸣响! 紫金圆盾不愧是护体宝物,完全将火球拦下,可是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却依旧透过紫金圆盾传了进来,让江长安身体一震。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手臂都忍不住的颤抖,陷入麻木。 “断!” 不能这样一味的防守。 江长安猛然一声低喝,右腿一个闪电直踹,很是干脆地踹在了遁炎鹰袭来的巨型鹰爪。 “砰”的一声,遁炎鹰身影只是晃了晃,表面一层护体罡气微微震荡,竟然轻而易举的抵御了江长安这可以放倒白额虎的一脚。 遁炎鹰显然被江长安所激怒,短短霎那,眼睛猛地变得血红,比身上所披的红色羽毛还要深谙,同时双翅快速拍动聚集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火光风刃。 “噗!噗!噗……” 数十道火光风刃收割着周围一切的生命,几个未来及躲避的野兽直接被剁成了数节。 江长安一咬牙,身形陡然斜冲,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越来越多的风刃攻击而来,紫金圆盾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直抵挡进攻,江长安只能闪烁,尽量躲开。 在人目力之中,他的身影极速闪动着,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道残影,却没有丝毫风声。 忽然他的身影一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遁炎鹰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瞅准时机俯身一冲而下! 巨型鹰爪上的红色光芒愈加炽热,就像烫红的烙铁,想要抓爆江长安毫无防护能力的脑袋。 江长安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反身朝遁炎鹰冲去。 “死!”江长安目光如炬。 江长安自知来不及躲闪,只能寄希望于手中的寒光剑。 生死关头,以命相搏,在沧州他搏了无数次,但却都没有这一次来的惊心动魄! 江长安抬起左手试图挡住遁炎鹰的鹰爪,右手继而欺身而上,割向遁炎鹰的喉咙。 “噗!” 江长安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翻滚了数十圈才停下,口中喷出一滩鲜血。 他清楚地感觉到,胸前肋骨断了三根,左手手骨一定程度的骨折,整个扭了过来,歪曲成一个恐怖的角度。 尽管身体疼痛占据了他所有的触感,可他却放声大笑起来,这是挣扎在生死边缘活着后的一种兴奋。 在他被撞飞的同一瞬间,遁炎鹰被割断的喉咙鲜血呲出两米远,这一刀不仅割断了它的喉管,也同样割断了它的喉骨,翅膀无力地拍打两下轰地巨响坠落在在地。 周遭异兽都纷纷向这边张望着,它们所渴求的是遁炎鹰的躯体。 但是看到江长安,又望而却步,直觉告诉它们,这个年轻人的危险程度远远比遁炎鹰要可怕得多! 但江长安清楚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多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旦有一头异兽冲过来,就会群起而攻之! 江长安挣扎着站起身,脑子浑浑噩噩有些晕厥,踉踉跄跄走到水洼面前,一把捞出渴望已久的东西,没有细看便扔进储物戒。 他又走到遁炎鹰尸体面前割下了它的眼珠和鹰舌等等一些珍贵的器官封存起来,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药材,更何况是对于外界早已绝迹的遁炎鹰。 回到葫芦谷的清池,运功缓和了一些伤势,又将左手的扭转回来,才掏出水洼里捞出的东西洗了干干净净,这才露出全貌。 入手温凉,一个巴掌大的炉鼎,通体白玉雕琢而成,美玉无暇,一口,两耳,三足,三足像是巨兽的腿,两只耳朵则是伸出的两个龙头,口中各衔一个玉环,雅致无比。 除此之外炉盖上盘卧着一个异兽,就算在各种古籍上,江长安从没有见过。 这炉鼎浑若天成,非常精美,环体温润,在围着炉鼎口上纹刻了一道神秘的龙纹,落刻处繁简不一,古朴自然。正微微亮起,刚才的舒畅之感就是从中传出。 “鼎炉龙纹,就叫你龙纹鼎!” 他名字刚起好,手里那块无暇的白玉竟然亮起温润的乳白色光芒,抚人心魂,一瞬间像是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游遍整个身体,舒畅爽快。 江长安盯着它,眼神一瞬不瞬,心中颇不平静。 “难道这药炉练出的药物有所不同?” 江长安心存侥幸地快速练就一枚筑基丹,可结果却与普通的鼎炉并无不同。 “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长安一头雾水,自己出生入死竟然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由于刚才炼了一枚丹药,鼎炉炉底的位置积攒了一层薄薄的乳白色粉末。 “奇怪?这寻常的炉灰只是黑色的,为什么这成了白色?” 江长安捏了一点粉末,谁知刚刚触及,手指上的伤口就已经完全恢复。 “嗯?”江长安震惊的揉了揉眼睛,可指尖已经完好如初,就连伤疤也消失不见。 江长安又试探的把炉鼎中的粉末撒到身上伤口的地方,只见每当药力接触到的地方,伤口愈合的飞快。 “果然有再生的功能,虽然有些惊喜,但是这也有一些上品创伤药可以做到,不算神迹啊。” 江长安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龙纹鼎的作用绝不止炼药这么简单,要不然也不会用“至宝”来形容,最后只好又把炉鼎揣了回去。 伤势又恢复了一些后,江长安走出了神府。 刚走出房间就听到阵阵清灵笑声入耳,江长安寻着声音边走便喊道:“傻丫头!” 来到茅屋宿舍后的瀑布清泉旁边,终于寻到了一个女子身影。 弥漫烟雾中女子全身舒服的浸泡在清凉泉水中,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形成一张妖异的网,不时还傻呵呵的发出悦耳的笑声,不是小丫头还能是谁。 听到动静若若稍微有些惊慌失措,但看清来人,又恢复了傻乎乎的模样,高兴地直奔着上了岸—— 江长安愣了。 面前若若竟是片衣未着眉眼清明,琼鼻秀挺,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像是会说话,分外灵动,在他凝视之下玉腮微微泛红。 漂亮,相识将近半年这还是江长安第一次看到笨丫头这般俏丽动人。 她的身材娇小,温柔绰约,亭亭玉立,雪肌凝玉在蘸露青丝陪衬下更加亮眼,青丝如瀑布垂下遮臀,其中两缕刚好遮住了胸前诱惑的高耸两点,整个下身的正面却完全暴露在江长安眼中。 江长安承认,面对女孩儿纯真恬静的眼神,作为一个老流氓他都不好意思睁这么大眼看了。 这得亏是有点傻遇着了他,要是稍微懂一点妆容之理,再被像刘文献那样的人识去,恐怕现在早已不知在哪个巷子里当头牌了。 “我可是正经人。”江长安正气凛然道,眼睛却是眨也不眨一下。 两人大眼瞪小眼,画面极是有趣。 第三十一章 上课 终于还是江长安认输了,脸皮一松,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自身的平时衣物,套在了小乞丐的身上,瘦小的身板搭上宽松的衣袍再配着她脸上呆萌的眼神竟有些异常可爱。 “记得要还啊。” 若若傻傻点头。 “叫花哥哥你看,这树上的树叶都掉了。” “秋天了,总归要落叶归根,因为要挨过严寒冬季,所以大树不得不暂时卸去这些粗枝末节,等到了明年春天,他们就会……” “就会起死回生了!”若若高兴道。 “呵,那可不是起死回生,顶多算是枯木逢春……”江长安说完最后四个字脑子里像是闪过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激动道:“枯木逢春,对啊!若若,你真是太聪明了!” 江长安一下把小丫头紧紧抱在怀里,万分喜悦! 后者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见到叫花哥哥这么开心,也傻呵呵的笑个不停。 江长安跑回青莲宗安排的宿舍,盘腿坐在软榻上,又在面前摆放了三根树枝,都有手腕粗细。 这是他刚才穿过林子的时候特地取了三根不同的树枝,第一根是前几日大雨落雷劈断了的一节,黑乎乎的,已经成了焦炭。 第二根,是一根已经长出新枝,生机勃勃的正常树枝。 第三根则奇怪得很,一根枯木,看上去只剩一息尚存,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就算是放到明年估计也开不出嫩芽。 “要是直接告诉我这炉鼎该怎么使用,我哪还用花费这么多心思。”江长安抱怨道。 同时,他把炉鼎中的白色粉末撒到了第一根木枝之上。 粉末一触到焦黑木块,每一粒粉末像是有了生命,一粒一粒串联成线钻进木块的缝隙中,渗透入骨。 一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江长安眼睛不敢眨一下,可那个木块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江长安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第二根正常的木头上,按照刚才的步骤来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木枝上面新长出的绿芽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江长安紧张地深呼吸,把剩下的粉末全部倒在最后一根枯木上面。 屋外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像是也知道这是个关键的时刻,寂静如空谷。 乳白色粉末像是前两次一样渗透进去,就没了反应。 “难道是我想多了?龙纹鼎的炉灰真的没有这种力量?”江长安不甘心道。 就在此时,那根枯木表面竟然泛起了温和的绿色,象征生命的绿色。 上面枯萎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树皮纹路,接着上面又钻出了一个绿豆大的嫩芽,焕发生机! “枯木逢春!更引万年枝!” “这才是炉灰的真正用法,远不是疗伤治愈这么简单!”江长安激动地无以复加。 测试第一根木枝说明这粉末并不能够起死回生,第二根木枝则说明不是催熟的效果,而现在,才真正证明了它真正的作用是枯木逢春。 这可是多重要的作用!至少江长安没有听说过,可以说作用能力仅仅低于起死回生。 神物! 可堪神物! 要知道,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完好无损的万里无一,尤其是药材的方面,天地之间灵力变得稀薄,所以传承下来的那些药材都是被大大的削弱之后的结果。 有很多药材已经难觅踪迹,导致千年前的丹方无法练就,只能用较差药效的药材勉强顶上,就算江长安有洪荒之境这样的神物,这点也无可避免。 所以修炼出的丹药也是比千年万千以前的要大大折扣,炼丹师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古时大墓开启的时候,人们冲进去的时候先找的不是法器秘籍,更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有可能一天就改变你资质的丹药! 试想,江长安只需要找到一些上古遗留下来的残枝,甚至是比洪荒的时代都要年代久远的残枝,或者是一些封存了很久的药种,这些在其他人眼中可能就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但是只要还有一息尚存,他就能够用龙纹炉鼎变废为宝,养育出一大部分上古药材。 再放到洪荒之境这个天然的养殖地里种植,那就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药材,他将是整个夏周国,整个盛古神州,最富有的炼丹师! …… 第二天一大早,也是第一堂课,江长安就早早来到了黄字号书院。 青莲宗弟子衣饰大致分为四种标志四等,天字书院弟子乃是金丝绣袍,地字号书院的是银线长衫,玄字号是黑色长衫,而黄字号书院则是最为低级的白色。 江长安看着满座的白衣弟子,大概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台下的弟子则以一种期待好奇的眼神盯着江长安。 “这是……刚来的弟子?”有人小声问道。 一些知道些缘由的弟子相互传达:“嘿,你不知道啊,这家伙是刚来的先生,昨天可是刚大闹了紫霞阁。” “不可能,这也太年轻了点儿!” “是啊是啊,听说还重伤了副宗主,公然亲了宗主,而后宗主还当着众人予以回应,大长老的那位花花公子知道,就是被他狠揍了一顿,大长老告状告到了藏书阁,结果这位先生怒操藏书阁,现在照样好好的。” “瞎说,我听说是宗主后来与他在藏书阁秘密幽会。昨天还教训了那个张扬跋扈的刘文献,现在我们书院的人也能自由上演武场上练习。” “卧槽,这也太牛了,敢扯那个母老虎和刘文献的胡须,真的假的?” “爱信不信,不过看他长得蛮帅的,又英气满满,要是我我也愿意。” “切,人家倒也能看得上你?” …… 所谓的满座弟子不过只有十多位,都是一些在宗内不省事又没有家中背景的弟子。 江长安在前台首座听得满头大汗,这不过才一天的时间给传成什么样了。 “咳咳,安静一下,在座有知道我的也有不知道我的,在这里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江长安,自今日起负责教习你们的炼丹之术,对御灵之术有兴趣的也可以来问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疑问?”江长安一板一眼的说道。 “江先生是,我想问什么是炼丹?或者说,你懂什么是炼丹吗?”朝前一个弟子问道,嘈杂中显得突兀。 诸位弟子看去,不少弟子眼中多了几分兴奋,就连后排睡觉的几个都调坐规整。 事情有意思了。 白穹讨厌先生,尤其是像江长安这种一本正经的先生。 同时他也是有话直说的直肠子,出了名的刺儿头。 当初就因在堂上说了先生几处错误,本来在玄字号书院的他被罚到了黄字号。 也因如此,他更恨一些不干实事徒有虚名不干实事的先生,这也不难解释他语气中的高傲姿态。 “你们都不知道吗?”江长安不解问道众人。 炼丹之术学时三年,以常理来说这一届弟子应该已经修习了一年的入门炼丹法,不应该有这种低级的问题。 众弟子摇头,有的人则强忍着笑意。 江长安明白了过来,合着这是一起来找茬儿啊。 江长安也不生气,反而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所谓炼丹其实就是将一些奇珍异宝练就一个人能够承受的状态,并且吃后大有益处,炼丹主要分有五个步骤:调药、采药、封炉、炼药、止火,这其中炼药又被一些老的前辈称之为‘小周夭’,调药是最初一步,药不调则真种不生。是以佛经有“和合凝集,决定成就”之语。和合者,合神气二者为一也……” “现在明白了吗?” 一群人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地摇头。 还不懂? “先生,我们不懂,真的一点也不懂。”白穹慢悠悠说道,有些得意。 “那我就再说一遍,你们这次听仔细了。”江长安笑道:“正所谓御灵之术指的无非是……”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匆忙跑了过来口中喊道:“先生,先生,你们院中的胡莱又被人打了!” 胡莱?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 第三十二章 史上最牛教课 “还敢还手!” “嘿,真是个又傻又不怕死的。” 一个体态微胖的小子缩成一团抱头躺倒在地,正是江长安刚在刘文献手下救下来的小胖子胡莱。 一群黑衣弟子拳脚相加,可任他们怎么揍,这家伙总是像个沙包一样极其抗揍,并且整个过程不发一言。 “住手!”江长安赶到冷冽说道。 几人这才后退了过去。 紧随江长安而来的就是一群白衣弟子,见状赶紧把胖子搀扶起来。胡莱见到江长安满脸尴尬,却不后悔:“先生,是他们叫嚷着说我们白衣书院都是,都是……” “都是废物!”打人的一群玄字分院人中走出一人放肆说道,看起来是一个领头的人物。“我说的,怎么了?” “为首的这是地字书院最有名气天分的弟子洪叔磊。欺软怕硬,平日里就爱变着法的欺辱我们穿白衣服的。”一个女弟子向江长安解释道。 大致了解一下来龙去脉,原来是这洪叔磊嘲讽白衣书院,这胡莱平日就是为人憨厚实在,心理压不住火气便要要求比试,结果自然是惨败。 只见洪叔磊笑道:“呦,这位就是刚来的先生,弟子这里有礼了。只不过教习这种垃圾货色您是什么货色呢?” 江长安还没开口,就见白穹站出来怒道:“洪叔磊,你算个什么东西,最好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见到来人,洪叔磊脸色变了变,白穹当初在玄字号书院白疯子的名号可不是白得来的。 只有哼道:“江先生,看来您的本事本事也不大嘛,需要一个弟子为你出头。” 江长安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几人都是吓得一退,这家伙的传闻纵使再离谱,也没人相信一切是空穴来风。 “江先生,弟子之间相互切磋磕磕碰碰总是难免,何必和小辈过不去呢?” 温初远兜着绣七钱的长袖走出来,刚才江长安就看到他站在最后面,只等着江长安发话就出来。 江长安断了他的一半财路,这可让他连做梦都能咬牙恨醒。 江长安笑道:“温先生,这可真是够巧啊,可再怎么说你的弟子都把我的弟子揍了一顿,若是这个脸面都讨不回来我何以颜面立足啊。” “那江先生,要不我们两个切磋一下如何?”温初远笑道。 白衣弟子中站出一个江长安的拥护者,大叫道:“这也太不公平了,你是御灵先生,我们江先生只是个炼丹的先生,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你算什么挑战!” “对啊,算什么挑战,你这不是明摆的欺负人嘛!” 温初远掩饰住阴谋的嘴脸,说道:“你们这个炼丹先生可不简单的很啊,他昨日可是用御灵之术只一招就击败了苏二小姐,这还不算厉害吗?今日就用我们两人相授的御灵之术分个高低,刚好两院弟子都在,也好做一个见证。” 他没亲眼见当日紫霞阁之中的场景,也不信外界疯传的江长安如何神乎其神。 在他看来江长安无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先生,顶多会些炼丹术和浅显的御灵术,一个只配教白衣书院的连九品都够不到的先生。 倒是下面的弟子听到流言被证实,更加震惊喧闹。 “怎么,江先生怕了?哈哈!”洪叔磊笑道。 身后一群人也跟着大笑。其中也不乏讥讽嘲弄之语。 白穹皱起眉头,看江长安无动于衷,恼怒道:“我来!” 他好歹也是个练气境中期,也能顶一会儿总算不会输得太丢人。 “又不会讲课你来干嘛?!”江长安喝止。 “讲课?”白穹有点发懵地看着江长安,总觉得这个先生有点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江长安对着所有的白衣弟子道:“虽然我教的是炼丹之术,但是也算是兼半个御灵先生。你们看好了,这样的机会不多见!” “把你揍趴下的场面自然不多见。”温初远暗自冷笑,只当江长安装腔作势。“既然是要比试,没点儿赌注怎么行?” 温初远正想着如何让江长安狠狠地出糗,道:“倘若我赢了,你江长安从今往后见到我就要以先生之礼相待,江先生以为如何?” 以先生之礼相待,也就是说让他江长安尊以温初远为师! 这也太欺人太甚了! 这个想法一提出来马上就有一群白衣弟子争相反对。 “可以!”江长安暂住场面,说道:“那我要是赢了,还请玄字号的弟子见到我白衣弟子,尊以师兄师姐礼遇。” “好,谁违约谁孙子!”洪叔磊大笑道,他颇负威名,这样一说身后自然一呼百应,纷纷应战。 江长安转过身对着一群白衣笑道,“你们要看清楚了……” 在场弟子都不知道江长安所欲何为,但还是给让出了一席之地。 御灵师之间的较量可不像是炼丹那样文人般雅气,一个不慎就可能会殃及池鱼。 两人准备就绪江长安刚要结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好奇声音道:“咦?都聚在这里干嘛?打架呢?” 苏尚萱凑了过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脸上布满莫名的兴奋。 众弟子见到来人都有些恐惧,看来平日是没少被这位任性姑奶奶刁难。 等到苏尚萱见到立于场中的江长安,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温初远行礼笑道:“今日我与江先生比试,既然二小姐在此还烦请做个见证……” 讲明了一番赌约,苏尚萱眼睛睁得更大,兴趣满满。迫不及待的叫嚷着赶紧开始。 太阳当空,温初远掐诀念咒,一道红色尘烟由指尖透出,于半空结成一只三米长的飞虫。 黑衣服的玄字号弟子一个个幸灾乐祸,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温先生的实力。 白衣弟子中有人识得此物,惊恐万状道:“是,是索命金蝉,七品的索命金蝉。” 七品妖兽,大抵比得上练气境后期级别的修行者。 作为一个能够召唤索命金蝉的御灵师,温初远的确有猖狂的实力。 “金蝉是?”江长安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这让与其距离最近的温初远感觉非常不好。 果然,丝丝灵力渐渐凝聚成一只赤红色的遁炎鹰。江长安有意控制之下遁炎鹰的个头只有索命金蝉一半大小。 “这是什么东西?聚火鹰?这东西还想赢索命金蝉,哈哈!”也不知哪个黑衣弟子起了个头,整个玄字书院的人敞怀大笑。 他们哪见过洪荒异兽,只觉得长相奇怪和聚火鹰有些相似,便就误以为是聚火鹰这种平凡无奇的妖兽。 “聚火鹰虽说很不错,但索命金蝉的惑音术恰好是这种飞禽的克星,我看你们就等着你们的先生乖乖的称温先生为老师,哈哈……” “都给老娘闭嘴安静看!”苏尚萱冷眼旁观呵斥道。 像是印证所言,温初远脸色一正:“惑音术!” 金蝉双翅顿时多了一层妖异紫色,发出难听刺耳的声响。 就像是金属强行刮刻在青冈岩上,发出吱吱的刺耳声,比那还要恐怖百倍! 场下几个修为低的弟子索性直接用双手紧捂住耳朵,这才感觉好了些。 温初远狞笑道:“江长安,这次我不仅要你丢人,还要你滚出青莲宗!” 身后的白衣弟子渐渐来始骚动。 “大局已定。”白穹摇了摇头就要转身离去。 江长安皱着眉头,露出几分难色,兀自思索道:“看来对付这小东西还真有些麻烦……” “你这是要认输的意思吗?也行,跪着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了你!”温初远大笑道。 江长安摇头,无比认真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换一只——” 第三十三章 螳螂捕蝉 换一只? 所有人愣了。 “换一只?”温初远一愣,开口大笑道:“你当过家家呢,说换就换。哼,故弄玄虚!” 但看到江长安的笑容一种不安打心底油然而生。 御灵师一生只得结契一个魂灵,无论是生死,只有一只,哪有换一只的说法! 江长安笑的更灿烂:“可我的魂灵是会变的!” 话音刚落遁炎鹰变化成了一道火焰。 噗倏! 火焰中窜出一物,通体青色。 “这……这也太扯淡了!”白穹双眼瞪成了大大的铜铃,所有弟子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 “从来没有见过,不对,从来都没有听过魂灵会变化的啊……” 眼前的一切无疑改变了这群弟子的认知,他们还停留于课本知识上,始终相信书中写的一定正确,但是今天不得不让这块坚信不疑的磐石有些动摇。 “弯月螳螂,是弯月螳螂!”有白衣弟子激动吼道。 这次江长安变化而出的是众人都耳熟能详的一头妖兽,所有的弟子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竟然真的换了一头魂灵! 弯月螳螂高举着似乎是在祈祷的手臂,不同的是那手臂上是两把巨大的镰刀利刃,利刃上一排闪着寒光的锯齿,雄壮威武。 每只小腿上末端都长着尖而锐的弯勾,深深嵌入地面。 一眼看去能够想到的只有两个词:撕裂!爆发力! 它半身直起,立在被太阳炙烤的发烫的泥土上,气氛肃杀。 苏尚萱坐在一旁,双手攥得紧紧的,她想到与江长安的御灵之术有距离,但没想到,这距离竟是天壤之别。 最为崩溃的莫属场中的温初远了,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战势却瞬间倒向了对方。 “御灵之术,以天地间魂灵为主,灵力为辅,他们就像你的第二个躯体,可以攻击……” 江长安手指随着话语变换,青色弯月螳螂足蹬石板猛烈向半空飞跳而去,同时两把锋利的镰刀带着死亡的气息冲向金蝉。 温初远脸色顿时凝重。 但弯月螳螂并未想一次解决战斗,反倒是在将要触及金蝉的一刻收了镰刀退回了地面。 轻蔑!羞辱! 温初远怒火中烧,金蝉摆动薄翼极速向螳螂冲去。 江长安又说道:“也可以有效地防守!” 两把大镰交叉成盾,轻而易举挡住了金蝉的攻击。 慢慢的众人发现了事情的蹊跷,江长安每次开口螳螂都会有新的动作,不像是决斗,更像是…… “先生在教习——”白衣弟子中一人说道。 哗—— 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这也太厉害了?!” 以决斗作为教学,这种事情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温初远此刻的脸色可是相当难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是任他如何攻击江长安都会被其牵着鼻子走,又无法脱身。 终于过了半柱香的的时间,江长安说道:“你们记住,总而言之,御灵之斗与灵武之斗没有太大的区别。比的就是谁能更早一步找到对方的弱点,而后,一击致命!” 话音落下,螳螂的镰刀直刺入金蝉薄薄的蝉翼,禁锢了行动,而后又一刀落下,刺入后背。 螳螂捕蝉! 江长安这一刀看似凶猛,实则力道火候把握刚好,会让温初远吃点苦头但又不至于无法御灵。 江长安对着一众白衣,大声说道:“我不管黄字号书院曾经经历了什么,也不问你们曾经如何。但我会尽我所能授我所学让整个青莲宗知道,白衣,不是耻辱,而是青莲宗最亮的明星!还有一言送给其他书院的弟子,只要我江长安在,谁都别想擅自动我的弟子,哪怕是宗主,也——不——行!” 最后灵力散去,侧过身去。 微冷的秋风适时而来。 那人高高绾着冠发,眉目间带着一股慵懒,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姿意清狂。 一切仿佛都不再重要,这天上天下只有他一人而已。 所有身穿白衣的弟子愣了。 苏尚萱也愣了,然后回过神—— 啪啪—— 一个人,两个人…… 清亮掌声来头便一发不可收拾,犹如雷动。 白衣弟子一个个面部通红,叫好声变得哽咽,眼角都挤出了泪水。 谁能明白那种被人舍弃,置之不理的感觉。 谁能知道无数次听到“青莲宗没有放弃你们”话语时的可笑。 江长安!只有江长安! 上天终于开了一次眼,这是所有白衣弟子心中的想法。 “温先生,你输了!”江长安说道。 温初远低着头,羞恼万分,转眼说道:“江先生,这赌注是我弟子所下的,一时戏言,劝江先生不要当真的好,不然一会儿要是发生什么事情,比如说江先生什么秘密被揭了出来,那场面就不好看了,毕竟做人要懂得留一线余地,你说对?” 温初远轻轻看了看洪叔磊,后者点了点头笑意阴沉,悄悄离开。 这番话威胁意味较浓,尤其是最后的时候,他露出的没有一丝失败后的窘迫,反倒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江长安视若无睹,道:“不是我要当真,而是我的弟子都当真了,温先生,男人说出的话就要说到做到,怎么能轻易反悔呢?你这样岂不是教所有的玄字院的弟子也像你一样?” 温初远怒不可遏,喝道:“江长安!你不要逼人太甚!” 站在一旁的白穹冷笑不已:“比试是你要比的,这赌也是你要打的,还是用江先生不擅长的御灵之术,温先生,你平日里口口声声所讲的仁信艺德,也不过如此。就算这件事闹到了宗主那儿你认为她会偏向哪一方呢?” “白穹,你放肆……” 白穹这一句话顿时引来白衣弟子跟着吆喝。 温初远心中闷气横生,但偏偏白穹说的话在情在理,无法反驳,就连身后的弟子也都自知理亏,羞愧地埋头不吭。 温初远咬牙道:“好!江长安,这一次算你赢了,玄字门的所有弟子,从今往后见到这群穿白衣服的,都要给我以礼相待,不从者当犯门规处置!” “好!”白衣弟子群情激愤,这么久积压的闷气终于一吐而尽。 白穹也微微一笑,这一次胜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甚至还会因此给整个白衣书院带来灾难。 但是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人有时候很奇怪,最激动兴奋的不是看到大火燎原的壮景,而是看到那原始的一点火星亮起的时候,在漆黑冰冷的夜里,比大火还要闪亮。 “江先生,现在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温初远眼中藏匿杀机,“有人私下举报,说你私自带进来一个女人,还把她私自带进了自己的住处,可有这件事?” “自然没有。” 温初远更加得意,心中断定了这件事是确有其事,步步紧逼道:“江先生,其实带女人进青莲宗也不是不行,只是此人来路不明,况且又与你独处一室,身为青莲宗的先生,这样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 胡莱气愤道:“温先生,你有什么证据?!” 仿佛是在等着有人问这一句,温初远笑道:“证据?洪叔磊已经早早地前往了你们江先生的住处,此时恐怕已经将那个女人堵在里面,这样算不算证据?江先生,我们这就一起去看看,那位能与你独处一室的人,是什么样的奇女子?哈哈——” 江长安眼底露出一丝杀意,正如他所说,小丫头现在正在后山的茅屋里,眼下自己分身乏术,只能祈祷她没有在屋子里。 但是一想到她傻乎乎的性格,江长安不禁苦笑,这次多半是凶多吉少—— “江先生,这场好戏,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温初远笑呵呵地一把架上江长安的肩膀,害怕再出了什么意外。 身后两个分院的弟子在听到温初远说江长安的事后就炸开了锅,纷纷跟着向着江长安的后山住处赶去, “这个江长安,就是个大混蛋!居然还金屋藏娇!”苏尚萱娇哼了声说道,可这大混蛋竟然一句也不为自己辩驳,好奇之下也跟着去一探究竟。 转眼来到了后山小茅草屋院,远远就看见洪叔磊的人影杵在那儿,面色阴郁,江长安心中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第三十四章 打脸 众人一涌而进,不大的一个小屋塞得满满的,没有挤进去的几个弟子惦着脚向里观望着事态的进展。 “温先生,你口中所谓的那个女人呢?我们怎么没有看到?难不成还只有江先生才能看到不成?”白穹冷声道。 温初远皱眉:“洪叔磊,你来的时候就真的没人?” “没有。”洪叔磊黑着脸摇摇头,他百思不得其解,刚才来到门前的时候还听到屋中有女人的笑声,可推门而入,就见其中空荡荡的。 温初远连连失利额头冒出细汗,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这江长安怎么每一次都是有如神助? 他狠厉的看向屋子里为一个木柜,又看向洪叔磊,见其点头,心中大定。 哼,江长安,就算我刚才两场都输了,下面这一把绝不会有半点意外! 洪叔磊比他们早早来了一柱香的时间,一炷香,足以在江长安房间里动手脚。 “江先生,能不能将这木柜打开让众人查验一番,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没有我自会向你赔罪,以证清白。” “当然可以。”江长安笑道,打开了木柜上的铜锁,中间出了规规整整放置好的几件衣物,别说女人,就连女人的用品都没有见着。 胡莱道:“温先生,现在你有什么好说的,赶快给江先生道歉赔罪!” 哪知温初远捋着长髯,心思根本就不像是放在找什么女人身上,而是像刻意在寻找什么。 瞅了半天突然窜了上去,在衣柜的最里面一个角落拿出一个锦绣的盒子,四四方方巴掌大的鎏金锦盒。 江长安眼神一厉,这个锦盒他可是见都没有见过。 在座的都没有人见过,只有温初远和苏尚萱面色大变。 温初远厉声喝道:“江长安!你竟敢盗取丹宝楼的合欢丹!” “合欢丹?” “先生偷合欢丹干嘛?这药可是……” 哄闹的声音都要把房顶给掀开。 合欢丹?江长安苦笑,青莲宗丹宝楼里还有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炼的? 温初远见场面效果与心中所想相差无几,解释道:“这合欢丹虽是低级丹药,可却是老祖宗,第一代掌门炼的第一颗丹药,青莲宗宗志也记载,当年老祖宗练成之后,以鎏金红木盒保存放置于丹宝阁,我也只是有幸一睹真容,才认得出来,苏二小姐应该也见过?” 尽管不愿相信江长安是偷丹之人,但是他说的都是事实,只好不情愿地微微点头。 一下子矛头又全部指向了江长安。 洪叔磊急不可耐地道:“江长安,现在你有什么话说!青莲宗志上说这颗丹药呈深紫色,豆大,气味刺鼻,只要打开这盒子,大家自会明白!” 江长安面无表情道:“你倒是记得清楚,就像事先背好的一样。首先,我没有盗取这鎏金木盒,其次我更不知道有这合欢丹的存在。” 温初远道:“还在装!我就让诸弟子看清你!” 啪! 木盒打开! “哈哈,江长安,这次你可是百口莫辩了!” 温初远大笑道,可慢慢的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整个屋里白衣弟子不笑也就算了,就连自己的弟子也是不笑,自己的弟子不笑也就算了,可就连一同谋划此事的洪叔磊也没笑。 温初远赶忙把木盒转过来。 只见木盒子里装的哪里是深紫色豆大的丹药,而是几枚绿豆大的白色种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胡莱激动道:“温先生,这就是你所说的合欢丹?!” 苏尚萱也松了口气,喝到:“温先生,希望这件事你能给江先生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会把这件事禀报给姐姐,让她定夺……” 啪—— 话音未落,洪叔磊身上掉落一个白色瓷瓶,瓷瓶摔得粉碎,其中滚出一枚豆大的丹药,深紫色。 丹药滚到胡胖子脚下停住,一股难闻的气味充满着房间。胡胖子拾起来还未放在鼻子旁就险些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合欢丹!”胡胖子两只眼瞪得豁大,吼道:“洪叔磊,这药怎么会在你这里!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偷的药陷害的江先生?!说!” 现场突然地转折令许多人措手不及,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看来是这洪叔磊私自偷了丹宝阁里的祖宗遗物,本想嫁祸给江先生,但不知怎么的,也可能是一时贪欲想将丹药据为己有,就顺便掉了下包,本想一石二鸟,既达到了栽赃陷害的目的,又得到了丹药,可谁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功亏一篑。 洪叔磊傻愣愣的看着胡胖子手里的药丸,他明明记得自己最后放进柜子的时候还特地打开探了一眼,这个瓷瓶应该在里面的才对。 眼看百口莫辩,洪叔磊惊慌招认道:“这药不是我偷的,不是……而是温先生……” 砰! 话没说完,温初远一掌抡在他的脸上,顿时血液混着牙齿飞了出来,浑身抽搐,眼看昏死过去。 “大胆,竟敢私自盗取祖宗遗物,还陷害江先生,现在又想血口喷人嫁祸于我,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他人还以为我青莲宗不给新先生以立足之地!” “没想到温先生对自己的弟子竟然这么狠,那你身后的这些弟子还真得小心了。”江长安说道。 一群身穿黑色衣衫的玄字门弟子当即脸色大变,在场的哪个看不出来地上躺着的洪叔磊只是个替罪羊。 温初远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大过即要大惩,为先生者,自要赏罚分明。江先生,今日多亏了你极力配合,要不然恐怕是酿成大错!弟子犯错我这个做先生的也自有管教不严之过,我一定会将其带回书院好生管教。” 温初远牙根都要咬碎了,也只能忍气吞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缕缕意外绝不再是意外! “温先生留步——”胡莱喊道,“温先生这样查了一圈就想要走了?温先生难道就忘了刚才的事了?” “刚才?什么事?”温初远双眼无辜,单纯的就像一个孩子。 可以,这个锅甩得相当可以,江长安都有些佩服对方的无耻。听闻这话不论是黑衣白衣的弟子,都投以鄙视。 “这算什么?” “温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和江先生刚才的约定赌约难道就是凭空说说而已?” “你想如何?” “赔罪!道歉!”这次开口的不是胡胖子,而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白穹。 “白穹!你——”温初远道,“再怎么说当初你也是玄字书院的我的弟子——” “正因我是在玄字书院待过的,您那句大过要大惩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温初远先生!”白穹道。 当初自己因为不满洪叔磊走关系进书院而被温初远一句‘大过即要大惩’轻描淡写地提出了玄字书院,如今终于除了这口恶气,心中好不畅快。 温初远怒极反笑,咬牙恨道:“好啊你们,江先生,刚才所做一切实在多有冒犯,还请包涵,毕竟,我们来日方长,保不齐下一次,是谁像谁低头呢……” 温初远像是想到什么,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样貌得意道:“江先生,据温某所知你所带领的书院可是没有药材,这一个书院要是没有药材,那这炼丹术还怎么修炼,这炼药师在这个书院也就没什么用处,哼,就算你再厉害,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药来?” 在场的弟子怎么会不知道其中是温初远以前捣的鬼,但都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心里窝火。 胡莱喷着唾沫:“温先生,就算其他人都不知,你心里还没数吗,药材的事是谁一手造成的?!” “笑话,胡莱,你不过是一个白衣书院的弟子就想质问本先生?!” 温初远呵斥道,同时又将问题抛给了江长安,发出刺耳的笑声道:“江先生,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追查罪责,而是赶紧找到新的药材以解燃眉之急,不然我看你这白衣书院的名声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哈哈……” 温初远说罢挥手让几个弟子抬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洪叔磊,冷哼一声甩袖离去,趾高气扬的回了书院。 屋子里转眼就剩下了白衣弟子,出了院子,还有几个白衣弟子还是不敢相信从清晨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问道:“这么说,从今以后,玄字门的那些人见了我们,就真的要以师兄师姐的礼遇相待了?” 胡莱学着江长安的神态,摸着下巴应声:“算是,温初远已经发话,而且今日后来出了江先生这件事,恐怕明天就得满宗皆知,碍于面子,就算他们不以师兄师姐礼待,以后再遇着,恐怕也只有羞愧地绕道而走的份了。” 他的表面虽然极为镇定,但内心也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白衣书院出了名的只有被吆五喝六的份儿,何时像今日一样扬眉吐气过! 第三十五章 本小姐非榨干你不可 不苟言笑的白穹都嘴角微微挂带笑容,越发好奇的望着远处行进的身影。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到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江长安不知不觉走到了最前面,远远看去,一袭白衣被日光晕染泛着淡淡的光晕。 那个背影,仿佛已经这样在人世间走了上千年,背负了世间所有的孤寂。 苏尚萱更加好奇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当却已经是一院之主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有着这个年纪不应有的担当与成熟,有着这个年纪不应有的寂寞与沉郁,像是融汇了世间所有冷暖的一杯薄酒,不烈不柔,却总能在不经意间,苦辣心头…… 药材的事情似乎在这一刻被抛在了脑后,一群白衣不约而同的高声欢呼。 “太帅了!帅的掉渣!” “先生,你有意中人吗?” “是啊是啊,你们可不许和我抢。” 苏尚萱笑着跳到面前,开口喊道:“江长安。” 金色暖阳撒在对立的两人肩膀,郎才女貌。 哇! 弟子纷纷起哄,见苏尚萱没有阻止,起哄声更加强烈。 “唔,你谁啊?”江长安皱眉道。 沉默,全场沉默。 噗哧!有人低声笑出。 一个女弟子脸色憋的通红,赶紧说道:“不好意思实在是没忍住。” 谁知这一笑一发不可收拾,其他人也都跟着捧腹笑起来。 “都——给——我——滚!”苏尚萱怒道。 一群人连忙作鸟兽散去。 然后躲在各种巴掌大的盆栽后面。 苏尚萱皱眉道:“江长安,谁让你同意做我的先生了?” “你以为本公子乐意啊,要不是你姐姐跪下求我外加一天三两银子,而我又恰好是心慈手软的正直美少年代表,就勉强答应了。”江长安厚颜无耻说道,对江长安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那三两银子。 就连苏尚君都在背地里不止一次强烈疑惑,江家家财雄厚,这位恬不知耻的怎么还这么需要钱财? 几个弟子互相一望,表情精彩万分。 “先生就是先生,这脸皮厚度,望尘莫及,啧啧啧!” 可是苏尚萱却不想放过他,手中一挥,已多了一把桃木剑,喝道:“我们再比一场,若是你赢了,此事罢休,我就承认你的身份,若是我胜了,你就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先生。” 她摸着额头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这次我们不比御灵之术,我不用,你……你自然也不许用!我们就只比剑。” 刚才所见,她已不抱有任何御灵之术胜过江长安的念头了。 “比贱??那二小姐你输定了。” 苏尚萱哪能听得出江长安真正含义,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是温初远?我苏尚萱御灵虽不如你,但好歹剑术在青莲宗还是拿得出手的。我想要的,当然要靠我自己的能力夺回来。总之今天这剑,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江长安无奈之极,没有动用寒光剑,只得随便掏出一把铁剑应战。 刚好江长安也想试一下如今自己的灵力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大不了胡乱招架一番,然后认输就是。 “动手!” 看江长安一脸不耐烦,苏尚萱心中烦躁,将木剑立于身前,急急吐念了一段诀。 随着一声轻喝,木剑充斥着一道火光,身子一跃,电光火石一瞬极速朝江长安斩来! 江长安心中一惊,一时间只觉得周身被火光所笼罩,无数虚晃剑影,根本看不到真身何处,只得慌乱之中抬起铁剑匆忙抵挡。 慌乱之时,恍惚间江长安发现一切都渐渐清晰,万千剑影归于一出。 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没有声音,没有他物,眼中此刻只有那端剑的窈窕身影向他袭来。 柳叶眉,鹅蛋脸,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坚毅。第一次见面时江长安早已被九尾狐打乱了方寸,哪得如此近距离认真看过。 “这小妞还挺好看的。”江长安内心想道。 他看着无锋的桃木长剑剑尖此刻竟附了一层无形劲气,江长安甚至可以听到剑气割开空气时的倏忽声。 江长安抬剑迎去,这把剑并不是他的水蓝寒光剑,而是青莲宗统一配发的铁制长剑。 “锵!” 铁剑受木剑一击却如若无物,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直接被拦腰结成了两段,锵啷落地。 江长安大吃一惊,不曾想这烈火剑气竟如此凶猛。 转眼间第二剑又破空刺来,势如破竹。 此刻躲避已是不及! 情急之下,江长安只好以灵力附入双手,徒手接去! 众弟子都是一脸惊恐。 “完了,先生傻了!” “你疯了吗?!”苏尚萱见状急道,就欲收回手中剑势。 谁知桃木剑剑身轻微颤抖,已经不停控制,起先的火焰剑气也强了数倍不止。 苏尚萱眼中先是疑惑,而后惊慌失措,此刻她已然控住不住手中木剑,眼看着这一剑向江长安刺去。 这一剑,直指眉心,力足洞穿。 苏尚萱仿佛看到了眼前血肉模糊的场景。惊吓之下紧闭住双眼。 可血腥的一幕却未出现,剑却止住,为什么还那么软? 苏尚萱小心睁开眼看去,只见江长安双手抱起一个金色圆团,映起一层金色光华,剑锋所触如同滴水入波,荡起阵阵涟漪。 不光如此,木剑之上火光骤降,直向江长安手心引去,渐渐被金光所吞噬,直接扔到灵元之中,汹涌的戾气进入灵元瞬间如石沉大海,没了生息。 颤抖的木剑也趋近稳定,光华散去,黯淡无光。 金光骤亮,突然向木剑冲去,然后刹那间木剑裂分无数木丝。 砰! 卓越非常的一把木剑转眼就化为了一团尘烟。 一众白衣弟子一个个瞠目结舌。 “我了个大嘈,这……这……” “先生……真的做到了。” 苏尚萱呆立在原地,她又输了。 苏尚萱是个要强的人,更不用说在青莲宗饱受万千宠爱,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挫折的她,此刻就像钻进了一个牛角尖,始终想不明白。 “这把剑谁给你的!”江长安皱眉呵斥道。苏尚萱的一切都归于苏尚君管理,苏尚君绝不可能给她一把凶戾妖剑。 “这……这是叔父给的,我因为喜欢,就没有交给姐姐。”可能也是觉得有些心虚,苏尚萱低头声音越来越小。 刘雄!江长安摇头苦笑,不让自己的妹妹卷入整顿大权的涡流中,苏尚君保护意图真是太强了,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对,只能说刘雄那老狐狸总算不傻,能够想出祸水东引这样的法子。 江长安危微笑地盯着这个像是犯了错低着头的小女孩,一言不发。 苏尚萱双眼灵动四处瞟着,悄悄抬头打着商量说道:“那个……我跟你道歉,你不许告诉我姐姐!” 姐姐和叔父有些不合,这些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江长安还是一动不动。 “哎呀好了,以后我承认你就是我的先生,行了?”苏尚萱嘟着嘴,秀眉蹙就一个“川”字。 江长安转身离去。 “好了,除了我姐姐给你的钱我再另外每天给你一两银子,怎么样?” 江长安伸出手,说道:“一天二两!” “喂,我的赤霞都被你弄坏了,你还要二两?” “不愿意拉倒!” “成交!”苏尚萱银牙都要咬碎了,“大坏蛋,千万别有什么把柄落得我手里,不然本小姐非把你榨干不可。” 江长安一脸得意,灵力的成功让他的心情非常好,不过比这更加重要的,是在不经意间又挣了笔大买卖。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念在你以后也是我弟子的份儿上,说。”江长安漫不经心道。 苏尚萱认真道:“那个,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没好插嘴……究竟什么是合欢丹?” “额——”江长安一脸呆滞。 …… “喂!胡胖子,你耳朵大听到什么没?”不远处草丛中白穹向一旁不起眼的草垛问道。 胡莱胖胖的身躯挪动探出头,摇了摇道:“刚才风大,没听太清,就听见先生说什么一天二两银子,二小姐说什么都被他玩儿坏了,二两太贵。” 白穹沉默了。 “后来二小姐又说什么非要把先生榨干不可,还提到了合欢丹。哎,白疯子你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 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精彩。 气氛又陷入了安静。 …… 回到了玄字书院,洪叔磊迷迷糊糊的苏醒,就看到房间里站着身影消瘦的温初远。 洪叔磊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清醒了一半,解释道:“温叔,侄儿真的是按照您的安排将那丹药放入了柜子里,怎么会……” 温初远没有在意洪叔磊所言,反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心道:“这件事情怪不得你,是我们轻敌在先,这个江长安,不简单……” 见温初远没有责罚,洪叔磊心中味道难言,有些感动,又感觉眼前的温叔与以往的严厉有些出入,但也没有多想。 转而问道:“温叔,虽说白衣书院没有了药材,可江长安不是还可以以院主的身份可以去储药室去借吗?虽然储药室每年是以规定数量向各书院分发药材,但要是他真的额外要来了一些,那岂不是打乱了您的计划。” 温初远嘴角不屑地撇向一边,冷笑,道:“别忘了储药室的看管人是谁?” “储药室的管事?”洪叔磊想了想,恍然惊道:“欧阳昊!” 第三十六章 这个先生有意思 要说青莲宗里目前资历最老的,除了宋道龄,就是这位吃住都在储药室的欧阳老爷子。 多年前青莲宗内鬼密谋造反,虽然最后铲除掉了叛乱的罪魁祸首,但是苏尚萱的爷爷以及父母遇害,一些跟着出生入死的老人也死伤无数。 现今还活下来的,除了当时云游在外的宋道龄,就只剩下了欧阳昊一人。 与宋道龄不同,欧阳昊深居简出,痴迷药材,惜药如命。 此人性格虽然古怪的很,但却在宗门内乱立下赫赫战功后,没有要一点赏赐,只是住回了那间储药室,并且更加的孤僻。 有一次也不只是那个弟子传出苏尚君要拆除翻修储药室的传言,欧阳昊闻言大怒,直接冲上了紫霞阁破口大骂正在议事的苏尚君与一众长老管事,后来还是宋道龄亲自出面解释才平息下来。 想到此人,洪叔磊心中大定,江长安去要药材,那无疑是去夺他的命! 遂笑道:“就凭江长安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休想要来一株药了,温叔原来早就想到了,厉害,哈哈……” 温初远摆摆手,脸色谦逊,却难掩得意,运筹帷幄道:“还不够,我要你比江长安先一步去储药室要药材,但你不能真要,又不能不要……” “温叔的意思是……把江长安这最后一条路也给堵死!”洪叔磊恍然道,当即竖起崇拜道:“高!真的高!事不宜迟,侄儿这就去办!” 洪叔磊笑意残忍,他刚受过大辱,此时最希望看到江长安出事,于是带着伤稍微整理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门。 温初远笑容慢慢褪去,望着洪叔磊的背影冷笑。 洪叔磊始终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在他眼中更是一条听话的恶狗,要做的就是听从主人的命令随时准备咬向其他人,于江长安时如此,现在于欧阳昊,也是如此。 想起刚才的事情,心底怒火再次燃烧起来,那颗丹药到底是如何到了洪叔磊的身上?! 温初远反复想了几遍,越想越觉得不对,总是觉得哪里有说不出来的问题。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赶忙掏出那个鎏金的木盒打开,那几粒白色种子还在里面。 “这到底是什么?” 凑近看,只见绿豆大的椭圆状白色种子上面布着几滴糖浆。 温初远细细嗅了嗅,两眼忽的一瞪,想到了什么,惊道:“糖葫芦籽!” …… 江长安刚回到书院,白穹一脸歉意迎过来。 “先生,弟子……为先前的事向您道歉。” 江长安摆摆手笑道:“没关系,只要从今以后不要这样说别人就好了,毕竟那时丢人的就不是你而是我这个先生了。哈哈。” 所有弟子闻言齐笑,江长安尽情享受着这一刻。 放松,欢声笑语。 只是,自己不知道能待多久。 脸上还留有於肿的小胖子胡莱问道:“先生,您在比试场上所言都是真的吗?我们真的不用被别人欺负吗?” 江长安反问道:“你们凭什么要受欺负?” “嗯……我们穿的是最差的衣服,住的是最次的书院,教习的是最弱的……”小胖子赶紧改口道,“曾经教习的是最弱的先生,不过都被温先生用各种办法逼走了,他一边对宗主谎报实情,一边也不管我们,直到今天我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御灵之术。” 满座的弟子又陷入沉默,一个个背着家里人的期望千里迢迢求学而来,却是交着重金混日子,任谁也不可能会甘心。 胡莱小心看了看江长安表情,继续道:“没有御灵师也没有修灵导师,平日里就白大哥教我们一些简单的灵术。” 白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傻笑道:“都是一些最简单的灵术,但是我对御灵之术也是一窍不通,所以……就一直耽搁。” 江长安这才明白,原来先前弟子集体所说的不懂御灵之术是真的不懂,而不是刻意地找麻烦。 如今他来了,一切就要不一样! 江长安说道:“我先来说衣服,如果你们觉得一件衣服才能说明一个人的实力,那就直接攒个半年银两,也可以买件天字书院的金丝绣衣,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听我这些废话了。” 台下偶尔传来笑声,又拼命压住。在堂上大笑可是有悖礼教。 “想笑就笑出来,憋着对身体多不好,就算你想憋也没问过你的身子不是。” 众人哄得一下热闹起来,只觉得这个先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江长安微笑道:“至于书院差这一点,青莲宗建派数百年,巅峰时门生过万,然而你们可知祖师创门之时建的第一处书院就是在此,两人便凭借着这小小的木屋草庐才有了今日盛景,只不过时间太久许多人都忘了。” 这也是在藏书阁是江长安偶尔翻阅到的一点。 “真的假的?” 台下又一次陷入积极讨论之中。 小胖子胡莱担忧问道:“可是先生,您只是教我们炼丹以及御灵之术,那这修灵之术?” 全场安静下来,这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炼丹御灵和真正的修行完全是两个概念,不能混淆。 这确实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自己才刚刚开始修习灵术,不过是起步点高一点而已,实际所知与所有人没什么两样,假以时日或许还有可能。 江长安想了想,笑道:“放心,我会给你们请来一个修灵导师。” 众弟子纷纷猜测起来,当然也有几人保持怀疑,毕竟请一个修灵导师不是嘴上简单说说而已。 “江先生,我们还没见过这样的教学方法呢,感觉比其他前生死板硬套书本上的东西更让我们明白。”有弟子问道。 江长安问道:“你们以前就没有这样实际教过?” “没有。”那个弟子摇了摇头。 白穹难为情道:“江先生有所不知,我们的御灵之术和炼丹都是在这方道山上所学的,其实哪有几个人见过真正的魂灵的,又有哪几个人真正的练成过丹药,就连平日里的测试都只是笔杆子纸上的功夫。” 江长安算是开了眼界,再厉害的将军不亲自上阵那也只是纸上谈兵,就算家里的那群妖孽级别的天才炼丹师可都是拿药材一个一个慢慢喂出来的,就算理论再多无处施用也是废品。 “你们的药炉呢?”江长安又问道。 所有人都掏出一个青铜所制的鼎炉,青莲宗统一每个人都发送的药炉。不算上品,但是对他们这个阶段,练就一些低阶的丹药绰绰有余。 江长安却发现大部分人的鼎炉都还是崭新如初,炉底没有一丝烧过的痕迹,只有白穹胡胖子不到五个人真正地炼过丹药。 “可是先生,我们没有药材,从前发下来的药材可以说真正到了我们手里的还不足两成。”胡莱苦笑道。 “两成?温初远该不会都将剩下的归到玄字书院了?” 胡莱摇头道:“要是那样也就好了,最起码这药材还是自己门派中人所用,可是其中有五成都是被温初远给卖了!” “卖了!”江长安不敢相信,但想到温初远的一副奸商的小人模样,也不是不可能。 “没错,现在的药材储藏室里剩有的药材已经不多,而且听说那位管药的管事惜药如命,想要从中捞得一根药材都难如登天。”胡莱道。 “难如登天,也不是绝无可能。”江长安笑道。 只等着得空的时候,去会一会这位一毛不拔的储药室管事。 …… 下了课,江长安一溜烟回到住处。 “傻丫头,傻丫头?” 还没推门江长安急切喊道着。 屋里空无一物,哪有若若的半点踪影。 江长安有些坐不住了,青莲宗的另外天字院和地字院不知其中是否藏着深懂御灵的家伙,要是小丫头胡乱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刚一转身,一个俏丽的身影拖着长长青丝飞也似的扑入怀里,双臂环住江长安的脖子,水袖翻起露出莲藕似洁白的手臂,她的一只小手里还紧紧攥着吃的剩下一半的糖葫芦,吃的小舌头更加红嫩,甜甜叫道:“叫花哥哥!” 江长安的心猛然落下,看着小丫头的双眼,喝到:“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若若几时见过江长安这样生气的样子,眼眶一红,但也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想了想,略有不舍地将手里的半串糖葫芦递过去:“叫花哥哥别生气,若若很听话的,刚才就一直躲在后面的池塘边,没有乱跑,叫花哥哥别生气了……” 说着将手里的糖葫芦往他嘴边蹭了蹭,江长安一下严肃的脸瞬间垮了,对小丫头真不舍得发火。 这次温初远很可能是没反应过来,一旦过了这个劲,不知道会用什么招,不得不提前做好防备。 “傻丫头,你是怎么想到要把那颗丹药放到洪叔磊的身上的?” 小丫头显然对洪叔磊的印象不怎么好,愤愤说道:“这个人坏得很,他一进来就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若若看到他把一个木盒放到了柜子里面,就想到叫花哥哥教的以其人之道,还,还给其人之身……” “是还治其人之身。”江长安哭笑不得道。 “嗯嗯,所以在你们打开盒子的时候,若若就故意把瓷瓶打碎……” “没想到傻丫头也有聪明的时候。”江长安摸着她的脑袋笑道。 “若若不傻,若若早就说过能帮得上忙的。”小丫头一脸认真,邀功似的扬起小下巴。 “是,这次若若最聪明了,喏!”江长安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串糖葫芦,后者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叫花哥哥叫花哥哥的叫个不停。 第三十七章 江长安前来求药 炼了几炉丹药后,江长安前往青莲宗的储药室,储药室位于紫霞阁的后方,这也正是从一方面说明了当时炼丹师的重要性。 不过可惜,现在的炼丹已经不同往日而语,丹方缺失不说,药材也是基本绝迹。 江长安错愕地看着面前破落不堪的楼阁,有些角落的地方都结下了蛛网,房柱上的暗红色朱漆都掉的差不多,仰头看楼顶几处瓦片掉落暂时拿茅草堵上。 “不会,这就是储放药材的地方?”江长安诧异道。 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门口的位置摆放着一行盆栽,不过这盆栽里中的不是什么‘万年青’‘百年松’什么的草植,而是几盆药材,只不过经过了仔细修剪和养护,竟然生长的比野生的药材要健壮得多。 虽说院子里杂草横生,可这几处盆栽的周围三米之内都是干干净净,莫说杂草,就是石砖都被擦得锃光瓦亮。 看来这老先生也真的是一个爱药之人。 江长安推门而入,一股清香的气味扑鼻而来,渗透身体每一个毛孔,他微微诧异,这外面和里面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只见里面放满了木架各式各样的药材归类之后摆放的整整齐齐,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供人进入。 江长安刚抬起腿,就听到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道:“站住!你小子是哪来的,敢私闯储药室,这里可是门派重中之重,有手令吗?” 从室内迎面走来一人,手里捧着半碗药种,低头条件其中的杂石碎叶,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头发半百,时不时的揪一下白的发黄的山羊胡。 “小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欧阳老先生,晚辈白衣书院新来的先生江长安前来……” “又一个求药的,赶紧走,像你这样的人每天都来的不少,都是自称是哪个书院的谁谁谁,和谁谁认识,口口声声说的是为了弟子求药,可是转身就把所有药材都收入囊中,这不仅仅是我这个老头子的蔑视,更是对药材的不尊,这里的药你没有宗主的命令,休想带走一点。” 欧阳昊心情正是不好,刚打发走一个骂骂咧咧拿药的年轻人,现在又来一个。 “人家将自己的一生燃烧给你,却换不来一声尊重,呵,真是可笑……”欧阳昊笑声发苦,也不知道是在笑人还是在笑药。 江长安早有预料,从储物袋中拎出两个大酒坛子,笑道:“晚辈知道欧阳老先生最喜欢这嬴州的猴儿酒,特地去买了两坛……” 欧阳昊接了过去只瞥了眼,平淡道:“每天送得多了,后面的屋子都快成了酒窖了,还有,你这不是猴儿酒,而是谷酒,不过也好,再好的喝得多了也会腻了,换个口味也行。这酒我收下了,你回去。” “胡胖子你个臭小子。”江长安尴尬笑了笑,这一下已经将他的所有说辞都彻底堵死,看起来只有无功而返了。 江长安略微失落,这时他看到欧阳昊手里的那半碗种子,神情一动,急忙拦道:“欧阳老先生……” 欧阳昊不耐烦道:“你回去,还要我说多少次!” “欧阳老先生,我不是说药材,而是你这手里的药种,恐怕是你倒腾仓库时翻出来的都要坏了的药种?” “你是如何知道的?”欧阳昊问道,这碗里的种子虽然都是腐坏的种子,可也不尽是能够表面就看的出来的,这些不是一个真正对药材了解的人是绝对看不出来。 “你种过?” 江长安不好意思的笑道:“小的时候爷爷教导,这世间最完美的丹药,自从种子种下的一刻就是出自自身之手,精心呵护灌溉,也就更加熟悉每一种药材的习性,所以也种过,但却不似老先生这样多,只是几株蛇苷芝,比起老先生您老人家,还是差的远了。” 几句话拍的欧阳昊心里暗爽不已,但同时心里心惊,这蛇苷芝是出了名的娇贵难养,可以说是药材中的千金公主都毫不过分。 欧阳昊干咳两声,强装一脸镇定道:“能种的了蛇苷芝这种药,现在像你这样懂得种药的炼丹师不多了。” 江长安浅浅笑着,也不戳穿,道:“那欧阳老先生,这药材的事……” “诶,种药是种药,药材是药材,怎么能沦为一谈,你也趁早别打这药材的主意了,我现在相信你是为了那些弟子,是一个懂药的人,但是我也告诉你,哪怕是你有宗主的命令,在这一方储药室,没有我小老头子的同意,也休想拿到一株药草。”欧阳昊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前一刻还和江长安相聊甚欢,下一刻就冷面相对。 江长安终于明白苏尚君为什么让这样一个固执的老头来守这储药室,刘雄现在势力强大,要是这个地方再失手那就麻烦了。 江长安灵机一动,道:“我看欧阳老前辈是看着这半碗的药种,丢弃了不舍得,可要是留下来,种了也是难逃一死的下场。” 江长安看得轻轻楚楚,这位老先生是真的舍不得,丢了跟割掉他一块肉一样。 “这又如何,难道说如何处置与你来寻得药材还有什么关系吗?”欧阳昊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江长安笑笑,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若是晚辈能够把这药种医活,那不知道……” “你说的是真的?!”欧阳昊喜悦道。 “晚辈怎敢欺骗老先生您呢,更不会拿药种开玩笑。只是若是成了,欧阳老先生您看我那药材,弟子们可还都等着用呢……” 欧阳昊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最后悠悠叹了口气,说道:“进来……” 江长安笑呵呵的跟去,这才发现在储藏室的后面还有一个小的别院,其中一半真的如欧阳老先生所说,垒满了酒坛,剩下的空地剩下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两人刚一落座,欧阳昊迫不及待道:“小子,快说,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救活这药种?” 江长安不紧不慢的逃出来一个小拇指大的白玉瓷瓶,里面装的正是龙纹鼎里生出的炉灰粉,为了好听江长安还特地取了个名字:“逢生散!” “这……就凭这个小瓶子?”欧阳昊质疑道。 江长安微微一笑,没有辩解,将瓶塞打开均匀的将粉末撒到碗里,迅速的有些偏白色的淡青粉末化成无数道青色的流水般细线,眨眼渗透到底。 欧阳昊轻视的眼神渐渐凝重,只见那种子上面的腐朽区域正在迅速褪去,完好如初,一些枯萎的种子像是充了气的水囊迅速鼓起来,比从前还要饱满。 “坛子!”江长安喝道。 “啊?哦!”欧阳昊这才反应过来,一口气搬来十多个花坛,有的上面还长着名贵花草的直接拔掉,江长安看得眼皮直跳。 江长安快速把种子种在每个坛子中,蔫儿了的种子此刻像是有了生灵附体一样钻入泥土,落地生根! 江长安悠闲地品着茶,欧阳老先生则大气不忍出一个盯着坛子,半盏茶的功夫,绿色的嫩芽,破土而出。 所有的种子都是绿芽钻出泥土冒尖之后停住,江长安默默记下来,看来这逢生散的极限只能做到这种地步,接下来就还要靠药种自身发展。 “活了!真活了!”欧阳昊激动地拍打江长安的肩膀,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只得好奇的看着这个还不到二十岁就自称是白衣书院炼丹先生的人。 “小子你真是真神了!这是什么?” 第三十八章 有茶没 欧阳昊嗅着已经空了的白瓷瓶,种植打理药材多年,却丝毫也听不出这瓶中的青色粉末是什么药的成分,只好笑呵呵的问道。 “此药乃是晚辈多年前曾得到一瓶神秘的药粉,当时不懂什么用处,挥洒浪费了七成,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这药粉竟然有让万物枯木逢春的奇效。” 江长安表现的分外惋惜,脸上悔不该当初,“只可惜其中药粉已然不多,几经辗转就剩下这么一点,就用在了您这里……” 龙纹鼎炉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够透露出去,他可不想被一些动有歪心思的强者惦记上。 不论欧阳管事的本意是真的出于种药人的本心探知欲望,或是为了巨大的利益,江长安都只能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果然,听到江长安这样说,欧阳昊痛惜的哎呀一声,瘫坐在石凳上,“真是神物!也可惜了这神物用在这些种子上面。” 江长安笑道:“有什么可惜的?佛讲人人平等,一花一叶一世界,这珍贵的种子是一个世界,一个廉价的种子也是一个世界,您又何必为了救的是一捧廉价的种子而懊恼呢?” 江长安心底还是相当佩服眼前老者,毕竟能够将一袋已经发霉坏掉的种子保留到现在,可不是单纯的会种药就可以做到的,莫不是这种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故事? 谁知欧阳昊脸上露出一丝落寞孤独,叹息道:“老头倒不是在痛惜这个,相反,老夫高兴地很。这药种还是以前的几个兄弟一起攒起来的,说着等着开春就种下,一起炼丹来着,结果,现在就剩我这把老骨头一个喽,呵呵……” “那为何您还这么惋惜?”江长安不解。 欧阳昊顿了顿,过了一会儿,道:“跟我来……” 他走向院外的后山一片竹林,江长安紧跟其后。 直到一处墓地,大小坟头共有十八座,每一座前都竖着一块石碑,而在每一个坟墓的旁边都种有一株药草相陪,各不相同,却都是寓意高风亮节的药材,其中两株看来是得了重病已经濒临死亡。 “逝去的,都去了,留下的,耄耋老矣……” 江长安问道:“您说的是多年前的宗门内乱?小子略有耳闻……” “这些都是经历过那场内乱的,老夫从他们存下的种子里各选了一株种在他们身边,也算有个伴。” 他脸上褶子笑起来拘成了一排,语调比无风的竹林还要平淡。 沙哑的声音中混杂着平淡的沧桑:“喏!内个坟头土比别的都高的,老李头!那可是大功臣!当年门中大乱之时,一个人持长枪立足于山门之前,呵,一夫当关之勇!大气魄!就是不肯认输的死性子,哪怕死了这坟头的土也得比别人的高,坟头草长得也比别的旺,害得老夫整日忙活,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旁边儿那个狗皮老高,嘿,还真是个狗皮膏药,当时让他走非不走,这下死球了,看还怎么嘚瑟……” “哦,对了,还有最小的小李子,小兔崽子凑过身子挡飞箭,还真当自己是铜墙铁壁啊!”欧阳昊的眼眶红了,声音哽咽:“那年,那年他才十三啊……” 江长安双肩微微颤抖,嘴唇翕动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长安不禁心生敬佩和激动,甚至是羡煞,几十年前那个年代的情义可以比生命都重要,信诺可以比脖子上顶着的四斤多要重的多得多。 如今却是道义兄弟挂在嘴边,大难临头却是抵不过一个‘利’字,什么时候这两个词竟然如此轻贱?还不如勾栏里窑姐儿的一声‘大爷’来的动听。 拿了药材回了书院,江长安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所有没抱什么希望的弟子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药材都不敢相信,江长安拿得药材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迅速又一次疯传了整个青莲宗。 大长老刘雄不满欧阳管事的决定但却又不敢直面向这位老前辈反应,只好撺掇手下几位先生一起联名上了藏书阁,却被宋道龄一句“谁有本事谁有肉吃”给堵了下来。 找了苏尚君,后者只是不断地打着哈哈,逼不得已只好放弃,这样一来,又为黄字书院刚来的这位年轻炼丹先生添上了神话的一笔。 …… 而就在被人都以为这位年轻先生享受着无限风光之时,江长安正站在苏尚君的议事堂里,像个乖宝宝一样挨着训斥。 “什么?下山寻找药材?江先生,这未免太仓促了?”苏尚君蹙着黛眉说道。 大堂门前的弟子都好奇的向里面瞅了瞅又赶紧缩了回去。 “苏宗主先别着急上火,我这样做是有我的理由的,你听我慢慢讲啊。” 江长安笑道,把一杯茶水端过去。 “虽然这次从欧阳老先生那借来了药材,但是多是一些基本药材,这不是想带弟子去山下寻一些,也让他们了解一些药草的习性,以及原本的样貌。” 这次借药江长安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所有弟子甚至都没有见过药草晒干前的模样,就算是一颗自己曾经炼过的药材生长在自己面前,恐怕都分辨不出来。 话声刚落,与他一同站着的温初远义正言辞道:“江先生,好好的怎么想着出去啊?我倒听说白衣书院最近在你的带领下可是出尽了风头……” 温初远略含深意的加重了“你”字,讥嘲道:“这药材也要到手了,我劝江先生还是少生些事端,也好让苏宗主省心一些。” “温先生,你难道就没有听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这些弟子若连最基本的辩药采药都不会,难道让他们结业下山之后也要再来伸手要药材?”江长安道,“再说了,温先生,现在是我在请示宗主,你站这瞎凑什么热闹!” “哼,可笑,我青莲宗千百年的基业正是有这种愿意将他人的事当做己任的人,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江长安摇头道:“也是,一步步走向了衰败。” “你……” 温初远气的不知如何回话,苏尚君也听到了江长安所言,非但没有怪罪,反而眼神若有所思。温初远一时冷汗直流,不敢再多说。 “江先生,你说。”苏尚君道。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江长安说着突然侧过头小声油腔滑调道:“说之前有茶没,来点儿,我这人没什么多大多好的爱好,就是喜欢喝茶。这白水,我喝不习惯。” 苏尚君觉得好笑,尽管已经大致明白了江长安的性格,但是每一次看到他耍宝似的就忍不住地想笑。 苏尚君从一旁案上小心搬过来一尊茶罐,推了过去。 温初远眼中虽有怒气,但更多的也是嫉恨,那罐茶叶就算是苏尚君平日也不怎么舍得喝,没想到让这小子占了便宜。 江长安也不道谢,舔着脸夹了一些沏上,待到茶完全熟了之后又直接把茶水倒掉。 “你干什么?你知道这茶有多名贵吗?”温初远终于对他忍无可忍,寒着脸问道。 苏尚君虽不懂江长安所行为何,但也没有阻拦。 江长安又重新在杯子里沏上茶水,抬头看着苏尚君倔强的模样,笑着解释道:“有人喜欢喝淡茶,也有人喜欢喝浓茶,所谓茶不过三,第一泡为洗茶,洗去茶叶所有的杂尘异味,第二泡才是茶香的精髓,也是最香的时候,第三次,淡茶,更重意味深远,偏受老人喜爱。我最喜欢自然是第二泡的醇香,但是我有一个奇怪的朋友,偏爱第三泡的淡茶,而且他年龄跟我差不多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尚君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茶叶还有这么多的说法,这茶叶也只是东夷的一个朋友所赠,只知道很名贵但却说不出来由。如今听江长安听得入神。 江长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容更浓道:“好茶。” “江大公子也懂茶?”温初远面有不屑,在他眼中江长安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穷小子而已。 “不算懂,只能算喝过几种还算不错的茶。” “哼!不过是知道一些浅显的泡茶道理罢了。” 温初远讥讽道:“那就请江先生说说其他的,不说远的,就从这眼下的茶着手,你要是能说出个二三门道,今日你的要求我温初远不会再插半句话,当然,最终成不成还是要看宗主。” “好!”江长安笑容和煦,又轻轻抿了一口,砸两下嘴巴,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云雾山的岩茶,不同于太平猴魁的清爽鲜醇,也不似峡州碧峰的持久回甘,正所谓‘岩茶云雾山,奇秀甲于东南’,据说这岩茶只有东夷国云雾山有,茶树不过十棵,而且这茶只一年一产,数量稀少,比金子都贵,你这里能弄到三两真是不简单!不过从温先生你惊愕的表情能够看出来,你自然不知道这些。” 温初远强行维持着威严,哼道:“鼠目寸光,这岩茶如此稀少名贵,只剩了寥寥十棵茶树,我岂能不知道这些!” “是吗?”江长安笑得发坏,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说错了,是七棵。” “你……”被狠狠摆了一道狠狠折了面子,但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看来果然如大长老所言,这小子不简单!“不过就算丢了这张老脸,你也不可能得逞!” 她望着江长安一脸认真娓娓道来的模样,他要是一直这样认真,不插科打诨还不错。 苏尚君忽然反应过来,觉得脸色有些灼热:“自己在胡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目前最重要的是振兴青莲宗,这才是头等大事!” “江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三十九章 是不是讹人 江长安道:“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弟子的情况,很明显,很多人别说炼丹,就连场面甚至都没有见过,这次下山,说是带他们采药,更多是让他们对炼丹师这个身份有更深一层的认识,我可不希望我的弟子下了山,还不知道最简单的灵草是生长的什么样的,总不能什么事儿都去翻课本?” “一种药材我讲上千万遍,都不及他们亲眼看上一眼。” 这一点江长安可是深有体会,所以他才坚持一定要下山一趟。 温初远不屑道:“江长安!我青莲宗开山祖师曾立下规矩,不得在初阶时私自下山历练,以免意外发生,曾经也是有过惨痛的教训的!” “温先生,刚才你可是说过不再管这件事的……” “哼,此时关乎到我青莲宗的根基以及未来,岂是儿戏,今日哪怕是舍了我这张脸,也在所不惜!” 温初远说的大义凛然,江长安差点儿信了。 “那我想问温先生,青莲宗弟子最后一次下山受袭是什么时候?” “七百年前。”温初远语气突然一弱。 历史有载,七百年前嬴州曾险些覆城,妖裔山脉妖兽肆虐,疯狂攻城。一时民不聊生。 “温先生可知危城危机过后,众多强者群起而攻之,就差将妖兽山脉的妖兽灭族,现在的妖兽山脉根本已经不能同往日而语!” 江长安冷笑道:“七百年前!温先生的认识还停留在七百年前!那青莲宗总共有多少位先生,其中究竟又有多少先生的想法像您一样停留在七百年前!规矩!人法!人立亦当由人破!” “江长安!你放肆!”温初远脸一刹那羞愧通红。 “你混账!”江长安动了火气,‘啪’地狠拍到案上,吼道:“蚁虫虽小,却可决堤,千年大计,岂能通往日而语!” “你……”温初远的手指颤抖。 苏尚君心中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那根久久未曾起过波动的细线,弹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她呆呆的望着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轻声道:“我答应你,不过要温先生一同前去,一切的行动听他的。” “好。”江长安爽快答应道。 听到让自己做主导者,温初远面色稍稍缓和,这无疑是承认了他的地位比江长安高上一筹。 他最清楚苏尚君的性格,知道这是她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既然宗主心意已决,在下领命,先行回去准备了。”温初远说罢,对着江长安冷笑一声,离开了。 议事大堂中又只剩下江长安和苏尚君两人。 “我让温先生陪你去,不是不信任你,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灵海境的先生,多一个人,我放心。” 苏尚君微微低下头不去看江长安的眼睛,淡淡说道,语气却前所未有的柔和,嘴角一如既往地勾着似水笑容。 “我知道,你让我听从温初远的安排,不也是有了什么事情,有个扛雷的,我也只是个监督不严的罪过。”江长安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弟子出一点事情的。不过那位温先生要是找死,那就没办法了。” 江长安忽然凑过身子,离苏尚君面对面半尺的距离,后者微微一惊但回过神,苏尚君看向江长安,却陷进在那双好看的眸子里。 那是一双完美的桃花眼,不似丹凤眼的阴柔,也没有龙眼的阳刚,而是有些梦幻迷离,再加上他天性带着些许慵懒,更是特别。苏尚君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江长安道微笑:“你说的我都明白,关键是,为什么要解释呢?” 苏尚君愣在原地,是啊,为什么要解释呢?一直以来独断专行,哪怕是犯了不可弥补的大错她也从未向任何人解释,也从未有过如此想要解释的迫切。 原来所有事他都明白,不需要她笨拙的解释,这种感觉是苏尚君从没有感受过。 她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像是黝黑的玻璃石,而她更惊讶的是在那晶莹透亮之下,放着的是难以言语的深邃和一丝绝唱般的凄厉,就像天上的星辰,孤独,却享受孤独。 正是午时,阳光穿过窗子停在他的脸上,映衬得五官更加棱角分明,面色坚毅。 她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细细的绒毛,这一刻,阳光正好。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皆有涉足,甚至有的可以算得上是精通,这完全颠覆了以往她对纨绔公子哥的认知。 正想着,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问道:“江长安,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江长安呵呵一笑,“活人。” 活人?哪有这样的答案,苏尚君低眉思索。 …… 大长老府邸,温初远恭敬地跪在刘雄面前,乖巧的模样比在紫霞阁还要诚恳千倍。 “长老,江长安这小子不是平凡之辈,属下无能,没能拦住。” “意料之中的事情。” 温初远问道:“长老,其实要在下说,这也不是坏事,我们大可以派些人前去,江长安死在那儿,就算苏尚君可宋道龄那老东西再看重他,也跟我们无关。” “温先生,你最近脑子也灵光了不少!”刘雄淡淡说道。 “哪里,属下这不还是为大长老分忧嘛……”温初远没有听清话里的真实含义,谄媚笑道。 “这话,也跟着多了不少!”刘雄的声音突然变得寒冷无比,“我做什么决定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属下明白。”温初远吓得低头瑟瑟发抖。 “还不快滚!” “是。”温初远如蒙大赦,也顾不得一脑门子冷汗,连滚带爬向门外逃去。 第二天一大早,黄字书院全部弟子人已经早早地在山下集结等候。 微风和煦,阳光明媚,虽然木叶凋零,秋色萧条,但是放在青莲宗这种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之地,也是别致的很。 倒是江长安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小跟班。 正是苏尚萱这个小妮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听过来的玄黄两个书院要一起下山的消息,一大早就找到江长安嚷嚷着要跟着出去。 苏尚萱此刻嘟着嘴,道:“江长安,你不需要告诉我姐姐,只需要告诉温先生是你要带着我去的,反正跟你学习丹药我也是你半个弟子,回来后姐姐也不会为难我的。” 江长安无动于衷,笑道:“你以为你姐姐那个脑子能不知道?” “我求求你了,就让我跟着去,整天在山上待着,闷都要闷死了,姐姐忍得住,我可忍不住……” 苏尚萱见他铁了心不让自己跟着,心一横,一下抱住江长安的手臂,整个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直接靠了上去,脸上一副娇羞。 两个人此时距离白穹胡胖子他们也只剩二十米的距离,看的清清楚楚。 “哼,我还治不了你。”苏尚萱一副得意的小表情。 “哎,讹人?是不是讹人?” 江长安语气似是惊慌,可身子非但不惧,借势直接将她搂在怀里,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紧密无间。 这下苏尚萱哪还是江长安这个老手的对手,身子绷得僵直一动都不敢动,眉头高高的扬起,两眼瞪得溜圆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变得浅慢。 “小妮子,要是搁在以前我现在肯定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你给办了,但是我现在是个先生,而你又是我的弟子。” 就要苏尚萱绷不住的时候,江长安将她推开:“你可以去,但是一定要听我的安排,知道吗?” “知道了,江先生。”苏尚萱缓过来吐着小舌头做了个鬼脸:“假正经。” 温初远阴晴不定的望着两人,道:“江长安,你怎么将二小姐带来了?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谁来担这个责任!” “温叔,这个责任不用你担,你只需要别告诉我姐姐就行!” 苏尚萱鬼马精灵说着,看着江长安,小声伏在他耳边:“你可要保护好我。” 江长安一脸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走到队列前面,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先说两句。” “江先生,该说的我刚才都已经同他们讲了,还是赶快赶路早去早回要紧。”温初远看也不看江长安,“况且宗主有令,一切都听我的,就算是你江长安,也不例外!” 忽然,人群中胡胖子说道:“刚才温先生有讲东西吗?不知道哎。” 第四十章 这样说你很狂喽 一群白衣的黄字书院弟子几乎每个人恨温初远还来不及,本来就没听,胡胖子这一带一个个都跟着附和: “没有啊。” “温先生不也是刚来吗?” 江长安偷笑道:“那我就再就讲两句。” “哎呀,先生,快走别讲了。” “是啊,我们都等不及了。” 现在也都知道了这位江先生的脾气,几个人开着玩笑哄说道。 “我知道你们着急,我比你们还急呢,最好早去早回。” 江长安对着众人偷偷指了指苏尚萱,惹得众弟子连连偷笑。 “但是这话还要讲清楚,记住,有事情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应该……” 所有人立马异口同声接道:“喊江先生——” “要是身体有不适千万不要撑着,应该……” “喊江先生——” 胡胖子道:“先生,这些话你昨天都跟我们重复了十多遍了,我们记得清楚地很。” “那就好。还有一句,要是看着有什么男女约会的,这就别叫我了,自己偷看两眼差不多就得了。”江长安笑道。 此话一出,原本因为温初远加入而沉闷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有几个女弟子虽然不好意思但也忍不住跟着大笑。 “出发!”温初远脸气的铁青。 一群人哄闹的浩浩荡荡向目的地开进,江长安却警惕得望着周边一切风吹草动,上次的事刘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这次出行便是报复的最佳时机,他一定不会错过。 以静制动,这是江长安在沧州三年来学到的第一个技巧。 方道山绵延数十里,大小山峰二十余座,青莲宗便立于这山峰之上,而要去的地方,则是距离方道山群峰十里外,也是最近的一座山脉——妖兽山脉。 顾名思义,妖兽山脉是嬴州最着名的妖兽聚集之地,其中最低有九品甚至没品的妖兽,高的传闻都有人类灵王实力的七品妖兽,妖兽肆虐猖獗。 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有过大举攻城的历史,不过当时也得亏有青莲宗联合其他几支门派,和城内的守城强者里应外合,这才解了危机,后来这里也被一些捕杀妖兽的盟会盯上,成了一个大肆敛财的途经,而山脉的外围都只是一些低阶的妖兽,没有任何的威胁。 而在这种妖兽多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药材。 可蹊跷的是一直到开始进入妖兽山脉,一路走过来都没有一个妖魂,甚至连一个低阶的妖兽都没有见到。 阳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微弱的所剩浅淡的光线透再过茂密的枝叶照进林子,山脉的外围丛林显得安静压抑,比起平常格外得阴森。 “奇怪,这天怎么无缘无故的突然暗下来了,而且平日里就算山上也总归能见着个烈焰兔,石岩鼠什么的,可这也太安静了。” 苏尚萱一脸惊魂不定,一边四处胡乱扫视,一边赶忙向江长安靠近。 又走了半个时辰,林子的气氛越来越怪,平日里娇艳如残阳的魔伽花也合紧花苞,飞鸟还巢,一鸣不发。 种种怪异的迹象宣告着一股强烈的不详气息。 整个外围的山林像是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死气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只有不远处一潭清泉微微有细水流动的动静。 江长安紧皱着眉头,“情况有些不对,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温初远心中虽说也是害怕,但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偏要跟江长安作对,当即说道:“江长安,这走不走可是得听我的,由不得你个人,你想来就来,让走就走?” “江先生。”一声音腔怪调的声音喊道。洪叔磊趁势站起来:“我倒是觉得温先生说的没错,大家千辛万苦才走到这,怎么可能凭你随随便便一句就改变!” 洪叔磊刚说罢就有几个弟子竞相附和:“先生,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就再往里面走走,反正也没什么危险嘛。” “是啊先生,这妖兽山脉我以前来过一次,没什么危险的。” “先生,就再走走……” 所有人走了许久才走到这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出来的机会,都到了任性的年纪,此刻哪里甘心轻言放弃。 有这么多弟子支持,温初远讥笑道:“江先生,人心所向,那就继续前进!” 江长安自然不能让一群弟子跟着涉险。倒是平常最爱蛮横的苏尚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关心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我也总觉得心里面毛毛的,就连狐姐姐刚才也同我讲,这里不正常。” 江长安表情严肃,为防止引起恐慌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万兽还巢,肯定是有极力压制他们的东西出现了,现在的妖兽山脉,绝不寻常。” “你说的是高阶的妖兽!这怎么可能!” 江长安摇了摇头,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可能是高阶的妖兽,也有可能是刘雄派来的人也说不定。 但愿是后者。 正当他再次命令离开的时候,胡胖子突然好奇喊道:“起雾了,怎么会起雾了?” 只见四周开始涌起浓烟似的雾气,像是一下把人从正午拉到了充斥着雾水的清晨,白蒙蒙的一片。 “快离开!”江长安懒散的眼神渐渐凌厉。 温初远还以为江长安要抢他什么风头,高喊道:“江先生,这里我才是先生!你没资格下命令!不过是普通烟雾罢了,这在林中很正常,看来江先生作为一个外来人还是不太清楚嬴州的气候环境。都听我的,继续前行!” 江长安心中有怒气,刚要开口,伴随着雾气而来的还有一浓郁的香味,一种奇特无比的花香。 与此同时,嘶嘶鸣响从林子深处传出来,像是锋利的刀子划在众人心头。 温初远警觉之下大叫道:“有异动,快都散开!” “散你大爷!”江长安怒了,恼怒温初远的愚蠢之极,要是放到以往的场景完全可以合理的散开化整为零,各自为战。 可现在完全是敌在明我在暗,连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盲目散开只会给对方可乘之机,然后被一个一个轻松解决掉。这也是他经常用的伎俩,自然再熟悉不过。 江长安急喝道:“大家不要慌,靠在一起,每个人都拉起身边人的手,握紧不要松开!” 所有人赶快听从先生的话,形成一个圆环聚拢在一起,惊慌的心态在同伴的帮持下也暂时得到平复。 温初远还想再多言,但林中响声越来越近他也是胆战心惊,同样挤在人堆万分小心地瞄着周边。 苏尚萱一手抓住一个女弟子的手掌,另一只手则早在江长安下命令时就第一时间牢牢抓住他的一只手,小心问道:“怎么了?我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江长安摇了摇头示意无事但心里头也在打鼓,异象总会伴随着异事发生,而且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 一众人手牵着手向来的路缓缓走去,可一个时辰的路程整整走了两个时辰都还没有离开迷雾,而且周围那一潭泉水的声音一直存在,像是一个迷宫无休无止。 无奈之下,只好先停下来原地休息想一些对策。 一些弟子虽说没有明说,但心底的恐惧还是清清楚楚可以看得出来。 一切仿佛回归了暂时的安定,嘶嘶兽鸣也消失不见。 洪叔磊趁机站起来,讥讽道:“江长安,你口口声声说着带我们来寻找什么狗屁的药材,但是现在呢?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还未可知,你这先生可真是厉害啊!” “洪叔磊你什么意思!”胡胖子喝到:“先生也是为了我们好,而且来的决定也是我们大家一起同意了的,况且刚才先生说离开的时候说要继续走的也是你,你是没事找事!再说了,刚才下决定的是温先生,阻挡我们前行的是江先生,大家有目共睹!” “我可没有同意。而且刚才的话也是一时随口说的,哪知道会引来这样的后果。” 洪叔磊双手一摊,伸出拳头发狠道:“胡胖子,你是嫌挨打挨得还不够是!” “你……”胡莱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是洪叔磊的对手这是整个青莲宗都知道的事情,平日也受了许多窝囊气。“反正说先生就是不对!” ”先生?他这样的配做先生吗?”洪叔磊理直气壮吼道。 可话音未落,就听有人说到:“这样说你很狂喽!” 第四十一章 滑稽的刺杀者 白穹站起来走到洪叔磊面前,他的个子本身就高对方不少,俯视对方。 “白穹,你想做什么?!当着温先生的面,你还想撒野!”洪叔磊道。 白穹不屑冷笑一声,道:“你给我听好了,要是再说这种诬蔑江先生的话,信不信我给你递张挑战帖,把你打出青莲宗!” 洪叔磊毫不示弱道:“白穹,我知道打不过你,可是你就不想知道,这浓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知道,你平常看起来闷渍不响的,实际上也很好奇,而且以往你对每一个先生可都是没放到眼里的。” 洪叔磊内心得意无比,他自认把白穹的心思握得死死的,白穹是个孤傲的人,这种孤傲是在玄字书院时就存在,也注定他绝不可能轻易向别人低头。 谁知白穹说道:“先生说的就是真理,也不容置疑,你最好闭上你的臭嘴!” 洪叔磊一愣,就是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的神情。 这还是往日的白大少吗?什么时候开始舍得替别人说话了? “洪叔磊,你不要太过分,以弟子身份私自辱骂先生,你知道门规!”苏尚萱也终于忍无可忍怒道。 有苏尚萱出头,洪叔磊就算再不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满脸不服地坐回了原地。 江长安笑道:“没想到你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比我还镇定。” “那是,本小姐可不是什么花瓶。” “是吗?那是谁在紫霞阁哭的稀里哗啦的?” “你!算了,本小姐不和你一般计较。”苏尚萱皱着琼鼻娇哼道。 两人正说着,空气中突然剧烈波动,顷刻间转为轰鸣声诈响耳边。 一条体型硕大的巨蟒从泉中冲天而起,掀起多番波浪,倾盆而落。 一个黑色的蛇尾直接向着众人扫来! 在即将触及之时锋头直转,正卷向人堆边缘的温初远! 温初远惊恐万状,血液向出笼的猛虎一样到处肆虐乱撞,他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背部每一根汗毛直立挺起,不断地瑟瑟发抖。 但他总归还是一个御灵先生,当即本能的挥手反击,可每一掌拍打在如同黑瓦的鳞片上都变得软绵无力。 他集中全力将尾巴拍离开,但也只争取了不过两三秒的空闲。 黑蟒哪能让到手的猎物逃掉,反应过来后再次朝他席卷而去,可谁料温初远横眼一扫周围的状况,也顾不了其他,直接拉过来身边一人扔了过去! 温初远还没松口气,心中咯噔一下,扔出的人正是苏尚萱! 苏尚萱本来就没有见过几次大场面,更没有见过如此凶恶巨大的蟒蛇,此时被牢牢敷裹,眼看血盆大口越来越近,一时间吓得小脸煞白一动不动。 长尾卷起苏尚萱后立刻拖向浓雾之中,温初远趁此空档赶紧借势向山外逃去,远离这处是非之地! “温初远!”江长安像是野兽一样愤怒低吼,眼中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像是离弦的箭腾空而起。 在神府中每天击杀各类的妖兽就是他每天的日常任务,对咱这种蟒蛇类妖兽自然清楚弱点所在! 水蓝色的长剑闪电般划过蛇尾下的蛇肚白部分,只听“嘶”得一声哀鸣,那条布满坚硬鳞片的长尾被生生撕裂开一条尺长的伤口—— 黑蟒痛苦之下尾巴像长鞭一样狠狠甩出,那个娇小身影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江长安揽手抱住纤瘦的身子,毫不费力的跃到了数丈之外人群中将其放下。 苏尚萱这才缓过神,看清眼前之人后双手颤抖地抱住江长安,眼眶红了几红,“哇”地一声大哭。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从苏尚萱被抓到江长安救回来不过只用了一个眨眼功夫。 几十个弟子瞬间受到惊吓,下意识的要松开手逃走。 “都不要轻举妄动!”白穹蹙眉喝道。 暂时放下苏尚萱,随着双手快速闪动,江长安的左眼再次转变成了青色,一声震天兽啸,遁炎鹰脱尘而出直冲黑色巨蟒而去。 谁知巨蟒尾部如长鞭一样抽向遁炎鹰,不单单如此,巨蟒弓起蛇颈吐出一大团紫色烟雾,所过之处花草树木皆是被腐蚀成了一滩黑水。 首尾同时下手,看来是要一下把遁炎鹰堵死的意思。 这等实力的魂灵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想来这个御灵人也是不简单。 江长安抬眸冷笑,“还挺聪明!只不过我这可不是真正的魂灵!” 他的手指再次跳动—— 只见眼看着被逼入绝境的遁炎鹰烈焰四起,成了一阵红雾,毒刺蟒顿时扑了个空,正不明情况,青烟摇身一变,俨然又变回了赤色凶禽,化成一道闪电冲向毒刺蟒。 “当!” 遁炎鹰张开两只巨爪子与毒刺蟒布满细小鳞刺的粗糙皮肤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响声。 这是最原始的厮杀,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毒刺蟒发出“丝丝”低吼,震得泉水都在颤抖,江长安立于一旁手中结印,屏气凝神。 遁炎鹰在其上空徘徊周旋,俯瞰而下,伺机寻找一丝破绽。 毒刺蟒吐息间歇。 “机会!” 遁炎鹰飞自后方,双翅加速摆动,利爪横空俯冲斜刺,直指毒刺蟒的后脑。 强力硬撼之下竟是要把巨蟒的头颅撕成两半。 毒刺蟒拼命地甩动意图挣脱青色凶禽的束缚,硕大蛇尾胡乱拍绞弄着泉水,翻动阵阵水龙。同时仰天痛苦嘶鸣。 血盆大口慌乱之中又吐出团团毒物,却未触及到遁炎鹰分毫。 徒将整池泉水染成了深深地紫色,散发出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江长安手中紧持,大喝道:“合!” 砰! 一瞬间,闷响,有血花溅起。 毒刺蟒哀声更急,脑袋已经缺了一块。 遁炎鹰连着几个起落,每次起身都会啄走一大块血肉。 蚕食! 不多时蛇身已经无法支持软了下去,重重拍在了地面,再看整个蟒头已经一片模糊,状况惨烈。 大局已定,江长安终于松了口气,打出了最后一个印结。 遁炎鹰再次落下,却是张开了大嘴,像是之前对付苏尚萱的狐妖一般将整个蟒身囫囵吞下,而后散回眼中。 “真正好玩的才刚来始,猫捉老鼠。” 江长安心里有一股怒火,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方法很高明,对他的弟子下手总比直接对他下手来得容易,可是这种威胁也是他最讨厌的事情。 要说这是无主魂灵,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没有人的操纵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周围而且是针对他而来。 从方才毒刺蟒的出现到结束他一直在关注着周遭环境的变化,全身戒备。 御灵师的灵兽死亡,直接会导致御灵者轻则内息错乱,经脉齐断再无御灵可能,重则变成白痴。 当然,这些副作用对于世上唯一一个还会《五行仙象诀》的江长安来说,是个绝对例外。 趁你病,要你命。这是眼前最重要的。 “白穹,胡胖子!”江长安喊道。“你们保护好其他人,我去去就回来!” 白穹自然明白,道:“是!” 江长安再度掏出寒光剑冲进林子,找了半天,在林子后面发现了始作俑者。 一个青年男子,差不多二十三四的年龄,不但样貌滑稽而且是男子头发已经掉光,光秃秃的在阳光照射之下锃光瓦亮,极具喜感。 江长安寒光剑指向其咽喉,男子眼中并无后悔,有的只是不甘和愁绪。 “秃子,刘雄让你来的?” “俺不叫秃子!”男子隐有不满。 “第一次杀人?”江长安问道。 人杀得多了眼神是可以看出来,同样,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看起来也是不同。 男子好奇的观察着眼前这个甚至比他还要小上五六岁的人,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但知道你第一次杀人,而且你以前应该也是一个御灵先生,我说的对吗?” 男子下意识的扫了遍身上的衣饰,没有任何和教习有关的东西,左思右想后也不在乎道:“算了,俺已是将死之人说多无用,动手。” 江长安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与这相比我好奇的是刘雄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不杀俺?”男子不信。哪有人明知道对方要杀自己还要放走的! “必死之心不错,起码证明了你有资格做一个杀手。但我需要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第四十二章 月色静好 江长安会杀人,但他不会漫无目胡乱地杀人,那是变态,不是杀手。 杀手,或为钱,或为仇。 “你需要钱?” “钱!俺需要很多钱!”男子眼中不舍与愁苦更甚,说出了缘由。 男人名为方固,曾是沧州凤翎阁的御灵师,因受阁中同门陷害被逐,为了躲避其追杀带着家中老母连夜逃走。 两天前来到了嬴州,机缘巧合之下就结识了刘文献。 刘文献答应事成之后予以重金,正巧车马劳顿的老母亲也病倒在床,身无分文的方固逼不得已才只得行此一法。 “刘文献?”江长安泛起冷笑,派他来的人是这个无用公子而不是刘雄,这一点都是让江长安对刘文献高看了几眼。 但也仅限于几眼而已。 “五十两,俺只要五十两看病的钱。”方固急切说道。 江长安收起剑。 “你真不杀俺?”方固小心翼翼问道。 “勉强过关。”江长安蹲下身子若有所思,忽然笑道:“秃子,如果我能解决你母亲的病你该如何报答我?” 方固眼中多了一分光亮,激动道:“江公子你是个好人,如果你能借俺五十两银子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好人?江长安一怔,这无疑就像是在说窑子里的姐们是纯洁良家妇女一样。 “不不不,我没钱!”江长安这句是实话,他若有钱还当什么先生。 “没钱?那……”方固心有疑窦,却又不好意思直接相问。 江长安随手拾起一块青石,拿着铁剑划了几下,寥寥几笔一个简陋巨丑无比图就此完工。 方固可以大致看出是有半个“安”字,下面下有几道歪七八扭的水流。 扔到方固手里,江长安说道:“拿着这个到嬴州城中的妙医轩,把石头交给他们掌柜的,他们就明白了。” “这石头……谢江公子,他要真给俺娘治病俺方固愿为公子马前卒,效犬马之劳。”方固虽不太相信石头能当银子使,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当做宝贝揣了起来。 忽然方固想起了什么。失落道:“只是俺现在魂灵已毁不再是御灵师,想必在公子身边也只会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只见江长安手掌心一个青色幻影的圆球,漆黑刺甲的毒刺巨蟒蜷缩其中,此刻已经奄奄一息,早已没了当时的威势。 “这是……”方固擦了擦眼睛,一脸茫然不解,刚才明明感觉毒刺蟒已经失去了联系,这怎么可能! 这是江长安一个小习惯,世间无论人族还是妖族死后结成魂灵绝非偶然,要么是生前对某人怨恨过深,或心有强烈不甘而促使死后不会转生,反倒暂时存在人间。 要么就是颇有道行同时凶恶执念过深或死后所葬之处煞气过重,被迫成为了魂灵。 若是其有不得已之处,江长安就会与其生路,若还是行恶之念不改,那对不起,只好是缘起缘灭。 “不对,不一样!”方固这才发现毒刺蟒虽然伤痕累累,但体内原先有的一股狂暴力量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长安说道:“可以看出来你修习的是邪术,伤灵伤己,趁陷足未深赶快回头。毒刺蟒的毒素我已经引了出来,这次去妙医轩把自己也看一下,正当年轻力壮呢就谢顶了你说你。” 方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现在他对江长安可不仅是感激,更多了一份崇敬。 “回去之后就把老母亲接到其他地方,不要让刘文献知道。”江长安忽然又凑近道,“还有,如果妙医轩里的人问你这石头谁给你的,你就这样说……” “啊?!这……这也太……”方固面露难色,最后这几句可真是要了命了,不过看江长安自信的样子方固还是毅然选择了相信。 “好了,该把这浓雾给去掉了?”毒刺蟒可以分泌出浓雾扰乱人的视线与判断,还真是厉害。 “好咧!”方固一副憨态耍笑地让毒刺蟒收起毒雾。 “方固我最后问你,你埋伏在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迷雾渐渐散去,可江长安心中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以刚才交手来看,方固的能力还远不足以让妖兽山脉外围达到这种状态,也就是说有更恐怖强大的东西存在。 果然,方固认真想了想,道:“我昨夜就开始埋伏在这个地方,除了太安静,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你这么一问我忽然觉得怪怪的,这么大个林子怎么可能连只鸟都没有。” “看来要尽快离开!”江长安谨慎的环顾着四周道。 刚才一场精彩的决斗所有弟子虽然紧张却看的酣畅淋漓,也是间接的对当日江长安与温初远比试的一个补充,一些不懂的地方此时再想来忽然茅塞顿开。 再加上这一路走来也见到了一些寻常的药草,虽没有太珍贵稀有的药材,但也算是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温初远逃走,江长安自然而然成了第一领导者,玄字书院洪叔磊等人心有不满,但鉴于他们温先生的所为,也没脸再说什么。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江长安则让方固先从另一条路悄悄下了山。 一群人也可以如愿以偿的赶快返程。 …… 白雾散尽,天色已经到了傍晚,秋天的月亮就像一个明亮的圆盘悬在高空,点点繁星将无尽的黑暗点缀的有些梦幻。 胡胖子和白穹走在最前方,剩下的弟子走在中间,边走边欣赏天上的月色,也不时好奇的向身后快速看上一眼,偷笑半天,其中最显眼的就要数体型出众的胡胖子。 “胡胖子,你再看我就罚你抄三十遍《宝丹箓》!还有白穹,别当我没看到,我都看的清清楚楚!”江长安无奈地说道,但这话好像没有什么威慑力。 惹得众人瞩目的原因自然是以受伤为由安静趴在江长安后背上的苏尚萱,褪去了一身刁蛮,温顺的像一只小猫。时不时地伸出纤手揪住江长安的耳朵。 “苏二小姐,你都没什么事了,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不过是受了点惊吓,用得着我背吗?”江长安苦笑摇头。 这小丫头平日看起来胸前没什么料,可现在真正背在背上,清晰的两团柔软挤压感,再加上红唇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伴随着浅浅的喘息和处子的幽香都快让他疯了。 “江长安,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苏尚萱娇声道。 “不说。” “为什么?” “不想说。” “必须说。”苏尚萱显然对江长安的态度不满,瞬间噘着嘴,两眼一红随时都要哭出来。 “好好,你问,我说。” “嘻嘻!”苏尚萱瞬间变回原样,多日的相处她已经认识到江长安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才使了招苦肉计,成效立竿见影。 “我问你,我是被你背过的第几个人?” “第四个。” “第四个?我连前三都没排上?”苏尚萱掰着手指,问道:“那……我是你背过的第几个女人?” “第三。”江长安道,背的第一个女人是他的大姐,江州大名鼎鼎的江家大公子,江琪贞。而这第二个,是若若小丫头。 “都已经是第三个了?嘿嘿,你是不是在猜我接下来要问你背的两个女人是谁,我偏不猜,我想知道你背过的那个男人是谁?”苏尚萱笑着说罢,却见江长安不快不慢的脚步猛地一停。 “怎,怎么了?”苏尚萱察觉到不对,江长安的身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没什么。”他语气低沉缓缓道:“他叫江凌风,比我大两岁。” “江凌风,江长安,你们是兄弟?” 江长安默认。 见江长安情绪消沉,苏尚萱也不纠结于此,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我问你,刚才,你叫我什么来着?”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你救我的时候,你叫我的名字,苏尚萱,不是苏二小姐。” 江长安笑道:“我不能叫你的名字吗?” “不是。”苏尚萱猛地抬起头赶紧回应,过了一会又轻轻伏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小女儿姿态甜甜笑道:“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如果,如果把我的姓氏去掉,那就更好了。” “呦呦呦……”胡胖子一脸生无可恋,靠向一样在偷听却强装镇定的白穹,似模似样扭着身子扭捏道:“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如果把我的姓氏去掉那就更好了。” 白穹同样生无可恋:“胖子,你要想死或者想让我死就直说,别恶心我成吗?” “噗哈哈!”苏尚萱笑得前仰后合,要不是江长安背的牢早就摔了下去。其他人也都是被这两人逗得捧腹大笑,场面极为热闹。 第四十三章 七品妖兽 雷王鹰 “二小姐……” “叫我名字。”苏尚萱不满。 “苏尚萱……” “谁要你叫我这个了,叫‘尚萱’!”苏尚萱把江长安的脖子抱得更紧,生怕他一溜神飞了似的。 江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颇感头疼,思索一会儿终于说道:“我有婚约。” 江长安从不想去招惹这个表面看起来刁蛮任性,实则本性天真善良女孩儿。 苏尚萱不像是苏尚君,从小孤傲自立的脾性,以及所处的岌岌可危的地位处境让她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只有江长安知道,他那些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是调戏的言语,在苏尚君那只会是纯粹徒增乐趣。 与苏尚君不同,苏尚萱从小就是温室中的花朵,又加上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极容易动情,江长安自认没有那个资格。 他必须要做一次坏人,尽管那个婚约早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下了一个噱头。 苏尚萱低下头埋在他的肩膀,过了很久,强颜欢笑道:“你有婚约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你跟我说这些干嘛?真是莫名其妙。” “苏二小姐……” “快看,天上好美!”苏尚萱抬头扬手指道,两只大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湿气,忽闪忽闪的,黑夜里竟比天上繁密的星辰还要明亮。“哎,你的家乡在哪?” “江州。” “江州?江州远吗?” “极北之地,万里之遥。” “一定很美?” “算是,景致别致,一年四季都是如同寒冬腊月,时常下雪,一觉醒来,白雪皑皑,寒梅傲立亭中,烫上一壶自家酿造的五毒酿,踩在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痛快得很!”江长安脸上破天荒的浮现出了一丝怀念和温馨。 “那一定很美。”苏尚萱眼中憧憬道,神情居然有些感伤:“如果这月亮洒下来的不是皎洁的月光,而是雪白的雪花,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江长安问道。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苏尚萱俏皮的嘟着舌头。 “江长安。” “要叫先生。” “就不,我就是喜欢叫你的名字,在别人面前我就叫你先生,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叫你的名字,你也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准再叫我二小姐之类的称号,要叫我的名字,还有啊……” …… 那天晚上的夜似乎很漫长,夜风也很大,以至于后来江长安决定就地休息,天明后再行出发。 他不知道,背上的那个女孩,在他每次转过头看向前方的时候,都会掉下一颗眼泪,眼泪总是在掉落之前又被风干,最终夜风也被妥协,只悄无声息的留下了一颗,纯粹,美丽。 重重心事,说与夜风。可惜,夜长,梦短。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整装之后再次出发,也道是好事多磨,刚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眼看马上就要出了妖兽山脉的茂密森立,甚至隐约可以看到方道山青莲峰的伟岸身影。 突然一道剧烈的灵力波动传来,带着尖锐的鸟鸣,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在晴朗的天空中,犹如响雷般脆响。 江长安脸上也是多了一份肃穆凝重。眉头一皱,目光紧锁定在了远处的天空,那是妖兽山脉的外围边缘地区。 “是七品妖兽雷王鹰!擅长施用风雷两个属性的灵术!妖兽山脉外围真的有高品阶妖兽!”苏尚萱如临大敌,眼瞳写着不可思议,不仅是他,这也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七品妖兽,相当人类的万象境界,而在场最强的也就是江长安灵海境后期,看起来距离万象境只有一步之遥,但却如万丈巨壑。 也难怪周围会安静到连蛇虫鼠蚁都没有。 “它正在与人缠斗!”白穹说道,“而且看来胜负一时是分不出来。” 与其抗衡的是一支十三人的小队,衣着不尽相同,为首的一男一女衣饰极为华丽,一眼便能吸引人的眼球,足以看出是领头者,而剩下的都是寻常的服装,看来当是同一个门派的服饰。 而与雷王鹰打斗的两人中则是一男一女,女子持着一把细剑一边躲闪着雷王鹰的雷击,一边找寻破绽伺机而动。 男子紧握着一柄丈许长的大刀,表面看起来有些笨拙,甚至可以说行动也不算如何灵巧多变,不过认真看来却是大开大合间有劈世开山的威势。 表面处处破绽实则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万象境!”江长安这才发现两人都是已经达到了万象境初期的实力。 江长安虽然被震撼,但是却没有什么嫉妒可言,他相信凭借他所得到的,是脚踏实地,不好高骛远,达到这一步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两人还和雷王鹰有些差距,虽说能够斗上一段时间,但是拖下去随着灵息的使用减少,两人必输! “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惹上这家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苏尚萱道。 江长安点了点头,现在温初远已经逃走,剩下的玄字门弟子没有一个拿得下主意的人,也都将所有希望寄托到了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身上。 洪叔磊虽然心里诸多不服,但此时再跳出来无疑是自寻死路,也就顺从跟着。 江长安示意弯腰躬身而行:“大家小心,不要惊动了这妖兽,从一侧小路过去!” 走了一会儿,眼看渐行渐远就要逃出混乱的范围,苏尚萱揉了几下琼鼻,嫌弃道:“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白穹眼神一冷:“是尸臭味!” 这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都觉得一股奇臭越来越浓烈,就像是六月天里暴晒的腐尸,隔着老远的草木花林都能传到鼻前。 苏尚萱突然指着远处一处石丘稀奇道:“大坏蛋,你看那是什么?” 只见山丘上面漂浮着浓郁的蓝色烟雾,围绕着一株碧玉通透的湛蓝色的药草,这株药草的样貌奇怪的很,只有一条尺长的主要枝干,在末梢尖端生出一片指甲大小的金色叶子,像是一顶小伞,蓝色烟雾被它缓缓吸收,从而绽放出更加灿烂的金黄,光华流转。 江长安嗅了嗅,整个脸瞬间变了颜色,“尸王菇!” 早听闻在高阶妖兽居住的地方会有奇珍异草,甚至是已经绝迹的药材,以待妖兽渡劫化成人形所用。 然而江长安此时却没有一丝贪欲,更没有什么欣喜,看来这与妖兽搏杀的几人就是为了这尸王菇而来,最让他担心的是妖兽对自己的药草领地万分看重,一旦发现擅入者,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江长安,我们赶快离开!”苏尚萱小心观察着周围环境提醒道。 江长安苦笑:“看来是来不及了!” 半空中,三四丈长的身子长满了湛蓝色的羽毛,与背景的天空几乎要融为一体。 令人惊奇的是巨大的鸟头处长着两双血红色眼睛,无形的威压从中溢出。 雷王鹰已经发现了众人,愤怒的尖啸如惊雷巨响震得方圆十里树木哗哗作响,也不顾其他,拍打双翅,顿时两道飓风扑打了过来! “白穹,带着他们绕路离开!” 江长安喊道,一群人早已吓傻楞傻傻还处在原地,这一吼之下瞬间惊醒,赶紧听从江先生的号令向另一条路撤去,就连心有不服的洪叔磊也没说什么,保命要紧。 “大坏蛋!江长安!” “快走!”江长安喝道。 苏尚萱面色担忧,但为了不拖累他,咬了咬牙快速离开。 江长安都要喘不过气来,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飓风由脸庞锋利划过的疼痛感。这就是万象境强者!他再次咽了一口唾沫。 两道飓风所过之处掀起数十根古木,噼啪断裂的响声不绝于耳,树根木桩夹杂着泥土被卷上高空。 江长安奔跑的速度快到了极致,飞快的冲向尸王菇,药草虽然危险,但这个时候只有这株药草周围的区域却是最安全的,他像是一个只灵猿穿梭在山林之间,身后翻天覆地,眨眼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果然,当他登上石丘,站在尸王菇一旁,那两道飓风顿时渐渐减弱,等到了跟前已经与寻常轻风无异。 江长安放松了一点,只要这尸王菇还在,雷王鹰就不敢攻击。 可没来及缓过劲,那两个与雷王鹰搏杀的强者也发现了他,还道是来抢药的人,暂时也不管什么飓风惊雷,一齐向江长安冲了过来,雷王鹰害怕药材被摘取,他们可不怕,本来也是为了采摘这奇药而来。 天空之上,雷王鹰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鸣叫,怒火冲天,眼珠充血,像是发疯了一样,一股巨大的蓝色龙卷风平底而起,夹杂着雷电向三人袭去,所过之处,木林尽毁,满地疮痍,留下连根拔起和霹焦的断木林。 这道惊雷,竟是要把三人连同尸王菇一同劈死! 第四十四章 杏脸桃腮 女子和江长安向一旁快速躲去,女子的修为比男子要高得多,而江长安的速度更是同阶境界中的佼佼者,两人都是堪堪闪过,而男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一记惊雷正中胸口,顿时一口鲜血喷出! 雷王鹰又是双翅拍动,闪电瞬息而至,在地上凿出多个大坑。眼看就要毁了尸王菇! 女子将面露焦急之色,秀眉微蹙,咬牙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细剑收于身后,双手来回变动,结着一些奇怪的符印,朱唇轻启: “玉莲花!” 随着三字吐出,一层红色的光芒将这一方天地笼罩,耀眼灼世。 周遭妖兽不论是水里游的、地上爬的、还是天上飞的,一律都竞相奔走,急着逃命! 一时间如毁天灭世来临,一道道粉红色的光晕如绸带翻动,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卷云般将雷王鹰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只鹰首,四眼恐惧。 女子英姿冲起,直入云霄。唇齿兼动,一颗米粒大小的粉红色莲花苞珠由口中飞出,越飞越大,直到变化到一人大小—— 莲花盛开!泛起红色火焰,蔓延出死亡气息!奔向雷王鹰的身躯。 然而江长安意料中被击飞的场景并未出现,而是在红色帷幕的捆缚之下,雷王鹰像是着了定身法一样,在半空中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粉红莲花由自己身体贯穿而过!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就连一些能做药材的材料零件都完全损毁,雷王鹰一声凄厉惨叫后,庞大尸体狠狠砸落。 果然那女子也好不了哪去,黛眉紧蹙,嘴角丝丝鲜血溢出,秘术反噬! 江长安放眼望去,这女子虽然使用了秘术,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那株尸王菇所在的石丘一片漆黑,上面只留下一根化成焦炭的尸王菇秸秆。 那名中年男子见状也顾不得胸口伤势,挣扎起身,冲着引发这一切的江长安大怒道:“我杀了你!” 一柄大刀迎面袭来,夹着强劲的虎风,竟有风卷残云之势。来不及多想,江长安右手横剑立于身前,“锵啷”响声兵器碰撞激鸣扎耳,江长安被震得滑出几米才勉强站住,耳边嗡嗡作响。 江长安冷哼轻笑道:“偷袭!不过这也更能说明你虽然还有万象之势,却已是灵息枯竭,早没了万象之实!恐怕你现在要用出灵海后期的灵息都很难!” 看到被看破,中年男子也不惊慌,慢条斯理道:“那又怎样,对付你这个小娃娃是绰绰有余。” “小弟弟,那你可要小心了,刘振公子可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呵呵……”红衣女子轻声笑道,生怕场面不够热闹。 中年男子名为刘振,早就踏入了万象境,在她看来就算眼前少年再年长几岁,也是几乎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这一声小弟弟叫的江长安血脉喷张,江长安按捺心底的悸动,轻笑不语,右手执剑,运着刁钻剑术而去。 每一剑的挥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法理蕴藏,步步杀机! 一个闪身,江长安调动灵息发于剑上,寒光剑顿时如烧制的炽红之色,却带着冰冷的杀意斩去,直取首级! 这一剑平平无奇,确实江长安多年来生死边缘摸爬滚打参悟得来的一式,柔和太极剑的刚柔相济,外虚内实,简单直接,没有其他炫酷花哨的招式,只有这一剑! 恍惚间,他怀中的丹田青色灵力忽然悸动,一股灼热升起,江长安心中一喜。 那股异于常人的洪荒灵力很长时间不曾有过动静,甚至有段时间他一度认为与平常人无异,如今居然主动运转,引绕出比鱼线还要细的一丝附于剑上,青光幽幽,诡谲万象。 “法器人像!”妖媚女子大惊! 法器人像,说白了就是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据她所知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的无疑都是一些一方霸主,就比如那泥陀寺“一指百里渠”的无果大师。 当然未必要是修灵武人强者,一些文人到了一定高度也会达到,就比如说被江家揽做门客的书法大家——草圣章云芝,或是茶圣陆羽。 但这些前辈都是已经上了年龄,最年轻的恐怕也已经四十多岁,而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岁未及的男子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这也是妩媚女子误会了江长安,那一剑异状只不过是特别的青色灵力所致,恐怕再让他出一剑,也不会有这样恐怖的效果。 “这怎么可能!”刘振震惊的张开大嘴,这种情况别说是说出去,就算亲眼所见也不一定相信。 剑锋所指,杀意所向。 这一剑没有挥出手,而是单纯的剑意,一群手下看的不明所以,却只有女子和他明白那一剑意味着什么。 可江长安剑速极快,已是来不及叫停。 正在刘振都以为自己要没命的时候,谁知这时江长安却止住了已经到达咽喉部位的剑锋。 “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误会,阁下如果非要辩个是非对错,在下也奉陪到底,可眼下尸王菇已毁,就算再追究,也总不可能重生,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如何?” 江长安强撑着手腕,刚才那一剑已经耗尽了他体内所有的灵力,如果说面前两人只能发挥出灵海的实力,那他现在连炼气期的实力发挥出来都难上加难。 刘振感觉自己的小腿都在打颤,眼下自己身受重伤,不如先将这口恶气咽下,以后来日方长! 那个美貌的女子也笑着调和道:“是啊是啊,本来就是一个误会,尸王菇已毁,我看也没有必要再追究下去了,刘振,我们也该回去复命了。” “可……”刘振还想再说什么,但忽然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便不再纠缠,眼看江长安给个台阶下,连忙借坡下驴道:“公子所言极是,刚才实属误会,既是误会,不再打搅!我们走!” 说着大手一挥带着手下离去。 眼看众人走远,江长安舒了口气,刚一转身,却是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部位,身姿妖娆的女子已是不知何时现在了他的身后。 红唇泛着招人犯罪的冲动,声音软绵绵道:“灵海后期,弟弟真是好手段,如此下去等到刘振的灵息恢复了些,届时定是僵持不下的局面,还不如卖个面子!呵呵呵……” 一阵娇笑又是连累胸前颤动。 刚才距离太远江长安也没有细看对方面容长相。 这时细细看来,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头披肩乌黑长发,妖艳的红色衣袍并不能掩饰住她曼妙的身姿,将丰腴的臀部弧形完美的勾勒而出,恰如凤柳的细腰,两座骄傲的玉女峰拥挤在一起,中间一条明显的沟壑,腿旁一侧竟是像旗袍一样露出一片白皙,肌如凝脂。 弯如月牙的细眉下一双美目秋水盈波,腮带桃花,丽而妩媚,极为传神。性感红唇涂着诱人的妖艳,极为精巧的五官拼个这一副妖艳绝伦。 妖精,这是江长安能够做的唯一形容。与苏尚君的出如芙蓉净若莲花般的纯净截然相反,就像是娇红玫瑰的雍容华贵。 江长安连忙看向他处,艰难的吞了下口水,稍作缓解了口舌间的干燥。 哪知对方见他这幅样子竟然避也不避,反而又挺了挺胸,傲然至极。 “小弟弟,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长安。姐姐,你叫什么?” 女子娇笑道:“我啊,我姓狐……” 狐?江长安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但看眼前之人,可不就是一个正宗的狐媚子。 狐媚子只道了个姓,江长安还没再问,她漫步金莲走到他身后,身子靠前,贴到江长安耳测轻轻问道:“小弟弟,看你的衣饰应该是方道山青莲宗的人?” 温风入耳,有些痒痒的。 江长安却如坐针毡,漂亮艳丽的花大多都是带刺,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没错。” “呵呵,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狐媚子笑呵呵说完,一缕香风飘散,江长安再转过身,已经没有了人影。 “呼——”江长安瘫坐在地,这个狐媚子带来的威压以及危险程度远比刘振要高得多,当时那一剑倘若刺的不是刘振,而是她的话,恐怕结果就难以定论了。 江长安盘腿而坐,快速运转灵脉,此时倘若再来一只低阶妖兽也够他受的。 稍微恢复了一些足以保命的灵力之后江长安没有继续恢复,而是警惕得反复检查周围,确信没有一个人之后,又登上了那座石丘。 尸王菇的秸秆已经近乎一根焦炭,风一吹就有要散的危险。 那秸秆上面的金叶虽然也变得焦黑,但细细观察之下还有一丝金光,苟延残喘。 “还有救!”江长安激动道,赶忙掏出龙纹鼎。 小心的抖落撒上逢生散,可等了半天,却没有反应。 江长安微微一笑,眉间露出喜色,逢生散用的越多,同时说明药材的品阶越高。 直到还剩炉内白色粉末最后一点的时候,尸王菇终于有了反应—— 第四十五章 跟踪山洞秘匣 青色光芒穿梭在枝叶中,渐渐焕发了新的生机,黑色的焦皮快速退去,崭露新生。原本指甲大小的金色叶子在逢生散的神助下竟然已经有碗底大,而且其中能量更加纯净。 此时的尸王菇已经完成了一个质的蜕变,腐尸一样的臭味也更加浓郁,可江长安却毫不介意,拎在面前不自主地咧嘴大笑。 屏气后直接添进嘴里,简单粗暴,金叶和秸秆入口即化,顿时充盈的灵力钻进五脏六腑,江长安呻吟出声,骨骼关节地方不停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每日非人的训练加上淬体液的相助,筋骨早已经今非昔比。 金叶化作金液通过灵脉涌入玄顶,最后汇入丹田,只见江长安丹田之中那一方水潭都被金光覆盖,紫气东来,氤氲宝气升腾在水潭上空,其中紫雷滚滚,异象四起—— 江长安停滞在灵海期后期已经有半年的时间,而且他也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达到了一个瓶颈,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够提升一层,可等了半晌,想象中的突破到灵海大圆满的迹象并未出现。 江长安有些急躁,正在这时,水潭中的金光散发出灼眼光芒,神光万道,水浪翻腾, “咕隆!” 一时间雷电交加,丹田世界上空紫云之中降下迷蒙细雨,不多时狂风大作,骤雨倾盆! 那方水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转瞬一方水潭已经变成一条江流,并且还在蔓延—— 整整一个时辰,竟有汪洋大海之势! 渐渐的,雨雷间歇,紫气散去,金光也渐渐消弭,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不同的是,水量已经扩大了千百倍! 眼前不再只是一弯小小积水潭,而是一望无尽的海河,犹如天地初开的盛景! “真正的灵海境!”江长安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些天才的丹田也不过如此! “不愧是奇珍异草,也难怪能够用尽一炉的逢生散,想那欧阳前辈的半碗药种也不过才用了一小瓶,连小半炉都不到,不过这一炉药粉却用的物超所值。” “灵海期大圆满!”江长安惊喜万分。 灵海期大圆满司空见惯,但是像他这样真正的汪洋灵海,恐怕没有几个人做到。 他有信心目前的实力遇上刚才的情况,也能尽力搏上一把。 江长安不着急晋升万象期,虽说灵海与万象之间的差距远比炼气期与灵海期之间的差距要深远的多,但以他如今实力丝毫不比那些刚晋升万象期的差。 厚积薄发总比拔苗助长要实在的多,只有基础打得扎实,才能走的更远。他坚信这一点。 忙完这一切,江长安并没有要返回青莲宗的意思,刚才狐媚子阻止了刘振对峙,显然是两个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江长安想了想,还是跟过去看一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追赶了三十多里,惶惶看到前面出现了十多个人影,其中一个红衣狐媚子再明显不过。 江长安放慢了速度徐徐跟进,他虽然刚提升了一个等阶,但是对方毕竟有两个万象期的强者,决不能掉以轻心。 一直行到密林深处,刘振喝退了手下几人把风,自己则与狐媚子继续前行。 “刘公子,您这七绕八拐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怎么还不肯告诉小女子啊?莫不是,你也不相信小女子不成?”狐媚子一双雪白柔胰按在刘振的肩膀上面,慢慢滑落到后背,轻轻揉捏着他的背肌。 “狐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公子若是不相信你,刚才何不让你与那些弟子一同留在外面呢,本公子正是相信狐姑娘,所以才如此作为啊。” 刘振说着,一只手伸向后背想要捉住那对柔胰却慢了一步,不满道:“反观狐姑娘,到现在了,还是只告诉了本公子一个姓氏,就连真正的姓名也没多透露一字。” 狐媚子轻笑不再回应,两个人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个偌大的山洞。 江长安跟着进入,同时像狐媚子一样四处打量,山洞开阔,其中别有洞天,四周已经形成了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其中更有个别镶嵌在墙壁上的宝石,流光溢彩,绽放着五彩光辉。洞中分外静谧,甚至能够清晰听到水滴敲打青石的清脆响声。 狐媚子轻笑一声,直笑得整:“刘公子为人处世的谨慎可也是世间罕有呢!人家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能藏一个东西藏到这里。弄得人家更想知道这山洞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了!” 刘振哈哈爽朗一笑,由于刚才受了重创,连着又剧烈咳嗽了几声,中气却有些不足:“为人处世不就应当是如此吗,狐姑娘对本公子不也是一直存有戒备之心吗?” 狐媚子嗔笑道:“你我和外面的人虽然都是同一个人聘来找一个东西,但却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同样,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也只有你一个,小女子不过是想知道这要取的究竟是什么。刘公子,你今日的魄力和胆子可要较以往逊了三分,可是在担心什么?” “就算你此时不说,一会拿到之后我也自会明白,就是可惜……” “可惜什么?”刘振问道。 狐媚子笑道:“可惜刘公子你命不久矣——” 刘振神情一紧,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这么多,一旦这东西给了他,你觉得自己能够活得下去吗?” “这……”刘振沉吟片刻,只是长叹一声。 狐媚子哼了一声,道:“看来刘公子是真的要死的不明不白的了,那个神秘人只交代了助你寻物,他这分明是拿我们当刀刃使,就等着坐享其成,过河拆桥,小女子没见过此人只是拿钱办事,但是刘公子应该很熟悉他,所以他才放心让你来找这件宝物,小女子才疏学浅,但也知道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早——” 狐媚子一番话登时说中了刘振的心事,他脸色有些苍白,但仍强自镇定道:“不可能,我和他情同手足,况且以本大爷的实力,谅他也不至于胡来,这件事办好,就会有一大笔的金银财宝,何必去想这么多。何况一旦取得这个东西,整件事都会被我紧紧攥在手里,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亲兄弟都明算账,更何况面对着人和妖两族多个圣地都誓要追回的宝物。”狐媚子自若道:“敢不敢轻举妄动,还真不是刘公子你说了算,得看取得这件东西到底价值如何,这样又绕回了起初的问题,这洞中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小女子是看与公子实在是有缘,才叨扰多问,现在说出来,小女子兴许还能为公子想一个应对之策。若是晚些,刘公子恐怕就危险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狐姑娘救我!”刘振有些慌了。当下心弦一松,惊慌道:“实不相瞒,这洞中藏得,乃是一上古之物!” “上古之物!”江长安心中惊讶,能够吸引圣地的关注,究竟是什么! 只见刘振也走到了山洞的尽头,在围着墙壁走了几圈之后,走到一个角落,从中提出一个尺长的方形青铜匣子,不知道其中有什么东西。 只见铜匣子上面的纹路古朴有序,就连简简单单的勾画似乎都蕴含着极不寻常的蕴理,就像是刻上了无尽的岁月时光,悠远深重。 “这就是所谓的上古之物?”狐媚子问道。 “这匣子是从一个古墓中发掘出来,当时紧急的情况之下万不得已就藏在了这山洞中,他不便脱身,就让我特地来拿回去。我也试过打开但所有方法都无济于事,所以只知道他说的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刘振呵呵一笑,显得有些尴尬。 狐媚子娇笑道:“看来刘公子想过开这匣子,小女子倒认识一人,一定能够开得了。” “此话当真!”刘振大喜道:“此时若是成了,狐姑娘能够帮我取得这其中之物,本公子好好谢谢你!” 刘振眼睛里流露一丝淫光,肆无忌惮的看着狐媚子雪白胸前,了了一桩心事之后感觉神清气爽,一股邪火蹭的窜上脑袋,一只手抚向她的后背。 狐媚子先是一声惊呼,然后娇笑不已。先一步按在了他的后腰,刘振一脸陶醉。 忽然,他的眼睛变得惊愕,不可思议的望向这个娇媚的女人。 一柄长剑已经扎透他的后腰,鲜血潺潺流出,站立不住,躺倒在地,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嘴角浅浅笑意的狐媚子。 “刘公子,我想你误会了,小女子只是说了认识一个能够打开这匣子的,但并没有说是为你打开啊,呵呵……”狐媚子轻笑道,整个山洞都充斥着她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你——”刘振惊恐的望着已经被鲜血侵染湿透的下体,说不出话来。 狐媚子抢过青铜匣子,没看两眼,突然转向江长安的方向,喝到:“是谁?” 第四十六章 江先生还真是命大 江长安心下惊慌,正要动身逃跑,谁知一道黑衣人影快速飞入,不知何时夺过了匣子,道:“老夫的东西多谢你们找回来。” 说罢又一个转眼的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就是那个聘请刘振和狐媚子的人,江长安有些明白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能轻松钳制两人,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已经是万象期后期,甚至,已经到了万象期大圆满境界。远在几人之上。 看来这老家伙就是刚才刘振和这个女人口中谈到,委托他们两人找回匣子的神秘人! 这老家伙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藏在这里,如果他想,江长安毫不怀疑自己和狐媚子也想躺在地上的刘振一样,成了一句冷冰冰的尸体。 狐媚子也明白这一点,虽然气恼煮熟的鸭子飞了,但也总比丢了这条命要好得多。 江长安没敢再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做停留,悄悄退出了山洞。 …… 紫霞阁正堂。 苏尚君眉间拧在了一起,脸色比起平时的笑意难看无比,温初远颤颤巍巍的跪在堂中:“整件事的经过大致就是如此,由于江先生一意孤行执意继续前行,才丧命于巨蟒之手,就连整个黄字书院的弟子也都无一幸免,我有罪,还请宗主治罪!” 温初远硬挤出两滴眼泪,活生生的将白色给说成了黑色,他心中大快,那毒刺蟒的强大毋庸置疑,那一群人算上江长安想必早已是它腹中等待消化的碎肉,就算江长安侥幸逃掉,只剩他一人也翻不起什么浪。温初远内心笃定,脸上却装出来一副无辜像。 “尚萱呢?江长安呢?”苏尚君失魂落魄问道。这两人一个人是她亲生妹妹,另一个是北海江家的四少,倘若消息传回江家,那青莲宗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二小姐她……” 坐在另一边多时的刘雄强掩快意,道:“尚君,人死不能复生,至于那些弟子和那个叫江长安的毛头小子,都只是一些最差的书院弟子,没什么好可惜的。” “温初远,你还真是又一次令我刮目相看啊!”白穹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胡莱紧跟其后,最后面的就是两院的弟子。“那在大长老的眼中,什么样的人死才值得可惜?” “姐姐!”苏尚萱蹦蹦跳跳扑到苏尚君怀里,两人自小没了父母,也是最后最亲密的亲人,苏尚君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几分,不禁盼望的向门口张望。 犹豫了几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苏尚萱眼眶一红,一下哭了出来:“姐姐,大坏蛋他……” “江长安……”苏尚君急忙问道,猛然反应过来有些失态,忙改口道:“江先生怎么了?人呢?” 胡胖子低头沉声道:“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七品雷王鹰,江先生为了保护我们先走,就,就一个人冲上去了。” 胡莱这一半真话一半则是自己杜撰,只知道一群人逃走的时候江先生把两道飓风引了过去,在他眼中这和冲上去没有什么两样。理所当然地把这种策略性逃跑在心中美化成了英勇就义的典范。 “雷王鹰!”苏尚君颓坐在椅子上,她知道这种凶兽,连她遇上了也得是迂回逃跑的份,这个无赖冲上去就是送死! 刘雄冷笑道:“就他那点微薄道行,遇上雷王鹰,只会是死路一条,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你胡说!大坏蛋不会死的!”苏尚萱小脸哭的梨花带雨,怒视着刘雄。 “萱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才对。你口口声声说他没有死,那这个人在哪儿,我看,还是请宗主赶快另择黄字分院的院主以及先生一事,以免耽误了这些弟子……”刘雄眯着眼,一脸事不关己地打着官腔道。暗地里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跟着附和,逼迫苏尚君改这院主人选。 “你……反正他一定还活着!”苏尚萱急的说不出话来。 刘雄嗤笑:“不会死?哼,江长安若是这样还能活着,他要什么老夫就给什么!” 话音刚落。 “刘大长老此言当真?”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借过,借过……都挤在这门口干嘛?” 苏尚君面色急转,猛地站起身,脸上涌上一抹殷红。而刘雄的脸色变得铁青,难看无比。 “不可能,这不可能。”温初远一屁股坐倒在地,阵阵失神。 “温先生是说我不可能活着回来,还是二小姐不可能回来?”江长安缓缓步入大堂,不过此时的他身上衣物已经破烂不堪,脸上也沾满了泥土。 苏尚君嘴角毫无察觉的高高上扬,上前一步正要问询,苏尚萱已经扑了上去抱了个大满怀,拿手捶着他胸口,破涕为笑:“大坏蛋,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要叫先生。”江长安一本正经道,自然又惹来一阵白眼。 “江先生还真是命大!”刘雄暗恨道。 江长安笑道:“托大长老的福,差点被人给阴了。” “这么说是有人想害江先生喽,那你可要小心了,有句话怎么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闲事管得多惹的人自然也就多,惹得人多了谁能说好明天的事,江先生这么聪明,这么浅显的道理不会不明白?”刘雄话里有话说道,一副笑面虎的做派。 “是是,可是我这人就是骨头贱,朋友的事我一定要管!而且管到底!”江长安字字落地有声,态度强硬。 两人针锋相对,火药味渐浓。 苏尚君何等聪明,已经听出个大概,这时苏尚萱小嘴一瘪委屈的模样,道:“姐姐,江先生为了救我险些连命都丢了,而且温先生……” 苏尚萱将事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讲了一遍,这个添油加醋无疑是表现了自己如何如何智慧,被蛇尾抓到的时候如何如何镇定聪明伶俐云云。 苏尚君声音平淡,却如同呵斥道:“温初远,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诬陷!纯属诬陷!”温初远垂死挣扎道。脸都有些狰狞。 “诬陷?温先生,所有的白衣弟子都在这,还有你们玄字门的弟子也在当场,你是什么为人可不是只有我们看得到的。”白穹道。 身后的一群身穿黑色衣服的玄字门弟子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其中一个女弟子站出来,义正言辞道:“我可以作证,当时江先生让我们聚在一起,才暂时避免了慌乱地场面,后来遇到了雷王鹰,江先生又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掩护我们逃走,自己却险些遇难。反观温先生,危险时刻拿弟子作为挡箭牌,生死攸关之际独自逃走溜之大吉,我虽是玄字门的弟子,却为有这样的先生所感到深深不齿!” 这个女弟子正是温初远起初拎起来阻挡毒刺蟒进攻的人,若不是当时毒刺蟒卷走的是苏尚萱,那就可能是她。此刻见温初远不但不敢承认,还往自己的救命恩人身上破脏水,当下哪还忍得了。 有第一个出头的,后面就不断有玄字门弟子跳出来支持江长安。 大势已去,温初远脸色彻底变成了死灰,脸色阴沉道:“众弟子为证,我自然无话可说,不过请宗主允许我问江先生几个问题,问过之后任凭处置!” “这还要看江先生想不想回答。”苏尚君把决定权交给了江长安。 江长安笑道:“温先生请问……” “江先生,有夜巡弟子看到你频频夜出砍伐你住处的后山位置的林木,这是怎么回事?青莲宗条例写的清清楚楚夜不得出,更何况是毁坏祖宗留下的物件,你这可是没把门规放在眼里!。 “是我干的。”江长安非常干脆地承认道。 第四十七章 我们打一个赌 “你这可算无故毁坏宗内之物。”温初远脸色得意,同时瞥了眼首座眯眼假寐的苏尚君。“江长安,还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什么?” 江长安微笑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那你就是认罪了?”温初远继续逼问道,脸上笑意难以抑制,他隐约看到胜利已经在向他招手。 江长安,这次就算是我留不下去,也非把你赶出去不可! 温初远虽是这样想,但是眼神却不时看向坐在那品茶的刘雄,他这样说也是表明了他站在刘雄这边的立场,意图最后这位大长老还能够再拉上一把。 再不济,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暂时免职,但只要有刘雄这可足以乘荫的大树在,过不多久还是会回到这个位置上来。 江长安依旧无所畏惧,看向苏尚君,说道:“宗主让我干,我就干了。” “江先生!”苏尚君脸蛋又升起两道粉红。 实在是江长安的这句话太能令人想入非非,尤其是他刻意加重了“干”字的语气。 “本来就是,我白天教授弟子,晚上还要奉命伐树,任劳任怨,还不求大的回报,像我这样大公无私,无私奉献的好先生要到哪里才能找出第二个来。” 苏尚君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无赖和在藏书阁中那个杀伐气息的人结合到一起。 苏尚君说道:“不错,这件事是我让江先生去做的,命令正是十天前发出去的,那些砍伐的树木就在黄字书院的储物室里。算算黄字号书院已经数十年没有翻修,也是该动一动了。” 改修白衣书院! 这得有多少油水! 温初远嫉恨之意更深,看江长安的目光像要喷出火来。 “宗主,修院之事重大,况且江长安住处后面所伐的林木是大长老数年前所植,不知大长老对此事是否知晓,还应一起商榷为好。”温初远试探道。 “商榷?”苏尚君脸色平淡得近乎寒冷,温初远以苏尚萱做挡箭牌这件事已经是整个青莲宗人尽皆知的事,就算是刘雄也保不了他,也亏得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修建书院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要与叔父相商。”苏尚君看向刘雄:“叔父,你以为呢?” 事情已经发展至此,苏尚君正是处在气头,刘雄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敢去触其眉头,连忙道:“是是,黄字书院经年未修,想那还是我青莲宗祖师发迹开山立派之地,自当好好修正一番。至于那些树木,虽说是老夫所植,但是更是青莲宗所有,况且刚才我也说了江先生若是或者回来就答应他一件事,既然是修整黄字书院,那这几十亩的林木就当老夫为我宗门大计做出的一点贡献。” “老狐狸——”江长安不得不服,这老家伙深知留不住这些东西,倒还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明面上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 简单几句不但将自己完全与温初远撇清了关系,又装的一副大义凌然,同时也兑现了刚才所说,不愧是老江湖。 温初远顿时目瞪口呆,这场搁在平日流程就要走上半月的事情,就在几个眨眼的功夫定下。 苏尚君责令道:“温初远,念在你是本宗元老的份上你做的那些事我才没有追究,盗取祖宗遗物,陷害同门,你还当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这其中任何一件拿出来都是罪无可赦!” 温初远吓得扑通一声跪在案前,埋起头,噤若寒蝉。 江长安连忙站起身劝道:“哎呀宗主消消气,消消气,温先生虽有大错但罪不至死啊!” 完了! 温初远内心狂烈嘶吼咆哮:“江长安你大爷的没人让我死啊!” 苏尚君看也不远再看他一眼,道:“念你对我青莲宗也立过功劳,寻个安谧处,养老去。” 温初远一下颓坐在原地,眼神低迷,想当年他因一句话被前任宗主所赏识成为了玄字号书院的先生,不曾想今日也是因为一句话被谴回养老。 半晌之后悠悠回道:“是。” “你满意了?”苏尚君问道,话说出口却又感觉有些歧义,忙补充道:“我说的是这件事处理的你满意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江长安这次没有理会这个话头,而是脸色沉稳地思索。 “你在想什么?” 江长安回过神,认真看了看她,笑道:“我在想,什么时候你也会像一个小女人一样撒娇生气。呵呵。” 江长安嘴上花花回应,可心里却难以平静,刚才温初远离开前虽说神色低迷,可眼中的杀气却显露无疑。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他这样自持清高孤傲的人。 苏尚君本来淡漠的脸色被江长安三言两语一搅和,平和了下来。 她能清楚觉察到江长安发现了什么,但是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会以宗主的身份去逼迫他。 “你身上的衣服……” “没办法,谁让我穷呢,这次为了救二小姐我可是义无反顾,舍身犯险,经历九死一生才勉强将她救了回来,不过这都没什么,苏大宗主,看在我这份儿上,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江长安说的慷慨激昂,苏尚萱也听得白眼直翻,真是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低声轻喃:“大坏蛋!” “嗯,事情虽说是因为下山引起,但却是人力所为,你救了尚萱,更救了黄字书院,你想要什么?”苏尚君声音细柔笑着说道。 “我要你做黄字书院的灵术先生!” 江长安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种话无异像是大臣进谏皇帝让九五至尊去做一个县官一样,大逆不道。 刘雄“啪”地将手中茶杯拍到案上,狠狠呵斥道:“江长安你放肆!让一任宗主去一个书院当教习先生,真是异想天开,先不说宗主是否愿意,这件事倘若传了出去,别人定会以为我青莲宗无人,对声誉造成莫大损害!老夫看你少不更事,今日只当没有听到这些话,以后也不要再提!” “刘大长老先别急着动怒,你刚才说的别人会以为我青莲宗无人,我想请问刘大长老知道青莲宗现在总共有几位先生吗?”江长安字字珠玑势如逼问。 “我青莲宗先生就算再少,也是绰绰有余!” “绰绰有余?”江长安冷笑不已:“看来大长老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方道山连峰二十四座,青莲宗四个书院的先生加起来还不到十人,你告诉我这叫绰绰有余!?” “一派胡言!江长安你造谣生事也要有一个限度!你这样明显就是制造谣言企图破坏我青莲宗千年根基!来人,把江长安先暂时押下去,免去黄字书院院主以及炼丹先生之职!” 刘雄气的吹胡子瞪眼,但同时心里也心虚不已,虽然苏尚君主事,但是关于教习先生的一些事他也难免造了假,如今被江长安捅破这层窗户纸,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门外走进两名弟子,正是大长老带来的弟子,还未靠近江长安,苏尚君喝道:“退下!” “叔父怎么这么紧张啊?江先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本来侄女也未当真,叔父如此一来倒是提醒了我该好好查查这件事是否属实!等到查清楚再论也不迟。” 刘雄极为窝火,好在苏尚君并未就此事继续议论。 江长安继续说道:“我倒不那么认为这就会对青莲宗对宗主的声誉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反而别人会看到青莲宗平易近人的事情大肆宣扬,长期以往将就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也就会有人竞相奔投。到那时,青莲宗人力缺失的问题,也就会迎刃而解。” 江长安舒口气,心里丝毫不敢放松。“娘的,老子好歹可是拿过全省辩论大赛的冠军,坚持每天七点半准时收看新闻联播,集德体美劳于一身的三好青年,能输给你这个说话都漏风的?” “哼,你现在与老夫说得倒轻巧,以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得到?” 江长安微笑道:“那大长老敢不敢当着宗主的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 “就以眼下宗主成为黄字书院教习先生的事情为赌,自宗主决定以闲余时间当我黄字书院灵术先生之后,三天之内,必定有人登上山门为先生。” 江长安信誓旦旦道。“倘若有,大长老只要同意宗主为我白衣书院先生这件事就行,这对你来说很简单。” “三天?呵呵,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教习先生能使路上随便捡的?” 刘雄脸上浓浓的嘲弄与不屑,先生本来就不多,真正有本事的都早有归属,哪会平白无故的因为一两句赞美传言就特地来投奔,这根本就是不切实际。 “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老夫也不好不应,到时候如果没有一个人来,那就请江先生,离开青莲宗!” “什么?!”苏尚萱愤愤不平道:“江先生提出的要求这么简单,你凭什么就要他直接离开青莲宗。” 刘雄轻轻抚摸着垂到胸前的胡须长髯,几分得意,道:“二小姐,这赌注就是这么个赌注,眼前摆在江先生眼前的也只有这一条路,不知江先生敢不敢赌呢?” “自然敢赌。”江长安道。 不知道怎么,看到江长安神色淡然,刘雄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总感觉是被对方带进了一个他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圈里。 …… 傍晚时分,江长安刚从凤来楼完成了给苏尚萱定下的晚课,一身疲惫的出了阁楼向后山走去。 温初远蹲在阁楼的门前不远处,他提起手中的坛子狠灌了几口烈酒,看着江长安的身影离开之后,内心忐忑。 再三犹豫之后,他仰头将最后一点酒水一饮而进,把心一横,眼神也变得凶恶起来。 “苏尚君,我为你们苏家干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落个这样的下场,此仇不报我温初远誓不为人!杀不了你和刘雄,但是可以先杀了你妹妹,再去杀了刘文献那个只会惹事的小杂种!” 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全都因那个江长安而起,倘若他没有来青莲宗现在还是那个坐拥两大书院的院主,哪容得江长安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这叫嚣! 温初远暗暗下了决定等到杀了苏尚萱刘文献两人,就要去找江长安算一算总账! 第四十八章 奋力一战 苏尚萱看着江长安的身影消失,正要回去—— 身后冷风骤急,一道剑光袭来,月光照射之下皎皎冰寒,闪电银蛇! 苏尚萱只觉眼前一花,还未来及反应,那剑已经到了跟前,距离她不足半尺距离。 九尾妖狐瞬即出现,两只利爪上锋利指甲眨眼间长如短匕,似要割破虚空。 “当啷”激烈撞击之下暗夜里可以看到清晰的火花。 九尾狐后闷哼一声退了十多米勉强站稳,温初远也退了退,但却没有她这么狼狈。 “狐姐姐!”苏尚萱掏出一柄长剑向着温初远冲去,脸色严峻,温初远的实力已经隐隐踏入了灵海期大圆满的境界,犹在她之上,此次凶多极少! 温初远笑容更加阴森,挥手灵力会于剑气,这一剑使出全部力量,誓要速战速决,把她劈成两段! 就在这时,身后一股凉气侵入脊背,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江长安一拳重重打在温初远后背,后者一口血雾喷出,整个人也向着苏尚萱的方向倒去,摔倒在地。 作为天残体质,江长安虽然灵脉天生残缺,可是五感六识却像动物一样敏感,刚才离开时他就隐隐感觉到了周围有人存在,所以未敢走远,守株待兔,一直到看到出现的温初远,也不觉意外。 “大坏蛋!” 苏尚萱一下像是有了主心骨,跑到江长安身边。 “江长安,又是你!又是你!为什么总是你三番两次的坏我的好事?!”温初远像是发疯的野兽一样咆哮道,也不顾嘴巴鲜血。 江长安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来惹我身边的人,我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哈哈,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江长安,别以为在演武场一战就是我的全部的实力,本来想让你多活一会儿,既然你非要找死也怪不得我了,今天无论如何,你们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温初远掏出一个看起来很普通平常的白色瓷瓶,上面一纸黄符帖着一个朱笔描画的“禁”字,瓶子上面也有刻画其他一些繁琐的咒文符字。 他肆意狂笑的揭开纸符,瓷瓶开始不安分的剧烈颤抖晃动—— 随着“嘭”的一声,瓷瓶炸裂,一道紫黑色的煞气涌出,汹涌澎湃的力量激荡在天地之间,在黑夜里放肆驰骋,最后汇集于凤来楼上空,不时闪过雷光,其中巨兽吼叫以及哀哭不绝于耳,刹那间像是鬼哭狼嚎,这一片区域转眼成了人间炼狱。 温初远乐在其中,但还是无法掩藏他眼神中的一抹绝望和同样的恐惧,颤抖着语气道:“江长安,接下来就看你厉害,还是我这偶然所得的妖兽怨魂厉害!我会死,你也会死!这方道山上的人都得死!哈哈哈——” 温初远的狞笑还未解释,上空百丈高空黑云中突然伸出一根巨大的长鞭,长鞭尖端是一根勾刺,勾刺直接从身后贯穿温初远的胸膛,心脏肋骨串在一起掉落出来! 苏尚萱啊了一声,脸色发白。 江长安把她拉到身后,莫说是苏尚萱,就连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惨状。 事情没有结束,泛着银光的勾刺将温初远的躯体勾入高空,卷进密集的云层之中,想必做了那凶魂的养料。 这边的情况自然引得整座山都震动起来,所有先生为了防止各院弟子盲目冲上去看热闹,都纷纷叮嘱安排,其他长老和先生都随着苏尚君前往了凤来楼。 江长安凝望着黑云目色严峻,突然,黑云中又降下两道妖魂,但其体积大小与寻常人相似,与刚才的兼职天壤之别。 两只妖魂看起来都是山鬼精怪所化,黄色鬃毛,身后散发着可致人幻觉的毒气,奇臭无比,青面獠牙,咧嘴眦笑,凶相毕露! 江长安真元微动,身影一阵模糊,又重新变得清晰。苏尚萱霎时有些恍惚,只是借由江长安握着的那只手所传来的松开,又握紧的触感,她才敢断定江长安的确曾动过。 此时咔嚓两声轻响传来,两个妖魂脸现惊愕之色,然后神情转为呆滞,头分向左右一歪,折出一个恐怖的角度,就此软软地倒了下去。还未落到地上,就散成一缕青烟。 黑云越积越厚,也不知温初远是从何处得来的妖魂,可以确定的是,这只妖魂是有人一早就封印在瓷瓶中,甚至连温初远也没有见过这头巨兽的真实样貌。 江长安抬头小心观望。 云层中似是也发现派出的两只妖魂被灭,雷霆震怒,一声龙啸之音响彻天穹,震得所有人耳膜像是要炸裂一样。 上方百丈高空处悬浮着一条异兽虚影,狮鹫一样的头颅,鬃毛飘逸,巨蟒一般的身子,上面遍布足有人脑袋大的银色鳞甲,四肢健壮如同鹰爪,妖兽整体是虚幻的深蓝色,身周百丈,高悬空中,根本不见首尾!如此庞然大物,与典藉中所记载的真龙又有几分不同,少了两根龙角,它的嘴尖也有些类似鹫的尖喙,四爪较长,又有些偏向于麒麟。但是那一份狂傲的姿态,就是真龙怕也不过如此。 它不停地在云中翻滚打转,似是庆幸重获自由,又似是在畅怀不知该如何享用两人。 藏书阁中,宋道龄凝望着浮于空中的巨兽,又抬头看了看夜空,长眉猛地一跳,凝重道:“吞月蛟的魂魄怎会出现在此?” 苏尚君姗姗来迟,望着头顶巨兽,震惊道:“吞月蛟!” 这吞月蛟的残魂是数百年前青莲宗的一位老前辈封印起来,储藏进了丹宝阁,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此! 众人大惊抬头,其他几个先生则都像江长安一样,有些发懵,江长安记得尤为清晰,吞月蛟乃是继世间最凶猛的九妖之后的妖兽,据说修炼大成足可吞月摘星,甚至都有成真龙的可能。 眼前的吞月蛟很明显是受过重创,真身被毁,无形无体,只留一条残魂,竟然还有如此大的能量。但也是正因如此,寻常刀剑根本伤它不得,只能以道术仙法炼化。 “咕隆隆——” 吞月蛟的头颅从云层之中探出头来,冲向江长安,他张开大口,其中随便一颗牙齿竟然已经比得上江长安的半截身子。 距离两人不足两米远,苏尚萱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加上吞月蛟魂力的压制,当下双目渐渐失了精神气。 “不好!”江长安大惊失色,伸手掏入怀中,再掏出来时,指尖夹着两张破烂不堪的黄色符纸,分别贴于她的左右两只耳朵,作个手势,看似轻轻一拍,将她送到了数十丈外的苏尚君身旁。 江长安这才心下稍为定了定,就欲退走,可为时已晚! 吞月蛟一声断喝,血盆大口中有若响起一记春雷!这一记雷鸣洪大之极,一时又不知震塌了几多民屋。 江长安登时脑中轰的一声,耳中又似有千只蚊虫鸣叫,眼中口鼻立刻流下四道细细血线。他又感到有一股冰寒阴湿之意顺着鸣响传来,从他两耳侵入身体,四下蔓延,一路夺取着他对身体的控制权,要将血肉变成腐尸。 江长安大吃一惊,快速运作全身所有真元,灵力自丹田灵海涌出,一路迎向那道冰寒之意。 他的灵力虽弱,却贵在一个“多”字,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早已是支撑不住,七窍流血魂飞魄散而死,但江长安不同,他的丹田灵海境大圆满如今今非昔比,无穷无尽,源源不绝,在冰寒之意前犹能支持不溃。 被这不绝灵力一阻,寒气就算仍有冲破拦阻,也被等候在后的五行仙象术渐渐化去。 江长安双手快速掐动咒诀,口中默默念动,双眼猛地睁开,轻喝道:“现!” 遁炎鹰一声尖啸破空而出,身披火焰赤红之色,目含凶恶! 暗夜天空中一红一蓝对峙,只是那蓝色比红色大出千倍万倍! 苏尚萱回过神来,见江长安以命相搏,急道:“大坏蛋!快躲开啊!” 她大叫着就要冲上去,被苏尚君及时阻拦住。 苏尚萱情绪激动的拉扯着苏尚君的衣服,哭求道:“姐姐,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苏尚君笑意早已全无,面有难色,她不是不想,却力不从心,眼前的吞月蛟可是传言中存在的生物,她若是出手无法降服吞月蛟不说,吞月蛟还会因为她的出手而被进一步激怒,那样只会对江长安产生更巨大的伤害。 江长安目似剑光,坚定不移,他很清楚此时他若是后退会有什么后果。 忽然间,他发现吞月蛟的目标始终锁定在他的身上,丝毫不受其他影响,像是相信只要吃了他就能够重塑真身! “难道这畜生觉察到了龙纹鼎甚至神府的存在?” 江长安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迅速抛到了脑后,应该是这妖物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重塑灵脉,便妄图以重塑真身! “嗷——” 吞月蛟情绪互转急躁,口中又吐出一道寒气,出口结冰,自它口中竟有一根冰枪快速向江长安冲去。 江长安双手几番翻动,遁炎鹰巨翅拍动,整个身子直接扎了上去。 江长安不敢掉以轻心,竭尽全力。 就在此时,江长安忽然感觉那只一直在盯着他的蛟目似有讥嘲之意。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云层上空忽然同时伸出一条巨大蓝色蛟尾闪电般扫向江长安。 “轰隆隆……” 整座凤来楼被拦腰扫断倾塌,其势不减反增,直直冲向江长安的头颅。 这时一声娇呵! “孽畜!” 第四十九章 吞噬 “孽畜!”苏尚君一声断喝!她还是选择了出手! 匆忙中掷出六道符纸,不似普通黄纸朱描,而是红色的符纸上用金粉所画,像是血染的红色。 “血金咒……” 苏尚萱大吃一惊,这可是青莲宗不传秘咒,只有历代掌门才能学得,苏尚君一出手就掷出此物,足以看出此物凶恶! 血色纸符像是六道红光打上蛟尾! “嗤……” 阵阵白烟泛起,只见那处蛟尾的蓝色虚影快速融化,竟有化魂功效! 吞月蛟仰天痛声哀嚎,更加震怒,又是一个吐息—— 第二股寒气像是一股暗劲,身披烈焰的遁炎鹰再也坚持不住恍然消散,余下的寒气尽数打入江长安的体内。 一刹那像是回到了寒冬腊月,冰魄寒气在江长安体内绞弄,刚才他不过勉强压住了寒气,已经是极不好过,现在又掺和进来一股哪还吃得消,一口血当场喷了出来。 “大坏蛋——”苏尚萱惊厥之下,仰头晕了过去。 看着那双望向这边的暗红双眼,江长安一咬牙,不向后退,反提着铁剑迎面冲去。 他虽无法御空飞行,却平地跃起,一跃数十丈,转眼间就没入紫雷黑云中间。 此刻虽已是死生之局,他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不想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待他突破云层,本是空旷黑暗云雾弥漫的高空,慢慢现出无数妖魂—— 这些妖魂有的与人体型相似,与先前杀死的两只类似。 而有的高达一丈,都是蓝色的虚幻妖魂,透过身子还能看到后面的风景,似是没有实质一般。统一的是面目狰狞不一。都争抢着要把江长安一口吞下。 这些妖魂虽都是些散兵游勇,攻击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可他们每一次啃噬都会给人带来真实之极的痛楚和感觉。 噬魂!江长安心惊不已,这些魂魄竟是直接啃噬灵魂! 只要其人心性艰毅,忍得过这从生至死、又由死转生的苦楚感受,事后就会毫发无伤。若是心神一松,立刻就是魂飞魄散之局。 双拳难敌四手,江长安渐渐独木难支…… 阴风如潮,夜空中半边天幕全是滚滚黑烟。地上点点火光的映照下,不知其中状况,但所有人都明白,江长安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 无数妖魂早将江长安压在下面,外围的挤不进去,就从同伴的头上爬过去,转眼之间,成百上千的幽魂已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一时每一刻,不知有多少尖嘴利爪自江长安身上穿过! 就像人间最痛苦的极刑,疼痛难忍! 江长安近乎昏厥,正在这时,龙纹鼎突然起了反应,一道白光蹭的燃起,照亮了炉壁—— 白光驱散了江长安体内所有的寒气,在炉鼎中蹦蹦跳跳冲击着炉盖。 江长安取出龙纹鼎捧在手心,顿时云层中伸来吞月蛟硕大的头颅,与江长安咫尺之遥,贪婪的望着那方炉鼎。 江长安担忧的想要收回,但炉鼎震动着也向吞月蛟的方向飞去,江长安撕拉硬拽,最后放手一搏,扯着嗓子怒喊道:“给你!” 他刚一掀开炉盖,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像是火光冲出时的声音,白光瞬间冲进吞月蛟早已准备好张开的大嘴,渐渐消失了光芒。 目的达成后的吞月蛟神情得意,围绕着江长安盘算该如何处置这嘴边的餐后甜点。 突然,吞月蛟的神情变得惊恐万分,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将它笼罩吞噬,它的血红色的双眼慢慢黯淡,整个身子痛苦挣扎,江长安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透过蓝色的虚影可以看到一道白色的光芒,连成了一条细线,贯穿吞月蛟的从头到尾,然后渗透其中每一处,似是星火燎原般,不过片刻,蓝色的虚影大半转成白色。 “嗷——”吞月蛟再一次发出嘶鸣吟啸,震彻天地,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是威势无敌,而是痛苦的惨叫。 所有弟子抬头望着厚厚的云层,不知其中状况,胡胖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白疯子,江先生……没事?” 白穹还未开口,站在一旁的稍微年长两三岁的贺兰瑜摇了摇头,担忧道:“难说,这吞月蛟是出了名的凶兽,专门以人魂魄威势,我看,这家伙这一去多半是九死一生,就算活着,也是重伤,甚至……” 贺兰瑜下半句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有可能连同魂魄被剥离抽取,只留下一副空壳,说白了就是成了半死人。尽管他见过也相信江长安的实力,但是眼前的吞月蛟尽管只余下一缕残魂,恐怖程度也远超于一个中等门派的一院之主。 苏尚萱悠悠转醒,看半空的黑云还没散去,急的眼泪直流。 “萱儿不要太过伤心了,要是你父亲尚在,看到你这副模样,恐怕是要心疼死啊。只是一个普通先生,不至于……” 大长老刘雄神神道道装作一副伪善的样子说道,其子刘文献暗暗偷笑,江长安死了再好不过,借这场乱劫,再行趁火打劫的主意,兴许这青莲宗就会易主了! “苏尚君,等到老子做了这青莲宗宗主,就让你跪下来求我!”刘文献心里暗乐,却被苏尚君瞥来一眼,立马正襟危坐,吓得不轻。 苏尚君面色严峻的看着刘雄,温初远就算再厉害,也不会平白无故能够有吞月蛟这种东西。 虽然他能够偷出祖宗遗留丹药,但知道丹宝阁留有吞月蛟妖魂的只有寥寥数人。整个青莲宗除了当年欧阳管事那些父辈几人和她自己就只剩一人,那就是刘雄。 现在还不是兴师问罪的时机,况且光凭借这一点远远不够,苏尚君只能抬头寄托在那个人身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江无赖,你可不能死!” 江长安紧张地看着眼前一切,吞月蛟的挣扎逐渐消停,身子软塌塌的,眼中的红光完全变成了白色,龙纹鼎也好不到哪里去,白光黯淡,像是稍微有一阵小风都有可能吹灭。 这时龙纹鼎祭在江长安头顶上空,白光再度发力,趁着吞月蛟疲累之际直接将其卷起,强行往龙纹鼎中拉扯拽去。 吞月蛟似是明白过来什么,面色惊悸,拼命向外挣扎,此时半个身子已经被吸入炉鼎! 龙纹鼎像是也被磨尽了耐心,突然,两耳龙型雕饰散发出刺眼白光,闪烁之下隐约竟有白龙咆哮! “龙!”江长安惊道,神龙,这个以前他只在电视剧里那些粗制滥造的特效中才看到的生物,就这样生动的展现在他的面前,尽管只是一个惶惶残影,但对于小时候就被灌输“炎黄子孙”这种血脉传承思想的他来说,龙的传人这四个字在意识中根深蒂固,不难理解得知世间真正有龙的激动之情。 遇上祖宗,吞月蛟立马没了脾气,气势大大削弱! 江长安哪肯放过这大好机会,他虽不知炉鼎要这妖魂何用,但自然有它的道理。 双手再次结印,遁炎鹰化成一道破空的火光,短暂照亮了浓密的黑云,火光推波助澜,吞月蛟忍受不住迎面轰击的炽热,再加上身体内的白光烧灼,里应外合再也坚持不住,哀嚎一声被吸入炉鼎之中! 龙纹鼎一阵剧烈抖动,透过白玉清楚看到白光与蓝光不断交织,而后渐渐平静,两道光芒也慢慢的消失。 吞月蛟果然厉害非凡!看来这龙纹鼎也只是能暂时压制住吞月蛟的魂魄,要想完全消化还需要一些时间,江长安需要赶紧寻找一个可以闭关的僻静之所,解决掉这块烫手的山芋。 “天色异象退去,江长安怕是已经成了这妖兽的小菜喽,真是可惜了江先生,天妒英才啊!”刘雄面带笑意道。 “快看!是江先生!”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一齐抬头望去。 剑芒! 无以计数、纵横交错的剑芒! 所有的剑芒聚合一处,骤然亮了十倍,一时间光芒映透夜天,竟生生将黑云打散了去! 只见黑云渐渐散去,没有了黑云力量作支撑,江长安急速掉落下去,苏尚萱还没张口,苏尚君就已经一跃而起将其接下。 “不可能!”刘文献不相信,这种情况他还能够活下来,刘雄虽然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最重要的一个疑问是天空中黑云消失殆尽,吞月蛟所在何处? 众人围着转了一圈,胡胖子伸手按了按江长安的手背,道:“还热乎,没死!” “去!你才死了呢!”苏尚萱不满道,“大坏蛋,吞月蛟呢?” 这也是众人最关心的一点,苏尚君面上高冷,但也微微侧耳。 劫后余生,江长安自然不能将龙纹鼎的事情交代出来,笑着胡侃道:“这还要多亏了宗主那六张血金咒,对它造成了重创,在半空中吞月蛟的魂力已然不济,再加上后来我再一次召出遁炎鹰,这才勉强打散了——” 几人虽然保有疑意,但刚才苏尚君的血金咒和江长安冲入黑云后的一道火烧云都是亲眼见证,况且吞月蛟再厉害眼前消失也是不争的事实,也都承认了这一说法。只有苏尚君微微笑意地抬眸注视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若有所思。 贺兰瑜扶着下巴,啧啧有声:“把吞月蛟打的魂飞魄散还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窝草,真牛笔!” 刘雄父子脸上阴晴不定,刘文献百思不得其解:“爹,今天的事也太古怪了……” 刘雄冷哼道:“江长安,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我们走!”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青莲宗的损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损毁大小楼阁五座,其中最严重的也就是被拦腰折断的凤来楼。青莲宗也要修整一段时间。 而此时的江长安早已告别了众人,回到后山之中,一头扎进了小树林里。 第五十章 扒了皮点天灯 怀中的龙纹鼎没平静一会又开始震动起来,想来也是吞月蛟的妖魂苏醒后的奋力挣扎,如今江长安慢一分,就会多一重变数。 江长安不敢耽搁,只是粗略的跟众人打了个照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快速回了后山。 时间到了半夜,青莲宗却喧闹不止,江长安在林子四周区域快速布上一个阵法结界,盘腿坐在中央的一块空地上,龙纹鼎立于身前。 江长安屏气凝神,浑身灵力集结一点,送到炉鼎两边类似两耳的两个伸出的白玉龙头上,震荡的炉鼎像是有所感受,颤抖更加剧烈,炉盖和炉鼎不断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犹如银瓶乍迸。 “难道是哪里方法不对?”江长安皱眉道。 本来想着就像炼丹那样,在龙纹鼎的帮助之下能将吞月蛟的残魂炼化打散,但是现在却成了一块黏在身上的胶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江长安苦笑一声,这就和身上绑着一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差不多。 突然,吞月蛟再一次试图挣脱龙纹鼎的禁锢,拼命反抗,整个炉鼎跟着剧烈晃动。 情急之下江长安心随意动,眼前场景恍然改变,来到了神府之中—— “当当……” 吞月蛟也像是感觉到了瞬间从一个灵气稀薄的世界转换到了截然相反的世界,炉盖和炉鼎震动敲打地更加剧烈。 “娘的,我还就不信在老子地盘还能让你猖狂!” 江长安索性打开炉鼎,淡淡的紫气冲天而起,尽管之前有龙纹鼎白色灵力压制成微弱的白色,但是在这一刻尽数反扑,在氤氲灵力的帮助下,鳞片中显露出深蓝,干净纯粹! 吞月蛟反应过来,望着这个与他有血海深仇的年轻人,鼻息喷火,仰天长啸后就要朝江长安攻击! 可是它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神府之中的重力可是比外界重上百倍,一般的人或妖兽不需要时间根本无法熟悉,就连江长安也是历经整整三年,才能做到在神府之中行动自如。 由此,天空中展现出了极为滑稽的一幕,吞月蛟的表情动作都像是被人按了慢放键,慢悠悠的毫无攻击性可言。 尽管如此,也不能够掉以轻心,正当江长安发愁如何处置这个大麻烦时,天上陡然降下一道雷光! 咔嚓—— 雷光整整打在吞月蛟的头顶,贯穿全身! “吼——” 吞月蛟庞大的身躯抽搐颤抖,凶恶的目光中多了些乞求恐惧! 接着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逃窜,想要躲避这道不知从哪里来的天雷。 有意思的是这道天雷并没有将吞月蛟劈死的意思,而是每过半盏茶的功夫都回落下一次…… 直到吞月蛟躲到了那座妖兽聚集的山崖上,雷声才缓缓散去。 “我说这些山上的妖兽怎么打死都不敢出山一步呢?原来是有天劫雷罚!”江长安不得不承认,设计这面镜子的人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吞月蛟喘息恢复精力,几次跃跃欲试,却又是被天雷打了回去,终于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倒是山上的妖兽受其影响也都躁动不安,吞月蛟的实力可是遁炎鹰难以相提并论的存在,此刻俨然成了这座山上的新的领导者。 凡事有坏有好,吞月蛟的事情总算暂时得以缓和,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办法,奈何不得。但也逃不出去,江长安有的是耐心与它相耗。 “只是看来以后是没办法再上山了。”江长安苦笑道,不禁庆幸早一步将山中的龙纹鼎取了出来。 话说回来,自己拿到龙纹鼎也有一段时间,按道理来说神府八重境这第一道已经被攻克,可为什么去往第二重秘境的道路迟迟都没出现? 难道是自己等阶不够?要突破灵海境大圆满才有可能? 江长安甩掉了这些多余想法,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也不想再去纠结。 在清泉里洗了个舒服的凉水澡,坐在青石上开启日常的修行…… 嬴州城,繁华街市阡陌纵横,往来车水马龙。 就算是夜晚,整个城池内也张罗起来了灯笼,万家灯火,精致特别。 秃子站在金字牌匾的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愣是在门外一直站了半天也没敢进去,手里紧紧握着的是那颗江长安随手拾起的石头,内心忐忑无比。 秃子方固前几次来过妙医轩,可那时因为身无分文被驱逐了出来。所以他对这个地方可谓再熟悉不过的了。 挣扎再三秃子决定再一次走了进去。 “呦,这位公子您看您需要点儿什么?”一个仆人冲过来问道。 “俺……俺来请医师给俺娘看病。”秃子吞吞吐吐说道。此刻哪里还有身为御灵师时的果敢决绝。 “好嘞,您这边儿请。”仆人引着就穿过拥挤的人群朝内室走去。 还未进门,就听到有人咆哮道:“我要请的你们妙医轩最厉害的张医师,休想随便就找一个末流的小医师来糊弄我,老子有的是钱!” 一个中年男子敞着肚子,只见身上挂满了各种金银首饰,翡翠玉石,生怕别人不来抢似的。 掌柜的也是已过中年,闻言温和劝道:“乔老爷您稍安勿躁,张医师这不刚回来么,只需她准备片刻,就能随您去。” 姓乔的男子冷哼一声坐回高椅上,眯眼假寐。 掌柜的抽出空,转过身问道:“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俺叫方固。” “那不知方小兄弟来此是想请哪一位医师?要知道医师不同,这需要的银两钱财也自然不同,就拿方才乔老爷口中所说的张医师,哦,就是你左手边脸上一大块红色胎记的那位,那可是我们妙医轩的牌匾,人称妙医圣手,自然这出诊费有三千两之多。” “三千两!”方固震惊无比,不由自主看去——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样貌不算漂亮但也出众,主要是那块红色胎记从额角到半边脸颊,一缕青丝半遮,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药箱中的各种物品。 本来还以为五十两绰绰有余,谁知道还不够人家说句话的呢。 掌柜的暗暗打量着这个光头青年,一身平常绝不会是什么有钱人。 果然,秃子老实说道:“俺没钱。” “没钱!”掌柜瞪大了眼睛,“没钱你来什么妙医轩,赶紧滚滚滚!” 那将其领进门的仆人听到这赶紧冲了过来,怒斥道:“嘿你个不长眼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来这消遣来了,看你这一身也能看出来你连最便宜的医师都请不起,赶紧滚!” “等一下!”方固喊到,“俺这有一块石头。” 仆人一愣,捧腹大笑道:“石头,哈哈,你不会是那些东西当银子,真是笑死我了,从没见过有这么傻的人。” 秃子挠了挠头,跟着傻笑。 掌柜的也是一脸不屑,正要离开却听到仆人说道:“这石头上还刻着东西呢,这什么啊?这么丑,半拉安字吗?下面还有一条河,哈哈真是够蠢的。” 轰—— 掌柜的一瞬间如遭雷击,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一把夺过那颗再平常不过的石头,细细端详起来。眉头纠结在了一起。 仆人腆着脸迎上来,笑成了一朵花道:“掌柜的,我把这东西扔了,别脏了您的手。” “啪!” 仆人捂着印着清晰手印的脸呆呆看着掌柜,不明所以。 方固愣了,乔老爷愣了,连一旁的张医师也好奇的抬了抬眸子。 掌柜突然看向秃子,问道:“敢问公子这件东西,不,这物件是从何得来的?” “一个朋友送的,他告诉俺能拿这个来能治病。” 掌柜突然神情异常激动道:“公子可知道这位公子现在何处?” 秃子想了想,说道:“知道,但他不让俺说。” 掌柜一脸失落,他既然不让说,那就是不让问了。 秃子又结巴了半天,终于说出江长安小声嘱咐的最后一句—— “但是他让俺捎句话,他说……他说若是这石头无用,那就亲自来到妙医轩,扒了掌柜的皮点天灯玩儿。” 秃子小心观察着掌柜神情,生怕对方一怒之下不认账。 那挨了一巴掌的仆人还想着替掌柜出头,正要再叫骂,掌柜冷喝:“闭嘴,你个白痴想让我们都死吗?” 第五十一章 斗法大会 仆人缩回脖子,更加想不明白。 只有掌柜的知道,四年前那个少年就是拿了一个普通的石头刻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图案,在大会上对着所有江家产业的掌柜说道:“本公子不喜欢带银子,所以以后你们只要见到带有这样图案的石头,就必须予以最好的待遇,谁若不照做,本公子就扒了他的皮点天灯!” 或许是童言无忌,年少无知,但没有人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掌柜收起石头,说道:“张医师,还要劳烦你陪这位公子走一趟了。” 张医师点了点头,医箱也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出发。 三千两的医师……陪我走一趟?!方固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或许说他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江长安很不简单,现在他对江长安的感激更盛。 那位乔老爷哪还坐的住,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怒吼道:“苗掌柜,你当我乔某是什么,大爷有的是钱,只要大爷想,足以轻松的买下你整个妙医轩!” 苗掌柜脸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冷冷说道:“乔迁安,你可想好了,乔家若是觉得自己有实力与江州江家斗上一斗还请自便!” 乔老爷这才想起妙医轩背后的江州,支吾半天只得愤愤不平地含恨离去。 送走了方固与张医师。苗掌柜快速跑到后院,来不及擦掉脸上细密汗珠,提笔草草写下几字:“疑发现四公子踪迹!” 之后又由速度着称的信鹞加急送去。 第二天一大早,长老院中颇不平静,这一切都因为天蒙蒙亮的时候,山下来了一人,一个说要应职先生的人。 刘雄神色淡漠,但还是能看出情绪有些愤怒。 第三天! 真的就像江长安说的,第三天的时候来了位先生,这个像是绊脚石一样让刘雄恨之入骨的年轻人好似掌控了一切。 三天的赌局他输了,接下来就不得不答应让苏尚君任职白衣书院的修灵先生,从根本上说他没有损失什么,但是却输掉了一口气,尤其对手是这个让他抓狂的年轻人。 “手下人来报说这位先生已经到了会场上,不出意外的话就会被苏尚君任职为玄字书院的先生,甚至过些日子还有可能接替温初远院主的位置。江长安肯定咬着这件事不放,那样的话玄字书院和黄字书院都会再重回苏尚君的掌控之中。爹,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刘文献焦急道:“要不是温初远这个蠢货,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行了,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刘雄低眉冷冷道:“老夫倒要看一看,是怎样的一个人,有胆子做这个先生!” 和江长安参与先生选拔时的流程不同,这一次是直接在面积广阔的武会场上完成。 此时的会场周围挤得滴水不漏,但大多是玄黄两个书院的弟子,黑白相间的衣物对比突出。 身穿黑衣的一众弟子除了洪叔磊及几个不学无术的弟子,基本都来看一看这位未来的先生长得什么样子。 从头到脚都是白衣的黄字书院弟子则是为他们的江先生而来,无一缺席。 相识多日,他们发现这位江先生并不像是其他先生那样只懂得墨守成规,他敢于打破禁锢,更重要的是每一次有江先生在的场合,都不乏有意思的事情发生。 两门书院弟子的目的虽不相同,但心中也有一丝攀比的欲望,想要一探究竟来的这位先生比之江长安如何? 刘雄和刘文献匆匆赶到会场,远远就看到江长安和苏尚君以及各院的院主都早已相继到场,除了熟悉之人外,场中站着一个秃头中年男子。 “想来这位一表人才的就是刚来的先生?”刘雄笑着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话音未落,就见刘文献站出来怒吼道:“姓方的!原来是你小子!”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纳闷这刘大公子怎么会认识这个刚来的先生的?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受刘文献秘密指使除掉江长安的方固。 昨天带着那位张神医回家之后,不消半个时辰就诊出了病因,对症下药,半个月后就能够痊愈。这让方固更加感激江长安,便寻着青莲宗上来以行报恩,谁知江长安又将他介绍给宗主,并给了他重新再做先生的机会。 还能继续教书育人,这一切对他来说就像做梦一样,对江长安的感激更加难以表述。 之前方固已经仔细听江长安交代好了一切说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面对刘文献的忽然挑衅,方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道:“这位想必就是刘公子?咱们见过?” “你给我装!”刘文献心里更加窝火,他私自计划的刺杀之事败露之后,回去被刘雄狠狠地骂了一顿,脸上挨得一巴掌至今都还隐隐作痛,大怒道:“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那老不死的老娘住在哪儿,一旦让我查出来,我让你们一家都不好活!” 刘文献话刚说完,啪地巨响,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爹……”刘文献捂着脸发楞道。 “混账东西,胡言乱语!”刘雄恨铁不成钢道。 只不过几个瞬间他就明白过来整个事端,也明白过来这个方固就是那个曾派去杀江长安的人。 但刘文献的错误就在于他说了出来,而且是当着江长安及苏尚君的面儿说了出来! “蠢货!”刘雄暗暗骂道。 方固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江长安,见其笑容玩味,便明白了这个老者就是江长安事先给他说的大长老刘雄。当即行礼,工整道:“在下方固,见过大长老,只是不知令公子是不是看错了眼,将在下错看成了某个有过恩怨瓜葛的人?” 刘雄心里阴郁,脸上偏是还要装出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道:“还请方先生不要介意……” 苏尚君看的云里雾里,但可以确定刘文献一定和方固有什么过节,淡淡笑着说道:“叔父来了,刚巧方先生完成了所有的测试,按照道理来说,以后方先生就是玄字书院的御灵先生。叔父可有什么意见?” “既然宗主已经决定,方先生也顺利通过了所有测试,老夫没什么好说的。”刘雄笑道。 苏尚君笑道:“那好,我宣布从今后方固便是玄字书院的御灵先生。既然是青莲宗的先生,那就理当住进我青莲宗,方先生,就趁今日也将令堂请过来,青莲宗虽然势微,但还没出过先生家室无故遇害的事情!” 前半句是说给在场所有先生及弟子听得,后半句则是说给刘文献! 刘雄身后的刘文献像是发了疯的狮子,要不是刘雄在场,早就扑了上去。 他就算再傻也明白,从今后只要方固和他老娘一直待在青莲宗,自己就不能对二人下手。 甚至两个人出现什么其他意外,苏尚君也会赖到他的身上。 “多谢宗主。”方固明白过来苏尚君的意图,感激道。 一旁江长安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大长老可记得三天前的赌约,今天刚好是第三天,大长老不会言而无信?” “江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青莲宗若常有像方先生这样的人前来,那老夫就算天天输也值了,哈哈……”刘雄咬着牙根大笑道,所有的愤恨此刻都被压在心底,不形与色。 江长安,就算老夫输了赌局,也要赢口气度! “果真是老狐狸!”江长安心下苦笑道。果然,刘雄这几句话当即让几个不明真假的弟子对其刮目相看。 刘雄说罢便带着怒不可遏的刘文献悄悄退出了众人视线,回了长老院。 “先生,你刚才说的和大长老订的是什么赌约啊?”胡胖子凑着脑袋问道。 一众弟子也好奇的走近。 江长安看了看苏尚君,后者微微点了点头。江长安指着苏尚君笑道:“现在就由我与你们隆重介绍,这位就是你们以后的修灵导师。” 安静…… 一群人像是没有听到江长安所言,有的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哦。” 胡莱不以为意道:“先生您别开玩笑了,宗主会当我们白衣书院的先生?” 随后一众弟子跟着附和。 终于苏尚君开口,饱含磁性的声音如一汪春水,带来无尽希望:“江先生说的不错,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找到新的先生为止,期间由我来教授你们的修灵武斗之术。” “这真的!” “竟然是真的!” “宗主要成我们的修灵先生了!” 听到亲口承认,台下轰地沸腾起来,宗主做先生,别说见了,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苏尚君那可是万象境的实力,比江先生的灵海境都要高上一筹,有她教习自然是没话说。 “江先生真的找来修灵先生了,没有骗我们!” “宗主亲自授课,这说出去太他妈有面儿了!” “江先生威武!” 弟子们随之也明白要不是江长安,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对这位年轻先生更加崇敬佩服。 一群黑衣的玄字书院弟子则分不清羡慕嫉妒,从前几度嘲笑白衣书院没有修灵先生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与抽自己嘴巴无异。 方固走到江长安面前,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安哥,谢谢你,要不是你,俺娘恐怕……” 江长安笑道:“方先生,你现在可是先生了,再说你本来就比我大不少,安哥两字我可是承受不起啊。” “你救了俺娘,俺方固虽说有时候犯浑,但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报之的道理,俺认定了,以后就叫你安哥,俺还是喜欢你叫我秃子,先生两个字总显得生分……” “好,秃子。”江长安笑道。 站在一旁的苏尚君嘴角微微一笑,她不知道两个人是怎样认识的,也不想知道,她只需要知道江长安说这个人可靠,就是可靠,这是一种盲目的信任,就像宋道龄对她说江长安很可靠一样。 苏尚君很清楚这种盲目的信任很危险,但是有时,总能带来最安全的人。 …… 转眼间又过了几天,这天早上天还没亮,妙医轩掌柜苗先宗让几个伙计照看店面,自己则带着几个人拉着几大车的大红木箱子来到了青莲宗。 江长安打了一夜的坐,舒了个懒腰,还没开门就听到屋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嘈杂。 苗先宗在外面已经站了有半个时辰,一众各院的弟子离大老远瞅着,都想弄明白这人什么来头,为何要来找江先生?但一个个又不敢上去询问,只好慢慢观察。 “吱——” 老旧木门吱呀的被从里拉开,江长安疲累的打哈欠道:“谁呀,这么吵。” “公子,您受苦了,小人特地来接公子回去。”苗先宗行礼道,心中暗喜,找到江四公子已经算是大功一件,倘若是再能劝说回江州,那这可又是立了一件奇功。 苗先宗声泪俱下,像是亲爹走丢了一样嘟囔了一大堆,江长安揉了揉双眼,问道:“你谁啊?” “属下妙医轩的苗先宗,听闻公子在这,特地前来探看,不知公子过的如何?”苗先宗看着面前破旧不堪,风一吹就倒的茅草屋,心底涌出一股心酸,“公子,倘若家主和家母见到您委身于此地这种地方,恐怕透骨酸心,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他两位考虑啊……” “透骨酸心?”江长安轻笑,“你要说我娘我信,但无良老头子绝对不可能!” 苗先宗动了动心思,道:“那明日属下就带人把这里盖起一座楼阁,不,今日。” “你若敢动这一寸土,我就拆了你的店,你这个掌柜也做到头了。”江长安不喜欢虚情假意,有的时候这些东西比骂人还要恶心。 苗先宗冷汗簌簌直冒,赶紧道:“公子息怒,属下也是为了公子着想……” “都带了什么东西?”江长安瞟向苗先宗身后的几辆装满神秘大箱子的马车问道。 苗先宗擦着冷汗,道:“属下得知公子在这青莲宗上做了一位炼丹先生,便想着公子正是需用药材的时候,就特地送了几箱过来,聊表心意。” 手下人把车上的红箱子掀开,各式各样的额药材琳琅满目,周边弟子惊诧的望着,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药材,而且比青莲宗发放的都要好,品相都是上佳。 江长安淡淡扫了一眼,虽然上一次向欧阳管事求的药材还剩有一些,但也撑不住多久,况且药材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当即叫道:“胡胖子!” 躲在一旁偷看的胡莱听到叫喊立马像个肉球似的滚了过去:“先生!” “把这些都带回我们书院,以后这就是我们书院炼药的药材!”江长安道。 “是!白衣书院的,跟我走!”胡胖子牵着马屁颠屁颠的回了书院,神气无比,其余的白衣弟子也摆起架势跟在一旁有些护卫队的意思,个个趾高气昂,今天在这么多弟子面前也是威风了一把。 其他书院的弟子嘴里虽然碎碎地吐露一些酸话,可心底却羡慕的很。在神州大地药材本就是稀罕货,不可多得的东西,这也是炼丹师的金贵之处,青莲宗的药材更加稀少,江长安的这几车药材足足顶得上青莲宗每月发放量的三倍还要多,可谓羡煞旁人。 这点消息估计不足半日就会传尽整个青莲宗,又不知有多少人该眼红了。 苗先宗劝了一会,见江长安不为所动,低落地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既然心意已决,属下也再不强求,倘若公子再有什么需要,只需让人通报即可。” 苗先宗正要离开,江长安突然眉头一挑,道:“等一等。”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江长安笑道:“烦请苗掌柜帮我找一间嬴州城里的空店面,最好是在最繁华的黄金地段。” “找空下来的店面?”苗先宗疑惑道:“公子意欲何为?” 江长安看向他,目光渐冷,淡淡道:“你想知道,还是江笑儒想要知道?” 苗先宗吓得低下头,连忙道:“属下多嘴,属下这就去办。” 此后转眼过了一个月,步入九月,马上就要入秋,天气也渐渐转凉。 青莲宗迎来了一个特殊的日子。 “斗法大会?是什么东西?”江长安小声问着身边的苏尚萱,经过一个月的教习,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总算不是之前一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 紫霞阁内此时正开着会议,商讨着今年随同宗主苏尚君一同前去的人选,也就是参加比试的人。 “这斗法大会啊,是在嬴州边际的一个叫甲子城的地方举行,就是请出嬴州所有有名气的宗门去派出各自的弟子斗法比试,总共比三场,无非就是斗炼丹,斗御灵,斗法宝灵术,要是搁在以前他们给我们提鞋都不配,哼。”苏尚萱这说的倒是实话,远的不说,就说青莲宗大乱之前,也能够压这些门派一大截,可是现在的青莲宗元气大伤,况且内有忧患,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不知道几位有没有为了我青莲宗的荣誉愿陪同前去的?”苏尚君淡淡问道。 苏尚君问罢鸦雀无声,场面安静至极。 以往都是大长老手下的先生出场,可是现在谁不知道江长安是苏尚君的人,和刘雄的关系僵持不下,这一下这个老狐狸哪还乐意去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成功了固然好,可这一去要是败了,而且是败得很惨的话,那就基本和背上了千古骂名差不多。 几个往年分外踊跃的先生都事先收到了大长老的命令,一动不动,一时场面有些冷场。 大长老哈哈站了起来,大笑道:“宗主不用担心,这不还有一个江先生的吗?据说江先生的炼丹御灵都是大有建树,这不正是我们我们想要找的吗?” 刚说完,一群不发话的人立刻争相附和,强着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热屁股。 将军! 刘雄似笑非笑,不知道这位侄女该如何接这招棋? 果然,苏尚君面有难色,皱眉道:“大长老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江先生刚进青莲宗,恐这地位不稳,况且以往的去的人都是大伯您出的钱财,如今江长安要去你哪里会掏钱,这样一来费力的事他哪里肯去,他说还不如待在后山的茅草屋,虽然总抱怨那地方小,但总比出去受累强。” 刘雄陷入深思,诚如她所说,刘雄若是直接给了江长安钱财便是丢了面子,可要是不给又说不过去。 听到苏尚君提到后山,这才想起来江长安住处的后面的树林是他所有,只不过自从江长安来了之后也没在过问,反正一块荒地,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还能剩下一大笔钱财。再说,江长安此去有没有命回来还另当别论。 第五十二章 被小姑娘调戏了 刘雄当即笑道:“不如这样,倘若江先生这一次去了,后山你一片树林便是他的了,就当这资金。” “大伯当真?在座的可都在,这已决定就不可反悔了。”苏尚君一脸被逼上绝路无路可走的样子,非常无奈。 “绝不反悔!” 看到往日镇静的苏尚君竟会露出这种无奈地神情,刘雄更加斩钉截铁道,而后笑意渐深的看着她该如何应答。 可谁知苏尚君自信的一笑,看向打着哈欠就要睡着的江长安,道:“江先生可听明白了?只要你愿意去参加斗法大会,大长老便将你住处后面的树林赠与你当做酬金!你可愿意?” “啊?”江长安被苏尚萱胳膊肘一撞立马清醒许多,迷迷糊糊道:“多谢大长老给的林子,宗主放心,我们不是都已经计划好了诓骗……” “咳咳……”苏尚君干咳两声,江长安这才完全醒了过来,马上闭上了嘴。 “好你个小丫头,敢联手阴我!”刘雄这时候哪还看不出来被两个人下了套,偏偏这套还是最简单的,自己还就这么傻傻的跳下去了。 等到会议结束,刘雄走到江长安面前站住,两个人静静对视,谁也不先动一步,先说一句。苏尚萱不明就里的看着,以她现在的心智,哪里会懂得这其中的缘由。 她扯了扯江长安的衣角:“江长……” “要叫先生。”江长安淡淡说道,眼神未动。 苏尚萱暗暗撇嘴,“好,江先生,我们快走,今晚你该教我如何封炉了……” 今天虽然是学院的休息日子,可是她姐姐却严苛得很,莫说休息日,恐怕就是大年三十也得照样补课。 刘雄终于开口道:“江先生端的好手段,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怎么这心比一些狗肺狼心还要黑,我看江先生一定盯着这块林子很久了?” 江长安不厚道的羞涩了,看得一旁苏尚萱茫然无比,笑道:“哪里啊,在下这心虽然黑的,但好歹这张皮如刘大长老所说,人畜无害,风流倜傥,哪能和您这样脸比心都要黑的长者相比呢。” “哼,牙尖嘴利!”刘雄强压愤怒,“只是江先生这一去斗法大会,这一张嘴能不能排上用场就不一定了,本长老在这里提前预祝江先生凯旋而归!” 唇枪舌剑,真正的战斗早已开始。 江长安手上回礼,道:“那就借刘大长老吉言……” 刘雄冷哼一声出了议堂,身后因为站他身后而堵塞的一群手下都接踵报以冷眼。 江长安的出现无疑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别的不说,就这半月,很多人的动作不得不收敛许多,平常大手大脚的现在反而有些要看这个后生的脸色行事,这一群老家伙怎么忍受得住,都巴不得烧香拜佛求江长安这次死在外面。 凤来楼在吞月蛟的战斗中拦腰损毁,苏尚萱也暂居到后山的一处别苑吗,结束了大会,江长安来到别苑继续每天的单独授课任务。 苏尚萱掏出鼎炉,江长安站在后面不时瞟来一眼,一切都像往常一样。苏尚萱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愁眉不展。 这次就算江长安能够完整的回来,一离开就是半个月的时间,就连苏尚君也要跟着一起,恐怕这刘雄和他手下的人会不安分。 江长安嗤的笑出了声。 “还笑,你还能笑得出来!也不知道会有多危险!”苏尚萱翻了个白眼,皱着小脸。 江长安道:“放心,你以为往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们走后,就是你大爷爷宋老爷子他老人家坐镇青莲宗,莫说刘雄手下的人,就连他本人,也得比以往老实得多。” 苏尚萱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以往每年苏尚君也会出去,那自然是有应对策略,江长安暗自思索,另一个苏尚君和苏尚萱不知道的方面,宋道龄重疾在身恐怕时日无多,所以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清除这一大隐患。 “我也去。” 江长安望着一脸认真的苏尚萱,无奈地摇了摇头。苏尚萱性子自幼就执拗,这一点倒和她姐姐有七八分相似。 无奈之下,江长安只得道:“我教你的东西这段时间刚好也留给你消化缓和,等到我回来,是要考你的。” “知道了……”苏尚萱失落道。 江长安笑道:“这样,等我这一次回来,就教给你一张新的丹方,怎么样,想要学什么类型的你随便挑选,怎么样?” 苏尚萱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些可能对于其他炼丹师来说是莫大的幸事,但对于苏尚萱却不以为意,她清楚这些对于能轻轻松松背下上千张丹方的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眼珠动了动,机灵道:“我想要学你的五行仙象诀!” 谁料一贯笑脸相迎的江长安脸色一沉:“不行!” “为什么?”苏尚萱问道,“小气鬼。” 话虽这样说,但苏尚萱明白,个人所创的灵术哪有这么容易就授予他人的,不禁后悔刚才的语气。 江长安也觉察到语气的严厉,平静下来说道:“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你姐姐让我过来是教你的炼丹之术,不是御灵……” 苏尚萱自知理亏,没有像往日一样蛮不讲理的一问到底,她忽然发现江长安的神情有些神伤,像是被拨痛了心事。 一个时辰的晚课稀里糊涂的,苏尚萱没有心思炼药,江长安也没有心思去教,就这样倒是浪费了不少的药材。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江长安默默地走出了凤来楼,苏尚萱终于忍不住追了出来跑到跟前。 “喂,江长安,你……你没事?” 江长安缓和了眼神中的戾气,一本正经道:“要叫先生。” “先生先生。”苏尚萱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本小姐记下了,你说的,回来之后教我一张新的丹方,我要一张……” 她两只黑玛瑙似的闪闪发亮的眼珠转了转,嘴角浮现一抹娇笑,突然面对面双手搭在他的肩膀,垫脚俯身到耳边,轻声说罢最后几个字,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回了院子,插上门栓,又故作镇定的坐在炼丹做的椅子上,迅速的,一抹嫣红上升占据了脸颊,那抹娇笑变得羞涩无比。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趴在窗户向下望,江长安依旧呆愣楞地站在原地,半晌后苦笑:“老子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调戏了,真是功力有所退步。” 苏尚萱的最后一句话萦绕耳边,久久不肯散去。“先生,我要一张合欢丹的丹方……” …… 深夜的山林没有声音,安静异常。 一只浑身流露火焰的凶禽寻了半天,没有觉察任何危险,终于决定落到一块岩石上休憩,浑然不觉大限将至。 一个矫健身影从夜幕中钻出,细碎脚步仿佛一首富有节奏的轻快乐章,手中匕首撒出漫天的蓝色光华,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烈火鹰硕大的身躯应声倒地。 拳头大的鹰眼还不甘心地泛着幽幽火光,只这一对眼珠,在洪荒神州那可是一两千金的钉钉买卖。 而年轻男子没有要卖出的意思,挖出鹰眼松口气笑了笑,肃杀的眸子依然沉如古波。自言自语道:“算上这眼睛,总算齐了。” “簌簌……” 丛间忽然又有了动静,青年男子没有回头,像是早就意料到来人一样。 “什么齐了?”来到跟前的女子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 “一张新的丹方,就缺这一味药材。”年轻男子笑了。 女子没多问,道:“天亮之前要翻过前面的山,会有一个茶棚,我们到那里歇息一会儿。” 徐徐而行的两人正是江长安与苏尚君。本来计划第二天一大早再出行,但这一次考虑到跟随一同前去的不再是刘雄的手下,苏尚君便临时决定,两个人早早的下了方道山,轻装简行。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但也能够看出修为高深,足尖不住点在树梢岩石上,每一次落足,即可腾空而行十余丈,方慢慢落下。两人一边赶路,苏尚君一边讲着关于斗法大会的事宜。 听苏尚君解释了一大堆,江长安才渐渐明白,斗法大会,三年一届,本就是嬴州其他小型门派为了搏一些名声而搞出来的噱头。 大会上鱼龙混杂,但多半是些想要趁机挑战而成名,或是有的看上了大会上显露的宝物,所以说所谓的斗法大会其实并没有名字听起来这么盛大,只不过是每一个门派派来几人,尽情斗法争个高低,其他一些人顶多是凑个热闹,混个脸熟。 第五十三章 游玩 斗法大会所在地点是在距离青莲宗以北三百里的一座小城之中。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翻过群山,终于能够看到远处有几户人家,青烟袅袅,宁静安逸。 遥遥望去,可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茶棚。两个人放慢了速度,向那茶棚行去。 可能是因为天刚亮,而这片地方本就人烟稀少,茶棚虽然已经开门迎客,却开没有一个客人。 也正因如此茶棚里管事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掌柜,一个伙计。 屋外的设施虽简陋,但却有几股清晨的凉风吹过,两个人找了块相对干净的桌子坐下来, 江长安吆喝道:“小二,上一壶茶,要最便宜的那种!” “好嘞客官!”一个机灵的年轻男子小步跑数来,拎着肩上的抹布熟练的擦干净一张方桌,进屋端茶去了。 “最便宜的茶?”苏尚君觉得好奇。 江长安没有多做解释,反倒是多看了那小二两眼。 掌柜的看起来其貌不扬,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笑道:“客官,您应该是外地人,如果我没猜错,您是江州来的?” “掌柜的厉害,这都能听得出来。”江长安眼神玩味,猜不透心中所想。 掌柜的摆手打趣道:“哪里厉害,不过是在江州待过几年,所以也熟悉。不过江公子,劝您一句,这便宜的茶虽便宜,但不一定喝的安全。” 江长安笑道:“掌柜的,这再便宜的茶,都是干净安全的,不安全的,是人心。” 掌柜的笑道:“话说回来我在江州认识有一个朋友,也是喜欢点最便宜的茶……” 他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说话点到即止,江长安刚要开口发问,他已经钻回茶棚里了。 不一会儿伙计麻利的端来一壶清茶,给两个人各自斟上一碗。笑呵呵的转过身就要离开。 “小二。”江长安冷不丁的叫住他,“你这茶不对啊。” 苏尚君也放下刚抬起来端茶的手臂,似水揉波快速流转,镇静地看着他。 那伙计连忙跑过来应道:“客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可是今年的新茶,好着呢,我们这小店也只有这一种茶,况且您一口没喝就要硬说这茶不够好,这不是难为我们吗?” 江长安摇头道:“我不是说您们这里的茶有什么问题,而是你这茶里,不干净……” “客官,您说什么呢,小人可一句都听不懂啊。”小二肩膀微微一颤,脸上虽然依旧是笑呵呵的,可是右脚不知不觉向后迈了半步。 “不需要你懂,只需要你当着我们两人的面,把这碗茶喝了。”江长安把茶碗推了过去,眼前一道银光闪出,小二眼神蓦然变得狠厉,长袖之中抖露出一道三寸长的细长银针直点他的眉心,带着丝丝浅显的灵力如同蛟龙出海,势如破竹! “噗!” 银针距离江长安还有半尺,却如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江长安的剑早一步刺入他的心脏。 只听茶棚里面传出一声杂乱声音,一个身影急速逃走,掌柜的眨眼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之中。 苏尚君起身欲追,却被江长安喝止:“不用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算你把他追回来杀了又能怎么样?” “你看出来什么了?” “刘雄的人。” “何以见得。” “大小姐,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茶棚应该还是往年和你一起去往斗法大会的刘雄的弟子与你说的?” 苏尚君顿时语塞,这个茶棚确实是两年前一个同行的弟子推荐的,之后也成了一个暂时歇息落脚的地方,一直没出过问题,现在想来,刘雄这步棋可是下的深远,让人心悸。 “之前几次没有动手,是因为你带的都是刘雄派去的人,刘雄认为你还能够被他控制,这一次不同了……”江长安道。这一切都因为他的到来发生了大转变,想必刘雄本想一步步的慢慢讲苏尚君架空,从而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青莲宗。 现在不同,江长安的到来及对苏尚君的协助让刘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必须要将这种危机灭杀在萌芽之中。 “痴心妄想!”苏尚君一点就透,随之明白过来。 又坐了一会,准备出发时,江长安抬手一指,一道真火将整个茶棚烧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沿着官道行了一会,就离了官道,转而向北而去。他们不欲惊世骇俗,要离了官道方好加速驭气而行。 行了两天时间,直到第三天的正午时候,两个人终于到达了嬴州边界的一座名为甲子城的小城。 整个甲子城的居民加起来还不如嬴州城的一半,但地面大小却丝毫不逊色,所需之物应有尽有,也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场面。 城中房屋林立鲜有高楼,最显眼的就数城中的唯一一座三层高楼,那就是两个人的目的地,也是斗法大会所有人要暂居的地点场所。 苏尚君一路上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眼中也展露出一丝丝好奇,跟着集市上的人流动,每到一个摊位上都四处观看一番,一问下来价格昂贵,想了想又放回去,如此反复,江长安只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位一宗之主还是这般勤俭。 不过想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苏尚君的时候,她身上所穿的就是一件粉色洗得有些发白的长衫,足以看出她的勤俭。 “你笑什么?”苏尚君看了他一眼,笑问道。 “我在想堂堂的青莲宗宗主居然也会买不起一些小玩意,这要让山上那群弟子知道,还不笑掉大牙。”江长安抱着头跟在她身后,所有的目光只全神贯注到她的身上。 苏尚君轻轻一笑,道:“成由勤俭败由奢,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我是一宗之主,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要恪尽职守,况且……” 苏尚君精致的脸上浮现一丝忧愁,江长安接道:“况且青莲宗本来就穷,尤其是经历了几年前的门中大乱之后。” 苏尚君不再多谈,冲着他笑问道:“你怎么不四处转转?也是,你一个江家富贵公子自然是游历过各处,欣赏过各地风光,遍玩过各样玩物,自然看不上眼这小小的集市……” 话一出口苏尚君后悔了,她看到他的脸上都是苦涩,黯然神伤,丝毫没有得意之色。 江长安摇了摇头,苦笑道:“游历各处?我一个等死之人只能跑遍江州每个商铺街道,风光?一年四季都是寒冬雪景,早就腻了,至于玩物?别人那个时候,我应该在面壁背丹方……” 苏尚君一愣,还是第一次听到江长安讲到他的事,与她传统所认知的纨绔大相径庭,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结果。 江长安指了指前面一件金饰店,道:“进去看看?” “好啊!”苏尚君忽然莞尔一笑:“你也看看,想要什么,今天本宗主可以破例送你一件。” …… 百宝宅,算是老字号的首饰店,夏周国不下千户,开于各地,在这种偏僻小城都存在分店,可想而知它产业巨大。不止是开店,百宝宅负责神州各地大多世家的首饰打造,江家就是其中一家,所以江长安也是有所耳闻。 所谓的金饰店卖的并不都是金子,而是诸多刻画上奇异术法甚至是阵法的首饰,翡翠玉石,应有尽有,多以女人的首饰为主。 这些首饰不但起到美观的作用,关键时刻甚至可以释放出灵术防卫攻击,所以极为受欢迎。 店铺里生意兴隆,来往人流众多。店铺里还另外设立了一些专卖衣物和一些上好衣料的摊位。 江长安左顾右看了一阵便没有了什么兴趣,苏尚君慢慢地精挑细选,最后走到了专卖衣服的一块区域,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地向江长安招了招手。 她正拿着一件雪白色长袍,是直接可以披在外面的那种,衣领处是一条完整的狐狸毛皮围织而成。 苏尚君把它递到江长安的手里,道:“看看喜欢吗?马上入秋之后天气就转寒了。” 见江长安眼神玩味,她有赶忙解释道:“你可别瞎想,我这是害怕你生病了,白衣书院的弟子可就遭了秧,再说了,身为一院之主没有一件体面的衣服怎么行!” 她说话时不敢去看江长安眼睛,紧张地多次说错。 “很贵?”江长安笑道,他曾经的奢侈无度早已不复存在,这件锦袍看上去虽不及江州所穿的衣饰,但就比起苏尚君穿的,可谓价格不菲。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反正钱我付过了,你就只管穿就行了。”此时的苏尚君哪还有半点宗主的样子,如同找回到了一点童真的欢乐,俏皮可爱。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刺耳的笑声:“苏宗主,我还当是谁呢,没想到苏宗主也能来这种地方!” 第五十四章 百宝宅冲突 来人金丝织锦袍,手执翡翠折扇,一身行头奢华无比。面如冠玉,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多殿中的女子的眼光,纷纷猜测。 脸上留有一道刀疤的掌柜一看到来人,连忙挺着个大肚腩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大清早的就见有报喜鸟在屋外叽叽喳喳的,想来是贵人降至,没曾想是雷少爷大驾光临,可真是小店蓬荜生辉啊……” 苏尚君向江长安解释道:“这个人叫雷行,是青莲宗斗法大会其中一个死对头雷然宗的大少爷,那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人是百宝宅的掌柜龙郢,两人是熟识。青莲宗的大部分药材就是从雷然宗购入,炼制丹药之后再卖于雷然宗,从而盈利,所以尽管明面上关系不好,但商场上总要留有一丝余地。” 在嬴州,药材几乎被几个大户垄断,想找到一个药源很难,所以苏尚君每次对雷然宗的人都是极力让步,尽量维持利益往来的关系。 “龙掌柜,你们这想来是生意不好?”雷行狂傲笑道。 “雷少爷何出此言?” “倘若不是生意不好,你这百宝宅的门槛又怎会降低了这么多,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够进来。” 苏尚君生意变得冷淡,道:“你说什么?!” 雷行赶紧说道:“苏宗主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你们青莲宗的人,本少爷只是奇怪,往年你带来的人都还是能看上两眼的,今年的这个……” 雷行摇摇头,参加大会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再不济也是中年人,自从大会开办以来还没见过哪有这么年轻的参赛之人。 “年龄说明不了什么,斗法大会上自会有个高低。”苏尚君看向江长安,道:“我们走——” 自始至终江长安一言不发,苏尚君也懒得多言,两个人正要跨出门槛,雷行哪里肯让两个人就这样走掉,赶紧给龙郢打了个招呼,后者立马明了,伸手拦住二人。 “二位,在我百宝宅就要遵循百宝宅的规矩,你们虽然买了件衣物,但这珠宝却挑了半天可一件东西都没买,这可有些不太合适啊……” 龙郢心里明白,哪里有什么规矩,只不过是这雷家是百宝宅生意的一家大户,每年赚取的金子重量都比这个偏僻小店赚的银子还要多得多。 就连雷行每次参加斗法大会之后,也会在这里买几大箱的首饰返程。 可以说他这个选择是单纯的趋炎附势,更多的是身为一个商人的利益选择。 “烦请让开!”苏尚君眼神犹如实质,龙掌柜心下惊颤,就要扯开阻挡的手臂,但又想到身后的雷大少爷,为难道:“苏宗主,还请谅解一番在下一个做生意的,在下也是中间人难做,您要走就要找到真正不想让你走得人不是……” 雷行道:“苏宗主,刚才龙掌柜也说了,你只需要稍微买一件珠宝首饰,照顾一番生意就行,苏宗主,请……” 周围人连同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挤越多,都期待着事后的发展,而也有的妙龄女子是单纯为了看雷大少爷而来。 苏尚君眉头微蹙,但还是想少惹事端,速速离开,随手抓了一个铜簪,这个铜簪造型简陋,上面也没有雕刻任何的灵术,本来也是买其他东西的赠品。 “所少钱?”苏尚君咬着银牙,她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龙郢还没开口,雷行摆动着折扇,笑道:“这根铜簪不贵,也就二百两!” “嘶——”隐隐可以听到屋里屋外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二百两!这时任是谁也都看出来这是明摆着的讹人,在地摊上这个铜簪恐怕连二十文都是难事。 苏尚君眼中微微生出怒意,二百两,青莲宗一年所净赚的钱财都没有这么多。 苏尚君又拿起一个质量稍好的一根铁镯子,上面雕刻有一个基本的安神术,总是如此也只是值一两银子,“那这个就要五百两了?” 雷行更加得意,眯着眼道:“没这么多,也就四百两!” 一群看官又一阵喧闹,这一下又翻了个对翻! 苏尚君胸前快速起伏,气的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本少只是说,苏小姐付不起,求一求本大少爷,说不准我心情一好就替你买下来了。”雷行满脸淫笑,“苏宗主,你看你青莲宗与我雷然宗自不量力对抗了这么久,说到底就是自寻死路,有什么好处,倒不如你我两家结成一家,将青莲宗归于雷然宗门下,以后药材的事就由我雷然宗一并承包了……” 雷行说着伸出一只手挑向她的温润如羊脂白玉的下颌。 苏尚君死攥着拳头,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如今青莲宗就是已经如履薄冰,倘若伤了这个雷家大少,以雷然宗的实力,青莲宗在嬴州将寸步难行! 眼看雷行的手距离她的脸蛋只剩分寸的距离这时突然在人群身后一个慵懒的声音道:“掌柜的,这只玉镯多少钱?” “额……”雷行被打断,愤恨的转身望去,江长安正拿着一个看起来上好的玉镯,肆意把玩。 他身上披着那一间长袍,一身雪白干净,散乱的头发蓄着一头长发束起,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桃花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笑起来一股邪魅。一瞬间像是换了一人,顿时所有为了看雷大少而来的姑娘纷纷侧目倾心。 就连苏尚君也微微一愣,只看得他狼狈不堪,或是油腔滑调的样子,从未见过这样一面。 龙郢立马吓得跑了过去:“小心啊,这可是上好的千年古玉,上面虽未雕刻术法却自身带有回元养血的奇效,这可是我们整个店的镇店之宝啊,这个不卖,不卖!” 龙郢伸手想要从中抢夺,江长安却把玉镯在两手间抛来抛去,看得龙郢胆战心惊的,脸上的刀疤随着一抛一落不停地颤抖抽搐,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公子,你想要什么咱们好商量,你和苏宗主可以马上走,只有你能放下玉镯。”龙掌柜苦着脸,现在巴不得送这位瘟神离开。 “龙郢!”雷行怒喝道。 “雷大少爷,这位公子,你们就放过下人,在下不过是一个生意人……”龙郢委屈道。 正当所有人纷纷猜测拿着玉镯这个人是谁的时候,江长安走到不明所以的苏尚君旁边,抓起她的一只柔荑,苏尚君本能挣扎,江长安轻声温和道:“别动!” 就像嘱咐一样的温柔,苏尚君一下怔住,静静的望着正在低头望着她手腕的江长安。 冷淡的嘴角忽然划出一笔笑容,像是冬雪中突然降下一道暖阳,温暖整个世界,只为这个认真的男人。 不用说雷行,店中其他男性也被苏尚君这一瞬的风情迷住,眼睛一眨不眨。 温润的千年玉镯在那只大手间翻转跳跃,让人眼花缭乱,一个不经意间,她清楚听到江长安一声轻笑,随之那只玉镯在他的控制下小心缓慢的穿过自己的手腕! 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竟将玉镯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就连一圈等着看戏的人也一片惊叹,纷纷好奇江长安如何收场的同时,羡慕极了这个手中戴着一件宝物的女子。 “你……”龙郢气的快要背过气去。 “你小子真是有种啊,既然已经带了那就是要买的意思了,苏尚君,这镯子你买得起吗?!”雷行阴沉笑道,心中断定苏尚君今天出不了这笔钱。 苏尚君无言以对,梦纵是再美好也终有醒来的时刻,纵然再喜欢这枚玉镯,她也不能为了一己私心置两人安全于不顾。 她还是笑了笑,这个男人为她戴上了最美的玉镯,她甚至能够听到店中其他女人内心嫉妒地抓狂的声音,苏尚君懂得知足,有这片刻的美好已经足够她认真去回味,回味很久很久。 苏尚君刚要脱下镯子解释,却被江长安一把及时按住,冲她笑了笑,看向雷行:“多少钱?!” 雷行得意洋洋的正要说出一个天价的时候,江长安又转向龙掌柜,恍然道:“哦,差点都要忘了龙郢龙掌柜才是这百宝宅的主人,我记得百宝宅的祖上创立之时曾留下祖训,入店不得造次,换句话说,除了店主,其他人敢发号施令的,算个屁!” 第五十五章 最廉价的交易 “混账!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数落本公子的不是!”雷行扇子颐指气使的姿态完全表露,扇子指着江长安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就凭你还痴心妄想买下这只玉镯?!把你卖了都不值过一次眼的价格!” 江长安没有听到雷行的叽叽喳喳的嘲讽,随手掏出一块玉佩扔给了龙郢,“这个够不够?” 很普通的一块玉佩,几乎没有任何华丽的雕饰,唯一让人看得上眼的的就是上面所写的一个字。 “江!”龙郢心中一颤,大吃一惊。 雷行讥嘲大笑道:“一块破石头也拿来充当美玉,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龙郢突然道:“江公子,这只玉镯在下代表百宝宅送于公子了,清晨的时候就听到有报喜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江公子今日能来真是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龙郢鞠身行了个大礼,心中在滴血,可低着的脸上却更多的是庆幸,他哪里想到这个年方弱冠的少年会跟极北寒地江州扯上关系! 惹怒了雷然宗,顶多是百家宝在这贫困的甲子城难以立足,可要是迁怒了江家,想必不多久就会新生出一家金饰产业,而后百家宝莫名其妙的慢慢消亡,龙郢仿佛能够看到那副荒凉之景,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 他只不过是百宝宅名下的一个分店掌柜,没有什么大权大势,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这位主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然丢了这个饭碗是小,要是再迁怒到自己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龙郢!你什么意思!”雷行惊愕道。这么大的转变,周围的人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就真的为了这么两个卑贱的东西得罪我们雷然宗?!” 啪!—— 所有的喧闹声都在就在江长安的这一巴掌中宣布终结! 雷行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咚的一声正撞在门板上摔倒在地。 感觉到了雷行的实力微薄,江长安这一巴掌没有带有灵力,可尽管如此,他半张左脸迅速肿起来一个青紫色的鼓包,吐出一口血水,手指着江长安,恼怒震惊一拥而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才想起来,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叫做什么。 最后只有把怒火烧到苏尚君身上:“苏尚君!你青莲宗的药材生意可都是握在我雷然宗手里,你们……你们这样做是在找死!” “雷少爷,这件事明明就是你雷行自找的,就算没了你雷然宗,我们青莲宗照样能够活的好好的!” 苏尚君心中积压已久的话一吐而尽,好不畅快! “说得好!”江长安走到雷行身旁,拾起那把翡翠纸扇,轻轻拍了拍雷行令半面完好的脸蛋,笑得人畜无害:“高贵的雷大少爷,您怎么躺在地上了?” 江长安看向一旁的龙郢,笑问道:“龙掌柜,刚才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把雷少打成这样了?” 如今有江家公子在,龙郢的底气也足了几分,鞠身行礼,苦笑道:“回江公子的话,小人没看到是谁打的,也不知道雷少怎么会倒在我门前……” 看龙郢对待江长安的态度,雷行这才明白过来事情蹊跷,这龙郢平日里性子张扬,也只见过他这样对自己家老爷子,就连对他,都没有这样过。 江长安微笑摇头,“你说错了一点,他不会倒在你这门前。” “别!”雷行瞳孔骤缩,未来及求饶,江长安一脚踹飞出去,倒地昏了过去。 “这……”龙郢大气不敢出一个,江字和雷字,就像龙字与虫字的区别,他一个精明人自然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苏尚君也没有想到江长安会做到这种地步,也罢,反正已与雷然宗走到这一步,还不如断的干净! 她心思缜密聪慧,自然知道江长安动用了身份,感动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对江长安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事已至此,就算了……” 苏尚君不喜节外生枝,说着就要摘下玉镯,江长安一把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笑道:“这么好看,你舍得摘?” “我……”苏尚君犹豫道,哪有女人不爱漂亮,看着手上的玉镯一种朴素干净美,不似其它首饰的艳绝,她心里也是很喜欢。更重要的是,这次有一件首饰不是自己带的,而是有人为她戴的。 龙郢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适时说道:“就是就是,再好的东西也要有人配得上才行,纵观这整个甲子城,恐怕也只有江夫人您这样的美貌才配得上这玉镯。” 江夫人! 苏尚君的脸腾地一变,红彤彤的,但好歹是经历了不少的大场面,迅速又转变了正常,细柔的强调更加柔弱了几分,笑道:“龙掌柜误会了,我,不是……” “这镯子我夫人喜欢,龙掌柜,开个价!”江长安伺机占着便宜道。 “呸,谁,谁是你夫人……”本想气势汹汹的一句话,这个时候从苏尚君的口中说出来绵软无力,两眼偷偷瞥着衣角,羞急的模样霎时可爱。 “既然是江夫人喜欢,小人哪敢要价,送于夫人了。”龙郢脸上陪笑道。 江长安笑道:“龙掌柜,我哪能白要你的东西,总是要付钱的嘛,这件手镯到底多少银子?” 龙郢抬起头,有些不懂江长安的意图,试探道:“一……一百两?” “一百两?!”江长安惊道,眉尖一跳。 “不不不,是小人记错了,那十……十两?” “多了,多了……”江长安小声提醒道。 龙郢快哭了,皱着脸道:“一两银子——” “龙掌柜爽快!”江长安大笑的拍着龙郢的肩膀。“但是这独只玉镯且不说其他,就这寓意也是不太好啊,让我如何送人,更何况还是送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这种事毕竟讲究的不是好事成双嘛,你看我买走了这么贵重的物件,怎么不也得……” 龙郢傻愣愣的望着江长安那双你懂得的眼神,忐忑道:“那……要不,赠送一个呗?” “爽快!”江长安随手取下柜台上一件摆放位置仅次与千年古玉的翡翠镯子,二话不说戴在了苏尚君的另一只手上。 “这……”一时间,苏尚君觉察到周围无数双女人的眼神恨不得要把她吃了,取而代之一样。 “总算是要走了……”龙郢松口气,只要付了这一两银子,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 突然,他看着江长安向店中一角走去,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两银子……”江长安呢喃着走向刚才的衣服摊位,对着负责摊子的姑娘,笑道:“姐姐,我想问一下,这件白长袍刚才是花了多少钱?” 那个姑娘看起来像是刚开始工作不久,被江长安一问,哪想过这个看上去身份样貌超然的男人会走向自己,全场的目光下,一张脸红的像个红苹果一样,低眉害羞道:“七……七两。” 七两,足以赶得上江长安两个月的工钱了,没想到苏尚君这么下得去手,江长安心中感动,笑呵呵的回头望去,苏尚君连忙转过头仰视上方,双手背在身后,身子来回挪动,像是做错了事被发现了的孩子,憨态可掬。 龙郢哪还猜不透这位江公子的心思,道:“快!快找给江公子六两银子!” “哎?”江长安推脱道:“花出去的钱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做生意就得有生意人的样子,这花出去的钱就如同泼出去的流水,岂能出尔反尔!” 江长安说的慷慨激昂,义正言辞!说罢顺走了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 然后带着苏尚君扬长而去。 龙郢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 谁知老远又飘来江长安的一句:“龙掌柜,下一次再来拜会!” 这一刻,龙郢站在门口,眼中惆怅萧索,双手并插进袖口,像极了街头的怨妇,独自在风中凌乱…… 走出百宝宅,苏尚君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长安道:“你是在想以后怎么找新的药源?” 苏尚君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你是觉得我这个大恶人抢了龙郢这么多好东西,你觉得他可怜?” 苏尚君叹口气道:“虽是罪有应得,但这确实有些……” 江长安摇头,道:“龙郢,原是沧州人氏,凭着在三流宗派学了几式灵术掳掠维持生计,后来杀的人太多,被沧州的捕快盯上,逃到了这甲子城,最明显的,就是脸上右眼的一道刀疤。” “我的苏大小姐,你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人?那些东西,包括拿出来的,恐怕都是他靠着抢夺来的。” “怎么会这样!”苏尚君错愕道,她本以为自己的资历已经够深的了,没想到看得那么浅!“那我们为什么不……” 苏尚君想了想觉得不妥,欲言又止。 江长安像是看出了她想说什么,笑道:“放心,这家伙你的行踪会有人替我们告诉官府的。” 第五十六章 斗法大会开始 两人随便找了个酒楼住下,第二天一大在的时候就赶往了斗法大会的所在地点。 修道界自有一套比拼法宝的方法规矩,渊远而流长。 甲子城虽只是一座小城,但斗法大会所在的场地却建如一座小城楼,呈四周合抱之势,周围设有席位,中间则是一个百米见方的广场,诸多的道门宗派弟子一齐动手,在广场中心设下了一个护字吾行阵。此阵之中,所有的灵法相斗以及一些的法宝的威势不会冲出阵外,波及众人。 还没走进城楼,就能听到从中传来的嘈杂声音,江长安和苏尚君在一个小道士的带领下前往了青莲宗所属的房间,古色古香的一处小房间,茶几桌凳一些基本的用品应有尽有,房间没有窗台,倒是在面对广场的方向开出一个大的缺口,外面装饰围栏,以做查看场上动势的观望台,专门用于观察场上的局势。 此时所有的房间差不多都进了人,许多人站在各自房间的观望台上隔着老远礼貌性打着招呼。每有一人新露出面就能听到吆喝招呼的声音。 苏尚君走上观望台,却像一个透明人,众人皆是视而不见,也难怪,青莲宗曾经是嬴州第一门派,各个中小型门派表面毕恭毕敬,背地里却又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巴不得等待个好机会趁火打劫,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虎落平阳的时机,怎么不好好出一口闷气! 苏尚君也不在乎,慢慢打量这次斗法大会与往届有何不同之处,心中若有所思。 江长安站在她身后,身为修行人士再加上江长安的五感六识就是本就是超乎常人的强大,他还是听到了一些人不是瞥向这边的方向,小声议论什么。 “师兄,快看,那不是青莲宗来人了吗,三年前在雷然宗手下输的这么惨,今天还有脸来,嘿,真是不嫌丢人,真不知道这个小娘们是怎么想的。” “师妹,我猜啊,今年他们还得被雷然宗给揍趴下不可,下一次也就不敢来了!” “雷然宗?以青莲宗的实力现在怕不得都上去分一块肉,我看还没轮到雷然宗这种大派出手,青莲宗就得被人耗死,哈哈!” “你看那苏大美人又带来一个小白脸,不知道这个小白脸能够挺过几局?哼!咦?师妹你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师兄,你可知站在苏尚君旁身穿白衣的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 “嗯?师妹你问这干嘛?” “哎呀,人家这不是听说昨日苏尚君带来的那个人打了雷然宗的雷大少爷,雷少好歹也是个练气期大圆满,人家这不是好奇是什么人么,快说快说嘛!” “不会,敢动手打雷大少!这次青莲宗和雷然宗算是真的闹掰了!”那人震惊的长大了嘴巴,见身披白衣的江长安瞟过来一眼,赶紧低下头不敢对视。“师妹,我也不知他叫什么,只知道百宝宅龙掌柜的好像叫他江公子,师妹,你怎么又往那儿看了?师妹,你脸怎么红了?师妹……” 苏尚君微笑道:“你好像很受欢迎啊,果然是人靠衣服马靠鞍……” 苏尚君半天听不到回应,扭头看去,只见江长安一脸认真的眺望百米远的对面,面色深沉。 褪去了以往不正经的模样,白衣如雪,虽有些看不习惯,却有真公子的姿态,高贵优雅,没有佛家的悲天悯人,也不尽是道门的超凡脱俗,像是不甘于沾染世俗又不得不去染指凡尘的人。 苏尚君心中平静的湖面突然荡起一丝涟漪,江长安觉察到了一丝异样,转过头来冲她眯眼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尚君内心突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像是极为害怕被江长安看出些什么,看出些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有双手互相捏着,局促不安。 “对面的就是雷然宗的人了?” 江长安这一问苏尚君赶紧回过神,对面的观望台方向站起一位瘦小枯干的中年人,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须眉尽白,头顶上稀稀疏疏的已见不到几根头发。他衣饰名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士,而在那间观望台上面刻写着雷然宗的标识。 “他叫雷玉山,也就是雷然宗目前的宗主。”苏尚君淡淡道。 在两人窃窃私语之时,雷玉山的目光一刻也未曾从江长安的身上离开。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查出来没有?”雷玉山横眉怒目,语气像是能喷出火来一样斥责道, 身旁的侍从神色为难,但主子既然发话只有连忙禀报:“禀宗主,属下已经派人下去,可查来查去,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小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江,属下跟随了一路,苏尚君也只是叫他江无赖,似是这甲子城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头!” “饭桶!我养你们有什么用!”雷玉山勃然大怒,自己的独自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还是在自己的地面上,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这件事传出去雷然宗名声必定大损! “龙郢那个老滑头呢?” “他从昨天这两人出来后就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有弟子负责跟着,不知道为什么,龙郢好像很害怕那个姓江的,仓皇而走,他只带走了店里的贵重之物,剩下的一大堆都留在原地。” 雷玉山冷哼道:“这个老东西,捅了篓子想一走了之!他犯的那些事儿我手里可都有证据,你跑一趟,把有关的这老家伙的罪证送到沧州官府!龙郢这个老东西,老夫早就说过,跟雷然宗作对,下场就是他最不想见到的!” “是!”弟子退了下去。 雷玉山心中吐了口气,以把柄控制一个人永远比利益捆绑来的要坚实划算,这一点还是学自江州江家的摘星楼,据说摘星楼中藏有许多人的把柄,以作制人之术! 江?! “江家!?!”雷玉山心中突然一震,一股凉意打心底升起,随后又安抚道:“不可能,江家弟子若是出外游历,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众人各自落座,期待已久的斗法大会直接开始,没有江长安意料中的先上来一人发话半个时辰的长篇大论,而是直入主题。 立于场中观望台上的共有八家门派,没有规则,各家可以各自挑战,点到为止,方法不定,可以斗法,亦可斗宝! 刚一开始,就有一个门派的观望台上跳下一个年方二十出头的年纪的青年男子,看上去比江长安高一些,他直接跃下观望台,行到广场中心位置,道:“在下裂山门一无名小卒,特来请教青莲宗的灵术,请不吝赐教。” “裂山门表面上和雷然宗没有什么关系,其实可以说是雷然宗的傀儡,这个胡雀也是雷玉山派来先行试探你的底细,三年前的时候已经是灵海境初期,现在不出意外的话,应当进入了灵海境中期,甚至是后期。”苏尚君看向江长安,眼神飘忽,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小心点儿……” 江长安笑了笑,一跃而下。 “来者姓名!”胡雀淡漠不屑道。 “江霸霸!”江长安抬首挺胸道。 正在喝水的苏尚君差点被呛着,缓了一会儿,嘴角带着殷殷笑意。 全场哄笑,胡雀脸色温怒:“混账!一会儿看你怎么笑得出来!” 一柄长剑出手飞向江长安,若长虹贯日,带有裂空之势! “飞剑!” 一些熟悉的人惊呼道,飞剑是胡雀的拿手法术,如今灵海境后期的实力倾付在这一剑之上,竟想要一剑分出胜负! 胡雀脸上露出讥嘲的狞笑,虽说点到为止,但是要是在这种情况下杀一个人顶多不过是失手杀人,况且有雷家作保,他的剑又快了几分! 在他人眼中,那红色的飞剑已经成了道细细的红线,快到了极致,寻常人甚至都无法看清剑身在何处! 江长安却能看的清清楚楚,那一柄长剑整个剑身是长约二尺的血色蜈蚣以金水浇筑而成,又刻画了符咒加持,虽没有任何锻造却完全封存住了血色蜈蚣的妖力与毒性,两边刀刃是蜈蚣千足注上了银针铁片,一旦蹭上,非死即残! 第五十七章 我帮你骂回去 江长安面色凝重。 这一把蜈蚣剑剑身上流转暗红色的荧光,一道蜈蚣虚影紧紧攀附在剑身之上,其中还喷出阵阵红色毒雾,一旦在人身上开出一道伤口这毒雾就会顺着伤口血液流进五脏六腑之中,不足片刻死于非命。 看来这蜈蚣至少已有百年道行,这胡雀能够得到这种宝物也想必来之不易,绝非一般法宝可比。纵是苏尚萱的那一把赤红法器长剑,怕也绝不是这蜈蚣的对手。 江长安看得明白,周围在座的各位道人修士见多识广,自然更不会不知。纷纷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倘若是自身处在局中该要如何应对,说来说去也没个定论,显然未能料到如此之局。 江长安抬手间手心聚气一团灵力,如同一团金色火焰,烧灼的空气哧哧作响!做好了所有的防御。 谁知蜈蚣飞剑上的蜈蚣幻影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转了一个角度从江长安身边擦身而过,一直围着江长安徘徊打转! 片刻之后,气定神闲的胡雀再也无法安定,脸上露出一丝急躁,飞剑对灵力消耗巨大,只这几瞬已经快抽掉了他身体灵力的一半之多,胡雀被逼无奈站了起来。 “吱吱……”他嘴里开始发出各种尖啸声,急得满面通红,御剑而去,可他每一次飞剑在接触到江长安方圆五米之内的时候都会惧怕的离开。 “畜生!还不快上!”胡雀低声咒骂道,最后就变成了跳着脚的骂。 江长安一脸不明所以的站在当场,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御姿态或是灵术都没摆出来,开始的时候江长安还保有防守的心思,到最后,干脆化去了手心的金火,抱着头饶有兴致的望着飞剑蜈蚣,场面有趣的很。 当着如此多的同道,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胡雀的脸都要滴出血来。 可是无论他所有方法用尽,那头血蜈只是绕着这一袭白衣打转。它转了一圈又是一圈,非旦不肯上前,反而越转越是向后,剑身上火红的蜈蚣虚影也渐渐淡去,但还在拼命挣扎,似要脱离剑身而去,不敢指向江长安的方向。 它竟不惜魂飞魄散也不愿靠近这白衣人! 所有的观看者都无比错愕震惊,同时确定这小子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神物,或是神秘的体质才有这种情况的出现,据说毒王谷的谷主天生就是万毒难侵的天难毒王体,兴许这小子也是个什么特殊体质也是难保的事。 江长安一边没有落下警惕,一边也在思索就是是何物让血蜈蚣心悸。 “吞月蛟!”江长安恍然大悟,如今自己身上能够对它产生威慑的也只能够是这样东西,哪怕被关进了神府中,身上仍有余息尚存。 “孽畜!找死!” 胡雀大骂一声,皱眉咬破舌尖,一滴精血飞去点到飞剑之上! 一瞬间胡雀面如金纸,神色萎靡不振,但脸上对江长安的恨意更浓,这一滴精血,可是损耗了他十年的道行! 精血入剑消融,血色蜈蚣的虚影像是受到了极大地刺激,仰天尖啸一声,眼睛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奋不顾身的朝着江长安冲去。 江长安重新凝聚金光正欲上前,谁知在飞剑再一次强行侵入无米之内的范围时,“砰”的一声连同蜈蚣妖魂和真身飞剑爆炸成一团血雾,一点渣滓都没有留下! 胡雀一口鲜血呛了出来,从鼻子嘴中流出,失了魂一样呆傻的望着江长安,一边摇头一边口中不住的呢喃:“为什么!为什么!” 江长安心中暗嗔吞月蛟残魂的强大,而周围所有人却是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有的说是飞剑无法承受胡雀的精血力量,但更多的是说江长安使用了什么相当厉害的秘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一瞬间的时间击杀飞剑,以至于速度快的连诸位修行之人都无法捕捉分毫。 可没有人知道,血红蜈蚣在飞向江长安的那一刻,他的身后总会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一头蛟龙的蓝色虚影,眼中藏有轻蔑,最后只是一个吐息,血色蜈蚣便难以承受炸成了一团血雾。 这是妖魂间绝对的威压!不同于单独的势,还有血统,天赋! 不论如何,此时的江长安已不再是刚站在台上时众人心中的小白脸,一群其他宗门的人就连再看向青莲宗观望台时候也感觉有一些不同,和往届不同! 这时自另外一个观望台上跳下一人,正是雷玉山,拍手称道:“好好好!”。 苏尚君见状也赶紧跳了下来,“雷宗主,真是别来无恙啊。” “老夫也是没有想到苏宗主这一次能来,而且还带来了这样一个英年才俊!”雷玉山呵呵笑道,不显山,不露水。 他看向江长安,笑道:“昨日在百宝宅不知可是这位姓江的小兄弟打的犬子?” 苏尚君面有难色,该来的总归是来了,当即沉下了脸对立道:“昨天的事就是雷大少爷不对在先,还希望雷宗主能明察此事。” “苏宗主这是哪里的话,犬子生性顽劣,这位小兄弟教训的好,本宗主也不是为了这件事而踏入这斗法场,只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苏宗主。” “请教不敢当,雷宗主请说!” 有了苏尚君这句话,雷玉山脸色刷的一下拉了下来,呵责道:“苏宗主,青莲宗当真以后要断掉与雷然宗的生意往来?要知道,青莲宗要是想要在嬴州继续待下去,就离不了我雷然宗!” 如今的雷然宗就像是几十年前青莲宗达到的地位,雷玉山确实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雷宗主,在百宝宅我说的话我想令公子已经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全告诉你了,我昨日所言,就是我真心所想所行!” “哼,看来你这是要亲手要将你老祖宗留下了的千年基业亲手折毁,要想不再履行协议也可以,就请苏宗主履行协议上所写,交出一千万两违约钱两!” “一千万两!”苏尚君蹙眉道:“哪里有什么违约钱两,协议书上明明写的是随时遵循意愿退出!” “白纸黑字,青莲宗还想要抵赖不成!再说了,签下契约的时候是你我两人各执一份,苏宗主若是能拿得出你手里的那一份证明不是这么多钱,本宗主也无话可说!”雷玉山一脸奸诈笑道。 苏尚君心下恼怒,当初签下契约之后当天夜晚在甲子城就被人窃走,她当时就断定是雷玉山所为,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雷玉山又笑着说道:“苏宗主,这些钱可不是雷某人一人的,若是归雷家所有,那凭你我交情,就算苏宗主不还这钱也不打紧,只是这些钱还要给那些手下兄弟们……我这还有一个办法,本宗主知道青莲宗并不是富庶之地,只要苏宗主愿意交出一物,青莲宗祖上前辈的秘法!” “不可能!”苏尚君面色渐渐幽冷。 青莲宗得以当年一跃成为嬴州宗门翘楚,传言是青莲宗掌门夫妇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个老者赠与的两套秘法,夫妻二人各执一本,留以传世,只不过后来越来越少的人知道这秘法去了什么地方,有的说是藏于青莲宗祠堂,但更多的说是被窃遗失,因为后来的青莲宗实力已经远不如当初。 这时雷玉山的手下恰到其时的喊道:“交出秘法!” 这一下像是一粒火星子点燃了燎原大火,一些其他宗门与青莲宗有过节的,甚至还有纯粹看热闹的也跟着扯着嗓子大喊,一时间四面八方传来相同的声音:“交出秘法!” 其中有不少人眼睛亮着闪光,心中盘算着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谁也不愿放过这个一飞冲天的大好机会。 “交出秘法……” “快把秘法交出来!” 雷玉山笑道:“苏宗主,你也看到了,人心所向,再说了,我们也不是非要秘法不可,只需要借来观上片刻便好!” “是啊,快交出来……” “交出秘法!” “无耻!”苏尚君戟指怒目,就连她自己都忘了上一次这么大发雷霆是多少年前的事,语气中透着一股倔强寒:“如果我非说不呢?” 雷玉山怒喝道:“哼!苏尚君,别不识好歹,今天若是不交出秘法,这个违约之事想必你的青莲宗也再难在嬴州立足了!” 苏尚君气的肩膀微微颤抖,千夫所指让她喘不过气来,没想到这次来到甲子城竟是这样的场面收场。 一股寒风吹来,入秋的风让人心寒。苏尚君下意识的抱起双臂,她俏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无奈和苦笑,这些年她苦心经营,一个人挑起全部重担,此时终于不堪重负,她无助的看着周围的叫嚣谩骂的人群,眼中晶莹渐渐聚集,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正在这时,肩上传来一股温暖。 “小妞儿,别怕,我再帮你骂回去就是了……” 第五十八章 玉碎 苏尚君心中欣喜正要转过身,就听到他温和笑道:“别动。” 江长安把白色的锦袍披在她的肩上,又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脑袋,苏尚君一怔,糟乱的心情仿佛一下被理顺,但眼中的那一份柔弱,此时面对着江长安没有任何防备,愣愣的看着江长安慢慢的给她系上玉颈前的绳结,又退了半步看了眼,笑道:“漂亮!” 苏尚君心尖一颤,全身一动也不动,只是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望着他。 雷玉山被无视那还坐得住,喝到:“姓江的小子,你不过充其量就是青莲宗的一个小小的先生,如果你愿意,完全可以来我的雷然宗,我给你长老职位如何?” “长老职位!”这一下周围的人可都像炸了锅一样,算是那样的实力,可以他的年龄也难以服众,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江长安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前途也是一片光明,雷玉山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也不为过。 “雷玉山?”江长安想了想他的名字,直呼道。 周遭又是一阵唏嘘声,雷玉山大怒道:“放肆!” “雷宗主别生气嘛,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有女儿吗?”江长安没来由问道。 “有又如何!”雷玉山喝到。 “要是有个禽兽把你的女儿扒光了给众人也不干些什么,就是过过眼,雷宗主以为如何?” “混账东西!老夫敲碎你所有牙齿拔了你的舌头,看你还如何猖狂!” 雷玉山一声断喝! 江长安瞬间魂魄像是受到了重大的冲击,肩上像盖上了万丈高山,整个身子都塌了下去,脑门上汗如雨下,大气也喘不出来一个。 就连想要上前援助的苏尚君也被这股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只这一下,江长安就如临大敌,雷玉山的实力绝对已经在灵海境之上,甚至已经突破了苏尚君所在的万象期,跨入了泉眼境的门槛! “小子,这就是你我的差距,蝼蚁仰望苍穹的差距,对于泉眼期的修士来说,杀一个灵海期就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雷玉山轻蔑道。 江长安心中也犟了起来,手中结印,一道火光冲入头顶云霄,化为了一头身披烈焰的遁炎鹰,遁炎鹰一声厉啸,朝着雷玉山冲去! “御灵师?”雷玉山狐疑道,抬手一道火球瞬间将遁炎鹰吞噬在内,渐渐化成灰烬! “现在,看你还有什么东西?!”雷玉山又一掌抬起,一个大火球向江长安击去,这个火球比先前的还要大两倍,还没有靠近,江长安就感觉到了炙烤的温度。可脚下像是木桩一样牢牢地钉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眼看到了生死关头。 这时,江长安身上再次发出微弱的光芒,灵力外溢,与先前召唤灵力化兽相同,这是五行先象诀的预兆! 可奇怪的是江长安这一次并没有结印吐咒,体内却有一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想要涨破身体而出! 江长安半信半疑,在众人的惊疑声中再一次掐动手诀,一声轻喝。 无数的蓝光于空中快速集结在一起,形成一个大致轮廓,若离若散。 “吼——”妖魂摇曳着硕大身姿,冲着雷玉山愤怒的嘶吼! 苏尚君呆呆的望着,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口中呢喃道:“吞——月——蛟!!!”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安静了片刻之后,顿时像炸开了锅! 但在惊叹江长安拥有吞月蛟之余,不由好奇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同时有两只契灵。 “两只契灵?世间不可能有这种人!”雷玉山惊疑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喊道:“五行仙象诀!” “你是江凌风什么人!”雷玉山魂魄都有些颤抖,语无伦次道:“江!你姓江!” 可江长安却没有时间回答,没有想到吞月蛟被收到了神府之中,剩下的余念作用竟然还这样巨大,和他凝练出的遁炎鹰不同,这是真正的妖魂! 现在他的必须要把这股力量发泄出来! 他手中结印的速度快到眼花缭乱,嘴中不断传出靡靡之音,眸子猛地睁开,大喝一声:“断!” “吼——” 吞天蛟似是挣脱了压制许久的束缚,一飞冲天,万丈之高,而后疾冲向雷玉山。深蓝色的光影像是天穹之外降下的一道蓝色光柱,勾连天地。 雷玉山脸色严峻,他不是没有还手的机会,只是眼下对方的身份还未确定,为了青莲宗莫名惹上了江家这个庞然大物,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蓝光从天边来到眼见只有一瞬,雷玉山来不及多想,火焰一样的灵气附着在双手之上,心中积攒火气,竟也丝毫不躲,掏出一把三寸宽的阔剑抬臂斩去。 嘭—— 巨大的碰撞在空气中荡开阵阵涟漪,谁都不后退一步,硕大的吞天蛟和雷玉山僵持在一起,雷玉山心中惊诧无比,硕大的吞天蛟蛟首抵在那一个比自己身躯小数十倍的人影上,放眼观去就是无比巨大的蛟影抵在地面一个红点之上,场面焦灼。 “这……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能够对抗渔霜剑!” “据说渔霜剑是铸甲圣者甲人兵所铸的一柄利器,传承千百年来剑下亡魂无数,也为雷然宗立下赫赫战功,今天竟会栽在一个小鬼手里!” 雷玉山心中有苦难言,他出剑之时保留大部分实力,不然以泉眼初期的实力怎么可能不敌一个灵海大圆满的人,可一切出乎了他的意料,眼前这个年轻人表面灵海圆满期,真实实力怕是已经达到了万象期初期。 如此一来他仓皇应对,心有余却乏力。他周围被深蓝色的气焰包围,周身像是有万千罡气煞风,像是无数刀刃从四面八方斩来,他身上的衣服阵阵破裂,转眼多了十多处伤势,伤口一道细细的红线,鲜血殷红。 雷玉山虎躯一震,突然他发现事情远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丝丝蓝色的气焰顺着伤口侵入,那些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溃烂,皮肉外翻,紧接着一股剧痛传来,身上的伤口还好脸颊和额头的两处伤口都能够看到皮肉下面的白骨,森森可怖。 就算有灵力愈合,也难以赶得上它腐烂的速度。 雷玉山急忙掏出一只瓷瓶,将一粒金丹倒在嘴里,那数十道伤口竟亮起一道微弱的金光,快速地愈合。 可就算是这样的办法,依旧是治标不治本,新的罡风又制造出新的伤口,新的伤口继续腐烂,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金丹的药效就会耗尽。 这时,雷玉山手中阔剑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一道裂纹从剑柄与剑格连接处破裂,雷玉山难以置信的看着阔剑节节崩裂。 “啪——” 整个阔剑应声而碎,雷玉山手中只徒留下一只剑柄,寒光黯淡消弭。 “剑……碎了!!!” “渔霜剑碎了!怎么可能?!” 雷玉山大吃一惊,见宝剑碎裂,怒火难抑,“狂子!” 渔霜剑碎裂之后,吞天蛟接着向雷玉山扑去,只这一个间歇的瞬息,雷玉山泉眼期实力完全爆发,对着吞天蛟看似只是抬手意的一拨,立刻如同拨云见日,一块深蓝就这样想风吹青烟一样消散。 江长安本来就有些难以控制这强大的魂魄,如今被雷玉山三下两拨,立马悄然散去。 “泉眼期!”江长安惊异的看着雷玉山,攥紧了拳头。 这就是绝对的等级带来的差异,是一些体质甚至是法宝无法追赶上的差异! 驱散了吞天蛟,雷玉山并没有继续攻击,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少了轻视,更多的变成了惊惧,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再次问道:“江凌风是你什么人?!” 就在这时,门前的侍卫高声喝道:“甲子城妙医轩温掌柜到——” “妙医轩?他们卖药的来凑什么热闹?”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妙医轩是谁的?那可是北海江家,江家大势拉拢人才早就是出了名的,这斗法大会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错过。” “往年也没有见其来过啊?” “这个……” 观场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到最后也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报告名号的话还没说罢,就见打大门口急匆匆的跑来一个年近半百的老者,身后一个年轻男子随从,正跑着摔了一跤,白头上发髻有些散乱,也顾不得华丽衣裳上的灰尘。 所有人都好奇老头为什么直接跑进场中时候,他已连滚带爬的跑到江长安面前,又后退了半步鞠礼道:“老奴妙医轩甲子城分号掌柜温求德,拜见四公子!” 温求德身为生意人,不敢妄自暴露江长安的身份,声音微不可查,却足以三丈远的雷玉山听得清清楚楚。 霎时,惊耳骇目。 第五十九章 三年足矣 雷玉山脸涨得通红,眼珠子瞪得溜圆,眉头紧皱,连头发都跟着抖动起来。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全身麻木。 他用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江长安,一时说不出话。 江长安笑道:“温掌柜,你怎么知道我来的?我这不过才来了一天,看来苗先宗的口信传的很快嘛。” 温求德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道:“老奴不敢私自插手公子自由,苗兄也是担心公子的安全才特意令老奴前来接应公子。” “是吗?那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是这个节骨眼上来呢?” 温求德正要解释,江长安手指放在嘴边“嘘”地住声,笑道:“不妨让我来猜一下,苗先宗确实让你来接应,只不过有的人就想看看我的笑话,最后见到情势危急实在逼不得已之下才出来。” 温求德不知不觉间脑袋两边豆大的汗珠顺着发鬓滴落,战战兢兢道:“四公子说笑了,这甲子城有谁人敢看公子的笑话?” 江长安似是漫不经心地围绕着温求德踱步转圈,轻声道:“可据我所知这个斗法大会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得再进入斗法城内,这时能够从大门走进来的,只有是事先就躲在观望台上观看战局的一群观众了,你说对,温掌柜。” “四公子,老奴,老奴……”温求德顿时语塞,吞吞吐吐。 苏尚君愣愣的看着,蓦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有很多事都埋在心里,直觉告诉她,他这个公子,并不快乐。 还好江长安给了个台阶,轻轻拍了拍温求德的肩膀,笑道:“不过现在来也不算晚。” “公子但有任何吩咐,老夫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温求德道。 “放心,用不着你去赴汤蹈火。”江长安道,“妙医轩和雷然宗近日有生意往来吗?” “禀报公子,雷然宗的药材一大半其实都是来自我们江家,前些天妙医轩刚往雷然宗送去了一批药材,价值一千三百万两银子,付了三百万两的定金,这剩下的还没有归还。” 江长安笑道:“真巧,雷宗主,这一千万两银子就当是青莲宗的违约金,从今以后,青莲宗与雷然宗没有半点关系!” 苏尚君缩在长袖中的手臂微微颤抖,一直以来青莲宗所有的苦难几乎都是她一个人扛过来,苏尚君是个要强的女子,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笑着从容面对,决不能哭。 可是在这一刻,却有两滴透明晶莹狠狠拜托了睫毛的阻拦,掐无声息得落下,滴在了她的心口,滚烫炽热的温度足以融化掉一切的心理防护与隔阂。 一千万两!这可是一千万两! 温求德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哈腰低头看着地面,冷汗啪啪落下,江公子的为人他虽未亲眼所见,但一些初始作风他还是偶有所闻,玩世不恭,好色纨绔,这就是他的第一印象。 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草率的决定这一千万两银子的去留。但是他也深知这位主决定的事情,就算江笑儒亲自来,恐怕也再难改变他的想法分毫。 讹到一大笔银子,雷玉山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连忙说道:“江公子,您看这都是误会嘛,这那有什么违约金的事,千万不要因为这一件事破坏了雷然宗与江家的交情啊。” 江长安端起那一纸契约,笑道:“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我江家岂能抵赖。” 随后脸色一转,对温求德说道:“温掌柜,传我命令,自今日起,撤掉整个神州妙医轩对雷然宗的分毫合作,盛古神州三千六百七十四家妙医轩,倘若要是让我知道谁还敢卖给雷家药材,哪怕是一根药草,老子掀了他的店,扒了他的皮!” “是!”温求德抬眼看了看苏尚君又赶紧低下,开始十分好奇小公子和这青莲宗究竟什么关系,能够值得这样做,难不成,真的如城中所传,这位是未来的江夫人? “江公子!江公子三思啊!江公子,这件事纯属误会啊!”雷玉山面色惨白,江家退出,那就意味着整个雷家的利益链就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缺口,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填补上这个缺口,没有药源,就会缺货,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江长安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无疑是说帮助雷然宗的就是与江家作对,其他世家跟风也好,与江家有意拉近关系也好,都会一同抵制雷然宗,雷家又可能就会面临着灭顶之灾! 和这些比起来,那一千万两都只能算得上是蝇头小利了。而且江家无论做什么都素来不吃亏,江家从雷然宗身上赚回这一千万两乃至更多,是迟早的事。 “江公子!”雷玉山面沉如水,声音变得淡漠,道:“江公子今日所做的一切决定想必都是为行一时之快,还望江公子能够深思熟虑之后再给出答复,说到底,江公子要的不就是一个面子嘛,雷某人便给你这个面子!” 雷玉山面色沉郁,刚才的哀求消失的无影无踪,朝着四面八方,大声道:“这次斗法大会,我雷然宗,自认败在青莲宗手中!” 哗—— 满场一片哗然,不过刚才这个姓江的小子能够震碎一位万象期大圆满强者的法器,况且又是成名已久的渔霜剑,可以说已经赢了。 当即剩下的站在观望台上的诸多宗门见雷然宗都败了,哪还敢去触那个霉头,没了开始的嚣张气焰。 江长安微微一笑,朝着温求德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也不多言,赶紧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一点都不愿呆着这个地方。 如今的江长安和三四年前的那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相比,简直天壤之别,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危机感,那种感觉他已经几十年都没有感受过了。 那个一直从头到尾都跟在他身后的随从突然开口问道:“爹,四公子这是真的让您去做这个恶人,看来雷然宗的日子以后是不好过了。” “咱们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温求德叹气道,江长安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这甲子城的妙医轩还得继续经营下去,没有了合作关系,那就是在雷然宗家门口抢生意,雷玉山怎么容得下他人。 “放心,爹,这些事就由孩儿去想,况且就算今天四公子不来,我也要去找一找雷然宗的麻烦。不过眼下孩儿最感到好奇的还是这位江四公子,杀伐果断,张弛有度,爹,这可是跟您平日里说的四公子不一样啊?” “不一样?”温求德苦笑道:“岂止是不一样,轻松说出三年前妙医轩的数量,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孩儿不禁开始好奇四公子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就像,就像换了一个人。” “不是改变,准确来说是觉醒!虎父岂会有犬子!” 温求德慈爱的看着他,规劝道:“惊蛰,听爹的,管好这甲子城里的妙医轩就行,不要踏入江家的纷争,这不是你我能承受的起的,更不是一个小小的温家能够承受的起的,你明白吗?” 温惊蛰宽慰笑道:“爹,您难道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如今江家形势未定,自从三年前三公子江凌风死后,江笑儒代为江家主要实务,可以说已经是半个家主,但江释空老家主却迟迟没有给这个位子,不是因为江笑儒双腿残疾,而是在等一个人,在等一个人回去——” “而这之后,就是争夺,就是契机,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孩儿不甘心一辈子守在这座城里,守着一间药铺!” 这些道理温求德哪里不明白,但是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江家世家传承之争,可不亚于宫闱之内的夺嫡。 温求德酸涩道:“都是兄弟,何必手足相残!这就是你刚才阻拦我早早去参见的原因?想要看一看他现在到了什么地步?” 温惊蛰微笑点头,显然结果让他非常满意。 温求德苍老的面容上勾起一丝笑意,故意问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站在二公子那边吗?怎么突然就变了?” 温惊蛰哑然失笑,道:“江笑儒手下多的是人才,况且他站的太高,您知道,孩儿最怕高了,倒不如在四公子那里,雪中送炭往往要比锦上添花来的实在,也让人记得更为深刻。孩儿已经决定,要助四公子坐上江家家主之位!” 他声音铿锵有力,抬手指向偌大甲子城:“就拿这甲子城,来当做见面礼,小是小了点,但加上雷然宗……应该够了……” “要多久?” “三年。” “才三年?” “三年,足矣!” 温惊蛰眺望向只剩一个模糊人影的雷玉山,眼神渐渐没了温度。 第六十章 刺杀 和江长安出手的几场相比,斗法大会后面几场可以说是索然无味,江长安和苏尚君看了一会儿就回了酒楼客栈休息。 回了房间,江长安紧闭好门栓以及窗户后,急忙进入神府镜之中。 体态矫健,犹人得志的吞月蛟正飞腾在山林之上,畅游天地之间。 显然这神府中虽然有让它失去自由的禁制,但却获得空前绝后的丰盛灵力,它活了上千年都未曾感受过这种真正活着的感觉。 再加上山峰之上本就有不少的灵药,虽然被江长安三年来采撷不少,更多的则是被他留了药种重新种在了山谷之中。留下的都是一些看不上眼的次品。 当然,这个次品仅限于在神府之中,拿出去也是让人震惊发狂的良药。 但就算是这样,剩下的药材也够吞月蛟饱餐一顿,身上蓝色的鳞片颜色逐渐加深,伤势渐渐痊愈,虚幻的身体渐渐有些凝固成实的征兆。 山林间的所有妖兽莫不奉之为王。 养虎为患,这也是江长安最担心的事,必须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最好是能够制约吞月蛟的方法,这段日子可没少为这件事发愁。 这一次斗法比试大会上受其影响就是一个不好的开端,接下来还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 见到江长安进来,吞月蛟吼啸一声降落早山顶巨石上,斜眸瞥了一眼江长安,阖眸小憩。 “还真是给你脸了。”江长安低骂道,但也只能过一过嘴瘾。 以吞月蛟如今的实力,绝不在雷玉山泉眼境之下,现在冲上去无疑是找死! 忽然之间,吞月蛟看向江长安背后的眼神惶恐不安,也顾不得继续嘲笑江长安,一头扎进山林,将身躯埋在葱郁茂林之中,这种恐怖的神态也只有神府中降下天雷的时候才出现过。 江长安纳闷的望了望月朗星稀的夜空,并没有听到雷声甚至没有一丝天雷征兆。 江长安转过身,顺着吞月蛟最后的眼神转身看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在山谷另一边,原本是毒雾障气的原始森林不知何时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山洞,看起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其中却穿出阵阵呜呜作响的风声,犹如鬼哭狼嚎。 “第二重秘境!” 江长安又惊又喜,整整过了三年的时间,其中经历了无数坎坷,原本以为寂灭的神府终于再度有了反应,怎能不让他高兴! 与此同时,一段文字显现在脑海: 丹者,单也,一者,单也。惟道无对,故名曰丹。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人得以一以长生! “这是什么意思?”江长安心存疑窦,这段话中所谈及的“丹”并不是指丹药,而是指修仙者体内的内丹,也就是武人常说的丹田。 每一个人都有丹田,只不过修行之人通过功法以及日复一日的勤苦练习让它不再普通,内藏乾坤世界,也为一挥一动提供所需的灵力。 可是这与这个山洞有什么关系? 江长安没有头脑发热冲进去,面对第一重秘境还能凭着一腔热血冲上山打探,那是因为地形开阔的原因,就算打探不成他也自信能够安全离开。 可如今忽然出现的山洞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完全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未知的恐怖,更何况就连吞月蛟都非常惧怕,这不得不让他从长计议。 到嘴边的肉吃不了,让人难受至极。 但好在别人也抢不走,江长安这才安心,在突破灵海境大圆满,晋升至万象境前,还是别打第二秘境的主意为好。 正在这时,江长安眼神一冷,外界酒楼房间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深夜给杀手蒙上了一层最好的掩护,一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辗转腾挪,几个翻身的功夫,从窗子翻进江长安的房间。 他从袖口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啐毒匕首,嗫儿着步子缓缓地向窗边走去—— 就在距离床边还有一步的距离,匕首快速出击,银辉撒进房间映在刀刃,随着快速出刀寒夜中划出一个漂亮的亮银弧线,稳稳穿透被子! 就在黑衣人心中暗喜之时,发觉到事情蹊跷。 手中紧握的匕首并没有传来穿透人肉的感觉,反而是刺破棉被之后直接钉入了硬实的床板。 “你是在找我吗?” 身后的声音恍然想起,一个富有磁性的温和声音,此刻却像魔鬼一样恐怖! 而后黑衣人惊讶的发现眼前之景竟然快速下落,视角随着头颅掉落下坠,咕噜噜滚带到自己的脚踝旁才停下,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的躯体还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他又看到自己的身子后面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手握着蓝色长剑的年轻人,面容清秀,笑容纯真。 他到死都不敢相信,一个杀人者竟然有这样的笑容。随着最后一丝意识的挣扎消磨,那具无头躯体也随之软塌塌的倒下来。 江长安没有再做耽搁,一个闪身跃出房外。 隔壁的客房之中,苏尚君像平常在青莲宗一样早早地就上床安寝,一个速度极快的人影闪身从窗而入,没有一点声响,人影逐渐靠近床边。 苏尚君灵识警觉下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挥动掌风劈砍而去! 可来人像是非常了解她的习惯,早早地扣住她右手脉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就要喊叫出声的嘴巴。 “是我,别出声!”江长安小声轻斥道,表情冷峻。 苏尚君被斥的一愣,浑身也不再反抗,江长安顺势一推,她半坐起来的身子又躺了回去,而江长安正好压在柔软娇躯之上,苏尚君惊惧之下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瞪得,脸上忽的升起两朵红云,温润的肌肤变得绯红,江长安的脸颊与她不过半尺的距离,借着月光甚至可以数清楚他的睫毛。 苏尚君的鼻息变得有些沉重,今天江长安在斗法大会上的所作所为她可是真正看在眼里刻在心里,越发觉得感动。 房间里落针可闻,极为安谧。 苏尚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飞快,可慢慢的她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再看向江长安,此刻却死死盯着门口。 “吱……” 房门被从外面拨开门栓之后慢慢推开,苏尚君表情还来不及惊愕,一个黑衣人影手执一把铁剑快速冲向窗边,刚要挥斩疾下,江长安已然出手。 金光灵气随着拳头打在来人胸口,一声闷响,他整个身体都瘫软倒地,没了生息。 “雷玉山的人,看来我们要赶紧离开了……”江长安沉声道。 “道理我都懂,但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手挪开……”苏尚君娇叱道,一张精致的小脸变得通红,话语强撑起厉色,但是眼神却不敢与江长安对视,飘忽闪躲。 江长安的刚才击杀了杀手之后,有意无意地放在了她的胸口上,之所以说有意无意,是因为虽然江长安看上去一脸无辜,但她却清晰感觉到对方在按住那柔软饱满处轻轻捏了两下。 “啊?哦,误会误会。”江长安扯开手挠了挠后脑勺笑道。他看了看苏尚君,莞尔一笑道:“真好看。” 苏尚君心神激荡,正要说些什么感激的话,但是到了嘴边又咽下,所有的感激话语也只能让这份心底的感动变得浅淡。 江长安起身收拾了着装。 “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夜会来?”苏尚君心神不宁地问道。 “那老家伙才不可能就让我们这么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夜不止这些人,快走!” 快速简单收拾一番,两个人以灵力竭力御行,一跃而起再落下已有数十丈远,速度一晃而过,可尽管如此依然能够感觉得到身后有几股灵力穷追不舍,紧紧跟在身后。 就这样不眠不休的跑了一天一夜,眼看早已出了甲子城数百里,那几个灵气才慢慢消失。 又不急不缓走了两天,终于见到了方道山的身影。 就这样,在第八天早上天空刚刚破晓之际,两个人才算真正回到了青莲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雷然宗落败的消息风似的传遍整个嬴州。 更让人惊讶的是让雷然宗承认败局的竟是青莲宗,修行门类的大小事宜本就受凡俗世人的关注,斗法大会虽算不上什么嬴州大会,但却是近来最惹人注目的事情。 第六十一章 传言 白衣掣血剑,神魂碎渔霜。 大街小巷随处都能够听到一个姓江的男子如何斗飞剑,道仙术,其中尽管带有夸大其实的部分,但也八九不离十,而这个青莲宗带去的这位白衣男子更让这些小老百姓津津乐道。 在青莲宗,江长安一时又成为了攀谈的热门人物。 “先生,您就给我们讲讲,就讲讲您是如何对法那只蜈蚣飞剑的!” “是啊是啊,坊间现在流传的版本可多了,究竟哪个是真的啊?” “先生讲讲……” 白衣书院的讲堂里,一群白衣弟子把江长安拥在正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接连问道。每个人都眼神炽热,带有崇拜,女的还好说,就连几个大男人也露出疯狂的神情。 江长安暗暗捏了把汗,凑起个笑脸,道:“你们觉得哪个是真的?” 胡莱抢先说道:“我觉得其中一个说法最真实,那就是先生化出魂灵直接把那柄飞剑的妖魂给活吞了,太帅了!” 一个女弟子不乐意道:“胡说,江先生这么儒雅,怎么会做这种粗鄙的事情。以我看,还不如另一个说法靠谱,江先生当时双目寒星,犹如两道利剑直刺入使用飞剑之人,那人抬头看去,只见半空之中一袭白衣,有若神助,未出一招一式,也不知怎的,落地之时,那柄血剑已是魂离魄散,掉在地上,成了把废剑!” “好!”这段直接用说书人口气讲出的过程立即得到了很多女性弟子的强烈支持,不为别的,就是一个字——帅! 江长安眉头紧皱,这不过才两天的时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还有,还有咱们先生对付那雷玉山的时候……”那位女弟子说的正起劲的时候,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苗先宗不知何时来到的,正哈腰候着,正晌午太阳猛烈,顶着一脑子细汗,看来等了有一段时间。 江长安与弟子交代了一下就出了院门。 苗先宗拖着着稍胖的身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嘴里喊着:“公子,有了!有了!”引得院内几位弟子跟着向里面微微侧目。 “公子,前些日子您让属下所查找的空店面有眉目了。您看……” 江长安问出了详细地址,又吩咐了一个白衣弟子告诉苏尚君动身前往,自己则先行一步。 两个人进入了嬴州城内,苗先宗在前带路,江长安抱着小丫头若若紧跟在后,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看好玩的东西,饰品一件没买,倒是若若的嘴里一直没有缺过吃的东西。 一路上苗先宗都是一言不发,甚至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嬴州地处中原平川,可以说是整个夏周国最为富庶之地。 没过多久,苏尚君如约赶了上来。 隔着很远就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看着江长安身上穿着她亲手挑选的白色狐裘,嘴角不自主的勾了起来,但转念又想起了那天在客栈时候的觎旎场景,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烫,不敢直视。等快步走到跟前,就看见他怀中抱着一个女子。 她竟没有问道江长安此行去嬴州城干什么,而是定睛看了片刻江长安怀中的纯净可爱的女子,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问道:“这位是?” 刚才还笑呵呵的,转眼就又成了一座冰山,这种反转速度让人惊讶。 “苏大小姐终于来了。”江长安笑道,“若若,一个笨丫头!若若,这位你应该知道?” 小丫头两眼瞪得溜圆,抹了把嘴上的残渣,甜甜笑道:“若若见过苏姐姐……” “若若不用行礼这么客气。”苏尚君淡淡笑道。 小丫头疑惑道:“若若没有说行礼的话啊,若若本来就见过苏姐姐啊,只是苏姐姐你平日看不到若若而已。” “……” “笨丫头就是笨,苏大小姐不要在意。” “去嬴州城何事?”冷静下来,苏尚君这才问起江长安的目的。 江长安笑道:“青莲宗盈利之所以少,是因为没有第一手的药源,必须要经手雷然宗才能获得药材,这样的话,其中的价格成本无疑是上升了几个档次,而丹药卖出价格低廉主要也是这一个原因,你们把练就的丹药放到雷然宗去卖出,不得不说,敢做这样的买卖,你祖上可真有气魄。” 苏尚君自然知道江长安话里有话,但是现今的买卖方式确实问题极大是不争的事实,她脸上现出一抹无奈,苦笑道:“其实千百年的时间,青莲宗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加上多年前,门内大乱平定之后,数十个宗族趁火打劫,青莲宗八面受敌,孤立无援,我父亲,也是上一任家主不得已之下,就与雷然宗达成了生意共识,青莲宗才得以保全,却也是苟延残喘。” “你问这些干什么?”苏尚君好奇道。 “你怎么想的?青莲宗以后该如何?” 苏尚君摇头,眉宇间充斥着一丝忧愁,道:“不知道。药源难寻,我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储药室的药材只能够维持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估计就要下山采药。” 她的目光依旧坚定不移,这一种情况下完全可以放弃炼丹一脉,但苏尚君语气坚毅,没有一点要放弃的意思。 “妙医轩。” 江长安说道,“以后妙医轩就是一手的药源,苗先宗会把药材以最低的价格卖给你。” 苏尚君微微惊愕,片刻之后忽的一笑,还道是以为他开玩笑,道:“就算有药源也是没用,据我所知江家从不使用别家丹药,也从不接收,如此练就的丹药没有地方卖出,倒是可惜。” 江长安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的丹药自己卖出?” “自己卖出?”苏尚君显然被江长安的这个想法吸引,但随即否决,道:“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一来没有售卖的店面,二来,没有客源,谈何容易。” “没有客源可以积攒,至于店面,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目的。”江长安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苏尚君这才意识到江长安根本就没有开玩笑,但还是保留一份怀疑,毕竟在嬴州繁荣阶段得到一块店面,难如登天。 一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万人街,离老远只见在十字巷口不远处,也是整个古川镇极为繁华地段,伫立着一座三层大阁楼,翘角飞檐,形态自若,气势非凡。向上眺望隐约可以看到屋顶的琉璃石瓦,在夜晚月影之下闪着莹莹碎点,完美的点缀在半空中,阁楼坐西朝东,每日应日出而开,加上色显典雅,呈好看的桐木之色,更是添得几分朴实大方。江长安围着转了一圈,不论是格局布置还是位置所处都是极佳,就是不知这家阁楼主人抽什么风要急于出手。 “果然是个好地方!”江长安赞叹道。 “公子,您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这处阁楼原本就是一家客栈,只不过那掌柜的平时太过重蝇头小利,不谋大势,这客栈经营不善日渐衰败,都快撑不下去了,这老家伙鱼肉乡里的坏事没少做!等会儿你就尽情砍价,听说前一阵他儿子又犯了点事,好像是杀了一个富商家的小姐,急需一笔重银打点官府,所以才急于出手。”苗先宗大气大喘道。 屋内一尘不染,打扫的干干净净,想来是断了生意,只有桌椅板凳和小二。进了门去二人直接道明了来意,那小二便直接带着两人上了三楼。 第六十二章 赤裸裸的威胁 老板是个极为儒雅的五十来岁的老人,驼背弯身老态龙钟,奸商精明的神色却不减分毫,根本不像是身体有所缺陷的人。 两人还未开口,小二就已经向掌柜的禀明了来意,苗先宗像是与其有些相识,寒暄了两句切入了主题:“钱掌柜,这位小兄弟是我一位来自京城远道而来的挚友,江长安,听闻您要将这阁楼转手而出,而我小兄弟刚好要寻处地界儿置办家业。” “咳咳,既然是苗掌柜推荐,老朽自是不敢怠慢,只要价钱公道这件事情好说。”钱掌柜咳嗽说道,声音稍显沙哑。 江长安来之前早已经换上了先前新买的黑色衣袍,配着高挑身形显得高贵神秘,怀里抱着的若若柔荑中把玩着一颗夜明珠,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那颗夜明珠,正是江长安在百宝宅中顺出来的上品宝珠,足有小半个拳头大,此刻却在小丫头手中把握不住似的,让人很担心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钱掌柜生意场上混迹多年,也算是牛鬼蛇神全都见过,可谓是识人无数。可他此刻看着小丫头手中的夜明珠,再看江长安仍旧是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打心底钻出,越来越强烈。 “呵呵,贵客登门江公子还请恕老朽不能亲自迎接,江长安既是由京城而来,那令尊是?”钱掌柜微微眯起了眼缝试探道,能与被苗掌柜这么尊敬的人,想必来历不浅啊! 江长安哪能看不出对方意图,浅浅笑道:“家父也不是什么声名显赫之人,不过就是在京城一处弹丸之地操持着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不过就是一家书院,随便教了些灵修弟子,没事儿传些灵术,让他们出城杀些妖兽什么的,上不了大雅之堂,不提也罢!” 江长安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江家是开的有修行书院,但却唯独京州没有,或者说早在江凌风死后,京城就不再有江家任何产业。 这钱掌柜既然为人小气唯利是图,店铺急于出手,既然苗先宗又帮其加上了这个高来历,自己索性再利用一下开灵修书院这个梗,要知道在盛古神州,能够教得灵修者桃李满天下之人,必然不简单。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论官场还是商途,只要是老江湖都知道,最难对付的不是表面刀枪难啃的家伙,最可怕的是表面笑意盈盈一个,实则心中藏有万千暗箭毒针,稍不留神变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完败下场,活了五十来年,钱掌柜对这种浅显的道理还是看得出的。 钱掌柜表面镇定,心中已是激流涌动,开玩笑,祖上位处都城,府上时世代以扶持灵修者为业,怎么可能是小人物。 看着江长安快速转动的妖元,钱掌柜的内心更为忐忑了:“一看江公子便知不是凡夫俗子,只是最近已有多人打听询问了这个价格,看在江公子与白公子又是好友,这客栈便以八千八百两卖予公子,凑个吉利数公子以为如何?” “嗯……”江长安淡漠地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浓,怪腔说道:“这个价钱倒也是值得,正好过些日子,我那些师哥师姐们会来妖裔山脉狩猎高阶妖兽,就想着赶快买下来整改一下留他们小住几日,花些日子开张赚些银子,听到这个好价格,说不定,他们还要亲自感谢感谢您呢!哈哈!” 江长安刻意将“感谢”两个字眼咬得格外清晰深狠。 钱掌柜眉头一挑,还未开口,就见若若好奇的望着江长安,问道:“叫花哥哥,你这是威胁吗?” 身后苗先宗被这两个字吓得不轻,剧烈咳嗽起来,在座的都是老江湖,江长安这么明显的威胁谁听不出来,但这位小主竟然就这样公然放声说出来了,无疑是在给公子添堵。 钱掌柜也微微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按道理哪个富贵公子愿意在身边留下这样一个惹事多嘴的人。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尴尬,空气都静的可怕。 江长安不禁莞尔,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的琼鼻,微微一笑,宠溺道:“就你聪明,不过若若说的可不全对哦,直接说出来的才叫威胁,像哥哥这样拐弯抹角说出来的,就不能称之为威胁。” “那叫什么?” “勉强算恐吓。”江长安认真道。 “哦——”若若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最后又觉得太过复杂,狠狠甩了甩头。 “恐吓你老母!”钱掌柜都要吐血了只能在心中骂个不停。 威胁!脱了裤子在大街上奔腾的威胁! 苗先宗心中的惊讶程度并不比钱掌柜的弱,从来有见过这样做生意的,也算是开了眼界。帮衬道:“钱掌柜,江公子的时间可是很珍贵,行或是不行您就撂句话,大不了这生意做不成咱们还是朋友,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呵呵。” 钱掌柜闻言却是以为江长安即刻要走,急忙讪讪地陪着笑容道:“公子,这个价钱的事情肯定是有待商榷的嘛,这买卖不就是因为有了买才有卖的嘛,价钱的事不就是谈出来的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长安笑容散去摇头道:“钱掌柜,我们家就是一破灵修院,没几个钱,其实我买这栋楼阁主要就是为了各位同门着想,这也是我家老爷子的意思,若是成,还请钱掌柜多拿出来些诚意,当然,这如果不成呢,钱掌柜也不用担心什么,家里那边我自会去解释,只是我这嘴啊有时候,它不听我的,多说一句少说一句的都是再正常不过了,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考虑您的儿子啊!。” 钱掌柜突然发现自己的厚脸皮坑人程度远远不及面前的少年分毫,他抹了把额前冷汗,商怕什么,怕官,要是对方背景相当深厚,在自己和自己儿子身上犯的那些事儿稍微添油加醋做些文章,到时候那局面就难以控制了。 钱掌柜打了个冷战想了想咬牙道:“那便八千两卖予公子!” “好,钱掌柜果然是明白人!” 江长安心中暗乐不已,再用两千两请个伙计另算上装修整改一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在江州这种唯利是图欺软怕硬之人可不少见,对付起来无非就是威逼利诱。 而坐在一旁的苗先宗都快看傻了。见过砍价的,但没见过讹价的。 签了契约,交钱拿了房契地契,剩下的就由苗先宗和苏尚君去谈,以苏尚君的精明程度想必也是不成问题,而苗先宗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丹药铺开张,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苏尚君下意识的握住江长安的手臂,激动地颤抖,这就意味着从今以后青莲宗所炼的丹药可以自销,双方直接交易,利益远超之前数十倍。 整日口口声声说着青莲宗重回强盛,可说白了,强盛的源头就是钱,现在这一个致命的问题彻底根除,叫她如何不激动! 江长安笑着打趣道:“这八千两银子我可是没有啊,大宗主,这就要看你的了。” “我青莲宗就算再穷,八千两还是能够掏的出来的。”苏尚君如沐暖阳,心中分外感动。 又交代了几句,苗先宗和苏尚君先行下楼去商议,江长安走在最后面。 正要下楼,却听身后钱掌柜倏忽喊道:“江公子!” “钱掌柜,还有什么事吗?”江长安狐疑道。 “江公子,劝您一句,这便宜的茶虽便宜,但不一定喝的安全,您说,是?” 钱掌柜笑着说道,刚才的沮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绵里藏针,在人不设防刺穿胸膛。 那一瞬间,江长安仿佛有一种错觉,面前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要卖店赎子的愁苦老者,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人。 江长安脸色一沉,就听钱掌柜一张严肃的表情突然转笑,道:“江公子,老夫只是开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 “不会。”江长安呵呵笑道:“我也告诉钱掌柜一句,再便宜的茶,都是干净安全的,不安全的,是人心。” 钱掌柜不再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天色已经深了,江长安没急着回酒馆,而是带着摸不着头脑的若若走到了依旧热闹的万人街。 两人逛了一会儿,就来到湖前,偶尔西风荡着涟漪,远处炬火就像点点星烛,映在湖面泛起赤霞斑斓。 “叫花哥哥,你怎么皱着眉头啊?” 小丫头依偎在江长安的怀里。精致小脸也变得失落,道:“我们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江长安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上一次你离开沧州来方道山之前,就是这样在一个湖前站了整整一个晚上,若若记得可清了。”若若道。 江长安嗤的笑出了声,这小丫头就像一个开心果,总能给他带来无尽的欢乐,道:“是,若若最聪明了!” 见叫花哥哥夸赞,若若咯咯笑个不停,但又快速变得消沉,想一会儿,还是问道:“这次去哪儿?” “若若想去哪儿?” “哥哥去哪儿,若若就去哪儿。” 江长安难得不叫她一次笨丫头,可若若却丝毫高兴不来,她知道,每逢莫名伤感时,他总是这样站在镜湖前,长夜中隐隐传来一声声幽幽叹息,似含了万千离愁别恨,若若不懂他为何叹息,但却记得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垫脚望向北方,那一双明眸中,无泪无笑,凭月看去,唯有无限波涛。 第六十三章 小妮子的邀请 又过了几日。 苏尚萱一路小跑地来到后山居所。 “江长安!江长安!”苏尚萱大声喊到。没人应答,又见到门敞着门缝,凑近扒开来观看。 一个瘦小的女子身影,正在厨案前来回走动忙碌,不时还发出轻声叹息。 听到动静,若若高兴的转过头,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连忙躲到房间一角,惊慌失措。 “你是谁?怎么会在大坏蛋的房间里?”苏尚萱疑惑道。 若若低下头瞥向一旁,不敢看向苏尚萱的眼睛。 “本副宗主可从没见过你。”苏尚萱审视着眼前这个身形纤瘦眼神清灵的女孩儿,自言自语道:“刺客?看起来不像啊,小偷?就你这身板偷了东西也搬不走啊?况且这个家伙也没什么值得偷的。” 想不出来苏尚萱动用最直接的手段,一步步向墙角逼去。 冷喝道:“快说,你来青莲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若若惊吓地蜷缩在墙角,口中呢喃。 “叫花哥哥……” 砰! 木门撞击破开。 “大坏蛋,她……”苏尚萱话说到一半停住,眼前江长安浑身是血,脸肿鼻青,邋遢之极。 但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江长安此时身上浓烈的杀气,布满了整间房屋,让人心念寒冷颤抖,这是真正的杀气,没有经历过无数次的杀戮,就算再强也绝不可能散发这等威压。 “叫花哥哥!” 若若急忙奔来,显然不受影响,不顾满身的血迹直接扑入江长安的怀中,用尽浑身的力气紧紧抱住。 “没事了,丫头。”江长安想要摸头安慰,手抬到一半见手上沾满了血迹又不得不放下。 那一刻苏尚萱才觉得全身忽的轻松无比,所同卸下了万丈高山。 江长安此刻更加坚定这丫头的身份不会简单,至少她受到危险江长安可以感知到一清二楚。今日江长安本正在如往常一样在神府中撞击着后山山石以日常锻炼,忽然灵元一阵剧痛,灵丹剧烈震动,那是一种类似天生本能的危险,趋使他抵御,也就有了这一幕。 “苏二小姐,今天不是已经没有晚课了么?大晚上的来我这莫非是对有什么企图?先说好,炼药师炼药,御灵是御灵,想学其他什么特殊技巧的要另行收费。” 苏尚萱就算再傻看到江长安猥琐的目光也能听出话中含义。 “本大小姐今天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见识” 苏尚萱今天打扮的确实极为妖艳。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两朵淡蓝色的祥云图,金线交织出了几朵小花,胸前是宽片白色锦缎裹胸,领口却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却加浓妆,嘴唇涂得鲜红,眉目间竟有几分与年龄相悖的妖媚姿态,勾人心弦。 “要稳,要稳。”江长安心中低声默念,稍微安抚了下狂野跳动的血液。 “今晚本大小姐一个朋友做东请客玩乐,去山下城里最繁华的地方,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那个,你别多想,我这是为了感谢你上一次救了我的性命,这次有这样一个机会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不去!”江长安毫不犹豫回道。同时腾出一只干净的手擦去了丫头身侧蹭到的灰尘。 若若傻笑,其它的她不问。 “不去?那可惜了,听说到时捧场的每个人都有一百两的赏银呢。”苏尚萱满脸痛惜道。 “等我整理一下!”江长安光一般冲出门口,奔向屋后清泉。 半盏茶的功夫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照了照镜子,又看了看自己,如此反复几遍后江长安满脸惭愧:“老兄,看来看去还是没你帅!” “先说好,我去是因为你的盛情邀请,不是为了那区区一百两银子。” 苏尚萱发誓这一个时辰翻得白眼都比得上她一个月的。 “她……怎么办?”苏尚萱小心问到,她能够感觉到这个叫若若的女子与江长安的关系非同一般。 “丫头当然跟着去,我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山上。”江长安坚定不移道。 这句小丫头竟是听懂了,显得意外的愉悦。 苏尚萱问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 江长安一脸正气,说道:“像多领一份银子这种事当然是次要的!” 苏尚萱:“……” …… 圣人曾经说过,人永远都无法预料到两个女人在一起时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当然具体是哪个圣人江长安是记不起了,不过这句话在他心里一直被奉若神明。 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方才还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就成了要好的朋友,反倒是把江长安晾在了一旁。 顺利悄悄出了青莲宗,来到了山下,已有三人等候,两男一女,两个男子俱是公子哥打扮,锦衣华裳绫罗绸缎,身份不俗。 那女子娇媚地靠在那名体型瘦高的公子哥旁边,大体是个风骚货。 那瘦高男子笑着走过来说道:“没想到啊,一起长起来的苏魔女竟然也会带朋友来。” “这个有点壮的叫林太羽,那个又瘦又高的叫薛飞,至于另一个,我也不清楚。”苏尚萱对着江长安解释道。 薛飞嘿嘿笑道:“尚萱,这可是你未来的嫂子,秋霜。” 那女子也配合着露出盈盈笑意,但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皮笑肉不笑:“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尚萱妹妹是,我是与偶然和两位公子的朋友,你直接叫我秋霜就行了。” 苏尚萱显然看不惯名叫秋霜女子的做派,并没有多做回应。 见到苏尚萱如约而至那名体态健硕的林太羽也走了过来。 “尚萱。” 林太羽见到身后跟来的江长安两人,连忙问道:“这两位是?” 苏尚萱突然挽住江长安的手臂,回道:“这是我的授课先生,也是我朋友,江长安。那个小丫头也是我朋友。” 场面一时安静。 这怎么看也不像只是普通朋友的样子。要知道苏大魔女心高气傲,长这么大除了宋老头和苏尚君还没见过她与谁如此亲密过,先不论真假,就这个举止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得起的。 薛飞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几人的一举一动。 林太羽静静得盯着江长安,上上下下扫视了个遍。 江长安这才明白,“合着老子被一个小丫头利用了!”,这不就是典型的挡箭牌设定吗?老到掉牙的伎俩。 “那个别误会……” 正欲辩解,苏尚萱赶紧偏过身子,侧在江长安耳边利用灵力说道:“再加十两,帮我!” 十两!江长安一脸奸笑,“二十两!” “你!你这是敲诈!”苏尚萱气的嘟着嘴,见江长安完全不为所动苦着脸道:“成交。” 两人灵力交流,眉来眼去在另外几人眼中自然成了无声的打情骂俏,林太羽的脸更加阴沉。 “江兄弟刚刚想说什么?”林太羽问道。 “没什么,我说你们别误会了,我和苏二小姐的关系可是纯洁的像一张白纸一样。”江长安笑容可掬,一把揽住苏尚萱的柳腰,小魔女身子一僵,差点叫出声,赶紧恢复了常态,还要对这个大坏蛋陪出笑脸。 “狂妄!”林太羽内心已经对江长安判了死刑。 谁知若若看着这一幕,眼中竟有不甘,也拼命地搂住了江长安的腰,伏在胸口。 “你……”林太羽脸色温怒。 见气氛有些诡异,薛飞连忙开口道:“哎呦,不巧,这火牛虎只有两头,我和秋霜一骑,太羽哥和尚萱一骑,没考虑到江兄弟会来,实在是对不住。”薛飞笑道。 逐客,无非就是逐客而已,还说得那么绕口。 江长安暗自打量了一下这个瘦高男子,面容清秀,给人干练精明的感觉。 “没关系,我和笨丫头走着去就行。”江长安回道。哼,没给银子还想让本公子离开,可笑。 说着向城门走去。 苏尚萱见状连忙跟道:“那个,我最近身体有些感染风寒,多走走好。” “感染风寒?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也能想的出来。” 这时那个名叫秋霜的女子开口笑道:“既然是这样,我也与尚萱妹妹一同而行,多一个人也好互相照应。”说完向薛飞使了个眼色。苏尚萱不好推辞,只好转头默许。 既然有人盯着,林太羽脸色缓和了一些,和薛飞一人一骑朝着嬴州城奔去,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江长安,江长安!” 苏尚萱喊了几声听不到回应,回身看去,那个大坏蛋正直勾勾的盯着秋霜,而后者也是媚眼情动,像极了一对奸夫淫妇。 第六十四章 自古做妓最是难 苏尚萱本来就对秋霜抱有敌意,如此更是无法忍受。 “哼!大坏蛋!若若,我们走!”说完也不顾小丫头感受,直接将其从江长安手中夺走。 自始至终,江长安的目光都没曾从秋霜身上离开。 两人走的很慢,以至于被两个丫头远远甩在了身后。 秋风,愈发冷了。 “她们都已经走远了,你就不想对人家说些什么吗?”秋霜故意弯了下腰,胸前一道完美高耸的弧度,微敞的低领可以清晰看到大片的诱人白色,娇艳红唇媚笑不止,吐气如兰道:“无常。” 江长安不语。 “真没想到在这里能够见到你,行里人都说无常执行任务失误没能回家,真没想到你还活着。” 两个人都明白,这个家,指的不是江州,而是沧州,这个被誉为杀手之都的州城。 秋霜说罢意图在江长安脸上找到些反应,可是她失望了,无常脸上有的只是不知所云的迷茫,甚至竟然还有一点无辜。 “你难道就真的不想知道沧州局势现今如何吗?” 这种挫败感让她难以接受,在沧州那种乱处杀手聚集之地,她与江长安一样都是小有名气,但互相却几乎从没见过面,只有一次两人曾有一面之缘,尽管如此,秋霜仍旧能够清晰记得,这张俊秀脸庞上的阵阵坏笑,无赖之极。 “你能不能说两句?哪怕一个字也成。”秋霜无奈了。 江长安终于恋恋不舍地收起了视线,眼神轻佻,轻声吟道:“惊涛骇浪扑面来,汹涌无风自荡漾。” 秋霜愣神,满脸疑惑。 江长安又望向秋霜嘴角向下半尺位置,啧啧称奇:“深不可测,重峦叠嶂,这是何等的奇尺大乳!” 额…… 秋霜有些怀疑自己判断了。 “太羽哥,你觉得那个江长安怎么样?”两头火牛虎进入城中自然引来种种目光,在漆黑的夜里更加醒目,薛飞不喜欢成为焦点的感觉,微微皱眉问道。 “嚣张!”林太羽面沉如水,声音有些阴厉,“嚣张不是坏事,但也要看自身有没有嚣张的本钱,他一个教习先生难道还会有什么隐藏背景或者是一个隐藏的高手?哼!就算如此,最好不要对尚萱有什么企图,不然我废了他!” 作为一个万象境初期强者,以及嬴州四公子之首的身份,林太羽确实有这种自信。 “这点我倒是与太羽哥有不同的看法,我恰恰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而且,绝对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有一种预感,这个人,要么成为朋友,要么成为路人,最差也不能成为敌人。话说回来,昨夜我见天辰大好便趁势卜了一卦。” “结果如何?”林太羽问道。 薛飞笑了笑,轻轻挥了一鞭,坐下火牛虎加速奔袭而去,留下朗朗笑声:“大吉,贵人来,宜出行。” …… 夏周国拥地十九州,最是解风情、了温柔的地方不是第一险境北海江州,更不是东部乱地沧州,而是位处中部的富庶之地嬴州。 中嬴尽风流,最是君雅楼。 只从这一句打油诗就可以看出君雅楼干的是什么行当。但作为嬴州最大的青楼,青楼可能去的极多的是男人,但君雅楼的回头客中女子却不比男子少。 主要得益于这君雅楼不仅是大俗之地更有大雅之处。客人能够想到以及想不到的的君雅楼则是应有尽有,其中便囊括了赌坊,戏场,棋馆,甚至有一条巷街布满了酒食美味,上好佳肴。 可以说是整个嬴州,最热闹最好玩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这个产业是皇室九皇子夏己的私有产业,虽然大家私下都知道,但都心照不宣。 相传当年的君雅楼,曾出过一位倾城倾国之资的美人,引得嬴州两大富甲一方的商贾闹得不可开交,结果还出了人名,甚至有传闻说此事传到了京城,当代皇帝不顾众臣阻拦执意微服私访,只求一睹那女子的倾城之姿倾国之貌。 当然这一切都是街角深巷说书人求生之活,无证可查。 至今还有名怜在君雅楼中讲说此事,所以也不排除君雅楼本家为了盈利的生出的手段。 因为据说自那倾国美人之后,君雅楼再没有比肩的名动天下的花魁。 不过最近的君雅楼倒是来了一位,没来几日便夺得了花魁的响亮名号,并且响动了整个嬴州,颇有些当年的影子。 当然在江长安眼中,这与前一次没什么不同。生意维持不下去了,就花重金雇通城中各条野路子散播传言,招的满城尽相往之。 江长安始终认为最辛苦的生计便是娼妓,就冲大冷天儿的还要站外面抖着画扇这份认真,就够尊敬。 不过林太羽你丫的想泡妞竟然带人家来青楼,活该一直没有成功。看苏尚萱司空见惯的样子想必已经提前知道。 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作为一个弟子想要学习什么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嘛,何必来这种乌烟瘴气之地,身为一个先生我应该有这种为弟子解惑的行动,正所谓舍我一人身,幸福千万人。江长安恨铁不成钢地嘟嘟囔囔道。 走了一个时辰,几人终于来到鎏金镶银的万花楼。 君雅楼的大掌柜的当年也是位美貌夺魂的可人,这些年君雅楼虽是不比往日盛名,但捞金的手段可是多了不少,整座君雅楼也跟着水涨船高,渐渐也无几人见过这位掌柜的亲自出门迎接过谁。 将火牛虎交于小倌,一群人浩浩荡荡向正门走去。 正向迎来一个美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哎呦,我说这今儿个的风怎么老是吹个不停呢,原来是来了贵客了啊!” 刚到门口林太羽便抽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塞入对方的领口,狂笑一声道: “赵姐,真是许久不见更加漂亮了。看你这君雅楼整天流金淌银最近生意不错嘛,这样下去看来指望赵姐重操旧业是没戏了?我可听人说你当年可是迷的许多出家人都是神魂颠倒啊,哈哈。” 赵姐挥动圆扇扑弄出些许好闻的香粉,娇媚笑道:“林公子只要愿意整个嬴州谁敢不给您几分面子啊,只是我这人老珠黄哪里还敢高攀啊,赵姐给你找了几个姑娘好好陪几位玩儿的尽兴。” “今天还是算了,不过改天再来讨教时赵姐千万不要忘了今日所言啊,哈哈!” 虽然与赵姐肆意调笑,但林太羽眼神却飘忽进内阁,几个同样衣着显赫的富家子弟聊的正欢。顿时眼神冷冽。 “今天的君雅楼还真是热闹的很啊,岳公子也在啊?” 赵姐脸色为难,整个嬴州谁不知道四公子,为首是林家的林太羽第二位便是智计超群的薛家大少爷薛飞,这第三位便是此刻楼内左右拥美的岳家独子岳守金。 本来两人都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岳守金暗地却对拍在林太羽之下极为不满,一个月前命人揍了林大公子的一个贴身下人。 以护短出名的林太羽哪还咽得下这口恶气,当即率人冲进岳家将打人者揪出,又于岳府门前将其鞭打致死。 事后因林太羽父亲乃是嬴州一城之主手握兵权,并且是他岳守金有错在先这件事也只好不了了之。 两人的梁子也就此正式结下。 这两边,君雅楼可不是随便都能惹的起的。 相比较之下薛飞更加冷静,走近轻松笑道: “赵姐您放心,我们这次来并不是来惹事情的,而是单纯来玩乐,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也绝对不会将君雅楼卷进去的。” 赵姐面露苦涩,连智公子都这么说了今天晚上八成是要出些事情了。不会卷进去?鬼才信! 精通人世的赵姐挤着笑脸,却完全没了刚才的热情,说道:“公子说的哪里话,赵姐只是怕林公子要是在这里受到一点惊扰,州牧大人还不得把我的君雅楼给封喽。” 江长安看得暗叹不已,这就像是你被人强暴了还要返回来问别人玩的是否舒服一样。 “真是行行出状元,做妓最是难,这该死的贞节牌坊还真是难立啊。” 第六十五章 亭论 打踏入君雅楼开始,薛飞就一直观察着江长安的一举一动,他想不通,这样一个普通的男人是如何入了青莲宗小魔女的法眼。而且薛飞发现不仅是苏尚萱就连秋霜也时不时地将目光瞟向江长安。 可当他问起秋霜时,后者总是会找一堆无关的理由试图搪塞,如果说苏尚萱是日久生情勉强还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秋霜是怎么回事? 而且君雅楼作为赢洲最为繁华辉煌之处,整个夏周国放眼望去这样的地方除却各大宗门世家,屈指可数。可是看江长安的表现,好奇,只是好奇,只是一瞬间的好奇,绝不会再看第二眼的那种。 薛飞自认为修灵虽是不行,可单是观人察物这一点,年轻一辈中他自信没有敌手。可面对江长安,他是真的看不透。 进了君雅楼,说是楼阁但更像是一个内城,形形色色的人迷醉其中。 苏尚萱蹦跶到江长安面前,伸出小手,一脸坏笑。 奇怪的是笨丫头也学者像模像样地伸出双手。 “干嘛?”江长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银子,长安哥哥你忘了,我的钱可都是放在你那里了。”长长的睫毛楚楚可怜的眨巴,江长安差点儿就信了。 林太羽闻言瞪眼气道:“什么?尚萱,是他逼你的?”林太羽发誓,只要苏尚萱稍作点头,今夜君雅楼必定会多一具横死的尸体。 苏尚萱没给什么好脸色,冷淡道:“本小姐乐意,你管得着吗!” 江长安摸了摸口袋,又捏了捏干瘪的储物袋,这才想起来,老子掏的这么仔细跟有钱似的。 离开沧州之时他就已经将多年积攒买的财物散出,在青莲宗哪才干不到半年天,哪里有多余银两,更别提这等豪华烧钱的场所了。 最后还是林太羽大手一挥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示威性地瞪了瞪江长安,内心竟有一丝得意。 苏尚萱也不用道谢揣了银票带着若若首先冲去了烹有美食的街巷,秋霜也不便多做停留跟了过去,凭着她的名号江长安也不用多做担心两个傻丫头的安全。 三个大男人选了间湖边小亭,撤下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只留下一桌酒菜。 江长安也不客气,事发突然,他一直在与神府镜中的山石打着交道,根本就没吃什么正经东西。 如今见一桌丰盛菜肴哪还顾得了什么四岁娃娃都懂的食住礼仪,一顿风卷残云。 可怜两个赢洲公子,饭没吃上,还搞了一身油渍。 也不知江长安是无意为之还是为了报刚才林太羽轻蔑之仇,薛飞还好些,就林太羽一身好看的紫色长衫瞬间成了印花袍子。 “江公子,我林太羽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就与你明说了,说,要多少银子你才肯离开尚萱?!” 林太羽与自己和薛飞斟了杯酒,刚要放下,江长安连忙说道:“那个,酒就不用给我倒了,我比较喜欢喝茶。” 没人要给你倒啊!林太羽悬在半空的手臂抬也不是,落也不是,一时好不尴尬。还是江长安慢悠悠的倒了杯茶自顾自的品了起来。 薛飞的眼中却更加来了精神,他发现与这个家伙认识的越久,越能感觉到像是与他初次相识一样。特别。 江长安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喝酒,不仅酒没有味道,还葬送了几两好酒。况且,他原本就不怎么喝酒。 江长安放下茶杯笑道:“我倒是讲得出价,就怕林兄你现在已经给不起了,要是放在从前或是几年以后你可能给的起,但是那个时候,你可能已经不在了。” 薛飞飘忽眼神定住,内有异彩。 “你什么意思?以你所言几年之后我还能死了不成?!”林太羽反问道,语气中却少了些坚定,中气不足。 江长安轻佻悠闲的气势一瞬间尽数敛收,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高贵优雅,一举一动,眸子中的深邃与低廉的衣饰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世间的一切皆为尘埃中的蝼蚁一般,卑微到了极处。 此刻的江长安更像是一个落魄了的王公贵胄,再加上嘴角浮起的坏坏笑容,笑道:“小妹妹,你能先出去会儿吗?” 一个为其看茶的侍女直觉得心儿一阵狂跳不止,脸上火烧一样的通红。 两大公子出身富贵人家,自小锦衣玉食,自然比谁都清楚这种气质绝不是装就可以装的出来的。 江长安不急不慌道:“林太羽,嬴州州牧林荀之子,林荀有七房妾室只可惜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林兄弟你了,而且据我所知,林兄弟只是养子而非亲生。” 林太羽有些恼怒,紧紧握住白玉酒杯,旧伤疤被人重新撕开的滋味不过如此。 江长安又看向薛飞说道:“薛公子就恰恰相反,兄弟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八个,但也就是多,所以家产之争更加惨烈,两个公子虽然出身有差别,但目的却殊途同归。” 薛飞轻声笑道:“你说的这些都对,但这件事并不算什么秘密甚至是整个嬴州都知道的事情。江兄到底想说什么?那所谓的目的这与钱多少没什么关系?” 江长安笑的更加明显,口中淡淡吐出两字。 “谋位!” 砰! 林太羽手中玉杯碎成了齑粉散落在地。任是定力超人的薛大公子此刻眼中多了一抹失措。 小小亭中这一刻安静得可怕,一切犹如凝滞。 直到林太羽身上涌现汹涌杀气,目标指向江长安。后者还是捧着茶杯,舍不得茶凉。 短短两字,却正中下怀。 正如江长安所言,两人于家族中的位置一直如同浮萍一般没个定数,这种同病相怜也直接促使了林太羽和薛飞两人成为了最为要好的兄弟。 见林太羽动了杀意,薛飞刚要开口劝阻却见林太羽站起后深深躬下身子,目含诚恳道:“还请先生教我。” 江长安示意其坐下,四周看了看,忽然指着亭旁一刻几乎已经坏死的树枝道:“一棵参天大树的生成极为不易,你们现在面临的境地就是如这棵虫食近残的树一样,两位是想除虫呢?还是将树砍了重新种植一棵呢?” “先生说的意思是……”拐弯抹角的话确实难为了林太羽。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这树如同一个家族,这树上的虫就像一些家鬼和外贼,树养虫,虫蚕食。但这没有深厚实力,莫说重立家风,如今就连一些臭虫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哼,四大公子,看则表面风光哪个不是有苦难言!”薛飞期待的看着江长安,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好的解法。 “无法可解,只有强取。” 林太羽急躁脾气有些不耐烦:“先生莫不是刻意消遣我俩?若是有足够的实力我两人还能等到现在?” 江长安摇头道:“那如果我说我能帮两位拥有强厚的实力呢?” 林太羽猛的窜起,由于用力过猛,身后的石凳砰的一声倒在一旁。 “先生所言当真?” 薛飞藏在长袖的手有些颤抖,脸上依旧镇定自若,“先不说真假,先生想要什么?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如此帮助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闻言林太羽也冷静下来。 “我说过了,想要的你们现在还给不了,等时候到了你们也就明白了!” 江长安看向院中燃起的烟花,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这种热闹之景了?他记不清了,记得的只有清冷,杀戮,满手的鲜血。 三年,就像是一场噩梦,我归来时,便要拆那皇城,宰那皇室,将夏周搅他个天翻地覆! 自己既然已经配不上这种温热感觉,那就取了这天下一角,入怀取暖。 秋霜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之中,站在他的身后同样抬头望着享受这片刻美好,这个时候,只有她真正懂得江长安的叹息。 “什么时候回去?”江长安问道。 “过两天,很快,等解决掉一个人,虽然规矩在前,但是凭咱俩的关系,我可以破例告诉你,这个人是四大公子中的一个,你猜一猜是谁?”秋霜打趣说道。 “岳守金?还是那个神秘的嬴州第四位公子哥?” 第六十六章 真正的目的 嬴州四公子,如今江长安已经见到了其中三位,早就听闻四个公子哥因向来不和分为两派。林太羽和薛飞为一派,而岳守金则与这位迟迟未露面的第四位公子是一伙。 秋霜诧异,轻声笑道:“你怎么笃定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而不是身后这两位?”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加上院子里正有几个富家子弟放着烟花,接连诈响不绝于耳,两个人的谈话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听到。林太羽和薛飞虽然好奇,但更多的注意力还回味在刚才三人的谈话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交谈。 “杀掉一个人要先了解一个人,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靠近那个人的敌人,你这个习惯会要了你的命的。”江长安说道。 “要命?你干这行的时候想过要命吗?想过的人,现在都死了。”秋霜媚笑了几声,又刻意抖了抖胸前两团。 但江长安这次却没看,目光清澈出奇。 秋霜笑道:“好了,不卖关子了,我要杀的是岳守金。” 江长安像是没有听到,这种事永远是不知道比知道好。 “我那几个兄弟怎么样了?”这是江长安唯一牵挂的事,尽管在离开沧州之前他就已经用暗信告诉了几人一切。但还是未免担心。 “他们啊,现在好着呢,没人管,也没人管的住,上头是将他们彻底放弃了。不过他们已经知道你来嬴州了,执意要来找你。” 江长安笑了笑,没事就好。 “你呢?还回去么?我不信你会失手,‘沧州无常,或成,或亡’,这是你三年前亲口说的,要么任务成功,要么就是死,没有第三种情况。所以我很好奇,最后一个任务到底是什么?能够让无常公子违背本意原则……” “等一件事做完,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去看看!”这一刻,江长安杀气毕露,每每想到庞二水的无辜惨死,江凌风的离奇暴毙,情绪就难以掌控,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很危险,但也正因这些东西在不停地鞭策,自己才能在人吃人的沧州活了下来。 这个时候苏尚萱带着若若跟着手捧一大堆美食跑了回来。 苏尚萱嘴里含着一大块芝麻糖,含糊不清道:“江长安,看我和若若买了什么好吃的?” “你买什么我不管啊,别把笨丫头带坏就成。” 眨眼一刹,江长安又回到了那个一脸随意轻佻的姿态,留下两公子和一个女人傻傻分不清刚才种种一切是否幻觉。 “哼!本小姐是那种人吗?若若咱们不理他。” 可小丫头哪还管许多,三两步来到江长安面前,扬起芝麻糖,“叫花哥哥,吃糖。” 江长安一愣,笑着填进嘴里,伸手拭去笨丫头嘴角溢出的口水。 “真是个笨丫头。” 那一刻,江长安忽然发现,真的很甜,甜的发腻,甜进心里。 只可惜总有一些搅局破坏雅兴的人。 “呦,真是巧啊,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林公子和薛公子吗?两位怎么也有雅兴来这啊?”岳守金的声音阴阳怪调,不看长相真是很难分得清男女。 岳守金身后还跟着几个家奴,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恶奴,真正令江长安在乎的是恶奴身后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身上隐隐透露出的灵力就已经让江长安确定此人实力绝对在他灵海境之上,最低也到了万象境初期。 跨阶挑战的事情只会出现在说书人的口中,现实中大等阶的挑战无异是嫌弃命太长。 看到江长安身后的苏尚萱与若若,岳守金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阴笑道:“哎,这小姑娘看着不错唉,看起来应该还是两个雏呢,林公子从哪搞来的?不如就让给小弟如何,价钱好商量。” 古来红颜祸水,诚不欺我。 江长安可没有多指望这两个富家公子会护着这两个小丫头,大不了老子一边抱一个能跑多远跑多远,凭借着矫健的身法三人同时逃脱也不是没有可能。 打定主意江长安弯身屈膝做着逃跑准备。可苏尚萱道浑不在意来人的威胁,像是说的是他人一样。 薛飞开口问道:“久闻岳兄有些独特癖好,喜好龙阳,这次来君雅楼不找一个俊俏体己的小相公,怎么想起来到别处看看别的小娘子呢?” 见薛飞当着大庆广众之下将自己的癖好说出来岳守金不但不觉羞耻,反倒是舔着脸继续说道:“再好喝的美酒喝得多了也就淡了,这时换杯白开水尝尝往往别有一番风味。不过我看林公子心有不舍也就不敢横刀夺爱,呵呵。” 薛飞问道:“今天真是够巧,就是不知在这有何事?” “刘少的伤刚刚好,今天趁机从家里偷偷溜出来,本公子就做东请他乐呵乐呵。”岳守金看着两人有些诧异的眼神心中暗爽不已,四大公子今晚竟然同时出现在最大的青楼,估计这个消息明天就将飘满每一条大街小巷。 听到刘公子在此,苏尚萱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对,轻扯江长安衣袖小声说道:“大坏蛋,我们赶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令江长安不禁更为好奇这个第四位公子的真正面目。 果然这个时候身后有人说道:“今天的君雅楼真的是好热闹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咦,这声音怎么有点儿耳熟?”江长安心中疑惑道。 那声音的主人也发现有些不对,直到看见一旁的苏尚萱,惊讶不已。 江长安转过身来,尴尬说道:“刘文献小同学,好久不见啊。” 谁能想到刘文献就是第四位公子? 刘文献瞬间石化当场,先是惊吓,而后反应过来一字一句怒道:“江——长——安!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毕竟也知道不是江长安的对手,嘴上程威风脚下无声无息的往后退去。 岳守金见状也探到前去,幸灾乐祸的神情一览无遗,悠哉哉道:“看来今天,要有人倒霉了。”话音刚落那名灰袍男子走到人前,顿时江长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一样,成了砧板鱼肉,任其宰割。 江长安嘴角噙着笑意。林太羽也站了出来,“岳守金,什么时候这君雅楼改姓岳了。” 岳守金像是早已经预料到眼前一幕,威胁道:“林太羽,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不然我岳守金不介意多收拾一个。你真以为林家这么介意你的下场?林太羽,你也不过是林家的一件工具一具傀儡罢了!” “好啊,那就来试试!”林太羽冷言道。 局势变得剑拔弩张,异常的安静,这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渐渐有人认出了几人。 “哎,赢洲四大少爷齐聚此处,真是难得啊。” “是啊,只不过这气氛怎么感觉有点不对。”有人发现了端倪。“嘿,你们看四少中间的男子是谁,难不成四人是因为此人起的争执?” 一时间议论纷纷,反而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江长安的身上,又由于刘文献刚才一声嘶吼,江长安三个字也成了一群人传唤最多的字眼。 不仅如此,稍微前行几步的人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不是天气侵体袭骨的寒,而是直接往心脏捅的寒意。 灰衣人释放出全部实力,万象境中期,这就是花上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日积月累才能够达到境界! “呵!!!” 千钧一发,一声冷喝由远方传来,乍似惊雷入耳,后如一座大山压在这座小亭子方圆区域,灰袍人和林太羽的灵力瞬间被震得躲回了各自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威压!绝对强者的威压。 江长安左右偷偷抓住苏尚萱与小丫头的手,一股灵力自两人周身游了一遍,那股威压便已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一会儿,余音散去,其余几人将这骇人的威压也相继解离出体内。才发现额头处都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泉眼境! 能够一语喝退位阶万象境中期的灰袍人,此人实力绝对在万象之上,已经到了泉眼境的地步。 那一声冷喝自君雅楼后院传来,“是从鉴宝楼传过来的,真没有想到一个君雅楼竟然也有这等高人。据我所知整个嬴州泉眼境等阶之人屈指可数。”岳守金惊叹道。 “现在暂时都将私人恩仇放于一边,最重要的是看谁先得到那样东西,至于是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几位不都是奔着此物来的吗?” “那样东西!什么东西?” 江长安忽然发现这个所谓的“玩乐”远没有想的这么简单,嬴州风头正劲的四个人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个地方,这未免也太巧了点。 一名小厮小心跑过来恭敬道:“几位公子的雅间都已经准备妥当,百宝大会即将开始,还请几位公子移步鉴宝楼——” 第六十七章 盗神秘匣子至宝 鉴宝楼也是君雅楼诸多产业中的一项,每一段时间都会展出十件宝物出卖,最后出价最高的人获得。 江长安一行六人在小厮带领下直接来到二楼。 放眼看去,整个二楼十余间雅间围成一个半环形,所进的人皆是非富即贵,与其照应的正下方便是一楼的普通主场。 普通主场正对面高台上摆着十件蒙着红纱的物品,平添了一股神秘,或大或小俱是不等。 几个人进入一间位置较为靠中间的雅间,由纱窗口可以清晰的看到楼下以及台上的一举一动,而楼下只能看到的是一个纱窗和一个朦胧身影,也恰好地保护了一些人的隐私,设计巧妙。 凑巧的是刘文献一行人则到了一端,正好与江长安隔着窗子遥遥相望。 人群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会场,大多都遮住了面孔,也有一部分像江长安一行人一样完全不惧,大胆的露出真正面目,衣饰光鲜亮丽,如招摇过市一样肆无忌惮地张扬耍横,唯恐他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随着一声铜锣声敲响,阵阵喧闹顷刻间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已经安坐在了台上,眉间画愁。 台下顿时沸腾起来,“是雁儿姑娘?竟然是雁儿姑娘!” 只见女子素手拨弦,悦耳轻灵,场面又陷入了寂静,她双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低眸间勾人心火,开口轻轻唱到: “锦鲤静听石僧禅, 石僧禅,镜里天, 斜风雨,天上眠, 来世念君,心泣魂烟。 ……” 曲调平平,不是欢快的曲子,反倒是搭配上让人难懂的辞藻低沉哀婉,再搭配上她清亮的声音更显得孤寂,让人情不自禁的产生呵护欲望。 一曲毕,全场再次掀起热潮风暴,不舍得让其下场。 林太羽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风尘女子,不自觉露出傻笑。 就连苏尚萱这个小魔女眼睛都红彤彤的,紧紧抓住江长安衣角,若若小丫头虽然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学着抓住另外一边。 薛飞摇头笑道:“江兄有所不知,这位雁儿姑娘便是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君雅楼新一代花魁,据说至今还没人被其请入帐中,听说几天前岳守金那家伙让人抬了三箱黄金送入雁儿姑娘所居的云波苑,可没想到的是当天三张黄金原封不动地悉数返回。” 江长安打趣道:“那几位来此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女子?” “当然不是,江兄耐心往下看,等着雁儿姑娘下去,好戏就开始了……” 薛飞笑道。亭台中的交谈已经足以让这位聪慧公子放下戒备之心,坦诚相对。 由台下走上来一个神情极为机灵的青年男子,书生扮相,手中一把折扇,宛若酒楼深巷中的说书小童,口齿伶俐说道:“感谢大家能于百忙之中抽出来一丝空闲赏光来到君雅楼……” 青年男子显然是这个职业个中老手,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完全撩拨调动起了现场的气氛,趁着刚才的热度又热乎了一把。 一个貌美侍女走上前扯住盘上的红纱,就是不肯掀开实在急人。 所谓药都要有药引,而“买卖药”的药引无疑是好奇心,很显然,这一点君雅楼做的很成功,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求索未知的心。 当然,除了江长安,对于一个见惯了二十一世纪双十一、双十二这种令人血脉喷张的刺激抢拍活动的人来说,面前之景顶多是小打小闹。 奇怪的是,自从进入鉴宝楼,江长安体内的青色灵气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胡乱冲撞,坐立不安。 “有至宝!”江长安激动地四处张望,希望能有些意外收获。 这个感觉和前些天在妖兽山脉里遇到狐媚子一行人拿出青铜匣子时一模一样,只不过当时匣子还没一探究竟,就被一个神秘人捞走。 如今在君雅楼中又出现了这种感觉,江长安异常激动。 江长安本以为是台上宝物中的某一件至宝,但当暗中引出灵力,却不是冲台上奔去,而是冲着鉴宝楼的顶楼,正是刚才一声冷喝的源头。 泉眼境!那可是泉眼境的力量! 神秘匣子就算不在他的手中,也一定有所联系。 去了就是送死,不去又不甘心。 思索再三江长安还是选择了第一种。 “我只看看,不起坏心思。”江长安自我催眠道。 与几个人道了声内急,江长安往楼上走去,期间打晕了一个小厮换上了衣服,端着一张木盘款款行去。 威压,强者的威压,但江长安发现了蹊跷,不像是真正的泉眼境,而更像是万象境大圆满做出的一种假象,并且这种感觉随着江长安一步步朝上迈进就越来越强烈,不过纵然是一个万象境强者,哪怕只是个万象境初期也不是江长安能够应付的了的。 江长安紧张的大气不出一个,此行无疑是在玩火,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烧的只剩下一堆骨灰。 蹑手蹑脚来到四楼,也就是鉴宝楼的顶层,一间红漆雕花木门吸引江长安注意。 万象境已经开通灵识,方圆几里风吹草动可谓尽在自身掌握之中。 幸好有龙纹鼎掩盖掉了一身的绝大部分气息,若非如此,恐怕江长安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一层阶梯了。 刚要在窗外先观察一番,一股杀意逼来,江长安迅速一闪而过,只见来人右手并指如刀泛着黑皮如刀锋斩来。 “白痴!”看到来人江长安骂道,正是岳守金手下的灰袍人,万象境初期乃至是中期强者。 可暴露灵气势必会惊动阁中之人,到时两人人死的都不会太好看,这家伙就是一疯子! 一股巨大的劲风闪电般杀来,指向灰袍人,一个人影也跟着破门而出! 泉眼境强者! 江长安趁机推开拐角处的侧房门而入,转眼已经进入屋内,而又由于从头到尾江长安都在用龙纹鼎隐藏气息,所以在这位守阁人眼中自始至终只有灰袍人来侵犯,而丝毫没有发觉江长安已经悄悄潜入。 江长安四周查看一番,没心思管他简洁的布置,他的眼睛和灵力同时停留在了案几上,当日的神秘匣子被打开放在一旁,里面空空如也。 但那种吸引力却是来源于匣子旁,一块毫不起眼的碗口大的铜块,锈迹斑斑,长满了古朴的青铜之色。 江长安激动万分却没心思看,装进储物袋,就要转身离去。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刚才激动之下竟没有注意到门外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混账!” 一声怒喝,守阁人掌风擦的江长安脸颊流出了潺潺鲜血。 快逃!这是江长安心中唯一的想法,尽管在这个等阶相差整整一个万象境的泉眼强者手下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要一试。 江长安忽然看到对方大腿外侧被贯穿留下了两个拇指大的小洞,大量鲜血从中喷涌而出。 重伤,没想到灰袍人竟然能够重伤这家伙。江长安不禁对门外那具已经分不清容貌的灰袍尸体高看了一眼。 但现在可无心多想这些,眼见守阁人又是一掌切来,仿佛要撕裂了空间。 直捣江长安的眉心。 江长安左瞳青芒乍泄,五行仙象诀电光火石之间急速凝聚一道闪电射出,不偏不倚正中守阁人受了重创的腿部。 这是江长安不到危机时刻绝不会出的杀手锏,可想事态的危险程度。 江长安掐住这一瞬间守阁人疼痛愣神的时机,飞速向楼下折去,刚到三楼,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已经是近在咫尺。 忽然,那个身影慢了下来,不再追赶。 而长廊尽头的一间房门突然打开,江长安极速之下已经是避之不及。 砰! 江长安重重扑在了门框上。 “公子,你还好吗?公子?”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轻轻呼唤道。 第六十八章 叫板 江长安用力晃了晃脑袋,稍微平复了一下这一撞击的威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美丽女人,而且熟悉。 “雁儿姑娘?”江长安抚摸着脑门问道,没等回答紧张的拽住雁儿的手臂闪身进入房间。 “公子自重。”雁儿沉声道。 江长安这才反应过来,不小心差点儿撞了人家使人家受到了惊吓,又牵了人家的手,如今又私自闯进了闺房之中,哪怕是青楼之中,这也是大忌。 “雁儿姑娘还请原谅,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已才躲进来,有人追杀我。”江长安发誓,自己从来没说过这么真实的大实话。 “公子真是说笑了,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追杀你的人?” 江长安心有余悸的向门口方向瞅了瞅,确实发现没有任何动静,打开门只见守阁人栽倒在地,整个身子萎靡不振像是一时间苍老了三十岁,眼窝深深凹陷形若枯骨,此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禁法反噬!” 江长安长舒了口气,应该是这老东西强行借用这块青铜提升至泉眼境所致。 利用至宝可以提升自身实力不错,但毕竟是外力所使,短暂的提升之后也会带来巨大的副作用。 倘若这个守阁人提升的只是一个小的突破,顶多会像是妖兽山脉中遇到的使用秘法对付雷王鹰的狐脸儿女子,吐两口血修养半月便能恢复,但是从万象境后期到泉眼境初期其中犹如天堑。强行跨越无异于逆天改命,岂得善终? 所以看到守阁人这种下场江长安并不觉得意外,算一算时间,从进入君雅楼在亭子中听到守阁人第一声断喝到现在,刚刚到了反噬的时间。 “这……” 雁儿姑娘见到门前死人,并没有表露出江长安预料中的惊讶,只是微微错愕,便招手唤来几个小厮处理了尸体,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娴熟。 “雁儿姑娘不怕?” 雁儿哪知道楼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只当眼前守阁人是被仇家所杀,娇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君雅楼的守阁人出现不测,这点早在他们任职之时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君雅楼做的大,也难免得罪许多有钱有势之人,而且敢来这里任职守阁人的人,无不是背负几条甚至更多人命的亡命之徒,在外就有些仇家,这种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也难怪雁儿姑娘这么镇定。”江长安说道。不管怎么说,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回去再一探究竟。 江长安说着并没有要离开佳人闺房的意思,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果然不假,今日有幸进入佳人闺房真是三生有幸!” 江长安吝啬钱财,吝啬美色,但独独不吝啬的就是他口中的夸赞之词,尤其是对女人,是对漂亮的女人。 一时间所有心中词汇全部一股脑儿的吐出,反正又不要钱,只说的天花乱坠,美人眉开眼笑,香肩都有些微微颤抖。 江长安也得空瞥了几眼房间中的环境布置,淡雅脱俗。 “真没想到。” “真没想到什么?”雁儿也察觉到江长安的细小动作,笑道:“没想到我这样一个风尘女子,君雅楼的花魁,房间也会如此淡雅朴素?” 江长安微笑不言,算是承认。 “小女子曾有一个朋友,他总说‘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故而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世上所有的繁华娇艳都起于平凡,生于灿烂。这陈设虽然简单,但却能让我每次看都有不同所得。” 江长安笑道:“这么听起来雁儿姑娘那位朋友还是个精通佛礼之人。” “公子喝酒吗?”雁儿突然问道。 “嗯?”江长安一愣,没想到雁儿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旋即回答道:“不了,虽然平日也喝酒但只是偶尔,相较酒,我更喜欢喝茶水。就像是你那位朋友所说,大繁起于大简,说到底又不如大简。我认为白开水是这世上最好喝的水,比之琼浆玉酿,虽无大滋大味,却甘之如饴。” 说着,江长安晃荡下腰间盛有茶水的水葫芦。 当然,拒绝理由中也有部分是最基本的防备之心,江长安可不认为就因为无缘无故人家就投怀送抱。所谓风尘女子,“迎新送旧知多少,故落娇羞泪两行”,这点江长安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看得相当透彻。 江长安简单几句话,却使雁儿姑娘对他的看法多少有了些改观。 “雁儿姑娘这里也能看到下面鉴宝的情况?”江长安起身从纱窗向下眺望,确实看得也还算清楚,和在二楼几乎没有区别。 “我平日也喜欢一些奇珍异宝,再加上在这里能感觉到人多一些,不孤独。所以就在这三楼修了间住处,算起来,在云波苑住的时日还没有在这里久。”她眉间又浮现一丝落寞。 江长安能够理解那种孤独,甚至可以说比她更加了解,这就像是他执行一些任务喜欢在人多热闹的市井,而不是经年廖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山野。 人多的地方,还能感觉自己还活着,活的是个爷们儿。 一楼台上竞拍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好了,接下来就请我们请出今天的第十件宝物!” 全场热度再度被调动起来。 红纱揭去,一个椭圆的玉盒,约摸有一尺左右的长度,和田白玉所制,不但如此,四周镶嵌明珠,饰以黄金,明珠翠羽,刻有百鸟朝凤,栩栩如生,正当全场都以为卖的是一个盒子时候,玉盒被打开,顿时整个会场清香满溢,令人沉醉。 定睛看去,锦盒之中装着一棵奇形怪状草药物,根部肥大,形若纺锤,上有分叉,全貌似人头及四肢。 “人参!”江长安认出,可又有一些不同,这株颜色却为火红之色。 “地炎精。”江长安来了点兴趣。 “各位,这株千年地炎精,乃是我们君雅楼一位风水师偶遇一处风水宝地发现了这株地精,历经重重困难才带回来。以此物入佳肴可得延年益寿,入医药据传可有起死回生之神效!故而千年的地精,也被称为神草!底价九千两,每次叫价最低一百两。” 江长安忍不住的嚼着舌根:“延年益寿或许还马马虎虎可以,至于这起死回生……呵呵!” “九千五百两!”岳守金的声音响起,直接五百两,果然大手笔。 江长安看去,隐约一个人影气势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江长安露出一丝坏笑,这次非要添点儿堵不可。 “一万两!”江长安笑道。 “江公子,这……”雁儿急忙阻拦却为时已晚。 “没事儿,雁儿姑娘,我只是顶一下价,没关系,我虽然没钱但我敢打赌这姓岳的肯定还会加价。” 见雁儿面色担忧,江长安又说道,“不信你听着,三,二,一!” 台下依旧安静,场面有些尴尬。 江长安俯身望去—— 所有人盯着江长安所倚的小窗,片刻安静后猛的炸开了锅。 “那是……雁儿姑娘的闺房!”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谁?” “不可能,雁儿姑娘自从进君雅楼以来可是从不接客的。” …… 江长安后悔了。 他以为这名动嬴州的花魁是个夜夜承泽雨露的芭蕉,但没想到是个不染红尘清名在外的荷莲。 “你说……我现在下去能不能留个全尸?”江长安忐忑问道。 “……” 看江长安神情窘迫,这位平日里愁点眉头千金难买为君笑的雁儿姑娘,再也忍不住掩面笑出了声。 笑声虽小,却宛若天籁。笑容浅淡,却翩若惊鸿。 美人闺房可没有二楼那样的薄纱,这一瞬间也被人准确地捕捉。 “快看!雁儿姑娘笑了!雁儿姑娘笑了!” “妈的,那个混蛋到底是谁,我要和他拼命!” 一场拍卖眼看就要脱离了主题,好在台上青年男子再次几句将人视线重新回到了地炎精身上。 “这位雁儿姑娘身边的公子出价一万两,究竟有没有人能出更高的价呢?” 这一招可真够聪明的,一群人看着江长安已经分外眼红,听完这句话又有美人注视,更像是个个打了鸡血。 “一万一千两!” “我一万二!” …… 不过几个呼吸价钱就已经翻了个对翻,加到了两万两之多。 突然岳守金沉声道:“三万两!” 喧闹环境顿时鸦雀无声,一次直接加一万两,嬴州第一富商的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岳守金说道:“诸位,岳某眼下正是突破在即,急需此物,各位不如卖个面子如何,岳某必定感激不尽!当然这个面子若是各位不想给也无大碍,就是从今往后不要让我要看到他在嬴州。” 岳守金很不爽,几天前他想用千两黄金万两白银买这雁儿的初夜,谁想被驳了面子,今日她和一个自己瞧不起的人站在一起,岳守金心中燃气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婊子,还在本大爷面前装清纯,不识抬举!” 台下一众人等虽然有心却是无胆,得了这地炎精事小,要是得罪了嬴州小霸王,这以后恐怕是在嬴州无立足之地。 只有薛飞开口笑道:“岳大公子,真是不巧啊,我大哥也是马上就要突破万象境中期,急需此药助其一臂之力。” 林太羽马上突破万象境中期! 这个消息引得一阵喧哗,毕竟在这个年纪能够突破到万象境已经实为不易,对于修行者来说,练气境只是入门基础,真正决定路途长远的是突破练气境后灵海境的变化。 严格意义上讲,内丹世界从虚无一片到出现河流,再到开辟疆土,这就是练气境、灵海境、万象境的三个不同状态,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灵海境,灵海面积大小直接决定了修行者的高度,一个世家往往通过这一点选拔出一些好苗子供以培养。 可以说一个修行者突破到灵海境,便已经定型,当然,像江长安灵海从一条小溪扩展变化到汪洋之势的妖孽异类,不在其中。 灵海境大圆满和万象境初期又像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其中隔着深渊巨壑,难以逾越,也是诸多天才第一个容易夭折在此的地方,就连江长安没有完全把握,也不敢贸然突破。 岳守金不容多让,皮笑肉不笑说道:“既然如此,还是各凭本事,能者居之!” 第六十九章 补星石 场中满座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皆是清楚两人的恩怨。 场上再次出现了与刚才相同的情况,叫价不断攀升,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岳守金再次喊道,“三万三千两!” “三万三千五百两!”林太羽依旧淡漠的声音。 “三万四千两!”岳守金有些坐不住了,气极道,“林太羽,上次你就坏了老子的好事,这次你当真还要与我岳家过不去吗?” “岳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只是看不惯你个人而已,与岳家无关!” “好!”岳守金怒极反笑,不顾身后手下阻拦,“三万五千两!” 场上顿时掀起波澜,这价钱都又涨了五千两了,而机灵的年轻介绍师还在恰到好处地挑拨着两人。 切,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两个人为了个东西值吗? 江长安实在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江州被誉为天下第一险地,天地灵药也不少,更别提大多都被江家这个江州首席揽进囊中。 君雅楼倒是好手段,一面对着别人说竞卖物无可奉告,一面又放出风将敌对的两个大公子都给引来抬价。当真配得上无奸不商这四个字! 最后还是岳守金更胜一筹,以近四万两的高价揽入囊中。 君雅楼一场只卖十件的规矩众所周知,就在大家准备离场之时。介绍师说道:“各位稍等片刻,今日特别原因加了一件宝物,下面就隆重请出我们百家宝这次竞卖,最后一件也是压轴中的压轴之物!” “还有一件?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啊!” 众人好奇望去,一个侍女小心捧上了一个圆盘同样盖着红纱,中间一处凸出,可以看出是一个瓶子的轮廓。 布纱渐渐掀开,一只不过小拇指大小的白色玉瓶。 “此物是临时所加的一件,经过我们百家宝大师父陈鉴文老先生亲自鉴定,由已经绝迹的玄冥草练就,比之筑基丹不知强过千倍万倍,实乃界点突破的最佳灵药,名为上古淬体液!” 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场内先是骤然安静,鸦雀无声。又陡转喧哗。 有人惊叹也有人质疑。 “传闻玄冥草是种青蓝色的草药,点点银色的果实点缀,距离十多米都能感觉到上面冒出的氤氲灵气。可我看这没有一丝灵力泄出,而且玄冥草这种东西在几千年前早已灭绝,就算是再好的方法保留到今日,恐怕也药效尽褪。拿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物件来蒙混在场各位,这有些说不过去了?” 青年男子不急不躁,笑道:“君雅楼从不做欺人之事,不信者,不买便是了,只是这等神物就要这样被别人抢了去了……” “你……”那人不好再辩驳,本来想着能够让他打开玉瓶一试真假,现在被反将一军,再不收手那就与自取其辱无异。 修灵容易练体难,同样是上古流传至今,地炎精虽然珍贵,却只能治病疗伤所用,而上古淬体液的作用显然更大。 空气凝固了片刻之后,有人起哄问道:“别废话!快说底价是多少啊?!” 青年男子淡淡笑道:“这件宝物没有底价,各位觉得它值多少,那就是多少!” 有意思,江长安听着不禁点点头这样结果只会是众相参与,互相争逐,收益只会不减反增。 可竞相争夺的场面并未出现,只因远处传来的一句:“一万两!” 再次冷场,这是江长安没有想到的。 果然岳守金又紧跟其上:“一万一千两!” 没有灰袍人的阻拦花钱更加张狂,殊不知他最依仗的高手,就在刚刚被守阁人打死在了阁楼之上。 “呵呵,岳守金,地炎精你已经抢去了,身上还有那么多现钱吗?虽然岳家家大业大,但是君雅楼的规矩你也懂,空口白牙不得叫价啊!”林太羽笑道。 果然看着岳守金脸上阴晴不定,哪知忽然又笑盈盈道:“林太羽,你真以为这么点儿钱能买到这个宝贝,告诉你,你若是只想用这么点儿银子来玩儿,本公子劝你还是趁早滚回去!” 像是为了印证岳守金的话,场内跟价不断,显然价格还远远没到上古淬体液该有的程度。不消片刻已是飙升到了两万两,江长安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悠闲地盯着场上紧张局势。 突然,岳守金站将起来,抱拳对着二楼各个窗口,“不知是哪位大人的至宝,本公子愿意以两万一千两的价格拍下,价格虽是差了点儿,但同时岳家欠阁下一个人情,有空可以到岳府喝茶,本公子必定亲自相迎!阁下若是愿意,本公子这就派人回家取银子。” 岳守金斜眼瞥着全场一片哗然之色,狂傲得意的本性展露无遗。 只有薛飞拱手说道:“在下知道先生在这种情况下不宜露面,小弟这里有一枚玉佩,愿赠与先生,还望收下,凭借此物薛家与林家可以在能力范围之内满足先生的一个要求。无他,我兄弟两人只是想与先生交个朋友而已。” 可让现场更为惊叹的是江长安站起的那一刻,众人这才发现是方才与岳守金抬价的那位,交头接耳地谈论起了这场好戏! 而看到江长安身影从三楼的美人纱窗中探出,岳守金脸上顿时一片死灰,不用说,这事铁定没指望了。 岳守金狠狠地咬着牙根,两只手在怀里女人的胸前大力地肆意揉捏,惹来声声痛呼娇嗔。 “哈哈!”听到岳守金吃瘪,隔壁的林太羽开始活跃起来,尴尬笑道:“原来是江兄。” 会场内已是炸开了锅,两个大户争相拉拢。江长安,俨然成了一个香饽饽! “此物乃我在一次游历时偶然发现一处古墓,由墓中只找到了这么点儿有价值的玩意儿。”江长安暗爽,当初冲击醒脉之时庞二水利用他寻来的玄冥草制作了淬体液,并将药方也传给了他。 唯一的玄冥草当时虽被用尽,但江长安却存下了药种,在神府这种洞天福地之中生长飞快。 这瓶淬体液是他当初根据庞老头的手法复制练就,只不过药效可是比原本的稀释了十倍不止,再卖出个高价,再去买些制造所需的材料,两全其美。 江家在嬴州不是没有卖材料的地方,只不过江长安尽量不想暴露身份也自然不好公然出面。 “既然无人涨价,那这上古淬体液便是我岳某人的了。”岳守金不禁得意道。 再好的东西又如何,没有人敢买还不是照样一瓶废物。 事情好像已经尘埃落定。 “等一等!” 冰冷到极点的气息,是一个男人声音,出自一楼。 顺着声音看去,共有三个相同衣饰的人并排而坐,两男一女,周遭人自动的避让开了一个宽敞的区域。 说话的正是为首的双手抱握一柄红鞘大剑的男人,全身散发着冰寒气息。不过才十月,这一块区域像是连空气都要结起冰块。 “顾天鹤愿用三颗补星石和一尊中品药鼎来与这位先生交换,不知先生可愿意?” “补星石?” “可是能够补万物神兵的补星石?” 传闻万年前天降一颗天星陨石,落入妖族之手,后来阴差阳错下竟然修复了妖帝至宝。至宝修复,补星石也所剩不多,后来被分成了九块,流落各地。 能够修复妖族极道神兵的材料,还不能称为能修复天下之物? 话说着,侍从呈到台上一张圆盘中放置着三颗浑圆的黝黑石头,一旁还有一个不大的红色药鼎,品质也算不错,但是补星石的风头实在太紧,几乎都忽略了它的存在。 岳守金质疑道:“决不可能,据我所知这种补星石世上仅存有九颗,分散各地,唯一拥有三颗的只有北海江家,你……你和江州有什么关联?” “没有关系,这三颗也正是机缘巧合之下从江州所得。”顾天鹤冷冷道:“我回答你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你,而是不想一头只懂得狂吠的狗将江州牵扯进来。” 岳守金猛的站起,只觉得憋屈许久的怒火冲天而去,怒骂道:“你个狗娘养的算个什么鸟,敢骂本公子活的不耐烦了!” 顾天鹤眼色凌厉,赤霞剑出鞘,一道猛烈剑风席卷而去,斜刺入岳守金所处房间。 第七十章 偶遇小乞丐 “砰!” 薄薄一层的窗纱分毫未动,房间内却翻天覆地,红木地板与墙壁都被铲掉了一层,烟尘散去,岳守金和刘文献发冠掉落,整个人披头散发,头上蒙着厚厚一层飞灰木屑,滑稽可笑。 “你……” “我保证下一剑会斩向你的脑袋!”顾天鹤语气轻柔,传入两人耳中却像刀锋一样刺耳。 正想冲过去才发现灰袍人被他派去除掉江长安,可到了现在还没回来,两人不得不又咽下这股恶气。 “青龙服,赤霞剑,他,他是云水阁的顾天鹤!”有人认出了男子身份惊道。 所有人这才发现,三人所穿青衣上各绘有一条青龙,怒目而视,威风堂堂,顾天鹤长得本就不丑,如此一搭也是威武霸气。 “云水阁?”江长安绕有性质地打量起眼前三人,青莲宗每年都会邀请云水阁的人来比试切磋,大会也俗称小岁典。 所谓的切磋说白了就是踢场子,没想到这距离小岁典还有一个多月,人就已经到了。 “大坏蛋不许卖!” 苏尚萱在雅间里急得只跺脚,这云水阁与青莲宗向来都是敌对竞争的关系,如果这淬体液到了云水阁的手里,就无疑给青莲宗树立强敌,本来小岁典比试时就占不得多少便宜,若是再有这等神物帮助,青莲宗就麻烦了。 “好,那这三颗补星石我就收下了。”江长安自然听不到苏尚萱所言,当然就算他听得见也依旧不会动摇。 “大坏蛋,大财迷!大……色狼……”苏尚萱低声气急道。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犹如蝇虫,怕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江长安和雁儿站在一起她心里就极不舒服,闷堵得说不上来。 …… 鉴宝结束,众人却不肯散去,一齐盯着三楼窗口动静。男的恨不得想活剥了江长安,女的则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公子摘得了美人青睐。 “公子怕了?”雁儿姑娘盈盈笑道。 江长安摇头苦笑,怕倒是谈不上,在江州这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只是这稀里糊涂的就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盛名,还成了人民公敌,最让江长安无法忍受。明明什么都没有,要是有点儿什么也成啊! 下到一楼,唾沫星子都快集成了海,多难听的话是应有尽有。每一个男人都随时冲上去与江长安决斗一番。 苏尚萱站在远处眉头紧促恼怒的眼神在其身上来回扫荡。 若若则一见到叫花哥哥便奋不顾身地跑了过去一头扑进怀里。 “还是丫头好,总算是有没辜负哥对你这么好。”此情此景,饱受千夫所指的江长安都快感动哭了。 谁知小丫头抬起头泪眼朦胧,带着哭腔说道:“叫花哥哥有漂亮姐姐了,不要若若了……” …… “江长安,你回去后打算怎么办?”苏尚萱问道。 一行人走在回青莲宗的路上,这次两位大公子都选择了步行,几个人就这样走在秋夜的寒风中。 “什么怎么办?”江长安随口回道。 “你还装傻,刘文献回去之后肯定将这件事情大肆宣扬,到时候你就在院中待不下去了。”苏尚萱急道。 在外人眼中君雅楼就是一座青楼,无疑是离经叛道的地方,一个先生带着弟子去这种地方,不被戳脊梁骨才怪。 “放心,没事的。话说,你就不担心自己吗?”苏尚萱首先担心的是他,这让江长安有些感动。 “我……我姐姐无论再怎么罚我都不怕,只是你不一样。” 江长安笑道:“你姐姐奈何不了我,大不了我走就是了。” 自己只不过是个过客,江长安非常明白,离开,只是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问题。 这次苏尚萱没有回话,失落地低下头,像是江长安真的要走一样。 江长安对秋霜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两个丫头先行回了。只有三个大老爷们儿一前两后地行着。 三个人谁也不肯先行开口,终于江长安说道:“两位公子不怪我刚才将上古淬体液卖予他人?”江长安问道。 林太羽性子耿直,心中虽然不爽嘴上却一言不发,要是说这没有一点不悦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淬体液更是江长安实力的其中一种体现,无可辩驳。 薛飞笑道:“江兄行事向来不做亏本儿的买卖,我想那淬体液有古怪。” “嬴州智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那瓶淬体液是真的上古淬体药方所制不假,但我只是稍稍动了一下手脚,将药水里掺了点儿水分,药效虽然还在但却会降低十倍不止。”江长安一脸无辜道:“本来只是想单纯的坑一下岳大公子,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但没想到又钻出来了云水阁的人。” 林太羽叹了一口长气,说道:“江兄原来还留了一手做的是这份打算,只是可惜啊,今天没有抢到地炎精。” 江长安说道:“如果是为了那地炎精,那就更没有什么可惜的了。那只地炎精虽然是真品不假,但古书上记载的千年地炎精是于几千年前饱受氤氲灵气温养所成,是今日山沟里面长出来的地炎精无法媲美的,不论是药效,还是价钱,这岳守金都是吃了非常大的亏。” 江长安对林太羽道:“如果你信得过,回头我让人送去一瓶真正的淬体液,来做这贺礼!” “看来今天太羽哥真是赚大了,哈哈!”薛飞笑道。 “那就多谢江兄。”林太羽依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江长安更加不解问道:“林公子既然不是因为这两件事不快,那我就更好奇是什么事让你牵肠挂肚的了。” 薛飞显然知道些什么,含笑不语。 林太羽直接迫不及待地挑明了说道:“江兄,你到底和尚萱是怎样的关系?”说完仔细的盯着江长安的一举一动。 江长安取出从君雅楼拎出来的一壶茶,兑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有些混不吝的说道:“她是我弟子,我是她师父,就这么多。” 林太羽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神情放松笑道:“那就好,希望我妹妹没给先生惹什么麻烦。” “噗!” 江长安一口水还没咽下去整个喷了出来。一脸发懵道:“我日!你妹!” “赢洲四公子,林家还曾有一私生女。”江长安总算明白了这句话。也怪不得总觉得苏尚君和苏尚萱长得不像,合着没有血缘关系。 至于来龙去脉,江长安没问,林太羽也不愿说,在这点两人达成了很好的默契。 “先生,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我二人成事?”林太羽再次开口问道。 “办法是有,就看你们两人能不能先忍一段时间了?” 江长安面露微笑,有时候最能考验一个人往往不是一念之间的生死,而是长久的忍耐。 两人俱是会心一笑,忍耐,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在忍,林太羽和薛飞都明白,江长安与他们,其实是一种人,这也是江长安选择他们两个的主要原因。 正当两人静等着江长安说出方法的时候,几人拐过一个巷口,一个匆忙的小孩身影冲了过来,直扑到江长安的身上。 江长安本能的躲避,但察觉到对方没有丝毫真元波动就放弃了躲闪,一下撞个满怀。 “哎呦……” 小男孩痛呼着捂着头,抬起头望着三人,瞅了瞅身上披着的打满补丁的乞丐服,又看了看三人锦衣华裳,就算最中间的这个人衣服比起另外两人稍逊一筹,但却是一眼就能看出三人为首之人。 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铜鼎,急忙对江长安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小心翼翼撇着自己不小心蹭在江长安衣服上的灰尘,面有苦色,这件事他以前碰着的不少,不小心蹭着一点都要被狠揍一顿,更不用提今天直接撞了上去,而且江长安所穿正是白衣书院的一袭白衣,一点灰尘就看得清清楚楚。 他蜷缩着脖子,害怕的闭上眼睛,但怀中的鼎还是抱得紧紧的。 可左等右等没有等来一顿胖揍,他满腹狐疑的抬起头,就见江长安只是轻轻掸去灰尘,冲他笑了笑。 “你……你不打我?”小男孩问道,刚问出口就后悔不已,哪有人问这么蠢的问题。 第七十一章 收徒 林太羽和薛飞也都一下被这小家伙逗笑了,江长安笑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小男孩支支吾吾道:“平常我弄脏了他们的衣服,他们,他们都会动手的,你和他们不一样……” 江长安笑了笑,这时五个提着棍棒的彪形大汉冲了过来,小男孩看到后脸上露出恐惧,眼下没有躲藏的地方,只好急匆匆的闷头躲到江长安身后,又小心翼翼隔着一段距离,努力不沾上他的衣服。 “喂!小子,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抱着鼎炉的小乞丐跑过去啊?”领头的大汉问道。 话没问完,他就看到了躲藏在三人身后的小乞丐,实在是那一身破烂薄布太过鲜艳。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识相的赶快把人交出来,这小子偷了我们大当家的东西,没你们的事趁早滚蛋!不然趁着天黑,老子不介意杀几个人玩玩。” 江长安默不作声,林太羽道:“那我倒想知道,你们大当家的是谁?” “呦呵!有胆,敢问大爷是谁的人?大爷就告诉你——” 那领头大汉话没说完,身后的小弟惊讶道:“大哥,是……是林家的林太羽……还有智公子薛飞!” “林太羽!薛飞!”领头大汉愣了,这下他不得不掂量一下这件事的重量。 最后,将目光又放回了中间的江长安身上,“喂!你小子最好把人交出来,今日城中最有名望的两大公子都在,本大爷不想伤人!” 领头大汉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深深折服,眼下只会出现两种情况。 第一种就是这小子和两位公子不相识或是刚刚认识,这样的话有了刚才这一番话,两个公子要是碍于情面给句话给个台阶下,那自己回去也好交差。 第二种情况就是三个人已经熟识,合作乃至主从的关系。 这第二种情况一出现就被他立马排除在外,先不说这两大公子会不会和别人是主从关系,就是平常的传闻里也没再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不然的话,想必这嬴州四大公子就要变成五大公子了。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自己预料的发展。 江长安伸手把小乞丐扶到身旁,看着那个炉鼎,炉鼎破的很,年代久远,笑道:“你为什么要偷这个炉鼎?” 小男孩脸上挂着几分愧疚,也自知偷东西不对,但眼神中却没有一点后悔的神色,他没有回答。 江长安再次笑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小男孩抬起头,望着那双眼睛,心中的慌乱渐渐平复,那双眼睛像是这世间最值得信任的的东西。 小男孩坚定道:“我要学炼丹药!” “家里人死的都早,早先教灵术的先生说我无法开启灵脉,我就在想学会炼制丹药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江长安欣慰的笑着,像是听到了最满意的答案。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上山,我可以教你炼丹。” “真的!”小男孩激动的跳了起来道,但很快不禁怀疑,江长安的年龄怎么就当上了先生?“你……你是先生?” “小家伙,这个人可是青莲宗最厉害的炼丹先生,他掌握的丹方可比世间任何一个宝库的都多,你可是撞上大运了。还不快磕头拜师!”薛飞笑道,今晚他可没少在苏尚萱那里听到夸赞江先生的话,就差将他奉若神明。 小男孩闻言,急忙跪下似模似样的磕了三个头,道:“先生!” “好,好!”江长安大笑。 “你们有完没完,大爷我受够了!”领头大汉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一步。 “劝你小子赶快把东西还有人都留在这赶紧滚。”他说罢,脸色一变,笑嘻嘻的对着林太羽和薛飞道:“两位公子,这黑灯瞎火的还是赶紧回去,要不小的派几个兄弟将您二位护送回去也成!” 江长安撇嘴道:“他们两个要是真的不想走呢,你该怎么办?”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衅,大汉眼中怒火,大声道:“两位公子在这里想走就走想留便留,这不是我能决定,自然你也说了不算,跟两位公子站在一起就真当自己拔高身价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什么东西!” “啪!” 林太羽身影一晃,站在了大汉原本站的位置,而那领头大汉飞出去十多米,撞到墙上,砸的整个墙面龟裂昏死过去。 “问你的大当家是谁,只是因为出于礼貌习惯,真当我不知道?滚!”林太羽剑目含星道。 几个手下见状哪还敢多做停留,连忙你拎着腿我抱着手簇拥着把领头大汉扛了回去。 薛飞给江长安解释道:“这些人都是城东一些小门派的人,仗着有几个人就欺压百姓,这东西说不定也是夺来的。” 江长安长长叹了口气,夏周国多地都是这种状况,外界所认知的富强都是君雅楼这种溜金淌银的场所,实则那些口中所谓的富,只是一个空壳,剥开之后,就是今夜眼前所见的现状。 江长安问向小男孩:“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弟子今年十二岁。”小男孩苦着脸摇头道:“弟子从小没爹,娘亲也没说,他们都叫我小乞丐,娘亲在世的时候,倒是给我娶个一个名字——“忘”,后来他们都说这个名字不好,也就没再叫了。” 江长安想了一会儿,微微一笑,道:“如何不好,忘,世间许多事该忘的,不该忘的,说到底,还不是一并藏着将忘不忘,江忘不忘,以后你就跟我同姓,叫江忘如何?” “江忘?”小男孩反复念叨了几遍,激动道:“多谢先生!” “现在,能将这炉鼎借我看一眼吗?”江长安问道。 “先生要看自然可以!”江忘把怀里的鼎炉递过去。 炉鼎比龙纹鼎要大上不少,以至于江忘要抱在怀里,只不过可以看出经年腐朽严重,底部甚至缺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绝计已经无法炼药。 江长安道:“江忘,你要记着,以后到了山上可不能再偷东西了。” “弟子记下了。” “这个鼎炉已经不能再炼药了。”江长安微微一笑,从储物袋里掏出那尊顾天鹤送的红色鼎炉,放到他的怀里:“拿着。” 林太羽和薛飞瞬间一怔,惊讶不已,这可是品质中品的鼎炉,虽然没法和一些世家弟子拿的比,但是在青莲宗所有弟子中,想必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虽说已经是拜了师,可这见面礼未免也太重了。 江忘也看得出这鼎炉的与众不同,忙摆动着双手推辞:“这个实在贵重了,先生,您还是收回去,弟子拿着个破的就行。” 他推辞到,眼中也有一丝不舍,却也只是一丝而已。 江长安摇头道:“这鼎炉没法再炼药,这个新鼎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别让我失望。” 要说江长安没有一点私心是不可能的,他没有见过这个小男孩炼丹,甚至不知道他的基础如何,但眼前这个没有办法修灵却决心做一个炼丹师的孩子,仿佛一瞬间让他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摘星楼上对着江释空许下江家第一炼药师的少年,那个决心拥护二哥坐上江家家主之位的少年,那个拥有走出江州誓要看遍天下美人之志的少年…… 只是那个少年,已不复存在…… 江忘只觉得手中鼎炉重有千斤,嗓子哽咽,道:“弟子一定不负先生所望。” 江长安将那个破损的炉鼎随手丢尽了储物袋,让江忘回住处收拾一番,漫长的大街又只剩下三个人。 江长安道:“具体的办法我会告诉你们两个人,在此之前我给你们时间考虑是否合作,但你们要清楚我不是非你们不可。你们不需要信我,只需要明白你们时间已经不多就够了,不用这么早急着下结论,好好想想。”说完后江长安抱头离去。 薛飞又调侃的语气问道:“太羽哥,你现在觉得此人如何?” “你不用憋着,想笑就笑,错了就错了我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林太羽面目凝重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我先前的看法确实是有失偏颇,不过还不是尚萱那臭丫头成心恶搞了这一番导致的,现在看来,只有三个字,看不透!此人到底是谁我们都还没弄清楚,真难相信我会如此确定他能够帮我们成事。” 薛飞道:“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此人真实身份。” 第七十二章 苏尚君真是疯了 “哦?”林太羽问道,“他是谁?” “莫说整个夏周国,就是在整个盛古神州姓江的大户有几家,能如此清狂,这般大放厥词之人又有几个?” 薛飞眼中燃起阵阵狂热,十年,十年的担惊受怕,随时都有可能被身边人所害,薛飞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江长安……”林太羽反复念叨着江长安的名字,突然反应过来,惊道:“江州江家!” “然也——”薛飞又卖弄了句文人风采,随后冷静分析道:“他不只是在帮我俩,也是现在帮他自己。话说回来他的时间又何尝不是不够了呢?我想他真的想让我们考虑的无非是两个选择,等死,或者……” “臣服!”林太羽恍然苦笑道,这天上哪有馅饼可掉,馅饼的背后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合作,只不过是两个好听的字眼。 不过两个人都明白,一切诚如江长安所说,以江家的势力,他完全没有必要非找他们两个。 “总之我现在更好奇的是江长安能够有什么方法来助你我,若是真能成事也不是不可,用你们文人的话来说就是……”林太羽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个道道。 薛飞摇头笑着说道:“阁下何不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林太羽豪迈道:“没错,若是真能上得九万里,就算被风所使,也不枉人世走一遭!哈哈。” 天边已经蒙蒙亮起一抹好看的鱼肚白,携带者一抹霞光,姗姗来迟。 一回到青莲宗江长安便快速奔回到后山小屋,三颗补星石直接晾在一旁,在若若疑惑眼神中抖落出怀中一块巴掌大的青铜块,为了这个东西可真是险些连命都给丢了。 铜块通体锈绿,一眼看去便是给人沉重的古老浑厚感,整个铜块上隐约刻写这一个神秘字符,但却残缺了一角, “妖文!这就证明此物至少存在于数十万年的上古之年!” 江长安眼中兴奋如何也抑制不住,上古年间妖族正处于鼎盛时期,群雄四起,就连现在几宗世家以及门派的镇门之宝就是上古流传之物。 直接来说,只要沾上“上古”两个字,哪怕是上古年间流传下来的一个屁,那也是一口万金。 江长安一道灵力由指尖引入青铜块,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讯息。 “咦!” 江长安又将体内灵力倾力而出,青铜依旧丝毫没有反应。 无论他用什么方法,这青铜就像一块普普通通的废料。 “但凡曾是灵物就应该有点儿反应,这玩意儿该不会就一普通石头!” 江长安虽然对整个上古年间的东西了解至深,但对妖族铭文却几乎是一无所知。 正想着如何处理,谁知铜块竟泛起一阵绿光,此时天还未大亮,整个房间却犹如明昼。而后又迅速黯淡消失,江长安感觉手心一热,热度迅速上升为滚烫! 正当快要无法忍受这股疼痛之时,青铜块凭空消失在手心,钻入了玄顶之中,悬浮在汹涌波涛的灵海上空,围绕着神府镜这个无法动摇的中心点,与龙纹鼎各占一方,将神府镜护在其中,互不侵犯。 “这东西竟然能和龙纹鼎争得一席之地——”江长安诧异无比,毕竟龙纹炉鼎的能力毋庸置疑,想必这东西也不会差。 江长安又掏出来江忘偷得破旧药鼎,正想着要如何处置。 若若揉着惺忪双眼从床上坐起,看到江长安手中之物连忙好奇跑了过来,小脸凑近霎时映得透绿,一双大眼睛可爱的眨个不停,最后盯上了叫花哥哥刚从江忘那里拎回来的药鼎。 突然,她面露惊恐躲到江长安身后,紧张地拽着他的衣角。 察觉到了若若的不正常,江长安疑问道:“笨丫头,怎么了?” 他翻过来炉鼎这才看到,在炉鼎底部绘着一个狰狞的恐怖妖兽头像,只有长着一只眼睛占了上方大半张脸,头上长着两根黑色犄角,不怒自威。 那只独眼似有神秘的力量,让人心悸,江长安赶紧扭过头不再去看,没想到只是这一副画竟有损人魂魄的力量! “这是什么?!”江长安微微诧异,他看的古籍不少,盛古神州上的妖兽能够认出来的没有全部也有九成,可从没有见过这图像上所画的妖兽。 正在沉思时,若若拿小手戳了戳江长安,开口道:“叫花哥哥,这里面有东西……” “有东西?”江长安探头看去,果然在炉底破开的大洞可以看出炉底有一个夹层,江长安轻轻一捏,炉鼎片片碎裂,其中只剩一张已经泥土色的绢布,上面画着的正是嬴州的地图,只不过其中房屋布局都与现今较有差异,想必是很多年以前所画。 地图上圈画这一个目的地,远在数百里以外,不知何物。 江长安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猛地一拍脑袋,傻笑不已:“差点忘了,这嬴州还有一个无所不知的宋老头,看来也只好找他请教一番,也一并问一问青铜块上面的妖文。” 倘若连宋道龄都答不上来个所以然,嬴州也再没有人能够识得。 打定了主意,江长安又到神府中训练了几个时辰才回到房间睡下。 随着神府中第二道秘境的开启,江长安的好奇心整天就像是猫爪子在心口抓挠,第一重秘境之中得到了可以枯木逢春的龙纹鼎,不知道这第二重有什么玄机?但江长安也清楚,利益往往伴随着无比巨大的危险一同降临。 新秘境中的黑风洞绝不简单,想要得到里面的东西就必须要提升实力。每每想到这里,就为日常的修炼更增添了一份动力。 江长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屋内被照得大亮,还同以往一样小丫头紧紧攥着江长安的手不肯放开,把脸贴在其胸口。 刚要去找宋老头,屋外突然传来胡莱呼喊:“江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 江长安将小丫头又抱回床上盖好床被,出门。 “嘘……”江长安一边小心关上门一边竖根手指比在唇前,“小点儿声,这大晴天的我能出什么事!今天的课不是应该由苏尚君那妮子给你们上吗?你在这干嘛?” 胡莱晃动着肥胖的身躯,急道:“不是,是苏二小姐出事了!” “苏小魔女?她怎么了?” “刘文献道出了你们昨晚去了君雅楼,违背了青莲宗祖训,还说……” “还说什么?”江长安怒问道。他没想到刘文献居然真的有这个胆子。 胡莱哪见过平日里谈笑风生的先生这般厉色,紧张地擦了擦鬓角的细汗,说道:“他还说先生与君雅楼的花魁有染,扬言要废了你的经脉再把你赶出青莲宗。结果二小姐将所有的罪责都拦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宗主一怒之下要处以二小姐两百丈刑!此刻想必已经开始了!” “靠,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这不我已经在门外喉咙都快喊破了,半天你才开门。胡莱一肚子委屈没来及解释,江长安已经一溜烟地向紫霞阁赶去。 “疯了!苏尚君真是疯了!”两百丈刑,不死也残啊! 今日紫霞阁前的演武场上几乎聚满了整个宗门的弟子,除了玄字书院在方固带领下下山修行,天、地、黄三个书院的弟子悉数到齐,金、银、白三色衣服在明媚阳光照射下错落分布,将演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尚萱整个人趴在地上,九尾妖狐护在一旁,漂亮狐脸儿此刻杀气弥漫,凌厉地扫视着众人,不肯退让分毫。 远处苏尚君怒容满面,不过不是对自己的亲妹妹,而是一旁胡子花白,眯眼笑意的刘雄。就连刘文献也是得意的站在一旁。 执着刑杖的弟子看了看九尾妖狐又转身望了望几位,进也不得,退也不是。面露难色。 刘雄怒道:“已经小半个时辰,为何还不行刑!如此看来宗主更像是在等什么人来吗?” 第七十三章 我看谁敢动 苏尚君淡淡说道:“刘大长老,该判的已经判了你急个什么!话说回来尚萱也说过令公子好像昨日也在君雅楼?” “谁能证明我儿在场?这黄毛丫头说的话不足信。老夫只是担心宗主心慈手软,老祖宗千年基业不能毁于我辈手中,苏尚萱违背祖训私自下山不说,还去那等污秽之地,实乃我等修行之人所为不齿。”老匹夫一脸义愤填膺说道。 刘文献站在一旁也附和道:“没错,昨天之事还是我的一位挚友,嬴州城的岳守金岳公子所说,本来我还不信,只是江长安所做之事恐怕现在整座嬴州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就连街边乞丐都知道我青莲宗出了一位风流先生。” 刘文献还在想着将江长安也拉下水,不过看现在苏尚萱已经将大半罪责拦下处死江长安是不可能了,不过就算不能处死也要扒了他一层皮,以报昔日一脚之仇。 刘文献看着面无表情的苏尚萱和苏尚君,一股色心涌起。 “婊子,等再过几日青莲宗都是我刘家的,等老子玩儿够了你姐妹俩就卖到君雅楼,想必那时就有新的花魁了,哈哈。”刘文献心中龌龊地想道。 见刘雄瞪了一眼才意识到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低下头。 刘雄再次催促道:“行刑!” 九尾妖狐凝聚了一道风刃,只要这行刑之人敢靠近一步,她会毫不犹豫的将对方撕成碎片。 “竟敢违抗,苏尚萱你是想造反吗!” 苏尚君心中急躁却无可奈何,紧张间本能性的想到了一张厚颜无耻的脸,低声呢喃道:“怎么还不来?” 苏尚萱说道:“狐姐姐,你退下,这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况且昨日确实是我强拉着他去的,都是我的错……” 话虽这样说,但苏尚萱的眼底终究还是出现了一抹失落。 九尾妖狐叹了口气,她了解这丫头倔性子,笃定的事绝不会改,随即化了一缕青烟回了体内。 刘文献见此情景逮住时机喝到:“赶快给我打!” 行刑弟子高高抡起刑杖—— “老子看谁敢动!” 人未见,声先到,江长安身法发挥到了急速,所有人只看到一缕虚影尘烟。 “砰。” 一声闷响。 行刑弟子已经躺倒在地口吐白沫。拿着刑杖的反而是江长安,杖指众人:“谁敢打——” 所有人都愣了,只见一个穿着黄字书院的白衣,脸上虽看不太清,但是相隔极远也能感觉到他滔天的怒意。 苏尚萱一声尖叫,待看清来人又忍不住哭出声来。“大坏蛋……” 见江长安冲来,刘文献紧张道:“私闯刑场,江长安你还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将他给我抓起来!” “你是哪家的野狗,按职来分宗主以及各位长老都在,我再怎么说也是黄字书院一院之主,而你不过与众弟子一样为弟子,宗主还未说话你插什么嘴?” 刘文献被说得一愣,没料到江长安如此猖狂,顿时怒道:“不错,可若按照亲族关系来讲……” 刘文献话没说完,身前的老匹夫刘雄心中大呼不妙。 “哈哈——”江长安大笑起来:“若要按辈分来算,可怜的孩子,连你爹都要叫我一声小叔,你爹就难道没和你说过吗?” “混账!胡说八道,真的是胡说八道!”刘文献才不相信这家伙所说,但见刘雄脸色难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可众人却发现刘雄这个平时一点亏都不肯吃的老家伙这次竟异常老实,并未反驳。 所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时刘雄赶忙使了个眼色,一个身穿银缕线袍的管事模样之人站了起来,大声道:“且不论这辈分,江先生,刘公子有朋友说昨日见你与君雅楼花魁厮混,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江长安瞅了这人片刻,赶忙迎了上去,“这位想必就是——” 银袍男子见江长安迎面而来,笑呵呵拱手道:“我乃地字号书院先生,赵秉之。” 谁料江长安拱着手与其擦肩额而过到其身后,对着一女子道:“这位想必就是刚来就任职地字书院的灵力修行先生,苏倾城姐姐?” 赵秉之抬着手,场面尴尬。 赵秉之何事受过这等冷遇,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一只手指着江长安刚想开口,却听江长安说道:“赵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对苏姐有什么不满?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调节商议嘛,别老用手指着,多累啊。” 你大爷!我什么时候说过对她有不满了! 赵秉之心中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整个脸变成了酱紫,却也不敢对这个女子说上半个歹字,两个人虽然同为地字书院的先生,但是她可是刚来就顶上了地字书院修行先生,就连刘雄也要给这苏倾城礼让三分,赵秉之可不敢自寻不快。 而赵秉之不知道江长安心中的震惊比他高过百倍,若说赵秉之的惊恐是源于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而江长安感到震惊的根本则是眼前这位的“苏倾城”。 狐媚子?! 江长安险些脱口而出,眼前站着的人正是在妖兽山脉林子里遇到的身着火辣的妩媚女人。只是可能是学院的原因,今日的狐媚子衣装算正常了点,没有太过暴露,但那紧绷的衣服更加显示出凹凸有致的诱人身材,在场几个年轻先生无一不将眼神有意无意的瞟过去。 她为什么会来青莲宗?难道是当日发现了我跟踪之事,还是为了秘匣中的青铜块而来? 纷纷猜测在江长安的脑海之中应运而生。 “小女子便是苏倾城,不知小弟弟有什么事吗?”魅惑的声音入耳,苏倾城款款走向江长安,美眸带笑。 妈的,为了小魔女老子豁出去了! “苏姐您说句公道话,这与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并肩而立,说了几句话,可算厮混?”江长安满脸委屈表情问道。 苏倾城笑道:“小弟弟所说自然不算,要不然你我现在不也是——” 苏倾城说着轻卷红舌,极尽诱惑。 “乖乖,真是防不胜防。”江长安连忙瞥向它处。 看江长安面露窘态,苏倾城笑得更加欢脱:“只是小弟弟,现在可有人死咬着你不放,纵是姐姐有心相助却也帮不了你了。” 江长安转过身,笑道:“刘大公子,昨日我见你时,你在君雅楼玩儿的可是相当尽兴啊。” 刘文献有恃无恐回道:“江长安,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乱咬人,你有什么证据?” “刘公子记性可真差啊,昨天在鉴宝阁岳守金岳公子买了一件千年地炎精,但钱两不够,于是刘公子便慷慨解囊给了五千两,还说什么整个青莲宗假以时日都会是他刘家的,还缺个什么银子?” 苏尚君的脸色变得难看,眉头皱起。周围围成一圈的弟子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江长安你少血口喷人,昨日本公子根本不在君雅楼。一切都是听闻挚友所言。”刘文献说道。心里稍稍得意:哼,还想诈本公子。 江长安转过身向苏尚君笑道:“刘公子既然一切都是听朋友所说,巧了,我也有几个朋友宗主不妨听听他们所言。” 正好这时只见小胖子胡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 弟子中有人认出了来人,喊道:“这位不是嬴州城赫赫有名的薛飞薛公子吗?他怎么来了?” 刘文献的脸都绿了,这个人的性格他是再了解不过,就是不知与江长安的关系如何。 薛飞依旧那副摇头晃脑样子,端的好一手文人风采,:“早听闻青莲宗的景色不比云水阁差,今日有幸受邀果然不同凡响,江兄,有何事啊?” 薛飞何等聪明,来时听了胡莱所言,此时又见江长安使得眼色瞬间明白。装作惊讶道:“哎,这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了,刘文献公子也在啊,没想到今日起的这么早,毕竟我见你昨日挑了俩姑娘回房——” 第七十四章 醒兵 薛飞忽然止住,像是突然看到刘雄的在场似的,赶紧转口说道:“啊,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是在下记错了,带姑娘回房的是岳公子。” 刘文献和刘雄都还没来及长舒一口气。 就听薛飞接着说道:“毕竟刘公子的目光都在雁儿姑娘的身上。” 我靠!刘文献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你他娘还不如说我是抱姑娘回房的人呢。 “雁儿姑娘?”苏尚君皱眉。 “哦,就是君雅楼的花魁,长得是相当水灵,啧,只可惜啊,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我们几人,倒是白瞎了刘公子一片痴情了。”薛飞摇头惋惜。 “屁,你……你就是与江长安一伙的,就是江长安串通好一起来诬陷栽赃本公子!” 刘雄静静看着眼前一切。他本想着紧紧抓着这件事将江长安赶出去,还可以顺带将黄字书院拿回来,可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经超出自己计划的范围。 苏尚君沉声问道:“那薛公子可记得刘文献可曾说过其他什么?” “其他的?”薛飞望了望江长安,瞬间明白了过来笑道:“其他的就只有一些小事了,无非刘兄酒后失言,说什么青莲宗以后迟早是他刘家的之类的话,酒后所言实不足信,不足信。” 不足你妹啊!刘文献都要哭了。 江长安暗自庆幸,幸好让胡莱去请的是薛飞,若是林太羽凭着耿直的性子估计不会有这效果。 人群也开始喧闹起来。 苏尚君语气阴沉:“刘文献,希望你能好好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假的,都是假的。是江长安想陷害我,薛飞与他是一伙的。”刘文献急道。 薛飞笑道:“刘兄你急个什么,我都替你说了是你喝醉后失言了。” “胡说,老子当时根本就没喝醉!”刘文献说完才发现江长安和薛飞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长安噙着笑意:“当时没醉?也就是说刘公子承认昨日去过君雅楼喽?” 刘文献情急之下稀里糊涂说道:“没……没承认。” 全场哄堂大笑。 刘文献黑着脸喊着就要向江长安冲去。“江长安,你他娘的敢诈老子……”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刘雄喝道。刘文献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儿在了一旁。 刘雄说道:“宗主,此事确实是老夫失察,小儿愿和二小姐一同受罚,只是这江长安已是坏了青莲宗的名声,实属不能再做这一院之主。” 苏尚君向江长安看去,见其正和苏倾城低声聊得火热,后者不时发出娇笑。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滋味,只感觉出其的烦躁。 听到刘雄所说,江长安也自知考虑大局,淡然道:“那就依刘大长老所说,就请宗主下命令……” 正在思寻如何才能保住江长安位置的苏尚君闻言一愣,迅速明白过来,只要保住江长安的人在青莲宗,何时再坐上院主的位置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苏尚君道:“也好,江长安暂停院主之职由我暂管。此事就这样定下。” “等一等——”刘雄吹着胡子道:“既然事赶到这了老夫就一并说了——江长安也没有做先生的资格!” 在场弟子开始骚乱起来,有白衣弟子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江先生,他教了我们,而且比其他人教得都好!”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了全场所有白衣弟子的支持与肯定,从教习炼丹之术到求药材再到翻新黄字书院,江长安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极为用心。 苏倾城红唇翻动:“呦,看不出来小弟弟还有这么大的威望。” 江长安挠头傻笑:“承蒙错爱,错爱。” 苏尚君也说道:“江长安任职先生以来所行之事皆是有目共睹,大长老凭什么说他没有资格做一位先生?” 刘雄冷哼道:“凭什么?就凭他无法契约武器,相当于一个废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一片哗然,一开始还有反驳的声音,到后来一想还真是,江长安自从来到青莲宗好像从未用过什么法器,而是一直使用御灵之术。所有人都望着江长安希望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刘雄微笑狰狞,他虽然查不出江长安的真实身份,但经过连日来的调查他渐渐发现这致命的一点。 连法器都无法结契的先生,还算是什么先生! 江长安暗自苦笑,确实,他的身体结契不了任何法器,一直以来都是借助外在法器,比如寒光剑以及紫金小盾。 毫无疑问在决斗之中法器的重要性不亚于双手双脚,甚至犹有过之,可是三年来他试了无数次,结果都只有失败一种。 这个世界只有等阶尊卑,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学识就能忽略本身武修的缺陷,这一点江长安在八岁的时候早就看透。 “不可能。我见过的,大坏蛋上次明明赢了我。”见江长安沉默不语苏尚萱倔强道,“大坏蛋你说句话啊,你说啊!” 刘雄大笑:“既然二小姐执意不信,诸位弟子执意不信,那就今日在这演武场上,亲自测试一下江先生。” 苏尚君冷淡说道:“大长老这是在侮辱一位修行者。” 江长安终于开口道:“苏大小姐,没关系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苏尚君看着江长安,她忽然发现他眼中有一丝无奈,还有一种落寞,一种刻在骨子里写着诸是皆可抛的落寞。 他说过在青莲宗住不长久,你叫我苏大小姐?这是预示你真的要走了吗? 刘雄与手下交代了几句,不多时十多个人慢慢抬上来一件庞然大物。 一块形状酷似磨盘却有半间屋子大小的青石。 “是醒兵台——” “最低级的醒兵台,这也太过分了。” “有什么过分的,就应该这样,这才能测得更加准确。” “……” 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句说的不可开交,甚至有几个白衣弟子与其他人争吵了起来。 江长安面无表情,这件东西自小就给了他无尽的屈辱,自然再熟悉不过。 醒兵台,顾名思义,就是在上面可以尝试以各式各样的兵器唤醒体内与生俱来的本命法器。天赋不同,兵器好坏不同,就像苏尚萱的飞环便属于上乘,而刘文献的是一把流星锤,本身来讲已经是逊色了不少。 刘雄说道:“江先生若是能通过了这醒兵台,则证明老夫所言乃无稽之谈,江先生还是先生,而且还有了一个兵器,何乐而不为呢?“ “不行!”苏尚君阻止道,江长安的情况她是清楚的,若是醒兵失败就会造成严重的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 “该来的始终都要来,这次,我还是想试一下。”江长安看着苏尚君说道。 苏尚君一愣,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江长安这一句异常温柔,完全没了不正经的样子。 “那……你就试试。”苏尚君眉间带着担忧,试试,不行就一定要下来。 醒兵台上摆着三件兵器—— 苏尚萱看着案上所摆器物大吼道:“你这哪是三件兵器,分别就是三把农具!” 刘雄讥讽道:“二小姐此言差矣,这虽是农具却都有上乘法器之资,况且江长安能不能成功都还未知。” “你,姐姐……”苏尚萱大喊就要向苏尚君求救,却见这个平常冷静非常的姐姐正紧攥着双手,双目紧张盯着演武场中央那个修长身影。 一柄板斧,一口大刀,还有一把石槌。都不是像样的兵器,偏又品质不错。 江长安伸出手,朝醒兵台上摆放的几件兵器摸去,冰凉的触感很不舒服。 “哈哈,江长安,这三物可都是老夫精心替你挑选的,若真是醒兵成功,你是不是还要感谢老夫啊。” 立即有一些身着金衣银缕和压根就没见过江长安的天地书院弟子大笑起来。 “看那架势,还真像那么回事,哈哈,没灵力就下来呗,还硬撑。” “哈哈哈,还真是。” 江长安握住巨斧凝神一望,默运内丹灵力,但始终无法感应到联系。 江长安不甘心,催动一滴精血从指间落下,滴在巨斧之上。 鲜血顺着巨斧上的裂痕沟壑逐渐滑落,没有一丝反应。 剩下的两件轮流试了一遍,都是相同结果。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四周都是唏嘘之声。 江长安双眸深邃如是寒潭,面无表情,操纵一股灵力向内丹狠狠撞去—— “逆行真元!” 苏尚君惊呼道:“江长安你疯了!快收手!” 刘雄嘴角笑意浓郁,眼中充斥着鄙夷,强行催动真元,江长安,看来你这真的活的不耐烦了。 突然间,一个弟子僵直了表情,惊诧的尖叫声传遍:“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一句吼叫打破了宁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了过去。 江长安手中一缕黑色雾气如蚕丝一般流出,渐渐地第二缕,第三…… 第七十五章 宗主怒了 江长安只觉得灵海中剧烈震动,茫然之下内视体内,顿时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 内丹灵海上方半空那块青铜周围妖力弥漫,黑色妖雾从中喷涌而出,不受控制。 再看身外万千蚕丝细线会与一处,成了一人高的器物,样貌模糊不清。 “糟了,这铜块完全不受控制!” 江长安眼中大骇,黑雾直接爆出数十道,直接将醒兵台囫囵吞噬,随后光芒大盛,砰地一声巨响,炸裂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楞了,醒兵台发生爆炸,而且看这样子是连渣都不剩! 这种事情可是闻所未闻,若非亲眼所见绝对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 “是妖气!妖!” 所有人都傻了,妖,一个极其敏感的字眼。不论是上古还是现在,人与妖从来都是势不两立。 苏尚君隐藏在长袖中的双手紧攥得没了血色,微微颤抖。 连同苏尚萱也是身子巨颤,苍白脸上的红唇被咬出了血丝。 “不可能,他那么坏怎么可能是妖呢?” 刘雄则喜出望外,真是天赐良机。口诀念动足下一跃腾空而起,一把长剑擎于身后。 “妖魔!江长安没想到你竟以人形混入我青莲宗,今日我便在这紫霞阁前,斩了你这妖孽!” 说完,长剑分裂成数十把列于身后,幽暗光芒下,身后半空中一个巨大的阵法缓缓转动,密密麻麻的飞剑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万象境的实力倾囊而出。 “飞鸿剑,是飞鸿剑诀,大长老的成名剑诀!” 江长安双腿像是钉在了原地移动不了分毫,此刻俨然成了一个活靶子。 苏尚君意图喝止可为时已晚,百剑齐放,直指一人。 流光异动下仿佛要割断苍穹,撕裂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刘雄嘴角已经挂上了丝丝笑意。 刹那间,黑色妖气凝结成的庞然大物飞去,与飞剑剧烈撞击。 “当!——” 震耳欲聋的一声鸣响,像是平波乍起风云,那声音犹如惊雷直奔九霄而去,更似有千军万马迎面袭来,所有人都本能的捂住双耳,但还是有一些修为偏低的弟子有鲜血从耳中流出。 刘雄更惨,面无血色,终于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惊恐道:“这不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青莲宗一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钟鸣!”薛飞双目如炬一动不动看着恐慌源头,那件黑雾缭绕的庞然大物正缓缓旋转。 古往今来凡是能以钟、鼎、塔、镜为本名法器的,人也好,妖也罢,哪个不是名列洪荒?! “太羽哥,这次我们真的赌对了。”薛飞一段字语从颤抖的唇齿间蹦出,眼中兴奋无法抑制。 所有人都大致明白此物非凡,刘雄贪婪望着,不顾伤势,再次操纵飞剑冲去。 “白痴!”苏倾城低骂道。 飞鸿袭来,这次却异常顺利的刺入,上百柄飞剑瞬间将黑雾凝成的巨钟扎成了一只刺猬。 “你是我的了!”刘雄兴奋地冲去。 刹那间数百道妖气将飞剑击得粉碎,整个剑诀大阵轰然崩塌! 刘雄浑身一颤,五脏六腑仿佛顷刻颠倒数十遍,脑中一声炸响,灵海翻起惊涛骇浪,内丹虚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啪”地一声炸裂得粉碎。 “怎么可能……” 刘雄的意识渐渐模糊,七窍流血瘫倒在地。 他昏倒前还想不明白,他明明是一个万象境后期强者,而江长安不过是一个灵海境,怎么可能连这点防卫都无法突破? 黑雾渐渐散去,江长安手臂支撑着瘫坐在地。 那块青铜又恢复了原状,但江长安却有一瞬间清楚看到,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立于钟旁,抬头凝视着茫茫苍穹,坚毅的眼神似要将天捅个窟窿。 忽然那青年男子转过头看来,猛然慢去虽面无表情,但细看之下青年男子双眸浮笑,瞬间一股寒冷气息充斥着江长安的身体,在此人面前江长安感觉恍若透明。 “江长安你放肆!”刘文献扶住昏死过去的刘雄怒道,虽然面目狰狞憎恨却不敢前进半步。 “江长安你来我们青莲宗到底有何目的?”被江长安驳了面子的赵秉之推波助澜道。“在下恳求宗主下令将江长安暂时关押。” 此言一出瞬间得到不少银衣弟子的竞相附和,江长安则成了千夫所指。 苏尚萱赶紧跑了过去:“大坏蛋你怎么样?” 江长安有气无力道:“还死不了。你过来就真不怕我是妖啊?” 苏尚萱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你那么坏一定不会是妖的。” 哈?这是什么理由? 众人怒火却越烧越烈,隐隐有要杀了江长安的呼声存在。 “你们别喊了,别喊了!”苏尚萱将江长安护在身后,大吼道。 江长安看向静立中央的女子,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女子,宗主苏尚君,都等着她做出一个如何的抉择—— 苏尚君声音平淡,却足以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道:“在一切未查清楚之前,传播谣言者,以叛门之罪任处!” “宗主,江先生妖气的事已经是板儿上钉钉的事实,宗主这是袒护江先生吗?”赵秉之冷笑。 “赵先生这是在指责本宗主?” “属下自然不敢,只是眼下大长老重伤,就算宗主不给诸位宗门弟子一个交代,也得给刘文献公子这个大长老独子一个说法?” 苏尚君不遑多让,向江长安缓缓踏出一步,两步…… 没有说话,但行动表明了一切。 这是她的选择,多年来都是遵循着别人的意愿选择,这一次,她任性的选择了本心。 “本宗主说了,事情查明之前,造谣传谣者,同叛门罪处!” 演武场上声音一时间弱了许多,他们这时才发现,宗主真的怒了。 为了江长安伤势也好,为了赵秉之造势也好,这都是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几个倚老卖老与刘雄一派的长老都不敢再言语,因为他们都发现眼前的宗主,在这一刻已不再是当年可以左右的小女孩。 对江长安和苏尚君来说,这一天都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苏尚萱激动地攥着双手,道:“姐姐——” “怎么样了?”苏尚君走到跟前,关切道。 “没事儿,应该还死不了。”江长安想要站起身却一股虚乏之力爬满全身,头一歪晕了过去。 青莲宗相隔十里外,一处丘岭上,一个身着蓝色绫罗的少女回想着刚才那一声钟声巨响,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找到你了,江长安——”少女习惯性抖了抖未染一粒灰尘的蓝色水袖:“不过送你点儿什么见面礼呢?” 少女歪着头想了半天,目光缓缓放到了青莲宗一处气势磅礴的府邸。 “长老阁苑,有了!” …… 江长安朦朦胧胧中醒来,首先钻入眼帘的是若若小丫头哭成的小花脸,而后看到宋道龄那张为老不尊的老脸。 “醒了?” “藏书阁?”江长安四周望了一圈,确认是在藏书阁的第七层无误。 “我怎么在这儿?” 宋道龄的声音传来:“尚君小丫头可真够滑头的,将你送我这儿,臭小子你是没看见整个宗门的弟子恨不得把我这藏书阁给掀了,也不知道你小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样恨不得一副与天下人为敌的尚君孙儿,老头子还是第一次见,呵呵,不过倒更有了几分身为宗主的果决做派,好!哈哈……” 别说其他人,就连江长安这个第一当事人也没有想到,苏尚君会做出这样一个选择。 在他预料中,一直理智占据大脑的苏尚君最好的选择是将他关起来,这不是屈从赵秉之的说法,而是作为领导者面对之人可能是妖魔的时候,最正确的做法。 苏尚君没有,恰恰相反,她选择了袒护,甚至不惜犯众怒,将他送到了这个众人都不敢冒犯的地方。 “没想到我们的宗主大人也有糊涂的时候。”江长安嘴角微微翘起,天气渐冷,他的心中却暖和的很。 “老头儿,外面怎么样了,该不会是吵着闹着要扒了我的皮?” 宋道龄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宛若一座石像,半晌后开口道:“那东西从哪来的?” “什么东西?”江长安一脸茫然。 “还装!”宋道龄来到面前猛的抓起江长安手腕,只见小麦色的手腕处多了一个图案,犹如火烙而成。 江长安赫然惊坐而起,低着头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那图案似是一张脸,一只妖的脸,更可怖的是那张脸半哭半笑,一边饱受苦难一边又享尽极乐。在其下方有一个残缺妖文,正是青铜上江长安想要问询宋老的妖文。 “这是……” 宋道龄摇头叹息道:“我翻遍了整座藏书阁的史书,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倒是那个字有些来头。” “是什么?”江长安迫不及待问道。 “东,南北东西的东。”宋道龄郑重说道。 “东!”江长安口中默念,心中早已泛起惊涛骇浪,他不禁想起了一件古来的东西—— 上古年间曾流传十件神器,钟剑斧壶塔,琴鼎印镜石,东皇钟则为其中之一,只是后来人妖两族大战,十大神器也不知所踪。 “不可能,东皇钟上为何会有妖文的出现?”江长安不解,十大神器相传是由十位人族大帝操纵,绝不会出现妖族的铭文。 “还有一件事。”江长安从戒指里扯出在破旧炉鼎中发现的地图,“老头,你再帮忙看一下这是什么玩意儿?” 宋道龄不经意的瞥了眼,却惊疑道:“九妖?!你从哪见到的?” “九妖?那是什么,怎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第七十六章 刘雄暴毙 江长安把整件事的原委说了一遍。 宋道龄娓娓解释:“自天人创神州,世间还无人存在,沃野洞天处妖兽满地奔走,领地渐渐割据成九块,九只大妖各相盘踞互不侵犯,后来天人抟黄土造人,又担心人类无有生存之地,便斩杀了九位大妖,大妖怨气不散结成魂灵,残存世间。” “就类似那天的吞月蛟?”江长安问道。 宋道龄不屑笑道:“比它要恐怖百倍不止!” “百倍不止!” 谁知宋道龄又说道:“不过也难说,当年被斩杀之后各自盘踞隐,已有上万年没有过任何消息,兴许死了也说不定,又兴许,混的还不如那头吞月蛟,我劝你是放弃去找它们的念头,好好活着难道不好?” 江长安脸上露出苦笑,要是能好好活着他哪里会愿意惹这种大家伙,眼下看来要凭借所记的地图去勘察一番。 江长安放弃了去招惹的念头,将地图收好,忽然闻到一股呛鼻子的气味—— “老头,你这还有五毒酿没?”江长安谄媚道,他不爱喝酒,但唯独对家里酿造的酒情有独钟。 “没有,绝对没有,我那些酒都被尚君小丫头给收到她那儿去了,哪还有……”宋道龄话没说完,就见江长安嗅着鼻子从案几下拎出到一个酒壶。 “嘿,臭小子,老头子只剩这么点儿了,你还要抢。” “下回回江州遣人给你送来两大车,放心到时候保准你喝个够。”江长安猛灌了两口,大呼过瘾。 “就是不知道老头子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喽……”宋道龄笑呵呵道。 “医师说还有多久?” 宋道龄趁机抢过酒壶,微笑道:“熬不过来年开春喽……” 江长安神情一黯,宗门内乱,多年旧疾复发,这个老人承担了很多别人永远看不到的东西。这也是他愿意来青莲宗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则是因为宋道龄总能让他想起庞二水,一个总爱假正经的先生…… “不过庆幸有你,臭小子,谢谢你来到青莲宗。”宋道龄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回去?” “等杀了夏己。不过话说回来三年没回家了,家里人也快忘了。”江长安平淡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常小事儿。 宋道龄不再劝,他明白江长安已经执意此行。 “三年未回江州,此行若是回不来,家里的人也不知道,在他们心中我还活着,只是没有回家而已,挺好……” 江长安笑得更深,不知道,最好。 天气更冷了,房间里虽然生着火炉,但若若还是有些冷,小脸通红,江长安取了件厚衣袍裹在那弱不禁风的身上,这才好了些。 又问道:“老头儿,外面到底如何了?” “我找了一个借口暂时压下去了,不过那几个院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老子可是舍了这张老脸才说服的。” 宋道龄说着眨巴着眼睛,江长安翻了个白眼伸出根手指:“再给你加一车五毒酿,赶不上喝就供在你坟前,可好?” “上道,哈哈……”宋道龄捋顺花白胡子,对死亡丝毫不惧,敞怀笑道:“你这一个月时间就暂时先待在藏书阁,小岁典之前你就别想着出去了,外面我已经和尚君那丫头打过招呼,没有人会来打扰你,足够你将这一段时间晋升的实力巩固扎实,这藏书阁里的一些功法灵术虽不及你江家的文书楼,但也算是够你现在用的了。” “一个月,足够了。”江长安想了想,这段时间也确实该安下心来修心巩固一番,备战突破万象境! 刚打定修养的主意没几日,苏尚君便登上了藏书阁。 和从前相见不同,这一次像是为了极为要紧的事,面容焦急。 “苏大小姐,有何贵干啊?” 两人围着桌案刚坐下,就听江长安戏谑笑道,“他们都说我是个妖,你就不怕?” 苏尚君没有心思与其斗嘴,娴熟地捧起江长安煮好的茶水,道:“妖如何?人又如何?你对青莲宗好,这就够了。” “就这些?” 苏尚君正经道:“还有……” “还有什么?”江长安身子往前凑了凑。 “还有因为你认真地教尚萱丹术,没别的了……” “只有这些啊……”江长安眼角一坠,失落道。 尽管知道这个表情是他刻意摆出来的,但苏尚君心中的阴云还是疏散了几分,黑玉般的眼珠迅速地看了他一眼,甲子城中种种片段闪过,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幅度。 “说,宗主大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吩咐啊?” “长老苑发生了件大事。”谈到来的目的,苏尚君的眉头又拧在一起。 江长安手撑在案上慵懒地托着下巴:“什么事值得我们宗主大人亲自跑一趟啊?” “刘雄死了。” 江长安不正经的神色霎时不见。 刘雄死了!!! 这一刀不偏不倚,正中要害! 江长安神情一滞:“刘雄死了?不可能,当时他内丹虽破碎但性命还在。” 刘雄可以死,但不能这个时候死,如此青莲宗瞬间就会内乱,最后还有可能发展到分崩离析的可怕地步。 不过江长安也庆幸其他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然的话现在现在楼前的就不只苏尚君一个了。 “不是你的原因,是他回到长老府以后被人所杀。”苏尚君说道,祖宗千年的基业绝对不能毁在她的手中,宋道龄已不管宗门政事,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人就是江长安。 “是截风爪。” “截风爪?”江长安威做思索,截风爪是相当基础入门的功法招式,整个夏周国懂这套功法的可是多如牛毛,哪怕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都会似模似样地打出两式。 苏尚君轻品了一口香茗,清香入口,也荡除许多烦心事:“你认为这是门派内部的人所为,还是外人插手?” “目前找凶手如同大海捞针,意义不大,最重要的是稳定住局面。”江长安道。刘雄势力庞大,就像是支撑青莲宗的一根大柱子,这根柱子一旦损毁,青莲宗这幢大楼也岌岌可危。 两人聊了小半个时辰,考虑到江长安重伤在身,苏尚君才早早离开了藏书阁。 为防止一些弟子再行聚众闹事,她早已下达了任何人不得允许不能踏足藏书阁,甚至是藏书阁所在院落半步,就连苏尚萱吵着闹着要见江长安,她也没有同意。 站在栏杆上目送苏尚君离开后,江长安踌躇地回了房间。 “失误失误,我怎么就忘了开口要几两劳工费了呢,这怎么说也是工伤,想来给的应该不低,嘿嘿……”江长安奸笑道,此时他的模样拿出去绝对可以吓哭三岁以下的人,和妖。 “呵呵……”突然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江长安本能反应第一时间闪躲掏剑一气呵成,实在是被偷袭和偷袭的活计经历的都不少,形成了习惯甚至是本能。 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裙的女子倚坐在窗台,带着笑意:“江长安,可以啊,身手没有退步反而有大的进步,我都怀疑你小子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 “刘雄是你杀的?”江长安沉声问道。 “刘雄?你说的是那个死了的大长老啊?” “真是你杀的。”江长安带有恼色。 “唉没意思,不逗你了,那家伙可不是我杀的,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本来是想割了他的人头提来当见面礼,但是我到的时候刘雄和他那个蠢货儿子已经死了。手法挺不错,一击致命。”女子专心的看着手上以及衣袖,确定一尘不染之后才放了心。 “江笑儒那家伙让你来的?”久思无果,江长安问道。 女子不承认也不否认。 江长安突然笑了,“我知道你想做我嫂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你过来。” 女子来了兴趣,却还是不动。 “是关于江笑儒的。”江长安用着诱惑的语气说道。 蓝衣女子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江长安侧到耳边,“江笑儒不喜欢女人——” 女子双眼瞬间瞪得豁大,见江长安强忍着笑得样子才明白这是他的把戏,也不气,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两封信函晃了晃。 江长安马上嬉皮笑脸道:“云大小姐,我错了。” “哎呦,我们的江公子竟然承认自己错了,我没有听错?”云芊芊调笑道,递过两封信函好奇问道:“你要江州天师府的推荐贴干嘛?算了,我也不多问了,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们来说说另一件事,你最后任务怎么可能会失败的?而且还是败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很奇怪吗?”江长安笑着走到窗台前操起鱼竿。 一根半丈长的竹竿,裹一条丝线从七层垂到楼下的池塘,也算有别样风趣。 “不可能!若是其他人我还信,你,不可能。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够让无常把在沧州三年拼出来的成绩说放下就放下……”云芊芊问道。 江长安道:“有个人对我说,一个杀手心中只配有苦,如果有一天感受到甜,那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是无情无血的杀手,起初我不信,到后来发现,原来是真的……” 他凝神看着池里的鲤鱼,脸上出现了一丝云芊芊从未见到过的温暖,笑道:“你吃过冰糖葫芦吗?” “嗯?”云芊芊一愣,没想到江长安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不过这一想来,虽然整日在街上随处可见,但真的从没有吃过,也不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江长安语气变得柔软,噙着甜甜微笑:“那是一种,酸到嘴上,却甜到心里的感觉——” 第七十七章 人事变故 亲人和恩师的离世,三年前正是尝尽了世间最痛的苦,江长安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感受到甜的滋味,直到遇到了一个人。 云芊芊诧异地转头瞥到床上熟睡的若若,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抬手结出三根寒冰飞针闪电般打去。 江长安面色转冷,竹竿挥起,黑夜中银线被极速甩出,拖出一条三尺长的水蛟,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同样冲向笨丫头,不过那速度比冰针不知要快出了多少,一连贯动作速度快到了极致看得人眼花缭乱。 “咻…” 三道银针尽相拦下,江长安再次抖动长竿把那条水蛟甩回池中。 “嘭!” 池塘顿时炸起一滩水花,甚至有几滴飞溅到高处七楼的江长安身上,他依旧持竿垂坐,仿佛一起从未发生。 云芊芊却眼前一亮,“灵海境后期?有没有结契本命法器?” “从前都无法结契,现在你觉得呢?”江长安苦笑。 云芊芊激动无比,道:“没关系,等到突破灵海境,踏入万象境初期,就能激发天赋神纹,我很好奇你这位妖孽公子会开启什么样的神纹?” 修途境界每一次晋升总能开启人体一些未知领域,就像练气境能够御使灵力强化自身,而灵海境则能用醒兵台结契本命法器。 之后的万象境便能够开启神纹天赋,就像苏倾城击杀雷王鹰时的口吐莲花一样,生出本命天赋,有的可能是兵器神纹,有的也可能是妖兽神纹,种类多样。 到了泉眼境强者,则能够结界禁锢甚至御空飞行。 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若若身上,像是明白了什么,试探的语气问道:“你最后的任务就是她?” 江长安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魂灵!”云芊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人和妖兽死忘之后有可能因为执念导致魂魄不散,凝聚成灵,御灵者的事她知道一些,而且她发现这个魂灵的手腕上一个红色的纹样,亘古苍老,是一个“契”字。 江长安扬了扬自己的手腕,除了一个妖文外也有着同样一个类似纹身的图案。 云芊芊惊道:“结契!你竟然与她结契!”作为御灵师只能结一次契她还是知道的,要想再次结契必须要将原本的契灵完全抹除斩杀,这和作茧自缚几乎是没什么两样。 江长安笑了笑,契灵强大与否这对其他御灵师可能会造成一定困扰,但对拥有《五行仙象诀》,可以自由召唤魂灵的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江长安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道:“说说你,这次来是有何贵干?别说什么江笑儒那家伙担心我让你来看看,太假。” 云芊芊摇摇头明眸无奈,“你倒以为老娘想啊,沧州出事了!” “慕容晴他们出事了?”江长安紧张说道,不知不觉握紧了鱼竿。 “放心,你那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没事。”看江长安紧张兮兮的样子,云芊芊赶紧给其吃了一颗定心丸,“还说你不担心,刚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怜慕容晴对你一往情深,我都替那小丫头感到心疼。” 看江长安脸色有些变化,云芊芊连忙说回正事:“我说的是沧州城中又乱了,这次出现了一只道行得有五百年甚至更久的魂灵,目前还不知是人还是妖死后所形成,连杀了沧州十二名声名显赫的富商,现在的沧州可谓是人心惶惶,都要闹到京城去了。” “那你来我这儿干嘛,你云大小姐不就是沧州城的神捕吗?” 云芊芊确实是沧州城的一名颇有威名的捕快,江长安却是在杀手盟会中与她结识并且成了朋友。 除此外云芊芊更是是江家二公子江笑儒的铁杆粉丝,虽然江长安很感谢对方没有将自己三年来的行踪泄露给江笑儒,但是也难以忍受云芊芊整日在自己耳边说一些“我要做你嫂子”之类的云云。 这一次云芊芊前来,也是江长安在君雅楼回到青莲宗那天晚上写的书信所召,目的是带来两份推荐函。 这两张推荐函,就是他要给林太羽和薛飞提升实力的大礼。 至于云芊芊作为神捕为什么当个杀手的原因,当江长安问她时,她的回答则是单纯的闲的无聊。 现如今眼下有了大案子高兴倒是高兴,但是谁希望摊上一个破不了的案子。 “我倒也想啊,只是前些时间这魂灵逃出了沧州,而且,很有可能是来到了嬴州!” “嬴州?那你来找我干嘛?如果是想找御灵师那就更没必要,你和江笑儒商量一下,从江州拨几个高级御灵师过来处理一下不就完了吗?”江笑儒慢条斯理道。 “我确实是去过一趟江州。”看江长安一副不出所料的眼神云芊芊就极为不爽,“但江笑儒说了,江家世代御灵,子孙也自然需要历练,这次就由你来陪同一起去趟沧州。” “不去。”江长安果断拒绝。“要是其他人给我找的活我或许会同意,但江笑儒那家伙给找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云芊芊眼珠机灵地转动道:“一千两,去不?” “不去就是不去。”江长安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转身就要离开。 “一千五百两。”云芊芊大声说道。 江长安轻蔑的笑道:“不要妄图用银子来刷新我做人的底线。”说着大迈起步子,走了一步。 “两千两。”云芊芊咬牙道。 江长安跨出第二步。 “三千两。不能再多了。” 江长安又迈了一步。 “四千两。” 江长安原地踏步。 “……” 江长安忽然发现,人偶尔没有一次底线也挺好。 “真是奇怪,你江家家大业大说是富可敌国都不过分,可为什么就你这位小公子这么喜欢钱呢?” 想起江长安在沧州时为了二两银子和另一个杀手大吵一天,云芊芊都想发笑。 江长安笑笑没有回答,上辈子缺钱可是缺的怕了,最多的时候同时打三份工,自然知道钱财来之不易。这也养成了该花的钱一分不吝,该是自己的也一分不少。 “江长安,说真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三年前你的成名一杀,也就是那个沧州太守林敬至的死是怎么回事?当时他可是有护云手周煌和流云剑传人张凤染两位赫赫有名护卫的保护,在那种情况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防御再严也会有百密一疏,派的高手再多再厉害,也终究不是自己。” 江长安笑道:“我蹲了林敬至四个月,他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沧州最大的青楼万花楼去玩儿最好的姑娘,我就买通了那个陪酒女在他的酒里下了毒,随后一命呜呼,就是那么简单。你也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像江笑儒那家伙痴情的有几个?”江长安随意轻松说道。 云芊芊无奈地暗地摇头,江长安分明是在胡编乱造,漏洞破绽太多,又试图推出江笑儒来顺势转移话题,可滑头得很。 是否有那陪酒女暂且不说,传言林敬至前前后后经受刺杀不下二十次,可去的人都是将自己的命搭在了里面。就连吃的饭喝的酒就要有人验过之后才敢食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得手。 江长安既然没有想说的欲望,云芊芊也不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江长安正色说道:“青莲宗摊上了大麻烦,我需要你帮我跑几趟腿。” 云芊芊道:“刘雄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宗门,你为什么还有这么费神帮她?” “因为她相信我,所以我还不能走。”江长安笑道,“总之这些事办好,等青莲宗安定度过小岁典,一切万事大吉,我会去沧州。” 江长安明白,这次青莲宗若是熬不过去就是土崩瓦解树倒猢狲散的可怕局面,可反之,熬过去就是一马平川,青莲宗将会有一个绝对质的变化,大的风险往往意味着大的回报,江长安与苏尚君都清楚这一点。 江长安抬头望向深夜的月色,等彻底搞清楚沧州的事,也就是该去京都的时候。 距离二十岁朝圣之约还有两年,足够。 …… 半个月一闪而逝,这几日的天气也是时好时坏,不过却越来越冷,黑蒙蒙的天空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下起大雪。 嬴州城中传来消息,不可一世的岳守金被人暗害在家门前,一刀封喉,除了一个大恶,寻常百姓莫不拍手称快,江长安则清楚这是秋霜的惯用手法。 青莲宗这几日变化相当大,整个门派分崩离析的场面并没出现,反而渐渐平静了许多,黄字书院的修建工作也已经完善收尾,听闻玄字与黄字书院的御灵之术都暂由方固这个光头先生所教,虽不及江长安,但好在为人憨实,待人真心。 值得一提的是地字书院新来的先生苏倾城,以及天字书院的诸位先生,也不知苏尚君给了什么好处,突然间转了性子一样,对其全力支持,并且于大长老刘雄葬礼后重新选任长老。 时间最快的,莫不是人事变故。 原本刘雄手下的人就没了主心骨,又逢苏尚君风头正盛之际,地字书院赵秉之也不好再起变故,只得暂时以观其变。剩下的人一个个如同墙头草纷纷倒向了苏尚君。 如此天、地、玄、黄四院以及长老院,皆被苏尚君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 青莲宗,一时归于平静—— 第七十八章 寒光剑 裂 深秋的风愈来愈冷,透过窗子看外面的风景,马上就要步入了初冬时节。 依旧是那间整洁简朴的阁楼小屋,阳光如往一样穿过林叶铺满房间,随风儿晃来晃去。 演武场变故已过了将近一个月,江长安每日所做无非就是打坐,淬体,听老头子宋道龄讲道经。 不过今天却是与往日不同,时间已经到了晌午时分,江长安光着上身双腿盘坐在那张木床上,将新炼的几滴淬体液直接倒到身上。 “哧——” 一阵皮肉似是被烧焦的声音。 被稀释直接倒上淬体液就犹如几滴岩浆在身上跳跃翻滚,所经之处留下一道的隐约间带有火光的红色印痕,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江长安双手结印。面容极力地想保持着平静,但那股炽热的灼烧疼痛感深入骨髓,整个人微微战栗,不一会儿就已经大汗淋漓。 但他的呼吸却异常平稳,一呼一吸之间竟形成一个奇妙的循环,胸膛也跟着这个循环有规律的伏动。 “噼啪——” 江长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静,身上的骨头断掉又愈合,再断掉。就像一种重塑,每次坚持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江长安没有想到这半个月随着时间过去,这幅身子骨居然已经越来越适应了这种感觉,淬体液的量以及纯度也被一直再往上调整,所以淬体液这么快用掉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好小子,真不知道你那个师父是何方神圣,给了你上古淬体液配方这等神物,放在江家这配方也配得上绝品,你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宋道龄在一旁倚着窗户啧着嘴叹道。 江长安无暇回答,待淬体液在全身走了一遍药效完全消失后,双手快速变换掐诀,闭目打坐。 无形间一束束魂灵如鱼游浅水般进入房间,接着进入江长安的掌心,头顶,眉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长安脸上慢慢开始露出一副极为舒坦享受表情,健康小麦色肌肤也散出温润光泽。 经过半个月的筑基,江长安的身上的灵力已经趋近于饱和巅峰状态。可以说是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万象境初阶。 踏入万象境与否,只是江长安一念之间,可宋老头却屡屡以筑基的借口未到为由来拖延劝阻。 宋道龄心中暗暗赞许,几年的被人骂做无用纨绔的经历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估计整天也不会嘻嘻哈哈这般坚毅心性,年纪轻轻由此忍耐的不多。而有此机缘的更是少之又少。 “即将突破却能耐得住非常性子,不急不躁,不错,不错。”宋道龄正暗自想着就看到江长安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样子。 “老头儿,今天总可以突破了?咦?你脸色怎么有点儿难看?” 宋道龄猛咳了一声瞪眼说道:“不让你突破是为了你好,你倒好心当作驴肝肺!给你说了多少次,冲阶也分两种,一种是时机勉强适宜,可以主动强行冲阶,这就像是以药物强行提升自身实力一样虚有其表,难以步远途。 而第二种便是时机真正的成熟之后,自然而然的瓜熟蒂落,这落得瓜可是比强扭的瓜甜的多了!所以说第一种跟第二种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年轻人切忌好高骛远。” “鬼才信。”江长安话虽这样说但身体还是相当老实地不断巩固着基础。 空气中微微波动肉眼难辨,数不尽的灵念如飞动的透明液体快速扑入灵海,黯淡的水面突然泛起光亮,随即又暗了下去,这些日子江长安不停重复的无非是这种事,虽然眼看水面未曾上升,但汪洋大海却越加纯净。 瘦健纤长的身躯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白皙,微微偏黄。经过了淬体液半个月的训练,江长安身上的肌肉更加结实。谁能够想象得到这四年前弱不禁风,看起来一副大限将至的身躯,现如今如同居住着一头盘起的巨龙,蕴含屠戮的危险。 又打坐了半天,见江长安没有突破的预兆,宋道龄无趣地下了阁楼。 江长安正在盘算着要去搞一些制淬体液所需的材料,突然脑后一凉,一股风刃从窗外袭来,倏然而至。 江长安冷哼一声,本能的操纵起灵动身法,只留下原地一个残影。 江长安五指并掌为刀,整个人腾空而起像窗外之人斩去。 “砰!” 掌拳相对,江长安只觉得一股气劲轰在掌心,不过要是往日可不好说,经过了半个月淬体液的洗礼这种程度的力量江长安仅凭身体就可以完全截下。 来人没曾意料到江长安的身体已经强悍到这种地步,没来及惊诧。 江长安五指齐屈化掌为爪,五指一抓,已经死死扣住来者手腕脉门,江长安只要再那么悄悄一用力,就算不死也残,这一身不错的修为怕是要尽相消散! 正当江长安正要如此做之时,一道银光眼前闪过,在夜里分外刺眼,却不是斩向江长安,而是他自己的手腕。 哧地一声闷响,大量的鲜血泉涌而出,那刺客眼中恼恨更加深切,喘着急促的鼻息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吃下,不过几个呼吸那鲜血已经不再溢出,而且伤口处已经有了结痂痕迹。 “壮士断腕,当机立断,不错,不错。只不过你不该惹上我!”江长安赞赏的目光变得寒冷,手中使力,那支断手已经被揉成了一团肉末,撒在楼下池塘做了饲料。 两个人于楼顶一人立于一角房檐,对立而视,凭着常人所没有的目力江长安看去,来人虽身着普通的夜行鱼鳞黑甲,但无论如何看都有一种违和感,就像文弱书生穿了几十斤的盔甲一样。 听出江长安语中戏谑,黑衣人也随之笑道:“没想到你还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废物了,真是超乎我的意料。” “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的,江笑儒?”江长安急忙问道,在嬴州知道他以往之事的并不多,除非是特地从江州来的。 黑衣人大笑,看上去竟恍然不觉手臂疼痛,用仅剩的一只右手稍微整理了下双鬓,谦谦有礼道:“楚梅风,至于是不是江笑儒让我来的?我本来可以说是,这会在你兄弟二人间隙中横叉那么一刀,但是如此肤浅的挑拨离间,本公子不屑去用。” 话音一落,黑影再度晃动—— 楚梅风突然操着银光短剑像江长安再次攻去,虽只剩一只手但剑势丝毫不减,反观更加凌厉,剑光将江长安笼罩其内,直取首级。 江长安双手轻轻的横在胸前,紫金盾笼罩形成一个无形的蛋壳屏障,只是个很随意的动作,却将楚梅风的剑势全部挡下! 楚梅风似是不肯相信,再次挥舞银光斩来。江长安遂掏出寒光剑迎去。 “当——” 一声脆响两剑碰撞在一起,迸溅出电光石火。 “暗劲!”江长安惊道? 巨大的力量从寒光剑上二次传来,江长安没做防备虎口开裂,双臂都有些发麻。 双脚紧贴着地面牢牢稳住身体,整个人像不倒翁一样轻做晃闪将这股霸道的力量完全泄去。只是寒光剑上已经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绝对抵挡不住多进攻! 寒光剑陪伴他征战三年,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裂痕! 此刻两人不过咫尺的距离,楚梅风突然弃剑从爪,加重了万分气力,连一丝守护心脉的灵力也直接灌入这只手中,积蓄全部力量轰然落下,直接掏向江长安咽喉。 江长安侧身翻转,身体一瞬间拧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近乎将头和脚叠在了一起,侃侃闪过。 “怎么可能——”楚梅风难以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那根本就不是人可以做到的事。 江长安怒道:“截风爪!刘雄刘文献是你杀的?!” 第七十九章 原是旧相识 见江长安恼怒,楚梅风像是达到了目的,兴奋道:“那两个废物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怎么?你不也希望他们死吗?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确实如此人所说。江长安希望刘雄死,但这死的太不是时候,险些将青莲宗这门千年道宗毁于一旦,此人出手时机拿捏地恰到好处,不可谓不狠。 江长安消了怒气反而笑道:“你的截风爪虽然厉害却足以看出你的灵修已经失了本心难入大道,想必也是被某个门派驱逐而出的?” 似是被江长安戳到了痛楚,楚梅风勃然大怒,气的脸色通红! 谁知忽然之间,不论是气势还是姿态楚梅风像是换了一个人,如果说刚才的他是一条快要被激怒的疯狗,蓄势待发,那眼前这摇身一变成了一条老奸巨猾的银狐,深沉狡诈。 江长安隐隐感觉不妙。 楚梅风不紧不慢说道:“你知道吗,一切如你所说,那群老东西要将我逐出山门,没关系,我就暗地里一个一个的将他们全杀了,还有他们家里的人,斩草除根!” “不为自己留有余患,江长安,这可是从前你教我的……” 那云淡风轻的姿态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江长安却打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彻骨寒意,而最后一句更是莫名其妙。 “江长安,你不用高兴的太早,总有一天你会求我,求我告诉你一些你并不知道的事情。” “我能有什么想知道的?故弄玄虚!”江长安道。 “激将法,不过我偏就吃这一套。”楚梅风笑的更浓,轻轻摘掉脸上面罩。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属于那种扔到大街上都没人认出来的一种,可江长安却感到一种熟悉,一种浓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们见过?”江长安问道。 楚梅风呵呵笑道:““客官,劝您一句,这便宜的茶虽便宜,但不一定喝的安全’,可想起来了?” 前去甲子城参加斗法大会时途径的茶馆逃走的掌柜! 不仅如此,在嬴州城那个愿意卖出店铺的钱掌柜也是眼前之人! 楚梅风笑道:“江长安,整整一个月,你都没有觉得蹊跷?你想要找一间店铺,而恰好就有一个叫做钱掌柜的需要卖店,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所谓的钱掌柜根本就不存在?”江长安问道。 楚梅风笑意更胜,道:“存在,只不过现在不在了,哈哈……” “江长安,用脑子办事往往能够省去很多麻烦,这也是你教我的……” 江长安凝眉思索,任凭如何努力回忆却没有想到任何有关的东西。 楚梅风阴险笑道:“看来你还真的忘了,天残之体重症发作时会失去一些记忆,开始我还不相信,如此看来,所言非虚。” “江长安,那你想不想知道你哥哥江凌风是如何死的?” 轰—— 江长安脑海中剧烈震动。 他一心去京州都城皇宫,为的就是寻得一个真正结果,按理说,当年知道此事的外人都应该被灭口了才对。 看江长安心有疑虑,楚梅风笑道:“放心,我说的句句属实,欺骗这种低级手段,我不屑去用。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现在直接告诉你你信吗?” “不妨说来听听。” 楚梅风摇头:“现在可是有更加要紧的事要告诉你,我来这之前,给你们的苏大宗主写了一封信,信里说你遇到了危险,生死垂危——” 摆弄陷阱?江长安冷笑:“你以为她会信?” 以苏尚君的性格,就算怀疑也会先来藏书阁一探虚实,绝对不可能如此莽撞。 “要是其他人,估计苏大宗主还会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但你江长安这三个字的效果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况且平日里她可能会先来藏书阁查看一番,但是几日前嬴州旁过百里处据说有大墓出世。” 大墓!江长安大惊失色。上古年间群雄并起,直到两族之战众星陨落。万年来挖出墓穴的消息偶有发生,但大多是虚假消息,嬴州作为当年的主战场,有强者大墓也不无可能。 “以你江长安的性格若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会按不住性子去一探究竟,而我信中又写到你奄奄一息,已经到了濒死之际……” 江长安脸色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冷冽之极。没错,尽管知道会有各路高人竞相争夺,但江长安依然会去寻机会捞一笔。只是这半月几乎与世隔绝,外界热乎的消息江长安也是一无所知。 苏尚君了解他,所以会信,但是此人更了解他,所以知道苏尚君会信。 “江长安,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就是在乎的东西太多,你大哥江笑儒说的无情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得了。可怜啊,当年你如果锋芒毕露,而不是选择了一味隐忍,兴许先死的就不是江凌风,而是你这位四公子喽,可怜江凌风替你这个活不到二十岁的短命人做了替死鬼,哈哈……” “你想如何?”江长安问道,呼出的寒气像是要结成冰一样。 楚梅风笑道:“我们来玩个游戏,我给你个选择,你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呢?还是想知道苏尚君的下落呢?一边是多年夙愿,一边是在大墓乱局中随时有可能死的知己红颜,江长安,以前都是你赢我,这次我非要赢你不可,我赌你选第二个——” “我选第一个!”江长安随意道。 “什么?”楚梅风不敢相信,事情超乎了自己的预料,“你可想清楚了,那个姓苏的可是随时有可能——” “我想清楚了,你能别废话了吗?”江长安一脸轻松,与方才紧张判若两人。 “你……”楚梅风急道:“好,我就告诉你,当年……”突然楚梅风身子后倾,一只巨大的鹰隼横空出现,快如闪电,楚梅风就势跳上鹰背。 “哈哈,江长安,这次是我输了,不过我真的不想这么快结束这一切,想知道当年的事情,等到下次见面,兴许我会告诉你!” 楚梅风像是达到了极大的目的,敞怀大笑这时他发现有些不对,他看到了江长安也在笑,而且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怎么越来越近。 鹰隼发出高声尖啸,暗夜里空中四周犹如多了一个无形屏障,而且屏障的范围越来越小强行将其向江长安拖去。 “结界禁锢!泉眼境!” 楚梅风惊恐抬起头,迎面而来是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手上刀刻一般的皱纹。 这一掌足挡下半边天空,竟有遮天揽月的大能威势,整个藏书阁与其想比似是成了其手中玩物般大小。 “呼哧——” 大手带着猛烈风声向鹰隼一巴掌拍去。 “嘭!” 鹰隼带人像是一颗陨石般赫然落下,砸了一个又深又大的土坑,扬起一阵尘土。 楚梅风落地的一瞬间才恍惚间看清大手的主人,一个躺在池塘边小憩的老者,正闭目养神,从头到尾都没正眼向这边看过。再看那头上品鹰隼,方才老者有心饶楚梅风一命,但这鹰隼坐骑已经成了一滩肉泥,没有一丝生息。 江长安一跃而下,“宋老头谢了,五毒酿再给你加一车。” “得,这半月可没少听你许诺。”宋道龄翻了个白眼,“你只要把这坑给填了就成。” 江长安尴尬的笑了笑,将楚梅风从泥土中揪出来,蹲在他面前:“呦,楚公子是,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楚梅风脸色难堪,可计划虽乱却还有几分胆色,整了整身上灰尘,端着一手好架子,信心满满道:“江长安我了解你,你不敢杀我,不然谁来告诉你当年的事。你指望你大哥江笑儒?还是你大姐江琪贞?他们会告诉你吗?”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江长安笑吟吟的将楚梅风拎起来,楚梅风心中有些不秒,果然,江长安说道:“你了解的不过是三年前的江长安,那时候的他是个金窑瓷生的贵公子,而现在的我只是个烂泥陶捏的真小人。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不会杀你,但也只是这一点。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亲自来,我会让你体味到没有灵力被人叫做废人的感觉。” “江长安,你,你敢……”楚梅风有些慌了。 “叱!” “啊!” 楚梅风身上的灵力竟如漏了气的皮囊一样,不过片刻他已经瘫倒在地。 “你真是够笨的,强者大墓出世在嬴州东行三百里处,你还真当我不知道。”江长安笑道,这还是云芊芊偶尔提到的消息,本来正想偷跑出去试一下运气,没想到临了出了这档事。 楚梅风惊醒的神色变得颓势,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实在是有太多的意料之外,落得个断腕废灵的下场,事情从开始好像就已经超乎了他的计算,从一开始好像就已经输了。 “江长安,只有我还知道当年的事,其他人没有人会告诉你,包括九皇子夏己,没人会告诉你!”楚梅风有些癫狂道。 “老头儿,还要麻烦你将他请出青莲宗了。”江长安又客气了几句便飞速朝东行去。 楚梅风还竭力躺在原地拼命嘶吼:“江长安,总有一天你会跪下来求我告诉你,总有一天!——” 第八十章 大墓将启 一直东行了两百多里,天已经有些亮色,整片区域都寂静的蹊跷,江长安方才停下。 在这偌大的一片区域寻找一个人,无异是大海捞针。江长安小心观察着身边一举一动,远处的一座不高的山头,占地却有近十公里的面积,其中大墓已经初显端倪,还没有完全出世,每个人都在摩拳擦掌准备。 小小的山脉不过是整个神州沧海一粟,此刻却几乎已经被人海淹没。 数不清的门派与灵地强者都来到这一隅之地,算计着运气够好抢夺一件墓中密宝,再不济捞两件陪葬品也能大赚一笔。 往山中走的越深各种残破的石壁擎柱也越来越多。草木郁郁葱葱,灵气也是更加茂充裕。 江长安来到山中一处峡谷,周围已经四处蹲伏了近百个修士,见又来了一人,都是一副冷瑟杀意。宝物只有这么多,谁也不想再有人来多分杯羹。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谷,这一刻江长安看到了震惊的一幕,峡谷深处一头金属甲壳的巨型蜥蜴直接把闯入周边区域一个修士吞下肚子,意犹未尽的吐了吐舌头又蛰伏在原地,像是等待着妖墓的开启。 “七品妖兽铁甲蜥?”江长安满腹狐疑说道,“这种妖兽一般都应该在荒地出没,这种地方怎么会有?” 江长安放眼看去,峡谷深处周围一圈隔不远处就会有一头妖兽,都是凶禽蛮兽。 有长着狼头,龙象身子,体型硕大如一座小山的凶兽。 还有长着三条尾巴的毒蝎,恐怖的个头足有狮子这么大。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有一小块区域里面爬满了白花花的尺长花蛇,身上圈圈花纹银光闪闪像是银水浇筑而成,这是古州最毒的几类蛇之一,名为银樽灵花蛇,人称“金骨银身”,极为坚硬。 不过也还好,这墓穴对妖族也起到牵制的作用,不然这些凶蛮也不会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 每一种妖兽都占领了一方区域,将峡谷深处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在觊觎着墓穴中宝物,若是有化形丹就可以提前化成人身,那可是大造化。 看来是真正的强者大墓不假,如果说江长安先前是心存怀疑的话,那他现在则是无比笃定,光是停在空中虎视眈眈的高人就足有数十人人之多,凌空踏虚,要想做到这一点最低也是泉眼境强者。 数十位泉眼境强者,这种阵势不是大墓绝无可能。 江长安正要继续探进,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正是久违的青莲宗地字书院先生赵秉之。 与赵秉之同行的还有几名男女,年龄都在二十出头的样子,各个衣锦华裳,举手抬足间灵力流转。 赵秉之陪在一旁,只是站在边上而不是中心位置。 早听苏尚君讲过赵秉之熟识有其他门派之人,早有与其他门派暗通一气针对青莲宗的迹象,想必这几个就是他的几位特殊朋友。 迎面相走的赵秉之看到江长安,一张陪笑的脸立马耷拉了下来,与最中间的的男子小声说了几句。 那名男子足可用奇丑无比来形容,尤其在鼻尖长有一颗大大的黑痣,也不知有什么背景,周围一圈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其围在当中,个顶个的撑着笑脸献着殷勤。 江长安虽未听得所言,但以赵秉之小人得志的嘴脸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那名男子看着江长安,上下反复几遍,肆无忌惮地笑道:“赵兄,没想到你还会被这种不能修炼真元的人给摆了一道。还是妖?有趣,真是有趣。” 旁人若是听的这般当面奚落侮辱话或许会火气上涌,怒不可遏。但江长安却只笑了笑接道:“这位兄台在下一看就知道必定不是凡人。” 男子趾高气昂的笑道:“算你还有几分眼色。” 身旁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哧道:“你懂个什么,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任游任道长,那可是江州天师府的弟子,谅你这种货色也不知道天师府是何等尊贵,岂是你这种废物能高攀的起的!” “就是就是,任游道长的表叔那可是天师府有名的先生——严不逊严尊师!” 提到这个名字,任游脸上神色更加得意,但却也知深藏心底,只在眼角神色皱起的笑纹流露出来。 作为整个夏周国乃至整个神州,江州天师府都是赫赫有名的高级学府,能进去其中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天资聪颖非凡才有可能踏入踏入这极高的学府门槛。 “严不逊……”江长安兀自喃喃道。 几个人看到江长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纷纷嗤笑:“怎么,你还认识不成?哈哈!” “认识。”江长安淡淡说道。 几个人微微一愣,捧腹狂笑! “严尊师可是久居万里之外的江州,你一个小小的先生怎么可能见过他老人家的尊容,真是胡言乱语!” 江长安扶着下巴,抬头望着天空微微思索道:“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是先生……” 江长安当然知道,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 自己可是曾经一剪刀减掉前一任天师留了整整六十年的花白胡子。 而当时的严不逊,还只是一个接近三十多岁的代职先生。 严格来说,三岁便进入天师府的江长安完全算得上是任游的学长。 几个人更加不屑,直道江长安是胡言乱语。唯有赵秉之眼神闪烁惊疑不定,其他人不知,江长安他还能不知?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咽下这口恶气。 只听江长安笑道:“我想几位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以任兄的长相来说上天造你是他的创意,而你能活在这世上这就是你可嘉的勇气,这样算来任兄怎么能算是凡人。” “你敢说我长得难看?”任游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怒道。 江长安连忙摇头,任游脸色刚要缓和。江长安又继续说道:“当然不是,你长的怎么这么好看!妈的吓我一跳!” “噗!”人群后有一个女的没忍住笑出声。 任游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长相的问题从小到大一直是他受他人诟病之处,他拼命地动用家里关系才入得天师府也真是为了遮住这一点劣处,如今江长安这无疑是撕开了他的伤口,又在上面撒上了一把盐。 未等任游开口,那名二十出头的少女冷笑连连。 此人名叫林雅,纵使仗着有几分姿色,但是此刻也遮掩不住身上冰寒刺骨的感觉,她寒声道:“这幅口舌倒是挺利索,江长安是,你要知道这里可不是青莲宗,没你撒野的地儿,所以你还是最好收敛些,毕竟在大墓出世的时候死几个人也是非常正常,要知道未来谁能说的准呢!你说是,江先生,哦不,应该叫你妖族的道友更合适,呵呵。” 其余人闻言先后大笑附和。 与一个人说他是一个妖,这是对一个修士最大的侮辱。 江长安看向这个长得还行的女人,一副刚刚才注意到她的样子,说道:“啊?你在和我说话吗?我听不懂,因为在别人的眼中看来,我和一条猪在吵架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对你,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语言和不同人类的你沟通! ”” “混账!”林雅冷着脸就要拔动腰间佩剑。 “不过……”江长安及时说道:“姑娘长得可就好多了,以姑娘貌美如花的长相来看……咱就掏心掏肺地说,你一人能撑起一青楼。” “放肆!看我今天不割了你的舌头!”说着抽出佩剑灵力流光飞舞,就要向江长安斩去。 忽然,山中像是有了动静,有人恐惧喊道:“来了,它们又来了!” 第八十一章 救美人 一时间大地有些颤抖,地动山摇,像是随时有可能崩碎一样。 “吼!” 响声嘹亮,震耳发溃。 是从山中未启的大墓中传出! 周围不时传出凄厉惨叫,砰的一声爆炸成一团血雾。 “墓中究竟有什么?难不成墓中还尚存活物?!”江长安狐疑,马上开墓之际甚至都还没有摸清楚这是人族墓穴还是妖族墓穴,但眼下最要紧是,还是先找到苏尚君再说。 “那……那是什么!?”隐藏的人有的来始骚动起来。 吼声过后,周围多了几点不安分的气息! 江长安着看去,黑夜里一里外两点绿光犹如鬼火幽冥诡异,慢慢的两点绿光越来越大也是越来越清晰,江长安也看清了绿光的真正面容。 一身棕黄色的皮毛,外貌更像一头狼但那身躯不知要大了多少倍,龇牙嘶吼,挂着两只灯笼大的绿色眼睛,十分恐怖。 “是朝风吼!”任游惊惧的有些颤抖。 江长安能够感觉到空气有些躁动不安。 不对,不是真正的朝风吼,江长安细细观瞧,在天下第一险处的江州,世上各种凶禽蛮兽江长安可谓无所不知。早先在神府之中就有一头体现硕大的白毛吼,面对平常的朝风吼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可眼前的朝风吼鬃毛虽然是棕色,但却散发着一股浓烈尸气,而且双眼空洞无物,明显就是一死物。 是墓中的妖物?江长安疑惑,看这朝风吼有些不对,像是被摄走了魂魄,失了心智,只是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忽然一道剑风从身后袭来,江长安来不及回头铁剑回身抵挡。 这把剑并不是寒光剑,而是由于和楚梅风的交手寒光剑出现裂痕,江长安便掏出了青莲宗常规的普通铁剑迎敌! “锵!” 铁剑毕竟是泥铁铸成的凡物,一击之下不堪重负碎成了十多块碎片,林雅却没有再准备杀来,而是一脸得逞的模样跟众人一齐快速向后撤退。 “你大爷的!”江长安大呼不好。 朝风吼已经寻着那一声刀剑鸣响走了过来。 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不明情况还以为是朝他而去,赶紧站起身拼道:“孽畜!” 口中念咒,手执木剑刺去! 朝风吼动了,风驰电掣,闪电一样的速度仿佛直接凭空消失在空气中,眨眼间再次出现已经是在百米之外,嘴里叼着的正是那道士的半截身子,还在滴着刺眼的鲜血。 江长安连忙倒退了数十步,尽管他知道这点儿距离对于朝风吼来说不过是一瞬间可以到达,但心里总算可以安稳一些。 朝风吼再次如狼入羊群一般扑入人堆,一巴掌拍掉了一个练气境修士的半拉脑袋,红的黄的白的一股脑儿的全飞溅开来。 眼看一群人在朝风吼几个起落间厮杀殆尽,空中的十数位泉眼境强者却没有一个有出手的意思。 “灵海境中期的人物都挡不住一击!要赶紧找到苏尚君赶紧远离这处是非之地!” 江长安手心紧紧握着已经快要断掉的铁剑,大气不敢出一下挺伏在地上装作一具死尸,暗地里严阵以待,在那里戒备着,随时准备接下一些突发状况。 突然,朝风吼转向江长安,踏着黑色的火焰一步一步走来。 “赶快逃!”江长安快速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速度非常迅疾,简直像是个猿猴一般,连冲带跳! 可尽管他的身法已经运用到了极速,那头朝风吼就像吃定了他一样死死跟着。 朝风吼速度如疾风闪电一般,身上升腾鬼火,整个身体御使劲风,所过之处所有草木都倒伏向两旁,为它闪开一条道路。 身上流露出的幽幽火光将地上烧出一条宽阔大道来。 江长安总算体会到了一次火烧屁股的滋味。 跑了十多里,江长安发现一件糟糕的事情,自己依旧是在围绕着大墓所在的山脉打转而已。 “不对,按理说天应该亮了。”江长安心中纳闷脚下却丝毫不敢放下速度。 整个大墓周围渐渐冒出了浓浓雾气,蓝色的雾,格外妖异。 又不知跑了多久,只见越来越多的猛兽飞禽开始聚集,却毫无要搏杀的意思。只是像商量好的似的向一个方向冲去。 江长安咬了咬牙关,站着等死不如放手赌一把! 眼下别无他法,江长安只好跟上逃去。 又跑了半个时辰,群兽终于在一处低洼废墟处停住。 江长安不理会,只管埋头大跑逃命,忽然之间身后没了动静。 江长安又跑了一段,才敢急速回头瞟上一眼—— 看到身后之景江长安突然止住身子,只见所有蛮禽野兽将整个废墟围了个密不透风,就连朝风吼也转移了视线望向废墟深处,又望了望江长安,权衡再三后也向废墟靠去。 江长安远离诸多猛兽爬到了一个远处的高坡,向下可以将整个废墟揽入眼帘,刚一望去,就吓了一跳,坑内数百条手臂粗细的蜈蚣扒拉着数不清的触脚,场面很是恶心。 废墟上空毒瘴弥漫,连累了周围的一圈草木被腐蚀的不成样子。 远处又传出强烈吼叫震天响地,数百头巨型猛兽在废墟聚集点的外围来回徘徊。 天空中也陆续聚集更多的蛮凶飞禽,在低空不断盘旋,有的在林间来回穿梭,这让江长安利用茂林横枝溜走的想法也破灭了。 “这什么情况?”江长安大感疑惑,眼前所见之怪实属平生第一次,可谓盛况,海量妖兽不论天敌与否全部聚集一处,围绕着废墟中数百巨大蜈蚣抱成的团。 正在惊奇之时,蛮兽飞禽都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一个个贪婪的盯着废墟最深处…… 朝风吼直接冲向兽群,一鼓作气放肆厮杀,几个起落就已经遍地尸体。 而且朝风吼挑选的还是一些较为凶猛的凶禽,顿时剩下的兽群四散逃去。 这下只剩了朝风吼围着废墟边缘不断徘徊,紧紧盯住废墟深处,垂涎欲滴。 它的利爪反复抓着地面同时传出低沉的嘶吼,像是在犹豫—— 还没待江长安看清,朝风吼快速冲进毒瘴蜈蚣群,顿时引起废墟之中一片骚乱。 朝风吼不敢停留直接奔向废墟深处,可没跑多远,只见它的皮肉已经开始烂有疮痍,潺潺流出红白相间的血脓水,触目惊心。 朝风吼还是一往无前,不顾伤势,这让江长安更加好奇废墟深处究竟有着怎样的好处,值得它拼了性命。 终于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一群蜈蚣,朝风吼痛苦倒地,似乎战局已定! “吼——” 悠长沧古的妖兽吼声再次从大墓中响起,隔着重重密林传了过来,像是力量深厚震撼,敲动心魂。 那团蜈蚣顿时如遭雷击一般,似洪水般而来又如潮水般褪去,慌忙乱景有点儿鸡飞狗跳的意思。 突然大地开始剧烈颤抖,数里外扬起滚滚灰尘,江长安远远望去,黑色烟幕里上千只绿色眼睛亮着鬼火,足有近千头尸化了的朝风吼! 一头朝风吼就已经有这么巨大的破坏力,现如今,足有上千头! 江长安微微颤抖,“尸潮!” 一时间惨叫求救声不断,不断有一些断肢残躯被抛向半空,开出刺眼的血花。 可空中的十数位泉眼境强者依旧如是明哲保身般不予理会,江长安紧攥着拳头,一股闷堵的感觉涌上心头,咽不下,吐不出。 这时,废墟中的那头奄奄一息的朝风吼呆滞的双眼忽然有了一丝光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甘地仰天长啸。 数十条蜈蚣一拥而上,风卷残云。 顷刻间,只剩一堆完整的骨架。 江长安却发现那近千头朝风吼像是听到了这一声长啸,一同朝着废墟这边涌来。 周围的妖兽也更为暴躁,随时要拼命一样。 “废墟深处究竟有什么能让诸多妖兽不惜性命也要得到?”江长安惊疑不定。 “嘶嘶……”一阵莫名声响自废墟深处乱石林间传出。 “娘的,这会又是什么玩意儿……”一股浓重的腥臭传来,江长安探出头定睛观瞧。 只见乱石林间,一条足有三丈长的蜈蚣,通体红色。背上的甲壳就像串起的一口口红色的铁锅,阳光下闪闪发光。数百对镰刀足有规律的运动,深陷入石。长长身子弓立起来绝对比得上两个江长安摞在一起。爬过之处,无一不是收到严重腐蚀。 巨型蜈蚣头部带着两颗硕大的腭牙和令人作呕的红色触角,嘴里还不时发出似蛇吐信的响声。 像是感觉到了强敌将至,它更是仰天发出嘶嘶鸣响,警惕戒备。 “地虬龙!”江长安惊道。“这可是上古生物,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大墓将启?!” 第八十二章 祸水东引 “要赶紧离开!” 眼看朝风吼结成的大军已经是越来越近,江长安收起思绪。 四周都是雾气更浓,眼中尽是朦胧蓝色,再加上天如夜幕一样没有一点光亮,江长安只好随意选了条路埋头冲了进去。 知道脚下出现了些许残存的石柱瓦砾,江长安才放慢了身影,断壁残垣再一次证明了曾有古迹的存在。 江长安听到打斗声音,又走近些这才看的清晰,一男一女。 这个男人准确来说是一个老者,身躯并不高大,他披头散发,花白的头发将面容几乎完全遮挡,看不清模样,只能从佝偻驼背的身子和苍老的声音判断出来。 “小娃娃不要害怕,老夫虽然练的是取阴滋阳的功法,但还是很懂得疼人的,哈哈哈。”老者四处躲避着女子的攻势,阴笑道。 看到那女子江长安眉头一挑,松了口气,可不正是苦苦寻找的苏尚君苏大宗主。 苏尚君漂亮眸子中肃杀冰冷,一对冰火飞环飞来飞去却始终难沾到老者的衣襟分毫。 苏尚君是万象境初期,江长安暗自思寻,那这老者至少也是在万象境中期以上,绝非泉眼境。 但纵使如此,江长安此刻冲上去也只是送死的份儿。 忽然苏尚君发现了江长安的存在,脸上浮现一丝喜色,但却被目前的形势给冲掉,只好一边攻势更为紧促,一边使着眼色让其离开。 江长安心中感动,一句话也不说,默默转过身,迅速离开。 苏尚君一愣,欲哭无泪,不过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都死在这里的好。 尽管这样想,但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老者手中长鞭甩出磅礴灵力直接将苏尚君捆绑住,“小美人,今日老夫在,没人来救你的。被这缚龙索绑住,就连运动灵力逆行自尽都没有可能,你就好好的变成老夫的养料。” 苏尚君丝毫动弹不得,只好痛苦的闭上眼睛,脑中却浮现出一张可恶无赖的面容,嘴角习惯性的为他勾起一丝笑容,“江无赖。” 老者一步步靠近正欲上下其手,就听道阵阵嘶吼,一股狂暴的力量正在急速靠近。 “朝风吼!三头朝风吼!” 老者露出惊恐面容,若是平常一头他还能勉强应付,但这一下就来了三头,老者死的心思都有了。 就连灵力遭受束缚的苏尚君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凶兽的存在。 “不对,这股力量前怎么有还有一股,微弱许多。”老者疑惑道,可一切都已经进入两人视野。 苏尚君心底既感动又惊喜,但又担忧起他的安全,毕竟那可是三头朝风吼! 江长安顶着冷汗,“娘的,只想引一头,怎么过来这么多!” “混账!”老者大怒,可江长安哪还有功夫理会,脚下犹如风助,一溜烟的抱住苏尚君就继续逃去,江长安别的不敢说,但作为一个杀手这逃跑的功夫练的是相当到位。 当场只留下老者呆呆望着江长安快要消失的背影,有些发懵。 三头朝风吼已经将其包围其中,声声低吼像是在商议如何分食。 更糟糕的是那缚龙索还缠在苏尚君的身上,一齐被江长安给掳走,如今两手空空,更不可能斗得过这眼前尸兽。 老头惆怅了…… 一直跑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确信老人不会追上来,江长安才找了处平摊地儿将苏尚君放下。 “你怎么样?”江长安按住苏尚君的肩膀问道。 苏尚君脸上坚毅神色未消,眼中却噙满了泪水,江长安这一问更是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没有哭出声,却有眼泪在白皙脸颊上画出两道细不可查的泪痕。 也是,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女人,受到这样的惊吓还能撑到现在也是很不错了,要是苏尚萱那苏尚君估计现在都已经是泪人了。 “你,你没事?”苏尚君缓和了一些情绪,问道,“明明有人告诉我你遇到危险,危在旦夕……” “那个稍后再说,这玩意儿真么解开啊?”江长安看着缚龙索没有任何办法。 “没用的,本命法器皆是有灵,除非他本人收回,或者是等阶比他高的强者强行切断缚龙索与宿主之间的联系,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解开。”苏尚君无奈摇头。 江长安还就偏不信这个邪,运动浑身灵力,缚龙索就是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紧紧粘在了苏尚君的身上。 “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再用这方法也不迟。”江长安正要收手,内丹灵海中那枚沉寂许久的铜块却发出了阵阵响动,并未像上次一样狂躁,而是沿着江长安的手臂一丝一缕伸向了缚龙索,颇有些文火慢炖的意思。 缚龙索闪耀紫色光芒大盛,又猛地黯淡了下去,“啪”的一声,整个锁链断开一个口子,疲软下来。 “成了!”江长安激动地拿近了反复瞅了几遍,最后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什么声音?”江长安疑惑问道,“你刚才笑了吗?” 苏尚君屏住呼吸认真同听了会儿,道:“没有啊。只有你笑了,可能是你听错了。” “不可能。”江长安对自己的五感六识还是有些信心,刚才那笑声明显还有些苍老,除非是…… 江长安脸色骤变,“快跑!”拉起苏尚君的手向前跑去。 就在后方数百米处,一个面色狰狞的老人追了过来,衣衫褴褛,四肢大大小小伤口数十处,嘴里发出癫狂的大笑,一跃数十米正向两人追来。 老人极尽疯狂,面对三头朝风吼,他不得已之下只得使用出了禁术,暂时将自身实力暂时提升到了泉眼境阶位,但如此一来此生都没有任何可能再登大道,这对一个修灵者来说无疑比阉了他更让他难受。 “这老东西怎么还没死!” “赶紧向宗门方向逃,让大爷爷对付他。” “大小姐你闹呢,青莲宗离这少说百里,估计还没走到一半,我们都要死在他手里,是死是活只能赌一把,跟我来。” 江长安说就要拉着苏尚君,向蜈蚣废墟逃去。 “咦,前面好像有人。”苏尚君惊讶道,正有一行十多人结伴而行。 “是赵秉之!”苏尚君喊道。 “是他们。”江长安笑了,笑得苏尚君浑身不舒服,她记得上次江长安这样笑得时候,大长老就死了。 江长安带着苏尚君快速越过荆棘林。 “有人来了!”赵秉之察觉到。 不用他说在场的哪一个不是灵海境的修士,早就发现了有人向这里冲来。 林小雅蹙着眉头寒声道:“是刚才那小子,真没想到他还没死呢,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敢向我们这边来。” 任游摸了摸鼻尖的黑痣,阴阳怪气说道:“这次可不能让他溜了,接下来,反正这大墓不介意再多留几具尸体。” 一行人也向江长安冲去。 正在苏尚君好奇江长安憋得什么坏点子时,江长安故意和身后老头拉近了些距离,对着任游招手大声急道:“你们不要过来啊!” “这小子怕了!”任游冷笑脚底加快速度。 “任大哥,不用来救我,你们快走!快走!”江长安神色有些着急。 林雅忽然觉得不对劲,喝到:“有猫腻儿。” 可江长安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紧紧抓住任游的双臂,道:“任大哥你快走啊,拿着缚龙索走的越远越好。” 任游眼睛瞪得豁大:“缚龙索?什么缚龙索?” 身后的疯老头已经追了上来,就离一跃的距离,他与缚龙索的联系被切断了,正焦急时候听到缚龙索三字直接将矛头转向了任游一行人。 江长安一脸恍然大悟,道:“哦……任大哥说的没错,缚龙索在我这里,任大哥你快走,缚龙索在我这,缚龙索在我这儿没错!” 如此一来却是越描越黑,无论如何任游已经讲不清楚,林雅一旁看的怒不可遏,刚要开口,江长安又高声道:“林姐小心,这老东西练的是采阴补阳的功夫,我看他身负重伤正是需要肉鼎,林姐在这可是非常危险的,快跑,这里我顶着,反正我不是女的而且没有缚龙……啊,缚龙索在我这,任大哥你怎么还不快跑啊!” 苏尚君在一旁脸色憋得绯红,她那习惯的笑容弧度早已不足兜住内心的笑意,想大笑又怕坏了江长安的计划。 任游这时再听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了,“江长安,你他娘的敢陷害我?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第八十三章 裤裆凉飕飕 林雅急道:“别说这么多了,逃命要紧!” 江长安四下一瞧,山路两边都被陡险的山脉阻隔,只有中间一条小道,只得与任游一行继续奔逃。 不过这次,他们只要跑的比任游一行人快就行了。 江长安的速度岂是几个温室里娇生惯养的修灵者可比的,与苏尚君将几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江长安,你他娘的别落老子手里!” “噗!” 其中一人还没来及发出惨叫已经被疯了的老头徒手撕成了两节,喷出了一大片血雾。 一转眼的时间又有几个人接连死去,都是一击致命,连个全尸都没有。 眼看老疯子已经越来越近,人群最末的任游焦急万分,他虽然是天师府弟子但再好的学府总有三六九等,而任游就恰好是属于那第九等,体力早已经有些不支,只恨自己没有多生两条腿。 而疯老头的目光已经成功的被江长安引领到了林雅的身上,紧紧追在几人身后。 任游眼中寒光一闪,一手抓住林雅的后襟,后者一惊,任游已经扯开了她的领口,露出了大片白肉以及深深的乳沟。 任游脸上流露出残酷:“你不是整日嚷嚷着愿意为本公子献身吗?就由你替本公子来抵挡一下!”说罢一脚将她踹向疯老头。 林雅疯狂地摇头,瞳孔急剧收缩,惊恐到了极处:“任游,我就算做了魂灵也不会放过你!” 一只枯骨似的手掌已经附上了她的咽喉—— “啊——” 疯老头直接咬住林小瑶喉咙,拼命地吮吸着,只见林小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眨眼间便成了一具皱巴巴的枯骨干尸。 “暴殄天物啊。”江长安惋惜的摇摇头,同时也为任游的狠辣手段对其高看了两眼。 “江无赖,没路了!”苏尚君急道,这条羊肠小道已经接近了尽头。后有疯老头堵截,这出口一堵,俨然成了一个闷瓶子。 江长安却是一脸轻松,“算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苏尚君不解。 正在这个时候,疯老头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囊,花白的头发霎时间掉落,成了一个光头,他的身子更加消瘦,眼窝深陷,颧骨更加突出,犹如皮包骨一般。 老头恐惧的抚摸着自己的脸,身体,痛苦绝望的神色转化为暴戾,向江长安猛冲而去。 “锵啷啷——” 一条紫黑色的铁索从江长安怀中飞出直接将老人牢牢捆绑。 “所有的禁术用的无非是此消彼长,虽能暂时性的强大但终归是逆天之举,不会长久。”江长安心中高呼庆幸知道一些关于各种禁术的知识,不然就凭他在江州整天花街柳巷那点儿水墨,写两句诗词还行,说些灵术的东西那无疑是比杀了他还难。 “怎么会?!”老人看到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缚龙索,一瞬间像是苍老了数十岁,这根本无法想象,能够切断他人本名法器并丝毫未破损地为自己所用,闻所未闻。 任游经过这一系列事情也能猜出事情的大概,看着老头身上的缚龙索虽贪色,可他不傻,不说这个脸色淡漠的美貌女子,就连江长安他都不一定能够对付的了。 江长安一步步走了过去。 “老头儿,你伤了我家婆娘,我找你要点儿补偿怎么了?还敢用禁术,真是疯了。” 苏尚君闻言羞赫道:“江长安,你……你瞎说什么?”脸上却莫名地升腾起一抹粉红,微不可见,苏尚君却感觉犹如火燎。 江长安一脸无辜道:“宗主我没说你啊,我说它。”江长安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手腕一道半寸长微不可查的小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 “你……无耻!”苏尚君啐道,脸色更红。 “咦,你脸怎么红了?” 苏尚君扭过身不理他,再看这个无赖,恐怕自己只会更加难看。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在一圈人眼中就像是公然打情骂俏一般,最震惊的莫不是赵秉之了,苏尚君是怎么性格他可是最了解不过,看她脸红一次,那可比摸一下七品妖兽的屁股还难,可江长安竟然做到了。 终于老人耐不住大喊道:“禁术如何,老夫偏就逆天而行,杀了你……” “啪!” 老人愣了,脸上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像是涂抹了半斤辣椒面儿一样,他何时曾受过这等侮辱,但蹲在面前的江长安偏偏让他生出一种不敢反抗的臣服感,压抑无比。 江长安拿手摩挲着下巴,“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们这群人怎么就整天逆天逆天的,老天到底欠你啥?” 老人又愣了,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猛然发觉眼前情势,叫嚣道:“小兔崽子,今天你最好把老子弄死,不然他日我一定将你家的男丁杀光,女的就当做肉鼎,哈哈哈……” 江长安眼色冰冷,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老人嘴角噙着笑意,道:“老子说到做啊——” 话说到一半痛呼惨叫,江长安一记手刀已经砍碎了老人一只脚。 老人还在笑,“对了,还有那小妮子,和她家里的女人,老子都要……” 老人话还未完,苏尚君走了过去,猛地侧身一记撩阴腿,直踹两腿中央! 江长安和任游只听到噗叽一声闷响,都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只觉得裤裆底凉嗖嗖的。 “啊!——” 老人弓成了一只虾米,双手紧紧捂住裆间,满头冷汗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白的黄的红的失禁而出,骚臭无比。 苏尚君皱眉看着江长安嗤道:“废话这么多干嘛?” 江长安看的目瞪口呆,可怜这老家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修炼合欢的功法,不过也好,看他这样想必祸害了不少女子,总算变相挽救了更多人。 “只是可怜这老头再也没有办法你好我也好,只能你好他也好了。” 谁知一道剑光闪过,老人已经是身首异处分了家,痛苦的表情永远定格在那颗头上,咕噜噜滚到江长安身旁。 任游拭去剑上血珠,朝着尸体狠吐了口唾沫:“敢伤本道长,就是该死!” “够狠。”江长安不禁正眼瞧了瞧任游,斩草除根这种浅显道理他可是清楚地很,就算任游不出手他也绝不会让这老者活着离开,相比之下苏尚君则是一脸厌恶。 忽然人群里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江长安走近,细看之下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几人脚下中间的一小块地方长了一捆奇怪的靛青色树根。 “青桩倒仙根!”苏尚君惊道。 青桩倒仙根是古时便已经极受欢迎的一种木料,奇就奇在这东西生长与其他不同,是树根朝上,枝叶朝下生长,只留在地面一截类似树桩的青色树根故此得名。 因为这东西不仅可以铸甲还可以入药所用,所以备受铸器师与医师所喜爱,号称一两千金!” 江长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贪婪的模样毫不掩饰。 不知怎么的,苏尚君感觉每次看到江长安这种表情不但没有厌恶的感觉,反倒觉得格外真实,不像有的一些口蜜腹剑伪君子。 只不过这下就有人要倒霉了,苏尚君嘴角笑容千千。 青桩倒仙根一般都会在聚妖之地生出,发现这东西那位小兄弟本来也是跑累了就本能的坐在上面歇息了一会儿,又加上疯老头这一系列事情,直到刚才才发现,惊异之下没有忍住这才叫出声。 任游狠狠瞪了一下那个小弟,你他妈什么时候说不行非得当着江长安说出来! 第八十四章 你是在威胁我吗 任游皮笑肉不笑,摸了摸鼻尖的黑痣,拱手道:“这青桩倒仙根由我兄弟发现那理应归我天师府,还希望各位能给我天师府几分薄面。” 任游静静看着江长安,见其没有索要的意思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这一群人里几乎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徒,真正有实力的可没有几个,就是没有想到半路又杀出江长安这么一个点子扎手的煞星。不过敢面向“天师府”三个字说个不的,恐怕就算是他江长安也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等一等!” 苏尚君开口道,见江长安没有表示,她先一步忍不住了。 苏尚萱可是即将踏入灵海境,接着就是修炼本名法器,测试天命属性的材料刚好五行独缺木系,这块青桩倒仙根再好不过。 任游眼色狠辣但还是好言道:“这位想必是青莲宗的宗主,本道长没记错过几日就是青莲宗小岁典了,苏宗主也不希望在那个时候天师府的人去问候?” 苏尚君面有难色,如今的青莲宗和天师府比起来就好比练气境与泉眼境一样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弃整个青莲宗不顾。 正是进退两难,众人忽然发现江长安已经不知去了哪儿。 人群之外一个细微的声音有规律的念叨:“一、二、三……一、二……” 同时一个巍巍身影弯腰牢牢抱住青桩倒仙根就要拔出。 霎时间所有的视线都注视在江长安这个“偷宝”的人。 兴许是感受到周围火辣辣的眼神,江长安尴尬的朝着众人笑了笑:“你们继续聊你们的,我这一会儿忙完就走。” 忙你妹! “江长安!” 任游暴喝一声,长剑脱手飞出沿着一条直线刺向江长安首级。 苏尚君浑身戒备,虽然灵修者之间的决斗第三者插手是一种侮辱,但只要江长安有任何危险她可顾不了这么多。 一言不合就扔剑!这什么毛病啊?心里刚放松警惕,苏尚君喊道:“江无赖,不要掉以轻心,没那么简单!” 果然,江长安将飞剑击打得偏离了原先轨道,任游冷笑不已,双手拉扯,就见飞远的长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再次奔着江长安闪电袭来,快速竖起长剑只听“锵”的碰撞后,飞剑围着江长安打了几个圆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任游再不济也是天师府弟子,此刻也与江长安伯仲之间。 “小心!”苏尚君急道。 江长安心弦瞬间绷紧,身体一时动弹不得,任游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冷笑,只见飞剑尾端一根细若毛发肉眼难辨的银丝将江长安一圈圈捆缚得动弹不得。 任游有一个变态乐趣,他最喜欢看对手被自己的银丝切割成数块碎尸的血腥场景。 心里想着,双手也快速扯动,脸上的笑容更深,可刹那就凝固在脸上。 眼前想象中的爆裂情景并未出现,而且这手中银线任他如何扯动也动不了分毫。再看江长安,一圈淡淡的金色灵力光幕围在他身体表面,恍若一套无懈可击的金色盔甲,坚不可破。 紫金小盾在第一时刻就敷裹住江长安全身,莫说身体,就连一根毛发都伤害不得! 周围的几个人都看傻了眼,不知情况如何。任游再次冷笑道:“哼!有防护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破了我这银龙丝!” 于是接下来几人就看到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江长安低声闷哼,整个身体肌肉爆开成了一个扭曲夸张的程度,金丝渐渐嵌入肉里,但奇怪的是就不见有鲜血流出,没有一处伤口,身体继续膨胀。 “啪!” 银丝断落。 这一刻,江长安看到周围几人都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臂膀,然后又擦了擦眼睛,鸦雀无声。 而任游和身边的赵秉之,下巴已经掉在了地上,双眼写满了无法置信! 就连苏尚君也从未见过有人有如此体质,仅凭肉体就撑断了银丝!普通修灵者的身体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强度?当真是匪夷所思。 “这……这……”赵秉之紧张的望了望任游。 任游神色阴沉,哼,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冷冷的看着江长安,道:“这次算你走运,不过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好运!” 说完又从戒指中取出一把铁剑,在他看来。 “我说两位,咱们有那么大的仇恨吗?”江长安很从容的笑着问道。 “呔!你还装疯卖傻起来了,刚才若不是你引出疯老头,我们怎么可能会这么狼狈!” 赵秉之争取表现似的指着江长安叫嚣道,不过看到苏尚君凌厉的眼神又怯怯懦懦地收回。 提到痛处,任游脸上寒气森森,咬牙道:“就算此事不提拿当下来说,以先后来论这青桩倒仙根本来就是我们一行人所发现,自当归我们几个所有,以身份尊卑来说我乃天师府之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抢东西!既然来送死,刚好新账老账加起来,今日我定要杀了你!” 赵秉之也有了些底气,冷喝道:“想活命现在赶快跪下来磕几个响头,兴许我任道长心情一好,就发发善心放了你!” “有道理,那就先允许你跪下来好好叫几声爷爷听听!”任游带着残忍的笑意逼近,俯视着江长安说道。 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大致听出两方的恩怨过节,纷纷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任游剑随手动,刺向江长安眉心。 江长安波澜不惊地收起笑容,身法飘逸灵动轻轻一闪,铁剑从眼前划过未伤分毫。 “好身法!”周围刚才与任游争抢的几人见任游吃瘪一起叫好道。 折了面子,任游脸上更加恐怖:“我要你死的很难看!” 任游掏出背了许久的木方盒,看上去是一件特别的法器,手臂拍动之下,木盒之中瞬间喷射出数百根银丝,顶端处各缠绕着一根指长的亮银弯钩,在旭日照耀下反射出戚戚寒光,还有一点绿色。 “淬毒!”江长安眉间凝重,一丝怒火燃起,也不知道这堆喂了毒的铁钩子之下害死了多少人。 身子随风而晃动,看似简单得出奇,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感觉,闪过铁钩,疾步来到眼前左手扣住任游的手腕脉搏,微微用力就听见骨头碎裂的闷声。 任游还没来及惨叫,江长安一脚侧踢正中脸上,重重钉在了地上,瞬间那张本来还算英俊的脸肿成了猪头,而手骨已经碎裂,软踏踏的。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再起来。 赵秉之吓得后退了几步,任游忍痛骂道:“赵秉之,你个混蛋还不快上!” 苏尚君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双脚微微蹬起,突然暴速冲去,又是一脚正踹在赵秉之刚要动作的手上继而又踹到了身上,可怜还没出手就飞倒在地吐了口白沫,不知是真晕还是装晕。 身后任游痛苦地呻吟,他哪曾想会落得这个狼狈地步。“江长安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动手,我表叔可是天师府的先生严不逊……” 这次连苏尚君都难以忍受这句话。 江长安皱眉掏了掏耳朵,“你能不能换一句?” 商量的口气让任游一愣,逮着这个间歇不顾一切破口骂道:“小子……本大爷记住你了,迟早要把你杀了,不只你,还有你的亲人,杀光!全杀光!” 完了,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了。苏尚君扶着额头直摇,几分担忧得望向江长安。 江长安面沉如水,径直走向躺倒在的任游。看着江长安脸色大变,任游嘴上逞强身体却不自主的朝后挪动。 任游吞吞吐吐特地对着江长安说道:“江长安,你如果伤了我,天师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特意指了指江长安,生怕沾上苏尚君惹怒了她。他现在体力耗尽不说,而且方才被江长安伤了一下,现在已经元气大伤,生怕江长安报刚才的一“剑”之仇。 可他算错了一点,江长安偏就软硬不吃,尤其,是这来硬的。 江长安正愁有气没处撒,闻言一记注有灵息耳光重重落在已经任游的脸上。 啪! “威胁我?”声音冷淡。 震耳轰鸣声耳旁乍响,任游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晃动。晃晃头正刚看清又一巴掌扇在另一边。 啪! 同时还是那一声,“威胁我?”声音越发低沉。 “没,没有……” “啪!” “没有,没有那你说的话什么意思!” “……有……有!” 连着几声脆响,江长安低吼道:“还敢承认!让你他娘的威胁我,你不是挺横吗!你不是天才吗!老子在江州就是打天才的专业户!” 任游早已经没有了刚才强横的劲儿,一口气涌上晕死过去。 江长安站起身,阴沉着脸头也不回走向青桩倒仙根,周边几人都避而远之,看见这尊“杀神”退的老远。 第八十五章 哪里来的神棍 苏尚君以长剑御动灵息三下五除二把表面树根旁的土层清理干净,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双手紧紧抱住两端意图奋力拔起,而树根却纹丝不动就像与这地石融为了一体。 “这种粗活哪能是大小姐能做的事。” 江长安玩笑道,走到跟前拍了怕苏尚君的肩膀将其换下。 双手弯腰环抱,紧紧扣住青桩倒仙根崭露出的半截青桩倒仙根,又稍作调试了一下。 一股拔山的力气冲天而出,众人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就接着看到江长安脚下土层龟裂,周圈树根的分茎接连离开地面,一个粗壮的树根状植物破土而出。 青桩倒仙根这才露出了全部面貌,可以说就只有一大块根部,主干就只有手臂粗细长短。 苏尚君喜不自胜,先前的阴霾不快一扫而空,得意的看向江长安。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个声音悠悠自江长安背后响来,“看小哥天庭饱满、地颌方圆,山眉水眼,眉眼清秀,举止端庄,一看就是一位经天纬地之才,只是这青桩倒仙根倒生逆长与小哥命格相冲,小哥实在是不适合此物!” 江长安心神一紧,这人是何时到的自己竟毫无察觉。而且看苏尚君连连苦笑也没有发觉,能够在这种环境下还有这种速度,劲敌!这是江长安第一反应。 那尖细的声音继续笑道:“这世间一切罪恶因果还是由在下承受!” 江长安一个眨眼,手中已经空无一物,急忙转身看去,猛的呆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按理来说好不容易到手的青桩倒仙根被他人抢走江长安应该是怒不可遏,但是看到眼前之人顿时只有无尽的喜感。 样貌看起来有十八九岁,和自己年龄相当,剃了光头,一说话脸一下子拉得像马脸长,大大的眼睛长在那张马脸上显得非常慵懒,两撇八字小胡,再配上一副善解人意的慈爱样子,显得滑稽笑逗。 他的胳膊腿细得像竹竿一样,衣服酷似床单披挂在身上,飘忽飘忽的,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棍子上插着一只大灯笼,特别有神秘气质,嗯,江长安是这样认为的。 “你谁啊!赶快把老子的东西还回来!”江长安喊道。 光头结了个佛手笑说道:“几位施主,初见安。小僧乃是一云游四海的参法之人,法号了空。恰好从这路过见到施主小哥挖出这青桩倒仙根,就出手帮施主一下,挡了这场灾祸!” “你骗鬼呢,头上没有戒疤,身上没有袈裟,法号没有佛文,出口又像人渣。还说得像是吃了什么大亏一样。你这要是和尚,那我就是释迦牟尼了!”江长安脱口说道。 谁知了空突然落下脸:“施主莫要再开这种玩笑,小僧虽然表无佛门之像,但心中却有佛祖留坐!” 江长安道:“和尚,出家人应该有禁掳掠这一条戒律,赶快把青桩倒仙根交出来!” 了空恬不知耻道:“小哥施主,刚才你也说了,小僧没有戒疤法衣法号,所以称不得一个真正的和尚。自然不再戒律约束之内。” 咧嘴笑得嘴角都拉到了耳后。 “你娘的!”江长安咒骂道,真是一脸更比一脸厚!却也无可奈何,从刚才和尚小露的身法就可以看出两个人之间实力的差距。 绝对在灵海境之上,应是已经万象境中后期,身上微微出现了泉眼境的威势。 忽然就听了空急匆匆说道:“小哥我们有缘再见,小僧还要拯救其他人就先走了。” 江长安朝他看得方向瞟了一眼马上明白过来,几个人这边可能也是与这了空有些过节寻着动静纷纷赶将过来。 江长安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只有苏尚君看得“于心不忍”——有人要倒霉了。 “哎呀!了空大哥,你挖出来这么大一块青桩倒仙根啊!早就听说这青桩倒仙根可是一两千金,这一棵好歹得有几百斤了。这得有多少钱啊!了空大哥你这次可是发大了啊!哎!了空大哥你跑什么啊?哦对,你得赶紧抱着青桩倒仙根跑的远远的,省的被他们抢走啊!” “你个小兔崽子!”了空暗骂一声,尤其江长安喊话时候多少提到他的名字而且格外大声,看着越来越近的几人,和尚满脸愁容。他是厉害,但是怎么说也只是个神棍而已,厉害的也只是平常跑路的身法而已,在这种各式各样神兵环环包围的情况下,身法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情急之下双手一托扔去,这块烫手的山芋又飞回了江长安手中,顿时吸引了诸多目光,而了空则笑嘻嘻地拍拍屁股,摇头做了个鬼脸留下原地一个残影,消失而去。 “施主小哥,有缘还会再见,到时小僧再好好地给你卜上一卦!”声音久久才散去。 “最好再也不见!”江长安大声回道,转过身苦笑不已,“靠!这次真是成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了。” 不管怎样先将青桩倒仙根装进储物袋,一圈人虎视眈眈,紧握住缚龙索微微活动,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轰隆隆——” “吼!” 十多里外处巨大声响伴随着悠长愤怒的嘶吼,趁着夜幕可以看到大墓隐隐有火光泛起。 “陵墓开启了!” “不对,以霞光来看只是开启了外层。” “外层又如何,等了三个月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陵墓开启,必定存有无尽至宝,与其相比这一方青桩倒仙根反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一群人直接撂下江长安驾着虹光冲向陵墓。 江长安抹了把冷汗,可以驾驭虹光脚踏虚空,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泉眼境啊! 江长安不再多做停留,转而阴沉着脸带着苏尚君远离了这片区域。 苏尚君有些紧张的看着江长安,直到两个人走出了这条小道,江长安紧绷的脸刷的松了,“娘的,装狠真累。” “你装的?!” 江长安嬉笑,道:“你还真以为我会因为那个混蛋和尚发这么大的火?就算那几个泉眼境的强者离开了,但你又不是没见到旁边还有那十多个任游的人,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灵海境,我如果不趁着你的威势先震慑一下,趁他们反应过来前赶紧走,不然十多个灵海境的人一起上,任是有你在,恐怕走不掉的就是我们了。” 苏尚君惊愕看着江长安背影,长久以来的相处让她更加疑惑,每次当她以为自己彻底看清了这位富家富家公子的时候,江长安却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她的认知。 苏尚君摇头微笑,自言自语道:“都说君乃江州纨绔,世人欺我。” “青桩倒仙根给你。”江长安毫不犹豫说道。 苏尚君虽然感动却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直接收下心中也记住了这份恩情,她欠江长安早已算不清了。 “快走,带你去个地方!”江长安催促道。 走了两个时辰,空气中弥漫了重重的腥臭味道,令人作呕。 苏尚君看着眼前布满残躯的废墟,忍住了想吐的冲动。 眼前大坑里,几百头朝风吼尸体叠成了一座小山,上面还穿插着数千条手臂大小的蜈蚣,地上几乎被红色黄色的血液铺满,完全无立足之地,场面极为血腥恶心。 “地虬龙!”苏尚君忽然嗅到一丝怪异的味道,转而惊疑道,“不对,这一片地带怎么已经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苏尚君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地虬龙的尸体,遂而将目光放在了废墟深处,也就是诸多异兽挤破了脑袋想进的地方。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大约可以同时容纳三人进入。从里到外都散发着神秘。 江长安道:“别紧张,这地虬龙本来确实在,但我跑回来引朝风吼时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地虬龙不知所踪,可能已经成了具尸体在这洞里躺着,也可能去了那儿——” 江长安指向陵墓方向,大墓将启,这对于无数异兽来说也是一个转身成妖的机会,妖和兽,完全是两个观念,诱惑极大。 “不可能!”苏尚君坚定否决,道:“地虬龙和普通妖兽不同,虽是妖兽却有近乎人的灵智,它不傻,如此去陵墓山脉无疑是寻死。” “那如果我说,地虬龙压根儿就没打算从那走呢。”江长安卖关子说道。 “那它……”苏尚君惊疑不定,突然转向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地虬龙善于钻地打洞,而这里与陵墓直线距离不过十里,以地虬龙的速度简直是小菜一碟。 那这个洞口就是直接通向大墓!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朝风吼不顾危险也要拼死阻止。 第八十六章 晋升万象 金色神纹 “那三头朝风吼你是在这里引去的。”苏尚君转而问道。 江长安笑了笑,直接跳入废墟之中:“这个不是目前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所有的尸体可都是有灵念,包括成为了尸兽的朝风吼。” “所以你想……”苏尚君瞬间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御灵师虽然可以截取部分的灵念为自己修灵所用,但如此大量的妖力同时摄入,后果不堪设想。” 真正的御灵师可没有闲暇时间像修灵者一样,要每天划出大把的时间去揣度牵引天地灵力的方法,而是必须以魂灵之力维持日常修炼,这是真正御灵师独有的一项能力。 像青莲宗这样一些书院虽是同时教授两门课程,但都不能叫做御灵师。只能算是懂了些皮毛,就像苏尚君这样。 至于江长安,苏尚君可从来没把他当正常人看过。 江长安摆了摆手:“那是他们,你只需要在一旁做个护法别让其他生物靠近就成。” “不对,我在这场中丝毫感觉不到什么魂灵的存在,一丝都没有。”苏尚君诧异道。 江长安不以为意道:“那是因为我回来时候就已经吸收光了,现在只需要炼化。” 吸收光了!江长安说的平淡苏尚君却听得惊心,这么多的妖兽怎么可能。苏尚君不知道,在具有揽魂功能的龙纹鼎帮助下,这些魂灵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 可尽管吸收的速度极快,但消化完全还需要大把的时间,所以江长安需要有人护法。 “既然被人看做妖魔,那我便用一用‘邪法’!” 誓以诸魂魄,渡我入万象! 吸收魂魄助长自身,在一些正道人士眼中无疑是魔道修法,因为这种方法最大的副作用便是对灵魂的伤害极大。 人生来就带有三魂七魄,身体达到恰好的饱和状态,外来摄入魂魄,虽能助长修为,但是对饱和的魂魄来说,就像是在天秤一方多放了一根鸿毛,虽然微不足道,却有全盘皆毁,经脉断裂而死。 但是对于江长安则恰恰相反,一魂一魄,这造就了他的身体就像一个空闲大半的蓄水池,巴不得吸纳更多的魂魄。 江长安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掏出龙纹鼎。 透过白净的炉壁可以看到炉中无数道霞光来回翻腾,炉盖和鼎炉间颤抖碰撞,像是随时都要破炉而出。 江长安深呼了一口气,掀开炉盖,霎时万千魂魄霞光冲出,直直奔向江长安这个最大敌仇。 微微合上双眼,注入灵力,闭目凝神。 这将是一场持久战…… …… 三天时间眨眼而逝,深秋已经入了寒冬,就连清晨的阳光在刺骨寒风的夹裹下也让人瑟瑟发抖。 天上还是一样的漆黑,像是被人用黑布包住了太阳一样,浓雾开始渐渐退去,这是大墓要开启的前兆。 江长安穿着一件白色薄衫坐在石台之上,屏气闭目凝神,丹田内丹中无岸灵海上空漂浮着一点金光,电光火石闪动。 一切妖魂已经化作了灵海中的一捧海水,融为江长安的一部分。 神府镜安安静静的沉积在一旁,像是江长安死了都和他没有多大关系,旁边的古老青铜块也烁烁放光,妖气涌现,淡青色的灵力将江长安全身笼罩其中。 这几日倒是也有不少的异兽侵袭,不过好在有苏尚君这个货真价实的万象境高手在,无非是这废墟中平添了几具尸体而已。 渐渐江长安眉头凝集成了一个川字,脸色微微苍白,汗如雨下。 苏尚君表面若无其事,垂在长袖中的玉指紧攥成拳头,一动不动地望着。 灵海之上的一点金光光芒渐盛,顷刻间仿佛成了一轮金色的太阳,而后剧烈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天上云彩不再飘动,就连鸟兽鸣叫也好似在这一刻停止。 突然,金轮似的金光爆出一道道炽烈的金光, 神虹道道,光华璀璨,绚烂夺目。 “出现了!”苏尚君有些激动,同时也替江长安捏了把汗。 纯净的淡青色的灵海瞬间被金光占满,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细看之下竟泛着金芒,波光粼粼,煞时扩散。 渐渐整片青色灵海化成了一片金色汪洋,阵阵海啸声翻滚汹涌,摄魂的巨响像是千军万马在奔驰厮杀,震耳欲聋。 巨浪“咕隆”翻滚,金光如烈火灼眼,无边金海浩瀚起伏,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接卷上高天。 这时, “轰隆隆!” 电闪雷鸣,闪光紫电交织在一起破裂天穹,炽烈的金光将掀入天空的海水蒸发成了雨滴点点,瞬间倾盆。 没有了海水,整个大地瞬间显露而出,广袤无垠。 雨水滋润下只见有碧绿色嫩芽植被生出,以肉眼可观的速度快速生长,一柱香的时间就已经生成了参天大树,接着第二棵,第三棵……汇聚成了一片茂密原始森林。 金色灵丹作了太阳,一方世界熠熠生辉,生机盎然。 “万象!” 苏尚君面露喜色,一个修灵者踏入万象境的标志就是灵海被平原所代替,森罗万象! 继而生出神纹灵像。而天资好坏则是由神纹灵像的好坏决定。 “接着就是神纹!”苏尚君惊道,“那是……” 只见万象虚空中一条金色巨鸟赫然显现,如先前看到的场景并无二致,此刻它畅游在这一片霞光神辉占据的奇异天地之中。 金鸟肆意翻滚之间不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呼啸着冲入无尽沃野之中。没消停半分又冲天而起直接冲出万象、冲出丹田! “不好!”苏尚君猛地惊道,快速向后跃去,直到百米以外才停下。 刚站稳,顿时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心头! 神纹金色飞禽仿佛畅游天地之间,苏尚君抬头望向无星夜空,深处突然一阵翻涌,烁烁金光下,仿若有风暴从中扩散开来,一株金光由江长安身体飞速窜出,射向无尽虚空,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一刹那,这束金光仿佛连接了天地,勾合了阴阳。 几个呼吸间,金光消散,整片天空终归本色,仿佛刚才一切都未曾发生。 “妖兽金色神纹!” 苏尚君面色煞白站在原地,直至异象消散无形,才重重的松了口气,但依然难掩眼中惊恐。 苏尚君攥住还在剧烈颤抖的双手,“好霸道的威压!这个神纹?难道……” 苏尚君正要做出判断,谁知后面发生的事情更让她吃惊。 江长安灵元半空一个巴掌大的青铜块发出缕缕黑色妖力,一头扎进森林之中顶着暴雨燃起熊熊烈火。 江长安惊慌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任何制止的办法,从刚开始拿到这块青铜就意外不断,如今也只能选择报以旁观。 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坏了万象之境! 还好黑色妖力只侵蚀了一丈方圆,便安静下来,青铜块悬在其上空,与万象中央上空的神纹金轮遥遥相望,似是守护这一席之地。 倒是神府镜还是依旧安安稳稳凌驾两者之上,不掺和两者相争,那姿态就像是在瞧不起两个孩子为了一个糖果而争抢,对其嗤之以鼻。 “这……”苏尚君双眼睁得奇大,她很难相信江长安是个活人,平常人若是有这些东西估计早就肉体无法支撑从而爆体而亡。 苏尚君不知,江长安体内的神府镜若非生死关头根本就懒得搭理他,而金丹和青铜便由此恰好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平衡。而且经过多年来的上古淬体液的洗练和非人的训练,江长安肉体的强韧早已今非昔比,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承受这些,也不是没可能。 又过了一个时辰,丹田中才雨停风歇,恢复了寂静。 江长安这才慢慢睁开双目,一阵清明,深深吸纳一口寒气,又连带着体内浊气一同吐出,享受的模样好不畅快! 苏尚君的思绪还停在刚才的那一只金色凶禽。 “那个叫声……金乌!是金乌!”苏尚君激动道。 文献《山海经》有载: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江长安点头,同样欣喜若狂。 金乌又称为不死鸟,只要一息尚存便可死灰复燃,更有传说金乌可浴火涅盘成凤,就如鱼跃龙门可成真龙一样,当然这些都是传说,史书没有任何记载,更别提有人真正的亲眼见过。 第八十七章 京州震动 两个人稍作休整,不约而同的望向废墟深处的洞口,苏尚君欲言又止,本来她就是来找江长安就是一起平安回到青莲宗,如今万事皆休没有必要再去以身犯险。 江长安突然探过来身子低声问道:“这才三天大墓只不过是开启了外室,真正的墓穴还没开启,要不……进去看看?” “先说好这是你提议的,出了什么事别赖我。” 江长安一愣,这小孩子脾气的话还是那个认真的苏大小姐吗,苏尚君又补充说道:“我是说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救你。” …… 整个废墟方圆百里,甚至是包括整个嬴州城,全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墓四周下到练气境的入门学徒,上到泉眼境的高阶强者,所有的修士俱是抬起头来,看着那可怕的天空异象,那引动天地异变的虽是惊鸿一现,却有逼人窒息跪倒的感觉。 “怎么会!”几个修为较低的万象境修士神纹命像直接不受控制跳出了身体,不约而同地倒向异象的方向,竟呈现臣服之象! “这……” 月夜京州,天子都。 静寂的皇城内,市里坊间早已是灯灭人寂。唯有城中央那巍峨雄伟的宫殿群依然灯火如织,人声不绝。这即是当今天子夏辛所居的皇宫。 而皇宫最高耸伟岸之处非惊天楼莫属。 惊天楼,共有十九层,讨个吉利对应着夏周十九州地,算是整个夏周国乃至整个盛古神州最高楼,二十五年前本是当代皇帝夏辛最喜爱之地,常带后宫嫔妃于此行乐。 据说是有人曾冲进皇宫惊天楼,自此夏辛再不入惊天楼,而将其封作人神官卜卦测算星位气运所用。 朦胧夜幕下,最顶层的摘星台上,正中心虚空中盘坐着一名三十岁左右女子,带着一层薄薄白纱,依旧可以看得出美目美艳非常,紫衫蟒绣的长袍上莹莹光亮。 在紫衣女子身下一个巨大的阵法,如同一个棋盘将整个楼层笼罩在内,五行缓缓运转,散发出通幽水蓝光色。 女子御空,至少也是位泉眼境强者。 突然,她猛地睁开双眼望向天边嬴州方向。 手中掐诀,莲舌凝咒,丹田中钻出一道道光芒,千百道会与一处,凝结成一头碧蓝龙龟,足足占去一半场地,整个身躯由水灌注,徐徐散发出蓝色水幕光辉! “吼!” 龙龟不受控制的向着嬴州方向发出震天的吼声,女子满脸浮现骇然之色。 幸好四周已经提前布下了结界,不然这一吼下去打扰到了皇帝安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深深吐纳了几个呼吸才按捺下颤抖的双肩,只见龙龟从头到尾一圈圈的水圈波纹荡漾,从臂膀流向指尖,并且在轻轻颤抖。 “金乌!!!” 女子艰难说道,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急忙驾着飞虹冲向皇宫。 夜月高挂,繁星若锦。柔和的夜光透过悬玉殿琉璃殿顶洒落,在白玉地面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繁花锦棉上侧卧着一个男子,微有酣声,正自沉睡。 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年迈内侍沿着白玉小径行来,在殿口处跪下,犹豫片刻之后,低声呼道:“陛下……陛下……” 这金银雕画的床上,卧的即是当朝天子——景皇夏辛! 夏辛乍然惊醒,勃然大怒,喝道:“何人吵吵闹闹的,扰朕的清梦!” 天威当前,那内侍唬得连连磕头,触地有声,边磕头边道:“秉陛下,人神官洛大人有万分紧要事求见!” 夏辛伸了一个懒腰,翻身坐起,终于清醒过来,道:“洛莺歌?这么晚了会有何要事?去传!” 夏辛可不是个勤于政务的皇帝,正是醉眠温柔乡的他,此刻面容阴沉的盯着这个搅扰了好梦的人神官。 “洛莺歌,朕前几日让你查的嬴州久日不见白日缘由你可查清了?说。” 紫衫女子躬身道:“臣已查到嬴州有强者陵墓开启,引起天地异象,不过微臣想要禀报的并非此事,而是更为要紧的事情。” 洛莺歌将整个事情娓娓叙述了一遍,谁知夏辛浑不在意地道:“金色神纹?那就由你出宫一趟调查此事,找到此人务必带会,带不回,就与从前一样杀了——” “陛下,这金色神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臣以为就算不能收为己用也不……” 夏辛打了个哈欠,摆手打断了洛莺歌:“对了,你这次去嬴州将菱儿也带去,这丫头这几天也不知听谁嚼了两句舌头,老吵着江家小子到了一个叫什么青莲宗的地方,哼,那小子失去消息三年,估计早就不知死在哪儿了,你就带她去一趟,也好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可是这次重务在身况且嬴州正是危险,臣担心……” “此事就这样定了,你退下。” 洛莺歌欲言又止,只得道了句是,又返回了惊天楼摘星台。 望着满天星辰,洛莺歌深深叹了口气,夏周国神州三国鼎立之首,早也已经是名存实亡。 指动结印,龙龟顿时分作数十枚棋子,紫光闪耀,分有黑白落于地面覆盖的网格之上,每一颗棋子正对着天上一颗明星,错落分布。 方才没来及卜上一卦吉凶,洛莺歌这才静静观察着棋盘上一举一动。 每看一步洛莺歌脸上骇色便会加深一分! 等到完全看完,她呆呆的杵在原地,良久,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夏帝,易位!” 青莲宗藏经阁七层。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呵呵……”宋道龄口中奇腔怪调哼着。 手中摇晃着剩下的最后半坛五毒酿,想喝时凑近猛嗅上一口,相当满足,陶醉其中。 茫茫黑夜,醉意说与风月。 苏尚君对这些妖兽习性不太清楚,江长安解释道:“妖族不会选择山上作为繁衍生息的栖息地,好东西都在山里,乃至地下。恰逢大墓在旁,这地下兴许会有妖脉也说不定,甚至,这座坟墓,就是一座妖墓!” “妖墓!”苏尚君震惊道。 若有妖脉或是妖墓必有至宝,更别提如今一下同时摊上了两个,但又马上沉下了脸,就算寻到恐怕两人也只有逃跑的份儿。 终于在江长安又好一番叮嘱之下,两人屏气凝神,踏入洞穴,江长安金光护体,顿时周身气息被封锁保护起来,密不透风。 苏尚君则召出飞环环绕身侧随时可以应对突发事件,另外也学着江长安召出灵力护住身体,用江长安的话说这是防止人类的气息外泄,谁知道这地底下过了两千多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在两人的灵识搜索之下洞穴甬道展露无遗。 面对不知通了多久的漆黑洞穴,江长安总有一种感觉,这洞穴根本就不是近期所挖,一切都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土壤环境潮湿阴暗,充满岁月的霉臭气息,安静的只剩紧张而有序的呼吸声。 又走了一个时辰,品阶太低的原因,两个人不敢再轻易动用灵识,否则若是这洞穴中真有什么厉害的脏东西,就有可能会被轻而易举的察觉。 两个人只有慢慢的踱着步子摸着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细微的感应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走进去数十里远。四周漆黑无光,江长安隐隐能够闻到腐烂的尸气,心中惴惴不安。 “吼……”一样的妖兽嘶吼,深沉而悠远,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带来的疼痛更为厉害,江苏尚君只觉得心脏一阵震动,脸都变了颜色。 江长安及时呵斥道:“凝神!”苏尚君立刻站稳宁静心神。 凝神咒,苏尚君这才忽然想起青莲宗必学的基础功法,主要作用便是凝神安心,以便于更有利于修炼。此时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心法念动,果然奏效,心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行啊,没想到宗主大人还有这等安魂的心法,好东西啊。”江长安在一旁见江长安情况稍微转好,也是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苏尚君脸上对着江长安坚强地展现出笑容,心中则是暗自叫苦,这凝神咒虽说有用,但是不知道还能顶的住多久。况且目前看来正在向妖脉深处行去,那响声对心脏的冲击也是愈来愈强。 看江长安笑得灿烂,苏尚君惊道:“你为什么一点事情都没有?” 第八十八章 上古异兽 江长安耸了耸肩,从来到这片区域江长安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因为特殊一魂一魄的体质还是其他原因。 突然,一阵巨大的振翅响动从前方不远处传来。隐约间一个体型巨大的生物缠裹着黑色帐幕冲来。 “这点儿也太背了,刚进来才多久啊就遇到妖族古生物!”江长安憋屈道。 巨型生物转瞬间已是来到了眼前,两个人也是看清了这生物真面目。 体态形貌与人类似,不同的是高大无比,约么有三米,并且长有一双鸟类的黑色翅膀,展开得有六米长,像是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光如此而且鸟头人身,长长的鸟喙闪着寒光。向着江长安扑了过来。直取首级。 江长安连忙横起缚龙索阻挡住鸟人的去路。 “锵!”鸟喙啄击在缚龙索之上发出脆响。 一时光星四溅。又接着“唰!”的一声风响,双爪如铁钩一般向着江长安脖子掠去,他毫不怀疑这一招下去自己会身首异处。 紧急之下灵息飞速调动迅速传入手中爆裂开来,砰地一声金石碰撞,那鸟人被撞的后退了一步。 苏尚君一对飞环出手直接毁灭性的力量爆出,红光将洞中照的通明。 “噗!”鸟人硬生生被切成了三段,翅膀挣扎了几下就躺在地上。 还没等苏尚君喘得口气,“唰!”得再一声,又一头同样的妖兽冲了过来,但见到同伴尸体又煽动翅膀顿时激冲离去,洞中的石子也被这风浪卷得飞起,也幸得到听从了江长安所言以灵力护体,才得以无恙。 哪曾想这第二头鸟人急退到了一定距离,重新积聚能量又一次奋力扑来,还未到眼前口中就已经是吐出一道火焰的光芒,霎时间洞窟内照得灯火通明。 会灵术的妖兽! 苏尚君傻了,这已经是趋近于妖,或许再修炼个数十年就能荣登妖列,化身人像。 眼看火柱将近,江长安收起缚龙索五指齐屈引出十数道金色小型月牙风刃,随着一阵呼啸之声爆射开来,将火柱劈开一个口子,余下风刃乘胜追击全部灌入了鸟嘴,“噗”的一声由后脑壳贯穿而出,血光迸溅,当场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身后的来路却被击散的火柱崩塌堵死。 “不错嘛。”苏尚君笑着说道。 “那是,也得亏老子够机灵……” “我说的是地上的尸体。”苏尚君浮出一抹坏笑,不听江长安的自吹自擂,走近抬眼细瞧,道:“这什么东西?竟然还会用灵术。” 江长安解释道:“飞鸟成精是谓火巽鸟,黑羽布体,鸟首人身,体型巨大而擅火系灵术及风系灵术。刚才我能打死它纯粹是运气,成年的火巽鸟可达泉眼境等阶,这不过是幼鸟,而且你偏偏击中了它最薄弱的部位。古籍有载,但凡此物出没之处必为不详,此地不宜久留。而且……” “而且什么?”苏尚君忍不住问道。 “而且这是群居猛禽,怎么会只有一头?”江长安狐疑道。 “你还不嫌我们的麻烦大是?”苏尚君不敢再耽搁,身后退路被堵,只有继续一天道走到黑了。 苏尚君关心提醒道:“别光愣着了,还不快收了魂灵?” 江长安摇头,“魂灵不是谁都有的,若是不怨死,甘愿死,那直接转生的机会就太大了,根本不会留什么存于世上。” 苏尚君还真不知道其中有如此多的门道。 又前进了几里,洞中也显得更加的宽敞,果真如丫头所言,遇到了大情况。足有几十头火巽鸟,不过却都是庞大的尸体,都是已经成年,躯体足足比方才的大了一倍。 “这是怎么回事!”苏尚君查看一番后惊道:“这绝不是地虬龙所创的伤口不但创口有问题,而且这周围丝毫没有毒液痕迹。” “有魂灵来过的痕迹!”江长安说道。 “只有痕迹?”苏尚君更加疑惑。 “从它们灵元早被吃的干干净净来看,袭击他们的根本不是什么异兽,而是魂灵!” “魂灵!”苏尚君凑近看去,果然,别说魂灵了,连鸟头都没了。 走的前去,细瞧尸体,死相极惨都是碎骨而死,江长安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江长安表情凝重道:“这魂灵起码有五百年的修为,而且,很有可能还在这条通道中。” 苏尚君紧张地四下扫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吼!” 嘶吼声再次响起,一股压抑的气息弥漫而出,力量比之前更为强大,苏尚君甚至有种身体要被夺走的感觉,凝神咒也如预料那般作用越来越小。 江长安骤然喊道:“快跑!!!” 突然地面一阵强烈的震动,一个奇异生物从黑暗中杀将出来犹如一尊神像,生有六臂,杀意滔天。不明就里的扑了过来,比那些火巽鸟死尸都要魁梧巨大,不过也正因如此,在这对它来讲显得有些窄小的洞窟里,行动速度难免就受了诸多限制。这也给了江长安更多的时间。 “锵啷!” 江长安将缚龙索祭出,只见异兽手臂挥出排山倒海之势,“轰”的一声,瞬间将缚龙索震回了江长安体内。 苏尚君轻喝咒决,口中吐出一字:“禁!” 磅礴灵力顷刻涌出,两只飞环分别左右夹中之势,竟将异兽瞬间禁锢,江长安喜色未露却看到苏尚君脸色凝重,一股不妙的感觉迅速涌上心头。 异兽仰首怒目,发出震天吼声,身上青筋暴起,一鼓作气将禁锢冲成了碎片。 “噗!” 苏尚君一口鲜血喷出,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万象境的倾力一击竟只是抵挡了一个瞬间,这异兽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大能?! 但就是这关键的一瞬间,江长安快速抱起恍惚欲倒的苏尚君,又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从异兽胯下穿过,疾奔而去。 “轰!”又一股同样的力量朝着江长安打去,庞大气势掀起飞沙走石,江长安只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娘的,老子正纳闷怎么有几只火巽鸟的尸体伤口与其他不同,想必一定是这家伙搞得。”江长安想到,那头幼年火巽鸟是正在逃亡让自己给赶上了。 江长安脚下电光火石一般加着速度,直跑的双腿发软才敢停下,再回头看那妖兽已是奇怪的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追赶过来。也幸亏它没有火巽鸟的速度,不然后果真的很难说。 “你怎么样了?”江长安关心问道。她的灵元受到重创,紧紧拧着眉头,上面被虚汗霸占。 “你将我放下自己走,此地凶险,你一个人还有机会出去。就按照我说的,你受伤我不会救你,我受伤你自不必费力救我。”苏尚君将脸侧向一边,平淡语气带有决绝。 江长安猛地掂了两下,“这话我还真没听到过,你有说过吗?” “你,无赖!”苏尚君轻斥道,却又被江长安刻意做出的鬼脸弄得一笑。 “嘘——” 远处那头异兽远远望着两人,就是不肯再往前一步,不断地发出低吼。 江长安略一思索,大惊道:“六臂灵猿,千年前生物,这个我在《妖物志》中见过一眼,智商低下攻击力异常强大而闻名。只是不明白,它为什么停住了?” 六臂灵猿站在远处急踱着步子奋力嘶吼,听的两人直起鸡皮疙瘩。 “快看,前面有亮光!”苏尚君激动道。 前方两百米处有一丝亮光,像是洞穴一端出口。 “怎么会有光?”江长安心中生疑,目前整个帝墓周边乃至整个赢州城都已经完全被黑幕笼罩吞噬,哪里来的光亮? 不管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言,两人做了决定,闪身钻入。 第八十九章 铁索悬棺 点点荧火,粒粒珠光。短暂的黑暗迎来丝丝明亮。 随着两人逐渐靠近,亮光越来越大,不是火把,而是夜明珠,洞壁上镶嵌的全是上品夜明珠,每颗都足有婴儿拳头的分量。照的整个洞穴如同白昼。 江长安仅是一瞥,在他看来这些玩意儿还没有直观的真金白银来得实在,更重要的是实在看的腻了。 透过微弱亮光可以看出,亮光的终点是一间空旷的界域,江长安和苏尚君没有犹豫,直接进入—— 被猛烈的光亮突然刺得江长安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放眼望去,两人一时震惊住…… 偌大的洞穴内威严庄重,更像是一处旷世地宫,辽阔无比,一眼望去约有二十丈见方的大小。 在地宫正上方一颗长相如同蛟龙的异兽雕像盘踞在上,俯首凝视,再加上地穴幽冷,两人都感到一股恐惧凉意从心底缓缓升起,惶恐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苏尚君抬头望着眼前一幕惊讶的说不出话。 只见整个地穴自上垂下数条寒铁锁链,每一条锁链上绑有一口的青铜棺椁,棺椁悬于半空错落有致,上雕精美花纹,其中不乏一些妖文古饰,一种肃穆威势刻画其中。 “是墓穴内室,也就是说墓主很有可能就在其中一口之内!”江长安兴奋道,大能强者遗物哪怕就是一泡尿也是弥足珍贵的神药。 但没高兴多久,很快又如泼了一盆冷水,有棺椁是是好事,但这么多的棺椁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七十九,八十,八十一!八十一口铜棺……”江长安看得近乎眼花缭乱,这半空不多不少共有八十一口巨棺,俱是一片死寂。 都快抓破了脑袋,江长安也没想到任何有关八十一口铜棺的墓穴。 苏尚君则是有些担忧,内室对外界未开,两人此时进入无疑是做了这趟河的卒子。 地虬龙,强大魂灵,这两个捷足先登的至今都未见到踪迹,还有离二人越来越近的那巨大的吼声极其有可能是上古强大的妖兽,甚至,是守墓的存在,一步踏错就有可能死于非命。 苏尚君担心的另一点,就算安稳度过这条河,退路已封,两人现在无疑是瓮中之鳖,就算寻到个什么稀罕玩意儿,等内室一旦开启各路强者一拥而入,那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像是看出了苏尚君的担忧,江长安笑道:“放心,大墓都会建有暗甬,只要找到这暗甬,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虽这样说,但江长安的心里同样是没底,这暗甬通常只是一些人族建造陵墓时所用,因为墓室中多设有机关陷阱,所以便以暗甬供拜祭者离开所用。而、妖族通常是建好之后直接殉葬,基本不会有什么令人有机可乘的通道。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丝动静,就连其中几口棺材都开始有些晃动。 “有动静!” 江长安警惕得凝视前方任何的风吹草动,一个身影缓缓走来,在熠烁星辉般光芒下拉起长长的投影。 江长安紧张地抱起苏尚君就要向后方撤去,就听到来人叫骂道:“娘瓜皮的,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江长安愣了,苏尚君也愣了。 来人一身破麻衣,形如秋天的小麦秸秆仿佛一吹就倒。正是抢夺青木桩的那位年轻的了空和尚。 了空见到两人也是惊讶非常,拍着肚子列巴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猥琐笑道:“咦,果然小僧与两位还是有缘,两位施主别来无恙。”和尚了空脸上都快笑出花来。 江长安吓得手一哆嗦,瞪着眼睛看着来人“和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来的方法当然是与施主无二,自然与施主的目的也是相同。”了空咧着嘴,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江长安干巴巴笑了笑,稍作寒暄,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突然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几乎同时祭出法器。 缚龙索犹如一条黑蛇向着了空盘旋飞去,幽暗光芒在地宫中显得更加的妖异刺眼。 “咻!” 了空和尚打出的则是七颗佛珠,流星似得快速飞来,留下一串串金色光影尾巴。 “啪!” 缚龙索将七颗佛珠悉数拦下,一时像是被紧紧吸在了上面,江长安趁着机会飞身向细杆身躯撞去。 他与了空的等阶相差悬殊,单单靠灵力赢他绝对是异想天开,事到如今只有靠着诡异无双的身法来搏上一把。 掌心灵力凝起一柄弯月风刃盘旋其中。 只见了空不慌不忙地双手合十,颂起经文法咒,只见那七颗佛珠亮起金色梵文,场面瞬间发生了巨大转变,佛珠强拉着缚龙索冲向江长安。 江长安还未反应过来缚龙索已经将其紧紧环绕,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江长安苦笑,“果然实力还是相差太多,竟走不过一招半式。” “江无赖!” 苏尚君见状撑起身体就要冲过来,可没走两步又摔倒在地,也被同样捆绑起来,而且有趣的是两人是面对着面紧紧贴在了一起。 “可恶!”苏尚君怒道。 此刻江长安无疑是最为爽快,他能清楚感觉到胸前紧紧挤压住的柔软,苏尚君精致的脸庞近在咫尺,就连她的每一根睫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苏尚君则羞臊地无地自容,胸前奇异的感觉和江长安赤裸火热的目光,甚至是他强力的心跳,要不是这铁链锁着,她恨不得马上从这众多棺材中随便选上一口钻进去。 苏尚君感觉到自己的脸蛋已经变成了两枚火炭,而江长安的鼻息有节奏的就像不停吹着的风,将这团火烧的更加的旺。 胸部的挤压无疑是最致命的,最可气的是苏尚君竟然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说不出,却很舒服安稳。 “不许看!”苏尚君斥道,试图缓解这种尴尬。 了空围着两人转了几转,道:“施主小哥,你我究竟有何恩怨,何至于刚见面又要大动干戈呢?” “和尚,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是如何想的,连一群泉眼境强者的东西都敢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了空笑得活像一尊消瘦的弥勒佛,几经观察下伸手从两人腰间取下储物袋,“小哥说的不错,但是和尚我只要宝物,小哥要明事理也不会受这份苦了不是。” “吼!” 地宫深处传来震耳的吼声,就连了空这都闻声色变,些许惊恐,道:“不好,内室马上就要开启,外面人一旦进入就是死翘翘了,娘瓜皮的!” 一时进也不得,出也不是。 思索片刻了空眉头一定,直接大手一挥轻松提着两人,一头扎进悬棺林,向无尽深处飞去。 江长安急道:“秃驴你他娘的疯了!这进去无疑是死路一条。” 了空大笑:“佛说生死一念间,我与施主相遇即是缘,干脆便渡二位一程。” 这算是什么理由,江长安欲哭无泪。 了空疾飞如风,三人几个呼吸已经是来到棺林中心位置。 越来越密集的铜棺透露着死亡悠久的气息,不知怎的江长安总觉得棺中有物,而且是活物,这种不安的感觉占据着他的内心深处,越往里走,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突然,一道道奇怪的生物气息涌出,微弱,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自打三尺地下而出。 “小心!”江长安喊道,苏尚君也看到动静,神情恐惧。 了空低喝,提着两人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半空一口铜棺之上。 只见地上尸块中开始钻出一条条类似蛆虫的红色生物,生有两尺长短,速度迅捷,更麻烦的是越来越多,而且所有铜棺以及上方都陆陆续续钻出无数这种生物,不但密集覆盖住了前进的道路,而且不一会几乎已经封锁住空中的途径,飞过去也没有可能。 了空与苏尚君一脸凝重,即便两个人一个久居寺庙一个几乎未曾踏出过青莲宗,但也知道能够在墓穴中存活下来的生物哪里是寻常之物! 江长安细看惊道:“朱线痋蟒!” 第九十章 守墓者 “朱线痋蟒?”连了空都露出了一丝惊讶颜色。 “以血养棺!” “古老方术痋术,将被剥了皮的痋蟒放入玉棺,让它尸体上生长出来的红色血脉细线,这些血脉会潜伏在棺椁周围躲藏上千年都有可能。 一但有生物靠近他们就会苏醒扎进动物和人类尸体的七窍中,把它们的鲜血活生生地吸干,再传送至悬棺中。 所以铜棺中的积液是一种通过转换形成的灵息防护层,用这转换鲜活的血液灵息维持着棺中尸体的不腐,就是不知这棺中是什么东西的存在。” 江长安好奇,但他不想知道,他能够感觉到这八十一口铜棺一旦开启,将是一场灾难。 了空立个佛手,“邪祟阻道,斩了便是!” 七颗佛珠化作金光片刻之间将地面扫了个遍,可佛珠还未回地下又重新涌出数不尽的朱线痋蟒。 “这怎么回事?” “和尚,没用的!”江长安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有生物经过了这个地方,只因为经过上千年的积攒,地底不知道已经埋藏了多少‘朱线’,这些朱线本不可怕,但如此数量就算换做一位泉眼境的人也要头疼一阵儿,等会儿墓门一开,不知又会有多少新的人或妖兽的尸体残骸做成新的养料。” “你是说刚才有生物经过?”苏尚君恍然,道:“是地虬龙!” 从江长安发现废墟到现在一直没有发现这头蜈蚣精的尸体,那就证明一定还活着,而且,很有可能现在已经进入了地宫深处。 这地宫深处究竟有什么?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来讲这八十一口悬棺总有一口是真正的墓主棺椁,为何地虬龙还要向深处而去? 江长安突然笑着商量道:“和尚,要我说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死,你就把我们两人放了如何?” 了空不为所动,佛珠背与身后如同星芒,双手结印,低喝道:“天煞地火!” 佛珠荧光浮动,符文再次同刚才一样闪烁刺眼光芒,不过这次无数古怪的符文飞向地面,聚集成一个火红古字: “炎!” 四周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将幽暗的地宫中心照了个通明,这时却有几缕火苗爬上了半空悬棺,非凡火焰眨眼间已经将其烧得通红。 “咕隆隆——” “铃铃铛铛——” 通红的的铜棺剧烈颤动。 “那……好像是有东西正在苏醒!”苏尚君惊道。 “嘭!” 棺盖冲天而飞起,冲撞到无数铁索,吱呀吱呀的摇晃声响混着悬棺剧烈碰撞,摄人心魂。 一个浑身穿着黑甲的兵人自棺中飞出,手执一柄板斧,牛头人身,显然已经是只半妖。 江长安声音艰涩:“是……尸甲!!!” “侵我族地者……杀无生!!!” 牛妖怒喘着沉重鼻息,吞吞吐吐说完执着板斧向三人冲来。 了空神情一紧,见前方烧出一片真空区域不敢再做耽误,携着两人逃出了棺林内阵。 外阵铜棺少了许多,朱线痋蟒也是寥寥。 “那是什么?”苏尚君心有余悸地问着江长安。 “尸甲,守墓的活祭,方才那一头怕是有灵海境后期的实力!”江长安娓娓解释。 “确切来说是万象境实力!”了空补充道。那种压迫绝不是一个灵海境能施展出的。 江长安又商量道:“和尚,都这时候了你还这样拎着你不累我都累了。” 了空这次倒是认真想了想,给两个人松了绑,只不过那条缚龙索也被收入囊中,三个人又行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丝亮光老远透了过来,几人正要闪身而入。却听到洞中传来打斗的声响…… 打斗声越发激烈,不时还有各色光芒迸射而出。 “难不成是守墓的恐怖存在?这不可能啊,这座古墓起码有了上千年的时间,这世间还有能够生存上千年的凶禽猛兽?”江长安紧锁眉头自言自语。 几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里瞧看,洞内敞亮广阔,只是被一方水潭充斥,更怪异的是那方水潭漆黑无比,犹如一池墨水。 而在水潭中间处着一块巨大的浮台,一头怪模怪样的妖蛮站立其上,它浑身红色毛发,像是在朱砂里打了个滚儿而成,同异常巨大失去比例的强壮四肢一样,透发着一股妖异可怕的气息。 它的长相恐怖狰狞,囫囵看去像是牛头,倒是与刚才的尸甲有些相似就是被放大了数倍,一对牛角也是黑色,活像是乌金铸成,一双大眼冒着诡异绿光。 金黄的光泽,配上小山一样的个子显得力量感蓬勃而有力。怒视着头顶之物,发出阵阵嘶吼。 而空中与它打斗的是一只十多米长的金羽大鸟,展露着金光的羽毛遍布全身,怪模怪样,生有五只头颅,中间的头颅形似雄狮,而左右两边头颅都是正常的鸟首似秃鹫,下方坠着两头如蟒,各相摆动使尽本领。 “传说居然是真的!真有这种东西!”了空忽然惊讶不已,“古书《地囊髓》中曾经有记载,有一种一种极其强大的荒古异兽终年寻觅千年大墓中的阴灵为食,它们受墓葬的压制影响很小,一旦有机会就入墓破棺吃掉棺中遗尸,对于它们而言,时间越长久生前实力越强的尸体就越美味。名为做夔鸟……” “既然如此,这个大牛精似的妖兽八成就是守墓的存在了!”了空点头道。 幸好有夔鸟牵制,若是在棺林之中遇到此物,再加上朱线痋蟒还有那万象境实力的尸甲无疑是死路一条。 “这个叫赤尾魔角牛,也是一个古老的妖兽种族。没想到你这位大师都不知道。不过你说它守墓算是说对了,你看它后颈上的字。”江长安解释道。 “契?”苏尚君仔细看了说道,“是魂灵!可契主是谁?总不可能死人为契主?” 众所周知御灵者一旦死去那所契的魂灵也会随之而死,苏尚君警惕看向周围:“难道说这墓主还活着不成!” 江长安摇头:“这在御灵一脉中这叫做死契,通常是亡者与守墓者结的灵契,而且纯粹是以亡者死后的威势来对其压制,而且……” 江长安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江长安苦笑:“而且要结成这种死契,亡者的力量要比契灵高出太多。” “那也就是说,这墓主的等阶要比这赤尾魔角牛要高出太多!”苏尚君总算明白了。 “看来是大墓无疑!娘瓜皮的,这次真是麻烦了。”了空也一样苦着脸,这样的实力就算外面那群人撬开墓室,但要取走这墓中之物,就是天方夜谭。 除非,有各大门派的强者来此,或许还有些希望。 不知不觉间两妖的战斗也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赤尾魔角牛搅动身边黑池,平静的水池顿时掀起汹涌波涛无边巨浪,扑向金羽夔鸟。 “哧……” 金羽夔鸟不遑多让,狮头发出强烈的嘶吼之声,吐出一道灼热火光将巨浪顷刻间蒸发成一股热气,躲在洞外的三人似乎都能够感觉得到逼人的酷热。 “嘭!” 赤尾魔角牛磨盘大的拳掌抡出,带着骇人的虎风直接把烈火拍熄灭。 赤尾魔角牛又悄悄蹲下,双脚吃力,巨大的身躯猛的爆射而出,直奔空中五头巨鸟而去。 夔鸟恐慌地想躲闪逃脱,可这也是五只头颅的缺点分析行动缓慢,刚转过庞大的身躯,两只大手分别已经攥住了左右两边的鸟头。 “啪!” 一声脆响,两只头颅拧断,鲜血喷洒而出。狮首的竭力嘶吼和蛇头哀鸣交织在一起。 夔鸟几个翻滚坠落在地,那个如同魔神的身形再次跳到面前。 “嘭嘭……” 赤尾魔角牛双手相抱成锤重重砸在另外的三只头颅上,碾压的粉碎,而鸟身也由开始的颤抖战栗渐渐死寂。 头骨碎屑混着脑浆与鲜血,红的白的黄的一齐迸溅而出,江长安看得心惊肉跳。 彻底泄气后赤尾魔角牛手臂轻轻一拎,将夔鸟的残躯丢入黑水池。 突然,赤尾魔角牛转过身躯又是大手挥动。 “咻咻……” 数道如电光飞舞的池水飞箭朝了空袭来,至于江长安和苏尚君两个只是万象境初的修灵者竟直接被这样无视,赤尾魔角牛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了空凝眸注视,此刻没有和江长安比斗时的随意,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跟那头大鸟一样成为一摊肉泥。 第九十一章 逃脱地宫 佛珠再次金光乍现直接使出浑身解数! 其中三颗堪堪拦下水箭,另外四颗呈作口字直接飞向赤尾魔角牛,两颗打眼,两颗直指咽喉。 赤尾魔角牛丝毫不闪躲像是未曾看到疾驰而来的金光,稳如泰山。 “啪” 四道金光结结实实钉入了魔角牛的咽喉与双眼之上,可了空却没有半点放松心态。 佛珠切入肉体和没有切入的感觉有明显的差别,刚才那一招,连它的皮毛都没有损害,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几个呼吸的功夫恢复如初。 “这家伙的皮厚程度竟然强悍到这种地步,就连和尚这种趋近泉眼境的家伙奋力一击都攻不破他的防护。” 就算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江长安还是被赤尾魔角牛强大无比的强悍程度震慑。 江长安大跌眼镜之际,心中惴惴不安,如此长时间拖下去只会变得更麻烦。 正在这时,赤尾魔角牛动了—— 一只比江长安身子还要大的手掌向着了空脖颈捞去,江长安好像都能听得到空气被狠狠撕裂的声音。 了空惊险闪过,赤尾魔角牛持续只攻不守,每一记锤击掴掌皆似山之猛重,威势绝伦,直欲斩尽杀绝不留一丝一毫的活路。 赤尾魔角牛攻势如同狂风骤雨,了空甚至连最简单的掐指颂诀都没有空闲,一时间惟有招架之功,哪还有还手之力。 这一场恶战拳肉相接,每一刹那仿佛都有以十以百计次的攻防。 了空运极深厚真元凭着诡异步法以强打弱,以弱避强,无数回合下来总算有惊无险,而赤尾魔角牛则以毫无花巧,但出极狠辣的攻击打得和尚隐隐有败退之势。 苏尚君一旁看的着急却有心无力,她看向江长安却陡然停住。 只见江长安四下不停扫视,眼中青光弥漫,仿佛吸纳星河转换星斗。 “你这是……” 江长安说道:“再坚固的地穴总有一处最薄弱之处,如果这里真的有一条曾经的通道,哪怕被埋藏了千年万年,在五行仙象诀的探寻下也会无所遁形!” 苏尚君闪过眼中一抹亮色,谁知江长安又说道:“只求这条通道是在这赤尾魔角牛居处而不是棺林之中。” 苏尚君立马变了颜色,她对墓穴之说虽然只是一知半解,但这甬道建立的场地礼节她还是知道的,葬祭的甬道几乎不可能建立在一个妖兽居处,而应该在墓室也就是棺林之中。 江长安这句话无疑是已经判了死刑。 忽然,赤尾魔角牛肌肉青筋爆出,陡然间十倍二十倍的力气增于手上,如同一座山峰砸去,至此一拳使出了浑身解数,了空脊背一股寒意持起双手。 “砰!” 随着闷响了空震飞了三丈远夯到墙跟,生死未卜。 赤尾魔角牛也不关心了空死活,突然将目光转向还在寻找的江长安身上,也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柄硕大的板斧,踏着如烟如火步伐,发了疯似的朝着江长安撞去,猛如巨山。 此时江长安还未有结果,眼见了空处境堪危无力相助,灵力灌于足下默诵身法就要想着溜之大吉。 但他双腿未动,眼前忽然一花,赤尾魔角牛已经瞬间来到了眼前,斜拖板斧,一板斧向他劈头砍来!附着一层淡淡蓝色光芒,大开大合间竟带动风雷之势! 这一刀虽然狠极,却不似方才对了空的倾尽全力而是留有余力,也不难闪躲。 但江长安只要一闪,背后的苏尚君就完全暴露在赤尾魔角牛的板斧之下,那样结果是江长安最不想看到的。 “罩门,像这样的妖兽不可能没有罩门!” 肚脐,腋下,咽喉,眉心,还有就是胯下的玩意儿,这几处是江长安所熟知的几处妖兽的罩门处,没有太多时间观察江长安只得瞎蒙一个。 寒光剑早在和楚梅风交手时出了裂痕,但此刻也只得死马当做活马来医,江长安掏出残破的寒光剑迎去! 啪! 蓝色光华瞬间消弭,剑刃碎裂成数十节,看的江长安心痛不已。 但是此刻也顾不了许多,寒光剑虽破,但赤尾魔角牛一招威势却分毫未减! 没了法器江长安情急之下五指骤紧屈起为爪,清喝一声,完全舍了自身防护,双手带起一溜金色的焰火,直向那赤尾魔角牛的肚脐处捅去! 赤尾魔角牛也不闪躲,暴喝一声,乾坤震动,板斧向江长安迎面冲来,刹那间激得他青丝飞扬。 “不是脐下。” 江长安手掌去势立缓一分,转而迎向板斧。 “愚蠢的人类,竟妄想用蛮力截住我的板斧!”赤尾魔角牛眼中轻蔑更胜,板斧的去势又加快了几分。 江长安面前飘扬的几根散乱长发忽然断了!一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亮,紧接着视线内就是茫茫一片的光亮,仿佛正午时分太阳最刺眼毒辣的光芒,再也看不清殿中任何景物! 一瞬间,足以定下因果。 赤尾魔角牛嘴角咧出一个笑容,这一斧不仅劈向江长安的肉身,而且还指向他的丹田之内,同时它的一只大手伸向江长安的头颅。 赤尾魔角牛的灵力先一步进入江长安的丹田之中! 苏尚君急的眼泪都要掉了出来,做了一个在他人眼中看起来傻到极点的决定,作势要向赤尾魔角牛冲去。 就在这时,赤尾魔角牛突然神情一怔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两只大手紧紧抱着头发出凄厉的惨叫。 苏尚君正发楞,江长安双眼猛地睁开,脚下画着方圆,看似繁琐实则无形中形成巧妙的阵法,一个眨眼功夫就出现在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苏尚君身旁。 只有江长安知道,就在赤尾魔角牛攻向丹田的那一缕威势出现在江长安内丹万象茂林中时,金光四起,河流、山川、天空,以及灵丹化作的金轮都迸发出灼眼的光辉,除了青铜块所守的一方沼泽外,全部都蒙上了金尘,一只金色凶禽自林中飞出,伴着尖啸与浑身烈焰,倏忽之间仿若闪电。 只一下啄击就将赤尾魔角牛的杀势赶出了丹田,同时也让它惊吓之下一个失神,得此空当,江长安也有了足够的逃跑时间。 但谁知赤尾魔角牛尤不死心,已自苏尚君身边闪过,手中板斧反转刃锋,寒光戚戚,如电般江长安当头敲下,大有将其拍成烂泥之势。 只是这次它也长了教训,没有再攻击江长安的丹田,而是直接单纯的砸向江长安肉体,同时也完全封锁住了江长安所有的避开路线,不可谓不狠! 这一击,江长安可断断是拦不下,也躲不掉! 千钧一发之际。 “小秃驴你死了没有,没死快帮忙!”江长安大声喊道。 可远处狼藉处依旧是平静无比,仿佛只剩一具死尸。眼看板斧已经一步步向江长安压来,近在眼前。 “秃驴!我马上就找到逃出去的路了,你要再装死也别想着再出去!” 话音刚落一道烟尘溜来,赤尾魔角牛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了空却已到了它的面前,一跃而起与赤尾魔角牛齐肩高低,双手迎风一展,已成丈许大小的金色巨掌,隐隐带有佛光宝印,然后直接向赤尾魔角牛的脸扇去! “啪!” 简单粗暴直接,赤尾魔角牛受重击之下,头顶感觉似有满天繁星,身体惯性连退七八步,每一步落下,身上黑烟尽消散。甩了甩脑袋,身影勉强稳住,可手中的板斧依旧是颤动不已。 了空凝于空中不动,威严端坐,竟有神佛之像。 神纹! “娘的,没想的这秃驴还隐藏了实力,怪不得有胆量劫持泉眼境强者之物,究竟是什么人?”江长安心生疑窦。 了空脸上得意之色渐浓,他劫宝时与人争夺,那就是仗着这一招式,向来才有能力从不走空。 第九十二章 大墓开启 赤尾魔角牛低吼连连,一只腿不停来回蹬着地面,鼻息喘得浓重好似闷雷,手中巨大的双向板斧不动竟有呼啸之声,疾风速度下化成一团黑气,就像周遭黑色的池水黑的彻底,刹那之间,已不知斩出了几千几万板斧!其中夹杂风雷劈凿。 瞬间,了空凝于半空的巨掌炸裂,连一丝金光都没有留下,这一击竟然就这样破了空的法相! 江长安不敢相信赤尾魔角牛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那这墓主的实力……江长安不敢再想下去。 眼见情势危急,但了空却不慌不忙的抬起手臂,七颗佛珠早已消失。 赤尾魔角牛只觉初时数道金光袭来,它举臂欲挡时,这七道金光瞬间就化成了十四道、二十八道、直到无穷无尽,正所谓积少成多,无数的吐沫星子也能汇成一条大河出来,更何况这佛门至宝! 这成千上万道金光去向瞬息万变,顷刻间编织成了一张足以将赤尾魔角牛笼罩其内的巨大无比的金网,直接向其兜去。 这看似平常的一张金网实则杀机暗藏,细细的金色网线触及必伤,轻而易举的就可将对方切成碎块。 赤尾魔角牛身形突然在空中一凝,然后双臂运力,大喝一声巨斧骤然下落,斧锋只进一分即停! 这一斧之威,足以开山辟地,却骤然定格,赤尾魔角牛一击毁天灭地之势被金网拦下。 巨斧虽停,可斧上无双威势却未卸去,似是这一阵狂风,瞬间绞断斧前金光烁烁的网丝。 了空脸上瞬间煞白,喉咙一股血腥,但身体已经从空中掉落,沉甸甸地坠到地上,腾腾连退三步,面色转眼间又变得殷红如血。双手再举起,却隐隐有些颤抖! “找到了!”江长安激动道,在石穴一角发觉一丝端倪。 了空不敢再恋战,施动身法快速飞去。 赤尾魔角牛见状巨斧一顿,反将居斧甩了过去,顿时巨斧斧黑光乍现,化成一个狰狞异兽牛妖,向殿中三人冲去。 “娘瓜皮的,还真当小僧惧怕你!” 了空凝眉怒色,念咒如鬼魅般在他身后正上空处出现,一掌挥出,万物无声! 赤尾魔角牛神情惊慌地侧首探勘,这一掌看似平常,实则已经穷尽变化之能事,弹指间竟有千万般变化,而且他周身灵力催动到了极处,此时的了空在它的眼中有如一轮初生朝阳,终生普照! 整个洞穴刹那间都被这神光照的恍如白昼。 拳掌相接,瞬间如同地动山摇一般,黑金巨斧化作的妖兽只离江长安还有尺长距离,眨眼消弭无踪, 赤尾魔角牛威风八面的红色披风仍在空中,只是炸成万千碎丝,身上乌金锁子甲尽碎,巨斧再回到手中,却早已经多了一道肉眼可辩的裂痕。 赤尾魔角牛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面容,突然那道裂痕一生二,二生三,转眼间已经是密密麻麻,无声碎落,落到地上已经化成了齑粉,留在手里的只剩一根破烂的不成样子的斧柄。 赤尾魔角牛待在原地,呆滞如石。 了空拍了拍身上尘土,脚尖微微一颤,又是来到两人身旁,脸色得意。 “怎么样?小僧说是降妖伏魔必然不虚,此等妖魔……” 了空赫然止住,赤尾魔角牛像是不死之身一般发出巨吼,包含滔天恨意。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快跑!”了空运化起佛珠在江长安所指之处辟开了条路。 谁知为赤尾魔角牛以拳作锤,直接开门见山砸向江长安头颅,苏尚君见状大急,正要掐指强行催动内丹,江长安含有灵力的一掌已经拍在了她的胸口。 灵力力道恰到其份,苏尚君脸色一滞身体已经顺着通道向外飞去。 “江无赖!”苏尚君吼道,看着江长安露出那个无赖的笑容,她的眼眶不知何时变成了腾红。 江长安则暗暗叫苦,这赤尾魔角牛已经完全盯住了他,哪会这么容易脱身,能先走一个就别留下。 谁料赤尾魔角牛再次故技重施,挥动巨掌,一道道水箭击向通道上空。巨石崩塌砸落又将唯一的出路封住。 江长安手心金光璀璨,灵息满溢,生死光头只有卯足了劲儿才有可能拼来一丝生机。 倾全部真元于一击之中! 修灵者赤尾魔角牛也心生一丝敬意,生平见过道行比江长安高的人与妖没有一千足有八百,哪个不是卓越而立之人,但却未有一人能有这等魄力,当世罕见。 诚然,这一击中了那自然石破天惊,九死一生,若是不敌,江长安也会无力再战。 然而赤尾魔角牛却没想到江长安可不是了空那般直来直去。 巨大金光月牙刀刃直冲赤尾猿猴脖颈,速度迅难抵挡,却漏洞百出。 只见赤尾魔角牛再次扬起手掌迎来,江长安一丝窃喜,虚晃一招转而斩向最终目标,赤尾魔角牛一处罩门,也是它的胯下裆部。 如今从头到尾未试过的最后两处罩门便是腋下与裆部,江长安更倾向后者。 “嘭!” 一击之下想象中的抱裆场面未曾出现,反而眨眼烟消云散,赤尾魔角牛则神情泰然轻松,表情有一丝轻蔑讥笑。 江长安大惊失色转身逃去。赤尾魔角牛虽然体型庞大速度也毫不逊色,留下原地一个残影,出现在了江长安面前。 一拳砸落正中江长安心口,江长安只觉得像是被一头小山撞击,瞬间昏厥。 赤尾魔角牛一手掐住了江长安的腰,贪婪之色原形毕露,伸手就要向内丹伸去。 “咣当!” 一声巨响,赤尾魔角牛看向地宫,内室在外面几位泉眼境人类合力之下,隐隐有了要撬开的动静。 隐约有嘈杂的人类吵闹声传来。 赤尾魔角牛又看了看手中的微薄身躯,挪近鼓着鼻子嗅了嗅,确认没了生息直接将江长安扔入了黑水池潭。 “噗通……” 突然,大殿中传来巨大“隆隆”轰鸣。 内殿地宫,还是开了—— 无数的朱线痋蟒破土而出一齐飞去,几位泉眼境强者各种武器全都绽放光华,直接打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赤尾魔角牛回到了浮台之上,面沉如水,举手甩出两股飓风奔向内室棺林而去,如石沉大海,似乎半点反应都没有。 “哗啦啦!” 有一口悬棺的铁链开始剧烈颤抖。 “砰……”棺盖飞脱,一个黑衣尸甲飞出双手持剑,“侵我族地者……杀无生!” 接着第二口,第三口,第四…… 地穴上空隆起了一团黑云,大有毁天灭世杀伐之威。 空前绝后的排场与气势,赤尾魔角牛持巨斧在前,八十一道神虹在后,虽然仅仅数十人而已,但是却像是千军万马,空气都在颤栗。 “侵我族地者……杀无生!” “侵我族地者杀无生!” …… “尸甲!是尸甲!快逃命啊!” 一些冲进地穴的修士强者看到这一幕转身疾驰撤去,他们本来就是各大门派派来的炮灰弟子,也不指望抢得什么至宝,赶紧保命要紧。 一众来者俱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萌生退意。 赤尾魔角牛手持巨斧,低眉横对几人,声音低沉沙哑,却只一字。 “杀!”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 水池中。 江长安双眼忽的睁开,“幸好老子机智不然今天非得陷在这里。” 话虽这样说,嘴角依旧溢出一缕血丝。 潭水冰冷刺骨,江长安不由打了个机灵,利用金光保护起来这才感觉好些。 盘坐在池底调度起浑身灵力,将内丹运作了一炷香的时间,全身的疼痛才好些。 黑水池犹如一潭墨水,根本无法视物,江长安凭着菩提眼这才朦朦胧胧可以看轻些东西。 突然,江长安发现端倪,这水流丝毫没有波动。 “死水!” 这实在太蹊跷了,这水潭之下的深度不止深不可测,而且这么多的水没有源头无缘无故怎么来的这么多水,而且这黑水究竟是何物,从何而来—— 第九十三章 池底 江长安微做思寻,猛的一头向更深的池底游去,但愿这黑水是从外界传过来的,这样顺着水流就还有可能逃出生天。 水越来越寒,以至于隔着金色光幕江长安都隐隐感觉到冽冽寒气。 下潜了百余来丈,江长安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真是奇怪,怎么会这么冷!”江长安打着哆嗦问道。 一道诡异的气息清晰地钻入他的身体,布满他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突然,江长安脸上颜色大变。 “池底有东西!” 江长安能够感觉到一股奇怪的灵力就在池底,并且是一阵死寂,毫无声息! 江长安加快速度,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眼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东西能够让身体受到禁锢。 又摸瞎游了三十多丈深…… “有光!到底了!”江长安惊喜道,底面十多璀璨的荧光宝石镶嵌在底部将池底映了个灯火通明,犹如夜晚的烛盏人家。 就在这时! “嘭!”江长安从水中掉落到了池底。就像从高空落下一样,脱离了水的浮力。 江长安惊奇地仰头看向头顶湖水,只见池底约五六米的高度全是真空状态,与上方的黑色池水就像是隔了一层无形屏障,更像是被人一记快刀拦腰斩断。 “又是结界,哪来的这么多结界。” 江长安向前望去,“那是……” 江长安眼瞳急剧收缩,一片漆黑冰冷的黑暗空间,放置着一块长达十米的石制棺椁,古朴无华,却散发出强烈的恐怖气息。 “第八十二座棺!怎么可能!” 古人崇尚特殊的数字,自然有一些特殊寓意,七星邀月,九目最极,十大天干十二地支,八十一也是如此,为何会有第八十二座棺出现?! “除非外面的皆是迷惑,而谁会想到,这真正的棺椁会存于这一只守墓妖兽的居处底下!” 江长安走近低头细看,微微珠光铺满周围,照亮石棺上古老图案,玄重深奥无比。 “石精鬼棺!”江长安惊道,急忙后撤回远处只敢远远观望。 ‘石精’在以前被称鬼石,阴气极重,虽然被视为不祥之物,但其特有的阴凉属性,能极其完好的保存尸体原貌。 为石精所制的鬼棺封闭甚严,而且非比寻常棺椁,其中封存的必定是大能强者。 江长安感觉到呼吸都有些费力。 棺椁四周的咒文竟然蠕动起来,就像活物。 “不对!”江长安突然大惊失色,险些惊叫,“这不是死人棺,更像是封印!” 那棺椁四周刻画的一些玄奥咒文他还是可以看懂一些,分明是高级禁术。 就在这时,棺椁后面一阵红光照亮了整个池底,映得江长安脸颊通红,随之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其拉扯去。 “我靠!” 江长安急呼,不单单是身体就连意识也跟着冲了上去。 眨眼的瞬息时机江长安已经被抓取到了棺椁的另一头,这才阻止了自己的身躯。 拉扯的力量渐渐消失,江长安的双手依旧牢牢抓住棺椁,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只懂得诗酒作赋,红帐取乐的纨绔,而是一个真正小有成就的灵修者,自是察觉此物的邪异,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只见池水边缘石壁墙根的地方,静静生着一株半米多高的小树,闪烁着暗淡的红光,剔透晶莹,像是鸡血石雕筑而成。形状则是像枯木秋枝覆盖着皱巴巴的树皮,枝条错综横生,像是虬龙一般。而如同染血的叶子倒是没有几枚,有规律的闪烁着。 最吸引人的是树的顶端长有两颗红色果实,诱人的色泽与璀璨枝条交相辉映,香气扑鼻。 可再美丽的东西也有丑陋的一面,就在小树的最顶端张着一个类似巨蟒的头颅,浑然一体,猩红的蛇信随着“丝丝”声响颤动。 刚才的那股奇异的拉扯力量,就是从它血盆口中吸过去的。 “它仿佛已经在这个地方扎根了数千甚至上万年,和大墓共生了很久很久——” 突然红树光芒大盛,树叶无风自动,一根枝条慢慢延伸到江长安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的捆缚住他的身子,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大有将江长安一口吞掉的劲头。 “怎么回事!”江长安也看清楚了对方目的,怎奈身体像被施了什么法咒一样,丝毫动弹不得,无可奈何。就连体内的真元也与自己像是断掉了联系一样。 那柱小树蛇头连同全身枝条都在舞动,像是十分欣喜一样。 江长安这才看清,不知何时自身周围充斥着一圈红色类似花粉的粉末在空气中游走浮动。 转眼蛇信已经接触到了江长安的头,一股腥臭混着黄色的唾液滴下,江长安能清晰地数清大嘴中的牙齿。 就在江长安要命丧黄泉之际,忽然,一道五行仙象诀的青光冲出体外,像是闪电一般划过,直接将勒紧的枝条斩断。 一瞬间小树剩下的细枝迅疾收回,蛇头与身上枝条蜷缩剧烈颤抖起来。 “这什么鬼玩意儿?”江长安喘口气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两步,想了半天才有了些印象:“尸魔花!” 此物天然自生难成,需要有人把种子植在阴气聚集之地,它可以吸取掉周围的一切妖息阴气,而且如果用实力高深的强者喂食效果会更好。聚集了诸多的妖息供给妖兽食用可以大量增长修为。 也正是因为它生在墓葬棺椁死尸旁边,故而被叫做尸魔花! 想到这江长安不禁有些失望,这尸魔花结出的尸魔妖果只能为妖族之人使用,食用或入药之后皆有奇效,古籍记载只要还有一口气也可完好如初,可称神药。 相反对于人类来说,哪怕只取其一丝混做药物,这丝妖力到了人类体内则会闹个天翻地覆不死不休。 江长安佝偻腰看去,在树旁一摊浅淡的血迹和几根金色羽毛。 “这是刚才那头夔鸟?” 八九不离十,再一看在夔鸟的尸体旁几块巨大的地虬龙的残肢,江长安明白过来,道:“怪不得没看到地虬龙,合着早就被扔在了池底,看来被扔下潭水是赤尾魔角牛刻意为之,甚至可以说是它在这棺椁旁种的尸魔花。” “可这说不通啊,大妖被封困于此,契徒应该极力营救才对啊?为什么还在旁边栽植这种吸收妖息的妖果?”江长安想不明白。 “难道是……”江长安眼中一丝利芒久居不散。 “难道是赤尾魔角牛欲将棺中自己主人的灵息以妖果的方式转到自己身上!”江长安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汗毛都全部树了起来,这件事可谓细思极恐。 以这种方法不但可以获得强大实力,而且终有一日可以突破灵契禁锢重获自由。 “恐怕这世上最不希望棺中大妖苏醒的人,就是契徒,因为大妖一旦苏醒的话,契徒永远都只会是契徒。” 江长安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从嬴州大墓开启这件事情一开始,在外界人眼中这座坟墓一直是被认为千年一遇的大帝坟冢。 “错了,一开始都错了,若真是帝墓怎么可能存在千年之久才被发觉!” 他的目光渐渐回到了那棺椁之上—— 不是帝墓的话,那……棺中人到底是谁?! 江长安察觉到额前丝丝冷汗直下。 “娘的,总之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江长安呼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翻出两只玉盒。 放出一束灵力,走近将原地颤抖蜷缩一团的尸魔妖果摘下装入玉盒。 那株小树蛇头瞬间萎靡,枝条快速干枯,就像瑟瑟秋风里的枯木,而后碎裂,几个呼吸没了踪迹。 江长安越想越觉得蹊跷,自己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进入到大墓中来? 石精鬼棺沧桑古朴,却没有丝毫威压,从大墓要开启的消息传出开始,一直到尸潮,探地穴,巨大吼声,从头到尾都是赤尾魔角牛发出,一切的一切,跟这口棺材跟棺中的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甚至这一切就像是赤尾魔角牛导演的好戏,故意放出大墓灵息吸引人前来,在将所有的猎物尸体投入池底,通过尸魔果炼化归为己用。这种提升实力的方法很危险,但不得不承认最快速也最有效! 甚至这个封印都是赤尾魔角牛所为! 契灵弑主! “怎么会这样!” “说到底一切都只是臆测,眼下最要紧的是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另寻出路。” 江长安四周又转了几转这才确定水底确实没有任何的通途或是与外界连通的迹象。 江长安三步一回头地望着身后镶嵌在石壁上的各种各样的宝石,在内心的多次“劝说”之下发狠劲儿离开了池底,正欲往上方奔游,查探一下四周池壁有没有可出去的道路。 霎时,一阵阵池水剧烈的震动。 “不好,赤尾魔角牛察觉到了!” 第九十四章 古墓中美人来 江长安拼了命的向一旁游动试图避开。 强大的波动似是暗潮一般,直接覆盖了整个黑池,由上到下, 江长安暗道不妙,紫金盾祭飞出体,遇水展大,成了一面一人高的金色盾牌。 “砰!” 翻浪重重拍击在盾牌之上,摧枯拉朽之势不可阻挡,直接将江长安狠狠地又拍回了池底。 接着黑色的水潭与底部真空交界处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红毛绿眼的牛头钻了出来,黑色的弯角泛着幽暗的光泽,牛鼻子大气粗喘,愤怒至极。 赤尾魔角牛碗口大的牛眼向棺椁后的石壁墙根瞄去。 可尸魔花树已经被江长安这个痞子连根裹走,只剩下一小堆新翻出来的新鲜松软的泥土,哪里还有妖果的半点影子! 赤尾魔角牛怒不可遏地捶胸顿足,低沉地嘶吼咆哮。一跃而下,来到江长安身旁大手又要运势抓去。 江长安哪能在同一个地方陷下去两次,身形轻灵后撤,飘逸躲过,但是脸上丝毫没有轻视的样子。 “契徒应该是惧怕契主才对。” 江长安突然想到了什么,向棺椁一旁逃去。 可那赤尾魔角牛像是看透了江长安所想,巨拳抖动带动身躯,上空水流居然跟随摆动冲出一道闪电般的水流,飞到半空成了冰棱,当场让虚空都感觉像是要被冻结成冰块了。 江长安急忙后退了几小步站定,和一个泉眼境以上的强者硬碰硬无疑是自寻死路。 江长安看向安静躺在原地的石棺,心中暗自有了主意。 金色月牙风刃再次出现在手心,赤尾魔角牛脸上随即也讥笑不已。 江长安也笑了起来,笑得赤尾魔角牛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风刃割破虚空而去,目标却不是赤尾魔角牛,而是不远处古朴神秘的棺椁。 赤尾魔角牛的表情瞬间凝固,一旦墓主大妖觉醒后果不堪设想,江长安的做法无疑是同归于尽。 “混账!” 赤尾魔角牛面露惧色,伸手有掌风截去,可是江长安掌风的速度是何其之快,结结实实地印落在棺椁的身上,发出“漱漱”的响声,冒出阵阵白光,硕大风刃渐渐竟融入进了棺椁之中。 再看那被击打的地方,甚至是连一丝轻轻的印痕都没有留下。 江长安倒吸了一口冷气,还真没想到一个石制棺椁能够吸收灵息一说。 赤尾魔角牛松口气望着江长安,得意忘形的牛眼挂着轻藐。 “对了!”江长安笑道,再次看向了石棺。手中青光又一次出现,赤尾魔角牛看到这一幕竟然悠闲地抱起双臂打算看着他出糗的样子。 一样的手法投掷而出,这次赤尾魔角牛也没有阻拦。 和先前金色风刃不同,青气还是一样地融入了棺椁之中,赤尾魔角牛就要冲过去结果江长安的性命。 可是它又看到那道撞击在棺椁之上的青气灵力化无形为有形,凝聚成一只金色火鸟的模样,赤尾魔角牛心中的不详再次出现而且更加恐怖不安。 江长安抛出金光无死角地护住全身,同时紧紧捂住双耳耳。 “嘭……” 青光炸裂! 巨大的响声像是要震碎这小片山河,一瞬间整个水池掀起冲天之势的波涛,雄伟壮观。 而池底的场景则更壮观,飞土沙尘与雨滴般落下的水滴混杂在一起。 赤尾魔角牛撤去护头的双拳,滔天怒火只有宰杀了眼前这个少年才会有可能会有好转。 “咔……咔咔……” 棺椁外层石块碎裂坠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江长安脸带喜色,他能坚持到现在为的就是这一刻。 棺椁石层断裂,正棺露出真正面目,八只铜角,外层镀金,不仔细看还真的以为是金棺。棺上没有什么复杂的图案,有的还是那些玄之又玄的符文。 “女棺……怎么会是女棺?!”江长安懵了。 他虽然不懂什么男女古棺构造差异,但是棺盖上面一人大的图案他还是能看的明白:简短几道银笔铁画,就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一个美貌妖娆的女子,身上金翎玉衣,美奂绝伦。 女性大能强者?这怎么可能,自古以来女性名列八荒六合的大能屈指可数,可江长安却从没听说妖族有哪个女性在列。 江长安目光炯炯,但他也不傻,目前最为要紧的是保住这条小命要紧。 而赤尾魔角牛看到这直接跪倒在地连磕响头,额头擦出鲜血来了还不消停,颤抖着牛嘴不停说着恳求的妖语。 江长安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时机,不去看棺中之物,大步跃起疾速向水潭表面游去,不知道这赤尾魔角牛能磕多久。 江长安回过头,那具金棺微微颤抖还发出颤鸣的响声,赤尾魔角牛还在不停起伏着高傲的头颅,不过此刻它的头已经与洒了鲜血一般无二。 之后居然也不再理江长安这个罪魁祸首,直接冲回大殿内。 战斗,已经是如火如荼。 “这次可好,想走也走不掉了。”江长安口中念咒隐匿身形半个头浮出水小心探看,心中戒备,随时催动身法遁逃。 内墓之中。 不过才一柱香的时间,八十一口铜棺都已破碎,地上尸甲和无数修士的尸体堆成高高的一层。不过显然人族死去的人数要多不少。 更让江长安惊悸的是其中竟有几具泉眼境强者陨落。 中央只有赤尾魔角牛和为数不多的尸甲残存不屈。 打首位的长髯老者眯着眼缝开口道:“想这墓穴中水下必定有至宝,在下依云山的任学离,烦请各同道先携手诛杀妖道,到时再平分宝物不晚!” 依云山本就实力不济若是与这些大门派针锋相对无疑是那鸡蛋碰石头,任学离目前能做的就是行拖延之法,伺机从中捡漏也不失为上上策。 一位身穿道袍的白胡子老者笑道:“我倒有不同看法,如今这墓中的妖物已经只剩这几只苟延残喘,不过已经是强弩之末,我看也应来讲讲这洞中水下至宝的分配。要我说这次攻墓我云水阁可是赔上了不少弟子……” “云水阁,不就是与青莲宗处处敌对的那个,他们居然也敢凑这热闹。”江长安自语。想必小岁典也马上快要开始,不知云水阁与青莲宗比试之前能不能赶回去? “天水老人此话差矣,要说这攻墓当我天师府居得首位,这水底之物自然是我们天师府的!” 人群中一个鼻头长着黑痣的青年男子笑道,正是天师府弟子任游。 “这家伙竟然居然还没死。” 白胡子老者气道:“严不逊,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弟子吗?竟连礼数都不懂。” 任游身前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面无表情,道:“任游方才所说,就是我天师府的意思。” “你……”天水老人气的老身子骨发抖却不能拿其如何,单不说严不逊泉眼境的实力以及一群虎视眈眈的弟子,真正让其在意的是天师府所依仗的江州,这才是云水阁真正惧怕的。 “天师府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就在这时,众人身后方向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几十名名女子破空而入,杀气滔天,为首两人一个木笛横吹、另一个则抱着一把琵琶扬手轻弹,丝带飞扬,美颜绝世。 几十个女子都身着白衣翩翩如仙子,只有为首吹笛的两位仙子也不例外,浅浅微笑气质出尘,仿佛是天上坠下的青莲,不沾遗世独立,异常突兀。 只是低沉笛声与琵琶扯得天空“轰隆”作响,黯淡的场景瞬间像是被撕破了一道口子,散发出夺目霞光,压迫得整片区域都在颤抖。 “圣姬青鸟、白鸢!是……是古圣地临仙峰!”天水老人震惊道。 一群人眼瞳骤缩,目前神州神榜前十位大贤中妖族不过三位,这临仙峰之主女帝便是其中之一,一柄长歌剑无人匹敌,临仙峰屹立几千年不倒,全是得益于这位女帝与座下九位圣姬。 更是有传女帝已经活了有两千多岁,不过无人证实,毕竟活这么大年岁的,世间几人? 任游赶紧小心翼翼的撤到了严不逊的身后,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钉在为首两位窈窕身影上。 江长安心中一凛,天下第一学府天师府与传说中的古圣地临仙峰先后赶到,看来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夏周国,加上闹得沸沸扬扬不知真假的“帝墓”传闻,到时这赢洲一隅之地恐怕就真的要被人海淹没。 看来这帝墓这层传闻果然足够吸引人,两个庞大势力得到消息后,都第一时间参与了进来,只是可惜这根本就不是众多人期待的大帝坟冢。 江长安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恶趣味,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眼前这些大氏族门派发现被帝墓传闻诓骗的时候的精彩表情…… 第九十五章 入棺 严不逊冷哼道:“敢问两位圣姬,临仙峰千百年以来与世无争,这次也想来趟这淌浑水吗?” 青鸟收起长笛盈盈笑道:“从种种迹象已经清晰表明此为我妖族之墓,女帝有命,我妖族之事,人族,不得插手!” 语气轻淡却展露杀气,没有人敢去怀疑九大圣姬口中说出的话。 天师府一辆飞辇中又走出来一个身穿锦袍的驼背老者,老态龙钟,整个头发连同眉须都是雪白。仔细看去,老者背上竟背着一个重大的龟壳,竟是只大妖。 诸位弟子连忙簇拥着,显然此人要比严不逊德高望重许多。 “在下天师府长老韩白眉,同是妖族。圣姬此言恐怕是有失偏颇,我江州天师府对人对妖俱是一视同仁,无有高低之分。” “白眉长老无需多言,圣姬此话未免说的太冠冕堂皇了,攻墓之时临仙峰丝未有丝毫动作,如今却想着坐享其成,岂有此理!真当我天师府无人吗?”严不逊怒道。 话音未落,白鸢素手拨弹,一道无形罡风响音而去,带起滚滚浓烟,严不逊暗道不好,整个人向一旁闪去,顿时汹涌风刃将其身后的众头妖兽座驾掀翻在地。 始作俑者收回芊芊玉指,寒声开口道:“临仙峰,就是理!” 青鸟还是浅浅笑着,与白鸢一比平易近人了许多。 “乖乖,百闻不如一见,这临仙峰还真是霸道!”江长安惊叹道。 只是遗憾此刻青鸟和白鸢两人被天师府的人挡住了视角,看不清什么模样。 “你——”严不逊黑着脸沉声问道:“圣姬是真的打算与天师府为敌了。” 青鸟摇了摇头,“严先生言重了,我们只是与你为敌而已。话说回来,严先生来此是受了天师之命呢?还是一己私利?” 严不逊心中咯噔一下,青鸟一语中的,他来此本是奉命寻找有天资的可造之材,谁知临时得知帝墓一事,便起了夺宝的私心,就想来个先斩后奏,谁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见严不逊一言不发,白眉长老喝道;“严不逊,你当真没有天师之令!” 严不逊脸色难堪,犹自说道:“白眉长老,这件事我自会向天师请罪,但目前要紧之事是要夺得妖族秘宝为上!” “哼,身为先生却以弟子性命为代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件事我会向天师如实禀报,这妖墓,我看还是你自己去探!”白眉长老说完带着诸位天师府的众弟子离去。 诸位弟子本来就是求之不得,如今更是不愿久留急忙离去。 严不逊一张脸丢的精光,变成了酱紫色,恶狠狠地说道:“两位圣姬,今日贵派所行之事严不逊一定铭记于心!” 说罢也是挥袖含恨而走。 见天师府都暂避锋芒,几个门派自然也不敢有谁再做出头鸟。 青鸟飞身直冲向洞内水潭,赤尾魔角牛与所剩不多的尸甲还欲阻拦却被白鸢以及一群白衣女弟子拦下。 而这时江长安也看到了两位圣姬的真容,一红一白的两人在人群中非常出挑—— 白衣服的圣姬白鸢面无表情,姿色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盛气凌人的气势却高人一等,容色孤傲,就像是盘旋九天之上的飞鸟,将一切俯瞰眼下,冰冷的气质拒人千里之外! 而站在身边的红衣女子则恰恰相反,衣服尽显暴露,无论是胸前或是大腿一侧都是露出了大多白肉,一举一动尽显妖娆神色,场上顿时有几个道行低的修士整个心神都被这个红衣女子的一颦一笑给带动起来。 而江长安再看向红衣女子的面容时,恍然一惊! “狐媚子!” 眼前这个青鸟可不正是在妖兽山脉见到的狐媚子,而后又以苏倾城这个名字做了青莲宗的地字门先生。 妖兽山脉的狐媚子,青莲宗的苏倾城,古圣地的青鸟,哪一个才是她的真实身份?任是聪慧如江长安,也分不清这个女人真正是谁? 当初正因为雷王鹰一事和她相识,阴差阳错之下在君雅楼得到了铜匣中的神秘青铜块,也由此,江长安开始认为她进青莲宗是为了青铜块的事,可现如今却像是她早早的就是为这大墓而来! 陵墓地势偏远,临近的门派中青莲宗虽相差三百里却已经算最近的一个,以先生身份暂入青莲宗,既可以观察大墓的动静,也可以顺带调查神秘匣子消失的事。 秘匣消失,要说狐媚子对自己一点都没有怀疑,江长安是怎么也不会相信。 江长安陷入深思,身上的气息却不知不觉松懈了一分。 “水里有人!”青鸟掏出长笛万分警惕,能来到此处必定非同小可。 “完了!”江长安心中大呼不妙,尽管他和狐媚子相识,也与苏倾城相识,但在这种情况之下被对方发现那无疑是死路一条。 正在这时—— “铛铛……”池底金棺颤动激鸣巨响。 这是真正棺主人第一次反应,响声百里可闻。 白鸢凝目道,“主棺就在此地!” 古棺通体瞬间爆发出刺目的乳白色纯净光芒,猛烈散射而出,直冲上方钻出了黑池。 “噈!” 白光拔地而起直接冲破池面,直直地冲向即将靠近浮台的俏丽身影。 青鸟眉头紧锁,长笛祭出七彩圣光,霎时绽放出一道道夺目的光华,整个大殿仿佛都在跟着摇晃,甚至天地都在跟随颤动。 可这神光与白光一相接触就如冰消雪融,没了脾气。青鸟不敢继续正面相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晃身到了一个道士的身后。 后者惊恐之色还未起,那白光已经摄入他的妖元之内,小道士眼睛瞪得凸起,随着由开始的痛苦狰狞变到后来的尸僵,巨型身姿也快速地萎缩下来最后留在的一件空空的青衣道袍。 青鸟松了口气,再次冲向水池转眼来到水面,眼帘中却清晰地映入一张还算俊俏的脸,只是眉宇间透着一丝奸诈。 只此一眼,却感觉似曾相识,而青鸟却无暇去管其他,此时她与江长安已经咫尺距离。 “谁?!”青鸟喝到,随之七彩神光将江长安藏匿的身形照的原形毕露,就欲将其捕获。 江长安望着这张完美无暇的面孔正欲解释,一道白光已经向他涌来。 “你大爷!不就砸了一下你的棺材吗,至于吗?” 看到白光,江长安哪还敢久留早早一步操纵身法动身游向池面,却未来及考虑直接撞向那张俏容。 江长安的速度何其之快,青鸟又将注意力一时从弱小的江长安身上转向了白光。 两人没来及反应,两唇对接—— 青鸟愣了,江长安也愣了,只觉得温软无比,同时一股成熟幽香清晰传入鼻息,像是刺激感官的覆盆子花蜜,浓烈而极致。 突然一股剧痛伴着丝丝血腥从唇上传来,江长安还未反应过来,上嘴唇被狐媚子的皓齿咬破,风韵美人双目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杀了你——”青鸟也不管和对方是旧相识,七彩霞光更浓就要将江长安绞杀。 江长安双腿加速可还是不敌神光之快,就在七彩霞光即将接触到的瞬息,白光已经将他缠绕束缚,五花大绑一般回了池底。 “好像有些不对……”几十名女子在远空观看,此刻她们皆露出异色,就连赤尾魔角牛也放弃了战斗,满目震惊。 “水底好像有东西!” “湖水在翻涌!” 几十名白衣女子全都露出吃惊的神色,她们感觉到了越来越强盛的一股神秘力量自水底涌出,像是要毁灭一切。 浮台下只有江长安看得清楚,水下金棺弥漫出一股神秘的气息,是禁锢,江长安可以笃定。 强大的力量,不似妖,不似人,或者也可以说两者各占。那白雾在凝聚,顷刻间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嘶——” “雾生怎会有音?”白鸢感觉到蹊跷:“不对,青鸟快撤出来!” 青鸟这才恍过神来脸色骤变留下原地一道残影。 尽管众人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可靠的较近的几人瞬间爆炸成血雾,一切来的如此之快,根本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救命!我不想死!” “快逃啊!” …… 所有人哪还顾得帝墓至宝,全部快速后退,向着出口冲去。 “哧哧!” 黑水白雾中再次冲出数十道光华,当场洞穿了数十人,七窍流血,死状极为惨烈,有几位泉眼境和万象境的修士依旧端着架子,不慌不忙的祭出各式各样的法器,可惜那白光像是无法阻挡,一切法器触之即碎成粉末,就连人来不及逃一瞬间也跟着化成了灰烬。 “啊——” 被白光盯上的人难以光华璀璨,经脉齐断发出爆炒豆子的响声,仿佛五脏六腑在燃烧,有的像是被冻成一块寒冰动弹不得,接着是血肉与骨骼一触即碎,化作了齑粉。 一时间这块置锥之地变成了人间炼狱。 青鸟与白鸢以及四五个临仙峰的弟子勉强冲出,还有一些从一开始就没敢离得太近的人和实力较为不错的修士逃出生天,其他人则全都化成了一道血雾永远的留在了里面。 就连赤尾魔角牛也没能逃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凭借着过人体质没有化成血雾,不过也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就在这一刻,古墓地穴强行破开的入口缓缓的生出砖石,就像伤口结痂一样,不等里面还有修士已经完好如初。 刚退出来的人莫不心惊胆颤,如果再晚一步,他们估计也是已经成了一捧沙土。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这座陵墓为何突然如此可怕……”白鸢脸色铁青,非常难看,现在还没有的得到重宝就已经折损了这么多人,不说无法向女帝交代,这实在是太过恐怖蹊跷。 池底…… 池底古棺再度合上,却璀璨隆重,灼眼华丽。 不知这深水之下从哪里出来的风,呼啸而过,金棺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地尘埃。 第九十六章 棺中人 “给我杀……” “杀……” “杀了他……” 一声声呼喊不住传来,飘渺不定。叠声入耳,似是有千万人在呼喊。 细听之下,那声浪中高低虽异,却是只有男人的粗狂声音,但语调都透着冰冷,就像寒冬腊月里生出的寒气,直钻进人的骨缝。 江长安脑袋快糊成了一团浆糊,双目入帘之景影影绰绰,完全无法看清远处之物。 突然有人撞了下他的肩膀,江长安甩了甩脑袋这才稍作清醒,骇然发现那男子整张脸一片模糊似是虚幻构成,身上穿着一副铁叶攒成的铠甲,腰上系着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面半新不旧,隐有血迹。 那男子的脸不住冲近,撞得江长安不住退后,接连撞上了许多人。感觉竟似身处拥挤的人群中! 江长安大吃一惊,急顾左右,这才发现周围尽是这样只见盔甲身躯的将士,所有的都是一样装束,放眼而去千军万马奔腾像江长安冲来。 “这是……古战场!” 江长安惊魂未定,“怎么可能!” 可这一个个的装束以及旌旗上所写的文字明明就是上古时期的妖文。 那这些都应该是死魂才对!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自己也死了吗? 江长安感觉一股针刺般冰寒的战栗通遍全身,赶快低头看看自己,见自己四肢俱全,身上还有着生前的服色,与周围雾气聚拢的将士身躯完全不同,这才长舒了口气心中稍定。 然而他旋即又十分疑惑,“我记得是被拉进了棺中,怎么在这?” 万千将士奋力之极的嘶吼在这没有日月星辰的茫茫战场回荡着。 千万人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似是潺潺细流汇成汹涌的江海,波涛翻涌,每一波犹如一道道重击冲击着江长安的丹田万象。 天空中人喊兽嘶,云雾滚滚激荡,杀气冲天,如一片汪洋汹涌而至。 江长安大吃一惊,这么多的强者,比大墓周围那群人不知要多上几倍,而且实力更不是一个层次。 “管不了这么多了。” 江长安决定竭尽全力放手一搏,所有顾虑抛去一边,多年积压于胸口的那股怨气豪气以及恨意都在此刻爆发出来。 他足下加速,金光烁烁挥舞,倏忽间已冲出数百丈之远,硬生生在无数将士中杀出了一道血路! 忽然,他忽觉周围压力一轻,原来已冲出了战场人群! 江长安只觉自己冲出了一道无形的樊笼,头脑已经完全清醒,他回首望去—— 江长安这时才发现,诸多将士奔杀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在战场一端—— 只见死魂将士军队中出现了十丈见方的真空地带,周围是数不尽的死魂密密麻麻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铁捅,在犹如清晨半亮的环境中不住嘶吼。 而在真空地带的中间位置,一座用万千尸体堆积的小山,山头之上,一男子擎天负手而立—— 七尺身材,内着杏黄衫外披坐龙白蟒袍,面如冠玉,竟是七分书生气。 所有将士强者都在望着他,拼命叫嚣着,但这些将士都立足在一条无形的界线前,尽管人潮涌动,互相推搡,却没有一个敢于逾越雷池一步。 睥睨众生,他无悲无喜。只是皱眉轻做摆手,空中似是降下霜雪银华,百万将士瞬间哀嚎遍地,眨眼间只留满地枯骨。就连半空的强者都在惶惶发抖,被银光所侵之处白骨如冰血如雨。 “难道真的是大帝?这就是大帝的力量?!”江长安惊得几要说不出话来。“不好!” 看着越来越近的银光江长安飞快撤去,可是任凭他如何迅速那银光总是快他一筹,直接打入他的身体。 突然像是半空升起金轮,金光普照。 战场中惨声哭号瞬间消失,一切万籁俱寂,不闻分毫之音。 江长安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与方才的阴冷刺骨截然不同。 江长安小心回视,朦胧的环境瞬间变了鸟语花香,万物复苏,一切都充斥着勃勃生机。 而他正站在一片湖泊之上,立足之地微微荡起波纹,四周茫茫湖水看不见尽头,只有正前方十丈外有一个八角凉亭,红色尖顶像一朵牡丹,点缀在湖水中倒有些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味。 江长安走近,战场上的那位蟒袍男子背身站着,若怀沧古。 江长安踌躇万分,还是开口,道:“你是谁?” 男子像是雕像的身躯终于动了,微微回过身,微笑千千,四目对视。 “不好!”江长安心中暗嗔,瞬间一道银光踏入他的丹田,顷刻间游览了个遍。 江长安心中微恼,突然一道金光冲出,化作金乌鸣啸着直追银光而去。 那中年男子脸上有些喜色! 江长安额头渐渐冒有细汗,金乌速度飞快可那银光总是快他一尺长度,似是挑衅更像是戏谑。 银光由绿林划过沼泽上空,一块青铜凭空而出意图拦截,但身上闪烁的青光暴露了它欲把银光吞噬为己物的贪婪。 “咦!”看到青铜块,男子眉头一翘,好奇之色更浓,打消了他要撤回银光的想法。 银光更加肆无忌惮的在丹田游走,江长安却无可奈何,在这个貌似大帝的男子手下,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似是觉得无趣,男子就要收回银光。 这时,那道青光闪过,银光被击的消散,金乌赶忙归回其位,丹田灵元重新归于平静,一切似是从未发生过。 男子脸上浮现一丝惊诧,再看那块青铜灵力荡了两下又回到了丹田一角,似是在说:“别惹我!” 男子抬手拍了三下,大笑着道了三声:“好!好!好!” 江长安却感觉脊背上的薄衫已经湿透,冷汗侵骨,刚才但凡这位要是想做些什么,生死只是一念。 江长安不做声,男子笑道:“大金乌,足以引起神州震动,这种神纹东西竟能存于一个人族身上真是蹊跷。不过这也得益于你的怪异体质。” 江长安可不是怕对方抢夺什么,一个大帝这些真的没什么吸引力,或是不屑。 江长安只是在想出去的办法,万一这人说一句一辈子不用出去,那岂不是完了。 “哈哈。”男子突然大笑:“放心,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很久的。” “你能听到我心中所想?”江长安惊道。 男子没有回答,望着远方不置可否。 “那敢问阁下可是大帝?” 江长安又问道,实在是这件事情太多的蹊跷,一个帝墓中为何连最起码的陪葬品都没有,外面那群人哪个不是想捞个一两件所以才不顾生死而来。而且还有水底的金棺,那棺上刻的明明是个女子,怎么会…… “不是。”男子笑道。 不是! 江长安糊涂了,一个帝墓封印的竟有一位大妖,这是怎么回事。 他站着,江长安也站在身旁,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周围寂静无比,时间像是就此定格。 半个时辰。 男子终于说道:“等了多久了,我都记不清了。” “等什么?”江长安问道,两个人就像是陈年挚友的语气。 “等一个可以帮我的人。” “帮什么?”江长安不解。但他能够感觉到与他交谈的不过一缕残念,一缕残念数千年还有此威势,那本体该强大到何种地步。 “找一个人,或是说一个千年魂灵。” “千年!”江长安眉头紧锁,千年魂灵,这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但以中年人目前状态虽有残念却无力顾忌其他。 以江长安目前实力对付千年魂灵无疑是自寻死路,况且自己只剩不到两年的时间。 看透了江长安所想,男子面上古波无惊,思索一番抬起衣袖:“你的体质特殊,而今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以法续命!” 以法续命! 四个字翁的一下在江长安的脑中炸响,余音久久不散。 江长安目前最稀缺的东西不是功法,不是神药,而是时间。 古来混沌生万法,可没听过哪一法可逆天改命,就连一些暂时可以回光返照的秘法,结果无非像是那个以女人炼药的老疯子,最后终究逃不过一个惨死。 江长安连忙拱手大行师礼:“还请前辈教我。” 对方摇头叹息:“你……太弱。” 江长安无力反驳,与眼前这种大能来说,就算站在这的是一位泉眼境强者恐怕结果也是一样。 “这也不是无法可解,我观你修灵之道与我妖族倒有些渊源,便授你我族习灵之术,你好好修习以此为基运行续命之法,有朝一日步入强者之列不是没有可能。你可愿学?” 男子观察着江长安的一举一动,心中对江长安的答应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人与妖两族恩怨由来已久,让一个人修习妖道,这无疑是异想天开。 “学!”江长安斩钉截铁道。 男子多看了两眼,肃穆道:“你可想好,人与妖可是自古敌对,你这个选择无疑是在两族正邪夹缝之间生存。” 江长安忽然笑了,“自盘古开天地阴阳,而后八荒六合到上古洪荒纪元再到如今的盛古神州,人与妖自古便无两样,至于所谓正道之说不过是当政者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罢了,本质殊途同归。前辈为何连这点都看不透?” 男子面色一顿,大笑道:“好一个殊途同归,说的好!倒是我执念了,可你须知改命便是惹了天道,沾了因果,不仅今生要偿,来生也要还。你可还要学?。” “学!”江长安眸子里刻着坚定不移。 “好!”男子激动轻喝一声,挥手道:“你过来,我教你。” 江长安心中万分疑惑终于还是问道:“敢问前辈尊姓?” 白蟒袍男子从容和煦笑了笑。 “妖斗,古平风!” 妖斗古平风! 江长安如遭雷击,史料所载三千年前的妖族第一人! 三千年前! 他竟已活了三千年! 第九十七章 秘法大妖经 妖斗!一个妖族大能的称号,虽不如妖帝,但含金分量就如同人族的皇! 而古平风三个字比起妖斗更加响亮,三千年前妖族第一人,居功至伟,至今妖族史册上也能很轻易的找出关于他的记载。 江长安没有想到,有一天也能同这样的“名人”一并站在一起。 古平风弹指一点金光飞入江长安眉心。 一段非常简短的口诀,明朗于他的心中,晦涩难懂。而那个虚幻的蟒袍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接着八角红亭片片碎去,只留下安逸清澈的湖面。 江长安正心中惊诧,对方身形飘忽负手立于水上,人映入水,虽然只是一缕残念,但江长安却深深感受到了一股“势”,一股完全凌驾于墓外诸多泉眼境合力之上的势。 江长安靠近些盘腿而坐。 古平风未动,却有一股舍我其谁,惟我独尊的气势,水中倒影已慢慢散开,开始演化一套奇怪动势。 江长安双瞳一怔清明,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同时结合口诀默默参悟这个奇怪的姿势,不过片刻间,江长安的心神已经入境。 一切如梦如幻,演练的招式像是刻在了江长安脑海之中,由一个不动的剪影不断变化,江长安不知不觉间心随影动,身随心动。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开始起身不由自主的学着演化眼前招式,身体时而弯曲蜷缩,时而伸张匍匐,那个剪影不同变动,江长安也以身凝势。 每一次变换,江长安都能够感觉到体内似是有暖流经过,而那金光灵力颜色也越来越纯澈。 忽然那段口诀妖文也在他心中骚动,全都在这时绽放异彩,龙形文字如一条条活生生的龙在腾飞舞动,凤形文字像是要展翅九天之上,更有一些虎象形文字露出渴望战斗的杀意……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万千剪影会与一处,妖文也汇集成一个,犹如万法归一,一生万物! 那个姿势已不再是起初的姿势,而是最简单的一个动作,像是撩衣拂袖般自然,通俗,像是亘古就已经存在。 “这……”江长安眼睛猛地震惊睁开,与人族修灵者追求的悟静,以不变应万变截然相反,这是一种威力极其恐怖的攻击法门,动辄惊人。 “大道自然!” 江长安也见过不少妖族功法,可像这样招式简单却力求一招破敌斩杀的招式从未见过。不限于人体四肢,出处皆可为器,从而以奇大的威力给人致命直击,仿佛整个身体每一寸血肉都成了最致命的武器,一息一动,变化无尽。 而且平常修炼竟然也能增加身体坚固程度,这对江长安来说,无疑是最适合强大的修炼法门,难以想象修习之后自己的力量会飞增多少。 “这究竟是什么秘法?”江长安大吃一惊,此法异常古怪但却极度可怖,可以确定的是这绝不是一般的功法,江长安完全被这种秘法震慑住,若不是靠着过目不忘,根本不能全部铭记掌握。 “静心!”古平风一道轻喝将江长安从分神中拉了回来。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日,江长安勤勉修习,没日没夜地参悟,可他越精神摄入其中,就越发现自己曾经对大道的理解不过是坐井观天,一叶障目。 虽然平日身体之内有神府镜这种至宝,但对自己是爱答不理的主,没办法,谁让自己实在是实力太弱无法掌控,这就好比江长安存有一座大金山不知如何去花一样。 而有了这秘法便完全不同,不仅是有了一套完整的修灵法门,而且还有了真正的攻击手段法门,江长安有信心再遇到了空和尚也能走个数十招。 连续半月,江长安才对整个秘法勉强参悟入门,但欣喜也是格外的大,毕竟越是艰涩晦暗那就越能说明此法的强大。若想真正吃透还需对方指导以及自身成年累月的沉淀。 接着,古平风的身体开始继续演练,整个人如混沌之气,亘古已存。 这次不再是一招一式,而是将整套招式快速演化,速度快地让人眼花缭乱,一个碎枝末节的小动作他大刀阔斧地施展,相反那些繁琐之势则是一笔带过。 这天地之间仿佛为其所用,无尽虚空为其所动,世代所言的攻伐之道精髓不过如此! 别人的始终都是别人的,江长安要做的不仅仅是参悟其中,而且悟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秘法才是最重要的。 “万法殊途同归,究其源头不过唯一!小子,记好了,所谓至上攻伐之术,只是那唯一一法,弹指间退万物,破万法!” “万法得一,一法可成经!”江长安双目展露光彩,“大妖经!” 江长安看着那不停扭动的身影,灵魂竟有要离体崩碎而去的冲动,一红一蓝两朵命火凭空而燃,本应坐于肩头却下一刻就要向那虚影飞去。 正在这时,丹田万象境之内大金乌再次飞出稳稳的按捺住了两缕明暗飘忽的火焰,并且让江长安更加惊喜万分的是自己那在突破为万象境时,就早由青色转为金色的灵力竟然再次主动转动起来。 “这是……”江长安愣了,而后欣喜若狂。 有大妖经此等瑰宝秘术,一切雾霭渐渐清明。 这套秘法绝对可以说是另辟蹊径,硬生生的开出一条更宽更阔的大道。 像是与世隔绝般又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江长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坐化在水面之上。 终于,又过了一月时间,江长安缓缓睁开双眼,缓缓起身,整个人气质焕然一新,竟有翩翩出尘之姿,只不过身上受以往所干的生计所扰再加上所学秘术杀伐气过重,身上总会无形透着些许杀气。 “只要假以时日,这股戾气便可化去,倒是有万法归一返璞归真的蕴理。” 这段时间他已将整个秘法悟个十有八九,得其神髓,理解越深便越了解,这秘法的真正威力也崭露头角,攻击力之强让江长安都暗自咋舌。 古平风看向江长安,依旧背者手,道:“明了了吗?” 江长安站起身,微笑拱手,道:“前辈,整式秘法我已大致通晓,就是完全吃透还需要些时日。” 古平风笑道:“你不用谦虚,我喜欢听实话。” 江长安这三个月的努力他可是清楚看在眼里的,潜龙在渊多年,终有飞腾九霄的时日,遇到这个契机,江长安怎能不使出十二分力气。 江长安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再次回道:“已有八分通晓。” “很好。”中年古平风很是满意地点头,拂袖抬手弹指间,天地换色,四周湖水瞬间变成了一片泥潭,涌现出一头高有数十丈的水蓝色大鸟,寒冬冰雪的气息充斥整个世界。 江长安从没有见过这等生物,猜测应是上古之物,不过这实力应是降低了数十倍不知。 “杀!”古平风喝到。 江长安体随意动,运动身法几个瞬息来到其腹下,全身迸发出蓬勃战意,一股强大的杀伐战力汹涌而出,就想淋漓尽致的打一场。 一掌。 看起来极为正常不过的一掌,却犹如一位擎天巨人要把上天捅个窟窿。 那大鸟被直接拍成了青烟散去。 “好,很好。”见江长安短短时间已有大成之势,古平风满意的说出这三字。这些光靠努力是绝不可能,也与他自身天赋悟性以及耐得住性子有关。 江长安自小被书圣章云芝教习书法,,再加上多年在别人口中成为废物,这些经历自然磨出了同龄人远远没有的老成性格,更别提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可是比同龄人多活了二十年。 “前辈,那我现在可否学习续命之法?”江长安迫不及待问道。 前辈并未回答,反而问道:“你可知方才是什么妖兽?” 江长安摇头,静待对方开口。 “九妖!”古平风突然顿住,静静看着江长安,“刚才那便是其中之一,冰羽曜隼。” “九妖!” 第九十八章 妖帝遗物 这是江长安继宋道龄之后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冰羽曜隼。”江长安感觉血液有些沸腾,听过宋道龄说九妖之后江长安就一直难以忘怀,那副有关镜妖的神秘地图都还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若是吸收了大妖的魂灵,那效果绝非几条蜈蚣几头朝风吼可以比的。 “据我所知当年有传言冰羽曜隼的魂灵曾在楚地出现,我曾亲眼见过一面,刚才那道虚影不过只有它的百分之一的实力罢了。” 嘶!江长安刚激发的斗志瞬间泼了盆冷水,蔫儿了。 谁知前辈继续道:“不过凭你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然我也不会与你说此事,你以往所用吸取魂灵之法只是夺舍,终是不入流的招式,有违天和。” 江长安认真聆听教诲,内心则对这有违天和稍有不屑,他干的哪一件事情不是有违天和? 江长安心中所想古平风看的一清二楚,笑道:“我要与你说的,是悖逆到底的秘术——吞舍!” “吞舍!”江长安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 上古大妖的魂灵,那是何等威势,吞舍,闻所未闻,想未敢想。 “还请前辈教我!”江长安缩了缩长袖中颤抖的双手请教道。 江长安以往自行吸取的方法就如拿鱼篓灌水,只能吸取一成都不到,九成散去。他隐约猜到前辈传授的将是真正的转灵为寿的秘术,可堪神术。 古平风站在身旁,“人族道法曾有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行前’,力压神州大能,冠绝一时,直到数十万年前妖族一位大能见到九字后,在一断崖之上悟了四千九百年,以金贴刻写下箴言六字,霎时间天地异动,神光烁烁。” “六字箴言!”江长安吃惊道。 九字真言他是知道些,江州天师府传承有“阵”字遗迹,供以高阶弟子参法悟道奉若神明。 “这位大能究竟何许人也?竟能以六字挡九字真言!” “妖族第一位大帝,东方句芒!”对方眼中迸射出炽热崇敬之色。 妖帝!真正的妖帝!江长安感觉自己的双手有些战栗。 “可那天之后妖帝不知所踪,传说金贴因遭天妒引来天罚,分成了六块散落各处,机缘巧合之下我得了一块却始终不得法门,而今油尽灯枯之际遇到一个揭开金棺封印的人便是天缘,或许,你可一试。” “那前辈如何得知可吸收魂灵之力延寿?莫非——”江长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惊容。 “是吞字诀!” “吞……字诀”江长安喉结剧烈抽搐了一下。 古平风对江长安的反应较为满意,笑道:“鲸吞大风风起月,月满江水水细流。” 江长安按捺下内心的激动,伸手掏出丹田中的那块神秘青铜,问道:“前辈,在下有一件东西想要请教前辈——” 这块青铜一直是江长安的一块心事,眼下来看这青铜已经与他醒兵成功,可却未出现任何的法器,依旧是一块碎片,而且那种不知何时爆发的力量最危险。 一见到江长安手中青铜,古平风眼中一阵明亮,问道:“你从哪儿得来的?” 江长安一五一十说出整个事情的经过,问道:“前辈,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谁料古平风看不出悲喜,只是淡淡说道:“这东西到你小子手里也不知是福是祸,切要记住,此物不要随便外露,最好不要再有其他人知晓。过早知道这是什么,反而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小子记下了。”江长安道,既然连妖斗都这样说,自己不再去想。 “前辈未了之事究竟是何事?小子一定竭尽全力!” “你还记得这件事,不枉相识。”古平风笑了笑,忽然正色道:“我要你找到楚地魏家,找一个曾经叫魏怜妆的女子,若是已经转世那样最好,可……若是成了魂灵,你告诉她一句话,就足矣了。” 楚地,正是如今的沧州,也正是古平风最后看到冰羽曜隼的地方。 默默记住了叮嘱,江长安又看着眼前这道随时都有可能幻灭的虚影,“前辈,小子如何才能救你?” “你现在还救不了我,也不要让任何人来救我,我的真身不在这里。有缘,你我还会再见。” 突然,古平风未提任何吞字诀所在之地,轻轻一点在江长安的眉心,“梦,该醒了——” 嗡—— 巨大轰鸣诈响在江长安脑海,他猛地挺起身子额头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金棺之上。 四周虽不见光,但江长安看来却似白昼。 自己依旧躺在金棺之中,外面却已经平静无比。 “这是在哪儿?”江长安心中疑惑,已经过去了有近两个月,按理说数位泉眼境强者已经打开了内室,那自己怎么还在这水底洞中? 江长安这才发现棺中空空如也,忽然觉察脊背下一个不明物让灵识无法探查,伸手拿到眼前,一块巴掌大薄如蝉翼的金色纸张,尽管在黑暗中还是绽放出灿灿金芒。 “吞字诀!”江长安颤抖道,刚刚还在纳闷儿古平风既然已经答应为何却没有将金贴交于自己,合着是在这棺中。 江长安目光如炬,等不及出去炽热的目光在金贴上仔细观察,甚至连一个灰尘都不肯放过,可他翻了个遍这金贴上一个字都没有,更像是无字天书。 “难道不是此物?不可能,其中暗藏的磅礴妖力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内中却澎湃汹涌。绝不会错!” 怪不得古前辈无法参悟,这若不是其中妖力,与凡物也无二致。 江长安还要再思索一番,金贴却已经成了一道金光钻入江长安的丹田之中,静静地漂浮在青铜一旁,竟还要高出青铜一截位置停下。 如此丹田万象半空中形成有趣的一幕,神府居位整个丹田的中心最高点,金贴次之,再往下则是同等的青铜块和龙纹鼎。 “不愧是妖帝留下来的东西!” 对这种现象江长安已经见怪不怪,无奈此事只好先告一段落,推开金棺而出,江长安目光再次放在了金棺上的图案。 一个女子的图案,威风凛凛,女子光头,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很明显是一位尼姑。 “看来不是本命法器,不过将自己刻画法器之上,这尼姑真他娘自恋!”江长安啐道,而后默默的将其收入了储物袋中。 恶心归恶心,但江长安此时没有任何真正法器,更何况这金棺虽不知有何用处但这品质已经比缚龙索高出一大截,岂有暴殄天物之理。 能有能力镇压住一位妖斗的一缕残念想必也不是常人。 “清心庵,依山寺,慈水圣庙……”江长安首先想到古平风多次提到的楚地沧州,光是尼姑待得地方就有四五处,更不用提整个夏周国了。 镇压! 江长安突然想到赤尾魔角牛。 原本他以为这封印是赤尾魔角牛所为,但见到古平风一缕残念之后,江长安笃定以赤尾魔角牛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做得到。 “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今看来这假帝墓是赤尾魔角牛所设不假,意图引人来此而后击杀供其吸食增长实力更好地保护水池,而种下尸魔花并不是为了夺取棺中妖力,而是用其意图吸取腐化金棺的封印力量,有朝一日救出古平风。 为何妖墓之中会有人类的棺椁封印镇压,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如此比起来,妖竟然还要比一些人面兽心的人更有忠义,真是讽刺。 江长安如梦初醒,苦笑不已,对那头赤尾魔角牛不仅多了一份崇敬。只是如今两个月过去,一切都已成定局,想必赤尾魔角牛也已经身首异处。 收拾好一切,江长安向地面游去,还未到水面却听到剧烈的动静。 “这都将近两个月为何还在攻墓?” 第九十九章 风云聚青莲 仔细听来,却不似打斗而是牛饮池水的声音。 江长安直接跳出水面,赤尾魔角牛趴在池边,巨大的头颅以及半个身躯扎入水中,直接狂饮一番。 见水中惊变连忙晃晃悠悠站起,赤尾魔角牛转过头,一双牛眼狠狠盯着江长安。 只是此时它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数十处,有的更是深可见骨,体内更是受到重创。 江长安心中多了几分敬意,也不多言,挥袖一个起手式,仿佛遮云蔽日,正是古平风所教的大妖经起手之势。 赤尾魔角牛眼中闪现异彩,声音低沉道:“你是如何……” 重伤在身,话语刚说了一半赤尾魔角牛就剧烈咳嗽起来。 江长安赶紧来到身前,翻出一颗尸魔妖果递到赤尾魔角牛面前。 赤尾魔角牛看到尸魔妖果冷哼一声,扭过头,显然还在记恨江长安毁了它救妖斗的计划。 江长安笑道:“不养好伤,如何才有能力救古平风前辈?” 赤尾魔角牛目光一凛却见江长安目露真诚,所言非虚,思索一会儿直接吞下尸魔妖果。 尸魔果果然名不虚传,这才一柱香的功夫,赤尾魔角牛身上小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就连重伤的伤口也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长出了新肉。 “依你所说妖斗的真身并不在此处,你说,如何救?”赤尾魔角牛盘坐在江长安身旁问道。 “笨!”江长安溜着眼神,道:“就算找到又如何?单凭你我的实力救得了?你现在应当考虑的是要赶快增长自身实力,不过我看你这地方已破,以前的方法恐怕行不通了……” 赤尾魔角牛一脸愁容,江长安话虽粗鄙却是在理。 “那……江公子,你有何办法?”赤尾魔角牛将希望寄托在江长安的身上,“妖斗教您秘术也算是有恩,还请江公子替我老牛拿个主意。” “你别急嘛,容我想一想。”江长安故作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有了,传闻江州不拒妖族,有几处学府更是不拒收妖族弟子,我恰好认识几位长老,你就先去好好增长实力,等我找到妖斗真身所在,便去营救。” 江长安说的情绪高昂,愤慨万分,赤尾魔角牛见其如此用心考虑再加上先前的尸魔妖果,眼前也没有其他去处,如今他能依靠的只有江长安一人。 赤尾魔角牛拱手,“多谢……多谢江公子!” 江长安摆手不以为意道:“我问你,这两个月那群人就没有再攻墓?” “两个月?”赤尾魔角牛一愣,道:“公子糊涂了,距离破墓不过才三日的时间。” “三日!”江长安惊道。妖斗的力量果然是深不可测难以揣度,江长安仔细辨认了两月发生的一切,在结合古前辈最后的“醒梦一点”,竟恍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江公子,我们何时出发?” 江长安回过神,赶忙说道:“要立刻离开,临仙峰目前在观察墓穴的一举一动,一旦发觉无有异动绝对还会再回来,我们要赶快走,只是你这尊容……” 以赤尾魔角牛这如同一座小山的庞大身躯,一出去估计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会被一大帮的所谓正道人士所追杀。 赤尾魔角牛也笑了笑,口中念咒,身形快速缩水,就连面容都发生了较大改变,眨眼间变成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帅气白面小生。 江长安看的目瞪口呆,赶忙否决:“你这算怎么回事,变成个油光满面不男不女的,能不能有点气势。” 娘的,这样带你出去岂不压了我的风头。 “气势……”赤尾魔角牛认真的揣度着江长安的意思。 又一转换,成了一个八尺高的壮汉,身上肌肉爆出,显示着磅礴的力量,尤其脸上风吹雨打的沧桑,一个标准的糙汉子形象。 “这个还不错,记住,以后你就是这幅面貌,你的名字就叫江清牛。”江长安拍案定下。 两个人稍作休整,随着先前了空破开的地方再次破墓而出。 …… 两个时辰后。 “隆隆!” 墓穴再次破开,几位白衣女子飞入,为首的两人自是临仙峰的青鸟白鸢两大圣姬。 青鸟首当其冲直接来到黑水池旁,凝脂颔首不断向水中张望,七彩霞光从木笛上亮起,随时准备出击。 可一群人将水池转了个遍也只是发现了金棺存在的痕迹,可是连半个金棺的影子都没寻到。 白鸢紧跟而至,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有些羞怒的面容。 “你当日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倒是希望我看到了什么呢?呵呵——”青鸟一如既往妩媚地浅浅笑道。 “你,不正常。”白鸢依旧冷脸说着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尺长木盒,一卷图画躺在其中,流光溢彩,蕴含着绝强无比的妖力。 “这是……女帝的流云图?!”青鸟脸上阴晴不定。 据说只要流云图经过的地方,发生过的事都会记载其上,上次白鸢带着流云图至此,定然可以看到之前发生的事。就是不知以白鸢的实力能够看到多久之前。 白鸢道:“临行前女帝所命,不论一切代价也要把棺中之人带回。我始终不明白为何要这这棺中的一具尸体,现在就看个究竟。” 白鸢掐起一个繁琐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流云图泛黄纸卷上开始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虚影和赤尾魔角牛庞大的身躯,正是几个时辰前所发生的事。 图画有像无声。 流云图对灵力的消耗果然巨大,不消片刻,白鸢脸色惨白,双目依旧硬撑着放在那名朦胧身影上。 画像越发清晰,一张无赖的脸五官也渐渐变得棱角分明,青鸟双眼瞪得豁大,虽说画面扔不清晰可那无赖笑容,当日所遇的可不就是这张面孔。 忽然流光散去,白鸢摇摇晃晃勉强站稳,刚才的强行施用如此强大的法器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灵力。 “怎么会有人类!”白鸢难以置信道。“当时洞中白光涌动不可能会有人生还!可惜没有见到真正样子。” 青鸟沉默不语,这也出乎了她的意料,随后对手下吩咐道:“无妨,这白衣饰样应是某个门派所有,将这身衣服记下询问。屁大的赢洲,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青鸟,对这个人你好像很在意啊。”白鸢观察着青鸟脸上每一个细微动作。 “女帝之命不能有失,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 …… 随着金棺的消失,一切仿佛回到原有的模样,天空放晴,阴霾散去,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瞬间整个神州都为之瞩目的“帝墓”之事,就以临仙峰最后的探查告一段落。 黄昏日暮。 距离帝墓十里外一个小镇的一处酒楼。 江长安与江清牛选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点了几道小菜,一旁的圆桌上坐着几位身穿道袍的人,气质不凡,想必也是某个门下的修士。 几个人低声交谈着什么,若非灵识超常还真听不出什么。 “嗨,没想到忙活了几个月到头来什么都没落下。你说这也太邪门儿了点儿,连棺椁都没有。听几个活着的人说,倒是见到了棺材,还是八十一口!里面全是养成的妖族尸甲!只能以此判断是个妖墓。” “也是,听说天师府的天师和泥陀古寺都惊动了,不过泥陀寺好像只来了一个和尚,最后也没出现在墓穴之中,也不知是真是假。” “岂止啊,就连临仙峰的女帝都一下派来了九大圣姬中的两位,还动用了流云图,可惜什么都没查到。” “唉,我听说这根本就不是一座帝墓,而是一位大能封印在此地。” “不可能,那墓中的八十一口悬棺与赤尾魔角牛难不成是假的啊,封印之后又造出帝墓假象引人来此?哪有人会这么傻。还有那白光,现在想起来还像一场噩梦,当日可是连着死了十几位泉眼境的大人,真是恐怖。” “那就怪了,难不成这棺椁还长了腿跑了不成,不过话说回来,数十个门派忙活了几个月,死了也不知多少人,谁能想到竟然是座空墓。算了,不说这件事了,晦气。你有没有听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就离这不远的青莲宗小岁典就要开始了,明天可是云水阁踢场的日子,而且听说今年来的先生,可是青年俊秀中的翘楚顾天鹤,还带来一位资质上佳的参赛女弟子,这次青莲宗恐怕有大麻烦了。” “而且我听说这次皇室之人也会来,真是有意思。” “没错,还有这小岁典之后的几大先生之间的伴侣切磋,两个门派各派出一男一女,两两对战,想想就有意思,而且我还听说这青莲宗的大美人苏尚萱放出消息这次比试她也会参与,这可是近几年来头一遭啊。” 江长安心中想道:“按理说自己在苏尚君那里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或者说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多宗势力汇集于一处,又恰逢小岁典的时机,这总不会是巧合。” “夏周皇室也会来?”江长安本能的想到了如今的景皇夏辛,走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兄台气度不凡,眉宇间一股浩然之气,想必也是修行之人,劳烦请教几位方才说的夏周皇室会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章 风雨欲来 那人听得一番夸赞眉上喜色,哪还去管江长安偷听的事,道:“嗨,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闻皇室派了人神官洛莺歌和掌上明珠静菱公主来嬴州了,也是奔着青莲宗去的,而且天师府的人竟然也住进了青莲宗,希望借此契机能够寻几个天资聪颖的弟子,这次的小岁典可真是太热闹了。” “人神官,静菱公主,天师府……”江长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这天师府可多年未来过这嬴州这块小地方,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收弟子这种话恐怕也只能骗骗这种每日庸碌之人。还有这人神官与静菱公主,景皇帝夏辛到底要干什么? 桌上几位兄弟依旧在推杯换盏,其中一个演出头,声音沙哑道:“兄弟,你什么都不清楚想必是其他州地的人,这两天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看你面善我劝你一句这北面儿墓穴可是成了万人冢,这几天每天都有不少的人扯呼着要去禁地,寻大妖留下的宝藏,除了临仙峰那一群人,我还从来没有见有几个人出来过。兄弟你听我一句劝,别进去!” 这兄弟边说还认真地舞动着双手试图阻拦。 看着这位萍水相逢之人苦口婆心的模样,江长安笑道:“多谢兄弟提醒,我不会进去,我只是刚从里面出来而已……”说完行礼数带江清牛离去,留下一桌客人凌乱了好久,好久…… 傍晚时分,尽管有些墓中无物的传言,但嬴州大妖墓周围仍旧源源不断的有人向墓穴走去,都想着讨个大运。 “哎呦……哥几个。我肚子疼死了,去行个方便啊!”一个身材强健的壮汉捧着肚子,跟走在前的一行四五人说了声跑了出去。 “嘿,这老四他娘的看着挺壮的,咋就怂了!” “还用说?这马上就进墓了,我看他是被吓怕了!哈哈……” 壮汉沿着石壁蒙着月光走到一个角落,刚要解开裤子,忽然踩到了一块“石头”,奇怪的是这石头咋就软乎乎的? 壮汉低头瞧去是一具尸体,他踩着的正是尸体的脖子。 壮汉也不惊慌,干这行当的,谁还怕一具人的尸体。 可当他抬起头,顿时魂魄俱散,近前黑暗角落,数十具尸体堆积成座小丘,触目惊心。 还哪管什么人之三急,拼了命的就要向外跑去,却骤然止住,壮汉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一只手臂从胸口处洞穿而过,异常白皙,却生有深色的尸斑。 “魂……魂灵!” 说完身子像是被抽去了水分变成了一堆枯骨,又为那座尸丘添了一柸黄土。 身后一团黑色迷雾中浮起浅浅笑容。 巨大的灵力起码在五百年以上。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尖细的声音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小僧还奇怪呢,废墟通道中火巽鸟身上明明还有魂灵造成的伤口,怎么就没找到这个始作俑者呢,没想到就是你。” 魂灵一惊,只见夜风吹过,角落外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光头,两撇八字胡,麻杆身子披着一件破旧的麻衣,看起来有二十多岁,一副神棍模样看起来滑稽可笑。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怪和尚了空。 魂灵有些惊慌,直觉告诉它,眼前这个笑嘻嘻的老光头修为远在它之上。 “这位女施主,何须要伤害如此多的性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趁着月色让小僧给你诵经解惑可好?” 魂灵黑色暗雾一阵翻滚涌动,数千道漆黑雾丝向了空纠缠,就像一朵漂亮的黑色烟花。 了空面色从容,隆起袍袖,如风鼓动撑起个衣筒,包罗万象,纳尽星河,好似能把五湖天地收拢其中。 数千道雾丝全部被收纳进里面,一阵屁声闷响后飘露出缕缕黑烟,又陷入了平静。 魂灵心中惊异,胆怯地后退了半步。 “大日罗象术!你是沧州泥陀寺的人?你也是从沧州来的?”烟雾中的魂灵一惊,说道:“你不是为大墓而来?” 了空不置可否,还是噙着笑意:“从你沧州杀了十二户富商人家,小僧就一路跟了过来,至于大墓抢东西的事,就当替我佛额外收些香火钱了。女施主,听小僧一句,世间功法何其多也,何必要执念如此歹毒的修炼之法呢?小僧这里有几本素女心经和合欢功法,你我可以连夜探讨一下嘛,他们也都是有家室有亲人的人,你何故将他们置于死地呢?还是好好轮回去!” “哼!”黑雾中冷哼。裹着浓雾迅疾朝破衣和尚而去,手臂伸出制取了空的双眼可谓阴狠之极。 了空目中寒星闪现,一只手看似缓慢却稳稳的紧紧扣住魂灵手腕,“女施主,既然你执迷不悟,小僧便大发慈悲超度了你!” 说着手上衣袖迎风而展竟变得丈高,把“黑雾”完全笼罩吞没,还不算完,数道佛光法咒围绕其外急速转动,形成一片金色光芒帐幕。 “啊!”袖中魂灵传来尖锐的凄惨喊叫,也不愿求情。 突然,袖子一瘪,了空八字胡轻轻撇起,“不好!” 衣袖又瞬间涨大,比刚才还要大出两丈,就像一幢小布屋一样。 接着一束灵息“砰”的剧烈爆炸,冲破出一人大小的出口,“黑雾”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化成一股黑烟融入了茫茫黑暗。 “嗤……” 硕大的布袖如漏了气的气囊,眨眼间恢复了原状。 “咦……”了空诧异的收回金光,抬起手臂,麻布衣上一个拳头大的破洞,而衣袍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秘术!”了空笑道,“也是你命不该绝。” 了空看着魂灵所去的方向,嘴角又笑得咧到了耳后。 “青莲宗?有意思。” 说完也向青莲宗飞奔而去。 而如此同时,在距离此地三十里处,三个都是十七岁左右的青年人摸着夜色而来。 走在最前的身材较为魁梧健硕的男子身穿书生衣帽,执着一把与他身形并不相符的折扇,开着路对身后说道:“哎,老祁,安哥在青莲宗的消息准确吗?” “那我哪知道,安哥行踪不定,他要不想告诉我们,谁也别想知道。”祁东阳身形则瘦小许多,甚至比身后的黑衣女子也要矮小半头,却也是背了把和他瘦小身形相反的巨剑,一身夜行衣轻盈非常。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先说好,你要敢骗我,我庞猛非打你个半身不遂!” “嘿,打就打,你还真以为我怕你!”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杀意毕露,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交手战作一团。 最后的女子终于紧皱着眉道:“都给我闭嘴!” 一高一矮两人瞬间没了脾气。终于过了半晌祁东阳开口道:“慕容姐,这可还是你告诉我的,安哥真的在青莲宗吗?咱万里迢迢从大老远的沧州跑过来找他,你说他会感动不?” “这也是芊芊姐与我说的,应该不假。”慕容晴说道。 庞猛挥了挥纸扇,“安哥当时就不该拦我的,直接把杀手盟会那几个顽固的家伙给办了,也不会有了这档子事。慕容姐你最了解安哥,你说他怎么想的?” 提到杀手盟会,慕容晴眼中一抹厉色,这个组织给了他们一切,却又妄图毁掉他们的一切。 “就算没有最后的那个任务,他终究也会走,只不过这样更名正言顺罢了,至于盟会里那群家伙的命,你认为‘无常’是那种肯吃亏的人吗?” 庞猛拿扇子挠了几下后脑勺,猛地摇头,浑厚嗓音大笑道:“不是。” 背着巨剑的祁东阳好奇道:“慕容姐,就连你也不知道安哥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吗?有人说他最后的任务是个女人,安哥心软了……” 祁东阳的话没说完,庞猛拿着扇子连忙戳了加下脊梁骨。 祁东阳这才发觉过来,赶紧闭嘴。 慕容晴眼中一黯,但瞬间又恢复正常,说道:“好了,今天要连夜赶到青莲宗,不然他提前一步跟着芊芊姐去了沧州就麻烦了。” 慕容晴抬头瞧了瞧,天上黑蒙蒙一片没有星月,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湿感,显得异常压抑。 “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只可惜,明天,不是个好天气。” …… 第一百零一章 小岁典开始 一年一度的小岁典开幕在即,山下嬴州城里闲着的一些文人墨客,以及尘世凡人也陆续上山,想着能够有幸一睹仙人的风采。 紫霞阁二楼苏尚君居中而坐,紧锁眉头,今日的她点了淡妆,可依旧可以看出几分忧愁。 天师府的白眉长老拖着龟壳坐在其右,其次是先生严不逊神情看似平淡,但却隐隐有一种倨傲,看着青莲宗的一切似乎很不屑。 以往也是经常由青莲宗路过,可从未如此寄人篱下献笑脸,也不知道白眉长老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为了寻找什么有天赋的人?严不逊对此嗤之以鼻,他可不信在这穷乡僻壤处能寻到多好的苗子。 而青莲宗几位长老以及分三位院主分别坐于苏尚君身后,一众弟子则落座与演武场各个方位,静候着小岁典的开始。 紫霞阁正南方是一栋五层高楼,早已准备的妥当,装点得虽说算不上金碧辉煌,但所需之物应有尽有。上面则安置着来参观的各位同道以及俗世凡人。 在正北方有一座二层高的侧楼,上面坐着天师府各弟子。 天气已经进入了寒冬 就在弟子准备鸣锣宣布来始时,打山下来了十几头坐骑,全都是凶猛神俊的异兽,各个龙骧虎步,金镳玉络。 行步在前的那头坐骑最为抢眼,一眼看去倒是与朝风吼有几番相似之处,细细看去倒是一头四不像,虎身鹿角,龙鳞燕尾,最神异的当属一颗蛟龙头颅,苍髯似戟,全身被烁烁紫霞覆盖,威风凛凛,极其不凡。 它的四蹄踏着黑色火焰,所到之处烙下一道道有深有浅的蹄印,可想而知它的强大。 而在四不像上端坐着一位耄耋老翁,花白的胡须眉毛外加身穿一身白衣,虽是高龄之年但依旧精神矍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神采奕奕。 正是墓穴中那个敢与严不逊分庭抗礼的天水老人。 而真正惹人瞩目的在他的两旁还有两骑与他并列前行。 左边是一头货真价实的朝风吼,毛发简短却像是束起的钢针,灿灿神光萦绕左右,若不是加上兽鞍估计还真的没人敢直接坐上去。虽然比四不像要差了一筹但也是神异不凡。 真正夺人眼球的,自然是在它的背上端坐着一个非常俊朗的青年,泰然自若,英俊无匹五官仿佛是和田玉雕刻出来,棱角分明,双眸隐隐有神华流转,称得上空灵俊秀。 男子对一群围观之人颇有些不屑,锐利目光来回扫视,像是在找什么,显然没有结果,神情有些失望。 “顾先生,从一上山你就在找人,快说是哪家的姑娘?” 另一旁一个女子乘着一头坐骑,是一头全身裹着银色鳞片的奇兽,银光闪闪,形如神鹿,不同的是在其额头上长出一根白色的独角,光华缭绕,通体洁白如玉有圣洁的光辉。 在上面端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肤若凝脂,眸如秋水蒙雾,红唇点点,甚是美丽,而且不似临江仙弟子的高漫冷傲,带着温和笑容,模样乖巧。 刚才的话就是她所问。 顾天鹤摇头道:“找一个男人,可惜他不在这儿。” “一个男人?是在君雅楼遇到的那个能入雁儿姑娘闺房之人?”林妙儿更好奇,刚要继续追问,天水老人回眸撇了一眼,小姑娘赶忙乖巧地闭上了嘴。 在这三人身后的十几头坐骑也皆是不凡,全都是非常罕见的种类,形似龙蛇虎豹,各相峥嵘,身上皆有光芒闪烁,可比起三人所奇都弱了不少。 坐骑上的人年龄最大的只是十六岁,而最小的不过才只有十岁,都统一的穿着棕黄色的道服,稚气未脱的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百十人站在四周楼阁之上仿佛都能感觉到那滔天的战意。 “果然还是来了。” 苏尚君饱含笑意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云水阁摆的如此大的场面无非是可以压制青莲宗的发展,这一次更是来势汹汹,外加天师府的一众弟子在场,这若是输了,那这个脸可就是丢到了江州。 苏尚萱站在一旁,患得患失的失神模样。 “姐姐,大坏蛋真的会回来吗?” 苏尚君楞了片刻,自从江长安入住藏书阁苏尚萱就一直像是着了魔一般,吵闹着要去藏书阁,她好说歹说才拦了下来,从陵墓废墟回来后又不敢直言,只能用拖字诀编了个谎。 “会!” “嗯。”苏尚萱甜甜笑道:“我也这样觉得,大坏蛋虽说坏了点,但说过的话一定会遵守的。” “苏宗主,一年未见你的气色真是一丝都没变,就是不知你青莲宗的实力是否也是如此呢?哈哈!”天水老人落座寒暄道。 苏尚君依旧喜怒不行于色,却像是生来就带着笑容,嘴角轻轻往上挑,说道:“是否一样,试了便知。” “哈哈,说的是,不过这次可千万别再像上次一样输得这么惨了。” 身后诸位水云阁弟子也跟着哄笑,要知道前一年两宗比试,青莲宗可是三场尽输的场面,可谓丢人之极,当时传闻这与当时刘雄受贿徇私有些关系。 忽然,天边传来巨大响声,云雾滚滚激荡,数十辆古战车正隆隆作响,碾压过高空快速驶来,天穹都在颤栗,天师府的人见状失色,就连资历最老的白眉长老也赶忙站起身。 气势与排场极大,八十一道古战车驱动神虹在前,三十六头蛮兽载着三十六位身穿黑甲的将士在后,虽然仅仅数十人而已,但是杀气却是真真实实历经了千锤百炼而出,似是千军万马冲至,天空都在颤抖,像是有无尽的天兵天将杀来了,而在队伍最中间八头踏着徐虚空的蛮禽异兽并齐拉着一架金碧辉煌的銮驾辇车。 辇车之上竖起一盏杏黄旗帜,朱笔刻画九龙盘绕一字——夏! “是夏周皇室,他们果真来了!” 天空中杀气冲天,如一片汪洋汹涌而至。地上一众人等也是大吃一惊,分外热闹起来,这么多的强者,比天师府的人还要多上一倍。 从辇车上跳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灵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紫色长裙,腰肢不盈一握,美得无暇。吸引了无数目光。 紧接着一个披着一身黑袍的女人跳下紧跟在其后,整个黑袍兜住面容却掩盖不住凹凸有致的身形,黑袍上纹着祥云瑞兽,正是夏周人神官洛莺歌。 一众人齐行礼,“见过静菱公主。” 夏乐菱心思根本不在此,挥了挥手示意平身,大眼睛四处瞟着,众人疑惑不已。好在洛莺歌低语提醒了几句这才安稳下来。 将公主安置上座,洛莺歌看了一圈,眼神定格在苏尚君身上,开口道:“这位就是苏宗主?” “是。”苏尚君应道。 “不知苏宗主可知最近可有异动之事?” “洛大人说的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帝墓一说?” 洛莺歌摇头,道:“我在京州曾卜出在这青莲宗方圆不过百里处,出现了一只金乌神纹!” 金乌!白眉长老与天水老人都是微微惊讶,这事当时确实许多人看到了天空中的金光异动,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惊动了皇上! 不过仔细想来也是,金乌命格神纹,这可是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的神物,拥有此物者必定天赋异禀,目前局势动荡,若能吸收为自己这一方,那将来必定是多了一位有望大能登仙的人物,也就是多了一份光耀宗门的机会。 就像与天师府敌对方的万妖窟有位九命神狐神纹的戏宇,而皇宫拥有三头黑蛟神纹的九皇子夏己,偏天师府名声浩大却独缺一个年轻一辈扛鼎人物,只能依靠着老一辈的名声。 被誉为第一学府的天师府却无一个独揽大事之人,这是多么的讽刺。 第一百零二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想到这,白眉长老不由苦笑,心道:“没想到这次皇室居然有又想将其收入囊中,总之不管此人是谁,一定要吸收为我天师府所用!” 天水老人虽然也是有贪念,但云水阁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自然不会去做拿鸡蛋碰石头的傻事。 苏尚君眉头紧锁,只有她清楚金乌是江长安的神纹,这两方人恐怕是来者不善。 喧锣鸣起。 “比试开始!” 依旧是三场两胜,两方各派出了一名弟子,青莲宗派出的则是天字书院的一名实力扎实的弟子,而水云阁也同样派出一位名列前茅的弟子。 …… 青莲宗山下,江长安江清牛被拦在了山门前,寸步难行。原来比斗已经开始为防止出现意外,闲杂人不得入内,可就算江长安抛出了自己的先生身份以及白色衣袍也是无用,难怪,毕竟江长安在山上就是名字如雷贯耳,可见过真容的除了白衣书院还真没几个。 更别提江长安自从棺中跟随古平风参悟大妖经之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而在场上一旁,林太羽与薛飞静相观坐。 薛飞此刻完全没有公子哥的模样,翘着二郎腿刻着瓜果,更像是一个市井浪徒。 林太羽看向紫霞阁上独立身影,没有回答,反问道:“怎么没看到江兄弟身影?” 薛飞直摇头,道:“听一些院中传言说是与你姐姐苏尚君入了废墟,生死未卜。” 林太羽道:“也不知江兄弟说的增强实力之法到底是什么?” 薛飞目光悠悠的回到了场上,谈话间,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兔起鹘落,几乎只是几次眨眼的工夫就已决定胜负,这第一场没有多大亮点,最终以青莲宗弟子失手而痛失了这第一场。 天水老人讥笑道:“苏宗主,看来这一年你们青莲宗弟子也没学到什么东西嘛,不还是那一套?” 苏尚君未曾开口,苏尚萱娇喝道:“这不过才一局,天水前辈说这话未免早了点。这第二场,我来!” 天水老人笑道:“老夫还记得上次与贵派比试,二小姐也是这番说辞,后来惨败了林妙儿手下,而且九尾妖狐还受了重伤,敢问二小姐,九尾妖狐现在伤势养好了吗?别到时传出去,是水云阁趁火打劫的小人。” “你……”苏尚萱语塞,无力反驳,若不是江长安出手恐怕现在九尾妖狐也是半残之躯。 苏尚萱不愿多说,纵身跃下阁楼。 看到苏尚萱,林妙儿也步入场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尚萱妹妹,好久不见。”林妙儿浅浅笑道。 苏尚萱冷眼道:“大坏蛋说的果然不错,明里一套背里一套,看似乖巧模样,实不过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 “不用多说,出手。”苏尚萱结出印结,一道红光亮起,九尾妖狐现身而出,曼妙身姿,妖娆美颜。 “哎呦,没想到你的九尾妖狐伤都好了,怎么不是去年那样弄成丑八怪的样子了?呵呵。” 林妙儿神情怔住,青峰出鞘,破空之声瞬间冲天而发,蓝色流光化为一条柔韧而凌厉的光影,毒蛇一般向苏尚萱劈头斩来。 林妙儿脸上得意浅笑那条蛇影快如闪电,刚开始时只是湛蓝如水的一道,顷刻间竟已化成了万千道光刃。如同一个蓝色光影组织出的大网,包揽一切,无处不在,将苏尚萱的所有退路封死! 切割的空气发出“哧哧”的灼烧响声。 苏尚萱大惊,召出一柄尺长匕首,闪着火光,锋芒毕露。 “本命法器!你竟已踏入灵海之境!”林妙儿惊道,本来完美压倒对方的优势依然全无,反倒是苏尚萱有千年妖狐的帮助,步步紧逼开来。 苏尚萱骄傲地扬了扬火光轻匕,多亏了姐姐带回来的青桩倒仙根,才有机会觉醒出这样上等的法器,听说还是大坏蛋抢来的,每每想到此处,苏尚萱心中都是无限甜蜜。 林妙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冷笑。 “尚萱妹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看上我们云水阁的哪位师弟了哦,我林妙儿可以撮合嘛。”林妙儿表情淡然却暗中用了几分灵力,整个场上听得清清楚楚,本来子虚乌有的事却是变得扑朔迷离,一时议论纷纷。 “你胡说什么!” 苏尚君暗道不好,苏尚萱的等阶与林妙儿虽然不相上下,可这心术可比林妙儿差的不是一节半截。 果然,见四周瞎起哄,云水阁一众弟子大笑,苏尚萱灵术出招乱了章法。 可越乱,她越是受对方所制,九尾妖狐劝说也是无用。 苏尚萱忽然觉得蹊跷,放在平日这些话根本对这些话不在乎,可这一刻她像是情绪极易受到牵引,就如上一次一样。 看台上苏尚君看出各种蹊跷,突然拍案而起。 “迷灵散!” 苏尚君脸色变得寒冷,顾名思义,这种迷灵散就是可以干扰修士的禁药,轻则引扰情绪,重则被一些采花贼偷香窃玉所用,为正道人士自古所不齿。 “天水前辈,云水阁千年正道竟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这是何意!” 台下诸多弟子也渐渐看出些蹊跷。 天水老人不慌不忙解释道:“苏宗主不要着急啊,这只是妙儿平日所好,平日里她就爱在衣物上撒些这种香料,药力极小,无碍。” 苏尚君还欲反驳,场上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妙儿笑道:“我们天师府来时遇到一位和尚,他告诉我们,一个叫江长安的入了帝墓,再没出来,也不可能再出来。” 苏尚萱仿佛是一瞬间被拿住了七寸,喝道:“你胡说!我姐姐知道的,他只不过有些事需要时间。” “你姐姐?他们三人一起去的只有你姐姐与和尚出来了,和尚亲口所说,那位叫江长安的死在了里面。” 轰! 苏尚萱脑袋中翁的一惊,近几日重重蹊跷以及姐姐的刻意回避串联起来,“大坏蛋。”苏尚萱鼻子一酸,险些要哭出来。 林妙儿更加得意,猝然之间,三尺青峰上一团蓝色的光芒亮起,眨眼间便划出道道蓝光,同时向那苏尚萱有些孱弱的身躯刺去。 苏尚萱本能扬起匕首阻挡,红芒蓝光瞬间在面前纠缠在一处。 那万道蓝光剑影被勉强拦下,剩下的几道也被苏尚萱一晃之下扑了个空,打碎了青石地板上,扬起一阵轻尘。 苏尚萱方要松口气,又一道淡淡的蓝色剑影重重的向她胸口刺来。 苏尚萱骇然变色,勉强又抬出匕首,然而这次蓝影来得极快,她手中的火光出手已被完全打散,连忙侧身堪堪闪过。 火光电石间,林妙儿整个身子一跃而起向前抽取,那道青峰长剑冲向苏尚萱的脖颈,眨眼就要触上了她的咽喉! 这一刻时间,苏尚萱先心理防线被林妙儿重创,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外加上迷灵散的存在,灵力本就本就无法完全运转自如,更何况这一击来势凌厉之极。 九尾妖狐也大惊,连忙纵身冲去。可为时已晚,林妙儿一剑刺来,苏尚萱章法已乱,又有迷灵散在前,只觉得四肢迟钝无比,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尺青锋向着咽喉而来。 九尾妖狐意图阻拦却是距离过远,有心无力。 苏尚萱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只可惜,还没有等到大坏蛋回来,还没有和他一起参与小岁典。 就在这时,苏尚萱忽然感觉天有些暗了。 一个健硕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遮住了刺眼的眼光,突然之间,风停了,一切静止,在她眼中,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白衣侧帽,负手而立。 江长安伸出一指,迎向剑锋—— 第一百零三章 谁都不能动我的人 “那人疯了吗?那可是林妙儿最厉害的一式冰雪飘零,他竟敢徒手去接。” “这太荒唐了!” 一瞬间场外所有人都露出这家伙是傻子的惊容。 最觉得荒唐的莫过于林妙儿,眼中厉色更紧,剑锋去势又快了几分! 就在万人瞩目中,那一指不偏不倚弹在剑锋之上,金光泛起。 “锵!” 脆耳响声转入每个人耳中,这哪是一根手指,分明是一根金手指! 刹那间所有人仿佛看到一只金色大鸟盘旋而腾飞天际,就像水滴惊波,荡起阵阵涟漪,一股强大的力量一圈套着一圈震荡开来。 林妙儿愣在原地,一柄宝剑碎成七块。她却是毫发无损,她甚至有一瞬间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子只要想,刚才恐怕碎的就不止这一把剑,连同她本人都要血溅当场!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幕。为什么自己仰仗已久的绝杀技再加上自己全身灵力的力量都无法伤那个直挺身影分毫。 那一剑就算自己仰慕崇敬的顾先生也有三分惧意,不敢正面相对,更不同说硬抗之下。 可是,那个男人却做到了。 看上去,他的动作举重若轻,似乎并没有使用什么力量。可只有林妙儿自己才知道,想要逃离冰雪飘零的全力冲击有多么困难。 苏尚君愣了,两大公子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整个青莲宗躁动的场景一时鸦雀无声,万籁俱寂,不知是世间本寂,还是大音希声。 只有中心的江长安,噙着从容笑意,向着众人,道:“云水阁弟子私用禁药迷灵散不守信用,青莲宗自是大度不去追究,但有一点我说过,在青莲宗,谁都——不能——动我的人!” 静—— 突然响起响动山河的呼声,所有青莲宗弟子不论金银黑白衣饰,此时他们统一对外。 一些不明情况的人正欲打听此人是谁,就听到炸耳呼声:“江先生!江先生!” 一些弟子情绪激动的就要冲进场内,最自豪的莫过于身穿白衣的弟子,就连其他三院弟子也羡慕非常,恨不得现场脱下身上这身价值不菲的衣物甘愿换这表面粗陋的白衣。 苏尚君脸上开出花来,几日的担忧刹那间烟消云散,赶紧坐下连忙调整了呼吸,试图抑制颤抖的肩膀。 林太羽与薛飞更是直接站起身,大笑不已,那笑容,比贴上了君雅楼花魁还要猥琐,开心。 这时,云水阁天水老人激动地站起身,双目精光湛湛。 “金色神纹!” 天师府的白眉长老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激动地瞧了瞧背后龟壳。 真是上天助我天师府,他近日正发愁天师府没有什么耀眼神苗,江长安的出现无疑是让他眼前一亮! 金色神纹,这时几十年才一见的天才神纹,而且更加蹊跷的是江长安刚才的神纹形状,不是器物,不是兵器,而是妖兽。人族召出妖族神纹,这在古往今来都是罕有,但无一例外都是位列洪荒。 “不论用尽什么办法,也要将此人揽入门下!” 这是两个门派同样的想法。 天水老人首先按捺不住,笑呵呵道:“白眉长老,天师府作为神州第一学府,其中人才济济,自然不缺这区区一个金色神纹的弟子,就让与我云水阁如何?” 区区一个金色神纹! 要不是碍着周围诸弟子都在,白眉长老非要给这个老东西一柺,这种口气,金色神纹岂是大街上随处可见之物! 心里千般不愿,表面也要装作极度淡然的样子,说道:“此话差矣,依老夫来看看云水阁的顾天鹤就是千年一遇的大才,还有其座下的这个叫林妙儿的小丫头,我看足以延续云水阁的香火。” 天水老人还要再说些什么,白眉长老神色一冷,“当然,我天师府一向不惧任何争夺,就看云水阁有没有这个资格!” “这……”天水老人面露难色,他哪能听不出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是心中也在思量,为了一个弟子而去得罪天师府,这笔买卖究竟值不值得。 一旁的洛莺歌似是唯恐天下不乱,独自慢悠悠的走过来,恭敬道:“两位都是教书育人的大门派大人物,竟为了一个不知去处的弟子闹到这一种地步,若是被两位的弟子看到,不知算不算笑话。” 白眉长老眉宇间微微笑意,没再多言。 天水老人笑道:“洛大人不是没有看到,那可不是普通的弟子,金色神纹,据我所知偌大天师府也没有一个金色神纹的弟子?” 说着,天水老人像小孩子置气一般冲着白眉长老昂了昂首。 洛莺歌笑道:“那还真是巧了,我此次前来正是奉景皇陛下的皇诏,在皇宫为这位江先生某个职位。” 洛莺歌淡淡的语气顿时引起两位老者重视,就算是天师府,也不得不重视起皇室这个极具有竞争力的一方。 来者不善! 白眉长老沉声道:“那若是这位先生选择了天师府,景皇的意思是……” 洛莺歌如实说道:“景皇有令,带不回来,就不能让他再继续存在。” 云水老人道:“我云水阁亦是如此。” 白眉长老再次微眯上眼,像个不与世争的老者,他不反驳,无论这个神纹落到其他哪一拨势力中,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任谁也不会看到别家一家独大,简单来说就是老子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值还是不值,这是一场赌局。 这些势力无论哪一个都是超脱青莲宗的存在,青莲宗势力微小,在这群人眼中就是人微言轻,这是事实,血淋淋的事实! 而演武场上江长安哪知道,在高台之上已经有人关于他的私有权争作一团。 他的注意力现在都放在了苏尚萱的身上。 江长安缓缓转过身,温声道:“她刻意岔开话题扰你心神,目的就是乱你章法,所谓上兵伐谋,若你意志坚定怎会给迷灵散可乘之机?” 这些道理苏尚萱怎会不知,只是她满脑子想的江长安的安危,这才分了心神。 见江长安问询关心,先前受到的委屈一下子喷涌而出,直接抱住了江长安,埋在其胸口哭了起来。 这一下更加喧闹,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江长安一双手却不知该放在哪儿。 而阁楼上的顾天鹤眼睛突然多了一道异彩,慵懒的身子也不自觉的端坐好。 天水老人一念身动,来到场上怒问道:“江先生是?为何打断比试?” “你眼瞎啊!”江长安语不惊人死不休。 顾天鹤笑出了声。 “你!好狂妄的小子!”天水老人自觉有些失态,稍作整理继续道:“年轻人,老夫奉劝你一句,小心夜路走得小心夜路走多了,撞到鬼。” “劳烦您挂念,我就是专门打鬼的,哈哈。”江长安不卑不亢:“你的弟子明明是要决一生死的样子,本就有悖了比试的初衷,更何况,她的身份可比我青莲宗二小姐差得多,我不免怀疑,这是有人指使。” “江长安!”天水老人喝到。 “杨天水!”苏尚君也来到身旁,冷声喝道:“我青莲宗并无亏待各位之处,若是云水阁非要找什么麻烦,青莲宗奉陪到底!” 远处严不逊讥笑不已,眼中不屑更加浓重,与其完全相反的是背着龟壳的白眉长老,自打江长安现身,双眼就未曾从他身上转移过,脸上布满了疑惑,独自喃喃道:“像,怎么会在这么像?江先生?”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轰隆隆” 就在这时,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声破空之响,数十道神虹向这里飞来。 十几名白衣胜雪的女子,虽然谈不上绝美,但是各个清丽出尘,像是已经遁俗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为首的自然是带着笑涡的青鸟与面无表情的白鸢。 随着当日青鸟的命令发布,而后查得那白色衣饰是青莲宗所有,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见到有过节的来人,严不逊冷哼道:“没想到一场小岁典,竟然连临仙峰这种上古圣地都惊动了,两大圣姬真是别来无恙。” “临仙峰!圣姬!” 四周人群再其次陷入了激烈的讨论。 “临仙峰的人何故来此,而且一来就是两位圣姬!” “临仙峰虽是妖族圣地,但是如此公然的踏入人族比试场,就不怕再生出第三次两族之战吗?!” 一瞬间场上的人都绷紧了神经,有的甚至掏出了法器。 谁知青鸟与白鸢竟是充耳不闻,径直走向苏尚君。 严不逊被晾着,一时好不尴尬。只得碰了一鼻子灰后再次坐下。 苏尚君也是吃惊无比,笑道:“苏先生,前些日子不辞而别,不曾想阁下是古圣地的圣姬。” 青鸟笑得灿烂,道:“苏宗主莫要多心,我也是又要事在身所以才以先生的身份在青莲宗多呆了几日,今日事情过后必定离去,我这几位姐妹不过是路过而已,发现此地热闹无比,紫霞腾空,灵力浩如烟海,又有天师府的人在此,便过来一探究竟,苏宗主不会不欢迎?” 看到江长安,神情一紧,那一张含笑的狐脸瞬间冷酷无比。像是要拿眼神将其杀死。 江长安不以为意,竟趁别人不注意做了一个噘嘴的动作,霎时像是又回到了那一瞬间。 “无耻!”青鸟心中羞愤,脸上依旧保有笑容,却不自主的升腾起两抹好看的粉红。 若不是在这种环境之下,她一定毫不犹豫的甩出七色霞光拍在他脸上。 “你好像有些不对。”白鸢道。 “不对吗?”青鸟再度扬起狐脸儿,魅惑的姿态当即不知又破了多少修士的道心。 “你好自为之,我只关心女帝交代的事情。拥有金色神纹的人,要不要将这件事上禀女帝?”白鸢问道。她平日可不会这样为一件事情上心,实在是事情重大,不容得她多做思考。 狐脸儿妖娆的青鸟笑道:“告诉又如何?你还指望临仙峰收进一个男弟子?” “收不进,但能杀!”白鸢冷酷道。 就算得不到,也不能助长人族门派的实力,遗留下去迟早是个祸根! 狐脸儿咯咯笑起来,胸前也跟着剧烈颤抖。 “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你要是杀了这小子,不说女帝怪罪,天师府能袖手旁观?他们可巴不得得到一个能够倾力培养之人,如今遇见一个好苗子,岂能就此放过,想必用尽一切办法也会将对方收入囊中。青莲宗这一次不好过楼,咯咯……” 青鸟说着,目光也忍不住的看向那个挺拔身影,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一个金色神纹弟子,真是不简单。再想到妖兽山脉中初见时江长安人畜无害的纯洁笑容,青鸟苦笑地摇了摇头。 听苏尚君讲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青鸟笑道:“在下有个想法,反正两人都未受伤,至于消耗的灵力,我临仙峰别的没有,一些神药还是足够的,这里有两枚回灵丹,灵力休息片刻就能恢复如初,不如再比一场如何?” 建议中肯,双方也有了个台阶下,既与两个中型山门结好,又向其他人彰显了临仙峰的实力,江长安暗自点头,这个青鸟,远不简单。 一众人等又回到阁楼之上,只有江长安附身在苏尚萱耳边说了些什么,像出了妙计,后者神情精彩万分。 “我很好奇,你和尚萱说了什么?”苏尚君问道。 江长安笑了笑,一只手架起摩挲着下巴。 “铛——” 金锣再次敲响。 计策已经被识破,别无他法,看来只能看各自本事说话。 林妙儿换了把长剑正要出招,谁知苏尚萱抢先一步,匕首刺出一道火光,只是虚晃一招,口中说道:“妙儿姐,我看你倒是对你们门下那个顾天鹤顾先生在意的很,莫不是喜欢他,弟子喜欢先生,这可是乱了伦理纲常的事啊。” 尽管知道是江长安所出的计策,可不知怎的,苏尚萱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心头竟抽痛一下,很快,却很真实。 两人你来我往,眨眼已有数十个回合,林妙儿笑道:“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也太天真了,没错,我喜欢顾先生,那又如何?” 苏尚萱突然笑道:“顾天鹤,江州生人,儿时在蒙德书院所学。”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林妙儿惊道,这些她也是偷听顾先生与他人交谈时所知,从未与外人说过,苏尚萱是如何知道的? 第一百零四章 不一样的比试 “这个你不用管,只是他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是什么?”林妙儿急切问道,虽然知道可能是陷阱,但是她还是选择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演武场周围观众都有些不明所以,两个人与其说是在比试但这一招一式却不想方才那般凌厉,步步紧逼,反倒是像是两人有意为之。 直到苏尚萱最后向林妙儿说了句什么,林妙儿当即像是失了三魂七魄,呆傻地愣在原地,苏尚萱的匕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搁到了对方咽喉之上。 “第二场,青莲宗获胜!” 所有青莲宗弟子极尽疯狂,他们已经被天水阁压在头上太久,需要赢一场,这场随算不上酣畅淋漓,但将林妙儿逗得像个傻子也是大快人心! 就在这时,忽然醒觉的林妙儿,极度恼怒之下面容变得狰狞,脸色冷漠,咬破了舌头喷出两三滴鲜血沾于剑上,口中念念有词。 右手高举长剑,而后向下劈落,在其右臂中竞冲出一把巨大的冰剑,直接劈开了大地,向着苏尚萱压落而去。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江长安还没弄明白林妙儿的招式,那柄大剑就要擎到了苏尚萱的头顶。 这时,一道红光飞过,如烈阳炽热! 大剑冰消雪融化为乌有,林妙儿直接被震得瘫倒在地上,而那道红光则钉在了青石板上,剑锋嵌入石头足足有半尺深。 一柄通体火红色的长剑——赤霞。 顾天鹤踱步走来,看也不看林妙儿,拔出赤霄。 “先生……”林妙儿眼神呆滞。 “道歉!”顾天鹤道。 “先生……” “道歉!” 林妙儿面有难色,但看到顾天鹤是动了真怒,对着苏尚萱行了一礼:“今日是在下失了理智,还望苏小姐不要怪罪……” 顾天鹤又说道:“向青莲宗道歉。” 林妙儿乖乖的向着四座的青莲宗弟子行礼赔罪,这才安抚了场上激烈的气氛。 顾天鹤长叹口气,冷冷道:“回去好好修炼参悟,对你来说,输一次不是什么坏事。” “是!”林妙儿恭敬地行了个礼,退下。 顾天鹤充斥着灵力的声音回荡在演武场上:“第三场,就由我来比。” 顾说罢微微抬手指向阁上的江长安,“就和江先生。” 江长安微微笑意,像是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出,而其他所有人则像是被蒙在了鼓里,不知道什么情况。 征得江长安意见,苏尚君道:“那下一场灵斗,就是云水阁的顾先生对我青莲宗的江先生。” 顾天鹤笑道:“我想苏宗主误会了。” “嗯?” “我要与江先生比的不是打斗,而是——棋道。” 下棋!!! 所有人都懵了,只有江长安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无赖的奸笑模样。 云水阁弟子自上到下都知道,这顾先生可是个棋痴,至于学问深浅,实力高低,所有人自不去怀疑,既然能做云水阁的先生首席之位,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苏宗主,顾某想借这演武场一用。” 苏尚君虽不知顾天鹤意欲何为,还是点头答应。 顾天鹤扬袖挥手,顿时溢出火红色的流光,落地开出火花,火花似是长出茎蔓不停向四处延伸,眨眼间顿住,火焰散去,只留下原地一块十丈见方的黑色棋格,纵横十九道,如同墨染。 周遭惊叹连连,就这一手千纵手,就可以看出修为的深不可测。 数十个弟子分别着黑白两种衣饰以作棋子。 演武场上就这样摆了一局黑白棋。 在棋盘上对垒,江长安与顾天鹤并肩而立,手谈有乐,口中有词。 “江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上一次在君雅楼不知可还记否?”顾天鹤笑脸问道,一幅胸有成竹的神态,再配上一身青衣,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恍若出尘,风姿不可谓不高雅。 相比较之下,江长安倒有些逊色,粗布白衣,足踏一双布靴,白帽侧戴,虽有气势出尘可脸上无赖笑又多了几道风流气。 江长安笑道:“记得,记得,当日顾先生可是一掷千金给了三颗补星石来着。听苏大宗主说,你以往可从未来过,不知顾先生此次小岁典为何来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天师府在此的原因吗?” 顾天鹤摇头,道:“寻友。” “寻友?” 顾天鹤突然岔开了话题,“江先生是江州人士?” 江长安笑道:“怎么,顾大先生不远千里来此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哈哈……” 诸多人等更加好奇,要说顾先生乃是一家江州大户,面临这等大场面自然是从容自若。 可这位江先生何许人,竟底气深厚,寻常修士就算踏足泉眼境,经历如此瞩目大场面哪个不战战兢兢?哪里能有此人的镇定清逸。 苏尚萱睁着一双纯真的眼睛,往日的魔女之姿此刻全无,她不在乎江长安身份,对她来说江长安永远只是她心中那个最坏的大坏蛋。 可对于阁楼上盯着战局的几位大能就不一样了,一个个纷纷猜测着这个年轻先生的真实身份。 满心疑问的白眉长老敛了敛心神,向前凑了凑身子,定睛一看,差点喷出一口血。 江长安与顾天鹤都在凝神对局,棋盘上黑白纵横人影绰绰,激战正酣,两人俱是谈笑风生。 可观这棋局,这……这怎么看起来像一团乱麻啊! 白眉老者瞪大眼珠,无论如何都没瞧出像是一场棋局,只看到惨不忍睹,竟像两人胡乱点化的结果。 就连天水老人放眼望去也是疑惑,顾天鹤他是了解的,曾与天师府的棋圣有幸切磋,虽然惜败可也是走了数十回合的棋术,怎么此刻倒像是个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更让人难接受的是两人还时不时地沉目思索,一想就是一炷香,竟然就这样斗了两个时辰。 江长安与顾天鹤倒是余兴未歇,可一众观棋者却再难以忍受,议论不断。 严不逊不耐烦道:“这两个人搞什么鬼!” 白眉长老看着场上对弈的两人,仿佛明白了什么。笑道:“严先生,不要妄下评论,仔细看,你真以为两个人是胡下?” 严不逊心中一惊,着眼又看了片刻摇头道:“在下愚钝,还望长老指点。” 严不逊心中大惑,莫非真是如一些高人国手出手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则暗藏杀机,只待陷阱一步步布好最后一举屠龙?不过是一般旁人难以参透!这两人难道真达到了这种恐怖地步? “嘶——” 严不逊不觉倒抽了口冷气。 白眉长老眯了片刻眼缝,认真道:“这确实是胡下!” 严不逊眼角抽搐了一下。白眉长老则得意得看向江长安,脸上笑意更浓:“不过却是两个聪明人的下法。” “聪明人的下法?” “聪明人下糊涂棋,难得糊涂,呵呵……” 诸弟子闻言,顿时收起轻视。 谁料在顾天鹤凝神思索了一个时辰后,竟撤回一子,“这一步实乃失误,误棋当悔,否则就是毁了这大好兴致!” 卧槽这…… 顾天鹤话声响亮,脸上坦荡,实在让人无法将他和所说的无耻的话结合到一块。所有人当场大跌眼镜,一个堂堂与棋圣走过几招的人再不济也堪国手之姿,可观这两人,分明是两个臭棋篓子嘛。 最难堪的莫过于云水阁的天水老人,沉着脸看着场上一举一动,顾天鹤绝非分不清大是非的人,那就恰恰说明,这个江长安不简单。 又一个时辰,时间已经趋近黄昏,一整天没有晴色的天空渐渐转得昏暗,阴沉沉的。 “第三局,青……青莲宗胜,本次比斗,青莲宗胜出!!!” 报话的小弟子憋红了脸,他报了三年的话,从未像今日这样激动过,尽管嗓子喊得沙哑但是那种全身发麻的激动感觉却让他不顾一切。 “好!!!” 全场激动欢呼,江先生所说的让青莲宗胜过云水阁,这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成了现实,要是搁到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场棋局终于在顾天鹤厚颜无耻悔了第四次棋后战败为结果收场,未免令人唏嘘。 顾天鹤拱手笑道:“落子拔棋十二载,你是第一个让我输了十局的人。” 这一句顾天鹤并没有放声说,能够听到的皆是万象境界之上的人,可却听得清清楚楚,“第十局?他们相识?”这是所有人的疑问。可目前最要紧的一件事是云水阁败了,败得尽管蹊跷却总是挡不住青莲宗弟子激动的场面。 第一百零五章 有故人来 顾天鹤没有丝毫不甘,依旧落落大方。 阁楼之上,苏尚君最为开心,真的做到了,这一切完全脱不开江长安的功劳。 苏尚君笑道:“天水前辈,今年我青莲宗弟子如何?” “哼,苏宗主不要太得意,毕竟有的时候有些东西也是靠运气使然,况且这第三局本来就有些问题,老夫不服!” 现场热闹的场面闻言顿时冷静下来。 江长安纵身跃上阁楼,道:“天水前辈所言不假,这局确实不是弟子的切磋,这样,若是天水前辈有异议,我们可以再各派出一位弟子再比试一场如何?” 顾天鹤也翩然而至,对天水老人躬身作了揖,道:“杨老,此次天鹤输的心服口服,江兄的棋艺果然不凡,希望来日还有切磋的机会。” “一定一定,呵呵。” “杨老,输了面儿没什么大碍,可这一旦有了第四次比试,传了出去说云水阁耍赖硬要增加第四场比试,不论面子上云水阁输赢是否,里子已经矮了青莲宗一头。” 如今云水阁气势大减,况且这次出来没有带几个真正的得意门生,更不用提像林妙儿这般身手的,反观青莲宗,士气正高,而且人手更不是问题,要真是再比,可真的是输赢难论。 “顾天鹤,你……此事你亲自去与掌教禀报!老夫不管了!” 天水老人气急说罢挥袖离去。旁边林妙儿亲信弟子递过道剑,天水老人接在手里,转身向殿外行去。 将要出殿时,顾天鹤终忍不住问道:“天水前辈,晚辈不明白,青莲宗势力不弱,我们又同为正道,何以非要与他们为敌呢?” 天水老人哼了一声,横了顾天鹤一眼,目光极是严厉,冷道:“怎么,顾先生怕了?是怕青莲宗还是这位江先生,只怕顾先生不要起了异心才是。” 顾天鹤面色不变,冷冷道:“天水前辈,晚辈对云水阁绝无二心!日后再与青莲宗斗法,亦是不惧,只是这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好狡辩的!莫要骗人骗己才是重中之重!烦请天水前辈先带上众弟子离开,晚辈还有些事要与江先生说。” 顾天鹤说理也不理气的直发抖的天水老人,转身走回看台。 “你!”天水老人显然奈何不得,他虽是宗门资历老的一位,可顾天鹤毕竟是近十多年云水阁遇到的最有天赋的弟子,最后面色慢慢缓和下来,默然自语:“此举非是为我天水一已之私,实为寻一个有力的对手,云水阁能够更好延续。吾道不孤,纵是百年后受人唾弃,老夫又何惧之有?” 关于金色神纹的选择也不言而喻,再三斟酌之下天水老人还是选择了退出这场无妄争端,就如白眉长老所说的那样,云水阁与天师府或是皇室相差甚远,经不起大的折腾,他现在所求的,就是云水阁能够平平稳稳的持续发展。 半柱香的时间云水阁的弟子除了顾天鹤陆陆续续离开,这场小岁典前的开胃小菜就此结束,所有人更加期待真正的小岁典比试,青莲宗内部的比试。 苏尚萱有些紧张地斜眼瞥着江长安,正好撞上那副无赖的笑容嘴脸,赶紧扭过头去轻啐了一口,低声道:“大坏蛋!” 道侣切磋,二对二,也就是苏尚萱期待已久的能和江长安并肩作战。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小魔女,如今竟有些像温顺的小绵羊,带着些娇羞的模样看得江大官人神情一呆。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看来有必要展示我作为先生的威严!” 江长安正要开口,就见场下一脚,山门的方向有些骚乱。 两男一女四处打量着走向演武场,正是祁东阳庞猛与慕容晴三人。 “慕容姐,他们怎么都看我们?”背着巨剑依旧步伐稳健的祁东阳摸着后脑勺,问道。 庞猛翻了个白眼,展开纸扇扮文人,道:“你傻啊,刚才一路过来人家拦着你非硬闯,打伤了几个你说。” “你没打?比我都来劲。” “都闭嘴!”,慕容晴喝道,一身神秘的黑衣像是布满尖刺的黑丝玫瑰,又像是随时灼烧一切的妖异的黑色火焰,凹凸有致的曼妙身躯以及小麦肤色充斥着不羁的原始野性,极度危险。 小楼上犹如看戏的林太羽与薛飞来了兴致,打量着三人。 “三个人都不简单。”薛飞道:“这走在最前的壮汉虽然身躯庞大却是个擅使暗器高手,恐怕这一只折扇里只这暗器毒药就不下十种,而且观其面色以及溢出的灵力,想必对毒也了解匪浅,看他穿着打扮……想必是来自九荒中的毒疆。” “九荒!”林太羽惊道。 盛古神州为东灵,蛮丘,夏周三国正统,而夏周不论威势或实力都居首位,包揽神州大半,共有封地十九州,为人族居所,可有九处禁地无人敢轻易踏足,被人称为——九荒! 这些地方要么是环境所致,三步毒雾五步障,条件极为苛刻以至于终年渺无人烟,最为典型的便是毒疆。 而还有一种里面是居住着人妖两族大战后逃走的大妖,而后渐渐发展起来的领地,比如上古圣地临仙峰。 而能够在九荒之中生存的世家无疑是实力雄厚无人撼动,毒疆与这上古圣地临仙峰便是其中两处。 “还有身后那个瘦小男子,他所背的巨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幽州木甲世家祁家的王剑寒殒,据说是一代先祖用极寒地底挖出的神铁历经数十天不眠不休的铸造而成,外表看是巨剑无疑,实则内置有一柄两尺短剑,出其不意间杀人无形。” 林太羽说道:“可我却感觉最危险的是身后的女人,表面人畜无害,实则抬手踏步每一个动作都是防御的姿态,可以随时防护着一切突发危险,有两个同伴还防备心如此重。” 薛飞摇头道:“依我看,这不是起于她的防备之心,而是一种习惯,或者说是已经形成了一种可怕的本能。” “你是说他们是杀手?”林太羽虽说实力要比薛飞高出很多,可这眼界却差的也不少。“不过仔细想来这三个人,一个毒药暗器的暗杀,一个主要力量的攻击,一个绝对速度的防御,完美的组合。不对,好像缺了点什么。” “缺的在楼上。”薛飞看向紫霞阁上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的江长安,说道:“一个最优秀的控场操纵者,往往才是一个组织的真正核心首脑。” “江兄?!”林太羽非常吃惊。 薛飞道:“你不信?你看,麻烦来了。” 正在慕容晴三人默默向演武场走去的时候。一名身高七尺,极其壮硕的大汉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此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胡乱的穿着一件麻衣道袍,就连头上的道帽带的也是颠倒前后,不束腰带,敞怀露出夸张地黝黑色肌肉,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天师府的弟子。 “喂。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过看身材不错,哥哥带你去另一个好玩的地方如何?” “滚----”慕容晴的回答很果断,只一个字。 “嘿我还偏要看看你能如何!”大汉说着伸手就要拽住慕容晴的一只手臂。 可他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股莫名的寒气从脚跟一直爬到了脖子,寒冷彻骨。 祁东阳若无其事的挠了挠头,手背来回蹭着身后的剑柄,庞猛的纸扇有节拍的拍着掌心,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慕容晴还是不动,目光紧紧停在楼上的江长安身上,眼中几分笑意。 “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么和我说话。”一边说着,他的大手已经举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江四公子 “她说让你滚,你没听见么?”江长安猛的跃下楼阁,来到慕容晴身前,虽然在身材偏瘦的他看上去比对方要小许多。但瞬间爆发出的威势也令对手不禁一滞。 “找死。”大汉也明知对方青莲宗中身份地位却全然不顾,也是,千年前的青莲宗或许还有能力与天师府整个高低强弱,可是以现在的情况青莲宗不过是一个中流的门派,而天师府乃是整个夏周国数一数二的书院,大汉无他顾虑,凶睛大睁,右手骤然下挥,朝着江长安就拍了下来。 江长安冷哼一声,右拳翻掌自下而上抽去,全然不管咄咄逼来的拳头。 啪地一声脆响,手掌与脸庞狠狠相接,大汉身体直接横飞了出去数十米才堪堪停下,口吐白沫已经不省人事。 数位天师府的弟子见到这一幕哪还能忍,一怒之下就要向其冲去。 只一瞬间四人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庞猛与祁东阳各站在其左右手,而慕容晴已经来到其身随时阻挡住一切的进攻,同时一股最强的杀气从江长安身上四散开来,整个场地仿佛都在那双冷眸之间剧烈颤动。 这是一种至高默契。 “住手。”正在双方剑拔弩张,即将大打出手的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只见四十来岁略显富态的严不逊大步走上前来,也没看他如何作势。似乎只是迈出了两步,就来到了两拨人之间。 “今日乃是青莲宗小岁典之日,你们难道还想闹事不成,丢人现眼,还不滚回去。” 看到严不逊,之前还怒不可遏的众人竟然立刻变了一副脸色,“严先生,这——” “滚!” “是。”一群人如潮水般来去。 严不逊目光看向江长安,却丝毫没有将此事翻篇儿的意思,“江长安,之前我门下弟子任游说在帝墓你意欲杀人灭口,今日又逢你将我天师府的弟子打了,这两件事还请江先生给个说法。” 苏尚君刚想动作,却被江长安一个安心眼神给制止。 “说法?什么说法?”江长安耍着无赖,身旁三人俱是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得意微笑。 谁知严不逊也不多说,直接传来一声暴喝:“狂妄!” 这一声喝有如洪钟,在江长安耳中不住轰鸣,一时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眼前金星乱冒,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周身真元震动,险些就要晕去。 泉眼境!这就是泉眼境的实力,与万象境之间犹隔天堑。 像是只针对江长安一人,慕容晴三人丝毫未受其影响。 “你大爷的!”见江长安受伤,庞猛也不顾什么实力差距书生礼仪向其冲去,慕容晴与祁东阳紧随其后。 “还敢反抗!也不怕在本尊手下形神俱灭!”严不逊微微张口,舌绽惊雷直接朝三人轰去,一股巨大的毁灭气息笼罩了整个青莲宗。 江长安火冒三丈,闭目仰首用尽浑身力气大喊:“江清牛!!!——” 瞬间只见人群后飞出一人迎风见长,眨眼变成了一头高达五丈高的牛妖,竟隐约与紫霞阁齐高。满身黑鬃,捶胸顿足冲来想要把天空扛起。 霎时间人群暴乱,已经出现在江长安身旁的苏尚君一时呆住,“这……这是那头赤尾魔角牛!” 一直处于沉默的临仙峰此时炸然沸腾。虽然那流云图上看不清江长安的模样,但这个庞大的身躯却是相较之下清晰无比。在对比了江长安的身形,白鸢惊道:“是墓中之人,快!不能让他有一丝伤害!” 可她的话还未吐,身旁青鸟已经化作一道神虹向严不逊刺去,直指首级。 不过一瞬间,两方可震天地的攻击已经来到身前,严不逊心下大惊,这江长安到底是何来头竟有这等实力大妖与临仙峰的撑腰。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严不逊目光阴冷,惊雷直指向江长安,同时急速甩出两道符纸各迎向大妖与青鸟,虽无法将两人拦下却能暂时阻隔。 可严不逊还是低估了二者实力,江清牛一掌缚裹着黑气将惊雷直接排散,接着又一掌已经指向了他的头颅,这一掌下去恐怕只剩半拉脑袋,严不逊迅速祭出一只拂尘,万千银丝将大手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一道七彩霞光结实的打在严不逊的胸口,只听到“咯咯”闷响,不知肋骨断了几根。 严不逊也像是刚才壮汉一般直接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 青鸟这一招不过用了六成力,不然恐怕现在严不逊已经是一滩肉泥。 青鸟伸出一指点在江长安眉心,紧接着七色霞光再次闪现,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钻入,眨眼的时间通入江长安的四肢百骸,将最后的那一丝余威泄出体外。转眼间江长安已经恢复如初。 严不逊在弟子搀扶下含恨踉跄着站起身,“苏宗主,还有临仙峰的诸位,你们当真要与天师府为敌?”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江长安总算是知道在帝墓废墟时任游的那一番说辞是跟谁学得了。 见江长安险些受伤,苏尚君赫然而怒:“严不逊,你伤我青莲宗先生,还欲我不插手此事,真是可笑!” 白鸢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身旁:“女帝说过,临仙峰,不惧任何人。” 只一句话已经清晰的表明了立场。 严不逊气的七窍生烟,他何时受过这般打击,看向江清牛,怒道:“没想到你还活着!就算今日老夫不为难这位江先生,天师府护卫正道除妖应与诸位没有关系?!” 古圣地的大妖他惹不起,但总要想办法在其他地方找回些面子。严不逊将目标转向了江清牛。 江长安又挡在江清牛面前:“严先生可是想好了,你这代表的可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而是整个天师府的意思。” “哼!斩尽妖道,自是我等当为之事!” 江清牛鼻息重吐,开来一场打斗似乎已经无法避免。 就在这时,“嗒嗒嗒……” 有节奏的杖敲青石的响声越来越近,一个驼背身影自阁楼之上缓缓下,向着众人拄杖走来,所到之处所有弟子自动的让出一条宽阔大路,正是天师府的白眉长老。 若是说在场谁的资格最老,谁的实力最深不可测,那无疑只会有一个答案,就是身为妖族的白眉长老。 这位老人的每一次踱步而动众人都会有一种错觉,白眉长老仿佛是鞋底与地面有些距离,似是御空而行。 严不逊赶忙迎过去,谄媚道:“白眉长老,我建议这件事马上禀呈于天师!让他定夺。” 严不逊话虽这样说可,提到这位上位不过才两年的天师脸上明显存有不屑。说完急切地望着白眉长老,极力得争取着个人得失。 谁知白眉长老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擦身而过,来到江长安面前,这才又对着严不逊说道:“严先生,你不是要禀告天师吗?现在天师的亲弟弟就在这儿,有什么事说。” 轰—— 犹如惊雷乍响,震懵了所有人,最觉得难以置信的就是严不逊,一脸惊容! 理鬓划袖,白眉工工整整深深鞠身作了个揖。 “天师府韩白眉,拜见四公子。” 江家四公子! 天师府韩白眉竟喊其四公子! 演武场上炸开了锅!很多人不知道这位小公子,但是却知道江家这种庞然大物,江家二公子目前是新晋的天师,可以说天师府已经在江家的掌握之中。 人们谈论起夏周国十九州郡时,江州最是特别,因为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江州,而是藏龙卧虎的江府! 江家小公子,听闻这个消息的白衣书院弟子都要幸福地晕了过去,像做梦一样,一直以来的炼丹先生竟是这样一个人物。 高台上的林太羽薛飞暗暗长舒了口气,尽管他们早已猜到,但是亲耳听到这个定论,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古圣地的两位圣姬惊异瞪着双眼,饶有兴致得重新大量这位表面没有一丝正形的无赖,实在是有趣的很。 “四公子?”严不逊惊疑不定,“白眉长老,您老一定是看错了,四公子离开江州已经有三年之久,生死未卜,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一个最大的一点严不逊没有说,那就是他曾见过这位闻名江州的纨绔公子一眼,肤色白净不说,就是个不求上进之人,与眼前这人除了名字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况且依照江四公子的性格,再加上江家本就结仇众多,若无江家这棵大树罩着,一旦出了江州那多半是九死一生。 江长安不能修行的事整个江州人尽皆知,可眼前的人不但能够修行,还开出了金色神纹,这哪是天残之躯! 另外,就算是真正的四公子,如果是江二公子江笑儒知晓了,那江长安估计就已经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处境。 江长安赶紧将白眉长老搀起,第一句话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白眉长老,这天师府往年可从未来过嬴州,是江笑儒那混蛋让你来的?” 第一百零七章 临别之际 听到江长安的回答,整个演武场一片哗然,莫说在江州,放眼整个夏周国敢如此称呼江笑儒的名号的有几人,江长安无疑是变相承认了身份。 当代天师府新一任天师江笑儒的亲弟弟,这个光环足够威震八荒! 青鸟微微转身传入一句密语:“速将这里的情况去禀报女帝!”一名女弟子连忙趁乱退出了人群,飞速向青莲宗东南方向驰去。 同时青鸟心中疑问更加浓重,女帝待在临仙峰十五年未曾下山一次,可为什么这次为了一个世家公子竟亲自出马,难道这江长安真的是那棺中之人,想到深处,背生凉意。 慕容晴三人倒是没有丝毫惊讶,他们知道江长安的身份,就像江长安知道他们每人家里有几十口人一样正常。就连苏尚萱也从起初的大吃一惊回复常色。 严不逊苦着脸战战兢兢的赶忙躬下腰,道:“不知是四公子,还望四公子大人有大量……” 严不逊话未说完,江长安已经将其搀起,“严先生也是保护弟子心切嘛,可以理解。呵呵。” 不知怎么,得到江长安原谅,严不逊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这感觉就像从一个坑掉到了一个更大的坑。 白眉长老却准确地捕捉到了江长安嘴角的阴冷,以他的境界竟还感觉到一股寒意由心底升起,只得陪笑道:“四公子说的不错,天师得到您在嬴州的消息,就借着招徒之名来寻找,还望四公子能与老夫一起回江州。” “江笑儒的意思?”对于白眉长老的来意江长安没有感到任何惊奇,从答应帮助秃子方固去妙医轩求医,江长安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一天。 “这也是大公子十分想念你,所以……” “我姐想我我肯定信,但听你这口气,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江长安问道。 “来时天师只嘱咐了老夫一人,那便是信得过我这把老骨头,也是担心公子在青莲宗的事情传了出去恐有不测,天师特此几番交代,还请公子莫让老夫为难。” 江长安一下没了精神劲儿,道:“给我一个时辰,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我答应了一个人和她一起参加小岁典。” “天师有命,见了您不给任何时间马上返程,一是怕有一些耐不住寂寞的宵小之辈袭击,到时只会是徒增麻烦,再一点就是……”白眉长老不说江长安也明白,这第二点无非是害怕自己再一次趁机逃跑,那样的话再想见面,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江长安歉意地望向人群角落那个穿着鹅黄色长衫的苏尚萱,他早在数月前就答应和她一起参加小岁典道侣的比试切磋,如今一切都赶不上变化。 苏尚萱同样呆滞地望着他,攥紧了拳头,半晌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断断续续道:“没,没关系的,就先欠着,大坏蛋你记好了,如果哪天我去了江州你一定要还我。” 苏尚萱说完最后一句声音有些哽咽,连忙作了个笑脸背过身,默默走去。 苏尚萱不知道江长安要走,或者说她从未去想过,比剑,学丹,晚课,偶尔一起抬头看星星,这是苏尚萱能够想到的最美好的事。 她从不去想分离的场景,就像人们点起一盏长灯时,从不会去考虑何时熄灭,可不论接受与否,灯油总有烧尽的一天,灯火总有灭的时候,缘分,亦是如此。 江长安又看向白眉长老:“我要一柱香的时间!不会有任何弟子的打扰,我有几句话要和其他人交代。” 白眉长老面露苦色,道:“四公子,这……” “我不是与你商议,而是命令!” “是!” 见江长安脸上已有温怒之色,白眉长老想了想只好作罢。一柱香的时间,就算江长安逃走以白眉长老的实力也绝对有信心找到他的踪影,要知道一旦被泉眼境御空神行之术给锁定那可是甩也甩不掉。 …… 这一天仿佛风从未停过,终于在黄昏时,天上飘起了这一年第一场雪,细雪顷刻间增如鹅毛柳絮,落在江长安肩头。 江长安依旧记得上一次下雪的时候,自己是藏在沧州一个结冰的水面之下躲避追杀,黑夜里一片水面被血染成了红色,当时真的以为那会是最后看到的一场雪。 鹰喙台,是青莲峰最高处横出的一块巨石,站在上面可以清晰看到身下演武场上密密麻麻如蚁的人群,最美的就是黄昏时分的落霞,这是江长安最常来这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刻江长安立于鹰喙台峰巅,前临万丈深渊,看漫天浮云如海,心事如潮。 只可惜今日没有晚霞,只有冷冽的寒风。 此时台上只有江长安与已经化回了人形的江清牛。 江长安翻出一块玉佩,道:“牛哥,我走后你拿着这块玉佩直接去往江州,找到一个叫做万妖窟的地方,只有在那你才能快速地提升实力,古平风前辈与我有再造之恩,虽然你我只相识一天,不过却更像陈年老友,哈哈。” 如果说在江州谁能够与天师府抗衡,就只有万妖窟一门,只能不过一个人族较多,一个妖族多数,而且万妖窟的弟子虽少却个顶个的厉害,这也是多年来能与天师府齐名的主要原因。 江清牛也跟着笑,接过玉佩问道:“我老牛虽说与你结识时间不长,但你,是个实在人!哈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江长安笑道:“若是还能相见那我一定竭尽全力寻到古前辈被囚禁之处将其救出,若是我死了,只有靠牛哥你了。” “兄弟你这话说的怎么跟要死了一样。你放心,我老牛去了一定将那群小妖治理的服服帖帖的,等救妖斗的时候咱就把这些大妖小妖都拉去,大的出力,小的撑场面,如何?哈哈!” 江长安笑了笑,他确实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尽管他已经有了吞字金贴,可是吞舍续命的事却毫无头绪,就算领悟也不见得能够寻到真正的上古九大妖兽的魂灵,希望依旧十分渺茫。 江清牛直接下了山,没有再和任何人说任何话。 “好雪!好景!”薛飞还是那副摇头晃脑的夫子形象,恨不得当场赋诗一首。比较之下林太羽安静得很。 江长安单刀直入,掏出云芊芊不辞劳苦送来的两封信函,道:“我曾许诺二位的,都在这两封信函中。” “天师府!”薛飞惊讶道,那信封上面的仙鹤图可是再明显不过。 林太羽问道:“江兄让我俩进入天师府?就算如此仅有两年的时间,这也……” 天师府人才济济,待了两年依旧是废物的比比皆是,只不过是高贵一点的废物,仅有两年时间就想拿下嬴州绝对是天方夜谭。 薛飞笑道:“太羽哥,江兄给的可不是普通的信函。” 林太羽疑惑地打开信封细细看了一遍,惊道:“后院弟子!这……” 自古只听说过学府弟子分有内院外院之分,哪里会有后院?!林太羽百思不得其解。 薛飞摇头解释:“天师府后院住的可都是已经决定安心养老的各代元老,那里面住的可都是些老妖怪,这也是外界人士忌惮天师府的主要所在。相传纵横宗师江彦道,棋圣南宫都在其中。” 说道纵横宗师时薛飞眼中闪过炽热神色,纵横之道! 能说出“谁言文人无杀人之力?吐章飞沫,皆是利刃!”这等话的人,是薛飞的想要达到的高度。 江长安接道:“外界只知有这两人,实则是四圣九宗,能够进入后院的弟子可都是老人。” “那看来有些麻烦。”薛飞道。话锋骤然一转,惊慌道:“你想要天师府!” 林太羽也大吃一惊,开始的时候薛飞只是一度认为江长安真正想要的是嬴州,没想到江长安的胃口竟然这样大。 “不。”江长安摇头笑道:“天师府被江笑儒牢牢攥在手里,我要的,只是一个小天师府,你们明白吗?” 第一百零八章 说你喜欢男人 “小天师府!” 两人忽然感觉心中一团火焰在跃跃欲试,一股打破常规伦理的兴奋感萦绕两人脑中。 江长安没有再多说,薛飞与林太羽刚离开,江长安兀自说道:“听了这么久了,不肯走就出来。” 顾天鹤缓步走出,还是一脸云淡风轻。“万妖窟,天师府,你这盘棋下的不可谓不大!” 江长安皱眉:“只有活着,才能称是棋。” 江长安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建立在自己刺杀失败,还有机会活下来的情况所铺的后路。 “没想到当年败给了你九次,今天又输了。” 江长安与顾天鹤确实在江州时就相识,两个人以棋结友,自然那时两个人的棋艺还比不得臭棋篓子,却是难得碰上一个同龄说得上话的人,三天时间两人于街头断桩共下九局,没过多久后江凌风死讯传至江州,就连江长安离去时,两个人不知对方名字。 一个爱悔棋,一个爱逼得人悔棋,倒是惺惺相惜。 稚时九局,少年狂纵。 江长安笑道:“你还记得?” 顾天鹤苦笑:“怎么能不记得,虽然已经快有四年之久,但每一次把满身家当输给你可是记忆铭心。不过总算老天有眼,没想到竟能够在君雅楼相遇。” 江长安活动了下筋骨,问道:“你认出了我,所以才甘愿吃大亏用三颗补星石换我的并不纯净的上古淬体液?” 顾天鹤摇头,道:“这补星石本就是你江家的,只不过我恰好捡到暂为保管而已。世人皆知补星石天下只有九颗,而江州独拥三颗,我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为何当初令尊将如此至宝随手丢弃?” 江长安笑了,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一丝温馨,“因为,我娘觉得那石头太难看。” 额—— 这是什么理由?! 顾天鹤也不去问,岔开话题,“我有一个问题从刚才一直想问你,你到底让苏二小姐与林妙儿说了什么?放在平常苏二小姐绝不可能在十招之内就完胜林妙儿。” 林妙儿是顾天鹤一手所教,林妙儿的实力有几斤几两他可是清清楚楚,两个小丫头都是灵海境初阶,可苏尚萱是近来才突破,按理说林妙儿应是更熟练一些,可这结果实在是差强人意。 只有可能是苏尚萱最后对其说的一句话,真正令其分心。 江长安突然露出无赖的笑容,顾天鹤心中咯噔一下,脊背瞬间一股凉气升腾。 “想知道?” 顾天鹤本能的点了一下头,却又快速地摇头。最后还是舍了一身钱财哭丧着脸递了过去。 “你别不满意,就当是这局的赌资。”江长安笑道,“其实很简单,我告诉了她,林妙儿对你有意思。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顾天鹤笑着摆手道:“绝无可能,那套子虚乌有的说辞对林妙儿并无用。” “我可不是用的这套说辞,我只是弄了点纯度更高的迷灵散找机会撒在了她身上,她整日以此为香料顶多会有察觉却不足有疑心。” “那也不可能,林妙儿的心理承担能力可不是苏二小姐可比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句话?” “嗨,其实也没别的。”江长安附耳小声道:“就说了你喜欢男的,仅此而已。” 顾天鹤双眼猛地瞪成两盏灯笼,“江长安。” “嗯?” “你大爷!” “……” 送走了要嚷嚷着杀人这位,苏尚君望着江长安,秀美微蹙,道:“迷灵散女人用其为香料不为过,可你是哪得来的?据我所知这药应该是登徒浪子所有?” “对了,在墓中我找到了这个东西。”江长安甩出尸魔妖果,成功的转移了苏尚君的注意。 “这是……尸魔妖果!”苏尚君不敢相信,更不明白江长安的意思。 “人族使用虽会有反噬,但也有化去这妖力的丹方,只是药效会大打折扣,但总比烂在我这个废体质里强得多,况且当日你受了重伤,苏大宗主,你吃!”江长安决绝地递了过去。 苏尚君神情一怔,微微一笑问道:“你傻呀,这么重要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要知道在君雅楼那种地方这东西能够卖出天价呦!” “我知道啊,但是苏大宗主却是天价难买啊!”江长安也笑了起来。 苏尚君脸上依旧平静,却心神轻颤,在江长安看来也许这是无意调侃,但她却心潮腾涌,就像平如镜的湖泊泛起了层层的微波,半晌,心中感动喜悦。 “无赖!”苏大宗主低声说了句。 谁知江长安又说道:“不过要在这天价上加个什么美人计,那就不一定了,哈哈……咦,苏大宗主你怎么了,脸色变得这么不好啊?” 苏尚君紧咬着银牙,手中紫色灵息悬在半空:“江长安——” 江长安嗅到一丝不妙,急忙解释道:“我说的是这个价卖妖果,不是说你值这个价!” “那你是说本宗主不值这个价了?”苏尚君黑着脸问道。 “值!绝对值!” 完了!彻底完了! 话刚脱口而出江长安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苏尚君阴笑道:“很好……” “啊……”接下来就是阵阵杀猪般的惨叫。惊起数群山顶飞鸟。 …… “你,你真的要走了?”平静下来之后的苏尚君问道。 江长安依旧负手而立,背对着苏尚君:“嗯,早晚的事。” “还回来吗?”苏尚君连忙问道。或者说,还回得来吗? 她清楚地知道江长安的计划,入皇宫,杀夏己,天下之人能力强者不在少数,可有几人有这般魄力! 还有朝圣之约,那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必杀之局! 虽说今有天师府的人来,可苏尚君知道,只要江长安想走,就连天师府,甚至整个江家也绝对阻拦不住。 这一去无论成败,恐怕都再难活着回来,况且,他只剩下十几个月的时间。 苏尚君没办法劝他,每个人都有道,这就是江长安要走的道,纵死不悔! 江长安沉默了许久,还是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局棋,能不能活。 “苏二小姐呢?”江长安问道。 苏尚君长叹了口气:“她把自己锁在紫霞阁书房里,一句话也不说,谁也不肯见。” “临别相见不如不见,她总要学会经历这些。”江长安道。 苏尚君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坚定说道:“她喜欢你。”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有些事要比苏尚萱看的透彻得多。 “我知道。”江长安轻声道。可是他就算天资如何聪颖,地位如何显赫,只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 忽然他转过身,一脸认真:“你呢?” “啊?”苏尚君一愣,对江长安的突然发问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未见过江长安露出这种神情,认真,执着,渴望,与先前的无赖简直天壤之别。 什么是喜欢?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苏尚君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有他在,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面对刘雄是如此,在甲子城时是如此,面对老疯子时,废墟大妖时亦是如此。 苏尚君怔住,吞吞吐吐片刻刚要说出口,江长安苦笑重新站直了身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你这个问题。只觉得有些熟悉,像是曾经有一个人这样问过我,我却丝毫想不起来,呵呵。” 江长安又回头看了看天边,本应该被紫霞占据的西方布满了风雪,而在那个方向有一座七层的藏书阁,一个老人执着一个空酒坛,执着鱼竿,独钓迎雪。 江长安拍了拍肩上落雪,走下山峰,留下一串证明其来过的脚印,以及一个怔怔出神的女子。 第一百零九章 景和三十年 一身水袖蓝衣的云芊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苏尚君收回失落的心神拱手道:“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多谢前次姑娘所教得方法,这才保住了青莲宗千年的根基。” 苏尚君不敢小觑眼前女子,回想起当日刘雄突然莫名死去,青莲宗一时人言啧啧,千年基业险些毁于一旦,就是眼前这位姑娘突然出现愿意出手相助,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得到了几大学院院主的相助,又将各个挑事的人逐个击破,这才稳住了场面。所以这位云芊芊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她的恩人。 云芊芊摇头摆手:“苏宗主这么聪明,难道真的想不出来吗?教给你的那些平定内乱的方法是别人让我转告给你的,我哪有那个本事与力量,我不过是转交了几份书信,说实话,我也不清楚那信中写的是什么,不过既然能够让几个先生与长老满意,想必代价必定不小。” 苏尚君微微思考,脸上变得不可思议,一字一顿道:“是江长安?” 云芊芊摆弄掉衣服上落雪,道:“我问他为什么要帮你,要帮你的青莲宗……” “他……怎么说?”苏尚君想知道。 “他说因为你相信他。” 苏尚君嘴角微微一笑,不似灿烂烈日,却如冬日暖阳,天空的雪花都被这个笑融化,未粘她喜形于色的脸颊分毫。 苏尚君信他,不论是甲子城还是演武场上,或是废墟之中,一如既往。他也知道她信他,这便是无憾。 “说破大天去,你整个青莲宗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你听清楚,是欠江长安!不是欠江家!” 云芊芊目视远方,道:“起初我真的想不明白,江长安怎么会对你感兴趣,就算是苏尚萱那个不更人事小丫头也比你顺眼,可是后来我才明白。” “明白什么?” 云芊芊笑了,道:“他不过是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了而已,真是可笑,就像刚才他问得那个问题,到底是不是在问你他自己都分不清。那是因为他记不起曾经有一个人这样问过他,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那个这样问他的人是谁?”苏尚君突然涌现出一股从未如此强烈的求知欲望。 “你没有必要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答应过江家,这件事不会讲于任何人,和你说这么多,已实属破例。” 云芊芊远远望着江长安的背影:“一魂一魄,天残之躯,这种病发作会让他忘记一些东西。江凌风死后,他大病了一场,忘了几个人,不过一些人一些事忘了也好。苏宗主,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江长安身上背负的东西注定他不会喜欢任何人。你其实与慕容晴一样,注定可悲,哪怕这种可悲,你根本不愿承认。” 苏尚君脸色一滞,怔在原地,忽然之间像是丢了魂魄。 云芊芊心中苦笑,对江笑儒来说,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与此同时,正殿紫霞阁上,苏尚萱紧闭房门,发呆地站在窗前。 “狐姐姐,为什么?他为什么非要离开?难道就这样待在青莲宗不好吗?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不知道是如何尊贵,可……可他明明可以选择的,为什么?” 九尾妖狐轻抚着她的头顶,温声道:“不是他要走,可能他也想这样一直过下去,可是有些人,有些事逼着他要去做,你还小,以后慢慢就会明白了。” “狐姐姐,那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九尾妖狐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两人关系情同姐妹,苏尚萱自然察觉到了对方异样。“狐姐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 九尾妖狐执拗不过,道:“我们妖狐一族多年来能于人世生存,得益于我们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个人的魂魄,善恶。” “这个我知道啊,怎么了?” “可自从第一次与那个男人对抗的时候,我却看到他,只有一魂一魄!” “一魂一魄!”苏尚萱震惊道,怎么会有人一魂一魄还能活着?这说不通。 九尾妖狐解释安慰道,“江家世代御灵,兴许是有秘法也说不定,尚萱你就不用太过担心。” 话未说完就见苏尚萱眼眶通红,挤满了泪水,泫然欲泣,看向演武场的方向道:“可大坏蛋教过我秘法不过是回光返照,活不了多久的……” 苏尚萱总算明白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眼中全是无奈与低沉。 “大坏蛋他,走了就回不来了——” …… 江长安走到半山腰,人神官洛莺歌撑着一柄红色的油纸伞,却多是挡在夏乐菱上方,她自己的右肩积了厚厚一层,显然已经是等候了多时。 江长安视若无睹就要离去,夏乐菱脸上几分怒色,她一个娇贵的金枝玉叶哪里战过这么久的时间,大喊道:“江长安!你个大骗子!” 江长安依旧不理睬走向天师府早已准备好的辇车,夏乐菱终于苦着脸,道:“江长安,我知道我九哥做的事有愧江家,可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也总该过去了。” 江长安停下脚步,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阴冷,“夏乐菱,皇室退婚的事我没有追究,江家也没有追究,我只问你一句,倘若有天我杀了你的父亲你待如何?” 夏乐菱愣了:“这不一……” “有什么不一样,景皇是你在京州最亲近的人,同样,江凌风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江家之人虽与你有婚约,但自那天起,就已经是决裂之势!”江长安说头也不回的走向演武场。 “什么叫你江家之人与我有婚约?明明就是你!江长安你个大骗子!”夏乐菱嘶声力竭吼道,出神之际见江长安即将走远,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急的向前跑了几步,喊道:“我九哥已经知道你的行踪了,是他告诉我的,你,你当心——” 江长安面沉如水,“夏己!皇室!天若赐我大难一场,又何妨!” 洛莺歌追了上去重新将伞打在了她头顶。 风呼啸的更紧了。 夏乐菱缩了缩肩膀:“洛姐姐,菱儿好冷,这雪好大。” 洛莺歌心有不忍得帮其掸去青丝上的白雪,“公主殿下别担心,雪总会化的,只要等到明日朝阳出来就够了。” “等的到吗?他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托王公公送去的金簪他没有收到吗?退婚的事他应该明白的——” “等得到的。”洛莺歌道,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向景皇交代江长安就是金色神纹一事。 江家又多一个可能成为章云芝那等人物的人,这对于早就将江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夏周国来说,就是一个噩耗。 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当年景皇不惜群臣阻拦撤回婚事圣旨的江家四公子,本以为是块石头,谁知内藏美玉,时隔三年这无疑是当着天下的面狠狠地抽了皇室一耳光! 洛莺歌苦笑,京州的这个冬天怕是难熬了。 下了山峰,就见整个青莲峰的弟子都围在演武场,人数从未像今天这样齐全。 青鸟与白鸢两大圣姬领着一群手下站在远处观望,青鸟眼中好奇的颜色越发浓重,这个教习加起来时间总共都不过两个月时间的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相送。 弟子队伍最前的是十多个身穿白衣的黄字号书院弟子,以江忘,白穹,胡胖子为首。 一群人连忙迎了上去,“先生,能不能不要走。” “先生,我们舍不得你。” “是啊,先生,别走……” 江长安负手站定笑了笑,从前到后慢慢扫视,缓缓说道:“江忘、白穹、胡胖子、任旭、王瑾玲……” 江长安一个一个喊出白衣书院各个弟子的名字,其中还包括一些其他书院的个相识的弟子。 “先生!”有的弟子直接感动的眼眶通红。 可能在别人眼中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可笑的事,但对他们来说,一个先生能够记住自己的名字一眼就可以道出给予肯定,是一位弟子最满足的事。 江长安含着笑意说道:“各位有的是我今天刚认识的,有的是我的弟子,不过话说回来做这个先生好像没有做些什么成就,这也是我身为一个先生,身为人师最抱有歉意的事。倒有些印证那句站着茅坑不拉屎的意思,呵呵。” “呵呵……”一些别院弟子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江先生不仅实力强大,也是打趣之人,这粗鄙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有些风趣幽默。 “先生你别这样说,修建好黄字书院,还有请宗主做我们的灵术先生,以及教了我们何为炼丹之道,何为做人之道……”一个女弟子哽咽道。 “就是,先生做得已经够多了。” “是啊。” 人群又一次哄说起来,江长安摇了摇头,场面一时又安静了下来:“不够,远远不够。今日青莲宗胜过云水阁,我知道你们高兴,全场高呼,我也很高兴。可是……” 一位弟子问道:“先生,我不明白,难道庆贺胜利也有错吗?我们好不容易才胜一次。” 江长安笑道:“没错,这件事没错,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会如此高兴?就是因为你们才胜了一次,才觉得胜过水云阁是件很光荣的事,是件超乎意料不可思议的事。” “我说今天那群趾高气昂的云水阁弟子怎么用一副看乡巴佬的眼光看我……”胡胖子下意识说道,又赶紧闭上了嘴。 江长安道:“胡胖子说的没错,在他们眼中,当时疯狂庆贺高呼的你们都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修士,你们可是东道主而他们是挑战者甚至可以说是挑衅者。再看前两年,我听闻云水阁胜了青莲宗之后虽然得意,却无今天之景,他们已经将能够打败青莲宗视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随便。我知道输不全怪你们,但从胜的表现来说,我们还是输了。” 四院弟子都不约而同的羞愧地低下了头,这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甚至有几位先生也惭愧的低下了头。 胡胖子揉了揉眼眶,“那先生你还回来吗?你还愿意教我们吗?” 江长安顿了顿,笑道:“回来!一定!不过我希望下一次,不,我希望明年云水阁再来时,你们每一个人能够将赢过他们当做一件小事,一件还不足你放个屁大的小事!我希望每个人都能被整个夏周国整个盛古大陆所熟知!我希望你们都能成为这天上最亮的明星!我希望,你们能够做的更好!这不是苛刻的要求,而是在场每一位先生真心真意的请求,这,才是我来青莲宗想要做到的。” 众位弟子情绪高亢,一双眼眸憧憬又燃起烈火斗志。场面却极为安静。 江长安咧了下嘴,转身走向辇车。 突然,在经历过几个呼吸的寂静后所有弟子齐刷刷的弯下了腰身鞠一躬,声音依旧整齐划一: “先生——” 几个弟子女弟子已经哭出了声,而一些男弟子极力得抿着嘴咬舌不露出丑态。 这一刻,不分哪个书院,白雪都给了他们一件新的白衣,一尘不染。 江长安没有上辇车,而是迎风而行,一众天师府紧紧随行,江长安突然发现身上的衣服前所未有的好看,又咧嘴笑着抹去眼角不知是雪粒还是水珠的辣眼东西,狠狠吐了口唾沫:“娘的,这风真他娘大!” 青鸟在一旁听得双拳紧握,他总算有些明白了,就连身旁一贯惜字如金的白鸢,竟也破天荒的开口道:“这家伙,不错!” 这时一个俏丽人影疯了似的从紫霞阁中冲出,见不着那个大坏蛋的身影,又急急地跑向阁楼顶层,再跳上楼顶瓦砾积雪之上才满足,呆呆的看着那个迎着风长发飞扬意气风发的男子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大坏蛋,上一次在妖兽山脉,我说天上洒下的如果不是月光而是雪花该有多好,你问为什么,那是因为……是因为……如果我们能一起站着静待青丝蘸雪,而这就算是和你一起白了头,那该多美?” 女孩儿笑了,尽管带泪,谁又在乎呢? “大坏蛋!” 景和三十年,这一年,江长安十九岁,冒雪下青莲,迎风而行—— 第一百一十章 中计了 青莲宗储药室,欧阳昊没有闲暇去管什么先生去留的事情,仿佛就算是天塌下来,只要不砸到这一方储药室,就和他没有半点关联。 如往常一样,料理完盆中的药植,欧阳昊捡起角落里一个生满绿锈的铜锹,步履蹒跚地走到屋后的林子。 面对着十几个坟土包,扫去积雪,再一个接一个的给他们锄草添土,这样的事他已经做了很多年。 欧阳昊又想起那个叫做江长安的小子第一次来时,给的一种有枯木逢春神效的药粉,只可惜用在了那碗药种上,倘若还有那药粉,这坟前的几株药材也有救,就好喽…… 老人蹲下身子,正要给几个兄弟讲些最近发生的新鲜事,青莲宗如何如何大胜云水阁,如何如何在甲子城中震惊四座。 可他刚抬起头,发现那几株生长在老友旁本已腐烂不堪,风吹立断的药材突然褪去了腐朽的外壳,一抹绿色的新芽从雪中快速生出,长到寸高即止,与当初那碗药种的情况一模一样! 看着树林茂密,风吹的沙沙响动,落下的积雪遮去了有人来过的踪迹。 欧阳昊站起身,那个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勾起连排皱褶,露出几颗大黄牙。 大雪纷飞中佝偻的身形出奇地挺拔,这个年迈的老人仿佛在这一刻,年轻了数十岁。 正西方藏书阁,七楼钓鱼台上。 在文案上搁置有一卦阴阳卦象,都知卜天算命之事泄露天机乃是泄露天机,折寿之举,可看局上势劲宏达,隐约透露血光,细看竟是倾尽所剩寿命卜的绝卦。 再看卦象虽然形势极为凶险,却有险象环生之兆。 宋道龄一头乌发尽化作瑞雪,昔日如玉似婴的肌肤如今沟渠纵横,峭拔挺直的身形也转为佝偻龙钟之态。休要说真元灵气,如今的他怕是比寻常凡人还要体弱一些。惟有那从容不迫、淡泊如恒的气度亘古未变。 “臭小子,别忘了老头子两大车的五毒酿。” 老人找了个舒服姿势侧卧台上,黝黑布满褶子的脸面对风雪十分生动,眯着眼轻轻哼说: “玉石尤蒙昧,怎堪小晦多,终无咎,笑呵呵。” “变数,哈哈……” 说罢,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执杆的手臂无力垂下,掉落的竹竿惊跳一尾锦鲤。 老人迟暮,只让锦鲤知。 …… 天变得有些昏暗。 青莲宗东南方数百里,是一片风沙之地,如今又碰上风雪,别提多恶劣。 遥遥可以望见一根高杆,杆头挂着一面招客旗,旗子边角已经破烂不堪。 旗上绣着四个锦绣大字:“来客酒馆!” 今日的来客酒馆可是热闹无比,一个方寸之地挤满了人,大多是男人,虽都点了几碟小菜但那一双眼睛都盯着客栈一个靠窗位置的客人,那位客人一身纯净白衣,气质出尘,似是超脱红尘的天外仙子。 可惜这位女客人薄纱遮面,只露出一双黑色眼眸,仿佛那深不见底的一池秋水,却清澈的令人心惊,似不染人间烟火杂尘般纯粹,各种淡漠写的清清楚楚。 这位客人的淡漠像看透了人间沧桑超脱世外,仿佛眼前这一切在她眼中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浮世喧嚣罢了。 她对周围一切毫不在意,蹙着眉,隔窗望着西北方向,那是青莲宗的方向。 周围一些稍有些道行修士本想上去搭讪一番,却见美人桌上放有一把长约三尺二的白色长剑,无有任何宝珠镶嵌,有的只是鞘上刻写一些奇异的妖文符字,个中玄奥实在惊人。 几个人认出那剑必非凡物,都再等着其他人先动手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如此一来倒没有谁敢先跳出来。 粗狂的酒馆掌柜将一瓶名为“谪仙”的毒药倒于酒坛之中,端了过去斟了一碗,又兑了几坛送了其他人。 谪仙,顾名思义总是神仙喝了也是支撑不住,只能任人摆布,这黑店掌柜显然是看上了对方的美色与财物。 一群人看的正口干舌燥见着美酒立马喝下,只有这位白衣女子呆呆看着窗外。 终于,在掌柜万般无奈急躁之下,女子终于端起了酒,掌柜欣喜之时,突然一道白色身影自西北方飞驰了进来—— 周围已是见怪不怪,这一天这样的事已经不下三次,来人走到女子面前恭敬道:“两位圣姬送来消息,江四公子已经被天师府的人带走,现在已经下了青莲宗,赶往了正北方,应该是回江州。” 女子这次并未像前几次一样挥手示意其离去,而是开口说出了这一天的第一句话:“他们带不走他!” 声音空灵,犹自如九天之外传来天籁,直击心魂。 来禀报的弟子激动无可附加,只因她有幸听到这个人亲口说话。 女子站起身走出酒馆,直往西北方而去。 一群人哪舍得让其溜走,也顾不得黄雀在后的道理一拥而上。 “嗤……” 一群人忽然惊恐地发现身体丝毫动弹不得,众人再低头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慢慢的散成了粒粒白雪冰粒,除却白衣女子与这位弟子酒馆中的一切,不论死物或活物都开始变成雪人雪物,竟连只声片语的惨叫都喊不出来。 顷刻间,整座酒馆已经添做了满地白雪上新的一捧,夷为平地。 …… 天师府冒雪行进了约摸三十里,江长安也早早进入了辇车,值得一提的是顾天鹤一直骑行朝风吼相送,途中两人却一句不说,相当奇怪。 白眉长老心中虽有疑惑却是不好明说,忽然白眉长老察觉到辇车内的气息越来越弱,终于下令歇息。 白眉长老走了过来,对着辇车拱手:“公子,如今大雪封山,路不好走,您认为是继续赶路,还是今晚暂行歇息等明日雪势小一些再继续前行呢?” 这就是一句简单的试探,不论江长安做什么选择,今天都要马不停蹄的往江州赶去,他的目的只是试探这位让人头疼的江小公子可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这轿子里。 辇车内无人应声,白眉长老一把扯开垂帘,只见江长安还坐在车内,只不过整个身子已经慢慢变成了透明。 “不好,中计了!” 白眉长老急道,眼见辇车内只剩了一件衣物,顾天鹤也吃了一惊,道:“分身?,而且能瞒过白眉长老的分身。呵呵,也不知他是从哪学的。怪不得这家伙让我一路上独自讲些奇奇怪怪的事,合着是装作交谈的假象用我来消除他们的疑心,真猾头的很啊,不过可惜了,追你的可是一位凌驾于泉眼境之上的人!” 白眉急恼之下瞪大了双眼,腾空而起飞到半空,一道绿色灵识似是荡开的涟漪朝着方圆百里散去,夜色直接黑白颠倒变得通明,神光夺目。 顾天鹤惊道:“高阶搜寻法!” 夜空中光彩璀璨,无数弟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盛景,难免愣了愣,心潮澎湃。 终于,眨眼的时间白眉已经发现三道同样江长安衣饰之人分别朝着三个不同方向跑去,更奇怪的是以白眉的实力竟然难以分辨出三个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兵分三路,无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都要将四公子带回来,你们都去,快!”白眉急道。 眼前他面临的不单单是一个江家四公子这么简单,那还是一个拥有金色神纹的神苗!就算是江家之人,消息泄露出去也难免招来不少世家觊觎,甚至是有心将神苗扼杀在萌芽之中! “是!” 所有弟子分作三道快速追去,严不逊和任游也结伴同去,只有顾天鹤留在原地。 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将三个“江长安”尽相擒获。 待看到三人,白眉傻了,顾天鹤也傻了,竟是演武场上出现的慕容晴,祁东阳和庞猛三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嘲讽脸色。 体型壮硕的庞猛摇着折扇:“我说老祁,安哥让咱们三个做的事就这么简单?” 祁东阳嘿嘿小笑道:“安哥可说了,做完这件事就算他欠咱们一人一个人情,乖乖,江家四公子的人情,啧啧……” 慕容晴依旧是淡漠的样子,全部的心思都随着江长安悄悄遁去,心中默念:“只愿你一切都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刚出虎穴又掉狼窝 翻开慕容晴三人手掌,掌心中都执着一道黄色纸符,上边用朱红描画出一道字符。 “江家的避祸咒!”顾天鹤一眼认出是江家独有的符咒,正是这东西隔断了白眉长老的灵识搜查。 白眉稍微思索迅速反应过来,突然说道,“清点所有弟子!” 顾天鹤恍然醒悟道:“障眼法!” 先用分身吸引注意,再用障眼法将注意力再次吸引过去,趁着诸位弟子搜寻时的慌乱借机离去,想必江长安先前一直是扮作普通弟子隐藏在这众弟子之中,只等着白眉长老发现慕容晴三人,随着三支小队中任意一支离开。 三支小队,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没有人知道江长安选的是哪一个。 “此局,可堪大国手!”顾天鹤想明白一切,语气中却有一丝垂丧,他忽然发现自己与江长安之间的距离,早已不再是五年前那一张二尺棋盘。 “禀长老,少了一位外院弟子。” “禀长老,在青莲宗脚下……发现了这位弟子被打昏在地。” 白眉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可是天师亲自下达并且反复强调的命令,若是有了这样的差错,那该如何交代! 忽然又有弟子禀报:“禀长老,严先生方才出去寻找至今未回,同行的还有弟子任游。” “严不逊?!” 白眉长老惊疑不定,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 百里之外,江长安矫健的身影不停在茂密丛林中快速翻越,所过之处留下一串浅到几乎不得见的脚印,就连擦肩的飞鸟都未曾惊动。 可江长安却没有逃掉追击的喜悦,他清楚感知到身后两个灵力不低的家伙正在朝自己快速追来。 其中一位只有灵海境中期的实力倒是好说,可另一个已经是泉眼境中期,一只脚踏入了泉眼境后期,远在万象境之上,绝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他的速度如是闪电,转眼已经来到了身后。 “江大公子,别再逃了,没有用的。” “严叔,莫要与他多言,我就是吃了这个亏还险些丧了命。” 来的正是严不逊与任游两人,自从白天演武场上的矛盾后,严不逊害怕了,江长安虽然表面未曾说过什么,可那一个眼神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江长安若是得势,恐怕第一个干掉的就是他。 所以严不逊必须先发制人,而任游的目的更简单,就是为了报大墓旁时的数个巴掌的仇。 一记拂尘裂空照头劈来,亿万银丝惶惶如刀,直接大下杀手! 江长安脚下动作,身子左倾跃动,整个身体的协调达到了极致,这才堪堪闪过银丝,却依旧有几根划破衣肩,渗出三道鲜血,却是妖异的紫色。 “有毒!” 江长安心中一紧,果然任游武器啐毒是有缘由! 江长安一边催动身体内灵力封闭住毒药的扩散与侵蚀,一边脚下发力更快的朝着远处跑去,这个时候停下,绝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只有不断地逃命。 可是不论江长安跑的再快,严不逊总能稳稳的跟在身后。 更加糟糕的是江长安发现封锁毒液用的灵力都不过是杯水车薪,江长安渐渐地感觉到两个眼皮仿佛挂了两个千斤坠,脑子如同搅成了一团浆糊,天旋地转,真真的想要合上大睡一觉。 身后两人跟的越来越近,江长安万般无奈之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宽达两丈的沟壑,就像好好的大地突然裂出了一道宽两丈的巨大裂缝,犹如深渊,江长安穷尽目力,却也只能看到其中黑乎乎出的一片,深不见底。 不跳,就一定会死,跳下去,不一定能活。 “看来如今只能赌上一把!不过就算死,老子也不能死的这么窝囊!” 江长安猛地停顿了身子,身后严不逊以为有诈赶忙也停下来,自知多说无益,先杀了江长安要紧,省的夜长梦多。 拂尘再次甩动却不似之前杀招,而是异常精美的洒下了一片银花瓣,每一片都充斥着毁灭的气息,甚至都能清晰闻到腐坏发臭的气味。 严不逊随着银花一齐向江长安奔去,就连任游也想凑回热闹,掏出长剑鼓捣出浑身解数刺向江长安。 “江长安,你不厉害吗,这次非要让你死!” 江长安催动体内那一个个剪影功法,大妖经唤出丹田中金色神纹,一掌挥去,竟有风雷鸣动,排山倒海之势。 万法一瞬! 严不逊脸色大变,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金色人影,人影并非静止不动,而是不停舞动,一瞬间已经千招万式,最后大繁化简,只剩一招,天地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以及磅礴的妖力。 “不好!” 严不逊眼眶陡然间睁得极大,眼瞳骤缩,吓得大喝出声,身边的翩翩银花瞬间化作了粉尘散去,严不逊的拂尘银丝瞬间就像打了数个绳结,变成了一团乱麻,而任游的铁剑更甚直接被扭曲成了麻花状,啪地碎裂断开。 任游喉咙一甜,就要吐出,谁知那一掌威势竟直逼风卷残云,后劲未歇。 严不逊心下大惊,他本来就没有将江长安当成一回事,所以也没有任何的防御招式,随即直接一把捞住任游的后襟挡在身前。 任游大惊失色,胡乱挥舞,“啊——” 可那金光所及之处寸草不生,眨眼绞成了血肉碎片,砰的一声炸裂成一团血雾。 此景此景竟与任游杀掉林雅儿时如出一辙,正应了那句生死因果报应不爽。 “这是什么功法?!竟有如此威力,不论如何也要得到它!”严不逊改变了杀掉江长安的想法,现在他要得到的不仅仅是他的一条命那么单纯。 “江公子,我忽然改变了主意,只要你肯交出这套功法,我就饶你一名,如何?”严不逊自然没有放虎归山的打算,只是为自己的行动争抢到一点时间。 可江长安却毫不犹豫的冲向了无尽深渊裂缝。 严不逊急忙冲去却还是晚了一步,江长安像是一颗掉落山崖的青石,倏忽坠落。 严不逊站在崖边,气的直跺脚,“蠢货!”这次他死了一个弟子不说,而且江长安那一套功法他没有得到,最关键的是不知江长安的生死如何,此事若是传到天师那里,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话说回来,这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裂缝可蹊跷得很,曾有数十位修士进入探寻,可都是又去无回,江长安,我就不信你一个小小的万象初期修士能够活着出来,呵呵。”严不逊笑道。 又原地驻足了片刻,想好了如何向白眉长老禀报后,严不逊这才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一道神虹翩然而至,正是来客酒馆中的白衣蒙着面纱的女子。 女子望了望深渊裂缝,双目穷极竟也未能看个二三门道。 这时天边又有两道神虹飞来,是从青莲宗辗转而来的青鸟白鸢两位圣姬。 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出,齐声行礼:“女帝!” 女帝!一个扎眼惊耳的称呼,掌管九荒之一,古圣地第一人,盛古神洲天榜排得前十,多个光环冠于一身。 白鸢素爱直言不讳,问道:“属下不明白,为何女帝要亲临嬴州,此等小事交于我与青鸟已经是绰绰有余,何必惊动女帝清修?”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探第二重秘境 女帝没有回答,像是充耳不闻,双眼望着深渊尽处。 喜欢静静的看着一处发呆,这是她的一个习惯爱好。 白鸢掏出流云图,倾尽全身灵力注入其中,江长安和严不逊打斗的场面跃然纸上。 直到江长安掉落深渊,黄卷才归于平静。 女帝望了深渊一眼,却像是受到了强大的阻碍,无法看到深渊中的情势如何。 白鸢惊讶道:“传闻这个深渊曾是几千年前一位大能所为,就是不知地下有什么东西?有传闻一旦踏足深渊,就算是大能强者灵力也会受到极大限制,甚至泉眼境强者连御虹飞行的能力都暂时失去,所以很多人跳入这不知究竟多深的深渊,大多摔死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以您的力量,竟然都无法看透这地底事物。” 白鸢说道:“属下听说进入这深渊之人可是没有活着出来的,无人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也被称为死人渊。” 见女帝脸色不悦,白鸢赶紧识趣地闭上嘴。 再三搜查了一番,确定没寻到什么,几个人这才又驾神虹离去。 江长安醒来时直感觉整个身体的骨头都节节断裂,动弹不得。 周围一片黑暗,江长安放出灵识,这才发现自己不是掉落在这道深渊的底部,而是被拦腰一处横出来的巨大石板救了下来,不远处竟然还有一汪清泉。 低头望去,穷尽目力竟是望不尽的黑暗,真正的万丈深渊! 想想也是,若真是掉在了地底真正深渊处,恐怕自己已经摔成了一滩血水。毕竟自己还只是万象境初阶,无法像泉眼境强者那般驾驭神虹凭空而行。 “叫花哥哥终于醒了!”若若满脸喜悦,小丫头晃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双手紧紧捧着一捧泉水,到了江长安身边的时候已经只剩为数不多的几滴。不过她也乐此不疲地来回跑了数十趟,江长安终于恢复了些气力。 “若不是在先前有这上古淬体液和不断撞击山石来反复锤炼这幅身躯,就算这掉下来的高度远远不及这深渊,这个时候估计也已经凉了。”江长安庆幸道。 “也不知道这什么鬼地方?”江长安自言自语道。 谁知小丫头摸了摸脑袋,轻轻说道:“叫花哥哥,这里是死人渊。” “死人渊?若若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是嬴州人?” 一连串的问题听得小丫头直摇头,“若若不知道,若若什么都不知道,若若叫它死人渊,它就是死人渊。” 江长安也不强逼,叹了口气,“真是个笨丫头。” 若若笑得更开心。 休息了大半个时辰,江长安身上的断骨已经多数愈合,不得不再次惊叹龙纹鼎炉粉的神效。 江长安提气丹田,灵力却细弱轻微。 “这地方竟能压制灵力!” 江长安心中紧张,能在这么巨大的地方下有禁锢,那需要多高的实力? 江长安不敢继续再想,抬头环顾,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如此一来,上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完好无损的下来,就算是泉眼境能够御空飞行,但进入到这有禁锢的地方也是徒然,相当于灵力尽废,和常人无异。 从万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是肉身再强劲恐怕当场也得拍成一块肉饼。 这样一想自己算是走了狗屎运,被这块石头救了下来。 这个环境是绝境,也是绝佳的修炼场所,不用担心任何人来打扰,看小若若一个人在这小块地方也走不远,江长安吩咐了两句,转身钻入神府之中。 自从上一次从甲子城回来之后就被苏尚萱生拉硬拽去了君雅楼,接着醒兵台事故,又来了个叫楚梅风的搅屎棍,而后“帝墓”风波和小岁典。一连串的事情让江长安忙的喘不过气来,现在终于可以在这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好好探知第二重秘境。 神府中第一重秘境山峰上的吞月蛟没有再像以往那样猖狂,自从那个石洞出现之后就安静地出奇,像是其中蕴含着什么令它恐惧的东西。 江长安立在洞口,心中既忐忑又有一点点的恐惧。 第一重秘境,他获得的是龙纹鼎这种炼丹之物,炼丹来说虽说有无限裨益,但终究不是法器,不知山洞中的是什么? 江长安轻轻的放出一道灵识,试探性的朝着洞内游荡而去。 为了触动了洞中的恐怖之物,江长安一道灵识分为万千细如蛛丝的灵息,细如微尘,附着于山风之上,尘埃之上,慢慢地伸进洞中。 整整两个时辰,江长安额头渗出点点细细的额汗珠,顺着两颊悄然无声地滑落。 神府中一切环境仿佛都静止不动,就连山顶的吞月蛟也配合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灵息伸出有十里远,江长安却没有感知到一丝活物的出现。 “怎么会连一只妖兽都没有?”江长安心里更加忐忑,眼前遇到的场面和第一重秘境无数妖兽截然相反,越安静越是反常,这种情况更像是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江长安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生怕从哪突然钻出一头恐怖的妖兽,虽然灵息受到重创比亲自以身犯险的风险小,但同样也有可能会对丹田造成不可恢复的重击。 终于又前行了二三里,灵息达到了石洞的底端。 眼前灵息所能看到的是一个方圆百米广阔圆滑的山洞,并非像寻常山洞里石壁棱有角地突出来,这个山洞石壁非常圆滑,甚至不像是一个天然所形成的山洞,而是人工凿出来的一片洞天福地。 前方没有任何的途径,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江长安错愕地看着眼前平静得有些离奇的场景。别说妖兽,就连爬虫都没有一只。 奇怪的是本该潮湿的石洞出奇干燥。 吞月蛟惧怕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山洞中一道罡风袭来,犹如刀剑斩出的剑风,将那第一缕灵息击打得粉碎! 江长安心中惊颤,全力组织所有的灵息收回,可为时已晚。 自第一道罡风出现,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不计其数的罡风从这百米广阔的山洞迸射而出,密集如雨。 “不好!”江长安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恐,竭尽全力阻挡,可那罡风像是一道爆开的气流,不停地由内向外吹着飓风,甚至站在洞口,都能感觉到狂如刀子一样划过脸庞,割裂开细微血丝,流出殷殷鲜红。 山顶的诸多妖兽在吞月蛟带领下惴惴不安,仰天嘶吼,顿时千百种惨叫交织在一起,像是整个神府都要被这股飓风毁灭! “这次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江长安暗嗔道! 洞中万千罡风像是发觉了灵息的真正主人真正的窥探者,一齐朝着洞口席卷而去! 一团黑色刀风交织成一张大网黑云一般向江长安笼罩而来,能够清楚地听到黑云中如同兵器刀刃碰撞发出哗啦啦声音。 来势汹汹! 仿佛一阵雷电风暴,一种强烈不安笼罩在心头,倘若冲出来的是妖兽,江长安无所畏惧,毕竟神府中有防止妖兽越界的紫雷天罚,可这冲出来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罡风,如何对付?! 跑! 火烧眉毛,江长安只剩下了跑这一个办法。 江长安面色严峻,身法运用到了极处,可是他的速度哪比得上罡风,眼看无法摆脱,逼不得已之下心中暗骂一声,反身拎出紫金盾,全身灵力一股脑的囫囵注入。 蛋壳形状的紫金屏障直接将江长安全身包裹在其中。 两手交叉抱在胸前,金色神纹凝聚在身前,抱成一个神秘的圆形图案,似飞鸟,似巨兽。 罡风眨眼即至,强劲的力量狠狠撞击在紫金盾上! “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皇冥一气 江长安身子受到这股撞击,流星般向后飞速砸去,直到撞到山谷石壁上才停下,双脚画出了两道笔直的泥痕线。 “咯咯……” 紫金盾终究经受不住这股强力,从中心慢慢龟裂,像是大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砰的一声碎成了数十块碎片。 江长安看的肉痛不已,这紫金盾和寒光剑都是在江州林子中寻来的宝物,沧州三年可谓是立下赫赫战功,寒光剑已经在大墓中和江清牛打斗时被一拳砸成了碎片,如今紫金盾也不堪重负被损毁。 紫金盾也没有白白碎裂,黑色刀风抵消去一大半,换来了短暂的间歇。 金色神纹全力以赴迎头而上! 那一道道的飓风这时才被阻拦住,看起来罡风已被神纹所控制,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文火慢炖。 江长安有信心,只要时间充裕便可以慢慢消磨刀风中的毁灭力量。 正当江长安以为万事大吉之时,那团刀风突然剑走偏锋,放弃了继续袭击他的躯体,而是从双手交叉的缝隙间钻了个空子,直逼丹田而去! 江长安惊愕失色,身上汗毛瞬间根根立起,毛骨悚然。 这刀风竟要摧毁他的丹田! 失去了躯体,人固然会死,但还有成为魂灵的可能,可若是丹田被绞杀,那三魂七魄也会尽相消散,人就像被掏空了脑子,变成了一个肉身完好的傻子。 “当啷啷……” 黑云中的刀风相互碰撞发出的兵器碰撞声更加剧烈,像是极度的兴奋。无时无刻不在挑衅着江长安每一个细胞,煎熬着他的内心。 如今万象境初期的丹田中还是以一片一望无际的林海,郁郁葱葱。 黑风席卷而来,就像台风一般将数十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卷上高天! 神纹金乌从林中尖啸而出,怒不可遏。 黑金相撞,空中炸起黑雾金光! 江长安心魂震动,像是有人在脑海中奋力敲响了一口巨钟,炸裂巨响。不是针对耳膜的响声,而是针对整个丹田心魂本源。 江长安的身子轰地栽倒在地蜷缩抱团,剧烈颤抖。 江长安金色神纹在黑色刀风下显得脆弱不已,不过瞬息被搅的烟消云散。 喉咙中一股气血冲出,喷出一口淤黑脓血。 没有神纹阻挡,刀风畅通无阻,誓要将这万顷绿林完全毁灭才肯罢休! 这是一场灾难,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青铜块守着自己的一小块黑色沼泽领域,只要刀风不涉及,也不会出手。龙纹鼎没有任何攻击力可言,神府镜更不同说。 江长安嘴角泛起苦笑,眼下独木难支,只有等死的份儿。 可就在此时,刀风似是找到了一个特别的目标,朝着江长安丹田中央上空的神府镜席卷而去! “不对,它的目标不是神府镜!”江长安眼瞳骤缩,心中又燃起一丝求生的欲望。 距离神府镜最近的,是一块巴掌的的金贴,薄如蝉翼,尊贵傲然。 “啪啪……” 刀刃撞击达到了一个顶峰,割痛耳膜—— 刀风直冲金贴! 铛铛…… 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似乎胜负局势已经再明朗不过。 突然,金贴表面亮有点点星光,黑云之中如是满天星河—— 轰隆隆! 耳边似是有千军万马呼啸厮杀,江长安紧紧捂着耳朵放声大喊试图摆脱这股压力,但耳朵还是流出两道鲜血。 和在金棺中遇到的古战场不同,这股声音空灵天外,没有诸多人的杀伐戾气,唯有一人,仿佛这天上天下唯有一人对抗苍天的霸道!裁决苍天的不公! 万千罡风再次碰撞出巨响,只是不再是方才的嚣张,是一种对绝对力量的恐惧颤抖,见到王者圣尊时的战栗叩拜! 第一重秘境山峰上的吞月蛟不住哀嚎,他本就是不散魂灵,此刻最惧怕金贴之威,再也不顾什么平日里的神气,身子像是蚯蚓一样拼了命地向地下钻去。 星光逐渐点亮,散发出烁烁金光,所照之处一切黑云烟消云散,罡风还没来及逃脱,就被震碎成一缕黑烟,随风而散。 金贴随即迅速收回,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回过神来江长安和吞月蛟不约而同地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早就被汗浸透,凉风吹来,忍不住的阵阵凉意钻进心里。 江长安惊奇的发现手臂上被这道神秘罡风所伤的伤口残留着淡淡黑气,形同晕开的散墨。 “皇冥一气!” 相传古神盘古开天辟地时,天地间还只是混沌一片,活物无力生长存活,古神便从天河之外引渡出一道皇冥一气,荡尽混沌,驱散瘴毒,这才有了今日光景。 古籍关于皇冥一气的记载甚少,若不是摘星楼中藏书古籍众多,江长安也认不出来刚才险些将自己绞杀的黑气竟是名震洪荒的皇冥一气! “不对,古书所记皇冥一气在数万年前全部消弭,根本不可能再存在,可眼前所见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冥一气。” 要是让世人知道,想必又是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虽是好东西,江长安却高兴不起来,古来诸多大能强者以皇冥一气铸器炼身,他却连触碰一下都是身陷绝境,更不用提当着这神气的面把洞中的至宝取出来。 “能值得皇冥一气守护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看来短暂时间内还是老实一些,等到有什么办法解决掉这罡风才是要紧事。 借助神府镜中充盈无杂的灵力,江长安伤口很快痊愈,确定一切恢复到最佳状态,这才出了神府。 江长安又走到巨石边缘,低头看不到底处,同样抬眼也看不到任何情况,高不成,低不就,真的是处在了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 “叫花哥哥。”小若若高兴地跳到江长安面前,“叫花哥哥快来看,若若找到一条路。” “有路?”江长安赶紧随着若若的脚步走了过去。 “真的有人来过!”江长安激动道。在石壁深处有一条裂缝小道,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裂缝,绝对人为而成。 不过那路的周围已经长出了苔藓,想必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道路,已经是许久没人来过。 江长安摸着石壁穿梭在夹缝之中,步伐放的极慢,一路走过来,这条夹缝中不时有零星鬼火,以及一些白骨残骸。 “这里面绝对不简单!”江长安越走却觉得蹊跷,这条道路不是斜通地面,而是下坡! 江长安双目凝神,深入无尽黑暗,那冥冥之中似是有东西吸引着他的灵识,吸引着他靠近。 江长安恍然醒觉,浑身已经惊了一层冷汗。 “侵蚀魂魄灵识?是幻觉?还是……残存的术法?!” 一道道阴风刮了过来,江长安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封闭地底深处哪来的风?! “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江长安惊异之下运起金光就要向上方石壁打去,可意料中的通道并未出现,而是凭空消失,那块石头也是原封未动。 “果然是禁制!” 江长安心下一沉,脸色凝重无比,又反复试了几次结果都不尽相同。 看来眼下只有顺着通道继续向洞中前行,可是越是前行江长安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恐怖至极。这下面也不见得比上面安全。 “叫花哥哥,怎么了?”小丫头扯着江长安的衣角好奇问道。 江长安深呼口气,蹲下身子:“没事儿,笨丫头,一会儿可能会有些事发生,你先回去好不好?” 若若吓得直接钻进江长安怀里,猛地摇头:“叫花哥哥不要赶我回去,那地方很黑,若若不喜欢。” 江长安叹了口气,笑道:“那好,不过我们先说好,一会只要有危险赶紧马上回去!” “嗯!”小脑袋开心地点个不停。 “叫花哥哥。” “嗯?” “这个地方没事的,你相信若若。” “哈?笨丫头你又没来过怎么会知道这里面究竟安不安全呢?” “若若就是知道,不过,就算出了什么事情,若若会保护叫花哥哥的!” “哈哈,好!”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妖帝传承 硬着头皮又摸墙走了几个时辰,仿佛若有光。 江长安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去,一个极小的洞穴,四周石壁极为光滑,他却无暇去管这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上发光的壁石。 “这是什么?”江长安凑近细看,壁石透明无暇镶嵌在石壁之上,犹如一块破墙而出的冰块。 突然,江长安发现晶块上铭刻有一字妖文,晦涩难懂。 “又是上古的符文!”江长安惊道。 与文字不同,这晶石之上刻画图案倒是与人族符师所画的符咒有几分相通之处,神秘诡谲。而且这一次,江长安灵元之中的青铜块也没有任何反应。 江长安刚欲将其从石壁上拆下来,谁知手指刚一触及表面就立即被弹开。 “咦?怎么回事?”江长安再一次伸去,这一次加持了灵力可结果依旧相同。 忽然间妖文字符绽放出五彩光华,江长安感觉天降瑞彩,一时间神霞满天,似紫气东来佛光西至,玄妙至极。 正在这个时候,似是无尽道路的尽头忽然传出一个悠远声音:“打碎它——” “是谁?!”江长安惊恐地四处回顾,身子直接弯成弓形进退皆可的姿势,全身紧张地戒备起来。 那道声音辨不清男女老少,像是无相之声又像是万千声音叠加一处。 那无尽黑暗处又接着传来:“打碎它,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实现——” 语气充满了蛊惑意味,扰人心魂,江长安的魂魄竟然都跟着颤抖起来。 若若忽然惊叫道:“叫花哥哥!不要看!” 江长安猛然间就像受了一当头棒喝,瞬间清醒,这才发现整个后背都湿了个透,异常冰冷。 霎时间云消雾散,五色神光,七彩神虹,尽相散去,留在远处的只有一块纯净无暇的水晶。 若若担心得望着江长安,小脸挂满了关心。 江长安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么高超的幻术究竟何人所为?” 江长安望向矮了自己大半头的若若,不禁再次好奇起来,最后只能归功于这小丫头心思纯净简单上。 江长安回想起看过的一些符咒阵法,虽然不是妖族符术,可大抵还是有些相似之处。 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没见过这等玄妙的符文,甚至比金棺之上纹刻的还要厉害几分。 那可是能够压制封印妖斗古平风的大能存在,竟比眼前文字的主人还要逊色几分。如果还活着的话那该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如此说来这块晶石想必也不是凡物,只可惜无法取下来。 江长安正想继续前行,忽然一阵灼烧感从脑袋中迸出,就像火山喷发一样,一道金光直往身体之外冲撞而去,稳稳地掉在了他的手里,江长安定睛一看竟是那块薄如蝉翼神秘莫测的无字金贴。 自从江长安将其拿到手不论是什么办法,正经的好,歪门邪道也罢,这鬼东西始终都没有起过一丝反应,他甚至都有些怀疑可能就连古平风前辈也被骗了,也许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能够引得天地震怒的神物,一切都是妖族之人对这位第一个将整个妖族组织起来的贤者的夸张传言,甚至是杜撰。就像人族传闻第一位人皇扛天的传说当不得真。 直到刚才神府之中皇冥一气的挑衅和惨烈的下场,才让他真正笃定这金贴真的是大帝遗物! 不过令江长安无比惊喜的是此刻它却显露出无尽的光辉,将水晶之上的力量以及那块字符吸引而去,直接霸道地将其吞噬。 转眼间金贴泛出耀眼的金光,不论是纯度还是亮度都比江长安的灵丹高了十倍不止,渐渐地,这页金贴金光散去,渐渐显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上面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化成一颗颗星辰漂浮其上,冲向江长安的心神。 “吞字诀!” 诸多妙相,无尽法门,纷纷呈现,玄而又玄,似天伦神音,又如大道圣歌,在江长安心中隆隆作响。 他神情恍惚,如痴如醉,像是久旱的沙漠逢遇甘露普降,漫漫黄沙中渐渐生机勃勃,江长安感觉一下子打开了很多扇窗,各种神光向他射来。他努力想抓到什么,但光辉却从他指缝间穿行而过,很难把握住。 这不是在修行,短时间谁也无法理解这么深奥的真义,这是一种“大势”的冲击,《吞字诀》像是九天银河倾泻而来,银辉暴洒,气势磅礴。这一贴大致所讲,以一种非常笼统的方式冲进江长安的心海,让他大致明白了要修习什么,要达到何等的境界。 从练气境到灵海境再到万象境,泉眼境四个大阶段,练气境开辟灵途,接着让其逐渐壮大起来,只有走上正道大途,才能突破为灵海境,从而开启本命法器,万象境可以唤醒神纹从而就如同觉醒一样战力倍增。 而后,神纹转动温养身躯,释放无尽生命精气,缭绕丹田上空。 其实准确来说,修士所驾驭的神虹就是自身神纹涌出的神光。泉眼境之后便可以驭虹而行,飞天遁地,各种精妙玄法无数。 吞字诀所记载的玄法具有一往无前的气势,纵然大道无尽无边,也无需回头,需以自身强大的实力冲破禁锢。 为了达到目标,修士需要让肉壳蜕变,在丹田中生出一口泉眼,助其突破阻挡,以期达到大道质的飞跃。 在这个过程中,不仅肉壳要蜕变,精神也要进行改天换地的变化,实力差距之大,如隔着天堑鸿沟。 而江长安此刻的实力虽然只是万象境初期的高低,与严不逊硬碰硬实在有些勉强,可以说是找死,不过能够像他这个境界开辟出一望无际的荒原可是不多,可问题也出在这里,荒原面积实在太大大部分也是被茂密杂草高树占据,实在太水,真正的天才修士就算整个灵元只开辟出一立锥之地,也能将其开垦到极致,好过一片荒原。 江长安并没有沮丧,如今自己有疑似上古神器残片青铜块和金乌神纹的存在,又有如今的吞字诀,况且还有那团一直默不作声却暗自守护的神府镜,这些都是只有江长安这个特殊体质才能一齐容纳的神物,况且这不过才短短数月时间,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实属不易。 随后,江长安又想到了天师府严不逊那老家伙,其实力已经步入泉眼境中期,而且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泉眼境后期,比江长安不知高出了多少,方才若不是江长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对方又看其重伤没有任何戒备,江长安那一掌绝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果然以现在的实力与泉眼境王实在是犹如隔着巨渊沟壑,不过这也同样证明了江长安这时的实力,凭借大妖经,已经足以对泉眼境造成威胁,这样掌握了大妖秘术的变态修士,试问整个盛古神州,又有几人。 江长安接受了巨大的冲击,如梦似幻,吞字诀像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展现在他的心间,而后又如一道开天辟地的滔滔圣河,滚滚而过,让他初步领略到了深奥的真义。 恍惚间仿佛有一人负手傲立绝峰断崖之上,目瞪苍天,手下一块抱怀大小的金贴,一道神雷破空而下,犹如天际尽头传来的怒吼。 这道惊雷似是也劈到了江长安的头顶,醍醐灌顶,并无具体的修行,但是这种宏大的洗礼,让他受益匪浅,这是对整体修行的一种把握,让他明白了方向,知道了今后的道路如何走。 “任他万法多变,我只一气吞之己用……”江长安把握住大体宏奥韵意后,开始从头精细研读,一下发现了异常——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洞中怪人 他发现金贴上所记载的吞字诀,竟与古平风前辈所授予的大妖经有些相通之处,二者都是崇尚专心修炼一法终有一日足以一法擎天,反倒是什么都要捞一些好处,会的越多反而到后面越难将这五谷杂粮熬成一锅好粥。 不过细细看来,却又不尽相同不同,大妖经主求化繁为简,注重修自己的道。 而吞字诀则不同,它所追求的更多是一种绝对强者睥睨众生的姿态,以一法吞天下山河,纳之己用,这与巧取豪夺并无多大区别。 不过,这恰恰是江长安目前最需要的,噬灵续命,这才是最终目的! “看来古前辈所言不假,此神诀玄妙不已,稍一不慎就会引火自焚的地步,虽然仅传承下来六分之一的残篇,但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威势,这位妖族首位妖帝,真是名不虚传……” 思来想去,江长安决定两道功法一齐修炼,就从二者相通之处寻求突破口,江长安隐隐有种感觉,一旦大妖经能与这吞字神诀互相契合,既有一招破敌之简易,又有吞山河之气魄,那该是怎样的场景?! 江长安甚至贪婪地想着有一天将六字神诀凑得齐全重现人间,那一定会掀起一阵动乱狂潮! “首位妖帝既然能够以道法九字真言悟出六字神诀,那我江长安,也要以妖族两大功法,杀出一条属于我江长安自己的路!” 江长安说到做到,不顾四周环境,像是佛祖如来顿悟前的空我自在,当下按照金贴中的所记载的神诀,开始修行起来。 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觉得心中一片空灵,玄法涌入身躯后,丹田中的灵力更多了,流转向四肢百骸,让他通体舒泰,血肉与脏腑以及骨骼都在被滋润,在这一刻,他像是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与此同时,在江长安的茂密荒林上空,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出现种种异相,神华点点,先如星辰,后如混沌,吐气布化,出于虚无,蒙蒙雾气缭绕,道道神霞闪耀,变化千万,没有定势。 绿色植被上空,千变万化,一会儿星河漫天,一会儿天穹枯寂,生长与衰败,鼎盛与灭亡,周而复始,不断交替轮回。 “这就是神诀所具有的变化吗?”江长安非常吃惊,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天地合气生万物的勃勃生机,也领略到了宇宙枯寂、星空凋零的死气沉沉。 直到很久后一切才平静下来,并未像上次那般发生改天换地的变化,只是那茂林的天空不再是混沌黄昏之色,而是更加的凝练,蓝天白云竟有仙境几分美,而空中如是金轮的神纹溢出的金光更加炽烈,多了一股极其旺盛的生机。 万象境初期已有接近突破万象中期的趋势! “这吞字诀竟然有如此神威!”江长安一阵感叹,现在他对续命的念头更多了一份信心,对杀掉九皇子夏也添了几分把握。 眼下妖帝传承还只是刚刚崭露一角就有如此威势,若是完全觉醒将势不可挡! 不过,他也并没有骄傲自满,江长安清楚,在整个神州甚至只一个夏周国,还有得了三生因果的天才以及一切富贵强门天赋极佳的弟子存在,外加上这些家族内掌握着数部深奥无比的古书秘宝,且都是完整的篇章,并没有遗失,夏己就是一个例子,同样江凌风也是。 江长安可不是得了好处就狂妄自大,目空一切,那种只会是只懂得一叶障目,鼠目寸光之人,就算得一时之势也无法长久。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古前辈所说的上古年间遗留下来的妖灵。”江长安双目中神光湛湛,道:“大事完成之前无论如何,我也要活着。” 话谈间那颗透明水晶已经布满了龟裂纹路,砰的一声碎成齑粉。 “死人渊少说五千年以上了,不知道这地下葬了有多少白骨。” 还有,那股幻觉是怎么回事,在通道尽头一定有极为可怕的东西,就等着无数个想自己这样的送上门去。 这时候,黑暗深处传来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有人!” 江长安心中惊讶不已,这次的声音真实无比确实是人无误,没想到真的有人探这地穴。 江长安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既然敢来这地穴中,那就证明有活着出去的把握,甚至,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那就有出去的方法。 江长安屏住呼吸,小心伸出灵识探听。 那苍老男子说道:“这地穴中到底有什么?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封印?!” 封印?江长安看着一地的白色粉末,这晶石是封印! 那这封印的到底是什么?而且如果这晶石真是,那这封印已破应该有些动静才是,不该如此安静才是。 江长安渐渐想起了关于阵法所学,若说这整个地穴死人渊相当于一座囚牢大阵,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难道这晶石不止一块!” 江长安心中惊诧万分,只有可能是这样,损失一处封印就如少了条腿的桌椅板凳,虽说摇摇欲坠,可支撑不倒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自言自语说道:“在这地下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而且能够维持万年之久,究竟是何人所为?不过有此禁锢困住此物,老夫也能少许多麻烦事。” “困住的是什么?”江长安万般疑问起于心底。 只见老者手中掐出一个手印,火光自其右眼中灼烧点燃,一道红色流光从中冲出,汇聚成了一个只有三尺高的男童,穿着一件火红色肚兜,一张脸却极度恐怖,甚至嘴角带有猩红的颜色,泫然欲滴,像是刚吃完人肉后溢出的鲜血。 “毒龙鬼婴!”江长安赶紧及时捂住嘴。 毒龙,也不属于幻瞳一类,但与幻瞳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与幻瞳不同,幻瞳灵术造就,基本与常人无异,却清如明月,夜间反光湛清。 而这种被称为“毒龙”的眼瞳外散内聚,有点状物横穿眼瞳,色呈浑浊,白天看东西就像一个瞎子无视,夜晚却视如白昼,可视灵体,若遇灵体则眼若毒龙出,据魄入灵元。而毒龙练到至高境界就会自生魂灵——鬼婴。 不过也要每日捕食夺舍一些活人魂魄死人魂灵来喂食,俗称喂眼。 这种人自古也被御灵一门所深深不齿,名声甚至不如斩灵一脉,毕竟斩灵到底还有个帮其轮回渡厄的好听借口。 可这种捕灵吸食就像江长安先前在大墓废墟时所为,是断其因果轮回的恶行,只不过江长安所吞噬的都是选择的大恶魂灵。尽管如此,也是沾染因果,修炼之途也会徒增无数恶障。 江长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虽说自古公喜尊左,私哀尊右,对方的毒龙显然是天生而不是后天修炼,已将毒龙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突然老者猛地转过身:“封印的力量怎么消失了?” 那鬼婴猛地看向江长安,发出“簌簌”的恐怖笑声。 “不好”江长安脸色大变:“快逃!”说完直接将小丫头强行送回了体内。 江长安无他路可选只好转过身向出口崖台跑去,老者冷哼一声,也不亲自出手,挥手间鬼婴已经冲着江长安飞来。 “鬼婴也能驾驭神虹!”江长安惊道,老者是一位泉眼境强者,能御神虹而行,而一旦被泉眼境的神虹锁定那是九死一生,这一点江长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看到是红色小鬼婴追来时江长安心中还也有些庆幸,但谁料想这鬼婴竟然也能够使用神虹,魂灵可以自由使用宿主的一切,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眼看鬼婴化成的火球三丈外江长安已经感受到了恐怖的温度,任由双腿如何快速摆动都是徒劳无功!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道沧州 就算暂时能够躲过火焰的灼烧,可这通道出口处也就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江长安再一次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正在绝望之际,突然,一股震动从上方传来,如雷声作响,轰隆隆振聋发聩。 “有妖兽!” 江长安欲哭无泪,屋漏偏逢连夜雨。 江长安麻溜的卷起袍子向黑暗深处跑去,随着妖兽怒吼,前方山洞上空一个硕大的妖兽头颅一头扎下,将江长安前方扎了个丈宽的窟窿挡住了去路。 “好大一头猪!”江长安不得不承认自己饿了,但看到这头猪却没有半点食欲。 蒲扇一般大的耳朵,两边撅起两条大獠牙,如钢针似的红色鬃毛遍布整个猪头,两只铜锣大的眼睛滴溜溜打转。六品妖兽虏岩猪! 江长安神色一凛,六品阶妖兽的实力已经介于泉眼境等级,这地穴之中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妖兽!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已然成是必死之局—— 谁知与此同时清冷的水流竟由着洞窟潺潺流进了洞中。 有水,江长安欣喜若狂,“禁锢破了!” 那便证明自己已经离地表不远了。巨猪猛地将头拔出,欲再次进攻,顿时倾泻的水柱冲破大坝似的奔袭而来,像一条巨大水龙,江长安随即祭出金光将自身完全包裹,纵身跃入成这河流的其中一股,与这激荡,随波逐流。 而那虏岩猪见猎物逃走,无可奈何之际又见到鬼火婴,便将一肚子怒气冲着鬼婴发泄而去—— 后者也不遑多让,二者转眼间混战一处搅得地穴随时像是会崩塌一样。竟都全然忘了江长安这个人。 “这哪儿?”江长安从金光中脱离而出,双腿正踩在刺骨的湍急寒流之中,心里的不安总算少了一分。四周还是一片漆黑。 “还是在地下?”江长安灵息伸出摸索起整个山洞。 “看来还没到,只是被卡在了上坡洞穴旁的一个夹缝中了!” 江长安回头小心探查着野猪是否跟来,不禁又想起那个充满蛊惑的声音,心底又泛起一丝凉意。 这深渊之下到底有什么?还有那个会有毒龙鬼婴的灰袍老者,到底是何许人? 所有的问题江长安都不想再去想,既然禁锢已破,江长安直接祭出金光护身,朝着斜上方冲去。 走了有半个多时辰,直到泥土势渐渐变得相对干燥松软江长安大喜过望,“看来已经离地面不远了。” 又走了一会终于破土而出,头顶一束微光落下,直照在他已经略显成熟的脸庞带来阵阵温暖。 “这是……光!我出来了!” 阳光并不和煦,因为还裹挟着冬日风雪。 江长安这个时候哪里在乎,激动到无以复加,就连小丫头也站在了一旁傻笑。 这个传闻没有人活着走出来的死人渊,他走了出来,说出去绝对是惊世骇俗。 不过以江长安看来,那个神秘的灰袍人才是真正的恐怖,灰袍人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下去。要先赶紧离开,省的夜长梦多。 江长安回过身再看向死人渊方向,总有感觉那个虚幻的声音像是萦绕在他耳边:“小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哈哈……” 江长安恍然回神,不敢再看,正好发现若若望着青莲宗的方向,说来也怪,这小丫头虽说平日挺傻,可方向却分的极其清楚,只要是到过的地方,不论在哪里离得有多远,她总是能够一下说出准确的地址所在。 江长安温柔道:“走……” “叫花哥哥,若若舍不得小木屋,还有大虎。”若若有些难过,虽然只有几个月时间,可那个木屋是她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从前都是一路乞讨,能有个破庙挤着睡一晚,已经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至于大虎,则是她在青莲宗收养的一只流浪的花猫,临行时托管给了苏尚萱,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这走时,就算再傻也总知道心中最疼痛的地方,叫留恋。 江长安自然明白,握紧了丫头风雪中有些的冰冷的手,这个时候无言是最好的安慰。 小丫头啃着手指,扭过头来问道:“叫花哥哥,咱们这要去哪儿啊?” 傻傻的表情与一年前问他的叫花哥哥去哪时一模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江长安上次说的是青莲宗,这一次说的只有两字。 “沧州!” “笨丫头,等到了沧州你想说什么?哥给你买。” “嗯,好吃的……”若若难为抉择道:“糖葫芦和芝麻糖,选哪个呢?唔……” 江长安大笑:“放心,我都给你买,好了。” “呵呵……”后者开心地活蹦乱跳。 风雪之下呈现着非常奇怪的一幕,一个身材修长的白衣少年走着,身边一个红衣身影不时得在其身体里穿梭来去畅行无阻,嘴里发出喜悦的欢笑,极其怪异却又如此和谐。 两个月后。 在盛古大陆夏周国,北海江州地域,说是北海,其实那已经是十数万年前的事了。 水陆更迭,原先的北海面积极大程度地缩水,而今多形成是与一般陆地平原无二的州地,不过其中险要之地较多,所以被冠上了险地的称号,甚至有传江州地势险恶不在九荒之下。 其中就有一处绵延数千里的荒地,因终年毒障缭绕和十步一处沼泽而廖无人烟,也被人称为——云岭。 却鲜有人知道,云岭中心位置有一处峡谷,方圆百十里没有泥潭沼泽毒障,谷中竟种满了各种山果树,花树,不过近几年又突然种起了各式各样的茶树。群树环抱着数百间亭台楼阁,几可称城,傍有青山绿水,清雅至极。 裙楼怀抱最中心处,一大处空地却只建了一座小小的竹楼,显得格外突兀。 此刻竹楼二层,一群人单膝跪地,低着头不敢看向前方。 一个雪白长衫的青年坐于轮椅之上,面朝着窗子外面的方向,姿态儒雅,不仅气质超脱,脸上面貌也无不展露着俊朗二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用在他的身上再好不过,很难相信世间有如此完美之人。 他的眉宇间沉稳肃穆,眯笑着眼睛,嘴上却始终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玩味笑意,像是天生如此。 只不过他的脸上有些苍白,时不时地咳嗽又带起不正常的血色殷红,看起来有操劳之色。 腿上则有一条纯白色的狐裘盖着,动也不能动,身边摆了两个火炉,烤的整个屋子在这寒冬腊月都有些燥热。 一只鸟儿飞过,他扬起一抹笑容,神色中透着一股子渴望的劲儿。只留了一个背影成为身后之人跪朝的焦点。 身旁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貌女子,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强大的威势扫视着众人。独独对着他却杀气全部散去,温声细语笑说道:“主上,白眉长老来了。” 女子每逢说话之时都会将所有的目光倾注在他的的身上,她很清楚在其她姐妹眼中她无疑是最幸运的一个,一眼被主上选中留在身边做一个侍女,兼侍卫。 她就这样盯着,等到这个男人偶尔回神看向自己时,目光又快速躲闪而去,因为她不想要主上看出这双寒冷眸子里灌注了多少鲜血,她配不上那双目光中的和煦春风。 男子示意之下,女子将轮椅转向了韩白眉。 “属下韩白眉,拜见天师!”韩白眉背着巨大龟壳行礼道。 眼前坐在轮椅之上的人正是天师府新一任天师,亦是江州第一世家江家的二公子——江笑儒! “韩长老,如何了?”江笑儒笑问道。 韩白眉低着头恭敬道:“回禀天师,在下确实见到了四公子,就在嬴州的一个中流门派,只是……” “只是你们带不回来他,这点我已经想到了。他心里的鬼点子多着呢……” “还有……”韩白眉忐忑道,“追击时严不逊曾与任游不知所踪,回来时只有严不逊一人,任游却死于非命,据严不逊所说,四公子为逃脱而向二人痛下杀手,不幸跌下死人渊,这……在下不知四公子现在是否安全是属下失职,请天师责罚。” “韩长老不用自责,此事会查清楚的。”江笑儒挥手示意后者退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吞魂续命 他又看向了窗子外的世界。 像是窗外有繁华似锦的九十春光,有蔚为大观的世外桃源,有尽善尽美的世情冷暖。 可那只有一个窗台,窗外也没有山辉川媚,没有酒酽春浓,只有一些花花草草,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卑微地乞求一丝生机。 古圣地临仙峰与第一学府天师府同时登访青莲宗,整个夏周闹得沸沸扬扬,一月间陆续有人投靠青莲宗,相信再过个年,能够再回到往日巅峰也说不定。 江笑儒捧起一杯刚烫好的热茶正要品尝,一缕青烟在房间里无声遁显,一个精瘦的蒙面男子单膝跪地。 “说。”江笑儒道。 “四公子被严不逊重伤,掉落死人渊。不过已无大碍,现在已经前往沧州。” 江笑儒手中的茶杯顿了一下,至今无人能够在死人渊活着出来,看来他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只知道钱和女人的江长安了。 “主上,那个严不逊用不用我去……” 江笑儒笑着摆手:“不用,我这个弟弟可是个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人,总有一天一定会加倍还回来,如果将他泄愤的对象给杀了,他估计非杀了我不可,呵呵,将我们的人尽数撤回来。” “是!”青烟遁去,消弭无踪。 一旁始终照顾江笑儒的女子开着玩笑,道:“主上,从半年前您就让人盯着四公子,现在忽然将人撤回来,就不害怕他遇到什么危险了?” “能够将自己的行踪瞒了整整三年不被我察觉,这种人,需要吗?” 女子一时语塞,在这位面前,连当今皇帝今天总共吃了哪几道菜,上了几趟茅厕都能够查的清清楚楚,能瞒他三年,这位四公子竟然有如此能力! 听说主上除了这个四公子外,还有一位双胞兄弟,好像是叫做江凌风的,死在了京州…… 女子心里暗骂了一声自己的走神,赶紧又看向这个男人,眼睛不眨…… …… 风阳镇,是沧州与嬴州交界的一个小镇,它平静安详却又繁华似锦。 石板路,河埠头,茅草屋檐黑瓦白墙。小桥流水在这小镇东加一笔,西添一画,增增减减坠住数万人的心绪。 万人街是风阳镇最为宽阔也最为繁荣的一条街巷,说宽不宽也就是三辆马车的距离,一路平整的青石板砌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两旁都是些庭院阁楼,或成勾栏亭阁,或是酒楼小栈,更有甚者赌坊妓院。路两旁俱是摆满了街摊,放着些奇怪新鲜物事,号称土特产来欺负一下不识货的外来客。 虽然沧州被称为是乱地,可因为与繁华之地嬴州挨的较近的原因,每日来客从不缺少,这也是造就了这个小镇繁荣的一个重要原因。 余香酒馆位于风阳镇的万人街最为偏僻之处,一座二层小楼。生意较为惨淡一天也没几个客人。更不用提临近黄昏的时间点。 二楼客间,神府之中江长安体内金光散—— 经过死人渊吞字诀觉醒,外加这两月的刻苦静修以及上古淬体液的辅用,江长安已经有了突破万象初期踏入中期的迹象。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突破,但宋道龄的话他还记在耳边,强扭的瓜永远不会有瓜熟蒂落来得实在。 历经两个月,第二重秘境从上次江长安惹来皇冥一气之后没再有过动静,第一重秘境山峰上的吞月蛟也欢脱不少。 在神府帮助下,吞月蛟浑身已经达到了一个质的变化,早已不是当初第一次看到时那个虚幻破碎的残影,犹如有血有肉真正的活物。甚至身上的鳞片更加凹凸分明,竟有了几分龙的姿态! 整日对他不停挑衅,若不是有天雷阻挡早不知对江长安下了多少次黑手。 “孽畜!” 今日的江长安岂能再忍,也不再用像是以往攀爬上山的笨方法,身形一跃足有数十丈,脚尖点在横长出悬崖的枯枝杂草上接力而去,只不过几个眨眼功夫便立足于山巅之上! 见到猎物自动送上门来,吞月蛟垂涎欲滴,旧日仇怨一涌而出长啸一声口中爆出百十道冰枪,誓要江长安穿成一个蜂窝! 江长安双手结印,口中默诵金贴咒决,最后一字吐出后整个人腾空跃起和吞月蛟等高的高度,面容肃杀:“今日就拿你来祭贴!” “吞字法门!” 江长安金乌神纹脱离而出在五行仙象诀凝化下,于头顶上化成一尊金像小人,一动一势演化大妖经。 就在上百根冰枪刺到身前,金像小人挥手撩拨,风轻云淡的一势,金光在江长安周身立起一道五行护字阵法—— “啪啪” 上百只飞枪一触即碎!碎裂的冰块未落在地上又碎生了缕缕青烟。 这时,江长安手中最后一个印法完毕。 咣—— 一声巨响,似是天雷滚滚,但又像是天地泣鸣! 玄而又玄的金贴祭出体外立于身前,金光纵横! 吞月蛟连同第一道秘境上的妖兽狂躁不安,吞月蛟像条烂泥潭中的泥鳅,不断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这道镇魂巨响! 待看到金贴,吞月蛟坦然失色,看着江长安面前金光愈演愈烈,胆战心寒,但也已成没有退路的杀局! 吞月蛟惊恐万状之后被逼得癫狂,自知今日已是你死我活的局势!使出浑身解数,全身的蓝色充盈到一种趋近黑色的状态,怒吼这迎面扑来要将江长安咬得粉碎! 哪知江长安微微一笑,像是等了很久,暴喝一声:“合!” 江长安头顶那尊金像小人和金贴归于眉心一点,迸发出更加纯粹的灿烂金光,江长安将身体中的空气全部吐出,双手放在嘴巴前,奋力一吸—— 鲸吞虎噬,牛饮龙吸! 吞月蛟毅然不惧,攒出雷光,朝江长安头颅打去! 深蓝色闪电雷光直撞金光屏障,啪!屏障片片碎裂—— 吞月蛟目色兴奋,接着它就看到令它毕生难忘的一幕—— 汹涌无阻的雷光在到了江长安面前被那股吸力直接拉扯进了肚子,没有一点反应。 这……这还是人吗! 吞月蛟吓得毛骨悚然,扭头反身逃去,可是任凭它如何奋力,身子控制不住地被那股吸力扯去! “吼——” 吞月蛟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惨叫,整个身躯被江长安一口吞进腹中。 山顶高耸粗壮的树木被这股飓风吸力吸成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角度,苦苦坚持。无数灵药拔地而起也在这刻做了蛟龙下肚的佐料。 暴力! 原始! 却最有效! 干瘪的肚子此刻涨成了一个大胖子,比怀胎十月的孕妇还要恐怖,江长安不慌不忙,运转金贴。 无数的灵力顺着灌输到金贴之中,而吞月蛟的蓝色妖魂正在慢慢被吞噬! “融合!”江长安难以置信,金贴真的欲将其融合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更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接踵而至,金贴看似在一丝丝吸收灵力,但却是速度极快,任是江长安浑厚的万象灵力,如此下去也会面临灵力枯竭而死的下场。 江长安掏出一瓶回元丹,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直接向嘴里灌,可终是杯水车薪,难以持久。 金贴可不管这些,继续取索,江长安的面色慢慢变得发黄,犹如一张金纸,不多时就变得惨白,挥汗如雨,整件衣服湿漉漉的帖着身子。 江长安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金贴的震动渐渐平息,金光散去,就像是戛然熄火了一样,江长安心中虽然好奇,却无暇估计那些,就要躺下休息赶紧回复一些真元,可谁知金贴又一次亮起。 “不是,又来!”江长安脱力呻吟道。 好在这一次不再是汲取他的灵力,一下形同一头金色火龙,由小腹直达丹田! 过了半个时辰,凉凉夜风吹在身上,江长安打了个寒噤,抬头望了望东方,天边正在升起万丈火红色的朝霞,分外艳丽。 江长安出了神府,屋外公鸡正高声打鸣,客栈中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伙计已经开始忙活开张。 江长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懒的打着哈欠,喝了口水后又盘腿坐在床上查看着自身变化。 搜查一遍后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与众不之处,万象境初期的实力也没有一丝进展,根本没什么变化。 “不可能啊……”江长安自言自语道。 “叫花哥哥!”若若甜甜叫道,刚从江长安身体里跑出来,又一下扑倒在他怀里。 “笨丫头,你怎么跑出来了?”江长安问道。 若若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整理好措辞,道:“叫花哥哥,你的魂魄好像不一样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遇灰袍人 “我的魂魄,我的魂魄不一直都是……” 江长安点出两肩一蓝一红的象征着一魂一魄的生命火焰,却赫然惊住在他的左手心中,竟然多了一朵蓝色的精魄火焰,虚幻缥缈,纯度比他左肩的蓝火看上去削减了数十倍不止,若不是趁着些许夜色还真不大容易看的出来。 “这是……魂魄?!!!” 江长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目瞪口呆的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真实温度。 灵魂助长重生! 他亲耳听章云芝说过,只要找到灵魂助长的方法,就有可能达到续命的目的! “续命——”江长安口中喃喃,泛起苦笑,双眼中充满了狂热,同时又流露出一抹悲伤。现在的他终于可以说自己有和江笑儒对抗的能力,有为兄长报仇的可能。 自从江长安重塑了灵脉,实力就突飞猛进不同往日而语,再加上勤奋不要命的锻炼,成为强者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一直以来最困扰他的一件事情就是时间,现在这个大问题迎刃而解,他没有了这么多的顾虑,可以多游历一些地方,多提升一些实力,前赴京州也就多了一份把握! 江州最可怕的凶物往往不是行走极地雪原,凶相毕露的虎豹豺狼,而是蛰伏在脚下极具耐心,只等着一击绝杀的毒蛇! 他虽不知金贴是怎么将妖兽的魂魄用以重生他的魂魄,那也不需要他考虑,他要做的就是寻找妖魂,那样才能真正完成续命,看这手中蓝火的颜色深浅程度,一只吞月蛟的妖魂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可见重生魂魄的困难。 九妖,就首当其冲地成了江长安的最佳选择,江长安掏出那张从破鼎中找出的大妖地图,上面记载的只有一只大妖,位置不太详细,直画出大概是处在沧州地界,这与古前辈所说的最后见到冰羽曜隼的位置不谋而合。 真的是冰羽曜隼?江长安隐隐有种感觉,事情绝对不会像自己想的这么简简单单。 走下了楼看着伙计,江长安好奇问道:“小二,我怎么感觉你们这里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 “嗨,客官您有所不知,这岂止是没有灵力波动,方圆百里都连一个修灵的门派都没有?” “没有修行的门派?这怎么可能?”江长安疑惑道,自从修灵之风盛行之后,整个盛古神洲门派遍地开花,大大小小门派数不胜数,几乎可以算是五里一门,十里一派的地步。 小二摇头解释道:“也曾有不少道长来此勘察意图建立门第,最终只得无功而返,都只因为这块地方没有任何灵力所在。” “没有灵力!”江长安眼中神采湛湛。 作为御灵和炼丹的世家,江长安自然明白,一个没有灵力,只能说明有魂灵或者大妖的存在,整个沧州一角都没有灵力那该是多大的能量,可又有个新的问题,如果这真是个大妖或者是魂灵,这么多人在就成了其盘中之物,哪还来的这繁华之地。 小二道:“客官若是真的想问什么,要说这一些关于魂灵的传说,公子你也看得出来我们都是一些平常人家,对这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不过我们风阳镇倒有这么一个怪人,整天就坐在万人街的街头抱着一个棋盘,听说这人可是,公子有兴趣的话,等会儿可以带着您去看一下。” “那多谢。” 看来这些问题只有见了那位棋痴兴许有一个答案,在小二带领之下江长安来到马尾巷口,见到了这位被称为老疯子的棋痴。 老疯子其实并不疯,只是穿着邋遢,身上蘸着些泥水,头发脏乱蓬松像是三月没洗过一样。 “前辈就是镇上人所说的……” 江长安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下棋还是问事,若要下棋就坐下下,若是问事就要赢我。” 他年龄有四十多岁,捧着碗黑子,双目直勾勾望着棋盘,也不抬头。江长安席地而坐,两个人的手一起一落,期间江长安问了几个关于老疯子身份的问题,却都以一句“下棋不语”给驳了回来。 江长安虽然也曾钻研过棋道,但那时全是为了追求一个有名的花魁而学,自然算不上精湛,与顾天鹤一弈能赢也是得益于他清楚记得对方的棋路风格,一个人棋艺能变,但是若是要变风格那可是太难了。 一局从开始到结束总共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其中还加上江长安沉思的时间,老疯子则是落子如飞,满脸不屑。 老疯子收拾着棋盘,道:“兵行诡道,这是天师府棋圣南宫的上伐之道,看来公子有些来历,这上伐之道你倒是有其中几分意思,不过可惜未得精髓,赶紧回去找南宫那老头学个二十年,兴许还有机会赢我。” “老先生,晚辈实在是有急事……” “赢了我什么都好说,赢不了,烦请转身左拐。”老疯子打着哈欠不耐烦道。 “老先生有如此大才为何不进京面圣谋个一官半职,或是……”江长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投入世家门下做一门客先生,也总好过在这街头风餐露宿的好。” “在这穷街陋巷虽说破烂好在还有棋盘作陪,下的是黑白石,走的是横竖明白道,入了大家,着眼是苍生大局,下的是草芥人命,最后,怕是连自己都弄丢了。”棋疯子说完躺在草席上眯上双眼,不再说话。 江长安反复品味这几句话,良久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老先生之言江长安铭记在心,他日定当再来讨教。” 江长安本就做好了在风阳镇久居一段时间的准备,有的是时间和老前辈下棋,所以也不急于一时。 刚弹袖走出小巷,脑后忽然感到丝丝凉意—— 江长安猛然转头,看到门前大道尽头杵着一个单薄身形,灰色麻衣长袍下长发花白,满脸沟壑纵横,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眼竟泛起火红色,像是放着一枚烧的通红的火炭。 而在身旁一个冒着火光的三尺婴童,面目狰狞,显露獠牙。 若若吓得往江长安身后缩了缩。 此人正是在死人渊地穴中遇到的毒龙眼的灰袍老者。 老者注视着江长安神情玩味,江长安脸色一沉,这老者的脸色,分明是把自己当做了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私人物品一样。 江长安笑道:“老先生,我们认识?” “小哥记性可是真差,在死人渊的时候你跑的可是够快的,呵呵。”老者道:“本座袁公侯,小家伙,识相就乖乖的把你身后的那只魂灵给交出来,本座还可以考虑饶你们不死。” 以此人能力绝不会是默默无名之辈,袁公侯?江州处于北海,江长安没听过这个名字,那就绝大部分可能是打南边过来的人。 若若抓着江长安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江长安转过身扶住她有些颤抖的肩膀。 “笨丫头,先回去躲躲。” 若若看了看江长安,又望向远处袁公侯,摇了摇头。 “放心,我没事的。”江长安几经劝说,小丫头虽然不忍,但也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一溜烟钻回江长安的体内。 还没回过神,江长安忽然感觉到迎面拂来一缕柔柔的微风。这一阵风比寻常山风要弱得太多,可是袭上江长安面庞时,他竟身形陡然停滞,完全无法呼吸! “呼”的一声,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只冒着熊熊烈火的婴孩拳头,江长安本能的向身侧闪避,微微一侧,还未缓过神,接着第二拳第三拳,第千百拳已经向着自己挥来。周围呼啸的劲风突然凝固得有如实质,压得他肌肤又麻又痛,象是有无数利针在刺着一般。 江长安还想向侧方闪躲,却定在原地,纹丝未动!原来双腿不知何时已经被对方的两团红光禁锢动弹不得。 江长安心中大惊,眼见那无数个拳头光芒渐盛,强光中隐隐现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婴孩沾血笑脸,一法承万象,心知这一拳之威非同小可,哪敢容鬼婴近身。 可若映出金色灵力阻挡,分散成百余份格挡必定行不通,可凭菩提眼也看不出这万象之中究竟是哪一拳是真,眨眼间拳已离江长安鼻骨不足一尺之际。 第一百一十九章 命悬一线 江长安大喝一声,紧咬牙关,灵力急提,周身浮起金黄色光浪,向外疯狂攻出。 巷中一阵咕隆震响,犹如晚间雷鸣,紧接着“噼里啪啦”巨木裂开的声响,两股力量撞击的余波直接把不知谁家的铜球红漆的两丈高门震得碎裂。 周围门户听闻动静都纷纷燃起家中烛灯扒拉着窗子向外探看,不一会整条深巷都沸腾起来。 江长安身周任是不断有金光泛起,有如神只,可那鬼婴也随之骤然加力,四处火红色烧成一个火圈,火圈拦住江长安所有退路,而且渐渐缩小范围向其步步紧逼,那只拳头距离江长安鼻尖已不足尺。可那鬼婴的等阶绝对是抵达了泉眼境初期的地步,而且未出全力。 “噗!” 凶猛霸道的火光光直如深海恶蛟,蛮横无双,江长安刹那间衣衫直接崩裂,身上眨眼已多了数十个细小灼烧伤口。他这一下虽然受伤不轻,但终于冲破身周无形的束缚。 江长安一得自由即刻如鱼得水,得此喘息之机,已足够腾挪。 当下他身躯一晃似欲向前,又似左右踌躇,却是打了个障眼法已在鬼婴面前消失。脚下微一运力已后撤十丈,运足了身法直接奔往镇外山林而去。 鬼婴见江长安跑向山林,丝毫不显惊慌,反而发出簌簌的瘆人笑声。也不问灰袍老者的意见,直接向山林追去。 灰袍老人也不介意,飘忽化作一道神虹跟去。对于他来说,鬼火婴遇到了山林地势,就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之势。 这个年轻人,必须死! 江长安跑进山林,袁公侯却察觉到了一种不安的气息,微觉诧异,但一双深沉浑浊的眼中没有分毫的惊慌。他终于出手,骤然立定,抬手向天挥出,发出一记猛兽般的吼叫! “吼——” 一片灰色光华以他立足处为中心扩散开来,刹那间就遍及数十丈方圆,地面纷纷开裂,裂缝中冒出如雾如烟浑浊不清的灰光!无数灰气汇聚在一起,化成一道雄伟之极的灰色烟柱,直冲云霄! 竟像是连接天地的虹桥,更像一个灰色的牢笼,将这方圆百丈封锁成了一个铁捅,密不透风。 “泉眼境结界禁锢的实力!”江长安自然明白眼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袁公侯,后者却无要冲进战圈的意思,抱着手臂站定在圈外,静静观赏。 就在此时,一道火光冲起再次将江长安的背影淹没,火光中所蕴含的真元凶悍凌厉,鬼火婴就像一头洪荒猛兽直接冲向江长安,势如破竹。 如今之势,已不能再忍,谁知江长安正想运使古平风所教授的大妖经时,竟发现体内灵力几乎是处于完全不动失去联系的状态,就像是飘在空中断了的风筝,纵使使出吃奶得劲,也是召不出一丝金光。更糟糕的是他再次受到禁锢,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如此一来,江长安完全成了一个动也不动的活靶子,只要一点力量,就足以将其抹杀! 与上次的禁锢不同这次不再是鬼火婴散出的火光,而是货真价实从数十丈外的袁公侯身上散发出的禁锢,“这家伙也出手了!” 鬼婴的火掌转瞬击打在江长安的胸口,一股汹涌的力量如潮水般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入身体,江长安只觉如同迎面一座大山压来,刹那间粉碎了他所有抵抗,击散了体内真元。使得他身体内那微不足道的防御摧枯拉朽般打的粉碎。 江长安一声闷哼,被火光击得冲天而起,翻滚着向数十丈外摔去。 他吃亏在一开始就忽略了对方是两个人,被打了个出奇不意,始终未能将灵力运足,最后整个人被袁公侯禁锢之后也使不出向来以用搏命的大妖经。 而那鬼火婴修炼的法诀实是非同寻常,身上的火焰也必定不是凡物,有此物加持他的力量绝不弱于一般刚刚晋升的新泉眼境强者,外加江长安还没有一件可以自由操使的真正的本命法器,更不用提场外还有一位几乎从未向江长安出手的袁公侯这位深不可测的宿主,江长安可谓是十死无生。 因此就算江长安没有被限制住行动,与两人她这般硬碰硬的对攻,也是必败无疑。 江长安只觉得体内痛如刀绞,真元在经脉中如脱疆野马般狼奔豕突,乱成一团。不知袁公侯修的是什么法诀练习毒龙,真型凶悍到极处,一入体即四处肆虐不休,把江长安身上防御转眼间就耗得殆尽,两道灵力相触的经脉,俱是一片狼藉。 可那股力量冲进江长安的身体犹未消失,而且这股的攻击来得太快,触及江长安体内防御就像是冰遇火融,所有的防御就像是纸糊的窗子一捅就破。江长安还没来得及心理防备,直接冲向江长安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一击所能造成的伤害都让江长安是一丝不余结结实实地承受了去。 “噗。” 江长安一口鲜血喷出,体内像是闯进了恶兽横冲直撞,甚至传来肋骨断裂的闷响声。 眼看就要昏死过去,袁公侯微微有些不耐烦,命令道:“别玩儿了,赶快进入他的丹田,将那个魂灵抓回来!” 鬼火婴玩儿的正处于兴头,哪会听得这三言两语,继续玩弄着意识已经渐渐模糊的江长安。 “放肆,竟连本座的话都不听!”袁公侯脸上有怒色,伸手现出一条同样缠绕着灰蒙气息的九节鞭。 “啪!”竟直直劈头抽在鬼火婴身上,嗤的一声就像凉水浇在火炭上的声音,鬼火婴一声痛呼,老老实实的催动余力直接向江长安的丹田伸去。 火光肆无忌惮的冲击丹田,直接将江长安丹田万象境中的杂草树木燃烧起来。灵元受损,江长安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猛地剧烈抽搐,整个人反弓起身子成一个圆弧,脑袋中剧烈的疼痛令他发出低沉的嘶吼。 “簌簌!”鬼火婴欢乐的笑出声手舞足蹈,别人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 鬼火婴横冲直撞,突然一道青光铜块飞出。鬼火婴惊异之下已经来到眼前,表面看去并无危险,可鬼火婴却清楚感觉到这青铜的可怕。 鬼火婴并不躲闪,反而是饶有兴致的想与这不明之物硬碰硬较量一番,想下右腿高抬,然后旋身,下压!随着他一连贯的动作,空中突然出现一头岩浆包裹的恶兽,一声怒吼之声,疾向青铜冲去! 绝对的硬碰硬的对决转瞬即逝,青铜悠哉游哉的回到那未着火的一方沼泽,继续休眠。 而鬼火婴则像是定格一般停在远处满面惊恐,那是从灵魂深处传出的战栗,甚至是想要臣服朝圣跪拜的冲动,而他胸口处已经多了一个大拇指大的小孔,贯穿整个身子。霎时从中喷涌出浓稠的岩浆,鬼火婴不甘地发出凄惨嚎叫,整个人像是扎破了的气囊迅速干瘪。 “不好!”袁公侯大呼不妙,掐诀念咒红光瞬间从江长安身体中飞出,回到手里是已经是奄奄一息,显然是受了重伤。 “没用的废物!”袁公侯将其收入体内亲自向江长安冲去。 在遇到这个年轻人之前,袁公侯但凡与人交手,何时被人如此重创。可是江长安这个小小的万象境初期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又轻描淡写地重伤了鬼火婴,这种挫折让高傲的袁公侯一时难以接受。 江长安抓住这个空间已是急急收拢经脉中溃乱的灵力,强行压下伤势,惊骇莫名。 所幸数次行走生死边缘的历练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镇定下来,身子堪堪站起。 金乌似是也察觉到了危机,直接快速催动着江长安的灵力,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出,不过这也直接加剧了丹田中火势扩张,江长安苦笑,再继续下去丹田被毁,就算能活着逃掉,可能也是真正废人的下场。 第一百二十章 生死一瞬 袁公侯来得实在太快,江长安只得向旁侧移三尺,堪堪让过了袁公侯的正面冲击。 嗤的一声,他身侧衣衫尽裂,皮开肉绽。 竟是阵阵鞭子抽出的凌厉风刃所致。 又一阵九节鞭罡风呼啸而来,如是一阵异样的尖啸,江长安来不及细想,身子一沉,整个人笔直地向下坠去,坐倒在地—— 姿势虽然极为不雅,可江长安却觉得头顶微微一凉,一股罡风紧贴着发丝切过,紧接着周围一阵轰鸣之声伴随带起剧烈烟尘,江长安这才骇然发觉,身后十丈内的古木皆被拦腰截断,齐齐的倒向了同一个方向,形成了一个极度规整的圆! 那速度和力度让江长安后背冷汗阵阵。躲过那道罡风后,江长安迅速撇过身子向一旁撤退数十丈。 可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鼻中又传来一股恶臭的气味—— 那是长期喂食毒龙所遗留的后遗症,江长安大惊失色。 袁公侯已现身在他面前触手可及处,一张如同骷髅干尸的面容毫无表情,如此距离未用九节鞭左手掌一挥,向他咽喉击来! 江长安避无可避,当下大喝一声,右手亮起一团强光,荡起浑身灵力,而灵元之内的火焰已成不可挽回之势,心下一横,使出倾力一掌,一个金色巨人显于身后,不过看那金人腿部还是一片混沌这一掌显然有些仓促,不过此时也计较不得太多! 万法合一——大妖经! “砰!” 两掌猛烈地撞在一起。 雾气结成的结界瞬间被震散。 林中骤然炸起一团强光,又响起一记响彻云宵的兽吼,二者紧紧缠绕拔地而起,直冲云霄,转眼消失在茫茫虚空的尽头。 “咦?”袁公侯有些惊奇,身子凝立不动稳如泰山,手上力道增至六分,江长安则身不由已地向后飞出,右手骨骼尽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面如金纸,体内灵力已被悉数击散,一时再也动弹不得。 袁公侯身体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江长安另一侧,肩头重重地撞在江长安胸口! 浑身灵力铸就的金色防护瞬间土崩瓦解,支离破碎,只听得喀嚓脆响,江长安全身已不知又断了几根肋骨,整个身子凹陷下一大块,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出,重重地撞上禁锢结界边缘的古树方才停下,身体软绵绵地顺着树干滑下。 江长安躺在地上,心内苦笑,本想是打探消息,哪料突然从旁杀出这么一个人来,拘灵人,竟然式式悍厉,招招致命。 袁公侯俯身打量:“小子,你这身上的宝贝还真是不少。竟能够挡住本座五成的功力。” “果然,万象境和泉眼境之中还是犹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江长安有些失落,饶是他的大妖经加持全身灵力,也还抵不过对方一半的功力。 袁公侯飘到江长安身前,左手一挥,灰色烟雾平地而起,迎风而现,凝结成一条绳索,将江长安牢牢缚成一只粽子。 正要向鬼火婴那样催动灵力向其灵元冲去,几番思索认真考虑之后还是选择了小心翼翼地将江长安提了起来。细细观瞧。 “绝品内丹!”袁公侯喜道,“真是天助我也,本座除了得到一只魂灵还能得到这等绝品内丹,何其快哉!” 袁公侯对江长安产生了巨大的兴趣,道:“哈哈,小家伙,你身上的秘密可真是不少,本座会让你知道,想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你可知鬼火婴身上的火焰是何宝物?那可是本座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九荒幽冥之极寻来的太乙神火,这可是连后期泉眼境都惧怕的神火。” “太乙神火!!!” 江长安惊异道。太乙神火生于极南之处,位于东灵与蛮丘之间的绝地“幽冥”。 可据说这种神火极其难寻,原因归结于这火焰不是静处在一处不动,而是活火,如同魂灵一般有一些灵识,而且据说这种火足以炼化世间一切,也不知是真是假。 袁公侯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赤红色的陶壶,笑道:“刚好本座这件宝器足装下几缕神火火种,平日用以炼化魂灵以及,人!” 袁公侯露出一丝狰狞笑容,有些疯狂道:“敢伤本座的鬼火婴,你就要有所补偿,等你即将化为浓水的时候,本座再将你体内的魂灵扒出来,还有你的丹田那时也自动脱离你的身体,本座也能如愿以偿得到真正完整无暇的绝品内丹,前些日子本座还收了一个比本座稍弱一筹的强者,到时将你们两人的尸体练成尸丹服用,肯定实力大增!哈哈哈!” 袁公侯不管江长安要杀人似的目光,拔开瓶塞一股黑烟裹挟着零星火星飘忽而出,整个方圆十丈空间内的温度瞬间似是上升,寒冬之际燥热无比。 随后他念动口诀,黑烟直接将江长安吞噬—— 江长安只觉得眼前一黑,早就没有挣脱的力气任人摆布,黑烟轻而易举地将其吸纳入陶罐之中,如石沉大海没了动静。 等到江长安意识有些恢复,就感觉到空气的酷热干燥,身体皮肉干裂的像是要裂开,就连吸入的空气都弥漫着一种滚烫炽热的气味。 他模模糊糊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火炉里,刚要站起却浑身一软又无力倒下,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 整个右臂已经断成颓软的形状,而胸口也是软绵绵的肋骨尽断,最糟糕的是身体灵元中大火犹未熄灭,侵蚀着每一尺每一寸的土地。 哪怕是神纹鼎中的炉粉在太乙神火的炙烤下,也削弱了曾经的神效,只能延缓火势蔓延的速度,杯水车薪。 而江长安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还好没让笨丫头出来,不然不知道又哭成什么样子,呵。” 想起这近四年生死,江长安不甘心,还没有完成心中所愿,怎么能死! 意识混沌之间,江长安又看到了那个身材矮小的秃顶老头,总爱装作老不正经的老头儿。 老者的身影愈走愈近,站在跟前。 老者怔怔看着他:“你认输了?” “没有,弟子没有认输!”江长安奋力道。 老者摇了摇头:“可你已有欲死之心!” 江长安喉咙哽咽,眼前恍恍惚惚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意气少年,微笑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少年笑意盈盈: “傻长安,谁敢欺负你就十倍打回去,别害怕——” 江长安眼眶一热,但被强行忍住,大声回答道:“夏己未除!大仇未报!余愿未成!江长安不敢死!!!” 江长安低喝一声,灵力匮乏只好用尽浑身力气向站起身,最终还是不支倒下,而后又站起,又倒下,又站起…… 如果有人在此一定会看到这样奇怪一幕,一个年轻人像是婴孩学步似的站起又摔倒,如此反复,虽是可笑,可不多时那个身躯已经移动了一尺之远。 江长安双目中只有一个目标,便是离自己最近的一丈远的一团太乙神火。 “将死之人,必须要用将死之法来救!” 江长安每一次跌倒,总会前进一寸,终于经过无数次的跌倒,他与那团太乙神火的距离不过只有一步之遥,炽热的温度直接将他身上的衣服烧着,眨眼成了一个火人。不时还发出“滋滋”响声和糊香。 正当江长安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他清晰感受到丹田之中有一丝动静,江长安眼含希冀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太乙神火,脸色更为坚定。 “赌一把生死!” 咬紧牙关,江长安低声嘶吼了一声,滚动身躯直接钻入太乙火中。 他做了一件纵是泉眼境强者也不敢尝试的事情! “呼——” 火焰升腾! 瞬间江长安被大火吞噬,再加上丹田之中的太乙神火算是里应外合,江长安来不及惨叫直接再次晕死过去。 生命征兆迅速流失,江长安的鼻息也逐渐变得浅淡。 生死一瞬!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的青光冲出体外,八角铜镜从他的灵元之中飘忽而出,浮在这具奄奄一息的躯体上空……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主宰万物的人 青铜质地的八角神府铜镜震荡出一股淡淡青云,笼罩在距离身体半尺高,青云越积越浓—— 一柱香的时间,青云凝结出一滴水滴,啪嗒滴在江长安的嘴角,顺着缝隙钻入身体! 接着一生二,二生三,不多时已是无穷无尽。 水滴像是天降神雨一般倾数落到江长安的躯干四肢,瞬间将身上火焰扑灭,而被灼伤成黑色焦皮的位置则慢慢变得坚硬,像是一个黑褐色的外壳,慢慢脱落。 而壳下已经生出了崭新的皮肉,竟连一丝上伤疤痕迹都未曾留下。 那缕传说的太乙神火见状大惊,犹如耗子撞到了猫似的恐惧地横冲直撞的就要逃走。 神府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一切,直接又飞出一道青光将那缕太乙神火吸食,之后在空中享受地打了个圈重新钻回丹田灵元之中。 丹田上空堆积的青云也不出所料地化作了一汪春雨,顷刻间就已将丹田里的太乙神火吸食的干干净净。 大功告成之后青云恢复神府之中,这面看似平常的青铜镜再回到原本待在的位置,继续休眠。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江长安惶惶醒来,脑袋依旧昏沉,回顾自身喜不自胜。 江长安仰头使出浑身力气大吼:“我没死!江长安没死!没死——” “果然是这样,这神府镜真的只在我性命垂危濒死之时才肯出手,老子赌对了,哈哈!” 江长安躺在地上,笑得像个傻子,尽管灵元内还满地的烧焦痕迹却无法清除,这对灵元无疑是个重创,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万象境阶段修行灵元本就是“开荒”。 练气境、灵海境、万象境、泉眼境这四个阶段被称为奠基,顾名思义为大道奠定基础,从丹田灵元空无一物到灵海境的灵力汇海,所以灵海境也被称是灵海阶段。 而万象则是灵元中河水退去,显现植被生长,等到将荒林草木褪去,开出沃野平原,这个过程就叫做“开荒”,一旦成功,丹田中土地广袤不再是原始荒野,继而在广袤土地上开辟出一口灵力泉眼,那便是突破为“泉眼境”。 虽说这一把太乙神火虽说造成了重创,却也无形帮助了江长安加快了开荒的速度,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 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修行方法也将整个泥土灼烧了一遍,可以说是一种别样的锻炼,这一烧加上神府恰到实际的浇灭,江长安相信,等跨入泉眼境,自当也比同阶强者稍胜一筹。 这一筹,足以改动生死变数! 面临绝境,江长安别无他法,只好赌一下,就以命为赌注。幸运的是,这次他赢了! 整个陶罐内部自成天地,内部被遍地的火焰充斥,一片火红之色望不见尽头,其中竟然还有黑山石土丘的存在。 江长安衣不蔽体地走了半个时辰竟还是看不着边际,浑身只剩了一个等阶较高的储物袋,不然恐怕也早化成一团飞灰。 江长安没有找衣服穿上,一个是目前还未寻到出去的方法,一个主要是因为这方天地中普通的布料足以直接被烧得渣都不剩。 目前也没有出去的方法,江长安思来想去只好寻了个火焰集中数量较少的地点,也可以说是在山脚一处自然形成的山洞中先行休息。 江长安盘腿运功,灵元之中所受的创伤在经过“春雨”滋润过后,再经过现在大妖经秘法的转动,那满地疮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江长安停下运功,不禁将目光转向那一纸金贴。 江长安闭目凝神,全神贯注按着吞字诀的法门运转。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力提升之后,江长安正欲像往常一样收势,那一张金贴突然亮起灼灼金光。 “金贴再次有反应!”江长安眉目喜色,再次催动灵丹,闪耀在心中的数十个如同星辰闪耀的文字也都像是在一瞬间充满了活力,竞相钻入江长安四肢百骸,百千经络之中,一时间如沐春风,江长安赤裸的身子布上一层烁烁金色,充满了力量与毁灭感。 江长安进入了一个玄而又玄的境界,仿佛这世间空间,一切都陷入了凝滞不前的状态,四周火焰燎烧的声音也尽相消失,只听得到自身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这一坐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一个时辰,兴许是一天,兴许是一个月。 江长安那唯我境界中终于有了巨大的变化,虚空中再次出现了断崖,又是一个黑衣的男子手执还未破碎的整块金贴冷目朝天对,四周传来隆隆之声响,随着巨大的海啸声响彻天地,撼摇山河。 空中惊雷阵阵,震耳欲聋。 江长安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吃惊道:“那是……妖族首位妖帝!东方句芒!” 手执金盘,傲首迎天! 江长安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这场景中的一片高高在上的云朵,一棵只有微风在乎的小草,一粒卑微到极处的尘埃,万物即我,万物皆我! 江长安自然明白这并不是他自身的力量,而是借的大帝身上所流溢而出的“势。” “这就是大帝的境界?!” 这是一种非凡的体验,一种主宰万物将世间一切踩在脚下的体验,一声掌控所有的感觉涌上心头,江长安同样抬头望向天空,现在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念,就是将这至上的天,同个窟窿! 一道天雷击下,妖帝竟是面色不改,微抬起手衣襟无风自动,抬手间潮水风浪汹涌扑面,已然瞬息化成了一条蛟龙仰天长吟,誓与天斗! 蛟龙张开大口竟是迎雷冲去,两个光点分由天地两方始出。 想象中的剧烈撞击并未出现,而是那蛟龙直接将那道足以毁天灭地的雷击一口吞并,下了肚后,龙须飞逸,抬眸蔑视! “吞字诀!”江长安不由惊呼。这蛟龙使出的秘法正是吞字诀无疑! 天空再次作响,上天似是动怒,响声更大,正在蓄力酝酿新一次的进攻。而这时江长安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力量排斥而出。 江长安睁开眼,方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犹在眼前,绝对不会是幻觉。江长安捧起金贴,又细细琢磨起来。 “难道说是这金贴记下了这一切,妖帝欲与天斗,结果如何?大帝就是凭着金贴六字斗法,那为何金贴最后会碎,难道真的是天所为?还有那天上催动天雷之物,是天?还是……仙人?!” 江长安细思极恐,这仙人自古只是流传在个中传言之中,自古对此说法不一,有的说是说书人为了生计所编,有的人则说当年江州北海有一位大贤修得大道踏歌九天而去。 这一点江长安再熟悉不过,因为早听江释空所言这位登仙的人便是江家先祖,就连江家祠堂,江长安都清楚记得有一副宽半丈长一丈的画像,就是对这位先祖的祭奠。 江家曾出过仙人这个江长安不确定,可江门多鬼才这绝不可能是凑巧,兴许是血脉原因,江长安不好猜度,但是他相信一切流言必定有制造传播的意义用途,绝不可能是凭空捏造,空穴来风。 看来每六篇金帖每一片都记载不同事,也许只有找齐六面金帖,才能明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长安收回心神,又放到刚才的蛟龙吞雷的情景,这才是真正的吞字诀威力! 江长安闭目静静沉思感悟,转眼间又是七天逝去,不知是不是神府游走一遍的原因,江长安的身体对太乙神火的抵抗力陡然增高,而周边的火焰感觉到神府镜的威势又不敢轻易冒犯。可以说江长安在这地方除了有些热,没有其他的状况。 不过他明白,这个地方距离真正的太乙神火火种之心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再往深处走,恐怕就有点危险了。 七天的时间,如果说上次在死人渊江长安是将吞字诀激活,吸纳为自己所有,那这些天江长安则是真正将吞字诀秘法的使用要诀领悟了通透,就像大妖经一样,江长安真正地与之结合一体。 要是放到平常可没有此等神速效果,可这次江长安脑中反复重复显现蛟龙吞噬天雷的场景,从中大有感悟。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身为法助我成器 让江长安更加激动的是在灵元之中,青铜块、大妖经以及金贴三者像是一脉而承,相连同时转动,由金光而连,各自坐镇一角,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铁三角。 铁三角投下万丈金芒,云蒸霞蔚,覆盖整个灵元,又集中回到三角中心,随后金光忽明忽暗,一深一浅,竟跟着江长安的呼吸有规律的浮动闪烁。一次又一次地修复奠基着灼烧后的泥土。 如此一来,灵元竟比太乙神火烧之前还要强上几分,也算是因祸得福。 而神府镜自始至终都守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丝毫没有兴趣参入进来。 终于这种情况持续了三日,金光轰然散去,江长安睁开双眸,泛起烁烁金光,两道金光像是要看穿天地,咻得一声朝天冲去,倏忽砸向陶罐罐壁。 轰—— 巨大的响声像是天随手都要塌下来!而对于外界,陶罐也是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咦?”正于酒楼饮酒的袁公侯微醺的低头看了看腰间陶罐,“怎会有了动静?” 他泛着醉酒的劲儿拔开陶罐向里瞧了瞧,只见黑乎乎的一片这才想起有结界限制。继续饮下一大碗酒,“话说这家伙进去也有一段时间了,也该化成水了,到时候练成灵丹享用也不错,哈哈!明日就将其取出……” 袁公侯忽然犹豫道:“还是再过几日,想必我那个师兄还没化干净,再怎么说那也是个泉眼境的强者,不能掉以轻心,待再过几天也不迟,对!不迟,哈哈,小二再上两坛酒!” …… 江长安眼中金光褪去,眼中无有一丝尘垢,清澈非常。缓缓起身负手而立,举手投足间已有谪仙风采,束发的飘带也早已烧尽,长发披散迎风而动,若不是身上未着一丝布料,倒真有些仙姿出尘的味道。 “万象境后期!竟然到了万象境后期!果然非同寻常!” 江长安握紧了拳头,全身蓬勃的力量清晰传来,像是经受过大雪洗礼的小麦,寒冬考验的梅花,更加茁壮,更加强大。 从万象初期直接跨越到了万象后期,这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但又是在情理之中。 自己晋升万象初期已有近五个月的时间,基础打的极为扎实,甚至已经达到一个极端,先后又有大妖经和金贴的助力,想到这些也不觉得惊奇。 “难道大帝的意思是若是集得六块金贴,就能够达到那种至高无上的境界?” 江长安又想起那种万物唯我,又似万物皆我的状态,那才是真正的睥睨众生,站在世间的最高点。 “不论如何,只要活着我一定要找齐六块金贴,哪怕这是有违天和,经受天罚之事也在所不惜!”江长安眼神坚毅地可怕,道:“我期待着六字神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江长安也想做到至上的境界,可以说这是一种贪心,尽管是以建立在复仇的基础之上。但江长安知道,他真实地渴望权力,就算再多再华丽的词语去修饰美化,真实的一面也是那么丑陋不堪。 毕竟无良老爹江天道不管事,江家几乎全权在江笑儒手中,只有新的更大的绝对权力才能帮他实现复仇的欲望,打开新的局面。 江长安一直认为看透众生,抛却名利的话都是从那些得不到的书圣人口中所说,真正有权力只会渴望更大的权力。 尤其是自小生长在江府里的他对此毫不掩饰,所以江长安会让嬴州两大公子渗入天师府,让江清牛进入万妖窟,更甚至,他最初去青莲宗就是做好以此发家的准备。 那种常人所说的云淡风轻,抛却一切隐世的心,江长安没有,至少现在不可能有。 对于一个将死,而又有大心愿大权力需求的人来说,他会不顾一切拼了命的去实现,既然注定要死,何不赌上所有倾力一搏!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江长安没有急着寻找出去的途径,而是一路朝太乙神火的火心位置走去,一直走了十多里,明显感觉四周温度骤然上升,纵是有神府镜余力的庇护,也是与方才天壤之别。 太乙神火,最烈在于火心,江长安一直走到勉强接近火心的位置整个身躯挥汗如雨才停下,整个头发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此循环不绝。 与这等威势太乙神火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就是泉眼境来此也未必吃的消,若无大气运,江长安恐怕早就被烘烤成了肉干。 江长安从储物袋中翻出在帝墓时候收入的金棺,瞬间足有一丈长的棺椁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江长安用手轻轻敲打,他自认见过无数材料,但却始终不明白这金棺的质地到底是什么,不是金又不是铜,可谓诡奇无比。 江长安眼中神采湛湛,“今日就以这金棺,练本命法器!” 按常理,本命法器都是到了灵海境级别之后寻找法器与自身契合,而像江长安这般直接练出一个本名法器的,前所未有! 看着金棺上所刻的尼姑像,模样传神,静相自威。 “今日弟子陷入绝境,迫不得已借阁下金棺一用,得罪得罪。” 早在青莲宗时,江长安就一直想找一个独特法器,后来又加上青铜块的出现,演武场上妖气凝钟,都让江长安生出了选“钟”作为本命法器打算。 《天工开物》有言:“梵宫仙殿,必用以明,谒者之诚,幽起鬼神之敬!”,而“钟”亦是王权象征,自有“天子宫悬四面钟”之说。 大墓中遇到金棺,江长安这种炼器的心思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难得大好机缘遇到如此上好的火种,他怎么可能白白浪费掉。 江长安眉头轻挑,抬手金光翻云而去,轻喝道:“起!” “锵!”一声脆响,直将金棺抬到半空,迎到火种之上。 太乙神火察觉到外物入侵,直接将其吞没,一个暗金色的棺椁眨眼时间已经被烧的通红!而且有几缕蹿向这个金棺之主。 江长安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内心也同时无比紧张。 一股灵力爆出,半空中形成了一把闪耀金色的巨锤,足有半个房屋大小! 以身为法,助我成器!!! 巨锤一出现,江长安顿时面色沉甸几分,汗如雨下,身子也被重重的压弯成一个躬身的姿势,双手紧攥住锤柄,朝着金棺重重抡下。 “铛!”一声脆响,银点火花,震慑人心,气浪吹得山谷吼吼作响,就连火海也被吹得波浪一样摇曳晃动—— 那金棺竟有了反应,微微颤抖,隐隐多了些灵力纯净的金色光芒在其中流动翻滚。 江长安嘴角带起一抹激动的笑容,“有希望!” “铛!”又是一声,金棺已经变了一个模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痕,嗡嗡呻吟作响,江长安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下巨石的颤动。 而且他惊人地发现,这金棺竟慢慢修复,努力变换会原来形状。 “自动愈合的能力!这金棺远不像看起来难么简单!” 话虽如此,江长安还是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巨锤,一起一落有节奏的带起巨大连绵的响声! 整整过了七天七夜,千锤百炼,响声未歇,还好江长安别的不敢说,独独丹田空间广阔,灵力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江长安一刻也未曾停歇,不知抡了共有多少下,只感觉自己双手不听从自己的使唤,唯有机械的抬起,落下—— 七天七夜的不懈努力,皇天不负有心人,金棺也终于锻成了一个鎏金的粗胚,隐约可以看出是一口钟,三尺大小,钟口微微外扩,空心而立。 钟身通体变成了黑色,隐有金光泛起极其不凡。 正在江长安打算停下欣赏一番时,横生变故,灵元竟微微震动不停,江长安惊骇万分急忙看去,原来是青铜块所处的沼泽之地起了巨大波动,就连青铜块脱离了原本位置撞击着灵元,要向外飞去。 “青铜竟不受控制!”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江长安心有疑窦,正欲将其取出谁知刚念动咒决,青铜块就像是疯了一般冲出飞向刚成了粗胚的黑钟。 不等江长安有所反应,青铜竟然一头扎进整个粗胚之中! “这……”江长安惊呆的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是择物?!”江长安恍然惊醒道。 高阶法器有灵,而像青铜这样更不用说,人尚会良禽择木而栖,灵物又岂不明白这个道理,江长安心中虽是这样想,可眼下却极不确定,倘若这真的是妖帝所遗留至宝,那怎肯委身进入这钟内? 除非,这金棺本身的能力就不弱! 这下真的是捡着一个大馅饼!江长安激动万分,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再次抡起大锤砸下,再次砸动。 又过了半月之久,金棺与青铜完美的融于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我。三尺大钟缩成了两尺,一尺,最后只有江长安一只手掌大小。 真正的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也不过如此! 江长安咬破手指,一点精血飞出点在钟上。 这次鲜血没有再滴落,而是没入表面,像是被黑钟一口吞下。 “合!”一声暴喝,最后一锤抡下,江长安手中金锤应声而碎。 汹涌精纯的灵力还未来及四散,就被镇压吸收到粗胚之中,金光流转。钟身通体黑金神秘显得诡谲难测。 江长安又以幻像中看到的妖帝召出的蛟龙为型,于钟顶铸了条真龙作钟耳。 金龙钟耳,唯我独尊,威武非凡! 迎光可以清晰看到表面一阵金色光晕如涟漪一般荡去,余波久久不能散去。 江长安脸色苍白,不过总算有一个很好的结果。 他抬起手,那黑钟在手中转个不停,隐约还发出龙吟之声。不知是刻意还是凑巧,除了颜色,和没有刻上的花纹,这钟整个形体外表与在青莲宗演武场上江长安看到的黑钟有九分相似。 江长安一念动,黑钟瞬间而出化成一道黑影,迎风而展,变化成一口巨钟。 “砰……” 巨钟穿山而过,留下一个规整到令人发指的丈宽圆形通道。 “只是一个粗胚竟有如此威力!”江长安激动道。 有一半的功劳归结于那一块青铜。 “倘若不只是一块碎片,而是寻到真正的全部……”江长安内心里开始悸动。轻指弹去,钟声清脆悦耳,如同层层水浪交叠扑面涌来,余音袅袅,透彻悠远。 目前黑金钟上没有任何花纹,还只是一个粗胚,难以想象若是真正完整,那该多恐怖。 “总有器成的一天!”江长安满怀期待。 将钟收回丹田灵元,只见它回到青铜块原本所居的那篇黑色沼泽之上,若不是身上不时流溢的金芒,还真是分不太清。 又原地歇息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脸上回复了丝丝红润,江长安再行动身寻找走出这破陶罐的方法。 天下万物,皆有最脆弱的一处,这个陶罐纵是能够盛得这太乙神火,溶魂灵人鬼,也难逃如此,江长安要做的就是找出来这个地方,找寻契机。 江长安行速极其缓慢,不走直线,而是蛇形而走,不行规则,实是按照风水阴阳阵法道术而行。 一直足足走了约莫有三个时辰,江长安突然停下,前路一处山丘上朦朦胧胧一个佝偻人影盘腿而坐。 江长安放眼仔细看去,那人身上衣物倒是与江长安不同,丝毫未受破损不说,还泛着盈盈光辉,神采异常。只凭这一身行头,此人绝不简单。 江长安思索了一番大胆向前行去。 “在下江长安,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江长安拱手恭敬道,只是身上没有一丝一物确实有些尴尬。 那老者身影未动,沉着双目,就连胸口都没有一点起伏,如同死了一般。可江长安却感知到一束微不可查的力量,极其平淡,却也极不普通。 “前辈?”江长安大胆走近,这才发觉老者黑色外袍上同样双袖胸口后背各绣着一个赤红锦云图案,忽然记起袁公侯所穿的衣物虽然脏破成灰色,但造型和上面绣的锦云图案别无二致,低声道:“他与袁公侯到底有什么关系?” “袁公侯?!”老者猛地惊觉,双目瞪向江长安。佝偻的身子霎时腾空跃起。 老者一拳向江长安打来,朴实无华的一拳,没有任何的灵力泛起,亦没有什么强大的法器加持,江长安甚至感觉那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挥打出的一拳。 江长安不敢掉以轻心,袁公侯说过前几日收了一个强者,莫不是就是眼前这位? 能让袁公侯称为强者定然不简单。江长安不敢保有余力,全身灵力直接倾巢而出,赤裸的身子生出耀眼金光,双手交叉防护而住。 可谁知那一拳打在双臂之上竟真的是软绵无力,没有一点力道。 江长安正心中生疑,谁知身体中一道巨力如同龙卷风绞杀而来! “暗劲!” 江长安催动身法眨眼距离老者已是十丈开外,凝眉结咒,黑金钟旋转飞向飓风,竟迎风见长,足长了百丈高直接将飓风吞噬其中,迅速缩小,眨眼已经恢复到原本一掌大小,而那威势无两的飓风也化成了一道青烟被黑金钟吐出。 “咦?”老者侧首啧啧称奇,试探着又一拳挥出,这次却与上次不尽相同,万千罡风席卷而来。江长安也毫不客气,黑金钟悬于掌心转个不停,金芒浮现,隐有龙吟之声。 挥手间黑金钟迎拳而去,两道强大力量直接剧烈碰撞在一团! “铛!” 江长安脸上瞬间一片殷红如血,又快速转变苍白如纸,一口鲜血呛出。 那老者也好不到哪里,他可没有神府镜,无法在太乙神火里持久待下去,只能选择封闭五感六识打坐固守,以思破解之法。身上已然又受了重伤,这一击一屁股倒坐在地,神色又萎靡了几分。 江长安也惊讶的望着手中黑金钟,这东西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几倍!刚才这两下若是没有黑金钟兜着,估计现在坐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心中有了底气,江长安正欲再度出手,那老者望着黑金钟眼中几分惧意,连忙摆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小子,不打了……” 江长安见好就收,收起神钟再次拱手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难道也是被袁公侯收进来的?” 那老者听闻袁公侯的声音,脸上浮现一丝不屑:“他袁公侯算什么东西,老夫堂堂公孙伯懿会怕他?可笑!” “那公孙老爷子,您是怎么进来的?” “若不是老头子我一个不慎,怎么会让他得逞?” “呵呵,那公孙老爷子,您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想我俩辈分,他也得老老实实叫我公孙伯懿一声师兄!长兄如父,他竟如此忤逆他爹!” “公孙老爷子……” “额啊,你他娘的有完没完!若不是他在酒里动了手脚,老头子我怎会落到他的手里?不过这东西想困住我?简直痴人说梦!当年可还是老头子我亲自教得他如何拘灵,不然他小子能有今天?我的厉害,就算他师父有了问题也得来恭敬地请教!现在你知道我怎样进来的了,够了!” “那公孙老爷子你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出去呢?” “……” 公孙伯懿第一次有了想死的冲动,道:“不是我说,小伙子你这样容易把天给聊死你知道吗?你爹娘给你说过吗?” “我孤儿。” “……” 公孙伯懿蹒跚着身子,向火种方向走去。 “公孙老爷子……” “你闭嘴!” “我想说……” “别吵吵……” “晚辈是想说火种在另一边,你走错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进不去那就搬走 公孙伯懿又颓然坐回原地,那张几十年未曾掉过泪的脸上有些湿润了。 为刚才发生的事出了口气后,江长安这才心满意足,正经说道:“公孙老爷子,冒犯处还请原谅,我这不是在想这如何出去吗?” 公孙伯懿见江长安还算诚恳气消了些,瞥了眼,开口也道出来龙去脉。 公孙伯懿与袁公侯两人的师父本来是同门师兄弟,同为拘魂一脉,公孙伯懿进山门又比袁公侯早了太多,按道理来讲袁公侯确实该向眼前这位道句师兄。 两人师父各传给两人一件法器,这袁公侯得到的是这可收纳炼物的九阴罐,而公孙伯懿则是的得了一棵七彩宝树。 袁公侯心性贪婪之下便为了这宝树痛下杀手,但他自知不是其对手,所以用师兄弟的名义宴请,从而在酒中下了毒药,谁知公孙伯懿并未身亡只是重伤,而袁公侯情急之下将其收入九阴罐中,任其自生自灭,还可以得一泉眼境后期实力的躯体炼化丹药,可谓一举两得。 “小伙子,你还不错,小小万象境后期竟能挡住老头子我的三成功力,还有那口钟,哈,还真是罕见的本名法器,还只是一个粗胚,不错!很不错!还有你这一套行头,下面晃来晃去地很招摇嘛……” 江长安尴尬笑了笑,终于在他厚着脸皮强求下,江长安也要了一套外袍衣饰,黑衣红绣,与对方的一模一样,暂时穿上感觉好得多,就是裤裆老是凉飕飕的。 在公孙伯懿面前相对坐下,江长安问道:“方才晚辈见您招式变化之中隐有猛兽形意,公孙老爷子是妖族中人?” 公孙伯懿眉头轻挑:“怎么?你对妖族有偏见!” 江长安笑道:“小子怎么会对妖族有偏见,妖与人,有区别吗?” 公孙伯懿转而大笑,拍了下江长安肩膀,道:“这话中听,直接!老头子我就喜欢直肠子说话的人!” 江长安道:“我的意思是,老爷子眼下受了重伤,又是妖族,那一定能用这个东西。” “什么?”公孙伯懿心中大惑,竟还有妖族能用人族用不得的东西? 江长安从身上仅剩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锦盒,锦盒已被打开,芳香气味瞬间充斥着这方圆一丈空间。 公孙伯懿瞬间瞪直了眼睛,结舌道:“这……这是尸魔妖果!” 对于妖族这可是提升实力恢复伤势的圣药! 闻着那股异香,公孙伯懿重重的咽了口口水,却又急忙将眼睛从中移开,艰难地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收,老夫岂能白白要你的东西,而且还是如此贵重之物!” 话虽这样说,可公孙伯懿的双眼不由自主的在江长安手中那颗红色果实上跳来跳去,两颗眼珠恨不得当即飞出来钉在上面。 “公孙老爷子,谁说这是白给你了,以您的为人想必就算白给您您也不回收的,您说对?” 公孙伯懿挠了挠额头。道:“其实,你要真非要白给我那我也……” “对啊,以您的品格肯定不能收啊,所以我想先让您食用,以后您如果有什么好东西补上就成。公孙老爷子您这么厉害想必这对您来说……可能还真有点困难!” 江长安眼中狡黠非常。与这老人相识不到半个时辰,江长安已经将对方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如此年纪还保有顽童的心性,活足了一个老顽童。 被江长安这一激,公孙伯懿不服道:“困难?开什么玩笑,你还就给老头子我听好了,今日的恩情来日定当以增以数倍地重礼相换。没有什么圣物,也给你绑来一个什么慈心洞天圣女、上古圣地圣姬什么的给你当老婆总行?哈哈!” 公孙伯懿说罢,迫不及待地一把夺过红的滴血的尸魔妖果,没有囫囵吃下,而是小口小口细品消化,将其中能量完全吸收绝不浪费。 过了一个时辰,公孙伯懿恋恋不舍地咽下最后的果核,恨不得将手上的汁液连舔个千百遍,才肯作罢。 “这尸魔妖果不愧是我妖族圣物,这不过才一个时辰老头子我这身上的伤势,包括这太乙神火的烧伤已经是好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就算只有七八分的实力,只要见了袁公侯那兔崽子,老子照样能摘了他的脑袋当球踢!” “公孙老爷子,咱们还是想一想如何出去才是最为要紧的。”江长安提醒到。 公孙伯懿站起身,目眺远方,强装一幅仙人姿态:“我师父曾与我说过,这九阴罐虽说厉害,可有一个致命的薄弱点,” “在哪儿?” 公孙伯懿抬手指向一处山峰,江长安一眼便认出,那是火种所在的位置。 “火种中心?”江长安凝眉道,这下可下次陷入了绝境,就算江长安有神府镜护体,可是以他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击破陶罐,反而会打草惊蛇,打破九阴罐,必须要一击必中,一击必成! “若是简单老头子我早就跑出去了,还能和你碰见?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我受了重伤兴许袁公侯那家伙也不会这么放心的收我进来。”公孙伯懿说道。 “事到如今只好再试一把。” 两个人再次向太乙神火火种中心行去。 江长安再次感受到那种能够熔化一切东西的恐怖力量温度,心中不禁打起了鼓。 锤炼太乙神皇钟的时候江长安也只是勉强站在边缘,以灵力借势火力来铸造。 可眼下却根本不同,那处薄弱之处在于火焰焰心的地方,而且不知具体位置甚至不知这消息到底是真还是假,必须要进入真正内部才能找寻的到。 如此去就是一个死胡同,死路一条。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是束手无策。 这时江长安灵元一阵震动,江长安心神微动,一个窈窕曼妙的人影走出。 若若一出来就紧紧抱江长安的手臂,甜甜道:“叫花哥哥!” 江长安心中庆幸,还好自己现在穿的有衣服,不然非得被当成色狼不可,不过魂灵的衣物不受影响,这点江长安还是意料到了,不然放着一个老没正经的在旁边,他真么可能舍得让小丫头出来。 “御灵师,还不错。”公孙伯懿看了看若若柔弱身躯,突然面露惊恐之色,又趁江长安没有发觉赶紧压下自己异常神情,紧闭上了嘴巴。 “笨丫头,怎么了?”江长安宠溺的摸着若若的头问道。 笨丫头四周扫视了一圈,语出惊人:“出口!可以从火里。” 两人大吃一惊,江长安问道:“丫头你说什么?出口!” “这火中心有可以出去的地方,叫花哥哥可以从这里出去。”若若皓腕指去。 江长安又苦着脸,不去追究小丫头是如何知道,道:“笨丫头,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你叫花哥哥又不是金刚不坏的身子,冲进去恐怕连碳灰都不会留下。况且最麻烦的是以我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打破,算了,你那么傻,跟你讲这些也没什么用。” 小丫头挠着脑袋,若有所思,忽然说道:“既然进不去,那叫花哥哥可以把这火搬走啊!” “搬走!”两人愣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纵虎归山 “搬火!” 两个人没有想过,诚然,根本就不需要熄灭或者强行进入,只需要把这太乙神火搬离一个位置就可以。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两人依旧束手无策之际,江长安突然涌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江长安让两个人向后退了三丈,黑金钟忽的变大数十倍,飞于火种上空,金光普照,气吞山河! 江长安手中结印,黑金钟快速旋转,带起下方神火形成漩涡向上扑去,太乙神火试图挣扎,拼了命的侵蚀黑金钟每一寸每一处。 可终究是力有不逮徒劳无为,被黑金钟吸进肚子,没了动静。 “我曹,这……这怎么可能,这太乙神火的厉害世间没有几样法器能够承受,所以很多人寻到太乙神火并不是难事,最难的是如何将其占为己有,”公孙伯懿任是见多识广,现在见到这情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道:“这小子和他的法器,到底……什么来头?” 也难怪公孙伯懿震惊,袁公侯的陶罐之所以能够盛得下这太乙神火,可终究只是个盛装炼化之物,并不能作为攻击战斗的手段。 而江长安的黑金钟不同,不禁能做到吸收神火,而且刚才的交手中也能与一位泉眼境后期的三成功力打个平手,对于平常的万象境后期的修士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眼前这个只是弱冠之年的男子却真真做到了。 “不论如何,也要将这小子强拉硬拽拉进我拘灵一门中。”公孙伯懿暗自想道。 转眼间,一缕神火已经被黑金钟完全吞噬,接着第二缕,第三缕…… 而公孙伯懿也能够清晰感知到周身温度的降低,没了开始的强烈灼烧力量。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整个火种已经被黑金钟吞噬殆尽,整个九阴罐内与刚才比起来竟变得都有些凉爽,相信过不了多时这九阴罐就会重新变回那个只能容灵纳物的陶罐。 江长安长松了口气,再看重回手中巴掌大小的黑金钟,黑色外表下缕缕金芒外,多了一层紫红色的颜色,不仔细辨认绝对看不出来。 “太乙神火钟!这才是真正的太乙神火钟!”江长安感受着手中强大无匹的力量,眼中充满炽热。这一次虽说是凶险非常,可与眼前得到的种种来说,那是物有所值,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期望。 火光消失,公孙伯懿走近九阴罐的边缘,观察了片刻后一拳挥出。 “嘭!” 同样是朴实无华的一拳,只有江长安才懂得那其中藏着多么强大的暗劲威力,而且现在看来,刚才那一拳的威力还不足这一拳的五分力道重。 公孙伯懿若无其事拍了怕震落到袍子上的灰尘,只见那方刚才打击的地方,开始发出“咯咯……”的断裂响声。 九阴罐壁上开始露出龟裂的纹路,像是生了一张蜘蛛网,越结越大,知道变成了半丈大小的时候停了下来,公孙伯懿伸出一指,轻松地朝着龟裂的中心轻轻一点,没有用一丝灵力,坚不可摧的九阴罐此刻像是纸糊的窗户,一点就破碎掉落。 外界袁公侯正是刚睡了一觉,酒意已经散去了七八分,感觉到腰间一阵震动,猛地打了个机灵已经完全清醒,袁公侯直接丢掉九阴罐,刚一脱手九阴罐瞬间炸裂开来,站在原地的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摆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却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的九阴罐!”袁公侯大怒,吼道:“没想到你小子能活到现在,今天老夫非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长安依旧展着笑脸:“你还是先顾好自己。” 袁公侯神情一滞,只觉得亿万根汗毛同时竖起,脊背爬上一股凉意,袁公侯不假思索,脚下微微动作,身影已经站在了百丈以外,公孙伯懿却更高一筹出现在其身后一掌化招,毫不留情向着对方后心掏去,一击若中,那必是心脏爆裂的下场。 袁公侯生死之际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尊严,迅速后倾倒地后划,堪堪躲过致命一击,九节鞭啪地脆响应声而出,泛起神异光辉,一时犹如万千游龙毒蛇向公孙伯懿刺去。后者也不惊慌,双手抱圆一个防御姿态,口中念咒,沉目轻喝:“解!” “不好!”江长安满目惊慌,急忙唤出吞噬了太乙神火的黑金钟护在身前。 公孙伯懿手中光华分外刺眼,百丈之内黑夜霎时间变为白昼,照射之处无不化作齑粉,万千银蛇也不例外。 黑金钟不停颤动发出“隆隆”的巨响,勉强将这神光挡了下来。 袁公侯挡下这一击脸色也不太好,看向公孙伯懿手中执着一棵尺高的小树,树干纵横错杂,枝上茂盛葱翠绿叶修饰满身,奇异无比的是小树的枝叶冒出多种颜色,五彩缤纷,刚才的神光就是自它所出。 袁公侯大吃一惊,贪婪道:“七彩宝树!真的是七彩宝树!师父竟然真的将它传了给你!凭什么?凭什么你拿到的是七彩宝树,而给我的却是那个破罐子,我不服!” 江长安听得真切,“七彩宝树!没想到拘灵一门还有这么厉害的法器。” 公孙伯懿摇了摇头,苦口婆心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师父的苦心呢,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只好代师父清理门户。” 公孙伯懿话虽如此,可却没有再动用七彩宝树,每招每势也是没用全力,如此一来两个人都极为熟悉对方的招式,实力又是不相上下,你来我往间,眨眼的功夫,已经是斗了数百回合。 转眼间山林中已是开出一片真空地区,满目疮痍。 “这就是泉眼境?每个招式结果就有可能是生死之差,天壤之别。”江长安呆呆望着,深深被震撼,眼中无限憧憬。 袁公侯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江长安敏感的察觉到一丝蹊跷,按常理来说袁公侯不可能不放出鬼火婴,他在等什么? 这时果然一道火光冲进战团,却不是送死,它的手中持着一个玉盘大小的火红色光幕,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字符图案,似是混乱不堪,仔细观察却又有章法可循。 “阵法!”江长安大惊失色,契主吸引注意由契灵结阵,这是怎样的胆魄!但若是一旦成功无疑是跨上九死一生中的生门。 公孙伯懿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再次祭出七彩宝树,光华撞去。 “轰隆隆……” 巨大的余波经久不息,两个人晃过神来,袁公侯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这次麻烦大了!”江长安心中苦笑,袁公侯一旦放走无疑是纵虎归山,再相遇时那还可能有公孙伯懿这种高手在身旁,只能是任其宰割的份儿。 公孙伯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走过来,愧疚道:“江小兄弟,这次不怪我,要怪就怪这七彩宝树不够厉害,要不然足以一下就把他击杀。跟我的实力没有任何的关系。” “呵呵。”不怪你,不怪你才怪,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局面。江长安欲哭无泪:“公孙老爷子的意思我明白,也不会到处去传您输给了您的师弟。” 公孙伯懿急道:“那不叫输,顶多算是战略性的让步,不懂不要瞎说。不过我一定会将他带回去,你放心,我公孙伯懿虽然为人有些不正经但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实现。” “承诺?什么承诺?” “自然是在九阴罐中老夫应下的,尸魔妖果的回报,过不了多久,老头子定将会从古圣地九大圣姬或者慈心洞天圣女中给你绑来一个漂亮的做媳妇,你就等好,哈哈!江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公孙伯懿说罢驾驭神虹眨眼已经了无踪影。 “真是个有意思的老顽童,呵呵。”江长安笑道,没想到饱受骂名的拘灵门也有这样的人物,至于公孙伯懿许下的什么绑媳妇的承诺江长安未曾当真,只当成了笑话,一笑置之。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要找到沧州关于九大妖兽残留的魂灵记载,江长安需要时间,沧州魂灵大案,还有最重要的进皇宫,每一个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江长安明白,虽然在江州时医师曾说他能活到二十岁,可那只是好的状况,现在距离期限只有十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这十个月的时间内他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尽管是吞噬吸收了吞月蛟的魂魄,但却是杯水车薪,除了一缕虚幻的命火,真实的寿命并不会有什么大的增长。寻九妖,是唯一的出路!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吾独有一不屈之心 要赶紧提升自己的实力,想到袁公侯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江长安心中都冒出一股寒意,此人一定要除掉。 这次,誓要与天赌! 回到酒馆,一切又好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日夜不息地忙活,不同的是江长安将黑夜白天做了颠倒,每天白天在酒馆中闭门不出,偶尔与棋疯子赌两手,渐渐熟络,晚上出去寻找关于大妖残魂的消息,可始终是如同大海捞针,没有头绪。 随着境界的提升,江长安的体质已经有了一个大的变化,早已不再用撞击山石的土方法,正在江长安正发愁怎样的方法才能更有效的提升体质时,恰好得到了太乙神火这等宝物。 太乙神火虽然不是真正的锻体之物,却也比撞击山石的方法好上百倍,正是江长安现在所急需之物。 但是这些远远不够,江长安清楚记得吞噬吞月蛟时,身体所承受的巨大毁灭力,若不是长久以来持之以恒地锻炼,怕是当日整个身体早就被那股汹涌直接的力量撑破摧毁。 既然做好了寻找大妖魂灵的准备,肉体的强度训练也不能落下。 神府镜中,没有了吞月蛟整日地嘶吼企图扰乱心神,江长安也能更加安心地打坐修行。 此刻江长安盘腿坐在葫芦谷浑圆的青石之上,双手翻朝向天,自然地搁置在双腿膝盖之上。 他的上身赤裸地光着膀子,一身流线型的健美肌肉在正午温和的阳光下透着一层金粉,上面所隐藏的爆发力量足让任何人惊叹。 一缕紫红色的小火苗从江长安指尖怵忽冒出,像是有灵性一般在江长安身体表面游走不停,不仅如此,丹田之中也燃起一团太乙神火继续开荒着荒芜的原野森林。 太乙神火沾及体肤发出“嗤”的一声炙烤烧焦的声音! 那块皮肤迅速变得溃烂,接着变成坚硬红褐色的血痂。 太乙神火并没有在一处待得太久,而是不停游走于江长安的全身,每一寸都不落下。 江长安咬紧牙关,双眼暴凸,五官因为这种极致的痛苦变得狰狞,但他始终没有吼叫出一声。 青石圆滑的边缘留下大片水渍,那是江长安身上所淌下来的汗水。 如此一个时辰之后,江长安恢复伤势后跳入清池中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新衣服。 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来江长安每日都会在这件事上面花上一个时辰,肉体肌肤的不断增强,江长安已经习惯让肉体伤势自动恢复,这样一来又是对肉体的二次锻炼。 也正因如此,眼下江长安对龙纹鼎炉粉的依赖也越来越小,第一重秘境中的至宝威势渐弱,江长安迫切需要得到第二重秘境中的东西。 洞中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江长安穿戴好衣物,目光再度放到了那眼洞口之中。 吸引江长安的不仅仅只有洞中藏有的至宝,还有那团到现在自己都没再敢触碰一点的皇冥一气。 太乙神火再厉害也只能帮他锻炼肌肉皮肤的强劲,但却无法触及筋骨,而皇冥一气那才真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炼体神气,古籍就算记载稀少,但大多的篇幅除了诉说皇冥一气的威力之外就是描述无数强者用其锻体,练就无上之躯! 如今自身已是突破至万象境后期,无论是力量还是身体的强度都不可再通万象境初期时同日而语。 江长安的心中也再次燃起探索第二重秘境的念头。 江长安径直走到山洞洞口前,这一次不再是分出灵力游丝缓缓探索,而是毅然决然的踏入洞中。 山洞中漆黑一片,目力所及之处不足十米,江长安索性闭上双眼,以灵力作为眼睛前行。 有过一次探知的经验,自知洞中没有什么妖兽,唯一产生威胁的就是皇冥一气,而皇冥一气所在之处是十里尽头,所以江长安无所顾虑,脚下步伐加快了速度,身影如风。 通道的尽头是一处方圆百米的浑圆山洞,洞壁圆滑像是人工形成,更像是个容纳物品的场所。 江长安在这个容纳所外一百米停住,后方十里来路早已看不见洞口的亮光,而只要前方亮起的有点点绿色荧光。 石壁每个二十米会镶嵌有一枚拳头大的绿色夜明珠,微弱亮光下足以看清百米外的一个狭小出口,出口后别有洞天。 江长安永远不会忘记上一次自己的灵力可就是触碰到了这圆形洞天地界,被皇冥一气大肆攻击,九死一生! 眼下,距离一百米。 这一百米充斥着皇冥一气,越往中心走,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也越强大。 江长安前进一步—— “嗖——” 一道无形罡风刀刃般袭来,江长安竟也不躲,胸前衣襟呲地撕开一尺长的裂口,胸口皮肤也划开一道细微的口子,但是鲜血还未流出,那伤口就迅速的结痂褪痂,伤口干净如新,看起来就如这道罡风只是撕开了他的一件衣服。 江长安眼神坚毅,毫不犹豫地又迈出一步—— 嗖嗖—— 这次来的是两道罡风,狭小的通道中躲避没有任何意义。江长安继续承受下来,噗噗两道闷响,江长安闷哼一声,这两道罡风的力量比之先前更加凶猛。 如此看起来越往里面走越是危险,江长安再次迈动脚步,刷刷刷十几道风刃绞弄而来将其吞入—— 江长安踏入了这个地界无疑是踏入了一场旋风之中,之前的几道罡风充其量只不过是警告,而如今皇冥一气可能是惧怕了金贴之威,没有一股脑的冲出,而是颇具智慧地固守在洞中,等着江长安自投罗网。 这是江长安走过的最漫长的一百米,每一步都像是更换了一个新的世界,黑色的黑气风刃将其缠绕。 不同层次的无限更迭,没有透气的机会。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一个年轻人居然妄图走到皇冥一气的中心点,这等天大的荒谬之事,只怕是被笑掉大牙。 但江长安还是选择走下去,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取笑别人的人永远只会是群体中的平凡人,而那些把改变创新当做笑话的人,才是真正该被取笑的人,可悲的人。 铛! 江长安伸手召出黑金钟。 皇冥一气的刀刃砸在钟身上,打出一个微微的凹陷,黑金钟表面金光四溢,光华流转,过不多时又恢复如初。 作为自己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本名法器,江长安对黑金钟的要求极高,练成型远远不够,要经得住摧残,经得住多次敲打铸就才能成就无上法器! 一人一钟共同修行, 江长安昂头前行,心中充斥着不屈! “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江长安试皇冥,都是干过狂妄事,吾道不荒!不枉活!” 江长安盘坐在地,衣服早被绞弄地粉碎,皇冥一气将他的躯体表面撕裂得不成样子,这些都还好说,有了太乙神火一个月来的试炼,躯体表面早就坚毅非常,可痛苦的是罡风对筋骨的伤害巨大! 洞有退路,心中却早无退路,自己只有咬着牙前进! 之前江长安早在客栈付的钱两足够住上小半年,吩咐了伙计掌柜不许任何人打扰,早就做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他纯粹靠着躯体抵抗这阵阵刀风,攥紧的拳头指甲嵌到肉里,寒眸中流露的是骨子里的不屈,张口对着彼岸的皇冥一气奋力嘶吼: “江长安虽无鸿鹄之志,却有蚁虫之心,纵是卑微到土里,也他娘的要把这万顷沃土钻个千疮百孔!” 声音在洞中久响不绝,声可动天!意可撼地! 第一天,江长安前行了二十米。 三天后,江长安共前行了三十米。 半个月后,江长安走了山洞的一半位置。 又过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江长安将墙壁上挂着的四颗夜明珠抛在身后,最后一颗就镶嵌在狭小的出口前。 他和洞口的距离,眼下只有不足三步之遥,咫尺却如隔天涯。 摆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简简单单的三步,而是万丈沟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器命名 浓密透不过气的黑风将这一块区域包围,其中盘腿坐着一个消瘦的年轻人,模样早已血肉模糊,身上也是找不出一块巴掌大的完好区域,之所以还能看出这是个年轻人,是因为他的昂首挺胸、百折不挠的姿态。 江长安气若游丝,像是坐化了一般,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在这暗无天日的洞中,江长安不记阴阳交替,日月更换,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这股黑气之上。 要是放在寻常人独自两个月待在一处山洞之中不傻也早就疯了,这也多亏多年的杀手生涯早就让江长安习惯了孤独。 你永远无法想象为了杀一个人而蹲守数月,最后和一颗树聊天的场景,江长安就体验过,只不过他不是那个孤独说话的人,而是那一棵静止不动的树。 前后两个月的时间,皇冥一气就像是一柄铁锤,将万象境后期的身子骨一锤一锤砸的结结实实,剔除糟粕,百炼成钢! 万象境后期的实力也经过巩固扎实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道境三大篇,现在的江长安足以向着第一篇奠基篇最后一个阶段——泉眼境努力。 身旁的黑金钟表面也早就变得不再圆滑,坑坑洼洼,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黑乎乎的破铜烂铁,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乌金表面上除了金光和太乙神火更胜外,其中竟然还夹杂包容着黑色罡气,不多,却如点睛之笔! 江长安像是行了龟息之法,任是罡风如何厉害,倒有至深道行中“我自岿然不动”的绝佳风采。 突然,江长安双眼猛地睁开,金光一闪而逝—— 皇冥一气似是奇怪这个年轻人还没有死,更加剧烈的罡风吹来,可是那个盘坐的身躯竟然淡然自若地站起。 三个月的时间,江长安已经完全熟悉了皇冥一气目前所能达到的强度,可以说适应了这种强度。 “玩够了?!” 江长安大吼道,声音嗡嗡震得山洞震颤。 “呼——” 受到挑衅,皇冥一气怎肯罢休,使劲浑身之力朝着江长安摧打而去! 这一击,如同蛟龙出海,不遗余力,就连皇冥一气之心也一股脑的涌出,比起刚才恐怖数十倍,相信就算是泉眼境也无力阻挡。 江长安眸子中一股狡黠,进来三月皇冥一气早已习惯了江长安逆来顺受的姿态,无论什么攻击都直接接下。 这种习惯以至于它忘了江长安是一个人,一个狡猾多变的人! 江长安眼中金光闪烁,一掌拍打在黑金钟之上—— 铛—— 震耳巨响! 这是沉寂了许久之后重新启用的喜悦,也是面临一场强者之间战斗时的喜悦! 黑金钟浮空横在洞中,顶端龙耳乖巧的朝向江长安为其所使,而钟口金光摇曳,面向来势汹汹的皇冥一气之心! “火!”江长安责令道! 太乙神火应运而生,像一头火红蛟龙从钟口处冲出,吼啸着龙吟之声一往无前,直冲进来到面前的皇冥一气中。 可谁料太乙神火一进入皇冥一气便没了动静。 皇冥一气更加不屑,冷嘲般向江长安席卷而来。 江长安手中快速动作,眨眼时上百个手印已然结毕,吞字诀金芒绽出—— 只不过这一次江长安没有将吞字诀施行到自身,而是打在黑金钟的身上! 铛—— 钟声震鸣,更加悠远纯粹! 有了吞字诀加持,钟口处金芒凝结成一个绝大的金色漩涡笼罩整个山洞。 皇冥一气见到金贴,上一次黑云被打散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浓烟滚滚战栗颤抖。 接着它发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钟口就如一个大口,眼前这个年强人竟要用这口巨钟,要将它吞入黑金钟的腹中! 皇冥一气反应过来,就要迅速掉头着力向山洞里跑回—— 只要跨过这个狭小洞口,在百米宽阔的洞中,自己就是如鱼得水,这个年轻人再厉害也奈何不得! 江长安嘴角微微一笑,像极了老谋深算的老者微笑。 正在逃跑的黑云团中刚才吞噬的太乙神火破体而出,不再是一头火焰蛟龙,而是凝聚成一只硕大的网兜,将皇冥一气紧紧锁在其中,但皇冥一气也不是凡物,只消给它片刻的时间,就能够破开禁锢。 可是它已没有片刻的时间,江长安牢牢把握住这短短一瞬,钟口吞字诀金光普照!整个通道亮如白昼! 金芒散去,皇冥一气已被黑金钟吞入体内,还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黑金钟被撞的铛铛直响,仿佛下一刻皇冥一气强行从钟内逃出也不无可能。 黑金钟咚地钉在地上,黑色钟身上颜色更浓,太乙神火字钟内燃起,意图炼化皇冥一气之心,犹不知其中所含力量实在巨大,这种情况还在不停的撞击。 江长安没有歇着,默诵咒决,双手动作,一掌拍打在黑金钟之上,口中暴喝道—— “镇!!!” 铛—— 整个山洞为之一颤! 皇冥一气被这力量震得战战兢兢,但也只停歇了一个呼吸,仍不服输,又开始撞向钟壁。 江长安脖颈间经脉暴突,怒瞪火目,又一掌拍打在钟身上,声音如同滚雷: “老子告诉你,不管你曾是多么高贵的东西,跟过多少能人强者,在老子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要乖乖卧着!不然我可以打你一天!两天!十天!打到你形毁气散!打得你皇冥一气连这最后一丝命魂都没了,还拿什么给我谈高贵!” 钟内被闻言一震,又在江长安一掌威吓之下,渐渐变得消停。 太乙神火迅速一拥而上,江长安在外部一击一敲二次锤炼,里应外合,事半功倍。 铛…… 铛…… 黑金钟很享受江长安这种击打,声音清脆愉悦,每一次击打,它和皇冥一气的融合度就会更进一步,直到像和太乙神火那样真正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这样又度过了整整三天,洞中的响声才陷入平静。 三天时间江长安身上被皇冥一气所伤的伤势也好的七七八八,还有些较深的伤口动辄起来隐隐作痛,但江长安无暇去管那些,而是傻呵呵的笑看着立于半空的黑金钟。 钟身不止有火焰和金黄两色,也多了一层无形罡风,犹如黑雾缭绕。 山洞之中不便一试威力,但江长安能够清晰感觉得到其中翻天覆地的转变,和摧枯拉朽的毁灭力! “这……真的成功了!” 江长安激动到不能自已,吞噬皇冥一气的念头还是在九阴罐中,小丫头若若提出“搬火”时应运而生。 随后黑金钟吞噬了太乙神火,这让江长安多了几分信心,但远远没有十足的把握,直到这一刻尘埃落定,江长安大喜过望,一切都向着他预期的发展,甚至比他预期都要好! “昆仑镜,神农鼎,自古大器无不有大名……”江长安想了想,嘴角上扬笑道:“先得太乙神火,后吞皇冥一气,自今日起,你就叫做太乙神皇钟!” 太乙神皇钟似是因得名而发出震颤弦月之声。 收起神钟,江长安再度望向通道的尽头,只要跨过这个出口,就是藏有至宝的地方。 江长安心潮澎湃,他犹记得龙纹鼎给自己带来的惊喜,眼下洞中的皇冥一气已经归自己所使,再无威胁之物,江长安迫不及待地阔步走去—— 正刚跨入洞中,江长安脸色一凛! 江长安清楚地感知到在居住的客栈周围出现了两道极强的气息,其中一道还很熟悉。 现在洞中已没有任何阻碍,取至宝不急一时,江长安想了想,走出了神府。 再度出现在客栈的二楼客房之中,江长安隔窗听到楼外街道上一阵喧哗,风阳镇上来了一群特殊的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遇天师府 不下百余人纵骑经过的踏蹄声和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嘶鸣交织在一起。 江长安透过窗子看去,一群统一身着青衣的修士踏入风阳镇,锦衣华服,身下都是清一色的骑着赤炎宝鬃驹,神骏英勇,极为不凡。 走在前的弟子手执一杆丈高长旗,黑布红漆,上面三字规规整整,醒目无比:“天师府!” 细看下,那大旗一旁还竖着一杆稍矮半头的小旗,上面只有一个字,却龙飞凤舞,江长安看了好一会才恍然惊觉,“严!” “将私旗与门派大旗平放,何人敢如此大胆!”而领头的却是江长安的再熟悉不过的老熟人严不逊。 “就算再借严不逊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干出如此荒诞忤逆的事来,来的是谁?” 将这个想法否决,江长安转而又只见在人群最后有一驾辇车,由六头火焰翼狮并驱拉动,辇车气派辉煌,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何人。 能让严不逊领头驱车的,整个天师府能有几人?! 能让他这样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牵马执蹬驱车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正想到关键处,那辇车之内的人像是注意到了江长安的灵识,隔着车上纱窗抬头侧目看向楼上。 死水一般平静的双眼中藏着一道凌厉的杀气,犹如实质直接向江长安扎来。 “严非!” 江长安双瞳猛地一缩。顾不得关掉窗缝,直接后仰躺倒在地,闪的远远的这才躲过一劫。 辇车里的老者微微有些诧异,一道灵识无声无息飞去顷刻将整个余香酒馆搜查了个遍,却没有找到那个透窗观望的修士。 虽然觉得奇怪,但老者也没再多想,闭上双目继续陷入冥想。 江长安心有余悸地扶着胸口,手里一张皱巴巴的避祸符被汗浸得湿透。 正是慕容晴庞猛祁东阳三人曾用以避过白眉灵识查找的江家秘符,虽不能达到隐身功效逃过肉眼的辨识,但却能避过灵识的探查。 江长安万分庆幸,还好当初听了大姐的话学习了画符术,不然若是被那老东西认出来,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街上严不逊正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情,轻蔑的看着举足高望的众人,不屑的冷笑。 在他眼中这些人不过都是天人捏土做人的一大败笔,空熬光阴数十载之后化作黄土一柸,哪里有机会尝大道业果,与牲畜何异。 这也难怪,严不逊在天师府的的地位虽说不比白眉长老,但是也是高出一般的先生。 绝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师父乃是天师府现今资历较老的一位老者,长老“严爷”严非。 严爷在人脉之广,实力之强,手段之狠深不可测,凭借积攒的一些威望,就连天师府新任天师江笑儒也不放在眼中。 江长安眼色渐冷,“严不逊在两州交界死人渊周边时的痛下杀手,到底是单纯的害怕我报复,还是这位严爷的意思?他都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为什么还不顾车马劳顿,不远万里来此?” 江长安明白,这次一定不再是为了自己所来。 若是寻一个世家公子何须出动天师府资历最老的人,而且若真是得知自己在风阳镇,那这老头儿就算再不把江笑儒这个新上任的天师当回事,也不敢当着对方弟弟摆大谱落一话柄。 “所以这老家伙并不知道我在风阳镇。” 想明白这一点江长安长叹口气,这严非本来就和江笑儒不对付,自己现在又与严不逊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严不逊再添油加醋一番,难免两人在这偏远之处杀人灭口。 “据说这老头儿的实力已经脱离了奠基篇,晋升在泉眼境之上,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若是当真如此那与其碰面,就算逃跑没什么用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严非为什么来这犄角旮旯的地方?难道这地方真的有不寻常之处!?” 江长安这些日子找寻大妖无果的失落消沉劲儿瞬间消失一空,恨不得直接出去问个清楚。 正当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突然在最繁华的十字街中心停下,驻足不前。 严不逊骑着坐骑来回围着街道溜达了一圈,对着众人开口喝到: “我等乃是江州天师府之人,天师有命,派出我们一行人寻找各地的天纵奇才来此可以参与考核,通过的人就是有可能成为我天师府的门下弟子,我等会于此落脚半月,希望各位不要辜负了一身修灵的天分,来此参试!” 一听到是江州天师府的来人,人群一下轰动起来。 怪不得这么大的阵仗,威风凛然,合着是这么大的来头。 虽然这方圆百里没有一处书院,可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天师府的名号,自然,能够当上天师府的一员,对于这些平常人来说,就是飞黄腾达光耀门楣的一大机会。 一时间所有人摩拳擦掌,下从懵懂孩童上到而立中年,不少人心中都是蠢蠢欲动。 “又是这一套说辞!”江长安冷哼一声,作为夏周十九州最大的学府天师府会发愁没有弟子?严不逊,不,看来是这严非想要隐藏什么秘密的事,而且江长安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这件事作为天师的江笑儒应该毫不知情。 果然,严不逊又说道:“当然,我们听说风阳镇一带不存在灵气,修士无法修灵,这也是我们来这儿的一个主要原因,其次我们将为各位找出这自古以来没有灵力的原因,然后将其根治,也请有什么想法的或发现过什么奇怪事情的人能够说出一些线索,多一些帮助。” 严不逊心中不屑道:“白痴,想进天师府哪里有这么简单,一群凡夫俗子!” “果然是有猫腻!这没来由的关心什么灵力消失的原因,鬼才信,想必是这个灵力消失的原因与他想要寻找的东西有某些关联。到底是什么?”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 天师府留下了几人在十字街留守,其余人等正要打道去风阳镇最豪华的食为天客栈,辇车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像是奄奄一息:“停下。” 严不逊立马下马跑上跟前,弯腰轻问道:“老师,怎么了?” 严非蹒跚着步子,在弟子搀扶下走下辇车,体态有些圆润,慈眉善目,脸上成排的褶子堆成了堆,臃肿的眼皮耷拉着几乎遮住了所有视线,一脸萎靡疲态,只是一身纯白的衣物称得有几分鹤发仙人的风采。 严非下车之后直接对着周围的居民嘘寒问暖,不多时已经达成了一片,成了全场最热心最慈悲之人。 江长安不由冷笑:“假慈悲!” “不逊,你让弟子们先去客栈,陪为师去会一位老朋友,他本是我在江州之时的老相识,这次临到此地,也是顺便看看他。”严非说道。 这次倒是没有一句假话,的确一部分原因是来看望老朋友,只不过这来意好坏,还有待商榷。 江长安小心看去,也想看看这位老狐狸的朋友到底是何方人物。 只见那道苍老的身影双手负于身后,驼背一步一步缓缓向深巷踱去。 “那个地方是……”江长安立马遮去浑身灵力,与常人无异跑向深巷。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拜访故人 棋疯子今天很不爽,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赌棋,就连那位经常来赌钱的无赖公子也有多日没来,实在是无聊的紧。 棋疯子唧两下嘴,手中的酒壶连一滴都不剩,躺在破草席上不论如何都睡不着。 也是,这一天到晚没个愿意来赌棋的,一直都在小憩,这才刚醒,哪里还睡得着。 躺在席上翘着二郎腿,抬头望着茫茫星空,今晚恐怕又是不眠之夜。 夜晚中的十字街依然繁华无比灯火通明,这也给江长安的跟踪提供了大大的方便,不过严非的实力深不可测,江长安只敢混迹在一旁来往人群中余光远远看着。 严非自巷头颤颤巍巍地走到身前就地坐下。 于是就出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无人问津的深巷中,鼻端充斥着一股死老鼠的腐臭气味,一个棋盘两个老者相对而坐,衣饰一白一黑。 身穿白衣的严非看上去比棋疯子还要年长二十岁不止,此刻面对这个如疯似痴的棋痴却一副恭敬姿态。 严非拖着干哑沧桑的嗓音开口道:“老人家,敢问尊姓大名?” 棋疯子始终都没抬头看过他一眼,严非不以为意,严不逊有些不耐道:“我老师在问你!” “不逊!”严非呵斥一声。睁开了眼皮上遮着一般眼光的褶皱皮肉,看向眼前有些疯傻之态的老人,再次说道:“昔日一别已有二十年,没想到老先生在这里。” 严不逊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叫花,说不出话来。 江长安也是大吃一惊,“先生”这一称呼可不是随便就能称呼的,虽然通过一个月来的弈棋他早已感觉到棋疯子的身份不寻常,可没想到就连天师府的长老也得老老实实的称一声先生! 棋疯子紧紧抬眸看了一眼,又打起了盹儿。 严非也不心急,坐下一旁看着棋盘上的一盘残局,若有所思。 “咦?”严非脸上闪现一道惊奇,“怪哉,怪哉!” 棋疯子岁不愿意搭理这白须垂尺的老头儿,但看对方忽然对身旁方棋桌上的局势有兴趣,呼哧一声直接坐起身。 “哦?快说说!有何怪?怪在何处?” 严非道:“可以看出这边的黑棋初始一直谋于攻伐,而在这终局时,棋局已经很明显陷入了三劫循环无胜负的境地,可这黑棋竟敢兵行险招,不对,是兵行奇招,甘愿放弃了几十颗棋子绞杀在一起的三劫循环寻求转换,令人最吃惊的是转换后反而自己处于了优势,这……” 棋疯子轻笑不语。 严非轻抚胡须若有所思,道:“老先生,恕我直言,这局棋您好像故意让着白棋几分。” “哦?”棋疯子神情一滞,仰天大笑:“何以见得?” “很明显,这黑棋力道虽说刁钻无比,却是稍显稚嫩,根本不是一个下了数十年棋,手上厚厚一层老茧的老棋手下出来的,只可能是刻意为之。而反观这白子恰恰相反,虽说每一步稳扎稳打,但正因这不敢求变的一点,最后只会落个故步自封的下场。老先生,这是老夫个人一点心得见解,不知说的是对与不对?” 棋疯子搓着脖子上的灰尘,不堪入目的场面看得严不逊的隔夜饭都差点儿给吐出来。 虽然自己的师父对其一副尊重恭敬,但他自己显然没有将这个只会下棋的臭棋篓子放在眼里,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灵力,只能说明是专注于棋道的一位政客旧识。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未在其位多余剩,就算你曾经是多麽厉害的政客,在退位之后也很少再有人将你当做在天上供着。 棋疯子又狠抓了背后的瘙痒,这才一脸舒服,道:“你说的不错,唯独一点!” “哦?”棋疯子连忙站起身,拱手请教道:“还望老先生不吝赐教。” 江长安在一旁看得心惊,值得严非这种极其好面子的人请教,这棋疯子究竟是什么人。 “老师,使不得!”严不逊赶紧就去搀扶却又遭到呵斥退在一旁。 “老夫弟子未得管教有方,老先生不会怪罪?” “不会不会,只是……”棋疯子晃了晃手中空了的酒壶,又看了看严不逊,寓意明显。 “不逊,赶快去帮老先生盛些酒来,就要食为天那最好的酒!” 严不逊暗自狠狠瞪了眼邋里邋遢的老者,拿起酒壶愤愤不平地离去。 “老先生现在可为老夫解惑了?”严非再次问道,“这唯一错的一处,指什么?不过就算老先生不说老夫心中也大概已有了答案。” “说来听听。” 严非笑道:“想必这是两个小辈在这棋盘上下的一局,而非您老的棋道,不过从这残局来看,就算是两个小辈,恐怕这年纪也不会低于而立之年。” 棋疯子坐正了些,将身上的破衣烂衫也尽量扶正,一本正经道:“这棋是我下的!” “是您下的!这,这怎么可能?”严非老眼浑浊中游离着一丝惊惧。 棋疯子不耐烦地摆着手,醉态醺醺:“一月前我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小哥,当时下了一局,自然是我赢了。可这才没过几天这小哥又来了,还拎了壶酒,我当时还正好奇有什么阴谋,谁知这小辈只是提了一个小要求,当时他说,倚老卖老不是本事,若是我能以他那个年纪的棋道与他比拼,还不知鹿死谁手。” “于是您就答应他了?”严非这才想明白,但又觉得有些不对,“那敢问老先生,老夫到底错在何处?” 棋疯子有些惭愧道:“棋力相当不假,但年纪却不相同。那个小哥不过才二十岁左右,而我,已是暗地用了二十五岁的棋力。” “什么!”严非藏在长袖中的手地颤了一下。控制棋力这对寻常只人兴许不可能,但对眼前这位可谓小菜一碟。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他却极为清楚,天师府后院中的棋圣南宫先生曾于江州最高山九龙峰上摆过一天地棋盘,迎神州诸国各路棋手。 棋圣设七道棋局,同时与七人博弈,执子七盘,连下了十天十夜退尽各路高手,无人可解一盘,也让他这棋圣之名更填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正当收局之时,一位乞丐打此经过,捡起地上寥寥碎石当做黑子,连破七道棋局,引来众人瞠目结舌。 后来棋圣南宫先生为此闭关至今已有二十年,正是快到了出关之际。 而那个老乞丐当时也只是暗自离开,无人知道其姓名及来意。 只知九龙七局的棋谱被后棋者竞相参悟,甚至被修灵者门派和各路将军学习,却鲜有几人能够悟得几分真谛。 二十岁的年轻人,竟能和眼前之人二十五岁的棋力下个满盘棋而不败,这个消息拿出去,怕是整个天师府和那几个老东西非炸了锅不可! “而且……” “而且什么?”严非迫不及待地打断棋疯子的话,又觉得失态闭上嘴。 棋疯子笑道:“而且,我几时说过我用的是黑子!” “这怎么可能!”严非深凹的眼窝中眼珠突然瞪得豁大。 黑子!那年轻人用的竟是黑子! 严非枯如干枝的手臂凑近撑在棋盘之上,低头凑近看向棋盘上的棋局,尽管白字极力弥补而且基础稳实,可有多处被黑子攻得七零八落,若这棋盘不只是纵横十九道的宫格线,输赢,恐是难料! 棋疯子不以为然道:“你说的白子的问题正是我在二十五岁时遇到的一个大问题,虽是油滑,可求稳有余,变通不足。不过输就输了,有何大不了的?输了我就敢承认。说真的若这还有下得余地,恐怕我就要使出三十年的棋道来了,嬴肯定是能赢,不过这脸面恐怕也丢的差不多了,所以就要事实就是。花甲之年,遇到这么个小家伙,有意思,哈哈!” “去你妹的实事求是!”江长安听得差点儿抄起一旁的板砖冲上去,他当时还想不明白,怎么棋下到一半突然感觉对方棋路变得圆滑很多,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想太过蹊跷。 严非急道:“老先生,敢问这位小哥在何处?” 如果能把此人收作弟子,自己在天师府的威望也会再添一笔。再不济吸纳进天师府,那将来就是多了一个新棋圣,他这位长老也是功不可没。 只见久久没有回应,这才发现棋疯子含笑朝着远处一个街摊,江长安故作平静的看着地摊儿上的重重物件儿,试图装作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路人甲。 棋疯子伸手一指:“就是这混小子!” 第一百三十章 关于大妖的消息 江长安本想着做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之人,谁知棋疯子站起身七歪八斜地走向小摊,二话不说抓住他的手臂向小巷扯去。 江长安面露难色,这严非可去过江家一次,与江长安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昔日自己的一身衣着与现在可算是天壤之别。 更别提经过皇冥一气锻体和境界修为晋升之后他的容貌也潜移默化的跟着变化,不是熟悉的人真的难以认出。 将人拉到草席上,三个人围着棋桌而坐。 幸好严不逊没在,不然这风阳镇可是真正的待不下去了。 严非盯着江长安上下看了两眼,没发现这年轻人身上有灵力的存在,但却有这么高的棋艺,这可是极为罕见。 而且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萦绕心头,却始终想不起来。 严非慈眉善目的模样发挥到了极致,一把拉住江长安一只手,嘘寒问暖一番后说道: “小兄弟,你愿不愿意同老夫回天师府做我的弟子啊?” 江长安心下一沉,倘若自己答应,那势必要跟回客栈,遇到严不逊一切都会露馅,而若是不答应,以严非面善心黑表里不一的特性,恐怕也不会留一个未来能成为新棋圣的人存在世上。 不论是与不是,横竖都会是一个死。 江长安瞪着棋疯子,后者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的躺倒在席上望着夜空。 江长安瞬间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胡乱呓语,眼神也变得涣散飘忽,除了身上的衣物还算整洁,其它都不想一个正常人。不论严非问道什么他都是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尾。 “这……”严非又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是真傻无疑看向棋疯子。 棋疯子同样一问三不知。 又问了一番,确认了年轻人的脑子不太正常,严非只道是棋疯子毕竟不是修士,对于凡人花甲之年已经有些老糊涂了,记错说错也是难免的事,故而将自己下的棋局硬是说成了两个人的手笔,或许这桌上根本就是他一个人所为。 毕竟二十岁的年纪听上去就已经是天方夜谭。 想通这一点严非也没了谈下去的欲望,拨开江长安的手,挥去衣襟上的矽尘站起身。 江长安没来及长舒口气,严不逊拎着一个酒壶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转眼已经只剩几步之遥。 江长安倒吸口冷气,悄无声息背过身,一言不发。 严不逊见席上多了一人,是怎样的人能与两位老者并坐? 没有过问,严不逊只是大步向前探去,想要看一看这位神秘人的真容。 正当严不逊就要走到眼前,棋疯子直接从地上弹起,一把攫过酒壶,掀开封泥仰头大口地灌了两下,这才意犹未尽的咂两下嘴巴。 严不逊心下一紧,怒道:“老先生,你未免太……” “住口!”严非站起身,“老先生,今日既然再相逢既是定数,如有需要可以直接来客栈,不逊,我们回去。” 严不逊满目傲然,离开之前有意看一看这位一动不动的年轻人! 正欲探步上前,严非再次道:“不逊!” 严不逊脚下一停,不敢再贸然上前,转过身搀扶着一身白衣的严非慢慢消失在巷口拐角。 江长安长吁了口气,这才发觉额头不知不觉已蒙上了一层细汗,刚才的处境不下于高空走钢丝,梢头不慎就有丢掉小命的可能。 “叔伯,不逊不太明白,这老棋篓子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弈者,您为何对他如此在意?” 严不逊傲慢的姿态在这位叔伯面前极尽收敛,但在讲到棋疯子的时候眼中还是带有不屑。 严非恨铁不成钢,温怒道:“和你说了多少次,切莫要以貌取人,在那青莲宗遇见四公子已经栽了一次跟头,还不知悔改!天下之大又何其只有天师府一门,万妖窟,古圣地,慈心洞天,泥陀寺,哪一个没在盯着天师府,自从我宗门三位大能相继归天,现在的天师府早已不再是百年前的风光,出门行事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行事!你给我记住了!” “弟子铭记在心!”严不逊想起没有击杀掉江长安,心中生了悔意。 不是后悔有杀江长安的念头,而是后悔没有尽上全力这才给了这小子可乘之机,不过掉入死人渊那种地方,这时想必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了才是。 严不逊眼下连忙应道:“叔伯说的是,只是天师府如今颓势,江笑儒能不知道?” “哼!他能不知?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什么都明白,这也正是他不敢在这节骨眼儿上对我下手的原因,目前只要行事不要太过分,他是不会轻易动杀念的。” 严非镇定自若,他自认对这位天师的性格拿捏准确,不论这位新天师再被外人如何如何夸大,也不敢外患之时挑起内忧。 “那万一,侄儿是说万一,万一江笑儒要是动了杀机怎么办?” 严非神情刹那间冰冷,看着严不逊的双眼充满凌厉的杀气,而严不逊则浑身不自在的四处观瞧。 “若是他江笑儒真敢如此,老夫保证,他会后悔!”就像是这个季节的天气,字字寒冷,落地成冰。 严非接着说道:“还有那个年轻人的相貌,总有一种熟悉,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那个年轻人?要不要弟子前去看一眼?”严不逊暗暗思忖。 严不逊也没看到那人长相不好猜度。 “不用了,不过是一个傻子,呵呵……”严非长叹一声悲悯笑道。 话音说着,他的目光已在这夜景中的风阳镇瞟了一眼,不知是在说江长安,还是在说这一个镇子所有人? 小巷中,棋疯子望着夜空兑一口美酒,呼一口寒气,好不自在。 酒是凉的,他不喜欢喝烫的酒,热酒的暖意会侵入五脏六腑麻痹一个人的意识,而凉酒的冷冽则会钻进骨髓骨缝让人更加清醒。 江长安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明天的天气肯定不错。“看什么呢?” 棋疯子瞥了眼江长安,“今日有良辰美酒作陪,心情不错,我就送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坐起身,使劲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在身上胡乱抓着,也不知寒冬腊月哪来的这么多蚊虫。 棋疯子道:“曾有一个人对我说,天上有最美的东西,我看了二十多年,却还是看不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还看不太明白。算了,不提这个了,上次的比试算我输了,说,你想问什么问题?” 棋疯子说着将桌上的棋子小心翼翼的提回罐中。 江长安想了片刻,道:“我要知道的是洪荒太古时期,九头大妖魂灵残留至今的所有消息!” “砰——噼里啪啦——” 棋疯子手中的棋罐掉落在地,百十颗棋子如雨水砸落,掷地有声。 黑夜中空气有些安静的可怕。 棋疯子赶紧蹲下身子又将掉落满地的棋子捡回,道:“你问这个干嘛?” “续命。” 江长安没有任何隐瞒,一个人的棋道足以证明一个人的人品,经过一个月的相识,他发现这棋疯子虽说对人有些爱搭不理,但却是可以对其讲真话的一个人。 棋疯子没有继续问,说道:“你这一下相当于坑了我九个问题,可真够阴险的。” “要不,你再以与我同岁的棋道比八场,如何?”江长安狡黠道。 棋疯子一口酒差喷在江长安脸上,强咽了下去,若是再比恐怕自己在风阳镇积下的那点儿名声都给输没了,道:“还是算了,不过说到这九位大妖的踪迹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况且关于此事众说纷纭,妖兽魂灵所处的位置也不同,我只能确定其中一头的具体消息。” “在哪儿?”江长安激动地凑近问道。 “京州,皇宫!” “皇宫!”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将计就计 江长安猛地失魂一般坐回原位。 棋疯子解释道:“传闻当年人妖两族之战群雄并起,突现旷世大妖魂灵,夏周第一位帝王夏毅为了巩固地位,壮大声势,亲自带领三十七位大能强者,耗时整整六天,才将这个受了重伤的残伤魂灵捕回了京州,后移到王宫之内,而那三十七位强者只剩下十八位,夏毅将整个夏周分为十九州,除了京州外,封于十八位强者为封地,说好听是封地,说不好听就是明升暗降,剥去了兵权看地去了。” “呵呵,这形容倒也贴切,那这魂灵是……” 棋疯子敲着脑袋道:“这个……叫什么曜隼来这?” “冰羽曜隼!” “对,对,就是这个破名字。” 江长安大吃一惊,冰羽曜隼,这不正是在金棺中被古平风前辈测试时幻化出来的妖兽? 古前辈所说的最后见到冰羽曜隼的地方正是沧州,棋疯子说冰羽曜隼被夏毅重伤带回了京州,如此一来一切都对的上。 而且据古前辈说其能力极其恐怖,就算是他也无法匹敌,不过几千几万年光阴的洗礼想必实力已经大不如前。 像是看出了江长安内心所想,棋疯子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要掉以轻心。” “我明白。”江长安道。 江长安心底有一点失落,难道这次沧州之行就要白跑一趟? 正要再问些东西,谁知这棋篓子又躺倒在地,轻声打起了呼噜。 江长安叹口气就要离去,看了看墙根挂着冰粒的枯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棉被披在棋疯子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上这才放心离去。 夜色更甚,却无人在乎那老头又悄悄捧起酒壶轻泯了小半口。 “找九妖?上次找九妖的人是二十年前?” 老人又看着朗朗星空,“话说回来二十年前那小子来的时候也是二十来岁,还说天上有最美的东西,到底有啥呢?” 江长安并未回偏僻酒馆,而是蹲伏在食为天客栈酒楼的门口。 严非此次前来显然有目的地前来,绝不只是单纯的收徒这么简单。 江长安做好了长期蹲守的准备,但是没有想到严非这么急不可耐! 就在第二天天没亮,有十名修士以及一架辇车从食为天酒楼中驶出,江长安认清了那正是严非的私旗,径直跟了过去。 车队直往风阳镇背面的层山开去,直到西边儿天冒出鱼肚白,整个车队才停下来片刻稍作修整。 一旁僻静丛林里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张哥,你说这严长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听说是来探山,那为何探山就只带了这么点儿人?” “你管这么多干嘛,总之严长老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老老实实的做好本分事就够了,别老吓唬自己,兴许是这山里根本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用不了那些师兄师姐。” “可这也不对啊,咱们几个可都是这群出来的弟子里面最差的,我总感觉不对劲。还有这山,高耸入云,峭壁陡立,怎么看都不寻常。我听几位师兄说这是一座‘魔山’,怪的很,灵力压制不说,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回来的,我家里还有老母亲等着我养活呢,我……我不想死。” “瞎说什么!这山虽然叫做魔道山,但我就不信真的就如名字这样邪乎。”张哥有些不悦喝道:“行了,别疑神疑鬼了,快撒尿!” 接着就听到一道道水流浇在草地上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股骚臭。 过了一会儿,那个被称为张哥的男子整理好衣服,道:“我先过去了,你快点儿。” 剩下的男子站了半天愣是没有挤出一滴,正想提上裤子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张哥你怎么又回……” 男子猛地觉得不对转过头才看到一个桃花眼的男子倚靠在一旁树干,正是已经偷听许久的江长安。 “你…你是人是鬼,我……我告诉你,我可是天师府的弟子,你惹我没好果子吃!” 男子强装镇定,但是有些湿漉漉的裤裆坦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江长安慵懒着嗓音,道:“我是魔道山脉走出的妖,特来索你的命。” 江长安本来只是想着开一个玩笑,谁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青年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道:“大仙不要杀我,我从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可怜妻儿,全家人都指着我这一口饭,求大仙不要杀我!” 江长安一愣,旋即将计就计,笑道“不杀你也成,不过你得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大仙尽管问,弟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天师府来风阳镇为何?” 男子不敢怠慢,赶紧老老实实回答:“回大仙的话,这次虽说对外说是解决这没有灵气源头的事,可这哪有那么简单,实际只是为了这魔道山脉而来。” “为了魔道山脉而来?你们领头的都没跟你们说具体做什么?” 青年男子快速地摇了摇头,“大仙您有所不知,天师府行事为防泄漏一般只在任务前告知,所以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恐怕只有严先生与严大长老清楚,毕竟来这个地方也是严长老向天师提出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啊?没,没什么……” 江长安现出一丝笑意,手中金光泛起,弹指一瞬,金光乍现,方圆半丈的花草树木直接被扒了层皮露出崭新松软的泥土。 那男子哪还敢隐瞒,急急忙忙道:“不是弟子不肯说,只是这,不知真假。昨日在食为天客栈我为严先生送茶时,听到他在房间之中与人交谈,那人不是天师府的人。他的声音我从没听过……”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天师府的?” “弟子在天师府虽然不过是一个倒水打杂的,没有修炼的天赋和慧根,但是这记性一点儿不差,而且听过一遍的声音绝对会刻在脑子里一样,而能够与严先生推杯换盏的,在天师府的我都见过也都认得,可那个人,我从没见过。” “那人叫什么?”江长安问道。 男子思索了片刻,道:“这个他们没说,严先生也是只叫他……楚先生,对,是楚先生!” “楚先生?楚?”江长安心生疑窦,这个姓氏怎么这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江长安突然想起来,“楚梅风!” 那个在青莲宗诓骗苏尚君去往帝墓,又与自己赌局的人,江长安记了起来。 以宋老头泉眼境实力的一掌,就算活着也已被碎了经脉,现在也是无法再修炼灵力。 不过楚梅风所说的知道当年的变故始末,这让他格外在意。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是支撑着江长安还能活到现在的唯一动力。 以九皇子夏己的手段,整个事情的知情者都以入土。 甚至江长安认为目前只有夏己,江笑儒两人知道,就连景皇夏辛都不一定知晓,而这个楚梅风在当年的事件中扮演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角色?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 “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个没说太多,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其中提到了一个叫江长安的,还有什么……大妖遗留的魂灵。” “九妖魂灵!” 江长安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他感觉眼前重重迷雾即将完全掀开重见天日,可最后的疑问总是如鲠在喉,严不逊和楚梅风交谈中提到他的名字他毫不意外,兴许这也是两个人能够合作的真正理由,只不过为何会牵扯到九妖魂灵? 忽然,江长安抓到了些什么,心中暗暗想道:“风阳镇无灵力,而魂灵以及大妖正是以魂灵为食,资历道行越深,对灵力的需求也就越大!这样说来,这魔道山脉上有大妖!!!” 江长安心中波动无法平静,重新望向悬崖峭壁的魔道山脉已然带有一丝恐惧,还有渴望。 那青年男子见江长安神情激动,又看向魔道山脉还以为是要把自己抓回去,急忙求道:“大……大仙,能够交代的我是一字不落的都和您说了,求大仙绕我一命!” 江长安在他的惊恐眼神中走到面前,展露一个真诚无比的笑容,露出两排白牙,道:“想活就得是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明白明白,今天弟子没有见过您,只是来撒了泡尿。” “很好。”江长安使了个眼色,男子没有明白,江长安又使了次眼神,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你既有家室还算老实不坏,那我便救你一命。” “救?……救我?”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江长安一记掌刀直接将其拍晕,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进入魔道山脉 江长安隐约猜到所谓的派出十名弟子去探山,摆明了就是去试水送死。 这十个人都是昨天临时在风阳镇所收的弟子,说是弟子,但却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资质平平,毫无灵力波动,连外门弟子都不如。 像他们这种几乎没有怎么接触过修灵的人进去,那无疑是死路一条。 又和吓晕的这位仁兄调换上了衣物,走回队伍。 天师府就算是再如何规制有度,江长安也不相信他能记得每一个弟子的相貌名字。 一群人马浩浩荡荡驶向小镇后的一座高山,江长安一路跟上去一直走了十多里,终于来到山脚下。 高山巍峨耸立,山前一块三丈高的巨石上凿刻着三个尽管斑驳但还算规整的大字。 “魔道山!” 云雾中能看个大概,山上地势险要,隐约中有紫气缭绕,不似毒障,更像是妖气。 “看来这魔道山脉的名字还真是浪得虚名,哗众取宠!” 严不逊不屑地说着来到几人面前,而辇车上的严非没有一丝动静,全权交于严不逊。 江长安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默默的向身后人群中退去。 他倒不是惧怕严不逊认出自己,经过他一番易容,现在的样貌黑漆脸儿,长发杂乱如草,活像是农间地头的饱经风霜摧残的农夫。 一身打扮和当日青莲宗演武场上的风流先生截然相反,就算是苏尚君站在面前也得好好分辨一会儿。 果然还没站稳脚跟,就见严不逊随意挑出队伍前方的两个弟子,道:“你们两人此次上山,谁若是寻得任何线索,回来我便收他为亲传弟子,授以内门弟子亦难接触到的功法灵术,不得有误!” 两个弟子战战兢兢的应声,其中有个小心翼翼问道:“严先生,弟子不明白,弟子自风阳镇刚进入天师府不过一天,为何不以座下坐骑探路,非要用到弟子。” 严不逊轻蔑的看了那人一眼,寓意已经极为明了: “你们这些弟子,哪有身下的这些坐骑来得金贵!” 几个弟子心中虽然不满,但都识趣的闭上嘴,不吃苦头如何能一步青云?危险和利益总是并存,而越大的危险也预示着越大的利益好处。 两个人心里没底,但为了出人头地,只好硬着头皮往山上走去。 半个时辰后,山上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时辰后,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就连喊叫都没有。 江长安突然明白哪里有些不对,太静了,静的离谱,整座山安静的可怕,从来到这里到现在竟没有看到任何的飞禽走兽,就连一声鸟鸣都没有。 就连这正午本来阳光大好的天气,此刻看起来也是怪异无比,像是万物皆明唯我独身其外。 旁边两个骑着坐骑的内门弟子小声攀谈:“这鬼地方真他娘邪性,死气沉沉的,而且我怎么觉得这天竟然越来越暗了,这不才是中午饭的点儿吗?” “谁说不是啊,这十个家伙,我估计一个也别想活着出来,不过都是些混迹街头的地痞流氓,死了也不可惜,还妄想进入天师府。” 这时辇车中敲了两敲,发出沉闷的响声,严不逊遂又揪出两个赶上了山。 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一丝动静,辇车又响起敲动的声响,严不逊又派人。 如此反复了几次,这敲击就像是临别的晚钟,预示着死亡的降临。 剩下的人这才悲哀地发现,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利益可言,就是真正的趟雷!送死! 场上只剩江长安与另外一个男子,严不逊这次也懒得再看,脸上没了耐性,道:“接着上!” 另一个弟子恐惧地向后退去,疯狂摇头,喊道:“我不上去,我不上去!” 随即转身疯狂地风阳镇跑去—— 江长安摇了摇头,“何苦至此?” 严不逊正有阴郁之火,抬手间拂尘上一丝银丝犹如游龙,只见那弟子奔跑中陡然倒下,死不瞑目,只留下眉心一个针眼大的红点,贯穿脑后。 严不逊阴厉的眼神又放到了江长安的身上,拂尘蠢蠢欲动—— 上?还是不上? 江长安不禁踌躇起来,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九个脑袋,只能说运气比其他人好得多,但是谁也不能够保障这种运起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但既然是与九妖魂灵有关,他就不得不去,去还有一线生机,不去就是必死无疑。 想明白这一点江长安就要向山上走去,谁料辇车中严非苍老的声音响起:“等一等。”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那辇车之上。 江长安心下一沉,自己虽然换了副容貌,可是这气息就算是再隐藏也会露出蛛丝马迹。 莫不是这老头儿认出了我是当日陪棋疯子下棋之人,不无可能! 江长安足下发力酝酿,虽时准备逃走,虽然在这个已经超过泉眼境强者的老头眼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抬起头来。”严非在严不逊的搀扶之下慢慢走来,有气无力说道。 江长安抬起头,一脸泥垢上面还布着几颗黑痣,看起来猥琐无比。 严非微微蹙眉,心道,“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严不逊问道:“老师,怎么了?” 严非摆了摆手,“无碍,不逊,给他颗回灵丹,让他上去。” “回灵丹!老师,这……”严不逊不明白。 不仅是他就连周边所有的弟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回灵丹可是内门弟子中的精英才有资格领有的丹药,为何给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人?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顿时所有人看向江长安的目光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羡慕嫉恨。 “怎么,你想违抗师命吗?” “弟子不敢。”严不逊愤愤不平地从袋中掏出一个白瓷药瓶。 正要递到江长安手中,又被严非制止道:“前几日为师刚练出了三枚新的回灵丹,就与了这位小兄弟一枚。” 说着严非抬出一个玉盒,通体晶莹,隐约可以看到其中一个赤红色的药丸,极为不凡。只从这玉盒就能够看出不是普通之物。 严不逊心中更加不平,冷冷地接过玉盒转递到江长安手中,眼神却停在了江长安的身上不肯移去,总感觉这人好似在哪里见过。 江长安心下一惊,赶忙双手呈药低下头,道:“多谢严长老赐药。” “嗯,去。” 严非噙着笑意说道。话音未落,江长安如释重负地向山上快速行去,眨眼间没了身影。 严不逊不解道:“老师,为何将回灵丹赐予他?” 严非笑道:“你就没有觉得他这小子很像一个人。” “是谁?”严不逊急道,严非侧目注视,他才觉得有些唐突,清咳两声又问道:“弟子愚钝,还请老师教我。” 严非闭目转身向辇车内走去,良久,沉甸甸道出三个字—— “四公子。” “江长安!!!” 严不逊恍然惊醒,怪不得方才看那人的眼神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心里不由得暗恨不已,但随即又感觉奇怪,严非素与江家一门不和,为何还要赐神药? 像是看出严不逊的疑问,严非笑了笑。 只有他自己清楚,那玉盒之中根本就不是什么刚练得回灵丹,而是一个自毒障之地寻到的巨毒尸药,吃下后的下场只会是爆体而亡。 先不说四公子那弱不禁风的身板儿能否承受这灵力的冲击,单单这中毒蚀骨之痛,就已经足够让他七窍流血而亡。 无论是不是江长安那个小家伙,只要他吃了这颗药丸,必死无疑! 严非没有再对这位得意弟子说什么,径直回到辇车之上小憩。 “老狐狸!” 严不逊阴沉的看了眼辇车,他所行之事不向这位老师告知,这个老师又哪里不是处处回避着这个弟子。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山顶神树 魔道山脉山脚位置,江长安看了看手中玉盒,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扔进了一旁茂林,顺着山坡不知滚到了哪儿。 凭借多年的经验,江长安异于常人的警惕对陌生人给的药物已经本能的排斥,更况且是这位大名鼎鼎的“严爷”给的东西。 他身上就揣着神州最繁多又最珍贵的药物,岂会在乎这种利用低劣药材所练就的回灵丹? 不过此事倒更让江长安产生警觉,目前只有拼了命的提升自身的实力!这才是活着的根本,重中之重! 一股凉风吹来,刺骨寒意,似是在警告这个年轻人不要自寻死路! 江长安抬头望了望看不到尽头的魔道山脉,据说魔道山脉是沧州第一险山,至今无有几人攀顶,而能够回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传言走到半山腰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压制,从而无法催动体内的灵力。 怎么回事?!这种禁锢的力量已经远远地超过了结界! 江长安自认没有泉眼境一般的实力,只敢在山脚来回徘徊。 江长安试图找到一丝前人留下的相关记载,或者是九妖灵念的踪迹。 一个时辰后,江长安已经将整个山脚完全搜寻了三个来回,并没有什么发现,只好向半山腰行去—— 江长安决定,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再向前,前路凶险,再继续走下去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路走到半山腰的位置,不时开始出现尸体,身上穿着天师府的青衣,正是刚才上来的几人。 几个尸体身上没有一处伤口,整个身子像是被吸干了血液静气一样畏缩成一句干尸,像是死前看到了可怕的东西,整张脸扭曲得可怕。 “这是什么?” 只见在一具尸体身旁有一撮白色的毛发,只有寸长,却坚硬异常! 江长安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两个拳头攥得有些发紫,全身忽然感觉周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周围似乎更加安静,只能听到他自己浅淡的呼吸声。 是魂灵吗? 江长安不确定,正在这时,寂静无比的林子起了风,无名之风,诡异无比…… 一只白骨手臂突然从江长安脚下钻出,直接抓住他两只脚向下拽去,而被抓住的腿弯位置竟然开始快速地腐烂,就连江长安的金色防护瞬间被侵蚀殆尽。 江长安直接向后撤去,谁知道整个山脚以及半山腰都被白骨占尽,黑白两色极端明显,无数枯骨哀嚎向江长安涌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经过皇冥一气和太乙神火的锻炼,腿弯的伤口眨眼之间便已恢复,但双拳难敌四手,他的恢复能力再是惊为天人,也难敌这半座山的白骨车轮战数! “山脚和山腰都被白骨侵蚀,这是要逼自己上山?这是为什么?!” 心中虽有万般疑问,但江长安无奈之下只得健步如飞,向山顶行去—— 可越向山上爬去,身上的灵力损失越快! “果然如传言那样,山上有压制!” 不多时,江长安已经与普通人并无两样,双腿像灌了万吨铅水,举步维艰。 身后白骨越来越近,江长安的意识也是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江长安抬头竟看到山顶悬崖之上站着一位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不食烟火犹如谪仙临世。 忽然,那女子转过头,看不清晰,大体看上去绝色容貌,最醒目的是嘴上涂得红色唇脂比红衣还要刺眼。 她的表情无欲无求,对满山的白骨竟然浑不在意。 “危险!”这是江长安第一反应,一种从骨子里面生出来的危险瞬间占据他的整个身躯。 江长安运起浑身最后一丝灵力使用大妖经,一掌朝红衣女子挥去,打出的力量却不足平常的十分之一。 可那个女子看到大妖经的起势却突然像是失了神一般呆滞当场,也不顾这足以轻易击杀掉灵海境初期强者的一掌。 “轰隆隆!” 山林间阵阵剧烈响动,在大妖经一击之下原地已经多了一个十丈浑圆的深坑! 而那女子依然站在原地,竟是毫发未损。 她依旧痴了一般待在原地,而江长安退无可退只有继续向上跑过去。 女子也不相理会,任由他擦肩而过。 万千白骨继续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登上山顶,眼看就要将江长安淹没。 那女子终于有了反应,带笑的脸庞瞬间冰冷。 如血的红唇轻启:“滚!” 顷刻间,白骨如潮水来又如潮水般褪去。 江长安踉跄爬到山顶,由于灵力匮乏自愈能力也大打折扣,就连龙纹鼎的炉灰也是杯水车薪。 他身上的溃烂无法阻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深入,四肢的皮肉相继脱落,露出掺有血丝的白骨,极为可怖。 正在这时一股莫名的幽香泛起,朦朦胧胧中,山壁悬崖上一棵数十丈高大的梧桐树,老树根冲出地面盘横交错,有若虬龙,而在枝节之上除了蒲扇大的绿叶,还有点点亮光,像是粒粒星辰挂在枝头,仔细看去才知是朵朵无色的花苞。 神树生花! 无色透明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忽然,花骨朵迎风绽放,随之而来的竟然还有靡靡风铃碎响的声音,有如天籁! 江长安神情恍惚,香气扑鼻而入通入五脏六腑,顿时舒爽万分。 他急急向无色花朵跑去,可花香终究只能勉强延迟一瞬的腐烂速度,哪里能够根治,转眼他整个脸上的肉脱落殆尽,面目全非。所有的痛楚都变得麻木,没有知觉。 江长安意识也同样越来越模糊,在最后的一刻凭借着异于常人的毅力爬到了神树旁,他没有心思再慢慢观赏,抬起只剩一个骨架的手妄图摘下一片花瓣—— 可那树足有数十丈之高,就算垂得最低的花朵也离地面三尺之远,抬手咫尺之远却似隔天涯。 江长安正绝望之时,若若小丫头娇小身影从身体中钻出—— “叫花哥哥!” 小丫头见着江长安这幅惨样眼泪刷地直掉。 小丫头四下紧张地张望,忽然看向身后的神树,也不犹豫直接摘下一瓣花瓣蹲下小心送进江长安嘴里。 花瓣含进口中,如冰粒通明晶莹的花瓣冰冰凉凉的,入口即化。 就像沙漠里遇到一颗冰凉爽口的果实,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也从中散开,钻进身体每一个角落,渗透入每一处骨缝之中。 接着像是旱土逢甘霖,枯木生新芽般,骨头上生出新嫩的肉芽,并且全身覆盖上一层乳白色的光晕,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重新生长—— 江长安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些痒痒的,又异常的舒服,终于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开支撑不住几度昏死过去又几度惊醒。 就这样晕晕乎乎中江长安艰难地运起体内丹田灵元,将这片花瓣的药力慢慢吸收近四肢百骸每一寸。 魔道山脉山脚,巨大的轰鸣入耳! 众人有些倦怠的神情猛地被惊醒,纷纷将目光投向山顶—— 而在山顶之上可以隐约看到如是星辰一样的亮光,同时一股奇异香充斥这一方天地,引得众人侧目。 严非倏忽从辇车之中飞出,穷目望去,年迈佝偻的身躯激动得有些颤抖。 严不逊同样激动道:“老师,是神树!真的有神树!” 严非老脸上阴晴不定,此去凶险,不说这遍地白骨,谁知道那山顶是不是还是有什么可怕的上古生物? 正是犹豫不定,严不逊怂恿道:“老师,这可是百年一遇的机会,不能够再等了,况且,您这次不是将那个锦盒带来了吗?” 听到那个锦盒,严非沟壑纵横的脸上多了一丝安心,责令—— “所有人,进山!”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敢问世上可有如来 意识模糊,双眼似是挂了千万斤重的石块! 江长安只觉得全身虚软,手足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虚汗一阵阵的涌出,早将内外衣袍浸透。 “现在是在哪儿?” 江长安暗暗回忆晕倒前发生的事情,渐渐找回了思绪:“那棵树是什么来头,古籍中完全没有任何记载,我还吃下了其中一片花瓣,这样说……我还在魔道山上?!” 戚戚白骨历历在目! 一念及此,江长安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坐起。 这一用力不要紧,他浑身一阵剧痛,新长出来的肉块经脉尤为脆弱,这一动拉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连体内的五脏六腑一齐火辣辣地痛起来。 与之相比,身上表层的一点点灼痛反而不算什么了。 这阵剧痛突如其来,江长安一声呻吟,又栽躺回了地上。 “不对,这不是在魔道山!” 江长安背上所躺清凉之物熟悉的很—— 是青石!自己是躺在神府中葫芦谷的青石上! 江长安缓了口气,既然自己到了神府之中决然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小丫头若若也没有传来任何危险的信息,不会再有什么牵挂。 过了一会儿,才能缓缓地睁开眼,又被刺目的正午阳光照的闭上。 江长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强自挣扎着站起,就着青石盘膝坐下,深吸缓呼,默颂真诀。 青铜块已经融入太乙神皇钟之中,原本丹田黑色沼泽的主人也换成了太乙神皇钟。 由此,早先青铜块、大妖经、吞字诀形成的金光铁三角就换了一个主角。 与大妖经和吞字诀想比,青铜块固然不凡,但再厉害也只是一片残块,孤木难支下难免拖了后腿,但换成了太乙神皇钟后,一切有了质的变化。 丹田中金光铁三角快速轮转,江长安的身体甚至是以一种贪婪的姿态,大肆地吸收神府之中的浑厚灵力。 江长安新生出的皮肉还极度脆弱,但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就能够恢复到先前的状态,甚至超越原本的高度。 枯萎的皮肤渐渐充盈,氤氲的灵气充斥其中,金光游走于江长安的身体表面。 半个时辰后江长安收势,吐出体内浊气,迫不及待地握了握拳头,感知这种力量充盈。 江长安站起身伸个懒腰,脑海中恍惚间又想起那个屹立山顶上的红色身影,身上又生出一层冷汗。 “那个女人是谁?也是上山寻宝的人?还是……她本就就山上的人?!” 无论怎么想,江长安都不敢将满山累累白骨与那个窈窕绝色的身影结合到一起。 现在的外界不知什么状况?刚才的动静想必山下有了动静,甚至是严非亲自上山,现在出去无异是往火坑中跳。 但也不能就这样闲着,江长安思量一会,目光再度落到了那个漆黑的山洞之中。 “差点忘了,这第二重秘境中的东西还没研究出来个二三道……” 江长安径直冲到通道底部,镶嵌在墙上的五颗夜明珠更加明亮,将山洞照个幽幽通亮。 跨过最后一道狭窄的出口,江长安才算真正的进入到了这空旷的洞天福地之中。 江长安的呼吸忽然空了一拍—— 尽管在第一次探知时已经大致了解了洞中的情况,百米圆的形状,顶上如同半个圆球,最高的有二十丈高,可算是空阔无比。 但真正令江长安惊叹的是圆滑的石壁上的图案—— 不是修真者用灵力刻画,而是真真正正用凿子一笔一划锤凿出的匠人杰作,密密麻麻的图案将整个山洞铺的滴水不漏。 鬼斧神工!真正的鬼斧神工! 江长安暗暗惊叹同时也品读画中所言。 画中的主角贯穿到底共有两个,一个人,一棵树。 从右到左共有数十幅画面,先前几幅画大致讲述了天工开物,大神劈开天地,天人以黄土做人,开辟洪荒纪元。 可是后面几幅意思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大致所讲一个中年人行走于山林之间,后来来到了一棵大树之下打坐,整个画面没有什么突出的情节,平淡至极。 平常之人根本看不出什么什么玄机。 但是江长安脑海中一道金光闪过,呼吸变得急促,紧张地攥紧了双拳—— “佛祖如来,释迦摩尼!!!” 释迦摩尼,这是个惊耳骇目的名字,创立了佛教之人,怎么会被人刻画在这洞中? “这个世上真的有佛祖如来?” 江长安心中震颤,若是说原本的二十一世纪世界中的佛祖如来只是亿万佛徒心中的最高的信仰,那这个世界中怎么也会有? 两个世界有什么交织的关系吗? 一瞬间万千问题缠绕心头。 江长安还记得早在嬴州第一次遇到和尚了空时,随口开了一句释迦牟尼的玩笑,当时自己没有在意,如今想来才觉蹊跷。 若是这个世界也存在释迦牟尼,和现代世界是同一个吗? 另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佛祖,可还在世?! 在见识到古平风一念存三千年,江长安便不再相信人“长命百岁”的说法! 江长安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望着壁画,这画作又是何人所为? 壁上十多幅画只是在诉说一个故事,一个江长安早在大学时期在一本佛经上翻到的神话故事—— 亿万年前,寰宇之内唯有天人一脉。 洪荒宇宙,混沌一片。 自大神执神斧劈混沌,分阴阳,明日月,即成洪荒纪元。一时间沃野群山参差可观。福地洞天处,更有异兽奇珍随处可见。 又一日,另有天人行于苍莽原野,观凡尘虽有鸟木虫鱼,蛮禽猛兽,然草木之景依旧荒凉一派。 天人遂以泉水为介,抟黄土作人,其后自有神州得天独厚,繁衍生息。 经以数万年,人类文明渐入繁荣昌盛之世。 随后有奇士传修行之法,言修成大道便可窥探天界。 然虽能乘风飞行,一日千里,可仙凡终是有隔。 直到有一怪人绿林之间独修苦行,为寻求解脱之道离俗遁世,七日一餐,穿树皮,栖牛粪。 如此数年,身体消瘦,形同枯木,仍无所得,便放弃了苦行,来到一菩提树下,沉思默想。 历经整整七十年终于恍然大悟,确信洞达了人生痛苦本源,使众多烦恼不再起于心头,成了佛祖——西天如来。 正所谓:青莲朝露濯缘去,菩提根本了如来! “好一个菩提根本了如来!” 江长安痴傻一般呆滞,他总算明白了这两句话的后一句。 菩提树!这和秘境至宝有什么关系? 正在这时,洞府剧烈晃动,洞顶上方忽然降下一枚大拇指大小的青石,透明的滚圆青珠,江长安握在手心,清凉舒适。 正要仔细瞧看,那青珠却怵忽化成一道青光,直接钻入江长安的左眼瞳仁之中—— 江长安大吃一惊,眼前一黑又转作明亮,只感觉一股温凉的感觉迅速消失在眼中。 江长安不敢马虎,运足灵力搜遍全身,却没有感到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变化,反而左瞳更加清明舒爽。 “这是怎么回事?” 这道青光是什么? 江长安明白,神府之中的至宝怎么说应该不会危害自己这个契主,但这第二件至宝究竟有什么作用?江长安一无所知。 江长安正解心惑之时,殊不知神府之外已经炸开了锅!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叫花哥哥漂亮 “进山!” 随着严非的一声令下,随即数十头神异坐骑载着诸位弟子踏空而去,师徒两人则化作两道深红谨慎的跟在其后。 “老师,倘若见到了江长安……”严不逊试探道。 严非注意都放在魔道山脉上,脸色激动地有些红润,狞笑道:“四公子离开江州已有四年之久,你我也从未见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当然对他的生死更是不知,明白吗?哈哈。” “弟子明白。”严不逊神色阴晴不定,这老东西还真是谨慎的很。 如此说,那就是说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倒是将自身撇的干干净净! 可两个人刚飞到魔山上空,一股强大的威势禁锢力量将两个人撕扯下来,所有的坐骑异兽也开始发出沉闷的嘶吼,萌生了退意向后退去。 所有的人都刚站稳脚跟,只听远处传来巨大的咕噜声响! 无数的白骨形同尸潮自山上涌来! 这白骨刚受了红衣女子巨大的惊吓见到众人自然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目标,疯了一般向众人冲来。 一群弟子眼神轻蔑,只道是些简单的幻术。 刚要施展灵术,众人这才发觉灵元之中空空荡荡,哪有一丝灵力! 除了坐下的异兽还散发着神光异彩,现在内门弟子也与寻常凡人并无两样。 所有的坐骑生死关头竟是不听指挥,甩掉弟子之后向山下拼了命的逃离。 “啊——” 有几个弟子被这白骨爬到了身上,此起彼伏的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山林,衣饰皮肉开时迅速腐烂,转眼间成了一具崭新的白骨加入这尸潮之中。 不只是弟子,就连严不逊的的灵力也已经完全消失,惊恐地站回严非身旁,“老师,先撤回!” 严非脸色肃穆,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身体内的灵力快速流失。 但是他不甘心,自己已经距离山顶神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不能退!谁都不能给我退!” 苍老的声音充满杀意,抬手间一道绿色光华将逃走的几个弟子头颅洞穿,也化成了白骨。 如此杀鸡儆猴剩下的弟子也放弃了逃走的心思,转头向着白骨冲去,势要闯出一条血路,可结果都是不一而终。 严非从袖中取出一尺长的条形锦盒,泛黄的颜色透着古朴苍劲。 严不逊眼光死死钉在锦盒上,充满了贪婪。 几个呼吸又有几个弟子葬在白骨手下,严非口中念动神秘晦涩的咒诀,眼睛猛地睁开泛起紫色霞光。 “开!” 锦盒中一道白色流光飞入半空张开,竟是一轴画卷迎风见长瞬间已有遮天蔽日之势—— 画卷完全展开才得以看清是一卷泼墨山河图,动笔飘逸轻狂不羁。 画卷刚一展开降下万丈紫色霞光,一瞬间鸟木虫鱼,日月星辰皆具在内,仿佛天地之势包罗其中如雷砸落,直冲向累累白骨—— 瞬间紫霞所及之处直接砸成齑粉青烟,消散无形! 严不逊抬着头,充满贪欲的眼神更加赤裸,呢喃道:“这……就是元极山河图?!” 作为天师府的上等秘宝,元极山河图对灵力要求极高,不过才弹指功夫,严非已经面如金纸,像是又苍老了许多。 尽管元极山河图威力巨大,可遍地的白骨有失必补,无穷无尽。 白骨无穷无尽,但严非纵是再厉害体内的灵力总有个尽头。 决不能就此耗下去! 严非沉声道:“退!” 所有的弟子快速向山下跑去,严非的灵力也是不支,元极山河图化作一道流光正飞回木匣! 谁知这时,一个红衣女子挂着一张与当下之景极不相融洽的笑脸出现在悬崖峭壁之上,严非毛骨悚立,只感觉体内的灵力在这人面前卑微到了极点。 女子抬眸,一道红光爆射而出,自严非眼前闪过—— 严非眼睛猛地一缩,一口老血抑制不住喷出。再看盒中躺回的卷轴中间位置多了一道指长的裂痕。 “你!” 严非睚眦欲裂,悲愤之下又吐出一口淤血,欲言又止,万般无奈地向山下退去。 这次重伤不说,还折了元极山河图,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骨依旧是穷追不舍,期间又不知死了多少人,一行人才勉强退回山脚。 那众多的白骨也停在了山脚,这时一道闷雷般的低吼自地底无尽处传来—— 轰隆隆!!! 所有人神魂一震,灵元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整个人怕是要魂飞魄散般受到重创,侥幸从山中逃出的几个弟子中修为低的直接七窍流血面孔狰狞,死不瞑目。 严非大惊失色:“那是什么?这魔道山脉竟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这声嘶吼就像是收兵的号角,撤军的金鼓。万千白骨闻声,整齐划一地遁入地下。 更为奇异的是原本被腐蚀的光秃的魔道山脉重新长出新的植被树木,与之前并无二致。 “老师,我们怎么办?”严不逊问道。 严非脸色阴沉,道:“先回食为天,静观其变后再从长计议!不过也不能拖得太久,神树之事想必不出一个月,足以轰动整个夏周,乃至整个神州!” “是!”严不逊嘴上应答,心神却自始至终没有从那山顶移开,眼中闪过一丝狡诈。 江长安整个身体完全恢复后,出了神府已经是黄昏,从山顶看去落霞半天,美丽至极。 “叫花哥哥!”看着江长安恢复过来丫头高兴喊道。 “笨丫头,你还挺聪明的啊!”江长安轻松笑道,这次若是没有她的话,恐怕自己也早已经变身成了白骨。 “若若很聪明,很有用的。”若若张大了玛瑙石般柔光璀璨的眼睛,认真点着头,扬着手中一束桃枝。 “这是……桃枝?笨丫头你从哪儿弄的桃枝?”江长安好奇问道。 与这丫头相伴这么久两人好像从未去过有桃花林的地方,凭空而来相当怪异,在这魔道山脉江长安必须要更加的小心谨慎。 若若歪着头,道:“桃枝?叫花哥哥说的是这个?这个是刚才你休息的时候若若从后面捡的。” “后面捡的?” 江长安转过身看向神树后方,陡然惊住—— 魔道山脉山势陡峭,从上山的方向无法看到山的另一面,如今看来在整个主山另一面竟种满了桃树! 密密麻麻的桃树! 桃树绵延数十里,可能是因时节已经入冬,干枝枯节显得有些稀疏,沧州的冬天很长,若想等这些桃花开,恐怕不知要多久。 这可真是相当奇怪,平白无故哪里来的桃树? 江长安忽然想起刚才出现的红衣女子,赶紧四处警惕得扫视了一番也没有再见到那个身影。 “难道说那个人是守护这神树的人?那为何要在这种险恶之地种下这么多的桃树?这实在有悖常理。”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 若若问道:“叫花哥哥是在找那个红衣姐姐?” “笨丫头你是如何知道的?”江长安一惊:“她刚刚来过?” 小丫头呆萌地点了点头,“大姐姐还让若若转告你,赶紧下山去,不要再进来,更不要进入四重山。” “四重山?” “嗯,叫花哥哥不知道吗?魔道山脉脉的主山更像是一道好大好大的的城墙,真正可怕的是在主山内的四重山。四山分作四个季节,同时寓意生、离、死、别的意思。” 江长安向内了望,果然山后四重大山叠嶂耸起,远远看去竟有四种变化,或草木茂盛,或万物凋零,像是春夏秋冬尽在其中。 “这也是她跟你说的?” 小丫头摇了摇头,“不是,若若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你来过?” 可不管江长安再如何问,小丫头都是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弱弱说了句:“叫花哥哥,别进去,若若能够感觉得到,里面有个很危险很危险的东西!” “很危险的东西?”江长安看着四重山有些发呆,忽然发现小丫头一只盯着自己看,像是没有见过一样。 “笨丫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叫花哥哥……漂亮。”小丫头憋了半天最后才钻出来一词。 “漂亮?” 江长安环顾了一圈自身,赶忙找了处水坑照了照。 不照还好,这一照猛地吓了一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遇严不逊 若不是亲眼所见,江长安绝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是自己。 江长安原本黝黑的肌肤历经新生之后白嫩至极,像是新生的婴儿。现在的他就算是说是小白脸儿,也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 原本一个黝黑猥琐的糙汉子眨眼变回了当年的那个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倒是让江长安一时难以接受。 不过大不相同的是江长安与从前的虚弱模样比较起来硬朗挺拔。 他的样貌也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变化,明眸皎月藏星,看上去又与寻常人家出身的俊俏贵公子小白脸儿不完全相同。 江长安身上更多了一股出尘如仙的气质,这是寻常人乃至平常的修士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境界。 不过真的让江长安震惊的是水面上那个人脸长相,与原本大有差异。 原本的刚毅只是保留了三分,而今更多的是温儒柔情。 一圈保留了数年的深黑眼圈也消失不见,怪不得小丫头要用“漂亮”这个词,江长安如此却是配得上。 不过若是以后还想拌个坏人脸,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甚至在与别人说起自己当过四年杀手的事都不会有人信。 江长安苦笑不已,现在自己就算站在严非的面前也不一定能够被随便认出。 “叮铃铃……” 一道道好听的声音入耳。 江长安转向神树,香味散去,只见所有的无色花一齐合上,又变回了花苞。 只有那摘掉过一瓣的花朵整个掉落,江长安赶紧翻出以个玉盒盛装。 此刻他没有任何贪婪之心,这无色花的力量只那一瓣就已经足够他受得了,如今又有一朵。 况且江长安明白神树极大可能是红衣女子所守护之物,自己能够获得这一瓣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何必欲求不满。 不过想到这又是一个巨大的疑问,素昧平生那位红衣女子为何要救自己? 看来魔道山脉有神树这个消息想必不久就会传出去,不过有那个女子恐怖的存在,恐怕来者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了。 这次魔道山脉之行虽说没有找到大妖魂灵,但好歹也是有了一朵神树果实无色花这种大机缘的宝物。 大不了就直接潜入皇宫找寻冰羽曜隼,江长安心中想道。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不是最后关头他不会轻易地以身犯险。 江长安稍作休整,就向着山下走去…… 一直走了半个时辰,江长安才忽然觉得不对,如果说那九个弟子都是被白骨所害,应该是都化成了枯骨才对,那为何有一具尸体是变成了干尸? 江长安可是亲身体会到了白骨食肉的威力,不可能会是干尸! 还有那撮白色毛发,毛发的主人是谁? 细思极恐! 江长安忽然觉得没来由刮起了一阵冷风,像是有一对眼睛在死死注视着他,那不是人的眼睛,而是充满了野兽原始的杀戮渴望! “此地不宜久留!” 江长安撩起衣袖向山下跑去,这时一根银丝横在眼前眼看要将他的头颅斩落,江长安本能反应翻滚在地躲过。 银丝的主人在远处阴沉冷笑,正是手执拂尘的严不逊。 当日回到客栈之后严不逊便寻了个借口来这山下一直埋伏等候,他心性多疑,不论江长安吃不吃那颗回灵丹结果是死是活,不亲眼看到对方死无葬身之地他怎么会安稳放心。 “江四公子,你果然还活着!好久不见,变化不小啊。” 严不逊嘴上说的轻松,心中的惊讶无与伦比。 这还是那个江公子吗?想来定是得了那神树的莫大好处,甚至他的身上还有一些关于神树的东西! 想到这儿,严不逊的眼神更加炽热。 “严先生近来气色也是不错啊,想必马上就要突破到泉眼境后期了?”江长安怪异笑道。 一直停在泉眼境中期十数年,这件事一直是严不逊心中一道最深最大的伤疤,触之必怒! 果然,严不逊脸色一黑,不过又瞬间转变过来,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道:“泉眼境中期?江长安,你不会认为老夫这十多年什么事都没有做,老夫告诉你,这些年的苦修早已不能通往日而论,现在老夫的灵元早已有后期姿态,虽未突破可以说已经有了后期的实力,就凭借你低到不能入眼的万象境界,永远也不会懂!若不是还要用到你,敢这样与我说话,早已将你斩了!” 江长安确实一惊,没有想到严不逊实力居然达到了泉眼境后期的境界! 如此一来足足比他高出了一个大境界不止,两者若是在从前的情况下相遇,他必死无疑,没有一点悬念。 似乎看出了江长安的惊色,严不逊讥讽道:“莹莹之火也敢于皓月争辉,纵使你现在能够修灵也不过是井底之蛙,与风阳镇那些平凡庸人没有什么两样,怎会知道万物奥妙,你的境界,也仅仅局限在万象初期而已。你始终都只是个世家纨绔,根本不懂什么叫修行,什么是真正的强大!” 他怎知,就在这短短数月,江长安的境界突飞猛进,已经跨越到了万象境后期的实力。 说罢拂尘轻挥,变化万千银丝刀刃封锁住江长安所有退路,一缕刺向胸口,一缕斩向咽喉,又一缕捅向眉心,三点一线像是要把江长安分裂成两半! 强者战斗,稍有保留一个不慎就会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江长安也不敢保留,浑身灵力喷涌而出,将万千银丝弹开,回身一道灵力凝剑掷去! 此时的他浑身泛着金光,犹如一尊无可匹敌的嗜血杀神。 金剑在空中变得硕大朝严不逊当头劈下,后者眼睛一缩,放弃了手中银丝去势,回身变成了一个银白的防护罩迎向金剑。 “轰——” 巨大的响动三里之内都能够听得清楚,烟尘散去,严不逊一脸惊惧望着江长安,手中的拂尘上的银丝卷作一团有些狼狈。 “你竟然已经达到了万象境后期!” 严不逊不相信,他不相信一个昔日亲眼所见的只知沉迷酒色的纨绔会有今日成就。 就算能够修行也不可能有人如此之快,从青莲宗一别不过才短短数月就已经从万象前期提升到了万象后期,而且看样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种修行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的恐怖。 江长安立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之上,与空中的严不逊正向迎风对立,喝道:“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严不逊,今日,你必须死!” 严不逊听得此话神情一怔,像是听了天下最好听的笑话,大笑道:“狂妄小儿!今日谁死还不一定!” 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以个锦盒长卷,正是有些破损的元极山河图。 严不逊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严非那偷来,想着以备万一,用过了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没想到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长卷飞天遮在江长安的上空,严不逊的实力与严非可谓天壤之别相差甚远,这元极山河图自然也没有原本的大,威力也是相形见绌。 而且加上元极山河图本身刚受了红衣女子的重创,使出的威力早已经是大打折扣。不过尽管如此也让人不敢小觑。 江长安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能够感觉到画卷上足镇山河的威势。 遂使出十二分的力气,运起大妖经,身后顿时一个巨大的金色人影平地而起,像是一座小山立于身后,江长安一拳打去平淡无奇,但又是似有千般变化,万千幻象归于一处,砸向长卷一边。 “哼!真是井底之蛙,安知天空浩大!” 严不逊冷笑不已,但凡有些常识都知卷轴一类的秘宝最薄弱的一处就是最中心的位置。 可江长安倒好,不攻中心也就罢了,还偏偏砸向了最坚实的边缘区。 “也罢,老夫就遂了你找死的心愿,然后再找出这秘法!”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神钟之威 严不逊瞬息间掐诀念咒,一段咒念完整个人像是猛地被人抽去了三魂七魄,整个人萎靡虚弱,以他的能力能够驱动这种强力上等的秘宝而不被吸干已是不易。 万丈霞光洒落,江长安只觉得头顶仿若砸下一座巨山,要把他活活砸成齑粉。 江长安金人已经触及道卷轴边缘,金人顿足,双手举着卷轴,一时像是神只,鼎天而立! “没用的,过不多时这神光就能够将你的灵魂和你地肉体一起打得粉碎,从而永世不得超生,江大公子,现在你若是说出这套秘法和神树的东西,我说不定还会行行好饶你一命,让你到哪一个青楼里做男宠也是不错,凭你现在白白净净的长相肯定适合,哈哈!” 严不逊大笑道。忽然他的笑容凝固,卷轴的霞光竟是越来越弱已显出颓势。 “那是……” 严不逊看到江长安所击中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最坚硬无敌的地方,而是红衣女子所伤的一条大裂缝的边缘处, 而且仔细看去江长安那一掌竟有一个黑色的器物,迎风而长成一人高大,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图卷之上,发出龙吟嗡鸣之声,经此一击,那道裂缝快速扩大,江长安又一拳砸去,金光迸溅,整个元极山河图被撕为两半! “噗!”严不逊连吐出三口鲜血,不可置信的望着江长安,那个黑色的器物飞回他的手中,隐约有龙吟之声,是一口表面浮着金光的黑钟! “那是什么?”严不逊话音未落,只见那撕裂成两卷的元极山河图被熊熊的紫色火焰燃起,其中更是夹杂了令人窒息的黑色风刃。 元极山河图飞灰随风飘散落作灰烬—— 严不逊的眼中充满了惊惧,“太乙神火!” 世间能够盛得这种火种并且进行豢养而且有如此威力的能有几个! 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看到了那道黑气罡风! 严不逊一下像是被人摁住了咽喉,吐字艰涩,发疯一般摇头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个东西!这世间怎么会还有皇冥一气!” 一粒粒豆大的汗水自严不逊的脸上滚落。 他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有泉眼境后期之威,但却是自欺欺人。 多年来无法晋升,主要原因就是年轻时候急于求成,为强行提升实力而吞下了诸多丹药。 是药三分毒,这些药材虽能助他提升,但是却也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他的根基,这也是他这些年停滞在泉眼境中期的主要原因。 一幢大楼连最基本的根基都出现了大问题,毁于一旦是迟早的事,所以他顶多只是能发挥出泉眼境初期的实力。 再加上在元极山河图上消耗的灵力庞大,而且还遭到了反噬,实力更是大肆缩水! “这是什么法器?!”严不逊意识到死亡的危险,他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不应用元极山河图来对付这小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句话用在此处,最不失恰当。 江长安甩着慵懒的嗓音,道:“专打秘宝的太乙神皇钟!” 这是太乙神皇钟真正的第一次出手,效果已经大大超出了江长安的预期。 虽说元极山河图先前受了重创,可要想一举将其毁掉就算是严不逊也不可能做到。 可太乙神皇钟真的做到了! 至于毁了这张宝卷,江长安没有感觉一丝可惜,这卷轴邪性得很,每次出手必须以人的魂力灵力为食,他本来就是一魂一魄,要之何用。 江长安踏着挺起的巨石逼近,直接抓住他的脖颈,抡起大手一掌重重掴到严不逊的脸上。 “说老子纨绔!” “啪!” “说老子去做男宠!” “啪!” “说老子莹莹之火!” “啪!” “说要杀我小命” …… 江长安足足扇了有数十掌,而且都是附着有灵力,停下来的时候严不逊一口黑血混着数十颗牙齿掉落。 严不逊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突然,伸手拂尘凝力捅向江长安的双眼,这一击已经用出他的浑身力量,并且内有秘术威力提升数十倍,不论成否,都已经是一具半死人。 江长安一惊快速向后退去,避也不避,太乙神皇钟硬碰硬似的撞去。 “铛!——” 巨大的响声震彻山林,甚至有千百棵树木直接拦腰折断,震成了碎末。 严不逊眼珠暴突,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之外还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可思议! 他想不通,这招连他老师严非都不可能完好无损对抗的保命绝杀就这样被对方挡掉。 太乙神皇钟一去一回只是一瞬,严不逊眉心留下一个指头大小对穿窟窿,整个烂泥一般身子瘫软在地连同灵魂死的不能再死了。 江长安走到跟前,一缕太乙神火将其焚化地连渣都不剩,争取不留下一丝痕迹。 可谁知老天偏不遂人愿,一道苍劲的声音响起:“哪处无耻小儿,竟敢害我天师府门人!” 一个白衣老头驾驭神虹飞在空中,横眉冷对,五道白髯不停飘忽,显然恼怒无比。 严非的心情很不好,待在客栈之时正在发愁如何向府门禀报元极山河图损坏一事,这才发现元极山河图不见了踪影。 查询之下才得知严不逊急匆匆的去了魔道山脉的方向。 他一个老到成精,那还看不出这个野心勃勃的弟子揣的什么想法,随后赶紧寻了过来,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至于江长安的模样他是真的没有认出,实在是变化太大。 江长安神色凝重,严不逊与严非完全没有可比性,严非那是已经半只脚踏入泉眼境之上的老妖精,江长安可不敢招惹! 江长安纵身向风阳镇逃去,只要逃到镇上,这位自诩尊者的老家伙再想下杀手就要考虑一下影响,他也会有更多逃走的机会。 可严非岂能如他所愿,神虹锁定他的身影,连法器都不屑祭出,徒手一掌打去,隐有风雷之势,江长安大吃一惊之下祭出太乙神皇钟阻挡汹涌来势。 “铛!” 声音清脆尖锐,更像是痛苦呻吟,江长安体内五脏六腑都像变了位置搅在一起,痛苦无比! 可双腿不敢停下,倘若是对方是泉眼境江长安或许还可以拼命搏一下。 可两人的实力如是天壤之别,冲上去无异送死。 江长安能够做的就是不停地跑,同时使出浑身解数将身上所受的攻击最大限度地搬离化去。 严非眼中怒火俞演俞盛,从根本上要把江长安置于死地。 嗤—— 又是一掌派去,凌冽掌风把江长安的外袍绞得粉碎。 正在这时,一个灰袍人影闪过,那威势绝伦的一掌被不知何物散成了千万掌,威力削弱了千万倍。 灰袍人趁机携着江长安穿风而过,竟不向外界逃去,而是朝着魔道山脉疾驰而去。 江长安一惊正欲反抗,一个火红色的婴童将他全身紧紧裹挟,丝毫动弹不得。 “袁公侯!” 江长安心中一沉,没想到刚出虎口又入狼窝,眼前灰袍人不是铸就江长安太乙神皇钟的袁公侯还是谁! “小子,真是好久不见啊!” 袁公侯咬牙道,若不是看和这小子一齐可以不受白骨影响上山,他早已经下了杀手。 严非却没有给两个人聊天机会的意思,手心掏出一只平凡无奇的铜环向两人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可怜人 袁公侯却是不慌不忙念动咒决。 只见在袁公侯的动作下严非周边泛起红丝光幕,汇聚成上百道赤红色的长鞭,像是活的触手一般死死拽住严非老头的四肢。 铜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红鞭卸去。 “又是阵法!” 江长安恍然,怪不得这家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一招与当初从公孙伯懿手中逃脱的时候如出一辙。 严非轻蔑地冷笑,只是微微一用力,所有的长鞭应声而断,铜环又化作长虹向两人冲来! 袁公侯也没有指望这阵法能够阻拦多久,就这一瞬,已经充足。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冲到了山腰,而严非却止在山脚不敢再向前一步,那累累白骨可都还历历在目。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严非气的吹胡子瞪眼,窝着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憋屈至极。 袁公侯裹胁着江长安一路跑到了山顶,确认身后之人没有追来才将他放了下来。 山顶寒风瑟瑟,远眺之下便可以看到相距三百丈外的地方一棵巨大的神树屹立风中,上面银光点点无时无刻不在向人们招手,散发出巨大的诱惑,让人自寻死路! 江长安早已享用过神树上的果实,自然不受其诱惑,反倒心中灵动,抬手指向那棵神树,人畜无害地笑道: “袁前辈,您看着这山上神树,这可是刚才那个白胡子老头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江长安心中暗暗期盼,只要袁公侯对这神树起了歪心思,那位红衣女子一定会出现,那还有一线生机。 想起那名红衣女子的实力,江长安就是一阵心悸,莫说是袁公侯,恐怕就算是严非那个老妖怪上山也不是其对手。 更何况这山顶还有灵力禁锢,相信袁公侯的实力也被狠狠打压,要是他对这神树动了心思,便是自寻死路! 谁知袁公侯完全不为所动,怨毒地看了看他,阴厉的笑声从齿缝中流出—— “臭小子,你最好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样!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那点小心思计量就不要在我面前臭显摆了!” 江长安心中苦笑,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在那只毒龙鬼眼面前似是无所遁形,一切的心计苍白透明。 凄厉的声音再次娓娓说道:“那群白痴,至宝旁都有守护的猛兽,更何况是这神树,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 “袁前辈既不是为这神树而来,为何要冒着生死的危险来这魔道山脉?” 袁公侯双目贪婪地望向魔道山脉内部,重峦叠嶂,云雾缭绕,有如仙境。 “你懂什么?这山中的东西,对于拘灵师来说可是比神树要珍贵上百上千倍!” 山中的东西? 他的目的是魔道山脉四重山深处! 江长安道:“那真是奇了,袁前辈方才既是说这至宝都有强大守护,山中的东西既然是比神树都要珍贵上百上千倍,那这守护者岂不是也要厉害上上百上千倍?” “哼,你怎知本座寻得是死物,而不是活物?” 活物! 江长安心底暗暗思索,对于拘灵人来最主要的修炼途径无非是寻找强大的魂灵吸收吞噬。 说起来和大妖经的吞字诀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这种方法可是不知比吞字诀弱了多少。 拘灵人吞噬时能吸收十之有三就算是很不错,与吞字诀的完全吸收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而对拘灵人来说最必不可缺少的一环,就是魂灵! 难道这山中有魂灵? 那些白骨绝不是受红衣女子所支配,那这四重山里究竟有什么强大的存在? 竟然能够支配如此多的白骨。还有那一撮白色如雪的毛发和化作干尸的男子,这些都令江长安不寒而栗。 袁公侯命令道:“你先下去探路!我随后而行,若是敢动一丝逃跑的念头,我保证会在那之前将你抹杀,明白吗?” 江长安还以为对方的灵力也完全被压制,这样一来还有逃命的机会,但下一刻紧随袁公侯念咒,毒龙眼中一记暗红流光冒了出来。 红光聚成一个只及江长安腰身的婴孩,正是鬼火婴! 江长安点了点头,内心暗自苦笑。 这老家伙一定是看到自己安然无恙的下了山,以为这白骨是惧怕自己,所以就认为自己能够安全进入。 殊不知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外来者,可江长安一旦将这个真相说出,那他真成了完全没有利用价值,自然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江长安行在前,身边鬼火婴紧紧盯着,稍有异动就将其完全禁锢,而袁公侯则慢慢走在身后百丈远,唯恐发生任何变故。 江长安将目光放到了这个看上去极其年幼的婴孩身上。 他身上上面兜了个绣着大福字的红色肚兜,下半身则穿了件孩童短裤,胸前挂了个银制长命锁,下坠三枚响铃,跟随孩子的一跳一动叮铃叮铃响声悦耳。 褪去了一身赤炎火红,他的身上还有一些错落分布的暗红色经脉,隐隐亮起红光。 肉嘟嘟的小脸,头顶剃着个桃心,虽说脸蛋上面道符纵横,但终归遮不住孩子的天真稚气。 江长安暗暗叹了口气,世间没有一对父母会自愿将孩子弄成这幅样子,想必这孩子也是袁公侯不知从哪一家掳来的。 寻常孩子这个时候怕都还在父母的怀中享受着至上的疼爱才对?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 江长安忽然想起了离开江州前那个夜晚,坐在阁楼上陈平生曾与他说的话,这世间总有比自己还凄惨的人。 觉察到江长安的目光,鬼火婴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 可再如何凶狠也始终是一个孩子,没有了那股火焰,看上去灵动有趣,可普通的孩子没有两样。 “你叫什么名字?” 鬼火婴没有说话,望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闭嘴! 或许是为了命令,或许是为了不会挨几道鞭子抽打,或许他根本就开不了口…… 但江长安知道,他是听得懂的。 “你有名字吗?” 鬼火婴又看向他,空洞的眼底多了丝疑惑,似是疑惑这个年轻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 但是等看到江长安眼中对答案的求知,鬼火婴挠了挠头,低下头摇了两下。 他没有名字,他怎么会有名字? 甚至他都不明白名字是什么意思。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江长安又长叹了口气,笑道:“那你的家你知道在哪里吗?” 家?! 我的家! 鬼火婴突然转头望向山外,昂着头踮起赤裸的小脚,那一回眸间充斥着无尽的童真渴望劲儿…… 但是他抬眸处只有阵阵飞鸟,一地枯草,天地荒芜! 还有,百丈外袁公侯狠毒的眼神! “唔……” 鬼火婴转回身又一次低下了头,眼中黯然失色。 谁曾这样问过他呢?他不知道? 但只隐约记得那时一个热热闹闹的日子,夜色下整个府邸都像是在庆祝什么,而他身上还没有这些可恨可怕的符印,就趴在一张大桌上,桌上放着奇奇怪怪的物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随着他抓取一件东西,周围人不时传来惊叹道贺的声音,一个妇人将他抱在怀里。 那种温暖的感觉,比这身上的火焰更加炽烈! 鬼火婴甩了甩头,不再想这些。 因为他发现眼前男子慢慢走远,竟有逃走之势。 鬼火婴面色瞬间崭露凶狠,身上的烈焰再次灼烧。 可就当他欲进攻之时,那个男子却在一堆草丛前停下。 鬼火婴还未思索出江长安的真实目的,却见这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又折返了回来。 鬼火婴眼神凶狠,似是警告。 可那个男人的双手却伸到了他的面前,江长安似笑非笑,两手鼓鼓地合着,看不见其中藏了什么东西…… “送给你的。” 江长安温声说道,双手慢慢打开—— 鬼火婴凶恶的眼神瞬间消散,那一刻,愣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九妖之一 他的手心静静躺着一朵白色的花,五瓣花瓣,和梅花有些相似,但是哪有梅花生在草丛之中? 鬼火婴记得梅花长相的,那个庭院中好像就有一树梅花。 江长安轻轻把那朵花放在他的小手窝。 除此外江长安没有讲话,不需要假惺惺的安慰,也不需要自认为蕴含深沉哲理的鸡汤,此刻无言最好。 突然,鬼火婴发疯一般拍打掉手心的梅花,好像那是什么毒蛇猛兽,眼神又变回了凶恶狠厉,身上的火苗又隐隐有燃起的姿态。 江长安也不再多言,两人继续前进。 越走越深,每过多久,江长安就感觉四周一双眼睛钉在他的身上,与先前第一次上魔道山发现白毛枯骨似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绝不是人类的眼睛! 随着越往四重山行进,这种恐怖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甚至江长安冥冥中总有一种感觉,四处茂林密丛中下一刻就会扑出一个蛮禽猛兽将他活吞。 他不敢掉以轻心,擦亮双眼,目力最大限度开启,将百米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尽收于眼底。 春夏秋冬,四种区域经纬分明,可谓奇观。 一路行来没有想象中的大的躁动,相反异常安静,可就是这种安静让他极度不安。 江长安心中隐隐感觉前路即将遇到可怕的东西。 而更奇异的是他从最初的主动走向四重山深处,变成了那深处像是有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诱导着他前进。 江长安心底发凉努力摆脱,这种感觉就像是引导着他,一步步走向对方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又走了三个时辰,袁公侯渐渐失去了耐心,来到身前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条路还没有尽头!” 江长安一脸沉郁,道:“这与我有可没什么关系,是这地形蹊跷得很。如果我猜得不错,我们应该是被困在了幻境之中。” 一个时辰前江长安已经发觉了蹊跷—— 这四重境最后的冬天完全走过后,又会回到春天,春夏秋冬永无宁止。 后来江长安又走了一个时辰,果然如自己所想。 这一路虽然所有的景物无一处重复,可江长安却敏锐的发现周围所有的事物,不论是花草树木,鸟木虫鱼都是一片死气沉沉。 死物,做的再好也是死物,终究都成不了真! 江长安深知这一点,而平日也听人讲过一些关于幻境的事,虽然只是点到为止,却也足够他分清楚是幻境还是迷宫。 “幻境?” 袁公侯一愣,一股恐慌涌上心头,虽未曾见过可传说听的不少,最后能把人活活逼疯的不在少数。 从这个幻境的范围以及能够轻易迷惑住一个万象境后期以及泉眼境强者,那一定是能力非凡的生物。 奇怪的是在得知这一点后,袁公侯竟然更加激动,像是与他要找的东西更近了一步。 江长安微微侧目,小心试探道:“不知这次前辈深入这险境所求为何物啊?可否告诉晚辈一声,我也能替您留意点儿不是?” “哼!”袁公侯不以为意的讥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座要找的,是数万年前流传下来的大妖魂灵!” “大妖魂灵!!!” 这魔道山脉竟然真的有大妖魂灵! 江长安面色波澜不兴,心里早就已经炸开了锅! 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这个袁公侯居然也是为了大妖魂灵而来,他竟然想拘吞大妖魂灵! 而更令江长安没有想到的是沧州地界除了冰羽曜隼外还有一位九妖魂灵! 眼下看来,这大妖应具有操控幻境的能力。是哪一个大妖? 不管是哪一个大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它!这是吞字诀存在意义,也是自己活下去的“续命草”。 “那不知前辈究竟是如何确定这就是您要寻找的大妖魂灵呢?”江长安问道。 心中喜悦的袁公侯也多了几分耐心,阴簌簌地说道:“倘若本座没有猜错,这个大妖应是九妖中的镜妖鬼狐!” 江长安心中惊惧,九种大妖代表了九种不同的能力掌控,而且是九种能力的登峰造极巅峰状态。 看来吞魂续命果然不易,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大妖魂力的强大给予的寿命也不可能像是那些小鱼小虾一般。 他心中更加坚定,就算眼前的困难如何多,自己也会坚持不懈趟一条活路出来。 袁公侯冷冷道:“不管怎样,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本座开出一条道路来!不然的话,本座就先让你死!”说罢又撤回后方远远跟着。 江长安无奈,只有继续向前走着。 走了又有大半个时辰,四周照旧未变,可江长安却隐约听到一个声音。 “过来,你想要什么都会有,快过来……” 声音似婴孩稚童,又似耄耋老翁,重声叠加分不清男女老少。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这个声音是在死人渊听到的那个声音!”江长安浑身一震,“死人渊离这里足足有上百里,怎么会……” 江长安想不明白,正在这时,四周的树木都尽相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红色的砖墙,金黄的琉璃瓦片,青石地砖整齐铺成了上百丈远的长巷,身边一群穿着整齐划一的侍女从身边小步款款经过,清一色的淡白色宫装。 江长安双手忍不住地颤动。 “这……这是皇宫!!!” 江长安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比真实,看不出来任何端倪。 怎么会这样? 江长安震惊之际,迎面走来一小队人。 太监侍从领头带路,而身后跟着的除了侍卫还有两个男子,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十六七岁的少年。 其中一个稍显儒雅持重的少年坐在轮椅之上,由侍卫在身后推着。 最为瞩目的是蹦跳在最前头的另一个少年,身穿着锦绣云装黑色敞袍,腰间拴着一块黄龙玉佩,朝气蓬勃。 江长安激动地浑身颤抖。 那张脸他曾在梦中无数次的梦到,那个走路的姿态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大哥,你说皇帝这一次只是单单贺寿这么简单?这一路上你都没有什么想说的?”腰栓黄龙玉佩的少年笑道。 轮椅上的江笑儒对少年的玩笑毫不在意,露出浅浅笑容,道:“凌风,这皇宫内院不似江州,你要谨言慎行,尤其一会儿见了九殿下以及陛下,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轰! 江长安心脏像被人擂了一记重拳! 他亲耳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的名字。 凌风,江凌风! 江长安死死看着那个少年从眼前经过却浑身动弹不得,他的喉咙酸痛,嘶声沙哑,嘴唇翻动,却道不出一个“哥”字。 江凌风笑道:“怕个什么,在这身旁的不论是这侍从或者侍卫不都是我们江家的人吗?我提前警告你,别的我不管,听说皇宫中有一副画在壁上的万马图,那可是我给长安准备的生日礼,我只要这幅万马图!” 江笑儒不再多言,一行人就这样在巷口拐角消失。 江长安目露寒光,一股灵力涌入双眼之中,突然,他的左眼亮起一道青光! “是神府秘境至宝!” 江长安心头一亮,在洞府中发现的青珠,进入了左瞳的青珠,第一次有了反应! 左瞳泛起青光,洞穿万物,纳尽星河,与金芒交织似是要将这天地看个通透! “砰!” 青光之下,周围景色开始节节崩坏,就像捅破了做薄的那层窗户纸,露了真面目。 四周又回到了现实,恍如隔世,江长安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他的思绪尚停在皇宫是深院那个消失的身影上。 他并不知道,就在青光乍出那一刻,左眼瞳仁变成了青色,圆形的的瞳仁也变得窄窄的竖条,好似凤眼! 第一百四十章 镜妖鬼狐 鸟语花香,炎炎酷暑,秋收冬藏,就在这一刻四季不断地在周围轮转,像是要达到了负荷临界点。 四重山伪装散去,这才发现四座山峰俱是遍地白骨,就像是掉入了轮回之境。 无数的冤魂哭嚎遍野,四肢艰难地向江长安与袁公侯两个入侵者爬去。 袁公侯大惊,“小子,这白骨不是惧怕你吗,你竟敢欺瞒本座!” 说着念随身动,鬼火婴想要向江长安扑来,却被密密麻麻的尸骨缠身,自身都已经是难保。 既是已撕破了脸皮,江长安也没什么好怕的,大骂道:“你这老东西,我可从没说过这些尸骨怕我,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 “混账!今日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袁公侯大怒,目露凶光向着江长安一鞭抽来! 江长安虽说无法操纵体内灵力,但身法依然灵巧。 反倒是袁公侯在受到魔道山的压制下,鞭子无论是力道或是速度都是大打折扣。 江长安一个翻滚轻松避过,而九节鞭的威势足足将地上的尸骨打成尸粉,在他身后开出一条空路。 江长安眼睛一亮,最好的时机! “跑!” 这个时候再不走就是傻子。 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江长安只好顺着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奔逃—— 江长安一边逃命,一边还要应对不时蹦出来的白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食用了一片神树五色花瓣的原因,攻击他的白骨只有偶尔零星几个。 相反袁公侯就大不相同,整个人被白骨堆成的尸墙给里三层外三层的重重包围,死活都是个未知数。 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看到前路终点,就是一面峭壁。 自己逃了这么久竟是个死胡同! “死路?怎么可能是死路?” 江长安又细细看了遍那方壁石,触及冰凉,摸着和普通的石头并无不同。 正当无奈,江长安左瞳再次泛起青光! “秘境至宝!” 江长安这才意识到,这枚和左眼融为一体的神秘青珠亮起青光,眼中看到的事物恍若透明。 这青珠究竟是什么?竟有堪破虚空幻象的力量! 来不及多做惊叹,左眼清凉舒适,再望向青石时眼前竟然出现了一条路! 准确来说是石头的后面有一条路,这块青石好似一道山门,阻拦住一切外物侵入。 “幻象?这块阻路的青石竟是幻象!” 不用想也知道是镜妖鬼狐所为,恰恰说明自己距离对方越来越近。 如今为了活命也顾不了这么多! 江长安后退了几步,深呼了口气,猛地向其撞去—— “噗!” 石壁前的江长安陡然消失,未留下丝毫踪迹。 江长安只觉得像是穿过了一道水幕,再睁开双眼时已经站在一处洞穴,四壁光滑如镜。 “禁锢消失了!” 江长安发现在这个神秘的山洞内不再有那股神秘的禁锢威压,浑身的灵力又回到了身体。 灵力恢复,江长安却不怎么兴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忽然—— 洞穴深处不远又传来低语声:“过来,我能够满足你的一切愿望,一切所想——” 这次不再像前几次难以辨认,可以听出是一个男性声音,老如垂暮。 江长安全神戒备,缓缓踱步前行。 走了大约有三里,前方空间突然增大,隐隐有灵光从中闪烁。 江长安加快了步伐闪身而入,整个人猛然惊得呆住。 方圆二十丈的大山洞中有序插着上百根碗口粗的石柱,漆黑柱上雕龙画凤。 同时有无数妖族龟甲字泛着幽幽绿光,他们都像有着自己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从石柱上蹦出来。 而在正中间处站着一个人形的三丈巨兽,全身长着白色毛发,紧闭着双眼。 “镜妖鬼狐!” 江长安脱口而出。 他虽然没有见过镜妖鬼狐的真实面貌,但眼前的景象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这是一条白狐,江长安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白狐,就是江州体型壮硕的狼狐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足有三层楼的高度。 一副尖滑的嘴脸,毛耳高耸,大体样貌和普通的狐狸没有两样,却是站立状。 它的嘴巴像是含带笑意圆弧地向上咧起,两只眼睛未睁都能感觉到一种叫做狡诈的气息。 特别的是眼睛下各有一道红色毛发,好似鲜血般凄厉。硕大垂落的毛茸尾巴雪白顺滑。 一身完美的狐裘,要是让富家小姐看到非要两眼放光不可! 几根石柱从他的身体中贯穿到地上,又有绿色的文字似是镇压,巨兽动也不能动。 整个石洞肃穆庄严,阴森恐怖。 尤其是看到了白毛巨兽之后,还有头顶的一道宽大的裂缝渗入一道刺眼的阳光照在它的头顶,更加多了一份诡谲。 “白色毛发!” 江长安浑身一股寒意,那位死成干尸的弟子旁不就是有一撮白毛,只是魔道山脉主山离这起码有三十里。 这家伙一动都不能动如何做到的?倘若它能够行动…… 江长安心中颤抖,自己在这个巨兽面前仿佛所有的行动都被牵制,毫无逃跑的可能。 江长安倔脾气涌了上来,拼命抵抗。 那威势不是强行镇压,反而是给以诱惑,就像风暴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充满着绮丽诱惑,可走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江长安全身汗毛根根竖起,小心向一旁退去,试图搞清楚周围地势以及出口。 “你想走?” 江长安身形猛地停在原地,头皮发麻,刚才那浑厚低沉的声音正是从白毛巨兽身上传来。 江长安极力抗制,终于又有声音传来:“你就不想知道你最想知道的一些事吗?” 江长安心神一动,又恢复了坚定,寒声道:“我想知道自己会去找,不需要在你这里。” “你说的不错,你自己能够找到,可是你还有多久的时间,你能做到吗?只要你肯,我马上可以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东西。” 江长安冷笑不已,幻境最重要的便是潜入对方的内心,从而以最脆弱一环建立对方需要的东西,然后再在防守最松懈的时候致命一击。 至于那些幻境,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可尽管他不为所动,那股威势也是越来绝强大,再这样下去那只有心神俱碎的一个恐怖下场。 江长安咬牙冲上去,太乙神皇钟祭出—— 太乙神皇钟合着一掌大妖经,直接同时砸向镜妖鬼狐巨兽的头颅! 不遗余力,势要一招定胜负! 轰—— 无边威势在这一方山洞中剧烈震动,落下数块碎石荡起前尘混淆视线。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洞中竟是空无一物,就连所有的石柱也是一同消失不知所踪。 “又是幻术!” 唯一剩下的就是刚才江长安所击打得地方,地面凸起一块通明的水晶,内有几字妖文,散发着通透亮丽的白光。 “这才是真正的封印!” 江长安恍然大惊,这与死人渊下的晶石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用来镇压鬼妖的宝物! 就是不知道究竟谁有这般能耐能够将大妖封印在此数万年!而且期间从未被人发觉过。 别的不说,就说这能够维持数万年不散的力量,就不是平常的大能能够做到的,就连古平风都没有可能。 “果然狡猾!” 江长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也感到一阵后怕,幸好自己的实力不济没有破开这封印。 倘若是像袁公侯那样泉眼境的强者,那结果可就难说了。 不过想必过了数万年的封印消磨,这镜妖恐怕实力已经大大折扣。 幻境本就是较弱的一个属性,因此鬼狐在九妖中排名也是最低。 所以这样想来它现在的力量恐怕只够催动满山白骨吸食些活人维持,不然刚才自己攻击封印失败后就已经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也应该被吞噬的结果。 现在看来,是这镜妖如今已经没有这种直接强横的实力,只能依靠幻境。 想到这江长安心里做了充足准备,果然不出所料,随着破碎的声音,周边的所有景物开始慢慢转换。 幻境再次破碎,再次重建。 自己落在一个院落之中,梅花点点。 院子中央站着一个人。 江长安并不知对方是谁,甚至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人正是他苦苦寻觅之人! “夏己!”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吞字诀 噬 夏己! 旁观的江长安拳头紧握,漆黑的眼睛燃烧着暴怒的火焰。 站在院落中央的夏己手握一柄长剑,像是舞剑,似是杀人! 剑光一偏! 直指江长安咽喉刺来。 凌冽寒光帖着脸颊飞过,斩下一缕青丝。 江长安嘴角忽然一笑,摆出双手举天抱月的姿态,祭出太乙神皇钟顶去—— 铛! 夏己身形被震得蹬蹬退了几步停住,疑惑地看向他。 这个年轻人如何看出的幻象? 他并不知道,他没有看到江长安那只忽然变得竖窄青色的左瞳! 他就算看到,也不知这形似凤眼的竖条状瞳仁是何物? 自从周围环境发生变化,江长安的左眼就已经看穿了一切,所有幻境被震散,露出洞中本来的面貌。 他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人不是真正的九皇子夏己。 幻象再厉害也只是一记灵术,真正引导幻象继续下去的并不是施法者,而是沉浸在幻象中的受制者本身。 可以说幻术只是一个媒介,勾起人心中的欲望、丑陋! 所以面前出现的夏己面容虚无。 因为镜妖鬼狐没有见到过夏己的模样,江长安更没有见过。 夏己的幻影还执剑立在场中,身形一跃而起,那柄长剑已经举过头顶眨眼变成比他身体还要宽厚的重剑,通体流转蓝色的光芒竟似雷电,铺天盖地砸来。 重剑无锋却胜有锋! 江长安避无可避挡了上去,谁知对方余力暗劲冲进他的丹田之中。 江长安心下一惊,镜妖善于神识,那攻击的一定就是灵识,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江长安赶忙将注意力放到丹田之中。 可麻烦的是外界的夏己也是毫不松懈,一把大剑挥舞的虎虎生风。 他如果此时选择一心二用,那跟找死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眼下,那股攻入丹田的镜妖灵识才是最主要的攻击。 来不及多想,局势刻不容缓! 正在这时,一道银光挥舞跳动着向二人中间擦过,像是一条银色毒蛇,凌厉非常。 江长安心中感到不妙,急忙后撤数十步才停下,而夏己幻象也没有追赶上来,两人同时看向来人。 来人灰色的衣袍已经只剩碎片勉强遮住下体,身上的皮肤几乎已经全部脱落。 露出血红色的筋肉甚至有的地方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整个消瘦的脸上鼻子耳朵嘴唇都已经消失不见,两颗布满血丝的大眼珠如果没有最后的眼窝托着估计也早跳脱出来,已经是面目全非。 “袁公侯!” 如果不是对方还闪烁着红光的一只毒龙眼睛,和他身边还跟着同样受了重伤却未毁容的婴童,江长安还真认不出这是那个威风凛然的拘灵人。 他竟然能够找到了这儿! 看到夏己,袁公侯一眼看出对方的真身,大笑起来。 “终于让本座找到了!哈哈!镜妖!拘了你本座就无上的拘灵人。公孙伯懿,拘灵一门,等本座吞噬大妖之后非要算一算总账!哈哈哈!” 待看到一旁的江长安,袁公侯原本恐怖无比的一张脸变得更加阴森狰狞: “还有你小子!将本座害成这个样子,本座先撕碎了你这个混账东西!” “撕碎我?袁公侯,你现在还有这个本事吗?你已经身受重伤,而我却毫发无损,想必你还不知道我这太乙神皇钟的厉害。” 江长安强撑着体内灵元中镜妖灵识的肆虐,强装镇定。 手中的太乙神皇钟却已经隐隐有支撑不住缩回丹田的迹象。 见袁公侯停下行动有了几分犹豫,江长安继续说道:“你就不怕我们两败俱伤,让这镜妖不费吹灰之力地得了两个人类魂灵?” 江长安口中有些蛊惑的意味道:“不如你我联手先摆平了他,反正我要这妖灵没有什么用处,我只是单纯想活着出去而已。” 江长安说的半分真半分假,活着出去是真的,不过是吞了这大妖魂灵续命之后,再活着出去! 袁公侯凝眸思量,可夏己却看出了两个人的意图,一剑向袁公侯斩来! 江长安已经中了他的灵识攻击侵袭,所以它现在主要对付的就是袁公侯这个不可小觑的强者。 “嗤!” 剑气生风! 袁公侯精神一震,没曾想对方速度如此之快,拎起九节鞭仓促接剑! 铛铛! 连着几声剧烈撞击后,袁公侯的虎口有些撕裂,鲜血染红整个手腕。 袁公侯没有想到这以灵识誉满天下的镜妖连这种灵斗都如此强悍,这才想起对方可是上古九妖之一,就算是受了数万年的禁锢消磨再不济也能与泉眼境拼上一拼。 况且袁公侯身负重伤,又吃了如此大亏,眼下急道: “江长安,本座答应你先除了这魂灵,本座自会放你走!” 江长安哪还有闲暇去顾及这狰狞老头的话,直接溜到洞穴犄角旮旯一角盘坐在地全神贯注的潜入丹田。 袁公侯见景还道是他不讲信用,可他已经被夏己死死的缠住,就算鬼火婴帮忙也是难分难解之势,没有余力再对付江长安。 “小兔崽子!等老子吞噬了这妖灵,一定活剥了你!” 袁公侯不知道,若不是镜妖的大半灵识已经对抗上了江长安的灵元,刚才那一剑已经分出了个生死结果。 而江长安急的满头大汗,便是要与袁公侯抢时间! 江长安潜入丹田之中,看着丹田中广袤无垠的肥沃土地上的白毛巨兽。 鬼狐整个身躯雪猿一般站立,狐眼已经是睁开的状态,两个眼珠呈血红色,杀气逼人。 两个长长的獠牙伸出平添了几分威慑,口中呼哧呼哧穿着粗气。 哧哧!!! 江长安五指并屈同爪泛着金光,五道金光从五指飞出—— 鬼狐没有丝毫防护,看向江长安的眼神更像无形的轻蔑嘲笑。 刀光并未接触到他的身躯,而是直接从中穿了过去,从中溅起几滴如同水花东西,像是打的不是一个躯体,而是打中了一滩水渍。 镜妖嘴角露出仓冷的微笑,一只手缓缓伸来—— 伸手速度很慢,江长安却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渗入自己的胸膛,像是要挖出他的心脏! 江长安惊恐发现自己双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萎缩! 接着自己的双腿、身躯都跟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同树皮干枯的褐色皱纹快速地席卷了整个身体。 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白发苍苍的老头,与第一次上山时遇到的那个干尸弟子无异。 这次真的完了! 江长安气若游丝,迷迷糊糊间想到那个院中的持剑男子幻象,他的内心再度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无名之火越烧越烈,猛然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干柴似的四肢奋力挣扎起来。 金贴吞字诀! 江长安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件大帝遗物之上。 薄如蝉翼的金贴通体发出烁烁光芒,闪烁个不停。 江长安运起灵力,口中艰难吐出一字: “噬!” 霎时间,光芒闪耀,金粉普照! 金贴光芒大盛! 江长安整个身体都被金光敷裹,万千金丝线缠个结结实实,似蚕虫结蛹一般。 白毛鬼狐见状看到金贴,双眼瞪得如两个灯笼,就像撂下江长安转身就跑。 可它还是慢了一步,无数金丝顺着他紧抓江长安咽喉的白毛大掌攀爬而上,顷刻间将一人一兽包的严丝合缝。 江长安不明白眼前什么情况,也放开什么都不管,只管嘴上不停来回念着吞字诀的要法口诀! 与江长安相比起来镜妖鬼狐就显得不那么安分,使出浑身翻滚挣扎试图突破这层蚕丝—— 可无论他怎么挣扎,那金丝都像是有弹性似的跟着他一齐律动,无论如何也没法挣脱,只等着它力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吞镜妖鬼狐 丹田之中,江长安的身子和镜妖鬼狐一同被万千金丝包裹在内,化成两个金色蚕蛹,一大一小。 不知过了多久,镜妖鬼狐自知无谓挣扎只是徒劳无功,也慢慢停歇,两个人一动不动似是进入了永恒—— 突然,它看到了江长安那只融合了青珠的眼睛,闪烁青光,如渺渺虚空。 镜妖鬼狐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开始发出阵阵痛苦嘶吼。 “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件东西!不可能!不可能!本皇纵是死也不会将能力交于一个小小的人类!” 镜妖鬼狐说罢,眼底两道红色的毛发发出炽烈夺目的红光,紧接着如同星火燎原之势,浑身雪白的毛发转变成火红色。 “灵魂自燃!”江长安眼瞳骤缩,倒抽了口凉气。 堂堂的九妖之一的大妖魂灵竟然要与他同归于尽! 是什么东西能让它抛弃尊严?难道还有比死更加可怕的事? 江长安来不及多想,因为下一刻他就要与这巨兽一同死在金色蚕蛹之中。 今日遇到的怪事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承受力,以至于现在面临死亡,江长安反倒没在有那么震惊。 忽然,江长安一声疼痛地低吼,左眼莫名升起一股针刺地灼热感,像是被人放进了一枚火炭。 瞳仁再度亮起青色的光芒—— 见到这一幕,镜妖鬼狐的惊惧无以复加,青光的照射之下身上刚刚燃烧起来的灵魂火焰被刹那扑灭! 那只眼仿佛在嘲笑,仿佛充满讥讽,嘲笑讥讽它现在连死的资格都不再有! “不!不!!!” 镜妖鬼狐拼命挣扎,无奈早被吞字诀绑成一个粽子。 突然,那只青色的眼睛像是充满了无限的魅惑,仿佛在对它说: “看着这只眼睛——” 镜妖鬼狐下意识的看向那只青色眼瞳—— 一道青光迸射而出,直从它的狐眼刺入心魂之中,似是夺取一些东西! 江长安疑惑的神色忽然惊愕:“这是夺取魂技?!” 江长安的身子因为激动变得颤抖,这就是说他不仅可以在吞字诀的帮助下延续生命,还可以夺取魂魄后用左瞳青珠吸收吞噬大妖的魂技。 这就像吞字诀能吃掉大块的肉,而青珠又能挖出骨中的骨髓,一丝都不浪费。 “也就是说,我能够操控幻境!”江长安惊喜道。 但毕竟不是强悍如镜妖鬼狐那样的身躯和灵力,就算能够控制幻术也大打折扣。 果然如他所想,第二秘境至宝不但非是凡物,还是这种强悍的至宝! “就你也配拥有本皇的东西!” 镜妖鬼狐不甘地嘶吼。 随着青光从它身体回到江长安眼中,这头风头无两的大妖精神瞬间萎靡,雪白毛发的颜色也变得暗沉。 出现大好时机,江长安不再犹豫,双手花式结印,凝眸吐诀! 镜妖鬼狐见状面露凶狠,身上再度试图燃起命火,却看到那双好看的手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 江长安看着他,笑道:“你这么厉害,死过吗?” 镜妖鬼狐微微一怔,死过吗? 在天人追杀之下就要虽是肉身被毁,但却没有死。 它被封印千万年,没有死。 天人杀不了它!岁月杀不了它!眼前的这个弱冠男子,更不可能! 镜妖鬼狐奸猾的嘴角再次扬起一道嘲笑容。 可这注定是它最后一次笑。 江长安暴喝: “气吞山河!” 镜妖鬼狐的眼神瞬间呆滞,他的嘴张得居然比它还要巨大,真正的“血盆大口”! 呆滞的狐脸惊恐扭曲:“不要!啊——” 凄厉的残叫让人心颤,它曾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王,但在此刻,却卑微地像一只弹指即死的蝼蚁,乞求着能带最后一丝尊严死去。 只见两个一大一小的金蚕蛹体型较大的那个瞬间缩水,光芒顺着千万根丝线流入到小的金蚕蛹体中 不多时就见只剩下一个小的蚕蛹,涨着庞大的肚子金色外壳上金光时隐时现,像是随时有可能爆开。 而在石洞中,江长安的身体也躺倒在地剧烈颤抖脸上狰狞扭曲。 他现在要暂时压下体内的灵魂暴动,这一次不再像上次吞噬吞月蛟那么简单。 不过还好经过数月皇冥一气和太乙神火的锻炼,江长安的筋骨早已今非昔比,只要时间充足,他就能够压下这股千万年的戾气! 缠缚在江长安丹田中的镜妖鬼狐被吸收,与袁公侯激战正酣的夏己身影陡然止住,在袁公侯的一鞭之下直接化成了青烟。 袁公侯正在惊异夏己的幻象外表强干实则中空,看到江长安的异状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合着自己累了这么久打的都只是一个影子,真正的好处反倒被这小子拿了去! 袁公侯眼角混杂在一起的血肉都有些抽搐,怒不可遏。 “小杂种!敢骗本座!既然你又能力吞噬这大妖的魂灵,本座就连你也一起吃了,吞噬魂灵的过程最脆弱,本座倒要看看,这次还有谁来救你!” 袁公侯咬牙切齿说道。 同时凝聚灵元灌注使出倾力一击,这小子鬼得很,他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 九节鞭瞬间像是变成一条坚硬的银棍,江长安虽说正是神识入定,但对外界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眼看一道银棍就要劈头斩来! “噗!” 袁公侯的手还举在头顶,银棍又软成了九节颓软下来,他不可思议低下头,一道泛着火光的手臂贯穿胸口,那是一条婴儿的手臂。 “鬼火婴!你……” 袁公侯的狞笑定格在这幅丑陋的嘴脸之上,因为鬼火婴知道,袁公侯发动这一招的时候,同样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鬼火婴脸上并没有喜悦,有的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混账东西!本座要把你们全都杀了!全吃掉!” 袁公侯直接咬下舌尖,发出“吱吱”的响声。 他竟是在嚼舌! 袁公侯嘴中充满了鲜血与肉末时,他大笑起来,笑得极其残忍:“你以为本座就这点儿能耐?!本座就让你见识一下,当时屠你满门时,用的是什么招数!” “轰——” 袁公侯全身燃起太乙神火,成了一个火人,低喝一声,整个山洞眨眼变成一片火海。 鬼火婴虽每日以吸食太乙神火为修炼法子,可几时见过这种强度的神火,全身都要融化。 他弱小的身躯同样燃起鬼火,可鬼火未燃起已经被强大的太乙神火给吞噬。 眼见生死之际,江长安身体绽放出七色霞光,丹田之中的蚕蛹渐渐破开,有些破茧重生的意思。 “大事不好!” 袁公侯赶忙引动所有的火焰朝江长安烧去,可他身上如有金光霞色护体只是烧去了一套布衣,竟近不了他的身。 “果然是好手段,不过就是不知你自己有没有尝过太乙神火火种的威力!” 江长安双目湛湛闪过一丝蔑视。 袁公侯自觉不妙,眼珠转了转硬撑道:“故弄玄虚!” 江长安不与分说直接了当祭出太乙神皇钟,太乙神火与皇冥一气交织的紫色神火从中喷涌而出。 地上的火苗开始剧烈颤抖,那是本质上的压制! 帝王之火! 紫色火焰将火苗席卷一空,山洞又变回了原本模样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袁公侯不难相信地站在原地,身上的火焰也已经熄灭,整个人仅限颓势萎靡之色,但一转眼又变得疯狂起来。 “我还没输!” 袁公侯大喝一声,又执着银鞭向江长安挥去。 江长安一跃而起,金色的神虹浮于脚下,立于空中,长发无风自动,淡淡说道:“那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泉眼境!”袁公侯像是被雷狠狠劈了一下一动不动。 不是! 不是泉眼境,仍是万象境后期,却是有了几分泉眼境的威势! 只见江长安抬手间平凡无奇,没有大妖经的无穷变化,只是普普通通一掌。 一掌拍下还没用到原本的十分之一的力道,整个掌法可以说普通到了极点,软绵无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道好轮回 见这一掌徒有其表,袁公侯瞬间转悲为喜,狞笑道: “江长安,这就是你万象境大圆满的实力?未免像小孩子过家家了!哈哈!纵是本座现在的实力亦不惧……” 袁公侯狂笑的面孔凝固在脸上—— 江长安这一掌背后仿佛站着一个长着獠牙的白毛巨兽,而这一掌不是他击出,更像是巨兽的一掌—— 四周的山洞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世界仿佛都支离破碎。 袁公侯眼前走来了很多自己杀掉的人,不再是柔弱不堪,而是都手持冰冷的刀刃向他追来。 “不!不!” 袁公侯不敢相信,但是眼前的景象却是那么的真实,一呼一动,一尘一丝,都是这么真实! 看着袁公侯疯叫地四处奔逃,江长安站在远处,脸上没有不忍。 万物轮回,因果有报,他种下恶因,自然要承受这恶果。 这镜妖能力他已经完全吸收,能够操纵一些幻境,不过威力范围也要根据敌我双方的能力来定。 无论袁公侯如何攻击,这些人都是不死不灭。 所有的人将他堵在了墙角。 他们的声音呜咽,似哭泣,似谩骂,但无疑不是手中各执一柄短匕,在袁公侯惊恐的眼神中向他逼来!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本座能杀你们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第三次!” 他的面容狰狞可怕。 他在杀掉这些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色。 可这一次没有人再为之恐惧。 噗—— 第一柄匕首捅入他的心口,是一个年迈的妇人。 袁公侯眼中惊异,像是看到猪在天上飞时的惊异。 接着彻骨的疼痛,他身上每一寸皮肉瞬间惊起寒栗。 “啊!不可能,不可能!” 噗!噗! 无数柄匕首胡乱的扎在他的身上,他的脚,他的手,他的咽喉,到最后甚至是每一根头发丝都充满痛感! 每一刀不会对他产生真正的伤害,但却让他切实体会到那种刀刃下的痛苦、恐惧! 终于,袁公侯经受不住,用出最后一丝力气经脉逆行,整个身子爆炸成了血沫,死的不能再死。 那在太乙神火下奄奄一息的鬼火婴身躯也是慢慢变化—— 红色退去,变回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 他的身体仍旧虚幻,还是个魂灵。 小男孩转过身看向江长安。 他的目色纯洁,像是囊括了世上最初的纯净,不染尘世,不碰弥杂。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江长安问道。 看到袁公侯死状他心中毫无波澜,可是此刻看到小男孩眼中的纯洁,只一眼,心里像塞了米糠,难受无比。 平常人家的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就算家境贫寒至少还有父母在身旁,还有美好的童年,一定非常美好。 小男孩笑着摇了摇头,跨着小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紧紧攥着的小手。 小手摊开,手窝中是一朵美丽的白色小花,花开五瓣,洁白无瑕。 江长安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接过小花。 小男孩笑得更加开心,身影却慢慢变得虚幻。 江长安忽然想到什么,弯下身子伸手轻点在他的眉心—— 这一点就像点到了一汪湖水,荡开阵阵金色涟漪。 四周一切又开始发生变化: 花好月圆之日,热闹的府邸中奴仆侍女皆是一脸欢快,热闹喧腾,烟花漫天,一对中年夫妇笑着朝着小男孩走来抱起,其乐融融。 庭院中的五瓣梅花开得正是美艳。 母亲笑意盈盈,口中喃喃反复念叨:“花开五瓣,团团圆圆,花开五瓣,团团圆圆咯……” 那是小男孩见过的最好看的事物。 小男孩又笑了,与前次不同,这次笑得真的很开心,非常开心。 “谢谢你。” …… 当淡淡银华散去,只留下手中的一朵小花。 江长安轻笑,他能给的只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不过还好袁公侯下的不是死契,小男孩还能够正常的轮回转生。 “等梦醒了,生活才刚刚开始,小家伙……” 若若钻了出来,好奇宝宝的样子歪着头,笑盈盈道:“叫花哥哥,你的魂魄又不同了……” “小丫头,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是把这件事忘了,呵呵。” 江长安心念微动,两蓝一红三道命火显现在面前。 除了最基本的一红一蓝之外,而那道因为吞噬吞月蛟生出的第三道命火,不再是浅淡的蓝色。 一眼看上去,已经和最初的蓝火几乎无异。 “一魂两魄!真正的续命!” 江长安激动道,吞字诀的力量这时才真正体现出来。 不过更让他惊叹的还是镜妖鬼狐的力量如此强大。但想想那是天地之初的九妖之一,也不觉得惊奇了。 收拾了心情,江长安继续沿着通道向洞穴深处走。 虽然暂时吞噬吸收了鬼狐,但其中庞大的能量江长安需要时间去消化。 现在还有很多的疑问没有搞清楚,将镜妖关押在此地的究竟是谁? 为什么在死人渊有一模一样的禁锢封印和镜妖的声音? 这些问题都让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 山洞中的这块剩下的水晶禁锢也随着镜妖而消失,那前路想来也不会再有多大的凶险,江长安决定趁势再探查一番。 说动立马动身,一直走了几十里,整个通道像是茫茫无尽没有个尽头。 又走了一会泥土变得潮湿,像是水流浸泡过的样子。 “是地下河!” 江长安心中暗暗惊讶,这就证明自己已经是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整个通道竟是一直在走下坡。 半个时辰后正当江长安正以为没有什么东西打算上去的时候,地势猛然从下坡转向了上坡路。 与刚才的下坡路稍显不同,这次的上坡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就像是在爬一个山坡一样。 江长安突然停下,在上坡路前的一块突起的巨石上,留着一行刻画的古字,每个字有手掌大小,已经生长了青苔可以看出是有些年头了。 江长安凑近读出声来: “晚辈古平风有幸参悟首帝大手笔!” 江长安倒吸一口凉气,眼瞪得飞大:“这……这字迹竟是古平风老前辈所留!” 江长安迅速冷静下来,思索道:“能够让一代妖斗古平风从心甘情愿呈做晚辈的怕也只有几位妖帝,而这识上所刻写的首帝,是东方句芒!” 江长安激动无比,第一代妖帝,创造出六字神诀的奇人。 江长安不知该怎样形容这样一个人,只能用奇!才能表达出他内心的想法。 “难道就是东方句芒将镜妖封印的?大手笔指的就是将镜妖囚禁在此?” 江长安凝眉向前又走了十多步,忽然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江长安疑惑地转过身看向石刻位置,恍然惊醒。 若若也说道:“叫花哥哥,这地方我们来过……” 这个位置不就是当日在死人渊自己第一次见到袁公侯的地方? 江长安又急忙前行了一段,终于前方出现一个横在脚下的石台,而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也是看不到一点光线。 死人渊! 江长安大吃一惊,“原来当时见到袁公侯时,他在盯着一处细细观看的便是古平风老前辈的石刻。那这条横叉到死人渊半腰的一段路就是古老前辈所为,这也就能解释上下坡路的原因。这样说来这时刻上的大手笔指的是……” 江长安难以置信的望着脚下看不见的深渊—— 究竟是怎样的实力才能造就这样一个地穴?!足堪大手笔! 如今没了禁锢,江长安利用灵力顺着峭壁回到地面。 眼前正是当日严不逊把他逼下去的位置,一切恍如昨日。 若若依旧在摇着他的衣角:“叫花哥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江长安驻足了一会儿,笑道:“若若,你见过真正的和尚吗?” 若若摇了摇头。 “那哥哥就带你见识见识,咱们去沧州,泥陀寺。” 魔道山神树的消息想必已经走露,无数强者会蜂拥而至,再加上有天师府的人,风阳镇已不再安全。 沧州城泥陀寺,江长安要去弄清楚释迦牟尼的始终,更要问清楚太乙神皇钟中的青铜块到底为何物? 最重要的事,是探明左眼中的额青珠,这第二秘宝究竟是什么来头? 小丫头疑惑道:“泥陀寺?那里有叫花哥哥认识的人吗?” 江长安笑道:“有个秃头的老头,算是故人,若若,哥哥告诉你啊,泥陀寺的斋饭虽说只有素食,可其中甜点可是不少,到时你就敞开了吃,吃穷那个老家伙,嘿嘿……” 若若不在乎“故人”是谁,但听到有甜的,一双大眼睛更亮,舔了舔下嘴唇,跟着江长安傻笑。 “走喽。” 江长安笑道,眼下先要找一个安身处把镜妖的力量完全消化才是最要紧的。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沧州城 大夏国京州,皇室皇子一旦到了加冠年龄,便会搬离皇宫,加封王号,拥有自己的府邸府兵。 处在最繁华地界的恭王府,正是九皇子夏己的府邸。 大殿中古琴涔涔、钟音叮咚。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白玉桌上琥珀觞、金足樽,山珍海味盛满了翡翠玉盘。 玉桌一角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犹如仙境。 台下正是十多名妙龄女子衣着暴露,歌舞升平,衣袖飘荡。 一个二十来岁身形消瘦的男子躺卧在白虎皮榻上,被众美众星捧月般环环围绕。 好一副糜烂纸醉金迷的公子模样。 男子像是看腻了舞姿,挥了挥手,所有的侍女识趣地退下。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三个男人。 脸色有些苍白的九殿下夏己坐于堂上,一个男人立于身后气度不凡,想来是侍卫高手一般的人物。 另一个则是与夏己对饮之人,看上去弱不禁风,坐在燃着火炉相较温和的大殿中还是穿的两层厚厚的貂裘,不停搓着手呵气。 只是他的两只手截然不同,他的左手活动不便,而且比起他的肤色要白皙,温如白玉,更像是一只女人手! 夏己举杯笑道:“没想到楚先生居然如此孱弱,明日本王便让手下人送几味大补的药材过去。” “多谢殿下。”孱弱男子继续轻抚着那只左手,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只手。 “话说回来,本王送给先生的见面礼,先生可还喜欢?”夏己看向他的那只左手,笑容玩味。 “多谢殿下赏赐。”这人病躯中流露阴狠,和当日在青莲宗与江长安交锋时,不得不断去左手时的怨毒如出一辙。 此人正是楚梅风。 所谓的赏赐,就是那一只已经接到了他左臂上的“女人手”。 这是夏己手下一个极其漂亮的侍女的手,如今,姓楚! 楚梅风以茶代酒,双手奉上笑道:“这次那江长安摊上天师府的严不逊,恐怕是凶多吉少,臣在这里提前向殿下道喜。” 夏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楚先生如此帮助本王对付江长安,想必有什么过节?” 楚梅风双目看着手中玉杯,淡淡道:“臣不是早已告诉过殿下,拜江长安所赐,臣才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一个废物。” “不不不,先生可不是什么废物,要说废物,那江长安才是,哈哈哈!”夏己大笑起来,转眼又忽然严肃道:“本王想知道的是,先生与江长安从前有什么过节?!” 夏己静静观察着对方一举一动,可楚梅风还是一动不动,道:“我想殿下错会了,我与江长安本不相识。” 夏己还想再问什么这时打殿外走进来一个侍女手中呈着一封信。 “本王不是说了吗,今日所有的消息都不看!”夏己不耐烦道。 “殿下,是身在沧州的曹都领发来的加急。” 夏己神色一正,身后的那名侍卫上前呈上。 夏己打开看了两眼勃然大怒,“砰!”地一声重重拍到了案上,那壶价值千金的美人醉也倾洒落地。 那送信的侍女立马跪趴在地上,那侍卫使了个眼色她这才赶忙退去。 “殿下,不知何事如此动怒?” “先生还是自己看!” 夏己将信摔到楚梅风的脸上。 楚梅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忽然笑了起来。 夏己阴沉着脸:“先生为何发笑?” 楚梅风笑道:“没想象到这江长安竟然没有死在严不逊的手里,反而还将严不逊给杀了!殿下放心,臣与严不逊联合没有泄露皇室任何消息,只是单纯的利用了他的心理罢了,如此一来不仅殿下未损一兵一卒,而且还得知了江长安的目前实力情况,不值得笑吗?” 夏己没有接话,他不是傻子,这个楚先生可真是老道得很,撇的干干净净不说,还强行说成好处。 若不是刚才这封信,这位楚先生的人头早就已经躺在地上,江长安若死,他自然也不再有什么价值。 “不知殿下接着是如何安排?” 夏己侧脸向身后的侍卫道:“传令下去让曹勇伺机而动,只要一有机会,马上把江长安除掉!江家人一日不死干净,本王一日睡不安稳!” “是!”侍卫带着口谕退下。 楚梅风也站起身行了个礼走出大殿,立马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长嘘口气,心有余悸。 这才发现整个后背已经湿透,感觉冰凉。 平日想见一面这位九殿下都无比困难,今日怎会平白无故的无端设宴,兔死狗烹的道理他再明白不过。 这也是先前夏己逼他献计时,他找严不逊合作而不是找严非的原因。暂时给江长安一道生路,便是给自己一线生机。 都说伴君如伴虎,但更危险的是伴一头只知道胡乱咬人的蠢虎! 楚梅风开始有些后悔进入恭王府,朝着殿前的石狮子上狠吐了口口水:“蠢货!” 沧州,夏周国首屈一指的乱境,数主城最胜,匪盗猖獗,杀手横行。 十个人中最起码得有八个人不是好人。 而剩下两个,也是离死已经不远了。 像风阳镇那种民风相对淳朴只存在于那种边缘两州交界的地方。 这地方同样是江长安除了江州外待得最久的地方,再熟悉不过。 进城之后就是各式各样的青楼赌坊,虽然不比嬴州的繁华,但贵在种类繁多。 哪怕是想找个娈童小相公之类的,也有专门的男性老鸨子伺候。 像是开茶馆,药材铺的只有一些背景强大的才做的事情,不然恐怕一天之内就会被抢的空空荡荡一件桌椅板凳都不会留下。 其中一路走来也看到了几家妙医轩的牌坊,都是些大店面,各有高手坐镇。 乱的地方就会受伤,药材生意就是非常重大的一个利益输送,江笑儒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至于官府?江长安想起被称为神捕却兼职杀手互利双赢的云芊芊,摇了摇头。 在这长得好看都是罪过的鬼地方哪里会有什么官府的存在? 而京州派来上任的官员,起初的时候还会来,结果被连着暗杀了四个。 朝廷几经镇压都是无功而返,后来景皇倒是将这个地方当做惩治官员的地方。 一道圣旨下去调到沧州,这人得立马辞职不干告老还乡,要不就得丢掉性命,足以看出个中利害。 这也是江长安不敢放若若小丫头出来的原因,不然过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引来无数人的追杀掠夺。 “小兄弟,过来看看我这块千年翡翠玉,我兄弟刚从一个古墓里倒出来的,上好的玉啊?” 江长安看着街上一群卖假货的和公然敢喊接杀人活计的,开始有些怀疑那个享誉千百年的泥陀寺还能不能存活到现在。 这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将镜妖鬼狐的魂力消化各七七八八,万象境大圆满的根基可算是打的结结实实。 江长安能够感觉自己现在达到了一个瓶颈阻隔,只稍待一个契机,就能位列泉眼境强者之列。 眼下有喘息之机,便趁闲转一转集市,希望能淘到一些宝贝。 城中人流拥挤,虽被称为乱地,但却也是发财最快的地儿。 只需杀一个人,就能够得到万两银子,听上去简单?却是要拿自己的命去赌。 每条道路两旁摆满了小商小贩,江长安心底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也在这条街上,守着一件劫来的物件,一站就是整整一个白天。 来往人群络绎不绝,喧闹异常。 步履稳健手缠绷条的体修异士,亦有长袍加身负剑而行的灵修之人,炼丹师,御灵师,五花八门。不时还有马车穿过,伴着吆喝的声音远去。 走了几个摊位,江长安才在一家街边小摊位前站住停下。 他的眼神透着精光死死盯着摊位上的一个物件,蹲下身子,就像买菜讨价还价的老大娘一样,挑着摊位上杂乱的一堆材料,拿起一块木桩式的木头。 江长安反复看了良久,挑了挑眉:“这是多久的檀玄铁木?” 小贩一副痴呆模样看了看江长安,又看了看江长安手中的大块木头,说道:“额……公子,这只是普通的杨木,旁边那只小臂大小长短的才是檀玄铁木!” 尴尬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冥狮玉骨 感觉到路人异样的讥笑眼色,江长安干咳两声,瞬间恢复自然道:“我自然知道,我拿这块杨木是为了做个小玩意儿。” 那小贩也帮着圆着场:“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这块檀玄铁木乃是已有七十多年了,是我的一个捉妖盟会的朋友猎杀一只受了伤的灵魁妖兽火鬃雄狮,不过这火鬃雄狮好像有些不一样,速度太快了,我们的人足足追了五天,终于将其击杀,正在这时,我朋友突然发现一旁有一棵檀玄铁木树,只可惜已经被妖兽毁坏的只剩了这小半截底部。” 江长安无语的摇摇头问道:“绕了一大圈,直说多少钱?” “您还真是直接。您想必也知道,这檀玄铁木虽说是木可却比玄铁还要坚硬,这价格吗,自然要比玄铁还要贵,况且我这铁木是千年的花纹,少说过千年。” 小贩谄媚的笑道,“公子若真是看上了,我们也算是有缘,这样,我就亏损一些,三千两银子卖给您了,怎么样?” 江长安随意道:“二千五百两!不卖拉倒我还赶时间,不过我看你这生意也不怎么样啊,这檀玄铁木就留着你镇宅子用!” 说着作势离去。 “公子,公子,我这也是兄弟们拼命搞回来的。” 小贩劝道,咬了咬牙:“不如这样,我这有一消息告诉您,连带这根檀木两千七百两,您看如何?” 看江长安神情犹豫,小贩讪笑道:“公子放心,但凡是灵修者,听到这个消息还没有不感兴趣的。” 江长安倒不惊讶对方看出自己的身份,做生意若是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不如趁早歇菜。 真正叫江长安好奇的是什么样一个消息值得二百两银子? 见江长安点头,小贩开始兴致勃勃的讲道:“前些天我几个兄弟去沧州边界的魔道山查探,却发现竟有天地神物出现。而且据说是神树的存在。” 小贩凑近些道:“公子您想,以往平常灵修者欲取神树那种宝物,必定需要亲入极凶险之地,大多是一些遗迹或是绝墓,而且里面具是高阶妖兽,现在则不同,魔道山地势开阔易攻难守,取神物的难度也降低了许多,那可是笔不小的开支啊!如果咱们俩能合作,您取至宝,我主卖,咱们三七开如何?” 江长安淡淡应了一声,他刚从那地方出来自然比谁都清楚。 这消息唯一让他惊讶的是神树的消息能够传的这么快,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见这位公子面无表情,小贩又急忙说道:“还有另一个消息才是最主要的,不知道公子可知道泥陀寺的三件至宝。” “菩提妙树,如来经,还有就是一个被称为‘佛缘’的东西。”江长安回道。 江长安以前来的时候听说过,这前两样自然容易明白—— 菩提妙树供弟子参悟,如来经据说需要大机缘的僧人才能够修炼。 就连泥陀寺的主持无因大师与最强的无果大师都没有资格修炼,每年都会有吸引无数贼人觊觎。 最奇怪的还要数这第三件“佛缘”,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是关键!据说数年前菩提妙树竟诞下七个古字,至今无人看懂,这无因大师就决定今年将七字公之于众,让各路人竞相破解,只要谁能破解出来,就是与其有缘,那这七字就会送给此人。” “你说的消息就是这个?”江长安失望的问道。 小贩嘴角抽了抽,干笑道:“就……就这些,公子您看这钱……” 江长安丢出几张银票和一袋银两,“两千七百两,这个消息既然是泥陀寺公之于众的应该不少人都知道了?” 小贩男子尴尬的笑了笑,不过看钱已到手,又重重点了点头。 江长安噙着笑意转身快速离开。 没过多时,小贩男子得意的横着小曲儿正要收摊离开: “嘿嘿,今天运气真是不错坑了个不识货的,那要是真的檀玄铁木那种稀罕物老子舍得卖?不过就是寻常的玄铁罢了,没想到这一票就捞了近两千两银子。等一会儿再把火鬃雄狮的腿骨抓个不识货的卖了,这玩意儿就算真真的买少说也得五千两,一会儿找个冤大头八千两卖了,真是太好……哎?!我的火鬃雄狮腿骨呢! 小贩男子看着摊子上摆放腿骨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又想起了江长安离去时的匆忙神色,顿时欲哭无泪。 “我的上好的火鬃雄狮玉骨啊!” …… 江长安漫步在大街上,掂量着手中的玉骨。 这根白骨不似白骨那样苍白粗糙,而是更像浑然天成,温润如玉。 这才是他在小摊前停下的真正目标。 每一个妖兽天生都会蕴生出一种天赋,这种天赋的形成就是由一根天生的玉骨而形成。 据说换上这种骨头有一定几率能够继承独有的天赋能力。 虽说成功率不足千分之一,而且失败的话原本的骨头也会损坏成为一个废人,但依旧有无数人为之疯狂。 这也是为什么除了御灵师还有许多人拼了命的争抢高级妖兽的原因。 若是普通的火鬃雄狮的腿骨江长安还不在意,但是眼下这根腿骨却极不简单,显然是另一种——冥鬃雄狮!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古籍有关于记载这种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物种,性刚猛不屈,尤其最令人胆寒的便是它的强壮健达的四肢。 成年的冥鬃雄狮的速度足以轻松赶得上泉眼境强者,这是多么恐怖的速度! 看来真如那个小贩所说是这头冥鬃雄狮受了伤才被击杀,不然绝不可能。 这块幼年玉骨与人的小腿骨大小差异不大,更是换骨的好材料,珍珠拿白菜价卖了。 要是那小贩知道真相之后,恐怕得气死。 把玉骨小心揣进储物袋,江长安正想着再买两件崭新衣物再找个住处好好睡一觉。 这时听到一阵喧闹声,从街边装点豪华大气的一间名为“金乡客”的客栈,一个身披着件破烂袈裟的青年和尚被轰了出来。 “小僧都说了,小僧乃是佛门弟子,泥陀寺高僧,只不过路途窘迫万分所以想淘碗热粥喝,你赶我作甚?” 那瘦和尚一本正经说着,整了整身上的袈裟,又将脖子里挂的仅剩的七颗佛珠扶得端正。 “嘿,就你还泥陀寺高僧?!我看你连和尚的身份都是假的,别的和尚都头上有结疤,你倒好头上连个屁都没有。” 客栈中走出一身材发福的女掌柜,浓妆艳抹直让人不忍直视,破口大骂,“还有你这些日子每天都是大鱼大肉哪有一点出家人的姿态,总共已经佘了有两百两的帐钱,今天若是还不清,老娘扒了你的皮!” 和尚四处瞄了瞄,像是找些可惜逃跑的路,可周围一圈已经被客栈的打手团团包围,哪有离开的途径。 “娘瓜皮的,如果不是前几日碰上一个扎手的点子,偷鸡不成倒蚀了把米,小爷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正当和尚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众人一场暴揍的时候,江长安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江长安掏出那块所谓的“檀玄铁木”,直接丢到女掌柜面前,“这些够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又遇了空 女掌柜虽久谙商道,眼睛毒辣,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生意人。 看江长安阔手阔脚,只知道是个大款的主。对这檀玄铁木的认知可就弱了一筹。 女掌柜当即脸色一转,谄媚笑道:“这位公子一看就知不凡,只是小店有规定,只收现银,不得拿其他物品抵押。公子还是拿些真材实货出来的好。” 了空的眼睛瞬间瞪得豁大,直接跑上去激动道:“是你,你……江公子,初见安,你我还真是有缘,没想到还劳烦您破费,真是过意不去。” 了空笑得嘴又咧到了耳根,那模样哪有丝毫过意不去的意思。 江长安对着女掌柜说道:“掌柜的误会了,这檀玄铁木是我花了三千两的银子所买的,现在身上已经没有太多现银,我将此物先抵押在这,等回头拿着银子来赎,掌柜的以为如何?” “这……”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找人来辨别真伪。”江长安笑道。 这檀玄铁木连自己第一眼都没看出来,相似度极高,若不是真正行里的人断然认不出真假。 女掌柜的唤来一个记账先生打扮的中年男人,两人窃窃私语。 而后中年男子端起檀玄铁木认真辨认了一番,又小声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女掌柜听得眉眼闪烁,浓妆挤出一个笑容,见江长安有恃无恐,那掌柜也不再生疑。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老娘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只是和尚,下一次别再来了,不然老娘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了空暗暗撇嘴:“切,这破店请小僧小僧都决计不会再来……” 女掌柜对了空大骂了几句,又赶忙写了个赎据笑脸相送江长安出了酒楼。 “一块普通的玄铁不过才百两银子,就连赎据上写得也是我的名字,江公子你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要是其他人就连这块玄铁我都不会舍得给,说,怎么落到这种地步了?” 江长安随手扔了赎物的纸条。 了空愤愤道:“娘瓜皮的,一说起这件事小僧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僧目前囊中羞涩又腹中空空,江公子肯定不会让我饿着讲。” “不讲拉倒。”江长安可不管那么多,他也没有那好奇的心思,直接就要转身离去。 了空急道:“江公子,这件事可是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的,小僧若不是大发慈悲要帮你,才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因我而起?” 江长安带着了空找了处酒楼,又要了三荤三素一汤,又让蒸了一大锅的米饭。 谁知了空竟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已经将其完全消灭。 垒起来的饭碗足有一尺之高,看的几人叹为观止。 怪不得那女掌柜说这家伙两天的时间吃了二百多两。 江长安还一直在计较这是怎样昂贵的菜品呢,合着是量多。 最后江长安又给了小二一笔银子将后厨的食材填满,重新熬了一锅香甜的八宝粥,这才吃个温饱。 “额——”了空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来回抚摸着涨的浑圆的肚子,跟他瘦弱的体格剧烈反差。 “酒足饭饱,就说。”江长安说道。 “像你这种福贵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小僧乃是泥陀寺门下僧人。”了空懒洋洋说道。 “泥陀寺!” 这一点江长安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也怪不得这家伙这么厉害,而且还有恃无恐地打劫泉眼境的0修士。 就算被逮住也得看在泥陀寺这棵参天大树的庇荫下将人完好无损地放了。 不过话说回来泥陀寺那一群老家伙也够奸诈的,让这家伙下山,不然的话早晚能将那寺里的香火给啃个底儿朝天。 “无果大师是你什么人?”江长安笑问道。 他来沧州城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找这一位故人。 江长安很少出江州,并非从未离开过江州。 司雪衣每三年就会在无良老爹的陪同下进入泥陀寺拜佛念经一次,江长安跟着来过两次。 如今眨眼多年,寺里的人自然而然得也成了故人。 “施主还认识我师叔?” 了空继续讲道:“提起来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我就一肚子气!小僧下山就是这家伙怂恿的主持,哦,主持也即是小僧师父。小僧奉命下山御灵,运气不错,不久就发现了一只魂灵,而且是五百年以上的魂灵。” “莫非那帝墓废墟那留下的蛛丝马迹跟你有关系……” 洞穴中火巽鸟身上的有一些魂灵留下的伤口江长安记得清清楚楚,可是直到出来就再没任何消息。 谁知道了空出现在帝墓之中竟是追这魂灵而发现。 “林公子说的不错,后来小僧也与其交手不过可惜让她逃了。”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江长安问道。 “江公子可知这魂灵是逃向了青莲宗?而后江公子几番辗转来到了沧州,那魂灵也奔来了沧州。” “你是说,它是跟着我来的?” 了空摇头道:“目前还不好说,只有抓住了才有可能知道。不过五百年以上的魂灵可不多见,我听闻几个月前,沧州一夜之间十几位富商惨死,凶手就是五百年道行以上的年龄所为,小僧怀疑,小僧遇到的这个魂灵就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甚至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前几日小僧还遇到了那个五百年的魂灵,可惜,又让她给逃了……” 江长安来了兴趣,云芊芊让他来沧州正是为这个案件而来,没想到还未到沧州城,就有了关于这件事的线索。 了空又否定到:“不过小僧始终想不明白,那魂灵为何紧咬着你不放?兴许是你们曾经认识,也兴许是你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又兴许……” “又兴许什么?” “兴许那家伙看上了江公子你也说不定,我可是知道她是个女的。” 了空开玩笑说道,谁料江长安却一脸沉思,表情凝重:“我觉得是第三种,那我岂不是很危险了?” 了空:“……” 江长安撇嘴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你是怎么落到这番田地的?” “这个可没什么好说的。” 了空本想含糊搪塞过去,江长安却死盯着不放,不得已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个通透清楚—— 原来是了空跟随这魂灵一路来到了沧州城。 谁知途中遇到了一个年轻的俊俏男子形色不凡,就想再出手一次。 谁知这次碰上了一个扎手的点子,直接将其打晕了不说,还将他身上的锦云流苏储物袋取走,以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了空苦着脸,道:“其他的也就罢了,最重要的可是那个绣着锦云流苏的储物袋才重要。” 也是,抢得十数位泉眼境强者的宝物,随便拿出一件都能引起轰动,这更何况全都丢了,不悔死才怪。 “什么人能够让你这个人精出这么大的丑?”江长安问道。 了空沮丧地摇头,“只记得那青年男人长得挺俊俏,比你都俊俏。” “那撇开这件事,凭你的能力连泉眼境都忌惮几分,总不至于对付不了这些凡世之人?”江长安说道。 了空虽然未及泉眼,却也有万象境后期圆满的状态。 凭着泥陀寺的诸多宝物以及秘法,也能在洞中勉强阻挡住江清牛的攻击。 这等实力着实让江长安羡慕不已,但是他相信,拼着目前自己所掌握的东西,以后的成就绝对可以超过对方。 灵修者虽然法器与功法灵术的地位举足轻重,但江长安始终相信,真正的顶级强者拼到最后就是完全在比拼灵力与体质。 江长安拥有广袤无垠一望无际的万象境界,灵力自然不用多提。 体质经过皇冥一气与太乙神火日复一日坚持不懈的洗练,也早已今非昔比,已经翻了几个层次。 现在的江长安除去法器与灵术,只要一些古老世家里的变态天才不出,在年轻俊秀一众中足以笑傲群雄。 不过这些还远远不够,有太多的人想让自己死。 江长安必须利用全部不眠不休的时间变得强大。 要将那些骨子里淌着蝼蚁之血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年古寺 “你以为小僧愿意与他们这群俗人纠葛?下山时师父曾千般叮嘱万般嘱托,既入红尘,我即红尘,自然当如凡人。” 了空道,“若不是门规在此,刚才那顿饭我早就吃完溜之大吉哪管这么多。” 这倒是实话,以他的实力刚才若是想要逃走,纵是江长安也阻拦不住。 “我刚好也要见一面你的师父师叔,你既然是泥陀寺的人干脆一起回去一趟。” “不去!坚决不去!”了空头摇的像一个波浪鼓。“要是回去肯定又被那老家伙罚抄经书不可,小僧天不怕地不怕可独独怕这书上的虫字撰文,不回去,不回去!况且小僧可是还有些事情要做……” “什么事?” “魂灵滋事,本就应是我辈正道应当维护的正义,小僧可是还要斩了这魂灵,才算圆满。” 江长安笑道:“可是我看你追了有一阵子,以你的实力,斩杀魂灵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的确,对于亲眼见识过了空实力的江长安来讲,他很清楚这个表面长得滑稽的和尚身上蕴含着一股怎样强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并非是体质或者修为后天而成。 更像是天生就应是高人一等,天生就是天之骄子! 那是绝对的从骨子里透出的凌驾众生! 和依靠实力一步步晋升上去的暴发户截然不同,就如皇室传承的皇子公主,贵气自生! 显然这些话在了空听来相当受用,立马直了直身子,一脸“谦逊”说道:“这个是当然,只是这个魂灵可是与众不同,能够杀这么多的人,怨气如此深远,可是身为泥陀寺的弟子,我自当不能使用抹杀这么粗暴的手段,正所谓世间正道为宽恕,所以我们要从根本的问题出发,解开她内心的幽怨,送其轮回转生才是正道……” 了空一段官方形式的说教听得江长安直打哈欠,但又觉得好笑。 江长安问道:“倘若这魂灵再害人又当如何?” 了空大笑道:“江小友莫要心忧,小僧刚刚不是说了,在小僧一段日子的穷追不舍下,这魂灵躲还来不及,哪能再去害人,不止如此,我想,她现在根本就不敢再出现!” 江长安笑着扯了了空的衣袖,指了指前方不远地方。 了空抬头随意看去,猛地一愣。 眼神瞪得像是铜铃,尴尬、错愕交织其中。 面前对面正走来一人,热闹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缓缓地走了过来。 也只有江长安和了空两人能看得到她。 一个身穿青色素衣的女子,身上流露出一道道死气,却没有一丝杀气。 一个魂灵,也是十二个富商之案的罪魁祸首! 她真的出现了,就和了空预料的恰恰相反,她不仅是在白天出现,更是在人群繁多的街道,更是在了空面前。 “怎么?了空法师很吃惊吗?”女子轻轻笑道,“是没有想到小女子回来找你,还是没有想到小女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 了空吃惊地看着眼前之人,方才长篇大论,此刻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长安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称呼不敢,公子就叫奴家林香香。”她笑意欣欣道:“江公子,我和了空法师有些事情想要聊一聊,你能否回避一下?” “林姑娘,这当着我朋友呢,你留点儿面子行不?”了空苦笑。 谁知林香香忽然面色一冷,盯着了空光秃秃的腰带,急忙问道:“你的储物袋呢?锦绣流苏呢?” 江长安一愣,更加好奇这储物袋究竟是怎么特殊的一件东西? “扔了。”了空淡淡说道。 “扔了!你竟然敢扔了!” 林香香疯了一般冲到留空身前,目含凶光:“臭和尚,锦绣流苏并不是你的东西,你只不过是代他保管而已,有什么资格将它扔了!我今日杀了你!” 谁知了空一动不动不以为然道:“林香香姑娘,你所相送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你为何要保留执念呢,放下过去,放下自己,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香香冷笑:“放下?你让我放下?不可能,十二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泥陀寺中那一群老顽固都可以劝我放下,最不该劝我放下的就是你!” 突然她的面色变得乞求道:“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你不愿去想?呵呵,也是,你追寻的是大道,追寻的是你的佛。如此也好,下一次再见到你,本姑娘不会手软,也请大师不要再来招惹我。” “大师?”了空苦笑。他如何听不出话中讥讽。 林香香说罢,决绝地转过身。 如同来时,来去未曾惊动一人,除了两人也不再有任何一个人看到。 在寻常人眼中,江长安和了空两个人就像是在和一堆空气讲话。 了空一瞬间的失神,只是一眨眼功夫,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和尚,笑嘻嘻说道:“江小友,若是没有什么事就此别过,小僧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是和香香姑娘有关?”江长安道。 了空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同样朝着林香香离开的方向走去,口中神神道道地默诵着什么东西: “奇谈异志神鬼佛,三言两语道清浊。夫妄语,圣人则,是白云也说,绿水也说,良辰不闲离苦多,揽尽风尘客!” 江长安不明白了空话中的意思,也不去多想,继续朝着泥陀寺行去。 出了沧州城一直向北走三十里,走上了一座山峰。 可以看到山顶荒野山林之间有一间建造庄严大气的寺庙,红墙绿瓦,在外隐隐可以听到有诵经的声音。 泥陀寺未像其他势力遍布各地分布错杂,而是独此一家,并且与各大门派世家都有关联。 就像江州一家独大的江府。 但凡是来泥陀寺上一根香,点一支烛,那便是在此结了善因。 而像这样的势力不在少数,单冲这一点就没多少人能够有胆子在这里撒野。 敢问谁敢毁了数十个家族的善因?! 那无疑是同时得罪了许多势力,引火上身。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相传泥陀寺中各个都是个顶个的强者。 没有人知道寺中共有多少僧人,只知摆在明面上首屈一指的高人,就是目前泥陀寺主持无因大师的师弟无果大师。 据说二十年前曾有一处村子遭大雨,大雨连着下了十天十夜。 由于地势低洼雨水久聚不散,又加上河堤经年不修倒塌发了大水。 整个村子三百余人性命危在旦夕,而无果大师正好云游至此,以一指,劈开一条百里长的沟渠将河水引渡到大河之中,这才保住了村子。 自此无果大师的名号渐渐响亮为世人熟知,而“一指百里渠”也被无数人乐声称道。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高手,谁知道其中还有什么,而且听说每一个进去盗窃或劫匪,最后只有两种结果,一个是哭着逃出来,另一个竟然是心甘情愿地剃度为僧,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因为知道的要么成了疯子,要么成了傻子。 “奇怪,今日怎么紧闭着寺门也不接客啊?” 山门前江长安理了理自己的衣饰,又反复查看两遍才走上青石阶梯。 还未等他扣响红漆门上的狮头绿铜环,只听“吱呀”一声,寺门被打开—— 门中走出一个身穿青灰色佛衣,脖子上戴着一串佛珠的小门童,胖嘟嘟的小手像模像样的合十行佛礼:“来者可是江家公子江长安江公子?” “在下正是。” “那请江施主随小僧来,无果大师已经等您许久了,主持方丈也为此特意下令今日闭门,就是为迎贵客。” 跟着小和尚在像是迷宫一样的宅院中不停进出,几经辗转终于在大殿后的一间禅房门前停下。 “师叔祖,江施主到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东皇钟之谜 走入泥陀寺才真正能够体会到这座千古寺庙的壮丽宏伟所在。 远远望去只见红檐翘立,高耸入云。 重重殿宇相连,就算有心一数也难知究竟有几重。气象宏达在盛古神州庙宇可排的上首屈一指。 江长安自进入泥陀寺,便看到了地上耸立地密密麻麻的舍利塔,跟随小和尚穿过塔林,又不知过了几多别院,这才在这间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禅房停下。 还未开门,就感觉房中悠悠飘荡出一股邋里邋遢的酸臭味。 “师叔祖,江公子到了……” 门里传来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让他进……” 话未说完,江长安直接一脚将门踢开,大大咧咧道:“无果疯老头,这几年不见连你都摆起谱来了!” 屋内的老头呼哧一声站起来,使了个眼色,那小和尚赶紧关上房门跑的飞快。 这是一个慈眉善目瘦弱枯骨的老人,光头上戴着一顶破了两个大洞的佛帽,脚下一双布鞋硬生生被穿成了“懒人拖”,破衣烂衫,就连手中拿着的,都是一把破烂蒲扇。 他的颧骨高高耸起,眼睛笑眯眯地挤成一条缝,眉须覆雪,面色红润看不出已是过百的年纪,无论见到谁都是笑呵呵的疯傻姿态。 无论春夏秋冬,也不洗澡,也不换衣,房间中也充斥着他身上“奇特”的气味。所以一些人难免给这位德高望重的无果大师起了个绰号——疯癫和尚。 老头这才松了口气,笑呵呵道:“摆谱,我倒是怕你小子将这泥陀寺搅个天翻地覆的,不管怎么说,在我徒子徒孙面前你总得留点面子不是?” 他的形象虽疯疯癫癫,但是说话语气却和善至极。 无果盯了江长安片刻不停点头,破烂蒲扇摇啊摇的,脸上都要乐出花来:“已经是半个身子挤进泉眼境了,你小子不错,不错!” “老头儿,我这次来有事情要向你请教。”江长安坐下连着喝了两大杯乌龙茶。 囫囵狂饮的姿态看的无果眉头直跳一阵肉疼,那可都是品质上佳的极品乌龙。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无果大师扇子摇的轻快。 江长安没有在与他做口角上的争论,正色道:“这次前来有三件事情想要问你。” 江长安问出憋在内心很久的一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沧州边界的死人渊到底是怎样形成的?看样子那绝不会是天地变化而成。” 无果脸色一凛:“你去了?” “去了。” 无果语气有些急促:“你进去了?” “进去了,怎么了?” 无果身子一撅站起身绕着江长安打量了一圈,悠悠道:“你小子还真是命大,就连疯和尚我都不敢轻易去那种地方!” 疯和尚又端坐回座位上,点头道:“你猜的不错,那个深渊不是天然而成,而是妖族首位妖帝东方句芒于数十万年前所为。” “妖帝用了几招?”江长安迫不及待道。 他早知是东方句芒所为,但更想知道这位首帝的方式,和目的。 无果大师没有回答,伸出一根手指。 “一招?!” 江长安震惊道。 一招断开万丈深渊,这是何等实力!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无果摇了摇头,道:“是一指!” “一指!” 江长安猛地站起身,整个身上犹如电芒经过起了无数的寒栗。 他终于明白古平风为何这么崇拜这位首尊妖帝。 一指成渊!这是怎样的境界! “赶紧问你另外两个问题,问完我还要睡觉呢。” 江长安道:“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说着他手中擎起太乙神皇钟,黑色的钟面上透着金光。 无果微合的双眼猛然来了精神,直接窜了起来围着看了两圈,道:“啧啧,这……这可是好东西,你的?” 江长安点头。 “小子,你摊上大……大事了!”无果坐回凳上摇着头,蒲扇摇的更快,口中唏嘘不已。 “大事?什么大事?” 无果慢吞吞道:“太乙神火,皇冥一气,还有慈心洞天那群老娘们儿找了几千年的护派金棺,能够将这些东西糅杂到一起还能变为自己的本命法器,你小子这福缘,咋就没被雷给劈死呢?” “慈心洞天的护派金棺?是怎么回事?” “嗨……”无果叹气道:“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慈心洞天的一位大能用以镇压了一个妖斗的法器,好像最后失败了,只抓住了一缕残念,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金棺也就自此下落不明。” 无果眼神转过来盯着江长安:“话说回来你小子是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 “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江长安打了个哈哈,古平风前辈的事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 无果也不多问,道:“若是被他们的人发现你将这金棺铸成了本名法器非得活剥了你不可!” “放心,我的心思多着呢。” 这点无果倒是不怀疑,曾经做客江家,神经半夜被这位江家四公子送去两位娇滴滴的美玉可人。 当时吓得他念诵了一夜的佛经,而这位四公子也是听闻之后乐了一夜。 事后无果才后悔不已,早知就应留下这对玉人深夜探讨一下佛学经文也是极好的嘛。 无果眯着眸子来回看着太乙神皇钟,喃喃道:“奇哉怪也!真是奇哉怪也……” 江长安明眸一亮,一下跳到无果身旁,道:“奇在何处?怪在何处?” 无果道:“和尚我明明在这钟上察觉到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奇就奇在一道是金棺散出的自然道法妙义,正气浩然,而另一道神秘的气息则是蕴含屠戮制霸的无上之气,唯我独尊。怪就怪在这两种截然相反,甚至相互排斥的东西竟然能被你小子完美融合,拿捏到如此地步!” 无果啧啧称奇,江长安却更关心另一件事:“那股无上之气是何物?” “碎片——东皇钟!” 无果说罢眉头紧皱。 江长安欣喜若狂,果真如自己所料到的那样,青铜块是远古神器东皇钟的碎片! 江长安急忙问道:“这个碎片当真是十大神器东皇钟的碎片!” 这才是江长安真相最想要知道的,若是能够拼凑起这个神器,或是集齐六字神诀,那实力都是会一上千层楼的速度,成为名列洪荒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只见无果又摇了摇头:“这不是东皇钟!” “不是东皇钟?”江长安急道:“老头你刚才说这么多都白说了?” “不对,这是东皇钟!” “怎么又成是了?你诚心耍我?” 无果急的忙摆手,胡须乱颤,憋得老脸通红道:“和尚我是说这不是人族的东皇钟,而是妖族的东皇钟!” 终于废了老大的力气说完无果舒坦的拍着胸口,嘴角也露出满足笑意。 “妖族东皇钟?”江长安惊道: “世上有两口东皇钟!”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可十大神器钟剑斧壶塔,琴鼎印镜石,哪里有两口钟的存在? “传闻在上古之年以前,也就是荒古纪元,有一位妖族大能游历海外发现有一座铁山,大能便就地铸器。 一直铸了有数年时间,大能才将铁山化作一口神铁钟,传说钟成之时东方有神霞飞过,便将此钟取名为——东钟。” 江长安听得认真,两只耳朵竖的挺直:“东钟?!和东皇钟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世上有六种眼 无果娓娓讲述道:“东钟上只刻有一个‘东’字,而没有皇字。一直延续到上古之年,人族能工巧匠以东钟为参照模仿,似模似样地造出了一口‘东皇钟’。 没有人知道两物哪个更厉害,有人说是妖族首先练出自然妖族的东钟应列于十大神器,可人族的东皇钟当时却是由一位大帝所持威力自然不用赘述,而妖族这时连第一任妖帝都没出现,还是被人族打压的时期,哪里说得上话,这人族的东皇钟就这样被名列十大神器之中。” “怪不得上面有滔天的妖力!”江长安震惊道,“那东钟为何会碎?东皇钟又在何处?” 无果摇了摇头,也是不知。凝眉叹气道:“小子,你好自为之……” “什么意思?” “东钟期间经历了荒古、上古又到了现在的盛古,中间前前后后共有十多万年,你认为是自己能够驾驭的了吗?就算能驾驭这辈子找的齐这玩意儿吗?” 能不能驾驭得了这个问题江长安还真是没有想过。 在他以往认知中自己都活不到那个时候,所以也就是无聊的时候的臆想。毕竟现在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想在的他已经很满足,有大妖经、吞字诀、太乙神皇钟这些,要比两年前好的太多太多。 江长安现在又更大的把握将夏己杀死不说全身而退,同归于尽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 无果大师像是猜透了江长安内心所想,也知道他的目的。 他摇晃着蒲扇,端起一杯热茶,以一个真正的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姿态悠悠道:“小子,这冤冤相报几时是个头?不如在这禅院中陪和尚我喝几碗茶,多好!” 江长安没有心思想别的,突然目光清缓起来,整理了衣袖坐在他的对面。 问出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释迦牟尼今安在?” 一语惊人! 无果神色惊变,抬眸注视着江长安,过了一会儿笑道:“小子,你怎么想起我问我佛如来的事情?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最厌经缛梵文,今天怎么这么感兴趣。” 无果话还没有说完,就明白过来。 他看到了江长安刻意显现出的左眼青光,瞳仁由圆变为竖窄的样子,诡形怪状,极其怪异。 无果紧握的杯盏中茶水轻微颤抖激荡溢出。 听到江长安进入死人渊,他没有惊叹。 看到太乙神皇钟上的洞中碎片,他也没有惊叹。 但现在,那道沉寂了百年道行的佛念却在随着青珠光芒而躁动。 江长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疯癫和尚第一次如此正经。 无果大师嘴唇反复阖动了数十次,才确定道出四个字—— “菩提!” 江长安大吃一惊道:“菩提?可是佛祖参化登天的菩提?” 他终于明白第二重秘境中壁画的意义所在。 无果没有回答是与不是,道:“你可知世间有六种眼睛?” 江长安道:“佛典《金刚经》中记载五眼: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有佛经云‘若欲获得五眼者,当勤修六波罗蜜’,足看出五眼神威,而你说的第六眼,这没被记录在册的应是民间所传的阴阳眼?” 阴阳眼可通鬼神,凡人先天或是后天都可成事,这是江长安能想到的答案。 谁料无果摇了摇头:“前五种你说的都对,唯独最后一种……” 无果再度站起身踱步道:“经云‘菩萨摩柯萨,若修习第六眼,则获得无上圆满正等觉果’,这第六眼不在五眼之内,不受幻象束缚,修至化境,登峰造极!正是你左目——菩提眼。” “菩提眼!”江长安惊道,“如何才算化境?” “菩提眼共分凤眼、龙眼、麒麟眼三重境界,第一重便像你这般瞳仁状如凤眼。第二重境界,即是竖条瞳仁两角变为三角,瞳仁呈三角形,因形似龙眼,故而称为龙眼。”无果说完第二重,便戛然而止。 “第三重境界呢?” 第一百五十章 菩提参妙法 “江公子说了空师叔?” 小法默皱了皱鼻子,一下缩起脖子四下瞅着念诵经文的和尚。 显然平日里是被了空捉弄的怕了。 小法默小声道:“嘘,还不知了空师叔去了哪儿呢?江公子,你打听了空师叔干什么?” “师叔?”江长安笑道,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也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在泥陀寺的辈分这么高。 “对啊,了空师叔是有佛缘转世,以后可是要做主持的。” “佛缘转世?!” 泥陀寺三大宝物中的菩提妙树、如来经都很好理解,唯独第三件“佛缘”一直是江长安不明白的一点。 眼下又是如何和了空扯上了关系? 小法默点了点头,又悄悄说道:“我跟你说啊,这些东西方丈不让说的……” 江长安能够理解,每一个门派氏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甚至是皇室也不能幸免。 这些秘密一旦被外人所知,就会引来巨大的麻烦,甚至会有灭门之灾都不为过。 谁知小法默咧嘴一笑道:“但是这事外人也都知道,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江公子与我有缘,既然开口发问,小僧便说与公子……” “洗耳恭听。”江长安认真道。 “听师父讲,我们这些半路出家,或是从小就是和尚的僧人,在尘世之中时都称是‘风尘客’,一旦剃度遁入空门之后,就成了‘佛徒’。” “风尘客变成佛徒?”江长安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一说。 “是的,佛徒忠于佛主,从第一任佛主离世后就有转生之说。” 江长安难以置信:“佛主转生?怎么才知究竟哪个才是佛主转生之人呢?” “在佛主生前,佛徒会在净瓶之中放入写着各个方向方位的卷纸,在佛主离世后,从净瓶中摇出一张纸卷,根据纸卷上的方位寻找在佛主逝世一刻出生的婴孩。” 小法默道:“婴孩本身也会带有一些记忆,等待接回寺里培养成新一任的佛主,如此延续佛缘。到了了空师叔,已经是第六世佛主。” “才第六世?”江长安错愕道,泥陀寺建寺已经数千年,怎么算都不可能才第六世才对。 像是看出江长安疑虑,小法默解释道:“江公子有所不知,找寻佛主的转世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有的辗转几个国家甚至横跨大半个神州,等到找到时,都已是耄耋老人,或已经再度转生。 所以在幼年时期就将佛主带回寺里培养非常困难。 甚至有几百年,泥陀寺都是一直由几代代理主持努力维持,就像现在的主持师父,便是暂代主持。” 小法默说道:“待到了空师叔成了真正的佛主,佛主加冕大礼上主持就一并将主持之位传授给了空师叔。” “难道你们就没有问过吗?” “问?问什么?”小法默不懂。 “当然是问转生的孩子愿不愿意继续去做佛主,虽说还带有前世的些许记忆,但是他也应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江长安道。 “更多的选择?”小法默糊涂了。 那双充满童真懵懂的眼神闪了几闪,问道:“佛主之位,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江长安发自内心地苦笑,他开始有些理解那个和尚为什么总把自己打扮的邋里邋遢,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试想整日被困在这样一个类似监狱的地方,谁能快乐的起来? 青灯黄卷,经声佛火,江长安只在这坐上一会儿就能够感觉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压抑。 更不用提这些自小就住在寺院中的人是怎样度过的。 七情六欲皆抛却,皆斩乱,就为了一个缥缈的“佛”。 作为局外人,江长安无法去做值不值的一个评判,只是为了空感到一点悲哀,但同时心中自有一丝共鸣。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了空抛却的是尘缘,江长安了断的是业果,二者大抵相似。 “那为何你的这位了空师叔每日总是那一副打扮?” 江长安问道,“我是指,他既入空门虽也剃度,可是头上为什么没有结疤呢?”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 小法默想了想说道,“小僧记得好像是主持的意思。主持师父说了空师叔尘缘未了,难入空门,等到什么时候真正了断了尘世间的繁杂事,再行入门。反正了空师叔这么厉害,只要一旦正式入了空门,就会被尊为真正的佛主,也会成为新一任的主持。” “尘缘未了?”江长安问道,“什么意思?” 小法默又望了望四周,生怕被第三个人听到。 他小声说道:“这件事本来是不应该告诉江公子的,但是今日受了江公子点拨,理当回礼,我就悄悄地告诉你,但你千万别说是小僧说出去的……” 江长安觉得好笑:“放心,不会说出去的……” 有了保证,小法默这才放心道:“听其他几位师兄说,了空师叔是因为情事未了……” “情事!”江长安惊呼道,小法默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小声点儿,这我也只是听来的,真假不知……” 江长安问道:“你的这位师叔不是从出生就待在寺里鲜有外出吗?哪惹来的情事?” 还有一句疑问江长安没说,那就是凭着了空一身邋遢脏兮兮的着装,长得更谈不上英俊,笑起来说不尽的猥琐滑稽,勉强算个谐星,哪个大家闺秀能够下的去手和他成就一段情事? 小法默摇摇头道:“不是了空师叔,而是了空师叔的前世记忆,为情所困,一直难以自赎。” 小法默抬头望了望时辰,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江公子,小僧所知道的都说了,时辰到了,小僧要去帮助师兄准备斋饭了。” 小法默说着翻身拎起笤帚,奔往内院去了。 为情事所困? 和林香香有关系? 这样的话,林香香又为何要杀了十二个富贾? 江长安不禁替了空感到一丝可怜,但无论如何也只有一丝而已。 努力往往比慨叹有用得多,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花在怨天尤人上。 江长安抬起头,看向亭亭如盖的菩提树。 “相传禅宗传道之时,五祖口念佛偈:‘身如菩提树,心若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留尘埃。而六祖慧能又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等妙语,皆因菩提而起!’ 一时间江长安心中似有所悟,丹田一股热气莫名转动。 菩提眼泛起盈盈青光,不断闪烁,竟是自行运转! 江长安眼波蕴含激动,是了!菩提眼与菩提妙树本就同宗本源,一脉相承! 江长安忽然心有所感,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觉得心中一片空灵,也随着众人席地而坐。 耳边充斥着佛经,他的灵元竟然悸动起来。 恍惚间这寺院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他和这棵树两者存在。 而耳边也是隐隐有人诵经,这种感觉极为玄妙。 像是神游天外,可以到达任何地方,又像是通达万物,为每颗小草每粒尘埃的的新生或消失而欢呼或辈痛。 这就像接触吞字诀时自己看到大帝逆天时的场景一样。 自己不是旁观的一个人,而是身临其境的一阵风,一朵云,一缕青烟,最终融入时间,化作虚幻。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天地合气生万物的勃勃生机,也领略到了寰宇洪荒的枯寂、星空凋零的死气沉沉。 江长安同样提起灵力游走全身,像是能够感觉到那菩提古树的呼吸,天地都为其停顿。 他丹田中剩下两分还未被完全吞噬的镜妖鬼狐力量也被这股力量渐渐悄悄化成千丝万缕。 然后真正融洽进他的身体,每一寸……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佛古字 尽管那速度极慢,慢的令人发指。 可流转向四肢百骸后,让他通体舒泰,血肉与脏腑以及骨骼都被滋润。 在这一刻,他像是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与此同时,在江长安的一望无垠的丹田灵元之中,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原本肥沃的土地出现种种异相,云雾缭绕犹如混沌之初,蒙蒙一片,地上泥土仿佛有万千星辰,莹莹点点,变化万千。 而就在沃土中心位置之上,渐渐生出一个指头大小的水源。 像是地下涌出的一口泉眼! 泉眼泉水搅动旋转,从而以微不可查的蜗牛速度慢慢扩张…… 其中灵力纯净无杂,蕴含着令人恐惧的力量。 而在其上空,大妖经、吞字诀以及太乙神皇钟聚集成的金色三角飞速转动—— 万丈金光照耀之下,时而淼淼虚空,银河烁烁,在这里生死交替,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达成了奇妙的轮回。 而他的整个灵元就在这无尽轮回中,渐渐发生着质的变化! 人体奥妙无尽,玄法万变,强大的修士都不想受困于凡人百年入墓为土,想探索到其他未知的人体秘境。 因此也便有了跨越筑基篇的历程。 而筑基篇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泉眼境,可以说泉眼境初期完全决定了能不能成功跨过筑基篇。 有些世家愚蠢之极,给弟子喂食丹药强行提升实力,只能造成根基不稳,灵力不实。 那这一辈子就会驻足于泉眼境难以逾越天堑,天师府的严不逊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严不逊年轻时候就因好高骛远,吃了一颗长生丸,虽快速提升到了泉眼境一时为世人惊叹瞩目,也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天师府的先生。 可一直停到了这个等阶至今也无法突破,这也是他到魔道山寻神树的原因。 江长安自知自身的晋升速度实在太过迅速,不能急于求成。 他需要时间来沉淀,吞字诀所记载的玄法具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无需回头,需以自身强大的实力冲破禁锢。 所以在最初吞噬镜妖鬼狐时他本就可以冲击泉眼境,但他没有。 就是在等这一刻! 现在,就是瓜熟蒂落的最佳时候! 当诸多弟子起身散去,江长安依旧坐在原地,诸弟子又来,江长安还是一动不动。 无数来去,眨眼日月轮换,三个月的时间,江长安仿佛化成了一尊石雕。 这一日,江长安缓缓睁开双眼,平淡如云,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一跃而起后有金虹,他飞到半空百余丈高的地方俯视大地。 一种豪迈油然而生,仿佛世间万物都匍匐在脚下,一眼望去像是要把万物都包揽其中。 “石头人活了!”众多僧人都惊诧无比地抬头看去,有几个赶紧通禀无果大师。 “这就是泉眼境境界!” 江长安尽情享受着眼前一切,镜妖鬼狐的力量已经被完全吸收,真正的为他所用。 灵元中的那口泉眼已有正常的井口大小,只是此刻却不在增大,以江长安到目前的实力,这样的大小已经是极限。 泉眼虽小,满溢的灵力却如身体里藏有一片汪洋大海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地面上又有僧人向无果大师的禅院跑去,边跑还便大喊道:“石头人非但活了,还晋升到了泉眼境!” 江长安落下地面,诸位弟子立马向后退出一个空旷的圆圈。 人群顿时有些喧闹,刚睡醒的了空不满道:“干嘛呢能不能安静会儿?” 待看到江长安,猛地坐立起来冲到他的面前:“娘瓜皮的,小僧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还突破成了泉眼!啧啧,这种速度天资,放到各大门中也是翘楚的存在了,哈哈哈!” 江长安也轻笑,三月没见,他竟然发现这位不像僧人甚至连结疤都没有的了空实力竟然还是看不透。 按道理说自己已经是这筑基篇的最高阶,可以轻松看出来泉眼境以下的人。 可面对了空依然看不透,那只有一个解释—— 了空也晋升到了泉眼境!而且速度并不比他慢。 “果然像是无果大师说的,这家伙真的有可能睡着觉都是修行。”江长安心生敬佩。 不得不再次感叹“佛缘”的强大,这也提醒自己不论何时都不可骄傲狂纵,须知一山更比一山高。 “和尚,为什么你头上没有戒疤啊?”江长安好奇问道。 哪知了空挠了挠头,咧嘴笑道: “主持师傅说,还没六根不净,入不得佛门,什么时候真正与红尘了断也与前世的恩怨了断,才能够入得佛门弟子。” 江长安没有继续说下去,见外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江长安正要发问,了空解释道:“今日是佛礼大会,主持师父会讲经授道,那群人大部分来听的,有一部分是奔着大佛古字来的。” “大佛古字?” 江长安微微皱眉,怎么以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东西,印象中还是从小贩那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了空得意道:“这可是我们寺院的镇院之宝,嗨,其实也被什么不得了的,就几个古字,至今无人能够参透,主持师父便邀天下大贤来识字,据说就连你爹都是来了看过几眼,抱憾而归。” 江长安不禁哑然,家里那老家伙的本事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连大字都不见得他识的几个,还看佛经? 幸好是抱憾而归,若是抱着而归你们还不哭死! 他可是太了解无良老爹的为人,这种事完全可以干得出来。 说着两人前往了主殿。 与其他寺庙将主殿设立寺庙中间的习惯不同,泥陀寺主殿座落于整个寺庙的西侧,占据了整个西边的位置。 “还真是向往西天啊。”江长安若有所思道。 与整个本就气势恢弘的寺庙想比起来,这殿宇巍峨,庄严肃穆的气度一看便知。 主殿前,青石作阶,红砖为墙,俱是朱漆金钉门,琉璃白玉瓦。 殿中的巨大释迦摩尼佛像与四周一圈摆在高台上的一百零八位金身罗汉,则都是由纯金打造而成,足以表示整个寺院的财力雄厚,富丽堂皇处虽不比皇家寺院,但也不差分毫。 这也难怪,敢到这里上香的哪个不是有资格豪掷千金的世家门派,泥陀寺也不缺这些钱。 两人从西门而入,缓缓走进了主殿之中。 绕过佛像,主殿后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正是用来暂安天下有道之士的场所。 在庭院中有一个小池塘,却没有饲养任何锦鲤鱼虾,就连荷叶莲藕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池清水。 了空引着江长安直入楼台二楼。 这二楼全部打通成一间大厅,通透敞亮。 大厅各处错落有致地放置了一些奇花异草,增了几分雅致,确是个赏景听松品茶的好地方。 大厅中摆满了桌椅,足够容纳上百人,此时为时尚早,厅中只坐了三人。 正中间坐着个白色眉须老者,正是泥陀寺的主持无因大师。 另外两个穿着麻衣道袍,年龄差不多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了空人入厅后先向两个中年人行了一礼,那两人当即起身回礼,显然对他相当看重。 小小年纪就是如此实力的兴许就是下一个无果大师,况且对方师父都在堂上,怎能驳了面子。 无因大师还如同以往一样,和他师弟无果大师的体型截然相反。很胖,非常胖。 大大的鼻子,眯缝着眼,并不是刻意眯着,而是眉上的天庭太过饱满,肥肉积压,硬生生的把眼睛挤成了一条横线。 佛衣打开敞着滚圆肚子,一呼一吸地涨动。 但就是这样一个肥胖的老者,却让人生不出任何的反感。 主要因为他眉宇间自带慈祥包容,整个人一笑像是一尊弥勒佛似的,非常喜感。 江长安主把注意力引到看那两个中年人身上。 两人都是一胖一瘦,瘦的精瘦无比,有些尖嘴猴腮。 胖的那个虽不及无因大师,但也双叠着下巴,脸上肥肉像是随时有可能掉出来似的。 两人都是一双细长眼睛精光四射,外表给人老练的感觉,而修为更是不浅。 以江长安泉眼境初期的实力探去,像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但肯定是在泉眼初期之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阴阳二老 看到江长安,无因含笑向他介绍道:“这两位是寒铁盟的司阴司阳两位长老,他们寒铁盟可是目前沧州第一盟,这点你肯定早有耳闻。这两位长老的境界更是踏入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尤其是那一手揽云掌,就连老衲都是非常佩服的,哈哈。” 那两个中年人听了,笑得极是欢畅,赶忙拱手道: “只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哪里入得无因大师的法眼?就是不知等了许久怎么就不见无果大师的身影?” 江长安拱手笑道:“原来是寒铁盟两位长老。” 两位长老初步看上去极其傲慢,自江长安进门之后,只是粗略上下打量了一番。 见他年纪轻轻,而气息微薄,灵识探去竟是无功而返,更似是个普通人。 只是除了腰上系着的储物袋,全身再没有一件修灵者的东西,当下都只将他当作了来这寺庙中的香客。 顶多是与这位了空师父相识,想必见各路强者齐聚在此地来看看热闹,毕竟每年这时候看热闹的都不在少数。 不等无因大师介绍,两位长老即一屁股坐回原处细细品起茶来。 长得精瘦的司阴长老大大咧咧地道:“无因大师,我想还是赶紧将无果大师请出来,其他人还未到那是他们没这个福分亲眼再见到大佛古字,我兄弟二人可都等不及了。” 无因大师笑而不语。 江长安也自顾自的找了无因身旁的一个位置坐下。 阴阳两长老轻轻皱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对江长安的印象算是不好了。 司阴长老脾性耿直正想喝止,但那胖胖的司阳长老赶紧咳嗽两声制止,见再无旁人进来,当即问道: “无因大师,我记得无果大师与我二人发书信时说到的有特别的尊贵朋友参加,这已经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来?” 无因笑道:“他已经来了,就是这位江公子。” “江公子?哪个江公子?”司阴不屑道。 管他什么江公子,在寒铁盟的眼里也都不行! 况且阴阳两长老没在江长安身上感觉到一丝灵力波动。 司阳也未说话暗暗思索。 正在此时,衣着破烂手摇蒲扇的无果大师慢慢走了进来。 他的身形稳健无比,可却走得奇慢,用了空的话讲就是扯了淡地酝酿强者气氛。 阴阳长老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拱手寒暄。 就见江长安直接拉住无果的蒲扇拽到无因身旁坐下,气道:“老头你天天不装比是不是会死啊?” “大胆!竟敢对无果大师无礼!”阴阳长老说着就要冲上去。 只见了空当即向旁一步,将江长安让了出来,同时挡住两人去路说道: “两位长老有所不知,这位就是江家四公子同样也是前些日子古圣地临仙峰指名道姓要的人,还有,他也是我师叔无话不谈的茶友!师叔这次将他请来观字,就是希望以后大家能够多亲近亲近,有什么事情也好扶持一下。” “江四公子!?”司阴大叫一声,跌坐回椅中。 而被拦下的司阳一口茶还没喝完全吐到了司阴的脸上,有气无力问道:“是……江州的江家?” “纵观八荒十九州,还有哪一个江家?”了空含笑道。 “正是江家的四公子!” 司阴长老突地精神一震,身形一弹,瞬间已到了江长安面前。 司阴笑得真挚灿烂,拉起了江长安的手,亲热之极地道: “我说这小公子看起来气度不凡,原来是江家小公子,烦请小公子回去之后给令堂带句话,就说寒铁盟随时恭候他老人家大驾光临。哎呦,不愧是小公子,纵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定然也气度不似凡人!” 了空又说道:“我想司阴长老这次看走眼了,江公子已经是步入泉眼之境!只是在后院菩提下参悟三月心境修为已到了直指本心,不假外物的境界。” “泉眼境界!” 司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就连努力镇定的司阳听到这话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倒是中间的无因无果两位大师已经知道,而且已经习惯了他修行的速度,没有多大稀奇。 “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正要说呢,小公子轻轻竟然就有如此修为!竟是已达返璞归真的境界,幸好我也不差,勉强才看出来!”司阴厚着脸皮说道。 司阳也当下笑得一双长眼全然成了一道细缝,拍着江长安的肩膀,热乎道: “小兄弟小小年纪已经位及泉眼境,大哥我就要差点儿,虚长几十岁,心境修为却还远未到小兄弟你这个境界,实在是惭愧,惭愧!日后大家多亲近!多亲近!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兄弟两个还是能办点事的!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长安。” 他这边厢还未反应过来,司阴心中还不太相信,只等江长安亲口承认才相信,遂大声问道:“你既然是江家四公子,那么天师府江天师就是你的哥哥,江天道就是你亲爹了?” 江长安一头雾水,江长安心中微觉疑惑。 素来只见老混蛋庸庸碌碌,光顾着忙些杂事俗务,闲下来的时候就逗逗鸟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甚至应该来说名声在江州没有江琪贞大,在江州外没有江笑儒响亮。 怎么在这两个人口中,却是如此敬重? 江长安道:“你说江笑儒那混蛋还有那个为老不尊的小混蛋?” “对!”司阴激动点头又拼命摇头:“不是混蛋!不是!” 但江长安对这两人的称呼则让两个人彻底相信此人就是江家人无疑。 司阳脸色更加激动,问道:“敢问你母亲是不是司雪衣?” 江长安更加迷糊的点点头。 啪! 司阳的胖手拍在桌上,胡子和被子乱颤,紧攥住江长安的手久久不肯放开,紧紧握住。 然后大嘴一咧笑,脸上的肉像是随时都要滚下来一样,连声道: “江兄弟,实不相瞒,我二人当年本就是两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盗贼惯偷,三十多年前摸到了江家府中被擒,谁知蒙江夫人大发慈悲宽宏大恩,非但不杀我二人,还赐了‘司’姓。后来江老大又将我们介绍到了寒铁盟,才有了我兄弟今日,日后若回江州时,还请江公子务要替我俩多多问候二老!虽然已是三十年不见,可是江老大和江夫人当年的教诲我们还铭记在心。” 司阴也说道:“令堂犹如我俩的再生父母,这样算起来,你我也算是兄弟了,江兄弟。” “扑哧—” 了空看着这相差三十来岁的两人攀谈成兄弟,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见三人安静下来看向自己,了空立马向无因禀告道:“师父,外面还有客人马上要来弟子先去迎了。” 了空说着拨弄着衣衫大笑离开。 这些话江长安倒是相信,是娘亲的风格,说是什么多结交一些人总是好的,向这样的拢共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之多。 当下厅中的气氛迅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换。 司阴与司阳一瘦一胖两位长老搬着自己椅子,分别挤到了江长安左右手胡侃猛吹起来。 只聊得天花乱坠,从寒铁盟聊到了江州,从江州又聊到了江长安的身上,问到最后,就差江长安把生辰八字给说出来。 又等了一个时辰,人陆陆续续而来。 整个厅中席无虚座也热闹了起来,就在江长安几人相谈甚欢时,就听到门前几人喧闹进场。 为首的是一个模样还算俊俏的公子哥,二十来岁,手执一柄象牙折扇。 江长安一眼看出这象牙是上好的冰龙象的牙齿做成,而那扇坠则是精雕细作的黄龙玉坠。 这一把扇子就是无价之宝,想来也是世家子弟。 男子身后跟着几个灵修者,最厉害的与他不分伯仲,而男子的实力则只是万象境初期。 此时正摆着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直接走到上座位置,拱手道:“弟子魏家魏无量见过两位大师,这两位想必也就是寒铁盟的阴阳二老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恕我直言你是哪位 与寒铁盟打上些交道总归是好的,魏无量想道。 可谁知这两位长老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始至终都将目光集中在中间的那名俊逸超凡的男子身上。 魏无量抬着手,有些尴尬,不禁心中温怒,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坐回了座位。 人已全部到齐,无因站起身对众人寒暄道: “我佛慈悲,诸位能从百忙之中抽出闲空来到泥陀寺,实乃本寺的荣幸之至。这次来的目的各位想必也早有耳闻,接下来就请出这大佛古字,集众人智慧,共解谜题!” 两个小和尚从后间抬出一块三米宽厚两米高的巨石放到堂中。 石头上端正刻着东西,尽管时间有些久远图形斑驳,但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七个字符。 “这块石头想必有知道来历的也有许多人不知,老衲就在这里再说一遍。” 无因大师手捏佛珠,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佛祖释迦摩尼在菩提树前参法悟道西去后无人知晓菩提踪迹,泥陀寺的高僧得到一菩提子种下生出了这院中菩提树。 事情本应到这里结束,谁知菩提子长成参天古树的时候,落下了七滴眼泪。 这眼泪滴在了树旁的青石之上,化成了七个古字。 “这也太邪乎了,不过若这菩提子是真的,按道理来说这颗菩提子长成的菩提树确实沾有佛缘道韵,都说‘青莲朝露濯缘去,菩提根本了如来’,有这种事也不奇怪。” 江长安催动菩提眼妄图想看透菩提树那样查个清楚。 可是纵是菩提眼也只看到字符下灰蒙蒙的一片,一无所获。真是相当的怪异。 魏无量扇着扇子站了起来,轻蔑笑道:“七滴泪?无因大师可真是会开玩笑,树也会生出眼泪?我见许多人许多妖都哭过还真是没有见过树会哭的。” 无因大师笑道:“该说的老衲都说了,至于信与不信,那都是公子的事情了。还是一样的规矩,在座的每个人若是谁能够参悟出这七个古字的真意,那就是有缘,这七字也就赠与有缘人。” 话音一落就听到底下有人小声讨论:“这石头已经摆了几十年,我看是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参透了。” “就是,本来以为这次来能有什么好玩儿的呢?没想到还是这一套。” 话虽这样说,但是在座的却没有一个人敢离席。 一是因为无人敢驳了泥陀寺面子,二则是这些人内心都想看一看究竟有谁能够得到这场大机缘。 “既然无人敢站出来,那就我来拔这个头筹!” 魏无量嘴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站起身来走到巨石前拱手道:“在下沧州城魏家之子魏无量,家父魏元极因身体不适无法来,只能够由我代替来了。” 一听是沧州魏家众人立马肃然起敬,魏家财力在沧州城里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就算寒铁盟也得留三分薄面,家底有多殷实可想而知。 见众人交头接耳,魏无量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又看向江长安与寒铁盟的两位,三个人竟然依旧是在低声谈论没将他放进眼里,魏无量眸子闪过一丝残忍,转身面向巨石。 可他东看看西瞧瞧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然后身形运作,浑身的灵力倾体而出,直接将巨石笼罩其内。 “万象境初期,他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竟然有这般修为!” “不愧是魏家子孙!” …… 底下热热闹闹的讨论起来,在他们眼中这已经是在年轻一辈中翘楚,甚至有几位女弟子已经暗地抛着媚眼。 虽然没有参透,可魏无量露的这一手已经震惊四座,足以低过他没有成功的小事。 “沧州魏家果然多有人杰出!”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数十个白衣女子止于堂外。 只有为首的一个相貌清新美丽的红衣妩媚女子走了进来,身上衣服暴露,嘴角一点美人痣更是平添了几分妖娆。 顿时无数的修士只看了一眼,双眼就如被勾上了一样再也挪不动分毫。 江长安侧眸却只看了一眼就扭过来继续交谈。 “没想到在下的等阶还是不够,看来要更加勤勉才是。”见美人夸赞,魏无量装模作样说着,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朝美人露出的大腿及手臂上瞧看,同时分出几缕心神高傲的看向江长安。 结果……他一直在交谈! 他又看会那个美人,结果女子也怔怔看着江长安,这让他心中的嫉妒急速变化。 狐媚子青鸟是在看江长安,只不过含带媚笑的双眼更含深意。 狐媚子作揖道:“在下古圣地临仙峰女帝座下青鸟拜过无因大师无果大师。” “临仙峰!是圣姬!” 所有人又是喧哗起来,临仙峰的使者来泥陀寺,还是座下九大圣姬之一亲临,这可是极为罕见。 一群人竞相吵着要巴结一番,一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魏无量的身上转移到了圣姬身上。 魏无量内心有些窝火,从小到大都是被众星捧月的他何时曾被人这样忽略过? 这就像被对方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还只能忍着不能还手一样。 寂寥的人总是会找一些存在感,就像是耐不住寂寞的老鼠,不仅仅是腹中饥饿空空的时候才出来觅食。 而是简简单单的想要告诉他人自身的存在,但殊不知他只是一只老鼠,这样的结果只能让众人将这一点看的更加透彻! 魏无量冷笑地走到江长安面前,拱手道: “我观这位兄弟仪表堂堂,而且方才在下讲话时也是浑不在意,那想必阁下一定有什么秒法子来解了这巨石大佛古字的谜了?” “哼!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这小子这次怎么下得了台!”魏无量面色凌冽,心中发狠想道。 见有趣的事情发生,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就连青鸟也找了处与江长安对立的地方,刚好又与魏无量挨着,魏无量顿时心中欢悦无比,还以为是自己的魅力超凡,当下站起身又添了把火:“阁下敢不敢跟在下一赌?” 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看向这个眉宇间透着一股慵懒的男子该如何应对。 谁知只听那男子向旁边一胖一瘦解释道:“这个茶啊,观茶形色……” 阴阳二老见来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道:“我说小子,你也来听茶道啊,后面排队去,去去去。” 江长安摆手制止,脸上敛起一丝微笑:“二位长老话不能这样说,每个人都有学习茶道的权利,况且现在愿意学茶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我以前也是先生教书育人,哪有赶人的道理。” 魏无量的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精彩,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他暴揍一顿。 而底下的人看着这场景也是拼命忍住笑意,纷纷小声猜测这位慵懒男子的身份。 魏无量脸上变化快,心计也变得极快,当下将眼中阴森藏在深处,露出和煦的微笑道: “那就请这位公子给我们在座列位讲一讲这茶道可好?我们在下也略懂茶道,你我不妨赌一把给大家助助兴如何?就请临仙峰的青鸟姑娘做裁判,公平公正,如何?” 魏无量也曾随长辈学过几日茶道,自认涉足已深。 他就不信眼前的男子真的了解,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地方。 茶道再好有个屁用?能够当剑用?还是能当枪使? 魏无量嘴角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丝讥笑,只当江长安装模作样。 江长安有些犹豫,毕竟在座如此多的人想法各异,谁也不可能都希望一个毛头小子讲些东西。 谁知无因大师道:“江公子,你就与大家讲一下。” 江长安这才抬了抬头,看向魏无量,一脸疑惑:“额,恕我直言,你……是哪位?” 第一百五十四章 气节 “额,恕我直言,你……是哪位?” 大堂一时间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魏无量脸上积压的愤怒终于因为这句话被点燃,越烧越烈! 魏无量阴沉着脸道:“江公子是刻意要找魏家的麻烦?” 江长安道:“怪哉,我不过是没有听到你说的是什么,就是和魏家作对,那屋外的人刚才都没有听到你说的话,是不是都要找魏家的麻烦?” “你!”魏无量一掌拍在案上,他的怒火完全失控,却偏又要装作谦谦君子饱含风度的样子。 这时好在无因大师给了个台阶,道:“江公子,魏公子的意思是要与你以茶道为赌……” 有无因大师发话,一些对茶丝毫不感兴趣的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更加好奇这个年轻人的来历。 “怎么赌?”江长安问道。 魏无量道:“本公子向你提问三个关于茶道的问题,你若是能够答出其中两个,就算本公子输,当然,你若是不敢的话,那就由你来提问也成。” “算了,还是由你来问,我还是喜欢弟子提问先生的。” “你……” 江长安又问道:“赌注是什么?” 魏无量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道: “本公子既然是站在这里,就是说明了本公子代表了魏家!倘若我输了,我魏家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如果我赢了,只需你也要答应我的一个要求,如何?” 旁边人有些震惊,这赌注可太不公平,魏家的一个要求可比这小子的要求重得多。 谁知江长安微笑摇了摇头,看向青鸟:“我不要魏家的要求,我只要这位姑娘的一个要求!” 青鸟好看的眉头微微紧绷,脸上依旧妩媚笑着:“长安公子想要奴家做什么呢!” 这声音在一些道行浅薄的修士耳中听到的是无限柔美,勾人心魄。 但是在江长安以及魏无量的耳中听着,却透着一股寒意。 魏无量也站起身,冲着江长安喝道:“你放肆!” 这才反应过来青鸟是叫的这位的名字,他们认识? 看起来这小子与临仙峰的关系不好,真是天助我也!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没戏的时候,青鸟扑哧妖娆一笑道:“我答应你!先说好,你要是提出什么无礼的条件,我一定剁了你。” “放心。” 一群人来了精神,临时而起的赌局也没个准备,只听无因大师道了句“开始”。 赌局算是直接了当地开始。 魏无量稍作思量,开口提出第一个问题,道: “古贤《神农百草经》中曾记有关于茶的记载,请问这茶在原文出处与功效?” 江长安不假思索,果断道:“荼,古文记‘神农尝百草,如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这荼字便是指茶,而且也是书中所记载的人们第一次发现了茶的解毒功效。” 魏无量没有过多惊讶,这题只是试探,稍微有些懂茶都会知道,又问道:“所谓茶道,无外乎一看二闻三品,一看二闻自不必说,这何为三品?” 这次江长安没有立刻答出来,下面的人开始纷纷猜测,可就连一些老油子也没有听过这其中的些许道道。 江长安轻笑,娓娓说道:“闻香之后,以拇指和食指握住品茗杯的杯沿,中指轻托杯底,分口次将茶水细细品啜,这第一口叫喜逢甘露,第二口叫温润如玉,第三口叫香消玉蕴。” 魏无量闻言脸上一喜,被青鸟抢先娇笑道:“错,江先生错了,是温床暖玉不是温润如玉?江大先生。” 她讥笑的看着眼前对什么事都毫不在乎的的男人。 江长安凑了上去,只盯着青鸟鲜嫩的红唇,刻意搞坏的唧嘴,笑道:“姑娘说的一点都不错,不过我倒认 第一百五十五章 撕破脸皮 若是常人败了也就败了,可魏无量却是偌大沧州风头无两的魏大公子,魏家的独苗,何事受过这样的挫败? 在他心中这种挫败就是莫大的屈辱,一生的屈辱。 而抚平屈辱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掉带来这种耻辱的人! 这种方法卑劣,却有效,他已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魏无量是个小人,而且是甘做伪君子的小人。 恰巧江长安也是个小人,只不过是一个真小人。 所以两个小人对峙输赢,只能看哪一方耍流氓的招数更高超而已。 魏无量笑道:“既然江公子有如此大才,不知可愿来魏家谋个位子,魏家的大门永远向江先生而开!” 青鸟将魏无量眼中的阴冷尽收在眼底,当即更加没有好脸色。 这魏无量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这一手可谓老辣。 江长安若是答应,则是自降身份,而且进入魏家之后便是人在屋檐下由不得你不低头。 倘若江长安不答应那就是不识抬举,也能彰显魏公子的大度,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台阶下,还变相的拉拢了在座的强者,真是面面俱到。 果然听了魏无量所言所有人小声称赞,魏家的形象一时也高大了不少。 江长安笑呵呵道:“魏公子说笑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再说了今日本就是泥陀寺两位大师请来在座各位一起破解大佛古字的谜,这个场合说这些岂不是有些对在座各位有些不尊重,对两位大师有些不尊重?依我看目前还是赶紧不要浪费在座的各位时间,先看字,所有事可以放到事后私下谈。” 青鸟嘴角浮起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心道:“这无耻家伙果然不简单,三言两语倒将矛头指向了在座所有人还有两位大师的颜面上。” 魏无量见机讥笑道:“那依江先生所言,就还请赶紧上去,看能不能破开这字中藏有的秘密。” 江长安苦笑,没想到绕来绕去又饶了回来,还是绕不开这个石头大佛古字。 下面也有人开始起哄,他只好走上前去,巨石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除了几个斑驳字样与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 江长安引动金色灵力将巨石完全包裹在内, “有蹊跷!” 他忽然发觉灵力竟然无法穿透这块石头,就算菩提眼也没看出任何名堂。 “到底是因为这古字,还是内有玄机?” 江长安凝眉思索,魏无量使了个眼色,手下人立马混迹到人群中,吆喝起哄道:“行不行啊,不行就赶紧下来,别逞强了。” 这一说惹得众相附和,都有些不耐烦。 “这七个神秘莫测的佛字一定有着天大的来头,就像无因大师说的很有可能与释迦摩尼有着直接的关系。” 江长安摇了摇头,无奈之下正要放弃,忽然发现这些字符都很特殊。 像是传说中那种天生的‘纹理’,世间独一无二。顿时心中一动,像是接触到了什么玄妙的东西。 再看去,这种“纹理天韵”更加明显。 江长安闭上双眼,凝起心神。 所有人都在纷纷猜疑,“是不是这家伙没有脸面下来了?” “就是,还不如刚才的魏公子呢!” 青鸟可不信江长安的脸皮会这么薄,他定然发现了什么,听着躁动紧蹙黛眉,冷喝道:“肃静!” 瞬间场面安静。 江长安就像在菩提树下参悟的方式,竟感觉到有连通,这也多亏了他三月参悟的结果。 突然,那古字竟然闪烁起来白光,几十年终于有了动静! “石头真的活了!” 在座之人都被深深震撼,魏无量呆呆拿手指着江长安,说不出话来。 无因无果两位大师都是含笑合手:“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江长安此时则进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境界,四周云淡风轻。 只有淡淡的佛声,声音浑厚,他四下寻找却看不到声音来头。 “这就是天地生时的自然纹理!佛韵!” 江长安睁开双眼,以灵力直接将七字削下。 “他想要干什么?” 江长安心神微动,太乙神皇钟祭出迎风而长,与他一般齐才停下,黑金所铸,金光流溢,隐有紫色火光。 如今又有了镜妖的加持更是非凡,恍惚间有兽吼之声震慑心魂。 一瞬间,场中除了泉眼境以上的强者,所有人的法器冲出身体,齐刷刷的向太乙神皇钟倒去,就连魏无量的折扇也不例外。 万器朝拜! 顿时有些人看向太乙神皇钟的眼神变得炽热疯狂,垂涎欲滴,妄图发一把大财。 一个万象境中期的强者手持一把铁剑冲上来,剑锋未及江长安三米处,“砰”的闷响,整个人直接被撞飞出去直到门外二三十米才停下,生死未卜。 司阴瘦弱的身躯晃了晃像是那一撞他要随时倒下一样,拿着那柄铁剑不屑地看了看扔在一旁。 司阳也晃了两晃肥胖的身躯起身站在江长安身前,大声道:“今日江兄弟无论做什么,各位若是有图谋不轨的,先掂掂自己的分量有没有本事与寒铁盟对抗,倘若还想在沧州活下去,那都给老子老实点儿!” 瞬间,站起的人又坐下了一大半,还有少数人站着。 无因大师笑呵呵没说话,可站在门口的了空却操着一口流氓腔道:“各位现在是在泥陀寺,而江公子与在下师叔,哦,也就是无果大师是朋友,行事之前还请考虑清楚,是想安安稳稳的走出泥陀寺呢,还是想留下来听佛渡经呢?!娘瓜皮的,一个个真是赛脸了!” 青鸟也站起来,轻轻笑道:“在下也忘了与各位说了,这位江公子也是女帝指名道姓要见的人物,上古圣地自当护他安全,各位自行决策!” 话音刚落门外数十位白衣弟子冲进厅中,各相亮出法器,一时五彩光华璀璨逼人。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泥陀寺,临仙峰还有寒铁盟都替他说话!” 魏无量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出身世家什么样的大人物没有见过,但让这样三个庞然大物的门派争着保护的还是第一次见! 江长安再次成了整个厅中惹人注目的对象。 诸多站着的人又坐下十几个,暗暗庆幸刚才没有莽撞行事。 此时站着的只有一人,就是魏无量身后一直站着的黑斗篷的老者。 司阴显然是与其认识,大声喝道:“欧阳乾坤,你难道真的要撕破脸皮吗?你现在可是魏家的家臣,你这样做完全是要将魏家拉进来!” 黑斗篷老者还未开口,魏无量将折扇一收,说道:“据我所知,泥陀寺有一条戒规,只要在泉眼境之上的僧人不得随便入世,我想各位自不会因为一个小子而破这个戒规。而临仙峰自然厉害,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不会不懂,至于寒铁盟,寒铁盟和魏家在这沧州本就是死对头,而且至今寒铁盟连个盟主都没有,能将魏家如何?” 有一个敢于做出头鸟的,那些刚坐下的人又跟着声势站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江长安浑身亮起烁烁金光,倾尽全部实力,泉眼境的威势散出! “泉眼境!居然是泉眼境!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年轻的泉眼境!” “这等晋升速度,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 …… 站起来的人心底更加心虚,境界修为较低的两腿颤颤巍巍的又倒坐在椅子上,那是来自泉眼境强者的威压。 魏无量不敢相信,心底已经下定了要除掉江长安的主意! 今日之举已经埋下了祸根,倘若这人大成之后不堪设想。 欧阳乾坤身形欲动,已经起了杀心。 如此天赋,绝不能留! 第一百五十六章 韵法成 石精生 上百双眼睛注视着场上修长的身影,顾盼流离。 场面更加剑拔弩张。 这场风波的主角江长安却两耳不闻外界的任何声音。 右手翻转,凝起一柄金锤,狠狠向七字第一个大字砸去。 “铛……” 电光火石,一朵火花迸溅散开—— 字符完好无损,场中不免传来叹息之声。 以江长安灵泉眼境的灵力竟伤不了古字分毫! 手摇蒲扇的疯癫和尚无果大师陡然来到他的身旁,伸手递去一个朱红色的铁锤。 朱红色铁锤一出现,整个大殿中的温度仿佛都变成了盛夏酷暑,火红之色从中流露而出。 看上去外形就和普通的铸器铁锤并无不同,但却密布古朴符文,内蕴生机。 刻有古字,多是不凡之物。 “这是无果大师的玄黄锤!”也不知谁吆喝道。 江长安接过手来没时间答谢,就感觉手中一坠,铁锤“咚!”一声直接将脚边的玉石板砸的粉碎! 这铁锤竟有千斤重! 江长心底却暗暗惊讶,他运足了力气,双手紧握勉强将铁锤拿起举过头顶,“喝!” “铛!” 诈响如雷,众人都感觉那被锤子砸中的不是太乙神皇钟,而是他们的耳朵! 当即有些人承受不住双耳流血,赶忙冲出门去。 这一锤,江长安手中积攒的灵力已经空出了大半,好在他的灵元足够不停运转犹如泉涌。 江长安再看去喜不自胜,那个古字隐隐有些与太乙神皇钟融到了一起! 当下忙着再次举起大锤开始熔炼那个“大佛古字”,努力将其化开,附着在钟面上不断锤炼。 整个过程就如同凡人打铁一般,将其反反复复的锤打,上面密密麻麻,烙印上无数纹络。 随着江长安不断的祭炼与摹刻,直至生出一种感觉,这个字渐渐与太乙神皇钟融在一起,而钟上多了一种莫名的韵味。 只是当他去认真感应时,发现还是那样普通,并无特别,但江长安有一种预感,只要将这些古字完全祭刻完毕,一定受益非凡。 可场上的局势已经是千钧一发。 司阳肥肉冷颤,道:“那看来魏家要执意插手此时了!” 魏无量轻展折扇,笑道:“本公子相信今日就算来的是家父,也一定会这样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天地宝物,本就应众人共享才对嘛?哈哈。” 司阳也懒得向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多做解释,而是冷眼看向魏无量身旁的欧阳乾坤,大声说道:“欧阳乾坤,老子警告你,你如果想与那个人为敌那你就尽管上!据我所知他可是每年都来这里上香拜佛。” 魏无量一愣,不明所以。可欧阳乾坤却身子一颤,指着江长安,一脸不可思议道:“你是说,他……” “不错,他就是江州江家四公子江长安!他身后的人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 “险地江州!怪不得……” “原来是江家公子。” “不可能啊,我怎么听说江家公子在多年前离了江州,至今未有任何消息,而且有传闻已经死了。” 场面一下子像是滚烫的热水沸腾起来。 …… 欧阳乾坤收起架势,所有的杀气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言不发转身向门外走去。 魏无量懵在当场,本来以为可以好好出口气,急忙挽留道:“欧阳先生这是……” 欧阳乾坤头也不回,看不出斗篷中什么表情,道:“恕老夫直言,小公子刚才之言行真是愚蠢之极!” “欧阳先生何出此言?司阳口中那个人他究竟是谁?”魏无量压制住心中随时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冷冷道。 黑袍中沙哑的声音像是沙漠中许久不喝水的人:“老夫可以告诉你,泥陀寺可以为了他打破千年铁律,寒铁盟也能为他倾尽所有人,至于古圣地临仙峰,老夫就不知道了。” “我临仙峰自当全力相助!” 一道白色身影冲入厅中立于青鸟身旁,众人望去只见来人身姿曼妙,正是妙龄。 只是与青鸟粉黛桃花轻灵多娇不同,她更显清冷,美丽的脸蛋上极少出现感情波动,那是深入骨髓的冷漠。 “如果我没看走眼,这位可就是临仙峰与青鸟齐名的圣姬白鸢?”司阳问道。 白鸢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掏出手中一枚赤红色的令牌。 眼尖的人认出当即惊叫道:“是五方令!” 传言被古圣地下了五方令的人,临仙峰会永无止境的追逐,一直到那人死后才罢休。 曾有夏周皇室一位王爷的好色世子因图美貌,奸杀了临仙峰的一位弟子,被下五方令后躲到了皇宫,最终还是被女帝一位圣姬潜入皇宫所杀。 自此,八荒十九州,不知临仙峰,但知五方令。 白鸢淡淡道:“女帝有令,任何伤害江公子的人,接临仙峰五方令,上古圣地愿与其不死不休!” 欧阳乾坤一顿,听出了重点,道:“女……女帝竟来了!?” 白鸢没有回答,但寓意已经非常明显,欧阳乾坤声音打颤道:“小公子,老夫劝你,赶紧禀告老爷现在马上动身前往江州登门道歉,兴许还来得及。” “为何?!这江家我听过不就是一门御灵的,有什么了不起的。”魏无量不屑道,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比得过魏家的世家,就算有,到了沧州也得老老实实的乖乖听话。 魏无量哪里知道,自己的认知不过是一叶障目,犹如井底之蛙,殊不知天地之广阔,万物之浩渺。 欧阳乾坤摇了摇头,道:“各位做个见证,我欧阳乾坤自今日起与魏家再无瓜葛。” “欧阳先生,你……”魏无量敢怒不敢言,“那请问先生去哪儿?” 欧阳乾坤没有再犹豫,驾驭神虹离去,只留下两个字余音在体内厅中回荡:“逃命——” 魏无量颓倒在椅子上,像泄了气的皮囊。 如今孤掌难鸣,他可没傻到一个人跟三大势力对抗。 “铛!”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江长安的身上,此时锤声已经响过数百下。 每一下都有灵力激洒溢出,也就是江长安顶的起如此大的消耗,要是其他人恐怕早已累垮了不可。 如今第七个字符已经接近尾声—— 江长安又打了三十多下,终于所有字符完全融入到太乙神皇钟上。 七个字刚好围着钟面环成一个圈,细细的纹路微不可查。 但此时的太乙神皇钟已经不再是一个粗胚,表面上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多了细密的纹路竟有些奇异的法韵在其中。 道韵其中,佛法自成,玄妙上法,无尽非凡! 虽然人人都是一副羡煞的样子,但有三大势力作保,没有人再敢打太乙神皇钟的主意。 无因大师笑呵呵说道:“看来江小兄弟是有佛缘之人,幸好老衲曾说过能取走这七个字的人就相赠与他,不然这七个字就算老衲恬不知耻的再想要回来,也是没有可能了,哈哈。” “哈哈……”所有人跟着笑起来,一直紧绷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不少。 “老头儿,谢了。”江长安把玄黄锤物归原主。 突然,那方没了字符的青石开始剧烈颤抖。 “怎么会这样!” 江长安这才明白刚才菩提眼看不通透的原因,这时正要再向青石看去。 “砰!” 整个青石顿时炸开,从中蹦出一道白光在厅中绕了几圈冲了出去。 “石精!” “这佛韵竟蕴生出了石精!” “传说石精是吸收了天地日月精华,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万年难遇,而且据说石精能通晓万物,万事皆知,自然也知道上古大神留下的宝物,不能让他逃了。” 一行人竞相使出各种本事向屋外冲去,江长安也不甘落后,收起太乙神皇钟,金虹亮起一溜烟飞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树下遇“美人” 白光的速度快地离谱,就算是疯癫和尚无果大师这样的强者也是望尘莫及,只能停在了大厅门口摇头叹气。 江长安刚一冲出殿门,刚进入庭院中那白光就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何处。 了空的身影忽然凭空出现一般立在他的身旁,笑着说道:“江公子,这次你得了大佛古字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为何还要苦苦追着那石精不放呢?” “你说的我明白,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那石精既然通晓一切,就肯定有他一直想要找到的答案。 江长安不需要知道上古留下的东西,只想知道五年前皇宫发生的事和庞二水住处发生的事就已经足够。 所有人紧跟其后冲出大殿,却早就没有白光影子,纷纷猜测去向。 江长安微微思索,道:“这石精既是与菩提树有关联,那兴许还会回去。” 两人快速冲往后院,偌大的院子黄昏时分,却没有弟子在诵经。 只有一颗葱郁菩提指天而立,那道白光果真是在半空之中,来回徘徊在菩提上空。 所有人在也顾忌不了其他的事,纷纷掏出宝物想要将其揽入囊中。 江长安第一时间祭出太乙神皇钟—— “收!” 神钟飞去眼看就要触及白光,已经是要被捉住! 江长安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谁知白光直接穿过了太乙神皇钟,一溜烟飞往天边没了踪影。 “看来真的没戏了!”江长安眼中黯然。 不光是他,就连其他人的宝物也都是同样的结果。 “石精为什么又回到后院?就算是有关联,也不可能就束手就擒的待在此地……” 正在思索之际,这时,菩提树后传来了一丝极为细微的动静。 江长安神情一怔,快速追去,还未走到跟前,就见树后款款走出一个青年男子。 众人看到这个男子,顿时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 眼前人十八九岁的年纪,身穿像雪一样纯净白色的长衫,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挂饰,就连衣服上也是花纹极少只有在两个袖口各用金丝着了一朵荷莲,清雅无双。 说是男子,却长得漂亮之极,双眉如烟似黛,脸上素素的不着一点脂粉,三千青丝束起,别了只简单的紫檀木簪。 像是谪仙般风姿卓越,现却坠落了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恍若倾城,翩然如仙。 江长安目光一触及那剪水般的双瞳,凝脂似吹弹可破的肌肤,俊拔飘逸的身姿。当即觉得小腹一股火升腾,喉咙发干,极不自在,恨不得赶紧转身离去。 此时多数人已经吵吵闹闹地跟到了后院,可整个院子自男子走出来的一刻,骤然沉寂! 他不论是抬手,或是顿足,都淡淡定定的,似乎世间任何事物都与他无关。 那一分淡漠,恰似青莲跃水,不染尘物,不带滴露。 自男子现身,庭院中人已然注意到他的与众不同。 不论多么吵闹,他只是抬着头呆呆望着菩提古树,那一种淡漠,并非是源自心绪波动,而是发自内心本性,与天地契合,漠视尘间的冰冷。 就像一副绝世画卷,无人忍心打搅。 无因无果两位大师大师心下骇然,实不知这泥陀寺何时进来这样一个人。 避过所有弟子有情可原,可这平日整个泥陀寺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两人的眼睛,这人是如何在他们两个眼皮底下凭空出现的! 除非,此人的实力与两人不分伯仲,甚至,在两人之上! 一时间,整个泥陀寺都静寂非常,那虽立于人群中央,却依如孤处天地之间的男子,两位大师竟不知如何以对。 江长安忽然发觉身旁的了空看着男子的神情有些不对,像是几分气愤。 江长安轻轻笑道:“了空法师莫非与他有什么过节?” 不问还好,一问了空就像是含了火炭,不吐不快道:“娘瓜皮的,就是这小子将小僧的锦云流苏袋给抢走的!” “抢?”江长安这才回想起在沧州城街上遇到了空被老板娘骂的狗血喷头的样子,觉得好笑:“倘若不是你对人家的东西有意,人家又怎么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了空顿时语塞,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两人又看向这个男子。 这一眼望过去,江长安将男子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然后喃喃地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像个女的?” 确实,从一开始江长安就觉得那里仿佛有些不对,这男子长得太过漂亮,太过完美无瑕。 “女的?哪里像女的了!” 了空看着江长安痴呆的表情,笑道:“以小僧看,你是嫉妒人家比你长得漂亮?,还是因为你长时间没见过女的?暂且不说他那孤洁高远之气万中无一,就单是这身姿也不像个男的?而且小僧完全看不透他的修为,甚至连他究竟是不是修灵之人都看不出,惭愧,真是惭愧。” “兴许。”江长安眉头紧锁。 这男子虽说确实胸口平平没有女人的特征,但能够易形的灵术可不在少数,江长安一直以为自己的直觉相当准确,可这一次却有些琢磨不定。 “难道真的是我最近见得女子太少了?”。 江长安再度试图用菩提眼看向那个白色身影,却是感觉恍恍惚惚,模糊一片,依旧辩不出男女,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 “这人,怎么老觉得像是在哪见过?” 了空疑惑道:“你小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精进太快根基不稳,现在出了些问题?你现在是不是看哪一个人都觉得似曾相识?完了完了,江公子傻了。” 江长安皱眉道:“我没有开玩笑,这种感觉……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但愿是我错了……” 不知为何,江长安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总有一种逃离的欲望。 于是不待了空回答,立刻架起金虹就欲离去。 突然,人群中有人对着树下的俊美男子破口骂道:“小子,是不是你把那石精藏起来了?赶快交出来,饶你不死!” 白衣男子身形一滞,徐徐转过身。 他的动作轻柔无比,像是稍微动作大就会吵醒长眠的风,转侧间无声无息。转身的甚至不像是人,更像是无声无息的幽灵。 终于不知何处吹来一股清风,吹起他垂下的数缕青丝,自那冰雪般的肌肤上拂过。 这一刻,天地万物,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停住。 那清冷无物的目光似是逾越千万年,经历了无数的沧海桑田,星移斗转,终于落在了江长安身上。 一眼,已是万年! 此时此刻,周遭喧闹人群消失了,花草树木房屋建筑也跟着消失了,天地之间留下的,只有江长安与他两人。 突然四周又想起了靡靡之音,似是佛经咏唱,更似是暗夜中的声声低语,那低语由最初的欢快慢慢变得无悲无喜,变得冷漠。 江长安心中剧烈颤动,像是被人紧紧攥在了手掌之中,勒得无法呼吸,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 天地中央,他已无法动弹,唯一能够减轻这种痛楚的就是远处的白色身影—— 忽然,那一个风姿出尘的身影飘然远去,目光所及之处却如千里万里之外。 江长安不知为何,这不过弹指瞬息之间,只觉得身体像是要被捏碎一样。 不仅如此,他心中更是一阵撕裂般的痛,这种疼痛比身体上的疼痛重百倍。他惟有望着那身影离去,却不能动,也不能叫。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白衣谪仙 江长安不明白这莫名的痛楚从何而来。但他知道,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在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 直到又一道突如其来的疼痛,才将江长安从那一片寂静天地中拽了出来。 风继续吹,人也继续攀谈玩笑。天地万物像是重归于好,恢复了原先模样。 江长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使劲掐了下大腿才明白过来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也听到了风声,水声,喧哗的人声。 身后人群中一个人正对菩提树下的人叫嚣:“小子,是不是你把那石精藏起来了?赶快交出来,饶你不死!” 江长安猛然呆住,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感觉到了时间像是过去了千年万年,可最终竟是凝集于一眼之间,一瞬间的电光火石,无数幻象。 “那到底是不是幻象?” 不知为何江长安总觉得那种感觉无比真实,就像是从前真的到过那个地方,真的听过佛语唱诵。 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现在已经完全吞噬了大妖镜妖鬼狐的魂灵,可以说是幻境的祖师爷,如果一切真的是幻境的话,就算自己无法摆脱,也至少能够看出些端倪。 可刚在的痛苦却真是真实无比,就连现在身上也是各处酸痛难忍,绝不可能是幻境所能够达到的地步。 树下的白衣男子依依站立,美眸清冷。 只在刹那之间,白衣男子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人,瞬间的气息变化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数十道灼灼目光顷刻间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而他却不忍心惊动周边的一草一木,随意的神色像是不在乎眼前所有人的生死。 除了江长安! 众人未来及惊叹就发现了奇怪的事,无因无果两位大师也面有讶色。 他们发觉到白衣男子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人群中的一处,当下众人顺着男子的视线望去,都看向了立在人群中呆若木鸡的江长安。 顿时所有人都纷纷猜测起来两人的关系。 刚才喊话的男子见对面没有反应,脸上自觉挂不住面子,当即掏出一把环首弯刀朝男子冲去。 了空叹气,摇了摇头:“活的好好的,何必作死呢?” 掏刀男子如离弦之箭,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串虚晃身影—— 江长安暗暗惊讶,这个人的境界已经跨入万象境中期,但快讯如风,势如奔马。 此等身法俨然已有万象大圆满的姿态! 可是更令众人惊惧的一幕出现—— 只见那人还未近白衣男子三米内,竟像是被正面打了一掌。迅速倒飞了回来从众人头颈飞过重重摔在了三十米外,落地成了一捧白雪。 白雪融水,渗入土壤,做了荒草急需的养分。 而那白衣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 江长安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死的如此优雅,没有一滴鲜血,没有一声痛呼,死得无声无息,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白衣男子嘴角未有一丝浮动,脸上看不出悲喜。像是刚刚抹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只是一只无关痛痒的蝇虫。 太平静了,这种平静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心悸。 早秋的风呼啸而过,修行之人本就丝毫不惧寒冬酷暑,可此刻却都像置身数九寒天,寒意刺骨。 忽然,白衣男子右手徐徐抬起,众人心下惊颤,后退半步,整齐划一。 谁知那只手上两根葱白玉指遥遥指向江长安,正欲说些什么,却又垂下。 这一抬一落,一股寒意绕着他打了个来回。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寒风之中,从脚跟凉到头顶。 要是放在常人,早就恨不得转身逃离这一隅之地。 江长安却偏不信邪,挣脱开了空的阻拦,大步上前,走到树下,在男子身边三米处停下,微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运气,近公子三米之内?” 白衣男子转过头看过来,对江长安的行为没有一丝惊讶,淡淡说道:“有。” 这一字说不出的清朗动听,声音虽然并不响亮,然而轻轻易易就传到了泥陀寺之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江长安抬腿走去,眉头慢慢紧锁。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像是为了这一步,足足等了千万年。 这几步不急不缓,像是正常人一样。 江长安站到他的身边,没有问他的姓名,就这样并肩而立,白衣男子个子高挑,但比起江长安要矮有一寸。 菩提树下,两道白衣并肩而立,晚霞通过树叶交错的缝隙中洒下,在两人肩头不停跳跃,两人认识不过才盏茶功夫,说了只有一句话,却已经犹如陈年老友,心照不宣。 这一站一直站到了傍晚时分月上枝头,寺里的人虽说想知道石精下落,但几个时辰也没看到石精影子,也觉得无趣尽相散去。 那白衣男子终于转过头看向这个比他稍高的男子,平淡道:“多谢。” “谢什么?”江长安笑道。 “谢你没有说出石精下落,你明明看出石精为我所收,却没有说出来,刚才若是说出来,恐怕寒铁盟与泥陀寺的人也不会这么轻易散去。”男子依旧一副古波不惊的表情,像是这世间很少事能够让他牵动心神。 “呵呵。”江长安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笑这本应是理所当然的事,若是说出来与我有什么好处?场上高手强者这么多,就算我说出来,那石精争来争去也不可能是我的?” “你不怕我?”白衣男子道。 “我为什么要怕你?”江长安笑道。 “他们都怕我。”白衣男子道。 江长安明白,这个他们指的不是院中的人,而是所有人。 江长安道:“你也说了,那是他们。” “不过……”江长安笑得更加欢脱,竟凑到了他耳边一寸处,道:“我江长安不怕男人,却怕女人,最怕的就是女人,尤其是姑娘这样漂亮的女人……” 白衣男子闻言一顿,眼中泛冷,可江长安适可而止已经站回了原处,道:“姑娘刚才说的泥陀寺和寒铁盟不肯放过你,却唯独没有说临仙峰,而且自从我们进入后院开始青鸟白鸢两大圣姬就自动退了出去,想必姑娘应该是临仙峰的人,而临仙峰从没有男人。” “就凭这些?” 江长安笑道:“还有姑娘身上的味道,别人兴许闻不到,但离姑娘这么近的我倒清楚得很,那是一种淡淡的体香。” “谬论!难道就没有男人有体香?” “男的有的也很多啊,就比如我,这个想必你刚才也闻到了。”江长安厚着脸皮道。 但他下一刻语气一转,正视着他的双眼,正经道:“最让我确定的是感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为什么感觉你这么熟悉?”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石精暂为临仙峰保管,后会有期。” 说罢不知如何动作,整个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隐约见天边一条白光的尾巴,一闪而逝。江长安笑道:“希望下次再见,能够是姑娘的真面目!” 第一百五十九章 树后偷听的人 泥陀寺山下密林中,白衣男子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是青鸟白鸢两位圣姬,而后是十几位弟子。 一行人没有御风神行,如同正常人前行。 只是仔细看会发现,走在最前的白衣俊逸男子脚下每踏出一步,脚下灰尘都会先一步荡去,空出一个规整到极致的圆供一足落下。 步步如此,宛若生莲。 与脚踩虚空不同,他的步伐每一步都是这么真实,却又能做到不触万物,洁身世外。 好像就算走上千万年,那一袭白衣都会是一尘不染。 临仙峰三个字在世人眼中谈之色变,要是身处闹市之中恐怕热闹的街景也得一时间跑的干干净净一片荒凉。 所幸现在几个人走的是一条荒凉萧索的林中小道,再加上步入深夜,莫说人,就连虫子都见不上几只。只有天上高悬的明月繁星,预示着明天会是个不错的天气。 整个林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白衣男子的脚步忽然停下,面上没有任何波动。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黑雾缭绕,赫然是一只五百年以上的魂灵。 青鸟与白鸢凝眸闪烁,身子转眼挡在白衣身前。 “阁下何意?”白鸢寒声道。“为何阻拦去路?” “我来拿回一件东西。” 林香香的眸子自始至终都盯在白衣人的身上,“是你拿走的泥陀寺那个秃驴的锦云流苏袋?”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像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这个人,仿佛挡在眼前的只不过是一块顽石,一根朽木。 “好!好!” 林香香怒火中烧,美丽的脸上漾开一丝冷酷,身上缠绕的雾气也如同火焰跟着这股怒火越烧越旺! 双眸灼灼,顾盼神飞,林香香大喝声中,手心已多了柄黑剑。 黑光爆涨,气芒卷舞,整个人随风而动。诸多白衣弟子也丝毫不敢懈怠,纷纷抄出法宝飞掠上前。 “嗤!嗤嗤!” 剑光撕裂皮肉的声音不觉于耳! 长剑如狂风扫落叶似的将众弟子斩杀溃退。 眼看白衣男子就在身后,却亲眼看到弟子被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疯女人随意斩杀,白鸢不禁又羞又怒,大吼一声,没有祭出法宝,可手中光华却比钢刀还要锋利! 刀光如紫电青蛇,纵横闪耀,林香香脸色大凛,不敢怠慢,黑剑格挡一式,身影转眼又要退回去! 白鸢哪能如她所愿,光华闪动,左右撩拨之下便已将所有的道路封死,最后点向她的眉心。 林香香却露出一丝冷笑,竟是放弃了逃离,更没有阻拦头顶的刀风,而是不紧不慢地撂出一道黑雾。 雾丝凝聚成箭,箭尖遥遥指向那个白衣男子。 月光清冷,锋锐的箭簇闪耀着冷冷的青光。 白鸢怒道:“放肆!” 她本完全可以不管黑箭,尽管将这一刀落在林香香的头顶,但是白鸢是个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人,不会相信其他任何一人有能力拦下飞箭,就连青鸟也不例外。 清喝之下,她的身影早青鸟一步朝黑箭折去。 “咻!”青光电舞。 箭光如电! 白鸢迎向黑箭手中灵力引渡,双手抱球伸向黑箭欲将其拦下—— 谁料长箭笔直飞到半空,突然回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无误地穿过白鸢指缝。 箭羽嗡嗡震动,直指白衣,林香香眸中露出残酷,仿佛已经看到血珠飞溅的盛景! 噗! 血花绽开。 却不是白衣男子的血,也不是几名弟子身上的血,而是一个男人的血。 一个身穿破烂僧袍头上却没有结疤的男子的血。 黑色箭矢深深钉入他的后背,生出一朵碗口大的黑色牡丹。 了空的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却依旧伸手对着白衣女子及众弟子躬身道了个佛礼:“诸位施主,初见安。” 林香香脸上呆滞:“秃驴,你疯了!” 了空转过身,眉目间充斥着一丝挣扎,挣扎变成了无奈,道:“林姑娘,不过一个破旧储物袋而已,就当小僧赠与这位公子,何必大动干戈?” “破旧的储物袋?”林香香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疯狂道:“那不是你的东西!你也没有任何的资格去送给任何人!” 林香香疯狂道:“好,既然这是你送给他们的东西,那我就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将这锦云流苏再抢过来!届时此物便与你这个秃驴没有任何的关系!” 素锦长袖抖动! “呼啦”一声,那道黑光长剑扭曲变形,突然变作一条巨大的蝎尾,勾玉尾尖,寒光凛冽。 不是碧眼獠牙,却是比碧眼獠牙还要恐怖,狰狞飞舞,顿时朝着白鸢咽喉刺去! “裂天蝎尾剑!” 临仙峰诸弟子突然爆发出一片惊呼。 这把剑可是赫赫有名的凶器之一,也是杀掉沧州十二名富商的凶物。 白鸢一凛,可她还未出手回击,一个妖娆妩媚身影先一步掠出—— 正是青鸟! 青鸟周身亮起红色光芒,闪耀奔窜。 红光滔滔汇入右臂,她的右臂手中掌的是鹅卵石大小的七色霞光石。 七彩石轰然迸爆,如流霞冲天,地火喷薄。 青鸟手臂极速挥动之下,隐隐可见一道紫弧急电反撩,雷霆光芒破入蝎尾腹部! 蝎尾未及跟前,已经被青鸟提前一击! 她能挡得住七彩霞光的威力么?了空的心瞬间抽紧。 他不知为何自己会紧张,心中却悬了一块大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噗!” 黑色蝎尾灵动走巧,黑光鼓舞,剑锋上一刻还在挑剜剑花,下一刻突然如弹簧似的收缩扭绞,竟然将耀眼的七彩光芒瞬间吞噬笼罩。 了空刚要松口气,可这口气还未吐出又再次提起,就见蝎尾迸发的连连黑气变得稀薄,其中霞光崩裂,彩霞散金。只转眼一刻,黑气竟被吸得一干二净! 此刻青鸟的实力哪里还是败于雷王鹰手下的那个人?! 林香香周身剧震,怒吼长呼,面容似乎随之狰狞变形。 “拿命来!” 砰砰—— 三两声连响,林香香口中鲜血狂喷,双手长袖“嗤嗤”撕裂,碎片飞扬四散,露出两只寒白玉似的手臂,闪耀着洁白光泽。 不是健康的光泽,而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上面浑身纵横交错密布着黑紫色的经脉血管,七彩霞光照射之下如有百道飞剑割开无数道细小血口,血箭飞射而出,鲜艳凄厉。 须臾之间,她的经脉已被尽数震裂。 她的身体被击飞出去,在空中乌黑长发散开成蜘蛛网,凄迷绚丽。 临仙峰弟子神色震震,眼中爆出震天动地的胜利欢呼。 了空心中却咯噔一响。 在这刹那之间,他竟突然觉得一阵尖锐的刺痛与难过。 久经佛经洗礼的佛念在此动摇,心脏突然沉了下去。 了空陡然一惊,自己为什么要难过?难道在他心底深处,竟不希望她死么? 几个念头转换空闲,意乱神迷,冷汗涔涔。 青鸟没有犹豫,又反手一击,七彩虹霞再次打向空中缓缓落下的娇弱身躯! 七彩长虹照得黑夜如同白昼,就连清冷的皎月也弱了几分。 这一击气势磅礴,侵掠入火,一旦触及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七枚闪耀金芒的佛珠横空袭来,却不是拦截七彩霞光,而是直驱青鸟首级,金芒佛珠的速度更快,更狠,更急! 青鸟眼色骤冷,七彩霞光还未触及林香香就折返回她的手中,怼上佛珠! 嘭! 黑夜里巨响炸裂,再看时两方宝物已是各归其主。 青鸟心中凛然,透过夜色看去,七枚金珠环绕在了空背后,他的手中早已接下了林香香,面色凄然。 青鸟已住手,白鸢却瞅准时机冲去,却见了空背后竟升起丈高的金色虚影佛像。 佛像端坐参禅,捏花微笑! 白鸢心下大惊较忙闪身后撤,佛像已然动作—— 一掌大佛手! 铛! 佛手狠狠打在白鸢胸口,发出刀枪剑戟碰撞声,撼动心魂! “噗。” 白鸢吐出一口殷红,眼中恨意连同惊惧交织在一起。 “今日向各位出手实乃迫不得已,但是她的命,请恕小僧决计不能给的。”了空看着怀中晕倒的林香香,脸上充满了挣扎凄然,也不知是说她还是说自己:“何苦呢?” 了空腾空一跃,眨眼即消失在茫茫黑夜。 一行人本该继续休整继续前行,那个白衣男子却依旧望着黑暗深处,道:“树后的人,何必躲躲藏藏……” 一瞬间所有人的神经再度绷紧,青鸟和白鸢脸色最为骇然,这人竟在树后站了这么久,就连他们两人都没有任何的察觉! 果然,黑暗中走出一人,姿态慵懒,只是那双眼睛在黑暗里尤为醒目。 那是一双桃花眼! 第一百六十章 截杀 “这沧州城什么时候有的这么多蚊子?”江长安抓挠着后脑勺,眼神忽明忽暗,像是刚看到一众临仙峰弟子,大笑道:“哟,散步都能遇到各位仙姑,真是荣幸,荣幸之至!” 白鸢冷哼一声道:“散步?你散步能够散到泥陀寺山下数十里外的密林之中?” 青鸟则是对着江长安,红唇在娇艳的檀口中轻滚挑动,妖娆的模样让任何一个男人小腹生火。 江长安却知道那妩媚背后是致命的危险,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这句话亘古未变。 江长安笑道:“这位姐姐可是不知,我自小没去过很远的地方,就想着随便走走,哪想到一不小心就走了这么远……” “一派胡言!”白鸢看向白衣男子,只要这个人一声令下,她就会第一个冲出取了江长安的首级。 可是这一看之下白鸢心底惊惧万分,她从没看到白衣男子眼中出现过这一种眼神—— 期待! 白衣人的眼中藏满了期待,像是对世间万物又重新有了感触兴趣,对一切不再冷漠相对。 白衣淡淡开口道:“你既然是出来散步,为何带杀气?” 此言一出,所有弟子精神瞬间再度紧张,纷纷亮出法器,璀璨光华照的黑夜透彻明亮,却也照的人心寒冷刺骨! 江长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尽管他已经晋升泉眼境初期,又有菩提参悟之下心绪内敛,哪怕是刻意隐藏了自身戾气,但在这个白衣人面前,他随时都像是个透明的人,没有任何可以隐瞒。 江长安道:“多谢。” “谢什么?” “谢你没有杀了他们两个人。”江长安道,“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出手?” 就算了空再如何厉害,甚至是无因无果两个人亲自前来,只要这个白衣人动动念头,结果都会只有一个。 白衣人道:“比起这个问题,我更想要知道你是如何断定我不会出手?” 江长安笑道:“我猜的。” 一个令众人瞠目结舌的答案,白鸢甚至都头拔刀将这个不正经的人大卸八块! 谁知白衣人眼中一亮,像是对这个答案深信不疑,像是江长安就算正经地说上半个时辰,都不敌这三个字来的实在。 白鸢忽然明白过来,刚才青鸟明明有很多机会击杀那个浑身黑气的女人,但是却没有。 “青鸟,故意纵敌是怎么一回事?”白鸢冷冷质问道。 青鸟轻笑道:“怎么?一直自诩攻无不克的白鸢圣姬失手,就将缘由怪责的他人的身上?” 白鸢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白衣人,道:“哼,就算是没有你插手,我也一定能够将其斩杀,要是不那个和尚……” 白衣人没有斥责二人,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江长安的身上,就像是菩提树下的遥望。 她习惯痴痴望着一件事物,这仿佛成为了她千年万年形成的一个习惯,百无聊赖,又自得其乐。 青鸟娇笑道:“小女子更好奇江公子既然一路跟着我们早就来了此处,而那个魂灵和和尚又都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没有阻拦他们,反倒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来找死呢?” 这个问题显然勾起了白衣人的兴趣,也微微侧耳倾听,好奇江长安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 江长安笑道:“有的时候‘死’这件事很奇妙,表面互相毫不在乎实则被重重原因阻隔的两个人面对死亡时,能让人消去芥蒂,放下隔阂。况且姑娘也说了是找死,找死又不是真的死,呵呵……” 白衣人看着江长安,忽然说道:“死亡是世间最公平的一件事,对一切的生命都是一视同仁,可是自从千万年前青灯私自下凡,死亡就不再公平,轮回紊乱,秩序崩坏。” 白衣人的语气竟有一种怨气,极为浅淡,经过千万年的消磨,孤独苦熬,自然只剩下了一缕浅淡。 江长安笑道:“姑娘错了。” “错在何处?”白衣人没有反驳,而是更期待答案,更加的让众多弟子诧异。今日发生的种种,白衣人的种种反应都太超乎寻常。 江长安道:“姑娘错在不该埋怨公平,不要去埋怨这个世界不公平,因为这个世界从未公平过。” “就如了空情丝难断,我也不知道泥陀寺那群老家伙是如何想的,我只知泥陀寺还没有到非要佛主入世的地步!只是这个脑子轴性的邋遢和尚看不透这一点。”江长安说着转身离去,忽然想起那一句千古唱词,淡淡道:“问人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白鸢急忙道:“女帝,弟子前去将他带回……” 她的话没有说完,所有的弟子都满目愕然。 他们看到这位无上至尊的脸上竟流露出一道凄苦。 白衣人口中反复呢喃着两句唱词,怔在原地。等到回过神来再看时,江长安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大佛古字鉴赏会算是圆满的落下了帷幕,参加所有的人已经乘着夜色各自踏上归途。 这一夜,江长安没有回泥陀寺准备的客房,而是始终在关注着魏无量的动静。 夜深,在白衣女子离开之后他就悄悄跟上了魏家队伍,连夜御虹速度不知要比魏无量的坐骑快了多少,他早早守在百余里外的山路上,这条路也是从泥陀寺通往魏家的必经之路。 月色朦胧,一朵乌云飘过,山林间瞬间黑暗了下来,不知名的野兽吼声不绝,深夜的山林显得有些阴森与恐怖。 下半夜,山路一阵震动,重重的马蹄声响起,在暗淡的星光下,数十道火光飞速冲来,定眼观瞧可看出数头燃着火焰的火牛虎虎踩着火焰快速驰来。 为首的正是魏家的大公子,魏无量,此时的魏无量怒气冲冲,“江长安,等老子回到家中带了人马,非要把你们江家铲平不可!” “公子,属下觉得欧阳先生说的话不无道理,还是将整件事情完整回给老爷,从长计议才是!”身后一个属下跟上来道。 谁知魏无量直接挥出纸扇,那个仆从直接人头飞落,只留一具无头尸在火牛虎背上来去颠簸。 “你们都给我记住,今天的事谁若是给我穿出去,这就是下场,还有,从今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欧阳乾坤这个人!”魏无量抖去纸扇上的血迹,说出的字语漆冷无比。 “是!” “江长安,不论你是谁,老子非要扒了你一层皮!”魏无量话未说完却见一个人影在月光飞速划过。 “谁!” “噗!” 魏无量身下火牛虎一声凄厉惨叫,就连他也惨叫一声,整个人跌了出去。 “公子!”所有仆从赶紧下马。 魏无量看身上沾满了泥土,狂怒之下折扇飞斩而去,噗”的一声轻响,那头火牛虎被劈为两半,血光迸溅,死尸重重摔倒在地上。 “孽畜!” 可他却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越走越近。江长安的身上才突然冲起一道炽烈的金光,在黑暗中格外的璀璨,如夜幕中坠落的太阳:“魏公子,我可是等了大半夜时间,可算是把你等到了。” 魏无量心中一惊,快速收回折扇,飞斩而去。快速向着江长安这里冲来,如一道银色的闪电一般。 江长安神色一紧,无数金色风刃朝那些冲上来的仆人打去,众人顿时被击飞,跌落昏死在地。之后快速祭出太乙神皇钟朝着折扇迎去。 “铛!” 黑夜里火花迸溅,可江长安的太乙神皇钟本就不弱,经历过今日的七个古字生出了佛韵之后,更不是一般的法器可比。 “锵” 金光一闪,江长安祭出的太乙神皇钟正正打在折扇上,半尺长的折扇瞬间被打回了魏无量手中,扇骨却已经不知道断了几根。 魏无量再次祭出折扇向江长安刺来,却没有要在收回的意思,而是转过头赶紧骑上了一头火牛虎快速腾跃而起,就要冲近秘林中。 江长安泉眼境神虹虽说迅速,刻在枝叶错杂的密林中,又是夜色,他还有几分可以逃生的机会。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刑讯魏无量 可这个时候江长安再次发难,一道金光化成月牙似的回转风刃,瞬间划破黑暗的虚空,正中火牛虎两条前膝,力道不偏不倚,正能将火牛虎的行动限制却又不至于伤害到根本。 毫厘无差,这是多年刺杀才有的熟练。 同时太乙神皇钟也再次碰上来势汹汹的飞扇,无坚不摧,“噗”的一声,将其打成齑粉。 “砰!”魏无量再次从火牛虎上跌落,咬牙切齿的看着江长安:“江长安,魏家不会饶过你,还有你们江家。” “啊……” 江长安金光化作电芒直接将其的一只耳朵切了下来。 魏无量惨叫出声,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江长安,你这个小崽子,我真的走了眼了!你有种就直接杀了我!” 江长安一步步走近,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保持着一百二十分的警惕,蹲在他面前:“魏公子,这天下还真是小,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地上不断翻滚的魏无量,一只手捂着被削去的耳朵,鲜血横流落满苍白的脸上,咬牙道:“江长安!” “魏公子有何吩咐?”江长安神色平淡。 “本公子在泥陀寺的时候就应该趁机杀了你!小杂种!”魏大公子满脸狰狞之色,痛苦与愤怒无比,看起来非常吓人。 江长安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步步逼近:“那我还要感谢你了。” “你……你别过来!”魏无量尽管气的身躯如筛糠一般颤抖,但还是恐惧的向身后蠕动挪去,在这一刻他绝望而又窝火,但更多的还是滔天的怒火。 江长安语气冷冽:“我有几个问题要请问魏公子,魏怜妆的后人在哪儿?魏家到底将他们如何了?” 魏无量闻言放声大笑,道:“说到底,你这小子还不是有事求我?哈哈,你个狗杂种永远都别想知道……” 金光一闪,风刃快速冲出。 一声轻响,魏无量的另一只耳朵也掉落下来。 “啊……妈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魏公子你忘了,我们江家,祖传收鬼。”江长安蹲在他的近前,道:“我知道魏大公子是非常注重自己的长相的人,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娘娘腔,问什么什么都不说,我就将他身上凸起的玩意儿都割了下来,然后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摆上一圈镜子,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魏无量听得胆寒,但依旧嘴硬道:“总有一天我要剁了你!” “啪” 江长安一巴掌抽了过去,魏无量飞出去四五米远才停下,一口浓血吐出,整口的牙齿几乎掉尽,白皙与细嫩的脸颊彻底肿胀了起来,口鼻喷血。 “你……”魏无量含糊不清,双目却在喷火。 “天道好轮回。魏无量,你坏事做尽,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报应!” 江长安走过去,一脚踏在那张还算被鲜血滚满的狰狞脸上。 江长安承认他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也自知自己也总有那么一天,但应下的事必须做到,滴水之恩亦当涌泉相报,况且是对自己有重生之恩的古平风前辈。 所以哪怕是得罪了魏家这种庞然大物,他也是不惧。虽然曾是刽子手的身份,但江长安内心对那些恃强凌弱的人天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尽管与他的职业有悖,但却是真实性情使然,这也是他当初最后一个任务没有杀掉若若,而是选择背叛了杀手盟会的原因。 江长安此刻就无丝毫怜悯之心,声音冰冷,道:“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也能少受许多苦楚。我再问你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魏怜妆的后人到底在哪儿?” “狗杂种……” “噗!” 江长安又一金光闪过,魏无量的鼻子掉落,又是剧烈的惨叫。 江长安再次祭出金芒定,黑夜中绚烂耀眼,金芒来回围绕着魏大公子的下半身转来转去。 魏无量惊恐无比,挣扎着向后挪去:“你……你要干什么?” “我说过,会挨着削掉你身上所有的凸起的部位,下一个,就是你的两腿间的玩意儿!” 魏无量大骂道:“江长安,你一定会后悔的!本公子要你江家人,全部都不得好死!” 忽然,江长安的动作一顿,停了下来。 魏无量还道是自己刚才一番威胁的话起了作用,心下欢喜,顾不得满头泼洒似的鲜血,狞笑道:“怕了?江长安,劝你赶紧将本公子送回魏家,我魏家还能留江家一个全尸,给你父母留一个坟土包,哈哈……” 魏无量说罢就觉得周身的温度忽然骤降,宛若提前进入了寒冬腊月,以至于他狞笑的脸庞忽然僵住。 江长安笑道:“你知道神为什么会哭吗?” 魏无量摇了摇头。 “因为世上总有太多的愚蠢之人,杀不尽,死不绝!” 江长安拽住他的头发,猛地让魏无量抬起头,“看着这只眼睛!” 魏无量心底反抗,身体却下意识地看去—— 江长安的左瞳中瞳仁瞬间变化成凤眼形状,青光弥漫,那只眼睛中仿若存有无尽星河,万丈星空! 星空尽头“哧哧”巨响,纵伸出一条粗壮铁链,接着第二条,第三条…… 无数条铁链密布交错,将魏无量的心神牢牢所在正中,接着恐怖的威压一股脑的袭来。 这种感觉像极了将自己的头颅伸进了狮子的口中,站在鬼门关的大门前。 铁链交错,上刻咒符古字! 眼中结阵,法境幻象! 魏无量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之景焕然一新,四周像是换了一个崭新世界,不再是漆黑的夜晚,也没有手执黑钟的少年。 他正站在一个风景雅致的庭院之中,迎面走来一个窈窕少女,可堪绝色。 更别提伊人此刻衣衫半解,任君采撷。 魏无量本就是个轻浮之人,眼下哪里在乎刚才发生的种种,当即冲了上去。 可谁知就在他即将把女子揽入怀中的一刻,一柄匕首不偏不倚地正插在他的裆部,两腿正中的位置。 “啊!”魏无量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这时周围景象如同镜面片片碎裂,魏无量松了口气,幸好这不过只是一场幻象,顶多是一场噩梦。 可是他又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江长安的手中正拿着一柄匕首,有意无意地在魏无量的下半生来回比划。 “不要,我说,我全都说出来!”魏无量形同骷髅的脸上布满了惊恐,他是魏家公子,同时也在魏家下人口中是好色公子,对于对于他来说这可是比直接杀了他更惨。 “那就别再浪费大家时间,赶紧说!” “魏怜妆当年与妖族古平风之事闹得人尽皆知,而魏家又不好明面上做些什么,终于后来古平风突然莫名失踪,我们就想趁这个天赐良机抹掉这点耻辱,谁知道还是被魏怜妆逃掉了,魏家找了几千年找到魏怜妆的后人,近日才发现踪迹,我们魏家派出了几个人,去负责杀掉他们。” “你们魏家还真是执着的很,人家既然已经隐姓埋名,时间过了三千年还不肯放过他们的后人。” 魏无量有气无力道:“莫说是在沧州,就算是在人与妖没有太多隔阂基本一视同仁的江州,只要人与妖走到一起,也都会是两族耻辱,人神共弃!” “魏氏后人在哪儿?” “在沧州城有一家茶铺……” 江长安默默记下,魏无量又说道:“我什么都说了,你这总归能够放过我了?” 江长安摇摇头道:“你既然求我放过你,手却为何要摸像腰间的匕首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三重秘境 语出惊人! 魏无量闻言眼神瞬间转寒,眼底一抹阴冷浮现,手中匕首被快速拔出,只见一道银光,必然不是普通之物。 “锵!” 一声脆响! 银光飞到半空,一道金光闪烁,一柄上好的匕首顿时被斩成两段,掉落在地。 同时又一道金光闪过,魏无量脑袋一垂,喉咙处留下一条细细的红线,慢慢红线变粗,到最后直接喷涌而出。 魏无量这位风流公子惊恐不定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不敢相信这一招练了十八年万不得已才会使出的保命招式,在这个年轻人手里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江长安道:“不管怎么说,你最后倒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无论你反抗与否,我都会杀你!” 魏无量眼中充满了怨毒阴狠,这些心狠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永久待在他的眼中。 “来客茶铺……”江长安口中念叨着魏无量最后说出来的名字。 正要朝沧州城动身,这时十米外一棵大树有了动静。 树后走出一人,柳枝蛇腰,漫步轻摇,一身娇艳的红妆,红唇翻滚时舌头轻轻添了下嘴角的美人痣,就连夜晚的空气都跟着变得炽热。 青鸟摇头笑道:“好利落的手法,小弟弟看起来应该是在沧州待过才对,只有在沧州待过的人,才懂真正的杀人并不是将对方杀死这么简单,而是如何花费最少的力气将人杀掉,这一点小弟弟做的可是登峰造极。不过,你大半夜的让姐姐赶过来不会就是看你杀人的?” 青鸟没有再像有其他人在跟前那样,叫江长安为江公子,换回了两人第一次在妖兽山脉见到的时候,小弟弟这个称呼。 她看向地上十多个晕倒的奴仆,打趣道:“这些人,你不杀人灭口?”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仁慈。 在沧州这种地方,善良的人根本活不长久,满口仁义道德即是最不可原谅的罪恶! 江长安摇了摇头,“我虽然杀人,但好坏还是分得出一些,不过想必这些人平日跟着魏无量也没少做丧尽天良的事,就交给泥陀寺了,反正进了泥陀寺要么都从良了,要么,用无果老头的话说就是恶尝恶果了。” “呵呵……”青鸟像是听到了极好听的笑话,红唇在白色月光下更显娇艳。 “小弟弟,你让姐姐做的事情姐姐可是做到了,这赌约姐姐可是做到了。” 江长安笑道:“有劳狐姐姐。” 江长安赢了魏无量,青鸟也依照赌局答应为他做一件事情。 在林香香袭击诸人的时候,让青鸟出手将其重伤,很简单的一件事。 正因如此白鸢才会生疑,青鸟明明有多次机会将这一缕怨魂抹杀,但却只是致其重伤。 听到久别的称呼,青鸟也暂且忘了帝墓中的事情,笑道:“姐姐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林香香一定会来?难道你还会预卜先知不成?” 江长安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不但知道林香香回来,而且知道在泥陀寺中的大佛古字还有白衣人出现的庭院中,林香香一直都在。 只不过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倾注集中到江长安的身上,并没有发觉。正所谓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江长安忽然问道:“那位白衣姑娘抢去锦云流苏不假,可那个锦云流苏袋,真正应该是在姐姐你的身上?” “不错。”青鸟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绣的黄旧布袋,笑道:“这样一说姐姐就更加好奇,你若是真心的想要帮助他们,为什么选择非生即死的方法,而不是直接找我要锦云流苏储物袋呢,这样岂不是省去许多麻烦?” 江长安笑道:“姐姐还是不明白,这个破烂布袋不过是一个借口,就算是将这袋子原封不动地归还,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相反,只要两人能够除去隔阂,一个捆绑着过去的袋子还有这么重要吗?” 青鸟长长地“哦”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道:“那你如何确定女帝不会出手?” “女帝!”江长安一惊,尽管已经知道白衣女子在临仙峰的地位不低,是高于青鸟白鸢两个圣姬之上的存在,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是闻名遐迩的女帝! 相传临仙峰女帝活了数千年,早不知道有多少年岁。 在江长安的心中女帝就是一个脸皮皱巴巴形同枯木的老太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和那个遗世独立的白衣身影结合到一起。 似乎明白江长安所想,青鸟笑道:“锦云流苏袋正是女帝所赐给姐姐的,对于临仙峰之外的人来说,女帝就是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小弟弟,能够亲眼见到女帝一面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呵呵……” “小弟弟,你可还没回答姐姐的问题呢,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女帝不会出手?” “猜的。”江长安道。 “额?那你刚才开口就说锦云流苏袋在姐姐的手里,这总不会是瞎猜的?” “这个不是。”江长安笑得满脸嬴荡,“这是我真真切切看到的。” “看到的?”青鸟心生疑窦,锦云流苏她一直藏在怀中没有掏出来,他是如何看到的? 就见江长安倾过身子笑道:“狐姐姐,我的眼睛能够透视的……” 菩提眼虽未及千里眼的地步,但看都两三件衣衫还不是轻而易举? “透视?”青鸟一愣,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道:“小弟弟该不会是被女帝的名号吓傻了?胡说八道,这世上谁的眼睛能够透视?” “姐姐不与你说了,再不回去,又要有人生疑了。” 青鸟正要离开,江长安脚下却先一步动作离开,神风御使走到青鸟身边时忽然笑道:“狐姐姐,紫色的不适合你……” 青鸟微微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就算是泼辣子的性格,脸色也腾得绯红,傲立丰满的双峰像是被人看了个精光。 回过神正要娇嗔大骂几句,视线中哪还有那人的身影。 …… 江长安并没有直接前去沧州城,而是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进入了神府之中。 自从吞噬镜妖鬼狐之后,神府中就有了要开启第三重秘境的前兆,直到江长安将七个大佛古字溶于太乙神皇鼎之上,这种预兆更加强烈。 此刻若是再不将这股力量释放出来,恐怕就面临身体爆裂的惨淡下场。 置身葫芦谷中心,江长安大吃一惊,深深地被眼前的旷世奇景震惊。 只见在第一重秘境妖魔山旁,平地而起一座山,大小与妖魔山相差无几,只是上面不是丛林密布,更不是妖兽横行,而是盘着一条龙! 一条真正的东方神龙,不过是石壁镂空雕刻而成,栩栩如生。 遍体鳞纹,色青黑,颌下有髯,背上有鳍,目如水晶,项皆细鳞。头上耸起高高的两根尖角。 它的尾呈扁平状,口须达数十丈,四肢利爪紧锁山体之中。 这恐怕是江长安来到这个世界截止到目前为止,看到的最令人震惊的景观,气壮雄伟。 江长安虽没有看到过真正的神龙,但也看的出刻画这石雕的人有鬼斧神工的才能,这个虽只是石雕,却竟有六七分神韵。若不是棕青色的青石颜色,那真的是真假难辨。 这条龙只是龙头就有一幢三层小楼大小,龙身百千余丈,盘踞在山窟上,龙头傲视苍天,长髯云动,像是下一刻就会随风飞去的样子。 江长安不禁想起乐山大佛这样巧夺天工之物,古人的智慧当真是难以揣度。 “难不成至宝就在山顶之上?” 江长安暗自琢磨起来,第一重秘境妖魔山,至宝龙纹鼎就藏在这妖魔山的山顶之上。 而第二重秘境是菩提圣洞,洞中藏着的是第二件至宝圣物菩提子。 而放眼望去,第三重秘境这座山怪石嶙峋,极其陡峭,四面八方皆是横切出来的悬崖,根本没有上山途径不说,也没有什么山洞入口,整座山都像是一个完整的艺术品,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进入山体内部的缺口。 忽然,江长安心头一阵颤动! 江长安心中激动万分,这种感觉正是在出现菩提圣洞时出现几句提示语的前兆。 果然,脑海中又响起几句奇词怪句—— “天造神州,东有皇族,其鳞甲晃如赤金,蜿蜒数百丈,穿山为河,白昼飞腾,所过草木如焚,霹雳不绝,是为龙。” 江长安心中翻起渲染大波,血液都跟着跳动,而脑海中的字迹未完—— “龙,东族之神者也,藏于山水,山水神龙满三千六百,率众而飞,栖于山巅绝顶,即,龙窟。” 龙窟! 江长安肩膀战栗,身上汗毛根根竖起,打起了寒噤。 龙窟,如此说来这座山就是龙窟!可是既是龙窟必定有进入龙窟的方法,这进山的途径究竟是什么? 江长安虽是已经晋升泉眼行列,自然能御虹登顶,但是谁知道这是山上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妖魔山中的万千妖兽,菩提洞里的皇冥一气,事实证明守护至宝的东西一次比一次都要凶险。 而且更加令江长安脊背发寒的一点是这既是龙窟,龙族栖居之地,自然也是龙死的地方。 更不用说自从龙窟被搬入到神府中后,时间少说都过去了上万年,上万年的时间龙窟中还有活着的龙吗? “没有的话,那也就是说……”江长安艰涩地咽了下口水,“这不仅仅是一座龙窟,还可以说是一座龙墓!” 忽然江长安口鼻间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腥味,是鱼腥味,强烈的鱼腥味,就像是六月干涸的水沟里死鱼遍地的腐臭鱼腥! 江长安双眼骤缩,猛地意识到什么,喉结抖动。 江长安慢慢地转过身子,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像是稍微搅动一丝风的力量就会吵醒身后的东西。 直到他完全的转过来,抬头看向第三重秘境山顶的石雕龙象,双腿险些瘫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倘若这个时候他的身旁还有人,江长安一定会牢牢地抓紧那人的袖子,颤颤巍巍得问一句:“你看,那头龙是不是动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龙腾 江长安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上下牙根掐架的声音,眼前的额巨龙石像竟有了变化! 巨龙石像不再是先前的仰天长啸之姿,而是转向了江长安。 巨龙一瞬间像是活了过来,它身上的鳞甲每一片都有规律地抖动,长须飘舞。 最恐怖的是两枚丈大的眼珠竟生出朱红赤霞的颜色,熠熠生辉! 不禁如此,眼珠还左右翻动,硕大的头颅转向了江长安这个神府中唯一的一个人,垂须低眸间一点寒光瞥在他的身上。 霎时间江长安吸了口凉气,打了个哆嗦,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生死一念。 这哪里会是石像,分明就是一条真的不能再真的龙! “你大爷的!” 就这一瞬间,江长安早已将那个神府镜的创造者骂了个底儿朝天,你放妖兽小爷忍了,放皇冥一气小爷也忍了,你他娘放条龙!这他娘就有点扯淡了! 就在江长安爆粗口的时间,忽然,龙口大开! 一声长吼,天地仿佛都跟着在颤抖。 第一重秘境妖魔山上的无数妖兽奋力向地下钻去,一些灵智类如猿猴的妖兽则伸手拼命捂住双耳,所有的妖兽无不是贴身跪伏在地,这是绝对的威压屈从。 巨龙飞腾,胸前两条利爪猛地攒出两道金黄色的雷光,霹雳一般打向江长安的头颅。 江长安心下惊惧,顾不得思索,雷光封住了葫芦谷这一隅之地,如大雨滂沱,铺天盖地地打将过来! 来不及多做思索,江长安手中第一时间擎出太乙神皇钟,皇冥一气交织太乙神火一同迎去—— 太乙神皇钟中像是冲出一条紫红色的火龙,将金色惊雷吞入腹中,雷势刹那间消弭无形。 谁料巨龙再度张口却不是嘶吼,而是另打出四道颜色各异的雷光,青、蓝、红、棕四色翻滚相容,未出口就见天空中风云际会,大有排山倒海,星移斗转的大威势! “这是……俱五行!” 江长安大吃一惊,加上先前一击金色雷光,这巨龙竟然能够御使天地五行! 转念之时,雷光已近—— 江长安凝眸鞠身,整个人先是向前弯成一个拱形,猛地弹起后仰,两只手也随之放在嘴边,肚子干瘪,暴喝道:“气吞山河!” 吞字诀驱使之下,江长安奋力一吸,卷起波涛云浪,金光四溢。 四道凶猛颜色不一的雷光在接触的金光一刹不由自主地被扯进肚子。 江长安肚子咕噜噜响了几响,放了个屁,一脸舒适。 “爽!” 谁料巨龙未曾罢休,张口吐出数十个虚影幻象,个个都是青龙白虎模样,大小只有两丈长短。 攻势密集,真如雨点侵袭,龙腾虎跃,一齐朝江长安扑来,要将其分尸下肚。 “幻象攻击?你爷爷可是鼻祖!” 江长安双手结印,口吐五行仙象诀! 金色灵力在身后凝聚出一个百丈高的巨人,白狐的头颅,金光做甲,睥睨万物! 倘若袁公侯还活着一定能够一眼认出这个巨大的妖物正是镜妖鬼狐。 只是江长安以五行仙象诀凝聚出的只是镜妖鬼狐的外形,没有思想神识,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攻击的手段。 镜妖鬼狐挥动双臂挡去龙虎侵袭,一时间如同是回到了蛮荒时期,妖兽本能嗜血厮杀! 噗!噗噗! 所有的龙虎虚像尽相散去,江长安面色艰难,五行仙象诀对灵力的消耗巨大,如此一来丹田灵力渐渐不支。 就在最后一条妖兽虚影被镜妖鬼狐打散时,江长安还未松口气,那条石像巨龙突然仰头冲来! 只是一瞬,镜妖鬼狐眨眼碎裂,江长安心魂遭受重击,面如金纸。 眼看再无抵抗之力! 千钧一发之际,石像巨龙竟放弃进攻,忽然再度翻腾,跃往九天云端,整个身子陡然定格在第三重秘境的山巅之上。 风吹尘散,眼前的巨龙又恢复了石像的样子,一切都是发生在眨眼的功夫又归于原处。 只留下葫芦谷中一片狼藉,以及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江长安。 第三重秘境既是龙窟,那怎么不见龙窟的入口? 还有怎么石像忽然又停了下来? 算一算时间,这条石龙活过来刚好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难道它每一次只能苏醒一炷香的时间?那它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苏醒? 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恢复了灵力后暂时出了神府。 天亮时分江长安才赶到了沧州城。 沧州城虽说是乱地,但也是黑市众多,夜晚时候更是灯火通明,江长安再三思索还是将若若带出来,毕竟已经很久未见,说一点不想念是假的。 一道红色虚影欢快跳出,若若小丫头的从江长安身体中跳脱而出,一跃而起双手环住江长安的脖子,甜蜜蜜地笑道:“叫花哥哥!” 江长安突然呆立当场,“这……这是小丫头吗?” 一身红烟萝月衣,纱裙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纤腰不足盈盈一握。 大大的琉璃眼睛闪闪发亮像是天上的星辰,眸含春水,清波流转,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完美无瑕的脸上两个小酒窝笑起来更加好看。 可这些都只让江长安微微一呆,真正让他震惊的,是小丫头的身高竟然比以前长高了一寸多。 从前不过只能到他的下巴,如今已经足以并肩够到他的鼻尖。 这才能够轻松环住他的脖子而不是像以往一样搂住他的手臂。 而且她的相貌也从起初的小孩子更加成熟了一点,如果说以前的若若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的话,那现在的若若就是十六七岁,正是绝美韶华年纪,气若幽兰。 闻着若若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清香,江长安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邪恶了,但赶紧保持了理智。 “笨丫头?”江长安难以相信。 难道是因为吞噬了镜妖魂灵? 但纵使如此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的魂灵能够随着魂力增加也会成长的。 江长安身为御灵世家的子孙,但是这样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嗯?叫花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忘了若若了?” 小丫头当下急的快哭出来一样,搂着江长安脖子的手臂环得更紧,生怕他随时跑了一样,虽然身形长大不少,但这心智还是处在十三四岁的年纪。 “没有没有,叫花哥哥怎么会忘了笨丫头呢,叫花哥哥在想从哪里找找有没有卖冰糖葫芦的,笨丫头吃不吃?” “嗯。”小丫头重重点点头,高兴地蹭来蹭去。 江长安苦笑不已,这小丫头已经不像从前,本来小胸脯就已经初具规模,可现在体型一发生变化竟然变得更大,这蹭来蹭去可是苦了江长安一心从良的心思。 “若若你先回去,这太危险。”江长安劝道,以这小丫头现在的姿色估计要不了多久自己非被整个沧州城里的人追杀不可。 在小丫头强大眼泪攻势下江长安还是服软了,不过在她身上多加了一件黑色长袍,消瘦身影被完全掩盖,自然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几乎天蒙蒙亮的时候,江长安终于找到了那个叫做“来客茶铺”的地方。 茶铺位于沧州城最偏僻的东南角,就顺着城墙根快走到一片竹林尽头的一个小本经营的茶铺。 门前桅杆已经有些年岁,被腐蚀的像是微风稍微一吹就会断掉一样,上面高高挂着块三米长的布料。 布料周边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上用红漆写着四个字——来客茶馆。 天刚蒙蒙亮,两个人刚走到茶铺门口,只听“砰”的声响一道黑色身影破门而出,站在江长安面前。 来人黑衣袍遮住全身只留一双眼睛,看不出年纪。 但手上所指着江长安的剑刃虽然已经有些腐朽却还可以看出是上好材质,想来实力也是修行之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古氏后人 “你是赵权那家伙派来的?”他语气冰冷问道。 赵权?赵权又是谁? 江长安没明白过来,说道:“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还装,劝你赶紧滚,老子可是万象境后期强者,你惹不起,这间茶铺谁都不能动。” 男子说着,剑锋指向坐在门前的一个中年男子,瞬间那中年男子像是被剑气所伤一样仰天惨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面色痛苦无比。 江长安看着这幕,轻笑摇头,道:“行了别演了,我不是那什么赵权派来的,你也不是什么万象境的强者,这把剑也不是你的,那位老大哥……大哥,你别叫了,起来。” 那中年男子见江长安识破,尴尬的笑了笑站起身,“小兄弟好眼力,我们确实都是寻常人,不这么做实在不行啊。但是小兄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哪有人会把自己的实力挂在嘴边的?” 那黑衣男子不服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赵权就天天把他是灵海境的实力挂在嘴边!” “那么他一定不会拿着一把残剑。这把剑吓唬吓唬一些练气境的初阶修士还行,但凡遇上些有眼力的都能看出来剑上没有灵力波动,还有,老大哥你的演技太差了。” 那执剑男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心中虽然不平却无力反驳,不过见江长安真的没有恶意,只有似模似样拱了个手回屋琢磨去了。 “我就是这间茶馆的老板,小兄弟既然是寻个落脚休息请进。”中年人道。 江长安又找了个借口在这留宿一日,还好这茶铺虽说只是卖茶但空出的还有一间房间,老板又是个热心肠,随之同意下来。 自从在泥陀寺参道晋升之后,江长安就有了每天参道静坐的习惯。 清早江长安静坐参悟完毕,拽了件长袍披在身上,刚下楼就听见茶铺老板古叔洪亮的声音。 古叔名叫古俞龄,也就是这间酒馆的掌柜,为人与长相一样,平平无奇,憨厚老实是个热心肠。 “婉儿,给江公子上壶茶!” 那叫婉儿的姑娘手提着一壶清茶,踱着金莲慢步走上前来。年龄比江长安要小上几岁,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却生的分外俏丽多姿。 轻斟慢酌七分满,伸出手示意了一番。 “婉儿姑娘这是……”江长安没明白对方示意。 古俞龄道:“公子不要见怪,小儿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患上了口疾,没法说话,小儿刚才意思是让公子你喝茶。” 江长安倒是煞了风景,扯起腰间外袍上破烂的缺口笑道:“婉儿姑娘就别再取笑我了,哪里有这样的公子?” 那姑娘看见青衣布袍下隐隐露出了白色里衫,忍不住掩唇轻笑,带着几分羞涩煞是可爱。 江长安细细品了品,眉头一绽,笑道:“好茶。” “古叔,多谢昨晚慷慨施手收留小子。” 江长安难得正经的问道,“小子有一件事情想请问一下,刚来时听那位小兄弟说赵权是怎么回事?你们又为什么安排这么一出?” 一聊及这个话题,古俞龄脸色大变,就连婉儿姑娘也向后退了一步,显然对这个叫赵权的有些惧怕。 古俞龄叹了口气,满脸愁苦道:“小兄弟有所不知,那赵权是沧州城的一方恶霸,这间小店就是向赵家租的,可租的时候说好的价钱,到现在已经翻了整整三倍,而且,而且还每日派人来捣乱,小店地势偏僻本来就没有多少客人,就这样三天两头地生出事端,这久而久之,哪还有人敢来?” “这我就有点糊涂了,按理来说你赚钱也要还房子租金,为什么赵家还派人来捣乱?” 古俞龄情绪激动道:“还不是他看上我这闺女长得俊俏,上门提了两次亲都被我给拒绝了,这沧州城谁不知道进了赵府的女子,哪个不是被赵权玩腻了给扔到了青楼妓院里,继续赚钱,那赵权就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赵权……”江长安若有所思。 赵家想必就是魏无量所说的魏家派来杀人的小氏族,说白了就是魏家一个走狗而已,恐怕就算古俞龄答应下来这门婚事,几个人也活不太久。 “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古叔肯收留。” 江长安本来刚来时还想掏出些银两算自己的住店以及吃饭的费用,忘了先前买了玉骨之后,身上早就没了半点银两。 幸好古俞龄也不在乎,豪爽笑道:“这地儿整天没个人气儿,公子借宿哪有不应之理,” 江长安连忙回道:“古叔,不用劳烦了,在贵宝地借宿已经是过分叨扰了。不过您放心,今天晚上我会有三个朋友会来,该算的钱在下必定一分不少的给上!” 只听一个稍显浑厚与稚气的男孩声音说道:“哼,还等到今天晚上?像你这种人俺们见多了,说着晚上给钱,其实等会儿就偷偷溜掉,分明蹭吃蹭喝……” “汉青!”古叔喝道。 那少年见其发怒,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本来就是嘛,这人八成又是赵家的那个纨绔搞的鬼!” “住口!”古叔脸色温怒呵斥道。 “这位是?”江长安打着圆场问道。看出来这位就是扮演那个执剑黑衣人的少年。 古俞龄又说道:“这俩娃从小就没了娘。这臭小子也是被俺惯坏了,整天胡嚷嚷着要做修士修仙途什么的,咱们哪里是那块料啊!” 壮实的古汉青却冲过来,又嚷道:“阿爹,只要能成为了修士学了灵术,就没有谁敢再欺负咱们了。” 说完还不忘示威性地瞪了江长安一眼。 “够了!”古俞龄再次猛然呵斥道。站在一旁的古婉儿脸上都露出担忧责怪的神情。 虽然被针对,但江长安却是对这愣头小子好感倍增,笑着说道:“既然令公子这么感兴趣为何不干脆让他试一试呢?成了最好,如若不成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古俞龄轻叹了口气道:“我们时代祖上都住在江州这种乱地,祖上传下来的口讯世代不能离开沧州,这那有什么正经的学府?都是杀手组织占了大半,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型门派还收价极其昂贵,岂是我们这种人能够奢望的,只求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不准离开沧州?这会不会就和古平风交代的要找寻的魏怜妆有关?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乱吵闹的声音…… 茶铺外桌子凳子乱成了一团,除了古俞龄一家三人,还有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穿着光鲜亮丽,名贵绫罗满身的胖子。怀中搂着一个扭着妩媚身姿的女人,身后众人则是一个个手中拿着棍棒,标准的穷凶极恶的家奴模样。 “姓古的,你这酒馆整天一个客人都没还开着干嘛?我赵家肯将这处地方借与你便已是恩德了。本公子看你这整天入不敷出,这楼的租钱你给得起吗?”胖子悠哉说道,手不停地在女子股间动作,眼睛却紧盯着古俞龄身后的古婉儿。 古婉儿正是二八豆蔻,身姿曼妙,体态多娇,一颦一怒都紧紧地勾住了胖子绿豆儿大的小眼睛。 “赵公子,我求求您再宽限两天,您也知道这个地方这么偏僻而且您收的租钱还那么……”古俞龄陪着笑哀求道。 眼前体态臃肿的这位想必就是古汉青口中所提到的的赵家大公子,沧州城第一恶少赵权! 赵权一脸淫笑盯着古汉青身后的古婉儿的惊慌模样,狠狠吞了一下口水,叫骂道:“你这是责怪本公子了?!别他娘废话,今天必须把钱一文不少地交出来,你如果再还不了钱,老子就拿你女儿抵债!玩儿腻了再卖到窑子里面儿,就这货色指定能够大赚一笔,哈哈!” 古汉青刚要冲上去就被古婉儿紧急拉住。 赵权见状讥笑道:“怎么?还需要女人来保护你个大老爷们儿?!”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杀人 说着,赵权的双手在旁边体态婀娜的红衣女子屁股和胸前不停游走挤压,后者则不顾场合得拼命附和,就差整个身子都贴到他的掌心。 “我听说你个窝囊废是与本少爷身边的这位宁儿小姐一起长大的?还送了一个价值十文的镯子聊表爱慕之情,呸,癞蛤蟆还想吃上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十文的镯子呐!啊哈哈!你知道这镯子现在在哪么?我丢给了街边的乞丐,结果人家都不要,哈哈哈!” 一群人哄堂大笑,就连那叫宁儿的女子也轻笑道:“汉青,我们虽是自小一起长大,但确实门不当户不对,你配不上我。” 娇艳的红唇如是吐露出万千刀刃活剐着古汉青的内心,说还挑衅的望着他火冒三丈的颜色,低声浅笑。 古婉儿脸上怒色抑制不住,却奈何患有口疾只能发出呜啊的怒喊。 “还是个哑巴!”赵权笑道。 古婉儿被说到痛楚,瞬间似是惊弓之鸟低下头赶紧闭着嘴。 见古婉儿受辱,古汉青哪里还能忍受,挣扎开古婉儿的手魁梧的身躯怒吼着向赵权扑去。 “槽你妈!!!” 赵权不屑的回身一个侧身刚刚躲过,接着又一脚将其踢翻在地,竟有些灵修的底子。 却不曾想古汉青像是疯了似的一口咬在赵权小腿,死死咬住不肯撒口! 赵权疼得说不出话,连踹几脚没任何作用。 身后一群人上来一阵拳打脚踢,打得鼻青脸肿,直到古汉青被打晕过去才松开了口。 不过赵权的左腿也多了个深刻露骨的伤口,血流如柱。 “赵权!”古俞龄怒目而视拎着把菜刀就冲了过去。 赵权同样一记横踢直接踹得横飞出去,摔落在地撞得头昏眼花。 赵权发狠道:“老东西!你这个傻儿子本少爷就先带回赵府,明天准备好银子和女儿,本公子八抬大轿前来迎亲,倘若敢逃我就把你儿子喂狗!哈哈……” 说完一瘸一拐的领着一众人抬着昏迷的古汉青离去。 古婉儿泣不成声,赶紧将父亲搀起扶在凳子上休息。 江长安正要站起身,古俞龄赶紧把他肩膀按住,摇了摇头。 江长安明白,冒失去做英雄救美或是当即就要冲出门去是傻到家的二傻举动。 眼下若是将这位赵公子给教训一顿自然容易,那这古家算是真的无法再在沧州城继续待下去,便是背离了祖训。 江长安走到两人面前正欲开口,古俞龄抢先求道:“江公子,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求你救救汉青啊。” 古婉儿梨花带雨的小脸儿也迎合的频频点头。 若若扯了扯古婉儿的衣角:“婉儿姐姐别怕,叫花哥哥很厉害的。” 江长安点头道:“古叔,婉儿姑娘,刚才没出手是因为……” “江公子为我们着想的意思我明白,还请江公子能够救救汉青。” 古俞龄哀求道,古婉儿直接跪在江长安面前就要磕头。 “婉儿姑娘,这可使不得。”江长安连忙将其搀起。 “放心,我一定会把汉青带回来。” 江长安让几个人安心等候,出了门不急不缓地跟上了赵权—— 傍晚时分。 沧州城赵府,被咬了一口的赵大少爷此刻正躺在摇椅之上。 面前站着一排仆人侍女低着头战战兢兢,一旁穿衣极简的侍女手捧一碗跌打药水,往复蘸抹在那只肥硕的腿上。 赵权恶狠狠地破口骂道:“你们都他娘听好了,今天这件事谁都不许告诉老夫人,不然老子缝了他的嘴!哎哟!你他娘轻点儿!” 仆人唯唯诺诺地点头应声。 “公子,属下已经查清了,那酒馆里的那个年轻人不过是普通的住宿客人,是外地过来的,没有什么背景。” 赵权蕴含灵息的手臂重重拍下,红花梨的木椅右把手应声而碎,成了宣泄心中怒火的牺牲品。 “他古汉青古家人算什么东西,老子看上他女儿那是看得起他!” “少爷说的对,这老东西分明是不识抬举。” 赵权行事谨慎,之所以没有当场抢人,不过是因为作为一个勉强踏上灵途的修士。 他平日虽行事高调但也通晓树大招风的道理。 而且他总感觉酒馆中的那个男人很不简单,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既然只是客人那就应该不会多管闲事,本少爷使些特殊的方法杀死一个人应该算是意外!还有古家那个臭娘们,不识好歹,都给本公子等着,哈哈……”赵权疯狂笑道,笑得狰狞。 抹药的侍女只觉的汗毛根根竖起,毛骨悚然。 待所有人退下,赵权来到内房。 宽大的红木大床上躺着一位衣衫褪去的女子,却不是白天那位名为宁儿的女子。 但有一点两人相像,那就是身材都是火辣至极。 如山峦起伏有型的身段在薄纱下有些雾里看花欲盖弥彰的意思,更加吸引人。 赵权笑了笑就要走上前去。 美人向旁一闪,轻松地躲闪而过,道:“少爷,奴家问你,这几日是不是跟那个叫宁儿的在一起把奴家都给忘了。” “怎么会呢,那个女人可跟你不同,她就算有千般好万般好可也是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啊,等再过两天,我就将她扔到一边儿,只要你这个大美人,哈哈……” “呵呵,公子是不是又看上哪家门户的妹妹了?” 赵权脸色微变:“不要试图揣摩本少爷的心思,作为一个女人,要懂事。” “说的挺好,这女人一点大局都不懂,也不知赵公子怎样下得去手的,不过我运气不错摊上一场春宫大戏,姑娘,我若是那赵公子,可舍不得凶你这样沉鱼落雁的美人。” 赵权庞大的身躯瞬间从床上弹跳而起,惊悚转身—— 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的公子哥靠着墙壁,一脸嬉笑欠揍表情。 更奇怪的是在其左手边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右手攥着男人衣角左手举着一串冰糖葫芦,低着头看不太清模样。 他记得眼前的男子,打古汉青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又一股杀气,而那种情况下还有闲情雅致继续品茶,稳如泰山,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不等他诡言多辩。 一道金光凿击而去,赵权直接瘫软在地,昏迷不醒。 那床上的女子见状直接吓得变了幅模样,楚楚可怜道: “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被这赵家公子掳来已有半月,家中还有病倒在床的老母亲,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愿做牛做马来侍奉公子。” 女子说着急忙穿上了衣服,忽然,将目光又重新放到了江长安的身上,嘴角露出一道邪魅笑意,又瞬间隐去。 她缓缓穿好了衣饰遮住身子,全然没有了方才魅惑,有种脉脉的温顺,更像是纯净的白莲。 而本是如冰似雪的肌肤蒙上了衣物,减去了风流诱惑,一时间犹如勾栏中的姑娘立了贞洁牌坊,端的一手正经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眉目间梨花带雨,眼眶通红,道:“求公子救救奴家。” 她口中说着哀求之语,身子也是下了床,步履缓慢的朝着江长安踱步走过来。 目光移到她的脸上,说到最后一句眼中竟不忘抛个媚眼,诱惑非凡。 江长安却浅浅笑了声,转身对着若若问道:“笨丫头,你说救不救她?” “叫花哥哥,她不是好人。” 以往善良天真本性的若若竟看了女子一眼,就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手中。 冰糖已经被小舌舔得消失殆尽,只剩一串山楂,粉红小嘴一口咬下,直酸的挤眉弄眼,猛地吸溜。 “连笨丫头都能看出来,姑娘你的演技真的是不行。”江长安笑道。 女子闻言大惊,瞬间换了脸色,眼角凶光毕露!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生死危机 女子的身子猛地腾空而起冲来,手执一柄寒锋匕首,流光异彩。 她心中想道:这人一击也不过是勉强将赵权打晕,不过是凭的出其不意,真实实力估计与赵权这个废物不相上下,只是一个灵海境罢了。 这一刺貌似十分缓慢,好半天也未接近。 可是江长安心头超于平常修士的灵识已然察觉。 一提灵元,菩提眼闪动之下对方的动作像是被放满了数十倍,清晰地看到了那快疾如电的一剑。 匕首上所附灵力力道却十分古怪,所带起的剑风初时尚似一缕春风。 然而她的身形每进一分,威力就大了十分,转眼间迎面扑来的已是几可断金碎石的罡风! 几乎同一时刻江长安身后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是桌椅板凳瓷碟玉盘正在拳风压迫下纷纷爆裂,炸开。 江长安没有躲避的意思,直接抄起脚下赵权肥胖的身躯迎了上去。 女子面色一惊,可剑已出鞘,回锋已是不及。 正是赵权猛地被江长安拎起,朦朦胧胧还未完全睁开双眼,就见一道彩光冲来。 “噗!” 他身后的厚实墙壁被划出一道深达数尺的裂缝。 惊恐面容死不瞑目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了墙角。 江长安面前却犹如一道金光屏障,女子这一击虽然是穿过赵权肥胖身躯,但剑风遇金光即消弭不见,未伤得他分毫。 “你杀了赵少爷!”女子后退了几步:“你……” 江长安丢掉那具无头尸体,平静道:“姑娘,说话要凭良心,赵少爷可是你杀的,跟我没任何关系,今天我也从没来过。顶多是明天会有消息传遍沧州城,赵权暴行人怨天愤,终于小妾不堪凌辱将其杀掉后自尽而死。” “自尽而死?”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江长安刚才几个简单的腾挪动作却蕴含神秘蕴法,这才后知后觉惊道:“你不是灵海境!” 惊惧的模样定格,女子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执匕的手臂隐有金光泛起,她的匕首不知怎么已经捅入自己的心脏,鲜血喷涌。 江长安刚要离开,突然顿住脚步。 小丫头若若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收进了灵元,江长安闪电一样躲向一边! 一道白色冷光凭空从身后出现直指后心,江长安速度极快但依旧是被擦伤了左臂。 来人擦拭去剑上的几滴血珠,眼中寒光戚戚,一言不发。 来人也是一个美貌的女子,素衫罗裙。 手里攥着一柄半米长的短剑,戚戚寒光就像夜幕里的闪亮星辰。 不过更加寒冷的是女子的眼神,那是狩猎者等待许久迫不及待的渴望眼神。 “小女子素来听说江州四公子江长安怜香惜玉,要比其兄长江笑儒更懂人情味,比江凌风更有儒雅之风,可惜灵力修为上就根本相当于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今日一见,真是大谬之言!” 她把剑上蹭下的江长安的血慢慢抹在唇角,原本娇艳的红唇多了一层刺眼的红腥。 江长安笑道:“了解的蛮仔细的嘛,今日这个女的不是我杀的第一个女的,既然不是第一个,就不在乎多杀几个,不知姑娘可愿成为这其中一个?”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语气转寒,话音未落轻喝一声执剑刺去,挥出的无数剑气意图禁锢对方的行动。 江长安身形后撤,脚下规划方圆进退有道,太乙神皇钟眨眼变得一人大小瞬间打中女子的胸口。 “咯恪……” 阵阵闷响,那女子脸上充满了震惊神色,嘴角一缕鲜血溢出,这一愣神的功夫已经断裂了数根肋骨。 她赶紧趁着月色顺势逃向门外,江长安谨慎跟着,这一次也干脆了结了魏家的事情。 一直逃到城外一个空旷的荒庙,女子闪身钻入庙院就消失不见。 江长安刚一踏进庙门,就察觉到四周至少有十多个像刚才那个女子一样的万象境初期的气息。 但这些他都没有如何放进眼里,真正让他心中叫苦的是在十几道分布有序的气息中,有一道却格外强烈,实力直逼泉眼境后期,只比天师府的长老严非老怪物低了一个境界。 数位万象境加上一位泉眼境后期强者,纵使他三头六臂恐怕也是难以逃脱出去。 陷阱! 这是一个为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 那个泉眼境的强者从残破的佛像身后缓缓走了出来:“江长安,没想到你也没我想象的那么聪明!” 男子身材比江长安要高出一头,壮硕魁梧,赤裸着上身。 他胸口的体毛就像他脸上一圈络腮胡一样茂盛,健壮膨胀的肌肉像是随时都会炸开一样。 声音更是与他的相貌相符,都是浑厚敦实无比。 “你是魏家的人?”江长安问道。 “魏家?哈哈!他一个小小的世家我曹勇根本看不上!” 曹勇不屑道:“江四公子,上一次严不逊那个废物没有杀了你,导致我主子大怒,这次务必提着你的人头回去。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在赵家那种情况之下你竟然看出了我派出的杀手,看来江大公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你的主子?”江长安自动忽略了后半句,突然惊道:“你是夏己的人?” 江长安的语气寒冷的可怕,手中的太乙神皇钟不甘寂寞快速转动,随时有可能祭出。 曹勇大笑道:“不错,明白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要快。” “这么说从我进入沧州开始你们就已经在做准备,还一手安排了赵权招惹古家带走了古汉青,而后我去救人再伺机刺杀,就算不成功也能让我以为是魏家所为,将我引到这破庙里。” “你说的都不错,那个赵家的废物也是本就有色心又有我的手下吹些枕边风,这个废物精虫上脑自然什么都不顾。但有一点我没有想到,就是你能够轻松躲掉那一击刺杀,又能够轻松将我的手下打成重伤,想必已经是有万象境后期的实力,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万象境?小爷早已踏入泉眼境! 江长安面带讥讽冷笑道:“果然蠢人满脑子蠢办法,还搞得这么复杂!” “你!”曹勇心底隐隐火气,但想到面前之人的心计又赶紧冷静下来,道: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来到了这里,而且绝对不可能逃得出去,江长安,你就乖乖的认命!不论你怎么挣扎,都会像是当年的江凌风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江长安脑中轰隆震响,怒吼道:“你知道些什么?” “你想知道?” 见江长安怒不可遏的模样,曹勇心底涌出一阵得意,什么江家多鬼才,如今照样不是被他玩弄在手心里。 他手放在背后,一根赤红色的短戟悄悄出现在身后,“想知道就自己下去之后去问他!” 说着身影忽的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在江长安的身后—— 短戟冒着熊熊炽烈火光,黑暗中映得他整张脸通红,显得更加阴狠毒辣。 曹勇脸上冒出一丝激动,这一戟倘若是刚才江长安还有可能看出端倪从而躲过。 可现在的江长安被激怒,攻守步伐已经混乱。 这眨眼的时间短戟离他的后心只有一指的距离,已是避无可避。 谁知曹勇刚要笑出声,江长安的整个身体竟然化成了数不清的碎片,啪地一声洒落在地! 短戟猛地扎了个空! 接着四周的场景剧烈变化,石泥砌成的佛像消失,满地的野草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庭院之中,九皇子夏己向他缓缓走来:“曹勇,这次你击杀江长安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 曹勇心中虽有疑虑但见到这一幕难免有些悸动。 他做着一切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达官显贵吗?当下撇去其他杂念单膝跪地:“谢主子!” 可他却看到随自己的主子一起而来的还有一口悬着的黑漆漆鎏金的物件,而且正在像自己冲来! 曹勇大吃一惊,擎起短戟阻挡。 “铛!” 曹勇整个身子飞出去二十多米,狠狠的砸在地上! “啪”的镜子碎裂的脆响声音,周围又恢复了原样。 他的双手还在颤抖,双手虎口都撕裂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曹勇挺身而起,才看清哪里是自己的主子,分明就是江长安。 而他身边就是一口盘旋的黑钟,神异非凡。 “你装的?!”曹勇惊道。 他不敢相信,江长安刚才明明是怒不可遏的一副模样,怎么可能是装的! “你提起我兄长的事无非就是想让我先自乱阵脚,但是你却忘了,杀人的时候最危险的不是愤怒,而是自大!”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闯修罗场 江长安眼中平淡无奇,一个人的伤疤被撕扯的多了,慢慢也就只剩下麻木。 他暗暗催动体内灵元,两人实力差距毕竟过大,那一下剧烈撞击虽然给以曹勇出其不意的一击。但他没有想到短戟上传来的反噬力量居然凶猛刚烈无比,此刻正在他的五脏六腑肆意游走破坏。 曹勇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的曹勇表面上虽然无事,却已经发挥不出刚才泉眼境后期的恐怖实力。 不愧是泉眼境后期,刚才的幻境竟然只困得了片刻就被看出。 江长安不知道曹勇心中的惊讶更大,这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他陷入幻境之中? 虽然只是几个呼吸,但是如果刚才有第二个人在,那他已经是一个死尸。 曹勇越想心中越是后怕,惊惧快速转化成怒火:“都给我上!” 十数个人惊疑不定摸不着头脑,刚才他们还看到首领跪在这人面前,怎么现在又忽然下了死命令? 心中虽有疑问却也不能违令,十几个人提剑扑了上去。 江长安毫不退缩,手中闪烁金色电芒向前迎去—— 十多道黑衣身影同时向他出手,动作整齐划一却又隐隐不同,显然是一种群体的攻击阵术。 江长安如一道闪电般避开阵法锋芒,探手伸出! 只取阵法领头者的一个女子的身影,“咔嚓”一声折断了她的咽喉。 江长安手持一柄电芒凝聚的金色剑刃反手劈去,剑光横扫! 噗! 血珠迸溅,一个黑衣人的身体从腰间分做了两段,内脏混着血液顿时滚落了下来。 江长安持剑扫视众人,迈大步向庙外而走,双眸冷酷凌厉:“挡我者死!” 长剑寒光四射,江长安立劈而下,将另外一名黑衣人断为两半。 “噗” 又反手后撩,将一名黑衣人的心脏洞穿,鲜血喷涌。 江长安简单而又直接,如入无人之境,但凡阻挡,一剑劈杀,血光迸溅,没有人可以抗衡! 刷、刷、刷…… 刚有些混乱的阵型再次整合规整将他围住,草草数去只剩下了十二个人,都是手握着利剑,一齐向着江长安出手。 “锵……” 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尖啸入耳。 “铛——” 所有的攻击都被巨大的太乙神皇钟悉数拦下。 几个求功心切的直接出了阵型独自向江长安杀来,却只不过是给荒草之中添了几颗孤零零的人头。 手中的金剑闪烁着夺目的光华,而持剑的江长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体内似是有金乌之力。 击杀时更是隐隐现出一个长着白毛的怪物幻影,神力无边,将剩余人手中兵器全都震飞了出去。 长剑举过头顶劈斧之势落下,“噗”的一声,又一颗头颅直接弹了出去,鲜血在空中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此时场上黑衣杀手只剩下了九人,虽又将江长安包围,但这次谁也不敢先触这个霉头。 “还有谁!” 江长安仗剑而立,扫视一圈,整个白衣上却没有沾有一丝血迹,有如神只。 所有人神情都凝滞了,江长安的实力实在太过强横,像是有无边力气。 那柄烁烁金剑在他手里似是神器,每一次挥动都有千斤威势,每一次挥动就会有人死去。 曹勇露出震惊的神色惊道:“泉眼境!你竟然已经达到了泉眼境界!这怎么可能?!” 震撼无比同时心中充满了不解,就算江长安能够修灵,可这距离他最后在杀手猛地消息不过才两年时间。 两年从连灵脉都没有晋升到泉眼境界,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眼前的人却真真实实的办到了,狠狠地打了夏己的脸,狠狠打了江州那群瞧不起这个纨绔公子的人的脸。 “有何不可能?夏己欠的迟早要还!” 江长安快跨出数步,化被动为主动,太乙神皇钟飞出,将一位黑衣杀手的头颅连带半个身子顿时斜肩斩断,“噗通”一声跪倒在血泊中。 之后未停。 “咻” 他反手一提,炸裂着电芒的神剑快速向身后挥斩! 一名想要偷袭的杀手当场从头顶眉心到下身两腿撕成两半,横飞出去十几米才坠落在荒草之中。 “噗!” 江长安又是数剑劈出—— 长剑如虹,如同一个杀神,任何挡在他前方的人都会死无全尸,莫不是头颅落地,便是四分五裂。 鲜血狂洒,一个杂草横生的佛门遗址转眼间成了一个恐怖的罗刹场。 此刻黑衣杀手只剩了一人。 江长安一步迈到乱石堆中,举剑向前劈去。 “当”的一声巨响,曹勇终于恢复了些灵力亲自出手! 短戟震开江长安手中的利剑,同时也将其震得倒退出去三米远。 曹勇目露凶光,他持短戟向着江长安贯穿而来,力道绝伦,似要击碎山岳,红色铁戟再次燃起烈火,爆出璀璨的红色光芒。 “铛!” 江长安太乙神皇钟格挡,刺耳的金属颤音响彻夜幕,震的剩下那人耳鼓嗡嗡作响。 太乙神皇钟如一道电光一般,一下子冲了出去,直接扑杀向剩下一位黑衣人。 “噗”他神情冷漠无比,手中像是在挥动着一座大山,神剑如电,将仅剩的一个黑衣人撕扯得粉碎。 江长安趁机以手中长剑横劈竖斩,势沉力猛,不可阻挡! 曹勇感觉很憋屈,他虽有高阶的灵术,足以抬手间就可以让江长安灰飞烟灭的地步。 可刚才江长安的黑钟撞击的位置选择的却几位精巧,正是身体诸多穴道经络中灵力泉眼的存在。 直白来说就是在伤势完全好之前,他就只能以这种最古老的近身搏命术对抗,可谓有苦说不出。 曹勇手中短戟似可以挑飞山岳,力量雄浑,狂暴至极,如一道闪电在肆虐虚空。 江长安祭出太乙神皇钟,巨大的威力能够击穿一切。 可太乙神皇钟却未迎上铁戟而是擦边而过直指曹勇洞穿而去。 江长安手提电芒大剑挥向铁戟。 “锵!” 江长安被震飞二十多米才滚落在地,而那把铁戟也被弹飞落在了屋顶。 手中的电芒经过这一击变得黯淡无比。 而曹勇无暇顾忌这些,而是发愁如何应对疾驰而来的黑钟。 能够和一个比自己低两阶的修士打得难分难解说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他凝神闭气抬手向黑钟伸去,这一抬手像是万象皆被揽在其中。 虽然没有灵力可用,可这股强大的“势”,曹勇也有信心能轻松将太乙神皇钟阻拦。 江长安嘴角泛起冷笑,几个跨步冲来,体内所有灵力泉涌而出,大妖经秘术破体而出,一掌挥出! 曹勇不屑的脸上涌出一股恐惧,那是本能的一种恐惧,随之而来的就是浓烈的求生欲望。 “这是什么灵术!” 在江长安背后一个巨大的金色虚影擎天而立,仿佛挥打来的不是一个手掌,而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山岳! “喝!”曹勇低喝一声抬手而对。 金色手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弭。 “噗!” 两人同时倒退数十米,才堪堪停下。 而在两人之间,寸草不生,泥土都是像刚翻新了一遍。 地上的尸体被绞成了碎片,血水爆裂染红了夜幕。 “没想到泉眼境后期的实力如此恐怖,无法使用灵力仅凭威势就徒手接下大妖经一掌。” 江长安胸口闷堵,剧烈咳嗽之下喷出一口淤血才感觉好些。 “想必再拖下去曹勇的灵力马上就能够恢复,要赶紧撤!” 江长安转身驭起金光飞去,眨眼即逝。 曹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布满了惊恐。 江长安不知道,刚才的一掌已经使他的双臂骨头尽碎,像是一滩烂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气氛忽然微妙 江长安刚离开,曹勇的身上浮现淡绿色的光华流转整个身体。 灵力重新出现,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双手就愈合如初。 曹勇无心查看身上其他伤势,直接冲入云霄—— 可穷极双目也没有发现江长安的蛛丝马迹,就算江长安御神虹而行,在泉眼境后期的眼中也能发现几缕踪迹,可眼前却没有丝毫的线索。 出动数十人却还是纵虎归山,曹勇越想越恼,当下怒火攻心,仰天怒吼:“江长安,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正在这时,在东南方向隐约有金光神虹划过的痕迹。 气息微弱却真实无比! 江长安的神行踪迹! 曹勇神色一怔,嘴角露出喜色,双眼含着怒火脚下升起神虹一溜烟追去。 经历过一番折腾的荒庙一时安静下来,黑夜里显得安逸。 片刻后,破烂不堪的石像身后有了一丝动静。 江长安扶着墙走了出来,面无血色,步履蹒跚。 刚才的对碰已经让他的体内像是炸开了锅,混乱不堪,哪里还有能力御虹而飞。 就算能够飞离也绝对会被察觉,情急之下只能利用余力再次制造出一个幻境引开对方。 而重伤与愤怒充斥之下的曹勇自然警惕性大大降低,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这样一个障眼法虽然瞒不了多久,但这就足够他逃脱。 半柱香后,江长安得以暂时按捺下体内伤势,这才驾驭金光向西北方快速飞去。 不知飞了多久,到后半夜时,江长安才迷迷糊糊的钻进一处空旷的山洞。 正准备安神打坐修养,半空莫名升起一团黑雾,黑雾隆隆迅速充斥了整个山洞,向他逼来。 “莫不是那家伙还是追过来了!” 江长安心底不安却避之不及,他现在的实力连一个恐怕连低阶万象境都比不过,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想到这也就没了要跑的心思,道:“你是谁?” “公子认不出我,我却认识公子。” 黑雾中一个女子倩影,看不太清,声音却悦耳动听,如尘头垢面时的一潭清水,舒服之极。 黑雾散去,一个妆容端庄的姑娘,还是一个熟人,江长安松了口气。 “林香香姑娘?” “公子好记性。” 江长安苦笑,在帝墓废墟里火巽鸟的尸体上几道奇怪的伤痕,再结合她和了空一系列的事情,又在沧州城见过一面,想忘记都难。 “我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想要亲自问姑娘,沧州城里的十二户富商惨死魂灵之手的事情真的是你做的?为什么?” 林香香发出清冷的笑声,好听的声音此刻却凄寒无比:“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公子难道还要为他们寻仇不成?” “因果循环本就是天理,我又何必横叉一竿子。只是姑娘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林香香一愣:“姑娘?呵呵,也就只有公子你不把我当个十恶不赦的魂灵来看。” “我本来就是御灵世家的子弟,怎么会连这点都看不透?了空那家伙告诉我姑娘从嬴州一路跟着我来到了沧州,我猜想必是为了那块我在君雅楼所得的青铜?” “你很聪明。”林香香笑道。 待见到江长安神色有些紧张,林香香莞尔一笑道:“之前确实是为了青铜而来,但是这次不是。” “青铜已成神钟,香香姑娘自然不是为了它而来,那姑娘这次来是想……” “我想要见一面了空!”她斩钉截铁道。 江长安神情凝滞,好奇道:“了空?姑娘见他干嘛?难道之前了空把姑娘救走之后就不辞而别了?” “当我醒来时身上的伤已是好了大半,应该是他为我治疗才得以痊愈,可醒来后他已经不在了,想来回了泥陀寺。公子知道泥陀寺门规森严,严禁七情六欲,更何况他是佛主的身份。”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像是非常哀伤,“之前救我,他也受了重伤,我想见他一面,一面就好,之后所有的恩怨都会了结,我……也再不会缠着他。江公子,求求你!” 江长安想了想叹气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是最害怕的就人家求我,这件事我会帮你。” “多谢江公子,多谢!” 她激动地有些颤抖,又瞬息冷静下来:“不过恐怕公子要待些日子,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公子可记得在魔道山见到的一位活了三千年以上的魂灵?” “这你也知道?”江长安有些吃惊。 林香香笑道:“我不止知道这些,我也知道你进入了金棺,而且我还知道那位魂灵就是三千多年妖斗古平风苦苦寻找的魏怜妆。” “魏怜妆?!那个站在魔道山巅的红衣女子是魏怜妆?”江长安躺下的身子猛地惊坐起。 江长安终于明白当初为何她看到大妖经之后就一副震惊的表情,也明白了她当时看到大妖经一掌的时候没有出手,反而替江长安喝退了满山白骨。 “这样的话我还真的要先去一趟魔道山。”江长安若有所思说道。 “公子离开魔道山脉许久,有所不知,经过这几个月时间魔道山星月神树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夏周国十九州,现在的魔道山这沧海一粟已经成了一个众人都想要争抢的香饽饽了。” “星月神树?”江长安恍然惊醒,就是当初开在魔道山山顶结出无色花朵的神树。 自己的储物袋里现在都还留有一朵,当时总觉得这花有些熟悉,现在听到这个名字才想起来—— 古数《神异经》曾记载“东北荒原有花树,树高十丈,枝叶散开,有方圆一里大,花长五六寸,熟后,无有颜色,晶莹剔透,干不萎缩,气味甘润,有如仙物。” “看来要抓紧时间。” 江长安又盘坐起来,灵力游走,一呼一吸之间治愈身上所有的伤口。 一直到天边蒙蒙亮起鱼肚白,江长安伤势稍微恢复之后偷偷折回了赵家,救回了古汉青这个傻小子。 赵权死于非命,整个赵府早就乱作了一团,哪有功夫去管白天里掳来的人。 随后江长安带着古汉青回了来客茶馆。 古俞龄和古婉儿正是万分焦急,束手无策之时,就看到一个人影搀扶着另一个人影越走越近。 这被扶着的不是古汉青,而是伤势还未能痊愈的江长安。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古俞龄激动地迎上去,这才看清江长安的身上满是鲜血,一件青色长袍染成了深暗的颜色。 江长安的模样更是萎靡不振,脸色苍白。 “恩公这实在怎么了?”古俞龄连忙将其搀着做到了椅子上。 古汉青简短的说了下赵府慌乱情况,尽管没有亲眼见到江长安出手,但稍微动一动脑子也能想到是他的作为。 这一身的伤也被古汉青说成了是赵府为救他而受的伤,江长安也无力解释,任其想象。 他们经年都经营着这个小小的茶馆,哪里见过这等样的场景,用鲜血淋漓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古婉儿一双手伸上去想要帮忙,却又怕触动了江长安身上的伤势,急的眼眶通红,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还好江长安及时道:“古叔不用担心,这不是我的血,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休息半个月就能够恢复如初……” 这一说话气若游丝,动了心肺,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淤在胸口的淤血喷出! “这……恩公!” 这一口血把三人吓得不轻,殊不知只有这一口淤血吐出才有益痊愈。 “我没事。” 江长安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变得红润具有生气,虽然依旧是有气无力,但比起刚才已经有了好转。 古汉青站直了身子,道:“江公子,多谢救命之恩,我之前对你无理……还望不要见怪。” 古俞龄道:“是啊,多亏了江恩公我一家才得以幸存啊。” 古婉儿虽不能言语,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写满了感激。 江长安笑道:“古叔,还是叫我的姓名,这样恩公恩公听起来挺别扭的。” 古俞龄道:“也好,江小兄弟,你伤势未痊愈,需要静养,寒舍别的没有,但这住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婉儿,快,扶江小哥入房休息。” 额? 江长安一愣,还道是古叔开玩笑,却见古婉儿站起身子搀住了他的手臂。 古婉儿低着头,双颊飞上两抹嫣红,黑夜里烛灯下,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前往魔道山脉 “爹,你为什么要阿姐送江公子进去啊?” 待到古婉儿挽着江长安的手臂进入屋里后,古汉青望着窗烛问道。 “傻!”古俞龄小声道:“我问你,你姐姐今年都多大了?” “是十五……十六?”古汉青道。 古俞龄轻轻敲了下古汉青的额头,道:“十六?你个小兔崽子连这都给忘了,今年都十七了。常言道女子十七不嫁,父母有罪。二八韶华转眼即逝,这再继续下去,你就要有人戳你爹我的脊梁骨了!” 古汉青抓了抓脑袋,憨声道:“不对啊,这每日提亲的也不算少啊,城东的孙家,城西的李员外,不都是大家?” 古俞龄笑道:“大家?小子,你见过什么大家?你所谓的那些大家在一些人眼中就如尘中砂砾,根本瞧也不会瞧上一眼。” 古汉青道:“爹,你是说江公子是大户人家的?可是那一身穿着还不如我呢……” “你小子懂什么?一个人的气质岂是几件衣物一副臭皮囊能表现的,要看就得看面相,我瞅江公子乃是正应了‘独龙奔江,相貌堂堂’的福相,就算现在命运多舛,但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您就吹!”古汉青笑道:“爹,您这就是和城东的算命胡老七学的?那家伙满口都是吉祥话,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看他说的这些看相的道道也不见得都是真的。不过这位江公子可是不知要比赵权那个畜生东西好了千倍万倍!不过话说回来,爹,你还看出啥来了?” 古俞龄道:“算命本就是瞎子摸象,谁能真正的看透天命?就连让胡老七那家伙亲自过来也不一定能看个全乎,更别说你爹我这个门外汉喽。” 古俞龄忽然道:“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 古俞龄暗暗低着眉头,这位江公子面向之中虽有大富大贵之像,却又有几分桃花运势。 “罢了罢了,古来成大事者哪个没有知己红颜?儿孙福,儿孙造……” 两个人在楼下神神道道,楼上相比起来可是安静得多。 古婉儿将江长安搀到床上,从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烛光暗黄,隐约之间将她的双颊映得通红。 “婉儿姑娘,你其实不用上来的。”江长安尴尬笑道。 古婉儿猛地抬起头,望到他的双眼后却如触电一般快速低了下去。 自小不能说话受了不少欺负,这让她和同龄人不同,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担惊受怕。 “你是想说我为了救你的弟弟受了重伤,所以这是应该的?” 古婉儿点了点头。 “那更不用。”江长安笑道,却又见古婉儿低下了头,唤道:“婉儿姑娘?婉儿姑娘?” 古婉儿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恍然怔住。 除了古俞龄与古汉青她还从没有这么近的看一个人,还是个男人。 眼前的男子算不上特别英俊,更不是阳刚或是中性的阴柔,只能是面容清秀。 但也正因如此,更显得那一双眼睛明亮剔透,像是年前阿爹在集市上带回来的荔枝一样,又透又亮。 猛然古婉儿想起什么,蹲下身子将手伸向江长安的靴子。 “婉儿姑娘,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江长安道。 在江州时倒是这样被贵公子一样供着,但是多年来血泊之中摸爬滚打江长安哪还这么娇贵。 哪里在乎外貌如何,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 谁料古婉儿不肯放手,江长安执拗不过只好叹了口气,任其脱下靴子完全躺在床上。 倘若是平日江长安这样的伤势进入神府之中只需要一天就足以痊愈,但是第三秘境的石像神龙不知什么时候就又会发疯一样活过来。 江长安也不能再自如进入,这是让他最头疼的事。 看来一切只有等到伤势痊愈之后在去想。 好在古婉儿在帮江长安整理好床褥之后就出了房间,江长安高度紧张的精神气猛地一松,身子一阵乏沉袭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晃半个月。 在沧州风阳镇,一处酒楼之中。 桩径喧闹,个中酒桌上有灵修者暗自讨论着饭后的事宜计划。 而一些寻常老百姓乐呵着在谈论最近最热乎的几个话题。 谈的最多的自然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魔道山脉上的红衣魂灵以及星月神树。 “嘿,我可听说了,星月神树重现人间,魔道山这个平常鸟不拉屎的破地儿居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宝地。” “听说沧州寒铁盟都出动了,来了的可都是大人物,坐的坐骑,呵,那叫一个神骏!” “岂止是寒铁盟,就连沧州最大的世家魏家都派人来了。我悄悄给你说啊,这魏家的独苗魏无量前些天参加了泥陀寺的大佛古字大会之后,回去的路上被人杀了。至今都还没查出凶手,听说魏家家主魏元极这次亲自出马,也来到这魔道山中想着如何给魏家争一杯羹。” “还有一件事,泥陀寺大会后传出消息,原来江州的四公子没有死,还破除了大佛古字的千年未解之谜,这次来听说是为了他二哥江凌风的事情,而且据说是看来这次是奔着京州而去。” “不可能,且不说这皇城的厉害,这江州四公子我也有所耳闻,江州出了名的大纨绔,仗着家里的威势猖狂无比,在江州可谓是家喻户晓的人物,那谁家要是有哪个小孩子哭闹,直接说一句江四公子来了,马上乖得很。” “这也太邪乎了?” “不骗你,相信过不了几天这个消息就会传回江家,相信就会有江家的人来接他回去。这一回去,多少良家姑娘恐怕又得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啦……” 在酒楼的一角,靠近柜台的位置。 一个只容纳的下两个人的小桌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一个英俊白净,一个纯美可人。 桌上并无酒菜,只搁着一盘满满的糖葫芦。 而那个女孩左右手各执一串,满脸喜悦,粉红的小舌吃的更红,时不时酸的直吐舌头,但却乐此不疲。 与其相比坐在她面前的男子也不见得儒雅,拿着一串大口直接咬下两个,吃的满嘴糖浆。 但从始至终他的眼睛一直落在女孩的身上,眼中温和笑意。 可那笑容,总让人想入非非。 “叫花哥哥,他们说你呢,纨绔是什么意思啊?” 漂亮女孩歪着头,塞满山楂糖浆的嘴里含糊不清说道。 “纨绔啊,意思就是说我很帅,帅爆了的那种,所以哭闹的小孩子听到我的名字都激动非常,哪还顾得了哭呢?” 江长安恬不知耻的脸皮厚度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小丫头傻傻点了点头,笑得双眼弯成了两个好看的月牙。 反正眼前这个男子说的什么都是对的,她要做的就是安静的听,用不着去辨别真假。 就算是江长安说天上的月亮是方的,小丫头也绝对相信! “笨丫头。”江长安笑了笑,宠溺的擦去她嘴角的糖渍。 满足,有时候真的很容易。 两个人拿着冰糖葫芦,倚着喧闹呵呵笑个不停,都挺傻。 可再美好的地方都会有大煞风景的人存在,何况是在沧州在这种乱地。 “小子,你这妞不错嘛,借大爷玩两天再还你如何?” 一个魁梧健硕的大汉扛着柄大刀走了过来,在其身后跟着两个手下跟着一脸淫光的看着正在啃着糖葫芦的小丫头。 “滚!”江长安神色变得淡漠,但看向小丫头的眼神依旧温和:“别怕。” 若若笑着摇了摇头:“有叫花哥哥,若若不怕的。” 第一百七十章 魏家家主魏元极 那壮汉一个小弟凑上前说道:“小子,看来你还是没有来过沧州不懂这地界的规矩,站在你面前这位就是整个沧州大名鼎鼎的马如玉马爷!可是万象境中期的高手,不是你这种平常人能够惹得起的,赶快滚一边去!我们马爷看上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马如玉? 江长安看着壮汉一脸的磕碜模样,还真是看不出来能够叫这名字。 周围一圈人听到这话都不为所动,只是多为不屑鄙夷。 看来这位马爷不过是自吹自擂,在这沧州的地位不见得多高。 江长安摇了摇头笑道:“真是可惜了这个名字,没听过。” “没听过,那你现在算是听说了,赶紧滚,不然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要知道这可是在沧州,不是你这一种长得白白净净的贵公子该待得地方。” 江长安看了眼那人:“说完了?” 那小弟本能的点了点头。 “说完就滚!”江长安道。 “嘿,敢让大爷滚!狂妄的小子,今天老子就代你父母好好教育教育你!”马如玉举起大刀力劈。 江长安正要动作,一道银光抢先飞过。 “噗!” 马如玉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到了掌柜台的桌角。 死不瞑目,就连脸上都还未显出惊恐的表情,而是一副迷茫。 江长安菩提眼看得真切,那银光是一把环首长刀,长刀主人正踏进酒楼。 酒楼后院走出两个壮汉将尸体整理抬走,店小二熟练地拿着一个破布若无其事地擦去血渍。 而周围一圈人都波澜不惊像是早已经习惯。 江长安终于明白酒楼的暗红色地板并不是红漆刷成,而是由鲜血经年累月地堆积沉淀而成。 “果然,乱地沧州,命如草芥。” 就算江长安早就领悟到了这一点,此刻也难免感叹。 幸好刚才银光出现的一瞬间他已经将小丫头藏回了体内,不然这小丫头看到这幅血腥场景肯定又要害怕一阵子。 环首刀的主人是一个四十来岁地中年人,步伐稳健,看不出实力,想来少说也是泉眼境中期以上。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二十个灵修者,个个都是灵海境后期,厉害的已经踏入万象境界。 而他们腰间都同样挂着一块腰牌,上面只纹刻着一个字——魏! “魏家的人?” 江长安心底有些感觉不妙,若是魏家又什么特别的方法得知是他杀了魏家独苗,那麻烦可就大了。 见着中年人,酒楼中有的人立刻恭敬地站了起来,称上一句魏前辈。 有的则唯恐避之不及灰溜溜的逃走了。 马如玉的小弟愣愣看着中年人:“魏……魏元极……” “大胆,家主的姓名岂是你直呼的!”中年人身后的弟子怒道。 “魏元极?魏家?是魏家家主!”江长安口中惊道,没想到人们谈论的是真的,竟然惹到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按理说儿子死了不应该难过吗?怎么未有丝毫哀伤的意思反倒还笑容满面?真是诡异。” 魏元极挥手示意弟子,笑道:“小兄弟有胆色,如今敢直呼我姓名的可不多了,呵呵,不错。” 他说着在那个小弟的肩膀上拍了拍,便让两人离开了。 酒楼中人见这位高高在上的魏家家主如此平易近人,议论纷纷。 江长安正要趁乱溜之大吉,谁知道魏元极笑道:“小兄弟,我救了你,难道你连碗酒都送不出吗?” “晚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江长安赶忙倒上两碗酒,递了过去一碗:“晚辈敬您。” 说完就要喝下却被魏元极抬手拦下,笑眯眯着脸道:“小兄弟且慢。这酒楼中的酒不错但却不是最好。我魏家自酿有好酒,今日你我有缘,可愿与我一起喝一碗?” 他说着招了招手,一个弟子从递上一坛封存完整的酒。 刚打开封泥整个酒楼中就飘满了浓浓的酒味醇香,与此同时不断传来咽动口水的声音。 就连不常喝酒的江长安此刻都有些难以忍受。 倒了两碗两人直接一饮而尽。 旁人都是一脸羡煞。 “好!”魏元极笑道,“小兄弟,老夫问你一个问题,不知小兄弟可参加了半月前泥陀寺举行的古佛大字鉴赏大会?” 江长安脸色一滞,手心太乙神皇钟金光隐现。 魏元极虽然脸上带笑,江长安却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冰冷,活脱脱是头笑面虎。 从对方进门江长安就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一点的蹊跷,哪里有人刚死了儿子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笑呵呵的模样? 想到此处,江长安心底平添了几分凉意。 “大佛古字?这个小辈倒是听说了,可惜道行太浅没有资格进入其中,前辈有何事?” “没什么,呵呵。” 江长安正欲转身踏出门,魏元极却又道:“小兄弟等一等。” “怎么?” 魏元极笑道:“还没有来的及询问,不知小兄弟姓什么?” “姓江。”江长安道,对于他的姓氏他从不避讳,更不会用拙略的谎话去刻意遮掩。 “姓江?”魏元极若有所思地说道,“老夫还记得泥陀寺中那个夺走了大佛古字的年轻人也是姓江,而且还是江家的小公子……” 江长安神态自若说道:“江家小公子?是江州的那个江家?我倒是听过这个世家,但这位江家小公子就所知甚少。” “那也就是说江小兄弟还是知道一些的?”魏元极的眼角轻微的抽搐一下,一道狠辣正迅速侵蚀眼中笑意。 江长安道:“只听人说江家小公子才高八斗面如冠玉,可谓是在江州迷倒无数少女为其倾心。” “哦?这可是与我听到的有些不同,我听说这位江公子是无恶不作,一个世家的纨绔废物。” 魏元极疑虑未消去,但杀气弱了一筹,道:“看来江小兄弟真的不认识这人,既然不认识,那为何……还不见你口中的酒咽下去呢?” 江长安神色一凛,空气仿佛都随着这句话凝固结冰。 江长安的确没有咽下这口陌生人的酒,在沧州这种地方,只是暂时将它存于咽喉。 忽然,江长安想起曾吃下的星月神树花瓣可使百毒不侵,也不再怕什么,便咽下了这口酒。 “好。”魏元极仰头大笑。 江长安又随意地寒暄了两句后就寻了个借口出了酒楼。 一踏出门,江长安便用灵力来回围绕肠胃走了三遍,确定一切安然无恙这才完全放心。 “风阳镇不宜久留。” 江长安考虑了一番,并没有选择直接去往魔道山。 此时魔道山恐怕已经被各大势力团团包围,愣头青似的冲上去。 先不论魏怜妆认不认得自己会不会手下留情,那一群道士强者都不可能让自己平稳的登上魔道山,冲上去无疑是找死。 他走向魔道山的相反方向,也是通向嬴州沧州交界的方向。 一直走到两州交界的死人渊江长安停下脚步,仔细的观察了周围没有人之后纵身跳入。 除了他和古平风魏怜妆,相信没有几个人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通道,更没有人愿意以身犯险。 想到这万丈深渊乃是妖帝一指所成,江长安心底就是一股热血沸腾。 世间能做到如此地步的能有几人?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而更不可能有人想到这会有一条通道通向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魔道山脉内部。 这次江长安也完全不似前两次的恐惧,轻车熟路地前行…… 在经历过下坡上坡几十里路程之后,前方终于隐隐见光。 江长安走出洞口,就看到魔道山脉四重山上那些满山的白骨,在镜妖鬼狐消失后群龙无首,肆无忌惮地侵蚀着四处山峰。 只有最外围的魔道山山头一点还保有绿意。 忽然,江长安看到—— 在那点鲜明的绿色葱郁上立着一个人影,刺眼红裙,无悲无喜,偏也动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四方云动 江长安走向山顶。 一路上累累白骨像是感受到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镜妖气息,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自动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于是群山白骨中就出现了这样有趣的一幕—— 江长安周围三米之内一个规整干净的圆,而在界限之外无数的白骨朝着他拼命吼叫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穿过百里干枯的桃林,来到山顶江长安在离女子十米外站住。 那个红衣女子依旧站在山顶悬崖顶上的三十米高的星月树下。 像是绿意丛生的山顶中凸显的一朵红花,目眺远方,一言不发。 看到江长安后她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问他的姓名来历。 而是直接问道莫名其妙的一句:“谁教你的?” “什么?”江长安疑惑问道。 “我问你,你的那一势妖族秘法是谁教你的?” 女子再次问道,目光幽冷深邃。 “前辈指的是大妖经?” “大妖经?大妖秘法,万法归一可堪经!这名字倒也不错。” 红衣女子长叹口气道,“我不是什么前辈。” “前辈是不是前辈,那是前辈的事,我如何称呼,那就是晚辈的事了。”江长安笑道。 红衣女子沉默不语,也不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再讨论,道:“那就说说你这大妖经是谁教你的?” 江长安双眼机灵转动,笑道:“前辈想要知道晚辈自然不敢相隐瞒,只不过我若说出来前辈想要知道的,而前辈反而转过身将我杀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红衣女子看向江长安,江长安毅然不惧。 世上最不怕死的就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人!所以江长安有的只会是不甘,并不是惧怕。 女子有些惊奇,她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真正的不怕死。 这种感觉很精彩奇异,眼前之人就像是真正参悟了生死,看透了轮回的仙人姿态。 时间过了很久,女子终于开口说道:“你不说,现在死,你说,还能活!” 江长安愕然,苦笑道:“我说我说,是在一个金棺中,那是一位老前辈的一缕残念。” 红衣女子忽的转过身,激动道:“那人是不是爱穿着一件金缕白蟒袍?!” “你真的认识古平风前辈?” 江长安一愣,接着猛地退了两步,惊声道:“你真的是魏怜妆!” 本来林香香与江长安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浑不在意。 古平风残念存有三千年,这世上有三千年的强大残念有可能,可怎么会有存在三千年的魂灵? 所以他是打心底不相信这件事。 一个三千年的念灵,江长安从未见过,甚至是在知道九妖魂灵之前,在魏怜妆提到古平风之前都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么长久的念灵存在。 “是他告诉你我的名字的?”魏怜妆神情有些波动道。 江长安点头道:“古前辈还说他有唯一一个遗愿,就是找到您,他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你说。” 江长安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本想是这魏怜妆怎么也会有一丝感动,哪知对方不过是冷哼一声。 “所有的话,所有的因果,早在三千年前都已经了结了,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江长安一时语塞,看来这古前辈与眼前的女子关系恩怨纠葛复杂,事情远远不想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就算前辈不愿承认与古前辈的经历,那这件东西您不会不认识?”江长安取出凤蝶鎏金簪递了过去,这也是古平风让他捎给魏怜妆的一件东西。 红衣女子表情一滞,整个人一动不动,所有的心神魂魄此刻都集中到那支金簪上。 金色发簪好似一支含苞待放的桃枝,上栖着一只蝴蝶,蝴蝶下面坠着一颗黑色的宝石,瑰丽神秘。 过了一会儿,她呆呆说道:“他真的还记得,原来真的还记得。” 她忽然转过头:“你走,我不杀你。” “前辈不要?这是古前辈最后唯一想留给你的东西,而且嘱咐多次一定要送到。他还说你一定会喜欢。” 江长安不解,刚才他明明看到她的眼里有些晶莹闪烁。 江长安回身看向谷中的满山桃花,虽说四重山饱受白骨侵蚀,可那百里桃花谷却没有一只白骨敢踏足其中。 “看来古前辈很清楚您喜欢桃花,所以才铸了这只金簪。”江长安悠悠说道。 魏怜妆驻足了片刻,语气缓和,开口讲道: “与他相识那天,就是在这样的春天,一片山林之中,山里栽满了桃花,风一吹,花瓣就像淋下的桃花雨……” 怎知她眼神的温柔转瞬间尽数散去,慢慢又变得冰冷,道:“人都不在了,留一只簪子还有什么用。” 江长安心里暗叹不已,世间能够记得一件事情三千年还清晰如同昨日的有几人? 恐怕也只有用情至深的人才真正能够领会。 魏怜妆又开口说道:“你走,他们快要上来了。” “他们?” 江长安向身下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是一窝骚动的蚂蚁,都在纷纷讨论着如何共同分食神树这个巨大喷香的果实。 “兄弟们,星月神树就在这座山上,据说是吃了能有巩固灵元,圆满者还有可能突破,大家冲啊!” 人群里一个矮小的男子吼道,跟着一声号令所有的人像着了魔一样一拥而上,潮水般向魔道山涌来。 而江长安却看得极为清晰,冲在最前面的无疑都是炮灰。 甚至没有几人能够冲得上魔道山山腰都被密集的白骨拉了去,腐蚀成了新的白骨。 在这些人后面是一些有些眼见的人,进退有序。 虽说人数零星却比这些排山倒海的散兵游勇好的太多。 而真正厉害庞大的家族以及门派都在最后,按兵不动也不着急。 那个矮小的男子则冷笑一声悄悄躲到了人群最后方一骑异兽身旁,异兽上坐着一个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是天师府的长老严非。 他冷眼望着杂乱无章的攻势,老眼里装满了不屑,冷哼道:“乌合之众始终是乌合之众,不过这样也好,有个探路的,总算好走些。” 倘若能够将星月神树抢到手,吃了神花那就有望突破。 这次严非对这星月神树有势在必得之势,不过这次瞒着天师府行动所以也只是带了几个人。 严非看向远处的一拨人,同样是没有要上山的意思。 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心,那群人个个都骑着神异的妖兽,最差的也是火牛虎那样对常人来说可望不可及的蛮兽,中间竖着一杆大旗写着一个“魏”字。 腰挎长刀的魏元极正坐着一头异兽,脸上带着笑意完全不像丧子之人,冷眼看着急忙送死的人。 而在另一边同样是坐观其变的寒铁盟,以司阴司阳两位长老和一个大约二十八岁的青年男子为首,三股力量都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次整个沧州的大人物差不多都来了。” 江长安担心的望着那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魏怜妆看向远方众人的后方,道:“不止他们。” “什么?” 江长安急忙跟着她的方向看去,瞳孔一缩,露出惊恐的表情。 在三个势力身后十里外浓烟滚滚! 那片地域天空“轰隆隆”作响,数不清的妖兽滚滚而来—— 杀气冲天! 压迫得苍穹都在隆隆作响与颤动。 妖兽数量竟然比这所有的人还有高三倍,就算是漫山的白骨在其眼中也不过只是小部分群体。 待发觉身后动静,三群人都是一副惊恐的模样。 那奔腾的声音一步步好似不是踏在地上,而是狠狠砸到他们的心里! “魔炎兽,是万象境级别的魔炎兽!啊!” “还有泉眼境阶的雷王狮鹫,救命啊,我要离开,我不想死!”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宛若屠宰场 “锵!” 魏元极长刀出鞘回鞘只是一瞬间! 那个嚷嚷着逃跑的弟子整个人定在原地,整个人中间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 “噗” 炸开了两半! 血腥味更是刺激了正飞驰而来的妖兽,一场嗜血狂欢,这让他们非常高兴。 “谁若是再临阵脱逃的,死的就不只是你一个,好好想想家里还有几口人!”魏无极冷声道。 他看了看身后真正汇聚成铁流洪水的妖兽大军,自知如今只有上山一条路可走。 于是魏元极高喝一声后领着众人冲去,而一旁的严非也跟在身后一同向魔道山进发。 任是这些大势力的弟子见过了不少的大场面和强者对手,但是现在眼前的一幕太过匪夷所思。 不止五十年,恐怕已经上百年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与帝墓的朝风吼尸潮不同,那些都是受尸气控制,没有思维的蛮兽,而且顶多的就是万象境级别。 可再看眼前,每一个妖兽目的明确,就是山上的星月神树。 并且都是些智慧不输给人的妖兽,其中更有少数泉眼级别的极为醒目。 远处瘦成了一根麻杆的司阴长老轻声问道身边的司阳:“这些妖兽来这莫不是也奔着星月神树来的?” 司阳抖了抖快要溢到地上的肥肉,笑道:“妖兽就算修炼到荒古九妖的份儿上,也终究逃脱不掉是兽的命运。外界有传星月神树吸收日月光辉天地精华,若是有机会能够吃到上面开出的神花,哪怕只有一瓣,也有可能完成从妖兽到真正的妖的蜕变,本来我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言,如今看来,想必是真的。” “妖兽蜕变成真正的妖!” 司阴只觉得不可思议,从前一直只知道妖生出来的天生是妖,但却没有想到妖兽竟然也能够变成外表与人无异的妖! 司阳笑着点头,显然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天师府的韩白眉长老据说就是一头猎云龟,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受了江州善母给的一颗幻形丹。 蒙此再造之恩蜕变成了人身的妖,也得以进入到天下第一府天师府中做得一位长老。 所以这位韩白眉对江家可谓忠心耿耿。妖兽与妖虽然只一字之差,却如同隔了层天堑,难以逾越。就像是筑基篇泉眼境大圆满达到化境篇道果境初期。” “道果境界!” 司阴眸子里出现炽热,哪一个修炼之人不希望更上一层? 他们两人在泉眼境大圆满的境界已然弥留已久,来此就是为了寻这大机缘,突破至道果境。 这时静静待在一旁的身穿华丽衣饰的青年男子恭敬道: “两位长老宽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二位夺得这什么星月神树,两位也得以突破。” 青年人姿态虽然恭敬,但是眸子里深藏的桀骜与轻慢还是清晰地暴露在两人面前。 司阴冷哼一声不愿搭理此人,司阳却呵呵笑个不停。 “司阳长老为何发笑?” 司阳笑道:无事,只是公孙公子可一定要小心了,您这万象境初期的境界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司阴不耐烦挑明道:“公孙剑,你不就是一直觊觎着寒铁盟的这一直空着的头把交椅,想让我们两个推举你为盟主吗?你别煞费心机了,这盟主的位置老盟主早已经再二十年前就定下了,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儿玩泥巴呢!” 公孙剑一愣,却瞬间轻笑道:“两位长老误会了,这次我来真的只是帮忙而已,虽然公孙家现在已经大不如从前,但好歹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帮些忙还是可以的。” 他说罢也不顾二人脸色,径直冲向魔道山。 眼见妖兽大军越来越近,两位长老也不停留,带着所有人马向山上行去—— 江长安眼中的担忧之色更加浓重。 数十位泉眼境,这样的场面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会有些心悸。 魏怜妆像是看懂了江长安的心思,说道:“这些人还没有这么容易攻上来。” 她又盯着江长安顿了顿又说道:“你吞噬了镜妖鬼狐的魂灵?” “是。” 江长安不感到一丝意外,这魔道山脉的一草一木恐怕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前辈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没有镜妖的魔道山,早已经比原本的魔道山……更加恐怖!” 嗯?江长安心中疑惑不解,只好将目光再放到眼下局势之中。 山下无数的人死去之后,还是有不少的人突破了重重白骨的阻隔来到了半山腰。 山腰中一块怪异无比的山石忽然进入了江长安的视线。 山石有二十米高,宽厚也是各有三十米。 石身上渐渐出现许多裂纹,而那些裂纹竟然是能够自由移动,快速汇聚生出一张枯槁的面孔,面容狰狞发出声声辈怨哀嚎! 闻声者,无不胆寒心颤! 它与山上红衣女子目光一触,忽然止了哭声,双眼开合之间竟大笑了起来! 接着整个躯体竟生生从石头上挣脱,整个躯体居然与扒了皮的活人,带着令人心惧的血丝筋肉,掉落在地。 只是那些血肉刚离开躯体,风一吹,立刻又变成了一个与人大小无异的石头人,当场发出怪异的笑声,声音尖细。 再加上那一双根本没有眼球,只是一血肉模糊的空瞳,让心底发毛。 “尸人!” 江长安大吃一惊,这尸人可是一些偏门儿的古书里才存在。 从前是两族大战之时,一些人为了所谓的伟大胜利而从百尺地下寻些已死之人的躯体。 更好的选择是刚死去的人的尸体,将他们以邪法埋入树木石头之中,算是一种变法的借尸还魂之术。 这种邪术救活的人都是意识模糊,而且无法转世,就是真正的活死人! 可以说这尸人是集恶煞与怨气而生,甚至比魂灵还要让人头疼,十分麻烦。 魏怜妆一张绝美的脸上波澜不兴,冷眼观瞧着与其对视—— 直到那石人躯体有些颤抖,感受到莫大的恐惧逃走,这才收回了目光。 “你的定力还不错,倒也像是见过一些大世面的,能够认出这种古老的东西的人不多了。 这些东西本就对星月神树有心,虽不知是神树何物,却知道吃了能够转生,不用终日受煞气侵蚀之苦。之前一直都是被鬼狐强大的灵识压制,就像那奔过来的诸多妖兽一样,镜妖没了,也都来了。” 她的眼中毫无波动,“镜妖,诸兽,都是一心为星月神树而来,并无区别。” “您是说镜妖鬼狐当初也是为它而来?!可鬼狐不是被妖帝镇压封印了吗?怎么会……” 江长安叹了口气,九妖就算再厉害,也不过仅仅是妖兽,而不是真正的妖,也需要神物。 魏怜妆道:“数十万年前,妖帝一指深渊,本就是已将其封印。而经历这么久,镜妖鬼狐渐渐向魔道山移动,同时以巨大的力量覆盖整座魔道山脉,也就有了所谓的四重白骨山。” “这么说死人渊本来才是镜妖鬼狐真正的栖身之地!数十万年的时间他也不过才挪动这么一段距离,那一指成渊的妖族首帝力量该是多可怕!” 江长安不禁惊叹,那深不见底的死人渊仿佛又呈现在了眼前,令人望而生畏。 “这石头人虽说难缠,可再怎么说也抵不过眼前这么多的人啊。” 谁知江长安话音未落,接着巨石上面又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转眼时间已经生出密密麻麻三百个石人。 而那巨石身上却留下了三百个血窟窿! 随着最后一个石人诞生,那巨石终于支撑不住,隆隆剧烈响声,碎成了粉末。 攻山的人群也发现了异动,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尸人的来历,只权当是一些精怪。 可当各式各样的武器看在他们身上,顶多会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而被尸气侵蚀的人却难逃一死,而且是全身腐烂化成浓水,死得干干净净! 三百披着石块的尸人可真的是久经沙场的人手聚成,各个手中执着散着盈盈绿光的长戟板斧,三百人接连成一条血红色的长线朝着山下冲去! 长戟所指的修士一律洞穿!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而被板斧劈中的修士更加可怜,直接各向分成两半炸裂出浓浓的血雾。 只消片刻,鲜血就染红了大好清晨阳光下的山林。 魔道山,俨然成了一个展现人性丑恶的屠宰场! 第一百七十三章 更加可怕的魔道山 有了尸人的加入,原本有些颓势的白骨也叫嚣地更加厉害。 一时间山野之间无数人哭嚎的声音清晰可闻。 杀戮,方圆三十里只剩下杀戮二字! 就在此时,一道无形强风猛然间自山下袭来! 众多人措手不及,脚下一个不稳,还没踉跄倒下又成了尸人戟斧下的亡魂。 江长安脸色一凛,这一道风来得全无征兆,在浓密的山林呼啸而去。 竟像是认识路一般避过所有山石树木的阻挡,令其全然起不到半分阻挡之效。 江长安熟悉这种风,这是在客栈中遇到的魏家家主魏元极。 风中藏刀! 与在客栈中的招数如出一辙,这是怎样的速度才能够达到? 风中夹杂着一种嗅不到任何气息的阴煞之气,直直地扎入十多个尸人身体之中。 那些尸人猛地停住像是被人施了什么特别的定身法一样,动也不动,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些尸人立刻颓软倒地,坚硬的外衣变成一潭烂泥,脆弱不堪。 剩下的泉眼境强者见此情景,也不再畏手畏脚。各相纷纷祭出法器,三百名威风凛凛的尸人眨眼间已经所剩无几。 魏怜妆依旧淡淡的望着战局,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这些尸人的溃败已是在意料之中,不过是早一时晚一刻的问题罢了。 正当所有刚松了口气继续登顶时,数不尽的妖兽也又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又是一道银光掠过,光彩神异! 环首银色长刀围着诸多妖兽飞了个来回,格开了数个防御。 十多个妖兽头颅咕噜一声滚落在地,整个身子却还在奔跑,瞬间飞出去了三十米才落下。 嗅到强者的气息所有妖兽都冷静下来,虎视眈眈望着执刀的魏元极,却没有谁敢先冲上去。 就连一些弟子都停下步伐对峙起来。 谁都知道,这星月神树无论开出多少花,真正重要的是这棵树的最终归属,或是归于人族,或是归于妖族。 一场本应是抢夺至宝的战斗,眨眼间,变成了一场人与妖两族自从两族大战之后的生死较量。 “各位不妨听老夫多言几句。” 魏元极捋了捋五条长髯,慢条斯理说道。 嘈杂中也不知谁胡乱接了句:“你谁啊,凭什么听你说?!” “呵呵,在下不是什么大人物,魏家魏元极。”魏元极笑呵呵说道。 江长安远处听得砰撇了撇嘴:“真他娘的能装逼!” 魏元极虽然有显摆的意思,但是效果也是格外的显着。 听到魏元极三个字,许多人收起了刀刃,道:“既然是沧州第一家的家主,那你说的想必也有些道理,说,你有什么主意?” “各位既然都想得到这星月神树,那这自然是各凭本事的事情,技不如人怪不得他人。可现在出现了妖兽,所谓非我异类其心必异,而且刚才大家也看到了这些凶兽蛮横无比。不如这样,各位先行联手,待击退了这妖兽,各位公平竞争如何?” 魏元极眼底掠过一道精芒,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 “好!我同意”人群中有人胡乱喊道。 这一吼接着开始有人竞相符合,直到所有人异口同声答应。 “一群笨蛋。”江长安摇头笑道。 他看的清澈,第一个应声之人穿的就是魏家的衣饰,这个魏家家主可是比他那个儿子手段高明得多。 不过这样一个“好”的办法还是真有人没应声。 司阴问道:“这魏元极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啊?虽说这方法却是公平,但我老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司阳小声解释道:“这个法子虽说表面上极为公平,但是实则歹毒的很啊。” “别卖关子,快说!” 司阳翻了个白眼,道:“就算没有魏家教唆,这些人毕竟高手比妖族的要多,所以总归是可以解决掉这妖兽的麻烦,不过是时间段的问题,但最终是有一些人趁机冲上山顶,就像我们。而魏家现在这样说那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要一起对付妖族,而且还可以从中削弱其他势力的实力。” “那怎么没人看得出来?” 司阳摇头道:“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来,都不傻,只不过这个方法却是对一些实力较弱的人来说,免受妖兽伤害是大大增大了成功的可能,而对高手强者来说这样也能大大削减其他人的实力,何乐不为?这些人明知道是陷阱却还继续往里面跳,所以我才说魏元极这家伙的这一手,真是歹毒!” 远处隐匿在人群中的严非脸色沉郁,他双目紧紧望着山顶的星月神树,一刻也不曾放开。 等到妖兽清理干净,他最终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个魏无极和阴阳二老。 严非虽是凌驾泉眼境上的道果境初期,但近日忽然旧伤复发,实力大打折扣。 更不用说魏无极的实力已经晋升到了泉眼境大圆满,凭借着一把九寒刀可以说与他不相上下。 而这阴阳长老虽说每个人的实力都只是初窥泉眼境后期,可据说两人能够有如此大的名声主要因为两人同胞孪生兄弟。 修炼的一套《无双诀》已经出神入化,合力起来也能够达到泉眼境顶峰的境界。 真正令严非忌惮的,还是那个身穿红衣的神秘女子。 不知那个女子这一次是否也在? 场中的魏元极讲到群情激愤处,喝到:“一起上!” 所有人像是着了魔一般向兽群众扎去! 正当这时,数十道神虹从天际一段眨眼落到妖兽群中,清一色的女子,个个清丽脱俗。 江长安看到为首之人,不禁哑然:“这狐媚子怎么也来瞎掺和了?” “怎么,临仙峰这次分一杯羹吗?”魏元极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 一身红衣妖艳的青鸟笑道:“各位不要误会,不是分一杯羹,女帝有命,这整碗肉羹,我们古圣地都要了!呵呵……” “好大的口气!” “真是太放肆了,叫你们那个什么女帝出来,听说临仙峰都是女子,而且长相不俗,那你那个女帝想必也是不差了,不如叫出来,陪我们兄弟几个晚上,这星月神树就让给你们了,如何?” 那人刚仰头大笑,青鸟的七彩飞石已经打了个来回! 一根沾血的舌头掉落在地,他痛呼倒地尽管手掌紧紧捂着嘴巴,但喷涌而出的鲜血还是从指缝中溢出。 身后几人瞬间惧怕的向后面退了半步,这才知道这妮子没有那么好惹。 魏元极眉宇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狡诈二字,试探道:“想必女帝没有来此?姑娘顶多不过是泉眼境初期的实力,竟有如此胆量在下着实佩服。” 青鸟表情依旧不以为然,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只不过为了妖族的尊严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同族人受残害。 江长安不住摇头:“这狐媚子真是疯了,魏元极的实力已经达到了泉眼境的圆满境界,可以说魏元极这么久没有杀掉她就是给女帝几分薄面。” “你要赶紧离开!”魏怜妆突然说道。 江长安明白,等这些人攻上山见到自己,恐怕自己也会成为被围攻的一员,“前辈的意思是他们能够够攻得上来?” “若是平日或许不行,但是那个人带了一个东西。”魏怜妆说道。 江长安顺着魏怜妆所指的方向望去,眼瞳一缩,惊道:“严非!” 严非行事虽然谨慎,但江长安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人群之中的白衣老者。 而且在严非的怀里明显揣着一件圆形碗口大的物件,看不清晰。 “这究竟是一件什么东西,竟能让魏怜妆都感到恐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对峙 就在江长安愣神之际,青鸟先行出手! 七彩神石一道流光打向魏元极的左眼! 若是一击即中,那这也等于挫败对方威势。 她很聪明,但却忽略了魏元极的实力。 七彩流光还未到魏元极的身旁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原地一个显影,流光一击即碎成一缕青烟。 流光未停,在人群中环绕了一圈,已经有十几具魏家弟子尸体倒在地上。 魏元极横空的身影怒道:“狂妄小儿,真当老夫怕临仙峰不成!” 声音震耳发奎,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柄亮银长刀,割破长空,像是撕破布料的声音,快速袭来! 七彩神石瞬间迎去,大拇指大小的晶石正砸到破空而来的刀锋之上。 “锵!” 二者相接,终于发出一声轻响,微不足道。 可就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在场一些修为较低的人耳中,恰如洪钟巨鼓,其音之响,足以贯通天地! 青鸟只感觉五脏六腑像是受到了重锤凿击,喉咙一甜气血上涌,面如金纸。 相比之下魏元极就要好得多,不过是脸色微变,灵元运转稍作回息整个人又回了原样。 “老夫敬你是九荒上古圣地的人才没有痛下杀手,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要不然,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了!”魏元极冷漠道。 话正说着又四人向青鸟冲来,刀枪剑戟各样的法器擎去。 青鸟冷喝一声,神石出手不过一瞬—— “噗”的四声轻响,那四件法器坠落,已经黯淡无比。 而那四个人也在喉咙处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血窟窿,一命呜呼。 “混账!老夫今天就杀一个古圣地弟子,尝一下那五方令的滋味!” 魏元极大怒,再次操控飞剑向对方力劈而下,这一刀犹如灌入了千万斤力量,恨不得一剑能够将整个魔道山劈成两半。 青鸟神色一凛,平日嬉笑的脸上此刻凝重无比,眼中快速略过一丝恐惧。 但恐惧瞬间变成了坚定,随着挥动皓臂,七彩神石迎去—— 可神石接触到环首银刀竟然一触即毁,无色流光尽相散去,“啪”的粉碎! 长刀却去势不减,向着她迎面劈来,甚至能够感觉得到刀锋上传出的飒飒寒气。 青鸟脸色巨变。 “铛!” 一声巨响洞彻山谷,震慑心魂。 每个人都感觉手中的兵器竟然微微颤抖,隐隐有不受控制的预兆。 所有人与妖兽都停下了厮杀,赶忙将法器收入体内! 可这灵元一动整个灵魂也像要冲破肉体的束缚,众人这才赶紧压制住灵力。 这是绝对皇者的威压!压的不是他们,而是与他们心魂相接的法器, 魏元极心中又惊又惧:“这是什么?,不但可以挡住我这一刀,竟然让人在心底有臣服的欲望!” 一人高大的太乙神皇钟立在江长安身旁,他驾驭金光站在空中,白衣飘飘,好似从天而降的谪仙。 那口钟此刻除了原本的黑色表面与鎏金,现在又多了七个佛字,晦涩难懂,但却让人感觉黑钟又多了一丝古朴气息。 还有神秘的细纹更是平添了说不行道不明的佛理神韵。 “大佛古字!他,他是前些日子破开了泥陀寺大佛古字的人!”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议论起来。 “小弟弟,你怎么在这?”青鸟皱眉问道,但语气却温柔了许多。 “我不在这狐姐姐怕是已成这山上幽魂,狐姐姐不应该先要感谢我吗?”江长安道。 “不假,还真是要感谢小弟弟了,呵呵……”青鸟没有一丝刚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样子,对江长安依旧开着玩笑。 魏元极见到来人,笑道:“原来是这位小兄弟,小兄弟可还记得在酒楼之中的美酒?” “小子不敢忘,不过可惜的是酒对人不对,我就只好将那对的酒以一个不对的方法处理了。”江长安悠悠笑道。 不知不觉间将青鸟整个身子揽在了身后。 后者一愣,呆呆望着这个并不算健壮甚至有些消瘦的高挑身影,有些出神。 “呵呵,小兄弟真是说笑了,不过那日的酒中确实无毒,不过却有蛊,来自毒荒中的冰寒蚕,从你将酒含在嘴里的那一刻,毒蛊就已经顺着游进了你的心肺之中,若无解药,只需三日你的血液灵元全部都会被冻住,就会死的很惨!哈哈!” 这几句话则是魏元极以秘法说与江长安,如此也避免损坏了魏家千年基业积攒的名誉,算是做了婊子又想立个贞洁烈妇的牌坊。 “老东西!” 江长安脸上无悲无喜,心中却暗暗将魏家祖上所有的女的都问候了一遍。 以他的实力与魏元极动手无疑是找死,如果刚才那一击不是这妮子的七彩神石相较阻拦,就算是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接的下那恐怖的一刀。 魏元极作势正要向江长安出刀,司阴司阳两位长老敲到好处的飞出挡在江长安面前。 “兄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是想死哥哥了!哈哈!”司阴大声说道,整个山上的人都觉得震耳。 司阳对着魏元极说道:“魏元极,这位江兄弟是我二人的兄弟,也是对寒铁盟来说极为重要的一个人。 魏家若是要与江兄弟自然是与我们兄弟二人过不去,我们两人虽说实力不如你,但要是说豁上这条贱命,你也讨不着便宜。 而且我听说令公子遭遇不测,现在魏家的魏元极若是受了伤,那魏家也无一个能够掌局的人,届时两派对抗,岂不是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哈哈!” 魏元极被揭了伤疤,怒不可遏,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活活撕成碎片: “都说寒铁盟的司阴长老实力超群,而司阳长老智计不凡,如今看来,当真是领教了。只是不知两位如何能够代表寒铁盟的意思?” 一旁的公孙剑虽说一时没明白过来,但要倾尽寒铁盟为一个小子开战那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拱手道: “魏前辈说的正也是我想问的,两位长老这是谁的意思?” 魏元极疑惑道:“这位是……” “晚辈公孙剑。” “哦,老夫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衰落的公孙家的公子?” 公孙剑嘴角抽了抽,道:“正是,两位长老还没回答小辈在下问题,这到底是谁的意思?” 司阳大声理直气壮道:“这正是我寒铁盟盟主的意思!” 司阳一言既出,所有人立刻笑出了声。 沧州谁不知道偌大的寒铁盟盟主的位置悬了有十年,至今没有选定,怎么横空出来一个盟主? “大谬!”公孙剑凌厉回击道:“胡说八道!” 可看到司阴冰冷的眼神,最后那四个字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清。 周围的人也渐渐明白了事情始末,自知又这么多强者在此抢到星月神树的希望已经渺茫甚微,已经变成了一副坐着看好戏的姿态。 就在这时,一道绿光闪现冲着江长安而来…… 司阴司阳长老眉宇一横,同时出手! 两把长剑熠熠生辉,闪着蓝光,似有雷电缠绕。 一剑挥去,雷芒在山林之中劈开一条长达数十米的沟壑,正打在那团绿光之上,化去了威势。 这时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把绿色的短戟,寒光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几分清冷。 江长安手臂微微颤动:“曹勇!真没想到你也来了!” 曹勇为了防止江长安上次撞击的事情再次发生双手始终抱在胸口,阴笑道: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星月神树而来的,而是为了你的项上人头,见到有人要杀你,就来凑了分热闹!” 曹勇说罢一只短戟冲着江长安再次划去,两位长老拼力阻挡,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可如此一来万一魏元极再加入那就是凶多吉少的局面。 正当魏元极想要动作—— “哎我说姓魏的,你这时候出手好意思吗,欺负小辈。”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绝杀 众人被如此训斥心中虽然不快,但都未敢询问此人的身份。 而这句话无疑像是干柴上加了一把大火,预示着两股强大的实力的强烈碰撞,一时间仿佛整个山脉都在震动。 此人身穿灰色袍子上绣有红色云纹,好一件拘魂道袍! 只是这姿势……也太特别了一些。 身长五尺的公孙伯懿此刻正仰卧在一尊云石刻成的躺椅上,体形消瘦,眉宇间还带有一丝猥琐。 任由越发猛烈的天光照在他的身上,双眼微闭,深吸缓呼,口鼻间不住有缭绕云气进进出出。 江长安脸上一喜,拱手道:“公孙老爷子,好久不见,上次你可还欠我一个人情的。” 公孙伯懿发愁地胡乱挠了挠头:“老头子我知道,不用你小子提醒,不然哪会来这个破地方!那……那个叫什么来着,小魏是?我还欠这小子一个人情,你要不就跟老头子我打,如何?” 魏元极显然颇不以为然,道:“拘魂门公孙伯懿,你何时才改得了这胡吹大气的毛病?今日老夫就让你试试这九寒刀的厉害!” 说罢“呼哧”擎刀砍来,隐有搅动风云之势。 公孙伯懿手中突然出现一棵一尺高的七彩小树,散发着七彩光芒,瑰丽绝美。 他手臂一挥枝叶来回摇晃,空气中除了“飒飒”的枝叶晃动响声,还有一种令人沉醉其中的奇妙芳香。 光芒所及的枝叶树木无不快速衰老,像是放快了数十倍的时间。 而魏元极的手臂也在快速长出了细密皱纹,他惊惧之下催动灵力全力修复。 这才放缓了衰老的速度,如此情况下仍不迟疑,擎刀而斩! 可被七彩宝树照到的刀势像是经历了数十万年,衰老了无数次。 以至于刀势接触到公孙伯懿的时候已是连他的一根头发都伤害不了。 江长安看得满脸震惊。 当时这老头与他说是泉眼境大圆满时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这样算起来如果不是袁公侯使诈真的奈何不了他,也难怪袁公侯会不满,这七彩宝树,真的称得上是法力无边! 有了公孙伯懿的加入吗,这样一来场上的情况奇怪的很,阴阳长老与曹勇战在一处,而魏元极与公孙伯懿也一时无法分出胜负。 地上观看的众人与妖兽也不着急,像是非要等几人分出胜负好左手渔翁之利,个个抬头望着。 而江长安本来无事,魏家的数十位万象境飞不上来,可魏元极此行竟却偏又带了三位泉眼境初期的强者,每一个都与江长安的实力不相上下。 三个人口中断喝一声,一齐驾着神虹冲了过来。 江长安身后的青鸟已经是法器尽毁受了重创,下一刻就极有可能昏迷过去。 江长安避无可避! 眼见一杆赤金长枪有若毒龙般向狐媚子后心刺来,江长安瞳孔急缩,左手如电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除了这柄火红色的长枪刺向江长安,另外两个各拿着一把赤金色的长刀砍来。 江长安以太乙神皇钟祭出头顶,暂时格挡住两长刀的进攻。 而左臂一展将青鸟的身子揽进怀中同时,右手闪起金光电芒向火焰长枪伸去。 右手堪堪拍到赤金长枪的刹那,变拍为斩,手臂向上一撩,金芒顿时凝变成一把长剑。 “锵!” 长枪被金色剑光撞击,锋芒偏向上空,从江长安的肩膀身侧掠过。 可手执火焰长枪那人战斗的经验颇为丰富,见状低喝一声,手臂下压,面上红光一闪,长枪枪锋登时在江长安胸口上开了一道三寸长的血口。 不过与此同时江长安的金光也瞬间刺入他的体内,整个心脏被打得粉碎,成了血沫冒了出来! 他的尸体也坠了下去激起一股烟尘。 以一道半尺的伤口换来一条命,在寡不敌众之时,以伤换命这是最划算的方法,江长安最清楚其中取舍。 趁着对方仗着人数形势正大意之时,狠狠挫败对方,这是江长安无数次的以身犯险得出的最有效的战法! 那两个人见状,又看江长安胸口血液潺潺流出,却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感到深深的恐惧。 那道伤口像是激发了一条狼的血性。 江长安此刻的眼神就像极了极北之地的雪狼,狠辣,决绝! 江长安仗剑顶钟,尽管他手中多个一个重伤之人,自己还受了伤,可两个人居然没有人敢先动手。 对峙了一会儿时间,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青年越众而出,挺剑喝道:“混账东西,竟敢连害我几位魏家师兄弟!看我如何杀了你!” 说罢二人手中长刀寒光闪耀,银华流动,同时向着他攻来! 这一次两个人早已有了准备,使出了浑身解数。 一时间密集的刀风像是铸成了一道结实无比的高墙,困得江长安无从下手。 江长安凝神静静观察,再默契的配合终究会有疏漏的地方,他要的就是找出这个地方。 直到其中一个弟子心急之下出刀稍快,虽是个极小的纰漏但却是最致命! 江长安纵身提剑刺去,期间数百个细小的风刃在他身上割开了数不清的细小伤口。 江长安只当那道伤不是添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尾指无名指一收,刹那间握个法诀。 缩成指尖大小的太乙神皇钟从食指上射出,击在亮银长刀上。 “锵!” 长刀瞬间布满了细小的太乙神火,“啪”的碎成了七段。 那弟子被一缕神火缠身,当即痛苦如噬心一般,动作一滞,灰色的火焰和皇冥一气正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那弟子眼前灰色火光一闪,被强大的恐惧与疼痛笼罩,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情,随即大吼一声执刀向着江长安冲来! 江长安临战经验何等丰富,这等机会如何肯错过? 太乙神皇钟再次祭出—— “噗!” 神皇钟已在他眉心洞穿了一个血窟窿! 不止如此,江长安的金色剑光也同一时间扎在他的心口。 他脸上恐惧之色还未消去,腿软似的晃了几晃,就如刚才被剑气所杀的同伴一样,双眼一闭栽倒过去,整个人从半空掉落就此人事不知。 江长安没有一丝喜色,因为他背后那最后一个泉眼境初期的中年男子已经悄悄展开一张符石,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即向江长安一指。 随着最后一字咬下,符石瞬间破碎消散! 而那弟子两根手指上已亮起莹莹紫色光芒,玄妙无比。 风一吹好似星火燎原之势,紫色光芒迅速增大,到一人大小才停下,就像是一团火焰,疾风骤雨般袭去! 江长安正欲祭出神钟,那弟子嘴角却浮起一丝莫名的诡笑。 “不好!”江长安惊道。 那火焰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身后已经几要昏迷的青鸟。 江长安揽着青鸟猛地旋了一圈,与她换了个位置,堪堪躲过了紫火,还未站定随即“噗”一声闷响。 江长安闷哼一声,后背已被亮银长刀狠狠砍中,深可见骨! 他的脸色红白快速变换分不清颜色,直到面无血色。 江长安忍着痛处左手凌空一指,太乙神皇钟再次化作一道流光指向那个弟子的咽喉。 可这次那个弟子显然聪明了许多,避其锋芒,直接躲过了神钟的攻击。 不过这个时间江长安已经凌空踏虚,带着青鸟闪电后退数十步,而后也不回头,左手即是向后一挥,太乙神皇钟再次擎去! 然而噗的一声轻响,那股紫火已在江长安的腰间擦边而过。 嗤! 白烟升腾。 身上腰间的部分白衣转眼烧成碎片,而他腰间一块碗口大的区域也被烧的有些焦煳。 江长安紧紧咬牙,额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千钧一发 这还是经历过太乙神火与皇冥一气洗礼过的结果,若不是如此恐怕这一块肉早已经没了。 江长安情急之下掏出一粒龙纹鼎炉灰炼制成的金丹服下。 再加上缕缕灵力取之不竭地涌入,身上刚才被刀锋所伤诸多细小伤口都闪耀着淡淡金色光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收束愈合。 但他身上伤口实在太多,激战中又耗力过度,金丹的力量也不足将他身上所有伤口完全恢复如初。 腰间的灼伤更是无效,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渗着血。 虽然血流如丝,但伤处太多,此时他仍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江长安脸上已无血色,喘着粗气。 来袭之人也未讨得多少好处,为横空飞来的太乙神皇钟所慑,被直接撞得向后退了二十余步。 可这时却有一人站在地面静静望着这场战斗,正是陪同司阴司阳二位长老同来的公孙剑。 公孙剑眼中充满了妒意,他一心为这寒铁盟的位置,可眼下阴阳两位长老的反应更像是有意指出江长安与这盟主的位置更符合。 这触到了他最不能够容忍的地方。 就算是他公孙剑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公孙剑看准时机,趁着江长安受伤之际,长袖中抖出一道银针闪烁银光,好似一条银蛇扑向毫无防备的江长安。 “嗤!” 银光速度极快,眨眼已经来到江长安的后心。 青鸟伏在江长安怀中,恰好昏昏沉沉间看到了身下有人正要从后偷袭! 公孙剑动作快极,她刚一察觉,银光已然攻至! 青鸟情急之下,顾不得头昏脑涨,手臂一甩,手上的紫金手镯迅速飞出,紫金镯迎风一晃,瞬间增大—— 而每增大一分,紫金镯上都会生出一道利刃,只是眨眼的时间都还未到,一只紫金手镯已化成了三尺大小的圆环。 圆环上一圈生有二十四柄尖锐无比的利刃,圆环快速旋转之下杀气纵横! 青鸟长袖挥动! 那紫金圆环像是有了反应一般快速向银蛇迎去,空中只能模糊间看到一串紫金色的虚影,接连起来恰似一头在半空不停舞动的金龙! 金银大小相撞,紫金镯光华流动,剧烈的摩擦迸溅出阵阵电光火花,震响了一方天地! 那剩下的那名泉眼境魏家弟子聪明了许多,冷笑一声:“我要你为我的几个师弟偿命!” 说着,他整个人扑向江长安,与第一个弟子一样像是有了求死之心。 但江长安却隐隐觉察到一切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在那人缠住江长安的同时,竟不顾生命。用诡谲难测的刀法封锁住了江长安的金芒与神钟的去意,而生出的紫火却打了个弯将目标锁定到了青鸟的身上。 江长安神色急躁,却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紫火飞去。 青鸟身受重伤勉强抵挡住银针的偷袭已经是实属不易,如今又加上紫火的侵袭,眼里多了一分绝望。 紫金手镯在抵过一瞬间后所有的防御终于崩溃,那紫火与银光突破防御意图将她烧得干净! 可就在这一瞬间,江长安手中太乙神皇钟挣脱束缚狠狠砸向那把长刀! 太乙神皇钟乃是江长安用太乙神火所铸,况且有大能的金棺作为原料,又有东皇钟残片青铜块在其内,更不用提前段时间刚捶打上去的大佛古字,岂是凡品可比? 且不说其它异能,仅是材质一项,就已是匪夷所思。 长刀一触,太乙神皇钟已在其中刀身留下数个缺口。 江长安总觉得这大佛古字的作用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他的道行还太浅,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威力。 但尽管如此,长刀与太乙神皇钟不是一个档次,上面顺着缺口的位置,慢慢生出许多龟裂花纹。 “啪”的脆响! 长刀节节断裂。 “噗” 神钟直将那最后一名泉眼境弟子的眉心洞穿! 留下的数缕太乙神火一一钻进那弟子的五脏六腑之中,然后在他体内灼烧。 那弟子痛苦哼吟个不停,仰天即倒,自此全无声息,快速砸落在地。 而紫火一瞬间没了主人自行消散无影,可青鸟也由于这一番打斗灵力不支。 银光穿过防御刺向她的肩膀,江长安迅速将其拖拽换了个位置,拢在怀里—— “咻”地一声闷哼! 那银光紧紧钉入他的后背! 青鸟这才看得真切,那哪是一根银针,分明是一根长有一尺长短小拇指粗细的银钉! 此时银钉已经牢牢钉在进了江长安的骨头,每次一动带来的疼痛都要重千倍万倍! 青鸟啊的一声惊呼,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臻首一埋,伏在江长安怀中,双肩微微颤抖,像是比钉在她的身上还要可怕的多。 长钉虽然对他的身体没有造成生命的危险,而公孙剑好似也没有将他至于死地的意思,他选择了更方便轻松地一种方法—— 江长安整个人虽说没有生命大碍,但是眼下他浑身伤口无数,又加上刚才连着与三个同位阶的强者接连对决,此时只感觉天旋地转,落到地面。 而地上林间,还有魏家数十位仅次于泉眼境的万象境修士,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人。 公孙剑这一手算是聪明至极,不过也同时将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 古圣地的十多位白衣女弟子见状赶紧冲过来接应,而魏家数十位弟子又将两人以及诸多白衣团团围住。 不过半柱香,魏家终究是仗着人多的优势将所有的临仙峰弟子击杀! 又将两个人包了个里外三圈,那架势是想一只蚊子也不然飞出去。 青鸟没有丝毫惧怕,只是竭力之下如凝脂生成的葱葱玉指轻轻颤着。 紫金镯瞬息之间变化,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转而紧紧抓住了江长安的衣裳。 她娇艳妩媚的红唇微微颤抖,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可青鸟刚抬起头抬起头,这才发现江长安面如金纸,前襟与后背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一件白衣几乎染成了一件血衣,当下一声惊呼! “小弟弟,你,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样?” 江长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的。只是面对眼前这些人,我恐怕暂时护不了狐姐姐了。” 他整个人左右摇晃不定,要不是青鸟搀着可能早就已经昏倒。 “小子,你今日连伤我魏家几位弟子,今天不将你千刀万剐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有弟子叫骂道。 江长安有气无力道:“喂,我说人都是我杀的,又不是这小妮子杀得,你将她放了。” 那年轻人虽表面一本正经但语气之间却有轻浮之调,道:“只要你乖乖的束手就擒,我必不会为难她。不过前提是她将我们兄弟几个给伺候舒服了,留她一口活口也不是不行,这种姿色要卖到勾栏里,还真是一笔大买卖!哈哈哈!” 身后众人也跟着大笑,看向两人的眼光就像是势在必得。 江长安侧过身子苦笑:“这次看来没戏了。” 青鸟没想到这种危机关头江长安还在顾着自己,多年沉积的心中起了一丝波澜。 虽然只是一丝,却总会化尽水边冰雪。 青鸟轻声道:“没事,姐姐在这儿!” 当下冷冷看向那个年轻人:“你可知道临仙峰的五方令!” “谁不知道这大名鼎鼎的必死令,不过小爷若是怕也就不会在这待着了!死前小爷也要尝一下这古圣地圣姬的滋味,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哈哈!” 这时半空激战正酣的司阳大喝道:“魏元极,这小兄弟乃是江州江家的小公子,他若是有了任何闪失,想想后果,那个人绝不会放过整个魏家!” “江四公子!” 魏元极一愣。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昆仑镜 “原来他就是江四公子!” “不对啊,早听说江家二公子和三公子江凌风是一个智慧无双,一个天纵之才,江家四公子不过就是一介纨绔,可眼前的人,哪里像个纨绔?!” “纨绔?嘿,你可曾见过泉眼境的纨绔?” 不单单是魏元极为之一愣,就连地面上的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江家的实力暂且不说,就凭借这天师府的一层关系,也没有人敢惹。 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寒铁盟阴阳两位长老与其关系非同一般。 公孙剑的眼神更加冷酷,妒意更甚。 他恨一切娇贵,恨一切的天之骄子。 因为他也曾是这些天之骄子中的一员,但经历了家族一夜惊变,他从天上被狠狠的摔倒了地下。 这时他才真正的明白,站在这些天骄的面前是何等滋味! 那是一种卑微到尘埃中无地自容的境地。 司阴长老淡然一笑,望向了魏元极,道:“我早已说过,这小子身份不一般,是江家的人,你等却还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魏家近年来崛起迅速,声名鹊起日益昌盛是不假,但若说连偌大的江州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恐怕徒惹人笑话。 而且你知道的,惹怒那老家伙的话,下场可是很惨的。” 谁料魏元极眼珠转了转哈哈大笑,不以为然道: “两位这样说我自然要听,可这有何凭证?光凭借红口白牙不足信。 若他真是江家的小公子,就算江州人与妖的观念平等,可江公子怎会如此维护一个妖物?实在有些蹊跷。” 魏元极不屑的望了眼被江长安护在身后的狐媚子青鸟,口中的“妖物”所指何人昭然若揭。 “而且老夫听说四公子所说长得也算是仪表堂堂,但却不能修灵,又终日沉溺于酒池肉林中,活脱脱的一个废物! 可看这人显然是个懂得招摇撞骗的好色之徒,定是看中了此妖美色,才假冒了江州四公子,连寒铁盟的二位长老都蒙骗了过去! 在下平日也对江州江家敬仰无比,今日就让老夫的几位徒儿替江家清理了这两个妖孽!” 司阳怒道:“魏元极!我看你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 说罢又迎了上去,双方又战作了一团。 站在江长安面前那个辈分较高的年轻弟子冷笑一声,道: “你小子听见没有?我们家主都这样说了,自然不怕你那什么江家江州的,我看这小娘们儿长得还挺好看的……” 他说着发出声声淫笑,伸出一只手伸向青鸟绝美的脸蛋,后者万般不从但却被一圈刀斧加身动弹不得。 那年轻人刚一动手,江长安变得双眼变得冷漠,渐渐冷漠变成了刺骨的寒意,戳人心肺! “谁再敢动她,我废了他!” 江长安的语气平淡,但此刻却犹如蕴含了千钧之力,沉重无比,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江长安看着他,就像一头野兽的眼神看着他。 在那无悲无喜的目光注视下,年轻人越来越是不自在,背后升腾起阵阵凉意,全身的汗毛都恨不得竖成了一只活生生的刺猬! 那个年轻人呆若木鸡,那只伸向青鸟脸蛋的左手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 连一番色迷迷的话语还未说到一半,声音就小到了几乎听不见的地步。 那年轻人意识到了失态,不由得恼羞成怒,向江长安跳脚骂道: “嘿,我还就不摸了,我看你这小子能够撑多久?还有多少的血可以流?害我几位同门师兄性命,我又其能够轻易饶过你!” 说罢一双眼睛小心的瞄了眼周围,见几个人没有什么神色不对,这才确信终于挽住了一丝颜面。 可他却不知刚才的狠话虽已撩下,但他声音却是小到连他自己都未必听得清楚。 更不必说站在他身边的诸位师弟与远处的江长安了。 不过他的几位同门都拼命忍住心中笑意,人人盯着江长安的背影,还要强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就在这时,魔刀山山顶突然传出一声炸响! 轰隆隆! 一道纯白色的光束从山顶射向高空,而后一道白色的神幕结界将整个魔道山周围十里全部包围其中。 这天空被白光扯得“咕隆隆”直作响,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一样。 所有人都惊呆在原地,就连激战正酣的几人也不约而同的收手,看向光柱的底端源头。 江长安穷尽神目,才看清那光柱尽头,是一个白发老头,震惊道:“严非!” 怪不得这么久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原来是趁乱跑上了山顶。 江长安震惊之余又看向严老怪手中之物,正是他一直揣在怀里的宝物—— 一碗口大小的圆盘铜镜,宝气隐隐透出,镜边镶有四相神兽,古朴久远。 “那是什么?”见江长安的表情异常凝重,青鸟问道。 江长安声音低沉: “昆仑镜!”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青鸟表情呆滞,远古十大神器的名号她是听说过一二,只不过这昆仑镜却是了解尚浅。 可就算再浅,这昆仑二字的概念她还是清楚的,那可是荒古时代的仙境,有这两个字有已经足够说明它的分量。 魏元极情急之下九寒长刀化作一道银光对光幕挥动,一去即会!脸上惊疑不定。 他的修为已到筑基篇圆满境界,拿手的刀法竟然在白色的光幕前一触即溃,全无对抗之力,可见昆仑镜之威! 江长安又说道:“不对,这个不是真的昆仑镜!真的昆仑镜早已经失踪了数万年。这只是天师府的天匠营根据古籍打造出的赝品,看来是严非这老东西偷出来的,据说这个威力还不及真正的昆仑镜的千分之一。” “不足千分之一的力量竟能够如此恐怖!” 青鸟不敢相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至宝,恐怕整个临仙峰,除了女帝没有人能够抵抗。 江长安的心里也是异常激动,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神器昆仑镜的威力。 尽管是赝品,但若真如那些匠工所说,这威力只是真正昆仑镜的千分之一,而东皇钟的威力又将到一个怎样的地步? 就算无法完全找齐碎片,单单凭借现在的太乙神皇钟,等到自己的实力上升,完全领悟了大佛古字的用法,他相信也绝对在这个昆仑镜赝品之上! 江长安心中无限憧憬,他期待一器扛天的那一天! 场中一片短暂死寂,静寂中所有人一下又像热锅上的蚂蚁沸腾起来!纷纷向山顶赶去。 而在那山顶上,严非似笑非笑的望着星月神树下的魏怜妆,笑道: “妖孽,就算你是上千年的魂灵,只要在这昆仑镜的圣光给笼罩其中,那再厉害的魂灵,也必定受到压制,甚至,还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果然,魏怜妆的脸色苍白,整个身影像是虚幻很多,连最基本的凝体都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一众人等听到千年魂灵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江长安却不顾青鸟阻拦,一瘸一拐蹒跚走到星月神树下,站在魏怜妆身旁。 一个小的动作,完美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来干嘛?快离开!”魏怜妆呵斥道。 古平风的所有能力都传给了江长安,她不想连古平风最后的衣钵传承都葬送在此。 江长安扯了扯身上的血袍,笑道:“我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知道有恩必还的道理。得人恩果万年偿!古前辈教与我续命之术,魏前辈又曾救了我一命,这样的大恩若是忘了,那我可就是真禽兽了,哈哈。” 魏怜妆一愣,脸上竟破天荒的多了一份欣慰,道: “没想到他也能有个这样的弟子,他看人的眼光还是这样的准,你们两个,很像。” 第一百七十八章 毁了星月神树 “那还真是小辈的荣幸了。” 江长安笑道,随后语气一转迅速变得寒冷无比,扫视一圈道: “各位,在下江家江长安,希望今日诸位能够给个面子,大家若是以后到了江州,愿奉做座上客卿。 可若是真的想与江家为敌,我其他的优点没有,但是这记性还是不错的。各位今天不掺和这件事,便是江家的朋友,若是今日愿伸以援手的,我江家欠他一个人情。 同样,如果各位想插手这件事,我同样记得清楚,我江家会做魂灵的生意,可不确定哪天,各位身边会出现什么强大的恶灵!” 这是江长安自出江州以来第一次真正的抖露出家族势力以求自保。 沧州杀人三年,个中酸楚危险,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他都没有透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这一次不同,不止涉及到他一人,他这一次不得不以往常自己最不屑的手段寻求一点帮助。 话语中虽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同样效果也是拔群。 多数人不想得罪江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但同时也不想在沧州难以立足,便寻个折中的方法,自知抢宝已是无望,又害怕强者对抗殃及池鱼,便下了山,转眼间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而剩下的人虽也害怕,却利欲熏心,还是想着从中捞些好处。 青鸟也踉跄着走到江长安的身旁,眼神玩味,吞吐道:“小弟弟,女帝有令,把你带回去,古圣地自然要保护你的安全。姐姐可是背负着任务前来的,你总不想姐姐空手而归?” 阴阳长老带领一众寒铁盟弟子也走到一处,司阴大笑道:“我还是那句话,江小兄弟的事情,我寒铁盟自当义不容辞,这不但是我们兄弟二人的意思,我想也是前盟主的意思。” 公孙伯懿则一副老顽童的模样,道:“江小子,别忘了你曾向我许诺的江家美酒!这件事过了你我就算是扯平了。” 严非咬牙狠道:“好啊,那老夫就将你们都一起送上路!”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平凡无奇的铜环。 江长安眼瞳一缩,上次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袁公侯救了他一命,恐怕他的脑瓜子当时已经被砸的稀碎了。 不过他也庆幸以严非的能力目前还未能够完全操纵起昆仑镜,不然依着圣光的厉害足以照的众人魂飞魄散,也不用再如此繁琐。 其实这一点江长安倒是误会了严非,自从上次元极山河图完全使用后,致使灵力耗尽整个人却也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上一次有天师府的弟子所以他敢这么做,但眼下却不同,孤身一人,再将自己置身于灵力耗尽的情况下,无疑是找死。 铜环呈青铜色极为不凡,狠狠砸向场上除了青鸟唯一的一个红衣女子。 魏怜妆脸色难看至极,这昆仑镜可以说完全是魂灵的克星,如此一来她连原本的十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挥不出。 情急之下一掌匆忙迎去。 “轰——” 江长安的耳朵都要被震穿了一样,听不到其他声音。 魏怜妆连退了三十米才勉强停下。 反观严非却一脸得意之色:“我这只碧霄环可是年轻时在一个古墓中偶然所得。为了它,我可是强行割除了原本的法器,而且老夫这只手臂也是接了一头猛岩猿猴的手骨,今天,你必死无疑!还有你,江家小子!” 不止江长安,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那个铜环什么概念还不清楚,可能够接骨成功便已是大机缘。 虽说这猛岩猿猴是低阶的妖兽,成功率也因此会提升,但依旧是难以相信。 “碧霄环,昆仑镜,妖兽骨,这老东西还真是有说这话的资格!” 江长安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不会后退一步。 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魏元极与曹勇则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同时冲向魏怜妆,两人无形中达成了恶人默契。 而阴阳长老与公孙伯懿也加入战团,地面上寒铁盟的弟子和江长安青鸟两人抵抗其余人。 至于公孙剑,早已不知逃去了哪儿。 场面再次混乱不堪…… 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魏怜妆与严非的战斗最是激烈,一招一式无不使得天昏地暗。 细看之下那碧霄环上尽然栖着一条同样材质所铸的真龙,每一次打出像是有龙吟之声。 而铜环的轨迹更像一条盘旋在半空的青龙,威猛无比。 魏怜妆一把三尺长剑出神入化,只见其人未见其剑,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尸首分离。 每一次交锋碰撞,就像两座大铁山撞在一起,震耳欲聋。 青龙与银光绞弄到一处,天空隆隆作响,像是为之愤吼! 忽然,一片青光狠狠打在了山的另一边一棵桃树枝上,一树看起来刚生出的娇嫩枝丫瞬间变成了齑粉,化入龟裂的焦土之中。 魏怜妆平淡无兴的眼中忽的升腾起两团怒火,“我杀了你!” 可她的实力受到压制,已经不敌,如此乱了心绪,阵脚大乱,更是无法伤的了严非老怪。 严非何等奸猾,立刻明白过来,攻势一转冲着百里桃花林而去。 魏怜妆眼神冰冷,身子突然止在空中,长剑立于身前。 同时,她的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不断结印—— 眨眼的时间,她的身后已经出现一个金色的硕大身影,如同山岳! 而金色幻影圣象也同样手持一把长剑,不停舞动,瞬息间已经舞动千万次之多。 随着魏怜妆法诀最后一个字吐出,万象归一,剑锋所指处,皆是亡魂! 江长安徒然一怔:“大妖经!” 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古平风说他是第二个会这套功法的人族,同时也感慨万千,若不是爱之深切,古平风怎又会将自己的保命绝技传于她? 不过这大妖经在魏怜妆的手中使出又比江长安更加恐怖。 一剑擎来,严非面色凝重铜环见风而长,竟要试图接住这雷霆万钧的一剑! “砰!” 严非被撞飞出去,像是一颗流星直接砸进一座山峰,又从另一端贯穿而出。 那座山峰坚持片刻始终抵挡不住这强大的暗劲,“轰隆”炸的粉碎,一座山峰就这样顷刻之间被轻松夷为平地。 严非怒不可遏,整个人陷入了疯狂,浑然不顾自身的处境,伸手一招,停在半空的昆仑镜入手,疯了一样将浑身的灵力灌输其中。 严非一边动作口中一边疯狂狞笑道: “这星月神树,必定是老夫的!” 昆仑镜飞到空中像是一轮金色太阳,更像是一个浑圆的皓月,冰冷的清辉凝聚,一瞬间喷薄而出! 不是冲向魏怜妆,而是正砸向桃花地,魏怜妆双目惊惧,匆匆架起金人抵去。 “嗤!” 昆仑镜强大的光辉下金人迅速消散,只剩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被打落在地。 而她身后的百里桃花也在这一瞬间,化为焦木! 魏怜妆毫不在乎嘴角溢出的鲜血,而是怔怔的看着满地的荒夷。 那里种的桃花已经长了三千年,却没有开过一次桃花。 只有今日突然生出了新芽,却不料贪此横祸。 那是她的希望,也是她埋在心底三千年之久的寄托。 而顷刻之间,所有的东西都没了。 她目中隐隐生出绝望的色彩,猛地回头看向含苞待放的星月神树,双手结印,一团神火冲去。 “妖女,你要做什么!”严非大急道。 不单是他,在场所有人,包括江长安在内都大吃一惊—— 魏怜妆,居然要毁掉星月神树!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为你摇桃花 眼看魏怜妆朝向星月神树出手! 魏元极目眦尽裂,怒火攻心,却苦于对手缠身无法出手。 而严非盛怒之下昆仑镜再次照去,却直接从神火中穿过,就连一丝抵挡的效果都未起到,徒将另一座山峰化为焦土。 “呼!” 神树迅速燃成一团,像是知道自己的归宿般,枝叶收拢,慢慢变得枯黄。 上面所有的透明晶莹花苞也在一瞬间全部掉落,还未落到地上就已经化成了飞灰。 严非瞬间来到神树身边,可已经烧成了焦木,回天乏术! “你这妖女!暴殄天物,今日老夫便替上天杀了你!” 严非怒不可遏,一双眼珠恨不得要飞出来。 昆仑镜再次发动,这次攻击比前几次更加猛烈,已经是倾尽了他所有的怒火与灵力! 魏怜妆呆呆的望着桃树,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一般,全然不管猛烈的白光。 “魏前辈!”江长安急道,却没有任何用处。 眼见白光就要将其吞噬—— 这时,魏怜妆的腰间一道金光飞出,竟是那根凤蝶桃花簪! 不过此时的簪子光芒剧烈,甚至盖过了昆仑镜照射而出的白色宝光。 而在金簪下坠着的黑色宝石闪耀夺目,从中一道流光冲出,汇成一个虚幻人影。 人影留给魏怜妆一个背影,伸出一指! 一点轻触,无尽的白光瞬间消弭,云淡风轻,仿若不堪一击。 砰! 昆仑镜碎! 严非一口血喷了出来,目瞪口呆! 这是个男子的身影。 江长安愣了,所有人都停下,魏怜妆也愣在原地,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个人,面无表情,视线一刻也不肯挪开。 他擎天负手而立,七尺身材,内着杏黄衫外披坐龙白蟒袍,面如冠玉,竟是七分书生气! “古……古前辈!”江长安喃喃道。 却发现那也是一道残念,一道深藏在信物之中的残念。 古平风淡淡看了江长安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像是感谢,像是欣慰。 严非怒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妖孽!” 他操起铜环流萤一样打去,可就在铜环还离古平风有三寸的位置骤然止住。 “古平风!” 古平风轻轻说出三字,双目凝光如电,铜环直接碎裂。 一切行云流水,如同捏茶倒水一样轻松。 “古……古平风!三千年前第一人!” 严非又一口老血喷出,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仿佛收纳了天地豪情壮志的男子。 男子的一举一动,竟与天地关联有序,这是一种绝对的强者之姿。 严非双肩微微颤抖,那是来自心底的战栗。 古平风回过身,她还是一脸呆滞,不敢相信。 他手握着金簪,笑着轻声问道,声音虽小却如洪钟轰鸣,清晰无比:“为什么不戴上?” 她眼中像是积蓄起了泪水,但是三千年的时间已经让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悠悠怨道: “没有人给我戴!” 这一句话像是抽去了她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颓倒在地。 话音刚落,古平风已经弯身将金簪插进青丝之中,眼神温柔,又反复细细调整了几次才算满意,而自始至终,她的眼神就一直盯着他。 古平风面有不忍,声音温和道:“何必呢?” 魏怜妆知道,江长安也知道,这是在问她何必要苦苦地等。 她不说话,只静静看着。 残念终究是会消散,他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愧疚说道:“对不起。” 她还是不说话。 “别等了。”他的声音变得缥缈,身体已经完全透明。 直到魏怜妆手心只留下他脸颊上的温热,怔怔出神。 场面又变回了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不过严非瘫坐在地上却是事实。 升下几人见神树被毁,也在没有带下去的必要竞相离开。只留下几位大人物。 魏怜妆看向江长安:“你过来。” 江长安走过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没有看走眼,谢谢你。”她忽然笑了,像是拨云见日,阴雨之后的天晴,和煦温暖,无尽轻松。 忽然她伸出一指,一点白色的荧光亮起,点在江长安的眉心,没入灵元,消失不见。 江长安表面未表露任何波动,但心中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一点白光,是魏怜妆三千年来对于大妖经的感悟! 也就是说,无论是熟练度或是操控能力,以及大妖经的威力,都有了一个质的提升飞跃。 学会一样功法不难,难的是将这套功法真正的融会贯通,越是强力的功法却是难以参悟。 就算是江长安这种在大妖经创始人手把手的教导之下,直到现在对这套晦涩难懂的大妖经只能说是初窥门径。 而眼下魏怜妆三千年的感悟会于一点,他虽无法一时将这些感悟完全消化,但再参悟起大妖经时已不再是事半功倍这么简单。 甚至,随着对这套功法的研习深入程度,有朝一日超过古平风,开辟自身功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长安无疑成了这山上最大的赢家! 魏怜妆低着头,看向满山的桃树化成的焦土。 忽然,星月神树烧落下的飞灰落在了百里疮痍的地面上,落地即交融到一起。 接着让几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百里大的地面上,以青烟升腾的速度长出无数株桃树! 桃树长出新芽,新芽生成花苞,直到绽放! “这……”司阴结结巴巴,却没有说出个道道来。 枯木逢春,起死回生!堪称神技! 未停,桃花散落,竟无风飞起,飞向了四面八方。 魏怜妆眼中亮起晶莹的星光,两滴热泪坠落。 她猛地站起身,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倾吐而出: “平风,来世,我不会再等你三千年!” 她想要的,不是漫长无期的等待,就算只是一朝一夕的相守以诺也无怨无悔。 她的身影也渐渐模糊,消散,随着星月神树的飞灰,随着漫山飞舞的桃花,不知飘往了何方。 “这桃树,是她种的?”青鸟轻声问。 江长安点了点头:“魏前辈说,她每天都会在这里种上一株桃树,慢慢的,就有了这百里桃花!” 青鸟内心忽然有所触动,收起了妖娆娇媚,不知道为何,她控制不住地看向身旁这个沾满了故事的男人,一个让人好奇的男人。 后来沧州城里说书人传说的版本众说纷纭,多是说魏怜妆为情而死,千年爱情可歌可泣,桃花飞了整整一天,飞进了沧州城,飞入了千家万户。 江长安也不知道魏怜妆是不是死了,但他更愿意相信魏怜妆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里有她思念的,那年为她摇花的少年,对她轻笑的少年。 许多年后当江长安再回想起时,只记得当时的漫天桃花,很美,至于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一天,偌大沧州,满城桃花! …… “我叫古平风,你叫什么?为什么要闯进这桃林之中?你可知这里是我妖族地界,你长得这么漂亮也不怕被人掳走了?” “我,我叫魏怜妆。” “魏怜妆?你喜欢桃花?” “嗯。唉?你摇那桃树做甚?” “唔……我想给你看桃花雨,很美的。” “可是桃花都已经谢了……” “没关系,明年开春就开了,那时你再来,我在这等你,为你摇桃花,一定让你看到世间最美的景致。” “不行,爹爹说人族与妖族不能经常见面的。” “啊?这样啊?没事儿,你听好了,我古平风有一天一定会统一两族,那个时候你就能来了,我不骗你,你等我啊!呵呵!” 那年他十二岁,她十岁。 最是无忌童言,比沧海桑田还要纯粹。 第一百八十章 元中栽神树 漫天飞舞的花瓣,将天地点缀。 江长安赶忙冲到了无人在乎的星月神树烧毁的位置。 江长安顾不得其他,赶紧掏出龙纹鼎的炉灰倾数都倒了上去! 快一分,就多了一分救活的可能! 乳白色的炉灰缓慢地渗入,被烧做焦木的星月神树吸收。 一众人等狐疑地看着蹲伏在地的江长安,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忽然,就在星月神树原本的位置,满地的灰尘之中,那棵焦木上,缓缓生出一只嫩绿的树芽,仅仅米粒大的一点,却生机蓬勃。 “神树活了!” “神树真的被这小子救活了!” 一群人兴奋之余却又紧张起来,做好了抢夺的准备。 江长安脸上兴奋地鼓动起殷红血色。 这神树竟然与金乌一样,只有经历真正的烈火焚身,才能参破法度轮回,成不死之身! 而且他能完全的感觉到这神树与体内的金乌神纹勾连起一丝奇妙的羁绊,相互依偎扶持。 场上几个人眼神炽热,却又不敢先出手,就这样一直干耗着。 魏元极大恨不已,可现在的他恐怕倾尽生命之力,也不过只能再出一击,可是那时就算夺得这神树遗种,自己也只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就在众人举棋不定之时,那种子发出微微绿光,慢慢的绿光变得刺眼。 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磅礴灵力朝它簇拥而去。 也幸亏江长安吞噬镜妖之后,魔道山方圆百里已经生出了浓郁的灵力,而且较其他地方更加纯净。 充斥着雄厚灵力的嫩芽更加具有诱惑力,它飞向半空围着几人转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 就在几人按捺不住正要出手的时候,那神树遗种突然冲向了江长安! “嗤!” 直接冲进了腹中灵元,在一望无尽的肥沃土地上游离不定,终于在中心位置猛地一头扎进百尺地下。 “啊!”江长安抱头蜷缩在地,五官紧紧拧在了一起,整个身子弯成了一个满弓。 只一个呼吸,刚刚干枯的血衣再次湿透,不过这次不再是鲜血,而是疼出的浑身冷汗。 “小弟弟,你怎么样?江长安!”青鸟急的直跺脚,却束手无策。 江长安剧烈颤抖,灵元之中那颗种子开始疯狂的汲取肥沃土壤中的力量本源。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慢慢萎缩,脸上出现了皱巴巴的沟壑纹路,纵横交错。 满头的黑发转眼已经成了苍白如雪,身体也似皮包骨一样消瘦无比,整个人短短时间苍老了五十岁。 “这……”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暗暗庆幸没有得手神树。 只有江长安最清楚,他现在灵元中无垠的广袤土地已经变得龟裂,被吸尽了所有的养分。 而这些灵力也只是杯水车薪,星月神树又将目标转移到了江长安的生命本源——泉眼! 而外貌变老的一系列体现,正是种子在贪婪的吸收泉眼,泉眼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等到泉眼干涸殆尽的时候,也是他死的时候。 江长安暗自苦笑,没死在人的手里而是死在宝物的手里,这样的死法也是最憋屈的了。 周围几人都是一头雾水,严非却喜道:“融合!已经到了融合!” 作为融合过妖骨的他非常清楚,融合是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最脆弱的的时候! “好机会!星月神树是我的啦!” 严非收起破碎不堪的昆仑镜冲去,尽管重伤之下步伐有些虚浮,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行速如风。 眨眼严非老怪已经接触到江长安的手臂—— 可本该狂喜的眼色却猛地一沉,瞳孔骤缩,接着极力想挣脱开! 可是那只手就像是长在了江长安的身上似的,怎么用力也挪动不了一丝一毫。 魏元极也正欲行动,可看到这一幕赶忙停下想法,心中未免有些后怕。 惊魂未定之际,让他更加惊恐地事情出现—— 只见严非老怪全部的灵力拼命向着江长安的身体里涌去。 他的白发更加枯燥,白色中变得多了些病态的黄色,皱纹加深。 他本就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严非哀求道:“四公子,放了我,放开我!我不想死!” 可江长安根本听不见,就算听见也控制不住神树遗种。 严非的面部狰狞,一对眼珠爆出凸起,七窍流出血丝。 直到最后就连同血丝也被吸得一干二净! 不过也多亏了严非这老家伙及时冲了上来,不然的话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江长安自己了。 严非解了燃眉之急,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江长安焦急无比,看来如今只有摄入像星月神树这样的神物才能够有效。 可这里又不是物资充足的江府家里,连星月神树已经烧的连灰都不剩,哪里去找神物。 “叫花哥哥!”小丫头甜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笨丫头,别添乱了,叫花哥哥都要死了。”江长安苦笑道。 恍惚间,若若出现在了江长安面前,“若若是来帮叫花哥哥的。” 江长安突然看到她头上所带的一朵纯净无暇的星月神树的花朵,一脸不可思议。 小丫头摘下头上的神花,交到了江长安手里:“这还是上次若若偷拿的。” 小丫头像是明白自己的做法不对,羞愧地低下了头。 可正当她担心叫花哥哥会不会为之生气的时候,江长安也顾不得疼痛,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激动地一下亲在她的水嫩粉红的脸颊上。 若若一下呆滞,身子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舍得动,就连呼吸都刻意的变得小心翼翼。 他的脸上浮出一抹更浓的红色,惊吓之下又吐露着绯色的小舌,煞是可爱。 晶莹的花朵飞向那颗神树遗种,神花一触即碎,无数如同碎星的花片立刻被绿光吞噬,江长安心中无比紧张,若是这朵花再没用,那就是难逃一死。 终于,绿光停住了无穷无尽的吞噬。 沉静了片刻后,“轰”炽烈的绿光像是平静的湖面上激起的一圈涟漪,迅速荡开,转眼覆盖了整个灵元。 干涸的土地在这一刻重回生机,而且比之上次更加充盈! 地面中心的泉眼也慢慢恢复了原样,充盈饱满。 苦难过后,就像夜幕过后的美好黎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江长安再看向那个灵元中神树栽种的位置,猛地吸了口凉气。 在那片广袤场地中央,一株像是生长了千年的大树挺直伫立。 大树三米粗,约有三十米高,枝繁叶茂,树冠有半里的范围,腹下灵元中绿意盎然,一股生气,不再像先前的虽说也算肥沃,却更像是一片死地,而眼前的一切都像拥有真正的生命,能够清晰感知到的生命。 真正让他吃惊的是灵元能够植入生命本源,是在道果境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灵元中植入生命本源,是每个人在突破到道果境必要过程。 而江长安现在泉眼境初期就已经做到,而且星月神树这种神物算是可遇不可求,就算是偌大的江家,珍宝无数,都不可能找出一株。 江长安的身体也随之恢复,一股新生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干枯的头发转眼又变回了乌黑,肌肉也充慢了力量,他甚至感觉能够击碎一座山峰。 江长安双眼睁开,快速闪过一道金光,挥袖站起。 青鸟糊里糊涂的看着,激动之下一拳打在江长安的胸口,笑骂道:“小弟弟你没事!” 魏元极却急忙喝道:“江长安,赶快将星月神树交出来饶你不死!” 曹勇也是静静观察着局势,他虽然接到的任务是要杀了江长安,但是谁不愿得到星月神树这种神物? 江长安笑道:“魏老头你傻了,别忘了,你我两方本就是五五之数,再打下去也分不出胜负的。” “哈哈,是吗?江小子,你也别忘了,你身体里可还是有一只毒蛊,天下只有毒荒中的毒王谷谷主才知解法。不过老夫这里还有一份,你是想活命呢?还是想要神树呢?” 魏元极呵呵笑个不停,端的一脸笑面虎的模样: “要老夫说,这人何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呢,你将这原本就不是你的东西交出来,还可以捡一条命,何乐而不为呢?” 江长安面色一沉,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司阴闻言呵斥道:“魏元极,劝你赶紧将解药交出来,不然得罪了江家,你可知道后果的!” “江家?哼!”魏元极冷笑道:“就算是你们江家人真的来了,我魏元极也是毅然不惧!” “说得好!” 天边一声轻喝! 司阴正欲开口却发觉有人抢了他的话。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说话的人不见身影,却已是响彻整个山脉,更恐怖的是几位泉眼境都没有察觉到这人的声音源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公子 “说得好!” 声音空灵天籁,悦耳动听。 只见西北方向天边飞来一架辇车,由最优良的九头龙鳞飞马拉驰。 辇车造型巧夺天工,不似寻常的四方形的普通辇车,而是形有八角,宛若莲花,黄金而铸,上镶翡翠珠宝。既辉煌大气又避免了俗套。 辇车两边各有十八头蛮禽异兽,异兽上面骑乘的都是身穿红衣的女子。 在辇车之前为首的有两头突出的高阶龙鹫,上面乘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中年男子留着五缕长髯,一身白色书生装束,文雅之极。 另一个则是一个花甲老人,双手藏在袖中,微眯着双眼,一身漆黑的衣服朴实无华,算是所有人里最普通的衣饰。 只是在花甲老人的腰间别着一只手掌大的渔鼓,可以看得出已经跟了他很久,鼓身都有些深褐色。 而最惹人注目的当属众星捧月的辇车,刚才的娇叱声音就是从中传出。 “真是好大的气派!也不知是哪方的朋友?”魏元极冷冷说道,声音却被隆隆的响声遮了过去。 青鸟正猜想着,却发现江长安的脸色有些奇异,像是闪躲。 “小弟弟,你怎么了?” “没什么。”江长安故作镇定的摇了摇头,眼见这群人越来越近,他慵懒的眼神也正经起来。 这更让青鸟好奇不已,这世上竟然还有他害怕的人。 一群人稳稳停在这魔道山山顶之上,一场浩大的声势就已经让众人愣住了。 车帘敞开,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更让人瞠目结舌。 一头如同绸缎的乌发直泻而下,粉红牡丹花袍紧束上身,长裙垂下本该是宽松的衣饰,可女子却刻意的改成了紧身。 这在他人眼中绝对是一个有着叛逆精神的美丽疯子,不过如此一来恰恰显得体态修长凹凸有致。 整张面庞着抹浓妆,明眸善睐,妖妖艳艳,美的不可方物! 不用说在座的大老爷们儿,就连青鸟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江长安也望着怔怔出神,恐怕能与之相比的,只有小丫头的干净纯粹,还有一人,不知怎么,江长安突然想起了在泥陀寺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魏元极不傻,自知这排场不是一般人能够摆出的,又结合刚才女子所言,心中忐忑,问道: “姑娘与江家有关系?或是有过节?” 魏元极心中猜想,看江长安的表情,与这女子不像是认识的样子啊。 魏元极在赌,同时这句话说得也是可进可退。 倘若真的是江家的敌对势力,那刚好可以联合抗击,而若是与江家走得亲近相识,那也是刚好留有余地。 那女子没有回答,甚至是瞧都没瞧他一眼。 魏元极有些不快,但面上还是温和道:“在下魏家魏元极,还望姑娘不要插手此时,他日我必登门拜谢!” 说罢,魏元极又瞥了眼江长安,目光狠辣凶残。无论如何,这小子今天绝对不能活着回去! 但是在他死之前,也要把星月神树给吐出来! 众人都想得知女子的身份,可她却再一次的选择了视而不见,而是径直的阔步走到江长安的面前,嘴角噙着笑意,向着那张英俊的脸庞一巴掌扇去! 魏元极心下一喜,真有过节! 可下一秒他的眼珠都要掉到地上,那只玉手在离江长安还有一寸的时候骤然降速,落到他脸蛋上重重捏的变形。 “小安安~~跟姐说,谁欺负你了?” 静。 空气静的可怕。 就听到江长安久绷着的脸扑哧笑出了声,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操着奶音,撒娇道:“姐~~” 魏元极脸上惊恐无比,一双手微微颤抖。 江家一门只有一女,江州四公子的姐姐还有谁? 魏元极急忙向后退了三步险些摔倒,像是见了鬼一样吞吞吐吐道:“江琪贞,你是大公子江琪贞!” 江家三子,江长安虽说办事够狠辣可毕竟羽翼未丰,而江笑儒虽狠却让人死的明明白白,唯独江琪贞,这明明白白就是一个拼了命护犊子的死婆娘! 莫说整个江州,就算整个夏周都知道,江家江长安最阴,江笑儒最智,而江琪贞最疯! 他吃人那是连骨头都不会吐,所以虽说长得是倾国倾城,却无人敢娶。 据说去江州提亲的四户大家,都被她抄着棍子直接从内院撵到了外院,赶了出来。 莫说魏元极,就连有九皇子做后盾的曹勇都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身影一闪向后方撤去,意图逃走。 可正当他以为逃出升天的时候,那个黑衣花甲老者却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居高临下,抬腿一脚将他踢到地面,“砰”狠狠地栽了个狗吃屎!昏了过去。 阴阳两位长老惊叹不已,这一脚看似平常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现在的境界。 花甲老者还是眯着眼假寐。 江长安笑道:“渔叔,您还是一点儿没变!” 那老者闻言微微睁开双眼,淡淡说道:“多谢小公子夸奖。” 说罢又再合上了眼。 魏元极见此打消了要逃的念头,转成笑脸道:“原来这位真的是江家的小公子,在下原本还以为是什么邪祟冒充的,就想着替江家除了这人,不曾想,到头来是一场误会,江公子,有冒犯之处还请多担待。” 江长安笑而不语,司阴说道:“嘿,魏元极,你可真够恬不知耻的,我兄弟二人当时再三强调此事,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江琪贞拱手道:“两位是……” 见江大公子行礼,两个人自知这一拜是为了两人帮助江长安而行,还是受宠若惊,连忙还了个礼。 司阳道:“大公子有所不知,当年我兄弟二人走投无路沦落街边行乞,是善母江夫人收留了我二人并赐了‘司’姓,而且还授予灵术功法,这才有我二人今日,再造之恩永生难忘,江兄弟有难,怎么能不施以援手?” “原来是司阴司阳两位叔叔!”江琪贞笑了笑,道:“两位叔叔若是得空当回江州坐坐,我还听母亲时常提起你二人呢。” “叔叔不敢当,大小姐切莫折煞了我兄弟俩”两人赶紧说道,随后激动到无语伦次:“善母还记得我兄弟二人?!” 江长安暗地里撇了撇嘴,她又使出这忽悠人的一招了。 母亲生性善良,救济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九千,哪能记得清楚?更不用说什么提起了。 “怎么能不记得?‘司’姓是家母姓氏,而阴阳意味寰宇,更是无限的意思,这也是娘亲这样取名的原因。” “是!是!夫人当时就是这样说的,我们兄弟二人化成灰都记得清清楚楚!”两人感动无比,就差马上哭出来。 江长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这位长姐,悄悄树了个大拇指,后者眼色得意浅笑。 “那这位……”江琪贞又将目光放到老顽童公孙伯懿的身上。 江长安正要介绍,公孙伯懿连忙摆手:“老头子我叫公孙伯懿,我可不是什么受了你们江家的恩惠,要不是受了这小子的一点帮忙,我可不管这件事,江小子,你记清楚了我的好酒!既然没什么事,老头子也该走了。” “前辈且慢。”江琪贞笑道:“敢问前辈,此去可有什么急事?” 公孙伯懿摇了摇头:“没有,小娃娃,你想干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情愫暗香 “咚” “咚” 声音响亮,于此同时年迈花甲的渔常客口中轻轻低声吟唱,声音虽小却好似游离天外。 一扳一槌,逍遥自在。 一时间仿佛天地动势皆在其掌控之中,听其号令,为其所用! 没想到此人竟能借用天地之势! 曹勇大惊失色,但也没有乱了阵脚,百般镇定之后掏出一颗碧蓝色的珠子罩着几人抛去—— 蓝珠于半空炸裂形成一道无形屏障,风雷音声居然被阻隔了下来。 不过也只是两秒钟,屏障也破碎消弭,而曹勇已经是逃的无影无踪。 江长安心中虽有遗憾与担忧,但总比先前的局势要好得太多。 “说,这次来该不会是特地来接我回去的?”江长安问道。 无缘无故的,这位江州的大魔王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山头。 “你说呢?”江琪贞嘴角上扬,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 不过在江长安眼里那笑却比魏元极的九寒刀还要恐怖,心底凉了半截。眼睛四处飘动,已经找好了逃走的路线。 正要行动,渔常客身影一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他的身后,“砰”的闷响,将其击晕又送进了辇车。 江长安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较为奢华的房间。 琉璃盏,犀角香,翡翠壶,就连四处墙面上挂的都是大家手笔的字画。 这是回到家里了?陈设和江州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 江长安猛地坐起,脑子清醒了一半,这才意识到与江州的住处还是有些差异。 看了看窗外天色有些摸黑,看来是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江长安没有去想这是什么地方,毕竟若是连江琪贞想害他,那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刚坐起身发现青鸟正趴在花梨条案上,手中拿着一块婴儿拳头越大的紫色石头,玩的不亦乐乎,还不时发出笑声,妩媚妖娆。 见到江长安醒来,这个狐媚子走到跟前关切问道:“小弟弟,感觉怎么样了?” 青鸟打量着这个能够引起女帝主意的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表面轻浮,实则和寻常纨绔大相径庭,城府极深。 还有一事让她不明,为什么女帝对他这么感兴趣?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入金棺?可已经证明那不是帝墓,而且尽管也不过是一个大能的法器而已。 “怎么了?大名鼎鼎的临仙峰圣姬还看大老爷们儿穿衣服?”江长安噙着一抹坏笑问道。 青鸟得意道:“小弟弟,这话可不能胡说啊,你这不是穿着衣服的吗?” “狐姐姐,我浑身都被被子包裹着,你是怎么知道我穿着衣服的呢?”江长安笑得更灿烂。 “姐姐自然是掀开看了一眼,呵呵……” “咳咳。”江长安干咳了两下,按道理来说临仙峰这种没有男人的地方出来的女子都应该是纯洁无瑕才对,怎么会有这么个妖孽一样的女子? “这石头怎么会在你手里?”江长安问道。 青鸟立刻将手背在身后,道:“自然是你姐姐给的,她说了,只要是她给别人的东西,无论你再喜欢也不会抢的。” 江长安笑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这紫姚石是给他弟妹的?” “小弟弟,那又怎样,现在它就在我手里有能耐就让她那个什么弟妹来抢啊!” 青鸟说罢这才反应过来,任是她狐媚子混不吝的性格,脸色也变了几变,笑盈盈的装着糊涂:“小弟弟,你胡说什么?那既然如此的话,这石头姐姐不要了还不行吗?呵呵。” 说罢,将紫姚石放于桌上,恋恋不舍地推了过去。 江长安大笑道:“骗你的,狐姐姐,这东西还是你的。” “我就知道,小弟弟,你是不会忍心姐姐失去这么个宝贝的。” 鉴于紫姚石又捧回了手心,狐媚子红舌有意无意地舔了一下嘴角的美人痣,眼神带有每一刻都在撩拨着对方。 “乖乖,真是个妖孽!” 江长安连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诀,道: “不过说真的,这紫姚石可是北海鲛族供奉给江家的宝石,比你原本的那颗五彩宝石要好出千倍,也幸亏你这次法器被毁时碰上了不才先生,要不然,你也不会毫发无伤。” “是是是,姐姐要多谢江四公子大恩大德,早听说江州立于三国两族之外,既然连北海鲛族都进贡宝石,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 江长安也不再逗她,刚站起身感觉喉咙像是在烧着一团火干裂地要冒出烟来。 整个房间说不出的燥热。 “哎,小弟弟,你这房间怎么这么热啊?这不过才是晚春,要是大夏天的还不把人给热死,还是我们临仙峰要好得多,冬暖夏凉,人间仙境。 青鸟心中狐疑,解开了紧束腰间的金色丝带,又将领口敞开了些,露出颈间霜滑白嫩的肌肤,一张脸更是透红地要滴出水来。 江长安干咽口唾沫这才发现口干舌燥哪有一丝口水,赶紧伸手取向桌上的水瓶。 可还没触及,就听青鸟说道:“小弟弟,壶中的水你不用看,已经被姐姐喝光了。” “怎么会这么渴?” 江长安心生疑窦,干燥之下只觉得喉咙里的那团火慢慢的向胸口延伸,而后不停继续向下身走去。 江长安褪去了外衫,谁知道青鸟看在眼里,神志似是有些混乱,道:“小弟弟!你想干什么?不过真的是太热了。” 青鸟静坐着,还未说完已经将身上的丝袍卸去,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薄纱。 透过白纱看见另有一层红衣紧贴肌肤,而在白纱里面除了一件下身衣裤外就只有这件红色的围胸布,一小块布只能堪堪裹住。 小布下纤细的腰身洁白如玉,白净无暇,平坦衬出身前的起伏,红色的围胸布只是比夏日的衣衫还要薄的布料,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部看得一清二楚。 江长安心头一跳,呼吸为之慢了一拍。 哪知此刻青鸟忽然嘤咛一声,平日里的妖媚更甚:“小弟弟,你在看什么啊?” 此刻她有种莫名的乖巧温顺,只一句轻斥便纳尽了万千风情。 而脸上本是如冰似雪的肌肤此刻泛着一层粉红色。 江长安不由自主走近,青鸟费力地张大双眼,映入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有些模糊,朦朦胧胧间,似有一个人影正向她走来,一只手就要拉开发间的束带。 “小弟弟,你,你敢……” 青鸟挣扎之下满头青丝舞动,如仙子临尘,双眸迷蒙。 说到最后语气绵软,就连要挥掌而出手都软了下来抚在他的脸上。 手滚烫,江长安的脸也是滚烫。 她只觉得如身处烈焰之中,似乎连血液都已沸腾,而又有一种强烈之极的燥热,如海潮般一波接一波地向她袭来。 “娘的,老子连公主都敢调戏,有什么不敢的!” 他对青鸟的喝斥充耳不闻,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环抱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到案上,又将案上所有的东西砸到一边,将虚弱不堪的身躯按倒在案,不知道是因药物,还是真正动情,附身吻住红唇。 与上次的冒失中的蜻蜓点水不同,这次是天雷勾地火一般的强烈,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暂时缓解口中干燥。 突然江长安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猛地跳开,挥手打灭了一边窗台上的犀角香。 “是药!谁下的药?!” 江长安又试图打开房门,可正如心中所想房门被下了禁锢,就算两人合力也不可能打得开。 江长安心中苦笑不已,这样的事除了江琪贞,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一个滚烫的身子靠了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他,江长安闭目凝神,可那犀角香中所包含的药力实在太浓重,再加上他灵元还未稳定,根本无法压制。 后背上的触感清晰无比,挑动每一根燥热沸腾的神经。 美人吐气如兰,勾人心魄。 “本公子身为男人,今天怎么可能被你玩儿了!” 江长安汗透了一层,用尽最后一丝灵力打在她的胸口,青鸟受创一头栽倒在案上,晕了过去。 可悲催的是整个人直接变回了原型,竟是一条白色青狐!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来复去 所谓青狐不是指皮毛青色,而是上古时期在狐族中一种擅长青媚之术的妖狐,故称青狐。 “还真是个狐媚子!” 看着青鸟静静躺在案上,江长安欲哭无泪,有苦难言。 打在她身上那一重击本想是自己占据主动权,谁料受药物的影响力道未能把握,才一下打晕了过去,导致了这种尴尬局面。 江长安如今只有极力克制,可身体内已经没了半点灵力,药力轰地一瞬间发动! 江长安的皮肤越来越炽热,像是火烧。如此下去,只可能会面临经脉再废一次的惨烈结果。 正在绝望之时,背后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叫花哥哥——” 江长安猛地转过身,现在的他两眼通红像是要喷出火一样,若若此时只穿着一件红色薄裙衫。 她纱裙的水袖只够垂到臂弯处,露出羊脂白玉般的小臂和柔夷。 看到江长安这副模样,小若若害怕的将双手按在胸前。 江长安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如上天精雕玉琢成的面孔除了纯净还有一些疑惑。 而自从江长安吞噬镜妖之后,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外表也多了几分动人风情,三千青丝越过挺翘的后臀直垂到大腿,动人至极。 江长安一声低吼,抓住她的葇夷,顺势滚到在床上。 疯狂的他哪还顾得上怜香惜玉,如绸缎一般光滑,似暖玉一般温润的肌肤,具有无以伦比的魅力,令人神往。 “叫花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若若。” 小丫头见过江长安流血,断骨,何时见过这样疯狂? 不过尽管如此恐惧,她也是一动不动,就像害怕极了是稍微一动就会伤害到这个生命中唯一在乎的人。 看着洁白的颈部一片羊脂白玉,肌肤吹弹可破,挣扎之下染上了一层红霞近在咫尺,如兰似靡的处子幽香飘来。 江长安眼中尤有理智,挣扎道:“若若,快逃!快逃!啊!” 轰! 体内的火焰轰然炸裂! 江长安一声惨叫,脑海像是炸开了锅! 迷蒙之间睁开眼忽然发现,自己似是身处在天上,好似神游,却又真实无比。 与上次在泥陀寺遇到的那个白衣貌美男子时出现的场景相似,四周响彻佛音,没有一个生物,有的只是彻骨的清静凄凉。 “有人吗?这是哪?”江长安大声呼喊道。 这个地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像是来过,又像是本就属于这里,已在这里住了上万年。 正喊着,忽然一股力量又猛地将他从天上拽到了床上。 余痛未消,不过昏迷了半个时辰。 房间里青鸟已经清醒,穿上了一套新衣,不过此时江琪贞正站在她面前。 狐媚子站在原地乖巧无比,一张脸妩媚之色尽褪,看向江长安时眼中却多了一丝奇异。 “真是没用。”江琪贞瞪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半气话。 若若小丫头委屈的小心缩在墙角,静静的看着他。 江琪贞走到她面前,笑道:“小妹妹,你究竟是什么人啊?跟我弟弟是什么关系呢?” 可不管她怎么问,小丫头都是一声不吭。 本来听到那一声惨叫,江琪贞急忙冲了进来,并嘱托其他人严守不准任何人入内。 谁知道进门之后除了就看到一片狼藉,接着就是倒地昏迷的江长安。 “也不知道我那个傻弟弟是怎么想的,把你结为契灵,不过只要他高兴,就好。” 江琪贞无奈摇头道:“不过你听好,当他找到更强大的魂灵结契,你就离开,或是待在江家也行。” 这句若若听懂了,无非就是赶她离开,她倔强的摇摇头,红肿未消的眼眶像是又要哭出来。 “谁都不可能把她带走!” 江长安站摇摇晃晃起身,语气却异常坚定,冷冷道:“谁都不行!” “小弟弟,你可吓死姐姐了!”见他没事,青鸟高兴喊道。 却见场上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见江琪贞摆了摆手,青鸟而后赶紧出了门, 张不才守在门外,见到妙龄女子轻系衣衫而出,恭敬道:“四少奶奶!” 青鸟刚平息下去的绯红蹭的又升起,任是平时多娇此刻听到这个称呼难免手足无措道:“不,我不是,你……” 声如蝇虫,话还未说完就已经冲了出去。 房间内,江琪贞饶有兴趣地看着扑在江长安怀里的若若。 “唉,多好的欢合蛊,可惜了。你体内吞噬了星月神树,百毒不侵,所以这药可是比普通的合欢散厉害多了。你多久没碰女人了?姐姐给你创造这么好的局势都不懂得把握!那个骚狐媚子看上去也对你不错,刚好可以泄一泄火。” 江长安苦笑,对这个女人他可是一点气都生不出来,道:“我还没到在别人面前演一副活春宫的地步。这在沧州?可这陈设……” 江琪贞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景,笑说道: “这是在沧州城里,也是我们江家在这的一处客栈,我让人花了半个时辰按照你在江州的卧房布置了一下,虽然比不上你原先的房间,但也凑合能暂时住下。” 江长安面露难色,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猛地由俭到奢也难以适应。 “你灵元栽入星月神树这种神物,本来就难以承受,更何况你的体质……” 江琪贞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不才先生调制了几味名贵药材融入这犀角香中,帮你巩固调息,别以为只有这欢合蛊。” 能够让大姐都在这药材前面加上稀世二字,想必也是稀世珍宝。 江琪贞忽然转过身看着他:“长安?” “嗯?” “跟姐姐回家。” 江长安愣杵在原地,“家”这个陌生字眼,再次听到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悸动,可这种悸动总会被深藏在心底的痛楚迅速摧毁。 他摇了摇头。 江琪贞呵斥道:“母亲病重,整天提着你的名字,难道你也不见?” 江长安面有难色,母亲旧疾时而复发,这是整个江家都知道的事情。 “等这些事都了结,我会回去。” 江长安站起身,就要离开。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能够重新修行,也非常高兴你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别人口中的废物,可你有没有想过,皇宫真是这么容易就闯进去的吗?! 你,你这一去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母亲这次病得很重,你难道这次真的就这样狠心吗?” 江琪贞脸上写满了苦楚,她还记得江长安在离开江州前的最后一晚,也是这样坚定不易的眼神。 那时他只十四岁,只把离开江州的事情说给了她一人,除此之外就是让她转交给母亲的一封书信。 当时的她还只当江长安说的胡话,直到后来江家找遍了整个江州也没发现他的踪影。 后来不断有些敌对的势力传假的消息,无外乎江长安在他们手里或者已经死了的讯息。 尽管查证之后证明是假的讯息可还是让她提心吊胆。 就连江笑儒都被瞒了近三年的时间,并且没有半点消息。 看他无动于衷,江琪贞突然喝到:“不才先生!” 张不才走进房间,一脸愁容道:“小公子,夫人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恐怕……时日无多。小公子见了,也就明白了。” 江长安脸上出现一丝波动。 “长安,跟我回去?哪怕只待一天!” 江长安神情猛地一松,苦笑道:“再给我两天的时间,我答应了一个人一些事情,等结束之后我就回去。” “好!好!”江琪贞激动道,“我马上让人传信回去,这次大发了,娘亲知道了肯定高兴地蹦起来,不仅儿子回去还拐回去两个儿媳妇。哈哈哈!” 江长安脑门冒出一层汗,这种话也就能从江琪贞这个女人口中说出。 不过跟家里那几个人比起来,恐怕也就这个大公子和最疼爱他的司雪衣较为正常了。 转念一想,让人传信回去,如此一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忍心逃了。 他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起,皎洁而又清冷的月光照在脸上。 他警觉地发现双手不知何时居然不知不觉地颤抖。 是在害怕?还是紧张? 江长安自己都不知道,赶忙四处探了探后“砰”地关上窗子:“真他娘的冷!” 第一百八十五章 胡老七 这些日子来客茶馆的生意一如既往,算不上好,但没有了赵权的骚扰,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还没有进门,江长安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忙活的古俞龄,笑道: “古叔。” 古俞龄一愣,待看到江长安时脸上褶子笑得皱到了一起,忙迎了上去道: “江小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自从你去了魔道山古叔这心里头就七上八下的。听说前一两日魔道山脉可不太平,古叔也听了一些传闻,就知道江小兄弟命中带有长青色,天生富贵面相!遇难逢凶化吉!哈哈。” “爹,你又向谁卖弄肚子中的那点道道呢?” 古汉青刚出了后院走进正堂,这才看到江长安,急忙揉了揉眼睛,咧嘴笑道:“江大哥!” 古汉青几个健步跳了过来一下将江长安抱了个满怀,哈哈大笑: “江大哥,你前几日是不是去了魔道山?快给我讲一讲都发生了什么事?每天来往这里喝茶的香客只是略有提及,说的虎头蛇尾的,我这心里好奇的很,你快讲一讲……” 江长安早前养伤半月,又加上救命的恩情,和这家人早已像是亲人一样。 古俞龄道:“汉青,怎么也得让你的江大哥好好歇一歇,赶快去倒壶茶来……” 古汉青眼色玩味道:“爹,跟本用不着我,有人可是比我更勤快呢,这不,见到江大哥回来早就端茶来倒了!” 只见古俞龄身后古婉儿提着一壶茶水慢慢走过来,看到江长安时笑了笑。 一切的关切问候都在这一笑之间,尽在不言。 古汉青低头望着古婉儿颔首的脸颊,好奇道:“咦?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刚才进厨房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看到江大哥回来太激动了……” 古婉儿正忙着给江长安斟茶的双手微微一抖溅出了杯子,像是被人拿住了把柄,惊慌失措。 只好拍了下古汉青抢端茶杯的大手,眼含责怪。 古俞龄看了眼两人,笑道:“说到厨房,想必江小兄弟还没有吃饭,让婉儿做几个小菜,咱们一起吃,呵呵。” “好嘞。”江长安笑道,他来时的时候天边刚刚升起太阳,此刻朝霞暖煦正照进屋里,温情惬意。 等待做好饭菜的空闲,江长安暂且又进入了之前自己的房间。 房间中虽然简陋却收拾的一尘不染,古家人并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回来,显然不是提前收拾干净,而是会经常打扫。 江长安百无聊赖之下,闭目凝神进入神府镜之中—— 他现在身上的伤势痊愈,就算不敌这第三重秘境的石龙,也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转念之间,江长安已站在葫芦谷中,正站在中心青石之上。 石雕神龙像是等待了江长安许久,飞沙走石之际,又要活过来…… 江长安正欲离开,眼中猛地一亮,眼神却死死的盯住了石龙栖居的山巅之上。 就在石龙离来山巅一刹,可以清楚的瞧见在山巅有一处石门! “龙窟入口!” 这个入口就犹如火山口一般,只是被一扇石门所堵不见锁眼。 只有在石门上方有一个龙头白石雕像,大小还不及这头活石龙的一个指甲,但气势丝毫不弱,张开大口,大有口衔日月之势。 “没有锁眼?那需要的自然不是寻常的钥匙。” 江长安默默思索,眼看活过来的石龙又要来到面前,转念之间赶紧出了神府,回到了房间之中。 “你娘的,老子的东西连老子都进不去了!” 江长安正开口埋怨之际,屋外古汉青呼喊道:“江大哥,饭菜都做好了,快下来吃饭了。” “来了。” 江长安下了楼坐到饭桌之前,暂时将自己从神府镜的思绪中拉扯出来,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生很容易,活也很容易,但生活却不易。 江长安不清楚自己要的生活是怎样的,一直以来都是徘徊在生的边缘,活得可怜,从未想过生活是怎样。 在青莲宗时算是生活了一段,但不够纯粹,相比较而言在这小小茶馆中,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吃着简单的粗茶淡饭,远远要比锦衣玉食来的实在。 更不用担心这饭中有没有毒,这顿饭要吃多久,吃过饭后自己要睡在哪里。完全是随心所欲,随遇而安。 只是神府第三重秘境的事却着实让人头疼,若是不解决掉这条石龙,自己从今往后都不能随意地进出神府。 还有那龙窟,世上怎会有这一种门?门上只有一个龙头白石雕像,难道是打开石门的方法? “江小兄弟,江小兄弟?”古俞龄呼唤道。 江长安猛地回过神,才见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 古俞龄笑道:“我看江小兄弟是心中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几个能拿个主意呢?” 江长安想了想这件事对几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就说道: “古叔,您见识的东西多,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锁,它没有锁眼,石门之上只有一个雕像。” “锁?”古俞龄思索了片刻,摇头道:“这个还真是不知……” 江长安本就没有想着三人能知道,也没有觉得失望,可正要夹菜,古汉青一惊一乍道:“爹,您不知道,别人不一定不知道啊?” 古俞龄笑道:“臭小子,难不成你知道?” “我当然也不知道,但是有个人却知道,而且这个人你还熟悉的很。” 古俞龄一拍脑袋,笑道:“想起来了,差些忘了,江小兄弟,我虽不知道这锁是个什么玩意,但有个人肯定知道。” “是谁?”江长安问道。 古俞龄笑道:“这个人名字无从得知,只知道姓胡,家中兄弟排行第七,人们都叫他胡老七。早年逃荒流落到了沧州,在这城西经营着一家棺材铺,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但是肚子中的心眼是像马蜂窝一样,比谁都多!” “棺材铺?”江长安来了兴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逃荒逃到了沧州这种地方。 如果说荒灾是无物可吃,那沧州吃的就是人肉,可比荒灾要恐怖的多。 难以想象一个普通人竟能在沧州混的有声有色。 古俞龄继续道:“这人三十来岁,头大如斗,五短身材。虽说其貌不扬,但却懂得相面之术,看人一看一个准儿。这和他认识的久了,就连我都会背上几句相面词,呵呵。” “相面之术?”江长安问道,“那真是奇了,相面之术入门易精通难,听古叔的意思这个叫胡老七的相面之术极为高深,这样说来应是某一个门派中的弟子,但为何来了沧州不做一个专门相面卜卦的师父,偏要去做死人行当?” 古俞龄笑道:“这个我也问过,他回答说是为了躲避什么人。话说回来,他说的最初逃荒逃难来的沧州我根本就不相信。来这沧州的哪个不是为了躲避杀身之仇逼不得已才来的?” “这有一次我二人喝酒,他喝多了才透露了一点点,胡老七好像曾经是一个专门算命卜卦的门派的弟子,他还说自己是那门中的翘楚英才,不过想来也是酒后放纵之言,吹嘘出来的而已。” “那古叔可记得他说的那个门派是什么?”江长安问道。 盛古神州精通占卜的门派只有这么几家,江长安都算是略有耳闻,倘若这个派别是名门那不可能没有听过。 古俞龄细细思索了一番,道:“好像叫什么,叫什么天什么宗的,哦对了,是天命宗!” “天命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求法 “天命宗!” 江长安惊呼道,他怎么能不清楚这个宗门,昔日龙云婆婆亲自登入江府带走了小妮子伊柔,至今数年,还真有些想这妮子的,就不知道过的可如意? 不过想着成了龙云婆婆的亲传弟子,在天命宗中的辈分也不低。 “江大哥知道天命宗?”古汉青神采奕奕问道,这位江大哥好像什么都能说上个一二,天文地理无一不晓。 “呵呵,有过一些渊源。”江长安问道:“古叔是如何和他结识的?” “早年他刚来沧州时还是我接济的这老小子,他也一直念着这份恩情,你去时只管报上我的名字,他就不会为难你了。” “胡记棺材铺。” 江长安走遍了城西大街,终于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界发现了古叔说的地方。 周边都是些老宅子,没有什么做生意的人,店铺旁的院子里隐约可见造好的棺材,大小、材质各异。 房门半掩,门前除了一块牌匾外还贴有一副对联。 上联:“来此地需知,除生死外,全无大事。” 下联:“去那边当记,于天地上,还有人心。” 横批:“盖棺定论” “阿嚏!” 江长安正觉得有趣,院子里传来一声打喷嚏的响动。 一个中年男子声音齉着鼻子,道:“谁又读那副对联呢,既是买棺材就赶紧进来,我为你量一下尺寸,选一番材料,不买棺材就赶快走开,险些毁了本棺爷清静,啊…啊……阿嚏!” 江长安微微一笑,出于礼貌之下摸着门上的铜绿环正欲击门,中年男人的声音再次道: “别敲!懂不懂规矩啊?这门环哪里是给活人敲得?” 江长安伸到半空的手停下,笑道:“不是给活人敲得,还是给死人敲得?” “哎,你还真是说对了,棺爷这门还就是给死人敲得,活人,大人,小人,阉人,达官贵人都敲不得。” 江长安推门而入,笑道:“那小小还想请教胡前辈这门为什么半掩着,不开不闭是为何?” 江长安这才看清庭院中摇椅上的人,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 果真如古俞龄所说,五短身材,头大如斗,两眼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硬生生被肥肉挤成的一条缝,黑溜溜的绿豆小眼珠有意无意的扫视着江长安。 那个摇椅随着他一摇一动无不是在痛苦的呻吟,像是下一刻就会颠在地上。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红红火火的员外服,头上顶着一顶红色方帽,真有些大店掌柜的气质。 只可惜这里不是什么大店,而是一间棺材铺。 男子端的一副超俗世外的模样,右手习惯性地捋着嘴角的八字胡,道: “小辈,你懂个什么,棺爷的店怎么同其他人的一样。这就叫:贵人敞门来,小人闭不开,只有鬼唤时,一线溜进来。” 江长安问道:“那奇了怪了,平日里到您这里办理棺材的总不可能是鬼来,更不可能是死人来,肯定都是活人来,您为何又要半掩房门呢?” 胡老七道:“因为棺爷今天算到今日只会有一个鬼来!” “有鬼?什么样的算鬼?前辈说的是魂灵?” “魂灵实属怨气,算什么鬼,棺爷说的鬼也可以说是人。”胡老七看着江长安的眼神富含深意。 “鬼也算是人?小子更不明白了。”江长安道。 胡老七脚下一停,摇椅随即停了下来,道:“人若是只有一魂一魄,不就算鬼了吗?” 江长安大吃一惊,却见胡老七又摇起了摇椅,像是说的根本就不是他。 江长安眼珠转了转,笑道:“前辈真的信这世上有一魂一魄之人?” “怎么没有?数万年之前就有天人古训,凡是一魂一魄之人出生之后必须要死,所以肯定有!” “前辈……” “前辈前辈的烦不烦,小子懂规矩吗?只有我们这一行的人才能成我为前辈,其余人等一概不许。” 江长安问道:“那其他人该叫您什么?” 胡老七像是吃了大亏一样:“勉强就叫一声七爷!嘿,你小子买不买,不买棺材赶紧滚蛋,扰得棺爷不清静。” 胡老七看了江长安一眼,道:“看你小子也不是买棺材的,快走……” “您是如何知道小子不是来买棺材的?” “男子面相看五官,女子面相看流年,天庭饱满吃虎饭,地阁方圆掌大权。你小子,还马马虎虎……” 怪不得古叔整天道道一些奇怪的话,合着都是从这里学来的。 江长安道:“胡七爷,是古俞龄大叔让小子来找得你。” 胡老七刚闭上的眼睛猛地一睁:“古老哥让你来的?嗯,古老哥的面子棺爷不能不给,说,有什么事?” “小子想问七爷有没有见过一种锁,位于石门之上,只有一个雕饰。” 胡老七打着哈欠:“这种多了,机关锁不都是以一种装饰为锁芯吗?这我哪知道?” “不是,那绝不是机关,像是需要什么物品才能打开。” “那你说说,那个雕饰是什么?” “龙头。” “龙头啊……”胡老七愣了两秒忽的跳起身,“龙!” “不错,而且周围还有一条石龙雕像,而且这个石龙雕像……”江长安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石龙复活的事情,毕竟在任何人眼中这都是天方夜谭,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谁料胡老七道:“石龙雕像活了?” “你,你怎么知道?”江长安惊愕道。 胡老七想了想,又毫不在乎地躺会了摇椅上,伸出一只手搓了搓,像极了市井之徒。 “你小子懂不懂规矩,钱!没有钱这棺爷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够想的起来?” “多少?”江长安问道。 “这寻常来人呢,都是一百两一个问题,看在你与古老哥认识的份儿上,就特地收你五十两一个问题。” 江长安思索了一番,递过去五十两。 胡老七笑嘻嘻的收起钱两,小人奸商的本质展露无遗,道: “小子你的运气不错,你说的那可是龙族的地界,里面兴许有至宝也说不定。你花上无边的力气就算将活来的石龙打碎,也难消其神。想要摆平这头石龙,也没有这么麻烦,你只需打开石门,那石龙雕像会随之湮灭,这也是重中之重,如同蛇之七寸,蝎之针尾。” 江长安喜道:“那七爷可有打开这石门的东西?” 胡老七又伸出手,江长安只得再次递过去五十两。 胡老七继续道:“没有。” 你大爷! 江长安心中暗骂不已。 没想到真的只是个神棍而已,老子当然知道其中有至宝,就是来问你怎么解决这锁而已。 谁料胡老七道:“我虽不知开这石门的东西,但我却知道开这石门的方法。” “什么方法?” 这次不用胡老七提示,江长安又递了过去五十两。 “这种锁名为亘心同源锁,一般用于族地之中,能够开这种锁的定然只有同族之人。”胡老七道。 “说了跟没说一样。”江长安刚勾起的一丝兴趣也低落了下去。 姑且不谈能不能找到一条龙,就算找得到也不可能将一个活物移入神府之中。 胡老七嘿了一声,道:“放心,不用非得去找头龙,不过你要费力去东拼西凑同族之物,什么龙胆龙筋龙肉……” 胡老七说着说着就看到江长安恨不得杀人的目光,声音弱了下去,的确找这些东西比找活物都难。 “行了,你小子怎么说也是叫了老子一声七爷,又和古家的小丫头有染,老子就告诉你……” 江长安眼珠瞪得更大,道:“什么叫有染?我……” “迟早的事儿。”胡老七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而后问道:“你到底想不想听了?” 江长安按捺下想要骂回去的冲动。 胡老七咳嗽了两下,道:“其实你无需龙身上的东西,但凡取沾染龙息之物放入门前雕像龙口之中。龙息力量越浓厚开启的可能性越大,换言之,两件东西开启的可能性要比一件的可能性大上一半。” 这样说来总算是靠点谱,江长安细细品味胡老七话中的含义。 胡老七笑道:“小子,你的运气算是好的,要是平常人呢,平日里就算见棺爷一面都是极其困难,不然怎么说你运气好呢。要是寻常人稍微懂些规矩,来棺爷这里都要老老实实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突然门外有人吃奶的劲儿呼喊谩骂道:“胡老七!你大爷的,老子要的棺材好没好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诈欺 那人踹门而入,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有空赶紧把这破门修一下,关也关不住,开又开不了的,真是晦气!” 胡老七闻声砰的从摇椅上跳起,活像一个裹着红布的大肉丸在空中翻滚。 江长安发誓,从没有见到过这么灵敏的胖子。 胡老七端着的高人模样全无,连忙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吆喝道: “早就好了早就好了,棺爷昨天晚上可就赶制好了,您要一副棺材,棺爷再送您一副,以防此后不测自己还能用……” 江长安看的两眼直瞪,第一次见到卖棺材还可以卖一送一的,要是一直这样干按理说早就该赔得裤衩都不剩,可是看着庭院之中虽不是万贯家财,但也并不拮据。 “去你大爷的!谁多要一副,你咒谁呢!” 那人喊了几个人将订的一副棺材急急忙忙地抬了去,又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去你大爷才对!棺爷那是一片好意!” 胡老七朝着那人的背影狠狠地啐了口唾沫,又发现江长安还在,急忙整理了一番衣物,尴尬地笑了笑:“这种事无伤大雅,你小子不必挂怀,只当做是幻觉,对,幻觉……”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变脸比翻书都快。 胡老七又舒服地躺回到摇椅中,愤愤不平道:“真是不识好意,眉尾鼻上川字纹,临死没有送葬人。老子多给你一副棺材那是为了你好,你反倒不要,看谁为你收尸!” 整个过程江长安看的眉尖直跳,爷爷的,终日打雁,却没曾想今日被雁啄了眼! 这哪是个高人,分明就是个神棍! 胡老七自知理亏被盯得有些发毛,翻了个身背对着江长安,道: “行了,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出去,棺爷累了,要歇息。” 江长安嘴角邪异地一笑,要是若若在场看到这个笑容肯定知道,叫花哥哥又在憋什么坏主意了。 江长安走到摇椅前道:“观胡七爷谈吐不凡,是从占卜名门出来的?” “想问啊?这个问题要加钱。”胡老七打着哈欠道。 江长安没有理会,轻轻笑道:“胡七爷可是出身天命宗?” 胡老七没有承认,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就又合了上。 江长安一副惋惜的样子,摇头叹道:“可惜啊,真是可惜。” “小子,可惜什么?快说!” “可惜天命宗这几日遭逢大劫难,怕是到了生死关头喽……”江长安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胡老七的反应。 谁知胡老七轻声“切”了一声,不以为意,根本不相信他口中所说。 胡老七不屑道:“我是天命宗这事儿是古老哥给你说的?你小子何必拿这来骗棺爷?你知道天命宗都有什么人吗?只知道吹牛吹上天了!” 江长安笑道:“您说的不错,我这种小人物当然不知道天命宗都有什么样的人物,但是我听别人说啊,有个叫龙云婆婆的被打得重伤,她还有个女弟子叫伊柔的,连带着不惑禅师都被人围截在天命宗,再继续下去,恐怕是有危险了。” 听到这三个名字,胡老七呼地一声崛起来,道:“小子,你说谁?伊柔那小娃娃棺爷就不问了,你快说是如何从何听来龙云婆婆和不惑禅师这两人的?” 天命宗与普通教派不同,整日占卜星象多能占得先机,所以宗内弟子入世时不得暴露身份。 以至于很多人只知天命宗,却不知宗内都有什么人,更不用说能接连说出两个资格辈分极高的人。 这小子什么来头? 胡老七站到江长安面前,道:“小子,你继续说,还有谁?现在局势如何?” 江长安嘿嘿“友好”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搓了搓。 江长安虽然不在乎几百两银子,但是睚眦必报,该是自己的一分都不能少。 “嘿,现学现卖,你小子也跟棺爷来这一套……” 江长安站起身,叹了口气道:“唉,要是不想给也不是不行,毕竟这对您而言是好事,等到天命宗的弟子都死得差不多,您这胡记棺材铺连夜赶工,还能赶得上这笔大生意!” “你小子……你……” 胡老七递过去五十两银子,气愤道:“这下可以说了?” 江长安摇了摇头,竖起两根手指:“不够,小子的一个问题,两百两。” “两百两!” 胡老七惊得一跳:“你小子怎么不去抢啊!棺爷一个问题不过才收了你五十两,你居然翻了四倍!” “不给拉倒。”江长安转过身吹着口哨就要离开。 就听胡老七吹胡子瞪眼,往江长安手里丢了银两,道:“你大爷的,给就给,赶快说,其他人怎么样了?” 江长安收好了银子给了一个完美的微笑,道:“我骗你的。” “你大爷!” 胡老七气急败坏,就要上手抢夺,却听江长安道:“不过不知道胡七爷对一个棋疯子的消息在不在意?” 江长安只是试一试,谁料胡老七一愣,道:“棋疯子?哪个棋疯子?” “胜过天师府南宫棋圣,一人连下七局的棋疯子。就在沧州,前些日子小子还和他下了几局。” 胡老七一听笑了:“嘿嘿,小子你又说大话,棺爷可见过这人,就你能在他的棋道下走下三个回合就很不错了,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下了几局。” “不信算嘞,当场还来了个身穿白衣的年迈老头前来请教,这白衣老头好像也是天师府的人,叫什么……严非……” 胡老七心道:“这小子莫非真的是知道那棋疯子的下落?不然又是如何知道严非?” “小子,你说的句句属实?” 江长安道:“当然是句句属实,严非还带了他的徒弟严不逊,我们还一同喝酒呢……” 胡老七深信不疑道:“那你快说,那棋疯子在哪?快说!” 江长安展露一个善意的微笑,伸出一只手搓了搓…… 胡老七脸色发苦,掏出二百两银子递到了他的手里。 江长安摇了摇头,继续搓手:“四百两。” 胡老七瞪着眼睛道:“你小子不要贪得无厌,刚才还是两百两怎么又变了?!棺爷可都没敢这么坑你!” “这假消息和真消息的价格能一样吗?”江长安奸笑道,“倘若是小子再收您两百两,您也不能放心不是?” “棺爷就再信你这最后一次!”胡老七忍住打人的冲动,咬牙递过去四百两银子。 江长安笑道:“这位棋疯子就在沧州城一个破旧巷子里,说起来离你这也不远,走几条街也就到了。” “不远!你大爷的,把钱还给棺爷!” 胡老七跳脚大骂,可江长安的身影一溜烟地出了院门,没了身影。 只听胡记棺材铺里传来一声声痛惜惨呼。 狠狠出了一口气,心满意足。 接下来江长安并未折回来客茶馆,而是回了江琪贞所在的酒楼,一头钻进了房间。 眼下要紧之事是要完全适应星月神树的融入,毕竟泉眼境初期就已经在灵元植入道果,这可是踏入道果境才有的待遇。 况且植入的是星月神树这种神物。 江长安看到灵元变化喜不自胜—— 那一案的犀角香中所融入的药力确实不凡,现在他灵元中的星月神树整个树冠开放了三十米的宽大。 倘若不是那药平息了这股力量而是任由其发展,那恐怕江长安脆弱的灵元能够被它活活撑爆。 此时他盘坐在床上,身上的燥热完全退去,他双手没有做任何结印动作自然垂在腿上,眉头紧皱,脸色紧绷。 泉眼境到达道果境与以往晋升不同,这可是筑基篇到达化境篇,巨渊天堑之隔。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并不是在灵元中植入一株命源这么简单。 泉眼境最初的建立“生命泉眼”江长安虽然已经做到,但是却只能看到平原沃土之上一点泉色微不可查。 而江长安要做的是泉眼境后期才能尝试的一件事—— 扩大泉眼,沟通生命天源井!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逛青楼 生命天源井就好比是连接天地的阶梯,便是在灵元中将这一点泉眼开出一眼灵泉,如同古井以供所植命源。 生命天源井也是每一个道果境修士必备,目的就是为了接下来的植入命源做准备。 之前星月神树进入灵元时疯狂地吸食一切,就是因为江长安没有生命天源井这重要的一环,才导致了险些丧命的局面。 这也是江长安目前首要任务,这一次是有惊无险,下一次就有可能被吸得连骨头都不剩。 江长安内心也欣喜,他坚信等到跨入道果的境界,星月神树将会给自己一个极大地惊喜。 这种惊喜甚至会超过晋升本身! 江长安静坐了半个时辰,在他头顶大妖经凝练的金色小人也盘坐起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金人手中捧着一块金贴,金光烁烁,饶是古平风在场估计也得忍不住惊叹。 江长安竟真的将六字神诀与大妖经联合修炼,这样的难度也是成倍而增,同样,成果也是非凡。 而在金人旁,巴掌大小的太乙神皇钟兀自盘旋,蒙上一层金尘,转动之间仿佛穿有声响。 像是大佛吟唱的古经从通幽远古无尽处传来,悠悠苍劲。 突然,在他眉间一只金乌不断围着着他赤裸的上身盘旋,金光逐渐变得强烈,醒目无比。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生命天源井没有一点反应,星月神树每一次的使用都要消耗大量的灵力,若是无法成功,就算是江长安这种灵力充盈的恐怕也总有一天会拖垮。 “看来真的只有到达道果境界才有可能开启生命天源井。” 江长安摇了摇头,尽管失败,但是他却没有一丝颓丧,毕竟自己还只是泉眼境初期,做人不能贪得无厌,想着一步登天的确是有些天方夜谭。 就在他将法器收回之时,万里广袤平原中央,星月神树簌簌无风抖动! 树叶摩擦传出沙沙的响声,此刻像是时间最动听的声音。 江长安眉头一绽,内心惊喜:“难道沟通生命天源井所利用的是星月神树?可从未见过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自古都是生命天源井供养星月神树这种道果命源,哪会有命源激发天源井一说?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就算古籍中也未见有记载!” 只见星月神树离树根有丈远处,那一点早先开辟的泉眼之上一点指尖大小的蓝光大放异彩,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感觉必不可少。 快速地,蓝光淡去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不过弹指瞬间。 “生命天源井!!” 江长安喜道,尽管只是黄豆大的一点但是依旧能够清晰觉察到蕴藏的汹涌潜力!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也足以证明只要不懈努力,总归有完全开启生命天源井的时候。 只是就是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江长安眼中流露一丝自嘲,镜妖的力量固然强大但也只是饮鸩止渴,并不是长久之计,唯一的途径,就是继续寻找大妖残魂! 回顾这一路,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已经从狗屁都不懂的门外汉跨度到筑基篇的最高境界,自己带着这种成绩回去,家里那群不安分的人,也会大跌眼镜! 江长安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种惊慌的表情。 江长安站起身,眼中更加坚定。 仙路漫漫,其修尚远。 “叫花哥哥,我们真的要去那个叫江州的地方吗?”见江长安终于停歇,若若赶紧扑进怀里问道。 “怎么了?笨丫头,你不愿意回去吗?”江长安疑惑说道,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如果不想去,那咱们就不去了。” 江长安语气像是开玩笑一样,但小丫头却知道,只要她轻轻地点点头,他就真的会拒绝。 定了半天,直到房间的空气有些凝滞,她才慢慢的抬头望向江长安,糯糯的说道:“危险吗?” 她不害怕危险,只是害怕看到江长安有任何危险。 江长安笑了笑:“傻丫头,如果说这天下间还有哪个地方最安全,那一定是江州。” 小丫头又想了半天,道:“那,那江州有冰糖葫芦吗?” 江长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忽然抱起娇笑柔软的身躯。 后者微微受到惊吓,感受着那双大手的力量还以为江长安在客栈时候的药力未消。 但那双手只是将她抱到床上,轻柔盖好棉被,温柔笑道:“我把整个江州城的冰糖葫芦都送给你。” 小丫头呆呆的盯着他的眉,他的眼,轻柔的耳语比世间一切的糖果都要甜蜜,甜进了心里! 这小丫头受了惊吓如今应当休息,而他要出去办些未了的事情,有渔常客和大姐在,这个酒楼可比皇宫都要安全。 “好好休息,乖。” “嗯。” 就在天色落下夜幕,江长安离开了酒楼,来到处在沧州中心处的一幢名为“万花阁”的阁楼前。 这个时间,正是这种地方最热闹的时候。 听名字就能知道是烟花柳巷的销金窟,这也是满沧州最大的青楼。 万花楼上下四层,素有沧州第一楼之美称。 虽不及繁华之地嬴州的君雅楼,但是能在沧州这样的乱境维持一个青楼,这需要多么雄厚的实力可想而知。 回想起司阴长老临别时那种淫邪的眼神和一句邀请之语,江长安才知道这青楼幕后的东家竟是寒铁盟。 这也难怪无人敢招惹。 如今魏家重创,寒铁盟急着吞并魏家各地盘势力,若是杀手盟会不趟这趟浑水的话,那过不了多久无疑是寒铁盟一家独大的新局面。 所以今日的万花阁也是异常的热闹,全部的姑娘打扮梳理搔首弄姿地招揽客人,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模样俊俏,穿戴更是显赫的小哥哪里能够放过,花花绿绿地七八个直接扑了上去。 “哟,这位公子快进来坐坐,我们这可是沧州城最好的地方,什么样的姑娘都有。”老鸨子抻着一面团扇,拉着长腔说道。 江长安亮出司阴所赠的腰牌,腰牌呈圆形,在上方刻有雕花虎头,银面环玉。 普通的寒铁盟人员只是铜制乃至铁制的腰牌,银制的只有长老级别的人员所持,这是绝对身份的象征。 见到江长安令牌,那老鸨像是见到了再生父母一样恨不得笑出花来,赶忙将江长安引向了内阁,同时悄悄在下人面前耳语了几声,直到江长安吩咐,这才敢退下。 江长安对老鸨送来的所谓绝色没有一点兴趣,而是寻人一样径直上了三楼。 房间内,红帐中,云雨过后的痕迹犹在,以至于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公孙剑享受地躺在床上,玉人在怀,双手也不安分的上下游走,滑腻如酥,不时惹来一声娇哼。 “公子这几日何故兴致来的这么高?奴家这身体可吃不消了呢。”美人眼波含媚带娇,轻笑一声,直笑得整间卧房都似在摇荡不休。 “是吗?是怎样的吃不消啊?哈哈。”几语荤句又惹得美人娇哼,公孙剑笑容邪魅,一脸满足道:“告诉你也无妨,魏家已经快要完了,过不了多久,寒铁盟就会成为沧州第一的势力。” “哦,奴家明白了,这样一来,公子的地位在寒铁盟也会水涨船高!”女子眼中闪烁着难以察觉的精芒。 “聪明!不过公子我要的不仅是一个长老的位置这么简单!我要的是整个寒铁盟!” “嘘。”女子赶忙将玉指掩在公孙剑的嘴角,小心翼翼的望了望四周,凑在耳边小声说道: “公子,这话可不敢乱说,这万花楼是寒铁盟开的,而且这里的主人可是厉害得很,据说这楼里面大多数姐妹都是他用来探听情报所用的,若是走漏了出去,那还得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拜见四公子 “这不是只说给我的好清儿吗?”公孙剑面上虽然满不在乎,心底却未免有些后怕。 “公子就算再厉害,可寡不敌众,如何能得这盟主的位置?”女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虽未开口但眼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哈哈,放心,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会出手,况且这次可是有第三方的人介入,这个位置一定是我公孙剑的!” 公孙剑眸子里寒星毕露,咬牙切齿道:“那群老东西,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放着盟主的位置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人换换风气了!” 女子聪慧的很,只是双眸灵动的转了转未敢多言,隐隐有些不屑。 这公孙公子父亲也是诸多长老中的一名,可惜一次任务中不幸意外死亡,自此公孙家一蹶不振。 也因他父亲荫护才让他在寒铁盟中还能继续有一席之地。 忽然公孙剑话锋一转,狠狠道:“还有那个叫江长安的,也不知什么来头?不过既然是我路上的绊脚石,那就得死!就是可惜那一手长钉没有击打到要害。” “没关系,公孙公子,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还有机会。” 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江长安不知何时已经推门而入,自厅中踱步而入,嘴角噙着一抹优雅的笑容,只看得床上女子心中一荡。 公孙剑双手颤抖,瞠目结舌道:“江长安!你,你是如何进来的?!来人,来人!” “公孙大公子不用再白费力气了,在他们眼中你不过是一个负债累累的执行使,而我现在的身份,是家世显赫的寒铁盟长老,没人会上来的。” 江长安晃了晃手中银制的令牌,笑道,“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司阴司阳这两个老东西!”公孙剑紧咬着牙缝,忽然挥袖,银蛇长钉化成流光! 只不过那飞速的长钉来到江长安面前像是放慢了百倍千倍,江长安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信手一拈,那道银光已经稳稳留在手里。 江长安五指并拢手腕发力掷出—— 银钉“噗”地闷响! 随着一声痛呼,长钉从公孙剑释放暗器的右手嵌入,并未贯穿,而是带着手掌打入了床头的柱子,一缕鲜血从中缓缓流出,触目惊心。 公孙剑痛苦的嚎叫打滚,一只手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但比之痛苦更让他震撼的是江长安所用的手法,与他所用的一模一样,没有人可能一学就会,除非……他原本就学过! 公孙剑想到深处大惊失色:“你,你到底是谁?!” 江长安像是自顾自的念叨:“杀手盟的纵蛇手,这种手段可是从不传向外人,我本以为你只是与杀手盟有些瓜葛,不过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你刚才所说的第三方的人想必就是杀手盟了?” 提到杀手盟,公孙剑仿佛多了几分底气,道:“是又如何?!你就算认识阴阳两个老头又怎么样,江长安,你能对抗的了偌大的杀手盟吗?” 江长安笑道:“我不需要对抗杀手盟,我只需要把你踩在脚下就够了!” 说罢,金光灵力泛起,一脚踹在其脸上,公孙剑整个头瞬时陷进床上棉被中。 江长安看向已经躲在床脚瑟瑟发抖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女子:“怕吗?” 女孩儿看着这张俊逸非凡,有些慵懒邪魅的脸庞,愣了一愣。 半晌后疯狂点头,吓得说不出话。 “怕还不跑?” 女孩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放过她,但还是选择离这个魔王气质的年轻人远远地,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到他的手里!女儿顾不得穿衣只扯了块遮羞布赶紧夺门而逃。 江长安伸手折断一根床柱,削成了五根筷子粗细的木签,道: “你在魔道山偷袭我的事我等会儿再找你算,现在我会给你五次机会,你最好说出我感兴趣的一些东西!” 脚下公孙剑发现无法挪动之后也就彻底放弃,整个人撅着屁股趴倒在床上,大吼道: “江长安,你等着,等本公子出去之后一定把你……啊!” 一根木签已经钉进了他另一只手掌,江长安也得以抬起脚,蹲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江长安我告诉你,我公孙家虽是已经没落,但也不是什么畜生都能欺辱!啊!” 这一次是两只同时分别扎入他的两只腿,江长安摇了摇头。 江长安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道:“我突然改变了主意,现在,你还有一次机会,这一次你说我是打你上面的头还是下面的小头?” 江长安亮出最后两只木签在公孙剑面前晃来晃去。 公孙剑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早已没了刚才的激昂,“我,我只是学了一个灵术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长安挑起他身上盖着的鸳鸯锦被,顿时一股凉风不禁吹到了公孙剑衣着单薄的身上,更吹进了他的心里。 当然更冷的是裤裆,他艰涩的咽了口唾沫。 谁料公孙剑怒极反笑:“江长安,你还真是看错本公子了,你若是以利诱趋使,兴许还能够让我开口,硬的?我沧州公孙一门倘若害怕强硬也走不到今日。怎么样?江公子,这出乎意料的滋味,不错?哈哈哈!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在那个破酒馆结识的魏怜妆的后人,已经被人抓去了,就在齐云峰,你敢去吗?你最好对本公子好一点,找几个极品姑娘陪乐,兴许我一高兴,就……” 扑哧—— 木签贯穿咽喉,一道血线从伤口狂飚,一席上好的白色金丝被被染得通红。 “真吵!”江长安无奈地摇头,还没走出房门就有两个小厮冲了进来,手里端着洗刷的工具,快速地冲洗了一番搬离了尸体。 这件上好的房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门外的姑娘继续迎着一个客人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又是新红帐,旧人唱罢新人唱。 以古氏后人作为要挟,而且上齐云峰这个江长安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他当年在沧州杀手盟三年被逼叛盟,遭受重伤,要不是小若若救了他的命,现在坟头草不知有几米高。 老子不惹你们,你们却偏要来招惹老子! 江长安杀心涌动,这是老妈子摆弄着妖娆风姿走了过来。 “公子,我们万花楼的楼主希望能够与你一见,还望赏光。” 老鸨谄媚说道,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这位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可不能惹毛了。 江长安心生疑窦,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心一观。 跟着老鸨穿墙入巷,看似不大的一个万花楼此刻却显得外置锦袖内藏乾坤。 又走过一个长长的走廊,两人推门跨槛。 大厅内敞亮无比,没有千娇美人,没有香醇美酒,光秃的四壁不然一丝粉尘,更没有挂些字画来附庸风雅,与外面的莺莺燕燕好似两个世界。 江长安忽然发现整个房间很简洁,一只红木文案,两只木椅的简易布局显得大厅更加空旷。 有一个少年像是在桌前站着徘徊了许久,面色着急,棕黄色的朴素衣饰没有什么宝石金银点缀,年龄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见到江长安进门之后,先是激动地上下扫视了一番,连忙鞠了个深躬: “唐危楼拜见江四公子!” 第一百九十章 算一算总账 江长安早在进门时大致的灵识搜寻了一遍,这个少年不过只是灵海境初期的境界,称不上差字,但也绝挂不上出类拔萃。 “你认识我?” “阴阳长老特地吩咐过,我也一直在这里等公子许久了。” “等什么?”江长安四处走动慵懒道。 “等救唐家。”十七岁的眼神里坚毅非常,像是无比笃定江长安会出手一样。 江长安赶忙摆了摆手嘴上打着太极:“我不过一个纨绔子弟,运气好杀了几个人,你这就认为我能够救你们唐家了?” “这……”唐危楼眼中有些犹豫。 虽然他不相信这样一个人有能力击杀掉众多万象境的强者,就算江州实力再如何雄厚,稀缺名贵的丹药再如何丰富,也不可能仅仅不到五年的时间将一个口口相传的废材历练成一个泉眼境强者。 唐危楼特地调查过江长安,而且不止一次,但得出的结果总是相同,江长安于江州确实是一个纨绔子弟。 “这对江公子来说可能确实有些困难,可江家能帮。” 唐危楼解释了整件事情,原来万花楼的原本主人是他的父亲唐赐,但是寒铁盟中始终有人觊觎万花楼这块肥肉。 不久前唐赐遇刺身受重伤,至今卧床不起。 唐危楼一直封锁着消息暗地里支撑,这也导致了对手不知虚实不敢妄动出击,才得以撑到了现在,也足以看出唐危楼的胆识才学。 万花楼表面看起来平静祥和,但实际上暗流涌动,好似风雨中江浪上的浮萍,扶摇不定。可能下一个小浪花就能让其毁于一旦。 所以唐危楼现在急需一艘能让整个唐家靠岸平稳的大船,这艘大船必须凌驾魏家与寒铁盟乃至沧州之上。 其次,这艘船必须有容得下他发挥的一席之地,不求出将入相,但求青史有名! 放眼夏周国,能够满足以上条件的,只有一个江州! 而江四公子,更是他心中不二人选,但一直让唐危楼耿耿于怀的,是害怕这个四公子当真如同传言所说的不可救药。 “如果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吗?”江长安笑道,江家世代做生意,自然侧重生意利益心思,没有好处的事情他可不会干。 唐危楼表情坚毅,道:“那四公子麾下将会多一副有些用处的臭皮囊,危楼虽说修行的天赋远不及他人,但是这脑子还是有几分的。” 江长安不禁莞尔。 “公子在笑危楼恃才傲物还是笑危楼不自量力?” 江长安笑道:“有区别吗?” “有!”唐危楼神情一丝不苟,严肃道:“公子若是觉得危楼不自量力,那就是指根本不相信唐危楼的能力。若是恃才傲物,那最不济危楼也沾了个‘才’字,大雅无伤。” 江长安神情一转,道:“你既然那么聪明,倘若我这个纨绔帮了你反而被你推了一把那该如何?” “其他人或许会担心,但危楼知道,公子不会!”唐危楼笃定道,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自信。“能和毒蛇做朋友的,只有天上的猎鹰。” 江长安脚下一顿,笑道:“过几日我要回江州,也沧州里的江家人会尽力的配合你,虽然不能完全摆脱你目前的困境,但是可以暂时缓和,接下来……” “接下来我会亲自拜访江家。” 江长安点点头,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到时候,就看你的本事了,江笑儒的决定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唐危楼欣喜无比,道:“公子放心,只要让我见到二公子,一切已成定数!此后唐危楼原为公子马首是瞻。” 他稚嫩的脸上显示着少有人存在的自信。 “公子,在此之前危楼也送你一点小礼。” 唐危楼说罢,门外小心走进一个女子,正是方才与公孙剑缠绵的女子,此时她不再惊慌,反倒眼中藏着一抹与她年龄性别完全相悖的阴历深沉。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唐危楼笑道。 “是。”女子忍不住又看了眼那个躺倒在太师椅上慵懒的优雅男子,道: “公孙剑这几日除了和一个叫做牛赛博的联系比较紧密外,还和一个人书信来往频繁。那个人,叫曹勇。” “曹勇!”江长安两只眼皮微微耷拉,但丝毫遮不住里面存在的刺骨寒芒。 牛赛博这个人江长安在清楚不过,正是一手促成江长安重伤险死被逼离开沧州的人 牛赛博和曹勇,没想到这两拨人能够搅合到一起。 正想着,忽然听到楼下喧哗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就是吵闹还有砸碎瓶罐的声音。 江长安唐危楼出了大厅,自上向下望去。 大多数人的目光也同时被这动静吸引过去,一个将全身面貌体态都裹近灰袍的人,打翻了几个看阁之人,见到江长安后露出的双眼中惊诧无比:“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无常,不,江公子,真是别来无恙。”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江长安面无表情道。 这人也是当日齐云峰中的一员,他的实力也有万象境初期,从前可以说是能够轻易干掉他的存在。 “那你总得救姓古的那三位朋友?今晚就在齐云峰!我们的牛堂主等着你。” 那灰袍男子说罢抬身欲走,一道凌冽寒光已经从他大的胸口穿过,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金芒如电,雷厉风行。 那灰袍人难以置信的望着楼上的江长安,他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昔日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的废物为什么能够一击致命。 唐危楼震惊的望着江长安,刚才的那一招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泉眼境的地步。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个青年,热闹的万花楼瞬间鸦雀无声。 唐危楼挥了挥手上场几个人将现场快速打扫了一遍,又向老鸨招了招手示意。 老鸨娇媚的语调说道:“各位继续吃好玩好,今天的一切酒水,权当是我们万花楼送的,希望大家玩得高兴!” “公子,这件事恐怕有蹊跷,我先让人去探查一下。” 江长安制止道:“不用,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他说话间带着笑意。 “公子在笑什么?”唐危楼问道。 “我在笑,一切终于要有个了解了。”江长安撂下一句令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转身离去。 齐云峰,沧州第一名山,山上有奇村,抬手可触云。 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也是沧州最大的杀手盟会其中的一个小分舵。 其山势险峻,令人望而生畏。 在山脚是一汪如同明镜的湖水,这汪湖水连同着山上流溪,水上而过可清清楚楚的看出所有的障眼法,哪怕是再高明的隐身之法在这湖水之上也会无所遁形! 故地重游,江长安心中感慨万千,掠过湖面,直接奔往山顶而去。 远山金轮拖曳着万丈光芒,夕阳缓缓下坠,云影在重山之间不断地变幻游移,天边,已是胭脂红色。 周遭一片荒芜,寂静的令人可怕,没有鸟声虫鸣,这种诡异让人感到强烈的不安。 到了山顶,一群人已经是等候多时。 为首的自然是许久未见的牛赛博,在他身后也尽是那天山顶上的人,在一旁一棵老树上面绑着古婉儿古汉青古俞龄三人。 “江大哥!”古汉青激动道,他没有想到江长安居然真的会来!而不能言语的古婉儿脸色苍白,看到江长安时也是试图挣扎。 “古叔,汉青,婉儿你们怎么样?” 古俞龄道:“江小兄弟,我们没事,你当心!” 江长安心下一沉,牛赛博身旁其中一个健壮的黑衣小弟放肆道:“别看了,小子赶快给我们舵主跪下,不然我就抬手顺道把他们给杀了!” 那小弟刚一站出来,江长安眼神冷冽,双眼漠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这是在威胁我?” 第一百九十一章 神钟破万法 在江长安无悲无喜的注视下,那人越来越不自在,心头莫名的产生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种寒意由内向外散出,醒觉的时候他的后背不知不觉冒出一层冷汗。 一番猖獗肆意的话更说到一半就猛地一弱,后面的几个字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清。 “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现在就顺手把这老头子和这两个小娃娃也给杀了!然后再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下酒喝!” 那个黒衣健壮如牛的小弟自觉有些失态,又有这么多的同行盯着,不由得恼羞成怒,大声吼道。 “退下!”牛赛博一声冷喝。那小弟心中窝火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灰溜溜的退下。 牛赛博语气和以往一模一样,阴阳怪调,像是一个字非要绕个弯说出来才算好,道: “无常,你还和以前一样,总是爱多管闲事!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做一个杀手,如果太过仁慈,那就算有冲上去的勇气和准备,也是送死的料!你当年教我的,我可是全都记得!” 江长安面无表情,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也经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做人的根本,也是底线!” 在场几个曾经跟过江长安的人都有些羞愧,场面一瞬间有些尴尬。 “我没有你那么高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现在只想要你的命!” 牛赛博说罢,身旁的数十人一拥而上,大多只是灵海境的境界,对他完全构不成威胁。 江长安五指并屈为爪,身法宛若游龙,指上金芒每一次抬起都会有一个人倒下,不过只是半柱香的时间场上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牛赛博没有一丝惊慌,仍旧一副运筹帷幄,泰然自若的表情,浅笑道: “江长安,江四公子,我知道你早已经今非昔比,但没有万分准备我又怎么敢设这个局呢?话说回来,你在沧州,得罪的人可真是不少啊!要你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江长安脸色一正,天气闷的要命,一丝凉风也没有,稠呼呼的空气就像随时都要凝结在一起,噎人嗓子。 身后一道寒芒转身即至,江长安凝神本能躲避,可那股力量快地离谱,纵是用尽全力也只是堪堪的躲闪而过。 “嘭”一声巨响! 石壁碎裂崩开,强大威力竟使碎裂小石打入岩壁中。 江长安看的呆愣,突然瞳孔急剧收缩。无尽灰尘中一个紫色火光闪电般冲出,带着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冲到面前。 四周开始剧烈震动,一时间风云乍变,乌云骤起,天地混沌昏黄,狂风平地呼啸。 紫色火光竟是一个虚幻的人影,可以清楚看出白须白发,脸沟壑纵横,双眼却无眼瞳,空洞虚无之外渗出两道血丝,恐怖非常! 最起码也有泉眼境初期的实力! “魏元极!” 江长安大吃一惊,不过可以清楚看出这不过是他的魂灵为他人所用了而已,与结契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结契同时只能拥有一只魂灵,而这种邪法不同,可以控制几只乃至数十只奴仆,不过这对宿主的伤害也是巨大! “那这宿主也就是曹勇了!还真是狼狈为奸!”江长安苦笑不已。 曹勇带领十数位弟子出现在牛赛博一旁,不过他的这些弟子都是紫色的幻影。 曹勇得意的看着江长安:“江公子,我主子的命令不能让你活着离开沧州,在下也是通禀人情,只要你肯交出诸多宝物,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江长安粗略的一扫而过,这些弟子虽然只是暂时复活,但却威力不可小觑,当时可是吃了不小的亏。 不过上次的方法这次若是再用,牛赛博这条毒蛇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杀掉! “曹勇,你的主子没人了吗?怎么都是些幽魂?!” 被踩到痛脚,曹勇咬牙暗恨,自从第一次埋伏江长安开始,他的弟子就已经被击毙,哪里还有人手? “哼!冥顽不灵!江长安,这齐云峰自带有绝天大阵,就算是渔常客来也需要一时片刻才能打开,总是今天没有人回来救你,你必须死!” 紫色人影再一次冲向江长安,其他所有的虚影也不敢落后跟上,这已经是曹勇的倾力一击,江长安避无可避! “噗!” “打中了!”牛赛博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全身绷紧了神经,脸上激动之余欣喜万分。 只见数十道流光相继结实打入江长安的身体,未见血丝直接给轰成了碎片! 可曹勇的一双眉却皱的紧巴巴的,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刚才那一击他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蹊跷的是并没有那种拳拳到肉的真实感,反而是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就在这时,牛赛博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碎裂,像是一面镜子破碎。 “这……这是怎么回事?!”牛赛博大惊失色,本以为都会如预料的那样平稳进行,但事实错的离谱,他有种暴怒跳脚的感觉。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了心头,当日破庙一战历历在目! 曹勇恐惧的疯狂后退,甚至直接抛下了诸多奴魂不顾。 “幻术!” 可为时已晚,树上捆绑的三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明朗天空上空突然出现一朵方圆百米的黑云,笼罩在众人头顶。 黑云是一个完美的浑圆,穿过云层距离地面三十米,轰隆隆压得整片空间都在呼呼呻吟! “太乙神皇钟!!!” 曹勇舌头有些打结。 那团黑色的云朵,竟是太乙神皇钟的钟底,它居然想将他们吞了! 数十只无主的魂灵感知到这股毁天灭世的力量,四相奔走。 魏元极空洞的眼神也觉察到了危机,快速逃离,就在快要逃出这片区域的时候,黑白交界已经就在眼前! “嗤” 一束金光更快速地从黑云中冲出,化作一只巨大手掌将紫色光芒牢牢锁住! 魏元极化成的紫色火焰像是不死心,挣脱着束缚,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时而像是婴儿的啼哭,时而像是耄耋迟暮老翁的哀叹,摄人心魄。 接着哧哧声音不断,数十道金光密密麻麻的串联成一只大网,将剩下的魂灵直接一网打尽揽入茫茫黑云之中! 一切都在一瞬之间,牛赛博和曹勇还未来及躲闪掉,太乙神皇钟已经牢牢将几人叩在钟底! 江长安的身影慢慢走出,此刻站在小山大的太乙神皇钟面前渺小至极。 太乙神皇钟虽然不凡,但是要是搁到以往,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效果,主要得益于星月神树的汹涌灵力催使之下,尽管现在的江长安有些负荷,但是这个结果却是相当满意! 太乙神火结合着皇冥一气像是黑雾里的明光,幽冥晦暗,妖异诡谲! 但金光如此江长安明白还远远不够,当日他和公孙伯懿在九阴罐中都是毫发无损,想必这些对于曹勇来说也不是难事。 可以微弱的感觉到太乙神皇钟不时有些颤动,而且又碰撞的声响,看来是有的魂灵不堪重负想要冲出来。 果然就听里面传来吆喝,牛赛博恨道:“江长安,你别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如此大的异动,过不多时齐云峰上的杀手盟会就会派人来!我不信你有能耐一直不打开这破钟!” “放心,你们撑不到那个时候!” 江长安嘴角浮现一丝坏笑,手臂高高扬起,金光凝练,赫然凝聚成一柄比他整个人还要大的巨锤! 江长安驾驭金光腾空跃起,一直飞到与太乙神皇钟钟顶齐平的高度停下。 孕足浑身力气,腰胯四肢同时发劲最后压到手上—— 一锤抡下! 呼! “铛——” 一道强烈的波动以石锤落下的那一点为原点,一圈一圈可以清楚地看到有金色的光影涟漪荡漾而去! 随后震天响声恨不得冲破九霄,山林树木为之战栗,无风晃动,一时间,百里之内,清晰可闻! 第一百九十二章 雁儿姑娘(继续三更) 这是闻所未闻的举措! 更重要的是这波剧烈重击伤害最大的莫过于是钟体内部。 江长安万分激动无以言表,又一次抬臂—— “铛!” 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而且让他欣喜的是每一次金锤落下,太乙神皇钟非但不会受到任何创伤,反而因为金锤的重击,那七个大佛古字竟然向神钟有完全融合的趋势。 要知道这在当初他可是试了无数的办法都束手无策的事情,没想到这内外同时联动之下,竟然能慢慢做到。 大佛古字对魂灵的压制作用极为致命,神钟中隐约传来有人哀声痛呼的声音。 每一次大锤抡下都仿佛有靡靡佛语,却辨不清来处。 像是这道声音充斥整个世界,又像是只停留在耳畔。 夕阳有些昏暗时,江长安循序渐进一共抡锤九九八十一次! 想必过不多时山顶也会有人循声前来,必须要赶快解决掉所有麻烦。 收起太乙神皇钟,乌云褪去,狂风散,天地如初…… 原地留下的已经没有魂灵,就连魏元极这种泉眼境级别的也震的魂飞魄散,往生轮回去了。 几个人此刻也好不到哪里,牛赛博这个一直想杀掉江长安的人此刻跪坐在地。 他的脸部定格在一个狰狞的表情,面如金纸,七窍流血,五脏六腑已经被震得稀碎!身魂俱焚。 曹勇闭目凝神打坐在原地,面色从容,见到江长安的一刻却如疯了一般冲了上来。 不过他的浑身经脉已碎,这一套疯乱摇摆的走姿连同张牙舞爪的姿态活像一个泼妇! 曹勇还没跑到江长安的面前,一道寒光已经飞过,他的脑袋咕噜噜的滚到江长安的脚下。 这一剑极其利索,却不是出自江长安之手! 江长安有些诧异,这是一个女人出的手。 这个女人十七八岁,江长安记得,名叫李凤瑶。 自江长安踏上齐云峰她就站在牛赛博的身后,也是江长安从头到尾唯一一个没有正眼瞧上一眼的人。 神钟虽然并没有将她吞噬其中,但她却被神钟之威震得惊愕,整个人早已瘫坐在地上。 江长安嘴角邪笑,远远看着她,这片废墟之中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不知江四公子要如何处置凤瑶呢?” 江长安轻轻笑道:“差些忘了,当初我重伤险死可还是有你一份功劳的。” 李凤瑶摇摇晃晃几经要摔倒地来到江长安面前,此刻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上除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就是对生存的渴望。 她理了理双鬓青丝,也算清秀,泫然欲泣道: “江大哥,你可要相信凤瑶,凤瑶从未想过要加害你,都是牛赛博一心想着你在盟会中的位置,才……” 说到最后甚至都有些哽咽。 江长安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李凤瑶的下巴,惋惜道:“这张脸曾经很善良纯真,看上去虽不是绝色,却如沐春风。而现在脂粉扑面,倒平添了三分丽色,却丢了最宝贵的东西,再也找不回了……” “无常……”李凤瑶眼中含带苦涩,“从前你可是不舍得冷喝我这个妹妹半分的,杀手盟谁人不知,沧州无常从不杀漂亮姑娘……” 李凤瑶心眼细细盘算,每一步每一句无不是像下棋一样精心落子,只为求活。 江长安面无表情,甚至有一丝戏谑:“我如果放了你,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李凤瑶一听有希望,双眸含情脉脉,微咬红唇情丝,娇软身躯慢慢靠上江长安的手臂,双峰坚挺不停磨蹭,温声细语道: “那还不是江大哥说的算,凤瑶一定将您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江长安笑得邪魅,猛地甩开娇躯,笑容泛冷:“李凤瑶,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在牛赛博的床上你可能是块宝,但在我眼中你真的不值一条命的价格。我不是牛赛博,更不会放走一个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江长安’的人,所以,你必须死!” 李凤瑶眸子转冷,一柄藏在袖中的匕首还未刺出,她的咽喉处已经多了一根细细的红线。 她惊恐地试图捂住伤口,依旧止不住鲜血喷涌而出。 江长安抖去指上血珠,声音淡漠: “谁说沧州无常杀不得漂亮姑娘!” 弯月如刀,藏于众山帐幕中里,山野间偶尔传出一声鹧鸪哀鸣。 那巍峨高山半遮半掩在波光月影中,周身披着如羽毛的杂树,染了些道不明的萧索意味。 夜,深了…… 暂时安排下了古氏一家三口,江长安就开始动手准备最后一件事,他曾答应林香香的一件事。 两天后,泥陀寺山门前。 空气中微微潮湿,雾丝细雨蒙蒙,石阶上新长了青苔。 可能是气候原因,今日泥陀寺没有一个香客,寺门紧闭。 一团黑色的雾气缠裹到一处,迷雾中女人说道:“江公子,能不能选个其他地方?” 江长安摇了摇头,道:“我好说歹说甚至搬出了无果老头,都不能让了空出来,既然他不肯出来,那我们就闯进去。不过雁儿姑娘,你还是化为人形好一些。” “雁儿姑娘?这是嬴州君雅楼花魁的姓名,江公子为何要这么称呼香香呢?” 江长安道:“因为林香香就是雁儿姑娘,雁儿姑娘就是林香香。” 那雾气中的女子一顿,惊诧无比,随后又归于平静:“还是没能瞒得住江公子,江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说罢,黑雾散去,曼妙身姿显露眼前,与初见时不同,没有一点装束。 她的身上穿了一件淡绿色的水袖百褶裙,多了一份纯净,少了一份妖娆。不过还是动人的风情。 江长安笑道:“在嬴州君雅楼我抢了,嗨,也不能算抢,我偷了青铜块被泉眼境的守阁人追击,正在即将被追上之时,刚好遇到了雁儿姑娘,而再从雁儿姑娘房间中开门查看却见那位守阁人已经死了。” 江长安道:“如果我没猜错,就在我躲进你房门那一瞬间的时间,是你将那位泉眼境的强者杀了。” “江公子是在说笑吗?以我的力量怎么能够在一位泉眼境的手下走得过十招,更别提瞬间击杀了。” “那守阁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泉眼境的强者!” 江长安笃定道:“青铜块上面的妖力能够让任何一个人短时间获得巨大力量,他顶多算是万象境后期。当日的守阁人虽说被岳守金的手下所伤,可那点小伤还不足以伤其根本,真正要命的是青铜的反噬,这点我可是感同身受。” 江长安道:“雁儿姑娘来了君雅楼不过两个月,就轻松摘得了响当当的花魁名号,这样的人不可能是籍籍无名的人,我想你到君雅楼就是为了这块青铜,而你又不是拥有了铜块后的守阁人的对手,你一直等着他受到反噬时机,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但是很不巧,那天我来了。” 林香香笑了:“江公子,你真的很聪明。” 江长安问道:“可我有一件事还不太明白,你究竟是害怕我身上的什么?以至于你从嬴州一直跟到了沧州,都未下手夺取这块青铜?” 林香香没有回答,反而是说道:“江公子,有的人生来就不凡,这是命,是你的命,也是众生的命。” 江长安听得云里雾里,不去多想,道:“所以直到你又遇到了空和尚的时候,你放弃了夺青铜的念头,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不错。” 江长安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所以这家伙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 林香香笑了笑上的前去,轻轻扣动了门环。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生三世梁上曲 吱呀…… 一声轻响,红漆佛门打开一条门缝。 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和尚从红漆木门后探出头,见到江长安后赶忙将门关上,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江长安一掌撑住,俯身做了个鬼脸,道:“小法默,怎么这么害怕我啊?放心我今天不是来踢场子的,你了空师叔呢?让他滚出来!” “阿弥陀佛,江公子,方丈有命,今日谁都可以进寺,只有你和你带来的人不行。” “嘿,我给你说啊,我揪你们方丈胡子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赶快让让,听话!” “就是不行!另外,方丈让小僧转告你,寺内的金罡大阵已经开启,江公子自然知道进退了。”小和尚稚气未脱,说完赶紧关上了山门。 江长安叹了口气:“连守寺大阵都开了,看来这次真的严重了。” 林香香闻言,直接就地跪倒在山门前,竭力喊道:“各位大师高僧求求你们我就想见了空一面,求求你们!” 江长安面有不忍:“你这是何苦?泥陀寺的的和尚都是光着头六个点的石头,没用的。” 林香香却充耳不闻,坚定不移道:“一日不见,那我就跪一日,一个月后若是还不出来,那我就在山下安住,一直等到他出来为止!” 江长安若有所思道:“其实香香姑娘早在君雅楼时就已经将事情的所有都讲出来了?那阙词就是始末?” “‘锦鲤静听石僧禅,石僧禅,镜里天,斜风雨,天上眠,来世念君,心泣魂烟。’雁儿姑娘在君雅楼唱的只是上半阙。” “江公子,你很厉害。”林香香淡淡说道。 雾丝细雨转眼之间大雨滂沱。 眼前的大雨,让林香香不由得想起和他最初见面的时候。 每个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 那应该是近五百年前,一个三月天。 她还只是那泥陀寺前的莲池中的一尾锦鲤,整日最闲暇的功夫就是抬头望向湛蓝湛蓝的天空,趁着下雨的天气浮上水面,在她的生命中,本来应该只有一株清荷和莲藕为伴,就连鱼虾都没有。 渐渐的,天空看得腻了,池水中每一个角落她都一清二楚,慢慢的她感觉到了深深的孤独。 但没有任何办法,她只是一条锦鲤,要是想要修成人型摆脱妖兽的头衔最低也要四百年。 终于有一天,一个身穿着道袍的小和尚来到了池边发现了她,好奇惊喜的神色至今她都铭记于心。 “小锦鲤?!呵呵,初见安——” 后来小和尚每天都会来,来时手里带着一卷佛经,每日就坐在这池边颂经半日。 下雨了就打着一顶荷叶遮在头上,风雨无阻。 可惜好景不长,一次意外,河池旁的丛木着了大火,不知怎么就连这荷池中的水面都燃起无名之火。 她亲眼看着清荷死去,亲眼看着池水渐渐干涸。 火势朝着她蔓延袭来,火焰缠裹了她的全身,顷刻间就要死去—— 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冲进流火包围的荷池之中将她抱起。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寺内的鱼塘之中,这个鱼塘要小的多,也是只有她一条活物,但是她很高兴这一次能够离他近一些。 上天垂悯,寺庙的后院竟有一株神树,神树每日诞下浑厚精纯的灵力供人提升修为。 加快了修行的速度,她距离修行成人形又近了一步。 相安无事的过近百年,她还没来及修行成人形,他就已到了迟暮之年。 终于有一日,传来了他病危的消息,寺院之中乱作一团。 那一天整个寺院都在说佛主圆寂了,起初她并不明白圆寂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慢慢知道,就是死了,瞌上了眼,长眠不醒。 过了三百年,她修成了人形,却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以前听莲池里的莲妖说起过,整个人间的轮回原本都是由一盏青莲而化的青灯控制。 只不过几万年前青灯降落人世,六道崩坏,秩序紊乱,但轮回之后因果还保留一些,他轮回之后说不定还记得这许多事情。 她决心去找他。 后来她进入了沧州,听人讲很多男人都会去往嬴州一个叫做青楼的地方,她希望他能够出现在那里。 与其大海茫茫的去找,倒还不如让自己为众人熟知。 渐渐的,她凭借嘹亮的歌喉与倾城之貌夺了沧州青楼花魁的名号,在沧州城里有了新的名字,叫林香香。 只为有一天等候的人路过的时候能够知道她,能够发现她。 尽管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买卖,但是总有一些手揣千金的富家公子愿出高价买一次初夜,都被一一回绝。 三月。 沧州城正是连绵阴雨的天气,淋淋沥沥。 浅灰色的天空将明未明,像一块颜色陈旧浓重的手绢这在这方天地之上。 还没有歇多久,天空又积起阴霾,隐约泛有一股湿气,看样子不时又要下起雨来 她早已是沧州最大青楼的花魁,立在二楼的高阁上,一身藏青色的碎花长裙,尽管比这天色还要阴郁,依旧有无数人挤破了脑袋想要一睹芳容,一倾天籁。 天刚蒙蒙亮,屋檐滴水成串,落在他的纸伞上。 他穿着那一件破旧的道袍,头发却剃得精光似是个和尚,一手执伞,一手行了个佛礼,立在与她丈远的距离,温言颔首道:“泥陀寺小僧法然,应香香姑娘的请求来除却邪祟。初见安——” 她没有说话,望着他,良久。 在泥陀寺,法然被称为佛主转世的男子。 除了那个抱着她从大火中冲出的和尚,林香香从未见过有人像他那般见了她还能够面色不改,淡然处世。 林香香便以去除邪祟为借口,留他住在了青楼,这样一来他也被万人嫉恨。 好景终究不长,人心祸乱最难揣度。沧州十二个赫赫有名的修行人士说这位混迹青楼的高僧为妖僧,联合以降魔为名将法然杀害。 十二个人,十二颗祸心,无一不是意图霸占这位倾城美人,谁都没想到这位别人眼中的红尘薄情人当夜引火自焚于房间之中,死无全尸。 后来相继过了几十年,嬴州君雅楼多了一位名叫雁儿姑娘的花魁,风头直逼当年沧州的香香姑娘。 又没过多久,沧州便出了赫赫有名的魂灵接连杀害十二名富商的消息。 “原来那十二名富商就是当年的十二名修行之人。” 江长安望着林香香的眼神中带着同情,这才明白过来云芊芊口中所谓的五百年魂灵并不是指她死了五百年,而是死前已有近五百年之久的道行。 “这十二个人难道不该死?!”林香香恨道。 又经过了几十年的苦苦找寻,她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了佛缘又一任转世,也是法然的转世—— 林香香看着这座悠悠古寺,三世情缘,现在只剩下最后见上一面的心愿…… 泥陀寺后院一处僻静的古殿之中。 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佛祖的塑像已经残缺不全,塑像前一盏灯烛,三两微光照得四壁光影斑驳,除此之外再未有一件外物。 灯前跪着一个僧人,表情木讷,低头禅经,身披袈裟的无因方丈站在其身后,眼中隐有不忍。 突然,那僧人像是熬受不住,低声道:“师父,弟子有一疑问,四百多年前池子中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大火?为什么?” 无因答:“除心魔。” “心魔?什么是心魔?小锦鲤是心魔?凭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惑 无因淡淡说道:“佛说,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参透,既是放下。” “佛?世间究竟有无佛?佛有无情?情有无存?存何处?佛说,佛是过来人,人乃未来佛。”了空突然站起身,大声吼道:“何为过来人,何为未来佛?弟子想不明白!” 无因摇头,道:“一切皆有定数,你终会明白,为师为你剃度却未点结疤,便是希望你早一日能够真正踏入佛门。” “师父,你口口声声说佛祖眼中无欲无求,可若无欲,为何要世人供奉?若不虚荣,又为何要世人跪拜,我心有佛,佛却无我。佛曰普度众生,可,我却没看到渡了谁!” 他说着说着有些癫狂,双眼虎目瞪着高台佛像,怒吼道:“一切皆有定数?那也就是说佛无用,既然无用,我拜你何用!!!” 话音落,那尊佛像突然碎裂,无数碎石砸落。 了空不躲,无因也不躲。 他面色冷冽,凝眸直勾勾地抬头盯着!丝毫不屈,直到石像化成了满地的灰尘。 天空堆集了漫天的黑云,落下了蒙蒙细雨,忽然电闪雷明,暴雨倾盆! 雨滴快速把干涸了许多年的池塘灌满,雨水化成了一汪池水,在池面荡漾起波澜,她的影子倒映在池中,摇摇晃晃。 “吱——” 沉重的红木漆门从里面被打开,在她模糊的视线中那个人影变得扭曲,但依稀能够辩出身穿的破烂道服,和脖子上面顶着的光头格格不入。 了空脚步止于门槛前,不肯再向前迈进哪怕一步,脸上无喜无悲,活像一颗石头。 “女施主,初,初见安——”他的双手颤颤巍巍的合十,双眼微闭,只是那眼眶,红的像是涂了雨水也洗刷不掉的胭脂。“佛家清静,施主还请回……” “小和尚,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林香香笑了笑,声音同当年一般好听。 雨滴中她笑得凄迷,抽了抽鼻子,道:“我曾在这里遇见一个小和尚,后来他去追寻他的佛了,春夏秋冬,轮转几度,小和尚也该回来了……” 了空的身子颤抖的剧烈,腔调都有些变化:“师父说,僧由红尘中来,待尘世落在身上,就变成了僧袍。施主要找寻的人,在尘世之中,不在庙墙之内,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既已如此,已是勉强不过,还请施主,回……” “我偏要勉强!”她蹙眉大喝道,身子猛地倔了起来,但转眼又颓然地跪坐在腿上。 雨势渐渐小了。 她微微苦笑,百般思索挣扎后决绝道:“那就请小师父转告小和尚一些话……” “施主请说。” 林香香站起身,脸上早已哭成了泪人,抹去一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道:“请你告诉他,从今以后,我会独自遇见青山,遇见云雾,独自尝尽世间苦与独,却始终再难,再难与你相遇……” 说罢,她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向远处走去,没有声音,每一步却像一鼓鼓重锤擂在两人心头。 “愿……”突然了空开口道,声音微弱,她却听得清清楚楚,脚下的步伐瞬间而止。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扫峨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释怨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话音落地,不管身后的凄厉哭嚎置若罔闻,了空头也不回的进入庙堂密室之中,像是抽干了浑身力气,活死人一般“噗通”瘫坐在蒲团上。 忽然,院外飘来若有若无的歌声,柔情百转,愁断肝肠,闻者无不为之心碎。 “锦鲤静听石僧禅, 石僧禅,镜里天, 斜风雨,天上眠, 来世念君,心泣魂烟。 一泓池色步阑珊, 步阑珊,好风烟, 又经岁,相留恋, 故人已去,天上人间!” …… 三唱三叹昔年曲,一曲别离又相遇,台上戏,台下人,已不记。 “哈哈……”了空低着头全身笑得颤抖,接着他的笑声笑得癫狂,可就连那最低伏处,也让人闻之伤魂。 突然,他仰起头,像是笑这天,笑这世,笑这佛。 后来,累了,像是累了。 靠着一盏生锈的灯烛,他绝望的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潸然滑落,砸碎数块青砖。 黄昏的光晕透过窗子把他笼罩,像是高阁中一幕百转千回的浓情戏,往事分明,自古大抵可歌的情事,道来,都可泣…… 很久很久以后,再没有人见过花魁雁儿姑娘,君雅楼又开始了新的花魁之争,想来不多久就会有新的花魁产生,每天循环往复,仿佛又一个轮回,只是偶尔有人提及时,也只是摇头抱憾。 倒是在沧州泥陀寺山下,多了一间小茶摊,一个素衣女子笑迎着来往客人,口中总爱哼着一个奇怪的歌谣,回荡山林,好似天籁。 直到过了很久,山上下来一个僧人,来到茶摊前。 女子像往常一样笑道:“小女子这里只有一些粗茶淡饭,客官吃些什么?” 忽然,她注意到了来人身上所穿的粗布道袍,呼吸眨眼变得呆滞,眼泪瞬息便挤满了眼眶,目光缓缓向上看去,一个消瘦邋遢的小和尚,只不过他的头上没有戒疤,还长出了短发。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撇头望向它处,吞吞吐吐笑道:“师父说,我尘缘未尽,六根不净,不能入佛门,让我从哪来就回哪去,我寻思是从红尘中来,自然,也要往红尘中去,呵呵!” 她破涕为笑,若无相欠,怎会相遇。 释迦摩尼说:伸手需要一瞬间,牵手却要很多年,无论你我遇到谁,他都是你生命中最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 天上阴云密布,大雨将至,草木潮湿,经年往复,每段故事,从来结尾都相似。 “小锦鲤,初见安——” …… 夜朗星疏,静谧安逸。 在沧州一个深巷之中,这个巷子地处偏颇经年无人往来。 巷中只有一个邋里邋遢的老人,和一张棋盘,以及棋局上的纵横黑白。 棋疯子无聊地躺在破席子之上,望着郎朗星空不禁有几丝怀念那个叫做江长安的少年在的时候。 他倒不是想念这个人,而是他每一次来的时候都会带来几坛上好的佳酿,自己也不用躺在这空流口水。 棋疯子挠了挠后背,手中不时地从棋盘上抄起一枚棋子,又松开手丢在棋盘上。 当啷啷的声响响彻黑夜,惊起街角的大黄狗,乞怜似地摇着尾巴。 这时街头走来一个人,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五短身材,头大如斗,正是胡记棺材铺的掌柜胡老七。 不同的是胡老七此时穿的不再是大红的员外服,而是一身朴素的白衣,口中笑呵呵道:“那小子你见过了?” 棋疯子闻声眉头一挑,道:“想问问题,先下赢棋盘。” “棺爷要下赢你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喽。”胡老七嘿嘿一笑,猥琐的气质展露无遗,“但是倒有好酒两坛,叫花鸡两只,可否与尊下一叙?” 听闻又好酒,棋疯子嗅了嗅鼻子,坐起来捧起一坛咕嘟咕嘟半坛下肚。 “你既然喝了棺爷的酒,就得和棺爷聊上一聊。” 棋疯子道:“你见过他了?” “嘿,这小子,说宗门中不惑禅师和龙云婆婆大难,骗了棺爷二百两银子,又以你的下落骗走了四百两。” “是你自愿送了他六百两银子才对。” 胡老七笑道:“哦?何以见得?” 棋疯子扒下一只鸡腿,啃得满口油腻,就着酒道:“你虽与我未这样坐下来聊过,但每日从这条小巷经过不下三遍,所以这四百两打听出我下落的钱两,是你送给他的。” 胡老七笑道:“那两百两说不惑禅师与龙云婆婆大难,你的意思是说我早就知道他说的是假的喽?” “你知道。” “为什么?” 棋疯子不以为意道:“因为阁下,就是不惑禅师!”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人生当浮一大白 堂堂天命宗的宗门根本不惑禅师居然跑到了沧州干起了棺材生意,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胡老七不承认也不否认,笑意盈盈,不置可否。 陋巷之中两人交谈在对方的眼中皆是平淡如水,若是但凡有第三个人存在,一定是被这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更多的,多是将两人当做疯子罢了。 棋疯子自斟自酌,道:“世人只知天命宗有一位就是连龙云婆婆也得尊敬拜服的隐世,栖于天命宗祠堂中日夜颂经,却不知出世人也有入世心,更不知这位不惑禅师根本不是什么白发苍苍,终年迟暮的老者,而是一位年轻人。” 胡老七笑道:“哪里还是年轻人?老喽,都老喽。” 胡老七问道:“你见过他了,感觉如何?” 棋疯子一脸惋惜:“可惜啊,不入我棋道,可惜,不然其成就难以揣测……” “幸得未入你棋道。”胡老七摇头,道:“难道现在他的成就就可以揣测?” 棋疯子一愣,微微苦笑后摇了摇头。他端起酒杯,又仰望起郎朗星空,口中念念有词。 胡老七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繁星点点,阴云暗藏:“看出什么?” “看不出。”棋疯子道。 “哦?我倒是看出了些东西。” “说来听听。” 胡老七道:“天劫将至,秩序崩坏,世间战火硝烟弥漫,各路势力相继而起,纵是在几年后掀起这第三次两族之战,也不足为奇。” “依你看,这一切缘由何起?” 胡老七笑道:“有人为报弑兄之仇,誓入京州,有人死了恩师,为明真相,定入京州,有人朝圣之约,一雪前耻,便入京州。” 棋疯子笑道:“你说的这些分明指的是一个人,你的意思是说,天劫因他而起,也因他而闭?京州一行倘若是他能够活着回到江州,一切的混乱都不会发生?” 胡老七摇了摇头,道:“恰恰相反,他若是死在了京州,纵然烽烟四起,千百年后,荡平污浊,也会有新的文明。若是另一种结果,才是一切的开端。” 棋疯子皱眉道:“何意?” 胡老七端起酒杯,敬献天际。 东边的朝霞突破重重阴霾,照射出第一缕温和的金丝。 胡老七遥对长空长喝道:“东风有志,西来水泱,北有故人,南钓八荒!有子口衔日月,手握乾坤之宝象,黯销天地之神光!看,一个新的王朝,正在升起!” 胡老七放声长喝,喝着当年龙云婆婆代江释空向他求的一卦,卦言道: “此命心灵百出,性巧多乖,将无作有,生来浪里浮萍,亲朋云遮皎月,满树花开虽艳冶,傍墙一枝倚春头,莫笑人中不翘楚,一朝乘风上天舟!!!” “说得好!” 棋疯子大笑,竟将棋盘上的珍若至宝的棋子弃之如敝屐一通拨去,只余一杯薄酒: “就为此话,人生当浮一大白!” …… “啪——” “废物!” 琉璃案被夏己一掌拍得粉碎,报讯的下人低头匍匐在地,害怕地颤抖,噤若寒蝉。 “没想到连曹勇都栽倒了江长安的手里,他竟然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惊人!不过细细想来既是出乎意料,又是在情理之中。”楚梅风淡淡说道。 “江长安不能留!”夏己道。 “殿下是害怕他会变成第二个江笑儒?”楚梅风笑道:“我想这点大可不必担心,江长安与他的这位哥哥不同。” “怎么说?” “江笑儒要的是江家乃至整个江州无忧,可以说完全秉承了他祖上的意思,立于多股势力之外又能独善其身。” 九皇子夏己不屑地冷笑,居然丝毫不顾形象爆出粗口,道:“独善其身?哼,婊子上的多了,难免会染些病!我就不信这些年江州真的就能够立于纯净之地,持以清白之身!你接着说。” “而江长安不同,他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表面一副人畜无害没心没肺的无脑模样,实际上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江州这么简单,一个一心想要变成龙的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平波湖潭里安静待着?” 见夏己脸色有些不悦,楚梅风赶紧改了话锋:“这一点,倒与江家的另一个人相像,很像!” 夏己眼瞳骤缩,平息下去的眼眉猛地一跳:“江天道!” “正是,众所周知,江家现在是由江笑儒操持,他的父亲江天道早已不问世事,可当年,江天道的野心可是不比江长安小!” 夏己眼神若有所思,突然抬眸看向楚梅风,深意地笑道: “楚先生看起来对江家的事情很熟悉啊,还记得先生投入本王门下时所说是江州之人,但是根据先生种种所言以及对江长安的了解,你们两个人好像曾经有些恩怨?” 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有些凝固,夏己身后的那个如同石雕一样的侍卫突然睁开双眸。 那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睛,更像是一个妖兽的眼睛,杀气充斥其中。 楚梅风只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紧紧盯住,稍有异动就会被顷刻击杀。 而且楚梅风相信,就算自己想鱼死网破,无论再快,连自己的血也绝对浸染不到夏己衣服上,哪怕一滴! 楚梅风面色依旧淡然,笑道:“殿下误会了,在下的目的真的很简单,光耀门楣,出将入相。我想这是任何人读书人都想要做到的。只不过在下确实在江州待过一段时间,也与江长安相识。” 那个黑衣人手指轻动,剑身拔鞘的摩擦声刺耳无比,剑已出鞘半寸,寒光乍现! 夏己连忙喝到:“丁武,怎么能对楚先生无礼!不过据我所知江笑儒手下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其中培养出的眼线遍布各处,楚先生以往曾是一位修行之人,又与江家人相识,这难免会让人产生不好的猜想……” “这个组织在下也略有耳闻,没有人知道真正有多少人,什么等阶,不过想来江笑儒能够完全将天师府牢牢控制在手心,绝不是只靠运气,江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还真是应了那句家喻户晓都知道的话,江家多鬼才,只恨遭天嫉!” 楚梅风自嘲道:“既然殿下已经了然,在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这残废的经脉便是拜江长安所致,所以在下发誓一定要报此仇,还望殿下能够成全。” 夏己道:“放心,楚先生,我们现在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既然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最好的朋友,楚先生以为,接下来应当如何?” 楚梅风面露难色,道:“江长安下一步就会回到江州,恕在下直言,这一踏入江州就是鹰击长空,殿下人想杀他就是难如登天。” “你不用顾忌本王的颜面,一些话不用藏着掖着,直接说实话。不是难如登天,是根本没有可能得手,就算是皇宫深处的那几个供奉老妖怪,去了的话恐怕也得铩羽而归,所以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是,不过话说回来江长安这一回去日子也不会好过。” “哦?” “先不说江笑儒,就是以前惹过的一些人都会忍不住的跳出来,虽然有江家的护佑无碍,但是泼些脏水还是可以的。眼下殿下应先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绝佳的机会。” 谁料夏己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本王没有时间去等,也不想去等,你说皇室的人无人能够在江州伤他?那若是本王亲自去呢?” “亲自去?!”楚梅风震惊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相见(第一卷 完) 自从江凌风死后皇室从未再与江州有来往,这一次不但是拜访而且是景皇的九皇子亲自拜访,这在世人的眼中无疑是皇室先行服软,景皇如此爱护自身的尊严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在下不明白,既然江长安最终一定会来,为何殿下不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岂不更好?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必要只身犯险?” 楚梅风轻声说道,说到最后一句刻意的点重了最后自四个字,紧张地看着他。 夏己突然仰头大笑,轻拍着楚梅风的肩膀,道:“谁说是只身犯险,这不是还有楚先生的吗?” 楚梅风心底一沉,嘴角无奈苦笑,眼底涌出一抹未被察觉的锋芒,却又一眨眼的瞬间被掩藏。 “确实如楚先生所言,以静制动并且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只需要坐等着江长安的自投罗网就好,可是本殿下不可能为了一个江长安,为了一个江州都忘了原本最初的目的!” 夏己的眼神充满了贪婪和血腥,“父王老了,老五这个整天就知道女人的太子迟早留不住,我要的,是皇位!是天下!这才是最重要的,而现在偏偏有人要破坏这一切!” “殿下说的,是十三殿下?” 夏己目露凶光:“早知道当年就应该杀了他,也省的有现在这些麻烦!下面已经传来消息,就在前天,老十三已经秘密地出了皇宫,直奔江州,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兴许在哪个街边客栈,兴许,已经到了江州也是说不定,这小子现在可是鬼得很。” “直奔江州!也难怪,目前能够帮上忙的恐怕只有江州,殿下宽心,江州多年前就曾放言不会参与皇室之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十三殿下,小小年纪已经有胆识前往有世仇的江家。十三殿下毕竟才只十六岁,还未成年,恐怕成不了大气候,殿下宽心。” 楚梅风心里打着算盘,江长安若是死,那他也没了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所以必须将夏己逼到一个不得不需要自己的地步。 而素来与九殿下夏己不和的十三殿便是这最佳人选。 “你懂个什么!正是因为这是皇室之争,这是我,恭王夏己与老十三争,所以江家才会帮!” 楚梅风不紧不慢道:“既然如此,那殿下何不也请帮手?” “你是说……” “凌霄宫那帮人闲的也太久了,殿下,与其大事成了之后让别人坐享其成,不如卸磨杀驴,这驴,也得发挥一点作用不是?不然再温顺的驴闲置的久了,也会变得犟了!” 夏己眼神寒光一闪:“传令下去,于各州各处设立关卡,遇见可疑的男人,身上但凡发现宫中配饰,格杀勿论!另外,我需要先生为我想一个万全之策,掩人耳目。还有,召凌霄宫的使者来见!” “殿下所指的是害怕陛下知道殿下的动作?那大可不必。殿下难道就真的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吗?就凭十三殿下就算再聪明,有能耐私自出宫并且成功躲过殿下您的耳目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陛下还会在十三殿下安排绝对强者一路随行贴身保护,甚至,去的有可能是宫里的几位供奉之一——” 夏己恍然醒觉,从属下递来的信笺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经过楚梅风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狠狠道: “制衡!又是制衡!这个老东西!总要有一天我要让他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求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楚梅风便要行礼告退。 “楚先生等一等——”夏己忽然喊道。 “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夏己揉搓着手指,道:“先生就不曾担心,本王对先生,也会是卸磨杀——” 最后一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扑通—— 楚梅风跪倒匍匐在地,慌忙道:“在下从未有二心,况且,刀在殿下手中,这缰绳也在殿下手中,杀不杀,还不是殿下定夺,但求殿下明白,臣下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行了行了,退下……” 楚梅风匆匆退下。整个大殿内没有侍女奴仆,只剩下两人。 夏己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方向,问道:“丁武,本王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禀告殿下,他的经脉确实是人为所致,只是蹊跷的是这伤势不过才一年的时间。” “一年!江长安离开江州已经有近五年的时间,看来他们五年前就相识,这还真是有意思,呵呵。” 夏己阵阵冷笑,看这个跟了自己已有十年的贴身侍卫欲言又止,道:“有话就说。” “是,殿下,属下觉得他并不是真心帮殿下,从说十三殿下的话中就可以看出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最后那些话太假,太虚伪。” 夏己冷笑道:“他就是让我们觉得假,要是说的太真,那我还真说不定会一不小心杀了他,真也好假也罢,最重要的就像是他说的,刀在我手中,缰绳也在我手中,最后的决定自然也是由我。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是明白人,可惜,不是聪明人,江长安死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殉葬人!哈哈哈!” “是。” 远在大夏国向北,极北之地。 蒙蒙月色,点点繁星。 夜幕中,主仆三人走在一望无垠的荒地上。 排在前面的是一个花甲老妇却身子骨格外硬朗,健步如飞,相比之下在她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倒是逊色许多,互相搀扶步履蹒跚。 “蒋婆,咱们现在这是到哪了?”少年喘着粗气问道。 “江州!”蒋婆微眯着双眼,双腿迈动脸上却如同睡着了一样。 周边的环境有些趋向于水乡的湿润气候,黑瓦白墙,风景宜人。 可这江州看起来静谧安逸,实际上杀机不断,总有怪异而又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再加上地势险要,被称为险地。 少年十五六岁,衣服是上好的缠金丝绸,织绣雅致竹梅图案,配着头上羊脂玉簪,腰间玉带,下巴微微抬起连着双目斜上瞟着,无形中溢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好一个翩翩贵公子。 身后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女,身着绿色绮罗锦绣,长长秀发没有用发簪束起,随意飘散着,流露出一股浓郁的兰麝香味,脸如桃李,瞳珠灵动,分外娇俏。 但是这一张绝美俏容始终皱着眉头,嘴唇微抿不时传出一声声长叹,像是凝结了无限哀愁。 三个人经历了几日的日夜兼程来到了江州城中,城池巍峨,离老远都能看到高门上悬挂的两字:“江州”! 城内一幅繁华似锦的做派,烟柳画桥,舞榭歌台随处可见,并且没有什么贫瘠的地方出现,每个人脸上都鲜有愁眉,宁静祥和,看起来竟与皇城不遑多让。 “这就是江州!”竹梅金稠衣饰的少年终于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气质惊叹道,好奇的四处看了看,发现一些世俗民风与京城又大不相同。 而夏乐菱镇静许多,反倒秀美微蹙,自古旧景虽无声,却是最伤人的东西。 三个人找了城里声名远播的一家客栈,打算登名住下。 少年开口说道:“小二,我与我姐由京城远道而来意图探亲而去,途径此处,想在此住宿一宿,还望两位兄弟能够收留,银两好商量。”说着敞开外袍掏出一包碎银。 那小二横眼打量了三人,眼中轻蔑道:“对不住三位,我们客栈已经满了。” “满了?我看这上下根本就无人,怎么就满了!”少年有些不快。 小二不耐烦道:“我就和你直说,江州有江州的规矩,这天下的人江州都欢迎,就是不接待京州来的人,无论你到哪一个客栈,结果都是一样。” “你!” “十三,算了。”夏乐菱劝道。 “不好意思,要是各位实在想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客栈,还请三位另寻得他处!不过要提醒你们,这几日有一个人要回江州了,你们想必在城门口也见到了,有高高的旗号举着江字大旗,场面何其宏大,接人的已经等了几天了,也有很多看热闹的去了,这种场面可不多见,嘿。” “接人?接谁?”夏乐菱随口淡淡问道。 “嗨,连这您都不知道?江州四公子要回来了。”小二道。 “你说的谁?!”夏乐菱紧紧攥着衣袖,刚坐下的身子腾地站起,话语之中竟有一丝乞求。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江州四公子 “江州四公子?” 被夏乐菱称作十三的少年问道:“你快说说是哪四个?” “嘿,客官这就有所不知了,江州四公子可不是四个人,而是指的是江家失踪多年的小公子,在江州,也只有一位公子的说法,所以是江四公子!” 小二脸上表情异常精彩,可谓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个小公子一回来那就会有很多趣事又要发生,什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应有尽有,这平静的江州也会热闹起来。 忧的是不知又有谁家黄花大闺女要遭殃了。 夏乐菱一怔,愣在原地:“是,是不是江长安?” “嘿嘿,江家的小公子除了他还有谁?看来姑娘远在京州居然也听过我们四公子的名号,真他娘有面儿。” 小二小心看了看门外方向,低语道:“我们这小公子小时候便能撰写古诗名书,现在他所写的故事还有诸多都广为流传,虽说他的名声不怎么好,但是为人却是没的说。” “没的说?我看不是?”少年玩笑似的看着夏乐菱,道:“小二,我怎么听说这个江长安色胆包天,那是连京州的静菱公主都敢调戏的主?” 小二脸上顿时兴致满满笑道:“说起这事那真是有的聊了,当年是静菱公主来江州遇到的江公子,被江公子一眼相中,为此之后还定下了婚约,据传当时那静菱公主也是主动的很啊,哈哈。” 少年惊奇万分,她忽然发现阿姐经年愁结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温馨的笑容,像是冬雪消融,温暖普照,动人至极。 “只是可惜了,后来皇室悔婚,朝圣之约,再加上四公子的恩师以及兄长三公子江凌风去世种种打击,四公子大病一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离开了江州至今已有近五年。” 小二道:“可怜这两人本应该是佳话,到最后却成了再难相对。也是被多少是饱读诗书卖弄风雅之人借题发挥,写作了唱词书段。” “那我怎么听说这小公子还干些强抢姑娘的事啊?” “那些啊,总是传的风言风语,但是谁也没亲眼看到过。不过这江公子曾对这江州城春风院的一位花魁十分倾心,为了她可是不惜在城中的金光湖撒金叶飘白银,啧啧,那种盛景,万人空巷。不过后来也是没个结果,那个花魁也不知了去向,客官你想,江公子要是想在江州留住一个人岂是难事,不过小公子却没有以势用强,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无人再提。” “这么说来,这个江公子还是个多情种了?”少年有意无意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但却知道有一点,小公子的心思倒是与他母亲,也就是我们的江州奉作的善母很像。很向着我们穷人,大是大非分的很清楚,虽无悬壶济世那样夸张,但绝对称得上侠义性格。” “侠义?有意思。我还就不相信了。” 少年不甘心的说道,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他把一颗价值五千万两的夜明珠扔进风月湖里面又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总算是千真万确无法辩驳了?拿着家里辛辛苦苦挣来的财富肆意挥霍,这样的人不是纨绔败家是什么?” 那小二哥笑得更欢实:“公子,可能您还没听说过这件事真正缘由。当年是这江州闹过一场灾荒,人们食不果腹,这终日烧火做饭所取的风月湖里的水,那一场灾难就连水也受到了污害,没法食用,人们连吃饭喝水都成了难题,江家正准备倾尽家产改善污害,可当时的江家正遭劫难自顾不暇哪里有这么多的钱财……” “那后来呢?”少年急忙问道。 “后来?后来就是外界所传的:江四公子一日来了兴致泛舟江上,不小心把那颗夜明珠掉进了湖底,而且放言道谁若是挖到这珠子便是谁的。 姑娘你想,那可是五千万两!顿时吸引不少外界的强者纷纷寻找夜明珠,各使乾坤,就差把风月湖给翻个底儿朝天,湖水也几乎是换了一遍。 如此一来,风月湖有了新水,危难也就解了。不但如此,一时间各种传言四起,有人说那夜明珠中蕴含着一个重大的秘密,许多人虽然自知无法得到,但都想一堵夜明珠的真容,就纷纷来了江州。就这样,江州从一座几乎已经是死城,没几日重回昔日荣光,而且更加繁荣!以五千万两,换来江州今日之景,姑娘,你说这颗珠子丢的值还是不值?” “只不过有些人都认为四公子是不小心弄假成真,可几个人看得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小二一脸崇拜。“要是能够亲眼见一面江四公子,那真他娘的有面儿!我能够吹一年的!” “怎么会这样……”少年难以置信,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夏乐菱却面带笑意,想来是非常清楚这件事的始末。 这位大公主陷入回忆,淡淡说道:“他说的,不求闻达天下,但求自在于心——” “不求闻达天下,但求自在于心!”小二一惊一乍像是捡到宝一样,赶紧掏出竹简匆忙记下,又反复审查了几遍,确认正确无误才又合上,欣喜若狂。 少年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夏乐菱,道:“姐,你怎么还记得这小子呢?等见了他,我非得替你出口气!” 几个人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门外骂骂咧咧的声音,“江琪贞这个臭丫头,敢撇下我先走!害的老子吃了一路的尘土!” “小二,上一壶好茶,最便宜的那种!” 江长安的心情很郁闷,本来说好的一起回江家,但谁知江琪贞突然收到一封书信先赶了回去。 最难以忍受的是,她竟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留下。 一路沧州徒步到极北之地,何止万里,等江长安到达江州城的时候,已经和当年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一身破烂脏,要不是气质脱俗可以说跟乞丐没有什么区别。哪还有往日公子的样子? “小二,上一壶你们客栈最便宜的茶。”江长安没有在意三个人,低头快把整个储物袋都快要翻烂了,抖搂出四个铜板,小心叠起来递了过去, 小丫头若若看着几个人怪异的目光,扯着江长安的衣袖:“叫花哥哥,他们为什么都在看你?” “别怕,像叫花哥哥这样帅的人有人看很正常,不用管他们。” 江长安喘着粗气,擦着汗珠,天气已经进入了夏天,好在江州这种极北之地经年寒冷,就算是夏天也是凉爽的很。 小二愣了几愣,在江州城乞丐可是不多见,不过见他也给了钱,小二也连忙跑了过去抖了壶茶水。 小丫头赶紧倒了一杯推到江长安面前,看他狼吞虎咽的,咯咯笑个不停。 夏乐菱不敢相信的狠狠眨巴两下眼睛,藏在袖袍里面的双手激动地颤抖,就连双肩都跟着浮动。 身边的少年,也就是当今夏周国的十三殿下夏启,他可没见过这个只活在传言里的江长安,自然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和自己的姐姐有什么关系,一脸茫然看着两人。 终于夏乐菱迈动脚步正要走上前去—— 江长安身边一张桌子上的几个客人喝到:“呸,哪来的乞丐真是毁了大爷的好兴致,小二,赶紧让他滚!” 第一百九十八章 故人重逢 “哎呦,客官,这您可不行,既然付了钱那就是我们这店里的客人,您是客人,别人也是客人,我们客栈成立了三十年还没赶过一个客人,凭什么赶走别人?”那小二也是来了脾气,怼道。 江长安倒是像身边一切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无动于衷,反而是对小二说道:“小二,该说你是耿直还是傻,你打得过人家吗?” “打……虽打不过,但规矩就是规矩,客官,我这帮你你怎么还反过来说我啊?”小二老实道。 里屋身段标致的女掌柜蹿了出来,拉着小二的手就拽向里屋:“各位不要误会,我这个伙计脑子有问题,您各位大人有大量,甭往心里去。” 说罢,一脚将小二蹬进里屋。 “掌柜的,您这也才是明事理的人,赶快把这个脏东西给撵出去,放他进来,还不如放一条狗!哈哈!”一群人又跟着胖道士难听地大笑。 夏乐菱静静看着那个肥胖的道士,神情渐渐变冷。 “呦,哪来的小姑娘,长得这么水灵,道爷刚好得了一本双修的功法,正要离开江州去别的地方,路途上缺一道侣,小姑娘愿不愿意和道爷一道修炼一番啊?” 那个肥胖的道士淫笑道,双眼不住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扫视。 桌上的几个狐朋狗友也跟着站起起来双眼发光,瞎嚷嚷着附和起哄。 夏乐菱没有反驳,将目光转向了江长安的身上,也不言语。 夏启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几个人,又看了看阿姐的眼神,乖乖的站在原地。 而那个被两人叫做蒋婆的老婆子,自从进入客栈以后就一直是靠着根梁柱,眯着眼睡觉的状态。 “哥儿几个不要急,等的道爷玩够了,也给你们大家一起爽一爽乐一乐!哈哈哈!” “好咧,好!”那几个人更加兴奋,六个人上前将她围赌起来,肥胖道士伸出手向那一张俏脸。 夏乐菱眼眶有些红色,他还是没有理会,甚至是连一眼都不肯看过来。 她慢慢闭上双眼,耳边的淫笑声音也是越来越强烈。 正当那根肥手指距离她还有一寸的时候,江长安冷冷道:“如果你的手指触碰到了她一根汗毛,我保证你走不出这个门!” “嘿,臭乞丐,你算哪根葱敢管道爷的事,刚才道爷大人有大量没有把你赶出去,你还在这学别人英雄救美了!哈哈,知道道爷是谁吗?外面的告示看到了吗?悬赏一千两,找的就是老子!” 那掌柜听了这话才惊觉,“你是,你是告示上通缉的那个采花妖道人!” 掌柜惊叫一声转身就要跑出去却被其中一人挡了下来: “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走!这小妞长得不错,财和色我们大哥照单全收!不过这办事还要借用一下你这宝地,哈哈!” “小子,你要是也对这小妞感兴趣啊?这样,你跪下来给爷爷们磕上十个响头,说不定我们道爷一高兴不但会饶你一名,还会让你在一旁看着,等我们兄弟几个都爽的够了,你小子还可能有机会!” 江长安的眼神冰冷的像屋檐下还未化尽的冰雪,道:“看来你们没有死过!” “哼,倒也让你先死,口出狂言!”肥胖道人大笑,道:“既然你小子想死道爷就成全你,先杀了你!” 肥胖道人正要起手打来,门外一阵疯狂的喧闹,数十头异兽停留在门口。 哐当! 酒楼门框撞的直响。 数十个衣着都是黑色肃杀外袍的汉子进门,为首的是一个约有四十岁的中年人,笑眯眯的双眼看起来喜庆不少。 数十人来到江长安面前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小公子!” 江长安连忙将其搀起同时也示意所有人起身:“福叔身体不好赶紧起来,最近老毛病没再犯?” 林福眯眼笑道:“多谢小公子挂念,身体虽说不太灵光了,但是保护小公子也是有些用处的,小公子,这几个人是?” 江长安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口音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几个人要杀我!” 窝草!这也太直接了,你就不能稍微含蓄点? 肥胖道人和几个手下有些不知所措,半天看着门外竖着的那张写着“江”姓大旗才反应过来,面露惊色,一字一退道:“江小公子?你,你是江长安!” 此言一出,在场除了刚进来的几人与夏乐菱,都不禁看向了江长安,最近这件事整个江州城闹得沸沸扬扬的。 而且江四公子的名号,可是远近闻名,家喻户晓,可以说在江州你可能不知道太阳是从那个方向升起的,但是绝对不会不知江四公子的名号。 “江长安又如何?说到底还是一个纨绔弟子!老子今天就触一触这个眉头,先杀了你这个废物!” 其中一个强壮的男子喝道,同时举出一把长刀砍来,可整个人还没动弹,一道金光从众人眼前晃过,那把大刀随着他的头颅同时掉落,闷响脆响交杂! “咦”林福瞪大了些眼睛,笑得更加开心。 而夏启则对这个江公子来了兴趣,不是传闻江小公子从不杀人只谈文雅的吗? 殊不知,他所知道的早已经是近五年前的事了。 就连夏乐菱也痴呆似的望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青年。 她有太多的话想问他,她太想知道这些年过的怎样?她看的出来他的内心很苦,这种苦一直深藏在心里。 那个肥胖道人身形一抖,刚要有所动作又戛然而止,胸口快速起伏,这个兄弟的实力他可是清楚得很,那一刀绝对已有了万象境初期的高度,竟被秒杀! 他一双绿豆小眼四下快速瞟了瞟,见实在逃无可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四公子,求四公子开恩能够饶小人一命!” 见领头大哥都跪下,另外四个人也不坚持只求能够保住一条小命。 江长安噙着笑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俯身道:“告示上说你们这个团伙可不止你们六个,而是清楚写着有十八人,说,另外十二个人在哪?” “我说,我什么都说,那十二个人就在出城门正西南十里外的一个小破庙,我们每次劫了几个黄花大闺女都是绑到那个地方,然后等兄弟们都玩够了就杀了!其中有一些是有一位江州知名的公子要的。” “谁?”江长安字若寒霜。 “这个,小人不敢讲,那位公子在江州有地位。”肥胖道士本来还想借此征求一番求生的机会,看到江长安凌厉的眸子又赶紧改口道:“是李子鉴李公子!” “原来是李太监,真是几年不见长本事了!”江长安嘴角勾起冷笑,负手而立,一身破烂也阻挡不住这一刻显露出的尊贵: “既然我回来了,那这整个沧州只能有一个公子!” “江公子,没错,李公子府里总能有妙龄的女子死于非命,据说那家伙还将一些女子养在府里,采撷他们的经血制造丹药!有的都受不了凌辱选择自杀!” 江长安转过身冷冷说道:“好一个李子鉴!真他妈畜生一样恶心!” “小公子饶命!饶命啊!我可全都说了。”几个人孤苦狼嚎一番后还是被几个黑衣弟子给押了下去。 这些人不会死在店里,但是也不会活到江家。 江长安来到夏乐菱面前还没开口就听夏启说道:“你就是江长安?” 江长安看了他两眼:“夏启?” “不错,你竟然知道我?” 江长安笑着说道:“知道,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尿炕呢!” “你……”夏启脸上羞愤憋得通红。 夏乐菱呵斥道:“十三,你先退下。” 她静静的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人,突然有些紧张。 这种紧张甚至超过了她被册封公主的时候。她就这样望着,眼睛一眨不眨,只求他也能够看她一眼。 但江长安始终是似有似无的可以望向头顶,道:“你不要误会,我是进来之前恰好多看了眼告示,是为了那些姑娘出手的,不是为了你。” 夏乐菱笑了,她忽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少不更事,也是这样的口是心非,那种朦朦胧胧感觉,除了那天和今天,她从未再有过。 “哎,还有一件大事。”江长安突然一惊一乍道。 再次将全场目光又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表情严肃地将林福招至身旁,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要城里最大最好最鲜的冰糖葫芦!现在!还有,不要放芝麻,一粒芝麻也不要!” “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所谓江州 “公子,您的相貌……可真是令老林好找啊,大公子回来之后跟我说您的容貌发生了一些变化,当时我还有些不信,没到竟是真的。不过这样模样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姑娘,呵呵。”林福笑道。 的确,现在的江长安早没了当初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也脱去了急躁轻浮,多了几分沉静优雅。 整个人身上发出一阵出尘脱俗的谪仙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就算是一身乞丐装也掩饰不住卓尔不群的英姿。 江长安骑在一头模样似银麟马的神骏异兽身上,小丫头开心地坐在旁边的一头,手里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小身板晃来晃去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而十三殿下夏启与静菱公主夏乐菱各骑着一头异兽跟在一旁,默默行着。 “这些事一言难尽,福叔,我娘怎么样了?”江长安忧心忡忡道,经年旧疾,当年纵是医圣花无常也是束手无策,时而发作。 林福叹了口气:“等公子见到夫人就明白了。” “哎呦!”小丫头险些被坐骑摔倒在地,笨拙慌张地抱住马颈。 她一脸慌张,但又不舍得放弃手里的冰糖葫芦,悠悠可怜地望向她的叫花哥哥。 江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伸出手,一把扯住她的小手将这惊魂未定的娇躯拽到了自己怀里,两人共骑。 小丫头紧张的小脸直到蜷缩在江长安的怀里后平复许多,感受着后背传来的阵阵温暖像是做到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粉嫩的小舌可爱地在冰糖上扫来扫去,甜得眼睛都弯成了两个小月牙。 “阿姐,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可没看出什么特别?”夏启小声问道。 这次他来的目的很明显,但当他还没出城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位阿姐是如何得知消息跟了上来。 一个皇子连同一个公主私自出皇宫,这若是传了出去,百臣进谏,父王非陷入两难的境地不可。 “闭嘴。”夏乐菱轻轻道。 江府,建立于江州城外北方地域,整个江府跨山越湖,曾是由着名的机关师机枢子设计建造,楼阁上千座,庭院数百间。 相传,二十多年前的江州还只是夏周国一个州郡,谁料郡王谋反,将江州立为一国,取名为夕照国。 夕照国国王意图谋反失败之后,景皇大怒挥兵所指,夕照国国破人亡,地脉动荡,有波及此地气运之危。 因此江释空在决心安定在江州之后,请出机枢子选七七四十九处风水宝地设坛作法,以佑江州之运。 更重要的是其中遍布机关无数,有机枢子留下的机关陷阱,当然更多的是因江家御灵世家,其中灵法大阵随处可见。 这一切都因为江府之中财宝无数,更有一座九层摘星楼。 传闻每一层都有各种稀世珍宝功法,这就像巨大诱惑力的鱼饵。 然而十年中擅闯者共计六百七十二人,但真正踏入过江府内院的只有过一人。 江州连环峰,断魂崖,千年雪,这些险地与江家的机关比起来,倒是安全的地方。 江家宛若是江州城后方的一个城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整个城内城的构造与京州皇宫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江家后倚着盛古神州第一险地,也是九荒之首——仙禁! 可以说江家立于整个江州龙脉抬首处,因此也有人说道江州时直接说成江家,这也是未摆在明面上的一件众所周知的事。 今天的江府异常忙碌,江府上下忙活个不断,张灯结彩。 府邸门口高高挂起来两串大红灯笼。 就连全城的百姓、修士一齐来凑热闹,这一日,全城都处在一个亢奋的状态,多半是想看一下这江公子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江琪贞含笑等在门口,翘首以盼。 等到晌午时分,才听到有下人飞快地动身赶了过来,高声喊道:“四公子回来了!四公子回来了!” “姐~~”江长安跳下马,像是以往撒娇道:“你可太不仗义了,撇下我一个人。” 江琪贞宠溺的眸子里也微微有些心疼,打量了江长安一圈后,又将他身上那身原本就已经破烂不堪的长袍前后各撕出了一道尺长的口子,袒胸露背。 “姐,你干嘛呢?”江长安纳闷道,他可是一点都猜不透这位“疯公子”的想法。 谁料到江琪贞愣愣地盯着他半晌之后突然低下头,竟有些哽咽。 “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谁又嚼舌根说你的坏话了!” 江长安突然扫视向四周,待说道后一句话时,多年积攒的杀气顷刻间展露无遗。 江琪贞摇了摇头,哽咽道:“当日你离开江州跋山涉水到了沧州时,一定比现在还要悲苦……” 江长安苦笑,回想起来同时也感到一丝心酸,确实当时和叫花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一个乞丐。 唯一能够支撑他的就是心中燃烧的怒火。 见这平日坚强的大姐流下眼泪,心中热腾腾的,笑道:“可那也不用直接把衣服给撕了?” 江琪贞语气更倔:“就要让他看看,看他心不心疼自己的亲生儿子!” 江长安知道,至今她还有些埋怨江天道,埋怨他的不理一切事情的洒脱。 如果不是有江笑儒撑着,可能江家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夏启下马道:“江大小姐,在下由京城而来,特来看望江家。” 江琪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夏乐菱,顿时明白了一些,但听到京州二字的时候脸色一冷,平淡道:“江家从不撵客,更不会做一些出尔反尔的事。” 夏乐菱和夏启脸上都有些苦涩,自然知道江琪贞还惦记着皇室悔婚之事。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 江琪贞淡淡说罢,待看到小丫头又转为欣喜,赶忙宝贝的不行:“若若也来了,现在你既然到了我们家,阿姐给你见面礼啊。” 开始刚遇到若若的时候江琪贞还对这个小魂灵不满,但看到听了这小丫头早在沧州救过江长安的性命,又见两人的关系远不是契灵与契主这么简单。自然宝贝的不行! 江琪贞从储物袋翻了半天,鼓捣出十多瓶毒药看的江长安暴汗。 不过终于还是拎出一个四方的玉盒,打开之后是一串珍珠项链。 但这珍珠却有些不同,都是透明晶莹的珠子串联而成,而且所用丝线是鲛族海市最名贵的丝线。 一眼望去就像是几十颗透明珠子浮空连成,奇异无比。 顿时不少人眼珠一亮,那可是今年北海鲛族刚进贡来的一串名贵宝石,据说戴上之后温软养身,而且上面的珠子是数百年成一颗,数千年成一串,弥足珍贵。 小丫头虽然不懂这珠子如何珍贵,但是见其漂亮柔美,而且她又对“串”的东西情有独钟,也是无比喜欢。 可伸出手又猛地缩了回来看向江长安,这个恳求的姿态又看得江琪贞越看越喜欢。 江长安笑了笑:“接着,叫阿姐。” 小丫头高兴地不行,将项链捧在手里甜甜糯糯道:“阿,阿姐。” “哎!”江琪贞大笑着,握着她一只手就冲进府门,进去前又提醒道:“别在外面傻站着了,赶紧先去见见娘亲。” 江长安惊愕的摇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却又隐隐听到江琪贞小声对着若若说着: “若若,姐姐告诉你,一会儿你会看到一个邋里邋遢吊儿郎当的大叔,你叫他一声伯父,他给你的东西要比姐姐给的好看的多!记住了吗?” 江长安又是暴汗。 穿门过巷,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下人带着夏氏姐弟去了居处,江长安则是直接来到了娘亲的住处——雪苑。 第二百章 公子世无双 所谓雪苑不过是一处较大的庭院,没有江琪贞嗅花阁的风情万种,也没有江笑儒画梅亭那样高雅大气,更没有江长安长风院那样奢华无限,有的只是寻常的小家碧玉,朴素自然倒是无形中居了上乘。 雪苑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庭院中种着两棵老树,这两棵树自从江长安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如今更加枝繁叶茂。 明媚的阳光闯过树叶的间隙落到地面,斑驳随着飒飒的风声有节奏地不停跳跃,光景别致。 庭院后面连接着风月湖,而风月湖连通整个江家,最后汇入北海。 庭院中站着一个约四十岁的美妇人,端庄大方。 若不是一头黑发高高盘起,与妙龄的女子没有什么区别,想必当年也是名动一方的倾城女子。 与她的焦急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躺在院中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手里挥着一把纸扇。 白色的扇面有些泛黄,但上面的墨迹清晰可见,他摇着木椅,轻轻哼着上面所写的打油诗: “人人都说神仙好,不食尘烟不忧老,我笑仙人太无趣,怎比轻狂正年少……” “儿子都要回来了,你就不高兴?”司雪衣有些不快。 “高兴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江天道赶忙站起身子,在司雪衣注视之下又不得不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慵懒姿态。 司雪衣还想再说上他几句,就听见院门前一声呼喊…… “娘……”江长安悠悠喊道。 司雪衣看着那个消瘦的身影,虽然强行提醒自己,但是一双眼还是猛地一热,忍不住要哭出来。 轻轻将江长安拉到身边,司雪衣晃了半天唇齿蹦出两个字:“瘦了……” 江长安摇摇头,同时一股酸楚冲上喉咙,酸疼无比。 就连中年男子都收起折扇带着丝丝笑意看着几人,一言不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司雪衣瞪了眼江天道,将江长安拉扯到亭子里坐下,来回看着:“长大了,也变了样了。” 下人陆陆续续奔忙,一张石桌转眼就上满了菜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几道简单的家常菜。 “这些都是娘亲亲手为你做的,都是你最爱吃的。”司雪衣又注意到他身上破烂的衣物,“赶紧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再吃。” 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捧上一件紫龙纹绣锦衣。 “娘,在这换……不好?”江长安难为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先暂时将上身换了,等吃过饭回去沐浴之后再整理干净。快,听话。” 江长安执拗不过,扯掉身上的烂布。 顿时健壮的身躯完全暴露在外,与五年前的病秧子的姿态判若两人。 几个侍女偷偷地抬起头好奇瞟上两眼又赶紧羞涩的低下头,脸上似有火烧。 司雪衣走到他身后,江长安突然愣住,两粒滚烫的泪珠落到他的肩上。 司雪衣坚强的外表一刹那被击得粉碎,在他的胸口和背后数不尽的伤口。 最恐怖的是一道尺长的伤口从胸口延伸到小腹,虽然江长安的肌肤经历过蜕变,但那些犹如蜈蚣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 尤其是之前还被公孙剑偷袭得手的一击,后背留下一块碗口大的疤痕,而其他的小伤痕更是随处可见。 几乎可以说也就一张脸是完整的了。就算是江琪贞曾在客栈看过一遍,但此刻还是难免震撼。 “疼吗?” 司雪衣将痛苦强压了下去,但是一想到这五年来他受的苦,心里就像刀剜一样。 她每一日都会派人去找,从江府找到江州,从江州找到各州,再从各州找到整个盛古神州。 可江长安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江笑儒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 江长安摇了摇头,半天未曾开口的江离弃终于注意到江长安身边的若若,说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司雪衣也反应过来,问道:“长安,她是……” “娘,她叫若若。” “若若……”司雪衣好奇的望着这个长得清纯可爱的小丫头,心里也不知怎么。 可能是因为这个大女儿平日缺少些小女儿的姿态总有些遗憾,如今看到眼前这个谨慎羞涩的女孩儿,异常喜欢的很。 “伯父好。”若若道。 正对着一盘炒蛋胡吃海塞的江天道一愣,四下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局促,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雪衣狠狠踩了下他的一只脚,一边笑盈盈道:“赶快给见面礼!” “哦,哦。”江离弃这才反应过来,将全身摸了个遍,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一脸尴尬之下,将纸扇上的红玉吊坠卸了下来递了过去。 一张沧桑老脸笑得极为灿烂,道:“若若丫头,伯父没什么值钱东西,这个吊坠你平日就戴在腰间当一个挂饰,可是有驱鬼的作用啊,哈哈。”江天道半开着玩笑说道。 几个人刚平息下来,谁知道若若看了看江长安,又看了看司雪衣,想起刚才跟着江长安叫江琪贞阿姐的事情,突然开口道: “娘亲……” 额! 场面一时安静。 “若若,你刚才叫我什么?”司雪衣激动道。 小丫头还以为自己犯了大错,一下子紧抱住江长安的手臂,江长安也是惊愕道:“这……”江琪贞双眼无辜,分明是在说:“这可不是我教的。” “不用解释,娘亲都明白。”司雪衣一脸原来如此地样子,笑盈盈的摘下左手剩下的一只玉镯,戴在了若若皓腕。“没关系,这也是迟早的事。哈哈,吃饭吃饭……” 江长安与江琪贞确实却震惊到无以复加,像是挨了别人当头棒喝。 这只玉镯可是他们出生的时候司雪衣就戴在手上,那就是准媳妇的象征。可是曾有无数的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得到的东西 又聊了两个时辰,司雪衣以身子有些乏累为借口,牵扯着小丫头若若回了房间,名曰“唠家常”。 江长安随之离开了雪苑,换洗整理了一番之后,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的朝着另一个地方行去。 画梅亭,立于风月湖的中心。 画梅亭只是一个红色的八角凉亭,只不过在几进几出住的院子四周,种满了寒梅。 在寒冷的江州,很少有花能够开的如此美丽,这也是江笑儒如此喜欢的一个原因。 江长安坐在亭旁的钓鱼台上,执着一柄竹竿,钓上一条锦鲤,有觉得无趣放了回去,就这样来回几次感觉到有些烦了,也不知道当年自己是如何能够在这样一玩就是一天的。 江笑儒坐在亭子里,一张英俊的脸庞,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就像夜空中无暇的上弦月,白皙病态的面容衬托着淡红色的嘴唇。 挺直的鼻梁上,目光敏锐深邃。 江长安害怕看到这一张脸,这一张和江凌风一模一样的面容总能让他努力平定的心神生出怒火与悲痛。 好在是江笑儒身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衫,而在他的记忆之中江凌风是从不穿白色衣服的,这也是起初江长安分辨这对双胞胎的笨方法。 虽然已经是五月天,但极北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所以又披了件雪白裘袍,当称得上温儒二字。 面前一张案几,上面摆着各色的颜料墨水,江笑儒正专心致志地在宣纸上走笔游画。 “你都没什么想要问我的?”江长安随意地挑了张石凳坐下问道。 江笑儒道:“你想让我问什么?” 江长安道:“也是,你江天师的耳目遍布神州各处,该知道的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第二百零一章 夜阑听雪 说罢,场面又陷入了安静,两个人像是永远都这样,话不过三句。 终于过了一会,江笑儒收笔,整个画作也已经完成。 江长安走过去,只见画上就是画梅亭的风景,一路梅花,红色的花瓣居多,中间有一条道路由近及远,直到缥缈不见。 而在路上才是整幅画最有意思的地方,中央站有两个少年,一高一矮。 这画上两个少年都是只能够看到背影,一人走在前面,前路凌冽寒风卷起一地积雪。 而在他的身后,走过的路上的积雪全部消融,留下一地艳丽夺目的红色像是花瓣铺就,但又有些不像花的颜色。那个身后比他较矮的活泼少年走在上面,春风和煦。 “没意思。”江长安道。 江笑儒笑道:“说起这琴棋书画无论如何我都是赶不上你了,不过这幅画你既然看不懂,那是得好好想想挂一个怎样的高价。” “以母亲病重为理由逼我回来,这馊主意是你出的?”江长安无奈问道。 “既然有用,怎么能说是馊主意。”江笑儒看着江长安道:“知道吗?你很让我惊讶,不禁能够重新修行,而且还有如神助。” “那你是高兴还是害怕?”江长安看着远处的风景,似是无意调侃道。 江笑儒轻笑不语。 江长安自顾自说道:“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当年的事,想过千万种可能,但始终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江长安玩笑般的眼神突然肃杀凌冽地望着江笑儒,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道:“我二哥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如果我说有呢?” 江长安的眸子更冷:“那我一定会杀了你!” 江笑儒刚落款后的笔锋一顿,场面安静至极,落针可闻。 周围的一切像是突然都陷入了凝滞,周身一切的环境支离破碎,片片碎裂,风景如画的画梅亭,眨眼间变成了金瓦红墙。 长长的空旷街道,只有江长安和坐在轮椅上的江笑儒两人。 远处悠悠晃晃走来几人,正是那年的景象,江笑儒与江凌风奉旨入京。 江笑儒平常一直带笑的脸庞依旧未变,像是这世上就没有人和事能够让他烦忧一样,直到一群人从他面前经过,那张脸还是带着笑容。 江长安最终确信实在看不出任何东西之后只能失望的收起了幻境,一切又回到了原来模样。 “你使用的是妖族的功法?!”江笑儒道:“你应该知道,倘若是被那一群整天把正道二字挂在嘴边的人发现你用的是妖族功法,就是落得一个身陷囹圄的境地。” “我知道。”江长安神情缓和了过来,在青莲宗自己可是感受的无比真切。 “我连什么时候死都不清楚,你觉得我还在乎吗?只要它能帮我完成我想做的事,是妖是人,那时候还重要吗?” 江笑儒笑道:“听说你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小丫头,怎么了?闻名江州的花花公子,还有情定一人的时候。就是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如果也像江凌风那样突然消失,我的弟弟会变成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江长安已经冲到他的眼前,金光电芒架在他的脖子上,双眼因为暴怒充血发红,狰狞道: “我警告你,不要试图触及我的底线——” 江笑儒笑容更浓,道:“我若便是动了,你又待如何?” “我既然敢为杀一个九皇虫入乱地三年,同样也敢为杀一个江家二少踏仙禁十载,不信,我们试试!” 四目对视,剑拔弩张的势头愈演愈烈。 画梅亭外,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江琪贞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已经习惯还是预料之中,脸上竟然没有一点担忧。 四周的下人也同时像是商量好一样默默退了出去,江长安劲头一松,坐在石阶上,又望向远处。 江笑儒问道:“这次回来,待多久?” “待多久?”江长安也自顾自问了句,而后摇了摇头。 江笑儒道:“不久之后就是江州一年一度的青秀大会比试,这次你刚回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要看你的笑话或是说看我们江家的笑话。你若是还不想去,我就还以你生病为由拦下。” 青秀大会,江州人人皆知的比试大会,其中各个家族派出各家年轻俊秀的嫡系弟子参加比试。 这个大会江长安可是永生难忘,自小就给了他无尽的屈辱,身为一个修灵半途停滞的废人又生在江家这种大家,自然被无数人暗地里嚼舌。 直到后来,江长安直接就不去参加这什么青秀大会,甚至整个江家都不准谈论关于大会的任何事宜。 江长安笑道:“这么多人想看我的笑话,我又怎么能够让他们失望呢?这次我不光要去,还要赢得风光!这也算是一雪前耻了。我记得大会之前是有一场所谓的晚宴茶会,应该过几天就要到了。” 江长安眼中多了一丝不屑,这个晚宴明面说是品鉴茶会,实际上不过是所有的参赛的人的一次见面集会。 目的无非就是放放狠话,为大会的激烈气氛添柴加火而已。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江长安翻出个长条锦盒放到案上。 “什么?”江笑儒好奇道。 “一根破骨头,我看还算不错就顺手捞了回来,虽然换骨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你双腿这情况也不在乎了,不如试试。还有你这幅画,墨分五色你虽做到了,但画画更多讲究的是调入水分的多寡,运笔疾缓及笔触的长短,同时要做到墨不碍色,色不碍墨,轻写实,重蕴意。你这幅画,马马虎虎已有市井画师之姿,也算有些长进。” 说罢,江长安起身拍了拍尘土离去。 江笑儒静静地看着那只锦盒,不知不觉,竟入了神。 不变的是他脸上的笑容。 良久,高声笑道:“来人,讲这画小心装裱在这画梅亭中!” 而在江家一处专门给客人准备的楼阁上,夏乐菱驻足在顶楼,凭栏遥望,俯瞰之下景象与当年他来江州玩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 眼中时而怀念,阵阵欢喜,时而又眉头紧皱。 “阿姐,你何不去找江长安直接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夏启关切问道。 夏乐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青莲宗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夏启想到了江凌风,赶紧闭口不提此事,转口道: “我曾听人说,在江州有一位天赋甚至超过江凌风的人,剑术神乎其技,竟硬生生闯进了机关重重的江家,而且被誉为下一位有可能成为剑圣的人,传闻说这人已经在江家多年,不知道阿姐有没有听说过?” 夏乐菱看向摘星楼,道:“我也曾与他见过一面。” “真的!那人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么邪乎?” 夏乐菱摇了摇头,“那年,他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大小。” “差不多大小?他叫什么名字?” 夏乐菱想了片刻,道:“夜阑……听雪。” “夜阑听雪?真是好奇怪的姓氏,好奇怪的名字,哪里有人会是姓夜阑的?” 夏乐菱摇头:“更奇怪的是他是一个剑客,一个天生八指的剑客。” “天生……八指!” 夏启不敢相信,一个人无论是失去了大拇指或是小拇指,一只手掌就不可能提起任何的兵刃,可是这个人握住了一把剑,一把能够突入江府的剑! 夏乐菱解释道:“数十年前江州城的城主名为夜将,野心驱使之下夜将反叛夏周国,自立为夕照国。但是不久之后江州叛军被一夜扫平,夜将被斩杀,这位夜阑听雪,就是夜将的亲生儿子,那年,他五岁。” “你是说扫平叛军的势力是江家?所以这位夜公子才会拼了命地要杀入江家?” 夏乐菱点头望着远山穹雪,惆怅道:“五岁的夜公子以狮虎为朋,以狼为友,将茫茫山雪作为最大的敌人,独自于苦寒之地坐剑二十年!” “不对啊?”夏启好奇道,“他的灵力按常理来说已经超于常人,现在怎么也应是道果境的强者,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会落败江州灵符机关之下?” 要知道灵符机关虽说精妙绝伦,但是对于一些稍微灵力操纵熟练的人来说,能最敏锐地提前发觉这些机关。 连江府一些高手都奈何不了的人,根本不可能败给一个小小的机关。 夏乐菱轻轻笑道:“因为他没有等阶!更没有灵力!” 第二百零二章 当年事与今年人 江长安几经辗转又来到放着无尽珍宝的九层楼阁摘星楼。 摘星楼本来并不在机枢子的计划建造之内,最后还是江天道一直执意,才按照京州的惊天楼建造了一个摘星楼。 摘星楼所在本是直接建造在一片空旷地域,直到十年前来了一个人,江长安便下令围绕这摘星楼建造一处墙院。 院中除了摘星楼就是一处极小的茅屋,与周围的阁楼水榭格格不入,看着像是风吹就倒。 可十年来莫说倒,就是一丝雨水也没漏过,倒也特别的很。 江长安刚来到院前一个下人赶紧迎了上来,步伐轻盈,速度极快却又能维持周身风力没有一丝波动,而且一行一顿道理韵法玄妙自成,面色刚硬肃杀,恭敬道:“公子。” “他如何了?”江长安抬头望向摘星楼中的茅草屋,像是要穷目看穿一样。 “回禀公子,自从公子离开江州至今,他每天都是跟以往一样,除了吃饭作息,其余时间都是待在摘星楼上。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下了楼,在院中练剑。” “下去。” “是!”男子抱拳告退。 江长安推门入院,隐约感觉到院落中有一缕幽香,清而不腻,嗅上去十分的舒服。 这阵香气非兰非麝,由院中所搁置的一排君子兰散发而出。 怪异的是在那排花盆下面铺一地的枝叶花瓣,积攒了厚厚的一层,而且最底层显然是有了些时间已经有些泛黄。 而偏上面的则是还很新鲜,细细观看发现每一颗花瓣的断口无论角度还是大小都是整齐划一,显然是人为制造而不是自然掉落。 江长安加快脚步,走进了那间茅屋。 屋中一切摆设皆如他离去记忆中的样子,只有一张木桌两边各一把木椅。 不同的是此时一只椅中端坐着一个男子,旁边焚着一炉檀香,正闭目养神。 听闻脚步声,他缓缓站起,伸出手忙碌。 那双手很特别,比他的人还要吸引人,修长干净,却硬如钢骨,丝毫不怀疑,那双手能轻松地插进石头之中,也能轻松地刺破人的头骨。 可是就是这样坚硬的一双手,只有八根手指! 每一只手都缺了一根小拇指。 他在一旁的破木桌上翻出两个瓷杯,从桌上剩下的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瓷罐中捏出两撮茶叶,却是未掷于壶中,而是分别放在两个杯子中。 又取下火炉上刚好煮熟的沸水沏上,待得片刻,斟满两杯。 一时间茶香四溢,充斥整个房间,等到茶熟之后又将茶水倒掉,重沏第二遍。 再次熟了之后,他又将其中一杯倒了沏了第三次这才罢休。 将那个沏了两遍的茶水推到江长安面前,自己则捧起了那个沏了三遍的茶水,闻了一会儿轻轻抿上一小口,脸上终于有些舒缓之色。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言不发。一张坚毅的面容落入眼帘。 这是一张清秀中透着刚毅的脸,二十四五的年纪,不能算漂亮但也绝对沾不上难看,却很特别。 无论是皎皎若月般挥洒冷辉的眸,还是如剑锋般凌厉张扬的剑眉,刻画的棱角分明。 就像是用大理石雕刻出一般清晰深刻,处处显出刚毅与坚定,却也透着一丝冷意。 虽然经过多年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但是江长安还是能够一样认得出来。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喜欢喝这第三泡的茶?醇浓的香味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意思?”江长安搞不懂为什么他喝的一脸享受。 他没有抬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问这么傻的问题。” “章先生也是爱喝这第三泡的茶,他教我书法的时候曾说过,这第一杯茶是市井之徒的茶,第二杯是达官贵人的茶,这第三杯,是凡夫俗子的茶。达官贵人?这在他老人家嘴里可是骂人的词。” 江长安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破天荒地又沏上了一杯,端起来品了一口,又苦着脸放下,摇了摇脑袋。 “你说的是摘星楼楼顶的那个疯子?凡夫俗子?倒也契合。”他望了眼摘星楼说着,也不知是在说章云芝还是再说他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江长安:“你身上的杀气很重,不好。” 江长安摊手无奈道:“没办法,杀人可不像你悟剑一样简单,只需要整天待在那间楼上,对着一本书和一把破剑打坐。” “杀人简单。”他反驳道。 在他的眼里若是有选择宁可去走一条杀人的道路,也不愿去坐禅悟剑,从这一点来说他很羡慕眼前这个唯一的朋友。 江长安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我准备参加这次的青秀大会,回来的消息也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呢。” “你现在已经有了泉眼境的实力,这些小事自是没有谁能在威胁得了你。”男子淡淡说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切磋一场?现在我总算有让你出剑的资格了?”江长安笑着问道,同时也期待的静静盯着他。 “不比。”男子摇摇头,“你还是打不过我。” “……”江长安尴尬的笑了笑,道:“十年没有出去了,有没有兴趣随我出去看看,这次的比试兴许会有意思?” 男子静静望着江长安几秒钟的时间,忽然指向屋外正在互啄相斗的两只兽鸟,道:“你看它们。” 江长安看了一会,不明所以,转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他们的比试你能看多久?” 江长安苦笑,他总算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没几个朋友了。 不过作为江家建成二十余年来第一个能闯进来的人,他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格。 “你要去京城?什么时候?” “还没确定,不过我想也快了,毕竟我这今天睡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自然不会拖得太久。”江长安露出一丝苦涩道。 又坐了一会儿功夫,江长安出了庭院。 江长安抬头望了望摘星楼,还是没有登上去,而是走出了院门。 “叫花哥哥,那个人好吓人,若若能够感觉得到,他很厉害……”若若紧跟着江长安不紧不慢的步伐,说道。 “傻丫头,他可是我现在除了陈平生那家伙外,唯一一个能够互道心事的人了,别怕。”江长安道。 小丫头摇了摇头,紧张地看着他,拽了拽衣袖道:“叫花哥哥还有若若!” “对了,现在还有了若若,呵呵。”江长安爽朗笑道,心情也明快了许多。 江州虽是经年冬雪,当地人却也适其气候地种上了各种冬天开的花草。 江家这条名为“长情”的街道两边就摆满了一品红、君子兰,更多的种有寒梅,傲然独立,暗香疏影。 寒风吹来,悠悠飘下一地白梅,像是不会融化的积雪,将这一方本是荒棘的黄土染成了白色。 江长安换上了一身纯白色貂裘,身边矮了半头的若若虽然不惧寒冷,但在江长安强烈要求之下还是乖乖地穿上了有些臃肿的白色梅花纹纱袍,配上那一张俏丽无双的面孔和有些发红的琼鼻,倒也平添了一份可爱。 正在这时,街道尽头走来两个人影,一男一女。 为首的夏乐菱看到江长安,脸上涌出一份惊喜,激动地向前奔跑两步,待看到依偎在身边的若若又猛然止住。 那份惊喜也变得苦涩。 夏启错愕的看着这个平时分毫不讲朝中那些达官权贵王公贵族公子放在眼里的阿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表情。 江长安却像是没有看到两人,慢慢走近。 “叫花哥哥,那个姐姐怎么一直在看你啊?”若若好奇问道。 江长安还持着笑容:“若若,九龙斋的冰糖葫芦好吃吗?” “恩恩,好吃,比在沧州,比在嬴州的都要好吃!”一提到冰糖葫芦小丫头两眼放光,顾不了其他事情。 两人又说有笑,就在江长安来到夏乐菱面前,夏乐菱终于忍受不住冲到江长安面前:“长安——” 说着一只手像曾经一样扯向他衣袖…… 第二百零三章 有女倾城 “长安……” 那只手轻微颤抖,畏惧而又充满期待。像是忍受了千百年,像是等待了千百年—— 江长安却连忙后退半步扯开了距离,面无表情地拱手行了个君臣礼,道: “江上寒冷,不知道静菱公主殿下能不能习惯?这里机关重重,殿下还是少走动的好,若是真的闷得慌,就告诉下人们一声,让他们带着透透气也好。” 夏乐菱眼中惊愕,心头猛地抽痛,身子像是一瞬间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气若游丝道:“你……你叫我殿下?长安,我……虽然我当年没有给你明确的答复,但是……” “静菱公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草民就先退下了。”江长安说罢,两人擦肩而过。 她的眉头蹙得更紧,面色也更加得苍白,一双手紧紧捂住疼痛欲裂的胸口。 夏乐菱快速转过身,此时急迫的她哪还有半点公主的样子,急忙说道:“我给你写了信,你收到了吗?这几年我给你写了很多很多的信。” 江长安脚步未停,却听夏乐菱带有哭腔,漫漫念道:“江上寒风戚戚,君可还无恙?” 江长安脚步一顿,但只是一瞬又行的远了。 他和这位千金公主之间,江长安在意的从不是两家之间的恩怨,在意的只是背叛。 退婚之事,是经年刻骨切肤之痛,是再美丽的借口也无法粉饰的丑陋! “叫花哥哥,若若看得出来,那位大姐姐真心喜欢你,但是她好像很痛苦。” 江长安苦笑,不久之后就要动身前往京州,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回到了住处。 长风院里没有任何变化。 阁楼内的摆设与回江州前江琪贞命手下在客栈中整理的那间一模一样,不过还要大上几分。 更大的区别是里面琴棋书画应有尽有,一尘不染,与离开之时一模一样没有分毫差别,一桌一凳就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移动分毫。 不过江长安现在看来,那些奢华的字画和案上价值万两黄金的古琴“绕梁”看在眼里浑身不舒坦,还不如换上一盏普通油灯来的安稳。 果然由俭如奢也是需要一些时间。 庭院之中还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显然已经等候了多时。 她正在低头赏着门前的一盆似花似药的盆栽,这盆栽长相奇特,枝叶生的匆匆郁郁,只在诸多枝叶之中生出一枝灵芝样的花。 花的根茎如同蛇身一样蜿蜒弯曲,红色花冠立足于葱绿之间,万花丛中一点绿,灿烂夺目。 可纵是这娇艳的花枝也不抵这赏花之人半分娇媚。 狐媚子青鸟身上穿的像是永远都是那一件火红色的紧身裙,只是在江州这种苦寒之地也不得不披上一件白绒锦裘袍子。 那件袍子也是鲜红色,比她嘴唇上的红胭脂还要火红,在雪白的天地之中分外刺目抢眼。 只是她的眉间却缠绕着一丝愁绪,以至于嘴角魅惑的美人痣都一改平日的夺目引人,老实了一些。 她素手中正拿着一柄金剪,就要修剪这盆花草。 正当伸手之时,院门前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江长安平生有两件事不得别人染指,一个是我身边的女人,一个就是我的盆栽。” 狐媚子一惊,迅速转过身来笑容娇艳:“小弟弟是来看望姐姐呢?还是来看望你这故居呢?” 江长安走到身边,不禁又想起那日觎旎,见到那张狐媚绝色的脸颊,小腹中一股火焰又有升腾之势。 江长安不得不承认,青鸟是少有的绝色,静静地伫立在院中,肩若削成,腰若婉素,双腮上轻微的嫣红,柔和的风儿掠过脸颊,青丝随风飘舞,散发着阵阵幽香。 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与那颗美人痣上,万种情思,悉堆嘴角。 见到江长安走过来,青鸟也连忙收起思绪款步姗姗地迎了上去。 江长安轻轻问道:“这些日子狐姐姐就一直住在这里?” “怎么?江四公子这是要责怪小女子住在你的寝处喽?”狐媚子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小弟弟,你刚才可是已经说了,你身边不能够染指的只有女人与你种植的花草,这间院子既不是女人,又不是花草,难道姐姐碰也不能碰吗?” 青鸟看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掌,修长而有力,又能够优雅的杀人于无形之中,比世上一些自认锋利无双的刀刃都要快!都要狠! 江长安伸出手指拨弄向那一株奇怪的盆中花草,道:“其实准确来说,我身边不能让他人染指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女人。” “怎么?这次怎么不算上花花草草了?”青鸟饶有兴致地问道,注意力仍然望着那一只手掌。 谁料下一刻江长安的那只手伸向她的脸庞,“因为我的花花草草能够让我的女人照料。” 青鸟嘴角笑意盈盈,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心跳紧张加速。 谁料江长安的手掌竟错过了她的脸颊,捉住了正在轻拨发鬓的柔荑。 感知皓腕上的温热,青鸟轻笑道:“小弟弟,你可真是胡闹,姐姐可不是你的女人。” “我知道,但我更像知道你进入江家有什么企图?”江长安问道,脸色凝重。 青鸟脸上笑容一滞,笑道:“小弟弟,你说什么呢?姐姐怎么听不懂呢?” 眼前的江长安再不是那个起初自己认为的轻狂公子,而是更像一个见惯了人心险恶,世事艰险的老人,一眼将她心中的心思看的透亮。 江长安忽然又看向那盆花草,问道:“知道这株花草叫做什么名字吗?” “蛇苷芝,传闻蛇苷芝是世上最难养又最娇贵的花药,非花非药又半花半药,小弟弟能养活这种东西看来也是个细心体贴的人儿呢,呵呵……” 江长安这一次没有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花草吗?” “为什么呢?” “因为花草比人听话,花草很老实不会去耍一些心眼手段,我讨厌手段,却又不得不依赖手段!” 青鸟笑道:“可你更喜欢女人,因为女人不会像花草一样木讷,不会像花草一样太过听话。” “你说的不错。”江长安伸手用力一扯,青鸟的整个身子已然倾倒在他的怀里。 青鸟的年龄虽说是比江长安要年长了几岁,但是江长安的个子却比她要高出半头还要多。 感受着那个宽阔有力的肩膀,青鸟的心思有些失神,仿佛又记起了那日在沧州酒楼之中。 那时她虽说中了犀角香中的迷香,但是整个过程都记得清清楚楚。 炽热的触感就如现在胸口紧贴在他的身上。 青鸟反应过来笑眯眯地正要挣脱开来,可江长安的大手已经紧紧环抱住她的后背。 那个磁性与慵懒并行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蜗之中呼着轻轻白雾:“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更不喜欢被在意的人利用。” 青鸟笑道:“小弟弟,你可是堂堂江州城江家的四公子呢,谁敢利用你呢?” “青狐一族不单单只有魅惑心神这一点特长,据我所知青狐中的族人能够轻松辨识出稀释了上万倍的毒药。” 换言之,将一滴毒药滴入一滩滚滚流动的长河之中,哪怕是三天之后青狐一族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地闻出来毒药是在哪个地方放入的。 江长安继续说道:“那日在酒楼之中你早就可以闻出犀角香中的迷香,更有离开的机会,但是你却将计就计,利用了这个机会。” 青鸟的笑容犹在,只是那笑容却也苦涩无比。 第二百零四章 故地重游 江长安的手掌游走在她的后背,感知着那滑腻的紧致,接着向下身滑去,攀上了腰下的高峰,青鸟下意识地合拢双腿,臀下紧绷。 江长安一把拿住,肆意揉捏着那份柔软紧致,道:“说,来江州是想做什么?是你们那位白衣女帝的意思?让你来监视我?” 青鸟感觉着后背传来的触感,眉间一颤,但她能感觉得到,感觉得到江长安的心情很不好,是什么事让他心里不快?还是什么人? 她依旧笑着,依旧答非所问:“你不嫌弃我?” “嫌弃什么?你青狐的身份?” 青鸟笑容苦涩:“在妖族,狐族本就势微,青狐的地位更加低下,别人眼中我虽是光鲜亮丽的九大圣姬之一,可是辈分和实力都是最低微的一个。” “可这世上,狐媚子也只有一个!”江长安认真道。 青鸟笑得像是娇艳的烈阳:“咯咯,小弟弟,你要是手掌再老实一点,眼神再深情一点,姐姐可就真的信了。” “我的耳朵一向不好使,我可以听成你是想让我眼神老实一点,手掌深一点是吗?”江长安笑着说道,手掌顺着那条精致的弧线滑向衣裙之中,大腿内侧。 未等青鸟反应过来指尖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道幽深之处轻抚而过。 “嗯……” 青鸟娇嗔一声,两眼不可置信地瞪得豁大,浑身电触一般颤抖,双颊飞上两抹红光。 青鸟责怪地仰头看去,却见这个浑人眼神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老实本分,无辜的很。 她的脸颊滚烫地贴在江长安的肩头,也不知怎的,平日里那些训练已久谄媚的招数此刻竟一点都使不出来,乖巧无比。 只觉得耳蜗中又是痒痒的,江长安正说道:“没想到狐姐姐的身体也这样的敏感……” 青鸟轻轻笑道:“小弟弟,你既然对姐姐感兴趣,那在客栈之中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将姐姐要了呢?亏得姐姐还拿你当做了一个正人君子呢。” 江长安笑道:“你在客栈之中是因为有目的而行事,并不是因为自愿,我不想你被逼迫。” 还有一言江长安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在客栈之中他为了争夺主动权一掌没有掌握好力度将其打晕了过去,现在想一想虽有懊悔,但是更多的则是庆幸。 目前青鸟的目的未名,还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当时如果真的没有管住下半身,现在说不定就真的受人而制。 可这一句话却让正嬉笑的青鸟微微一愣,“小弟弟,你可真傻,咯咯……” 她笑得更加畅快,更加急促,可却不知何时眼泪顺着双颊滚落。 “你哭了……”江长安轻轻说道,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青鸟目不转睛的望着他,道:“你为什么不继续逼问我来的目的?我本就是个不详的人,你就不怕与我距离这么近会有什么危险?” 江长安笑道:“其实危险和幸福本就是一对情人,福兮祸兮,福祸相依。如果真的是危险,那也就是距离幸福不远了。” “还以为你是多么精明的人,没想到也这么傻!”青鸟笑得更甚,可脸上的泪水也倾注如雨,像是不想要江长安捧在脸上摩挲的双手离去一样,流淌不绝。 忽然,她伸手抓住那双大手,笑眼朦胧道:“小弟弟,你记着姐姐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就算当日在酒楼中你和我真的……我也不会怪你。” 江长安微微一愣,忽然抱着这个在微风之中静静战栗的风韵身躯,笑道:“姐姐,告诉我你的真正姓名,我想知道。” 被这个男人紧紧抱住,她的身子不自然的紧绷,但并未反抗,反而是像是有了个知心人,喃喃道:“九大圣姬的名字都是在登上圣姬的职位时女帝钦定,以前的姐姐的姓名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你又何必再问?” “我想知道。”江长安坚定道。 凝视着那双静若宁波的双眸,又想起在沧州时这个身躯为她纵身挡住银色钉的场景,青鸟心中感动,动容道: “狐想容,记住,叫做狐想容。” “狐想容……”江长安在口中反复叫了几句,笑道:“世上独一无二的狐想容!好名字,但是我更喜欢叫你狐姐姐。” “咯咯,傻弟弟,姐姐该走了。” “去哪儿?”江长安话一出口狠狠地拍了下脑袋,“差点忘了,狐姐姐在江家待了有些日子了,要赶回去复命?你来江州做什么事我不相问,你既然没有做成,你那个女帝会放过你?” 她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你小心,想必过不多久会有人代替我前来,小弟弟,你当心。” 说罢,狐想容身影一闪而逝,留下江长安站在原地望着那尊蛇苷芝,惆怅无比。 一个仆人走上前来道:“公子,这个……让这位姑娘住进长风院全是大公子的意思,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啊,小人这就把您的住处收拾妥当……” “没事,本就也没打算住回这里。”江长安道。 “那公子想住在哪里,小的马上就去安排!” 江长安望着江家里面风月湖的方向,深沉道:“迎安阙。” 迎安阙,是江凌风的住处。 与前几处不同,这位三公子的所住之处并不在某个庭院或是高阁中,而是位于风月湖上的一艘大船之上。 说是大船却是在大船上建有一个两层楼阁,船随水动,飘至湖心眼前是一道风光,飘到湖岸眼前又是另外一片风光。 船头高竖的大旗上草书这三个大字——迎安阙。 笔法狂乱却又蕴含苍劲厚重。 如此狂书不用猜也知道是江长安的手笔,也是这迎安阙建成之时江凌风取的名字。 意欲随风迎安,迎安而荡,自在闲乐。 用江凌风的话说就是“懒得站着看尽江州的风光!” 据传这位轻狂公子还不时引进名妓优伶夜奏欢曲,吟声高歌,闹得整个整个风月湖周围所有的侍卫也要跟着一夜不眠。 当然,幕后撺掇着江凌风这样做的人,自然是江长安这位命里多情的风流公子。 故地重游,斯人已逝,江长安心中难免诸多伤感,环顾着船里的每一件物品。 金玉鼎炉、白玉比目磬、大理石书案上半卷烟雨图,整个房间中鲜有笔墨纸砚,不算奢华,也无高雅,但却真正自在! “叫花哥哥,你怎么了?”小若若问道。 “没什么,笨丫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住的新的地方了,怎么样?喜欢吗?”江长安问道,自从刚才一进门这小丫头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见江长安发问,笑道;“只要有叫花哥哥的地方,若若都喜欢,只是……” “只是什么?” “没有以前好。” 江长安笑道:“怎么可能呢?这里什么都有,你想要吃的冰糖葫芦也有,为什么就比不上一个青莲宗后山的茅屋呢?” “不是。”若若赶紧挥手道:“若若说的是它比不过以前的住的地方,哎呀,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怎么会呢?那也只是个破旧的山神庙。又漏雨又漏风,说到底还不如在青莲宗的那一间小屋。” 若若皱着眉头继续说道:“那里虽然只是一间小屋,但是却是我与叫花哥哥相识的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吃的玩的,但是若若就是觉得那里比这里好的太多太多了。” 江长安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若嘟着嘴道:“而且,不知道这次又能住多久……” “若若,等到京州之行结束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叫花哥哥就回来接你再去那地方一次,玩上几天,白天一起逛遍整条沧州城的大街,晚上哥哥就在那间破庙外面给你放烟花,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若若笑得眼睛眯成了眼缝,这才后知后觉觉察到不对,道:“来接我?叫花哥哥是让若若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江长安一愣:“怎么?若若,这里不好吗?有疼你的伯父伯母,还有宠你的大姐姐,想吃什么只管开口,想要什么只管伸手,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再能欺负你……” 江长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小丫头眼中泪水朦胧,大声道:“可是……可是这里没有叫花哥哥了啊……” 第二百零五章 湖底有什么 江长安心中一抽,像是被用针狠狠捅了一下,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笨丫头,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江长安轻柔的劝说道,可若若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脸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害怕稍不留神他就会飞走。 无论江长安怎么劝说都是无果,最后只能答应了带她一同前去又许下了十串冰糖葫芦,这才罢休。 正在这时有下人禀报:“公子,陈公子听说了您回来的事情现在正在大门口吵着要见你。” 江长安一喜:“他来了怎么不进来?” 那仆从尴尬的笑了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你离开这几年,陈公子几乎每个月都来找你几次,到后来大公子觉得他太碍眼,也就说了句要扒了他皮的话,这陈公子也就没敢再来,不过倒也在私底下打探了几次。我们怕大公子开罪,也都没敢透露半点风声。” “带他过来。”江长安笑道,“这家伙倒是和以前一样胆小。”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江长安明显感觉到船体猛地下沉一毫又浮了上来,脸上笑意更浓。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江长安——” 每叫一声那仆人脸上都抽动一下,在整个江州有几个敢如此大声地直呼其名的? 要是搁在其他人恐怕现在早已不知道在哪个乱葬岗上睡着呢。 声音浑厚低沉,紧接着离老远只见一个肉球像是滚动过来,晃着那间不知道加大了多少号的大棉袍。 肚子上快要溢到大腿的肥肉有节奏地甩动,整个船舱都随着他奔跑的步伐轻微摇晃,江长安真害怕他一个不慎扑倒在地就将船舱砸个窟窿。 待见到江长安,一张急不可耐的臃肿脸挤成了苦瓜相:“江长安你个孙子,这么久都他娘的死哪去了?!” 江长安见到这个曾经是对手亦是最好朋友,心中复杂,这叫骂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听在自己的耳朵里分外顺耳,听到心里一股暖热,良久之后,笑道:“陈胖子!” 听到这三个字,陈平生眼眶猛地一热,道: “我勒个去,江长安,想死我老陈了,你可要给兄弟做主!” 陈公子直接一个熊抱,被江长安侧身躲过,“我可对男人没兴趣,陈胖子,你这又因为看上哪个女子惹上事了?” 陈公子一双手空抱着,尴尬抓了抓脑袋。 “江长安,你就不能别叫我陈胖子,多难听啊。” 江长安伸手揪住那只比平常人要大上几号的招风耳,笑道:“陈胖子,要怪就怪你爹给你取了个陈平生的名字,要不,我叫你‘生胖子’好了。” 陈平生是江四公子的朋友,只是江州每个人尽皆知的事。 表面上两人针尖对麦芒的势头,不知道的总以为两人有深仇大恨。凌霄宫的刘蒯册就是吃了这个大亏才丢了小命。 现在没了那些争强斗狠的心思,但这铁哥们儿的关系却从没变过。 主要是两个人平日可是偷鸡摸狗的事情没有少干,自然其中也不乏施舍一些金银给一些清贫日子的居民。 为此当时可谓整个江州兴起了一阵装穷风,为的就是骗这两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公子几十万两银子,两人尽管知道也是乐此不疲。 毕竟一个是江州最大世家的公子,另一个是江州商业盟会的最大股东的独子,这点银子不过是冰山一角。 “不了不了,还是陈胖子我老陈听得顺耳,哈哈。”陈平生刚大笑两声戛然止住,小心向阁楼内间探头观瞧。 江长安笑道:“放心,我大姐不在,不会扒你皮的。” 似是心中仍有顾虑,陈平生凑到江长安耳边小声说道: “你是不知道,有一次我刚走到你们府邸门口,大公子是二话不说牵出十头雷云狮,我勒个去,那可都是正宗的专以人为食的东西,吓得我赶紧就跑,一直从东城跑到了西城才敢停下。江长安,大公子不会真的是想要杀我?”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江长安同情的看着陈平生的体格,也模仿他的样子小声道: “如果我告诉你,那十头雷云狮都是她的魂灵,你觉得呢?” 陈平生只觉得背后冷风嗖嗖,吹得汗毛都站了起来。过了会儿甩了甩头:“我勒个去,不管了,咦,这个姑娘是……” 陈平生看向站在江长安身后的若若,待看到她手腕上的手镯一惊,笑呵呵道:“弟妹!” 若若虽是有些笨但弟妹这种称呼她还是分的明白,当下脸上腾地升起两抹殷红,紧张的捏着手指,局促道:“不,我不是……” “我这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你看这要不下次?” “行了,别整那些虚的,到底有什么事直说。” 江长安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终于陈平生大义凌然的势头一松,道: “好,我说实话,这不前几日我在街边遇到一伙人追一个小娘子,我看她也有几分姿色,就救了她,这才得知是从城外一个啥破山山神庙上逃出来的,你说,这件事兄弟我的性格能不管吗,正好听到你回来了就来找你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你陈大公子单刀直入,克敌制胜,最后美人入怀多好。”江长安打趣道。 陈平生讪讪笑道:“江长安你大爷的,就别取笑我了,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我家不过是一个经商的,虽然有那么几个能撑场面的修士,但老头子也不肯让我调遣啊,所以……” “好啊。”江长安伸了个懒腰慵懒笑道“老规矩比试一场,赢了我,我就帮你。” “不要,都是兄弟。” 陈平生一张脸又拧巴在了一起,愁眉不展。 所谓的比试就是在这迎安阙开始算起,两个人光着膀子看谁先一步游到对岸。 腊月天的江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寒气逼人。陈平生瞪大了那双绿豆小眼向外大致查看一下,脸色更苦,五官直接凑成了个囧字。 船已经行至风月湖中心的位置,离最近的岸边也有一千米的距离,这对于体态肥硕的他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江长安,你看这次能不能不比游泳了,这么多年不如比试其他的,比如吃包子,或者吃燕窝也是可以的,你再考虑考虑嘛——” 可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已经被江长安揪着来到了甲板之上。 “陈胖子,上次我们比完之后距离现在已经有多久了?” “五年三个月,上一次还是我想借你的金毛吼去勾搭一个小娘子,效果显着,呵呵!” 陈平生挠了挠头,真到了这个时候整个人都彻底豁出去了,三下五除二解开外衣只留下一件薄衫。“江长安,这次我一定要赢你!不过先说好,还和上次一样,让我一柱香的时间,而且你我都不能使用灵力。” 陈平生开怀笑道。身上虽冷但这心中却是暖意融融,这个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发小每次都说赢了才答应,其实哪一次不是有求必应? 这个在江州穷凶极恶的评价中的兄弟,跟那位大公子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陈平生准备就绪看着冷冷的江水,站了半天最后还是江长安一脚蹬了下去,砰的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江长安准备了会,把小丫头暂时安置在了船上,一个纵身跳进江水。 两人的速度件事天壤之别,如此下去江长安隐隐有要赶超的势头。 正在这时,江长安只感觉灵力灼热无比,以往安静淡泊的灵力如今狂烈躁动,一股奇异的气息从水底散发开来,极为浅淡却真实无比。 “这是……”江长安面色大变,心中大震。 这水下究竟有什么?! 第二百零六章 水下奇遇 江长安在水面扫视了一圈,正在整个风月湖这一块的正中间位置,心中更加疑惑同时惊喜也是越大。 因为从正上空来看,风月湖是流入大海,但更像是从大海流露出来的一个细小分支。 巧的是这个风月湖的形状像是一条蛟龙,也被成为蛟龙出海的姿态,占尽了一方天地的气运。 正因为这一点,不止一次这也让京州那群不可安稳的官宦有了一个口舌上的可乘之机,上谏朝廷说江州有谋反之心,就像几十年前的夕照国一样自立国度,不可不防的云云之语。 现在看来江长安迎安阙游荡的一圈区域正是蛟龙之首的位置,而这股神秘的力量散发处是从龙首上龙眼的位置散发出来。 江长安一头扎向水底,向百尺地下游去—— 游了半个时辰,依旧是深不见底,这湖水也显得越发怪异,没有半点鱼虾,就连水草甚至一点杂尘也没有,干净清澈的就像是过滤过数十遍。 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坚持不懈,终于,隐隐可以看到水下地面。 四处空旷辽阔,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 突然,江长安视线之中出现了一条鱼。 不过这条鱼却与常规很大不同,说其是条鱼不如说是一只鸟来的贴切,浑身披着黑色的羽毛,就连鱼嘴都是朱红滴血的鸟喙。 两侧的鱼鳍也是变成了一对较小的翅膀,像是飞鸟翱翔空中一样畅游在水底。 两颗血红色的眼睛充满戾气,极不寻常。 任是江长安自认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种怪异的生物。 那条飞鱼像是看到了他,扑腾翅膀闪电般向他飞来,江长安本能五指并屈,一道金芒射出。 可谁知灵力射出的力量与平常的实力大相径庭,江长安惊疑不定:“看来这水底真的有东西,竟然能够对泉眼境的实力产生压制!” 只是这一招非但未能将飞鸟驱散,反而惹怒了它,在头顶盘旋不定,一双赤红的眼珠像是要滴出血来,同时喉咙震动,两侧鸟羽下的鱼鳃也颤抖不定,发出“咕咕”的响声,声音凄厉,似哀似怨。 飞鱼再次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眼前! 一刹那的短暂时间,江长安快速祭出太乙神皇钟变成一人大小抵去—— 可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那条飞鱼并未避及神钟,反而是直接冲撞上去,就在接触到钟壁的一刻,飞鱼突然像是被击碎一样散为数根黑色羽毛和一团黑气! 只见黑气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太乙神皇钟,又重新凝聚成一条飞鱼,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飞鱼除了浮出几根黑色羽毛的代价就这样轻松地突破了神钟,此后攻势未衰反而更猛,像是一道黑色的羽箭,眨眼即至! 江长安双瞳骤缩,心底一惊快速地向一旁躲闪。 “噗” 飞鱼从他的身侧穿过,划破了手臂,带出一串血色。 而血液还未溶于湖水,就已经被那飞鱼吸尽嘴里,它再次畅游在他的头顶,可能是鲜红的血液使它更加兴奋,这次叫声稍显欢快,双眼也成了两颗红的发紫的血宝石,紧盯着江长安。 这个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它的盘中之物! 谁知一切未完,那处伤口“嗤”的一声竟然着起了黑色的火焰! 黑色火焰炙烤着那两寸肌肤,一股钻心的剧痛也让江长安彻底变了颜色。 他凝眉之间动念口诀,太乙神皇钟中一缕泛着死亡气息的灰色火苗流露出来,不过是在手臂划过的一瞬间,直接将那股黑色火焰完全吞没湮灭,痛感也慢慢褪去。 这黑火果然还是跟誉有“神火”的太乙神火和皇冥一气有着天差地别,这也让他心中多了少许安稳。 那飞鱼也像是觉察到了太乙神皇钟的危险,它即便能够幻化穿过这神钟,但其中的太乙神火和皇冥一气它若还是那么莽撞那就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 它拍打着双翅绕了两圈之后快速朝着一个方向遁去,几个眨眼的就要消失在茫茫湖水之中。 “想跑!”江长安岂能任它离开,足下运力,驾驭金光,身若蛟龙席卷而去! 一直追了一盏茶的时间,江长安心底也更加不安。 那股压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近。 这黑羽的飞鸟倒不像是害怕他而逃走,而更像是牵引着他。 每当江长安看似已经触手可及,可那飞鱼依旧不紧不慢,相隔的那一段距离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 慢慢的,江长安发现了端倪,湖底不再只是杂尘泥土,渐渐显露出破碎的瓦砾,还有长满水藻的石阶,虽然破损殆尽但却还保存着大致的轮廓。 江长安惊讶地发现这水底居然有大量的房屋建筑的痕迹。 “这里竟然有人生活过!”江长安惊叹道。 关于这风月湖他了解过一些,先前是夕照国的领地,在那时就已经有了这湖水。 那在夕照国之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大堆问题萦绕心头,这时那条飞鱼突然加快了速度消失在了前方。 江长安正准备赶忙加速赶过去,可抬起头,却惊呆在原地—— 三十米之外,远远望去,屹立着一座青色的宫殿! 这座宫殿似是拔地而起,更像是深深嵌在泥土中一样。 这是一个已经被各种水草藻莘占据的宫殿,墙面斑驳,隐约还可以看出原有的造型模样。 两旁各一堵白墙,约有十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重檐屋顶。 那飞檐上的两条飞龙却是由纯金打造,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正中一个高有三米的青铜大门,顶端悬着的匾额已经腐朽殆尽,看不清字样。 整个古殿打造的气势磅礴,宏伟壮观,沉寂许久,显得神秘而安静。 江长安警惕得打量了一番周遭,没有发现危险后这才放步前进,踏上石板阶站在青铜大门前。 刚才那只飞鱼就是一头扎进了这门里,想必已经进入到了古殿之中,江长安虽跃跃欲试,满心思的好奇,但不知道这门后有什么可怕的生物,一切都还未知不能轻举妄动。 正在这时,那条钻进宫殿的飞鱼突然疯了一般飞出! 江长安太乙神皇钟祭在头顶,可谁知在那条飞鱼之后又有一条同样的黑色飞鸟式的飞鱼钻出! 接着第三条,第四条…… 转眼间无数飞鱼已经是在宫殿之上铺陈出一大股黑色的云雾,笼遮天地。 “完了,这次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江长安欲哭无泪无奈道。 一条飞鱼就已经极难应付,如今更是直接惹上了一窝! “跑!”江长安此刻心中只有这一个字,运足了浑身力气向水面游去。 过任他再快,此时的飞鱼已经不再有任何保留,全速开进就像一阵黑色的龙卷所过之处皆是卷起一阵浑浊,一些保留稍显完好的石柱也瞬间化作了齑粉! 江长安拼了命的向远处游去,可依旧看不到光亮。 转眼之间,飞鱼已经距离不过二十米。 这时,前方不远处突然闪起了两道绿色的微光。 “光?哪里来的光?来的时候可是没有这个东西。”江长安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他对自己的记忆有绝对的信心,刚才没有这个东西,而且在深水湖底亮起微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再看去,那对绿光慢慢冲来,江长安大惊失色,双手轻轻一抖—— 这哪是绿色的光,分明是一对眼睛! 第二百零七章 惊变 磨盘大的绿色眼珠没有湖水遮蔽下显露无疑,三角形的头颅竟然有一间房屋大小。 嘴缝中不时吐露出朱红色的舌信,看不见身子尽头,赫然一条巨蟒。 江长安有些发愣,巨蟒不是没见过,在沧州时候可没少受其害,可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 巨蟒径直冲来却不是为了江长安,而是瞄向黑压压一片的飞鱼,不过见到这种庞然大物,这群神秘生物也是惊慌躁动,偶有几条脱离了队伍四散逃离。 巨蟒张开血盆大嘴,一股巨大的吸力随着湖水涌去。 还好江长安早早撤离到了十丈开外,但依旧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庞大。 那群飞鱼可没有他这般幸运,疯狂的拍打着翅膀想要逃离,血红色讥讽的眼珠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在凄惨的‘咕咕’鸣叫中尽相下肚。 江长安不敢停留,向水面蹬足游去,巨蟒意犹未尽地吐了吐信子,终于还是将目光引到了江长安的身上,摆动丈粗的蛇腰扭动追击。 江岸上,陈胖子陈平生焦急的望着湖面,面色越来越急,虽然知道江长安作为修士应该没事,但他也深知这位发小身上可是有旧疾,心底总是不安,围着一颗梅树来回踱着步子。 陈平生又一次将目光放在江边一个老头身上,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只要是江长安的地方总能见到他的身影。 陈胖子不晓得他的名字,但是听江长安平日里叫他渔叔,自己也就这样称呼了。 此刻的渔常客负手立在江边,藏有沟壑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如同往常一样眯着细缝,一根竹竿横江垂钓,腰间如往常一样别着那只渔鼓。 “噗!” 江长安如同鱼跃龙门一般飞出水面,没有了宫殿的压制,驾驭神虹扶摇而上直入云霄。 “没事!太好了!” 陈平生臃肿的脸上刚露出一股欣喜,就见那摊江长安溅起的水花还未平复,一个巨大的蛇头径直冲出水面! 嘭! 巨蟒弓起了墨绿色身子,一个鳞片足有半个人大小。 怪异的是它的背上并非光滑,相反是由蛇颈往下长满一排锋利脊刺,极为可怖,而在它头顶两端隐隐有两点凸起,像是不久以后会有东西生出。 巨大的蛇尾绞弄风云,霎时掀起千层巨浪拍打向岸上。 而它的目标依旧是天空中的江长安,整个身子弹跳而去,伸展到百丈之高竟然还未露出蛇尾,像是一条贯穿天地的黑绿色桥梁,卷带而起的巨大水浪更像是天河落瀑。 此刻的巨蟒像是操纵风云,任意排山倒海的真龙! “千年蛟!”江长安惊叹道。 都知妖兽要想成为真正的妖,必须要经过刻骨的修炼,而这种藏在海底的蛟经过刻骨修炼不但能成大妖,若是有大机缘便可飞升成三爪真龙,得无上大道! 没想到这种生物真的存在! 江长安陡然大惊,千年蛟又称龙蛟,是巨蟒潜修千年才能头顶生出龙角而成,这头千年蛟的威力恐怕已经是有泉眼境后期! 甚至是更高! 眼看龙蛟只离有一丈远,江长安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吐纳的丝丝腥臭气味。 渔常客睁开双眼,眼中除了浑浊依旧是那份脱离世俗的处变不惊,正当他要伸手抚向腰间的渔鼓,突然看向了西边,又转头看向了东边,唇齿间终于蹦出了一字:“噫?” 而后意兴阑珊的又看向鱼竿所指的地方,如是一座雕像。 “江长安!”陈平生大急道。 在他眼中江长安的下半截身子已经被千年蛟追上,落进了那张血盆大口之中,只待千年蛟上下鄂狠狠咬合,江长安的身子就会立马上下分作两段! 突然,龙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巨大危险骤然扭过身,拼命地想湖中心深水域游去,同时还发出颤抖的嘶鸣声。 陈平生睁开双眼满脸狐疑,咦?这天怎么暗了。 抬头只见打正东方,小半边天的乌云急速飞来,瞬息之间就越过了头顶—— 再看龙蛟已经游到湖心处径直向湖底游去已经看不到神形。 那团乌云像是对江长安毫无兴趣,迅疾冲到了湖心。 一瞬间,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瓶盖堵住了这方湖水。 三条红褐色的巨爪自云团中伸出没入湖水中,顿时平波乍起风云! 不消眨眼功夫云团再次飞起,却是将整条龙蛟拖出,再次掀起多番巨浪。 两只利爪紧紧锁住了巨蟒身躯七寸,另只巨爪直接刺穿它三角头颅,血肉模糊,疲软的身子耷拉着,已是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陈平生这才看清,哪里是黑色云团,分明是一只长着三爪的黑色大鸟。 黑云般的羽毛遍及全身,不同的是鸟喙与翅膀边缘竟是金黄之色。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龙蛟这种有可能化为真龙的古生物,只见它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冲向江长安,那被牢牢抓住的身子未动,可头颅却奇迹般的伸长,像是自由伸缩一样冲向江长安! 只要能够吞掉这小子的灵元,哪怕只剩一缕残魂,自己就还有翻盘的机会到时再杀将回来,将这里所有该死的人都统统吃掉! 龙蛟的想法很好,可是在同一时间,它看到西方落日红霞处一道极光破空而来,蓝色的电芒像是其他龙蛟口中相传的渡劫雷光。 一剑西来,长虹贯日! “嗤” 雷光自它的头颅一只贯穿到尾尖! “嘶——” 龙蛟仰天痛苦长啸,眼中的生机快速流失,只见又是一道极光闪过! “嗤”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骨头碾碎的咯咯响声,龙蛟头颅与蛇身分离开来。 非但如此,就连魂灵也跟着一瞬间寂灭破碎,成了一缕青烟。 那大鸟也扑腾了两下翅膀,消失天际。 黑云散去,太阳逐步西山。 陈平生看的目瞪口呆,那道极光快速来到他的眼前。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肥胖的身子急急的向后猛退了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渐渐稳住脚跟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一身粗布麻衣,却整洁无垢,手中一柄长剑展露飒飒霜寒,但人也比剑好不到哪里去,冷漠的像一座冰山。 更吓人的是这个人的双手居然只有八根手指! “谢了。”江长安不知何时出现在陈胖子身后,对着执剑之人说道。 吓得陈平生猛地一抖,苦脸道:“江长安,你就不要再吓我了。” 夜阑听雪看起来更关心手中宝剑,眼神一刻也未从上面离开,道:“就算没有我,刚才有那只黑鹏,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再不济,也有江边的钓鱼老头,就算皇室十万铁骑冲进江州,也足以保你无忧,这样想起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转向摘星楼的方向,望着那最高的第九层顶楼,眼神忽闪忽灭,杀气外露:“好一手‘山河入墨’,以文入武登得才名第一人,书圣章云芝,果然名不虚传!” 江长安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也该收收你那臭脾气了,别见谁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许多暗伏的侍卫,林福带着一群手下快速赶了过来:“小主人没有受伤?” “放心福叔,没事儿,不信你看。”江长安转了个圈又蹦了两下,林福长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福叔,我这刚回来,就出了这种事,看来真有人不想让我活得太好,也不知道是哪拨人?” 江长安也难以确定,毕竟以前得罪的人实在数不胜数。 第二百零八章 书圣章云芝 林福对着身后干练的手下,怒道:“都给我下去查,这龙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风月湖,就从北海的鲛族开始查起,还有城里的各个大小族氏,统统去查一个都不许漏掉。” “是!” 陈平生面有难色,道:“这……” 诚然江家讲究的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但这样无疑是对家族的名誉有一定的影响。 陈家又是行商大家,更是注重声誉二字,眼下这样查上一番就算没有什么东西,也难免被那些对头给找到机会,逞口舌之机。对陈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福叔,陈家就不用了。” “老奴记下了。”林福说着见远处江琪贞领着几个侍女急匆匆赶了过来,便道了个礼离开。 陈平生更是怕的不行,比刚才见到龙蛟时还要紧张:“那什么,江长安我先回去了,咱回头再聊,别忘了答应兄弟的事!” 话未说完拍拍屁股拎着二百多斤的肥肉飞奔而去。 刚才热闹的场面一时间又安静了不少,江长安似笑非笑的看着夜阑听雪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 这种神情随着江琪贞一步步的走近更加明显。 夜阑听雪转过身就要离开,江长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道:“没想到剑道高深莫测的夜阑听雪,会惧怕一个女人,我问你,你到底可喜欢我大姐?” 夜阑听雪身子一滞,没有回答,悄然离去。 回到住所,他没有直接进入茅屋,亦没有踏进摘星楼。 而是在院中那一百七十六坛君子兰前席地坐下。长剑横于双腿之上,闭气凝神,以悟剑道。 过了一时三刻依旧是无法入定,那颗坚如磐石的心始终不停地颤动,他不再闭气,不再凝神,顺从着那丝心思怔怔出神的望着眼前的君子兰,幽香扑鼻,却无法挽留。 “想要,得不到,才是最好。” 风月湖,寒江岸,梅花飘香,清风凌冽。 “你觉得是谁做的?”江琪贞问道,像是藏了一肚子的火气,脸色阴沉。 “不知道,不过总要有人先跳出来的,后面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江长安面色平静含笑道,微风扑在他俊逸的脸上,更显洒脱,“大姐,后面再有这种消息你不用过来了,估计,接下来就是一件又一件接踵而至,你要是整天往这里跑,还不让人家笑话。” 生死之事能说的云淡风轻的恐怕除了傻子,也就只有江长安了。 江琪贞气道:“笑什么?我看谁敢笑!我就把他的舌头给割下来!你别怕,姐姐给你出头!” “扑哧”江长安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同时心里暖烘烘的。 “人家都计划怎么杀你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江长安笑得更欢脱:“那还能怎么办,计划杀我的人可不少,我总不能因为这些人就不和我亲爱的大姐说话了?” “你啊……”江琪贞伸出玉指点在江长安眉心,这一打趣脸色也舒缓不少,摇头道: “不论如何这几天你不要再住在迎安阙了,先去画梅亭避两天,这样你要是再出了半点岔子我就找江笑儒这个混蛋算账!” 江长安汗颜,道:“放心,大姐,那些人既然跳出来了一个挑头的,那我也先下手杀上一个。” 江琪贞心中暗自叹气,不由再次感叹眼前这个弟弟的变化之大,杀伐气过于浓重。 不过也正如江长安说的,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乎什么杀孽业火了。 “那你的意思是……” “若不来个杀鸡儆猴,真是可惜了我这一身暴脾气。”江长安半认真半说笑道:“别说我了,倒是你跟那个悟剑傻子,怎么样了?”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公子此刻目光居然有些忧愁:“一年说的话没有几句,能怎样。倒是你,回头别忘了去见一面章先生,回来都要一天了,你还打算什么时候去?” “知道了——”江长安无奈地蹲下身,夜色慢慢降临,湖边也升起灯火。 江长安却无心去看这些美丽的夜景,将目光放到那座九层楼阁楼顶之上,那一点明灯,在他眼中惶惶闪动,多了一丝惧色。 “要不是该死的老头子非要我学这狗屁书法,我哪会被这老家伙给训斥。”江长安心中不满。 因为这位先生平日里对江笑儒的褒奖很高,可无论他的书法,他的画作超越江笑儒多少,章云芝也还是褒奖江笑儒,而对他的努力则是置若罔闻。 不过凭借自身不服输的性格,这也直接酿成了江长安后来的书法成就,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他发现,泡妞装逼还是挺有用处的。 …… 一点书生气,半分武人腔。笔墨惊霜雪,宣上寒弓藏。人来道是客,人走道茶凉,本应天上坐,人间一回狂。 章云芝,字文雍,京州人氏,寒窗数年本想一心求取功名,三十岁时终于混出了些名堂。 凭着肚子里的墨水,在文人里也争得了一席之地,小有名气,也是京州家喻户晓的先生。 可惜好景不长,景和二年,景皇夏辛上位之后重武轻文,下令大改科举,崇尚以武治国。 一时间群情激愤,京城之内民生哀怨,无数文人联合上书被打压之后,章云芝心灰意冷。 机缘巧合之下于山野间巧遇一砍柴村夫,口中悠悠而歌唱到: “浇风久成俗,真隐不可求。何悟非所冀,得君在扁舟。 目击道已存,一笑遂忘言。况观浮世书,兼睹箴隐文。 见君浩然心,视世如浮空。君归潜山曲,我复庐山中。 形间心不隔,谁能嗟异同。他日或相访,无辞驭冷风……” 章云芝恍然惊醒,寻声而去,始终见不得人,随后以文入武,笔墨为器,成就一代疏狂草书之圣名! 而后遍访天下各处,游历至江州时遇到一醉酒男子,两人相聊甚欢,恰如多年的挚友,便受邀到了他家中做了一个门客。 迄今,已有二十六年。 摘星楼九层,抬眼能够望到风月湖的江上美景。 章云芝依着栏杆,三缕花白的胡子捋得整整齐齐,体型精瘦,单薄白衣一尘不染。 慈眉善目,笑容可掬,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却无太多苍老之态,看起来倒像是四十岁的中年人。 “先生。”江长安行了个大礼,恭敬道。 第九层没有一件宝物,整个房间被上百道写画满了字画的宣纸占满,从头顶梁上垂下,墨香味十足。 而阁外屋檐上更为夸张,依次长短吊着百十根笔杆,清风吹过时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离开多久了?”章云芝问道,声音像是一个老烟枪,沙哑沧桑,那是经过岁月打磨沉淀的沧桑,并不悦耳,却属于越听越有味道的那种。 “六年。” “都去了哪些地方?” “沧州,嬴州。” “那还挺远。”章云芝一脸原来如此道。 “只可惜这两个地方没有什么出名的好茶,也没能带些回来。” 江长安看向案上的画作,大鹏展翅图,威风凛凛。 不过这大鹏有三爪,金喙黑羽,正是在之前风月湖上刺穿龙蛟头颅的那头飞鹏。 不同的是现在这幅画已经像是被泼上一桶凉水,墨色散淡,没了魂魄。 “多谢先生出手,要不然恐怕小子我现在已经死了。”江长安道。 “刺杀之事若成了自然最好,若不成,一旦败露,也能让更多蠢蠢欲动的人开始跳出来,把这趟浑水给搅浑,就算最后众人反应过来,矛头也会直指北海,北海鲛族没有胆量干出这么愚蠢的事。如今看来,只有江城里的人了。”章云芝道。 江长安熟练地取下烧好的茶水,又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些茶叶,弯着腰在案上一边忙碌一边问道:“先生就不怀疑京州?” 第二百零九章 查阅史料 章云芝捋着胡子将灯盏拨的亮了些:“跟你一起来的不是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吗?一个皇子一个公主都在江州,夏辛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至于那个叫夏己的九皇子……” 江长安手中动作顿了一顿,又继续忙活。 “现在京城的局势已经是一团乱麻,都盯着这把皇位,这位九皇子自顾不暇,一些杀手虽然能派的出来,但要弄出龙蛟这种大的动静,绝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漏出来,只会是江州的人才有可能,该来的总会来的。” 江长安认真点头,乖巧的递了一杯烫过三遍的茶水,自己则随意倒了一杯捧在手里。 章云芝探出一点灵识向江长安摸索而去,只见到菩提眼,眼中掠过一点闪光。 而见到太乙神皇钟,那抹闪光越发明亮,直到看到他万里无垠的灵元中有一棵星月神树,章云芝有些激动: “好小子,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机缘!不过财不外露,小心。” “弟子明白。” “听说你要参加这一次的青秀会?现在这件事可是闹得满城皆知,到时候你若是再输了,那就成了真整个江州的笑柄,为此可是有不少的世家都在着手准备。李家的李子鉴,药王世家的公子霍非凡,还有高家的高峰大公子,都在想着如何赢你呢。或许,还认为你依旧是多年前那个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现在听起来还当真是刺耳,呵呵。”江长安淡淡自嘲:“他们比我都要心急?急着看我丑态百出!” 突然,章云芝转过身,神色一凛:“那就让所有人看一看,什么才是绝代天骄!什么才是才俊无双!让他们知道,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江长安,纵是妖孽,也要成为最妖孽的第一人!!!” “弟子谨记!” 江长安热血澎湃,走到栏杆旁,看着十里风光,万家灯火: “您已经十多年没有下过这摘星楼,江州春夏秋冬都道一个景致,先生看不腻吗?再好的风景在一个地方看得多了也就平淡了。” “自古红尘多纷扰,庸人哪知平淡好……”章云芝倚在那张破烂席子上,眼皮渐渐垂下来,打起了呼噜。 “‘庸人醉酒,俗人醉茶’,无良老爹这话说得还真是不错。”江长安哧地一声笑道:“还是俗人好。” 江长安下了楼将空了的茶杯放在桌上,行了礼后没有退出摘星楼,而是下到了第八层。 摘星楼第八层收录的是盛古神州各地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正史以及传闻,可以说总量超过夏周皇城《史书》、东夷《地囊志》综合。 一圈摆的高有六米的柜子东西南北等分为四个部分:奇人、奇物、国史、趣闻。 奇人奇物自不必说,国史记载的则是整个盛古神州发展的正史以及传说,就连三国史官修订史记的时候也会到此地取经求果。 而最闻名于外同时又让无数人忌惮的的就是剩下的“趣闻”。 只因其中记载着当代所有为官为权者的把柄,甚至哪个大臣的风流韵事其中皆有专门的记载文,不知从何处而得,但却能拿住这些所谓高高在上的人的命门。 比起偌大的江家,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江长安在奇物的卷宗中翻来翻去,过了许久终于在最角落的位置拎出一大卷泛黄的木简,不是用纸与绢帛记载,就足以见得它的时间悠久程度。 掸去灰尘,上面显露出两个古字——“九妖”! 江长安小心翻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恰巧是镜妖的记载,黑色墨水白描寥寥几笔已经勾勒得绘声绘色,栩栩如生。 “镜妖,鬼狐,荒古时期,天人开天辟地之后灵气蕴生之物,九妖之一,排名第九,后为了人族生存,天人斩妖,九妖魂魄自此隐藏人间各处,其中镜妖鬼狐善用对方最惧怕之事化为幻术蛊惑人心,上古之后不知所踪。” 江长安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古籍也不是万能的。” 又向后翻阅,却发现木简大部分已经被毁掉,有几个残缺不全,除了镜妖之外另有一个保留完全。 “冰羽曜隼!”江长安惊道。 他清楚记得古平风教于他大妖经的时候幻化而出的大妖,正是眼前描画的妖兽。 “九妖之一,排名第七位,一身冰羽,善以冰属性攻击。传闻速度可转瞬遍游神州,残魂后被夏周国始皇用计捉回,封印于京州皇城之中。” “皇城!”江长安激动地跳了起来,眼中流露出一抹疯狂的贪婪神色,总算是没白忙活。 但这古籍记载至今已有几千年,也不知道真实是什么情况。 不过无论如何这一趟江长安都要去,回不回来还说不定,想到这,倒觉得这不再那么重要了。 江长安翻阅这卷宗也是抱着万分之一的生机,也没了再翻的兴致。 而接下来,江长安转向“国史”,主要找的就是在湖底发现的那一座水下宫殿到底什么来历,此事暂不能声张,不然恐怕不消半天就会传遍整个江州。 “找到了!”江长安捧着一卷褐色的纸张卷册,里面记载了风月湖之前千年的历史。 “江州风月湖,本是江州领地时已经形成,距今已有三千二百余年,因形状特异又称龙湖。”江长安直接向后翻了数十页,“大约七万年前,江州犹是荒凉做派,龙湖乃是一处荒谷,形若游龙,有传说,一位大妖看中此处地势气运极佳,便于龙首处建立一处楼阁,常年修炼,历经三千年,大妖以神钟成就大道,也成了妖族第二位妖帝——封疆!” “第二代妖帝!”江长安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淡墨勾写的两个大字:封疆! 这个消息带来的惊讶丝毫不亚于这座宫殿,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关第二代妖帝的记载。 从古平风前辈那里得知首尊妖帝东方句芒的六字金书和“誓与天斗”的豪迈,江长安对这位第二代妖帝充满了极大的兴趣。 而更加让他震惊的是后半句中的两个字“神钟”。 江长安激动地不能自已,能够称为神钟的可就只有两个,究竟是神器榜上的东皇钟,还是真正的妖族神物东钟?! 江长安感觉自己的全身血液都在忍不住的跳动,沸腾。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绝非是他手中的太乙神皇钟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后来妖帝封疆不知所踪,妖族再次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但为了祭奠,便用南山青石将楼阁改成了宫殿,结妖族封印大阵,然而传闻经历数万年的斗转星移,宫殿中的东西早已散落各处,就连宫殿也被江水覆没,不知所踪。江家多次派出强者寻找,但风月湖何其之大?再加上宫殿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以至于后来不了了之。” 江长安这才明白过来,看来是家族也去找过,但都无功而返。 这书上记载宫殿结有封印,很可能就是能够瞒天过海的秘法。 江长安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他隐隐有种感觉,宫殿中一定还存留着一些特别的东西。 那条龙蛟很明显当时已经脱离了人的控制,直奔着宫殿而去,绝不寻常。 江长安又翻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跟自己灵元中的神府镜有关的任何记载,就连关于妖族的首代妖帝以及十大神器的记载也是少之又少。 “果然事无绝对。”江长安并没有感到失望,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世间万千事哪可能完全一字不落的记载下来,恐怕就是天人也不能。 第二百一十章 生存之道 执拗不过江琪贞,江长安虽然如愿以偿的又住回了迎安阙,但也答应了江琪贞的一个条件,那就是近期一段时间迎安阙老老实实地靠在岸上,不得再肆意游荡。 “阿姐,我不明白那江长安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值得你念念不忘的,我看当朝大阁老的公子都比他好上上千倍……”夏启问道。 “住口,我与你说过什么?”夏乐菱呵斥道。 夏启一张脸耷拉下来:“阿姐说,若是我再说婚嫁之类的就将给我随便找个人娶了,阿姐,我可不想娶那些大臣的女儿,一个个脾气娇贵不说,关键是那长相,啧……” 夏乐菱没再多言,她想要再见一次江长安,将没有解释的话解释清楚。 缓缓踱步来到迎安阙,远远就看到小丫头若若蹲在岸边逗弄着湖里的锦鲤。 夏乐菱正要走上前去,江长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悠然道:“公主好雅致,不知道来我迎安阙所为何事?” “没……”夏乐菱下意识说道。 “公主想看什么随意,就是小心掉到湖水里,不然这千金贵体要是出了岔子,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景皇陛下还不心疼死。”江长安转过身就要离去。 夏启皱眉怒道:“唉,你这人,听你遇到危险,阿姐还不是担心你特地跑过来看你,你倒好,嘴叫驴踢了。” “夏启住口!” 夏乐菱柔声询问道:“你没事,我是说你没有受伤?” “劳烦公主挂念,没什么大碍。” 夏乐菱安心道:“那就好,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讲,我……” 所有的措辞起于心头,却又猛地止于檀口。 夏乐菱想了想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失落道:“我……我马上就要回京州了。” “什么时候?” “在青秀会之后,我已经见过江叔叔和江二公子,父王让传达的话也已经传达到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夏乐菱目不转睛的盯着江长安的双眼,她奢望他能够挽留一句,哪怕就一句,就算是撒谎,也是最美的话。 江长安愣了愣,笑道:“早回去也好,江州这段时间会有大乱子,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 “你能在满足我一个要求吗?”夏乐菱模样决绝,却未再像任何寻常女子一样露出楚楚可怜的无用神情,眼中充满了希冀:“再带我一起游一遍江州。” “公主,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也从来不了解我,我这个人两面三刀,纨绔子弟,地道的小人。”江长安自嘲道。 夏乐菱惊愕的看到他的眼中涌现出经年的哀伤,她第一次看到这位本可一世无忧的大纨绔露出这种近乎绝望的眼神。 就像雪地里一匹受伤的孤狼,独自舔舐伤口,又要在人前装作一副孤傲的姿态。 她郑重的望着这双让无数女子都羡煞的桃花眼,似是想要看个通透,声音温柔而笃定:“我想了解,我想明白。” 江长安苦笑摇头,头也不回离去,只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 夏乐菱惊慌失措喊道:“江长安,就算我输了你也要让我输个明白,江混蛋!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算我求你……” 江长安脚步一滞,改道牵出龙鳞马,翻身跃上。 龙鳞马一步步踢踏在青石上来到她的面前,江长安叹了口气,俯身伸出一只手。 夏乐菱眼神猛地一亮,像是看到了冰寒的夜里燃起一道明火,比拟星辰,她就像一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小心翼翼颤抖着将皓腕递去—— 江长安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拉入怀中坐稳。 见惯了大场面的夏乐菱此刻却新奇地像个孩子,如愿以偿坐在他的怀里,温暖的感觉顺着脊背悄悄溜进了心窝,滚烫了眼眶。 暖阳照耀下,一如那年少时佳人,就连夏启一时间也看的呆了。 “驾!” 一声嘶鸣,快马疾驰而去。 快马出城,来到十里外的一处破败的山神庙。 所谓的山神庙不过是一件小院和一间勉强能够遮风挡雨的屋子,就连屋子里的石像都被丢在了院子里,隔老远都能够听到有女子的呜咽哭声,而且不止一个,还有男人狂妄放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恐怖至极。 夏乐菱害怕的拽紧了江长安的衣袖。 江长安找了处稍显隐秘的地方,二人下马。 一个看起来瘦弱无比身穿黑色江家衣饰的侍卫跑过来拱手道:“公子,他们都在里面,不多不少十二个人,屋里面被劫持的女子一共有二十多个,都是从江州各处掳来的。” 江长安点了点头就要走上前去。 “公子要亲自动手?倘若公子受伤,我等难辞其咎。”那侍卫沉着道。 江长安看着有些担忧的夏乐菱,道:“她要是受了一点伤害,你们才真是难辞其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插手!” 江长安直接冲向远门外巡视的两人,大致到了万象境初期,江长安金芒凝刃,两指像是拿了把闪烁金光的长剑,不拖泥带水两剑,两个头颅在半空打了个转滚落在杂草丛中。 “是谁!” 听到动静,屋中的十个人纷纷冲出来,不再多讲,刀枪剑戟各种法器掷去,五彩斑斓。 江长安横剑涤荡。 剑光! 只见金色的剑光! “锵!” 那几柄法器瞬间黯淡无光,消失了刚才的风采,回到手中时已经多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 众人惊惧地转身就要逃离,而江长安已经提前一步扎进人群。 似是要宣泄几日前受到的惊吓,一身白衣被染成血衣,他本来可以躲掉,但是今天这种颜色却让他有种莫名的病态快意! 手臂每一次抬落都会有人倒下,有的被直接从中间剁成了两半,脑浆混着肠肝脾胃一起飞出来,更惨的是有的两条手臂已经被削掉,整个人却还在原地疼的直打滚,生不如死! 夏乐菱呆傻地望着这方屠杀场,此刻的江长安就像极了说书人口中所说的杀神,也像是一个嗜血恶鬼。 她虽比江长安年长几岁但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胃里一阵翻涌但还是努力忍住,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像是丢了魂魄。 一群侍卫此刻却更加惊讶,那可是十二位修灵者,而不是会习武的普通人那么简单,况且其中有七个人已经踏入了万象境的境界。 “要赶快禀报家主。”这是几人共同想法。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遍地尸体残骸,金光散去,江长安远远看向夏乐菱。 眼中无奈,痛苦,混杂一起。 “现在…你明白了吗……”他轻声说道。 两个人就像隔绝成了两方天地,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形同日月,亿万年,永无交汇的时候。 夏乐菱只觉得那个眼神那句话就像一柄尖刀,将她拒之千里之外,狠狠地剜在她的心口,比他擦肩而过时还要痛苦百倍。 疼的无法呼吸,疼的说不出话来。 只有两个眼眶的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不断地滑落脸庞,掷地有声。 她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刚才能够看到,如果江长安不杀他们,就要被杀,这是被迫之举,亦是生存之道。 她现在能够大致猜的出来,这些年他一定过得很苦,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所以只能尽力隐藏,努力露出亮丽的一面,那年他才十四岁,这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要承受的。 江长安做的有错吗? 救人水火,没错。 可夏乐菱却感到深深的心疼,她就算对修行的事了解甚少但也知道,杀孽太多徒增业果阻碍大道的道理。 佛祖分的很公平,六道生途,渡芸芸众生。 “为什么?”夏乐菱不明白,她脚下虚浮几欲摔倒。 “大限将至,掐着手指度日,还要什么大道?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永堕修罗才对?这样,来生这人世间也干净一些。”江长安笑道,但笑得清苦。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救美 吩咐侍卫将魂不守舍的夏乐菱护送回江家,江长安则换了身干净衣裳和陈胖子陈平生走进山庙木屋。 只见二十多个妙龄女子蹲坐在墙角巍巍颤抖抽泣,更有甚者吓得大哭却又不敢放声,只能小声呜咽。 而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已经不忍屈辱一头撞在了房子石梁之上,浑身赤裸,死不瞑目。 “干他娘的李子鉴!”陈平生睚眦欲裂,脱下外袍遮在她的身上,又将那双眼合上。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但最起码睡的是自愿的女人。 “胖爷我听说这李子鉴平日里可没少干这种事情,还不信,今日一见是不得不信了。” “走。”江长安淡淡说道,这种事他曾在沧州亲眼经历过。 不同的是,那一次他与院外把风的人无异。 “回城?”陈平生问道,“她们怎么办?” “每人给些银子,放了。” “这钱我出!”陈平生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提到钱立马不遑多让。立马让手下松绑发放银子。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一群女人受到如此惊吓,危险之际出现一个救世主一样的人物,一瞬间从地下到天上,这让眼前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太真实。反应过来赶紧跪地连磕响头,一时间,哭嚎声响作一片。 不过在人群之中却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异常镇定。 就在江长安进门之后就察觉到两人并非普通人,而是修行者,而且已经有灵海境的实力,身着相同的粉红色百褶裙,像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两人并未接受江长安的施舍,而是眸子灵动,试道:“你是谁?” 陈平生扶着江长安的肩膀,自豪道:“姑娘记好了,救了你们的这位,可是江州四公子,江长安。” “江长安?”那女子猛然惊醒,指着他的鼻子:“江家的四公子!那你的兄长可是天师府的江天师?” “没错。”江长安应道。 那两个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江公子施以援手搭救我家小姐,我玄机门自当以厚礼相报。” “玄机门?东灵国玄机门?”江长安问道。 盛古神州三大国家若说夏周国排名位于首位,东灵国便是仅次于夏周的第二强国。 东灵国第一机关术,非玄机门莫属,听闻东灵的皇城就是由玄机门的祖师爷倾力打造,地位丝毫不亚于夏周的机枢大师。 另一个女子点头应道:“我们家小姐薛瑾儿是接收到天师府的邀请求学而来,哪知道遇到这种事情。” 她说着递上去一张金面请柬,正是天师府的金纸请柬。 江州立于三国纷争之外,招纳神州各地有才之士,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薛瑾儿……”江长安看着金纸上的卷袖字眼,抬眸问道:“她是被谁掳走了?” “是啊,按理说不应该是和你在一起的吗?”陈平生也听得糊涂。 那两个女子摇头: “他们一定是看我们小姐长得漂亮将她掳去,还说……还说要把她卖给妖族,公子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姐!” “对了,在他们交谈中听得出来有人喊‘李公子’的。” 陈平生怒道:“李子鉴,这个王八蛋!” 江长安道:“既然是玄机门,你们又报了名号,李太监还真是够大胆,不过尽管如此谅他也没有胆子把人直接带回李家。” 陈平生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那他就一定要找一个能够藏人的地方,或者说是以往他们用来藏人的地方,你们有没有听到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好像提到一个名叫香什么的地方,当时场面太过混乱,没听太清。” “是香梅村?!”陈平生问道。 江州居民多是生活在城内,城外虽然也有一些村落但是屈指可数,而带有香字的那就只有一个。 香梅村很小,原本不过十几户人家,后来闹了一场灾病,人们逃的逃死的死,整个村子也变成了荒村,值得一提的是至今关于这个村子都还流传着一个关于狐妖的传说。 传说不知多少年前,一个皇室的皇子于野外打猎时打中了一条九位狐妖,带回了宫中本想做成一件裘袍。 而谁知九尾狐并未死,一息尚存之际恢复了真身,后来皇子一见钟情便爱上了这个狐妖,两人日久生情,甚至最后为她舍弃了皇位,远走高飞长相厮守。 也就是隐居在了这小村子里,相传这位姑娘姓梅,所以后人为了纪念这对璧人便把村子的名字改为了香梅村。 陈平生说完整件故事回味无穷:“我倒是特别想见一面这位传说中的狐妖姑娘,能够让人一见倾城,那肯定是天香国色。江长安,你就没有兴趣?” 江长安笑着摇了摇头:“我说陈胖子,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什么所谓的爱情传说?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也相信这些说书人胡诌的东西了?” “嘿嘿,这说书人终究不是造书人,所说之事也不会是完全的空穴来风,就算有七分假,那不还存留着三分真的吗?” “三分真就是那位皇子后来把那个狐妖的毛皮真的做成了一件裘袍。”江长安笑道。 “呃……”陈平生愣了半天,也大笑摆手道:“算了,我说不过你。” 两人并驾而驱,半柱香的时间到达了香梅村。 村子地势低洼,处在一个山谷之中,通向外界的路只有一条,倒像真的是个与世隔绝藏人的好地方。 由于经年无人居,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绿色瘴气,这对于修行之人虽不算什么,但也以至于偌大山谷连一只鸟兽虫鱼都没有,寂静无比。 一家稍微入的上眼的门面前站着两名守卫,江长安一群人策马前行。 守卫警惕的拔出长刀挥舞着问道:“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江长安笑道:“喂,这屋子里是不是劫来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 两个守卫一愣,没有想到江长安问出的问题如此直白,道:“有没有女人这和你有关系吗?你小子管的未免太宽了点儿。” 江长安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和煦,道:“我再问一遍,有还是没有。”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叫喊:“救命啊,救命……” 守卫闻声笑道:“不错,是有一个女人怎么样,你的几个大爷正在里面乐呵,你们最好老实点过了这个村子,大爷我就当你们没有出现,赶紧滚!” “嘿,我这暴脾气!”陈平生肥硕的身躯就要勒绳下马,却被江长安伸手拦住。 “有些不对。”江长安小声道。 “怎么了?”陈平生道。 江长安笑道:“你就不觉得这一声救命喊得不早不晚偏偏是你我二人在这儿,也太凑巧了些。” “你但心这个院子有问题?”陈平生道。 “不是院子有问题,是女人有问题。”江长安道,从两个丫鬟说出香梅村他的心中就怀有疑窦,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刚好让两个小丫鬟听到? 陈平生笑着摆手道:“江长安,我的长安大哥,这次可能你真的想多了,刚才你杀了不少人,这一次就由兄弟出手,你在外面待着。” 江长安嗤笑道:“陈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揣的是什么心思,不就是听到那两个丫鬟说这个叫做薛瑾儿的长得漂亮,借此机会一呈英雄救美的英姿。” “哈哈,兄弟,还是你懂我!” 陈平生下马,走到那两名守卫面前,问道:“刚才你们骂我兄弟?” “嘿你个死胖子找死……” 噗! 那守卫的话没说尽整个身子从中被陈平生手中的雷王斧分成了两段,身躯软塌塌的倒了下去,另一个守卫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也被剁成了几块碎尸。 多年不见陈平生也晋升到了万象境的境界,着实出乎江长安的意料。 陈平生大吼一声,便带了江家几个侍卫杀了进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其乐融融 江长安坐在马上,只听院落中生命尽头的嘶吼,刀剑入体的闷响,表情毫无波动。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陈平生小心搀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江长安,得亏胖爷进去的快,要不然薛小姐可真的就要受辱了。”陈平生笑道,“只可惜李子鉴这个畜生没在里面,不然胖爷非要一斧子将他劈死不可!” “呵呵,那还真是巧得出奇啊……” 江长安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望着这位薛小姐。 十六七岁的年纪,如花似玉,鹅蛋脸,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翘起,其中精光闪烁,黯淡流转处竟有一丝媚意。 算不上倾城之姿,但也有乱人心神之貌。 “小女子薛瑾儿,多谢两位公子相救。” 薛瑾儿恭敬行礼,举止中无不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这种风范江长安见过的女人中也只有苏尚君能稍胜一筹。 陈平生道:“不用谢,不用谢,这一路本来就舟车劳顿,现在又受了一番惊吓,薛小姐如果愿意,可到陈家喝杯茶待歇息过后再赶路也不迟啊?” 陈平生有些猪哥模样地望着薛瑾儿令人发疯的身段,口干舌燥不至于,但心中总有扑上去的欲望。 “多谢陈公子美意,只是现在瑾儿只想早些赶到天师府,这一路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薛瑾儿婉拒道。 “也好,也好。”陈平生笑道。 “江公子,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瑾儿初来乍到,不熟悉当地情况这才被歹人所掳,江公子一定知道天师府所在,能否为瑾儿帮忙引路?瑾儿必有厚谢。”薛瑾儿请求道。 见江长安呆呆发楞,薛瑾儿接着道:“若是江公子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小女子绝不勉强。多谢江公子救命之恩。” 薛瑾儿盈盈行礼道,从容姿态十足。 江长安赶忙阻拦道:“薛小姐误会了,我是在想这两日青秀会开始在即,天师府也是闭门谢客,许多像姑娘一样的学子都是吃了闭门羹,薛小姐此去,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薛瑾儿黛眉紧促,愁道:“原来如此,那如此看来只能……” 江长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薛小姐若是真的不嫌弃,那就先住到江府,恰好我们江家与玄机门也有些来往,也能派人先从封书信报个平安,等到青秀会结束我们两个一同送姑娘去天师府走一趟,怎么样?” 薛瑾儿几分犹豫。 “哦,薛小姐不要误会,我家里有位大姐,整日无聊得很,倘若是有位能够说话的人那一定高兴地很。”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江公子了。” 陈平生惊呆了的表情看着江长安,眼睛都直了。 江长安你爷爷的,谎话说的比真话都真,天师府就算再忙什么时候有过闭门谢客的时候? 果然是老手,出手就是不同。 陈平生想了想自己刚才的仓促,又想起曾几何时江长安教他的“审时度势,恬不知耻”八字心诀,自叹不如。 “不麻烦不麻烦。” 江长安笑道看向薛瑾儿,转过身的低眸瞬间,眼中急速地闪现过一抹谁也未察觉到的彻骨幽冷。 这抹幽冷转瞬即逝,瞬间消散…… …… 天气渐冷,渐渐步入霜降时候,清晨的天气也是分外清冷。 司雪衣身着一身青色的棉裘出了趟家门,虽然江家家大业大,平日里自有下人准备食材,但是她还是喜欢清晨早起买些新鲜的蔬菜鱼肉来,亲手下厨炒上几个小菜。 江天道抱着头一如既往的尾随其后。 不同往日的是今天身旁有江长安跟着。 江州城中心的集市非常热闹,天虽然才是微微擦亮,但街道两旁早已摆好各种菜摊,吆喝声不绝于耳。 商贩见到司雪衣都是笑呵呵的问声好,大家也都对这个没有一点架子的善母极有好感,对她亲自买菜的是也已经是司空见惯。 相比起来,江天道倒是尴尬许多,就像一个无业游民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等司雪衣喊的时候就应答一声。 “娘,不愧是江州善母啊,这人气,可比我在嬴州教书的时候都多。”江长安摩挲着刮净胡茬的下巴笑道。 “臭小子,跟娘亲说话还学会贫嘴了。”司雪衣笑着在一个卖鸡的摊位前停下来。 “不是,又是鸡蛋。”江长安无奈道。 司雪衣瞥了眼,她没有买整只鸡,而是认认真真地挑拣了半篮鸡蛋。 还没待她开口,江天道凑上去,熟练地付了钱驾着篮子,继续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身后。 江长安笑了笑,自打记事起,无论什么时候到集市买菜,司雪衣买的第一件材料就是半篮鸡蛋,然后亲手做一盘炒蛋,这似乎是一件雷打不动的习惯。 而一家子人,唯一喜欢吃炒蛋的,只有江天道。 江长安趁着母亲四处观瞧的功夫,悄悄向后退了半步,道:“老头子,你上辈子是不是没吃过鸡蛋啊?害的你老婆现在要每天每顿都要给你做个鸡蛋吃。” “臭小子,你瞎说什么呢,婆娘伺候丈夫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些你结了婚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江天道理所当然道,说话的声音却是小的可怜,道:“羡慕了?那就赶紧找个媳妇儿……”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司雪衣催促道。 江天道赶紧跑过去,乐呵道:“没事儿,我跟咱儿子正说赶紧让你抱上金孙的事儿呢,你不是天天想着呢吗?” 江长安心底苦笑,没想到还是着了这老家伙一道,自从江笑儒的双腿还有江凌风接连出了事情后,这二老就将继承香火的事全力压到了他的身上,巴不得赶紧抱回来一个孙子。 “娘,你别听老头瞎说,刚才他是在和我说当年是如何风流倜傥,迷倒万千少女,为他待字闺中的更是数不胜数,都能从城东门排到城西门,还说娘你是城西门的墙城根儿的最后一个……” 司雪衣眉头一皱,光华流转的眸子此刻狠狠的盯着江天道:“你当真是这么说的?” “没……没有,天地良心,你哪能听他瞎说啊。”江天道脑门子冒出一层冷汗,瞪向身边的江长安,小声道:“好你个臭小子,敢阴你爹。” “承让承让,我这不还都是给你学的吗?”看到对方吃瘪,江长安顿时得意道。 谁料江天道突然邪邪笑道:“不过你小子还是嫩的很。” 话音未落,江长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司雪衣话锋一转,面带幽怨道: “不过你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你现在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要是放到寻常人家,早就抱着孙子了,我看若若那小丫头就不错,那要是给我生个乖巧的金孙……” 江长安这才弄明白老头的意思,哭笑不得:“娘,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若若还小,还是赶紧买菜要紧。” 江天道强装出一脸错愕,惊道:“小?再小那也都有十六七的年纪了?二八佳人,啧啧,回想起来,你当初可是五岁穿着开裆裤就整天出去祸祸别家丫头,六岁就凭一句情诗勾引了城南头老张家的闺女初吻,十岁的时候就骗了一个公主芳心,你还嫌小?” “老头你少说两句能死啊,你想害死你儿子啊!”江长安咬牙道。 江天道幸灾乐祸地偷笑,果然就听司雪衣一指弹在他脑门,呵责道:“你老实点,没个正行。” “嗯?”江天道这回是真的错愕。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除了你,还有谁教他?还不就是你怂恿他,今天说什么城南有漂亮姑娘,明天城东又有乖巧丫头,为老不尊!” “我这不是想让你赶紧抱上孙子嘛……”江天道尴尬地笑了笑。 江长安做个鬼脸学着语气:“为老不尊!略略略……” “嘿,你个臭小子,长本事了,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三个人其乐融融,恬淡温馨地围着街市足足逛了半个时辰。准备的差不多正要回家的时候,就见前面人群骚乱,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二百一十三章 美人来 “长安,前面怎么了?”司雪衣翘首问道。 江天道向前望了一眼,又一脸没有兴趣的样子扭向其他方向。 江长安望去,就见人群中间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面容清秀,气质出尘,恍若入凡谪仙,临尘仙子。 正是在泥陀寺菩提树下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白衣女子。 纵然此刻是一身男装打扮,但一张绝美的容颜也能看出是个女人。 一群围观的人都不禁多望过去几眼,可却没有一人敢走上前,就因为她的腰间与上次相间时不同,多了一把通体亮银白的长剑,与这一身应搭的很,也增添了一股冷冽。 江长安记得当时那种一眼隔世的感觉,真实无比,这也让他无比好奇这位大名鼎鼎的临仙峰女帝为什么要进入泥陀寺? 如今又为什么要来到江州? 看起来不过只是与自己相仿的年纪,可纵是自己在泥陀寺时已经是泉眼境的境界,依旧是看不出她实力半分,这一切都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 “娘,没事,你们先回去,我自己再随便看一看。” “臭小子,你该不会是看到什么老相好的了?”江天道邪异下笑道。 “你又胡说什么,儿子这么久没有回来,转转看也正常。”司雪衣语气猛地一转,道:“长安,那你早点回来,娘做好你最喜欢吃的菜等着。” “放心。”江长安笑道。 谁知司雪衣头一低,小声道:“要是真遇到相好的了,就带回来给娘看看……” “噗——” 江长安干咳两声,看着江天道脸憋笑憋得通红就想一拳打过去。 暂时告别了司雪衣和江天道,江长安挤上前去。 就在这时,有一个长得精瘦猥琐的中年道士按捺不住,上前道: “无量天尊,这位姑娘,你可是由外乡而来?老夫看你印堂发黑,头顶有团黑气笼罩。想来必定是不祥之物。不过不用担心,贫道可以以法术驱散。” 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察觉到了人群中那一双桃花眼的瞩目,就要走过去。 瘦道士见事情没有按照自己预期的发展,连忙冲上前继续道:“姑娘,贫道说的句句属实,你可切莫当儿戏啊。” 他的双眼上下不老实地扫视,眼神越发贪婪。 周围一圈哪还不明白这道士存的什么心思,心中鲜有不平的,却敢怒不敢言,其他的更多是看个热闹。 “滚。” 白衣女子开口道,语气清冷,犹如天外靡靡之音。 见终于有了回应,瘦道士更加猖狂,直接上去伸手阻拦了去路,道:“呦,还是个辣椒,道爷我就偏爱吃辣椒,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多辣呢?” 说着还真的吸了下口水,表情淫贱。 江长安大步流星,走上前道:“如果我是你,我就趁着命还在,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那瘦道士见有人坏了雅兴,心有不快,问道:“你小子又是哪根葱?敢打扰道爷办事,还真的是不耐烦了!我警告你,趁着道爷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赶紧滚蛋,这要是放在平时,你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江长安摇了摇头,似笑非笑。 耳边得静,瘦道士又将目光放到一袭白衣身上。“小娘子,如何?就让贫道为你做法,去了这晦气,当然,这冲掉晦气的最好方法莫过于——以喜冲悲!” 他猛地窜去,直扑向女子正面,脸上的淫邪笑容不加丝毫掩饰。 噗—— 一声闷响,瘦道士身影突然定格在原地,按理来说以他的速度突然间站住也会向前缓冲一段,可他没有,就像是一瞬间定格,一动不动,怪异无比。 下一刻,整个人连带着衣服化成了白雪,转眼片片散落一地,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啊——” “杀人了!杀人啦——” 不要说其他各相奔走逃命的围观群众,就连江长安也心惊不已。 顷刻间热闹的街市空空荡荡得只剩下两个人。 江长安迎了上去,那白衣女子像是预料到他要来一样,没有一点点惊讶,眼中平淡如水。 “你来找我?”江长安开门见山说道,他可不相信对方是凑巧从沧州大老远的到了江州,又凑巧来到了江州城。当她向自己看过来时,江长安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这个女人是有目的而来! 两个人不过只见了一面,却像旧相识,穿过条条闹市街巷,一直走到了城中的一座酒楼。 “小二,来户好茶,要最便宜的那种。”江长安大声道,引来不少人频频侧目。 “有事?”江长安问道。 “石精丢了。” “噗——”江长安一口水没有咽下喷了出来。 “丢了?!”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虽然石精当时出世的时候是一束白光,当被收服之后就会显现本体,紧接着签订契约,万事大吉,怎么就能够丢了呢? 江长安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石精来了江州了?” 她点了点头。 江长安撇嘴道:“跟着我来的?” “你怎么知道?” “猜也能猜出来。”江长安甩了个冷眼,“我就纳闷怎么每一个魂灵都爱跟着我啊,是,我承认自己英勇帅气,仪表堂堂,但是你不能以此为借口要挟我,尽管这是事实。” 白衣女子抬眼看向他那张自诩的英俊面容,良久,摇头道:“放心,不会。” “说,你想让我做些什么?”江长安轻品着浅淡的茶水,皱了皱眉问道。 “石精进了江家,我要你把他找出来。” “不干。” 白衣女子再次抬眸正正的盯着他,道:“当真?” “说不干就是不干。” “那就只好我亲自动手了。”女子说罢就要起身离去。 “哎,等等。”江长安及时拦住,心思转的比谁都快,若是真的是她亲自去了,那还不得把江州搅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的?后果不堪设想。 百般思索之后,江长安无奈道:“算了,我怕了你了,我找。但是……” “但是什么?” 江长安笑个不停,眼中精光闪烁不定:“但是你托人办事,总不能一份好处都不给我?” “你要多少钱?” “笑话,我江家可不缺那点儿钱,所以我不要钱。”江长安抬眸注视着那张俊俏的面貌笑道:“我要知道你的姓名。” 白衣女子一愣,没有回答。 “怎么?不行?” “不行。” “为什么?”江长安纳闷。 她没有回答,静静看着桌上那杯清茶飘出白色的烟气,神情淡泊。 “你们这些人,就爱定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我听闻在九荒之地有些世家的规矩奇怪得很,比如若是摘了女儿家的面纱必须要为人家负责。” 江长安眼神飘忽,突然凑过身子,脸庞距离白衣仙子不过半尺,甚至能够悉数她的眉丝,语气轻佻笑道: “你们那儿,该不会是知道了姓名就要负责?” 仙子身形岿然不动,双目似有神,似无神,冷道:“在沧州时,有一个客栈的人也都如你这般轻薄。” “然后呢?”江长安看得欲罢不能,那脸上眉眼就像是画中人,而不是尘世应有,他第一次真正明白秀色可餐这话说的还是有些道理。 “然后,他们都死了。” 声音依然清冷,没有一点感情波动。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二上摘星楼 “额——好冷的笑话,呵呵。” 江长安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默默的缩回脖子坐稳稍作思索,道: “那这样好了,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姓名,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姓氏,这样的话,你不会坏了规矩,我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怎么样?如果这点条件都没法答应,那看来还真得你自己去找了。” “你以为我不敢?” “你自然敢,也自然有那个本事,只不过这样一来整个江州乃至整个夏周都会知道石精一事,发展下去无数强者闻风而来,甚至一些隐匿山林不问世事的老妖怪也都会出来,到那时候,石精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姓氏,我就可以帮你找到它,到时候你再出手,也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不是?” 白衣仙子面无变化,心中有些意动,江长安虽然满口翟不来几句真话,但也有几分道理。 她红唇微动:“安。” “安?安知我有不平色,白日欲落红尘混。”江长安笑道:“安仙子,我记下了。” 白衣仙子秀眉微微蹙起,又平复道: “记住,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到时候若是没有任何消息……” “若是没有任何消息,你就砍了我的脑袋当球踢。”江长安抱着头起身,打个哈欠慵懒的向门外走去:“你放心,只要它还在江家,我就能将它找出来。” 三天的时间,那时青秀会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江长安出了酒楼脸色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阴郁无比,暗自捏了把汗。 刚才的情况他如果不答应下来,恐怕自己也会像那个瘦道士一样,尸骨无存,等下葬的时候只能立个衣冠冢。 要不是开了几个玩笑加上演出来的一脸随意,就算她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也不会放松警惕,这么简单放自己离开。 江长安暗自攥紧了拳头,家族再强大也只是家族,身边人再厉害,也终究是身边人。 真正重要的,是自身力量的晋升与强横。 求人不如求己,只有自身强硬,才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这不是他在沧州三年才懂得的,早在小时候尝尽了冷嘲热讽,万种鄙夷,他就比谁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实力,必须要加快速度提升自己的实力! 但话说回来,这石精到底本体是何物都还不知,要是一个活物还容易一些,要真的是一个魂灵,那一切都没有这么简单了。 偌大江家藏匿之处数不胜数,找一个魂灵,而且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江长安心中烦躁,所有的事情一时间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挤到了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可比单纯的杀人要难得多。 吃了早饭江长安到茶堂抓了些上好的茶叶,径直奔向了摘星楼顶楼。 章云芝还在依着栏杆眺望远方,江长安站过那个位置也学他那样凭栏远望,但看到的只是千重楼阁,万重青山。 这种平淡的风景,章云芝却能饶有兴致的盯上一整天。 熟练地分别沏上两碗,江长安急急的端起一碗吞了一口,长叹了口气,平和了心中烦躁与不安。 章云芝闻着了茶香,也坐下来,捧着茶碗,教道:“切忌浮躁。” “弟子明白。”江长安慢慢平复下心中的急躁。 屋外又下起了雪花,这在寒冷的江州是再正常不过事。 “又下雪了……”章云芝淡淡道。 “先生去过嬴州吗?”江长安突然好奇道。 打他记事起,章云芝就是住在江家这九层摘星楼中,未曾踏出过院落一步,也极少听过江释空谈及他的事情。 倒是江天道这个不正经的无良老爹,每隔着几天都会端着几两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上好茶叶,匆匆跑来共赏,直到黄昏落幕再离去。 如今这段时间江释空出外游历不在江家,江天道来的也更加勤快。 可以说江长安对这个从小到大非常严厉的先生没有什么认知,只知道他是一个以文入武的奇才,可堪得当世书画第一人。 章云芝皱着半白的眉须,沉吟了片刻,道:“南方繁华之处,景色至美,神州少有。” “先生去过?”江长安诧异道,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本来还想给他讲讲外面的事让他解解闷,这下是不可能了。 “先生,学生有一件事不懂。”江长安恭恭敬敬道:“以您的学识,完全可以在这世上寻得任何职务,为什么甘愿待在摘星楼?” 章云芝微微一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站起身又走到日常所站的栏杆旁。 那脚下的木板有一小块颜色比起周围更深,正好是一双脚的大小,正是他日复一日真正留下的痕迹。 江长安赶忙跟随者站起来也走到观景台上,老老实实站在章云芝身后。 再好的风景也终究有看腻的一天,更加别提江州这里四季如冬的景色。 可章云芝每一次就像是刚刚接触,刚刚认识江州景色, 章云芝将手探出屋外,冰粒掉落在手上还没来及融化,他就把雪花递到江长安面前,笑道:“为师问你,这雪花转瞬即逝,可存否?” “以冰寒灵力或是千年寒玉为器皿,可存!”江长安不假思索道。 “江山如画,风光秀丽,可存否?” “一笔淡墨,两行山河,三尺案上道清浊。先生,这是您教学生的,可存!” “万物生灵,终成黄土,可存否?” 江长安微微犹豫,想了一会儿,道:“世人相信天上居住有仙人,仙人掌管轮回因果,然而数万年前青灯无故熄灭,六道紊乱,人们真正踏入修真寻仙之途,却始终都是自认洞达天物,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但不可否认的是魂灵拥有了执念,甚至有的会因为一缕执念,不惜以一副半人半鬼的样子而存在成千上万年,所以,可存!” 章云芝突然笑了,道:“那依你之见,什么是不可存的,人力存不了的?” 江长安沉思了片刻,苦笑摇头。 方才的回答看似合乎情理,但是他却偷换了概念,换言之有强词夺理的意思,要这样来说,世间所有一切,都能够永远保留,但其实,人所拥有的,不过这几十年,其他的,什么都是假的。 “从前,我一直认为世间唯一存不得的是初见,”章云芝道:“初见雪,初见画,初见你,都是留不住,等到第二次再遇到,就不会是原来的味道。” “初见?”江长安若有所思。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章云芝笑着,口中哈着寒气,嘴边烟雾缭绕,眼睛看向远山极尽处,“她在同一个地方看了同一片景色十六年,她学会了每一次见到的景色是只如初见,只留初心,呵呵,要是放到了常人,恐怕早就熬疯了……” 章云芝没有再讲下去,而是看向江长安,突然郑重其事地问道:“长安,你的初心,是什么?” 江长安被问得一怔,五年前同样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 “五年前你说的是吃喝玩乐浮生,当时的你并不能够修行,所以我不怪你。但是现在,江长安,告诉我,你真正的想要的是什么?” 江长安嬉皮笑脸道:“先生,我那时不是还小嘛,吃喝玩乐虽好却总有一些人不想看我过得好,所以没办法,我只好先让那一些人闭上嘴,才能够安安稳稳地玩儿不是。” 这是江长安的真实想法,什么雄心壮志说的再多有个屁用,他现在就是想用余生去做好几件事情,如果最后还能侥幸活着,那就再来侃侃长篇大论。 “这个问题为师现在不会急着知道答案,下一次你再来时再说不迟。” 章云芝又说道:“你此次回来是有其他的目的?以你母亲重病这个借口逼你回来,这么简单的伎俩你不可能看不出来端倪。” 章云芝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道:“你这次回来就是想要与江家一刀两断?整个身份都要剥离出江家?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下面要做的事情是针对皇室,害怕牵扯到江州?!” 第二百一十五章 算命瞎子(今晚四更)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江长安无奈道,但章云芝一眼看到这一点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去京州的必须是孑然一身的江长安,和江州毫无瓜葛的江长安,这也是他这一次愿意跟随江琪贞回到江州的主要目的。 江琪贞所说的娘亲病重的话从一开始他便不相信,先不说其他的,若真的是娘亲病重,张不才早就在江家左右忙活的不可开交,哪里还有闲工夫陪着江琪贞跑去一趟沧州? 换句话说,就算是江琪贞不去找他,江长安也会回一次江州。 “你担心连累江家?”章云芝问道。 江长安恭敬道:“长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会连累任何人。” “那你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江长安道:“弟子清楚,这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但是就算是结果不那么好,至少弟子试过,余愿足矣。” 章云芝叹了口气:“你还是有了怨气了,对江家有了怨气了……” “先生何其糊涂,并非弟子对江家有了怨气,而是江家所做所为,令人心寒。沧州三年弟子曾无数次地想过,自己要是死在了沧州,下场怕是连我二哥都不如。” 章云芝看着他,问道:“你恨你爷爷吗?” 江长安微微一笑:“弟子不恨任何人,只恨当初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身边的人。庞先生曾教我,学习丹术就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身边的人,这一生能够让身边在乎的人不受伤害,便也知足。但是弟子,没有做到。” 章云芝默然,两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江长安差点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问道:“不知先生有没有听说过石精?” “石精!”章云芝想了想,道:“石精,天生地养,孕育石中,每日以氤氲灵气为食,待时机成熟,瓜熟蒂落,是为天地灵物。不过其中究竟是什么,就要另当别论了。你说的可是前一阵泥陀寺里的那只石精?” “正是,本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谁知道横生变故,来了江州。”江长安思索道:“弟子心想,要是这石中孕育的是只活物还好说,只是这要是一只恶魂,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江家世代御灵,但正如先生所说,石精的威力不可同常人而语,弟子心里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来求先生出个法子。“ 章云芝嘴角向上勾咧笑道:“你是没有主意,还是担心没有降服的能力?” “这方法倒是有,就缺一个留住它的方法,这才来叨扰先生。”江长安不好意思说道。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石精本就是灵物,况且你的实力本来就差……” “……”江长安眉头竖起三条黑线。 …… 聊到半夜,江长安才心满意足地拿着一副画卷从摘星楼走了出来,心里也多了几分把握。 抬头望了望,正是到了后半夜。 江长安急忙出了江府,并未驱使长虹,而是徒步走向了城东一条偏僻的街道。 城东偏僻的位置已经少见房屋住宅,种植的多是梅花林,梅花飘香,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花香,淡粉的颜色铺在泥泞道路上,伴着还未融化的积雪,分不清是雪地还是花泥。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恰恰能让江长安分辨出来,踩在雪上和踩在花上的感觉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一种让人舒畅,一种则是让人心疼。 多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一个少年以一个“李白买酒”的谜题骗了一个小女孩儿的初吻。 只是婚约破裂,有情人也须无情断! 夜风之中,江长安掏出腰间的茶水喝了一口,长喝到:“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只感觉这仙人蜂和白灵花酿制的特殊花茶在这时也食之无味,失了香甜。 江长安想喝酒了,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几分。 江长安迫切地想要赶紧走到那个破茅屋里,痛痛快快地喝上几口,不做酒鬼,只做一回酒徒。 不知道花林后的那间破茅屋还在不在?不知那个终日在门前等待有缘人的算命人还在不在? 江长安疾行如风,却舍不得再踏碎一片花瓣。 过不了多久,那个破烂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半个贫瘠的院落,之所以说是半个院落,实因院落东北方的土墙头被挖得七零八落,贴补在屋顶的破瓦损漏的地方。 看到门前插着的一面又长又破的泥灰布招幡,鼻尖也嗅到一股陈酒香味,江长安笑得如孩子般稚气,丝毫没有大家公子的虚架子,更不在乎茅屋的简陋,大步走了进去。 院里只有一间茅草屋,屋子里的摆设也简陋的很。 一只石台做桌,稍微圆滑的两个石头为凳。一旁干草堆成的勉强看起来像是床的东西。 “小公子,你回来了。” 这句话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惊喜,更没有悲悯,只是平平淡淡,像是知道他今日这个时刻会来,也只有他会来。 说话之人依靠在干草所制的席上,这人已有六十岁的高龄,白发苍苍,紫红脸,只是他的双眼竟是没有瞳珠,充斥在眼中的只有眼白! 江长安不以为奇,也丝毫不在乎他身上破烂沾满泥灰的黑白算命道服,拉了张石凳直接躲在他身旁。 他身上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也没有高人气质,浑身上下只有市井小侩独特的“小气”,不是大人物。 江长安只知道城里人都叫这个人叫卜瞎子,靠着算命赚些钱过日子,有富足余钱时再掏出几个钱买酒喝,其他一概不知。 江长安拎出两坛好酒:“卜叔,小子带来了两坛酒,不再是那喝着味同马尿的五毒酿了,照你说的,都是二十年以上的状元红。” 能将江府储藏十五年的五毒酿说成味同马尿的,整个江州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江长安刚一揭开封泥,老瞎子赶紧撅起身子,嗅了嗅鼻子,笑道:“果然是好酒,老夫让公子做的事只是玩笑之语,不曾想公子竟拿它当真了……” “卜叔救了小子一命,小子要是连这点事都忘了,那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哈哈……”江长安掏出两个玉杯先斟满一杯递将过去,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做出如何评价。 尽管走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但他并未像一些饥渴的酒徒一般狂饮。 卜瞎子先是端着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鼻子下面嗅了片刻,之后就像是在喝一碗滚烫的热汤,小口小口地细细嘬起来。 江长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似模似样地学着:“卜叔,当年我第一次犯病的时候,江府上下束手无策,要不是您当初突然出现在江府说出世上有地心火眼果这种东西,小子也活不到现在……” 卜瞎子摇头道:“小公子此言差矣,若非三公子江凌风从险地寻来地心火眼果,老夫这个瞎子说再多也无用。” 江长安嘿嘿笑了笑,沉寂了一会,抬眸问道:“卜叔当年说的小子有青帝之名,武神之躯是什么意思?” 卜瞎子手中的玉杯顿了顿,窗外的风明显更急,穿堂而入,扑在二人的脸上。 “当日只是老夫随口一说,小公子切莫当真。” 江长安道:“那多年前你说的江家会有不世之灾,只因为江家有一个人杀孽太重,是怎么回事?”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况且……” 第二百一十六章 必须活着回来的理由 “况且什么?” 卜瞎子道:“况且知道的太多,对公子生命有危险。” 江长安自嘲道:“我这样一个今天睡了不知明天能不能起,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人,卜叔觉得我还在乎生死吗?” “那小公子更不应该问。” “为什么?” 卜瞎子道:“万物有因有果,公子若沾了因,今生就算偿还不及,来世还会受其所累,而且小公子若不在了,这些业果还会继续降在江家每一个人的身上,我想小公子也不愿善母为业报所侵?” 江长安不再问。 卜瞎子却说:“公子现在还信卜命吗?” 江长安不知如何回答,江州上百名能人异士算出他活不过二十岁,可是自己展现出来的一切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更让江长安报以怀疑态度的一点,则是卜瞎子多年前所说的,江家四个公子中,不算“大公子”江琪贞,唯有三公子,也就是江长安的二哥江凌风能长命百岁。 但是一切都像是上天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所以自江凌风死后,江长安不再信什么江湖术士天命之言,就连送小妮子伊柔去天命宗,后来想想也后悔不已。 “小公子近来可好?” 江长安又给他添了一杯:“如何才算是好?若是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现在想起来谈不上好,但是要是和乱地沧州中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比起来自然是好,活着就是好。” 老瞎子第一次露出了和蔼笑容:“呵呵,小公子长大了。” 江长安苦笑,这种成长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浇筑而成,每一寸皮肤,筋肉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其实这一次前来除了是来探望卜叔之外,还想求一件事。” “小公子是想让老夫算一算此去京州还能否活着回来?最后是死在一身疾病之手还是死在夏己的手里?” 江长安点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小公子走的这一趟怕是要失望了。”老瞎子淡淡道,“老夫已不再卜,就算是卜怕是也不准,对小公子反是有害。” 江长安有些失望。 卜瞎子却又说道:“但老夫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卜瞎子道:“小公子有不得不回的理由。” “什么意思?” “小公子此次若死在京州,无论缘由何起,整个江州都会因你而陷入疯狂,结果无非一种,江府挥师南下,夏周国生灵涂炭……” 江长安冷笑,玉杯中的状元红沸腾一般颤抖,语气激动起来:“为我而陷入疯狂?我看是举杯同贺才对!二哥死时,白布相裹,整整五天!五天的时间遗体才运回江州!与曝尸荒野何异?!!” 江长安又斟了一杯大口灌下肚,又因喝的太猛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也不知是因酒力还是咳嗽而出的殷红,痛苦凄然,喝道: “偌大个江府,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就这么忍气吞声地葬了,五年!墓中人常在梦中相会,口中呓呓向我念叨这终天之恨!如今想起来还是切齿痛恨,心寒彻骨!!!” 卜瞎子摇了摇头,自己拎起另一坛酒斟满了玉杯,又小口嘬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江长安冷静下来,眼神平静,手中的酒杯也暂时搁置一旁,恍若失魂。 卜瞎子淡淡说道:“小公子信与不信,老夫都要说出事实,小公子倘若是回不来江州。凭借江府与多方势力的盘根错节,届时乃至整个神州都会因你一人掀起动乱,这些门派有的是真的欲为公子复仇,而有的则是沉寂太久在混乱之中搏一丝生机。现在的神州就像是绷紧的一根弦,而公子就是引发战乱的第一引火索!” “彼时,江州天师府、万妖窟,沧州泥陀寺、寒铁盟,蛮丘国西南铁骑,东灵国东洲死侍,诸多势力都会狼烟四起。甚至,还会引出第三次两族之战!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三次两族之战! 江长安微微一愣,随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偌大天下怎么可能会因一个人发生这么多荒诞的事情?多米诺骨牌?还是蝴蝶效应? 卜瞎子镇定下来,道:“就算公子不为这天下大局势想一想,也要为自己想一想……” “我自己有什么好想的,刚才不就说了,我连明天会不会死不知道。” 卜瞎子道:“难道小公子就不想要知道你曾忘记的那个人是谁吗?” 轰—— 江长安脑子像是遭到重击,所有的东西搅和到一起混乱不堪。 一直以来他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总是恍恍惚惚间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 江长安记得前世二十一世纪的事,但却清楚知道这个人是这一世在江州遇到的一个人,只是后来因为江凌风的死,他天残之躯再次发作,而忘记的一个人。 所以在离开青莲宗之时,他会对苏尚君说曾有一个人问过他那个“喜不喜欢自己”的话。 那个这样问他的人到底是谁? 江长安以为那个人是幻觉,直到卜瞎子说出刚才那句话之前,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幻觉。 江长安终于明白,家里的人对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为什么要隐瞒? 大姐和江笑儒很有可能知道的一些事情,甚至连云芊芊都有可能知道。 “卜叔?那个人是谁?是女人?她现在在哪儿?” 卜瞎子道:“现在小公子知道了自己还有活下去的信念。小公子,你我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这次你要是能够活着回来,老夫会将当年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小公子既然不愿为天下大局而活,那就为自己而活,为那个人而活!” 江长安沉吟的看着那张足以吓哭小孩子的年迈脸庞,道:“这样说来我还必须要活着回来……” 卜瞎子喝了口酒,默不作声。 “倘若是我突然旧疾发作,那可怎么办?卜叔你知道的,你可是算的我活不过二十岁的。”江长安道。 卜瞎子摇了摇头,那张脸突然面向了江长安,空瞳双目竟让江长安一瞬间感觉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瞎子,而是一个目力比谁都要厉害的正常人。 “瞅”了半天,卜瞎子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现在的你,不一样了。” 江长安心中大吃一惊,他吞噬大妖的事可是和任何人都没有提及过,唯一知道的袁公侯也早就死了,若若更不可能说出去,他是如何知道的? 像是看出江长安心中的疑问,卜瞎子道:“你的命魂发生了变化,虽说老夫看不见东西,但是心里看到的东西比常人可是要多得多……” 江长安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卜叔,您既然能够占卜人之生死,那求您告诉我当年我二哥江凌风在京州到底经历了什么?是被夏己所害?还是……江笑儒?” 卜瞎子摇头道:“同样的问题早在五年前小公子离开江州时就来问过老夫,老夫给出的答案也不会变。江家的事老夫不会掺和,况且算命占卜本就是测一个大概,不可能将往事看的历历在目,小公子执念。” 问不出什么东西,江长安站起身鞠躬行了个礼:“既然如此,小子过些日子再来看您,卜叔说的赌约,小子也一并记下了,等着从京州回来找卜叔兑现。” 江长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但是现在他多了一个必须活着回来的理由。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局势已开 天师府占地方圆数十里,位于江州城以西方向。 与青莲宗的建于山上,派与山连不同,天师府架构在一块平整地面而上,就像是把一座大山拦腰斩断后所建,楼台高阁林立,红墙金瓦,宏伟壮观无比。 今天的天师府并非像江长安所讲的闭门谢客,相反,今天的天师府中的情况热闹非凡。 “哎怎么了?” “嗨,你还不知道?后院的那两个人,就那个叫薛飞的弟子,和南宫先生的弟子,也就是牧文曲师兄比试棋道,就在元华亭。”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天师府都知晓了这场比试。 元华亭里两人对弈,薛飞依旧是那股走到哪都是摇头晃脑的书生装。 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人二十七岁,正是棋圣南宫的亲传弟子,弓腰驼背,抻着脑袋,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本来还算清秀脸,瘦弱的颧骨突出,一对颇具喜感的熊猫眼注视棋盘,不时地嘬着手指。 而在亭子周围则挤满了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哎,你们说谁的胜算更大一点?” “废话,牧师兄可是南宫大棋圣的亲传弟子,虽然近几年一直没他的消息,但是那可是当年连战三位大国手不处于下风的人。这个叫薛飞的是谁?” “那可不一定,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这位叫薛飞的可也是后院的弟子,两年前来的,听说刚来的时候还只是在后厨烧锅炉,不过才区区两年时间,就找出了天师府律政十三处漏洞,听说去年的文试的题目有一部分就是出自他手,而且据说因为这事还与南宫先生茶谈。” “不会,南宫先生闭关二十年,虽然现在已经出关,但是据说连牧师兄想见他一眼都困难的很。还能参与文试出题?据我所知那都是天师府的阁老才有资格做的事情?!” 突然、牧文曲扭过头:“嘘——” 那一刻他的瞳孔像是一对蛇的眼睛,瞳仁都变成了扁平的形状,搭配上嘴里说出的类似蛇吐信的嘶鸣,给人心魂上的压力无疑是巨大。 刹那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谢了。”薛飞道。 案上的酒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案上的下酒小菜早已被寒风吹得冻成一块。 而薛飞手执白子高高举起的右手已经小半盏茶的功夫迟迟不肯落下。 眼前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对白子极为不利,稍微一不留神就是满盘皆输的境地,不过他却没有一点焦急的神色,泰然自若。 “反正你也赢不了我。不过我好奇是怎样一个人让你敢向我挑战。”牧文曲语调犹如幽魂,没有一点感情。“做人没意思。” 薛飞笑道:“我家公子回来了,所以我想给他一份见面礼。想来想去,弟子里面智慧能够入他法眼的,也只有你一个。” 他正襟危坐,偷偷瞥了一眼对面一脸神游丝毫没战局放在心上的牧文曲,此刻薛飞心中惊得难以平静。 自己向来自诩韬略超群,天师府这种天才岌岌的集中点中难有及者,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认真搜寻过一些关于牧文曲事迹的传闻,但牧文曲还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意料。 薛飞不知道,在牧文曲的心中,则更是惊讶无比,本来他并未将此人放在心上,同意与其一战也是考虑到对方在自己的师父南宫怀墨的眼里评价超乎寻常。 谁知着了几手之后他才发现对方远不像自己想像的简单,开始只当与其他棋路稍高的人并无不同,一样棋路步步紧逼,心思缜密,沉着冷静小心谨慎。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剑锋所指之处根本就不是棋局,而是牧文曲本人! 这个人,危险! “那你家那位公子的眼界还真是高!”牧文曲的语气也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讥讽,“但是你注定要失望了,因为你一定会输。” “重要吗?我要见的是牧文曲,不是这盘棋局,要是不以赌棋为由,夺命毒士牧文曲又怎么会见外人?” 在这时,一个只十五六岁的少年毫不顾忌礼数地冲入亭子。 少年意气风发,对耳边萦绕的谩骂都充耳不闻,只当是一些羡慕的话。 牧文曲面色一滞,皱眉说道,“哪里来的小子?真是扰了兴致,没意思。” 少年鞠首:“在下乃是沧州一个籍籍无名小辈,唐危楼,我家公子说了,让我在这天师府看看可有好玩的事情,就恰好听闻有人下棋,就想着过来学习一二,但太远看不到就只好闯进这元华亭,唐突之处多多包涵。外面那群人也真是虚伪,一个个想要进来却又违背本意,用牧先生的话就是说,这样没意思,我说的对?” 唐危楼本就初生牛犊,天性中又带着一丝狂傲,同样见到人人称赞的聪明人自然是心中一百个不服,话语内容虽然低调,但是这语气却高调的很。 “真是狂子。”牧文曲伸出手拨了拨挡在眼前的头发,自知道这是唐危楼刻意扰乱他的心智,心中未有丝毫波动,抬眸道:“不过薛兄,这小子说话可比你有意思的多了,那小兄弟对眼前棋局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不曾有。”唐危楼戏谑一笑,与牧文曲对视一眼,却一愣。 这种被毒舌的眼睛盯上的感觉就像是被拉到了死亡身边,缓和过来说道:“只是作为旁观者观棋不语真君子,在下也不敢多言,要说看法,也有一些。” 一旁牧文曲摇头笑着说道:“棋道再深,也不过是形同纸上谈兵,信口开河。难成大器,戒骄戒躁,方大才之选!” “你!”唐危楼面上怒色一闪而逝,只是顾及不知面前这两人身份,而且身处天师府,故而忍下。 随后唐危楼心中也多了一份了然,哭笑不得,他总是明白江长安执意要带着他来天师府的目的,但这也同样说明了江长安对他的看重,想到这里唐危楼心中不免感动。 唐危楼心生一计,不动声色偷偷打量了几眼战得激烈的棋盘,表情凝重起来。 只见此棋局极为凌乱,难有几条大龙,皆是散子残子,白中有黑,黑中有白,令人难以道明。 然而细细一看,却是杀机四伏,不论黑子白子,皆是步步紧逼,难分高下,稍有差池,便有倾巢之祸。 猛地一眼望去,似乎是牧文曲的黑子稍占优势,占据主要地势,转攻四面。 虽极为寻常的棋局,然而唐危楼却从这棋局中看到了金戈铁马、浴血沙场的景象。 双方你来我往,争相攻伐,其中的凶险杀机环环相扣,步步险境,却不是一句胜负便可以道明的。 唐危楼若有所思道:“在下倒有些看法……” “嘿!?”牧文曲冷冷一笑,与他对视一眼,指着棋盘对唐危楼说道,“那你且来看看此棋局,凭你胸口才华,如何破解此残局?薛兄这棋子。怕是悬了有盏茶功夫了?没意思。” 望着薛飞犹豫不决的模样,牧文曲端着酒盏,笑着说道。 薛飞扬起一抹笑容,他自是知道这是牧文曲想用言语肆扰,好叫他分神之举,下棋如战法,所谓上兵伐谋,无上真理。 这里战得热火朝天,而周边人则是看的大呼过瘾,智者相对,可见一斑。 第二百一十八章 麟集天师 没想到薛飞早已想好,投子落于棋盘,轻笑说道,“恕罪恕罪,刚才一直将目光放在了这位小哥身上,再加上牧先生步步紧逼,在下穷于应付,是故举棋不定,呵呵。” 望了一眼棋盘局势,唐危楼面色微变,心中暗叫: 这薛飞果然是如公子所说不简单!只这一步就下的极险。牧文曲下一步若是进,则后方不保,四面群起而攻之,退,则敌方趁虚而入,徐徐吞并散兵游勇,虽说胜败未定,然而牧文曲方才大好形势却是消逝无踪。 “在下来看,薛先生这一手直切命脉,牧先生自当面临两难困境,是保还是留,当要好好斟酌,目前看来,白子得势。” “哦?”只见牧文曲啃食着手指的嘴角浮起一丝邪异的笑容,伸手指起一枚黑子落于棋盘,望向杵在身后的唐危楼,戏谑说道,“现今如何?” 唐危楼皱皱眉,此刻再看棋盘,仔细看来不明所以,但从大局考虑来看,猛然一惊。 他死死盯着棋局,这回却是叫他瞧出了端倪。 那被渐渐逼入四角,难有作为的黑子明摆着就是弃子,然而这一弃子却是恰恰落在白子精要之处,重中之重。若是不除,大龙难成,怕是难成气候要被一并吞噬,若是欲除之,却是需要整整三步, 三步!强者之争,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更何况是三步之遥? 这三步,便说是天壤之别,左右棋局也丝毫不为过。 “黑子得势了!”唐危楼愣愣的望着,额头渗出汗来。 “不对!”薛飞望着唐危楼摇摇头,见其双目失神地望着棋盘,心中好笑,轻声说道,“小兄弟再看看,如今局势如何?” 说着,一子啪嗒落下! 唐危楼闻言心中苦极,迟疑着盯了棋盘半响方才,难以置信说道,“白,白子得势!“ “哦?”牧文曲轻笑一声,撩开眼前的乱发,抓了抓耳朵捻起一子下于棋盘,笑道,“白子,当真得势?” “白子明明得势,为何?”唐危楼面色大震,自己方才瞧得分明。 唐危楼感觉背上一凉,心中暗暗有些后悔,这二人绝非等闲,不,绝非寻常高人。 “如何?”牧文曲淡笑说道,“足下不是自诩胸中韬略万千么?若是连这小小棋局也道不明。如何大肆狂言?!” 最后一句,冷然不已。 “这……”唐危楼一张清秀面庞变得涨红,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挫败,而且可以说是完美掉入了自己亲手挖的一个坑里。 薛飞淡然笑道:“不过你这个年龄能有如此眼界已经十分不易,不知小哥是来找我,还是来找牧兄?” 见薛飞帮忙解围,唐危楼忙舒了口气,后退半步,合手躬身:“今日有幸能够见两位先生点拨如梦初醒,实乃危楼荣幸,这一趟不虚此行,多谢!” 牧文曲抬头看了眼,如此年龄不骄不躁,也是可造之才,不禁高看了两眼。 唐危楼面向薛飞又行了个礼:“早听闻江公子提起薛先生聪慧过人,智谋一绝,如今看来果然不同凡响。” 薛飞激动地一瞬间正襟危坐:“公子来了?” 唐危楼点头,此刻全然没了刚才傲然凌人的姿态,笑道:“公子现在就在这天师府,只不过要去见一位旧人,薛先生知道是谁。” “知道知道,自古难过美人嘛,哈哈。”薛飞将手中白子放回罐中,转向对面的牧文曲双手合礼,恭敬道:“恳请牧先生能够赏光见我家公子一面。” 薛飞特意解释了是见江长安,而不是江家。 “不见,薛兄,该落子了。”牧文曲漠不关心,提醒道:“这局棋也差不多要到了首收尾的时候了。” “哪怕是余笙、沈红泥、何欢这三人已经加入了,牧先生也不在乎吗?”薛飞明白,牧文曲说什么时候收尾,那就一定收尾。 他眼中闪着灵光,精明无比,最后一搏! “哦?这三个死对头居然也能尿到一个壶里,薛兄还真是不简单,不过……还是不见!”牧文曲斩钉截铁道,说罢就要起身离开,周遭人不明所以,场面再次失控。 薛飞颓然的坐回原地,暗道可惜,倘若有此人相助,那公子无疑是如虎添翼。 唐危楼眼中涌现一股自信,道:“薛先生不要失望,来时公子已经知晓了一切,而且还让在下转告一些话与牧先生,先生听了自由定夺。” “已经知晓?”薛飞再次感叹,他约战牧文曲也不过是半天前的事情。 “公子知道的,永远比我们,要多得多。”唐危楼笑道。 “我听说牧先生闭关是为了帮南宫棋圣战胜一人。”见牧文曲脸上变化,唐危楼更加自信道: “二十年前,风头无量的棋圣南宫先生于江州最高山九龙峰上摆过一局天地棋盘,迎神州诸国各路棋手,当时是棋圣设七道棋局,同时与七人博弈,执子七盘,连下了十天十夜退尽各路高手,无人可解一盘,也让他这棋圣之名更加响亮非凡。 可正当收局之时,一位乞丐打此经过,捡起地上寥寥碎石当做黑子,连破七道棋局,引来众人瞠目结舌。 为此南宫先生为此闭关至今已有二十年。而那个老乞丐至今也无人知道其姓名、来意以及去处。而那九龙七局的棋谱被后辈棋者竞相参悟,甚至被修灵者门派和各路将军学习,那好像也是牧先生经常去的地方?” “那又如何?”牧文曲脸上有些不快。“说了一大堆都是众所周知的,没意思……” 唐危楼道:“那如果我说我家公子知道这位老乞丐身处何处,牧先生觉得有意思吗?” “啪!” 夹在手里的黑子掉落在棋盘上,牧文曲那双被棋子磨出老茧的手指猛地一剧烈颤抖,眼睛瞪得像是两个大大的铜铃:“当真?!” 看棋的人都不明所以,好好的一局棋还没下完怎么就有要动手的意思。 而在同一时刻,天师府一间位于偏僻角落的房间,林太羽推开红漆门。 小屋未开窗子,光线有些幽暗,一张八仙桌围着坐了三人。 见到林太羽,三个人的态度都不尽相同。 剑拔弩张的意味越来越浓。 “太羽哥,你可算来了,你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了,找这两个人干嘛?”最左手边一个年轻的男子说道,轻佻的模样招眼的很,说着话手中逗弄着一只白色的八哥。 “余鸟人,你未免也太狂了点,养几只鸟还真当自己是什么所谓的鹰王了,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家毒死了,呵呵。” 右手边一个身着红色烟萝衫的二八俏丽女子讥笑道,笑声轻灵,在她的左臂上则缠着一条细小的竹叶青,在红衣的映衬下刺眼无比,丝丝吐信望着那只八哥,显然是个用毒的高手。 “毒八婆你有能耐再说一遍!” 女子见到林太羽也没甩什么好脸色,轻抚着蛇头,打量道:“小霸王林太羽,今日一见果然和那些只会养些鸟的鸟人不同。” “你……” 坐在最后面的那个年轻男子忽的站起,冷笑道:“我的时间很宝贵,林太羽,如果你今天让我过来只是为了看这两个人争论吵架,那还是算了。” 他穿的简单,身上穿的单调到全身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长衫,但突兀的是头上顶着一顶白色书生帽,一年四季,无论衣服多少,那顶帽子像是从来都没有换过。 林太羽较两年前也更加沉稳成熟,同时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霸道的气魄,给人压迫:“鹰王余笙,毒师沈红泥,白帽书生何欢,几位都是天师府风云人物。肯来,便是给足了我林太羽面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真刺激 余笙呆萌地挠了挠后脑勺:“太羽哥,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什么风云人物,也就是会一点本事,还有……就是经常被先生训斥,可不是风云人物吗?” “我可与某些人不同,这次的比试毒术也只得了个全院第一。”沈红泥得意笑道,看到余笙不爽的颜色,更笑得花枝乱颤。 何欢不耐烦道:“什么事?说!” 林太羽声音深沉:“今天请两位来,主要是因为我家公子已经回来,接下来江州就会有大的动静。过不了多久,格局将会发生改变,天师府的学业终会结束,两位都是聪明人,恐怕暗地里也早在找一个合适的落脚处?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寒螀爱碧,凤栖于梧,几位有什么打算?” 林太羽脸上阴沉,心中更加阴沉,这么多文绉绉的词可都是薛飞那家伙强行要他背下来的,头都要炸掉了。 余笙一愣,虽是半信半疑,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公子为何人,但能被林太羽看上的人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出于对林太羽,余笙是无偿的信任:“太羽哥,我可是早就说过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呵呵,真是好大的口气,我有什么打算也没有必要和你说。再说了,这位公子何许人,能值得老娘为他卖命?”沈红泥娇笑道。 林太羽眼神凌冽:“江州,江长安。” 狭小的空间安静至极。 “江长安!” 沈红泥娇艳红唇不断来回品着这三个字,心中自然也知道这三个字在江州的分量。 天师府通达官途的弟子大多进了各国为官自不必说,而更多的是一些性子懒散的有能力之人,都无不想着留在与世无争的江州。 而江州最炙手可热的自然是一家独大的江家。 沈红泥不得不承认,这个诱惑很大,非常大。 就连起身的何欢又坐了回去,暗自思索其中利弊。 他们不傻,江长安再厉害,与二公子江笑儒继承家业的只有一人,成王败寇,剩下的那个下场就算不如皇宫贵族那样落魄,但也绝好不到哪里去,但富贵险中求,倘若是真的成了,那就是最初的功臣,地位也不言而喻。 雪中送炭始终要比及锦上添花实际的多。 “这是要搞事情啊!”余笙激动地说着口头禅,“太羽哥,我愿意加入江家,我愿意。” 谁知林太羽脸上更加严肃:“提醒你们一句,你们加入的不是江家,而是江长安。” “这不都一样吗?那个叫什么江长安的,不就是江家四公子嘛?”余笙没心没肺道。 “那如果说明天起江长安就不再是江州四公子了呢,只是江长安!”林太羽说道。 三人一惊,如此一来更应该好好慎重思量。 过了半晌,何欢首先开口:“打得过我再说,当前也应该先让我见一见此人。” “同意,老娘人都没见到都想让给他卖命,门儿都没有。” 林太羽郑重道:“明天就是青秀大会前的夜宴,到时候你们会见到的。还有,南宫先生的弟子牧文曲牧师兄也已经加入了,这样一来恐怕以后再相见,咱们就要叫他先生了。” “牧文曲!”何欢手中的瓷杯捏的咯咯作响:“他居然愿意……” “这怎么可能?”沈红泥和余笙也同样是一脸不可思议,这个少年时期就携着黑白棋游历各处,论辩各国名士,眼界岂是常人可及?这几年也几乎不见外人,竟然同意出山相助? 林太羽不禁有些佩服薛飞的头脑,终于展露了一丝笑意,道:“天师府的三个死对头都能坐在一起快意相谈,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 天师府按照每个弟子的天赋与境界实力综合,分出各类分院。 江长安自走入天师府就直接奔向了一个中上等分院的演武场,路上还是改不了老毛病,懒散的走姿搭配上一双慵懒吸引人的桃花眼,更何况他现在上下一身名贵的纯白色金丝镶边的公子袍,嘴角勾笑,邪气凛然。 他丝毫没有兴趣去看路上的女子。 再美的女人,一穿上臃肿的衣服也会大打折扣,除非,她有小丫头或是狐姐姐花想容那样动人心魄的美貌,足以令人忽略身体缺陷的倾城美貌。 苏尚萱今天很开心,新一场的武试结果刚刚出来,整个分院两百位弟子,第四名的成绩已经让足够她高兴好一会。 在演武场上修炼了一会儿,就兴致低落的坐到一旁休息的石椅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傻傻地笑出声。 一双手蒙住了她的双眼,声音憋得粗犷:“快猜猜我是谁?” 苏尚萱笑着将手摘下:“烟儿,不要胡闹了。” “你就不能够装作猜不出来一次?”柳烟儿坐到她身旁,娇小萝莉,顶着两个大大的羊角辫,拿手撑着下巴:“不过也是,你在这鬼地方朋友也不多,猜出来太容易了。” 她见苏尚萱怔怔出神的模样,好奇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想什么呢?让我猜猜啊,我们的尚萱是不是在想某位情郎呢?” “你胡说什么呢?才没有。”苏尚萱反驳道,但虚弱的口气充分暴露了她内心真实想法。 “你说你,天师府喜欢你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呢?我要是你啊,就把这些人挨着耍一点,等捞一些钱,就再把他们甩了。”柳烟儿收拢着手指豪放笑道。 她以前贫苦的时候就是做的偷盗生计,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才进入了天师府,可如今哪怕是进了天下第一学府也是本性难移。 “烟儿,现在没必要再做那些事情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苏尚萱说道,这两年的时间大小姐的脾气快消失殆尽。 “还是尚萱最好了,咯咯。”柳烟儿搂着苏尚萱,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在武试的时候,用的那些招式都是谁教你的?还有那个身法,也太诡异了!尤其是最后使出的灵力化兽,真的难以想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除了九位妖狐还有一只妖魂呢,你都没看到,当时那些平常看不起我们的人一脸惊愕,跟傻子似的,哈哈。” 苏尚萱回想起了什么,一张脸通红。 “呦呦,这究竟是什么人?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能够让我们苏大美人牵肠挂肚的。” 苏尚萱浅浅笑着,眼中多了一份甜蜜。这也是她和江长安学习的五行仙象诀,只能算是学了一点皮毛,领其形而非悟其意,相差甚远,根本无法像江长安那样变化自如。 “那是一个大坏蛋教得。” “大坏蛋?”柳烟儿一愣,见着苏尚萱含羞带笑的灵眸,瞬间了然:“嘿,还真有,怪不得那些王公贵胄身世显赫的公子你都看不上呢,合着心里是早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快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公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哎呀,你小点声,他是我在青莲宗时候的炼丹先生。” “先生!!!”柳烟儿惊叫道。 师徒再怎么说也是乱了伦理纲常的事,更不用说是在天师府这钟门规森严的第一学府。 万没想到苏尚萱竟然喜欢上的是一个炼丹先生,柳烟儿面容惊异道:“真刺激!” 第二百二十章 考题 “嘘,你小点声。”苏尚萱可爱的面容紧张无比,小心环顾了四周。 “你怕什么,现在他都已经不再是你的先生,这件事我不说你不说还有谁知道?” 苏尚萱神色失落,这也是她心中一直过不去的一个坎,她自己无所谓,可江长安的身份以及地位,她不得不替他考虑,犹豫了一会儿,她小声问道:“烟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算过一卦的事吗?” “记得,那个算命的告诉你你的真命天子会救你三次,我说尚萱,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些话?虽说天数早已经由天定,但是凡人又怎么能够窥得天道?”柳烟儿摇头道。“该不会,他真的……” “他救了我三次。”苏尚萱颔首,坚信不疑道。 在妖兽山脉中面临毒刺蟒的舍命相救,演武场上为了她对抗整个青莲宗律法,还有小岁典上一点挡下林妙儿致命的一剑,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 苏尚萱眼神忽然失落:“可他是一个不相信天数,誓要主宰自身命运的人。” “主宰天命……”柳烟儿有些好奇这是个怎样的男人?才能够说出这样豪言壮志的话语? 柳烟儿连忙问道最关键的问题:“那他有钱吗?” “呃?”苏尚萱一愣,迷茫道:“应该算有,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他就是江州人氏,这也是我来江州的一个原因,就是想离他的故乡近一些,多认识他。” 柳烟儿差点被刚喝下的一口水给呛着:“不会,你连这些都没搞清楚!既然是江州的就更应该查清楚,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万一是个骗财骗色的混蛋,我就撕了他的嘴,替你出气!” 苏尚萱轻轻笑着,她清楚这位最要好的朋友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说道:“他叫江长安。” “哦,记下了……”柳烟儿放好水袋,整个人突然定格像是被雷击一样,一字一顿道:“江……江长……安?你说的该不会是江家的那个江长安?” 柳烟儿下意识的望了望主城北方那个瞩目的摘星楼,艰难咽了口口水。 “我不太清楚,但当时是白眉长老亲自请他回的江州,叫他……四公子。” 柳烟儿激动地无以言表,江长安的大名可是天师府家喻户晓。 据说当年因为前任天师许有道选了江笑儒有意培养新天师,他一气之下还亲手剪了许有道留了四十年的胡子。 这让柳烟儿和同样叛逆的同龄人视其为传奇。 苏尚萱脸色黯淡,她自然知道,姻缘讲究门当户对,到了江州之后她甚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相信,那个愿意为了二两银子耍宝,愿意背她走过一段崎岖山路的人回是江家的四公子,但是城里关于他的流言都快写成一本书了。 而且,她最担心的,还是狐姐姐曾说的,江长安,命不久矣。为此她数次都做着同一个噩梦,同样地被惊醒。 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柳烟儿明白过来:“你也不要多想了,只要他喜欢你,就一定会来找你的,放心。” 苏尚萱不假思索问道:“你说真的吗?他一定会来?” “放心,你还不相信我嘛?”柳烟儿笑道。 “尚萱。”一个衣着光鲜亮丽手执折扇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长得可谓一副风度翩翩的容貌。 “洪修远,你找尚萱干嘛?”柳烟儿直接跳到苏尚萱身前,挺着胸脯问道。 “柳姑娘,别误会,只是朋友给了几封请柬,明天是青秀会前的夜宴,刚好多了两张,我想请两位也去。”洪修远掏出两封描金红笺。 柳烟儿皱了皱眉:“我们不去,尚萱,我们走。”说着拉着苏尚萱就要离开。 “那可惜了,据说明天的夜宴江四公子也会去,而且将会是主角……”洪修远兀自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苏尚萱问道。 “尚萱,我哪骗过你?”洪修远将请柬递到苏尚萱手里,趁机指尖从美人手中划过,苏尚萱皱眉隐有怒色,但还是忍耐下来。 “尚萱……”柳烟儿阻拦道,却发现苏尚萱的身子突然僵住,她静静侧抬着头盯着一个方向,像是被勾去了魂魄。 柳烟儿跟着望去,只见放课许久的空旷巷道上,一个白衣身影渐行渐远。 苏尚萱眼眶瞬间红透,慌忙追了过去,那个孤寂落寞的身影再熟悉不过,哪怕是换下了朴素的青莲白衣,她也认得,于人海中,一眼认出。 她极力得跑去,口中嘶哑地呼喊:“大坏蛋!” 可就算她的声音声嘶力竭,她和他的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难以逾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洪修远和仆从不明所以站在原地,但最起码送请柬的目的已经达到。 “苏尚萱,平日里对本少爷爱搭不理,等到了宴会上,有办法把你治的服服帖帖的!哼!”洪修远阴着脸道。 “少爷,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值当吗?”洪修远身后的侍从问道。“况且为了她要是和江家结怨的话……” “江长安?”洪修远不屑道:“你还真的相信那两个丫头认识江长安那个大纨绔?况且,明天的夜宴可是在我洪家的西江月,在那儿,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老老实实乖乖卧好!莫说没有关联,那时就算是惹了,又如何?” “少爷所言极是,我这脑子还真是糊涂……” “所以你才是下人,而我才是少爷。”洪修远靠近小声邪异说道,而后放肆大笑。 “是是……嘿嘿……” 江长安来到元华亭,所有弟子已经随着棋局的不了了之尽相散去,只留下三个并肩而立的人。 薛飞第一个看到了江长安,有些不敢相信这位高贵的翩翩公子就是当年那个嬉皮笑脸的先生,暗暗惊叹江长安的变化太大。江长安身上所穿的公子袍服固然占了一部分的原因,主要的是气质的变化,由内而外的蜕变。 唐危楼率先走上前,恭敬道:“公子。” 薛飞这才确信那股慵懒,以天下众生为嬉戏的洒脱之意也只有他能做到。 牧文曲因为驼背佝偻着腰近乎形成了一个直角,散发垂下,双手隐藏在衣袖中,走近抬了抬星眸瞧了两眼又转向天空:“就是你要与夏己为敌?” 一语惊魂,唐危楼眉头一挑,这话倘若是被皇室的人听了去,那恐怕惹来不少麻烦。 但他又看向薛飞与江长安,两人都是一脸随意神色,甚至兴趣浓厚。 牧文曲接着撇着嘴说道:“也是,我曾经见过那家伙一面,一副欠揍的嘴脸,不过也不想其他几个皇子那样平庸,也算有几分心计,你要对付他,那可要长点儿心了。” 江长安恭敬问道:“那牧先生有什么计策?” 牧文曲疯癫似地摇头,又朝着薛飞和唐危楼努了努嘴,道:“有这两人你还要什么计策,薛先生可是聪明得很,以天师府三怪已经加入为由引我,想必对待那三人,薛先生说的是已经将在下收入江先生的阵营了?” 薛飞微微笑意:“我这点小聪明迟早都会被牧先生看出来,现在,还请牧先生能相助我家公子。” 牧文曲含有深意看着江长安,突然问道:“我问你,你可知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这算什么?考题?”听着牧文曲质问的语气,唐危楼皱眉道。 “既然是说良禽择木,那也得看好这木头是千年的沉香,还是腐朽不堪的朽木,薛先生,你说是?” 薛飞含笑不语。 “切割。”江长安笑道。 “切割!”唐危楼一愣,薛飞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望着江长安。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与江家脱离。不知道牧先生以为如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菩提眼对决先天慧眼 牧文曲慢条斯理说道:“不错,四公子不远万里回江州,只有江琪贞用的那一点你母亲病重的谎言还不够,或者说,四公子早就知道这是个假的消息,只不过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打开你早就下好的局。” 薛飞与唐危楼的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这个计划江长安直告诉了几个人,眼前的牧文曲丝毫不知情却能一语点中要害。 几个人多少脸色都有些变化,只有江长安还是从容不迫的神色。 “棋有黑白,利有取舍,江公子很清楚这一点,要想让自己变得更强,或者说是让刚刚建立起的公子盟变得更强,就要完全脱离江家这颗大树。这样一来,就算失败了,皇室也难迁怒到江家的身上。就是不知道,江公子有没有胆量肯去赌这一把?” 牧文曲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一眨不眨地望着江长安。 “公子盟?”江长安微微一笑,“牧先生取得这个名字也倒贴切。” 江长安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那若是我真的这样做了,牧先生肯来帮助在下?可愿做公子盟中的先生?” “嘿,我可没这样说过,你既然早就知道切割脱离,而今又回到了江州正欲打算这样做,那就是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决定,还想把我给坑进去,没意思。” “那牧先生觉得什么有意思?”江长安笑道,“棋疯子的下落呢?” 牧文曲眼睛一厉:“你想以此逼迫我?” 江长安笑道:“并没有逼迫的意思,只是牧先生刚才也说了,棋有黑白,利有取舍,就要看牧先生要怎么去选择了?” 牧文曲脸色略有不快,说道:“江四公子若是肯直言说出所知那位前辈的下落,在下倒是能记住江四公子这一个人情,日后必有回报,但是我这个人,最讨厌交易。” 江长安笑道:“这一点我倒是与牧先生不谋而合,只不过是牧先生讨厌的是交易,我喜欢的是有来无回。” 牧文曲神色阴郁,听出了江长安话语中不停地打着太极,道:“四公子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了?” 薛飞身子微微了半步,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半个身子已经挡在了江长安身侧,只要一有异动,他的整个身躯足以将江长安完全挡在身后。 尽管这是自己找来的人,但是只要对公子产生威胁,薛飞也顾不得和牧文曲之间的交情。 牧文曲蛇瞳阴晴不定,赫然间,嘴角隐隐吟诵—— 只见他的额间皮肉下涌出一道血丝,接着无数根同样的血丝集结在眉间,犹如画出一个指间大的符咒,像是一只眼睛! 随着最后一字从唇齿缝中飞出,那血红符咒像是活了一般,凝成一条血缝。 牧文曲心中冷喝道:“也罢,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我亲自来看!” “开!” 牧文曲低喝一声,那只眉间血缝竟开成一条竖着的眼睛,其中没有瞳仁,只有茫茫无边血色,竟是容纳了一片血海,万具枯骨包罗在内。 “先天慧眼!”薛飞心下惊颤。 慧乃能见,眼无见无不见! 据说它能够照的见实像的智慧,没想到牧文曲有这等宝物。 江长安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慧眼!这东西是真正的“五眼之一”! 但他的身子依旧负手而立,不为所动。 而在牧文曲的眼中,此时的江长安头顶已经被一片血海笼罩,鬼哭狼嚎之声萦绕耳边。 那血海之中出现了万千根铁链,纵横交错,但最终却形成了一个神秘的图阵!向江长安碾压而去! “就让我先看看你的底细。”牧文曲心中乐道,如今江长安避无可避。 薛飞惊愕之下正要挡在江长安身前,身形猛地顿住。 只看到江长安的嘴角也竟然微微念动,接着薛飞看到更加诡异的一幕—— 江长安左眼瞳仁变化成又窄又细的一条,就像是传说中的凤鸟的眼瞳,充斥青冥。 青光藏在漆黑的异形眸子之中,像是漆黑夜幕中的一盏灯火,熬着灵力灯油的青色火焰。 薛飞想起了儿时曾走在一片墓地之中,那枯骨乱坟上飘飘荡荡的就是这种颜色的火焰,孤独,凄厉。 在如豆灯火中似藏有亿万星河,千百神罗,斗转星移瞬息之间,每一个眼神都像是一个世界,不知不觉间一眼万年! “江四公子,迫不得已之下只有得罪了,你算到了一切,但却犯下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你独独忘掉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牧文曲微微一笑,自以为胜券在握。 他的先天慧眼能够看透人的心中所想,能够看透每一个人的想法,所以他能先发制人,能够杀人无形之中。 所以他的棋局能百战百胜,因为早在你想到一个破敌之法之前,他早就思寻出了完美的对应策略。 更不用说他还有一个智慧无双的头脑,往往能够出奇制胜。 牧文曲笑道:“江四公子,这一局最终还是在下赢了!” 可就在这时,牧文曲忽然看到江长安头顶突然出现一个兽人模样的魂魄,白色皮毛,尖尖的嘴巴,两颗尖利的牙齿露出嘴外,赫然一只白狐! 这只白狐却有人一样直立的身躯,一对妖异的狐瞳下两道金色的痕迹,好似优雅高贵之中添了一笔邪异,凶神恶煞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牧文曲一惊,还没来及细看几眼,那魂魄突然急散,变成了一个人的虚影! 而这个虚影竟是他的师父棋圣南宫飞尘。 可变化未停,那魂魄不断变换,没有定数。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透过魂魄,看见江长安的那张脸,浅浅笑着,温和的笑容此刻在他心中无疑如晴天霹雳,可怖至极! “幻术!这怎么可能!”牧文曲开始惊慌失措。 慧眼既然连人的心都能够看透怎么会连一个幻术都无法堪破? 他哪里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幻术,而是九妖之一,镜妖鬼狐! 牧文曲疯狂晃了晃头,可结果还是一样,那魂魄像是有千罗万象,各不相同,难辨真假。 就在牧文曲准备收回慧眼之时,却忽然看到在血海深处映射出的一片场景! 无上苍穹间宫殿高悬,遍布琼楼玉宇,而在其中一处宫殿中白茫茫一片,无边的荒凉萧索,与方才的景象天差地别。 只有中间位置,一人一灯。亘古不动,像是凝成了石雕。 那人披着一件黑袍,像是一动不动地坐了上万年,双目紧紧盯着案上的灯盏,而那只灯盏形同青莲,中心一点烛火惶惶即灭,但却总能在将灭之时死灰复燃。 耳边响彻的是靡靡佛音,如是诵唱禅经。 突然,那个披着黑袍的人猛然回眸看向他,眼光犹如实质,牧文曲瞬间一股凉意从头冰到了脚,血海中一阵翻腾。 “咔嚓!” 一道红色雷电斩来。 牧文曲蹬蹬蹬向后退了三步,腰变得更弯,险些坐倒在地,一手赶紧蒙住了额前的第三只眼睛,低着头看不见情况如何。 “牧先生。”薛飞赶忙伸手搀扶住。 江长安静静看着,他并不知牧文曲看到了什么,只道是镜妖魂魄骗过了他的眼睛。 “没事。”牧文曲站起身子,那只血红色的眼睛消失不见,恢复了常态。 “牧先生没事?先生误会,在下从未想过以此事逼迫先生。”江长安摇头笑道:“棋疯子老前辈就在沧州边界,与嬴州交界的一个叫风阳镇的地方,在一个深巷里每日摆一局黑白棋,力图以喧闹街市下浮生之局。” “浮生局!”牧文曲惊叹道,同时更惊叹自己费这么大的力气绕了一圈,最后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这棋疯子的下落。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命之人 牧文曲不禁重新看向江长安,虽然他自己平常不见人,不谙世事人情,但有慧眼相助能够让他非常清晰的看透一个人,百试不爽。 现在他却看不透眼前的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男子,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相比之下落了下乘。 牧文曲笑道:“江公子,你将我想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我,那就不怕我转身就不认账吗?” “如果牧先生真是这样,那我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哈哈。”江长安随意说道。 可牧文曲的大部分心思还萦绕在刚才看到的景象,魂魄变换暂且不说,那后来出现的…… 突然,他双眼收缩,想起了一些东西,再看向江长安时,眼中多了股莫名的东西,似是畏惧。 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像是失了魂魄,无论几个人怎么叫都不理睬,径直进了天师府的后院。 没有一个人看到,他那只刚才擦拭过血眼的手掌心中一抹鲜血点点滴落…… “这……”薛飞一头雾水,又不知道该如何与江长安解释。 “算了,就让牧先生再考虑考虑。”江长安笑道,“等想明白了,我想他应该会来找我。” 唐危楼黯然道:“公子今日也算是破了一次例,当真是做了一次赔本的买卖。” 薛飞闻言,嗤的一声轻轻一笑。 “薛先生的笑是为何?”唐危楼早没了刚才的傲意,虚心请教道。 薛飞笑道:“你啊你,还是太年轻,公子今日非但没有破例,反而正是应了那一句‘有来无回’。” “哦?”唐危楼更加不解,拱手道:“还请薛先生指点迷津。” 薛飞笑着摆了摆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公子以一个消息换来了牧先生归附之心,这还算是赔本的买卖?” 唐危楼眼睛一亮:“薛先生是说牧文曲会跟随公子?” “然也。”薛飞笑道,“而牧先生一来,岂不是‘有来无回’?” 唐危楼一愣,恍然大悟,跟着薛飞呵呵大笑。 薛飞看向江长安,问道:“公子能够抵御住慧眼的观瞧,这一点倒是让我瞠目结舌。” 江长安凝眉摇头道:“他还是看透了我。” 薛飞和唐危楼大吃一惊,他们明明看到牧文曲落到了下风,怎么反是公子落了下风? “他看透了我,却无法看清我。”江长安嘴角崭露一丝笑意,他虽不知道牧文曲看到了什么,但看的绝不是他心里的想法。 漫步走出了天师府,江长安长吁了口气。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决定,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心中忐忑万分,与五年前单纯离开家族不同,这一次,将要在族谱上,把江长安这三个字永远抹掉。 “他好像总是那么自信。”唐危楼道。 薛飞笑道:“你来江州就是希望唐家借江家之势,如今,要如何?” 谁知唐危楼也学着他的模样笑道:“这一点薛先生不用担心,唐家的危局已解,若是再出个什么事情,还有公子盟的势可借。” “哦?”薛飞绕有有兴致看着他。 “怎么?先生不信?”唐危楼看着亭子外的光景,大声豪放道:“总有一天,公子盟会凌驾于这天下第一学府之上,凌驾九天云霄之上!” 唐危楼眼中仿若含有两粒星芒,燃起熊熊斗志。 曾经他有一腔热血但苦于唐家的危局自顾不暇,如今遇到江长安,从沧州到江州九千里,他从对江长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道后来的完全崇拜也不过这九千里。 这种崇拜不是盲目的。而是无比坚定,尤其是见到薛飞与牧文曲之后,他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 “说得好!哈哈!”薛飞大笑道,他望着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心中的震惊同样巨大。 不得不好奇,公子从哪找来的这样一个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如此眼界。 天师府后院住的都是些天资聪颖资格老道的内阁弟子,且比内院弟子还有过之无不及。 只因这里居住的一些老头老太婆,都曾是叱咤一方的人物,可能一个焚烧锅炉的老头就是一个世外高人,这种说书人所说的桥段,在这个地方真实无比。 牧文曲如同活死人一样踉踉跄跄走进了一个院子,跨过门槛时候险些被绊倒,院中的一块大石上躺着一位六十岁老者,胡须头发都是花白。地上潦草画出的一摊棋盘,以树叶白子,石头黑子。 看到老者又脏又破的衣服,牧文曲眼中闪过一道黯然之色,二十多年前这个老者也是那样的英姿勃发,但是一场九龙山棋局之后,老者闭关二十年。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破局的乞丐棋疯子的影响,自出关以后也不在乎任何仪容。 谁能想到这个邋里邋遢的老者就是曾经的棋圣——南宫飞尘! “怎么了?”邋遢老者开口道,双眼紧盯着残局。 “弟子想要辅佐一人。”牧文曲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 老者微微抬眸望了一眼又看回了棋盘上,“谁?” “江家四公子,江长安。”牧文曲的语气毅然坚定。 南宫飞尘笑着说道:“江家这滩水可是深不可测,不说江长安与江笑儒未来的争斗,就说眼下,与皇室也有纠葛,你想好了?身为一个下棋者,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成为棋盘上的一子,尽管这样,你也不在乎?” “弟子不在乎。”牧文曲语气平淡之极,像是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反而有种怅然笑道:“一生就做这一次棋子。” 南宫飞尘皱了皱眉眉头,又笑道:“一次……就是一生啊。我记得你可是曾说过,这辈子不愿被任何人所驱使。” “他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仙宫!” 南宫飞尘腾地坐起,一张古波不惊的脸上神色仓皇。“你说什么?” “仙宫!弟子在他身上看到了仙宫!一定不会错!”牧文曲同样激动万分,天命之人,真的有天命之人! “那还真是有意思了。”南宫飞尘镇定后又躺下来笑道,也不知是说牧文曲还是江长安。 “你既然决定,那就去。” 南宫飞尘像是瞬间没了兴致,用三天没洗黑漆漆的脚将棋盘拨的混乱,彻底躺下打起了盹儿。 “谢师父。还有一件事,江公子告诉我,那位曾在九龙峰上破棋局的前辈如今在沧州风阳镇。” “沧州!”南宫棋圣转而大笑道:“这个老疯子,知道我这辈子不会去沧州就躲在了那儿,我早该想到的。不过这么多年了,也要考虑一下去一趟沧州了。” 又闲聊了一会之后,牧文曲轻轻退下。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南宫飞尘睁开双眼,看向江家,吹着胡子笑道:“江长安,要以天地为棋,众生为子?这棋下的,狗日的真大!” 所有的一切合作都是从利益的争端开始,也只有利益才能让这种陌生的合作变得熟络,到最后,才能发生质的改变。 相反,没有利益的合作说的再如何天花乱坠,都是苍白如纸,风一吹,就会散。 江长安即将做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一个决定会影响公子盟的未来,甚至会影响到江家,但是他必须这样做。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去见一些人,一些曾给他带来无限侮辱的人。 江长安嘴唇翻动,喃喃说道:“凌霄宫五年一次的收徒大会,就要开始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再遇凌霄宫 刚出了天师府的大门,就见打东边儿一个肥胖颤抖的身躯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大寒天的时节也出了满头大汗。 陈平生喘着粗气,有半句没半句地说道:“江长安你大爷的,让胖爷这么在来天师府干什么?” “陈胖子,这一届的凌霄宫选拔就要开始了,要不要去看一看?”江长安仰头眺望向被尊为圣山的方向,饶有兴致地问道。 “啊?去武峰山?”陈平生脖子一缩,无奈说道:“怎么想起来去那儿了?” 陈平生清楚凌霄宫三个字对江长安意味着什么,退婚之事以及朝圣之约,无不是凌霄宫慕华清给他最大耻辱。 “怕个什么?”江长安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回想起来五年前我们来的时候你喜欢上了一个叫钟观云的道姑,你不想去是害怕她这一次也会来?还是放不下?” 陈平生憨笑的摸摸后脑勺,装作一脸若无其事道:“从来都没拿起过,谈什么放下,况且我家世代从商,总不可能像你们修行之人一样云里来风里去,我就好好管理好家业也就行了,虽说商人地位不高,可说不定以后就是夏周甚至整个神州第一首富了呢,是? 倒是你,怎么这么郑重的问这一个问题?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也不看看我是谁?江州胖爷,除了你江长安还有谁比的过我,哈哈!” 江长安笑道:“走,陪我一起去看看凌霄宫和五年前有什么不同。” “好。” 每一次看到江长安泰然自若地谈论到凌霄宫的时候,陈平生总会莫名的一阵寒意侵蚀。 陈平生隐隐有一种感觉,凌霄宫将会是江长安,将会是公子盟崛起路上的一个踏脚石,或是过眼烟云,但不会是敌人。 想到这他不禁挺直了胸脯,对于这位从小到大的玩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江长安没有御虹飞行,而是还和五年前一样,一同乘坐一辆马车。 二人行了一个时辰,已经能看到武峰山上站满了人,争相踊跃着要进入凌霄宫,对于这种普通人来说,这也是最快能够飞黄腾达的机会。 “兄弟,我们到了。”陈平生跳下马车,四处张望,一切都没有变化。 大多数人只是往这边淡淡一扫便不再多看两人,只有极个别的盯着江长安细细观察了半天,总觉得有些眼熟,最后也是没有回想起来,口中不知嘟囔着什么扭过头去。 这时有人惊呼道:“仙长来了!凌霄宫的仙长来了!” 只见打西方远处天边三道赤红色的长虹,犹如画着一条红色彩带,眨眼来到了眼前。 三人都是一身青衣,容貌暂且不提,气质皆是出尘,自头顶飘然降落。 为首之人是一个面相端俏的女子,十五六岁,亭亭玉立,微微笑意,端着一道黄绢,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轻启红唇道:“吾乃凌霄宫内门弟子钟观云,亦是此次招徒集会的指引使,说不定,以后还会是你们的师姐。”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更厉害的是简单几句话就撩拨得现场情绪高涨。 钟观云一出现,陈平生向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便又快速的回过头看向一旁,皱着脸道:“兄弟,我就不过去了,就在这里等你。” “胖子……” 陈平生苦笑道:“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笨,到那地方再说错话就是横生枝节了,我看我还是守在这边就好。” 江长安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交代了几句就向人群走去。 和五年前不同,来招收弟子的凌霄宫仙长中多了个叫李成仁的男弟子,脸上一道一指长的伤疤,相貌平平。 但总归是拜入了凌霄宫这样的门派,身上倒也经日熏陶之下沾染了些许仙气。 李成仁手中端着一块灰色绢帛,轻轻抬眸瞥了一眼众人,字正腔圆娓娓念道:“自混沌初开,天地有博爱之心,日月存普度之色,吉事将至……” 江长安轻轻笑道:“连内容竟然都和五年前的分毫不差。” 一番长篇大论过后,他又和诸位讲解了选举的规则,大抵也没有什么变化。 江长安面露微笑,一切未变,只是这心境已经不知高出了多远。 只见两山之间已经架起一条长长的锁链,所谓的测试就是从这条锁链上走过去。 对于修行者这些事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这些甚至连灵脉都没有觉醒的人,无疑是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丑话说在前面,你们都签过了生死状,要是失足掉落了万丈悬崖,跟凌霄宫没有任何关系,只能说自己没有本事!” 李成仁夸夸奇谈,趾高气昂道: “这条锁链就是你们的第一关,也是考察你们的胆色,就连当年师兄我也是勉强才走了过去,虽然中间有些不如意,但至今我所知,还没有一人能够轻松的负手而过!” 李成仁说着一脚踏上锁链,人群中一阵惊呼—— 李成仁起初还道是众人为他的口才而折服,尽管走得小心翼翼,但能够有这种的胆魄也足以让众人心生敬佩,慢慢才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看向万丈悬崖之上,一个身影负手而立。 而真正让弟子震惊的就是这位站在悬崖上的男子,两脚已经踏入虚空,御空而行。 他的双手负在身后,双脚如履平地,神情自在,长发与白色的公子长袍一同随清风舞动,表现出一股轻尘的绝佳气质,看得所有人羡慕神往不已。 “这……”刀疤脸的李成仁面子有些挂不住,但也说不得什么,只能将心中怨怒发泄在这些新人身上:“看什么,还不赶紧过去!” 诸位考核的弟子这才如履薄冰的上了铁索,不时传来几声惨叫,不知又有几人掉入了这万丈深渊。 江长安驾轻就熟,顷刻之间就已脚踏虚空走了一半。 李成仁叫嚣道:“小子,此地乃是凌霄宫亲自封的圣山,专门以做考核而备,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趁本仙长现在脾气好,赶快滚回去!” 李成仁心中自然知道对方的道行不浅,甚至是在自己之上。 但是这可是凌霄宫的地盘,况且已经是越过了铁索来到了圣山之上,这山中坐镇着宫中各门长老,随便出来哪一个都是可以碾压对方的存在,想到这里不禁下巴仰得更高,心里的底气顿时足了不少,也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江长安转过身,微微皱了眉头看去,身上不自觉的显露出一丝杀气,尽管已入道途,可是五年来积攒的戾气却不是这么容易所掩盖,当下形同刀刃直逼李成仁的玄顶。 李成仁大惊失色,脚步止不住的后退了半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勉强站住摇晃的身躯,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 要是放在平时,欺软怕硬的他自然不敢再多问,可是现在身后的弟子陆陆续续的跨过了铁索,正好奇的观望着两人。 要是这个时候怯场丢了面子是小,若是这些人里有人进入凌霄宫成了师弟,再将这件事添油加醋一说,恐怕以后在师弟面前的威严也将荡然无存。 李成仁狠狠的咬了咬牙,双眼刻意的不去看江长安,语气的气势不知不觉也弱了几分,道:“这位道友,不知来我凌霄宫圣山何事,今日恐有不便,还请道友移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这是自取其辱 江长安笑道:“江州之地何时有的凌霄宫的山?” 李成仁不屑道:“老子说它是我们凌霄宫的圣山,它就是!” “圣山?敢问这山中可有圣人?”江长安轻轻问道。 “圣人不曾有,但这山中坐着我凌霄宫几位威望与实力首屈的长老,如何?”李成仁志满气得道,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目空一切。 江长安笑道:“那也就是说,凌霄宫的长老都是以圣人自居了?” “胡说八道!我何曾这样说过!”李成仁反驳道。 “可是你刚才不还说这圣山中坐着长老才称得圣山,况且这山是江州所有,就连江家都未曾抢占,何时成了你凌霄宫的了?” 李成仁嘴角泛起冷笑,道:“江家?江家在凌霄宫面前也得绕着走!本仙长不想与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快快滚开!” 江长安微微一笑,如同清风和煦,但是在李成仁的眼中却刺眼的很。 李成仁心底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恐惧,下意识的拔出手中宝剑,但只见眼前浮在空中的身影一晃,原地留下一记残影,一个拳头先一步打在他的胸口。 噗! 李成仁像是撞上一座大山一般怵忽向后倒飞了数十米才停下,五脏六腑乱了套,一张脸变成了酱紫色。 李成仁抱着肚子蜷缩一团,一口鲜血堵在喉咙,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在其他人眼中场面奇怪的很,只看得这个犹如谪仙的男子身影晃了一晃,根本没有离开过。 而这位自吹自擂如何如何厉害的刀疤脸师兄就飞了出去,倒地不起。 顿时几个人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都刻意的离他远一点。 “噗!”李成仁吐出淤血,跳脚大骂道:“小子,有种的留下名字,老子非……” 话未说完,江长安一跃而下,一脚踢在他的肚子,李成仁整个身子掉下悬崖。 “啊!救命……” 李成仁双眼吓得紧闭手中胡乱地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一切都好似回到了他曾考核的时候。 慌乱之间像是摸到了一件东西,李成仁死死拽住,片刻之后才恍然发觉身子不知何时停止了下坠,停留在半空之中。 李成仁掌心摩挲之下才感觉到手中紧握的是一片一缕,朦朦胧胧睁开双眼只见江长安正提着他胸口衣襟又停在了铁索之上。 江长安笑道:“好玩吗?” 李成仁下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拼命地疯狂摇晃。 生死攸关的关头哪还顾得什么颜面,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为要紧。 站在山巅上正在观瞧的弟子俱是不可置信地拭擦了几下眼睛,能够从万丈悬崖跳下去,这是什么境界?已经达到了御虹飞行的地步。 但是以这个白衣青年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怎么可能? 就连凌霄宫被称为翘楚的钟观云已是二十五岁都还不能够御虹凌波而行,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 李成仁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有些后怕,要是对方稍微有那么一丝要杀了他的意思,自己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庆幸归庆幸,这口气还是要出! 李成仁怒不可遏,眼神越来越阴冷。 江长安没有发觉这道阴冷的眼神,他的眼神定格在了来处的武峰山的山巅—— 不知何时陈平生也下了马车放眼观察着江长安的身影,只不过此刻陈平生面前站着一群衣着凌霄宫服饰的弟子。 最为吸引江长安注意的,则是一开始就令李成仁不断赔笑献殷勤的窈窕身姿,凌霄宫炼丹门的天资翘楚,钟观云。 和五年前初见时没有太大的变化,钟观云依旧是放在一群女人中一眼就跳出来的美人,那副高傲的姿态,却从未变过。 见到江长安分神,李成仁几步跳出了锁链回到了武峰山,赶紧躲到了钟观云的身后,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强硬的支柱。 “陈平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钟观云昂首问道:“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五年前如此,今天亦是如此!” 有钟观云在场,李成仁话语也硬气了几分,对着陈平生不断地指手画脚,叫嚣道:“小子,听到了,就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分几两?” 要是放到从前以陈平生的暴脾气以及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宗旨早就冲了上去,可现在却定神凝望着钟观云。 “你小子还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给你挖出来!”李成仁抬起了脚刚要冲过去,就看到带着殷殷笑意走来的江长安,赶紧收回脚抹了把冷汗。 “钟师姐,你刚才想必也看到了,就是这小子刚才先行动的手,还在圣山上大放厥词,大肆侮辱凌霄宫!”李成仁装作一副极其可怜的样子诉说道。 江长安走到陈平生身旁,看了两眼钟观云,问道:“陈胖子,没事儿?” 陈平生苦笑道:“没事儿。” 江长安沉声道:“钟姑娘,你想多了,我和我兄弟只不过是恰好在今日来游玩,也不是为了某个女人,你也不必自作多情。” “你是哪里来的?!”钟观云一双眼睛中充满了鄙夷不屑,呵斥道:“就是你方才伤了我炼丹门的弟子?!” 尽管曾有过一面之缘,但过了五年的时间,再加上江长安的容貌发生了一点变化,钟观云并没有第一眼认出这位就是昔日的江四公子。 “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江四公子。”一个突兀的声音打身后传来。 一个看着有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穿着打扮和凌霄宫的弟子有几分相像,却又不尽相同,倒是与钟观云所穿的相近,资历辈分比平常弟子更高一点。 “李师兄,你来了。”钟观云眼睛一亮,迅速走到李浩轩的身边。 在凌霄宫这位李师兄可是类似传奇的存在,英俊而又多才多艺,又是师尊慕华清的亲传弟子,哪个女弟子不想与之亲近?就连钟观云这样的天之骄女,都不例外。 “师妹。”李浩轩顺势一把捞住钟观云的曼妙腰肢,后者眉眼中透露一股喜色, “李师兄方才说他是江四公子?”钟观云一愣,不可思议地惊异道:“你是江长安?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是那个废物!” 陈平生积蓄的怒火轰地爆发出来,怒道:“钟观云,注意你的措辞,胖爷能容忍他人这样说我,但不允许他人如此说我兄弟!” 钟观云闻言冷笑讥讽道:“呦,这么多年不见,连脾气都见长了不少,呵呵。我偏说那江长安是个废物,你能奈我何?” 陈平生眼神阴郁,正欲发作,江长安的手掌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轻轻笑道:“胖子,一条狗咬了你一口,你难道还要回咬一口不成?” 陈平生一瞬间被江长安话逗得发笑,胸口积攒的戾气也相继散去。 钟观云一张清秀的脸庞冷如冰霜:“你说谁!” 江长安冲着陈平生笑道:“你看,有种人,必须要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才会知道骂的是她。” “你……”钟观云怒火中烧,自己在凌霄宫走到哪里不都是被崇敬的存在?何曾受过这样的恶气? “师妹,何必要去和一个废物置气,岂不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你说是不是?江四公子。”李浩轩讥笑道。 江长安依旧是看向陈平生,笑着说道:“这话说的不错,千万是一个连废物都不如的人询问你的时候,千万不能拉低自己的身份。” “噗。”陈平生一下笑出声,道:“不错,兄弟你刻意对某人视若无睹,正是应了某人自己所说的不去拉低自己的身份,相反倒是某人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兄弟你是个废物,却像个哈巴狗一样凑了过来,岂不是自取其辱?”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玩火你还不够格 李浩轩微微皱了皱眉,眼神也冷了下来。 身边的李成仁冷喝道:“你们两个土包子听好了,这位乃是我们凌霄宫炼丹门慕门主座下得力的弟子李浩轩师兄,识相的赶快磕头认错!兴许我们李师兄大人有大量,心情一好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慕门主?”江长安抬眼道:“慕华清?” “放肆!师尊的名字岂是你能直言的?”李浩轩断喝道。 江长安突然淡淡问道:“得意弟子?这么说来你认识刘蒯册、刘文集还有王邱明这三人了?” 李浩轩笑道:“怎么不知,这三位师兄都是我凌霄宫炼丹门的得意弟子,只可惜早已因病仙故,你问这个有何企图?” “因病仙故?”江长安轻轻笑道:“你若知道这三人是如何死的,应该就不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你什么意思?”李浩轩不屑道。 在他眼中看来,江长安虽然消失了五年,可还是那个只知道钱和女人的纨绔公子。 见江长安不再多言,李浩轩瞥了眼陈平生,笑道: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整天想着得到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痴心妄想,殊不知两者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从商之人就算做的再好也比不上我凌霄宫的弟子,这就像再富贵的娇贵公子,永远也配不上王室公主,也只有被退婚的份儿……” 略显幼稚的话语,但是却也是最为诛心。 李浩轩得意洋洋地看着江长安,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证明,五年前他师尊能够做到的事情,将江府公子的尊严踩踏在脚下,他现在也同样能做到。 可是下一瞬间李浩轩的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不过真正令他感到窒息的是在那双眼睛里竟然没有意料之中的慌张与怒火,甚至一丝波动都没有,平静的就像是一潭镜湖,兴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你是个什么东西!”陈平生立即火冒三丈,刚要冲上去却被江长安伸手拦住。 “钟姑娘。”江长安突然道。 钟观云一愣,没有想到江长安会叫她的名字。 李浩轩则表情阴森,眼神也变得狠厉,怒火中烧,他自认为尖锐而又极富有攻击的言语就这样被当做了耳旁风一吹而过,甚至自始至终江长安的目光都没有看过他一样,这是最大的侮辱。 江长安冷冷说道:“钟姑娘,送你一句忠告:择人宜慎,弃之更宜慎,弃人者,亦被弃之!” “江长安你什么意思?!”钟观云近乎失声尖叫道,神情慌张,面如土色。 她并不是听不懂江长安所说,只是不愿相信,在凌霄宫这么几年,她也不时听过有关李浩轩的一些不好的传言。 她虽未多做过问,但是这些事慢慢堆积在她的心底,刚才江长安的三言两语一下就像一根尖刺戳露了皮囊,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又重新陈列在眼前。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李浩轩,后者不屑笑道:“我看是有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说着,李浩轩示威性地把钟观云搂地更紧。 陈平生拳头攥得死死的,但最后还是苦笑着松开来。相反李浩轩嘴角则勾起春风得意的笑容,仿佛是在炫耀着这场胜利。 “白痴。” 这是江长安对李浩轩说的两个字。 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李浩轩笑容凝滞在脸上,紧急着化为愤怒:“江长安,今天你是没办法安稳地走出这个地方,既然不知道怎么说话,本少就好好教教你!” 一众凌霄宫的弟子都是抱臂卖力替他们的李师兄吆喝,一副看戏的样子。 李师兄的厉害可是其他弟子望尘莫及,对手则是享誉江州第一纨绔的花花公子,这一场比斗不用开始都能够猜得出结尾,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江长安被打到跪地求饶的样子。 “江长安,纵然你是江家的宝贝公子,我凌霄宫也不惧,况且大不了把你教训一顿,再随便捏造一个说法,今天,本少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李浩轩轻蔑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三尺长剑,淡蓝色的灵气环绕剑身,剑鞘上镂雕镶刻着各式各样的宝石,精致非常。 未等一众弟子感叹之余,噌的一声! 金戈鸣响刺耳,剑已出鞘! 李浩轩没有持剑,剑却比他更快,嗖地化成一条蓝色剑光刺向江长安,而他则步伐如风,紧随其后,右手掌心一点蓝光闪烁着雷电的光芒,吱吱作响! 电芒由李浩轩的手掌蔓延至整条手臂,化作一条蓝色的雷电手刀,面带讥笑,这一掌斩向江长安的脖子,势在必得。 飞剑一条直线的直冲去,江长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锵!” 太乙神皇钟从天而降,迎风见长,直到与江长安同样大小才停下。 强强相撞,太乙神皇钟纹丝不动,剑锋撞击的一点荡起金色的微微涟漪,转眼便平息。 而李浩轩的湛蓝色飞剑却一下撞昏了头,弹飞了有三四十米嵌入一颗石头半尺之深。 李浩轩瞳孔骤缩,他猜到了可能这一剑不可能直接取走江长安的性命,所以他才准备了手中这一招,这也是他以往惯用的伎俩。 可是以往哪里出现过飞剑被弹飞的情况?当下还只道是这个钟的原因,想到这里,李浩轩看着太乙神皇钟的眼神变得贪婪。 “真是暴殄天物!这宝物本少就收下了!”李浩轩说着,手刀威势更加凌厉。 江长安抬手迎去,同样的一掌撞向来势汹汹的雷电! “嚓—” 李浩轩自信的神色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眼神惊恐。 他手臂上的蓝色电光在接触到江长安的一瞬间就像是火遇到了水一样,嗤的一声熄灭冒出履缕缕青色的烟气。 江长安毫发未损,李浩轩的手臂却反向弯折成了一个恐怖的角度,晃晃悠悠得垂着,还挂着皮肉,血肉模糊不清,沾血的手骨分外刺眼。 “不可能!不可能!” 李浩轩用剩下的一只左手抱着脑袋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他自小就被冠上天才的名号,各种夸赞褒奖附于一身,犹如一个天之娇子,此刻在众人面前这些褒奖、尊严被江长安踩成了一滩烂泥。 奇耻大辱! 相比起肉体所受的伤痛,李浩轩心中更加无法承受,面容狰狞,眼神如同野兽一样看着这个让他十年来第一次流血的人。 “我要杀了你!”李浩轩低吼道。 与前一次不同,这次显然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量,一跃而起飞到空中,单手结印,口吐咒决,一气呵成! “叱!” 李浩轩怒吼着,取出一只碧绿色拇指大的翡翠瓶,随着咒决念奏,瓶口中吐出一点火星,哄得一下变成熊熊烈火,火焰的颜色并不是寻常的红色,而是幽幽碧绿,像极了鬼火的样子,但威力不知放大了多少倍! 火焰出现的一刻,江长安瞬间能清晰感觉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寒冷刺骨。 钟观云看到火焰的时候一张俏脸变得惨白,牙齿把嘴唇咬得没有血色:“这……这就是凌霄宫秘宝——狱魔炎!” “狱魔炎!”莫说几个弟子一脸惊惧,就连江长安都大吃一惊。 早早相传凌霄宫宫中十门,各司其职,每一门都都有一件祖宗传下的至宝。 炼丹门所持的正是对炼药尤为重要的火种,外界口口相传只知道叫做狱魔炎。 仿照毒疆炼蛊的方法,将上百种的妖火以及魂灵放在至寒的冰河之底,经过数百天,才有可能成就一粒火星,可想而知其成火过程的艰难。 看这束火焰的大小,想必定是经历了数千乃至上万年的积累。 狱魔炎并不是寻常火焰那样灼热,反而是异常冰冷,用于炼药即有奇效。 世人都以为是凌霄宫炼丹门的门主所持,哪里想到在李浩轩的手里,看来这李浩轩真的是凌霄宫的宠儿,就连这等宝物都给了他。 正当诸弟子都以为李师兄胜券在握,江长安嘴角轻轻勾起一道笑容: “玩火,你还不够格!”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打脸 “玩火,你还不够格!” 江长安说罢,偌大的太乙神皇钟钟口吐出数团黑红色的火球,夹杂着浓烈岩浆与漆黑的浓烟,像是数条黑龙盘绕在江长安周围。 “这是什么鬼东西?”李成仁问道,“这小子是疯了吗?想要直面和我炼丹门的灵火对抗!” 钟观云紧张地观察着场上局势,眼神越发凝重。 她虽然不知道江长安太乙神皇钟中所容纳的是什么东西,但根据太乙神皇钟的威力来看,这火焰也绝不是什么凡品。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更相信李浩轩的狱魔炎更胜一筹。 “太乙……神火!”李浩轩眼神一厉,作为狱魔炎的传承者他可没少听慕华清提起过这一种火焰。 不过太乙神火虽然算起来也是不俗,但是跟真正的狱魔炎相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所以他有足够的信心,大笑道:“好啊,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玩意儿,今天本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可以得一个秘宝法器不说,还能让我狱魔炎的威力更上一层!” “你的运气要是真的好,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江长安笑着指了指李浩轩断掉的右臂,虽然已经服下了金丹,但要想痊愈,一时半刻还不可能。 又被踩到痛脚,李浩轩额头上青筋暴突,勃然大怒,吼道:“本少这就把你的舌头拔了,看你还如何得意!” 话音刚落,狱魔炎蓝绿色的焰火眨眼间把江长安完全吞噬,冰冷的寒气一股脑的袭来,四周空气都被冻得吱吱作响。 狱魔炎一个瞬间就形成了一个半球的冰界将江长安封存在内。 冰界内生出无数锋利如刀枪剑戟的冰棱,全部指向冰界中的唯一一人——江长安! 江长安赶忙擎起太乙神火,太乙神火犹如一条咆哮着的黑色巨龙撞向冰界。 嘭—— 面对太乙神火,冰界竟然毫无反应。 “看来这狱魔炎果然比自己想的要厉害的多!” 尽管江长安留了一丝火焰在周身,可在肩膀,眼睑,眉毛,头发上都渐渐变成了白色,覆盖上了一层雪粒。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有所保留,江长安暗自做了决定,双手翻动结印,只见太乙神火与方才又有了一些不同的地方。 一条黑气自太乙神皇钟之中探出,一头钻入太乙神火之中。 黑气像是在火焰中凝聚起无数道凌厉刀风,旋转呼啸,暗红火焰之中陡增厉芒! 李浩轩皱紧了眉头,太乙神火发生了一点变化,这点变化他说不出来,但却能够让人明显的感觉到威势陡增。 接着就看到那条太乙神火凝聚而出的黑龙身上隐隐浮现出数条岩浆流动的细线,就像人身上的经络,增添了一种妖异的感觉。 太乙神火又一次冲向冰界一角! “哼,以卵击石,垂死挣扎!”李浩轩不屑嘲弄道。 咔嚓—— 一声碎裂的响声清楚地传到所有人耳中! 李浩轩得意的表情还来不及褪去,突然僵住,“不可能!不可能!” 那处冰界竟然碎裂出一个脑袋大的窟窿,狱魔炎正以最快的速度试图修复,可是哪还来得及,黑色的巨龙冲出束缚!翱翔九天,睥睨万物! 李浩轩眉头直冒冷汗,江长安今天让他落尽了面子,而且还是在这一群师弟师妹面前。 恨意妒意和怒火相互交织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李浩轩咬牙切齿地盯着支离破碎的冰界中的人影,现在他什么也不顾,不管这是在哪里,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飞剑轻灵地颤动,像是知道自己的主人动了杀机。 李浩轩念动咒语,狱魔炎紧跟着再次刺向江长安,不过在这之前,要先行解决掉太乙神火所化的巨龙。 李浩轩信心犹在,可却又一次大跌眼镜,狱魔炎再见到太乙神火就像遇到天敌一般迅速闪躲到一旁蜷缩成一团,不敢再搅入战局。 飞剑孤军而入,剑锋还未触及太乙神火,就被其中注入的那一缕神秘的黑色雾气剧烈冲撞! 不过是轻轻一撞,只见剑身附带的蓝色灵力已经节节崩碎,紧接着从头到尾直接被烤成了银水,在落地之前蒸发成了一缕青烟! 一切发生的极快,不过一眨眼。 突然,李浩轩似是看到极为恐怖的事情,颤抖道:“皇冥一气!荒古第一道气!” 他的眼珠瞪得溜圆,惊惧万分,他没想到第一次公然使用狱魔炎会遇到太乙神火,更没有想到遇到的太乙神火中夹杂的还有皇冥一气! 如今的太乙神火与刚才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永远都无法靠外力所弥补。 江长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来摘星楼中的古籍记录的没错,当年炼丹门前辈练就狱魔炎,最后虽然练就成功,却独独缺了火种,也不知遗落何处。 因此多年来外人只听闻狱魔炎如何如何厉害,却鲜有见到甚至听说出过几次手,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慕华清舍得早早地将狱魔炎传给了李浩轩。 不过没有火种的狱魔炎竟然也有这种威力,切实是出乎江长安的预料,可想而知倘若今日对方所持的是带有火种的狱魔炎,结果难说。 就在这时,江长安的身影竟消失在原处,就连那口黑黝黝的古钟都消失在原处。 李浩轩眉头一挑,迅速警觉得转过身子,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物件来到眼前! “噗——” 皮肉身子整个被洞穿的声音沉闷至极,可在李浩轩听来却清晰无比,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胸口的衣襟,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也随之吐了出来。 李浩轩面如金纸,随着生命的快速的流逝神情快速的萎靡,不敢相信道:“不可能!你不过是一个不可能修行的废物,我怎么会输给你!我……我是凌霄宫的天才,怎么会输给你!” “废物?”江长安笑着说道,双脚虚空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现在这个废物就拿走你最重要的东西。” 江长安云淡风轻的伸手取出那个装着狱魔炎的翡翠瓶子装进口袋,李浩轩怒火中烧,但胸口伤势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道金光又迅速飞回江长安的手中,金光退去,露出黑色的材质,一个拳头大小的太乙神皇钟正浮在他的手心,剧烈晃动,似是极为兴奋。 “李师兄!”钟观云惊怒地接下已经半死人的李浩轩,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看向江长安,却无可奈何。 她不傻,连手持狱魔炎的李浩轩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冲上去才是最愚蠢的决定。 李成仁所带领的诸位师弟更是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谁也不动。 “江公子,就算是我师兄言语有得罪之处,也不用下如此重手!”钟观云严辞喝道。 “钟姑娘,倘若现在躺在地上的是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你正言辞的说出这来这话。倒是你们的李师兄,要是再耽搁下去不赶快回去救治,你们凌霄宫恐怕就要少一个百年天才了!”江长安面无表情说道,不怒自威。 要是狱魔炎在此之前刚寻得火种,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是李浩轩而是他了。 “你!”钟观云嘴唇颤抖阖动,却不知如何反驳。 李浩轩眼珠充血,死死瞪着他,一只手抬起来又垂下。 江长安笑道:“李天才,回去帮我给你们慕华清门主带句话,告诉他,没有人是永远的强者,也没有人天生就是弱者,就算是纨绔,也照样可以将天才狠狠踩在脚下,就像他五年前说的那一句,有些人就如蝼蚁,该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神火大成 “江长安,你……”李浩轩胸口来回起伏,扯得伤口中鲜血再度狂涌而出。 李成仁默默观察着几个人一举一动,自觉得此刻正是在李浩轩面前展示的好机会,故作凶态道:“江长安,今日之事我们凌霄宫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你等着……” “啪!” 李成仁话没说完,江长安已经来到了眼前,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瞬间沉重的力量压得李成仁直接跪倒在地,眼前一花,之后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然后疼痛变成了麻木,没有知觉。 这一次江长安没有用太多力气,所以李成仁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脸上针扎火燎一般的剧烈疼痛,可意识犹在。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嗷嗷狂吠!” 江长安低头看向李成仁,后者下意识的仰视着这个有些消瘦的男子。 这一句话江长安加了威压,李成仁只觉得眼前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一个可以轻易将在场所有人撕成碎片的怪物! 李成仁肩膀剧烈颤抖,连滚带爬地逃回了钟观云身边,他恨不得现在就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也不管什么面子尊严,只想活着。 钟观云漂亮脸蛋阴晴不定,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到李浩轩的下场,不寒而栗,匆忙搀起李浩轩,娇声怒喝道:“江长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一次再见面等要为今日讨回一个公道,我们走!” “等一等!” 江长安的身影再次形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挡住了去路。 钟观云心中一紧:“怎么?江四公子还有什么指教吗?” 江长安淡淡道:“指教不敢,只是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的威胁,钟姑娘刚才是在威胁我吗?” “哼。”钟观云冷笑道:“在下的话就是如此,江四公子怎样理解那是你的事情,要是非要将我的话理解成威胁也可以。怎么?江四公子要是以此为借口大可不必,技不如人,我没什么好说的,动手!” “我不打女人。”江长安浅浅笑道,笑容纯真的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是下一刻童真尽散展露出的就是寒冷刺骨:“我不打女人,只杀!” “你!”一瞬间钟观云的心脏突然停顿了半拍,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跳的缓慢。 江长安道:“你记住,不杀你,是因为我兄弟,你这条命是他给的,滚!” 钟观云眼中怒气混杂着狠毒,却再不敢说一句狠话,搀着李浩轩率着众弟子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等到所有的凌霄宫弟子走得干干净净看不见身影,江长安终于支撑不住直接坐在地上。 “兄弟?你怎么样?”陈平生急忙跑到江长安身边,眼看他面如金纸,嘴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汗水不停地顺着脸颊滴落。 江长安没有想到狱魔炎的威力竟然到了这么恐怖的地步,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这神火本身实力就在太乙神火之上,再加上数十代凌霄宫炼丹门主的积累,早就今非昔比,他能够抓住对方没有火种这一点,在外人眼中也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我没事,胖子,你为我护法。” “明白!”陈胖子明白江长安到了重要关头,决不允许外界打扰。伸手之间雷王斧扛到了肩上背过身去,眼睛一眨不眨扫视着周围风吹草动。 江长安盘腿而坐,双手自然地垂搭在膝盖上,太乙神皇钟恢复成脑袋大小盘旋在头顶半空。 他的双眼猛地睁开,太乙神皇钟也似受到了感召,黝黑表面泛起金光,虚幻的七个金字佛文尽相显露,围绕着神钟上,随着神钟一同旋转。 黑红色如炭火的太乙神火火种先行从钟口冲出,皇冥一气紧随其后,紧接着是一道湛蓝色带着雷电火花的狱魔炎。 和太乙神火不同,狱魔炎像是冰粒,像是雷电,像是飓风,但就是不像火焰。 冰霜肆虐,寒冷刺骨。 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急剧收缩,身体在极尽所能将寒气排斥在外。 尽管江长安明白强行吞下的狱魔炎会有一定反噬,但是这样的强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脸上的汗珠还没干又重新冻结成淡蓝色的冰粒,头顶聚集出一滩雷电云层,碧蓝色的雷电酝酿着攻击。 江长安操纵起太乙神火试图堵住云层,可是杯水车薪,云层就如一个永远填补不满的无底洞。 云层越积越大,越堆越厚,不时便笼罩住半个武峰山。 江长安艰涩地吞咽了下口水,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心中也没底,这种反噬的情况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惨烈下场。 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天残体质—— “咔嚓!” 一道雷电劈落,犹如一道天雷,却未打在江长安的身上,而是打在身边一块磨盘大的青石上,瞬间青石炸裂,石碎成碎块,碎块又碎成小碎块,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顷刻间炸成了飞灰,原地消弭。 戏谑!真正的戏谑! 江长安目色渐冷,抬头看向那隐藏在云层之中似在欣欣得意的狱魔炎,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冷笑。 一旁担忧的陈平生忽然发现,此时的江长安和刚才有一些不同,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要是有一个御灵师在此,那他一定会发现,在江长安身后,站着一个金色巨人,像是身披着一件金色战甲,形似狐妖,双眼绽出的杀气,竟然比这魔炎还要冰冷! 江长安怒喝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雷来!” 镜妖也朝着那层小天发出滔天愤怒的狂烈嘶吼! “咔——” 这一次比上次要剧烈的多,可以看出来这家伙也被江长安完全激怒,全力一击! 雷电入体,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身体里四冲八撞,把五脏六腑绞弄得天翻地覆! 嗤—— 他的皮肉刹那变得焦黑,一股刺鼻的糊香四处弥漫。而身后和自己生生相息的妖魂微微颤抖,发出更加愤怒的吼声。 江长安疼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紧了牙根,紧收眉头,但始终没有哼出一句,双眼仍然怒瞪着那朵雷云。 受到了挑衅,云层怒吼着翻滚咆哮。 “咔!咔!” 雷电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渐渐地,江长安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位置,黑黝黝的,衣服早已经被碎成齑粉。 每一次雷劈就像是一次劫数,没有人发现,每一次雷击之后,江长安的肉身和灵脉以及身后的妖魂都像是受到了一次洗礼,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除去了原有的杂质,只保留最最精纯的部分, 每一次,都是重生! 整整劈了四十九下,江长安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也不动,只能看到他七窍生烟,不知道情况如何。 云层渐渐停歇,只是其中的雷势,像是在得意洋洋地翻滚炫耀,欣赏着自己所做的伟大成果。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点太乙神火,一缕皇冥一气,点串联成线,无限汇聚,随着江长安微微一笑,瞬间冲入云层! 狱魔炎雷光受到如此冲击猛然慌乱,感知一股死亡气息正在逼近,胡乱翻腾下雷电闪耀,似是在求饶! “怕了?那就乖乖地给我安静!”江长安仰天暴喝道。 那道雷光闻声果真安静了许多,默默接纳这两股气息。 天空忽明忽暗,伴随着滋滋的电光火石声音更加妖异。 突然,紫光,一道紫光,两道紫光,无数道紫光射破云层,裹挟着炽热却又冰冷到极点的力量,身披雷光,像一条飞龙冲进太乙神皇钟。 天地初明。 江长安静待恢复了浑身灵力,身上的黑色焦煳的皮肉快速褪去,就像新生的雏凤破壳而出。 “啪!” 随着一声响指,他的指尖升起一缕紫红色的火苗,不时吱吱冒出一丝电光火花,放出的力量似冰冷,可是当你感觉冰冷时,他又不知不觉烧焦了你的肺腑。 一冷一热一邪,这三种看似永远的死对头的气息此刻融汇成了一股紫火,缠绕依赖在江长安的手上竟然如此和谐。 “成了!” 江长安难捱心中激动:“三气合一堪六道,神火大成,自此之后便叫你‘六道狱灵火’!” 第二百二十八章 谁敢动我兄弟 江长安兴奋异常,早在收服皇冥一气之后,他便萌生了将太乙神火和皇冥一气合一的想法,如今遇到狱魔炎便借此机会把三者糅合到一起。 啪! 江长安一声响指,指尖上燃起一道悠悠的紫色火焰。 小小的一昝火焰之中跳动的是蓝色的霹雳雷光,妖异的紫色在红与蓝之间跳动转换,其中同时洋溢着一股霸道异常的死亡气息。 江长安低喝道:“叱!” 一声令下,那点紫火轰地一声升起一团熊熊烈火,一条火龙扑向勾连武峰山的巨大铁索。 哧—— 火焰地毯式地疾速蔓延,更快的是火种噼里啪啦闪烁的雷光,早在江长安嘴唇还没合上,幽蓝色的雷光先一步到达了彼岸,将铁索包围其中。 不过转瞬的瞬间,整条锁链熔化成火红岩浆,还没来及滴落就化成了缕缕黑烟。 “窝草,这……这也太恐怖了……”陈平生揉搓了两下眼睛,只见足足有成年男人腰粗的悬天铁索就这样消失在两山之间。 而陈平生未来及愣神,那火焰又乖乖地回到了江长安的之间,邀功似的跳跃变化,乖巧非常。 江长安笑意盈盈地看着指尖火焰,笑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胖子,这火,便叫做‘六道狱灵火’!” 太乙神火皇冥一气和狱魔炎的完美融合,这在任何人看来绝对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在他的手里却真真得成为了现实。 江长安又环顾起自身每一个部位,仙人羽化之前有渡劫雷动,可以说江长安这一次完完全全经历了一次小雷劫,如果不是早先受过种种淬体锻炼,恐怕他再厉害也早被劈得连渣都不剩。 代价虽重,但成果也是斐然,江长安惊喜得发现不禁自己的妖魂和灵脉都发生了质的变化,他的肉体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当然,最令人欣喜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灵元中星月神树下打通的力量源泉——生命天源井,缩小了十倍不止,由原来的碗口大变成了拇指大的一点。 虽然体积缩水,但是实质却一点没有缩水,反而大大的提升了不少。 这就像是把一千斤的废铁反复锤炼,提炼出最精纯的精钢,虽然只有巴掌大的一点,但是质量比之前不知强了多少倍。而且还节省下了更多的空间,潜力更大,走的路也比其他人更远,更扎实! “兄弟,没事?”见到雷光散去,陈平生长松了口气,擦去额头冷汗,赶忙跑了过来围着江长安转了一圈看到他一身泥垢问道。 “没事,就是要找一个水源清洗一下了。”江长安笑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就是江天道那个无良老家伙都认不出来。 好在武峰山上有活水,江长安找了处瀑布,一头扎进水潭里,洗了个干干净净又重新取出一件白衣套在身上。 “兄弟。” “嗯?怎么了?” “我感觉你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说不出来,感觉你好像比之前更年轻了,不对不对,更老了,更不对……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陈平生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 他明明感觉眼前的江长安身体肤色样貌都比之前更加年轻,可是那眉宇间眼神,举手投足,却像是成熟的中年人。 这就像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摇头晃脑地背诵着连圣人都难以参透的《道藏》一样,怎么看怎么突兀。 陈平生笑道:“江长安,以你现在的实力走出去到大街上对别人说你是江家大名鼎鼎的江四公子,肯定是没人相信,哈哈……” 江长安微微一笑,也不知道这是幸运或是不幸。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个人这才往回程。 陈平生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兄弟,我又给你惹麻烦了,要是胖爷没有凑过来,那些人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江长安笑道:“凌霄宫本来就和我有过节,什么叫你惹得麻烦,倒是今天过后,你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胖爷不怕!”陈平生怕打着胸口,又看向钟观云离开的方向,万千情绪起于心头,眼神复杂。 “忘不了?”江长安笑问道。 陈平生苦笑摇头道:“佛祖三千颂,不忘一丝情,连佛祖都忘不了,哪里这么简单容易转眼就会忘掉?” 陈平生纳闷道:“兄弟,按理说这圣山中正在举行选拔弟子的考试,那应该会有诸位长老坐守,那为什么……” 后面陈平生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就是按道理来说,就算凌霄宫诸门关系不和,那这山中的长老闻声应该赶来,结果就很难收场。 可现在的情况是非但没有前来援助的凌霄宫弟子,就连钟观云李浩轩一众的人都没有求救的意图。 “我明白你的意思。”江长安眺望向对面的圣山,道:“山里的人不出手,是因为他们也有害怕的东西,这些老东西一个比一个狡诈,于内,凌霄宫各门各党分支争斗不休,对有的人来说李浩轩的死非但不是坏事还是天大的好事情,而于外……” 江长安没有说下去,陈平生也明白,于外有江家这一个庞然大物,毫不避讳的说现在是在江家的地盘,就算是凌霄宫宫主亲临,也需要再三斟酌。 但尽管如此,江长安也不能对李浩轩下死手,目前江州局势鱼龙混杂,真真假假恐怕就连局中人都摸不清楚,一旦李浩轩死亡,就有可能成为一个引子,致使诸多势力都会借机将矛头纷纷指向江家。 另一点,现在的他就如同狂风大浪上摇摇欲坠的一叶扁舟,只要下面江长安再脱离江家,更是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凌霄宫就会是最大的推手逼近,所以江长安留有余地,最起码的缓和余地。 “后悔吗?”江长安问道。 钟观云离开陈平生无非就是因为陈平生必须要继承家族从商的事业,而这无疑意味着是放弃修行,成为一个普通人。 钟观云这样高傲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甘心和一个普通人在一起?她所追求的并不是道,而是那些虚妄的仰慕,那一副副羡煞的眼神,追的是这些匆匆即逝的东西。 江长安不能说她不对,更不能说她对,毕竟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陈平生苦笑道:“江长安,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没用,其实胖爷也知道,江家高手无数,但还是想帮你,以前还行,现在,我都只是一个不能再继续修行的人了……” “啪——” 江长安轻轻拍在陈平生头顶,后者一愣,“瞎想什么呢,陈胖子,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别废话,晚上吃饭,你请客……” 唯一一丝刚刚酝酿的伤感气氛被这插科打诨搅得无影无踪。 陈胖子抽了抽鼻子:“没毛病,哪儿吃啊?” “万兴楼,最好的先来一遍,老规矩,吃完去风月湖!” 陈平生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兮兮的:“兄弟,商量个事儿呗,能不能我就待在岸上,我看着你去洗就行了。” “行啊。”江长安道。 陈平生心里一乐,就听江长安接着说道:“那你就脱光了衣服站在岸上,哈哈……” “啊?”陈平生五官又拧成了一个囧字,想到江家风月湖夜如白昼的场景,道:“开个玩笑,哈哈,开个玩笑!” “这玩笑可以开,先前说自己没用的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你是我江长安的兄弟,永远都是,从商也好,弃修也罢,谁敢动我兄弟,揍他丫的!” “嗯!”陈平生重重应道,天空趋近傍晚,如果此时江长安回头,一定能够看到这个经受背叛,经受再多侮辱都没有落一滴泪的铁打的胖子脸上,此时挂着两行亮晶晶的东西,黑夜星光里分外扎眼。 狂风更加呼啸寒冷,可陈平生的心里却暖烘烘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江凌风的遗物 与江州西江月不同,万兴楼没有花里胡哨的布置,更多的是类似乡客家风的格调。 万兴楼整个店面三层里外近乎找不到任何金银玉雕,有的甚至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木桌木椅,就连上面雕饰都非常罕见。 就如“鸡立鹤群”,万兴楼在江州没有什么名气,可是地理位置却处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 而万兴楼的背景却再也普通不过,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楼中的菜肴价钱便宜,物超所值,重要的是两个人对外也和气,所以后来就成了平常居民歇脚饮茶谈笑的地方。 尽管在这样的宝地,一般达官贵人根本就不会正眼瞧上一眼,更不用说呆上吃上一顿饭。 这也是江长安最喜欢的地方。 有很多人很多时候会好奇,因为万兴楼所在的地界归江家所有,这样一个菜肴便宜的酒楼是如何维持生计的?不说别的,地处这个地界的租金每月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已经接近傍晚,但是隔着大老远三条街都能够听到其中的热闹。 两个人越过门槛,找了处较为偏僻的地方落座。 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嘈杂喧闹的攀谈声,尽是哪家的丫鬟跟外面的哪个奴才有了丑闻,又哪家公子喜欢上了西江月的新头牌,城西的王傻子寻找了个母老虎新媳妇云云。 有些达官贵人经过之时听到这种嘈杂可能会忍不住地皱眉甚至大骂,但对于经历了无数个杀机四伏寂静长夜的江长安来说,这种“盎然生机”就是最好听的声音。 这些普通人不会关心什么青秀会,可能在修行的人眼中这些人不过凡夫俗子尔,可对他们而言,那些每日只懂打坐以求长生的修行人才是执念。 他们会觉得很奇怪,有的人可能只会活六十年,却愿意花上三十年的时间去悟道修行以求长生,再不济美其曰修身养性,可最后多活的几年加起来,也不及普通人好好活着的时间多。 对他们来说,夕阳西下,茶余饭后,知己好友推杯换盏,肆意谈笑,不用去管什么繁文缛节,晦涩经文,这就是有滋有味!这就是活着! 江长安嘴角噙起笑意,这,就是红尘…… 尽管他坐到了角落,但是那一身华丽富贵的衣服仍是让许多人认出了他江家四公子的身份,但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转过头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老板娘体态丰腴,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丽人,不是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贤妻良母的范儿。 看到江长安和陈平生两人,她脸上先是一愣,接着激动地戳了戳身旁男人打理着店面,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了过来。 冲到江长安跟前,这位老板娘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细细看了片刻,才察觉到距离太近,赶紧退了半步,嘭的跪倒在地,恭敬道:“小公子。” 她的双手颤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去可以看出眼泪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芸娘……”江长安赶紧将她搀起来,心中也是无味杂尘,只觉得有很多的委屈想要向眼前的妇人全部吐露出来。 陈平生对这个两个人从小最喜欢的地方十分熟悉,憨笑道:“兄弟,你都不知道,你失踪了之后,芸娘也不舍得挪动这店里的一个桌子,就算是一个摆饰打碎了,也得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摆上才行。” 陈平生清楚这个被江长安称为芸娘的女人在他心中什么地位,江州尽知江家善母司雪衣体质羸弱,尤其是在生了四公子江长安之后,身体更加虚弱,后来不得已就筛选出了一位年轻乳母。 当时二公子江笑儒和三公子江凌风这对双胞兄弟也只有两岁,二公子被一位山野老头带离了江家,郭芸就成了江凌风和江长安两人的乳母。 有奶便是娘,郭芸也可以说是两个人第二个母亲。 儿时的江凌风和江长安陈平生闲暇时候都会来这里坐上一会,没有多麽昂贵的菜肴,但确确实实都是几个人最爱吃的菜品,放在这个女人的手里总是能够做出最美味的味道。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子,却能够在靠近江家的黄金地段寻得一处地方,并且无一人敢来打扰的原因。 郭芸把江长安的手攥在手里用力揉搓,泪眼模糊地看着他,道:“小公子失踪那天,芸娘找了很多地方,公子最爱去的赌坊,最爱听书的茶馆,可都没有寻到,芸娘就请了一个石菩萨供在店里,整日祈祷,谢天谢地,小公子总算平安无事……” 她说着双手还不停地合十行着佛礼,像是感谢天上哪位神仙把小公子平安送了回来,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缓了一会儿,江长安为她擦去了眼泪,郭芸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芸娘,想说什么就说。”江长安笑道,眼前这个女人最了解他,而他又何尝不是。 郭芸还是犹豫了一会儿,道:“三公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江长安眼神深沉,江凌风就是他心中的一个禁区,只对最亲近的人才能够问津。 “不过……”郭芸皱起眉头。 “芸娘,不过什么?”江长安不解。 “不过在三公子离开之前倒是来过我这里一次……” “来过一次?”江长安心生疑窦,以往每一次江凌风来万兴楼都会叫上他一起,没有一次例外,怎么这一次是独自一人?而又恰好是在奉皇诏入宫的这个节骨眼上? “没错,小公子,你等一下。”郭芸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走上了楼上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手里捧着一个木制方盒子。 “那天三公子带来这个盒子,万般嘱托我亲手交到小公子你的手里。”郭芸将木盒递到江长安手里走了过来。 木盒子入手温凉,一股沉香入鼻,江长安一眼就认出是江家普通的储放药材保留药效所用的木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整个木盒保存的完好无损,可以看出来是从未打开过。 身旁两人都是最信任的人,江长安没有可避讳的,直接打开木盒。 “这……这是什么?鸟的的眼睛?这怎么是红色的?”陈平生探头瞟了一眼,纳闷道。 盒子里放的是一只动物的眼睛,准确来说是一颗与人眼类似的眼珠,只不过眼瞳中心较为突出,像是鸟类,又像是鱼眼。 世间怪物猎奇虽多,但是想这样眼珠直接是血红色的罕见无比,这也难怪为什么陈平生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陈平生没见过,可江长安却熟悉的很,心中大吃一惊。 这东西他不久前就见过,正是风月湖水底遇到的半鸟半鱼的古生物,他甚至还差点命丧其手,所以对那一双充血的眼睛印象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二哥发现了水底的宫殿! 江长安心中大骇,他当时究竟发现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在去京城前托芸娘交到自己的手里? 有太多的问题摆在眼前,江长安忽然发现知道的越多,就像是步入了一阵迷雾陷得越深。 郭芸继续回忆说道:“那天,也就是三公子离开前去京州之前的那天,我总感觉三公子的神情有些不对,和平时不太一样,但是具体又说不出来,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预感到了自己要出什么事情!!!” 江长安瞳孔骤缩。 第二百三十章 再入风月湖 “伯母,您不会记错?或许那天只是三公子恰好其他事扰得心不在焉也说不定啊……”陈平生凝重道,这件事一旦坐实,就意味着江凌风一定发现了什么。 郭芸摇了摇头,笃定道:“三公子和四公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一言一行,我都能够看出来有心事,最重要的是,那天的三公子像是一下变得沉默寡言。后来,三公子京州遇害的消息传回了江州,我想要把东西交给小公子,可那时,小公子已经失踪了……” 郭芸渐显沧桑的脸颊上勾勒出深深的无奈和回忆,长叹了口气,道:“三公子性格内敛低调,与你恰恰相反,但也是和你最亲近了。那时候总是觉得看着你俩在大院子里你追我跑的,是最好的事情,谁曾想到,会出了这种事情,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这种事啊……” 江长安取出那颗眼珠收进口袋,也跟着勾起嘴角,安慰道:“芸娘,你放心,长安会查清所有的事情,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郭芸情绪激动起来,道:“堂堂江家三公子被人暗害,为什么江家不追查呢?难道非得你以身试险吗?凭什么?” 郭芸现在不害怕什么,她现在不是江家的佣人,只是个眼前这个在她眼中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语气一弱,神色淡然,慢慢说道:“罢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只想你别再出什么事情,就知足了……” “芸娘……”江长安欲言又止,还是决定不想郭芸知道自己脱离江家离开江州的事情,说了也只会让她担心。 郭芸深吸了口气,迅速调和一下情绪,笑道:“好了,今天不提那些事了,应该高兴,芸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等着啊……” “兄弟,三公子放了这么个东西什么意思啊?”陈平生问道。 见江长安都无奈摇头,他捋了把脸上的肥肉,叹道:“三公子的慧力,还真是难以捉摸。” 江长安眯起双眼眼陷入了沉思,这盒子中放置的眼睛确实是风月湖底所有,难道老哥真的进入了风月湖?甚至,是进入了那座宫殿! 江长安从怀中掏出一只翡翠吊坠,这块吊坠乃是当日受千年蛟袭击之前在水底发现的新奇物,本来以为是什么古老的物件,但是其中并没有一丝灵力。 “芸娘,你知道这件东西是什么吗?”江长安把吊坠送到郭芸面前。 郭芸还未看清,就听陈平生大笑道:“兄弟,这不就是洪家的吊坠吗?前几日我还在西江月见到洪修远腰间吊着这么个玩意儿,好像是什么极其昂贵的材料所制,只有洪家直系亲属才配拥有,在吊坠的边缘可以看到写着一个洪字。” 江长安翻过吊坠细细查看,果真在吊坠的一侧发现一个芝麻大小的字眼,清清楚楚的一个“洪”字。 陈平生疑问道:“咦,兄弟,你手上是怎么来的这洪家的吊坠?” “没什么,无意中捡到的。”江长安嘴上平静,心里大堆思虑闪电般地闪过—— 既然这是枚洪家的吊坠,那么那条千年水蛟也是洪家的阴谋? 如果说那条千年水蛟是洪家所用来刺杀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找到了这座宫殿位置所在? 洪家巴不得江家大乱,可为什么没有将这件事公之于众?难道是想把水下宫殿占为己有? 江长安更加坚定了再探水底的想法,他隐约感觉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这一次水下之行,乃至京州之行,一定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 稍微垫了点东西,和芸娘聊到了半夜时分,江长安和陈平生才出了万兴楼,没有再强逼陈平生,江长安独自前往了风月湖。 他相信一定有自己没有发现的地方。江凌风不可能无缘无故留下这一只眼睛,很有可能在水底还留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尽管那一头水蛟已被击杀,但是很难说着水底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水底仍旧充斥着许多危险,但是这值得江长安为之去冒险。 距离与临仙峰那位姓安的女帝约定的三日时间只剩下明天最后一天,可石精的半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其实在两人约定之后,江长安就私下安排了人手在家里查询石精的下落,依据安仙子所说,石精已经不再是当初第一次见到时的灵魂体,而是化出躯体,甚至幻化成了人的模样,这样一来搜寻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江长安手中握着的有一副在章云芝哪里求到的秘画,所以不害怕正面遇上这个天生地养的石精,但是这不代表不怕对方放冷箭。 不知不觉走到了风月湖旁,停靠在岸边的迎安阙被江琪贞这位大姐勒令不准入水,看来只能自己游到风月湖龙抬头的湖心位置。 江长安深呼了口气,暂时把一切杂乱的烦心事一股脑的都抛在脑后,随着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一阵阵寒冷侵袭刺骨,江长安引出一缕六道狱灵火游走全身,瞬间驱散了寒气,除此之外他又引出一线火苗藏于袖口,谁知道上次那种奇怪的飞鱼在什么时候窜出来,必须做好万全之策。 轻车熟路,江长安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奋力游去,周围一切也越来越熟悉,杂草渐渐变得稀少,别说鱼虾,就连其他的生物都没见着。 “怎么回事?” 江长安感觉到一丝异样,周围的环境没有什么变化,就连位置也正确,可是迟迟没有一丝生息,按照上一次的话这时自己已经进入了宫殿周围的范围之内。 可现在,非但没有看到飞鱼的影子,就连自己的灵力也是完好如初,没有感到丝毫的压制力量。 江长安没再犹豫,动用灵力继续向记忆中的宫殿位置飞去。 终于,他来到了第一次看到宫殿的位置,可却呆在当场,惊愕失色。 眼前,竟是空无一物! 哪有什么宫殿?哪有什么楼阁?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若不是亲眼所见,江长安绝对不敢相信这里曾有一座宫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是幻境?”江长安兀自揣测道,若真的是那样,那真是陷入了大麻烦,妖帝的环境,哪里是一般的人可以解开的?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不得不排除这一点,环境会有结界,而且有明显的灵力压制甚至是禁锢。可这周围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可怕。 “看来这宫殿,还真的长腿跑了不成?” 正在这时,一个嫩声声的声音道:“叫花哥哥……” 若若从身体中钻了出来,探头打量着漆黑的四周,一张小脸紧张兮兮的。 “若若,你怎么出来了?” “若若帮叫花哥哥的忙啊!”小丫头甜甜笑道,认真得可爱。 江长安扑哧一下笑出声,不过这水下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让她玩会儿也行,同时刚才紧张的心情也放松许多。 西江月的吊坠散发着惶惶微光,江长安心中的疑虑更浓:“从宫殿墙壁一处新的破损处可以看出来应该是西江月洪家的人所为,可是如果这座宫殿真的是随机出现,他们又是怎么找到的?” 正当江长安紧锁眉头,无计可施准备返程,若若突然看向西方偏北的方向,好奇道:“叫花哥哥,有光,那里有光……” 第二百三十一章 洪家洪权 “什么?”江长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要说西北方,就是这四周,漆黑一片,以他泉眼境的灵识都没有感知到一丝丝的光亮。 可小丫头竟然坚定不移的望着西北方,怔怔出神。 江长安随即把若若揽进怀里,向西北方行去。 行了一个时辰,依旧没有看到半点微光,可小丫头非常笃定在前方不远处就是光亮所在,可是再继续走下去风月湖就汇入北海,就是擅自进入了北海鲛人的地界。 正当江长安要说放弃的时候,灵识突然感知到前方漆黑处有活物的迹象! “有人!”江长安惊诧道,连忙收起灵识,小心翼翼地靠近。 又走了半里,江长安止住脚步,错愕震惊的看着不远处的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正是苦苦寻找的水下宫殿! “真在这里!” “结界!”江长安惊愕道,只见宫殿周围一层淡淡绿色光幕,范围不大,成百上千的红目飞鱼围着游来游去,时不时的冲击一次,但是都是徒劳无功。 看来这结界是用来阻隔飞鱼的攻击,而这施展结界的人,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宫殿石门前恍恍惚惚三个人影,三人手中各执着一棵散发着强烈光芒的夜明珠,若若大眼睛一眨不眨,笑道:“光亮,叫花哥哥,若若没有骗你……” “若若是怎么发现的?” 小丫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唔……就是知道……” “不管了。”江长安冲她笑了笑,也不再去问小丫头,她身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实在太多了。 其中一个为首的中年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不太清样貌,而另外两个则是普普通通的手下,正依着中年人所说的方法意图打开宫殿。 说是方法,其实更多的是以手中法器强行凿击宫殿外壁。 “原来这墙壁外围的伤痕真的是这几个人弄得。”江长安自言自语道,看着这三个人是洪家的人无误。 “你们两个快点!再有三个时辰,这座宫殿又会移位,这一次,我们必须要在它移位之前打开!”领头的中年人厉声呵责道。 “洪权!”江长安大吃一惊。 这个人的声音他可是再熟悉不过,当年公然站出来反对江家的人,同时也是洪家的大长老,洪修远的叔叔。 “看来这老东西还在真的妄想私吞这宫殿!那吊坠也应是他的了。”江长安嗤笑道,水蛟多半是洪家所为,但洪家老爷子应该还不知道宫殿的事,想来是洪权来布置水蛟事宜的事时,无意的发现这宫殿的所在,只是这些人是如何找到移动过后的宫殿的? 不过眼下看来,洪权还不知道这是妖帝故居,不然的话也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法去试图打开。 正如江长安猜想,洪权愤怒得看着眼前的破烂石门,他虽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其中定然有价值不菲的宝物,甚至是至宝也说不定,他这才私自欺瞒了洪家。 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洪权离开绕向了宫殿后面,希望能够找到些关于这个宫殿的更多记载。 其中一个手下探头看了看,确认走远之后,收回已经磨损不堪的铁剑,叹气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就算是金刚玉以前没有这么坚硬?” “金刚宝玉哪里比得上它万分之一!”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也停下了手中的活,一脸痛惜的抚摸着凿出几个豁口的大刀,“嘿,你说这东西也真是怪了,打不破不说,每过五个时辰都会消失不见,幸好大长老在这墙上先打入了一记追魂符,这才没跟丢。” “那你说,大长老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告诉家主,这样派来诸多高手,打开这宫殿石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傻呀,这要是告诉了家主,这里面的东西那还能是大长老的吗?再说了,届时你我二人别说赏赐,恐怕是这殿中有什么东西见都见不上一眼,总之这一次如果能够打开这宫殿,咱们两兄弟就是头功,到时候随便顺一件小玩意儿,大长老也不会计较,那时就离开洪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哈哈,还在乎这一把法器吗?” “哈哈,也是!不过这一片儿也是真他娘的邪乎,别的不说,就说前段时间咱们长老废了千辛万苦才引来的千年大虫,本来是给江家刚回来的那个废物公子准备的,谁知道咱们今日再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踪影!” “嗨,要我说,对付那个废物,咱们两个就足够,手起刀落,再拎着这个叫什么江长安的头颅回来领赏,哈哈……” “哈哈,说的好,不过我听说这个江长安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稍稍年长的弟子嗤笑道:“不一样?哪不一样,再变,也只是那个只懂得花街柳巷舞文弄墨的废物!” 也难怪这样说,毕竟自景皇夏辛上位之后,就开始重武轻文,崇尚仙风道果,甚至整天沉迷在修行中,怠惰朝政,为此昔日的三国之首夏周国早已变得国库空虚,外强中干。 年轻弟子没有回答,傻了一样的看着远处结界。 “你小子怎么了?放心,外面的血瞳鱼虽多,但是有大长老所设的结界在,一个也别想进来!”年长的弟子瞥了一眼,也震惊的一动不动。 只见结界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口子,瞬间所有的血瞳鱼一拥而入,两个弟子还没来及惨叫,密密麻麻的飞鱼如同蝗虫过田风卷残云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一眨眼的时间,两个大活人只留下了两堆森寒白骨,颓然散倒在地上。 洪权闻声赶了过来,见景还以为是哪个弟子不小心解开了结界,瞥了眼地上白骨呵斥道:“两个蠢货!” 挥袖间,数十张符咒如光束一样打在结界破碎的地方,及时制止了更多的飞鱼进入,随后他掏出一只长颈花瓶,口中念念有词。 “收!” 白色的花瓶中引出一道紫色的流光彩带,接着第二条第三条,密密麻麻的流光各司其职,每一条都稳稳的缠裹住飞鱼的额羽翅,就像是捏住了蛇的七寸,一动也不能动,血红色的鸟喙不停阖动却无计可施,乖乖的被吞进了玉瓶之中。 可这些飞鱼继续像是疯了一样冲来,这也正中洪权下怀。 眼见瓶子中的飞鱼越来越多,身旁外界的。飞鱼越来越少,洪权得意大笑,忽然,他眼瞳骤缩,一股危险的气息向他袭来。 一个人影,一个白衣蒙面的人影,看不清相貌,但是大约可以确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周身缠绕着诡异的紫色火焰,以至于那些飞鱼根本不敢近身。 更让他大跌眼镜的是这个年轻人身后竟然跟着十五六岁的女孩,甜甜笑着,天真无邪。 洪权还没来及想明白,江长安已经来到眼前,一掌不急不缓打在洪权胸口。 “砰!砰!” 两声诈响。 第一声是洪权被狠狠砸在石门上的响声,第二声是玉瓶灵力混乱外加中途打断的情况下爆裂的碎响! 洪权踉跄站了起来,胸口衣物完好,但是能清楚感觉到肋骨碎裂,肌肉和骨头碎末混作了一滩,淤血几欲冲向咽喉,都被强忍了下去。 洪权震惊的看着眼前蒙面男子,就连周围的飞鱼都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洪权没有想到袭击自己的人会这么年轻。 江长安也没有想到作为洪家大长老,洪权居然这么弱,能够感觉出洪权是万象境中期,刚才的一拳顶多会打断他的施法,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造成重伤,看来又是一个以灵丹妙药强行提升实力的富家子弟。 洪权眼中嫉恨,但还是客气说道:“这位公子,在下是洪家的大长老洪权,不知阁下是……” 话未说完,上百张的灵符从他身后窜出,轰地巨响爆炸!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谁家的萝莉 灵符没有炸向江长安,而是在洪权周围炸开,同时散发出一阵黑色浓烟,不过转瞬即逝,但是洪权却原地消失,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没想到这家伙实力不怎么样,宝物却是不少!”江长安走向石门,刚才两个弟子凿刻只留下了明显的刀剑印痕,根本没有对这座神秘宫殿造成一点实质性的伤害。 上一次下水之时没又来及细看,这一次江长安才清楚地看清了这座宫殿的全貌—— 整座宫殿占地的面积不算大,却是层层叠起的高楼,竟有数十层之高,最底部一层体型最为巨大,向上依次减小,与其说是高楼倒不如说是一座巨塔来得实在。 宫殿墙壁所用的石头俱是漆黑的砖石,坚硬密集,其中就连一丝缝隙都不存在。 “黑月石!”江长安惊叹道。 小若若仰头问道:“叫花哥哥,什么是黑月石啊?” “黑月石是九荒之一烟瘴海独有的石头,产量极低,怕是整个烟瘴海一年所产的黑月石,都不够做这座宫殿的塔尖的。”江长安道,让他惊叹的并不只是黑月石的产量稀少,而是烟瘴海乃是传说中的龙族之地,什么样的人能从龙族眼皮底下讨来这么多的黑月石? 若若认真的点着头,忽然又仰头问:“那……烟瘴海有好吃的吗?” “额……可能有。”江长安抓了两下后脑勺赶紧扯开这个话题,“若若,你既然知道这宫殿的所在位置,知道怎么打开吗?” “若若不知道。”小丫头低下了脑袋,小手捉着衣角,神情沮丧。 江长安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叫花哥哥也不知道,况且刚才笨丫头可是连宫殿在这里都知道,你可是比我厉害的多呢!” “真的?”小丫头抬着小脸惊喜道。 “当然是真的喽,作为奖励,出去给我的若若买冰糖葫芦好不好?想吃多少都可以!” “唔……”若若手指抵着下巴,道,“那若若要吃三串……不,四串……” 若若一边说着一边搬弄数着手指,模样霎是灵动可萌,惹人喜爱。 江长安伸手引入石门一丝六道狱灵火的火苗,这样就能够达到追魂符的效果,以免下一次古殿再在水底消失也有了一个搜寻之法。 时间紧迫,江长安没有打算像洪权那样横冲直撞地对付石壁,也没打算打开石门,而是围绕着宫殿四处看了一遍壁上斑驳纹路,试图像在其中找到一些线索。 可围着宫殿找了整整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可能没有。”江长安相信江凌风一定留有什么东西。但愿这些东西刻在了宫殿周围,这样才能够随着宫殿的移动,还能保存如初。 “叫花哥哥你看!”若若仰头垫脚望着头顶被腐蚀过半的绿铜匾,盖满了苔绿泥灰。 江长安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缕灵力拨开杂尘泥土,这才看清上面写着两个斗大的妖文字眼,鎏金的字迹斑驳不清。 “楼……”小丫头犹豫道。 江长安诧异道:“笨丫头,你说什么?” 若若似曾相识的呢喃着:“蜃楼……” 蜃楼! 江长安面色剧变! 数万年前第二妖帝封疆的故居! 江长安心里喜忧参半,高兴地是可以确定是妖帝遗物无疑,其中多半是有无上秘宝,甚至江凌风就是为此而来。 而忧则是危险一直是和利益同在,况且眼下洪权逃离之后应该会将这件事和盘托出,到时候整个江州的强者慕名而来寻这遗宫,鱼龙混杂,局势只会更加复杂。 忽然,他看到牌匾一角旁的石壁上显露出几道刮痕,不像是天然变化,方才一直被青苔掩盖着,刚才他一阵拨弄这才显出真形。 江长安身子轻灵弹跳而起,凑近才看的清楚,几个斑驳文字渐渐显出真形—— “弟子江凌风,无意冒犯,实因舍弟身负顽疾,听闻前辈府邸藏有续命秘宝,今日特来一试!” 寥寥草草几句话,却在江长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胸口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沉闷至极。 “叫花哥哥……”若若扯了扯江长安的衣角,觉察到了叫花哥哥的情绪波动激烈,她虽然不懂江凌风和叫花哥哥什么关系,但是可以确定是非常亲近的人,比任何人都亲近。 “笨丫头,我没事……”他要感谢这些东西,不论是血瞳鱼的眼睛,还是这璧上文字,都是鞭挞他前行的动力,都是他生命终结点处还活着的最后意义。 江长安深深地吐息了一口真气平复了心中浮躁。 再看时,眼中安之若素,神色自如。 江凌风的确来过,特地是因为他的病而来,而且试图进入蜃楼,但是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阻碍,不然托芸娘捎递给自己的就不是血瞳鱼的眼珠了。 还有话里提到的续命秘宝,难道真的有续命的东西? 要是放在以前江长安兴许不信,但是龙纹鼎中的炉灰就能够使枯木逢春,这一点也促就了他的灵脉重生,使他不得不信这世上真的有违背天命而行的东西。 江长安又站在石门面前,一只手轻轻覆盖在石壁上,冰凉的感觉就像是盖在一块冰块上。 六道狱灵火散成一丝丝的火星,在他的控制下想要把石门撬开一个缝隙,可试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看来这石门真的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开。”江长安并不沮丧,连被称为天之骄子的二哥都没有打开,妖帝的东西,他本来就没有想过成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看来只有暂时收手从长计议。 正当江长安转过身,惊愕的发觉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人,脊背间蹭得生出一股凉意,一直从后背凉到了后脑。 但是比这恐惧后怕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身穿黄衣的少女,黄衣上印的是白色的梅花图案,靓丽夺目。 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滴溜溜地转动,两颊透着粉红,头发编成两根又粗又黑的辫子,顽皮好动,随着脑袋的晃动而摇摆,当得一个古灵精怪的萝莉。 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喂,你是何人?敢来此地!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擅闯?!”女子双手掐腰刁蛮道。 江长安正要开口,若若好奇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漂亮姐姐,好奇道:“姐姐,你是在问我们吗?” “难道这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别人?”女子指着江长安又问道:“问你呢,你什么人?” 江长安微微一笑,道:“我叫江长安,姑娘应该不是人?” “呸,你才不是人呢,本殿下……本姑娘哪里不是人了!” “人有执念,死后化为魂灵,游荡在人间不肯转世,姑娘,你未了结的事该不会就是和这蜃楼有关系?”江长安试探道。 这个女人的确不是人,就在江长安菩提眼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的出来,只不过一个魂灵为何会出现在大帝遗址前?这让他想不明白。 谁料女子刁蛮道:“呸!你才是魂灵呢,本姑娘出身娇贵,怎么会是魂灵这种东西?” 江长安笑道:“可是姑娘身形虚幻,若是姑娘不愿意,寻常人根本就看不到你,这点和若若小丫头一模一样,还说不是魂灵?” 那女子也不再辩驳,犹豫道:“我问你,可是你在泥陀寺参悟的佛文?” “泥陀寺?佛文?”江长安一愣,恍然道:“你是石精!!!”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如我们打个赌 能够清楚泥陀寺的事,又问及佛文,江长安能想到带有关联的除了那个冷如冰山的女帝安仙子,也只有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石精。 “哼,算你不傻!本姑娘有名字,兮夜!”她抱着胳膊,似是努力地想要装出来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是结果却是鹦鹉学舌,搞笑的很。 “不许笑!”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说道。 “是,那不知兮夜姑娘从古圣地临仙峰不辞辛苦跟来江州,想要我干什么?” 兮夜眼神蒲扇似的一眨一眨,每一次眨动都将“古灵精怪”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说道:“本姑娘听说泥陀寺中的那个五百年的锦鲤妖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江长安道:“了空和我恰好是朋友,况且香香姑娘本就知道他在泥陀寺,我不过是助她与了空见上一面,算不上找……” “本姑娘不管这些,你既然能够找人,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不是,找一个妖!” 江长安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江长安不是只重利益的势利小人,更不愿意去做有求必应的老好人,上天无法做到公正,自己也无需公正。 江长安摆出一处市侩的奸诈模样,凑近道:“话说回来,要不是我参悟了七个大佛古字,兴许你现在还被压在那颗石头里,不知道还要等待多少年呢,这笔账,你要怎么算呢?” “我……” 兮夜本来就涉世未深,又被他这一吓,结结巴巴的也说不出个什么,先前一直待在一个叫做上古圣地的地方,整天被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逼迫学习一些灵术,如今好不容易逃脱,身上哪里有什么东西? “姐姐你别担心,叫花哥哥虽然看起来像个恶人,但其实很好的,一定会帮你的……”若若劝慰道。 江长安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像个恶人?笨丫头你拿着冰糖葫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兮夜大眼睛转动思索着,看着江长安身后的宫殿石门,下了个决定,道:“我……我可以把这扇门帮你打开!” “呵呵,小妹妹,你知道这是谁的地方吗?”江长安觉得可笑,尽管眼前小姑娘的神情却认认真真的,尽管像是在诉说一件事实,一件再平常不过事情。 “知道啊,不就是妖帝封疆的一个修炼的地方吗?” 江长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兮夜继续若无其事的说道:“说是修炼住所,只不过是妖帝曾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蜃楼。” “不是真正的蜃楼!”江长安心中一惊。本能的转过头重新扫视一遍被时间冲刷得斑驳的宫殿,还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没错,这不过是后人为了祭奠而仿造的一幢一模一样的,真正的蜃楼,是一件无上秘宝,更是封疆大帝的法器!” 封疆大帝的法器! 江长安不敢想象能有人用一整座宫殿来作为法器,更难以相信眼前的蜃楼作为仿造品就有如此恐怖的防御能力! “不过这个冒牌的里面有秘宝倒是真的,当初负责建造宫殿之人名为顾惜年,机缘之下得到了封疆大帝的一件秘宝,藏于这‘蜃楼’之中。” “秘宝?什么样的秘宝?”江长安迫不及待道,二哥所刻下的几行小字中所言“续命”应该只是凭空猜度,但这秘宝纵是无法续命想来定不是凡物。 兮夜道:“我能够帮你打开宫殿,但是你也要为我找到我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江长安犹豫不决,心中思绪飞速转动,来回盘算着这笔买卖究竟划不划算。 依照二哥以及眼前小女孩的说法,这蜃楼中很可能具有秘宝,可是另一方面,找一只妖,未必比打开石门容易。 再有就是,一旦江长安答应之后,就要应付接下来古圣地安仙子的盘问,事情只会是更加复杂。 权衡再三,江长安还是决心赌一把:“我答应你,说,找谁?” 小姑娘眼中阴晴不定,一字一顿:“顾——惜——年!” “开什么玩笑!”江长安愣了片刻后猛地惊道,且不论自己能不能够找得到,顾惜年能够得封疆大帝信任就不是一般的妖。 到头来就算找到又把命搭上可不划算,这可以说是怕死,也可以说是一种求生欲的本能拒绝。 兮夜像是看出了江长安的担忧,犹豫了一会儿,淡淡说道:“这样,我会帮你打开石门,你只需要带我进入京州,到时候无论找到找不到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如何?” 江长安眉头一挑,眼神促狭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要去京州的?是安仙子告诉你的?” 见兮夜一脸迷惑,江长安又补充道:“就是古圣地临仙峰的女帝,那个穿着白衣服整天一个表情的漂亮姐姐……” 听江长安提到安仙子,兮夜气不打一处来,不满道:“前两点说的都挺对,这漂亮嘛……也勉强算的上,就是和本姑娘还有一点差距。” 江长安睁大了眼睛,显然不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的小萝莉,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果然是女人不能攀比。 兮夜忽然又想起了要紧事,皱眉道:“不行不行。” “怎么了?”江长安问道。 “咱们这一来一回就要好久好久,可是这蜃楼在这却危险的很,你也看到了几度有人想要抢夺,这个消息若是散了出去,指不定出什么事情。” 的确,先不说其他的,今日发生的事情就足以证明蜃楼放置在此不是绝对的安全。 江长安微微思索,笑道:“小姑娘,我若是能够将这蜃楼带走,你当如何?” “带走?”兮夜来回在蜃楼的大门前走了几步,又走到江长安的面前笑道:“吹你就!这蜃楼如同小山一样,就算是遮云蔽日的强者都没有办法将其轻而易举地揽入囊中,更没有听说过这么巨大的储物袋,你该不会是听到本姑娘愿意帮你,乐成了傻子了?”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就以我能不能将这幢蜃楼带走为赌局,怎么样?”江长安笑盈盈的说道,那笑容和诱拐孩童的大灰狼有的一拼,看的小若若都退避三舍。 兮夜心里犹豫,江长安笑道:“怎么,不敢啊?” “哼,不就是一个赌局吗?有什么不敢赌的,你说,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一年之内,不论我能不能帮你找到那个顾惜年,你都要助我得到蜃楼中的东西。听好了,我说的可不是只打开蜃楼这么简单,而是要得到里面的东西。”江长安说道。 江长安可不傻,妖帝留下的东西,哪会这么轻易地就到手?换句话说,就算蜃楼的大门现在被打开,江长安也不一定能够安全取得了遗留下的宝物。 兮夜微微一思索,问道:“那倘若是我赢了呢?” “我要是不能把蜃楼带走,你赢了,那我就毕其一生帮你找到这个人,如何?”江长安诱惑说道。 兮夜嘟嘴道:“不行,除此之外,临仙峰的人来带我回去的话,你要帮我阻拦,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她们带我回去!” “成交!”江长安笑道,这种事情就算兮夜不说江长安也会努力去做,毕竟还要依靠这小姑娘打开蜃楼的大门,取出其中秘宝。 “好!一言为定!”兮夜笑道,“反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本大小姐就应下了,你就乖乖的跟着我找一辈子的人,不过运气好的话,十年就能够找到。话说回来,本姑娘还就偏不信了,你要怎么把这么大的蜃楼装着带走?”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有美来巡 “本姑娘偏就不相信你真的能将蜃楼装在口袋里,就会说大话!”兮夜轻笑道。还没有听说过世上有哪一件宝物能够装下半间房大小,更不用说眼前这座形如怪塔的宫殿。 江长安笑道:“那你可就看好了!” 江长安眼眸凝聚神光,双手急速结印—— 兮夜轻笑一声,“本姑娘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不就是想要用秘法结出个须弥介子?但是你别忘了,纵是秘术凝聚出的须弥也没有一个能够装下一块大石,更不用说是……” 兮夜的笑容突然定格在脸上,玩笑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只见江长安双手结成一个喇叭状放在嘴边,道道金光从其中呼啸涌出…… “这是……什么秘术?”兮夜惊愕道。 谁料突然江长安像是放弃了这个秘法,双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思考。 兮夜脸上的紧张神色猛地散去,竟也不由自主地长吁了一口气,嘲笑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本事呢,原来不过是徒有虚表,害得本姑娘还吓了一跳。喂,姓江的,你真的不行的话就认输,不要硬撑,反正找一个人也就是十年的光阴,花不了你多久。” 江长安笑道:“我不过是看这座宫殿有些大,所以我也要想办法变大一点!” “哼,吹牛皮!” 江长安再一次做个和刚才同样的动作,并无不同,点点金光再次从他的双手间涌出。 “切,也没见有什么不一样啊!”兮夜猛地一愣,只见这时,江长安双手再度重新结动另外一个术法,江长安一声低喝:“五行仙象诀!” 一个庞大的人狐身影出现在江长安的身后,兮夜双眼瞪得溜圆,一动也不敢动:“这……这又是什么鬼秘法啊?” 江长安口中金光像是一道庞大的龙卷,湖水随之形成一个硕大漩涡。 “吞吸!你竟然妄想将这蜃楼吞进肚子里面,你要拿自己的身体作为储物法器!你真是个疯子!一个疯子!”兮夜难以置信道,突然她抬起了头—— 那个站在他背后的金色巨人居然也使出同样吞吸的动作! 可任是湖水如何翻腾,甚至连同湖底都被漩涡卷起了一层泥沙,这幢蜃楼始终都是纹丝不动。 兮夜紧握的双手摊开,道:“没用的,你能够想到这种方法已经是很不错了,这蜃楼全部都是运用黑月石建造,重达数万万斤,就算是你肚子里装得下这么大的东西,也难以将其抬起!” 江长安目似剑光,再度将双手放下,正当兮夜以为他放弃的时候,江长安双足腾挪,身形扎了一个结实的马步,双脚深深地扎在污泥之中,像是老树盘根生长在了湖底之下。 紧接着他的双手合抱贴在石门之上,金身鬼狐双手跟着牢牢环抱住这座巨型塔楼,金身鬼狐虽不如蜃楼庞大,但有数十丈的高度,似是抱住了一根又长又粗的山柱。 江长安手背上青筋顿时暴起,,指尖发白,脸颊充血,暴喝道:“起!!!” 轰隆隆—— 霎时间整个湖底地动山摇一般,整个江家皆能清楚地感知到这股剧烈动静。 大片的泥沙席卷吞噬掉了江长安的身形,只能看到金色的身影竟真的将蜃楼连同塔底的土地一同掀起! 暗淡污秽的黑色泥沙之中金光闪耀,闪烁着霸王扛鼎的威势。 “他……真的举起了蜃楼!”兮夜口中胡乱地呓语,只觉得心中的三观像是遭受到了顷刻间的颠覆。 紧接着江长安口中再聚神光,犹如巍巍神明,睥睨众生地呵责:“气吞山河!” 金色鬼狐口中随即炸出一道炽烈的金光,就像高高在九天上的金轮,将一切黑暗笼罩得无所遁形。 金光越来越炽烈,兮夜逼不得已地闭上双眼,等到耳边震动声停止,这才打开眼帘。 眼前蜃楼早不知消失何处,站在眼前的只剩下一个微微轻笑的翩翩少年。 “你还活着?那……那蜃楼呢?”兮夜结结巴巴地问道。 “当然是被我收入囊中,现在,你该相信了?” “信,信。”兮夜愣愣地回答,显然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抽出思绪,竟傻乎乎伸出手摸了一下江长安的肚子,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江长安微微一笑,表面上他是将这个庞然大物吞入了腹中,但实则是放到了神府镜之中,又趁着第三重秘境的龙窟石龙还未来及苏醒之际迅速出了神府,再加上有着浑浊的污泥打掩护,在兮夜眼中自然成了是江长安将蜃楼吞进了肚子里。 “怎么样,现在你该尊行你的诺言了?一年时间无论你找不找的到那个人,都要为我打开石门。” “本小姐知道了……”兮夜耷拉着肩膀,语气颓丧,反复念叨:“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和兮夜约定好之后,江长安出了风月湖,天色已经接近于凌晨,虽然和江琪贞说好为防止再次遇到刺杀他特地住到了画梅亭,但辗转几番,还是回到了迎安阙。 江长安没有进入房间,而是躺在船顶的甲板上,睁眼就能望见漫天星空,他此刻也不想修炼,就想这样,桅杆作伴,一眼永恒。 不知是看了多久,就在他意识模模糊糊间,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扑鼻而来。 江长安先是警觉,闻到香味之后便放松下来,依旧躺在原地,嘴角勾起浅浅笑意。 “小弟弟,你可真是悠闲啊,姐姐我可就辛苦多了……”一个红衣妖娆丰腴的身影站在江长安身旁,低头看着这幅令她深深陷入好奇的眼睛。 “大胆,谁敢让狐姐姐辛苦?你告诉我,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兔崽子敢这样放肆!”江长安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道。 “咯咯……”狐想容掩嘴笑个不停,胸前两团也抖个不停,可算是让躺着的某人大饱了眼福,相比起上古圣地的门禁森严,和眼前这个男人谈话轻松得多。 狐想容跪坐在地,看着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这种感觉她只对两个人有过,一个是女帝,再一个就是江长安。 “这次姐姐想帮也帮不上你了,女帝派我来问你,石精的事办的如何了?” 江长安笑道:“你们的女帝可真有意思,让我去寻石精,却又把我要去往京州的事告诉了那石精,我真是看不透……” “也有你江四公子看不透的人?”狐想容打趣道。 “有啊,怎么没有,就拿这件事来说,你们的这位女帝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比如说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却又无法如意的套出石精的秘密,只能使出一招欲擒故纵……” 江长安一边猜想,一边试探着狐想容的神色变化,可他终究是失望了,这个人间尤物的脸上从头到尾都是好奇的眼神,没有一点波动。 在他推断中,女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得将自己的目的地透露给一个石精,而且之后又是这么巧的丢失了,江长安相信巧合,但不相信这么扯淡的巧合。 他眼眸中思绪流转,过了一会儿,笑道:“帮我转告女帝,就说我会将石精带回来给她,只是现在横生变故,说起来还是她的错……” 江长安把石精意图跟随前往京州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当然其中不乏修缮删减了一些桥段。 “竟然有这种事情,只是这到底真的如你所言?还是小弟弟你为了逃避责罚而杜撰的措辞呢?”狐想容含着笑意看着他,直到两个人笑意逐渐消失。 夜的空气一时静得可怖—— 第二百三十五章 惊世变故 夜,寂静到了极点。 狐想容忽地扑哧笑出了声,伸出芊芊玉指点在江长安眉心,道:“逗你的!” “该罚!”江长安笑容变得邪魅,伸手捉住那一只柔荑,稍微用力一拉—— “啊!” 狐大美人本就是跪坐在身旁,再加上没有任何防备,被这一拽,惊叫一声整个人都扑到了江长安的胸口。 狐想容的脸颊紧贴在江长安左心,本能地抬头可以近距离的看见他的下巴,脸颊,以及低头望向她的那双好看的眼睛。 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像是贯穿了她整个身体,直到她的心跳与之同步,直到她心跳速度盖过对方…… 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他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尽管在沧州时候两人曾因合欢散的事情几乎是坦诚相见,但那毕竟是在意识模糊的状态,可是现在却能感觉到他最真实的一呼一吸,一静一动。 觉察到失态,狐想容的手胡乱撑在这个男人胸口正要站起,可江长安的一只手臂早已环抱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锁在胸口。 不仅如此,那只手还在肆意的搜寻,更像是饶有兴致的揉捏着腰间嫩肉,不肥不瘦,但偏向丰满,入手柔软细嫩。 更让人羞愤的是自己的胸紧紧地压在江长安的身上,她能感觉到这一件薄衫下结实有棱角的肌肉,甚至是道道伤疤。 “小弟弟,你再这样姐姐可就生气了……”狐想容淡然道。 那只手抱得更紧,他把头埋进她的秀发间,薰衣草香充斥整个世界。 狐想容微微皱眉,正要推开。 “让我抱一会儿……”他的声音竟是那样的干涩、沧桑、沙哑:“就一会儿……”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入狐想容的心底。 “他的声音怎会是这样的绝望?却又充满了渴求?” 狐想容一直以为只有人的眼睛才能透露出这样的细腻波动,但江长安的这一句请求却比那眼神还要伤魂百倍。心中一软,那双想要推开他的双手也跟着放弃,直到江长安把她轻轻翻身枕在肩膀上。 “陪我看一会儿星星,看一会儿再走,以前,都是两个人看的……” 江长安第一次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找找到了一种叫做惺惺相惜的东西,他们两个在某些经历而言很像,都是局里的人,却又都想做局外人。 兴许是一个时辰,兴许是两个时辰,两个人没再说一句话, 对于两人而言,没有担惊受怕,没有勾心斗角,此刻,夜与星辰,皆安好。 …… 第二天,江家,迎安阙。 湖面上安逸至极,阳光铺在水面,就像水面有无数条金色的小鱼不断跳动。 “你带回来那叫做薛瑾儿的女人什么来路?还真是有胆子,竟然敢来我的嗅花阁去赏花,说,是不是你告诉她的?”江琪贞坐在甲板上面的太师椅里饶有兴致地晃来晃去,一边温柔地望着站立在船头的江长安。 “她自称是东夷玄机门的大小姐薛瑾儿,被李子鉴的人截去了山神庙,我和陈胖子恰好救了她,就带回来想着给大姐看一看这个有趣的人儿。”江长安笑道,将手里捧着的鱼食扎了一把撒进江里,瞬间一群鱼争相跃出水面,扑棱的水光像是一串金珠,凌波惊鸿,也算好看。 江琪贞也笑了,道:“可真有意思,我去过玄机门不止一次,可没见过他们有这么漂亮的大小姐。这也是你肯让她进江家的目的?你也不怕出什么乱子。不过热闹点儿也好,再不出些乱子,家里这群人肯定都闲疯了。” 江长安昂首迎风,道:“所有的铺陈都差不多了,一切只等到青秀会,不,只需要青秀会前的夜宴,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江琪贞突然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穆然惊声道:“长安,你真正的目的,只是夜宴?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参加青秀会!” 那张俊秀慵懒的脸庞浮现出笑意,“江家最大的纨绔参加青秀会,最想看我笑话的人都会在宴会上出席,根本没有必要参加无聊的比试。” 江琪贞怔怔出神地望着他,良久,道:“长安,你非要这么做吗?一旦你脱离江家无疑会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前路亦会风雨飘摇!” “我二哥说,要想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就要尝试别人不敢尝试的,所以世间有了五行仙象诀。”他眼中充满自信,看着那双替他担忧的绝美眼神,轻笑安慰道:“放心,这只是一个种子,一个开局,如果我这次南下还能够活着回来,那自然会一切如期进行,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不来……” 江长安方才的凌云壮志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挠着后脑勺看着湖面憨笑道:“回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可惜看不到我外甥长什么样子了……” “别胡说!”江琪贞感觉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是像被辣椒蒸熏一样,背过身不让江长安看到这幅窘态,她不止一次曾阻止,但都是徒劳无功。 “再怎么样,你与江家完全剥离的命令能不能青秀会之后再发?”江琪贞急道:“哪怕就在家多待三天,两天,哪怕一天也行!” 江长安嘴角勾出一道苦涩,摇头坚定道:“宴会的时候,上场的必须要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江长安,而不是江州四公子!只有这样,那些想要动手的人才不必遮遮掩掩,也才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反之,如果宴会之后再下这道命令,那在别人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江家示弱的意味,江家儿郎,可以死,但绝不认输!” 说到最后一句,眼中浓浓杀气。 他依稀记得,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离开江州前对他说的话:“江家儿郎,可以死,但绝不认输!” “况且,这样,京州一行,成败与否,与江州,再无瓜葛……” 江家不惧皇室,但刺杀一事一旦传出,就会有无数的人跟风附和,要知道江天道曾经惹下的人可不在少数。到那时江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是江长安最不想看到的。 “再无瓜葛……”江琪贞平复了情绪,淡淡道:“那好,我不在管这件事,你要走要留本来就是你可以决定的事。” “姐……” “只是这件事,爹同意吗?还有,娘亲本就患有重疾,你还想要打算像上一次偷偷离开江州一样瞒她?” 鱼儿跳跃之景江长安似是看的腻了,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撒进去,汕笑道:“放心,这一次,他一定会答应。至于娘那边,这次肯定满城皆知,瞒是瞒不住了,只有靠老头子了。” 江长安说罢走向江天道整日待在里面的书房。 “江长安,不孝逆子,生性娟狂,屡犯家规,其罪当诛,现将其革去族籍,逐出家门,凡我江氏之族人,永世不得与其来往,违者与其同罪!” 景和三十二年,四公子江长安被一纸公文逐出江家,自此惹下任何祸端,与江家再无任何关联。 此事顷刻间席卷整个夏周,正有向整个神州其他诸国蔓延的趋势,各种猜想接连不断地传出。有说是江家忍受不了其劣性,怕糟蹋了江家荣誉所为,有说是江长安修习了妖族功法,也有的说是因为江四公子要参加青秀会,如此一来就算输了也与江家没有半点关系。 诸如此类说法数不胜数,说法不一,可都是凭空猜测臆想而出的东西,没有一点依据。 没有人真正知道当天江天道与江长安这对纨绔父子之间说了什么,就连许多年后当有人问起江天道的时候,这没个正经的江家家主也是闭口不谈,一笑而过。 只有江琪贞知道,江长安这辈子只求过江天道两件事,第一件是多年前跪了四天五夜执意要亲眼见一面江凌风的遗体,第二件,就是下令将他逐出江家。 而江天道,只满足了他一件。 第二百三十六章 独身赴会 西江月,又叫做西江楼,江州洪家名下产业,江州最有名的风雅之地,为各种名流聚集之处,名里自是吟诗作对高雅场所,背地里则是也做些青楼官妓生意。 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这些所谓的名流口中自然也只是横添了几分风流之姿,伤不得大雅。据说也是从前的大纨绔江天道遇到司雪衣之前销金寻乐的地方。 傍晚时分,明月高悬,几百人陆陆续续进入正堂落座,来的都是各地修行之人,最低的也有灵海境的实力,绝不是一些平常的宴会。 为此,洪家还特别在周围布满了灵海境甚至是万象境级别的侍卫,以防止发生个什么意外,打碎个瓶瓶罐罐是小,但要是在这伤了哪个世家公子,西江月这个牌子恐怕也混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各色的饭菜都已经上齐,大多人却没有吃的心思,都望向中间靠前的一个空席座位。 “我说这江长安该不是不敢来了?” “哼,他一个没用的纨绔弟子,没了江家这棵大树,看他还怎么嚣张,八成是吓破了胆子,不敢来了,哈哈哈。” “要怪就怪他以前太嚣张,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别的不说,就这坐在中间的那位李家的李子鉴李公子,就因为抢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小乞丐还没来及玩,直接被这江长安一脚踢废了那玩意儿,一辈子都沾不了女色,啧啧,那可是与江长安势如水火的主。” “何止啊,听说当年还因为这西江月当时的一位花魁,把这地方搅得天翻地覆,嘿嘿,为了一个乞丐和一个千人骑跨的女人与两大家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也难怪被逐出家门。想想还真是大快人心!今年就是江笑儒也没有来参加这次宴会,恐怕是觉得这位江四公子将江家的面子都丢尽了,无颜再来了?哈哈!” “哎,无论如今江长安是什么身份你我都要慎言几分,毕竟,他怎么说曾经也是江四公子啊,啊?哈哈哈!” “哈哈,说的是!” …… “太羽哥,江公子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一面呢。”余笙像一个好奇宝宝似的打进门就问个不停。就连肩膀上驾着的一只纯白色八哥也听不下去,转向趴在沈红泥手臂上的竹叶青,利爪跃跃欲试要冲上去。 “余鸟人,给老娘管好你的鸟!不然的话信不信老娘直接把它的两个翅膀剪下来熬汤。”沈红泥冷声道。 “毒八婆,我还会做蛇羹呢,你要不要也试试!” 白帽书生何欢脸色平静,但也忍不住侧目,显然对这两道菜谱也充满了兴趣。 “静!” 林太羽眉间肃穆,浑厚的声音不怒自威,道:“我早就说过,你们加入的是江长安,不是江家四公子,更不是江家,如果几位有反悔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条贼船上就已经上了,哪还有下的道理,不就是搞事情吗?最好玩了。不过就是要离开江州一段时间了。”余笙兴致勃勃道。 沈红泥轻斥了一声,却没有丝毫反悔的意思。何欢也还是一脸平静,坚定不移。 这不是盲目的信任,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江长安,但是林太羽的为人三个人还是了解得很,能够寒月天里将一头嗜血的猛虎打得跪地求饶收于账下,这种人怎么会不让人好奇! “一群只会唯恐天下不乱的庸人,真是没意思!”牧文曲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一只手藏进长袖,一只手放在嘴边,长发一如既往地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眼中的神色。只有一股厌世的口气,那是撇去了放纵娟狂后剩下的沧桑。 薛飞笑道:“牧先生能来,真是我等的荣幸。” 夏乐菱蒙着面纱静静听着邻座的交谈,眉头紧皱,同时深感担忧的看着那个空的位置,她不希望江长安来,她虽说不知道江长安如何说服了江天道下出这样一道命令,但是却能够猜到这一切都是为了了无牵挂地去往京州。 而在宴席另一角苏尚萱失魂落魄的听着四处出来的各种流言,她不明白怎么一天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尚萱,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江公子被江逐出江家的命令……说不定是假的呢?再说了,那天他只不过是看了你一眼就走了,就连问也不问一声,真是太过分了。你还担心他干什么?”一旁扎着两个大羊角辫的柳烟儿安慰道。 “他一定是误会了我和洪修远,或者是已经算到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不想牵扯到我才这样做的。烟儿,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苏尚萱平日里活泼的性子此刻充满担忧,“至于那天的事情,我一定会和他讲清楚。” 柳烟儿道:“你啊,怎么听了江长安的名字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自从那个江四公子出现你就魂不守舍的,就连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都没有了。” 两个人正说着,洪修远梳理着鬓角走了过来:“尚萱。” 苏尚萱向后退了半步,看向他的眼神有了厌恶:“洪公子,我们很熟吗?以后请你还是直接叫我的全名。还有,我已经有了意中人,你好自为之,别再来烦我!” 周边几个人被近乎吼出的声音吸引过来,好奇的猜测起来什么个情况。 洪修远变面上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副含笑的翩翩公子状,嘴角也在暗淡昏黄的烛光下轻微抽搐。心中更加地阴冷到了极致,心底暗骂:“贱人,不识抬举,进了我这西江月,那就是本公子说了算!” 门前负责传唤的小厮长声高呼道:“接下来有请我们西江月的少东家——洪修远洪公子!” 洪修远走上台子,途中还不忘了整理一下鬓角散乱的发丝,仪表堂堂潇洒俊逸的模样顿时惹来不少少女为之暗自倾心。 “家父病重,这次的青秀会就由在下代为主持,希望各位吃好喝好玩好,也为明天的青秀会比试有一个好的开局。”洪修远突然话锋一转,笑道:“就是可惜了,这次宴会江四公子极有可能不敢来参加,想那江长安曾经是如何的飞扬跋扈,在下心想诸位在座得有不少的人受过江长安的恶气?” 台下顿时附和之声骤起,纷纷随势头吆喝,有的真正与江长安有过恩怨纠葛的几人则甚至是当庭破口大骂,好不热闹。 一个年近古稀高龄的驼背老者沙哑嗓音说道:“洪公子所言甚是,江长安所恶行老朽丰知堂自能讲上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不说其他,就说我丰家刚看上的一处地产,本想是老朽死的时候能有个魂归入土之处,谁料这小子竟将它抢去送了别人!真是奇耻大辱!” 另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也愤慨万分,道:“那江长安也不过是抢了你丰家一块地而已,他可是抢走了我最喜爱的小妾,可怜我的小蝶还未过门就被这个纨绔给夺了去,其罪万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下面说的越热闹,洪修远脸上的笑意越浓烈,笑道:“那是曾经了,今天诸位的机会不是来了吗?上天有眼,江长安败逐出了江家,那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水,活不了多久,等他来了,诸位尽管将多年来受的恶气还他便是,倘若是‘不慎’打翻了几个瓶瓶罐罐,我洪修远也不会追究。” “好!好!” 台下讥笑之声不绝于耳。 丰知堂叹气道:“就是不知他今日敢不敢来,以老朽来看多半是不敢来,真是可惜了!” 正在这时—— “不可惜!” 穆然间,一声高喝。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说你是白痴 一声高呼,喧闹的场面转眼变得安静。 所有人都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正要继续谈笑时,门口继续传来那个高喝的声音:“不可惜,不可惜,江长安这不是来了吗?” 哗—— 众人猛地全部站了起来,有的眼中充满了嘲弄,有的眼中则充满了恐惧,相同的是在这些眼神背后,都隐藏着一种局促不安的情绪。 顿时喧闹的大堂落针可闻,江长安还是一袭白衣,孤身一人慵懒地走进堂中。他的脊梁挺得笔直,看起来比所有的人都要骄傲一些。 “嗒嗒……” 他一步步得向着主持台走过去,脚步轻快,身体灵活,行云流水。 不少人发现了一个诡异的情况,他们发现看一个男人走路都是一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情。 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女人,就算是男人也都觉得他这路走得漂亮,走得气派,走得飘逸若仙不染尘埃。 脚步声缓慢而富有节奏,每一下都像是敲击在众人心中,在他们心中,虽然江家已经下达了驱逐文书,但是再怎么说眼前这位身上流的也是江家的血,所以江长安可以死,但也只能背地里悄无声息得死。 洪修远脸上表情精彩万分,但又想到江长安现在什么都不是的身份和只身一人,暗暗松了口气,故意讥讽道:“江四公子……哦不,应该是叫你江长安,你还真是来了。” 苏尚萱紧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那个瞩目的白衣像是牵走了她全部心魂。 身旁的柳烟儿则抖得更加剧烈。 “烟儿,你……没事?”苏尚萱低头看了眼柳烟儿摇晃得杯子里的热茶撒到了手上都浑然不觉。 柳烟儿激动得结舌道:“没……有,我……我只是有些激动……” “就是,江长安没想到你还真是敢来,怎么,你以往的那些大场面呢?” “没了江家,你什么都不算!” 万千指责充耳不闻,江长安就这样平静地走到了众人面前,忽然站住。 所有人本能性吓得退却半步,老虎就算没了牙齿,但是威势仍在。 江长安笑盈盈地说道:“诸位这么紧张做什么?刚才哪个说的我给他带去了奇耻大辱来着?” 丰知堂站出来,冷哼道:“老朽所言,江长安,你抢了我丰家的地可是确有其事?” 江长安并未立即回答,深呼了一口长气,扭了扭脖子:“丰老头,你敢以你祖宗名义告诉大声说出你那块地是怎么得来的吗?” “有何不敢,那块地是我丰家花了重资买来的一块风水宝地!” “买?”江长安放声道:“明明是丰家一分钱未花抢占了人家一家人的地方,鸠占鹊巢,倒还说的理直气壮,真是厚颜无耻之极!” “江长安,你——”丰知堂气的胸口起伏剧烈,怒火攻心说不出话来。 那个刚说过和江长安有夺妻之恨的年轻人呵斥道:“江长安,你成何体统!” 江长安迅速转过身,面对面破口大骂道:“我还没说你你就自己凑上来了,把强抢民女说的有情有义,真是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江长安!”年轻人大喝道,却不敢先行动手。 一直旁观的洪修远此刻也是一言不发,坐山观虎斗。 江长安走到席上落座,就连几个曾经有过交集的赶忙将椅子搬得远远的,急着撇清关系。 他坐在椅子上,像是与全天下为敌,但神情依旧淡漠如初。 洪修远瞧着形势,心中冷笑更甚,暗暗想道:“江长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故作镇定,看来这些年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今天本公子就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让你在江州彻底再无立足之地!” 正在这时,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响了起来:“江兄弟,你可算是来了,老哥我可是等你多时了。哈哈。” 李子鉴拖着一口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怪调走过来,一副很是熟络的样子,惺惺作态。 就连平日里与他私交甚好的洪修远也是一阵恶寒,妈的,整个江州,谁不知道你李子鉴当年被江长安一脚踢断了男人根儿?与他算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这种绵里藏针的作假姿态还真是令人作呕! 李子鉴不仅仅是声音因为身体的原因阴柔无比,就连走路的姿势也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轻轻翘起兰花指,金莲慢摇,胭脂粉尘的气味隔着十多里都能闻到味儿,放到一个大男人身上非常违和。 “江兄弟,回想起来当年你因为有人骂了你姐姐,你拿着一柄豁口的寒铁大刀,从江州南门砍到北门,撵得那群人是鬼哭狼嚎的,可真是英勇无比啊!”李子鉴捏着兰花指,不阴不阳道。 捧杀! 绝对的捧杀! 江长安面色幽冷,人群中立马有几个公子哥脸色难看,凌厉的望着他,可不正是那些被追赶的几个人。 那时候几人都是害怕江长安的身份而不敢还手只有拼命地跑路,才至今都成了抹不去的污点,不过想到今日的江长安身份,几个人个个趾高气昂,摩拳擦掌,颇有要联合讨伐的气势。 只言片语就勾起众人怒火,江长安不敢小觑,从容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李太监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幅样子。就是不知道这西江月最近有没有什么刚来的俊俏相公,能够入你的法眼啊?” 李子鉴喜欢男人,而且喜欢生的漂亮的男人,这件事打小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如今江长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讲出来,又是现在这种身份,在场不少人对其刮目相看。 别的不说,就这份胆量,就不是人人都有的。 李子鉴冷笑地看着江长安,他猜不透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只能语重心长地说道:“江长安,说真的我很佩服你的胆子,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你得罪过的没有八成也得有一半?不是哥哥我要找你的麻烦,而是你惹了众怒啊。” 李子鉴走到他面前,道:“你想想,咱们再怎么说也是旧相识,我怎么会害你呢?况且你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就算我想要帮你说几句好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也只能自谋多福了,哈哈。” 说到最后笑得癫狂,隐忍了多年终于能够在今日扬眉吐气,可以说李子鉴马上都快被憋疯了也不为过,试想哪一男人两腿间的东西被废了还能一脸平静地谈笑风生,众人不禁慨叹,这种人最后不成了疯子也是万幸。 一场青秀会前的平常宴会,就在江长安加入的时候,快速演变成了一场针对个人的批斗大会。 每个人都在心中默数着江长安曾经得罪过自己的那些事情,甚至有人直接抄起笔墨纸砚写了满满的一张,条理分明。 李子鉴继续说道:“况且我还听说,以前江四公子还曾差点毁了整个西江月,不过还好,若不是江二公子及时赶到,想必今日各位再相聚就不是在这西江楼了,哈哈哈。” 李子鉴这话不可谓不狠,一方面牵扯到西江月少东家洪修远的身上,一方面又搬出来江笑儒这个江长安最不想提到的人,可以说是非常了解江长安,说出的话也是环环相扣,字字诛心。 果然不出所料,听完李子鉴所言,洪修远整个人都不淡定,冷冷道:“江长安,当日你大闹我西江月,现在是不是好歹给个说法!” “白痴,给人当枪使都不知道!”江长安打了个哈欠,开口道:“洪修远,你什么时候成了李太监的狗了?还真是它让你谁你就咬谁,我不得不怀疑,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神秘交易?呵呵。” 江长安眼神含有深意的眼神语气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再牵扯到李子鉴的个人特殊的爱好,所有人望向李子鉴洪修远两人的眼神立马充满了暧昧,同时恶寒无比。 “江长安,你说什么?!”洪修远冷冰冰道。 “我说,你是白痴!听清楚了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反圈套 “我说你是白痴,听清了吗?” 顿时整个大厅寂静无声,所有人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江长安。 “江长安,你欺人太甚!”洪修远恼羞成怒,恨不得像火牛虎一样一头冲下台子找江长安算账。 谁知江长安又连忙否定道:“那如此看来你与李太监的关系也不怎么好了?洪家与潇湘馆的关系也出了点问题?” “挑拨离间,我撕了你的嘴!”洪修远心中又急又气,被江长安这一搅和,没得也成有的了,西江月本来就与潇湘馆的来往密切,平日里经常有大的合作,不赶快想个对策恐怕洪家与潇湘馆两家的关系也要横生间隙。那对两方都会有不可估量的损失,最最重要的,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决不能够折了面子。 洪修远平复了心情刚要回击,就听“啪,啪——” 李子鉴一边鼓掌一边坐到江长安的身边,细声尖笑道:“江长安,没有想到你还真长进不少,我潇湘馆与西江月两家的关系岂会受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挑拨呢?况且,你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想要什么有什么的江家四公子了,正所谓拔了毛的凤凰,还不如一只野鸡,哦,不,别说野鸡,就算是一只落汤鸡你都比不上,哈哈哈。你看看周围这些曾经有的还和你关系不错的人,有哪个愿意出来帮你一把的!” 闻言洪修远心中平定了几分,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最想要杀掉江长安的莫属这个李子鉴,自己只需隐忍,安安静静地看戏就好。想到这一点他阴狠地看了眼江长安,心中再记了这笔账,总有机会一起算! 李子鉴放肆大声说罢,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替江长安辩解,反倒是一个和江长安曾相识的年轻人站起来,大声道:“江长安,你前几日可是为了得到一个女人不择手段?我虽然与你相识,但是当时屈居江家势大没有敢说出来,今天我必须要说!” 一石惊起千层浪! 跳出来的这人叫陆大有,陆家的一个庶出子弟,也曾和江长安说过几句话。 “江长安这人不止一次的强抢贫家女子,人家没有一点权势,不从你,于是你就挖空了心思使用了各种方法最后成了江家的人!”陆大有虎目圆睁,凌厉如刀的目光怒视着江长安,仿佛一个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正义使者,满腔的悲愤难以抒发。 这话一出口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万没想到这位大纨绔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而尽管这些捏造出来的谎言漏洞百出,一些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觉察到了不对,但这种情况之下都选择了相信,选择了将这谎言变成现实。 李子鉴笑容更甚,充满了嘲弄,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心道:“江长安,这次我让你后悔出生在江州!” 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跳脚大骂道:“还以为你江长安是什么好歹有点良知之人,人心隔肚皮真是表面一套里子一套,还好现在被逐出家门,不然又不知道多少人会遭殃呢!” “呸,真是丢了江家的脸!” “江长安,现在你不过只是一个丧家之犬,已经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份儿,还这么狂,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给你一个机会,从大爷我的裤裆下面钻过去,我就不再掺和这件事。” 李子鉴得意的脸有些扭曲变形,靠近小声说道:“江长安,这种被万千人嘲弄的滋味,不好受?哈哈哈!别急,还有更好玩的在后面呢……” 陆大有接着道:“就在前几日,江长安突然奔向了十多里外的山神庙,众所周知,那些可都是一些极尽贫苦之人居住之地,那日江长安连杀十几人,至今鲜血的痕迹都清晰无比历历在目,事后把一个妙龄女子抢到了江家,而且那个女子,正是东灵玄机门的大小姐,薛瑾儿!” “江州!”/p> 听到这两个字眼,珏皇子大怒,本来略显中性的声音尖细道:“又是江家的那个小东西!哼,看来静菱公主还真是个用情至深之人,都五年了还没忘掉这个废物,可惜呦,红颜易老,若不趁着还有几分姿色赶紧嫁出去,再过个几年,那可真是成了这宫闱之内的一个深闺怨妇喽……”/p> 夏启目中清寒,珏皇子的话毫无疑问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眼底阴沉道:“珏皇子殿下,你说江州的江长安可以,但要是胆敢再污蔑我阿姐一句,我夏启以明王府的名誉为誓,保准你走不出这灵武门!”/p> 话音一落,上百名金枪甲握柄转动,金甲狮鬃上的数十名骁骑卫抽刀而出,“锵啷啷”的声音整齐划一,斩风撕裂空气,风中顿时添了一笔肃杀萧索的意味,像是一台杀戮的机器,缓缓开始转动了齿轮。/p> 东灵国的一阵黑甲侍卫也丝毫不弱,弯刀立于身前,但毕竟不是久经沙场之人,比起对面身上赴死的气势就弱了一大截。/p> 双方针尖麦芒,珏皇子淡淡说道:“明王府?素闻夏周国皇室封王需要等得十八岁满,成人礼之后,观十三殿下的年纪不过十六岁,怎么来的明王一说?”/p> 夏己自然不能自吹自擂,身旁的侍卫先行冷喝道:“我们明王殿下十二岁随军上阵带兵杀敌,乃是景皇陛下特赐不受年龄约束封王,珏皇子殿下理应唤上一句明王殿下。”/p> “哦?是吗?”珏皇子忽然一笑,挥了挥手,手下的侍卫收起弯刀。金甲卫队也收起杀意,算是平定了一场大战。/p> “方才算是本殿下的过失,十三,不,明王殿下不会揪着这点不放?”/p> 夏启表面笑道:“夏周国向来是礼仪为尊,大度为根本,自然不会。”/p> “那就请十三殿下赶快带本殿下进宫面圣?本殿下一路舟车劳顿,也好见识见识这夏周皇城究竟长得什么模样?”/p> “不急,听珏皇子殿下的意思,与我夏周国和亲盟好,是为了重修旧好永别战乱?”/p> “不错,这就是本殿下的来意,自然,也不纯是,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一睹公主殿下的美貌绝伦,早听闻静菱公主有倾城之姿,希望有幸一睹,结成连理之好。”/p> 夏启冷笑:“可是以我看来,东灵国此次和亲的目的并不单纯,不是为了抵抗西漠的蛮丘国?我可听说,东灵国西边战事吃紧,害怕有效果趁机捣鬼,就有意建立一个盟友来牵制这些小国,好舍出全身力气去对付蛮丘国。我说的不错?”/p> 珏皇子斟了杯酒浅浅品啧,大方承认道:“不错,本殿下此次前来和亲就是为这件事而来,只要东灵国和夏周国永结和好盟约,便可以除掉一切其余的势力,比如说明王殿下所说的让东灵国最头疼的蛮丘国,或是……让夏周国头疼的江州。”/p> 珏皇子自信满满说道:“据本殿下所知,江州虽说是夏周国十九州郡之一,但却不在中州,而是位于地势偏僻的北海之上,极北苦寒之地。正所谓天高皇帝远,现在的江州是真正的江家的江州,还是夏周国的境地吗?”/p> 夏启脸上变了颜色,这个珏皇子对夏周国的了解远远乎了他的预料。/p> 诚然,如果说东灵国最忧心的是蛮丘国这条不知何时回反咬一口的毒蛇,那对于夏周国来说,江州就是一头不知何时会苏醒的雄狮,绝地反扑之计不给夏周国任何喘息的机会。/p> 要知道多年来宫中已有传言,江州府中豢养的死士杀手还有境外高人数不胜数,已经隐隐有“小朝廷”的称号。/p> 珏皇子仿佛是运筹帷幄之中,笑道:“据我所知,江家小公子江长安消失了整整三年,前些日子回到了江州,断绝了和江家的关系,明王殿下,你我都是聪明人,难道就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p> 夏启没有回答,面色难看。/p> 珏皇子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说这朝圣之约,就单凭江长安的二哥惨死京州,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他远赴京州,这巍巍皇城看上去无尽的奢靡无度,但是聪明人还是能够听到这高堂内传出的恐惧,有人在害怕,害怕这位不要命的四公子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自己的床榻之前,说不定江长安现在已经到了京州,有说不定他就是呢,或是他、他……”/p> 珏皇子抬手随意指着,最后手指竟真的停到了江长安这个看戏的人身上。/p> 江长安连忙遮蔽了浑身的气息,看上去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过路人,夏启随着珏皇子的手势所指淡淡瞥上一眼。/p> “我夏周国的事情,就不留珏皇子多费心了。眼下之见,还是给珏皇子安排一个暂时安居之处,珏皇子舟车劳顿,是该休息休息好好清醒一番,别到了大殿之上,也像这样昏不择言。”/p> 夏启淡淡说道。两个人谁也不肯退让半分。/p> “不急,先等一等。”珏皇子忽然说道,目光盯着江长安看来——/p> 江长安呼吸一滞,这个皇子的凝视没什么,但是一瞬间被上百名杀气军士直勾勾的顶着,心中难免升起一股凉意。/p> “那小子,你滚开!挡到本殿下要看的东西了,碍眼!”珏皇子手摆了摆示意江长安往一旁靠了靠,他的目光放在了江长安身墙壁上的皇榜,问道:“元统领,这皇榜上写的是什么啊?”/p> 那个赤膊花臂的壮汉走到跟前看了两眼:“回殿下,这皇榜上说宫中近日出现一只魂灵,就出现在静菱公主的寝宫之中,就是宫中御灵师也难耐他分毫,皇帝正张贴皇榜寻找能人异士来降服魂灵,也好还宫中一个安宁。”/p> 夏启心中暗道不妙,果然,珏皇子趁机说道:“元统领,听闻你不就是御灵师吗?这夏周国既然有困难,我们东灵国就要拿出一点诚意,助他们拿了这魂灵。”/p> 夏启急忙说道:“这件事就不劳烦珏皇子,远来是客,宫中之事自有宫中之人去处理。”/p> 皇宫中有魂灵却要让别国的人插手才能收服,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夏周国皇室的脸可算是丢尽了!/p> 珏皇子挥手装腔作调地制止:“明王殿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事关静菱公主,本殿下岂能坐视不管!我这位元统领名叫元傲城,乃是我东灵国皇室侍卫中一位统领,相信元统领出手必定能够助景皇陛下了却这个心病,元统领,揭皇榜!”/p> 纹着花臂的元傲城冲上去刚掀起皇榜一角,夏启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成出现在了身旁。/p> “元统领,皇榜事情暂且不急!”/p> 他手掌扣住元统领元傲城着一声令下,这城中就是一场厮杀。/p> 元统领低吼一声:“明王殿下,得罪了!”/p> 说罢抡起那只被夏启锁住的手腕,他竟想将夏启甩飞出去!/p> 可使了半身力气,却现事情远不像自己想想的这么简单,夏启如同双腿扎根在地面,稳如泰山。/p> 元统领怒吼一声,双手反扣住夏启的手臂,使出浑身解数一掌向他抡去!/p> 呼呼掌风犹如袭来的不是一个手掌,而是一个囫囵石磨,一旦触及,便有成为一滩尸泥的可能。/p> 这两人夏启虽久经沙场,但道行顶多是跨过了练气,达到了灵海境的境地,这个年纪有这个成绩已经算是不易。但是他的对手是一个三十多岁已及泉眼境的强者,说到底天壤之别。/p> /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有人用幻术 夏启面有苦色,眼底暗暗后悔出来时没有带几位高手,如今算是没有任何退路,皇榜失了不说,恐怕此战过后挨的伤势就够夏己几个虎视眈眈的人调侃取笑许久。/p> 江长安微微一笑,左瞳一阵青光,恍然一道青光闪电般飞去,瞬间击中那名挥掌如风的壮汉!/p> 恍惚之间,元傲城眉头一皱,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化,眼前的少年变成了一头燃烧着火焰的巨兽,场景支离破碎,场景也焕然一新。犹豫间元傲城明悟过来,凝定心神,意图摆脱这道幻术!/p> 可出乎他的意料,尽管他用尽全力也无济于事,眼前的一切看起来这么真实,形若龙象的赤红幻影张开血盆大口——/p> “不!”元傲城抬起头想着依靠泉眼境驾驭神虹的能力朝上空躲避,可元傲城抬起头时看到更为惊愕的一幕——/p> 在他的头顶青色的铁链凝聚成一个矩阵,像是终端由一个人在控制,整个世界都在这“锁链细丝”下成了一个可以随时转变的万象世界,而就连他也是成了这世界中任人摆布的一个木偶。/p> 元傲城猛地大喝一声,滔天战意爆而出,纹着兽纹图腾的手臂肌肉凸起到一个可怕的程度,手中掏出本命法器——一柄比他身躯还要巨大的开山大斧向头顶的矩阵砸去。/p> 泉眼境初期的全力一击!/p> 啪!/p> 矩阵片片碎裂,像是打碎了一枚铜镜,哗啦啦碎片如同雨水落在地面消失,周围一切又变得重新晴朗!/p> 江长安衣袖中的拳头紧握,胸口一阵闷堵,他本就没有打算置対方于死地,他要的就是这短暂的禁锢时间,只要夏启够聪明,这皇榜就不会流落到东灵国的手里。/p> 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皇榜仍被揭了下来,但不是被夏启,更不是被元傲城,而是被那个形如妖孽的珏皇子紧紧握在手中。/p> 就在众人沉浸在两人战斗中之时,谁能够想到珏皇子箭似的冲到皇榜前,瞬间又返回了高台之上,手心里握着的已然多了一卷明黄色绢帛。/p> 珏皇子笑道:“这夏周国真的是大气派,就连这招帖皇榜用的丝织都是上等布料。”/p> 失策!/p> 江长安心中暗暗说道,本来他想着趁着这个空闲让夏启将其拦下,自己还有可能得到这个进入皇宫的机会,可眼下皇榜到了珏皇子的手里,一切都已成不可挽回的定局。/p> 夏启冷哼一声收回攻势,手下骁骑卫看着元傲城掏出巨斧,冷喝道:“大胆!皇宫门前竟敢意图伤及十三殿下!”/p> 这些金甲士卒都是真正跟随夏启征战过杀场的军士,见到这种情况都崭露杀气,逼人的寒意迎面袭来!/p> “收回去!”夏启敕令。他很清楚这位元傲城掏出开山斧的目标不是自己。/p> 珏皇子道:“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切磋而已,动兵戈的确是元统领有错在先。”/p> 有个台阶下去,元傲城跟紧借坡下驴,道:“刚才一时糊涂多有冒犯,明王殿下勿要怪罪。”/p> 话虽这样说,但元傲城的目光却在弯腰行礼的同时打量着夏启身后训练有素的军士,可看来看去这些军士都是真刀真枪真格拼杀的人,不像是会使用幻术。/p> 不对,那不是幻术,哪里有幻术会这样的逼真?!元傲城心有余悸,刚才若是施法之人想要取自己的级不是没有可能,但那个神秘人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像刻意的为夏启拖延一些时间。/p> 这样说来这人便是与夏启相识,可是金甲军士中没有这样一个人,元傲城想不明白。/p> 珏皇子笑道:“明王殿下,这皇榜由本殿下揭了下来,这件事就由元统领去做了,肃清了这皇宫内院的魂灵,也算是送给静菱公主的见面礼。还是请明王殿下带本殿下进宫面圣更加重要。”/p> 夏启淡淡道:“珏皇子殿下还是不太明白我夏周的规矩,这皇榜是谁揭下的,便只是由那个人铲除魂灵,不得假手他人。”/p> “哦?哈哈哈。”珏皇子冷笑,“也好,入乡随俗,本殿下既然揭了皇榜自然会遵从你们夏周皇帝的意思,现在,明王殿下总算是能够带我去进宫面圣?”/p> 木已成舟,夏启也无可奈何,道:“进宫面圣的事情不急,今日天色已晚想必陛下也无下载再接见阁下,还是先请珏皇子移步醉仙楼住上一晚,明日再行进宫之事。”/p> “醉仙楼?堂堂夏周国就让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住在一个小酒楼?!”珏皇子微微不快。/p> 夏启毕竟还只是一个意气少年,见到对方不快,微微得意笑道:“此言差异,珏皇子有所不知,醉仙楼可是我京州闻名遐迩的客栈酒楼,若不然,珏皇子也可移步我的府邸。”/p> 听到住在对方府邸,珏皇子突然说道:“既然如此,不敢再麻烦明王殿下,还是领略一下这赫赫有名的醉仙楼究竟如何。”/p> 醉仙楼?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p> 江长安正琢磨着,就听夏启说道:“这醉仙楼可是有一道招牌甜品,名为四宝迎福,珏皇子可以一饱口福了。”/p> 江长安明白过来,这个醉仙楼不正是刚刚出来的酒楼?/p> 珏皇子士卒在前,夏启数百名金甲尾随其后,两列卫队先后向醉仙楼行去。/p> 夏启却走到先前挨打的高个子士卒面前。/p> “殿下。”/p> 两名士卒紧张的赶紧跪下,迎接即将到来的怪罪。/p> 谁知夏启对着高个士卒问道:“叫什么名字?”/p> 那高个士卒哪里想到夏启会问询自己的姓名,微微一顿激动道:“回……回禀带下,属下6……6狗子……”/p> “6狗子?”夏启扑哧笑出声。/p> 高个士卒等着憨笑起来,道:“家里老母亲认不得什么字,小时候也没有钱请先生,就取了个狗子命名,好养活。”/p> “我问你,你可想上阵杀敌?”夏启问道。/p> “想!属下做梦都想。”6狗子眼神中充满渴望道。/p> 夏启又问道:“为什么想?”/p> 6狗子吞吞吐吐半天,鼓足了勇气,猛地抬头,道:“为了被别人看得起!”/p> 眼神中不再是可怜卑微的乞求,而是坚定决绝。江长安站的数丈甚至都能够感觉到这股从骨子里生出的不服输的劲儿。/p> 夏启微微一愣,这一刻不知怎么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阿姐心心念念的人,那个人的眼中也有这股气,不,应该说那个人心中的气要更胜!/p> “上阵杀敌,会死人,你不怕?”夏启问道。/p> 6狗子坚定道:“怕,但属下相信,死的那一个绝不会是我!”/p> 像他们这种守宫门的根本没有建功的机会,一辈子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没人看得起的守门人。但上阵便就意味着有升官的机会,有成为人上人的机会。/p> 夏启嘴角翘起一个弧度,世上总不会缺少这么几个人,含着一口常人不能理解的“气”,做着一些在被人眼中看起来很“蠢”的事。/p> “6狗子……这名字作为寻常人还好,但作为一个上阵杀敌的人来说少了点威风,更不用说以后要是做了将军,这名字哪里还合适?”夏启笑道:“从今以后,你就叫——6无殇,去我明王府邸领二十两银子,疗伤买些好吃的,之后,就来明王府……”/p> /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我要盗的不止是皇榜 收买人心,江长安嘴角扬起一个微笑,这个方法不是最高明的,但在这个时刻对于这样一个士卒是最实用的。 夏启说罢眉头微微一挑,转头看向墙边的位置,不知何时原本站在那个位置的白衣人消失不见,方才一直注意和珏皇子的对垒,但忽略了这一个人,现在越想才越觉得有些不对,一般寻常百姓见到这种场面早就吓得悄悄遁走,可这个看热闹的人却淡定的可怕。 尤其是与元傲城交手时太过蹊跷,自己的手下绝不可能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出手,只有可能是那个人。 夏启不再去想,乘着坐骑绝尘而去,留下两个怔怔傻的士卒,一个欣喜若狂,一个懊悔不已,一个叫做6无殇,一个无名无姓。 机会就是这样,总在不经意间就来临,但是失去也是一瞬间的事情,一旦失去就是流水东去。 走在最前方的珏皇子一行人面色也同样不好。 娇贵的珏皇子依旧躺在高台之上,但早没了欣赏舞女的兴致,招招手全部遣散了去,只留下一壶佳酿,继续自斟自酌起来。 元傲城愧疚道:“殿下,属下方才给殿下丢脸了……” “还好你丢的只是我的脸,不是东灵一族的脸。”珏皇子缓缓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元统领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属下也不明白,与夏启动了手后,属下本可以三两招就能够将其制服,根本用不到法器,可是就在属下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忽然像是中了什么幻术……” “幻术?” 元傲城又摇头:“属下不敢断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境界一定在我之上。属下本想将此人揪出来,但是……却连对方的身影都没看见。” 珏皇子面色一凛:“不是你没有看见,很有可能是你看见了但却根本没有去想这个人就是要找的人。” “殿下的意思是这个人不在那一群金甲卫士之中?!”元傲城心神一震,“这怎么可能,周围只有夏启和我们的人,若不是他们……” 元傲城忽然想起一个人,一个自始至终都在自顾自欣赏这场闹剧的人。可看上去那个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却有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力量,所以本能性的元傲城在看到江长安的第一眼,就排除了这个年轻人,如今想起来后悔莫及。 珏皇子笑意浅浅,让人捉摸不透:“夏周国还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京城中来了位揭皇榜入宫降服魂灵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还是东灵国的一位皇子,这个消息疯也似的刮过整个京州,整日担惊受怕被抓走的百姓也重新打开门户,热热闹闹地准备迎接大年节。 醉仙楼虽是酒楼,但兼顾客栈生意,甚至确如夏启所说,其奢华程度完全不亚于皇宫内院。 其中楼上有四间最豪华分别以春夏秋冬命名,江长安所在的房间便是名为“苓冬”的第四间房。房间之内无不是给人寒气逼人的感觉,各种盆栽装饰皆是梅枝竹条,墙壁上挂着的也是千山雪暮,就连桌上用的茶壶棋局都是蓝白相间的玉瓷冰壶,可以看出来花了不少心思。 别的不说,最起码若若小丫头东瞅瞅西看看,已经成成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 兮夜坐在圆桌前,问道:“江长安,我问你,现在皇榜被人揭了,你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空手而归?” “空手而归?我还真没想过。”江长安懒散的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他来京州,就是抱了必死之心而来。 “那现在好了,多了一个和你抢生意的人,还是个一国皇子,皇榜都被别人拿到手里了,看你怎么办,你总不能去抢?”兮夜无心说道,却见江长安的笑容越来越怪异。 “不是……你不会真的想要去抢皇榜?”兮夜急道:“你找死啊,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是那个娘们儿唧唧的死人妖揭了皇榜,你现在就算抢过来,不等于自己往刀尖上撞吗?” 正说着,酒楼里唯一一个小二阿吉拎着壶热茶一瘸一拐地推门而入。 “公子,您这不是去探亲去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来了?”阿吉娴熟的在玉瓷冰壶里兑上,放上茶叶。 “不急。”江长安撅了身子站起来,笑道:“阿吉,我看门外闹闹腾腾的,你们掌柜的嘴都快笑裂开了,怎么回事啊?” “哈哈,公子有所不知,那是皇宫中的明王殿下带来的客人,我也不敢多问,但公子您想,这人光侍卫就二百多人,而且那个领头的贵公子出手阔绰,这一下就比我们这一年赚的都足,掌柜的可不笑开花了。” 阿吉道:“对了,公子,您在这楼上千万别闹出什么动静,我是看到你只有一人才同意悄悄带您上来的,要是掌柜的知道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面对着小丫头若若和小萝莉兮夜,阿吉这个平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江长安微微一笑,珏皇子住到醉仙楼自然是包下整座醉仙楼,江长安便给这个小二一笔银子,条件也是留在醉仙楼一晚。 “那这么多客人,就你一个人招待岂不是很忙?”江长安眼波流转着一股算计的气息,本来还以为江长安在闲聊的兮夜都觉得有些不对。 阿吉白白手下笑道:“不忙不忙,他们也就待今天一晚,明天一早十三殿下来接人,他们就要离开,再说了,那个贵公子命令那些侍卫守在醉仙楼外围,不用安排客房,我只需要整理那位贵公子一个人的房间就成。” “是嘛。”江长安像是唠家常一样,忽然转了话题,环顾了一圈房间,啧啧称奇:“要说这醉仙楼的布置真是特别,春、夏、秋、冬命名真是雅致,改天非要将另外三个房间也统统试一遍。” 江长安说罢,脸上有浮出一丝遗憾,道:“险些忘了,我本是来探亲的,错过了今天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京城。阿吉,能不能今夜我将其他三间房也买下来,也好试一试这四间房各种独特的景致。” “不瞒公子,像您这样做的人往年不在少数,只是今年京城出了魂灵这档子事情,也没有多少人敢踏足京州。”阿吉憨厚笑道:“只是今天实在不凑巧,这惊秋房刚住了客人,但是另外两间漫春和泽夏还是空房,要不我跟您安排一下……” 江长安一脸惋惜:“不能完全,住三间和住一间没什么差别,既然如此也就作罢。” “那您歇着。” 阿吉出门下楼,江长安脸上的惋惜也踪影全无。 “江长安厉害啊,我还以为你和他闲聊呢,没想到还有套话这一手。”兮夜第一次对江长安刮目相看。 江长安心态却没有这么好,暗自梳理了一下所得的讯息:“珏皇子一人居住在惊秋房,所有的护卫都抵御外来之敌守在了酒楼外,想必在珏皇子门外会有两个侍卫,甚至那个最难缠的元统领就在其中。” “你真的要去盗皇榜!” 兮夜惊诧道,以江长安的智商不可能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江长安笑道:“我要盗的不止是皇榜。” 兮夜似是明白了江长安所指,一脸惊愕的说不出话,等到这个矫健身影消失在房间里才喃喃道:“你居然有胆盗皇子的身份!”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八十三章 美人香 惊秋房间就在江长安所在的苓冬房不远处,门前果真如预料的那样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黑甲侍卫,一动不动。 江长安并没有选择常有的方式破门而入,而是钻出窗外,身影如同猿猴一样几个辗转便像是蝙蝠一样倒挂在惊秋房的窗外。 明亮的烛光下人影斑驳,惊秋房中簌簌像是脱衣服的声音传来,想起白天珏皇子脂粉气的样貌,江长安面有难色。 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大男人捏着兰花指对着他苦苦求饶的场景,可错过了今晚明天珏皇子就极有可能入宫,那时就再难有好的机会,现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吱—— 江长安轻轻推开窗户,透过屏风可以看到浴桶一个人影闪闪灼灼,身形消瘦,随行侍卫中哪一个不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这么瘦弱的只会是这位娇生惯养的珏皇子。 江长安第一时间四下查看一番,可是房间之中别说皇榜,就连半块黄布条都没有,而且江长安就连储物戒指或是储物袋都没有翻到。 “难不成是交由了那位元统领?”江长安心中暗暗道,不免担忧,珏皇子要是真的把皇榜交给了元傲城保管,那就再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毕竟从一个泉眼境的统领身旁偷一件东西,远远比从万象境皇子身边偷一件东西难上千倍万倍。 江长安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正要转过身从窗口离去之时,刚巧屏风后哗啦啦的一阵水声,浴桶中的人走了出来! 屏风出口的位置刚好是就是在窗户旁,倘若这个时候逃走必定会正对着打个照面,可若是不走就会被发觉。 怎么办?怎么办? “妈的,恶心就恶心了,大不了老子回头洗一洗眼睛。” 江长安心下一横,不等对方从屏风后现身,先一步闪身进入屏风—— 正如江长安所料,两人不偏不倚打一个照面,可眼前一幕令江长安大惊失色,远远超乎了想象。 面前的哪是珏皇子,是一个女人,一个绝色的女人! 这张脸实在是美得令人窒息,令人不敢凝视。搭配着完美的身体,世上少有人能够抵抗。 此刻最动人要数她身上散发而出的那一缕缕甜香,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女子显然也没想到房间中突然出现一个人,一个男人。 她刚欲张开嘴大叫,江长安已经先一步捂住了对方嘴巴,同时一股暴戾灵力封住了她的嘴巴和四肢,令其动弹不得,也难以开口呼救。 “一个女人,怎么会是一个女人?!”江长安暗暗思索,眼睛也不忘在这个女人山上胡乱溜达。 被束缚的女人眼神楚楚可怜,泪光点点,充满了恐惧,应是珏皇子带来的女人。 不过眼前的女子倒是生的标志的很,身姿凹凸有致,窈窕曼妙,多一分显丰腴,少一分显骨感,肥瘦正恰。 她洗浴之后还未来及穿上一件薄衫就被江长安制住,身上未着片缕衣带,散乱的水珠下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青丝垂在背上如系烟萝,葱白玉指由于最初的惊吓分别挡住了上下关键,只是胸前伟岸实在一支藕臂难以遮拦,隐隐有淡粉色嫣然点点。 感受到这个男人的目光炽热,女子目光更加柔弱,我见犹怜,精美的五官比例恰到好处,吸引江长安目光的是额头眉心一点朱红,在昏黄的烛光下,红得妖艳! “你是谁?”江长安问道,将对方喉咙前的灵力稍稍松懈,只能发出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江长安一道灵力放在对方咽吼,情势稍有状况,他不介意杀了一个美人。 女子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啪啪直掉,泣不成声:“公子救救我,我本也是东灵国的人,是珏皇子掳来,逼不得已这才……” “这样说来也是可怜人。”江长安有意无意地说道,将束缚在对方四肢的灵力收回。 女子活动了下手腕,见到江长安转身之际,眼中流露的可怜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厉的狠辣! 青丝抖动下发丝间掏出五根冰魄银针分别打入江长安的手腕脚腕以及腹下灵元。 “我劝你最好不要妄动。”女子冷冷笑道,“这可是东灵皇室才会使用的秘术,叫做冰魄银针,作用就是锁住一个人的行动以及不能使用任何的灵力,不然就会形神具毁,连成为魂灵的资格都没有!” 江长安背对着对方,身子定格如同一个木偶,苦笑道:“果然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这话我就当做是褒奖。”女子拿起屏风上的紫纱穿上,莲步轻摇,走到江长安面前端详着这个男子。 算不上英俊,只能算清秀,唯一出众的就是这一双桃花眼。 江长安道:“真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没有想到珏皇子竟然是个女人?”她冷笑地问道。 江长安想要摇头,这才想起浑身被施了冰魄银针,说道:“我是没有想到你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看光了身子,并没有像寻常女人那样寻死觅活。” “寻思觅活?哼。自寻短见不过是那些没用的女人给自己找了个活下去的借口而已,说白了,就是矫情。”她不屑地轻笑道,“如果寻死觅活能够让你忘掉刚才看到的一切,我倒是可以试一试,只可惜不行,但又一个方法可以。” 江长安苦笑道:“看来,我是一定活不成了?” “你看了本公主的身子,就不能再活下去,本公主会真正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会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玉凝眼中燃烧着怒火,在这样一个时代,女子的身子看光事情传出去怎么做人? 所以这个男人,非死不可! “公主?你不是珏皇子?”江长安问道。 女子伸出一根手指在江长安面前晃了晃,凌厉道:“东灵国的确有珏皇子,而且那个人是我的弟弟,我只是借用一番他的身份而已,干脆就那公主换个皇子的身份,装作个男人,许多事都要方便得多!至于你,要尊称本殿下为玉凝公主!” 这一点江长安倒是深有体会,在沧州时候便有不少的女性杀将自己伪装成男人的样子,免去不少麻烦。 玉凝说着,伸出一根葱白玉指点在江长安的眉心,从她的额头滑落,指尖的微热摩擦过鼻尖、嘴唇、最后停在心口,用力一点。 “你是白天出现过的那个人?”玉凝公主认出了这个眼神,虽然当时只是一晃而过但却记得尤为清晰。 江长安一句话也不搭,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对方的胸口,两个人距离由于玉凝公主的步步逼近此刻不过咫尺,桌上只点了一盏油灯,紫色薄纱在经历了玉凝刚才一番大动作之后胸前微微开合,朦胧的美好更加让人抓狂! 玉凝微微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紧皱的眉头间一记红点更加鲜红,娇声怒叱:“好大胆!” 她抬手就要朝着江长安脸颊掌掴而去,却忽然发觉整个身子动弹不得,眼前的江长安笑容变得邪异,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八十四章 登徒子 司徒玉凝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景物开始一片片破碎,她依旧是口不能言地站回了屏风旁,寸步未动,四肢被江长安的灵力限制不能动弹,身上还滑动着未干的水珠,那张本应穿在身上的紫纱还放在屏风上纹丝未动。 而江长安则就自在地坐在她的对面,自顾自地捧起着桌上的杯子享用着其中的香茗,那只杯子还是她沐浴前用过的,上面还残留着一瓣好看的粉色唇印。 而这个道貌岸然的流氓此刻竟轻轻嗅着,一脸陶醉的模样不知嗅的茶香还是美人香。 “古人道秀色可餐,诚不欺我。”江长安笑道,真正散开咽喉的束缚,问道:“玉凝公主殿下,您醒了?” “你的幻术!是你的幻术!卑鄙小人!登徒子!”司徒玉凝奋力骂道,这恐怕是她能想到的最狠毒的话。 司徒玉凝不免责怪自己大意,元傲城早就先一步告知她这个年轻人会幻术,可是却无法防备,甚至,她连对方什么时候下的术都不清楚,但至少是在她披上那件紫色纱衣之前,因为此刻她的身上依旧未着片缕,浑身。 最可气的是眼前这个姿态优雅的男人的双眼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每一处,每一寸。很难想象一个男人在看到这幅场景还能够这样淡然自若, 司徒玉凝绝色,这是东灵国都知道的事,一直以来的备受瞩目让她非常厌恶,她厌恶那些男人就像看猎物一样饥不择食的看着她,她厌恶那些男人眼中呼之欲出的占有欲,就差将二字写在脸上。 这也算是她选择扮作一个男人的原因。 可不知怎么,相对而坐,司徒玉凝总感觉这个男人眼中并没有一丝淫浊污秽,有的竟是对待一副画作的平静,高雅,欣赏。这样她很不能理解。 尽管如此她不禁还是要骂上一句:“无耻登徒子!卑鄙!” “不不。”江长安笑道,“比起公主殿下女扮男装一手苦肉计我可差多了,要不是会几手保命的东西,现在说不定真的就被你千刀万剐了。” 想起方才的泫然欲泣的小女子和眼前的面色决绝狠厉的成熟女人,江长安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简直判若两人。 江长安忽然站起身,司徒玉凝惊慌的身子一颤,她虽好强但再好强也逃不过是个女人,既然是女人在面对一个陌生男人的时候心底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丝恐惧,更不用说一男一女独处一室,女人还是身体不能动弹。 司徒玉凝急忙道:“你……你要做什么?” 江长安微微一笑,扯下屏风上的紫纱环披在司徒玉凝的身上,如此总算舔了件遮蔽的衣物。 “哼,假惺惺。”司徒玉凝丝毫没有理会江长安的好意,眼前这个男人就成了她最大的敌人,就算拯救了整个东灵国,在她眼中也只是一个浪荡登徒子! “诗画细品,茶酒闻香,很多东西一次看清太多就没意思了,你看,穿了件紫纱果真是好多了,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登徒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除了今天从前我没有见过你,既不是寻仇,那就应是为了一件东西。”司徒玉凝心中虽然愤怒但还不傻,江长安既不是为了她的人,那就是为了其他东西。 “你也很聪明。”江长安赞誉道,比起一些小女生遇到事情只知道慌乱流泪,眼前的女人冷静的可怕,在这种境地还能冷静地分析整件事的起因转折,甚至会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做出一个预判的结果,而后想出相应的对策是这种结果的代价消减到最低,这种智慧,人中少有,女人中更少有,美丽的女人中当属绝品,但想必很多男人不愿会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皇榜在哪儿?”江长安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皇榜?”知道对方目的的司徒玉凝没有一点惧色,轻轻笑道,“你要想要这个东西那可是真的白跑一趟了,皇榜不在我这里,白天你也看到了,我将那东西交给了我最得力的手下,就是元统领,说起来,你们今天算是已经交过手了,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天元统领和夏启交手的时候插手的人就是你?本公主还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幻术。” 江长安身子猛地向前靠到司徒玉凝的面前,两人几乎是一个鼻尖相距不足三寸的距离,江长安注视着这张俏脸,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只可惜被精致脸上不屑的表情坏了风景。 司徒玉凝未免心中一紧,她平日里尽管是大大咧咧的形象,当还从未和一个男人靠的这么近过。 江长安也浑不在意,笑道:“你很聪明,但是却不善于撒谎,赶快说出来我想要的东西在哪儿,咱们也少了许多麻烦。” “你不是厉害吗?那就自己找啊。”司徒玉凝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这个男人失望的样子。 可是话刚说出口不禁后悔,江长安的眼神随着这句话变得不正经起来,双眼又开始在她身上辗转跳跃。 “本公主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乱来,要不然我东灵国大军压境必定踏平你夏周国,你的家人,你的兄弟都要死!” 司徒玉凝得意洋洋说道,但是下一刻她却看到江长安的若含桃花的眸子变得清冷,撇去了不正经的慵懒,剩下的就像高山冰雪,寒冷彻骨。 他的动作一滞,停了片刻后,冷冷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司徒玉凝哪受过这等语气待遇,冷淡说道:“不说!” 江长安将手放在司徒玉凝的肩上,就像是她刚才做的一样,那只手从她肩膀缓缓下落。 江长安不是什么衣冠禽兽,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不然也不会做这种有悖君子不欺暗室的事情。所以若要非找一个形容,江长安宁愿自己是有文化的流氓,贴切,文雅。 不必像正道人士那样拘束隐忍,也不用像伪君子那样虚情伪善,就算做小人也要做真小人,恩仇快意,得势狂娇! 感受着江长安掌心炽热,司徒玉凝如同电触一般微微颤抖,那只手很粗糙,所以她断定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抢宝的亡命之徒,只是究竟是怎样的亡命之徒有胆量在重兵把守的东灵国皇子这抢东西,抢的还不是普通的首饰金银,而是夏周国的皇榜,他究竟要做什么? 司徒玉凝思索之际,江长安的手已经滑到了她的腰间,正在往下方移去—— “你,你个登徒子!我发誓,我司徒玉凝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把你的肉全部都剁碎了喂狗!” 江长安笑道:“一会儿你的声音会比现在要大,不过我你可以试试换一句,比如说将我的肉剁碎了喂猫,喂鹰。多试试嘛。” 早在之前江长安就解去了抑制她大吼大叫的灵力,只不过这个房间已被他布下了结界,完全隔开了司徒玉凝的奋力叫喊,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泄露不出一丝。 正当司徒玉凝以为江长安意图不轨之时,后者却笑得邪气凛然。 司徒玉凝低头向江长安手中望去,赫然一惊,他手中灵气集结成游丝,又由游丝凝聚成三寸长长的细长寒针! “冰魄银针!”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公主怕了 司徒玉凝眼珠由于震惊瞪得豁大,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可能,你怎么会冰魄银针?!这是东灵国皇室的秘技,绝不可能为外人所知。” 江长安手中的冰魄银针凝聚的非常缓慢,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才凝聚成一根,但这恰恰证明了他是第一次使用冰魄银针,而在之前他只见过一遍,不,准确来说司徒玉凝使用冰魄银针之时江长安背对着他,看到的不过是一瞬银光。 只看一眼,就能够施展出整个灵术,这……说出去绝对是天方夜谭! 司徒玉凝身为公主,见过的天才何其之多,一天时间能将冰魄银针学得的人都不曾有,更可况只看了一眼。 待到江长安手中浮着六根银针之时,司徒玉凝还没有从刚才神技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江长安淡淡笑道:“人体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在人的身上有上百个穴道,只要用利物适度刺入,就会对人体产生不同的影响。比如笑穴……” 江长安如实复述了一遍在中医院第一次上针灸的时候,老教授所教所言。 手中的冰魄银针也随着这句话如实扎在司徒玉凝后腰部偏右三寸的志室穴。 司徒玉凝正在好奇江长安这样做的意义,就感觉一股笑意止不住的倾吐而出,哪还顾得了什么公主十多年温文尔雅的教养,张口大笑起来。 “登徒子,你做了什么?你个混蛋,哈哈,我出去之后,非杀了你不可,哈哈哈——” “还有让人哭的穴道。”江长安收回银针,未待司徒玉凝回过神,又扎在了她的身上。 这张绝美的鹅蛋脸上扬的嘴角瞬间像是坠了一个秤砣,鼻尖一酸,眼泪啪啪直掉。 “呜呜,登徒子,我司徒玉凝发誓,将你的肉喂猫,喂鹰!” 江长安轻轻品着杯中香茗,漂亮女人就连哭起来都是秀色可餐。 就这样,两根冰魄银针来回切换半柱香的时间才停下,司徒玉凝累瘫躺着椅背,脸上挂满了泪痕,却是一副笑的样子,奇怪的很。 司徒玉凝颤颤巍巍的抬手欲指向那张她恨不得挫骨扬灰的脸庞,但由于脱力又不得不放下,气若游丝道:“登……登徒子!本公主死都不会放过你!” “那好,尊敬的公主殿下,请允许我再问你一遍,皇榜到底在哪儿?”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司徒玉凝冷笑道,“本公主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不过是一些旁左之道,怎么样,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你还能如何?” 江长安摇了摇头,笑道:“本以为你是聪明人,但居然也会有犯傻的时候。” 他扬起手中剩下的四枚还未出手的冰魄银针。 “你……你又要做什么?”毫无疑问,这件以往都是保命的东西此刻给司徒玉凝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江长安笑道:“人的身上有四个特殊的穴道,非死穴,非活穴,是主控五感六识,一旦受到尖锐的刺激,就像刚才那样,就会提升人的感知能力,人的触觉、味觉、嗅觉、听觉都会扩大六倍,在我家乡那里从前打仗一些执行必死任务的死士,都会在出发前开辟这几道穴道。至于副作用,就是会昏睡几天。倘若你打开了这四个穴道,再同时扎上刚才的两个穴道,啧啧……” 司徒玉凝满脸惊恐,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完全发生了变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魔鬼! 最让司徒玉凝费解的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配有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怎么会有看上去天真无邪的笑容? 刚才的感觉放大六倍!这位公主哪里受的住这等“酷刑”,忍不住地颤抖。 皓齿紧紧咬着红唇,看着银针越来越近,终于熬受不住,道:“我说,我说!玉簪,那枚玉簪。” 江长安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要是这位公主仍旧不肯松口他还真的不舍得下这重手,场面就会难办,不过还好,一切都和自己预期的一样。 “玉簪!”江长安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怎么忘了就连玉簪雕刻阵法也能用作储物?好在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 江长安不慌不忙拾起随着衣物放在床上的玉簪,一眼就可以看出造价不菲,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储藏之物。 身为泉眼境,江长安很轻松的抹去玉簪上万象境都不到的灵识,从中取出那张皇榜。 “现在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可以离开了?”司徒玉凝冷冷道。如果可以重选一次,她不会来夏周国,也就不会遇到这个可怕的人。 “现在还不行,我要再向公主殿下借一样东西。” “什么?” “珏皇子这个身份?” “珏皇子的身份!”司徒玉凝何等聪明,瞬间想明了江长安的主要目的,一脸惊容:“你,你要进宫,要冒充我进宫!不,这不可能!” 江长安笑道:“没有办法,谁让公主殿下你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揭了皇榜呢?现在只怕整个京州城的人都知道珏皇子揭下皇榜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要这个身份,顺理成章地入宫。” 虽然江长安的目标夏己是深处宫外的恭王府,但是江长安要在解决和夏己的仇怨之前先查明一件事,那就是庞二水的凶手究竟是谁,以及九妖魂魄冰羽曜隼在宫中的位置。 江长安笑道:“怎么样,公主殿下就将这身份借予我几日,怎么样?” “不可能,就算你杀了我也不可能!”司徒玉凝正说着,突然,她的身躯不住颤抖,眼中也惶惶出神,像是犯了什么重症一样。 “演,继续演。”江长安浅浅笑道,但渐渐感觉事情不对,透过紫纱隐隐可以看到在司徒玉凝的小腹部位一道紫气缓缓升起,大有占据全身之势,透过肌肤甚至能够看到冒着紫气额经脉。 江长安的手轻轻贴在司徒玉凝的皓腕处,一股灼热火燎的痛感遍及全身,像是针扎的疼痛顺着指尖向着他的心口传去! 江长安大惊失色,连忙荡出一股金色灵力,化去这股炽热,同时分离出一道金黄灵力游丝渗入司徒玉凝的身体,向她小腹丹田中那股紫气伸去。 “毒障?若是毒障首先侵据的是五脏六腑,怎么会存在于她遍布灵力的小腹灵元之内。”江长安凝眉思索,眼下看来只有探知之后才会发现真实原因。 可是令他惊奇的是金色游丝一旦触及那股紫气就会消散,根本靠进不了分毫,就像是阻塞前路的一道毒气屏障。 江长安加大手中力度,但见司徒玉凝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俏脸煞白,没有血色。 江长安迅疾收回力气,只能散出数十道灵力向着紫气扩散的四面八方延伸而去,争取赶在这道紫气扩散之前全部拦下。 紫气颜色越来越深,变成了恐怖的紫黑色,江长安凝神手中翻滚结印,低声喝到:“叱!”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给你治病 江长安一声低哧落下,隐藏在司徒玉凝身体经脉中的金光陡然亮起,暗夜里就像是可以清楚的看到一紫一金两股颜色的激烈碰撞交锋,江长安竭尽全力才将这数道紫气拦住,总算护住了她的心神不被侵蚀。 但是现在情况成了焦灼的形势,江长安尽力阻挡,紫气也不肯退却一步,这样耗下去任是江长安泉眼灵力浩如烟海,也总有消耗完毕的时候,到时候不仅是司徒玉凝,就连自己也将身陷囹圄,难逃厄运。 要是放在往日司徒玉凝兴许还不会这种昏厥的表现,甚至这股紫气根本就没有侵占的机会,但是经历过他针穴的折磨,司徒玉凝的体力近乎虚脱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才让紫气趁虚而入。 江长安无奈苦笑,说到底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他。 就在关键时刻,司徒玉凝稍微清醒,脑子糊成一锅浆糊,还以为是深处东灵国寝宫之中,本能性地挣扎着就要放在手腕上的控制,就听到一声艰涩的低喝:“别乱动!” 这一声如同大雨从头倾盆而落,司徒玉凝眉宇瞬间清冷,眉间那点朱砂也变得浅淡,恍恍惚惚睁开眼睑,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恨不得扒皮抽筋的人,只是他眉头紧锁,面容艰难,额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虚汗,只有那双宝石瑰丽般的眼睛坚毅不拔。 司徒玉凝冷冷道:“别虚情假意的,拿了你的皇榜赶紧走,别再让我遇到你!本公主死了你不是更方便,也可以理所应当的使用这个身份。” “闭嘴。”江长安现在可没有心思再和她闲聊,全神贯注在那团紫气上。 “你……”贵为公主,司徒玉凝何时被人这样呵斥命令过,就是他的父亲东灵国的国主也是处处宠着向着她。 司徒玉凝将头扭向一旁不去看这一张让自己厌恶的脸庞,待过了一会儿,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才说服了自己微微向着他瞟了一眼。 司徒玉凝心中惊诧,现在的江长安与方才判若两人,面如金纸。 “你……你怎么了?”司徒玉凝不忍道,“没用的,多少宫廷医师都试过,鸩罗罂的毒,整个盛古神州除了医圣花无常,没有人治的了。” 鸩罗罂! 江长安心中巨响,简短三字如雷贯耳,鸩罗罂乃是盛古奇毒之一,就连毒王谷的毒王都不能奈何。 鸩罗罂是一种半妖半花的毒花,不是天然而成,就如苗人炼蛊,修炼这种毒物便是将一百种药性不同甚至相反的药物毒虫放在一口鼎炉之中,一千个日日夜夜,活下来的最后一株,半妖半花,便叫做鸩罗罂。 这种毒奇就奇在毒液一旦触及便悄无声息的潜入体内,像是动物冬眠一样蛰伏数年,直到宿主年龄增长,毒素寄居而生不断借助宿主的力量增长。 平日里就算费尽周折也查不出任何踪迹,只待宿主体弱气虚时一击必中! 若是不成,这种毒素会选择继续隐藏,直到下一次机会的出现。 “我有药。” 有药?这种毒有药可治? 江长安狐疑地重新拿出那根玉簪,在司徒玉凝的指引下找到了一罐红瓷的丹药。 江长安没有立即给他服下,而是习惯性得先检出一枚丹药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 “这药谁给你的?”江长安面色大变。 “怎么了?不对吗?” 不对,非常不对! 简单的一嗅江长安虽然不能分出这枚丹药所用的全部药材,但也能分出个大概。 这枚丹药虽能抑制体内紫气,但是无疑用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效果,对自身身体会带来强大的副作用,伤身害体,说它是慢性的毒药也不为过。 “久吃这种药,你体内的这道紫气不但不会消散,反倒会酝酿出另一种毒素!” 司徒玉凝坦然一笑,笑得发苦:“我知道啊,你的废话真多。” 这次换成她训斥江长安,争强好胜的心理总算平衡了一些。 “白痴!”江长安低骂一声,将红瓷直接扔出了窗外。 “你疯了!”司徒玉凝楞道,那是她保命的东西。 江长安没有答话,又掏出那四枚还未用过的冰魄银针。 “你……你做什么?”司徒玉凝紧张道。 “废话真多,自然是给你治病。” 四道金色灵力注入,冰魄银针由淡蓝色转做四根金针,金针浮在半空跟着江长安指尖所指,江长安挥手一掷四枚金针同时分别刺入司徒玉凝的丹田与双臂。 “这四道灵力会撑一会儿,它们护住你的心神,这段时间闭上嘴,全部的精神集中在一点。” 司徒玉凝不知江长安要做什么,但还是点头应允。 江长安将桌上的所有茶具清在一旁,从难囊中掏出数十种药材。 司徒玉凝偷偷看了一眼,因为身体自小患有疾病的原因,她对药材也都知道一些,虽叫不出名字,但见到时都认得。 可是看着桌上的药材却一株都识不得,不仅颜色古怪,体态大小也肥大地出奇。 她哪里知道,这些都不是寻常的药材,而是江长安从神府镜中用洪荒灵力培养繁育出的稀有灵药,每一株都是让炼药师疯狂的宝贝。 “他是个炼丹师?”司徒玉凝心中问道,但接着自嘲道:“炼丹师又怎样,体内的毒素早就被宫中的医师下了最后通牒,眼前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难道还比得上那些年过古稀的老者?” 对于江长安来说,他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要用自己都从没试过的丹方炼出一枚丹药。 他搜寻了脑海中记载的所有丹方,但对付鸩罗罂的丹药却没有,他所能做的,只有在没有副作用的情况下暂时抑制甚至是减缓鸩罗罂的毒素。 古方中的几味药材已经绝迹,江长安便用《化神方》之法,替换掉了几味缺失的药材。 龙纹鼎浮在半空,江长安默诵口诀,一律太乙神火从指间缓缓流向龙纹鼎中,贴着龙纹鼎内壁形成了一个火焰漩涡。 江长安陆续将药材放入,火焰漩涡在那两指的指使下灵动机巧,放入药性易散的散瘟果,太乙神火便卷出炉鼎,及时封住发散而出的药性。放入药性极难激发的司灵黑川芝,太乙神火分作数道内外同发。 端火的技能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司徒玉凝双眼也不知不觉被这控火的娴熟震惊,就像是看一场火舞,眼神跟着火焰不住跳跃。 只有江长安知道,想要达到这一步,需要炼毁多少药物,需要耗费多少经历时间,最重要的,是不懈的勤奋努力。 天道酬勤!这是江长安最相信的亘古不变的真理! 噗…… 龙纹鼎中升起一团黑烟!炉底生出一团黑色的药渣,在龙纹鼎的神迹下转变成白色。 失败,四根金针不停地经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颜色逐渐变得浅淡。 “重头再来!” 炼丹是件考验耐心的事,而经历过头顶端火的江长安从不缺耐心,也不会向失败屈服。 江长安又取出同样的药材,第一次失败最起码让他清楚药物没错,错的是药的配比,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不断地失败中找寻出正确的那一条道路。 江长安一下捞出了足够炼数十次的药物,在这一方桌案上堆积成了小山。 “这……”司徒玉凝哑然的看着掉落在地的一株药材,不知道该说败家还是有钱,“壕无人性”大抵指的就是这种人? 同样的步骤,同样的技巧,不同的配比。 “噗!” 一缕白烟升起—— “再来!” “噗!” 又是白烟—— “娘的,再来!” “噗!”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来江长安等不到丹药失败,一旦嗅到味道不对便推倒重做。 第二百八十七章 破而后立 眼看四根金针就要支撑不住,司徒玉凝都快对这眼光缭乱的火技看得视觉疲劳,淡淡道:“算了,放弃。” 宫廷中的药师每一次都是这种结果,她已经见怪不怪。 可就在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之时,鼻息间一股透骨清香飘飘荡荡顺着鼻孔钻进五脏六腑,浑身上下一阵舒畅,就连刚才的困乏一时间淡去了几分。 江长安小心翼翼放入最后一株药草,噗的一声升起一股青烟,只是这次和之前失败的焦煳不同,鼎炉中的火焰在这一刻全部散去。 炉中只剩下一枚金丹,没有耀眼金光,没有光华流转,看上去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丹药,仿佛它就应是这个样子,就不应有过多的修饰。 司徒玉凝瞠目结舌,惊愕的说道:“这是……” 江长安抹了把额前细汗,吐出一口浊气,拿出鼎炉中黄豆大的金丹走到司徒玉凝面前,道:“吃下它。” “这是什么?”司徒玉凝淡淡道,眸子中流露的聪慧正在思索江长安的目的和丹药的真假。 江长安看懂了她心中担忧,道:“放心,吃不死你,我要是想要杀你也用不得费这么大的周章,只不过会有点痛。” 司徒玉凝半信半疑,张开檀口将那一粒药丸轻轻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散入体内,四根冰魄银针眼看退尽金粉,马上就要抵御不住,金丹药效来的恰到时机! 谁知金丹药力渗透到金针的位置并未停止,继续向着丹田毒源处进发! 司徒玉凝本以为接下来会是无尽的舒适,谁知小腹突然一股撕裂的剧痛,金光药力直接霸道地阻断了紫气输送的途径,甚至一些小的经脉直接被这股金光撕得粉碎。 “啊——” 司徒玉凝大声痛呼,可胸口每一个起伏都会加剧这种痛楚。 破而后立! 这是金丹想要做的,也是江长安能够像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源头传输的通道被截断,那些渗入到四肢的毒素霎时成了孤立无援的残兵游佣,金光釜底抽薪,倾尽全部的药力将散在全身各处的紫气吞噬,消散! 江长安早已解开了司徒玉凝身上的禁制,她的身子因为剧烈的疼痛不停颤抖。 江长安目光于心不忍,但是却不能再在这时半途而废,如果他一时心软散去金丹药力,这股疼痛非但不能消除,就连那些碎掉的经脉也无法愈合。 终于待到遍布全身的紫色毒气全部消失,司徒玉凝早已喊得声嘶力竭。 这时候最后一道金光药力轻轻分散到司徒玉凝损毁的经脉之上,那些已经被肃清毒素的破损经脉在金光呵护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直至修复痊愈。 见到期待的情况,江长安松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将龙纹鼎的炉粉入药,目的就是修复损伤的经脉。 再有半个时辰,整个药效才算真正的结束,江长安抬头看去,丹田内的毒源不再翻滚撞击,安静下来,痛楚逐渐消失,司徒玉凝皱在一起的柳叶眉也舒展开来,身上没有一丝力气,沉沉睡去。 江长安将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却又坐回了桌子旁边,望着窗外的皎月,像是在等待着某人前来。 月色安详,整个京州看起来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不少人家吹灯睡觉,老街巷的柴狗闭眼摇尾,打更人也倚着街旁的老槐树打了个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而就在九皇子夏己的恭王府内,灯火如昼,不时有官轿来到府门前,而后从轿子上走下一个个身穿红色官袍之人,在小厮的相迎之下匆匆走入恭王府。 穿过假山步过拱桥,踏入恭王府议事堂。 议事堂中的布局富丽堂皇,比之皇宫也不逊色,雕龙玉柱,象牙酒樽,极尽奢华。 最重要的是议事堂中此刻站满了清一色的红色官袍黑乌纱的官员,整整五十人,品阶高低不等。 而在众人朝拜处,就是九皇子夏己,此刻他侧卧在椅上,。 “殿下,如今东灵国珏皇子突然造访,还是为静菱公主提亲而来,这……” 另一个年轻官员道:“东灵国目前正在计划筹备攻打蛮丘国,唯恐后院着火,才想让我夏周国出面震慑,才用这和亲一法,以下官来看一旦夏周国答应和亲,东灵国铲平蛮丘国之后便会露出真正面目,不可不防。” “下官以为不然,一旦和亲,夏周国也可借东灵国之手借机除掉江州这个心腹大患,何乐不为?” “哼,荒唐,且不说东灵国会不会履行承诺,只说江州江府便是力可帝敌国,你以为实力比蛮丘国弱小?” …… 一群各抒己见,没说几句开始争论起来,都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夏己的重视器重。 看到夏己面有不快,众人这才慢慢消声。 夏己看向站了许久从会议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甄云清,笑道:“甄先生以为如何呢?” 甄云清平日里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只有夏己问及时才说上几句,多是一语中的,此刻见夏己相问,立马正色道:“殿下想,也不想,不想成这门婚事,实因东灵国出尔反尔的姿态脾性我想就不用老臣再多做赘述,而殿下想成这门婚事,是想着届时战事频起,景皇陛下必定将明王十三殿下调离京州,坐镇御敌,殿下在京州也就有更多契机。” 一针见血,底下数位官员闻言吓得瑟瑟发抖,这番言论已有造反之象。 而夏己偏就喜欢这种直接,喜上眉梢笑道:“那先生可有两全之法?” “此法……”甄云清回身看了看所有官员,而后转过身来问道:“殿下让老臣直接就在这里说?” 夏己摆了摆手:“先生,这些可都是我的心腹,但说无妨。” 简单“心腹”二字就说的许多官员眉飞色舞。 甄云清双手从袖子中探出,比划道:“两全之法有,夏周国不用和亲,并且十三殿下依旧会被调离京州,无非是将对阵的敌手换成了东灵国而已……” 一群没听懂的人交头接耳不明白甄云清的意思,而听懂之人脸色大变,双鬓汗如雨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夏己眼中寒光一现:“先生的意思是……” 甄云清直言不讳:“刺杀珏皇子!” 嘶—— 殿堂中可以清晰听到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夏己脸上隐有怒色:“大胆!” 甄云清连同几十名官员慌忙跪倒在地。 夏己义正言辞坦然道:“如此做法将本王陷入不仁不义事小,倘若是牵连到国政,让本王利用大局去谋取一己私利,使百姓陷于连绵战火,断然不行!” “恭王英明。”众官员齐声道。 “本王累了,都先回……” 诸多官员尽相离去,只有甄云清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待到殿中无一个红衣之人,只剩下甄云清和夏己两人。 夏己脸上的忧国忧民悲天悯人的神色荡然无存,低沉嗓音淡淡说道:“先生之策可行否?” “殿下担心的永远不是可行不可行的问题,而是利益二字。就像是方才臣随殿下演的戏,笼络不少人心,这也是这次利益之中的收益。” “哈哈,先生知我。”夏己搀扶起自己这位先生,“依先生所言,利益值得这样做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香茶论 一位东灵国皇子死在夏周国京州,丢尽脸面不说,还会引发两国战争,这样的代价的确有些巨大。 甄云清道:“殿下您想,不论我们使用什么计策,就算真的能让景皇陛下对十三殿下大失所望,但也仅仅只是对十三殿下一人大失所望,谁也不知道有朝一日景皇陛下会不会心血来潮,重新又树立起十四殿下,十五殿下来制衡殿下您。可以说以夏周国平稳的形势,只要时间足够,景皇陛下在制衡一事上就大有可为。” 夏己凝重道:“那该如何?” “我们大可以逼一逼景皇陛下,让他的选择非殿下您不可。” “怎么说?” “战争一旦开始,十三殿下肯定是被调往沙场的不二人选,战事吃紧国政急需有人料理,景皇陛下哪还有这么多的时间经历再去扶植一个夏启出来,他所能用的,只有殿下您。” 夏己浮起浅浅笑意,他仿佛能够看到甄云清口中所描绘的“盛景”。 “并且珏皇子是在十三殿下接待保护下遇刺身亡,十三殿下办事不利,调往沙场也是戴罪之身,两国战事不平,归国无望,战事少说三年五载,敢问景皇陛下精气神还能撑个三年五载吗?届时回来了,大局已定。殿下还愁找不到方法对付他吗?” 夏己脸上笑意更胜,忽然问道:“珏皇子?以前怎么没有听过?东灵国有这么一位皇子?” “东灵的确有一位珏皇子,是东灵国皇帝与一位宫女所生,这位珏皇子的地位卑微,臣也听说过,只是听闻说这位珏皇子自小体弱,活脱脱一个随时将死的病秧子。可下人来报中却没有提到来提亲的这位体质羸弱。” “说回来,他的名声还不如他的亲姐姐。” “他的姐姐?” “据说根据珏字取一半,名为司徒玉凝,这个女人看上去平常,但却有男儿般的胆略,做事果决狠辣。虽是一介女流,但在皇宫中却能得到几位皇子的拥护。” “有意思。”夏己道,“去查一下这个司徒玉凝的现况。” “臣已经吩咐下去,相信不需日,就有消息传回来。” 夏己眼中升起一道冷漠残忍,淡淡说道:“珏皇子现在人在哪儿?” “醉仙楼,两百侍卫把手,但多是无用之徒,殿下只许派一个暗杀好手潜入珏皇子的房间,悄无声息,试想,谁会在房间之内还设有侍卫?珏皇子房中定然只有他一人!” “好!这件事就交由先生安排,千万不要让本王失望。”夏己轻轻拍着甄云清的肩膀道。 甄云清行礼退出殿外,年迈的脸上泛起一丝身不由己的苦笑,夏己的谨慎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一旦东窗事发,最坏的结果也都可以推到他这位先生的身上,可谓好算计。 长夜再度陷入了寂静。 月上树梢,后半夜的时候,司徒玉凝朦朦胧胧中醒过来,喉咙间像是火烧一样。 这时一股缭绕的茶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勾得人流口水。 “来人……” “公主大人,不用再叫了,这里就你我两人。” 迷迷糊糊间听到男人声音,司徒玉凝猛地坐起,却又被坐在桌前的男人身影吓了一跳。 房间中的烛光不知何时被熄灭,只能大致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轮廓,以及半侧棱角分明的脸庞,月光下举杯香茗望着窗外,说不出的优雅。 司徒玉凝这才想起了事情来龙去脉,不仅心中问道:“这人真的是一个盗匪劫徒的身份?可他姿态中流露出的却是大族世家的风姿。可要说他是世家子弟,那双手上关节处长着厚厚的茧,只有可能是杀人的人才会有。” 平复下心中惊慌,司徒玉凝平淡道:“我渴了。” “你叫了半天,体力消耗重大,严重脱水,口渴是难免的事。”江长安无动于衷。 “本公主口渴了。”司徒玉凝请冷道。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说话的口气?”江长安轻轻将茶壶往靠近司徒玉凝这一端拨了拨,意思非常明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司徒玉凝低哼一声跳下床,气色恢复了不少,瞅了眼身上薄纱,再三想了想对方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了个遍,遂也不在乎,就这样径直走到桌子一旁和江长安相对而坐,捧起一杯水灌下肚。 “不是茶?” “茶叶就在一旁,自己煮。” 江长安本想刁难一番这位娇生惯养的异国公主,谁知司徒玉凝竟有条不紊地操持起桌上的茶具,温杯,醒茶,冲泡,没过多久一杯新鲜的茶就这样出炉。 司徒玉凝将第一杯推到江长安面前,第二杯则自己端起来浅口小酌。 “你救我一命,这杯茶就当是道谢。” “我可没救你的命,我救的是我自己。况且你的病不是现在的我能治好的,无不过是暂时帮你抑制住体内的毒素,半年之内是不会醒过来了。” “当真!”司徒玉凝脸上一喜。 “怎么这么高兴?” 司徒玉凝讪笑道:“我是高兴接下来的半年都可以安心地睡好觉,再也不用担心一觉醒不过来了。算了,给你说不明白……” “我如何不明白?夜不敢寐,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吗?”江长安自嘲笑道,引来司徒玉凝频频侧目,那种眼神就像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看到了一个同类人,对这个男人不禁充满了好奇。 江长安端起司徒玉凝冲泡的茶,闭眼轻轻嗅了嗅,而后不像是喝自己沏的那杯一饮而尽,喝在嘴里一小口细细品鉴。 “如何?”司徒玉凝问道,“这可不是醉仙楼的茶,而是东灵国独有的铁观音的一种,名为兰花香。” “空谷幽兰,清高隽永,灵妙鲜爽,可惜是女人茶……” “茶还分男女?”司徒玉凝脸上挂着微微不服,茶道是她喜欢也是最擅长的一门功夫,难逢敌手,她不信这个只会杀人的人也懂得这样雅致的东西。 江长安倒了杯自己刚沏的茶,同样的茶叶,同样的泉水,同样的手法,不同的是火候时机的把握。 江长安陶瓷杯轻轻推到她的面前,拿手轻轻指了指做了个“请”的姿势。此刻的他文雅的出奇,活像是一名文士。 司徒玉凝捧起茶杯轻嘬一小口,还没咽下去整个给吐了出来—— “呸,这什么东西啊,你究竟会不会泡茶?怎么这么苦。” 司徒玉凝心疼道,这兰花香可谓是茶中精品,每年生出的叶片的数量屈指可数,不是按重量卖,而是以片数计卖出,可以说堪比金叶子。 司徒玉凝倒不是心疼钱财,只是对着宝物情有独钟,无法忍受江长安暴殄天物。 江长安笑道:“兰花香分两种,一种为高雅含蓄,兰香清幽,有阴柔性,渗透力较强,这种茶优胜之处就在于沏成的茶汤回韵十足,所以我叫他女人茶,另一种就是你吐出来的这一种,味着阳刚,虽没有女人茶这么持久回甘,但却有气吞虹蜺的大气磅礴。” 江长安说着又倒了一杯递了过去:“男人茶,就不能是喝女人茶的细嚼慢咽,大口喝!” 司徒玉凝半信半疑地接过茶杯,半杯茶水仰头一饮而下。 司徒玉凝绷紧的脸蛋渐渐舒展,苦味仍有,但却只有微微一点,更多的是口齿间残留的醇香,浓而不涩,郁而不腻,比起中州的温润风土,更像是步入了塞北风雪之中,只觉得眼前波澜壮阔,气冲霄汉! 第二百八十九章 约法三章 “这茶的味道……” 她打小就有一股男子办的气略,不拘泥于小节,甚至可以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向往无拘无束的豪放生活,今日喝到这种茶更是莫名喜欢。 喉韵散去,眼前做的依旧是这个男人,司徒玉凝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崇敬冲泡出这种茶的人,但她实在不愿相信这个先前最恨的人就是,又恨又敬交织在一起,极为复杂。 这时,窗台前传来动静,司徒玉凝微微一怔,她本身灵力就不弱,要不是江长安进来的时候正在洗澡,也不至于毫无察觉,就是不知道这次来的就是何人? 江长安放下茶杯,微微皱眉,这个人不该打扰了月光下与美人赏茶的大好兴致。 “是你的朋友?”司徒玉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还是心中认定都是鸡鸣狗盗之徒? “不是,但我知道他回来,只不过比我想象的来的要早。”江长安站起身,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不然我可护不了你。” 说罢,身影一晃消失在房内。 “本公主也用不着你护。”司徒玉凝较真道,话虽这样说,但人却乖乖地坐在原处,江长安已不在屋里,她大可以冲出房门,向侍卫说明一切,但却还坐在原处,只是把江长安那剩下的半壶茶拎到自己面前。如同白天在辇车上,一手拎壶一手拿杯,自斟自酌,全然不在乎什么公主的形象,只求我心安乐! 江长安驾驭金虹来到凌驾于醉仙楼上空,睥睨万物的姿态俯瞰整座醉仙楼。 终于如同自己所预料的那样,但江长安不免还是感到心惊,夏己的野心和胆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惊秋房窗台前两道黑色的人影发现了他的存在,两个人不过是万象境中期的实力,看到江长安脚下金虹之后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是惊异的神色。 他们先前已经查遍了整个醉仙楼,侍卫中唯一一个泉眼境的元傲城正守在楼下大堂之中,应该没有强者了才对,可眼前这人是谁?而且江长安给两人的感觉比元傲城还要危险十倍。 “风紧,扯呼!” 两人自知不是江长安的对手转身逃去,却在下一刻撞到了一片虚空。 “禁锢结界!” 两个刺客惊惧交加,眼下逃走已是不可能,唯有拼个鱼死网破。 两人配合默契,同时一跃而起江长安左右包抄夹击,两柄寒铁剑月光照耀下亮得出奇! 江长安浮在半空一动不动,两人一喜,剑锋去势更快! 江长安白衣身影像木桩一样杵在原地,还是不动。 “这家伙总不该是个傻子?哈哈。”两个黑衣人心中想道。 眼看剑锋临近! 噗—— 如同他们所料,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不过同时两人也同时感觉到胸口上被一剑贯穿。 月光下剑锋上猩红刺眼,老巷中的大黄狗像是被这股血腥味警觉,嗷嗷狂吠,打更人正常走着,口中反复只念叨那一句“天干物燥”! 两个刺客这才发觉那个泉眼境的年轻强者早不知去了何处,而捅在对方身上和自己身上的剑,是他们两人互相的剑。 两人面面相觑:“是幻……” 话还没有说完,一口气就咽了下去。 簌簌—— 一阵轻响,江长安蹲坐在窗台上,那双桃花眼在黑夜里亮的让人嫉妒。 司徒玉凝丝毫不改狂放之姿,依旧自我,听到声音赶紧看向窗台,等看到是他心中莫名地安定许多,道:“你这一次可不像上一次这么轻便灵巧。” “那是因为这一次不用再蹑手蹑脚的怕你发现,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来。” 司徒玉凝看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很亮,月光泛得睫毛发银白色,朦朦胧胧显得更加深不可测。因为眯笑而显得细长,眼梢微微向鬓角挑去,有一瞬间司徒玉凝竟陷进了那双眸子,感受它此刻的喜悲哀怒。 “先是盗香贼,后又杀人客,今夜还真是热闹!”,司徒玉凝玩儿得累了,再加上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坐下微微喘着粗气道。 美人“称赞”,江长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盗香贼指的就是我了?呵呵,还好,他们名字没我好听。” 司徒玉凝又抬眼看了看这个厚颜无耻之人,问道:“你要‘珏皇子’这个身份想要做什么?” “进宫。” “做什么?” “拜访故人。” “说实话。” “调查一些事情。” “说实话!” “杀人!” “这就对了嘛……” “……” 司徒玉凝微笑问道:“我如果不答应你,你会如何?” 江长安淡淡道:“你既是假扮珏皇子的身份在夏周国面圣,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我想你这次出东灵国也应是擅自而为?” “你威胁我?”司徒玉凝道。 江长安翻身身形如箭一般来到了她的身边坐下,道:“我若是想要威胁你不止这一种办法。” 他的眼神在司徒玉凝的身上扫视来去,司徒玉凝羞愤地低哼一声,羞愤中莫名其妙有一分沮丧,沮丧的是他的眼神并非是正常男人看着一个漂亮女子的贪婪,江长安的眼神更像是不屑,在司徒玉凝看起来就是这样,好像自己身上就连一处能够吸引对方的地方都没有。 每个人都有好胜心,尤其是某些特殊时候,会为了这点好胜心摒弃原则和所谓的礼义廉耻四字。 两人忽然都不再说话,房间中只剩下火炉中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司徒玉凝心中不服,房间里这火炉烤的炙热,她的身上本就只披着一件薄薄紫纱,白色肌肤朦朦胧胧,而江长安就坐在一旁,她刻意地将胸前的紫纱拉了几下,又刻意得挺了下伟岸胸膛。 江长安不屑似的轻轻一笑。 司徒玉凝便也不信这个邪,心底一种深深挫败感油然而生,继续拉扯,江长安又是轻轻一笑。 如此反复,司徒玉凝就差没把守在胸口最后一层防备扯去,江长安的眼神却始终都是毫无波动。 司徒玉凝目光流转:“你真的是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江长安笑道:“哪里不一样?” 司徒玉凝道:“许多男人看到漂亮的女人时候总是装作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若是那样的人坐在你的位置上怕也只是偶尔看我一眼,你要比他们更卑鄙,更可恶。” 江长安道:“这算不算伪君子呢?他们偷偷看上一眼便已有了全部的邪念,甚至有可能连你们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你们女人就真的喜欢这种所谓的谦谦君子吗?话说回来,那些人为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样以平和的心态平和的眼神去对待呢?啧啧……” “说完了?”司徒玉凝问道。 “说完了。” 司徒玉凝道:“说完能把你放在我大腿上的手拿走吗?” “咳咳,手滑手滑。”江长安打趣地笑道,将手扯去时也不忘了捏了两下,司徒玉瞪大了眼睛正想叱责可看到他一脸无辜的疑问脸,只好咬牙忍了下来。 眼中一丝狡黠,道:“其实你想用珏皇子的身份也无不可,就算你不去,我现在重伤未愈也没有办法进宫朝圣,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要约法三章。” 第二百九十章 恭王相邀 她很聪明,眼下的形势注定无论她同意与否,这个男人都会照原计划行事,与其悖逆而行不如争取利益最大化。 “怎么约法三章?” “第一,在次身份下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许做出对东灵国不敬之事。” “没问题。”江长安道,既然扮作对方,就是两个身份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东灵国不利自然对自己不利。 “第二,我这次来的目的你还要继续为我了断,那就是向夏乐菱提亲。” 江长安犹豫道:“我很好奇,你又不是真正的珏皇子,为何执意要执着这门婚事?倘若景皇真的许诺,你又该如何收场?” “这点不用你去想,你只需要回答答不答应?” “好,第三条又是什么?” 司徒玉凝拨了拨散乱的鬓发,思索道:“第三条就是你必须满足我一个要求,具体是什么要求本公主还没有想好,等本公主哪天想好了,再对你说。放心,我们东灵国可是非常讲究诚信,本公主说到做到。” “好。”江长安道,司徒玉凝眉上一喜,没想到江长安能答应得爽快,谁知刚要站起身去休息,江长安两只间一道金光打入她的丹田。 “这是什么?” 江长安笑道:“没什么,就是一丝微弱的灵力,平日里是没有什么事,要是我安全回来了没什么事,但只要我生命垂危,这道灵力就会发作,过程嘛……就是欲火焚身,玉凝公主放心,我们江州人可是非常讲究信用,说到做到……” “你……流氓!禽兽!登徒子!” 这是司徒玉凝遇到江长安的第一天,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泡的一手好茶,是个登徒子! 第二天一大清早,江长安伸了个懒腰,看着手中忙活了一整夜炼制而出的十多颗蓝色药丸,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司徒玉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站在他的身后,好奇道:“这就是你说的能够易容的药丸?就凭这一粒小小的药丸就能让人容貌大变?我不信。” 司徒玉凝听说一些易容的法术,但还没有听过有这么轻易就能易容的丹药。 江长安抬手吃了一颗,闭目念咒。只见一张脸盆慢慢发生了变化,不多时便换了一幅面孔。 “你……你……”司徒玉凝惊诧地指着眼前这张每日照镜子能够看到的面容,一时说不出话来。 窗外天色蒙蒙亮,江长安下了醉仙楼站在门外。 果然没有过多久,一队身穿金甲手持重刀的士卒骑着异兽前来,其中拉驰着一尊驾辇,走在最前的一个太监手执圣旨,摊开了这卷黄布—— “珏皇子殿下,陛下有命,近来朝政繁忙,暂请珏皇子移步恭王府,恭王殿下会待陛下亲自招待珏皇子殿下。” 恭王夏己! 江长安心中一惊,定是因两名杀手刺杀失败的事夏己改变了策略,刚入京城不久便要遇到这个命中宿敌,江长安一时还有些神色恍惚。 元统领怒道:“岂有此理,我东灵皇子千里迢迢带诚意而来却被推来推去不受待见,这就是你们夏周的待客之道?” “退下,咳咳。”江长安扮作珏皇子样貌踱步而出,为了怕人发觉,和前一天的浪荡子装扮几近相同。只是再外多加了一件黑色棉袍,御风驱寒。江长安虽然有易容术法,但神态短时间内却很难尽其掌握。 所以江长安临时想了个办法,装作病重的模样,这样少说话少动作,才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公公笑道:“此言差矣,恭王殿下是我们陛下诸位皇子最疼爱重用的一位,足以看出陛下对皇子殿下您的重视啊……” 江长安轻笑不语,无非就是下马威而已,道:“既然如此,那就走。” 身后的元傲城正欲跟着一同前去,夏启道:“陛下有命,只是准珏皇子一人入宫,其他人,不可踏足恭王府半步。” “你……” 江长安挥手制止,举手投足间努力做出司徒玉凝那样放浪形骸,拼尽全力也只是模仿个形似,对其吩咐道:“元统领就守在醉仙楼,任何人不得进入醉仙楼。” “是!” 如此一来,对于司徒玉凝来说待在醉仙楼也安全了一些。 恭王府地处距离皇宫两条街的位置,正是京州城中最好的黄金地段。 府邸建筑气势雄壮,门前不多不少八阶石梯,寓意“八面驶风”,更重要的是只有皇帝宫苑前的阶梯才配得上“九五之尊”,所以其下臣子不得逾越“九阶”。 高有一丈三的府门气派至极,比起江州虽说差上一些,但对于诸多皇子来说算是最巍峨的一个。 朱红色的门漆比鲜血还要刺眼,镶嵌七七四十九枚个大圆金钉,其上“恭王府”三字牌匾更是块货真价实的金匾,上嵌翠绿宝石,以保证哪怕夜晚时分,这恭王府三字也能明亮夺目! 门前左右各盘坐有一头体型壮硕的冒着火焰的雄狮,这不是石狮子,而是真正的妖兽虏火雄睛狮,眼含杀戮,仔细打量每一个陌生的过路人,一些有些道行的修士还好说,要是不懂任何玄法的普通人,只有乖乖绕行的份儿,吓得胆寒。 刚见到江长安这个装扮成珏皇子的面孔出现,正在趴地上闭目打盹的虏火雄睛狮突然炸毛,奋力朝江长安怒吼,狮爪不停地在石阶划挠出数十道抓痕,凶相毕露,咧嘴露出巨大獠牙,一口足可以他半截身子吞掉。 要不是有身后两个身披银甲的侍卫紧紧拽着缰绳,恐怕早向着江长安扑了过来! “这个畜生,也不知今日怎么了,珏皇子殿下不要在意,这畜生见到生人就爱如此,哈哈……”公公强颜欢笑地解释道。 江长安摆摆手示意无碍,心中努力做到平静无波。 就是在这个地方! 五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江凌风没有走出这个府门。 “珏皇子殿下,请。”小太监说罢在前带路,心里暗嗔,这异国皇子为客来访,按照礼节九皇子夏己应当出门相迎,可今日夏己未相迎不说,就连府中下人都无人前来。 小太监侧目偷偷看了这位“珏皇子”一眼,只见他盯着恭王府的府门走神沉思,脸上并无不快,这才微微吁了口气。 小太监带着江长安正欲踏过府门,却被一旁持枪侍卫拦下。 小太监怒道:“大胆,这里有陛下手谕,这位可是东灵国的珏皇子,你竟敢私自阻拦!” 将士恭敬道:“所有进入恭王府之人,都要走过无明镜才能踏入内院。” 所谓无明镜是门后正中央石台上放置的一块一人高的椭圆铜镜,其上刻有繁琐深奥的阵法密文,江长安对这东西并不陌生,无明镜的主要作用便是让一切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就算是批了层人皮,或是易容之身,被无明镜照过便会无所遁行,立刻显出真身! 江长安心下一凛暗道不妙,没有想到夏己会如此谨慎,不过也不难理解,只有心中有鬼之人才会怕鬼! “珏皇子,在下也只是遵照命令例行公事,还请珏皇子不要为难在下。” 要是司徒玉凝恐怕早就一巴掌招呼过去,但江长安却不能,早在来之前他就从司徒玉凝那里得知了珏皇子的真实情况,可以说与司徒玉凝所展现出来的大相径庭。 怯懦、胆小怕事,这才是珏皇子真正的性格,司徒玉凝不惧怕被发现,因为就算被发现她也是异国公主,江长安不同,他决不能被发现,所以他必须要演的是真正的珏皇子,而不是司徒玉凝。 对于无明镜这样的要求,体质柔弱的珏皇子只会听之任之。 江长安陷入了一个矛盾的困境! 第二百九十一章 初入恭王府 不远处的阁楼之上,夏己望着身披黑色棉袍的珏皇子,若有所思。 “甄先生以为眼前的珏皇子有什么不对吗?” “自小身患重疾,体质羸弱,观珏皇子面色惨白血色微弱,完全附和,性格懦弱怕事,倒也符合这点。”甄云清立在身后,依旧是双手交叉放在袖子中道。“殿下觉得蹊跷?” “就是没有蹊跷才不正常。”夏己昂头说道,“这么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抹杀掉两个杀手的一切痕迹,那两个人怎么说也是万象境界,可是眼前的珏皇子不过是一个病弱之躯,难不成这次前来京州跟随的还有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强者?” “兴许杀掉刺客这件事是侍卫所行也不一定,珏皇子此行带来的侍卫想必不是善类。”甄云清道。 夏己呵呵冷笑:“不可能,昨天夜里侍卫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仿佛这两人从未曾出现过。” “侍卫里有殿下的人?!”甄云清震惊道,夏己的动作快得超乎他的预料,珏皇子来京州不过只是昨天的事情,一晚上的时间已经在其中安插了一枚棋子,这种速度不可谓不快。 夏己低眉淡淡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两个人就像是没有去过一样……” 甄云清自然明白夏己话里的含义,不急不慌地躬身:“臣不敢欺瞒,昨夜派出了两人确实是彻夜未归。” “本王并没有怀疑先生什么……”夏己皮笑肉不笑,“所以本王才更加觉得这位珏皇子极其怪异,像是知道我们回去,早有防备,而又是谁帮的他?” “殿下担心的是珏皇子的问题,还是有人相助,只要珏皇子走过这个无明镜一切都自有结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殿下这样的迎接方法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恐怕会沾上不少麻烦。” “哼。”听到提到景皇的名字,夏己冷哼一声,脸上颜色更加冰冷。 “珏皇子?珏皇子殿下?”小太监轻轻呼唤了几声,江长安恍然回过神才发现已经在无明镜旁踌躇许久。 小太监为难道:“既是九殿下府门的规矩,还请珏皇子殿下屈尊一试……” 江长安紧张地看向石台铜镜,眼下别无他法只有一试,江长安抬步走去—— “珏皇子且慢!” 一声阻止的轻喝。夏己噙着自认完美的笑容缓缓走来。 “殿下!” 那名侍卫和小太监赶忙行礼。 “啪!” 夏己一掌掴在那名侍卫脸上,“混账东西!这无明镜只是对一些无理之徒使用,面对不辞劳苦从东灵国远道而来的珏皇子也使用,可懂礼数?” 夏己说罢转向江长安笑呵呵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珏皇子殿下,果真是器宇不凡,小王在这里赔罪……” 夏己本以为这一鞠只要不是脑子有坑,对方也会搀扶,可这位珏皇子的面色表现却奇怪的很,只是怔怔盯着他,盯得浑身都不自在。 如此一来场面就有些尴尬,夏己话已出口不能不拜,可是江长安却丝毫无阻拦客气之意,这一鞠鞠还是不鞠是一个问题。 “珏皇子殿下?”小太监唤道。 江长安的所有目光和心神的确都在夏己的身上,他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修得“宁心”二字荡然无存,只这一瞬,江长安脑海中便想出了十三种杀人的方法,以及二十一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方法。 “珏皇子殿下?”小太监再次小声呼唤道。 江长安回过神,脸上迅速升起笑意,将夏己赶忙搀起:“恭王何必多利,两国礼节略有差异,况且这不过是恭王府的一个小小侍卫,目光短浅也可以理解,呵呵。” “呵呵。”夏己嘴角微微抽搐,江长安的话里明明是连整个恭王府都给骂了一顿。 夏己心中不平,正想想着如何扳回一城,就看到江长安望着石台上的无明镜,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笑意:“这无明镜还是一个小国进献的至宝,无明镜本就是用无明黄玉石磨成,虽说无明黄玉石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巴掌大的无明镜处处可见,但是像是这一人大小的无明镜在整个盛古神州都是只此一面,想必珏皇子未曾见过,今日正好有机会,足够开一开眼界……” 哪知江长安看也不看,反是轻视地看向它处,口中慢条斯理说道:“恭王所说有误?据我所知这无明镜可不止这一面,这枚巨大的无名黄玉石被发现时体型硕大,足够凿制成两面无明镜,分做了一公一母,很不幸,恭王府这面是面‘雌镜’。” 夏己气息骤冷,但还是笑意殷殷,道:“哦?看来珏皇子对我夏周国知道的不少嘛,不错,那面无明镜从前是在江州江府之内,后来没过多久这面镜子就在江府神秘地失踪了。也就可以说是这面镜子是天下独剩的一面,本王说他是独一无二,就是独一无二。” 江长安故作风寒的咳嗽了两声,没有接话。 夏己穷追不舍,乘胜追击道:“既然珏皇子只是听说,肯定没有细细看过,现在有在我恭王府增长见识的机会,就不再看看?” 江长安淡淡说道:“恭王殿下错了,本殿下倒是见过那面无明镜,也近距离细细观察研究过。” “怪了,这无明镜远在江州,珏皇子是如何得见?江州可是与东灵国相隔数万里。” 夏己讥笑道,认为这不过是珏皇子故作镇定的姿态。 “本殿下既然能不辞辛苦来京州,怎么就去不了江州呢?” 夏己的笑容迅速敛去,小太监用袖子抹了把额头冷汗,尽管是寒冬腊月,他背后的衣襟却早湿透,这还未进入府中,两个人就丝毫不肯退让一步,火药味渐浓。 “小王还听说,这无明镜最后一次露面是在一次宴会之上,众人共赏,之后便神秘失踪,珏皇子想必就是在那一次宴会之上看到的,那这无明镜的失踪是否和珏皇子有什么关系呢,我手下人可是打听到最后这无明镜有人看到出现在一个东灵国人手中……” 再明显不过的破脏水,夏己的确是打听到无明镜被人看到宴会后落到了一个东灵国人手里,只是方才得知珏皇子也在宴会之上,便借题发挥,无论是与不是,珏皇子必定要撇清自身关系而解释,只要开口解释,那便是弱了一筹! 夏己手指有节奏地在无明镜上拍打着,本王倒要看看,这次你要如何接招? 谁知江长安依旧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笑道:“殿下说的都对——” 夏己手指动作一停,脸上涂满了狐疑之色。 承认了!他居然就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承认了!哪怕是个傻子都会辩解一番,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可就在这时,江长安继续道:“只可惜殿下说错了一点……” 第二百九十二章 试探 “什么?”夏己轻蔑的脸色更盛,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江长安胡乱编出的一个借口垂死挣扎。 江长安一脸惋惜:“当时不是什么宴会赏镜,而是江家嫌弃这面镜子太丑,借着宴会想要送给一个德才兼备之人,可是问来问去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收下,最后只好将那面‘雄镜’随着宴会的残羹剩饭扔下了山,最后被我东灵国游历的一个学子所有幸捡到,听说后来是送给了勾栏里一个窑姐儿做了梳妆镜。” “梳妆镜!岂有此理!”夏己怒不可遏,胸口起伏骤然剧烈,心中包藏火气,偏偏又不能当场发出来失了风度。 两面镜子一面成了青楼中窑姐儿弃如敝履的梳妆镜,另一满居然成了被恭王府视若珍宝的物件,传了出去就是奇耻大辱! 江长安一脸无辜,像是又想到什么,道:“哦,本殿下又想起宴会上好像有一个孩子跳了出来说了句话,虽说童言无忌,但是说这镜子也最贴切。” “说的是什么?!”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镜子丑而无用,怕是只有粗鄙之人才会用之!” 将军!!! 两人之间的博弈随着江长安这一句走向了棋尾终端。 江长安语气平平,却每一字都犹如匕首捅进夏己的心头。 夏己的眼中已有杀意,气急反笑:“好!真是好!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等话,真是厉害!” 夏己杀人的目光瞪向江长安,也不知他是在说那个童言无忌的孩子还是说眼前这个能言善辩之人。 江长安丝毫不惧,他说的话近是事实,无明镜最多一次也只能检验一人,并且前提是这个人要工工整整立在无明镜前。 江家本就是兼顾御灵的世家,一张灵符阵的范围准确度都比得上百十个无明镜,相比起来无明镜大而无用,说是鸡肋都属过誉。 的确,当时确实是有一个年纪不到十岁的孩童站在宴会上说出这宴会上一针见血的一句,霎时震惊四座,也正是这一句让众多对无明镜有意之人碍于面子也没有收下,直接导致了无明镜被扔下山的下场。 一切的根源就是这句所谓的“无心之失”,只是没有人知道,那个宴会上跳出来发话之言的孩童体内,却藏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站在夏己身后一直没有发声的甄云清开口说道:“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能说出这样的话敢问珏皇子可知那位孩童的真实身份是何人?倘若是有,老夫还真是想见上一面。” “本殿下也是不知啊,现在想起来真是不禁后悔,现在回想起来那小孩子唇红齿白,机灵聪慧与我的年龄也是不相上下,本想结识一下这位少年英才,但是可惜那位少年未等宴会结束就先行离去了。”江长安惋惜道。 这几句自夸的话就连跟随着江长安一同前来的兮夜都忍不住呸了一句:“江长安,你可真不要脸!” 她虽是类似魂灵的存在,却属菩提法韵孕育而生,并无灵力,自然也不怕那无明镜的照识。 甄云清抱憾道:“那还真是可惜,也就是说一切都不过是珏皇子一人所言,并无人能证明,甚至就算是珏皇子殿下那句话说的欠妥,恭王殿下也是不知真假。” “不错。”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江长安不禁多看了此人一眼,很平常不过的老人,双手抱插在袖子里吗,两眼浑浊,手里若是再拿一把扫帚说是门口看门大爷也毫不违和。 经过甄云清这一番搅和,有的也被说成了没的,夏己的脸色才好了许多,淡淡道:“本王在内苑准备了宴席,特地为珏皇子接风洗尘——” 跟着一行人走了许久,在穿过一个长廊之后,来到一大片梅林。 在梅林间,是一条铺着青白石的悠远小道蜿蜒通入梅林深处,清晨朝霞初生,催了一夜的夜风刮下数不清的粉白花瓣,将整条路铺成了一条花径,走过梅林尽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出口处隐隐露出一处楼阁的一角飞檐,走近看得完整,才知路的尽头是一处楼阁,上书金色牌匾“茶书阁”。 飞檐其中一角建造特殊,刮有一只玉斗斛,没分固定的时间,斗斛之中便会自放出固定量的鱼食,落在楼阁周围所建的清池之中,其中养着百余条虎斑锦鲤,结队而行朝着投食处踊跃争抢。 径直进了阁楼,别有洞天,就在一楼大殿之中,也种有成片的梅林,也有浮桥凉亭,清池竟从殿内蜿蜒流过,正将大殿分作两半,其中各有两个八角小亭,如此竟形成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布局。 这道流过的清池宛如溪流,水势缓缓,上面放有酒盏流觞,水流两端各设个蒲团,几个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恭敬跪坐在蒲团之上,,除此之外更有近百位各地名流学士举手投足俱是文人雅风,静待着今日主角。 远远的,江长安便听到了阁中的种种谈论,多是三句不离圣人言,谈不上迂腐,但也是受封建毒害颇深。景皇夏辛崇武轻文,而夏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自小喜爱结识文学名儒,所谓乱国以文,祸国以武,其用心不得不令人细细寻味。 看到恭王与珏皇子驾到,众人赶忙理了理鬓角衣袖,起身躬身行礼整齐划一道:“拜见恭王殿下,拜见珏皇子殿下——” 夏己笑道:“诸位,此次请诸位前来想必诸位也猜到了,就是想要把夏周知识渊博的人请来,与这位异国他乡不远万里前来的珏皇子一同探讨一番学识,互相取之以长,各位台上都是小王的客人,台下都是小王的朋友,不必拘谨,有什么问题只管相问。这位珏皇子可是在学识方面造诣极深,天文地理也有涉猎,你们想要考倒他也是不太容易,呵呵……” 夏己道:“这样,今日在座的谁能够问出一个珏皇子答不出的问题,本王便赏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那可是够他们任何一个人娶上三房娇妻,置办十亩良田锦衣玉食地过完下半辈子。 底下霎时炸开了锅,整日口中念得清高自傲,视金钱如粪土早不知被丢到了哪里,人都有,不同的是人好的是钱权,圣人爱的是圣人名。 鸿门宴,果然是鸿门宴。江长安心中又提高了几分警惕,尤其是夏己最后两句自己的夸赞无非是想把他先捧高再狠狠摔下来,江长安笑道:“恭王殿下的话严重了,若真是回答不出一个就赏金千两,只怕这恭王府的府邸都要抵押出去了……” “哈哈,珏皇子还是这等幽默风趣的人。” 两人说着走上前,流水宴席最前方设有两道上座,分作水池隔开一左一右,江长安和夏己相对而坐。 江长安这个假冒的珏皇子又客套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跟着众人一起落座。 让江长安好奇的是就在夏己的身旁还放着一块空着的蒲团,比其他蒲团材料更加柔软舒适,更蹊跷的这块蒲团距离夏己的距离远远在他的防御距离之内,可以说只有半臂距离。 难道还有一位未到的客人?江长安心中暗暗思索这个能让夏己都甘愿等待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珏皇子殿下,今日本王特地为你接风洗尘,不知本王的茶书阁比之你在东灵国的冬风院如何?”夏己似是随口无心问道。 试探! 第二百九十三章 比比脑子 江长安心头警惕,早在昨夜他已在司徒玉凝那儿获知了所有的情况,怎么可能被这样简单诈出来? 江长安笑道:“想来是恭王殿下最近劳务繁多记错了,本殿下只有冬醒院,并没有听过什么冬风院。” “原来如此。”夏己拍了下脑门,像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看来真是最近脑力欠缺,劳累所致。” 夏己脸上露出一副等这句话以及很久的样子,江长安暗道不妙,就听夏己说道:“本王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既然是比试了,就来点有意思的,这样干喝酒岂能进行,珏皇子才智过人,一千两未免太小气,在场谁能出一道能够难倒珏皇子的题目,本王赏他一万两黄金!” 哗—— 众多学士一片哗然,万两黄金和千两黄金之间的差距就连傻子都能看的出来,更何况这些研究学术的“高人”。 坑!大坑!深不可测的坑! 江长安脸上依旧自如,心中却是有想要骂人的冲动。夏己这架势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鸿门宴。 进门之前先抛出了千两黄金的封赏,居然仅仅只是铺垫。这不过几步的距离,增长了整整十倍,也不至于猛地说出这个数字而显得突兀。这不单单只是大坑,还是连环坑,踩了第一道便有第二道冒了出来。 尽管如此,江长安还是笑问道:“不知倘若是本殿下赢了,恭王殿下当如何?” 众学士闻言都不约而同地表露一丝讥笑之色,七八人面对一个身体差的甚至连笔都提不起来的皇子,就算是比这脑子中的东西,掏出来分量也有信心比珏皇子重上几分几两。 夏己道轻蔑一笑,在他意料之中没有这一个选项,但还是说道:“珏皇子还真是对自己有信心,也好,不拿些东西这件事传出去也有损我恭王府的声誉,免得外人说本王势大欺客,哈哈,来啊……” 身后缓缓走来一个年轻貌美的侍女,手中端着一只四四方方的红木盘,红木盘上由一段丝巾红绸遮盖,微微隆起不知道其中放的是何物。 “打开。”夏己吩咐道。 侍女轻轻掀开红绸,红木盘中躺的是一块金帛,形似一块瓦片,弯起一个恰好的弧度,上面银水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金银交错,至尊之器。 “这是……” 看到此物,几个学士不能淡定,有几人激动的从座位上蹭地蹿起,想要一睹宝物真容。 “无罪无过!这……难道这就是无罪金帛?!”年轻气盛的学士低头交头接耳,眼中炽热。 就连甄云清看到此物也是眉头一挑,横生几分忧色。 似乎觉得场上的反应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夏己笑道:“这无罪金帛是当今陛下,本王的父王在小王加冠之礼上所赐,取自‘无罪无过’,用玄金打造成两块,一块‘无罪金帛’赏给了本王,一块赐给了静菱公主,名为‘无过金帛’。两面金帛虽说名字不同作用却无异,只要是我夏周国人士,任何人手持这块金帛,除谋反大罪外,一律可以赦免无罪!” 无罪金牌!这就是一面无罪金牌! 江长安还未发生就感觉多殿内空气比起刚才热烈激荡,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在那块金帛之上,目不转睛。 此刻这些高级动物眼中却无疑都展现出来人性最丑陋的一面——贪婪! 火药味更浓! 江长安面上表露震惊之色,心中却不停地叫骂。对于在座其他任何一个人这金帛都是份无物可及的大礼,但是对于现在珏皇子身份的江长安来说就是一块鸡肋,这也是夏己的目的,以自己刚才所说在回敬一番“鸡肋”羞辱! 夏己已经把话说的再清楚不过,虽是免死金帛,但也只限于夏周国人士使用。江长安一旦拿去,在夏己的推波助澜之下想必不出三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东灵国,那无疑就是告诉世人,他珏皇子甘愿承认东灵国弱于夏周,甘愿使用夏周国免罪金帛,并且这件事一定也会在夏周国留下诸多口舌大做文章。 这次比斗不能输,但又不能赢! 江长安这才发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进退两难! “怎么样?珏皇子以为本王的这个主意如何啊?倘若是输了就只需要自罚三杯即可,若是连赢了三道题,这件圣物就是珏皇子的,如何?”夏己又看向那个低头颤颤巍巍的侍女,笑道:“对了,若是珏皇子将这金帛赢了去,这个侍女也归珏皇子所有,这位侍女可是本王花大价钱买来的一名有名唱小曲儿的,不禁长得漂亮,这只嗓子也是能唱上几段,回去也能将珏皇子服侍的舒坦,呵呵……” 唱小曲儿的说白了就是唱妓,令一名侍女身份的女子去服饰皇子,夏己意思明摆着是想让他难堪! “那如果我输了呢?这位姑娘会怎么样?”江长安问道。坐上的诸多学士恍然一愣,忍俊不禁,他们在笑,在笑没想到堂堂一名皇子会去在意一个侍女的生死。 夏己和那名侍女都以为江长安说的是玩笑之语,为搏诸学士一笑,没太当真,谁知满座只有那名侍女和江长安没笑。 江长安表情浓重,再次问道:“若是我输了,她会怎么样?本殿下不想再问第三遍!” 众人这才发现,这位不时拿手帕捂嘴轻咳的珏皇子身上竟升起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 那名侍女自从进入大殿之中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微微抬起头,她长得并不漂亮,只能算得上中等容貌,十六七岁的年纪,鹅蛋脸,穿着和寻常侍女无异的浅红色侍服,但那双眼睛中居然还流露着脱俗超尘的纯净,这是件很怪异的事情,久居勾栏窑所的地方眼中大多是对生活的绝望,绝不可能是这种样子。 看向江长安这张珏皇子面容的时候,侍女目光中最先流露而出并不是感激,而是一股似曾相识,她心中生出一股疑惑,而后所有情绪都变作了希冀,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待她逃离这做座府邸,她都愿做牛做马来报答。 夏己笑道:“这天下每个人生来都有他的作用,哪怕是一块脏兮兮的手帕,一根折断的玉筷,都有它独特的意义。而这个女人生来的意义便是来到我恭王府,做这一番赌局的筹码,珏皇子赢了,他就是你的,和恭王府没有一点瓜葛,若是珏皇子输了,她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这种人,活着,不就是浪费粮食吗?” 好一番又歪又正的大说辞,大道理! 江长安忍不住勾起一丝冷笑,那名侍女再次卑微地低下头颅,可怜楚楚的模样让江长安想到了一个小丫鬟,当时也是这样的战战兢兢。 “怎么样?珏皇子考虑的如何?” 江长安淡淡道:“这局,本殿下赌!” “好。”夏己随手抓起溪流中飘过的酒盏,众人皆随,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饮下了这一杯就,比赛算是正式开始! 一个坐在夏己最近的学子最先站起来,手中端着玉盏,似模似样的走了几步,一副大家风范赚足了眼光。 学子脚步一顿面向江长安弯腰行了一礼,自信道:“在下益州一介学子李翎叩见过珏皇子。小生的题目很简单,《孙子算经》中有一题,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江长安一愣,这……确定不是放水? 就在江长安惊愕题目简单程度的时候,发觉诸多学子正以一种看着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仔细一想来也难怪,这道题在他们眼中不难,甚至是简单但是珏皇子所处的东灵国素来被称为“东夷之国”,主要就是讽刺国内多无有学之士。 正在江长安要说出答案之时,门外传来一句长声:“静菱公主驾到——” 第二百九十四章 四问四答 “静菱公主!” 众人纷纷躁动起来,坐在蒲团上的学士也都赶紧站了起来,唯恐怠慢,低头行礼。 江长安面沉如水,看向那张夏己身旁的一张空的蒲团,明白过来夏己的真正目的。无论是从哪方面看来,夏己都是最不希望两国结成联姻的人,反而他迫不及待希望两国发生矛盾战争,不然也不会派两名杀手夜刺醉仙楼。 而夏己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让自己在这位自己的“未婚妻”面前狠狠丢了脸面,也再难在找什么说辞来说提婚的事,让自己知难而退,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比起昨夜的杀戮无疑明智也更高明,不过也仅仅是高明一点点。 若今天来的真的是司徒玉凝,基本真的如几人所想,司徒玉凝会知难而退,可他们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江长安,结局注定会截然不同。 夏乐菱同样地跪坐在夏己的身旁,她的眉间永远是这样微微蹙起,像是终日愁绪缠身始终不得解法,她比从前更加消瘦,面容失色,可以轻易看出憔悴的神色。 诸多学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静菱公主本人,只知传言中将其美貌赞誉得神乎其神,看去一眼,惊为天人,但又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爱慕之心,埋着头不敢直视公主面容。 “静菱见过珏皇子……”夏乐菱行了礼道,除了进入大殿时瞥的一眼,之后从头到尾就在没有看过这位珏皇子殿下一眼。 “见过静菱公主。”江长安回了一礼,尽量不去与她对视。 见到夏乐菱,夏己的心情跟着舒畅起来,笑道:“乐菱,九哥今天请来珏皇子可不止有喝酒这么简单,九哥刚才还和珏皇子打下了一个好玩的赌,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夏己向夏乐菱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事情原委,又将刚才李翎叩的第一道题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如何?是不是很有意思?” 夏乐菱道:“那珏皇子可有什么解题之法?” “刚想到了一个法子。”江长安站起来道:“这道题看起来要解的话很繁琐,但却有一个‘砍足法’。” “砍足法?”夏乐菱和一众学子只知按照书上所说的固定解法而解,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砍足法”。 “砍足?这可真是稀奇了……” “什么砍足法?该不会是珏皇子殿下胡乱编造的方法?” 江长安不急不缓地笑道:“算是,也不算是。” “皇子殿下倘若真有什么新的方法,那就希望当着诸多莘莘学子的面,还请珏皇子殿下不吝赐教。”学术之人本就心高气傲,李翎叩可不相信这道题还有另种解法。 江长安也不推脱,直言道:“所谓砍足法,就是假使砍去每只鸡每只兔一半的脚,则每只鸡都成了‘独角鸡’,而每只兔子也都成了‘两脚兔’,这样的话鸡和兔的总数由九十四只变成四十七只……” “珏皇子绕了这么一大圈不是自己徒增麻烦,这算什么简单办法?”李翎叩道,一旁学子也都争相附和。就连夏乐菱也意兴阑珊,倒不是对这种解题方法,而是对于这种表面和颜欢笑背地里笑里藏刀的宴会打自心底的厌恶。 江长安轻笑,不管任何人的嘲讽继续道:“如果笼子中有一只兔子,则脚的总数就比头的总数多一,因此总脚数四十七与总头数三十五的差,就是兔子的只数,得出兔子共有十二只,显然,头的总数是三十五,鸡的数量就是二十三只。” 江长安语调平淡得出奇,这种题连小学生都会做,所以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但是在座的学子却个个表情惊诧,惊悚的眼神像是看着怪物的眼神一样盯着珏皇子。 他真的解了出来,而且是以另一种更简单的方法!李翎叩难以置信的回顾着江长安的每一词一句,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呆傻。 身边的学子甚至有人掏出纸笔当场记录下江长安所言,视若瑰宝! “哈哈……”夏己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皮埃笑傲肉不笑地说道:“看来珏皇子还真的是一位才思敏捷之人,本王都怀疑刚才那句‘鸡肋鸡肋’是不是你说的了,哈哈……” 夏己似有意似无意,江长安心中无数的念头在此刻快速闪过,还是试探?还是单纯为了缓和气氛? 江长安正在思寻,突然发觉紧盯着他的还有另一道眼神,凌厉如刀刃。 夏乐菱的眼神在夏己说到“鸡肋”二字时惶然一亮,注视着那张珏皇子的病态面容,问道:“珏皇子殿下也听过‘鸡肋’的话?话说回来这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江州的一个朋友,说不定珏皇子殿下兴许认识……” “静菱公主说笑了,我只是去过一次江州,不太记得那人。” 江长安回答的模糊,这时若是他绝口否认不记得这个人才更加引起怀疑,只能够用插科打诨的方法将这水搅浑。 尽管如此,江长安也敏锐的发觉到夏乐菱的眼神和刚才聊聊无趣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时,群座中又站起一个年轻人,鞠身行礼,言语倨傲道:“在下京州学子肖平阔也有一题,请珏皇子破解。” 江长安抬头一看,熟人! 眼前这位学子正是在城东外孙巧巧墓旁题诗壁前遇到的那群公子哥之首,肖平阔。 想来当时还因为此人奋笔疾书下两手骂人诗,也算是调戏了一番“有辱斯文”四字,并且还大打出手了一番,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了比书法都要惊艳的几笔。 肖平阔哪里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当日遇到的年轻人,那两首诗已经成了他的笑柄,甚至有人临摹下来引人发笑。 至今他脸上的紫青淤伤还未消去,这股阴云一直笼罩在肖平阔的心头,刚好今日接着这个好机会,可以羞辱一番“皇子”,所以当即毫不犹豫第二个跳了出来。 “珏皇子殿下速算能力惊人,就是不知文题字谜如何?”肖平阔道,“在下的问题很简单,什么水没有鱼?什么火没有烟?什么树没有叶?什么花没有枝?” 虽说是一个问题,但这摆明了是四个小问题,一下解的难度也随之增加了不少。 众人听过默默思索,这样的问题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肖平阔自信满满,凭借这道题他难倒了多少的先生,哪会这么简单解得出来。 这次不禁连夏己,就是夏乐菱都微微思索。 有学子想了片刻说道:“这绝不可能,江河湖海,但凡是有水的地方绝对会有鱼;不管什么燃物,柴火也好烛灯也罢,但凡燃起火来必定有烟!” 方才的李翎叩也摇头道:“没有也不能成树,那这第三道题也不成立,最后的什么花没有枝?没有枝如何开花?肖兄,这个问题不会是你自己也不知答案?” 肖平阔看向正在低眉沉思的江长安,笑道:“答案有,不过得要等到珏皇子殿下先认输才行。” 这次,本公子赢定了!肖平阔心里如此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可谁知笑容刚爬上嘴角,江长安站了起来,道:“你问的可是什么水没有鱼?什么火没有烟?什么树没有叶?什么花没有枝?” “不错!” 江长安笑道:“很简单,井水没有鱼,萤火没有烟,枯树没有叶,雪花没有枝。”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夏己的问题 “妙!”夏乐菱神色湛湛,眼光灼灼,看着珏皇子的目光更加的耐人寻味。 “说的一点不错,真是如此!我等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几个人再次被江长安语惊四座,被这接连四个妙问妙答深深折服。 肖平阔一张脸变成了暗紫色,就像这张脸皮被人狠狠甩在地上而后用千万辆马车疾驰而过,又疾驰而回。 肖平阔深吸了口气,简单的道了个礼,甩袖坐下,心中的火气只能压在心底,当着恭王殿下和静菱公主的面又不得不表现出一脸常态,这真是比杀了他都难受! “好,好一个四问四答。”夏己摆手称赞,但心中阴霾更胜,虽说自己设立了许多江长安不能赢又不能输的理由,但是眼下的趋势是珏皇子已经答对上两题,还是对答如流,只要再答对最后一题,皇室的颜面必定受损! 最后一题,决不能让他赢!夏己明眸暗藏祸心,突然他的眉头一舒,想到了一题,一道难了他也难了另外一个天才多年的题目—— “诸位争相踊跃,让本王不禁想起上一次这样的宴会,也是这样的热闹,胡想起来应该是在五年前?”夏己随口说道。 夏乐菱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脸上隐隐露出不快的表情。 这一次夏己却视若无睹,道:“本王还记得,那次是为江笑儒和江凌风两兄弟送行的宴席。” 啪!!! 众人一惊,循声看去,只见珏皇子一只手中握着的玉杯被捏的粉粹,殷红的鲜血从手心缓缓流出,滴在地上,结成了冰…… “不知珏皇子这是……” “没什么,只是一只蚊虫飞到了杯子上,失手打碎了杯盏。”江长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珏皇子可真是会说笑,而今过几日就是大年节,这寒冬腊月的哪来的蚊虫?”夏己笑道,没去多想江长安话中隐藏的波动情绪。 所有士子也跟着夏己笑着缓和了微妙的气氛,倒是夏乐菱更加疑惑,同时对这个珏皇子也更加的好奇。 兮夜在江长安的身旁,砸着嘴,道:“你也真是傻,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这样,还搞出血来了要是放在平常连再快的刀剑也难伤你,却被一个瓷片所伤,真是丢人。” 江长安眼底藏着一道深沉,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深沉,就算是距离他最近的兮夜也不明白江长安的真实用意,方才两个问题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明显的感知到夏己的眼神变化耐人寻味。 可以说江长安捏碎玉杯是发自真性情,而让瓷片刺破皮肉则是为了消去这位九皇子的疑心,凭借久经太乙神火与皇冥一气锻造洗练的躯体,怎么可能就在样轻易受伤? 而相反,试问一个连瓷片都能割伤的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什么区别?只有这种人才当得上“体质羸弱”四字,才不会引起夏己的疑心。 果然,夏己话语中虽不免打趣的意思,但是看向这位珏皇子的眼神少了一层戒备。 唤来医师简单地包扎了一番,继续把酒言欢,但是夏己却未忘掉刚才引出的话题,继续说道:“回想起当日宴会之上,也是这样的比试,江凌风所坐的位置正是珏皇子现在坐的地方,还真是够巧的,哈哈……” 江长安心尖颤抖,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做到坦然面对这件事,坦然消去自己最大的弱点痛楚,但真当真实面对的时候,却是旧伤疤被撕开时的模样,鲜血淋漓,痛苦万分。 兮夜眼看局势情况不妙,急忙出言安抚江长安的情绪,要是这再碎掉第二只玉杯,真不知要如何解释了。 “江笑儒江凌风这两兄弟还真是有意思,双胞兄弟长得是一模一样,可这性格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日比试,本王自以为就算赢不了江笑儒这个出了名的‘大智’,但最起码也不输他的那个任性弟弟江凌风。”夏己边说着边站了起来,“可谁曾想那位被奉为江州天骄的江凌风江三公子只出了一道难题,就这样把本王给难住了,至今未解……” 肖平阔不服道:“是怎样的题能够难得住恭王殿下?小生甘愿一试,为恭王殿下破开这道谜题。” “小生愿意为恭王殿下破解谜题。” “小生也愿意……” 此话一出直接引来众人跟风吆喝,无非是表露忠心溜须拍马的云云。 兮夜翻了个白眼:“一群白痴,只顾着展现自身,就没有想过如果真的破解了这题,你们的主子脸色得有多难堪,这不就是直接告诉众人自己的智商比你主子的还要高,当众扇他耳光嘛,多浅显的道理,还一个个充什么大尾巴狼,这题要是给你们就怪了。” 果然,夏己闻言非但没有感怀,却不悦的皱了下鬓角,面向江长安,勾起单边的嘴角邪厉地一笑,说道:“珏皇子如此聪慧比起昔日江三公子不遑多让,这道题就当是第三道题,若是珏皇子答出了这答案,本王说的自然算数,金帛、女人都是你的,如何?” 夏己笑里藏刀,江长安心中同时不断得在想完美对策。最后一题,江长安已经不在乎这道题是什么,因为眼下最难的不是这道题该要如何能解,而是三局过后,最后的结果不能输不能嬴,该怎么办? 一道题无非是答得出或答不出,只有对和错两种,哪有什么两全之策? 看江长安久久没有回应,夏乐菱主动开口道:“珏皇子殿下既是不表态那想必就是默许了,说回来静菱也很期待九哥的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 夏乐菱不懂什么朝局,更不懂权力纷争,她只是忽然发现这位神秘的珏皇子很像一个人,一个令她为之伤神的人,这是一种没有来由的直觉,却比世间所有人的巧言令色都更令她信服。 众人万分期待之中,夏己将那道题娓娓道来:“且说有一个九品芝麻小官,大年节的时候上街巡游之时看到有一户人家门前贴着一副对联与众不同,只见那上联:数一道二门户,下联:惊天动地人家,横批:先斩后奏。这九品官心想这户人家如此气魄,定是朝廷大官,于是赶紧备了一份大礼叩门拜访,九品官问主人:‘贵府哪位大人在京都朝中奉旨?’,主人一听感到莫名其妙,一问之下知道是对联的事情笑得合不拢嘴,主人说那对联皆是不假,只因他家中算着他共有三个兄弟,干的三个不同的职业。门户主人将三兄弟的职业讲给了九品官,九品官只好扫兴而去……” “九品官只好扫兴而去,问对联之中所藏的三兄弟的职业各是什么?”江长安上下唇轻微翻动碰触,口中念念有词,声音细如蚊虫,一旁兮夜却听得一清二楚,一脸惊愕,江长安说的竟与夏己所说的一字不差,有的地方,甚至都比夏己说的还要详细! “这道题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还能说的一字不差,不,甚至比他说的都仔细!”兮夜反应过来,啃咬着手指:“这个问题是江凌风问夏己的,而你又是江凌风的亲生弟弟,也是他最亲的人,我明白了,这个问题他一定问过你,对不对?!” 兮夜一惊一乍地说道,脸上得意的笑容都在佩服自己的推理能力。 谁知江长安嘴巴未张,用两人才能听到的灵力说道:“差不多,只不过,这道题是我给他出的……” 兮夜瞪大了眼睛,刚上来的神气模样又迅速瘪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江上寒风戚戚 “怎样?不知道珏皇子可知如何解法?” 夏己笑道,在座的学子也都不肯放过这最后一次机会争相踊跃,可抓破了脑袋也没有任何头绪。 江长安正要开口,却见夏乐菱欲言又止,微笑道:“看静菱公主的样子,像是已经有了答案,真是要讨教一二……” 夏乐菱没有想到这点细微的变化都被他捕捉到,当即恭敬道:“讨教不敢当,只是有一点想法。想与众人探讨,不知九哥可否准许?” 如此一来算是违反了比试的规则。 夏己畅怀笑道:“别人自然不行,但你小丫头提的事,你九哥什么时候没答应过?” 夏乐菱憔悴的面容笑得浅淡,夏己对她的确无话可说,几乎算是有求必应,但唯独有一件事,就是她哭求九哥不向江长安下手之事,那也是夏己迄今为止唯一没有答应的一件事。 得到应允,夏乐菱道:“我也只是想到了上联‘数一数二门户’所对应的,应是街头的卖烧饼的人,烧饼要一个一个数给买家,故曰‘数一道二’……” 李翎叩反复想了几遍,激动拍腿道:“对啊,如此以来就算是对上了,公主慧力真是非我等多能企及。” 与李翎叩不同,肖平阔虽也叫好这个答案,但转念一想,话锋转道:“小生倒是好奇公主殿下久居深宫墙院,也对街上小贩了解这么多,而且据小生所知,京州位处南方多以稻谷为食,而面饼较多的则是北方,公主所知涉及之广令小生拜服。” 兮夜嘲讽道:“说到底又是一个拍马屁的,北方?还有比江州更北的地方吗?” 夏乐菱脸色未变,道:“只是有故人在江州,偶尔也去过几次,对风土民情也了解一些……” 她说着,又看向珏皇子,眼中生出一丝希冀,可令她失望的是他的脸上没有兴起一丝波澜,甚至像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 一看夏乐菱提到江州,夏己赶紧岔开话题,转到了当下,说道:“静菱已给了第一个答案,剩下的两个不知珏皇子可有头绪。” 尽管江长安答对了前两局,但在众人眼中第一局的“鸡兔同笼”本就简单,只是江长安找了一个特别的算法,本质上并无二致。 第二局虽说众人也都没有猜出,但是最起码除了江长安这个答出问题的人,知道答案的还有肖平阔这个出题之人。 可是这第三局的问题,连出题之人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怎么可能答得上来? 江长安理了理袖子,拂身站起来,酒喝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数一道二门户’静菱公主已给出答案卖饼的小贩,‘惊天动地人家’是做爆竹,炮仗“惊天动地”,至于横批的‘先斩后奏’,是杀猪的屠夫,杀猪卖肉无需向官府禀报,故而‘先斩后奏’。” “妙啊!”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极为平日里骄傲的学子都不得不服,就连李翎叩也对江长安心生敬佩,只有肖平阔还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看不到这位珏皇子出丑更是心中积怨,无处可发。 静菱公主目光如炬,行了一礼:“今日讨教了。” 夏己的脸色可就没有这么好了,他居然真的答了出来,完美地答了出来! 本王倒要看一看这下你要如何收场! 夏己斜眸冷笑,眨眼又变成了和善的微笑,挥袖摆的一副落落大方的高姿态,道:“珏皇子既然答过了三局,本王也兑现承诺,珏皇子请——” 夏己指了指侍女手中的金帛。 拿?还是不拿?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正在众人好奇珏皇子要如何抉择之时,江长安展颜从容一笑:“侍女本殿下可以留下,这金帛贵为夏周国至宝,本殿下虽赢了赌局,却也不能就这样私纳国宝,如今静菱公主在场,此次本殿下来的匆忙未带什么礼物,如此就借花献佛,将这金帛献给尊贵美丽的公主殿下。” 夏乐菱是夏己极为疼爱之人,金帛也只有落到她的手里才不会有什么微词,如此江长安既是赢了比试,也化解了金帛的尴尬。这是最好的选择。 夏乐菱还欲推辞,被江长安几番说辞堵得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夏己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表面笑道:“哈哈,真是有意思,那这侍女就赠与珏皇子。” 那名侍女闻言一喜,但又陷入忧虑,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还不知这个珏皇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兴许和夏己无异,甚至比之更甚。自己也只能乞求老天好的安排。 到了几句不剩酒力,江长安走出了茶书阁。 正要出府门之时,却听到身后一声熟悉的轻轻呼唤:“珏皇子殿下?” 江长安心中踌躇,转过身笑道:“静菱公主殿下怎么也出来了?宴会还未结束呢……” “有一个问题,静菱想要请教殿下,这个问题是我的一个故人提出来的,静菱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见殿下才思敏捷,特来请教。” 夏乐菱促狭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习惯性的小细节都不肯错过,可眼前这个人只有时而捂嘴轻咳的动作,真的就像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可是她总有一种熟悉,微妙的直觉。 “公主请问。”江长安有种不祥的预感,惴惴不安。 夏乐菱眼角带着愁绪,道:“我这道题没有我九哥那样复杂,一首诗题:李白街上走,提壶去买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请问原来壶中有多少酒?” “公主从哪听来这么拗口的题目?还有这题中的人名当真是奇怪得很,还真是怪异,哈哈。”江长安打着哈哈,“实不相瞒,能答出三局题目纯属侥幸使然,这次恐怕是要让公主殿下失望了,在下解不出……” “你解得出!” 夏乐菱万分笃定道。 过了一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道:“既然珏皇子说打不出来,本公主也不相逼,却有另一件事想要请教殿下。” “在下知无不言。” 夏乐菱狡黠道:“据我所知东灵国位处夏周国以南,终年暖阳普照,食用的也都是稻谷,怎么会知道我第一个‘烧饼’的回答是正确的?珏皇子应该是听也没听过才对。” 江长安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早年在下曾去过江州参加了一场宴会,在公主来宴会之前还与恭王殿下聊过此事,公主殿下若不相信,只管找恭王殿下一问便知真假。” “这样说来,珏皇子殿下另外两个回答想必是根据东灵国的风土人情判断而出的?” “正是。”江长安不敢再待下去,倒不是害怕恭王府,而是害怕眼前的女人,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公主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告退了。”江长安行了礼转身赶紧离开,却听夏乐菱柔声细语说来一句:“江上寒风戚戚,殿下下次再去时,切务小心!” 江长安脚下未停,径直走出了府门。 片刻后,那张怔怔出神的憔悴脸庞渐渐舒展,她转过身走回梅林,脚步轻快,嘴角轻轻勾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第二百九十七章 你想做什么 带着侍女回了醉仙楼,见到珏皇子带了一位侍女而回,像是习惯了如此,元统领也不奇怪。 这几日江长安都是以珏皇子的身份和司徒玉凝同住在惊秋房间,江长安也正好暂时将其安排到自己的苓冬房。 “喂,江长安,你不会是真的看上人家了?”跟在身后的兮夜八卦似的问道。 江长安懒得搭理,看向这个二十来岁的女子。 “这段时间你就暂且住在这间房,没有人会来打扰,当然,你也不能出去,一日三餐都会有伙计阿吉送上来。” 侍女自从进了房间之后就局促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低头捏着手。 如此倒是让江长安想到伊柔那乖妮子,嘴角不禁勾起笑意,初见之时她也是这样,甚至还不如眼前之人镇定,真真的是将自己当做了猛虎野兽。 但她看向他的眼神却不似蛮禽猛兽,反倒有些怪异,虽然那双秀眉明眸之中有些惧怕,但是更多的是疑问。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江长安笑道。 这句话是他曾问小妮子伊柔的话,此刻也是回味了一番旧景。只是江长安没有想到,对方的回答一瞬间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境,惊骇莫名—— “你……不是珏皇子!” 江长安眼底骤冷,嘴角的隐隐笑意缓缓舒展,直到被那一道冷漠所淹没。 这不是诈! 江长安一眼看出她口中所说俱是属实。 她是如何进入的恭王府?真的只是单纯的唱女这么简单?送给自己的主意究竟是随性所说?还是夏己刻意培养的监控之人?倘若是夏己的人那在恭王府时就应看出了真相,为何在恭王府没有说? 杀?还是留? 就在侍女说出这句话之后的零点零一秒,他心中本能地想到了令她消失的一百种方法,而对对方如何识破的缘由毫不在乎。 抑制住这股骇人杀意,江长安长舒了口气,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坐在白瓷山雪櫈上,道:“何以见得?” 侍女还以为江长安真的一怒之下杀掉自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息怒,民女不会说出去的,只求大人不要杀我……” “你要是真的想要活命,刚才就不应该说出那句话,而是等我离开之后,把你所知道的都忘记。” “民女……”那侍女如此一听,还道是眼前这位大人真的动了杀心,眼泪立马就像断了线的水晶珠子,撒了一地。 见到女人掉泪江长安立马头疼起来,他可以杀女人,甚至可以让一个女人像司徒玉凝那样受尽“酷刑”,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对方不掉眼泪的前提之下。 江长安害怕女人掉眼泪,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害怕一个女人掉泪,司雪衣这个在外人眼中的女强人,因为他天残之躯的病疾每日以泪洗面的场景每一帧都刻在心里,历历在目。 “放心,我不杀你,我想知道你是怎样看出来的?”江长安将其搀起道。 “民女名为南宫舞,的确是一名唱女,也正因此被恭王殿下请入了恭王府……” 江长安明白,这个“请”字可是比表面的意思要复杂的多。 南宫舞小心抬头看着江长安的脸色,生怕对方没有耐心听下去,但江长安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也给了她不少勇气。 “大人有所不知,小女子在进入恭王府之前原是东灵国人,为谋生路才从东灵国千里迢迢赶到京州,在此之前,小女子曾在风尘之地见到过珏皇子一眼,当时的珏皇子已经是病入膏肓,远不像大人这样的风采。故而小女子猜想大人不是珏皇子。” “那你是怎么就知道珏皇子不是病情痊愈?而是完全另一个人?要知道,你也是在人群中独独看了他一眼,不会就记得这么清楚?” 南宫舞眉间舒展,听到江长安话语之间有缓和之意,心中也长嘘了一声松了口气,恬淡笑道:“大人假扮珏皇子难道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江长安疑问道。 “珏皇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珏皇子在三年前就已死! 江长安眼神凝射寒光,声音戚戚寒冷:“珏皇子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南宫舞被江长安的反应吓了一跳,心中万分惊惧,正欲想些话赶紧弥补,江长安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房间之内,只留下一个嘎吱嘎吱作响的窗子。 江长安心中仿佛被一股气闷堵地喘不过气来,终日打鹰,今日竟是被鹰啄了眼睛! 珏皇子已死三年!连一个唱女都知道的事情,如此夏己不可能查不出来,只能说是时间问题,此次前往恭王府倘若是夏己查出了这件事,自己现在不知还能不能回的来。 司徒玉凝,想起这个为达目的可以演戏,不择手段的角色女人,江长安不寒而栗。 司徒玉凝正坐在桌前,沏了杯香茗,细细浅尝了一下又不满意得蹙眉,眉间的艳丽红点变得好看的淡粉色,像是也在好奇和疑问。 而后将茶水连同茶叶一同倒掉,然后再行放茶叶沏茶,纵是这茶罐中放的是她平日里扔一片都显得心疼的金叶子“兰花香”,此刻也如是暴殄天物一般供以一直实验。 可能是为了冲掉杯中他留下的嘴唇印痕,或许是为了洗刷掉内心这个男人的无耻,又或许,是这种不服输的性子使然…… 自从那个坚持睡在自己房间中的无耻登徒子走之后,她就一直如此反复数十遍,但无论她怎样改变火候都是沏不出江长安泡的那种味道。 “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你沏不出这种茶。”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窗台传来,司徒玉凝慕然一惊,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之后镇定自若地望了一眼。 江长安蹲坐在窗台之上,抹去了珏皇子的面容,这是他本来的面貌。 第一次来第二次来,还是这一次来,他都是这样一个姿势坐在窗台之上。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如山洪爆发的愤怒! “登徒子就是登徒子,有门不走,非要扒窗……”司徒玉凝道,她还不知眼前这个可恨男人的名字,只得这样称呼,不过相信就算她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是只会这样称呼。 这样可恨的人,哪会值得人称呼姓名! “你想杀我?想借恭王府的手杀我?”江长安冷静道。 “我若说不想,你信吗?” 江长安没有回答。 司徒玉凝继续摆弄着茶具,手法越来越娴熟,但是却始终不得其法,身上涌露出焦躁不安的气息,虽然也知心浮气躁对沏茶百害而无一利,但是任谁试了这么多次也得疯掉。 再一次煮好一壶,她轻轻端起刻画着秋枫的棕黄色玉壶,倒进杯中—— 哗哗…… 静谧的房间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屋外叫卖郎的吆喝声戛然而止,只有热腾腾的茶水倒入杯中的声音,和升腾的烟雾热气。 司徒玉凝道:“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早,早很多。” 她并不知道南宫舞这个变数。 “这样说来还是我命不该绝?”江长安冷笑。 江长安一跃立在司徒玉凝的身后,同时泉眼境的境界封存住这一间屋子的气息。 “你想要做什么?!” 第二百九十八章 疑幻似真 “你想要做什么?”司徒玉凝皱眉道,“你以为元统领没有认出你?早在今天第一眼他就认得出你的破绽。你最好不要乱来,让你假扮这张脸就已经是本殿下最大的让步,千万不要得寸进尺。” 江长安双手覆在那只有些颤抖而又不敢动作的香肩之上,司徒玉凝嘴角冷笑一动不动,连眉间的朱红颜色都淡到了极致。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一个男人用强制性的力量征服一个女人,只能恰恰说明他内心的恐惧,极度的恐惧,以及无能。”司徒玉凝冷笑,“你也这辈子也只会是这种人。” 江长安未曾理会,那只手顺着香肩挪向她的后背,虽说天气严寒,但是房间之中燃着热腾腾的炭火,整个屋子被烘烤得炽热。 司徒玉凝的身上只穿了件薄软的细纱,细纱里一件白亵衣,甚至能够感触到她肌肤上的滚烫。 司徒玉凝能够感觉得到那只手的伤痕累累,浑身绷得紧紧的。 这绝不是一个富家公子哥的手,甚至是久经生死边缘的人的手。司徒玉凝再次忍不住地猜度对方的来历。 对于她这种聪明人,再明白不过“杀人诛心”的道理,而杀人诛心的最好途径就是先了解渗入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找到这个人脆弱的地方,一击即中! 谁知江长安开口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说来听听。”司徒玉凝道。 江长安注视着这张面孔道:“讲的是有一个善人,某天善人得到了一件凭空飞来的宝物,被经过的恶人夺去了。善人不在乎,因为他觉得这东西有和没有对于他来说日子都没有什么不同。可就在不久之后,善人又得到了一件宝物,那个恶人又来了,再一次夺走了它,善人依旧没有觉得什么,因为他觉得总会还有下一次机会。终于第三次,恶人又来了,善人却没有什么宝物,恶人便要夺走他最亲近的东西,善人这个时候才明白。” “明白什么?”司徒玉凝不知不觉也被这个简陋的故事吸引。 江长安眼神清冷地笑道:“善人明白过来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这世间的一切本就无主,一个人的野心和权力决定了他的高度,善人想要回的不仅仅是自己东西,就连恶人的东西,所有人的东西,他都想要!” 江长安语气一滞。 司徒玉凝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个恶人死的很惨,脑袋被踢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血肉横飞,自此世间少了一个恶人,又多出了一个新的,更恶的恶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同时,那个人杀死那名恶人的时候,同时,也了一个善人。”司徒玉凝抬眸道,“你是想说不要逼一个善人举起屠刀?我却看到了那个善人的懦弱,骨子中的懦弱,那个善人把善字作为懦弱的华丽外衣,可慢慢地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善和懦弱的分别,所以他只好将善与懦弱一同抹除,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可他忘了,善,不是懦弱!” 江长安冷冷道:“弱,即是罪!” “你……”司徒玉凝抬头不服地望着比她高出半头的江长安,她的个子本就不低,女子之中算是身材高挑,但是比起江长安修长的身材还是有所不及。 但是她能看清那双如同黑夜烛火般明亮的双眸,黑宝石一般瑰丽,眼角微微翘起上扬像是含带笑意。 深邃望不见底,就如古井无波,最明亮的是井底倒影的姣姣明月,蓝白月辉和无尽的黑暗交织一团,正因为身处井底,所以流露一股刻骨的凄厉美艳。 她刚看清那眼神中的一丝波澜,身躯就被江长安牢环抱,整个人惊愕住。 “你很聪明,可惜没有说对这个故事真正要说的是什么。”江长安讥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善良限制了你对人性的想象。” 那双手已经退去她身上的紫纱,露出紧贴肌肤的最后一层亵衣。 司徒玉凝的嘴唇微微发抖。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嘴唇也会颤抖。 “这样的场景,你实不该紧皱着眉头,横眉冷对的。”江长安的声音萦绕耳畔,更让她心念俱灰。 门窗都是紧闭,京州的天虽是白天,却是阴沉沉的透进来的也只有微微亮光。 微微亮光下,她莹白光滑的双腿因为紧张而瞪得挺直,甚至为了摆脱那只手而踮起脚尖,纤巧的脚背挺得笔直。 白皙的皮肤上升起粒粒寒栗,颤抖的身子像是在引导着他的手臂。 她的身体是那样的柔软,柔软到只轻轻推攘便躺到了香床上。 司徒玉凝只恨平日没有认真学习修炼,不然也不至于此时被制住浑身动弹不得。 “有人说表面越矜持正经的女人内心越是期待男人的临幸,我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江长安的话语再度响起。 司徒玉凝紧抿着嘴唇,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不作回答。 室外的风肆意呼啸,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那不是风,而是他呼在耳边的气息,滚烫的气息钻进耳蜗,挑动着她企图麻痹的每一条神经。 他的牙齿突然轻轻咬住她的耳垂,轻轻厮磨。 “嗯……” 司徒玉凝刹那如触电一般颤抖,汗珠一粒粒流过她的面靥。 这是对她居心不轨的惩处 司徒玉凝倔强的眼神之中集聚出屈辱的泪水,不服输的性子第一次被这种最平日最瞧不起的混不吝风格击得粉碎! 红唇紧咬,她闭上眼,一点泪水顺带着眼角慢慢滑落。 这时身上的压迫感忽然消失不见,凉风透过窗子吹来,司徒玉凝忽然发现身上的紫色细纱一直都还在,她伸手摸了摸待确定这一点之后才渐渐地睁开眼缝。 她也不在绣床之上,而是手中依旧忙活,茶水从玉壶之中潺潺流出,只是壶中早就倒光,只剩下几滴从壶嘴滴进杯中—— 滴答,滴答…… 茶水早已满溢而出,撒了一地…… 热腾腾的烟雾早已消散,像是吹到了她通红的脸上,变作了眼角的一丝泪痕。 世界仿佛又恢复了原本的喧闹,屋外叫卖郎吆喝的声音更加卖力,司徒玉凝混沌的思绪恍然清晰。 “幻术!又是幻术!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登徒子!”司徒玉凝失去理智一样大叫大闹道,玉壶和玉杯都被碰倒一旁。 江长安眼中青光散去,跃下窗台,“你是因为我多次对你使用幻术而不快呢?还是因为幻觉而感到失望呢?” 这两种可能不都是一种无耻的意思!司徒玉凝脸色因为生气变成了紫色,她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无耻程度,更低估了他的狠辣。 “每个人心中都有劣根性,一个人的脾性可能会改变,但是这种劣根性永远不会消除,就像是关于身体的,越是压抑等到爆发的时候也越是强烈。”江长安就像一个传道者,慢条斯理道,“其实我的幻术不能完全制造一个过程,所以根本来说,我只是给出一个契机,真正引导着向下进行的,是受制者本身。” 司徒玉凝不住冷笑,她不愿相信这些歪理邪说,只想用眼神恨不得杀他一万遍。 江长安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后,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和他的胸膛距离绝对不会超过半尺,没有任何接触,背上却似是热风笼罩。 想起刚才的觎旎,司徒玉凝再次表露出一股不屈神色,在这个男人抓住她一只手的时候,她的身子惊颤之下就要跳脱而出。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记住我的名字 但江长安的右手已经按住她的柔荑,整个人贴了上去。 司徒玉凝挺起了胸,像是让后背肌肤尽量要和他保持距离,但同时心中又有一丝异样,背上传来的不是想象中的炽热滚烫,不是那种令人厌恶的滚烫,反倒有些清凉,在温暖的房间中反倒有些舒适。 司徒玉凝眉头皱的更紧,她能忍受酷刑但无法忍受这种在她眼中看起来像是侮辱的行为。 正要怒斥,耳边忽然一声清凉入耳:“别乱动……” 司徒玉凝双眼冒火,对江长安刚有的一丝丝好感瞬间当然无存,灵力也被封住,慌乱中右手挣脱开江长安的束缚抓起桌上的一个杯子,转瞬只见反身砸在他的额上—— 啪—— 司徒玉凝怔怔出神,以他的实力躲闪掉这一击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是他却没躲,反而卸去了一切防御。 玉杯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额头之上,割裂一个血口,鲜血穿过眉毛,趟过鼻翼,跨过嘴角,将这张清秀的脸庞从上到下走了个遍,最后顺着下巴滴落。 那只桃花瞳沾染鲜血,更加灿烂夺目,只是司徒玉凝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埋怨,或是恨意,只有平淡,出奇的平淡。 就像是在说他活该受这一击。 “我……”司徒玉凝心中一紧,慌忙抬出一只绣帕就要小心蘸去血丝,却又犹豫地收回到了背后。 一滴滴鲜血滴到白衣上刺眼醒目。 司徒玉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慌张,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局促不安。 “为什么不躲?”司徒玉凝淡淡说道。 “能让你心情好一点,我为什么要躲呢?嘘,别动……”江长安小声说道。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多了些自责,一向对命令嗤之以鼻的司徒玉凝动也不动。 江长安再一次左右手从身后分别握住她的左右手,竟不是做什么轻薄之事,而是轻轻用她的手握住桌上的茶壶,添水,放茶…… 每一个动作分为娴熟,而又因司徒玉凝身体呆滞地不知做什么整个过程看起来又有些迟钝。 直到司徒玉凝不知不觉地努力去跟上他的步骤,两人配合也越来越默契,整个速度也快了起来。 热气升腾,一股奇异的茶香充斥整个惊秋房。 司徒玉凝眼底升起一股异色,这就是她苦苦找寻的味道,她迫不及待地正欲端起一杯细细品茶,但江长安却按捺住她的手腕。 司徒玉凝心底疑惑,正在这时江长安手中多了一罐水晶制成的透明瓷,瓷之中放着的是一罐茶叶,有别于寻常茶叶的椭圆形状,每一片的茶叶都呈圆形,好似鱼身上的鳞片,淡紫色,叶片较小,比芝麻也大不了多少。 “这是……” “煮出男人茶对你现在还太难,就从基本的试起,以外物入茶……” 司徒玉凝问道:“那岂不是冲淡了原本茶叶的纯粹?” 江长安将水晶放在她的面前,司徒玉凝看着水晶,却不是透过水晶看中茶叶,而是再看身上倒映出那个清秀脸庞,那双世间不会再有第二双的眼睛。 镜子中江长安靠在她的身后,他的头轻轻侧在她的肩头,看上去就是两人相互依偎,两个孤独冰冷的人相互取暖。 “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长安的声音轻轻响起在司徒玉凝左耳,温温痒痒。 “在江州北海有一种鱼人,名为鲛,世人只知鲛人泪可成珠,无价瑰宝,但几人知道在千尺水底下生有一种独特的茶叶,名为紫鲛珠,鲛人将茶叶献与江州最大的家族,乞求庇护。” 司徒玉凝恍然发觉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听着进去这类似先生的谆谆教导。 “后来江州有一个少年第一次喝了这罐茶,大呼过瘾,以一种新颖的伴酒方法重新翻炒,茶中不甘反有微微苦涩,煮出茶后成淡红颜色,故而重新命名‘英雄血’。” “英雄血?”司徒玉凝淡然的脸色听到这个名字也为之一震。 好悲壮的名字!不过听闻江州终年千山暮雪,取这样苍凉的名字,倒也契合。 “你是江州人?” 江长安默认。 “英雄血的名字是你取的?”司徒玉凝没有丝毫的惊讶,像他这样的人应有这样的悲壮。 她一双无暇的手握着水晶,看着中他的神色每一分的变化。 “不是。” “不是?” 司徒玉凝一愣,只见他的神色一番黯然,清凉的身体也离她而去,转而以一种随意的姿势坐到了凳子上。 司徒玉凝没有觉得他的姿势有什么不对,反而她很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坐姿,不用受任何的规矩礼数束缚,也不必向那些口上整日挂着礼仪道德的人妥协,表面华丽堂皇实则苟且地活着。 这种活的是,只要冲破束缚才是真正的灵魂存活,尽管被打压,被世人唾弃,但这好歹还是自己。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够做出一个公主女扮男装偷越国度,这种离奇至极的事。 这种事说出去,一定是惊世骇俗,甚至因为不守女儿家的本分被世人唾弃,谩骂,但是她不在乎。 就在遇到这个男人的前一天,她还认为自己的身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能够猜到那些人的讥笑的模样,唾骂的模样。 可是这个男人没有,他只是震惊,只是因为险些陷入危险的震惊。 江长安没有关于此事有任何的说法,但恰恰是一言不发,给她带了极大的冲击。 司徒玉凝的心神也虽江长安的一去而猛地一松,紧绷的躯体得到了松息,但是同时一阵失落也悄然生出。 司徒玉凝不是个好奇的人,但此刻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问道:“那个人是谁?” “江州江家,江凌风。”江长安道。 “江家江凌风!被称为江州天骄的江家三公子!”司徒玉凝道,“他不是早就……” 司徒玉凝声音戛然而止,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自己忽略了他在恭王府发生的事,这个登徒子自从今日回来就很反常,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司徒玉凝还欲多说些什么,窗外一股冷风刮过。 京州这几日阴云笼罩,虽然也寒冷,但这股冷风却冷得让人头皮发麻! 司徒玉凝正犹豫之时,江长安冷冷道:“待在房间里不要走动,我出去一下。” “又是恭王府的人?”司徒玉凝话还未说完,房间中又只剩下她一人。 “登徒子……” 无奈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司徒玉凝微微失神,正欲转身,江长安的身影又鬼魅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双手捧住她的双颊,眼神凄苦。 “记住我的名字,江州,江长安。” 司徒玉凝一怔,江长安的身影再度消失,窗户再一次的关上,挡住了历历寒风。 “江长安,他就是那个为走自己的道而和家族分道扬镳的江州奇人……” 司徒玉凝喃喃道。 江长安被踢出家族的消息早就风也似地传遍了盛古神州,世人只道是这位江四公子放着如何如何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干了件傻事。 但是司徒玉凝却与这种看法偏偏背道而驰,只有她懂得这种感觉,但她没有江长安这种魄力以及勇气,世间有这等勇气和魄力的有几人?! 所以司徒玉凝眼中江长安是个奇人,是个值得她敬佩之人,只因为,他有勇气选择真正活一回。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要不惜危险入恭王府,明白了他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第三百章 死斗 江长安的步伐凌空踏虚,不急不慢跟随,他能隐隐感觉到这个人像是想刻意把他引出繁华之地。 “调虎离山?”走到一个巷子前,江长安不再追。 那人也停了下来,江长安这才得以看清对方的模样,他背负着双手,青布箭衣,青帕包头,神情剽悍,三十来岁,猴脸儿尖嘴,靛青色的脸上大眼浓眉,凶神恶煞的面像。 单单从刚才片刻简单的追逐,矫健身手,江长安便能够感觉到对方的阶位绝不在自身之下。 “阁下究竟是哪位?” 这句本应是江长安所问的话被这个青脸粗狂男人先说出口。 江长安淡淡道:“怪了,你来杀我,却又不知我是谁,实在不适合做一个合格的杀手。” “呵,阁下明知道我要杀的不是你,为何还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青脸男人露出长袍中的大手。 那的确是一只大手,他的左手就没有这么大,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右手戴着一只玄铁所制的手套。 五指锋利如刀,手套也呈靛青色,像是喂了剧毒,上面还刻有密密麻麻的咒印秘法,这样一个经常杀人的手套却被保养得极好,不要说一滴血迹,哪怕是一点灰尘都没有沾染,像他身上所穿的青衣那般干净如新,足以看到对这只法器的喜爱。 江长安心底忽然一惊,叫苦不已:“青玄手莫青?” 那青脸人回道:“小子不错啊,还算有些识相,没想到还能认出爷爷我来。” 江长安面上从容道:“早在沧州时就听闻有一个人以一只青玄手杀人掏心,成名已久,算起来到今天也得有泉眼境后期的境界,你就是杀手盟的莫青?” “杀手盟?没想到你也知道杀手盟……” 莫青打量着江长安:“瞧你这架势和见闻也是沧州人,阁下也是盟里的人?” 江长安笑道:“如果我说在里面待过几天,青玄手是不是就可以手下留情一会呢?” “不会。”莫青仰天大笑,“但我可以让你死的体面一点。既然曾是同道人,我给你一个机会,生斗还是死斗?” 江长安笑道:“不傻的人都会选择死斗,我显然不傻。” 所谓生斗和死斗不过是沧州杀手的切口,也只有杀手能够明白,生斗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不论用出什么方法取胜皆是本事,而死斗则是杀手与杀手之间决斗最常出现的,决斗两方不准出现任何灵术,只凭最纯粹的杀人术,至死方休! “死斗?”莫青笑道,“你的法器呢?恐怕你的法器只有灵力才能御使?这样一来选择死斗便是变相得舍弃了法器,你也不是很聪明。” “我的法器是保命用的,自然不是这个时候出的。”江长安心底苦笑,的确如莫青所言,太乙神皇钟没有灵力御使就是一块没用的铁陀,有得必有失,对方泉眼境后期的境界若是选择生斗,境况将会比现在还要困苦,无异于自杀。他只是衡量出一个相对乐观一点的局势。 莫青施施然道:“如此便就满足你的要求,死斗,至死方休。呵,我本不该杀你,只可惜,你挡了其他人的路!” “是恭王府?” 莫青没有回答,忽然问道:“还不知阁下沧州名号?” 江长安话还没说出口,莫青已然动了——他是从来不在乎死人的名字的。 他的身影形同鬼魅,自知江长安一只眼睛怪异无比,根本不给他对视的机会。 江长安只能隐约看到一道道残影,这道残影清风距离他很近,以往依靠的菩提眼和太乙神皇钟此刻也失去了作用。 江长安身法攒动,这是虚空之中一道玄铁破空刺来,直掏心脏! 青玄手上发出阵阵青芒,暴射而出! 哧哧! 青芒所及树木花草竟是都融成了酸水,这青芒不禁杀伤力巨大,就连毒性也是闻所未闻。 “小子,你要是能乖乖地说出来你究竟是谁,爷爷一高兴,还能给你个痛快!” 莫青的攻击滴水不漏,因在闹市之中,江长安不想将事情闹出大新闻,莫青身为刺杀者更是像悄无声息地杀掉对方。 所以你来我往之间并无大气派的宏伟攻击,就是最淳朴最根本的杀人术! 这是两个顶级杀手的生死切磋! 和一个无论是杀人技巧和等阶都高出自己太多的人生死之斗,决不能拖得太久,他必须短时间之内一击必杀,江长安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 但麻烦的是莫青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缠住了江长安。 像是在斗蛇熬鹰一般想要将他摆弄得失去耐心,乱了方寸,再慢慢享用。这是他杀人的乐趣。 江长安不禁慨叹,尽管不使用任何灵力,但是那只铁爪被他使得虎虎生风,每一个翻转抓叩,无不是掏向他的咽喉心口几个致命的区域。 江长安也是不遑多让,他虽然并未专门习得过什么杀人术,但多是实践出的真招,各种各样的杀人技在他三年摸爬滚下,融合成一副最适合自身的一套杀人方法,又加上先前太极进行百家杂糅,以及早锤炼过无数次的强韧身体,也能丝毫不落下风。 但泉眼境初期和后期的差距岂是能够逾越的?所以必须要速战速决,决不能继续拖沓。 江长安决心,一招分个胜负生死—— 大妖经的功法运力掌心,这一击倾尽全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有意思!呵呵!”莫青鬼厉般笑道,青玄手光芒大盛,竟有照着江长安掌心对掌之势—— 江长安眉头一挑,这一掌灌入了浑身灵力,他要的就是莫青与他对掌。 可忽然江长安瞳孔骤缩,只听到莫青簌簌笑声,掌风大盛,打出的方向却是急转而下,从江长安双手间穿插而过,掏心而去! 惊秋房中,正在试图以煮茶让自己心绪安宁的司徒玉凝眉目烦躁,将手中的玉壶抛在一旁。 司徒玉凝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平日里放浪形骸对万物都风轻云淡的姿态此刻荡然无存,连眉间的朱砂点都添了份担忧的意味。 她的手心紧握着那“英雄血”。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是多么多么厉害,可不知怎么,这颗心总是空落落的,像是有种要失去某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自己为何会为一个登徒子担忧?他死了才好!这样也算解了这两日所受的气! 司徒玉凝这样想着,可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感觉,她这样聪慧的女子怎么能不明白这种思绪为何物? 只是长久以来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中,生存二字一次又一次地警告她不能动一个情字。 她已经很努力得在克制。 直到那个人影再度出现在窗台之上,嘴角带着微微笑意,含带桃花的眸子中好看地闪烁,像是在炫耀,炫耀刚取得了一场胜利。 司徒玉凝松了口气,自己为什么会放下了心?他没有死自己应该抱憾难过感到可惜才对。 是因为他是江长安?是了。司徒玉凝找了个看起来能够说服自己的说法,脚下忍不住的快步走上前:“你,你怎么样?” “有茶吗?”江长安笑道。 “有,好茶!”司徒玉凝说着,提起刚泡好的英雄血,手腕却被江长安猛地制住。 司徒玉凝犹如电触,手掌刚欲猛地一缩,但又抑制住。 这是为了感谢他又一次救了自己,司徒玉凝想道。 江长安道:“这次不喝男人茶,我想喝你煮的茶……” 司徒玉凝看着他,道:“好。” 整个过程她早就驾轻就熟,手中不紧不慢的忙活,口中也试着说些什么:“你……真的是江长安?”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江长安无奈笑道。 第三百零一章 长夜 “你为什么要来京州?是因为江凌风?”司徒玉凝这么聪慧的人怎么猜不出江长安抢皇榜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只是想要听到他的亲口承认。 江长安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东灵国的掌上明珠,为何要冒充自己弟弟的名字前来提亲,况且是一个已经不再存在的身份。” 司徒玉凝眼色黯然,如此一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有茶水流动的声音。 还是司徒玉凝先开口:“刚才那人,还是恭王府的人?” “不是。” “不是?”司徒玉凝疑惑道,将手中玉杯沏好的绝品兰花香推了过去。 江长安捧起玉杯,放在嘴边小心嗅着,心旷神怡,清香的味道滋润心肝脾肺,五脏六腑。 “沧州青玄手,但他却是东灵国的人。你身边的人不干净。”江长安道。 早在第一次司徒玉凝遭遇刺杀他就觉得蹊跷,对方是如何知道的准确的房间位置,可以确定的是这侍卫中肯定会有恭王府的人。 这一点司徒玉凝不会不知,只是现在更加麻烦的是侍卫之中又混入了东灵国派来的人,甚至和恭王府派来的本就是一个人,双面细作。 司徒玉凝此刻却没有兴趣管那些,而是喃喃说道:“青玄手,很厉害……” 她的话未说完,江长安剧烈咳嗽起来,刚啄一口的茶中淡黄色的茶水瞬间从嘴角沁入一抹鲜艳的鲜红。 司徒玉凝这才发现,他前几次进来时都会选择在窗台坐一段时间,可以这一次他自回来之后却沉默寡言,只有她问他才开口。 “你怎么样?”司徒玉凝失措道。 眼前的登徒子面无血色,虚汗自额前秫秫坠落。 司徒玉凝冲上去也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屁话,扯开江长安胸前衣襟,只见他的胸前心口紫黑一片,深色暗沉,并且其中暗含毒素,正朝着四周散开。 江长安眼前昏沉,说道:“小心你身边那一群人,这几天惊秋房已经不再安全,你住到我的苓冬房,不论景皇的旨意还是恭王府的邀请,一缕不能再去……” “你不要再说了。”司徒玉凝慌张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抓起头上的玉簪,翻找着其中放着的东西。 “护心丹!护心丹!” 司徒玉凝急躁道,可这丹药就像是和她诚心作对一样难觅踪影。 “找到了!” 司徒玉凝欣喜道。 可待她转过身,江长安已昏厥在案上。 “江长安!江长安!登徒子!” 司徒玉凝失魂一样呼喊道。 江长安没有想到青玄手的攻击这么诡异,而莫青更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这一击竟有风雷动势。 所以他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就在他的一掌拍打在莫青额头的同时,莫青的青玄手也同一时间打在了他的心口。 一死!一伤! “我的名号,沧州,无常。” 这是莫青听到的对后一句话,他惊惧的眼神还未明了,这一掌已经直接将他的头骨轰击得粉碎! 江长安心口一沉,整个心脏像是没有任何防护,就这么被人硬生生地锤上一记重拳! 江长安也是破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以伤换命,在别人看来就是疯子的做法。 还好两个人都是疯子,要不然莫青躲避这一招杀手再欺身而上,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只是江长安没有莫青疯狂,他还不傻,青玄手以掏心为人所知,所以他提前一步将太乙神皇钟护在了心口,犹如一块护心镜,不然也不会还活着。 果真如他所说,他的法器,是保命的。 这也是为何莫青似是眼中有一丝疑惑,疑惑他掌心的接触感觉有些怪异。 但纵使如此,这一击也给江长安带来了毁灭性地打击。 以至于他虽有余力逃回,但却连进入神府的余力都没有,这个样子就算进入神府,面对第三重秘境的石像巨龙怕是也没有任何办法。 江长安感觉眼前的路无穷无尽的黑暗。 天上的颜色是灰色,地上黄土也变成了炭黑,天地间没有一点点的色彩。 突然之间天地间乍开亮色,五颜六色的颜色充斥世间,阳光普照,好似混沌驱散大地重生。 江长安朦朦胧胧只见却感觉一双手在胸口轻轻移动。 那是一双女人的手,很柔软,滚烫,拿着温热的棉布洗濯擦拭着他的身子,抹去他额前残留的血痕。 夜晚,万里之外的江州江府灯火如昼。 偌大的江府庭园,一个慵懒之态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下了摘星楼,漫步穿巷过桥,直到走入一个屋中灭了灯烛的庭院,上面牌匾大大写着“雪苑”二字。 男子收起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浑身从上到下整理了一遍发髻衣衫,走到房门前小心敲了敲,口中小声试探道:“夫人?夫人?” 听到房内没有动静,男子脸上一喜,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钻了进去…… 可不多时,房中亮起灯烛,男子就被推出了房门,价值万金的木门咣当一声再度关上,没过一会儿那烛火也随之熄灭了。 男子也不气,笑嘻嘻的敲击着房门:“夫人,别生气了,这雏鹰也得凭借着历练才能自己飞不是?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穿梭于长廊的侍女下人看到这幅模样都习以为常,但也都低头捂嘴轻笑。 男子走到了院中凉亭之中,亭下的摇椅随着凉风摇摇晃晃,男子没有坐下,抬头望着天空。 天空敞开了阴霾,星光点点,银月也高挂在半空,看起来又大又圆,照得亭子里亮堂。 这样的星夜对于终年霜寒的江州来说,就像是窑子里的贞洁烈女,实在难得。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男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每一颗星星,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 他的脚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地上的凉意,不禁后悔,刚才被赶出房门的时候怎么就忘了把靴子给拿上呢?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男子没有回头,脸上亮起一股灿烂的笑容。 只是不知这笑容拿出去,会吓哭多少小孩子。 一件厚厚的锦袍披在他的肩上,女子虽然脸上有些不愉之色,但还是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地系上整理好一切。 又将早被炉火烤的暖烘烘的棉靴放在他的脚边。 男子正要弯下腰穿上靴子,女子已经先一步蹲下身子,道:“抬脚。” 男子愣了愣,有些愧疚地笑了下:“雪衣,你不生我气了?” 司雪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拍了下他的脚背,道:“抬脚。” “哎……”江天道赶紧答应一声照着她的吩咐去做,穿戴好所有衣物。 司雪衣站在身旁,一样抬头看着,两人一句话都不说。 终于,江天道喃喃道:“恨我吗?” “恨。”司雪衣道。 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江天道却笑得极为开心,“那就好,我想你就这样恨下去。” “你曾经说的我的记得,希望你能做到,若是长安在京州出了一点事情,我不会再恨你。”司雪衣的声音变得清冷,此刻在这院子之中竟然是比这月光还要清冷几分。 江天道嘿嘿笑了笑,但却牢牢记下。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就这样看上去如何也不般配的两个人,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 江天道疑问的望着星空,开口问道:“雪衣,你一直说天上有最美的东西,我看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发现,到底是什么?” 他已经这样看了二十年。 司雪衣没有回答,却因这句话黑夜里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似得意,似欣愉。 江天道也在笑,只是他的目光已不在天上了。 第三百零二章 王府来客 恭王府庭院幽深,夜晚的恭王府景色更是一绝。飞檐墙角上都镶嵌有荧光夜珠,五颜六色。 下人传言这是因为恭王夏己偏偏独爱夜晚赏星,所以庭院中的装饰多多少少都有些闪光的宝石。 而在恭王府后端庭院中的梅林在月光下清辉摇曳,甚至是就连每一棵梅树枝头都挂着红色黄色的宝石,这些宝石白日里犹如透明,但是一到了晚上就是比星空还要耀眼。 实在是京州的夜晚几乎都被阴云笼罩,想要见到星空可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恭王府的所有下人都清楚,这位九皇子最喜欢的不是美酒不是女人,而是这种至高无上的绮丽星光。 所有的下人来回奔忙,出了又进。 茶书阁中的宴会早已散去,但是晚上突然来了一位贵客,以至于九皇子夏己连夜备宴,款待贵客。 侍女将菜点放到了流水席上,只听几位姐妹们说来的是一个极其英俊的公子,放菜时都不禁往客人的方向瞥了两眼,满足心底的好奇心后激动地退下,然后想着怎么出去炫耀。 夏己心中的震惊丝毫不比退下的侍女要弱,脸上笑意盈盈,心中却翻腾起惊涛骇浪。 两个人坐的正是白天夏己与江长安两人的位置,隔着水流相对而坐,正好有一席棋盘架过水流像是一道木桥,上面黑白错落。 这已经是第三局棋。 下的已有半个时辰,这局棋马上就会有个输赢。 只不过两人不像白日里一行人那样跪坐在蒲团之上,而是坐在椅子上,只不这位客人坐的椅子多了两个轱辘。 “笑儒兄能来,可真是为我恭王府增色不少,哈哈……”夏己笑道。 “一别五年,这恭王府一点没变。”江笑儒眯着眼,并没有笑,但却总让人感觉那张脸无时无刻不在微笑。 夏己道:“往年大年节,京州无不向江州送去邀请,笑儒兄可都以没有空闲的理由推脱,今年是如何有兴趣来呢?笑儒兄的身体,可是经不起折腾的啊……”夏己说着,略含深意地看了眼那双锦裘裹得严严实实一动也不能动的双腿。 “本王从备了些圣药庭送来的上好灵药,笑儒兄也可一试,兴许就好了呢,呵呵。” “是啊,不该大年节来的。”江笑儒笑道,“江州苦寒之地,难免有太多的杂事,还有天师府也太多公务,今年则是想要寻一处和风温煦的地界养些日子,只可惜忘了是寒冬腊月,天下都是一个样,没有什么分别,呵呵……” 夏己微微皱眉,道:“听闻江四公子回了江州又被江家从族谱上除名,啧啧,今年好像正是到了江四公子朝圣之约的约定,有传他被踢出江家后便动身来了江州,还在嬴州暂留了一段时间,算一算时间已有三个月之久,可这今年大年节都快要过了,也始终不见令弟,不,是始终不见江长安身影,该不会是不敢来了?哈哈……” 江笑儒微微笑道:“家族不会容忍让江家蒙羞之人,除名也在意料之中,至于朝圣之约,说不定恭王殿下与他已经见过了也说不定呢?呵呵……” “哈哈,笑儒兄的意思是江长安已经进了京州,甚至还来了本王这恭王府?江长安能有这这等本事?那我恭王府岂不是形同虚设?哈哈……” “遥想五年前令弟凌风兄暴毙在恭王府,本王还是心里过意不去,常在梦中惊醒,还时常去寺庙中祈福消业。”夏己面上沉痛道,凄苦悲痛的模样可谓入木三分。 “倘若不是本王说些不该说的话,惹恼了凌风公子,我俩也不至于动手切磋,令弟也不会……” 江笑儒道:“呵呵,时隔五年,真是劳烦殿下挂怀。殿下,该落子了……” 夏己悲痛的脸色一转,笑道:“哈哈,也是,昨日的事情还提他干什么,眼下什么事可都是没有这一局棋局重要。” 夏己道:“听说府中的那些下人们都为了我们这第三盘棋开始下起了赌局,说来也怪,我的这些奴才平日里可是从没做过这种事,可是笑儒兄的到来却使得整个恭王府都蓬荜生辉,与众不同。” “赌什么?” “赌这局棋是你赢还是我嬴。”夏己笑道,“本王可是也找人下了大注,如果本王没有猜错,跟着你一起前来的那个侍女在你的示意下也去下注了?” 江笑儒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夏己说道:“那真是要该好好下这一场,本殿下借此赚些钱,也能送笑儒兄一些治疗伤势的好礼大礼才对!” “真是多谢殿下费心了。”江笑儒笑道。 很奇怪的一幕,在侍女下人的眼中,两个人无论是话语还是语气都像是暮年老友,但是看上去就是这样的虚情假意,阳奉阴违。 棋局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棋局上的局势没有棋力相当,可以说是夏己操控的黑棋将白棋逼入了一个死胡同,嬴只是时间问题。 局势大好,夏己笑道:“琴棋书画,诗酒茶花,早听闻江家江笑儒虽是被称为智公子,但是却只功于心计,不懂这些玩乐的东西,甚至连四公子江长安都不如,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这局棋马上就见分晓了,哈哈。” “听殿下的意思,我要输了?” “不是吗?” 江笑儒笑道:“棋局未定,殿下怎么就确认我输了?” “哈哈,好,本王就下的棋局结束,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夏己笑道,心中暗暗揣度,堆放真的有什么翻盘不成? 可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第三局棋也同样是以黑子胜出而结束,江笑儒再一次输了。 “哈哈,承让承让,这下笑儒兄还不服?” 夏己从棋局上抬起头,却发现这个输棋的人在笑,笑得比他还开心。 “笑儒兄真是定力非凡,这一句输了还能云淡风轻,不过也难怪,对于富可敌国的江家来说,这点钱输的可是不痛不痒。” 江笑儒摇了摇头:“一千万两也算不痛不痒?” “一千万两!”夏己轻笑,果然大手笔!“那还真是多谢笑儒兄散财了。” 这个钱财数对于常人够多但是对于江家实属九牛一毛。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任何人输了这么多钱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他依旧在笑,笑得灿烂,笑得夏己心底发寒。 “殿下如何确定我的人下的注是自己,而不是殿下呢?” 夏己一愣,遂接着大笑了起来:“笑儒兄可真是会说笑。” 可是慢慢的他的笑容消失,因为他发现对方没笑。 江笑儒拍了拍夏己的腿,就像他刚才做的那样,笑道:“殿下送的药材还是自己留下,江家虽不是什么大家却也有几个炼丹师,听闻陛下近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殿下还是留着进献给陛下才对。” “今日多有叨扰,就不再多麻烦殿下相送。”江笑儒笑着说罢,身后一个黑衣女子鬼魅一般出现,推着轮椅渐渐行远。 夏己恍然明白过来,轰地一声将棋盘踢到一旁,案上的棋子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几个下人赶紧低头踱步进来收拾。 夏己突然抓住一个侍女的手臂,狠厉毕露:“本王问你那个黑衣女人赢了多少?那个残废赢了多少?快说!快说!!!” 第三百零三章 揪叛徒 那个下人吓得剧烈颤抖,扑通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回……回殿下,那个女子并没有下注,只是一只站在一旁,远远看着,一文钱都没下……” “远远看着!” 疼痛! 火辣辣的疼痛! 不是上的疼痛,却像是当着整座府邸的下人的面扇了他的脸。 下人们退去,甄云清慢慢自屏风后走出,双手一如既往对口插在袖子里。 夏己怒极反笑:“这棋局本王赢了,可却也输了,你说怪不怪?” 甄云清道:“这局棋他虽输了,却是告诉了殿下只要他想赢,易如反掌。他是聪明人,知道嬴一些钱不算什么,可他赢得是一口气。” “真是有意思,呵呵。” 甄云清道:“殿下还没有看透吗?无论是他的真正棋力如何,他要做的就是输,这天下任何棋局没有比输更简单的了。一场赌局最高明的永远不是赌徒,而是做局人。殿下难道就一点都不奇怪为何今日的恭王府有人敢起赌局?往日不要说做,这些侍从就连想都不敢想。” “先生的意思是……” “江笑儒先连着与殿下下了两场,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这两场的时间那个黑衣女子教唆赌局,同时殿下连胜两局,棋力明显压他一头,押哪一方已经再明显不过的事情,稳赚不赔,就连殿下也买了自己嬴,不是吗?江笑儒若是买了自己胜,就算赢了最后一场,将所有下人的钱都赚去,怕是还不及他那腿上的一件锦袍衣角的钱,一开始那就不是他的目标。” 他从一开始就是针对自己,包括选择这个时间节点来登门拜访,夏己越想越是感到怪异。 镇静下来,夏己理了理微微散乱的鬓发和衣袖,半阖漆眸,昔日的威严再度出现在他的身上。 “醉仙楼的情况如何?” 甄云清道:“今日有人刺杀。” “我们的人?” “不是,应是东灵国派出的人。” 夏己问道:“东灵国的人怎么会知道他在醉仙楼中?” “珏皇子手下的人既然能将情报卖给我们,自然也能卖给东灵国的人。有的人可是很看重钱的,毕竟像江笑儒这样不在乎钱的人不多。” 夏己道:“珏皇子死了?” “没有,那个刺客被一个神秘人所杀。就连珏皇子的这位肯卖消息的手下都不知道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夏己凝眸思索:“神秘人?有意思。另外一件事呢?你派往东灵国的人回来了没有?” “不出五日应是能回。” “好,就缓他五天,等到五天后,我们就能知道这位珏皇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江长安只觉得嘴角失去了知觉,干裂出腥甜的血丝,喉咙之中像是放了火炭,一呼一吸间都有火焰穿肠而过。 他正欲开口却连张口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正当难受时,身子被人缓缓抬起,嘴边玉勺伸入他的嘴边,一股温凉的汤水丝丝钻入口中。 他尝不出凉汤的咸淡,但此刻这就是人间最好喝的东西,汤水顺着灌入肚子,嗤的一声浇灭了灼灼烈火。 “你醒了?”司徒玉凝柔声道。 “这是在哪儿?” “你是问哪个房间还是哪个世界?”司徒玉凝道。 江长安不再问,他已睁开了眼,眼前还是在她的惊秋房间,棕黄色黄木桌椅,红似火的枫叶装饰点缀,窗台旁两盆秋菊,一切的摆设布局都是黄昏色。 值得享受的是司徒玉凝坐在床边,将他的头依偎在自己的怀中,手中拿着一只白净瓷碗,另只手拿着勺子慢慢将汤水送到他的口中。 在清汤的滋润下,江长安的五感六识随之恢复了知觉。这才品尝出这碗中煮的是一碗银耳羹,清香之下腹中馋虫被勾了出来,江长安的肚子跟着咕咕叫个不停。 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她羊脂白玉似的下颌,犹带着见他醒来后的欣喜。 躺在美人怀中,鼻息间充斥着她身上独有的紫罗兰异域幽香,沁入心脾。 “多久了?”江长安声音干涩问道。 司徒玉凝道:“一天一夜。” “你不应该再继续待在这个房间的。”江长安道。他没有把握东灵国的人或是恭王府的人还会不会再来,倘若再来一人,两个人可就没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继续攀谈了。 司徒玉凝明白江长安的意思,道:“若是真的有人来了,在哪个房间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江长安长叹了口气,道:“皇宫之中有没有动静?” 司徒玉凝道:“在你休息期间倒是来了位公公,说是要召珏皇子进宫,我让人以风寒重病为由应付了下去,暂时应该不会再来了。” 江长安低头瞧了瞧胸前伤势,暗黑色的淤伤颜色浅淡的多。 江长安不禁有些惊讶,他的体质都无法抵挡的青玄手毒素,此刻已经有痊愈的颜色。 司徒玉凝道:“你忘了,我是个病人,并且是个随时都有可能病入膏肓的病人。身为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病人身边总会带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 “起死回生么?”江长安眼神迷蒙,“要真的有这种药该多好?” 只恨神府镜在地三重秘境破解之前没有办法进入,不然只怕惨死在石像巨龙的手里,连个渣都不剩。 江长安道:“你为什么救我?” 碗中的汤水很快就全进了江长安的肚子里,司徒玉凝将他轻轻平放在床上,道:“我不是救你,而是救我自己。” “没有想到一国公主也会这样细心体贴无微不至地照顾人。”大多地位尊贵之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夏乐菱,江长安还没有见过哪个公主能够屈身照顾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我弟弟死前就一直是我照顾。”司徒玉凝道。 “你弟弟?珏皇子?” “司徒珏耀。”司徒玉凝神情一黯,提到司徒珏耀的死她眼中并没有多少伤心,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凄凉。 “话说回来,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丹药?”江长安问道。能有这等效力,绝不会是平常的丹药,甚至可能就是她平日里的保命丹药。 “吃都吃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司徒玉凝道,“侍卫中有叛徒的事,我会处理,你好好休息。” 江长安微微一笑,他丝毫不怀疑司徒玉凝的智慧以及手段,倒是替那位出卖了她的手下感到深深的悲哀,但是同时又不禁好奇想要看一看她要用什么手段? 醉仙楼玉凝公主房中另有一个神秘人的存在,这个消息对于上百名侍卫已然不算是什么秘密。 江长安没有猜错的话,对于夏己和另一方刚出现的东灵国势力也不是秘密。 江长安也不用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翻窗而入,而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兴许是江长安除掉青玄手莫青的消息传到了那群人的耳朵里,这几日也暂时安宁。不得不说司徒玉凝给自己吃下的保命丹果然是非同凡响,不过才是三两天的时间,身上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 今日的醉仙楼颇不平静。 天色初亮,司徒玉凝就早早地穿衣下了楼,将所有的侍卫召集到大堂之内。 她的这些侍卫皆是亲信,都知道这位珏皇子的真实身份乃是玉凝公主,所以司徒玉凝没做伪装,直接以女人身的样貌出现。 醉仙楼不虚为京州大门面的客栈,掌柜与伙计加起来虽说不到五人,但大堂的面积却足以轻轻松松容纳下两百余人。 江长安倚在二楼惊秋房前的栏杆上,一副大梦初醒的惺忪模样,懒散的伸了个懒腰,低头望着那个身姿曼妙的倩影,若有所思。 从出生到现在,江长安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这样强烈的好奇—— 第三百零四章 问水寻凶 身旁的这么多女人中,稍微来历神秘只有三个,小丫头若若虽来历神秘,但心思纯洁,一心扑在“吃”上面的小吃货,不让江长安费心。 另一个让江长安涌起探知欲的是那个永远一袭白衣面色清冷,恍如谪仙临尘的临仙峰女帝。 但是江长安明白,那个女人对自己的危险远远大于心底的求知欲。 司徒玉凝恰好避开了这些所有,她具有城府,极其聪慧,不惧世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为自己而活。 像极了二十一世纪公司的职场女强人。 这些点都能在江长安的身上找到影子,或者说这是两个人的共性。 江长安好奇这样一个七窍玲珑的女人怎么会沏出那样细腻的兰花香,就像司徒玉凝好奇这样一个饮血屠戮的男人是如何能泡出那般豪迈的英雄血。 想起了司徒玉凝沏的兰花香,江长安唧两下嘴巴,仿佛依旧口齿存香。 司徒玉凝脚下放着一只磨盘大的木盆,里面填了半盆清水,清澈透明。 感受到楼上眼神,司徒玉凝回身抬头望了一眼,见到对方的笑脸后撇了下嘴角,又再度看向站姿规整的黑衣侍卫。 侍卫中元大统领元傲城两米出头的个子最为突出,也站在了最前面。 看到了楼上的江长安,他就没有这么好的反应,狠狠地瞪了一眼,寒冷的冬日依旧上身,大块头上露出满身花刺纹身,最佳诠释了凶神恶煞一词。 确定人全部到齐之后,司徒玉凝道:“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在你们中间找一个人。” “殿下要找谁?只管吩咐。”元傲城道。 “找一个想要杀我的人。” “什么!何人敢伤及殿下?!”众人惊叹道,恨不得掏出板斧当即走出去与那人拼命。 “殿下无碍?” 司徒玉凝道:“无碍,多亏了这位邓公子相救,不然后果难料。” “邓公子?”元傲城抬头望去,正是一脸病态噙着笑意的江长安。 江长安觉得好笑,司徒玉凝自知不能将他的姓名透露出去,便凭空杜撰出一个“邓公子”,无非是从“登徒子”得来的灵感。 司徒玉凝眼波流光灵动一转,道:“只是这暗杀的人却逃了……” “逃了?” 江长安的眼神猛地一亮,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青玄手莫青早被他击杀,尸骨无存。而司徒玉凝却说他逃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江长安很好奇司徒玉凝如何利用一个死人,将这门下叛徒给揪出来。 元傲城道:“殿下可记得此人样貌?” 司徒玉凝摇了摇头,道:“本殿下只记得这人手上戴了一只青色手套。” “殿下是说那个人隐藏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元傲城此言一出,四下瞬间议论纷纷,人心惶惶,谁愿意平日里一起同食同眠的兄弟是叛徒。 毕竟“易容术”这东西已经不算是什么稀罕物。 元傲城低头思索片刻,问道:“殿下既然今日将我们聚集到一起,想必是已经想到找出此人的对策?” 司徒玉凝点了点头,道:“根据邓公子所言,此人双手久练毒功,一双手泡在水中之时会变成青色。只要你们一个个从面前这盆清水里泡一遍,并且双手在竟日水中时回答本殿下提出的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反叛之人’,依实回答即可。” 众人听闻更加摸不着头脑,先不说一双手会不会变成青色,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任何人都可以回答“不是”。又有哪一个刺客会傻到自己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图谋不轨的人? 这种奇怪的做法令众人抓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这位公主殿下的目的。 “有意思……”江长安摸着下巴浅浅笑着,忽然感觉到另一股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元傲城抬头看向江长安,冷道:“公主,先不说这个方法可不可用,就属下看来,邓公子此人信不过,甚至公主遭遇刺杀和这位邓公子舍命相救都是他安排的一出好戏而已!”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不少人的附和声,场面顿时有要声讨江长安的样子。 看到场面混乱,司徒玉凝没有出声制止,她只是横眉看向这些人,眼色如刀一样犀利尖锐,目光所及处声音戛然而止。 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眼神,不出两个呼吸的功夫,场面瞬间安逸。 就连江长安都看的啧啧称奇。 司徒玉凝声音平淡得没有感情,道:“从东灵国到京州你们脚下走得天高路远,是不是心里走得也是遥不可及呢?!” “属下不敢!” 所有的侍卫一同俯首道,隐约有人脸颊上冷汗秫秫直冒。 元傲城狠狠地瞪了江长安一眼,腰垂得更弯,道:“既然殿下决定相信此人,属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今日不拿出这个反叛之人,二百零一人侍卫,誓不走出醉仙楼!” 元傲城说罢就要走上前去:“属下第一个来……” 司徒玉凝笑道:“不了,元统领,你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元傲城道,眼神当下迅速转了几转,光芒忽而暗沉忽而闪烁,道:“遵命。” 要是放在平常百姓的身上,两百个人都急于摆脱嫌疑,你推我攘之下挤得不可开交,这可是要验到中午饭食。 可这两百人训练有素,井然有序,遵循的信条便是“事半功倍”四个字,速度自然不能与平常人相比。 每一个侍卫走到司徒玉凝面前,单膝跪在木盆前,伸出双手按在水中。 司徒玉凝都会重复问道:“你是不是反叛之人?” 看水中无有变化,侍卫同时回答“不是”二字,而后回到原地站着。 循环往复得如此,而司徒玉凝却依旧兴致高昂。 终于两百个侍卫一一验过,盆中清水经过两百人的洗濯,虽然算不上清澈但依旧是正常的水,并没有任何变色。 所有人的目光瞄向同一个人。 元傲城的脸色变得难看。 司徒玉凝道:“元统领,这所有人都已通知到了?没有遗漏?” “回禀殿下,没有遗漏。” 司徒玉凝道:“既是没有遗漏,现在所有人都是正常的,只有元统领不没有验,那就是你喽?” 江长安嘴角轻轻笑着,非对即错,这一招固然有些意思,但是单单凭借这一点根本无法定下一个侍卫的罪,更别提是一个颇有威望的侍卫统领的罪。 果然,司徒玉凝此言一出,立马响起众多质疑的声音。 江长安就像一个看戏之人,低声自言自语笑道:“元傲城,果然厉害,这个时候还知道自己说再多话都不如扮作一张受冤枉的脸,等着有人替自己开口。” 江长安念想刚落,真的就有不少侍卫站出来,道:“属下恳请殿下让元统领依照殿下的方法验上一遍。” 所有的侍卫跟道:“属下恳请殿下让元统领依照殿下的方法验上一遍。” 司徒玉凝像是在等这句话,淡然自若道:“好,元统领,你若是过了,那就真的是邓公子的问题,本殿下也不会轻饶了他。” 我可只是个看戏的普通吃瓜群众,和我有什么关系嘞? 仿佛听到了江长安内心不平,司徒玉凝抬首看了一眼,挤了挤眼角做出凶狠状。 熟不知那一眼的风情在江长安眼中与无异,秀色可餐。 司徒玉凝又转向元傲城,淡淡笑道:“不过倘若是元统领验的水变了颜色……” “那属下甘愿领死谢罪!” 第三百零五章 你下面不行 元傲城来到木盆前单膝跪下,赤膊上阵下也不用撸袖子,低下眼睛中光点左右闪动,但心中依旧平静。 双手缓缓埋入水桶—— 所有人眼睛都集中在了水盆之中,一眨不眨,就连江长安也好奇的想看一看结果可是和自己猜想的不同。 “元统领,你可是反叛之人?” 司徒玉凝眼神仿若实质,字字触及心头。 “不是。” 元傲城道,尽管知道结果,但心下见到水没有变色还是松了口气。 可就在众人放心之时,盆中的水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渐渐染成了青色。 转眼浅色转浓,变成了一口青色小染缸。 “不可能!不可能!”元傲城惊呼道,一群侍卫也是将信将疑。 元傲城抬头望向司徒玉凝,眼中出现一道怨毒的颜色:“陷害!” 元傲城被逼无奈,自知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陷阱。 灵力瞬间凝聚准备迎击,谁料丹田灵力像是失去了联系,使不出任何灵力,犹如废人。 “毒!” 元傲城反应过来自己正是中毒的症状。 “就这些想要困住我?” 他正欲反抗,还未站起,整个身子六处同时一阵刺痛,浑身动弹不得。 好戏正是,江长安看得目不转睛,那毒自然无法封住一个泉眼境初期强者的实力,但司徒玉凝的冰魄银针江长安可是尝试过的,中者灵力被封,就连四肢也无法动弹分毫。 元傲城自然清楚自己是被冤枉的,自然清楚所谓的杀手早就被这位“邓公子”打的尸骨无存。 作为在恭王府和东灵国那群杀手两拨人马之间来回跑之人,他如何不清楚? 只是元傲城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出现这样的转折。 在冰魄银针的束缚下元傲城的头脑一时间清醒许多,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又何来的证据? 司徒玉凝道:“刚才元统领说的话可还算数?若是这水变为青色,便是反叛之人,甘愿受死!” 元傲城冷笑道:“殿下,仅凭这一盆青色的水,根本就证明不了什么?说不定一切都是这楼上人搞的鬼,一切都是离间属下与殿下的骗局,甚至这水也是他栽赃于我,殿下要杀的人是这位邓公子才对!” 元傲城怎能不知所有的事都是司徒玉凝一手策划,但是他却不能将矛头引向一个在一众侍卫中声望高于自己的人,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而眼下,适合背这个锅的人,江长安是不二人选。 如元傲城所想,他的三言两语成功地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江长安再次沦为了众矢之的。 “元统领到了此时都还是死都不肯承认,那也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搜身。” 司徒玉凝命令道,侍卫中走出两人,元傲城心下冷笑,像他这样终日奔波在多股势力之间,赚的是刀口舔血的钱,怎么可能会留下什么证据破绽? 两个侍卫将他身上甲胄搜了个遍,也没有搜出什么。 元傲城斜眸冷笑之时,司徒玉凝跟着又说道:“搜他的房间。” 元傲城心中暗道不妙,脸上神色也变了几变。 元傲城自然清楚房间之中更加不可能有什么证据,比他身上都要干净,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司徒玉凝从中动一些手脚再简单不过。 那两名侍卫身法迅捷,去得快,来的也快。 “启禀殿下,搜到一封还未寄出的书信。” 司徒玉凝道:“念。” 那侍卫拆开信封,看了眼信上所提顿时惊耳骇目,但在命令下不得不从,念道:“青玄手莫青已死,司徒……司徒玉凝依旧存活于世。” 简短两句话却在众人耳中炸裂开来。 “元统领……” “元傲城真的是叛徒?”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从惊愕到接受,也是元傲城脸色从初见信封时的咬牙切齿到如今的面如死灰。 “暂时押下去,重兵看管。除了送去一日三餐,其他人一律不可与之交谈一句,违者同罪。” 司徒玉凝吩咐了几句,一群人还是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 但王命不可违抗,只得暂时依照司徒玉凝的命令将元傲城收押下去,这个变化对众人来说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元傲城没有反抗,他现在也无法反抗,自知事情已然败露,只是抬眸最怨毒的眼神盯着江长安。 昔日一同出生入死的手下竟是反叛之人,司徒玉凝心情难免有些惆怅,这个人不仅仅将消息卖给了恭王府,同时也卖给了从东灵国紧随而来的那拨人,倘若没有江长安,现在她恐怕早不知死了几次。 想到这里司徒玉凝无奈一笑,本以为遇到这个白衣男子是最大的厄运,谁知因祸得福,捡回了两次性命。 司徒玉凝走到楼上,正看到等候在惊秋房门前的江长安朝她做着鬼脸,司徒玉凝变回了想法:眼前登徒子可是比那些刺杀的人都要可恶! “戏也该看够了?”司徒玉凝踱着步子走到他身边道。 江长安笑了笑:“看得过瘾,你早就知道他就是那个为恭王府和东灵国那群人散出消息的人?” 司徒玉凝低垂着眼眸,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身心俱疲,道:“元统领是第一批跟着我的人,他的家境谈不上好,一家五口只靠着他一人,所以……” “所以你宁愿相信他只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宁愿相信他只是为了为了那一点钱财打发生计?所以这就是你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而继续放纵的理由?”江长安问道。 “我……”聪慧如她,此刻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江长安继续道:“你没有查过他真正的生活当真如他所说?你没有查过他每月在青楼赌坊这种销金窟的花销是多少?” 司徒玉凝沉默不语,她没有去查,其余二百人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唯有元傲城,她给了所有的信任。 但是他却辜负了这份信任。 “这不像是你该犯得错误。”江长安严肃的脸色忽而一转,笑道:“但是我倒很好奇,这样的情况下,你若没有调查这些,又是如何知道的他就是反叛之人?” 司徒玉凝英姿淡然,从容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再厉害的人也总需要朋友,只要他有朋友,他身边就有我的人。” 江长安道:“他身为一个统领,别说朋友,眼下可就有两百个好兄弟。所以这些侍卫中有你的人?有你专门盯着他的人?是刚才那个去他房间搜查的两个人?” 司徒玉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显然目的已然达到,个中细节无足轻重。 江长安道:“你就不怕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我受重伤和有人刺杀你这都是我一手安排好的?” “你不是这种人?”司徒玉凝侧过脸去,在她眼中江长安倘若真的是奸诈之徒,她还不相信世间还有第二个奸诈之徒看遍了她的身子还能忍得住。 “不是哪种人?正人君子?就因我没有把你真的抱上绣床?”江长安道。 要是寻常未婚的清白女子听到这等浪荡之言,必定唾骂淫邪二字,但江长安知道司徒玉凝不会,她从不是寻常女子。 司徒玉凝笑道:“你不是小人,更不是什么君子,但你却做了连圣人都做不到的事……” 那他和圣人作比,这无疑是最大的褒奖。 江长安眉间刚刚崭露得意之色,谁料司徒玉凝盯着他的腰胯之间,眼神玩味地笑道:“但也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下面的东西不行。” 第三百零六章 景皇有诏 “你下面的东西不行。” 这等惊世骇俗之语要是传了出去,肯定被冠上一个“放荡女”的名头。 好在酒楼上只有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又只有两人能够听到。 江长安非但不觉得浪荡,从这样一个美人红唇一本正经地中翻滚出来,反而更让人难以把持。 江长安突然走到她的身后,像昨日一样背后握住她的双手放在她身前。 饶是思想超前的司徒玉凝,一惊之下也下意识地瞅了眼楼下人有没有发觉。 “你在玩儿火知道吗?”江长安笑道,鼻翼充满了她青丝间的幽香,声音呼在她的耳蜗中跳动:“人真的很奇怪,有的人做了一辈子的小人,只因做了一件好事,被人奉为君子;而有的人做了一辈子君子,就犯了一个错误,却承受小人骂名……” “所以你不是小人,更不是君子。” “那我是什么人?”江长安倒想听一听美人评价。 司徒玉凝这次却未再坐以待毙,灵巧的转了个身面向这个高他半头的挺拔男人,江长安的双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腰肢上,当得是盈盈一握。 司徒玉凝眸若灿星,但这个人的眼睛却有整个星空。 她笑道:“你是江长安,独一无二的江长安!” 在他面前,司徒玉凝也不用处处端着,在他面前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双肯定的眼神,总让她的心头悸动。 得到这个评价,江长安微微笑意,左手帖着身子而上,右手则是向她身后微微慢慢滑去。 他的口中却一本正经道:“看来那封信也不是他写的?” 司徒玉凝道:“年幼时宫中无乐,唯有练习书法与沏茶两件事,茶水上虽有些成就,但笔端终究成不了大家之气,尽管如此,却能临摹出百家笔法,算不上太高明,但照猫画虎骗些外行人足矣。” “厉害,这才像是司徒玉凝该做的事!”江长安的左手缓缓游到了她的玉背。 天气虽寒,但是修行者的原因,她只穿了件漂亮的水蓝色紧身长裙,紧紧裹住他的完美身躯,将凹凸有致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字虽好,却放错了地方。” 司徒玉凝“什么意思?你觉得不应把信放在他的房间,还有更好的地方?” “房间搜出证据看上去没什么毛病,但是细细思量一番,做这种事的人怎么允许任何的信物还存在?” 司徒玉凝眼中一亮,笑道:“倘若是你,你怎么做?把证据放在他的身上?一个泉眼境的修士,莫说悄悄在他身上放上一件信物,哪怕是走近几步,都能够有所察觉。” 江长安笑道:“你说的不错,但总有人能够靠近他这么近,甚至更近,比如,青楼女子,乞饭的孩童……” 司徒玉凝望着那双眼睛,不禁更加好奇:“江家四公子,你除了江家之子的身份外真的是只是一个杀手吗?” “不然呢?” “也是,有脑子的杀手才能活这么久。” “原来一切都是为这位元统领准备好的,你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揭穿,并不是真的用这个手掌泡水的笨拙方法。可你为何又问出那一句问题?”江长安想了想,自问自答道:“你还是想给他一次机会,若是当时他说的答案是当即承认,兴许盆中之水就不会变成青色,也就没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司徒玉凝微微一笑,她的狡黠在他眼中展露无遗,像是透明。 “计策不错,很聪明。” “可整个计划还是挣脱不了你的眼睛。” “何以见得?” 司徒玉凝道:“你的灵力已经锁定在他的身上,若是我没与猜错,当时元傲城不敢一丝反抗之力根本就不是因为二百名侍卫,而是因为你这位泉眼境强者的大人。他自知选择不做任何抵抗,还能多活几日,选择了反抗的话,在你手下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听到美人称赞我是不是该高兴呢?” 司徒玉凝说的不错,若没有自己在场,元傲城绝不会束手就擒,虽有二百名侍卫,但是元傲城自知这二百人不忍对自己下死手,凭借着他万象境后期的实力就算是中了毒,中了司徒玉凝的冰魄银针,也有一战之力。 可他做了明智的选择,一旦他做了鱼死网破的选择,会死的很惨。 司徒玉凝这一次却没顾江长安打趣,眼中忽然显现一丝希冀,问道:“真到了那时候,你会出手吗?” 江长安笑了笑,转身走向了她的房间,道:“你刚才其他地方都说对了,唯独说错我这一点……” 司徒玉凝虽说做好了这个准备,但难免有点失落。 也是,他大可以袖手旁观,坐手渔翁之利,依旧可以继续扮作珏皇子的样子,说到底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她眉心的一点朱红也随着心声黯淡,却听江长安倚在门口道:“你说错了我一点,我杀他,用不了半柱香,半盏茶足矣。天气这么冷,还不进来?” 司徒玉凝蹙起的眉头瞬间舒展,那点红色比胭脂还想要艳丽,“来喽!” 闪身进入房间,江长安又坐在桌前,抬了抬杯子:“公主大人,能否赐杯茶喝呢?” 司徒玉凝白了一眼,再度忙活起桌上杯盏。 江长安笑道:“刚才你说一个人要是有朋友就是有敌人。你就这么不相信朋友?你从小到大没有朋友?” 司徒玉凝扫视了一眼整个醉仙楼,又望向窗外门外的人流涌动,眼睛突然弯起了两个月牙。 江长安知道,这种笑是真心实意由内而发的,就像是被困在囚笼中的飞鸟,生在池塘中的锦鲤,一朝遨游天际,天高海阔。 自由的笑,任何人都装不出来的。 司徒玉凝道:“这里人虽不多,但却能真真实实地听到犬吠蝉鸣之声,哪像宫中,大家无非都是在演,进宫演毕恭毕敬,出了宫门演的是位高权重,听上去人声鼎沸,但其实谁和谁都不认识……” 司徒玉凝忽然看向他:“不过现在,我有了一个朋友。” 江长安笑道:“你怎么确信有一天我不会出卖你?” 司徒玉凝表现得一脸错愕:“我没说你,我说的是这醉仙楼中掌柜的,这家四宝迎福实在是太好吃了……” 一谈到吃的,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哪还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江长安尴尬得笑了笑,慨叹道:“一人之言骗过两百人,真是厉害。” 司徒玉凝暗暗窃喜,却又听他说道:“不过比起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比起你差一点?你说,你骗过这么多的人?” “比这多一点。” “多少?” “一千人。” “那时你几岁?” “五年前。” 司徒玉凝不说了,五年前,她还不知在那个碑文前执笔忙活呢。 尽管知道他的故事很多,但司徒玉凝越是接触越发现他像是一团迷雾,走得越深,雾越浓。 五年前,一千人,那时局势应该比今日危险的多? 正在两人享受这短暂的放纵时光之时,门外却走来两名侍卫:“启禀殿下,景皇派来的使者已在楼下等候多时,景皇御诏,说要召殿下进宫一叙,细商和亲大事……” 司徒玉凝一愣,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 第三百零七章 死人挡道 ,精彩小说! 江长安的目光则放在了两个侍卫的身上,这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相貌长得较为奇特,左面一个眉毛浅淡,眼睛像是两个倒立的三角,闪烁着精明光色,贼眉鼠眼四个字再贴切不过。 右面的这位更有特色,光是鼻子就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的面积,红鼻头像是熏醉的酒鬼,只是他的红鼻子不是醉的,而是被人打的。 两个侍卫本应传令之后低首默默出去,谁料江长安忽然笑道:“你们两个脸上的伤势怎么回事?” “回邓公子,是元统……元傲城所伤。” 江长安问道:“你们两个负责看守的他?” 那个大鼻子侍卫开口说道:“不是,我们有好几个弟兄一起看守的,元统领心中有气无处撒,兄弟们也不怪他。” “有情有义。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那大鼻子侍卫道:“回……回公子,属下没名字,兄弟们起了个外号,李大鼻子。” 另一个三角眼侍卫道:“属下刘老眼……” “一个鼻子一个眼这名字倒是好记,呵呵……”江长安笑着从怀中掏出两百两银子,递过去道,“和你们那群兄弟们说,你们公主殿下赏的,除了疗伤之外剩下的每人就平分了。” “这……”刘老眼一双精明的眼神先是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司徒玉凝,接着看了眼江长安手中银票,一双手畏畏缩缩,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司徒玉凝道:“收下……” “谢殿下……”两个人随之对江长安又再三道谢,感激涕零地走了出去。 司徒玉凝笑道:“你都是这样收买人心的吗?” “永远不要小看那些微不足道的人,他们很多时候能回报你的比那些大人物要多得多,而你需要做的有时候只是一两句的问候足以令他们感恩铭记。”江长安笑道,他走到镜前,清早醒来后就没有自己打理,进宫之前要整理好一切仪容。 “嘟嘟囔囔怎么跟个先生似的?”司徒玉凝笑着走到他身后。 “你还是决定要去?”司徒玉凝道。江长安要做的事情,她早在知道他叫做江长安的一刻就明白了过来。 这像是他的宿命,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司徒玉凝按住他的肩膀,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根红色的布条巾带,伸出素手,仔仔细细地撩起他的头发。 “在东灵国,红色是最吉祥的颜色,能保佑一个人平平安安的。” 江长安笑道:“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你也会信这些玄说?” “嘘!” 司徒玉凝轻轻拍了下他的嘴唇,皱起的眉头间生出紧张,道:“我自然是信得,只要能平安,什么法子都信!” 江长安看着镜中她恬淡宁静的脸颊,微微一笑,也不再胡言。 阳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这一刻是美好的。 江长安望着窗外,阴沉的京州能有这种阳光,还真是讽刺。 不过片刻,他的头发绾起,整洁俊逸,司徒玉凝看着镜中的人,也有些出神。 只是这张脸注定要再披上一张面貌。 易容完毕江长安不再犹豫,站起身毅然下楼。 看着他的背影,司徒玉凝怔怔出神。 难保景皇已知世间早无珏皇子,皇宫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身份被揭穿后,江长安就是一条死路。 先前司徒玉凝希望江长安死,所以他没有告诉江长安司徒珏耀早在三年前已死,算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眼下江长安知道了这一点,却还是要带着危险入宫。 刀山火海,他也要去。司徒玉凝明白,这一去凶多吉少。 现在的她,已不想他死。 凝眸思索片刻,司徒玉凝将头上的翡翠金银发饰全部拆去,又掏出一只红巾,熟练地绑了个侍女发髻。 出了醉仙楼,江长安就看到门口站了二十名皇室金甲护卫,十位体型壮硕的壮汉抬着一尊金灿灿的空銮驾,想来是为自己准备。 只瞧这阵势,就不知比恭王府气派多少! 周围百姓纷纷驻足观瞧,都传闻近来醉仙楼入住了一位身份尊贵之人,都想看一看大人物的尊容。 头前一位公公笑眯眯地走上前来,问道:“尊下可是珏皇子?不知这几日的风寒可好些了?” “有劳公公挂念,不知景皇可有旨意?” “传景皇陛下口谕,接殿下入宫,殿下要是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即刻启程?” 江长安正欲动身,就听身后一声断喝:“等一等!” 一个侍女踱着步子躬身走来,走到江长安面前停下,道:“公公,我们殿下风寒还未完全痊愈,令加上身体本就多重疾,还望公公念在殿下的身体上,让奴婢跟随一同入宫。” 那公公心中顿时疑惑,听闻说珏皇子带来的除了二百侍卫和几位从京州勾栏中找来的娼妓,哪里来的侍女? 江长安都为之一愣,司徒玉凝穿上了臃肿粗布奴仆长衫,唯唯诺诺地挽手躬身,若不是女子眉心一点艳丽的朱红,他绝不敢确认眼前侍女就是那位千金公主。 江长安无奈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司徒玉凝道:“随你入宫,以侍女的身份。” 她的眼神坚如磐石,不可动摇。只要她在,就算是江长安假冒珏皇子的身份被戳穿,她也有信心能保住江长安的一条性命。 公公苦笑道:“殿下,这……” 江长安道:“本殿下身子的确还有些不适,公公就请通融一番。” “这……也不是不可……”公公话都还未说完,司徒玉凝就已经首当其冲地走向了銮驾。一名金甲侍卫却挺身拦下,见其来势汹汹,话不多说抬手抽出腰间胯刀,冷喝道:“大胆!” 司徒玉凝脚步未停,像是没有听到金甲侍卫的声音。 那柄明晃晃的金刀已抬过头顶,阳光下寒光透骨。 可金甲侍卫却没有再继续挥下去。 他的眼神完全被那个病态男子吸引去。 被江长安左眼一点青冥吸引,接着他的眼神露出无限的惊恐,像是看到世间最恐怖之事,抬刀的手臂颤颤发抖。 司徒玉凝轻盈地一跳便跃上銮驾,看到这一幕微微笑意,向他招手。 江长安也不多言,径直走去,皇室銮驾看上去和轿子没有两样,可其中镶刻翡翠金银,颇有贝阙珠宫的意思。 “殿下,这……”那位公公被这瞬息发生的事情惊得瞠目结舌,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公,不敢再说什么,便将所有的火气都发在了那名金甲侍卫头上,骂了个狗血喷头。 等到一行人渐渐走远,醉仙楼门口两个侍卫窃窃私语。 “李大鼻子,跟着咱们来的有女的吗?”刘老眼问道。 “没有啊?不过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咱这一行人除了殿下谁还是女人?”李大鼻子摸了摸鼻子,满不在乎道。 “那真是奇了怪了,殿下扮成了珏皇子的模样,那那个侍女是谁?” 两人微微愣神,李大鼻子戳了戳他:“那位邓公子,在不?” 两人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不约而同道:“侍女是邓公子!” “没毛病,咱们什么时候见过殿下像个女人?” “没有。” …… 这个轿子若是一人坐显得宽敞舒适,但是两个人一起未免有些拥挤。 坐上没一会儿,江长安便以太拥挤为由,将司徒玉凝直接抱坐在自己的腿上,而江长安的双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司徒玉凝黑长的直发垂在江长安的胸口,几根青丝落在他脸上。 江长安细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令人发疯的细腻感,就算是换上一身侍女样的素衣,也是难以掩饰。 司徒玉凝轻哼一声,道:“我早就该想到,你怎么会这么好,甘愿为本公主做一回肉垫,原来是有所图谋。” “万物有因有果,想要得到就必先失去,还好,总算是美人香,呵呵……” “笑?马上就要入宫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司徒玉凝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美人坐怀,我难道不值得笑吗?” 正在这时,轿子停了下来。 公公的声音向着轿子道:“珏皇子殿下,前方有人挡路。” “有人?” 司徒玉凝面色一凛,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蹊跷的是这几天待在醉仙楼实在是太安静了些。 安静,总是麻痹人的最佳毒药。 公公的声音紧张地颤抖:“对,挡路的,是……是个死人……” ps:清明几天有些事每天只能两更了,下周一恢复三更。 第三百零八章 异人 “珏皇子殿下,是死人挡道!”那名领头的太监又惊叫一声,像是看见了鬼似的直接吓得瘫软在地。 江长安掀开珠帘—— 一行人正是行到了一条通向皇宫必经之路的长街上,只是正阳明媚的天气,这条街道却没有一个行人。 冷风呜呜呼啸,天子脚下竟展现出一副破碎萧条之景。 乌云遮去了阳光,南方多雨,雨水也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这眨眼的时间,明媚的天气就变得阴沉,像是被黑布遮住了天空。 不过才正午时间,却像是黄昏垂暮。 厚厚的云层中闷雷滚滚,点点雨滴砸落在地上,打破了这股宁静。 “何人敢挡驾!” 二十名侍卫掏出了金刀,严阵以待,空气闷得令人几乎要疯掉。 只见百米外街道尽头放着一个巨大的瓷坛子。 坛子中一个人四肢身子都被折叠成了一个恐怖的角度塞进坛子,坛子口只露出一个人头,蓬头垢面,俨然没了一丝活着的气息。 “元统领?!” 司徒玉凝惊呼道。 坛子中的人正是不久之前还与司徒玉凝对峙的元傲城。 “是他背后的势力杀的?应该是从东灵国跟来的人。”司徒玉凝道。 江长安道:“凶手在沧州待过,又是东灵国的人,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早年在九荒之一毒荒毒王谷中有一种秘术。” 司徒玉凝疑惑道:“不是在说杀掉元统领的凶手吗?怎么又提及秘术?” 江长安苦笑道:“因为这个人的秘术,能够让死人起死回生!” 司徒玉凝惊道:“起死回生!这世间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 江长安道:“哪有什么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术?只能算是毒王谷的障眼巫术,不过是将死人的躯体放在坛子中,以各种毒药瘴水泡制百天,到最后以蛊毒激发起死尸体内残留的最后潜能,变成一具尸怪异人!可以说起死回生后的不是人,而是借尸还魂的蛊。这种秘法针对死躯有伤天和,所以毒王谷老谷主早已将这道秘术封为禁术,不准弟子修行。” “那怎么会……”司徒玉凝看着恐怖的坛中死尸,元统领尸身很健全,看起来转变成异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事情,眼前放的只能算是一个半成品。 江长安道:“直到四年前,毒王谷闯入一个沧州杀手盟会的杀手,一夜之间杀了毒王谷三十七位内院守门弟子,这道秘术也随之失踪。” “你指的是眼前……” “元傲城刚死自然还未练成,只是难保有其他异人尸怪。”江长安苦笑道:“当即最重要的不再是谁杀了他,而是他为什么会被扔在这个地方?” 司徒玉凝面露杀机:“这样说来真的是东灵那群人,和青玄手是同样的组织。” 江长安叹气道:“没想到这群人的实力盘根错杂,连这样的人都能为其所使。他们将他的尸体放在这里无非是想告诉我们,元傲城不过是小喽啰的人物,警告还是战书?” 江长安正在思索,司徒玉凝却面色发苦地望着前方,道:“不用猜了,是战书!” 江长安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天地间依旧摆放着那只巨大瓷坛,只见坛子上面不知何时躺了一个四肢极其发达的壮汉,长发散乱,他的脸仿佛是永远遮蔽在阴影之中。 隐藏在阴影下的五官也比常人大出一号,赤髯如虬,胡须看上去像是钢针一样坚硬,面色淡然,甚至躺在一个死人坛子身上,也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再加上青紫色的脸皮皱起狞笑,那张比例失调的脸庞一笑,要比鬼脸都还要吓人,更让人脊骨发寒。 他身上穿着件宽大的蓝色道袍,恐怕是两个成年人穿也是绰绰有余,实在是因为那件道袍实在太大,就算此人近乎两米半的个子也是显得非常宽大。 就是这样一个粗犷的壮汉,却有着一双和常人无异,甚至比女人都要精巧的双手,这双手此刻正从坛子口边缘轻轻摩挲。 街道中的风吹的更紧了。 以至于连绵的细柔雨丝也变得凌厉起来,刮得倾斜,直吹得珠帘晃动。 站在轿子最前的王公公早就想吓得双腿发软,他穿梭于皇宫重地,见惯了奢靡富华、莺莺燕燕,哪见过这种阵仗? 当即也顾不得许多仪态,王公公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轿子后,尖细的嗓音对着几十名金甲侍卫嘶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有刺客啊?!还不快将其拿下!”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那坛子上的人忽然不见。 嗖—— 装有元傲城的坛子飞石一般向着轿子飞来! 锵啷啷! 二十柄金刀刹那间拔出刀鞘,坛子来势汹汹,为首的金甲侍卫未及多想,一跃而起十数尺高,凌空一刀劈砍! 锵! 一声炸响,却不是金刀砍在坛子上发出的声音。而是在坛子距离刀锋还有半尺距离之时,巨大瓷坛轰然炸裂—— 坛子破碎其中的元傲城自然在所难免,尸块七零八落。 但坛子中炸出的紫色毒水却在高空混着雨水倾泻而下,将这顶轿子和所有侍卫包围淹没。 “啊——” 剧烈惨叫声不绝于耳,金甲在紫色雨水的腐蚀下变成了乌黑,如冰块溶解。 他们身上的筋肉开始接连脱落,不消片刻就有大半人连最后痛吼的力气就没有,身躯不停痉挛颤抖,变成戚戚白骨。 雨水里又多了血水,腥臭的味道充斥整个街道。 金顶玉轿的顶棚黄金也变得脆弱不堪,迅速溶解。 风雨中飘来簌簌鬼笑,二里长街,眨眼成了人间地狱。 剩下的两名侍卫所受的波及不深,得以存活,在这等压抑的情况下惨叫怒吼:“到底是谁装神弄鬼!赶紧给老子出来!出来!” “哈哈哈……” 两人面前再度出现了一个坛子,坛子上帖着一道黄符。 与前一个不同的是坛子中的不再是个死人,而却是个能哭能笑的活人。 坛子中的人不是壮汉一样身材,正常体态。 只是这个人长得却比死人都要恐怖万分,靛青色皮肉如同干尸,眼球凸出大半,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血丝没有生机。 俨然是个蛊毒异人傀儡! 在坛子左右各有四个眼孔,这个人的四肢刚好能够从中伸展而出,这样就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一个人和一个坛子融为了一体,以坛子作为了自己的身躯,而四肢则通过在这四个恰好的孔洞伸展而出,头从坛子口中伸出,半哭半笑! 笨重的身形却轻盈非常,一个瞬间已经出现在两个侍卫身后,两只形似枯骨的手臂同时从身后掏进他们的心脏。 “哈哈……”尖利的笑声更加刺耳。 两个金刀侍卫惊愕的低头看着那只穿过心口的手臂,那只手中握着一颗热腾腾的红色心脏。 两个侍卫久经沙场,杀人无数,见过的碎骨心肺已不在少数,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心脏。 心脏还在尸怪的手心跳动,下一刻却被直接扯出。 坛子中的异人盯着心脏看了片刻,扑通一声丢入了坛子中,霎时像是冰块丢入油锅,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心脏被化成了尸水,那名异人则像是吸收到绝佳的养分,仰天大笑。 突然,他的目光还是盯在了那个轿子上。 就见金甲都被迅速腐蚀毁灭,这木头和金子搭建而成的普通轿子早被腐蚀地满目疮痍。 轿中却是空无一物! 坛子中的异人大急,跳跃几下来到轿子前,见到其中的人消失不见,急的直跺脚,口中不时发出咕咕叫声。 刹那间,雨水像是停了,异人头顶的雨水停了。 可周身却大雨滂沱,水势凶猛。 头顶像是被人打了一把伞,遮蔽了自己头顶周身一圈的区域。 “哈哈!” 异人惊喜地抬头望去,眼中寒光迸射而出—— 可令他惊愕的是头顶竟不是他苦苦找寻的连个人,而是一口钟,一口黑漆漆的乌金钟! 第三百零九章 缓兵之计 江长安立于钟顶,足点龙头。 病态的神色暂时被掩去,此刻脸上除了坚定的杀意别无他物。 坛子异人的实力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泉眼初期!操纵者竟然能够将死人复活成为泉眼境初期的死士异人! 那个足有两米半高的操控者想必是达到了泉眼境中期的境界。 没有再多的时间去感叹,江长安手中结咒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暴喝道: “镇!” 太乙神皇钟上的大佛古字亮起灿灿金光,竟浮空而起,围绕着钟身缓缓旋转,竟有几分不动明王的威势! 异人已无处可躲,抬手扛去—— 咯咯…… 他回击仓促,江长安又是以逸待劳,双臂像是被碾压一般节节断裂。 不像是寻常人手臂断裂还有皮肉相连,但是他的手臂却像麻杆细瘦,断的干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接着他的头,他的整个坛子身躯,在“铛”一声巨响下,被太乙神皇钟碾成了碎末! 江长安没有一丝松懈,反而脸上神色越发凝重。 “哈哈哈,小子不错嘛?能破老子的异人,说出去你也有狂妄的资本。” 风雨骤急,面前街道中心多了一人,正是先前看到的中年虬髯壮汉,此时他正像看着一件奇物一般上下打量着江长安,一只手搓捻着垂到胸前的赤色长髯,不时点头。 “小子,你将老子的异人打碎了一个,那就要补偿,看你根骨特别的很,老子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下你坐在坛子中的样子,哈哈哈……” 江长安轻轻笑道:“早在沧州时,就听闻有两个怪人,师兄弟两人,师兄以一本从毒王谷偷来的秘法将死人炼做异人,师弟则是出了名的好色,但是却独独只对死后的漂亮女人感兴趣,先杀后奸已为常事,为杀手盟会所不齿。师兄名为裘绝刃,师弟裘百尺,被人称为嗜尸双煞,可兄弟二人从来都不一起出现,今天到场的,应该是师兄裘绝刃……” “呦,行里人?不曾想友还去过沧州,可惜,要是放在平时你我必定能够把酒一叙,只可惜有人要你的命,还要知道你的身份。” 裘绝刃眉眼一亮,更加惊喜,笑声也更加恐怖,“这样说起来莫青是你杀的?哈哈,那个龟儿子总是向我炫耀他那一只青玄铁手,哼,敢笑话老子没有一个像样的兵器,真是笑话,我的武器便是众人的尸体为器,不对,是坛为器,人为水,装满一坛,就想要砸掉一坛,然后再找一个人重新装。现在怎样?死得真是窝囊,一颗头被轰成了碎末,老子本来还想捡尸勉勉强强做成一个新的异人。小子,这笔账可是要记到你的头上。” 江长安试探道:“你就不怕毒王谷的人来寻仇?” 提到毒王谷,裘绝刃神情不正常起来,变得惶恐不安,虽然已经极力按捺,但是那双眼睛还是下意识得向两边瞟了几眼,确定了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说道:“哈哈,老子既然做了,就不怕谁寻仇,小子,你莫不是在拖延时间?放心,只要束手就擒,我是不会让你感觉到太多的痛苦的,你要做的,只是听话。” 江长安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等到我将你打个半死,你就会老老实实地说出口了!”裘绝刃皱眉苦恼:“那群龟儿子,老子只知道杀人,也只管将人头带回去,这身份老子才不去管!不过……呵呵,小友倘若在死之前自愿说出自己的身份,还有供述出为何要保护司徒玉凝这个贱人,再说出那贱人在何处,老子还是能够给你一个把酒共叙的机会,只不过,不是喝酒,而是喝坛子中的毒水,哈哈……” 江长安道:“你既然想知道我是谁,那就听好了,我就是毒王谷老谷主的孙子,你要是想要杀我可是要想好了!” 几句话果然把裘绝刃唬骗得发懵,倘若不是江长安的一只手在背后做着撤退的手势,司徒玉凝都要信了。 反应过来的裘绝刃冷笑道:“小子,少唬人!那老家伙根本就没有儿子,哪来的孙子?你不过是在施缓兵之计,老子这就送你归西,省得你再扯口舌之威!” “你就这么有自信能够擒住我?”江长安淡淡道。 “小友,你又在说废话。你虽有至宝,老子没有看错的话,你先前受了重伤,是青玄手那孙子干的?这个龟儿子,伤了你算是弄坏了老子要拿你炼制的异人!” 裘绝刃思量一下,忽然面色一喜道:“有了,老子先将你擒住,养上个十天半月,等到你伤势完全恢复,再将你打死炼制成异人,好!好!哈哈哈……” 裘绝刃时而癫狂大笑,时而愁眉苦脸,就像是一个疯子,再说着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 但江长安却不觉得可笑。 听裘绝刃的口气,这人和青玄手莫青同时东灵国派来的人,来拿司徒玉凝的性命。 江长安不可能做事不管,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更不是一个爱大发善心的慈悲人士,但是却也是一个疯子! 与莫青交手时受的伤虽然经过了几日的修整有所好转,但远远未能发挥出原本的实力。 更别提遇到了裘绝刃这种泉眼境中期的强人。 江长安反而不慌了,笑道:“既然你已知我是将死之人,能否将我这个侍女给放了?人家拼死拼活的照顾我,却又要因我丧了性命,我实在过意不去。” 怎知裘绝刃笑得更加残忍,道:“小子,你当真以为老子是好说话之人,还是拿我当做一个瞎子?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这位侍女想必就是司徒玉凝那贱人?刚好,你们两个算是同命鸳鸯,我也不是绝对的无情之人,回头将你二人一同炼制成异人,老子也算做了件大善事!哈哈哈……” 突然,裘绝刃愕然道:“你小子三番两次在这与我对话,莫不是在等什么人来?” 江长安笑道:“你为什么就不再等一等,不就知道了?” 江长安的确是等人来,刚才有金甲卫士先行绕路跑去皇宫方向,只愿真的有救兵前来。 “你在等那个传消息的人?他的心脏早就成了我这异人的养料了,哈哈哈……”裘绝刃冷冷的笑出厉鬼的声音,江长安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现在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全无,只好靠自己。 “小子,乖乖受死!”裘绝刃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奔向江长安,同时在江长安的四面八方,各现身出一个与前者一模一样的异人。 八个巨大的坛子在天上飞舞,看上去场面极其壮观。 八个泉眼境初期的异人,同时向他出手! 江长安双手抬起做了个起手式,演化一套极其复杂的大妖经功法在双手之中,朝着最近的两名异人打去! 裘绝刃面色谨慎,刚才吃了一次大亏损失了他一位上好异人,这一次可不能再没有脑子办事。 眨眼命令调换之下,那两名异人在空中和江长安的距离不足一尺之时却突然打了个折,折了回去! 而将其换下来的正是裘绝刃这个货真价实的泉眼境中期。 可令裘绝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江长安这看似汹涌猛烈的一掌,却软弱如棉,整个手掌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面。 所有力道顷刻间被卸去,江长安的身影却凭空消失在眼前。 咯咯…… 四周眼前的景物开始节节破碎,像是裘绝刃这一掌打碎了镜子,露出了最本真的一面。 雨水混着血水渐渐冲散,原地除了金甲侍卫的血水,哪有江长安和那个侍女的半点身影? 裘绝刃怒吼道:“幻境!是幻境!他一直说话原来不只是要等援兵,也是想要找下术的机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 第三百一十章 笔墨为道 被狠狠地洗刷了一番,裘绝刃目眦欲裂,他还是被骗了,被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的人骗了。/p> “这个王八小儿!”/p> 裘绝刃大骂两句,眼中的兴趣却更加浓烈,“多么好的苗子!你们都给我上!我非要将这个黄口小儿炼制成决绝顶异人!”/p> 八口巨坛异人口中呜呜出呜呜兴奋的声音,平地弹起凌空飞去——/p> 江长安还是第一次觉得皇宫的路是这样远,只是剩下了不足二里的距离,却如隔万水千山。/p> 泉眼境的神虹不过是片刻,但江长安不能用神虹,因为那样的话他在到达皇宫的前一刻,先见到的一定是那个五短身材的男人。/p> “你完全可以离开的。”江长安健步如飞,叹气对怀中紧抱着的司徒玉凝说道。/p> 司徒玉凝摇了摇头:“是你可以离开的,他要找的就是我,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连累你了。”/p> 江长安没有答话,现在讨论连累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p> “江长安?” /p> “嗯?”/p> “这次我们要是能够活着回去,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司徒玉凝道。因为她忽然现在面临生死这种绝境之时,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不知身边这个男人的额事情。/p> 眼前可以看到皇宫,已经不足二百米。/p> 只要一个呼吸,江长安就能到达彼岸,但是他看到了身后的裘绝刃怨毒的眼神,不论是因为什么理由,自己被这个王八小儿骗了一场都是不争的事实,倘若是说了出去,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他“嗜尸双煞”的名头受损自此再也抬不起头,所有江长安必须要死。/p> 这一刻变得很慢,江长安苦笑道:“前提是我们能够活着到达皇宫。”/p> 周围八尊瓷坛凭空出现,将两人包围其中。/p> 就在这距离皇宫城门不足百米距离的位置,司徒玉凝突然展颜一笑:“会到的。”/p> 说着她的身躯向裘绝刃跳转而去,手中的五枚冰魄银针串联成线,从袖口中暴射而出!/p> 五针连一,这是她苦练十数年保命的一招,也是搏命的一招!/p> 冰雪寒光崭露,银针就像是一根引线,串联起第一滴雨滴,第二滴雨滴,第三滴……/p> 细如丝的银针来到裘绝刃面前俨然已是一柄锋利的水矛!/p> 裘绝刃微微一笑在,这样的伤害对于万象境的人兴许是威胁,但是对于他来讲,宛若孩童手中的万物,毫无杀伤力可言。/p> 裘绝刃眼中升起一股蔑视讥笑,可就是这种轻视,以至于让他忘了操控八名异人。/p> 瓷坛中的活死人哪会像活人一般在正常思考,只知宿主受到攻击,本能性的全都像裘绝刃靠拢而去——/p> 如此,江长安前方的包围就分开了一个巨大缺口,只有一瞬间。/p> 但这一瞬间,已足以他进入皇宫!/p> 司徒玉凝脸上露出微笑,聪慧如她,如何不知硬碰硬完全就是以卵击石?/p> 她要的,从始至终都是给他一个机会!/p> 她不去管裘绝刃迎面怒吼着打来的一掌,现在她什么都不在乎。/p>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安静的,雨停风歇后,这街上不过也是多了一具尸体,没有人在乎!/p> 掌风迎面吹乱她的丝,要是放在半月前司徒玉凝是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因人而死,还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死。/p> 噗……/p> 一掌结结实实地落在背上,她的身子猛地一震,却晃过神来,没有任何痛感!/p> “我是死了吗?听闻只有死的人才不会觉得痛的……”/p> 司徒玉凝抬起眼眸,却看到的是一双惨白的脸庞,面无血色。/p> 江长安嘴角丝丝殷红,尽管有太乙神皇钟自背后挡住了冲击,但这股势却还是结结实实落在了他的身上。/p> 口中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吐在紧抱在怀中的司徒玉凝那洗的白的紫衣上,刺眼醒目。/p> “还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女人……”江长安嘴角依旧微微翘起着,鲜血却不停地顺着嘴角向外涌出。/p> 一双眼却像坠了两块千斤重的巨石,不受控制地想要合上。/p> “登徒子!”司徒玉凝惊呼道。/p> 见到江长安再度受了重伤,裘绝刃怒不可遏,但又是自己所为,心中有气无处撒,怒极反笑道:/p> “你们两个还真是想做一对苦命鸳鸯,也罢,本尊就大慈大悲一回,直接送你们两人上路!”/p> 正当裘绝刃狞笑着又要打出一掌之时,脸上神色惶然大变。/p> 江长安手中多了一件黑白卷轴,裘绝刃眼睛聚焦顿时集中在了这张画卷上。/p> “小子,这画卷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不对,是从哪里偷来的?”裘绝刃说着,脚步一步步向后退却,大有随时撤离的意思,仿佛江长安手心的一张卷起的白纸是可怕的洪水猛兽。但只有裘绝刃知道,那样东西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p> 司徒玉凝也在好奇,只是一张画卷而已裘绝刃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但是此刻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江长安的身上,哪还有闲工夫去管其他东西。/p> “你……怎么样?”司徒玉凝紧搀着江长安的手臂,看着他脸上的生色急流失,眼眶急得通红,睿智镇静的心神早就凌乱不堪,这一掌比打在她自己的身上还要严重。/p> 江长安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地叮咛道:“等一会儿会有一个机会,你往皇宫跑,一直跑,千万不要回头……”/p> 这张卷轴还是当时自己在摘星楼从章云芝那里求来的一件保命之物,本来是想用作抓取兮夜所用,后来没有想到仅仅打了一个赌那个臭丫头就跟自己来了京州,这张画卷一直也就留了下来,眼下只剩下了这一个机会。/p> “登徒子,你休想撇下我。”司徒玉凝一只手搀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牢牢攥住他的衣角,生怕他使出刚才自己用的那一招。/p> 正当她自认万无一失之时,江长安手臂一震,司徒玉凝整个人被瞬间弹开。/p> “快走!”/p> 司徒玉凝耳边响彻这两个字,说话的人背影在雨水之中渐渐模糊——/p> 江长安已经箭步冲去,以天地为案,布开手中长卷!/p> 那张画卷凭空立在头顶半空,江长安手中结印不断变换,胸口一阵涌动血丝溢出,他却毫不在乎,额前青筋因为竭力爆凸起,暴喝道:“诀!”/p> 卷上只写有一字——诀。/p> 裘绝刃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地颤抖,惊愕道:“以笔墨入道,蕴法纸藏,你和章云芝是什么关系?!”/p> 他的话注定没有答案,因为那张画卷上那个字的一笔一划形如活了起来,斗大的字每一处都蕴含了无限杀机。/p> 那字人的武器仿佛是剑,仿佛是刀,变化无常。/p> “小子,就算有章云芝的字又如何,你别忘了,现在下着雨,你能够撑多久?”/p> 江长安早已瘫倒在地,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撑多久,只是够司徒玉凝逃离这个地方就足够,他真的不贪心。/p> 可是手臂上传来的攥握感让江长安眉头一落,苦笑道:“睿智的女人也有着这么傻的时候?”/p> 司徒玉凝没有回答,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胸口,这一次是她贴靠在他的身后,眼神从容无悔。/p> 裘绝刃脸色铁青,眼看雨势之下,又一个异人砰的一声炸裂葬身在字人手下,但是期间炸裂的腐蚀黄水也对字人产生了不小的影响。/p> 裘绝刃看准时机,剩下六道瓷坛飞去,一齐出手掏心——/p> 嗤……/p> 字人没有心,水墨却皆散去,那张空白的纸卷也掉落在雨水之中,成了一滩破碎纸泥。/p> “又毁了老子两个异人!王八小儿,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裘绝刃正欲朝着早有赴死之心的两人出手,脚步忽然一顿,面色恐惧——/p> /p> /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一十一章 再遇背药人 雨下的更急,黑云看起来更低了……/p> 可裘绝刃现了蹊跷,头顶如同黑布的云彩低的有些反常,顶多也只比三层房屋高上一些,像是站在房顶上伸手就能捞上一把云雾!/p> 这片区域下的雨也渐渐不同——/p> 下的不是雨,而是刀片!/p> 雨水凝聚而成,薄如蝉翼,小如雨滴的刀片!/p> 裘绝刃微微一动,身上顿时多了急道细微的刀口,又窄又浅,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伤害。/p> 但是双拳难敌死守,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p> 裘绝刃丝毫不怀疑,只要这个人动一动手指,那雨刀就能顷刻间劈头盖脸地将他活剐!/p> 裘绝刃朝着四周拱了个手:“不知阁下是哪路风哪道雨?不如说出来亮个招子,兴许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也说不定。老子……在下嗜尸双煞裘绝刃,另有一位师弟叫裘百尺,阁下若给两分薄面,还请出面一叙!”/p> 裘绝刃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从远处缓缓走来一个身影,这个人不是从皇宫走出来,而是和江长安一样要从外界进入皇宫去。/p> 只是这一身打扮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生活在宫中的人。/p> 来人越走越近,云雾中身影也是越来越清楚。/p> 裘绝刃眼睛差点掉出来,来人七八十岁的年纪,身子骨还很硬朗。/p> 但就像是村间采药农夫,戴着一个破了洞的暗黄色草帽,泥黄色的破布衫。/p> 正是天寒地冻的天气,他的双手的衣袖和双腿的袖子却都是高高撸起,赤膊上阵。/p> 脚下也是踩了一双草鞋,背上背着一个草药箩筐,皮肤黝黑,唯一一点稍微干净的白色也是嘴上和下巴留的一撮白胡子。/p> 裘绝刃实在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能轻易将他抹杀的人。/p> 老人带着笑意,没有搭理,而是径直走到栽倒在司徒玉凝怀中的江长安面前。/p> 司徒玉凝还道是这泥泞老汉与裘绝刃一丘之貉,双手拼命地护住江长安,满脸杀气腾腾。/p> 老汉见景更觉得好笑:“呵呵,女娃娃,你放心,我与这位小哥虽然不过是才一面之缘,但却看他顺眼的很,不会伤他的……”/p> 虽说换了珏皇子的面容,但老人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呵呵笑道:“许久不见,小哥近来可好?”/p> 江长安气若游丝,朦朦胧胧看清来人,惊讶道:“前辈,是您……”/p> 眼前背着药篓子的人正是江长安进入京州城前,在城东十里外的题诗壁遇到的神秘老者,没有想到再相遇会在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天气下。/p> 见两人真的相识,司徒玉凝也松了口气。/p> 裘绝刃心中阴晴不定,道:“别人都说皇宫之中早先有九大供奉,都是老妖孽一般的存在,不论是性格或是癖好都是极其独特,身穿破烂背着药篓子,倘若在下没有猜错的话,阁下是‘丹痴尚大山老人’?”/p> 背药篓子的老者没有答话,看了江长安两眼之后道:“还能走吗?”/p> “能。”江长安咬牙强撑着说道。/p> 司徒玉凝心有不忍,扶住这他的身子,踉踉跄跄地站起。/p> “不错,呵呵。”/p> 尚大山笑着微微点头,回身看向了一直不敢妄动的裘绝刃。/p> 裘绝刃一直都是飞扬跋扈的性子,而此刻却没有丝毫不满,站的端正,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学生等待先生的说教。/p> 尚大山道:“嗜血双煞?”/p> “不敢!”裘绝刃立马说道,生怕迟了一分。/p> 尚大山道:“倘若我这个老人家没有记错的话,你师父是‘独臂大慈悲菩萨’?”/p> 裘绝刃连忙道:“家师还常常在弟子面前提起您老人家……”/p> “是吗?我倒是好奇他是怎么说的我……”/p> &/p> “这……”裘绝刃面色苦,他本就是随口说的这么一句,他倒是听到师父说过这人的事。/p> 但尤其最为奇怪的是每当师父讲到宫中九位供奉其他八位都是细究根本,唯独到这位丹痴之时,闭口不言,只知道皇宫中有这么一人,但是所知甚少。/p> 尚大山笑道:“上次见到你师父时,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只是那时他还不是独臂……”/p> 裘绝刃道:“原来前辈和家师乃是故友……”/p> 尚大山道:“朋友?呵呵,可能是,如果我没有将他那条左臂卸掉的话……”/p> 裘绝刃脸色巨变,冷汗从额上涔涔流淌,背上的袍子被浸得湿透。/p> 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师父从未在他的面前提过这个人。/p> 试问谁会在自己弟子面前去提一个让自己大失体面之人?/p> “呵呵……”裘绝刃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p> 尚大山还在笑,只是那笑在他眼中却如是恶魔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p> “你在害怕?”尚大山问道。/p> “弟子为何要怕?弟子见到家师昔日故人,高兴还来不及……”裘绝刃装傻道。/p> 尚大山笑道:“放心,我一个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是不会向小辈出手的,要找,也是要找你的师父才对……”/p> 裘绝刃眸子一亮,道:“既然如此,看上去前辈还有故人要叙旧,晚辈就不打扰了。”/p> 裘绝刃拱手行了个礼,正要退去,却又听尚大山的笑声更加响亮:“他是故人,你不也是故人?依我这个老人家的话,你也留下来如何?”/p> “不敢!今日来的仓促并未带什么礼物,等他日!等他日弟子必定备上厚礼登门拜访!”/p> 裘绝刃第一次这么地恐惧,面对大怒的独臂欢喜慈悲他没有这么害怕,但是现在却生出一种切实的恐惧!/p> 自心神最底处,最原始!也最剧烈!/p> 裘绝刃口中说着,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头也不回地乘风飞起。/p> 一时间,风雨骤急!/p> 天上黑云响动闷雷,裘绝刃双腿只是刚做动作,脚下的雨滴竟以他为中心荡开一个十米大的圆。/p> 圆形边缘处雨水平地而起,如同蜘蛛结网织布一般凝丝打结,只是眨眼功夫,已经升起一个水牢!/p> 裘绝刃挥手成刀砍在水幕之上,可奇怪的是仿佛每一滴水都能够卸去一道力量。/p> 万千滴雨水凝聚成水幕,而水幕将这道攻击分为万千道,分而击散!/p> 只是眨眼一瞬,水花溅起,凶猛攻击力道被这些水滴消去。/p> 裘绝刃面色露出凶狠,算是完全撕破了脸皮。/p> 可正当他起身奋力一搏之时,那剩下的六个坛子异人相继出痛呼惨叫声。/p> 坛子连带着坛中之人一同化成黄水,顺着雨水落在地上,竞相冲散。/p> 仿佛那天上落得不是雨水,而是硫酸!/p> 弹指间,六个泉眼境初期强者湮灭!/p> 江长安忘记了伤势疼痛,此刻心中只有震惊。/p> 裘绝刃颓然坐倒在地,异人和宿主就像是魂灵与契主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所有的异人被毁,他的丹田心魂也受到了惨痛的打击。/p> 但相对于肉体上的伤痛,更严重的是他心灵上所受到的冲击。/p> 裘绝刃这才知道,自己在对方的手中不过就像是一只蝼蚁。/p> 尚大山老人肯与他交谈上几句,就是因为他是蝼蚁,没有杀他,也是因为他仅仅只是蝼蚁。/p> 尚大山道:“小子,老人家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急着走是不是不太礼貌?话说回来,我本不该朝你这种小辈出手,但是这位小哥遭你毒手,所以老夫也顾不了许多了,只能请你也去皇宫一趟待些日子,呵呵。”/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一十二章 因果论 裘绝刃将那抹怨毒深埋眼底,脸上不愁反喜:“既然前辈盛情相邀,小辈也不好推辞,就随前辈走上一趟。” 裘绝刃看向江长安,中了他的一击,江长安早就面无血色,宛若一个半死之人,但凡只有轻轻一掌,就能够断其命数,若不是有水牢相阻裘绝刃绝对会拼上一拼。 只恨眼前这位老者出现的时机太恰到好处,哪怕就再晚到片刻,他就能了结两人,接着带走两人尸体,雨水冲刷掉地上的血迹,一切都是安然无恙,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裘绝刃的想法很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过眼下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乘之机对付这小子,哪怕是进了皇宫,他也自认还有出手的机会。 江长安自然知道裘绝刃的想法,但是此刻他已想不了太多,眼前昏昏沉沉,上下眼皮打起了瞌睡慢慢合在一起。 心肺移位,肋骨断了四根,要是放在寻常的人身上,此刻早已变成了一具死尸。方才几句与尚大山的闲聊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此刻重伤反噬,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喘不上气。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像不再是自己的东西,被人随意推搡,摇摇晃晃。终于两眼一暗,昏倒在司徒玉凝怀中。 天空阴阴沉沉,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整个街道被洗刷地干干净净,天空虽未放晴,好在吹来的清风温和,这风吹过大街小巷,吹到皇宫中一片竹林之中。 竹林中有一间茅草屋,在皇宫金瓦红墙之中偏有些怪异,但是在这片竹林的包裹之下看上去又是这样的契合,非但不再显得突兀,反而有些大隐隐于朝的意味。 江长安朦朦胧胧从睡梦中醒过来,道:“我这是在皇宫之中?”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回答,江长安打量着周围环境,一个竹子茅草建造的草庐,不大但也不小。竹子编做成的床,竹子编做的竹凳,几乎一切的能够用竹子编制而成的东西应有尽有,就连杯子都是用几节竹筒做成的。 没有什么名贵字画、金银摆设。 “没想到皇宫中还有这样僻静的地方……” 若不是透过窗口看到屋外三四里外的金瓦红墙皇宫内院,江长安真的不相信这是在皇宫之中。 江长安稍稍一动,身上被裘绝刃打中的伤口像是要撕裂开,疼痛剧烈,无奈只好再度躺回了床上,暗暗运动灵元稍稍抑制了这股疼痛时候一只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脑袋中还是昏昏沉沉的,像是大醉一场之后的后遗症。 尽管伤口还是疼痛,但是江长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的伤势已然有所好转,除了得益于每日锻炼筋骨的原因,极其重要的一点就是外部药力。 江长安微微皱眉,他没有吃什么丹药,同时司徒玉凝的唯一一枚保命的药也早就被他吃下肚。 江长安忽然感到鼻尖痒痒的,一股异香云雾环绕着身体,毛孔舒张之下钻入四肢百骸,滋润每一处心肺经脉。 “这是……药!” 这烟雾便是治病良药。 不远处的桌上放着一尊巴掌大的黄铜香炉,里面也不知道燃的是什么香草,浓淡事宜,沁人心脾。 滋润身体的药力就是从中袅袅飘动游荡而出。 说来也怪,这股烟雾竟是凝而不散,飘在半空中如是一段白色飘带,无风自动。 任是屋外的风如何呼啸,它都是不受影响,保持“一线不散”,慢悠悠地飘向江长安的方向,进入他的身体。 “引药!” 江长安惊呼道,但胸口又是一阵气闷,像是被人拿着狗尾巴草瘙痒一样,重重咳嗽起来。 早在庞二水的口中就听过,吃药的方法无非两种——一种是醒着吃,一种是睡着吃。 醒着吃药自然不必多说,较为特别的是“睡着吃”,大多的受伤者都是像江长安一样人事不省,哪还有余力吃药,就算有人强行灌下去,药力也很难扩散身体各处。 而引药,便是将药力引渡向受伤者,是丹药师极度娴熟的一种体现,也是宫中绝顶医师丹药师才会用的技法。 想想也是,宫中医师大多时候也是为皇帝的后宫佳丽诊治,病重之时医师自然不可近身,也就出了这样一项类似悬丝诊脉的技法,登峰造极。其难度绝不在庞二水独门秘法端火之下。 若是不出所料,这应该就是尚水前辈的住处。 这个老人什么来头?为什么会救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么简单吗? 江长安隐隐绝得哪里有些不对,偏有说不出来,这个老者明明从题诗壁上的笔墨就看出了他的来历身份,那就不难知道他的目的,可是既然是如此应该是将自己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带来危险的人尽早抹杀,可眼下非但没有,还出手相救,将他带入了皇宫之中。 从裘绝刃口中可以听出尚大山是九位供奉之一,皇宫中老妖孽一样的存在,如此说来他有这样的一个居所也倒不那么奇怪,毕竟江府就曾为了章云芝建造了一幢摘星楼,为渔常客建有一汪十里长河渠,无他,就是为了让其打鱼晒网,斗虾寻乐。 正想着,尚大山老人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门前,笑道:“小哥醒了?” 尚大山换了件干净衣服,但背上的那个药篓子却仍旧背着,像是长在他身体上的一样,寸步不离,背着这个看上去精神气十足的老者身上丝毫不觉是累赘。 想到了裘绝刃所说的九位供奉各有怪癖,江长安心中释然,双手颤颤巍巍地行个礼道:“多谢尚前辈……” “别谢我,我救你只是出于你我相识,并不是心善,倘若当日题诗壁前你我不曾相识,今天你也不会捡起一条命。万事有因有果,一切结出的果都是你自己写下的因,要谢,就谢当时的你。” 江长安问道:“尚前辈信因果?” 尚大山笑呵呵地抚着胡须,道:“因果如是缘分,‘因’便是‘缘’,‘果’即是‘分’,不同的是,有缘未必有分,但有因必有果。怎么?小哥不信因果天命吗?” 江长安想了想,道:“我信因果,不信天命。” “因果即是天命。” 尚大山像是说教的口吻,道:“佛经上说,‘短短今生一面镜,前世多少香火缘’,世间万物自有缘起缘灭,有缘则聚,无缘则散,无常苦岸,沉浮之间这又何尝不是因果?” 江长安道:“小子曾在泥陀寺有幸听过无因无果两位大师予众弟子传授佛法,佛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依照此言,果即是新的因,新的开始,这岂不是轮回无尽,纠缠不清?尚前辈怎么说因果有尽?” 尚大山俯身将香炉中药灰轻轻磕在桌子上,又拿个竹筒装了,笑道:“小哥说的,就好比这药燃成了药灰,是药的果,而药灰又能够入其他药膏之中,这便又成了新的因?循环往复永远无休无止?” “不错。” “小哥错了。”尚大山道,“从它倒出药炉的一瞬,它便和药炉的因果烬了,对于药炉来说,它是一文不值的药灰,而小哥说的新的开始,呵呵,那时的药灰还是一文不值的药灰吗?不是,而是药膏中一味新的药引,那又是另一段新的开始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了,都随花事湮灭……” “到了,都随花事湮灭……”江长安反复琢磨着这一句,似有所感,但要触及之时,却又无从抓起。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害怕 尚大山走到窗前,盯着江长安片刻,拍了他肩膀两下,笑道:“不错不错,你这身子骨,老人家还没有见过第二人有这么迅速的愈合能力。很是好奇小哥是不是用过什么外物锻体?” 江长安眼中寒光一闪,他为什么要问?是单纯的关心?亦或是另有所图? 电光火石间又无数可能性飞过。这是绝对的本能,任何人触及隐私时发散而出的本能。 就算这句话是从江琪贞甚至是司雪衣口中说出来,江长安一样会有这样的反应。 正因为这种在别人眼中“多心之举”的想法,一次又一次地救过他的性命。 尚大山笑道:“小哥是在担心?” “不敢,确实如尚前辈所说,小子实不相瞒,是太乙神火和皇冥一气。”江长安道。 尚大山两眼瞪得豁大,惊道:“乖乖,小哥这种机缘在任何人眼中看来可都是眼红嘴馋啊,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求啊!但是更让老人家佩服的是小哥的大毅力,绝非常人可及!” 江长安轻轻笑着,不置可否。 尚大山坐在床边,又怕身后背着的药篓碰着江长安,侧着身子,道:“老人家倒是很想听你讲一讲为何混入皇宫?” 江长安脸上波澜不兴,心却再一次提了起来。 尽管尚大山老人救了他,但是江长安却还不知对方的目的。 一言一语就像是博弈,观察每一步可能带来的后果,所产生的影响。 江长安正欲开口,尚大山忽然又问道:“你来自江州?” “是。” “江州前些日子最大氏族江家小公子被赶出江家,这件事小哥可有所耳闻?” 尚大山的脸上还是笑呵呵的,那笑像极了看着地里金黄麦子的农人,淳朴干净。 “略有听闻。”江长安道,此刻说得多错的也就越多。 尚大山略有深意地“哦”了一声,打开桌上香炉的盖子看了两眼,叹了口气,道:“药尽了,你要静养几日,景皇陛下那里已经有人去通禀,要是想要出去也可以走走,只要不走出竹林,老人家保你无事,小哥……好自为之。” “多谢尚前辈……” 江长安运行了一番灵力后恢复了一些力气,不再甘于半死人一样坐在床上,稍稍整理了衣物着装,确定了还是珏皇子这幅模样,走了出去。 门前是一片翠绿色的竹林,上面还沾染着大雨过后的雨滴,大风刮过竹林波浪一般起伏波动。 皇宫之中,这更像是一片净土,王权都无力沾染的世外桃源。 眼前只有一条径直的道路,青石铺路,曲径通幽。 雨后的石缝中生出了青苔,抻着头拼命地顶着天空,不遗余力地去呼吸大雨闷堵后的新甜空气。 江长安一脚深一脚浅地缓慢行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哗哗细流的声音 丛林后一条两米多宽的溪流,这条溪流是宫中活水来源,同样也通向外界的黄庭湖。 水势湍急,打在水流中凸石上泛着银白水花。倒给这恬静淡雅的竹林添了一笔浓浓生动。 但牢牢抓住江长安双眼的不是溪流,而是溪流旁的女子。 她背对着江长安来处的位置,双足赤裸地蹲在溪流旁的一块青石上,露出白皙足腕引得白水花都嫉妒,不时拍打几下。 她的黑长头发随意地用一根竹条绾起,身上换了一件衣服,但还是一件紫色的衣服,不似精致华美,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件紫衣。 她手中专心地忙活着,以至于都没有发现江长安这个现在连正常人蹑手蹑脚都做不到的人。 江长安不敢打扰这美丽的一刻,站在一旁静静欣赏。 司徒玉凝最美的不是样貌,也不是聪慧灵动的心智,而是她的身形。 江长安不得不承认,这具身子是他看过的最美的身子,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部位都是匀称到极致。 江长安这才看清,她手中一直在搓洗着那两条红色的缠发巾带,不时擦去额前的汗水。 江长安反应过来摸了摸头顶,这才发现先前她为自己所戴的吉祥红绸早被她解了下来。 江长安轻轻走了过去。 司徒玉凝依旧没有发现身后的人,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子心中记挂一个人的时候,和凡人无异,也是最傻的人。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手中的布条以及竹屋中的那个登徒子的身上,怎会顾及自己呢? 直到那双有些粗糙的大手覆盖在她的双眼上…… “枝头的金凤,会在乎觅食腐骨的乌鸦吗?” 司徒玉凝本能地惊愕正欲挣扎,但是鼻尖传来了那道气味,那是只有他身上才有的气味。 接着听到了他的声音,慵懒,富含磁性。 司徒玉凝嘴角扬起一个微笑,江长安却清楚感觉到遮在她双眸的手心,有两股滚烫的水滴顺着交错的掌纹滴落。 一滴,两滴…… 司徒玉凝的声音蕴含着哭腔:“我不是什么金凤,我也有心,我也会疼,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也愿意为了我在乎的人去伤神的女人!尚老前辈说你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我……我害怕……” 在东灵国权势争夺中,明枪暗箭,尔虞我诈,她不怕。 在来途上重重刺杀时,寒刀利剑,悬于头顶,她也不怕。 但江长安倒下的那一刻,她的心仿佛也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痛至骨髓,怕到灵魂。 江长安依旧没有松开双手,将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胸前,鼻子埋在她的秀发间,贪婪地吮吸淡淡幽香。 这个姿势像是已经成为了两人专属。 江长安伏在她耳旁,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小声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江长安的一切吗,我把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告诉你。” 江长安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向一个很重要的人诉说着另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从幼年的无忧无虑,到后来的千人迫杀,再到朝圣之约,三年沧州,真正与江家割裂…… 无数次的命悬一线,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他都第一次诉说给第二个人听。 说毕。 司徒玉凝的泪不再流。 她心中的疼痛早已让她忘记了流泪。 这些年,他一定很不容易,他把自己比作觅食腐骨的乌鸦,把自己卑微到了土里。 司徒玉凝转过身抬头望着他,看清了那双桃花眼,世间最好看的眼睛。 他的脸上无泪无笑,有的只是万般平静,仿佛所有的波澜都早被风霜无情地消磨,剩下的只有平静。 这种平静更让人心痛。 司徒玉凝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抓着他的手臂,她害怕自己随时会疼的窒息倒下,连同眉间的朱红都黯然失色。 终于泪水决堤,掉下两行。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江长安脸上再度浮起微笑,道:“你说,只要不是摘星星捞月亮,我都答应你。” “从今往后,你可以为你自己而活吗?”司徒玉凝泣不成声,“就活这一次!” 江长安微微笑着,却摇了摇头。 这件事不行。 司徒玉凝既心疼又生气道:“难道你就这样强撑下去吗?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的杀了夏己,你接下来为谁而活?” 江长安面色凛然:“我哥的死绝不是夏己一人造成的,杀掉夏己不过是我众多计划中的第一小步,也是最艰辛的一步。” 第三百一十四章 欠打 江长安眼中深邃的古潭中透着苍凉,苦笑道:“一只觅食腐骨的乌鸦,还配得上为自己而活?” “配!”司徒玉凝眸子中前所未有的坚定倔强,“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看她一脸认真,江长安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说说你,我想听一听你的事。” 司徒玉凝面有难色,稍显犹豫。 江长安笑道:“你不说,我不会逼你,等到什么时候你想要说了,我会陪在一旁,认真听着。” 司徒玉凝脸上漾着感动,道:“你想喝茶吗?” “想。”江长安笑道。 “那我给你煮。” 司徒玉凝抽了抽鼻子,拉着江长安就要向竹屋走去。 忽然,听到溪流的另一边竹林后熙熙攘攘的声音嘈杂入耳。 “今年的新春佳节景皇陛下设下晚宴,这晚宴上出现的人物可都是不普通。” “哦?说一说,如何不普通?” “还用说?除了往年不变的慕华清道长,还有东灵国赶来的珏皇子。” “哎,要我说,今年最值得一说的就是江州来的江家二公子,也是天师府的天师江笑儒,各位想,江州和京州什么关系?” “管他什么关系,今日在这尚大山前辈竹林前举办丹药会,只谈丹药,不聊政事,便是要各位同僚共庆新春佳节!更有静菱公主到场实乃荣幸。” 司徒玉凝猛地抬头看向江长安,在“静菱公主”这四个字出现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手中江长安手掌力道加重。 她自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一个给江家带来耻辱,让江长安成为笑柄的女人。 司徒玉凝摩挲着他的掌心,道:“去看一看?” 江长安摇了摇头:“回去……” 就要转身之际,却听又有人说道:“这次丹药大会声势浩大,几大家族蜂拥而至可以说近年少有,若是创立圣药庭的庞先生尚在京州那便好了……” 又听令一个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说道:“那个老东西现在早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还提他干嘛,煞风景!” 江长安脚步一停,顿了片刻后对司徒玉凝笑道:“看来这茶要晚些喝了。” 司徒玉凝紧了紧他的手,道:“我与你一同去。” 江长安笑道:“好。” 穿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丈方圆的高台,其中站着十几位身穿统一丹霞服的男女弟子。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就是一身黄色花软烟罗裙的夏乐菱,肤如凝脂,不施粉黛,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五官在雨后阳光的润色下美丽动人。 依旧总是习惯性地拧着眉头,嘴唇微扬,只是本该饱有生色娇艳的红唇拭去了血色,面色病态,仿佛一阵风就会把她那憔悴得弱不禁风的身子吹倒。 尽管如此,美丽依然,非但不让人厌恶,反而我见犹怜的姿态让人心疼。 就连司徒玉凝第一次看到她的样貌也是微微一愣,眼中黯然,在这等样貌面前再美的东西想必都会是自惭形秽。 但只是眨眼的一瞬,司徒玉凝的眼神就变了变,这更加激发了她的好胜心。 在男人面前,女人总是好强的,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 在珏皇子出现的第一时刻,夏乐菱就一眼望到了他,然后又接着看到了他身后的侍女,微微一怔笑道:“没有想到珏皇子居然也会在这里,真是凑巧。” 听到珏皇子三个字,十几个人这才惊讶的正视起这个男人,谁也没有想到珏皇子能够出现在这个地方。 “拜见珏皇子。” 众人行了个礼抬起头,江长安这才发现十几个人中有一个还是熟人,而且不只第二次谋面,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 这个眼神充斥着几分怨毒的人正是肖平阔,题诗壁前惨遭江长安打脸,恭王府又一次让其出丑的人。 江长安这才想起那道辱骂庞二水的声音怎么有些熟悉?正是从肖平阔的狗嘴之中吐露出来的。 江长安笑道:“我也没有想到静菱公主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这么多的人在谈论什么?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 夏乐菱没有回话,肖平阔的眼中流露浓浓的不屑,以一种看着乡巴佬的目光看着珏皇子,想起前几日被狠狠折辱一番,心中至今都还藏着对这位异国皇子的强烈怨气。 虽然历经两度挫败,但肖平阔依旧是狂妄本性不改,道:“珏皇子殿下可有听过夏周一年一度的炼丹大会?想来也是不知,也罢,在下就解释于殿下听听,炼丹大会是我们夏周国独有的丹药大会,乃是文人异士齐聚一堂,共同研讨丹药之事,说是切磋也好,争斗也罢,共有三场不同的比试,角逐出新一届的丹药大师,之后便可进入圣药庭任命朝廷医官,珏皇子想来是从没有听过的,不知道……东灵国可有丹药师呢?” 肖平阔这般问道,但是脸上含带讥诮之意,夏乐菱微微皱了下眉头,丹药师目前算是极其泛滥的一个职业,虽说学在精的没有少之又少,但是可以说在大街上一板砖砸下去十个人,能够有七个都是丹药师,肖平阔如此明目张胆地问东灵国没有丹药师,在座谁听不出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侮辱? 江长安的思绪却还是停留在了“圣药庭”三字上面,想起庞二水那个无数个夜里落寞的背影,问道:“听说往届丹药角逐根本就不看真正实力,而是看谁给的钱多是吗?甚至是以样貌定输赢,参赛人无需炼丹本事,只需要一张脸够帅就能夺头名,你觉得依本殿下的相貌,能骗个第几名?” 江长安语气似是开玩笑,可是没有一个人笑,因为他们这些人知道,江长安说的——都是确有其事,场面顿时有些冷场。 被这几句话一激,肖平阔气急败坏道:“胡言乱语!我夏周炼丹大会评断极其严谨公正,这话真是胡言乱语!” 众人都以为这位珏皇子会发怒,谁知这位皇子忽然岔开了一个话题,道:“刚才那句老东西是你骂的?” 肖平阔一时也没有反映过来,回神道:“哼,是又如何?这和珏皇子殿下没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珏皇子殿下远在东灵也听说过那个老东西的名字?” 江长安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正与肖平阔半尺的距离面对面的站稳,相同的动作他已做了无数次,江长安第一次这样这样做的时候,是在江州面对前来送来四个琉璃瓶的王公公。那时的江长安一掌打出了在府中的威势,也真正的明白,最便捷树立威信的方法,就是打! 他的手轻轻撩拨,自下而上,不再像几年前那样费力,看起来就如拂袖一般轻松,但速度极快,以至于众人先是看到了肖平阔的身子不知为何忽然飞了出去,耳边才接着“啪”地一声脆响。 “啊!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自然是被打的肖平阔,一张脸短暂地失去了知觉之后,像是抹上了最辣的辣子酱,整个左脸迅速肿成了猪头,而右脸完好无损,看上去就像一个怪物。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打你你能如何 几个人都被江长安这一连串的动作打得一愣,他们怎么会想得到一国皇子怎么会如此粗莽?惊惧之余不禁松了口气,好在刚才没有一时冲动跟着肖平阔附和,也不知道珏皇子和庞二水有什么关联?以至于雷霆震怒。 这个举动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唯有夏乐菱看着珏皇子怔怔出神,像是预料之中一般,没有一点惊奇,再看着地上蜷缩大喊大叫的肖平阔,没有一点同情。 “你!你……”肖平阔颤颤巍巍的抬着手指,但江长安的身影随风而至,一脚又踢在他的右半边脸上,身子滚出十多米才停下,一个头真正地肿成了紫青色的猪头。 江长安站在一旁,俯视蝼蚁一般,冷然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肖平阔哪有回答的力气,只能半死似的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苟延残喘地聆听江长安的“教育”。 江长安道:“第一,肆意诋毁我东灵国,恶言挑衅侮辱,就是该打!” 紧紧跟在身后的司徒玉凝眼神从未离开过他一刻,她清楚江长安是为东灵国而打的,为她而打的。 “第二,前几日本殿下还与你的主子在恭王府把酒言欢,对坐话谈,说的直白一些,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拿手指着我!” 肖平阔浑身疼痛的剧烈颤抖,口中不住地冒出血沫,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肖平阔的下体竟是失禁,液体固体混合留了出来。当场就有几个女弟子闭上眼不敢再看下去。 “第三,纯粹的因为本殿下的心情不太好,打你,你能如何?!” 江长安冷冷道,的确,夏乐菱是江长安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人提到了庞二水并且以言语侮辱,现在的他正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正巧肖平阔撞了上来。 尽管有了掌控幻境的能力,也有更多的让对方更加痛苦的方法,但是江长安还是更喜欢这种最原始野蛮也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肖平阔眼底怨毒阴郁掩藏不住,在诸多同僚面前出了大丑,身上和心神的双重打击对他这样一个自尊心极具强烈的人来说还不如一死了之。 正在这时,一个阴冷怪异的声音传了过来:“没有想到皇宫之中也有如此热闹的地界。” 竹林后又走出一人眨眼瞬间已然站在了肖平阔的身旁。 这个人一身紫色丹袍,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样貌给人一种阴厉狠绝,额前散出一缕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庞,说话的腔调十分怪异。 男人看到夏乐菱,施礼道:“凌霄宫炼丹门门主慕华清参见公主!” 慕华清! 司徒玉凝忽得一愣,寒眸凝视,就是这个人,一切的开始。 司徒玉凝清晰地感知到江长安身上传达出的杀气,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江长安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有些失常,杀意赫然散去。 慕华清视线转移到了江长安的身上,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珏皇子殿下,炼丹大会能有珏皇子到场,本座作为炼丹大会的主会,当真是荣幸之至。” “炼丹大会主会人?” “不错。”慕华清看了眼夏乐菱,道,“本座听闻珏皇子奉命前来京州,乃是为了静菱公主而来,可是为了提婚而来?” 诸弟子眼色俱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眼神不住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移。 面对昔日故人,江长安在司徒玉凝的提醒下平静,指着几欲昏聩的肖平阔,笑道:“慕门主可知这位仁兄为何会躺在地上?” 慕华清笑道:“还请珏皇子指点。” “因为他的话太多。”江长安道,“话多的人一般都不会太好。” 慕华清依旧笑道:“珏皇子真是说笑了,本座只是劝告珏皇子一件事,江州的江笑儒已经到了京州……” “那又如何?” 慕华清道:“众所周知,江长安曾与静菱公主有婚约,近日刚有了江家小公子未死的消息。而此时江笑儒又恰好前来京州,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夏乐菱冷冷道:“慕道长这是什么意思?最好说明白。” 慕华清道:“启禀公主,臣怀疑这江长安难免会借此良机进入皇宫,就算不为了公主,为了他的兄长江凌风的事情,也会来,珏皇子说呢?” 江长安笑道:“你们夏周国的事情本殿下不管,也懒得管,但只知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慕道长你说是吗?” “是!珏皇子说的极是。”慕华清见好就收,赶紧应和道。 静菱公主道:“上一次在恭王府中的事珏皇子殿下可还记得?” “在恭王府公主殿下聪明过人,自然不忘。” 夏乐菱皱眉急忙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在茶书阁!而是在……” 话一出口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夏乐菱连忙道:“我说的是在珏皇子即将离开的时候,我问的那个问题,珏皇子可有答案了?” 她的脸上除了苦楚,露出了一股渴望的劲儿,渴望江长安说出那道题的答案。 江长安微微一笑,转过身,眼中略显疲态,道:“回去?” 司徒玉凝搀起他的手臂,脸上漾着一丝温馨:“嗯,我们回去。” 夏乐菱怔怔望着两个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道:“珏皇子殿下……” 江长安一顿,转过身:“静菱公主还有事?” 夏乐菱看他看的出神,像是想要看透这幅面孔下的灵魂,道:“明日的炼丹大会不知殿下可会到场?” “静菱公主既然诚心相邀,本殿下自当如约而至。” 两个人渐行渐远之际,慕华清又在暗暗揣摩,试探道:“公主殿下与珏皇子相识?” 夏乐菱眼神还停留在竹林小径上,道:“一个故人。” “故人?是什么样的故人?”慕华清问道。 夏乐菱忽然转过头,眼神盯得慕华清心底发毛,冷冷说道:“慕道长,珏皇子说的真是一点不错,你的话当真是有些多了!” “公主殿下莫要误会,是臣下多嘴。”慕华清立即说道。 …… 竹庐之中的香炉早已燃尽,只留下淡淡幽香。 两个人分坐在木桌两边,相对而坐。 司徒玉凝轻柔地摆动手中茶具,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恰好。脸上的认真模样与初见之时的放荡不羁模样判若两人。 司徒玉凝抬眼笑道:“你在看什么?没见过美人吗?” 要是这位玉凝公主的侍卫在场绝对会吓得结巴,断然不会相信这种话会是从她口中说出。 “这还是那位自视清高的公主吗?”江长安脱口而出。 “不是。”司徒玉凝也打趣一样回道,旋即又抬眸注视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在这皇宫之中,我就是一个以侍女身份潜入进来的人,不是什么东灵公主,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江长安心生感动,道:“你这是何苦?” 司徒玉凝倔强道:“你不惜生死救我的时候又是何苦?” 江长安默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当时为什么这样做。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们把衣服脱了吧 江长安问道:“对了,那个练异人的大高个子人呢?” “你说的是裘绝刃?他被尚老前辈带回来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也不知被关在了哪里,不过尚前辈让我转告你,在你皇宫之行结束之前,不会放了他。” 江长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那就好。” 司徒玉凝问道:“明天的炼丹大会你当真要去?” 司徒玉凝第一次感知到危险,不是被刀刃相逼的危险,而是要失去一件宝贵之物的危险,尤其是在面对夏乐菱的时候,这种危机感尤其强烈。 “怎么?不行吗?” 司徒玉凝摇头:“你既然执意要做,我自知没人劝得动你,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江长安笑道:“曾有一个人给我讲过他曾经看到过一个炼丹大会,最后斩获头名的竟是一个不会炼药之人,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司徒玉凝继续摇了摇头,端了杯香茶过去,像一个乖弟子一样露着请教的眼色。 江长安苦笑道:“就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帅,你信吗?一个炼丹的大会竟然以一个人的面容判定他的丹术!真是天大的笑话。” “以一个人的长相去判定他的丹术?为此还要设立一场比试大会?”司徒玉凝冷笑道,“这还真是变着法地打自己的脸!” 司徒玉凝问道:“这样与你说的人,是庞二水老前辈?” “你很聪明。本来我还不信,但是今日所见所闻,真是不得不信。”江长安面色坚毅,“当年我曾答应我师父,以吾丹道,为炼丹师正名!” “你不是想要观看炼丹大会,而是真的要参加炼丹大会?!”司徒玉凝杯中的茶水因为惊讶被激得撒了出来,开始她以为江长安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没有想到江长安的决定是铁了心,改变不了的了。 司徒玉凝气愤得将玉杯狠狠地掷在桌上,道:“你的身子不要说炼药,就算是站着半个时辰都是件难事,哪怕是引渡一丝灵力都是难如登天,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你当真是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么?” 窗外的风似是感知到这股气愤,呼呼作响,好在夕阳余晖早一步闯入房间,在迎窗而坐的江长安脸上涂染一层金黄。 金黄将他脸上的决绝映衬得更加明显,微风撩拨动他的鬓发,他乌黑的眸子世界中倒影的只有自己,司徒玉凝简直要定格在这一幕中,便是又再多的火气也迅速浇灭。 江长安无奈道:“有的事情必须要去做。” 司徒玉凝颓然坐回椅子上,淡淡道:“必须去做?你又是为别人而活,你为什么就不想想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很有可能我弟弟司徒珏耀三年前已死的消息传回京州,明天你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眼下就是自寻死路!” 倘若在竹林中有尚大山老人庇护,再加上司徒玉凝的庇护,江长安就算身份被揭穿也可安然无虞,但是一旦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众目睽睽之下,无疑增加了无数变数,这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江长安依旧是云淡风轻道:“京州之行,所有的事一并结束,无论成败,江长安也只来这一次!” 司徒玉凝两眼瞪得溜圆,她明白他这句话的真意。 事成,离开京州,自此永不踏足皇城半步,事败,就连出去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终究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他终究是为了各种执念而活,就像是生在笼中的鸟,活,是因为在笼中,死,亦是因为在笼中。 两人相对而坐,就像是最后的一个晚上,你一句我一句,每当江长安的杯子空掉司徒玉凝都会填满。直到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壶中的茶水也不知换了几次,天色临近傍晚。 长夜漫漫,竹庐中只有一张床席,在醉仙楼惊秋房之时江长安一直都是躺窝在窗台,而在他被莫青重伤那几日,司徒玉凝则是准备了另一床卧席,可是眼下竹庐中根本就没有再整理出一床卧席的条件,只有一张主子编制而成的小竹床。 江长安身受重伤,司徒玉凝怎么还能让其睡在饮风尝露的位置?体贴入微地将床铺整理好之后不顾江长安阻拦强行驾到了床上。 “那你怎么办?”江长安好奇道,“你总不可能学我睡桌案或是窗台?” “学你又怎么样?你都能做到凭什么本公主就不行?”司徒玉凝轻笑道。 江长安打趣道:“你之前不是说在这皇宫之中你只是个侍女吗?怎么这个时候又变成公主了?” 司徒玉凝霸道说道:“本公主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说着,她当即真的就像江长安在醉仙楼时坐在窗台伴着清风入眠,或是趴在一旁的竹案上睡上一宿。 “啊……” 江长安忽然捂住胸口痛呼一声,脸色一时间变得极其难看。 司徒玉凝噌的站起来,用前所未有过的速度来到床前俯身查看像江长安的胸口伤势,急的手忙脚乱,整个人六神无主道:“怎么了?伤口又开始疼痛了吗?我……” 司徒玉凝急的眼眶都要红了,谁料江长安一把环住她的腰肢紧紧抱住,一个翻身,司徒玉凝稳稳躺在了被窝之中。竹床本就不大,两个人躺显得拥挤,只有紧紧相拥在一起,身体紧贴这对方,年久失修的床腿因为司徒玉凝的轻轻挣扎晃动而吱吱呻吟。 四目而视,司徒玉凝这才意识过来,羞愤说道:“登徒子!你……你吓死我了!” 司徒玉凝就要挣扎开江长安怀抱却见他的脸上疼得蹙眉,也就不再敢动弹,一动不动地,语气中哀求着说道:“你不要胡闹了,小心再牵动了伤口。” “放心,有你在我的伤口只会好的越来越快。”江长安胸前虽然隐隐作痛,但娇躯上传来的阵阵体温和凹凸有致精致滑腻的触感无不在提醒着这样的代价非常值得。 “浑话。”司徒玉凝双手紧张地无处安放,随手放进被子却感觉触到了一块不硬不软的肉,见江长安身体紧张,司徒玉凝更加疑惑,不禁捏了捏,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是哪个部位。 司徒玉凝也不客气,双手齐下,却看到江长安神色紧张,她手心隔着布料传来的温度越来越炽热,那块肉也发生了巨大转变。 司徒玉凝这时哪还不明白那是何物?惊叫一声双手恨不得背在身后,将脸迈进被窝里,脸上火绕云一般炽热。 “登徒子!”司徒玉凝正要叫骂,岂料江长安一脸无辜似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转移话题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公主殿下。” “问什么?”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来夏周国?求婚吗?你一个女子向谁求婚?难不成你喜欢女人?” 司徒玉凝眉头一皱,愤怒之下张口说道:“你才喜欢女人呢!” “没毛病啊,我一个男的喜欢漂亮女人有错吗?”江长安说着意味深长得扫了眼司徒玉凝的身子,刚才一番折腾,又是裹在棉被之中,身上紫纱早就被汗浸湿,本就薄薄的一层薄纱宛若透视,雾里看花。 “我们把衣服脱了?”江长安提议道,“对伤势有好处,真的。” “真的?”司徒玉凝审视着他的眼神,发现这人说这种胡话时眼中居然还能是清澈无波。 “当然是真的,这样能够加快血液循环,对伤势愈合是非常有好处的,当然……” “当然什么?” 江长安猛地靠近司徒玉凝耳蜗,吐气笑道:“当然若能够多做些其他事情,那就更好了,就像刚才你双手做的那样……” “登徒子!”司徒玉凝都不知道这一句说了多少遍,头扭向一边,心中暗嗔:世间怎会有如此无耻无赖之徒! 心中越想越是羞愤,想起刚才手中摸到的东西,两个脸蛋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不再说一句话。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这是什么火 第二天天一亮,江长安便整理好了衣物面容,没有惊醒还在酣睡的司徒玉凝,悄无声息地出了竹庐。 炼丹大会举行的地方距离竹庐不远不近,出了竹林走上半个时辰就看到一处行宫,与皇宫普通的行宫无有不同,金瓦红墙,四面立起三层高阁,一排排的侍卫严密把守。 阁楼上的看官除了一些官员之外大部分都是跟昨日肖平阔穿的统一学府的衣饰。 今日江长安特意换回了自己最喜欢的白色长袍,天边升起了朝霞天光,淡淡粉红色照在白衣上,更显俊逸。 锣鼓鸣响,想来是再过不久炼丹大会马上就会开始。 面东朝向的楼阁之上第三层的坐着几个熟悉的面孔,九皇子夏己坐在中间,右手边做的是一身紫衣的慕华清,左手边的人坐在轮椅上病弱之躯,一张永远都是眯着眼睛浅浅笑意的笑脸,正是江长安再熟悉不过的江笑儒。 在江笑儒的左手边还放着一把梨花木椅,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他这个假的“珏皇子”预留的位置。 另一幢楼阁上坐着的是静菱公主夏乐菱,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下,神情急躁的等待着谁,直到看到江长安的那一刻紧皱的眉头才摊开。 场会中间与普通的演武场无疑,不同的是此时放了一百个石台,呈纵横十道排列的整整齐齐。 见珏皇子站在楼下久久不上来,夏己笑道:“珏皇子殿下既然来了,何不上来一叙?共赏大会。” 江长安笑着,一语四座皆惊—— “本殿下要参与比试!” …… 等到司徒玉凝醒来时已然是天亮,这才发觉身旁早就没有了江长安的身影。 “登徒子!” 司徒玉凝慌乱道,穿戴好侍女服,草草梳理好发髻,急忙冲出竹庐奔往大会所在的宫苑。 来到宫苑门前,司徒玉凝才知大会已然开始,宫门紧闭,根本不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正焦急万分之时,正见宫门忽然打开,从中走出一名侍女,道:“姑娘可是来看珏皇子殿下的?” “你是……”司徒玉凝谨慎道。 侍女道:“姑娘不要误会,只是我家小姐在楼上看到姑娘在门外焦急徘徊,就让女婢前来请姑娘入阁一叙。” “在楼上看到?”司徒玉凝抬头望向宫苑中的几幢楼阁,只见其中一幢三层楼阁之上站着一位眼眉憔悴的少女,像是迤逦在风中的风荷,柔弱娇贵。 “静菱公主殿下?” 侍女道:“姑娘昨日见过我家小姐的。” 司徒玉凝也不多言,跟着侍女进入楼阁之上,偌大的观景台上,只站着那个女人,足以令其他女人都自惭形秽的女人。 司徒玉凝挺直了身子,身上也凌然升起一股气势,毫不示弱。 她此刻最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女人,而是迫不急待得想要看一看中央演武场上的那个人。 司徒玉凝赶紧走到观景台上,与她齐肩而立,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江长安,此刻的江长安正站在纵横十道的最正前方,一个新垒砌的玉台。 而在玉台前有一尊鼎炉,炉中点燃一柱擎天香。 炼丹大会共有三场比试,第一场比试的就是随意的丹斗,所有的人以一炷香的时间为时限,各自从储药台上拿出三种药材,炼出一枚最好最拿手的丹药,交以十位皇宫丹师评定,前十人进入下一轮比试。 金锣敲响的刹那,全部参会者一拥而入,都想着抢到一两株上好药材,练就的丹药也就能多上一个层次。众人栖栖遑遑之时,江长安却像个置身事外的人,闭目凝神,玉台上没有鼎炉也没有药材,惹人注目。 司徒玉凝嘴角微微崛起,笑得恬淡而又温馨,他总是这么与众不同,特立独行。 此刻的香已经燃了大半,所有人都忙活到中程,上百人一同摆出炉鼎纵火炼丹,景象可谓壮观,要是寻常人定会不住地发出感叹。 但两个女人却都是不约而同的凝望着同一个人。 几个侍女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阁楼中像是充斥一股莫名的气息,本应是极为安逸的场面,却又偏有战场杀伐的血腥意味。几个下人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冷汗直流。 终于,这场无声的博弈在夏乐菱先行开口下结束:“你们都下去。” “是!” 几名侍女如蒙大赦,匆匆出了阁楼。 相较而言,正东朝向的阁楼上可就要热闹的多。 夏己看热闹的样子讥笑看着这位傻子一般的珏皇子,笑道:“珏皇子果然不是凡人,竟亲自参与炼丹大会,就怕这输了,脸上可挂不住彩啊!” 慕华清随之冷笑:“听闻珏皇子这次进宫来的路上险些遭人暗害,想来是治好了伤势,却伤了脑子,哈哈哈……” 夏己笑,慕华清跟着一起笑,夏己不笑,慕华清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江兄,不知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啊?”夏己问道。 轮椅上的病弱之躯半阖眼眸,淡淡道:“恭王殿下一切早就有安排,只待输赢,慕门主,你说呢?身为举办之人应该最熟悉,我听说这场大会往年不过是走走过场?实则按样貌来评丹药?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过以样貌来评丹术的事情,还真是新奇……” “这个嘛……” 慕华清结舌,自从得知江笑儒也参加这次炼丹大会,他的神色就局促不安。 不仅仅是因为江笑儒如今已是江州天师府之主,也不是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威势,而是那张脸。 那张早在五年前江家门前千人聚众时见到的脸,只是当时他见到的是与江笑儒生的一模一样的江凌风。 尽管两人隔了个夏己,但慕华清打死不敢与之对视,谁知他直接发问,心中一沉,看了眼夏己,后者点头之后,这才放心道:“在下不敢相瞒,江天师所言极是,这要是放在往年,这首名得主自然是内定好的,不过却不是因样貌平定。” 慕华清说的大义凌然,像是遭了深深的误会,道:“是因钱财而决定,只是这些给了钱财的少爷公子偏有些生的俊俏,才有了以样貌平定丹术的说法,这对我们可是有极深的误会了……” 江笑儒轻声一笑,含有深意道:“还真是误会不浅。” 慕华清道:“不过今年就不同了,既然珏皇子参与,要是再让那些纨绔废物的公子上,岂不是将胜者位置拱手相让?就在刚才片刻,本座……在下已经在这百名安插十名天资上佳的弟子,这场大会,夏周国绝不会输!” 夏己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全仰仗慕门主了,倘若真的如慕门主所言,赢了这场比试,一切的功劳都归于凌霄宫炼丹一门。” “不敢,不敢。”慕华清脑后冒着凉气,他如何听不出恭王殿下这话中的意思,明面上说好听是赏赐,但倘若是输了,也就挑明了所有的罪责全归凌霄宫扛着。 眼看场上炉鼎上的香只剩下不到一寸,许多人已经进入了最后封炉的步骤,江长安却依旧没有动作。 一旁观看的人也纷纷奇怪,都不知不觉地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珏皇子还真是沉得住气,不知道搞什么名堂!”越是如此,夏己的心中越是不安。 慕华清趁机献着谄媚道:“依在下看,这位珏皇子多半是徒有其表,实则外强中干,嘴皮之上说的再多,真正操练起来也是相形见绌。” 可就在这时,江长安动了。 不论阁楼上还是阁楼下,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他动了! 江长安不架炉鼎,打了一个响指,只见在他的指尖燃起一缕紫红色的火焰,其中黑风翻涌,电芒闪耀。 嗤! 方圆半丈内的空气变得炽热,水分瞬间被蒸发散去。 轰—— 这把火不仅仅是燃起空气,就连场上看者无不是发出惊叹之声—— “这是什么火?!”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药炼就四品丹 “这是什么火!” 夏己腾地站起身走到栅前惊愕问道。 可是身后的慕华清与江笑儒都没有回答,在场百名炼丹之人眼睛都被那道紫色雷芒的火光吸引。 相比较几人手中争抢来的三两株珍贵药材,江长安手中只有一株药材,一株普普通通的灵芝。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这位珏皇子脸上似有无限神伤,默默地将那一株灵芝放到了头顶。 “他要做什么?在头顶炼丹?这小子疯了!” “多半是疯了,就算是炉鼎炼丹已经是千难万险,放在头顶,先不说能不能看到,就是这不伤着自己才算厉害,这要对控火的能力需要达到一个怎样恐怖的地步?!” “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事!就算安然无恙的练成,想必也成了秃子,哈哈……” …… “先生,何为丹术?” “丹术即所谓“鼓巽风,运坤火”之时也,无非就是一些炼丹之人自认为厉害实则是小丑跳梁般得炫技而已,嘿嘿,我庞二水教你的可不是这种浅显的东西,我教你的是——丹道!” “那先生,什么是丹道?” “丹道之至,自应寂然定静,呼吸似有似无,神气似守非守。古仙云:“定里见丹成”,至言丹道也。心性不养,则大药不生。知道为什么让你端火了?总之小子你记住,比丹术更酷更拽就对了,说出去就吓死一群人!” “是吗?唉,先生,昨日我家一个炼丹师身上着了火,那名炼丹师仅凭一张嘴就吹灭了火焰,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还用说?不吹,会死……嘿,你小子现在敢拐着弯儿骂为师了,再加炼十株,今夜不练完不准回去!” 江长安嘴角微微一笑,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个小店面铺子里,鼻息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药味,头顶顶着一株药材,身后的就是手握着竹条的庞二水。 江长安神色肃穆,众目睽睽之下躬身施礼,身边不时传来奇也怪哉的惊呼声,无论这个白衣人怎么动,他头顶的要都好像粘在上面不会掉落一般。 “小子,你为什么学炼丹?” “弟子要治病,治好我大哥腿上的病,自己的病,保护一些想要保护的人,比如,师父你……” “呵呵。”老者笑了。 那天江长安记得很清楚,庞二水喝得酩酊大醉,但脸上,始终是笑着的。 江长安知道,自己还是食言了,此刻于盛古神州夏周皇室宫苑之中,高台之上,长声高喝—— “此药,天地人神——敬先师!” 夏己笑道:“珏皇子看来真是伤到了脑袋,如今拿着这神火烧自己脑袋可真是罕见,还说什么敬先师所言?他师父若是看到自己的弟子这样想不开,还不气死,哈哈哈……” 慕华清也跟着讥讽几句,却听江笑儒的声音悠悠传来:“殿下觉得好笑?” “不好笑吗?”夏己笑道。可是忽然他的笑容定格在脸上,笑意迅速消弭,阁楼中只留下慕华清讥讽的笑声,这才猛然觉得不对,低头望向场上。 夏己忽然发现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场上每一个人都发现了这一点,禁闭上嘴巴。 霎时间偌大的演武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只见江长安手中的紫色火焰如同通灵性,在他的控制下炙烤着头上灵芝,只是一个呼吸,灵芝蜷缩成一滩药干,药干团成团,在火焰中翻滚变化。 而他别说受伤,就连发丝也没烧去一根! 那药团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黄豆大小才停下,接着在火中炼烧。 一炷香燃尽,正在众人替江长安焦急之时,江长安的手中怵忽迸射出一道金色光华,射入天际,破云腾空而起。 “快看!是四品丹药!” “竟是四品,这炼丹大会上可是有三年都没有出现过四品丹药了?” “这人非但未受伤,还真的练成丹药。” 每一个人仰头看着金光留下的痕迹,惊异万分。 “丹成有耀光!四品!居然是四品丹!”夏己失声惊呼道。 江笑儒微微一笑道:“殿下错了。” “错在何处?” 江笑儒道:“准确来说,是只用一株药材练就的四品丹!” 夏己颜色忽变,从一开始每个人的目光都被江长安手中的火焰深深吸引,哪里还记得,这枚金丹乃是只用了一株药草练就。 这场比试的规则最多可是能选择三味药材,可想而知他要是再添两味药材,会是怎样恐怖的境界? 渐渐的,不少名仕学究认识到了这一点,惊叹道:“一株药练就四品丹,此事自古以来绝无仅有,怎么……怎么可能?!” 慕华清惊异之余质疑道:“以在下看未必,谁知这珏皇子有没有用其他自带的药材,一切自等验过再谈。” 慕华清面露狠色,无论如何珏皇子都不能够进入下一场比试! 谁料这时,天空又一道金光亮起! 场上又有一位弟子成就了一枚四品丹,又是一片惊异声音。 看到此人,慕华清笑了笑,悬着的心得以落下,这人正是他安排进的十人之一,此人脸上的淤肿还没有散去,猪头一样,但依旧可以分辨出五官端正,被纱布层层包裹露出的眼缝正一眨不眨地瞄着江长安,眼底充满了怨毒狠厉。 江长安抬头望去,认出了这个人竟是几番过节的肖平阔,难怪如此猖狂也算是有些资本。 肖平阔难得练出一枚四品丹药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看向江长安的眼神更加恶狠,为什么每一次全部的赞誉和惊叹都在江长安那里,而自己却换不来一声赞叹? 忽然有人惊呼:“有第三枚四品丹成了!” 循声而去,只见是一个长相奇特的少年,颧骨高突,两眼无神,肥大的鼻头是酒红鼻,如涂了一层胭脂,丑得奇特。 少年十六七岁,又黑又瘦,看着丹药升起的金光脸上毫无波澜,像是也没有听到外人的赞叹,在丹成之后就站回原处一动不动,活像一个石头人。 江长安心中暗暗奇怪,但也未曾多想,只道也是凌霄宫的人。 “这个人是你的人?”夏己问道。 慕华清心生疑窦道:“不是啊,真是怪了,也不知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铛! 金锣再度敲响,鼎炉中的残香烧尽,第一场比试正式结束。 每个人的丹药都一一被收去验查,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在丹药中私自加入了其他的上好药材,投机取巧。 慕华清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江笑儒,冷笑道:“依在下来看另外两个人都还好说,唯独珏皇子这枚丹药疑点重重,只凭借一株普普通通的灵芝,怎么可能就凭空练就出一枚四品丹药出来?莫说珏皇子,就算是把尚大山尚老前辈请过来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到。” 慕华清显然眼中也有怀疑,只是静等着结果。 验丹的地方就在演武场一旁一个小房间里,没有人知道里面坐的是谁,只是下人将丹药一枚一枚端过去,再一枚一枚端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却听小太监喊道:“验闭,无有作假者!” “那小子真的用一株药材炼制成了四品丹药!” “这也太离谱了!” “天方夜谭!这就是天方夜谭!” …… 第三百一十九章 火斗 阁楼之上夏己眼色阴厉,转身看向慕华清,后者心下惊颤,噤若寒蝉。 接下来第二场就是从这百枚丹药选出前十名进入第二轮的比试,江长安肖平阔以及那个黝黑男子这三个人外,再选出七人。 第二轮过后再从十人中选出两人进入最后的第三轮比试。 正在太监要宣布开始第二轮比试之时,夏己看向左手边的江笑儒,一只手扶了扶额头做深思状,道:“这样玩太没意思,江兄此次可有雅兴再赌一场?上一次在恭王府江兄赢了一局,这一次本王可是要赢回来!” 江笑儒眯眼笑道:“殿下想要怎么赌?” “简单!”夏己忽然站起身对着阁楼下说道:“今年有三人练出四品丹,实乃出人意料。本王宣布规则更改,直接让这三个进入第三轮‘火斗’比试,直接决出一个胜者。” 台下一片哗然,第三轮比试不像第一轮那般,而是在第二轮过后从十人中选出两名最好的,两人不假外物法器,不用秘技功法,而是纯粹操控火焰比试,是谓“火斗”! 只是看了多年,还没有一个人见过三个人火斗,那要如何斗?恐怕一旦两人交手就会有第三人坐收渔翁之利,也很有可能最后三人谁都不肯第一个出手,一直僵持不下。 夏己笑道:“这三人火斗,须知要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分出个胜负。” 夏己微微思索,对着江长安道:“既是火斗,难免有伤亡,若本王加上一条这个比试可论生死,不知珏皇子可敢比下去?” 江长安还未回答,夏己继续说道:“倘若珏皇子不继续比下去,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刚好这三人火斗又变回了正常的两人火斗,所有珏皇子不必挂怀。” 夏己如此当着众多人的面直言,心中自然不怀好意,此言一出无疑是完全将他的退路完全封死。 江长安微微一笑:“其他的小王不懂,火还是懂一点,不打紧。” 最高兴的莫过于是肖平阔这个被江长安用不同身份多次折辱的人,听到可论生死那就是签下了生死状,台上生死与台下无关。 肖平阔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暗暗想道:“这次老子非要让你尝一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好!”夏己喝道,暗暗笑了一声。 夏己转过身看向江笑儒,道:“江兄,你我就赌这最后一局。” 江笑儒淡淡道:“三人,如何赌?” “简单,只需赌珏皇子胜还是败这两种结果就可以了。”夏己道。 只要肖平阔和这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任意一个人赢了珏皇子,都是算珏皇子输,而这赢面,必须要珏皇子打赢两个人,这不是一个公平的赌局。 谁料就在这时,台下一声杀猪一般的惨叫! 慕华清心下一惊,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昨天的时候再竹林后他就听到过一回。 正是肖平阔的叫声。 夏己和慕华清一齐向楼下看去,只见出手的人不是珏皇子,而是那个长相奇特皮肤黝黑的普通少年人。 “这……”夏己和慕华清两人眼睛都是瞪得如同两个铜铃,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的一幕。 肖平阔死猪一样躺在地上,浑身着火,来回打滚。 “多谢。”江长安道。 黝黑少年语气和他长相一样奇特,说道:“不用谢,他虽出手暗算你,但我却是为了让比赛更加公平而出手,不是为了救你。” 江长安笑道:“你怎么确定能够赢得了我?” “我家公子说能赢,就能赢。尽管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论是炼丹还是打架。”少年不再说话,他手中的火焰极其普通,就是最普通的炉火。 他身上的灵力也不过是万象境初期的样子,控火的能力更是不及江长安,可以说胜负已分。 阁楼之上,江笑儒笑道:“现在比试才算公平,殿下如果再不下注,这火斗的比试也要结束了……” 夏己冷哼一声,道:“江兄以为谁会赢?” 江笑儒道:“依我看,这衣着普通,样貌奇特的小兄弟应该回赢。” 夏己冷笑道:“江兄没有看错,这怎么看都是珏皇子的胜面更大一些。来人,拿出十万两,就压在珏皇子殿下的身上!” 江笑儒也唤来身后的女子小声吩咐了两句。 “江兄这一次不会还是一文不下?”夏己试探道。 江笑儒有气无力道:“怎么忍心扫了殿下雅兴,这一次再不下分文,若是传了出去不仅有损江府威名,恐怕对恭王殿下也有不利,呵呵……” “那就好。”夏己嘴角凛然一笑,目光再度转向楼下。 只需片刻后,一切都会有一个答案。 几乎宫苑之中每一个人的心绪都牢牢前者台上两个身影上。 唯独有两个人没有在意这场决斗似的比试。 西阁楼中的侍女退下多时,殿中观景台只剩下了两个人,静地甚至可以听到台下炼丹者火苗蹿腾的声音。 她们站了有半个时辰之久,却谁都不肯先说一句话。 就在第三轮比试开始之际,夏乐菱终于先行开口问道:“你是谁?” 司徒玉凝不答反问:“公主你又是谁?” 夏乐菱默然,神色一黯:“我自然不是他的谁,你好歹还是他身旁的一位侍女。这一点,我不如你……” “公主有选择的。”司徒玉凝笑道,“谁说公主没有选择,只要想去做,就算做一名侍女也不是不可能。我更好奇你是如何认出他来的?” 夏乐菱道:“恭王府中一问一答,他打出的谜底中有一个答案是‘杀猪的屠夫’,他说这个答案是依照东灵国风土人情猜出来的,可是他不知道,东灵国的人是不吃猪肉的。”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地土风貌,族群文化,这个公主并非是没有脑子的漂亮花瓶,司徒玉凝对她不免又高看了一眼。 “仅凭这一点?”司徒玉凝问道,“这一点也无法认定他就是你想的人。” 夏乐菱道:“近日城东题诗壁上突然现出一首诗词,其笔法如画沙印泥,凤泊鸾漂,除了书圣章云芝,只有他能写出那样的字迹。在茶书阁上他极力掩饰,但却无法掩饰从小到大的神态,习惯……” 夏乐菱语气一顿,道:“他告诉了你……他的事情?” “他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也只告诉了我。”司徒玉凝面沉如水道。她眼珠转了几转,看向夏乐菱道:“珏皇子前来皇宫的路上遇刺重伤你不会不知,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昨日你出现在竹林外并不是偶然,而是去看他的?” 夏乐菱没有作答,眼神依旧从始至终都放在江长安的身上,不舍得漏掉每一个瞬间,尽管江长安一直也都是如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站着。 “他怎么样了?” 司徒玉凝道:“只剩一口气,不过比起他曾经受下的那些就差的很远。” 夏乐菱道:“那就好……” “那就好?”司徒玉凝皱眉道,“你以为是很简单的事?你以为他这些年都过的很容易?” 司徒玉凝的怒意像是一瞬间被这三个字点燃,冷笑道:“是啊,一个整日生活在皇宫之中锦衣玉食的小公主怎么想象的到他的生活?无穷无尽的杀戮和鲜血!你永远想象不到他吃饭的时候可能就在死人堆里,你永远都想不到他就算现在每日睡觉之前的时候都会在身下放一个钉子,就是害怕睡得太深,再也醒不过来!” 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指内心,夏乐菱双手捏的发白,指甲嵌进手心。 “还有五年前皇室退婚之时你让王公公退去的金簪,我不止一次的见过他掏出那支金簪目光深沉,不让旁人染指半分,我有时真的很嫉妒那根金簪的主人。但是昨日一见我不嫉妒了,因为我发现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司徒玉凝说着说着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她这些话又何曾不是一字一句戳痛自己的内心,撕开她的伤疤。 “你贵为夏周国一国公主,自认生在皇室命不由己,但你最起码还能够大声地笑!还能够放肆地哭!可他连这些都不能。你不知道他受伤的时候还要装出强笑的样子,也不知他对敌时面带微笑却已经堵上了性命!” 第三百二十章 身份识破 司徒玉凝眼前仿佛又浮现那日他杀掉青玄手莫青之后,已然重伤的一脸坦然,又想起大雨滂沱中让她放心时的微笑,他总是让人很安心,却将一切的风雨都揽在自己的胸口。/p 夏乐菱面色惨白,眼神倏忽而下,她的年纪比司徒玉凝小了几岁,纵是心智坚强,此刻也泣不成声:“我去了江州寻他,可是他……”/p “可是他丝毫不领情,还让你亲眼目睹了一场血淋淋的杀戮!”司徒玉凝脸上涌出一份苦涩,以及心疼,“又是这样,他又是这样为了别人……”/p 这时,场上声势沸腾,但又有些长吁嗟叹之声,胜负已分。/p 关键时刻众人只见珏皇子的火势溃散,松神之下一个不慎被对方取巧胜了一筹。/p 胜的不是珏皇子,而是那个长相丑陋的少年。/p 这个不尽如人意的结果完全出乎了预料。/p 司徒玉凝看着江长安,江长安也在转过头看向了她。/p 司徒玉凝恬淡一笑,她从不在乎他的输赢,只要他如他的名字那样,长安,最好。/p 炼丹大会最后的悬念也已揭开,即将就会落下帷幕,司徒玉凝转身就要离开,夏乐菱却突然扯住了她的衣袖。/p 夏乐菱的眼中流露一丝渴望与哀求,泪眼凄迷:“告诉我,什么叫又为了别人?你是说他带我见那些是为了……”/p 司徒玉凝苦笑:“你还不明白他身上背负的是什么?弑兄之仇。他要做的事情是与你势不两立足以震动神州的大事,把你推得越远越好。你能体会到一个人为别人而活,全然不顾自己所想吗?你能体会到一个人说出“不敢死”这三个字的悲哀吗?静菱公主殿下,这些你永远都体会不到。我不知道你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承认退婚之事,你既然这样做,就要为自己所做的承担后果。所以,收起你那娇贵的眼泪,不要摆出一副你是天下最惨的姿态,你要明白,他有今日都是你们逼的!”/p 司徒玉凝挣开她的双手,走了两步忽然顿住,淡淡道:“枝头凤犹有低头时,笼中金丝雀却永远不懂乌鸦食腐之志。”/p 夏乐菱颓然栽坐在地上,泪痕纠结在木然的脸颊上,金砖铺就的地板寒冷如冰,此刻却不及心中锥痛。/p 突然,她双手捂住脸蹲下去,那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落下!/p 空旷寂静的阁楼中泪水砸在地上的声音回荡着清脆,悠悠不绝。/p “输了!怎么可能输了!”/p 今天对于恭王夏己来说绝对算是灾难性的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脱了缰绳,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每一件都由最初的胜券在握变成了意料之外!/p 不只是意料之外,还不在情理之中!他再一次输掉了赌局,尽管在别人眼中根本就是无关轻重的消失,但是他不服,不服自己连个瘸子残废都不如,还是在同一个人手下输了两次,这是莫大的耻辱。/p 看着江笑儒这个残废笑眯眯的脸他就怒火升腾,难以遏制。/p 偏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在夏己的耳旁小声耳语了几句。/p 夏己脸色急转,看向楼下珏皇子的身影,眼神已经没了温度。/p “好一个东灵国假皇子!本王倒要看一看,这张假面目背后,你到底是谁?!”/p 司徒玉凝此刻哪还有面对夏乐菱时睿智机敏的样子,就像一个欢呼雀跃的小丫头,奔跑过去就要一头栽入江长安的怀中。/p 仿佛这场上获得最终胜利的不是这个黝黑的少年,而是江长安。/p 直到跑到了身前,司徒玉凝这才忽然想起他的身子大病初愈不易做大的动作,连忙停了下来,稳稳地站在了距离他半步范围之外。/p 谁知江长安已经先一步将她搂入怀中。/p 司徒玉凝激动之下却也觉得一份出奇平淡温馨,那只大手放在她的后背让她的混乱如麻的思绪清晰工整,也能够感觉到江长安的情绪低落,像是经历了千百场战斗一样,身心俱疲,心力憔悴。/p 司徒玉凝道:“我不逼你为自己而活,但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吗?”/p “什么事?”/p “你能在每一次下决心之前多想一想其他的人吗,哪怕那个人不是我,是你的姐姐,你的母亲,还有许多牵挂你的人,因为你很有可能不知道又很多人都将心思放在你的身上。好吗?”/p “好,我答应你。”江长安笑道。/p 司徒玉凝嘴角洋溢着喜悦,道:“你现在想要去哪儿,还上去吗?”/p 司徒玉凝看了眼夏己所在的楼阁,眼中含有不屑,但也只是一瞬,因为她的眼神不会再无关人等身上多浪费一秒。/p 她所指的是“上去”指的是夏乐菱站着的西楼阁,此时夏乐菱身边已多了一个年轻女子,身穿一身星象官袍,正是曾与夏乐菱一同前往嬴州青莲宗的人神官洛莺歌。/p 江长安叹了口气,笑道:“我累了,回竹庐。”/p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断喝:“珏皇子殿下,何必要急着走呢?”/p 这一句话实在太怪,怪就怪在说出“珏皇子殿下”这五个字的时候,语调极其怪异。就像是嘲笑,讥讽。/p 就连还沉浸在大会结束后的众多看官都被这句话吸引仰头过去。/p 这句话正是从恭王殿口中说出,夏己站立高阁之上,笑道:“珏皇子殿下何必要这么着急离开呢?脸大大会尚未结束呢,珏皇子殿下就不准备再留下来看一看下面有趣的事吗?”/p 江长安笑道:“既然大会圆满落下帷幕,本殿下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先行回竹庐,恭王殿下不必相送。”/p 夏己笑道:“且慢,珏皇子要是此刻走了,下面有趣的事情也就没了,珏皇子可是这件事的主角……”/p “多谢殿下相邀,只是本殿下偶有不适,就先行回了。”江长安道。/p “珏皇子殿下想要走也不是难事,只需要回答本王几个问题。”夏己不依不饶道:“不知珏皇子此次前来京州可有手谕?还是私自出的东灵?”/p “是公是私这些在恭王殿下眼中还重要吗?最重要的是我就站在这里。”/p “哈哈哈,说的不错。”夏己面色一冷,“那珏皇子如何解释自己三年前就已亡故的消息呢?”/p 惊!/p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都被这句话说的摸不着头脑,纷纷猜测恭王殿下究竟是何用意。/p 司徒玉凝眼光寒冷,当即就要走上前,却被江长安紧抓皓腕阻拦住。/p “珏皇子可有解释?”/p 江长安笑道:“本殿下实在不明白恭王的意思,恭王殿下莫不是派人前往东灵国调查了我的底细?那样的话恭王殿下恐怕就要失望了,你我都知道这宫闱之中的事是最当不得真,真真假假都是史家猜度,谁又能知道真正的实情呢?”/p 夏己冷笑:“好一个当不得真,舌灿金莲,果真是智慧超群,珏皇子殿下既然没有了拐弯抹角的心情,本王就直言了,东灵皇室珏皇子司徒珏耀早在三年之前就已因病亡故,你究竟是谁?!”/p 慕华清见风使舵,道:“来人!”/p /p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他是我丈夫 数十名凌霄宫弟子一同跃上高台,将江长安与司徒玉凝团团围住。/p 慕华清笑道:“这人假冒珏皇子殿下,恐是图谋不轨,别的不说,就这一条欺君之罪,就足够杀你一百遍!”/p “这人竟是假冒珏皇子?这……事情怎么又发展到这一步?”/p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家伙究竟是谁?”/p “管他是谁呢,杀了算了……”/p 台下闹闹哄哄地各抒己见,一个炼丹大会转眼之间竟成了刑场,一个个都在对场中即将面临死亡威胁的江长安评头论足。/p 场面比炼丹大会还要热闹。/p 江长安扫视一眼众人,笑容略显苦涩,含带讥讽。/p 世人本是如此,冷眼旁观他人的苦难,真正的以别人的痛苦为乐。/p 这种场景又让他想起了多年前庞二水住处燃起熊熊火光,透过火光的是一幅幅袖手旁观谈笑风生的嘴脸。/p 慕华清冷笑道:“既然还不肯说,那本座就亲自来看一看你这张脸皮下是什么!”/p 慕华清说罢腾空一跃,足尖点在虚浮,借风而飞,眨眼之间距离江长安只有咫尺之遥。/p 只这一瞬,就展现出了道果境强者实力!江长安暗暗心惊,想想也难怪,早在五年前这位慕门主就是泉眼境的高度,五年的时间踏入道果境也不足为奇。/p 他手中道剑劈开虚空,迎面砍来,裹挟无边威势。/p 江长安不能退,他身后就是司徒玉凝,慕华清可不会管什么无辜之人,一旦退避,就凭司徒玉凝微末道行无论如何都没有抵挡之力。/p 江长安神色凝重,双手结印,未祭出神钟,却在头顶抱出一个金色神钟虚影,金光灿灿!/p 铛!/p 剑锋击在金钟上荡起阵阵波光,只是一刹那金钟就变得黯淡。/p 好在慕华清不过使出五分实力,这一剑的威能如此便被抵消,只是江长安本就重伤威能痊愈,控火炼丹已是费力,强行提用灵力更是用尽浑身力气,更别提面临道果强者的一记重剑。/p 霎时面如金纸,喉咙间猩红涌动,溢出嘴角。/p 西阁楼上,夏乐菱见状慌乱道:“不!不要!洛姐姐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p 洛莺歌摇头道:“公主此去恐怕也于事无补,恭王殿下的命令除了景皇陛下,谁能违抗的了?”/p “父王?”夏乐菱忽然想起了什么,疯狂地翻找起储物戒,口中念叨:“金帛!父王赐的无罪无过金帛!一定能救他的,一定可以的!”/p 洛莺歌叹气道:“小公主,没用的,已经来不及了……”/p 夏乐菱一愣,转头朝台上望去,神念俱灰。/p 慕华清的第二剑,已然抬起——/p 江长安捂着胸口咳出血来,脸色已经由蜡黄转变如一张白纸,全无血色,哪还有什么抵抗之力。/p “不要!”夏乐菱心头抽痛,呼喊叫声竭力沙哑,只是她没有修行灵力,场中局势瞬息万变,紧张到了极度,再加上声音嘈杂,谁人会去在意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哭喊?/p 夏己嘴角都提前扬起了一个得意的微笑。/p 这时,猛地一声冷喝——/p “你安敢伤东灵皇室之人!!!”/p 一腔暴喝惊得慕华清的剑意下意识地暂住。/p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被这一声暴喝惊住,纷纷望去。/p 夏己的脸色急转,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江长安身后的司徒玉凝!/p 慕华清扫视一眼这个女人,身上所穿的顶多是一个侍女,冷喝道:“你又是什么东西!”/p 司徒玉凝等到就是在这一句话,抬手高高举过头顶,她的手里拿着一块圆形的麒麟玉佩,白玉雕化,极其精美!/p 夏己满脸惊惧,瞳仁只缩成了绿豆,像是头顶被劈了一道闷雷。/p 慕华清身为凌霄宫一门之主毕竟有几分见识,并未像愣头青傻小子一样继续出剑,自知事情蹊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收起剑光。/p 夏己道:“阁下为何会有东灵国皇室的白玉麒麟令?今天阁下倘若是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本王只能当做是阁下偷来的或是抢来的,大刑惩处,所以请阁下考虑清楚之后再说,这白玉麒麟令,究竟是从何而来?”/p 司徒玉凝笑道:“殿下还算识货,怎么?一国公主就不许一面自己的白玉麒麟令?”/p 公主!/p 台下的人更加热闹,夏己的脸色却骤变,道:“阁下是玉凝公主!”/p 司徒玉凝默认,冷笑地伸出葱白玉指,轻轻弹在慕华清还举着的剑刃之上。/p 铛地轻响清脆入耳……/p 司徒玉凝眉间再无面对江长安时的柔弱,如是久经沙场厮杀,英气逼人。/p “恭王殿下就是这样礼待本殿下的?”/p 夏己心中叫苦,脸上微笑道:“玉凝公主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慕门主……”/p 慕华清连忙收起道剑背于身后,紫色鬓角出现几滴冷汗,赔礼道:“多有得罪,望公主殿下莫怪。”/p 夏己道:“稍后本王在恭王府中设下府宴,为了刚才多有冒犯,特地为公主殿下赔礼谢罪,还请玉凝公主赏光……”/p “设宴不必,本殿下现在想要离开,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p 司徒玉凝回身看着护在身后的江长安,手掌轻轻抚在他的胸口,顺着几口气,柔声道:“我们走……”/p “玉凝公主且慢!”/p 夏己突然喝止道。/p 司徒玉凝的眼光如刀,寒声道:“怎么?恭王殿下可是还有什么指教吗?”/p 夏己道:“指教不敢!玉凝公主贵为东灵国公主,千金之躯,想要离开本王自是不敢阻拦,但是这位冒充珏皇子之人可是犯了欺君大罪,别说走出这个宫苑,就是活下去也难!烦请玉凝公主不要妨碍小王执法——”/p “欺君之罪?”司徒玉凝笑道:“敢问恭王殿下,珏皇子可曾见过你们夏周国国君景皇陛下?”/p “这个虽说还没有,但是……”/p “既然没有,何来的欺君之罪?!自从进入京州以来他见到的始终就只有你恭王殿下,所谓的欺君之罪,这话里的意思藏有深意啊……”/p 夏己心中顿时警觉,这个女子竟能够轻轻三言两语就将矛头指向了他,成了作茧自缚的局面。/p 夏己心中暗骂几句,表面云淡风轻道:“玉凝公主说笑了,本王可不是这个意思。”/p “恭王殿下心里什么意思,自己心中有数,其他人的心中也有数。本殿下来京州只是可是听到了不少的风言风语,有言恭王殿下恩泽百姓,体察民情的人,也有说恭王殿下性情残暴,残杀忠良的人,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明白?”/p 夏己脸唰地黑了下来,阴厉道:“公主的前半句本王就暂且收下,至于这后半句,公主还是从哪听来就从哪还去的好。今日本王就把话挑明了,玉凝公主身旁这人,本王要定了!”/p 司徒玉凝道:“本殿下也把话撂这儿!今天有我在,你们谁也动不了他!!!”/p 针尖对麦芒,场面一时剑拔弩张的威势,在场所有人还没有刚才的炼丹大会中晃过神来,被眼前一幕幕惊变震得说不出话来,绷紧了心弦。/p 踏、踏、踏……/p 夏己脚步缓慢走下了阁楼,笑道:“东灵国与夏周国也算是邻国盟邦,本殿下也说了,不会为难东灵国皇室之人,只要这冒充珏皇子的人是皇室之人,本王就可以放了他,若不是,就请玉凝公主还是独自先行一步了。”/p 司徒玉凝没有一丝犹豫:“皇室的身份是吗?”/p “不错。”/p “好,你给本公主听好了!”/p 司徒玉凝紧握住江长安的手掌,五指紧扣,大声道:“他是我司徒玉凝的丈夫,也就是我东灵国的额驸,就属是东灵国的皇室,你们谁还要动他!”/p 他是我司徒玉凝的丈夫!/p 声音清冷响彻偌大宫苑,慷慨激昂,久久回荡不息。/p /p 第三百二十二章 睚眦必报 “这……”夏己脸色精彩至极,万万没有想到司徒玉凝的话会这样直接,一时真不知该接什么。/p 四下的人都是发出惊呼之声,接连说上几句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小子年纪轻轻有如此的控火能力,又有这等神秘莫测的神火,仅凭一株灵芝就练就出了四品丹药,别的暂且不提,就在这丹药师的道路之上恐怕也是造诣匪浅,前途可谓不可限量,年轻才俊之中也算万中无一的翘楚天骄,东灵国的公主能够瞧上眼也不足为奇。/p 江长安苦笑着摇头,阁楼上的江笑儒却笑得开心,嘴角恨不得勾上笑眯眯的眼角。/p “主上为何笑得如此开心啊?”身后黑衣的阿璃递了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跟着轻笑。/p 江笑儒笑道:“我不是自己笑,而是为母亲笑……”/p “为善母而笑?”阿璃暗暗思考,想不出这位假冒者和江州有什么关联。/p 西阁楼上的夏乐菱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突转的一幕,眼底黯然,手中的“无罪”“无过”两枚金帛当啷摔掉在地上。/p “我不如她,我真的不如她。”/p 身后一直站着的洛莺歌心有不忍,摇头道:“公主没有不如任何人,静菱公主只有一个,任何人都比不过,也无须和任何人相比较。”/p 夏己暗恨不已,哪里想到这个司徒玉凝根本就不在乎世人看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p 司徒玉凝大声说道:“本殿下就想问,这位什么慕门主谋杀异国来使,又是东灵国驸马爷,在夏周国该当如何处置?!”/p 慕华清脸色像涂了酱料,难堪至极,但又夏己在场也没有半点辩驳之言。/p 夏己眼角难以抑制地抖动了几下,勉强笑道:“玉凝公主,方才之事不过只是误会,慕门主也已经道了歉,这件事难不成还有继续追究下去?”/p 司徒玉凝面无表情地走到慕华清面前,这位在诸位弟子面前风光无限的凌霄宫一门之主竟被这股盛气凌人的气息逼的向后一退。/p “不许动!”司徒玉凝低吼道。/p “这……”慕华清心中恼怒,却偏偏脸上还要云淡风轻的出尘高人模样,当真是累得很。/p 司徒玉凝一字一句道:“你的主子说的意思本殿下听明白了,那就是说打了人只需要道个歉你我就两不相欠!既然如此,慕门主,对不住了。”/p 话音一落,司徒玉凝的一掌拍在慕华清的胸口。/p 慕华清下意识地恐惧过后才发现这一掌如清风入怀,轻柔至极,看向司徒玉凝的眼神充满了轻蔑:“还道是多么厉害的人物,皇室中养出来的果然都是废物!”/p 可下一刻慕华清两眼瞪得豁大,惊恐的眼珠像是要飞出来。胸口像是捅入了六柄又尖又利的匕首,而且是直插心脉要处。/p 慕华清惊异地指向司徒玉凝,口中鲜血喷涌早已含糊不清:“你这个……”/p 夏己沉目喝道:“还不见你们的慕门主抬下去!”/p 几个小道士诚惶诚恐得爬上台子,两人抬腿两人抬臂,当真是将慕华清“抬”了下去。/p 司徒玉凝回头看向江长安,邀功似挥了挥拳头,只要江长安看清跟随那一掌同时打进慕华清是身体的还有六根冰魄银针。/p 慕华清本就认为司徒玉凝不成气候,没有设防,就算是道果境,而今结结实实地承受这六根冰魄银针直接打入心肺经脉,重伤难愈,就算是辅以灵药恐怕没有一两个月也难以痊愈。/p 江长安不得不庆幸,当初司徒玉凝对他使用的六根银针只是打在了限制行动的穴道,要是也照着慕华清这样六根皆是打入关键处,自己的状况要比慕华清还要凄惨几分。/p 夏己冷冷说道:“玉凝公主何必要伤了慕门主?”/p 司徒玉凝笑道:“这可还是跟慕门主跟恭王殿下所学,打人一下道个歉,二者就是再无恩怨。”/p “哼,玉凝公主还真是睚眦必报的性情。”/p 司徒玉凝道:“说到睚眦必报,我倒听闻江家小公子近日进京的事,这件事恭王府不肯能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唉,这位江四公子才算是真性情的人,几经历练波折,就为了恭王殿下的脖子上的三斤肉!”/p “放肆!”/p “放你狗屁!”司徒玉凝凛然呵斥,连江长安都吓了一跳,司徒玉凝面对夏己丝毫不惧,“恭王殿下说这种粗鄙之语这是要代表夏周皇室与我东灵国撕破脸皮了吗?!”/p 夏己胸口剧烈起伏,司徒玉凝每一句无不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他脸上,这若是两人之间恩怨还好,可司徒玉凝将高度拔到了两国之争,这让夏己有苦难言。/p 突然夏己想起什么,忙道:“玉凝公主此次来京州必不是为了提亲的事,那是为何?”/p “有些话需要面见景皇之后才能说,也只有景皇陛下才能听,恭王殿下真的要本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讲出口?”/p “出什么事,本王担着!”夏己怒道。/p “事关重大,倘若是泄露了半分,恭王殿下你担不起,你整个恭王府的人都担不起!”/p “你……”/p 司徒玉凝道:“本殿下累了,恭王如果还有事,可以派人前往醉仙楼相请改天相聊,当然,本殿下不一定会去!”/p 司徒玉凝说罢,不再听夏己说什么,搀住江长安的一只手臂向宫苑外走去……/p 众多弟子及侍卫没有夏己的指令,道路被团团包围。/p 司徒玉凝先前踏出一步,诸多侍卫一齐向后退去一步。/p 直到退无可退,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p 司徒玉凝没有再耽搁,两人直接回了竹庐,又将尚大山老人分布的半根药香放在香炉里点上。/p 江长安盘腿坐在床上,在药香的滋润下半个时辰的时间伤势渐渐痊愈。/p 江长安笑道:“炼丹大会我输了。”/p “你赢了。”司徒玉凝捧着杯热茶轻轻送到他嘴边一点一滴喝下。/p “说一说,我怎么赢了?”江长安小口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掠过她的眉眼,她的嘴角,以及眉心一点淡淡的朱红。/p 司徒玉凝莞尔一笑:“第一轮比试过后,绝选出三人之后,你便已经赢了。因为你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第一名而去的,而是为了这比赛能公平一次,换言之,最后的胜者无论是肖平阔胜出还是那个肤色黝黑的少年胜出,都是公平的,这场比试你赢了。”/p “哦?”江长安的眼神更加明亮,笑道:“你怎么确定我不是冲着第一名去的?”/p 司徒玉凝道:“因为在众多人面前你是珏皇子的身份,最后就算赢了也与夏周五官,而你是要激起他们,说白了,就是激起那些丹药学子的沉寂之心,所以并没有选择最简单的法子。”/p 江长安笑道:“什么最简单法子?”/p “简单法子就是这场大会你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参加,完全可以在大会结束之后,等到哪个漂亮贵公子仰仗虚假功夫赢得头名,你再行出手,轻松夺魁,根本没必要参加三场比试,你只需要嬴一人就够了。可是你没有,所以你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拔得头筹而去的。”/p /p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这里是圣药庭 江长安微微一笑,还是有人懂他。 司徒玉凝道:“你这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丹道没有死,让那些炼丹师看到这炼丹大会还未死,这世间还是只有实力才能有资格成为强者,有资格夺得桂冠。你要破掉‘样貌论高低’的传言,而恰好出现的那位相貌为人诟病的少年就成了不二人选,在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决定让他夺得第一名,我想火斗的时候就算是他没有出手打败肖平阔,你也会替他解决掉,然后再输在他的手中。所以,你输了,却也赢了。” 江长安笑道:“师父曾对我说,丹道行者,勿忘初心,百年犹得济苍生。这句话我一刻都不敢忘,其实我还是输了,因为丹道不是为了争输赢而生的,它的存在不应该是这样,丹道所存,皆为世人而生,为救病难而用,很单纯,但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呢?” 江长安眉宇黯然:“我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争输赢?错了?还是对了?” 他想不明白,对与错从来都是对立而生,江长安心中永远都是黑白两色分明,不允许有灰色地带,但这件事没有绝对的对错,偏不属于黑白两方,所以他想不明白。 司徒玉凝微微笑着握紧他的掌心,传送着温暖道:“对和错就留给后人评说,此刻,江长安,你就是我的英雄。” 江长安相视一笑,心中阴霾散去,对啊,管他什么对与错,想不明白不想便是,重要的是此刻,暖风正好。 司徒玉凝望着这个清秀脸庞,心中感慨万千,从一开始的登徒子变成了后来生死之交,只到现在,她对江长安又多了一份崇拜敬佩。 一个人能舍身不顾,就为救一场大会,一场在外人眼中腐朽不堪的丹会。 还有炼丹大会上的控火术,司徒玉凝自小到大见到的炼丹者无数,其中不乏炫技之人,但江长安这样的控火能力,平生第一次见到。 司徒玉凝道:“只是有一件事我没有想明白,你是怎么用一株灵芝炼出来的四品丹?就算你的控火能力再厉害,可一株药的药效总会有极限,那株灵芝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不可能成四品丹啊?” 江长安笑道:“哪里是一株灵芝?我可从没有说过我是用一株药就炼出的四品丹。” “不止一株药!”司徒玉凝惊道。 不止她,所有人当时看的清清楚楚江长安当时用的只有一株药,而且事后的检验官也没有查出任何的端倪,怎么会有第二种药材在其中。 江长安笑道:“你忘了,这种药你见过,你还服用过。” “服用过?”司徒玉凝豁然一惊,掏出怀中一个水晶小瓶,瓶中放着的点点茶叶状的干叶。 “是这紫鲛珠?”司徒玉凝道,这种可以泡出“英雄血”的茶叶居然也能入药? 江长安道:“这茶叶本来就是万丈海底灵物,水精滋养,也常被用于入药,却药性极淡,难以觉察出来也不足为奇。”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司徒玉凝噗的笑道:“看来不出三日,你这位假冒珏皇子的神秘人就会名扬京州,被无数的丹药师登门拜访,这竹庐的门槛就要被踩破了,不过这样也好,无疑是为他们树立了一个超越的目标,说不定千百年后真的有人会练出一株药成四品丹的事情也说不定。” 江长安轻轻笑着,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炼丹大会上的神秘人的“一株成四品”,直接再度掀起了一阵炼丹狂潮,从京州慢慢扩散至整个盛古神州。 炼丹师职业的重要性也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 而当数年后众人回首之时,史册上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位神秘人的记载,只知流传的传说里言其此人身高七尺,一袭白衣,面如冠玉,桃花眼。后人以此为像铸刻十丈石像,天下炼丹师皆不辞万里前来祭拜。 司徒玉凝道:“这几日,也只有先暂时待在这圣药庭了……” “圣药庭!”江长安一惊,“你说这竹林是圣药庭?” 这小小的绿竹林竟是圣药庭?江长安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将圣药庭三字和这样一个地方结合到一起,他的想象之中圣药庭应是完美殿堂级别的奢华宫殿,学子万千,眼前有的只有一间破旧的茅屋。 不过从中震惊中晃过神来,这样倒是十分契合庞二水的性格,简约单调,讨厌奢华富丽。 司徒玉凝也是愕然:“你不知道吗,这竹林就是圣药庭,尚大山老前辈就是圣药庭的目前唯一掌庭人,炼丹大会也是为圣药庭挑选年轻才俊的一条道路,不过听闻数年前因为炼丹大会官员勾结丹师卖出炼丹大会名次,以至于圣药庭的一位创始人一气之下离开了京州,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司徒玉凝说着发现江长安的神色黯然,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江长安道:“那个人叫庞二水,圣药庭的创始者。” 江长安清楚地记得庞二水满脸老不正经得蹲在门口,说上一句“圣药庭是我创的”,几十年前他说这句话时应是满脸荣光,可是那天江长安只从他老迈皱纹的脸上看到了悲哀感伤。 炼丹大会渐渐散去,只有宫苑之中那间小鉴定室的门从未开过。 小木屋很小,看上去时隔经年,破旧不堪,像是风一吹就会倒,和周围的奢华建筑格格不入。 木屋中摆着三张木椅,却只坐有两个人,两个年迈的老人。 其中一个还背着个药篓子,一身农夫装扮,正是尚大山老人。 另外一名老者微微阖眸,左臂衣袖绾成一团,其中竟是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右臂垂在胸前。 “你爷爷的!”独臂老者叫骂一声笑道:“老山头,看清楚了,这小子用的可是‘端火’?你就没有想要说的。” 尚大山老人心中激动不表露万象,但眼神愉悦跳动,显然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炼丹大会了。 独臂老者叫做蒋圭甲,自从独臂之后被人起了个外号叫做独臂甲,但是偌大皇城中能够有资格叫这个外号的不出十人。 尚大山老人笑道:“独臂甲,当年的炼丹大会要是如今日这般,那不正经的老小子兴许都不会走了?” “不会走?还好这老小子走了,建立个圣药庭就嘚瑟的很,要是炼丹大会再有这样的盛景,那老家伙还不直接窜到你面前吹牛皮!哈哈哈……” “哈哈,说的对,这老小子就该走。”尚大山忽然转头看向那把搁置了数年却始终擦得一尘不染的木椅,“只是这屋子里少了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嘿嘿……” 两个人笑着笑着笑声逐渐消失,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独臂甲猛拍了下尚大山的臂膀:“你爷爷的,弄得老夫都有些伤感了,总归现在看到了老小子的弟子,不过真的没有想到还真的有人根据他的那种头顶炼药的方法大成的,回想起来当时我们俩还笑他,现在想起来倒是打了我们的老脸,嘿嘿。” “不过……”独臂甲话锋一转,道:“我倒是想要知道这个小子究竟是谁?你爷爷的,居然能够让东灵国最烈的玉凝公主为之倾心,真是不简单。” 尚大山道:“老小子去了江州,你认为江州哪位公子能做他的弟子?” 独臂甲思索一番道:“江州氏族林立,但是真正能够让这个老小子心甘情愿的收他为弟子的,只有一家。” “哪一家?” “听闻江家江府有四位公子,大公子江琪贞女儿之身,那个老小子自然不会收作弟子的,二公子江笑儒终日居住在丘南山治疗双腿,比试时又在楼阁之上,也不可能是他,想来这剩下的,也只有三公子江凌风了,天资聪颖,自拓武道,创出这种上等妙法,能习得这端火也不难。只是……”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三十年半身入土 尚大山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江凌风早在五年前就死在了京州,如何是场上的人?你别忘了,这江家还有一位公子,年纪最小的公子。” “你说的是四公子江长安?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独臂甲笃定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 “最小的这位四公子老夫没有见过,但听人讲这位小公子性情纨绔,跟着书圣章云芝勉强做了关门弟子,但听闻行事放荡,一事无成。更何况这端火之术不是笔端上的功夫,那可不是单单的刻苦训练就能够达到的,习练之人需要对控火有相当高超的控制天赋,又要有极其细微的耐心以及大毅力。就凭江长安这个毛头小子根本不可能习得!” 尚大山问道:“那既然如此,你说这个人是江府之人,又不是江家公子,这说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夫……”独臂老者无言以对。 尚大山摇头道:“你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哦?我错在哪儿?” “第一,身为章云芝的弟子,他非但不差,笔端上这份寸劲可是练的炉火纯青,说是青出于蓝不至于,但足以自成一脉。我相信假以时日超越章云芝也不是没可能。” 尚大山笑着说道,在城东题词壁上他可是已经亲眼见到了江长安的笔迹,字里行间已有大家风范。 “自超越书圣?”独臂老者将信将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你怎么确定江长安对控火没有天赋?” “这……” 的确,独臂甲不知道江长安对火的控制天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高度,但是那些听闻传言先入为主决定了他对江长安的看法,如此算起来,自己对这位江小公子是一无所知。 尚大山老人道:“第三,江小公子若无大毅力,会十四岁冒死出江州?江长安若无大毅力,会于沧州三年生死磨砺?江长安若无大毅力,会于今日立于你我面前,这巍巍皇宫之中?如此胆魄,年轻一辈谁人敢站出来与之一比!现在,你还说这位江小公子还是流于表面的那位人言中的纸醉金迷的小公子吗?” 尚大山说到激动处砰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为报兄长之仇,尊师之死,不惜只身犯险独自闯入这龙潭虎穴之中,就只为一个真相公道!如此之人配不配得做那老小子的唯一弟子?!” 独臂甲脸上松弛的皮肉也激动地颤抖,双手紧攥,这种心绪澎湃已是数十年都没有体会到了。 独臂甲道:“要说这小子还真是厉害,竟是拐去了一国公主。” 尚大山道:“你何其愚钝,难道就只有一个国家的公主?” 独臂甲一愣,想起了方才西阁楼上哭成泪人没有人注意的夏乐菱,旋即恍然:“嘿,这小子……” 独臂甲忽然眼神一黯,长叹了一口气,白色雾气在屋子里蔓延,映衬得苍老的脸颊上眼神更加浑浊,说道:“那老小子当年要是有这个小子半分的桃花运势,和她的结局也不会……” 尚大山摆手道:“过去的都已成过眼云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老小子怎会看不透。水无常形人物常态,世间诸般事,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自在。” 独臂甲笑道:“回想起当年你我三人刚认识不久打的一赌,看一看谁收的弟子出息最大,现在看来,这老小子是赢定了!” 尚大山透过窗子看着屋外,眼中流出一份单纯的美好,道:“那时我们的赌的是三两酒钱?” “岂止,是三两三十年桃花露的酒钱,贵了不少嘞……”独臂甲笑道,“现在想想,马上就要满三十年了,那老小子埋在湘竹林中的酒也该喝了!” “三十年……真快。”尚大山怅然若失道。 昔年竹林间三人结拜,三个胸怀大志发誓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少年,都已半身入土。 片刻后,独臂甲才淡淡笑道:“庞二水这老小子要是泉下有知有一个这么样的弟子,怕是半夜又要向你我梦中炫耀了,哈哈哈……” “还说呢,昨日那老小子就闯老夫梦中,向我说什么?说底下太冷,哈哈,这老小子也有怕的时候!哈哈哈……”尚大山放声大笑。 独臂甲随之大笑,皇宫宫苑之中,这一刻两人不顾一切笑得人仰马翻。 只是那笑容酸涩得发苦,两个老人时而拍案,时而栽倒在地,只是都会时不时地伸出衣襟摸两下眼睑。 笑声足足传到了临旁的宫苑之中。 几个新来没多久涉世未深的小太监正要向主子献上殷勤,想要前去喝止一番,却被太监主管赏了两个耳光,不知为何。 尚大山刚回到竹庐,远远就看到江长安的身影立在门前,肩上落着几片枯黄的竹叶,想来等了很久。 “小哥看来是知道了?” 江长安苦笑道:“前辈不是一样知道了我就是江长安?早在题词壁前您就看了出来。晚辈愚钝,实在没有想到……” 尚大山笑着接道:“实在没有想到这片竹林就是圣药庭。” 江长安默不作声,跟着尚大山绕过竹庐走向屋后的竹林之中。 落叶将地面泥土铺了厚厚一层,脚步踩在上面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走了二三里,眼看竹林马上就要到了边界,这片地界的主子生长的更粗更高,与竹庐前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竹林相差甚远,但也正因如此足以看出终年无人来过。 直到又绕过一个弯,江长安看到一个小亭子,造型清雅别致。 亭中立着一个孤坟,坟包以黄石玉敷裹如同一个蛋壳,上面打扫得一尘不染。 江长安总感觉这座坟墓像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才恍然想起在城东湖畔柳树下题词壁旁的孙巧巧之墓。 可眼前的墓冢石碑上却没有刻写一个字,不知和那位孙巧巧有什么关系? 尚大山道:“你现在一定有许多的话想要问我。” “是。” “你想知道你师父的事?你想要为他报仇?” “是。” “那你还是死了这一条心,没有人能为他报这个仇。” “为什么?”江长安问道,“还有比夏己都要难杀的人?” “有,而且不少。” 尚大山看了一圈经年无人问津的竹林,目光思绪像是沉入了回忆之中,道:“当年我、独臂甲和你的师父三人就是在竹林间立誓结拜,也就是在这竹林之中创立的圣药庭,景皇当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帝,这竹林本是小皇帝一个最宠爱的妃子最爱游玩之处,小皇帝问庞二水这老小子想要哪一块地方作为圣药庭的庭院?老小子直接站出来扬言要这竹林,但是将独臂甲和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呵呵。” 江长安嘴角也带着笑意,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这的确是庞二水为人处世的风格。 但让江长安为之动容的是尚大山的语气不再是端着老人沧桑语气,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轻狂无忌。 “这也是老小子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不,准确来说,他以丹药师的身份踏进宫那一刻就注定了是错误。”尚大山摇头道,“一步错步步错。” “老前辈说的小子更加糊涂了,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尊师离开了京州?” “三十年前小皇帝在嬴州一个青楼中接入一名花魁,带进了宫封了妃子。” “嬴州!”江长安恍然想起君雅楼前身就是一个青楼,数十年前曾出现过一个花魁,名动京州,就连年幼的景皇夏辛都拜倒其石榴裙下。 这个传说就连今日也被人偶尔提起,不曾想竟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再入神府 尚大山道:“那位封妃的花魁却在青楼中卖艺不卖身,不为皇权所动,以死相抵宁死不从,当时小皇帝又面临朝中诸位大臣反对,只好暂时将其安排在这竹林之中。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小皇帝又起了将花魁接进行宫的想法。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就在这时,我三人进宫第一次面圣。” 尚大山苦笑道:“庞二水的眼力是我与独臂甲无法企及的,这片竹林原本的主人乃是小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庞二水这老小子当即就看出了小皇帝意欲将竹林中的这个女子接入行宫,所以要了这竹林正合小皇帝之意。” 江长安道:“这样一来景皇陛下便能将竹林赐予庞先生,并且对朝中老臣说这位花魁没了安定之所,借机将其接进行宫,接到自己的身边。” 尚大山长叹了口气:“不错,但是谁也没有想到……” 江长安猜到:“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正时风华正茂的尊师遇到了情窦初开的佳人,干柴烈火,一碰即着。” 尚大山表情愕然,他正在考虑如何讲出这些在他人眼中有伤风化的事,江长安就已经说出了口,一针见血。 “你这份说话的气势倒是真的很像那个老小子。不错,那女子虽说被接进行宫但偶尔来竹林观瞧,这日子一久,也就暗生情愫。” 尚大山道:“你师父这样睿智的一人也难过美人关。他知道这会有什么结果,所以他选择了克制,但他也低估了一个人愤怒嫉恨,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夏周国至高无上的景皇陛下。再后来,你的师父便离开了京州。他是个聪明人,他若不走,这个女子的性命也难保。” “那个女子现在可还活在人世?”江长安问道。 尚大山摇了摇头:“你师父走后几年的时间,女子为景皇先后生了一子一女,之后因体质孱弱有加心中有愧,郁郁而终。这一子一女中的女孩儿便是静菱公主。” “静菱!”江长安惊诧道,他知道夏乐菱自小没有见过生母,不曾想竟是这位神秘的女子。 尚大山忽然问道:“小哥可知前些日子静菱公主宫中闹魂灵之事?就连静菱公主同胞的哥哥,也即是八皇子也在十多年前失踪。” 这点江长安早在醉仙楼中就听了伙计阿吉说过,道:“这个魂灵难道就是这位女子?可是没道理啊,她没有理由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失踪啊。” 尚大山摇了摇头,别说江长安,就连他自己和独臂甲都百思不得其解。 尚大山道:“话说回来,江小哥还亲眼见过这位神秘女子的陵墓呢……” “我亲眼见过?按理说帝君宠爱的妃子的陵葬应葬入皇陵,我怎么会见过,除非……”江长安皱眉道,大惊失色道:“除非景皇被逼无奈,将其尸首葬在宫外,这样说来的话,弟子与前辈第一次见面时,旁边的名为孙巧巧的陵墓便是那个女子!” 江长安惊叹道:“这样的话那是谁能迫使景皇违背将姬妃安葬皇陵的意愿?” 江长安忽然看向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老人,像是猜到了什么,瞠目结舌! 尚大山道:“你真的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也难怪老小子肯收你为徒。” 尚大山长叹口气,道:“姬妃气绝之前,曾托于我和独臂甲两人一件事,就是希望葬于城外坟冢面北朝向,她要看一看老小子去的江州……” “所以您就联合了朝中一些本就反对姬妃的几位大臣逼迫景皇,才将其葬在了城外,碑铭不刻皇室。” 江长安总算明白了那日为何这么凑巧,尚大山会出现的那个地方。 “‘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至如今,世袭月满、花满、酒满。扁舟欲解垂杨岸,尚同欢宴,日斜歌阙将分散,倚兰桡,望水远、天远、人远。’前辈当时在题词壁上写下的词句说是一个朋友所写,这个朋友就是庞先生?” “这首词正是你师父离开京州前所写,却没有亲口说与她听的机会。” 忽然,尚大山老前辈怨恨道:“可我们都低估了景皇帝的嫉恨!三十年!三十年的时间还不足以将这份嫉恨磨灭掉半分,皇帝还是出手了。” 江长安大吃一惊,道:“尚大山前辈是说我师父的死跟景皇有关!” 这的确是一个比夏己要让人恐惧的敌人,一手遮拦盛古神州三分之一的领地的人。 “岂止有关,能够做到杀了人之后还封其名号,并将其衣冠冢立于这竹林之中,高墙之内,荒芜之地,令其死了也不能与城外孤坟相会,而且假惺惺地亲自题写碑文,这等手段,呵呵,当得上‘帝王’二字。” 江长安惊愕的看着眼前亭中孤坟。 衣冠冢,碑上刻写着寥寥几个斑驳字样。 清风袭来鼓动竹林沙沙作响,呜呜痛咽,像是在悲悯怜惜。 缓过了低沉的气氛,江长安扯开了别的话题,道:“尚前辈,不知那个练就异人的裘绝刃现在在何处?” “那家伙被我关在了一个保险的地方,关在老夫的水牢之中,小哥放心。” “水牢?”江长安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尚前辈,小子有一件事相求,求尚前辈借给晚辈一座水牢……” 不错,江长安就是要借一座水牢,灵术能够假以外物保存短暂的时间,就像是章云芝送的杀字卷贴,这在关键的时候可是能够保命的东西。江长安不是为了保命,而是为了进入神府镜之中,对石像巨龙施用。 “小哥要水牢做什么?难道是……小哥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还是那位司徒小丫头有特殊癖好?算了,你们年轻人的情趣老夫也不多问了,哈哈。”尚大山一副过来人、我懂的样子笑道。 江长安当场差些吐出二升血来,也懒得解释,道:“那就麻烦尚先生画一个大一点的,最好越大越好,有竹林这么大最好!要多牢固有多牢固!” 这尼玛岂止是大?简直是辽阔! 尚大山转着望了一圈方圆三里的竹林,凑近江长安身边小声忐忑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玩这么大的了吗?你是要玩捉迷藏咋的?” 江长安:“……” 好说歹说,江长安终于在尚大山奇奇怪怪的目光凝视之下获得一个够大的水牢,虽不及竹林大,但也足够。尚大山将水牢用寥寥几笔水墨封结在了江长安手心,并嘱咐了一句“年轻人多注意身体”之后走出了竹林,留下发懵的江长安在冷风中瑟瑟萧索。 江长安并没有着急回竹庐,而是在竹林中寻了处隐蔽角落闪身进入神府镜之中。 自从第三重秘境巨龙石像出现之后自己长时间没有进入神府镜,便是因为石像巨龙的攻击覆盖整个葫芦谷,根本就没有一个安全的修炼庇身场所。但是眼下江长安别无他选,经过近半年来的沉淀,泉眼境初期已经打下了坚实基础,几乎已经到达了一个满溢的临界点,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够轻松晋升突破到泉眼境中期,而这个关键的契机就需要身处在神府之中。 无论如何这一次也要在神府之中完成突破! 第三百二十六章 屠龙 就在刚才江长安才想到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希望尚大山的水牢能够困得住这头巨龙一时片刻,为他突破争取更多的时间。/p> 江长安闪身进入神府之中,果然盘踞在第三重秘境穹顶山巅上石龙咯咯活了过来,江长安倒成了一个外来侵入者。/p> 石像巨龙抖落身上落灰,鳞片交错,张开偌大龙口,五行之力凝聚绽出无色惊雷,劈头盖脸地打将过来!/p> 江长安大伤初愈不能应聘,身影游刃有余地穿梭于落雷间隙之间,完美避开落雷,趁机驾驭金虹冲天而起,手心字符绽出奇异光彩,暴喝道:“禁!”/p> 空气中的湿气像是被瞬间剥离而出,平地而起数十根树干粗大的水柱连接天地之间,皇城环起一个规整的圆将石像巨龙圈禁在其中,形成一道坚固不破的水幕囚牢。/p> 水牢上层同时凝聚出一滩水雾,闷雷翻滚降下密密麻麻的雨滴,每一滴雨滴有黄豆大小,可每当从空中坠落一分,起威势也就增长一分,落在石像巨龙身上就像是千斤巨石,石像巨龙想要从水牢上空飞出的身躯顿时被泰山压顶狠狠打回了地面,隔着水幕朝江长安出威声怒吼。/p> “有效!”江长安激动道,但石像巨龙拼命地想要挣脱开水雾的控制,也不过是只能困住它半柱香的时间。/p> 刻不容缓,江长安不敢犹豫,当即盘腿坐在空谷青石之上,闭目凝神,使五感六识完全与沉入到灵元之中,心神纯净无杂。/p> 只见江长安头顶太乙神皇钟盘旋闪烁出熠熠金光,一尊金色小人凝结在眉心像是在演练一套极其繁琐,变化无穷的功法。/p> 灵元中央生命天源井忽然再度亮起了蓝色荧光,他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无不是在贪婪地吮吸这久违的浓郁灵力。/p> 不消片刻,生命天源井荧光传入到了星月神树之中,无数晶莹花苞轻轻舒展,散出无数生机,花粉落在无尽灵元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呼吸都在生着质的变化。/p> 这一切都静静地,除了星月神树花苞展开时银铃似的悦耳鸣响,没有任何声音,出奇的安静。/p> 越是沉寂爆的也就猛烈,江长安深刻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沉住这口气。/p> 不知过了多久,灵元中像是度过了一年的光阴,忽然,轰隆隆地巨响,辽阔天际像是卷来一道紫色惊雷,排山倒海一样涌动奔袭而来!/p> 咔!/p> 紫色惊雷落在灵元肥沃土地之上,进行再一度的开垦拓荒,紫色惊雷所降之处燃起熊熊火焰,翻腾滚烧,真火焚身,这是泉眼境必经劫难。/p> “玩火?跟我玩火?老子比你要狠!”/p> 江长安目露狠色,做了一个任何修士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双手结印,吐露道:“火!”/p> 六道狱灵火轰地从地下钻出,一瞬间那天降的火焰顿时黯淡了三分,江长安冷笑,六道狱灵火地毯似的覆盖在整个灵元之中,直接将天降的劫火吞噬消弭,取代了位置。/p> 倘若这情景要是让第二个人看到非要惊掉下巴不可,别人渡劫晋升都是想着如何将危险降低到最低化,这小子可好,往死里玩!/p> 吱吱……/p> 火势燎原,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就像是将一把利剑重新回炉重造一番,一旦突破这道险关,便能更上一层。/p>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长安额头细汗涔涔直落,好在这些痛苦不是白挨,那被翻烧过的泥土变得黑红色,比之以往更加的肥沃,足够容纳蕴藏更多的灵力。/p> 轰!天空积蓄高天阴云,降下春露雨滴浇灭了火焰,滋润着枯竭干裂的泥土。/p> 泉眼境中期!/p> 江长安激动地握紧了拳头,眼中坚毅更加深刻。练气境、灵海境、万象境、泉眼境,他距离大道第一篇筑基篇四境大圆满又近了一大步。/p> 转眼时间,那烧的飞灰的土地上生出新的青草,不仅如此,这一次不禁禁只有青草,江长安惊喜现多了更多的植被种类,这样一来是不是说以后有可能自己能够在灵元之中种植无数的上古灵药?/p> 这个想法一旦涌出一不可收拾,试想能将神府中的上古稀有药材挪移道灵元之中,这无疑就是随身带着无尽血包,就算再受了裘绝刃这样严重一击,灵元中的灵药也能加快自动愈合修复的度。/p>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目前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一步,但江长安有信心凭借他现在的实力也能和裘绝刃当面战上几个回合。/p> 砰!/p> 江长安正思考之时,水牢再也支撑不住炸裂成漫天水雾。/p> 江长安身体力量随着灵元土地的恢复变得充盈,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拳足足能将这天捅出个窟窿!/p> “吼!”/p> 石像巨龙被水牢折腾得俨然有些力竭,嘶吼声威势小了许多,但还是再度向江长安飞来,双爪凝聚五行光彩就要再度聚集出雷芒。/p> 江长安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白色衣袍衣袂飘飘,如仙人立身于半空之中。/p> 长久以来鸠占鹊巢,江长安心中郁闷烦躁都化成了汹涌的力量,怒喝道:“也好,今日老子正好屠一条龙!”/p> 嗖得如离弦之箭迸射而去,手中急结印下残影重重,大繁化简一掌打在石像巨龙的眉心!/p>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p> 大妖经所有秘诀这在一掌之中挥的淋漓尽致,真个神府镜都陷入了寂静,第一重秘境上的妖兽低伏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生怕卷入其中。/p> 江长安收回拳头,石像巨龙再度动了,张牙舞爪地舞动着比江长安身躯还要大的巨爪,张口怒吼。/p> 江长安挥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道:“不行就别硬撑着了……”/p> 闻言,石像巨龙顿时呆滞,一动不动——/p> 咯咯!/p> 在它的眉心一道裂纹蜘蛛网一般扩张而去,眨眼就遍布全身,江长安轻轻一吹,噗地散成了遍地的碎石。/p> “爽!”江长安长长高声喊了一句。/p> 话音还在回荡之际,就见那遍地的碎石咯吱吱地颤动聚合到了一起,转眼又有复生的迹象。/p> “差点忘记了,卖棺材的胡老七曾说非要开启石门,不然这石龙就会一直死而复生,眼下看来所言非虚……”江长安这才想起这关键的一点。/p> 江长安浮在空中不动,眼神微眯等待着石龙恢复。/p> 每过多久,遍地的石块再度聚集成一条石像巨龙,像是被抹去了所有记忆似的再度拼了命地向着江长安冲来!/p> 而江长安原地不动,依旧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攻击点。/p> 同样的结果!/p> 泉眼境中期和初期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江长安现在有足够的实力陪这条石像巨龙好好玩一玩。/p> 吼——/p> 碎石块再凝聚,再怒吼朝着江长安杀去,再碎成石块,再凝聚,乐此不疲……/p> 终于在经历了重复近十遍,江长安脸上也觉得索然无味,身影轰然跃到石像巨龙龙头之上,双手捉住两缕胡须,把控着方向,待到好好的过了一把龙骑士的瘾之后,江长安低喝一声:“坠!”/p> 脚下千斤坠直接将石像巨龙庞然大物的身躯踏坠在地,砸出一个大坑。/p> 吼!/p> 石像巨龙怒吼地扭曲身形,维护一条龙最后的尊严,江长安怒吼道:“给我安静!你不是会愈合吗?你愈合一次,老子就打碎你一次,看看是你愈合快还是老子的拳头快!看看是你的头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不想受苦就给老子乖乖地缩回你那一隅之地,过一毫我便打你一次,把你打成齑粉,连做石头的资格都没有!!!”/p> 江长安一吐心中阴霾,轻轻一跳撤出身子,等待着石龙再次反击。/p> 谁料石像巨龙望着江长安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它抖落身上灰尘低吼一声吼再度飞了起来,却不是再扑向江长安,而是居然真就飞回了地三重秘境的山巅之上,又唯恐过江长安所言的“三八线”,整个身子盘踞的姿势不再那样威武,而是紧贴在石壁上努力腾出更多的空间。 /p> 江长安这才散尽了长久以来心中的怨气,冲着偌大神府大喝道:“老子胡汉三又回来了!”/p> 那条一个时辰前还神武无比的石龙听到这个声音,整个身躯又向石壁贴紧了几分,浑身瑟瑟抖。 /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夏乐菱病重 终于解决了长久以来不能进入神府镜修行的大问题,并且晋升突破到了泉眼境中期,江长安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刚回到竹庐远远就看到一个侍女跪在司徒玉凝面前。 “不好,难道是东灵国的人寻了过来?”江长安脚步加速。 岂料这名侍女见到仍旧一副珏皇子面孔的江长安,忽然朝着江长安跪下,哀求道:“求珏皇子……求先生还能去探望静菱公主一番。” 司徒玉凝待看到江长安,撇嘴笑着指了指这名是侍女,又指了指江长安,神情分明是在说:“来找你的……” 司徒玉凝也很奇怪,从这个侍女来到之后也不说是谁派来的,就跪在竹庐门前,只道求见珏皇子一面,问什么也不答。 江长安问道:“静菱?出什么事情了?” 那侍女眼泪急得怵怵直掉:“女婢乃是公主身边的女婢,也不知怎么,自从那日炼丹大会之后公主就重病在床,昏迷不醒,女婢也知一二公主与……先生的事情,就连丹师太医都来看过了,也是束手无策,还望先生能念及旧情看望一眼公主……” 青竹悄悄抬头望了眼这个白衣男子,她不知他是什么身份,甚至不知他的名字,但她清楚记得炼丹大会上静菱公主看他时的眼神,那眼神没有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出现过。 江长安眼中剧烈波动,但回身望了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司徒玉凝,这股波动又慢慢地平息。 青竹明白过来竹庐这位女主人才是关键,正要跪下恳求,司徒玉凝笑道:“你先在林外等候片刻,他随后就会到……” “青竹替公主谢谢殿下,谢谢殿下……”青竹激动地扑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先行走出了竹林。 司徒玉凝微微一笑,走进竹庐取了长袍披在他的身上,又站在他面前细细地整理着他的领口衣袖长袍褶皱,将长发又梳理后用那根寓意吉祥平安的红色长巾束起。 系好领口长袍,司徒玉凝埋首道:“你去,她的病是心病,怎么说她的病也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私自告诉了她那些……” 司徒玉凝没有说完,江长安一双手已经抱在了她的腰后:“你若是说一个不字,我可以不去的。” 司徒玉凝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你不去的只是你的身子,可你的心里还会想着,会挂念着。若病的是一般女人,我是绝不会让你去,但我能够感觉到,她的心里对你的感觉,长安,我不相信当年退婚的事是她同意的,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江长安自嘲道:“误会不误会还重要吗?” 司徒玉凝道:“至少也应该让她知道你不怪她,你从未曾怪过她。” 江长安苦笑不语,穿戴好衣物,江长安随着候在门外的青竹走出了竹林。 月荷宫,夏乐菱居住的宫殿不算大,也不算小,雕廊画栋朱漆金粉,在这奢华的皇宫内院之中算得上中规中矩。 阴冷的刺骨的风从沉香木悠远的气息中穿过,抚在鎏金玉栏上竟然显得温柔起来。可惜天还是阴晴不定,阴沉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阴云,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柔也稍纵即逝,本应是大年新春之际,却让人心里徒增了一道阴霾。 相较起嫔妃庭院有不下数十人的侍卫太监奔忙来去热闹的盛景相比,月荷宫中清冷至极,只有门前两个守卫,向里走远远便看到居室门前就连一个侍女太监都不存在。 江长安脚下速度不知不觉加快了几分,语气平淡地让人心寒:“人呢?这些人呢?平日都是谁来照顾她的?” “先生莫急。”青竹解释道:“这是静菱公主吩咐的,不喜欢纷扰,很久以前已经是这样了。” 青竹面上清苦道:“是公主她自己向陛下请示的,不用什么下人,从来就是女婢还有其他几个下人照顾公主。公主性子本来就与世无争,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说!”江长安急道。 青竹道:“再加上公主几次婚配未果,宫中谣言四起,更别说前些日子公主寝宫之中出现了魂灵留下的四个字……” “醉己者死?”江长安道。 青竹为之一怔:“先生怎么知道?自从出了那件事,诸多人更加得不愿与之来往了,就连其他宫中的下人看见了公主也是绕道而走,要不是还有皇子惦念着公主,恐怕公主在这宫中早就……” “皇子?是十三皇子,明王夏启?” 青竹道:“明王殿下忙于新政一直抽不开身,偶尔回来一次,最关心公主的是恭王殿下。” “夏己?”江长安不可思议道,不过也不奇怪,从那日到恭王府中做客,夏己对夏乐菱的说话态度和待遇布置都可以看出来真心在乎这个妹妹。 正说着,跨过石桥水榭,饶过错落转折的重楼,两人来到了寝宫住室门前,青竹正要先行进入通禀一声,可事急从权,江长安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直接开门闯入。 青竹道:“先生,宫中时局复杂,其他几个下人中难说没有恭王府的人,恭王殿下断然不可能让你靠近公主的,趁着下人出去熬药的时间,您只有半个时辰,青竹就守在门外。” 青竹说罢守在门前,留江长安独自走入。 公主的寝宫也同样华丽高贵,不过也正因为其中放置的奢华重器,金珠文饰,更让整个寝殿看上去冷清孤独。隔着翡翠珠帘,隐约可以看到病床上的人。 “是青竹回来了吗?”她开口问道,声音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江长安没有回答,一步步走去,轻轻地掀起珠帘,她着素裙,不施粉黛,浓丽如墨泉般的青丝随意铺在枕边,没有什么发簪。眉不扫而黛,发不漆而黑,只是如此也无法阻挡病态的侵袭,脸上略显苍白,少有血色。 她闭着眼睛,没有听到回答,悠悠一声叹息,说不出的缱绻缠绵,似道尽了世间牵挂,眉间紧紧蹙着无数心事。 江长安缓缓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夏乐菱忽然感觉到身边生气,猛地睁开双眼,看到江长安时,脸上的惊容霎时定格,眼泪簌簌而落。 “你……你怎么来了?”她柔弱的语气中又惊又喜,就要挣扎着坐起身子,江长安先一步把起夏乐菱的手臂脉搏,让她安稳躺下,一股灵力游遍她的全身。 此刻这位公子盟的君帅,对着任何女人都可以侃侃而谈的人,居然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 夏乐菱苦笑道:“没用的,那些医师……”夏乐菱道:“我的病和我的母妃一样,当年多少医师都没有办法……” “我从不相信医师。”江长安道。 夏乐菱能够理解,江州多少医师说他活不过二十岁?但他还是活到了现在,他只相信自己。 片刻之后江长安收起灵力,将她的手臂轻轻放入被窝,脸色郑重,夏乐菱的病况的确超乎了他的想象,并非是因为他无法掌控,而是从未曾见到过这一种病症,内强外虚,内冷外热,极其奇怪。 母妃?既然兰妃曾经患过这种重症,庞二水一定说起过解法。 “有了!”江长安激动道,但又猛地一落,庞二水是对他说过解这病的方法不假,但是当年兰妃病逝便是因为少了一味药,少了纵然是皇宫宫廷和江家都没有的一种药。 “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病。”江长安安慰说道,心中却也没有着落。 夏乐菱望着他,这个时候她不在乎什么生死病症,从看到这张真正的面容之后目光就定格在他脸上,两行泪痕从眼角倏忽滑落,哭道:“我就知道是你,从在茶书阁中我便知道所谓的珏皇子都是假的,那时我便认出了你。” 江长安好奇道:“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夏乐菱笑道:“你可记得你在城东写下了一处诗词,认出章云芝字迹的没有几人,认出江四公子字迹的也没有几人,夏乐菱刚好是其中之一,我还特地地悄悄溜出宫了一趟,便是为了亲眼一睹江四公子的才华,呵呵……”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泪水似流水不觉,如有万千心事,都随这泪水去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龙须命魂草 恭王府中,夏己坐在案前,鹰目阴鸷。 今日发生的诸多事就如刻刀一刀一刀刻进他的心底。 炼丹大会上事情出现了多次转折,却无不是出乎自己的控制。玉凝公主的出现,还有输掉的炼丹大会,以及那个到最后都不知道究竟是何身份的假冒者。 这时,门外缓缓走入一个侍卫禀报道:“启禀殿下,银子已经悉数退回。” “银子?什么银子?”夏己内心烦躁,不耐烦地说道。 侍卫道:“殿下忘了,是殿下与江笑儒江公子打赌出的银两。” “打赌?”夏己语气凌厉,冷笑道:“本王不是输了吗?怎么还有退回来的意思?江笑儒这一次该不会是还没有押一文钱?” “回殿下,江公子取走了一文钱,江公子就只押了一文钱……” “只押一文!” 夏己心中瞬间疑虑四起,心道:“他是害怕输掉赌局才只押一文钱?不对,他猜到了,猜到了我会输!既然他猜到了,又为什么只押一文钱?难道是成心想要羞辱本王?!” 夏己心中越想越气恼,那侍卫自知难承怒火赶紧行了个礼匆匆退下。 正当夏己将要发作之时,甄云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背后,叹气道:“殿下还是输了……” “本王没输!” 夏己冷冷瞧着他,道:“连你都敢嘲笑本王!” 甄云清摇摇头,道:“臣没有任何嘲笑殿下之意,只是殿下却忘了上一次与江笑儒对弈之时,他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夏己问道。 甄云清道:“一场赌局最重要的往往不是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而是谁是画局者。” 夏己暗暗琢磨,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充满恨意。 “总有一天江家都会尽在本王手中,整个夏周国都会尽在本王手中!本王倒要看一看他这个残废还要怎么画局!” 恭王府外一个雅致的庭院之内,江笑儒正怔怔出神的望着枝头的一只飞鸟。 阿璃匆匆走进院子,见此场景又怕惊扰了他,轻轻说道:“主上,他来了。” “让他进来。” 随着这一声落下,门外走进一个少年,皮肤黝黑,长相奇特。 少年走到江笑儒的跟前单膝跪下,恭敬道:“主上,丁丑已奉主上之命赢得炼丹大会,前来复命。” 江笑儒没有转过身,依旧瞅着那只飞鸟,道:“这次辛苦你了,下去。” “是。” 丁丑行礼之后转身即去。 阿璃又重新站在轮椅的身后,一同望着枝头百灵鸟。 忽的那鸟儿似是觉察到了两道异常的目光,扑扇两下翅膀,振翅飞去。 江笑儒回过神,端起一杯茶,淡淡道:“想问什么就问,枝头的鸟儿可都被你心中之事惊扰了。” “阿璃不明白,主上只是为了一场赌局,就让丁丑假扮的一名丹师去参加炼丹大会?” 江笑儒笑道:“你以为呢?” “阿璃以为,主上更多的是为了炼丹大会,多年来炼丹大会的不公早有传闻,说是以相貌评论一个人的丹术,丁丑赢得比试,自然让这说法不可信,可阿璃不明白,主上不是丹师,为什么要插手丹师的事呢?是为了江家吗?” 江笑儒没有来及回到,就听道一个轻佻的口气道:“美女,江家与京州的事八竿子都打不着,你主上平日里又是个最不爱多管闲事的人,倘若是为了江家,他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阿璃眼底迅速绽出冷色,这个人的出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她转眼循声而去,就见主上盯着飞鸟的庭院墙头上,没了飞鸟,却多了一人。 蹲坐着一个年轻人,眉宇间长相与主上有八分的相似,这个人她见到过,不是江长安还是谁? 江笑儒道:“你下去。” “主上,这……”阿璃眉间隐隐有担忧的颜色,她可是记得清楚这位江小公子在江州时以匕首相抵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自然不肯让主上与这个危险的人一院独处。 “下去。”江笑儒道。 “是。” 阿璃凌空瞪了一眼江长安,似是警告,转过身出了院落。 江长安一跃而起,身子轻盈的落在他的面前,不惊起一丝尘粒。 江笑儒笑道:“为什么有门不走,非要翻墙呢?” “这样的手下你也舍得吼,长得还算不错,想来这茶的味道也不错。”江长安随意得拾起桌上放着的茶杯,倒了一杯轻轻尝了一口,皱了皱眉。 “我收回刚才的话,茶叶是好茶叶,可惜了。” 江笑儒道:“可惜这里的水没有江州风月湖的静水甘甜,没有江州九龙寨瀑布流水清纯,更不及江州连环峰里的井水细柔。” 江长安又尝了一口便没有任何兴趣地放在桌上:“最终要的是这沏茶的人手中沾了血腥味太重,戾气掺进了茶水中,自然难喝。” 江笑儒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道:“还没有几个人能够达到你这种机缘,经过菩提悟道种种洗练,杀伐之气内敛,不表露于外形。” 他的话语一顿,望着江长安身上隐隐披露的灵力,微微惊愕道:“泉眼境中期,不错。” “天师府的江天师亲口夸赞,还当真是让我这个天师府曾经的弟子受宠若惊。”江长安眉目一转,“不扯这些虚的了,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你来京州干什么?” “怎么,就只能你江四公子来,就不允许我这个残废也出来游玩一番吗?” “游玩?!”江长安冷哼道,“莫不是心虚了?害怕我真的在京州查出了当年的事?” 江笑儒微微眯着眼缝,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正是这个样子让江长安有一种挫败感,更多的时候是不知该从何下手询问。 江长安询问人的时候往往会从这个人的神情反应,各种细小的动作来判断真假,从而决定下一个问题的走向。 但是江笑儒是他唯一一个束手无策之人,无论他问的是什么,对方总是这一副云淡风轻,置身事外的神色,天大的事情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有时候江长安甚至怀疑他的脸上是不是带着的是一张假的人皮,将各种喜怒哀乐藏在这张脸皮下,深埋在心底最深处。 “你是如何知道那人是我派去的?”江笑儒问道。 江长安道:“很简单,自从他说的一句‘公子说我能赢’我便知道,这位公子指的就是你了。” 江长安坐到一旁的躺椅中,自在的闭上眼睛,微风拂去,两人一句话都不说。 终于过了许久,江长安淡淡说道:“有件事我想要问你,你身边有没有龙须命魂草的消息?” 龙须命魂草,这是治疗夏乐菱最关键的一味药材,江长安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江笑儒笑道:“龙须命魂草,形如人参,周测生满触须,生活在烟瘴奇异之地,最好是在龙族领地,生长的可能性更大。龙须命魂草一旦摘取没有任何保存方法,必须以最快的时间入药,所以诸多藏宝之地就算是有万千奇珍异宝,也不可能在找出一株龙须命魂草出来。就算江家和这皇宫也没有。”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夜杀 “这两个地方要是有,我还来找你?”江长安不耐烦道:“大姐说的没错,你不会好好说话的毛病是要改一改。你就直接说,距离京州最近的,有可能生存龙须命魂草的地方都有哪些?” 盛古神州各地未被探索的险恶之地数不胜数,江长安要找的就是这些地方。 江笑儒嘴角一撇,对江长安的话只当是褒奖,说道:“京州可是太平得多,不像在江州有许多的秘境禁地,你的龙须命魂草恐怕也是无迹可寻了……” “不过……”江笑儒话锋忽然一转:“近几日京州东南方倒是出现了一处上古遗迹,凑巧,传闻和龙族有些关联,现在已经有许多强者纷杳而至,你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找到一株龙须命魂草呢……” 江笑儒的语气引得阿璃频频侧目,眸子中闪烁着点点颤动的星光,毕竟平如里可是没有见过主上和谁用这种打趣的语气说话聊天。 “东南上古遗迹?”江长安记下此处,又问道,“当年你为什么没有先行回来,反而又去参加了夏己的什么送别的宴会?你既然来,就说明当年的事情一定和你有关联?” 江笑儒没有回答,两根手指如平日里那样摩挲着杯沿,目色幽远。 江长安淡淡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真的就像当年二哥跟随你来京州时很像么?上一次二哥留在了京州,这一次,说不定就是我……” 本应是气愤恼怒的话语,在江长安说的无奈至极。 若是寻不到冰羽曜隼,寿命限制之下自己决计不可能活着出了京州。更不用说还有朝圣之约,长兄之仇。 所以他的语气平淡到了极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耄耋老翁看淡了生死,平淡地交代着后事。 “我有两件事求你,最后两件事。” 江长安道,这是他第一次对江笑儒说出“求”这个字。 江笑儒捧着玉杯,升腾的热气照得眼中晶莹,眼缝之中闪烁异样光辉神色。 “我死后,希望你能保护好大姐,她性子急烈,仇敌也多,虽然没人敢轻易去触霉头,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江长安笑道,脸上如同提前到来的春风,温馨和煦,在这阴霾笼罩的京州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江笑儒没有说话,手中热气渐渐冷却。 “第二件事,若若……”江长安想起这个还在醉仙楼中傻等的丫头,有兮夜在她身边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笑道:“这个笨丫头也是我最放不下的人,我若死了,把她带回江家。” 说罢,江长安再不停留,身影轻盈跃起,刹那间消失在庭院之中。 阿璃走上前来,继续忙碌起案上的茶具,轻声问道:“主上,四公子……真的会死吗?” 江笑儒脸上的笑容鲜有地收敛,这一次他的心中也没有底,道:“寻必死之事,必要有必死之心,这样,才能在险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主上说的话,阿璃听不明白。” 阿璃皱着眉头,想起江长安方才所言,捧起一杯热茶放在嘴边轻轻嗅了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戾气啊? …… 日子又回归了平静,果然像司徒玉凝预料的那样,参加过炼丹大会的第二天,无数的丹师慕名前来,只为一观“一株成四品”的奇人,就差将竹庐的门槛踩破了。 又过了几日,迟迟不见景皇召见,这几日江长安每晚也偶尔会辗转宫闱之中试图寻找一些关于冰羽曜隼的下落,但都是徒劳无功。几番思索之下,江长安决定带着司徒玉凝悄无声息地出了皇宫。 距离大年节还剩余五天的时间,街道两边的住民大多都提前点起了灯笼,有的高高地挂在桅杆上,有的直接用绳子绑在了门檐下。 空旷的街道上红光映照,霞色迷离。 经过突破晋升泉眼境中期以后,江长安的伤势就几乎痊愈,再加上几日来在神府中修行之后事半功倍,整个人不再一副病态,尽管距离生龙活虎还有段距离,但也算恢复了精神气。 司徒玉凝搀着江长安的一只手臂,默默低头走着,眼中似藏了千万离愁别绪,百转千回。 江长安笑道:“炼丹大会结束后这几天的时间看你总是闷闷不乐,应该是照顾我这个病人,闷坏了?” 司徒玉凝没有抬头,轻轻摇了摇头。 江长安继续笑道:“不过还好,我这伤马上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也不用公主大人为了我来回奔波了,呵呵。” 司徒玉凝还是没有抬头。 “大年节机会临近,一切该了清的事情也都要有个说法了,你也赶快回东灵?夏周国大年节过后,就是混乱之始。” 司徒玉凝忽然抬起了头微微生气地盯着他,质问道:“你就这么希望我离开吗?就像推开夏乐菱那样也把我推开?” 江长安慵懒的脸色一顿,司徒玉凝眼中积蓄出了一层晶莹水珠,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迟迟不肯落下。 皓月带着神秘缓缓升空,透过路旁枯树枝桠映在她的脸上。 蓝白色的月辉掺着灯笼映出的红色灯光,在她脸上如同蒙了一件细薄的紫纱。 像是在醉仙楼中第一次面地面时,她身上穿的那一件紫纱。 连江长安都看得愣住,眼前的司徒玉凝不再是初见时的放荡不羁,画着红点的眉心间夹杂着忧愁。 一双足以魅惑众生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江长安叹了口气,道:“你和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知道你离开她的缘由,也知道你让我离开的缘由,我都明白,但这不等同于我能顺从。” “你必须要离开。” 江长安苦笑,不敢再看那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决绝道:“你走,随你怎么理解,弃子也好,利用也罢,自此也没有必要再有任何的联系。我是生是死也不劳烦玉凝公主记挂……” “你……”司徒玉凝努力抽了下鼻子,抹擦去眼泪,脸上的痛苦掩藏下去,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道:“登徒子,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好不好,你想喝茶吗?等到了醉仙楼我煮给你喝?好不好?” 司徒玉凝说着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手抓住他的衣袖,死死拽住不放。这位高傲的公主眼中涌出一丝哀求。 江长安淡淡摇头,挣开那一缕衣袖,渐渐向前走去,长街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 司徒玉凝新中心揪地疼痛难忍,紧紧捂住胸口,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身子随着抽泣声颤抖不止。 江长安缓缓向前走着,漫无目的,这条路不是通往醉仙楼的路,却是九死一生的路。 走了半个时辰,眼看没有了司徒玉凝的身影,江长安紧张的心绪才真正地放下,总算无牵无挂。 身后清风拂动,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为了心上女子不受危险,故意将其支开,还真是令人感动啊,哈哈!” 江长安道:“既然来了,就不打算出来见一面?我如今重伤犹如废人,阁下胆小到这种害怕被废人所伤的地步?” “黄口小儿,本以为你是如何聪明,说破大天不过是简单的激将法!哈哈哈!” 一个粗犷身影,肌肉健硕,足有两米半高的中年男人,声音阴厉怨毒像是含了米糠一样刺耳。 裘绝刃还是从尚大山手下逃了出来,这一点江长安猜到了,但是没有猜到对方会来的这么急迫,这么迅速。 江长安道:“裘前辈还真是别来无恙,今日怎不见你的那些异人朋友呢?” 一提到痛楚,裘绝刃破口大骂道:“黄口小儿!就因为你小子,老子毁了八名千辛万苦所炼出的异人!” 第三百三十章 毒王谷来者 江长安惋惜道:“只是可惜,你还活着。” 裘绝刃笑得:“不错,只要老子还活着,还怕没有什么异人么?只要给老子材料,老子就能造出无穷无尽的异人,而你小子,就是最好的材料!” 江长安看着他笑个不停,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小子笑什么?”裘绝刃道。 “我笑你傻。” “黄口小儿,你说什么!”裘绝刃想要去拽江长安的领口,站在江长安的面前也高出一头,可一想到在这小子手下吃过亏,便又退了几个步子分开了距离,阴狠道:“小子,你的小命如今都攥在老子的手里,还敢大放厥词,真是活腻了!” 江长安笑道:“身在囹圄之中殊不知自己才是大祸临头,你说这种人不是傻是什么?” “你说老子大祸临头?哈哈,真是可笑,你的小命是生是死都是老子动动手指头的功夫,你的处境可是比老子危险得多!” 江长安摇了摇头,笑道:“你难道就不怀疑为什么我明知道你在尚大山老前辈手下逃走,又要在宫外可能会有埋伏的情况下还毅然决然地出宫吗?” “你的意思是,你小子早就知道了老子要来取你的命,所以事先设了埋伏?”裘绝刃不屑的轻蔑一笑,但耳朵却悄悄地树了起来,眼睛也环顾四周风吹草动。 江长安道:“你可知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谁?” 裘绝刃笑道:“老子最大的敌人无非就是毒王谷,老子偷了他们的禁术练就异人,他们早就想要找我的麻烦,只是始终抓不到老子踪影,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他们还能找上门来不成?” 裘绝刃眼神敏锐如刀,霎时间将周围每一砖每一瓦都探知个遍,这才确定了别说第三个人,就连一条狗都不存在。 裘绝刃脸上露出狡诈阴险,笑得更加猖狂:“小子,你说的这一切都是拖延时间而已,这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毒王谷的埋伏,老子杀了你,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大不了将你做成异人之后,给你的脸再换一副皮囊,也省的宫中那背着臭药篓子的老头看到之后找老子的麻烦!哈哈哈……” 江长安心中暗道不妙,裘绝刃身子一跃而起一只利爪牢牢抓在他的肩头,就要将他带离这地方。 虽说没有感知到有埋伏,但也免不了这小子说的是实话,为了以防万一,裘绝刃还是决定先换一个地方再说。 可就在这时,一道银光朝着裘绝刃袭来! 月光下清冷寒骨! 这是一个鹰爪铁钩,玄铁浇筑,而后连接着一条铁链。 铁链的尽头,是一个身穿金色锦袍之人。 裘绝刃瞳孔骤缩,失声惊呼: “毒王谷!” 寒夜狂风呜呜吹在巷中,也吹进裘绝刃的心中。 金衣男子月光之下立于枝头,足尖并未接触枝桠,轻点虚空。 金色长袍兜帽足将他的半个脸颊遮住,当裘绝刃努力看向他下半部分脸的时候,这才发现他脸上戴着一面金色面具! 像是黄金浇筑,面具凄厉犹如索命的瘟神。 月光下长长的铁链像一杆铁枪,戳散阴云。 裘绝刃大气不敢出一口,脸颊却冷汗涔涔。一个呼吸的时间像是有千年万年一样持久漫长。 长夜异常的寂静。 当啷…… 风吹在铁索之上,微微碰撞。 这柄铁索连勾并不是勾在裘绝刃的身上,所以他并没有闪躲,但是当裘绝刃回过神来才看到那铁爪牢牢绑住了江长安的腰间。 裘绝刃暗道不妙,只听“当啷啷”铁索搅动碰撞。 金衣男子使劲浑身力气将铁链向后一扯,江长安的身子已腾空而起,眨眼便被男子护在身后。 当着面将身边人抢走无异于当众扇自己的耳光,裘绝刃反应过来,怒喝道:“老子说过,就算是毒王谷的人来,老子也不惧!” 裘绝刃眼中怒火难抑,正欲发作,却见黑夜中同样的又走出四个人,衣饰颜色各不相同。 在左面的一男一女分别衣着红衣和蓝衣,红衣双袖上绣火焰升腾的纹样,而他的手中则托着一株火莲,灼烧燃起的烈火映在那一张脸上,那张脸没有面容,带了一个火红的面具。 那名蓝衣女子手中浮空飘着一枚拳头大小的寒水珠,深蓝色水衫外披淡色烟纱,同样看不到长相,只有一张蓝色的面具。 右手旁一男一女,女子身穿碧绿色的翠烟衫,男子则穿着棕黄色的素雅长袍。 同样的,两个人脸上各戴了一面与衣服同样颜色的青铜所铸的面具。 看清了眼前五个衣饰颜色各异的人,裘绝刃眼中涌出一丝恐惧神色。 “五行童子!!!” 裘绝刃再清楚不过眼前之人,当初他在毒王谷偷出秘法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就是拜这五人所赐。 这五个人是毒王谷谷主座下五位亲传弟子,自小就被从毒王谷一千个孩子中被精心选中,自小生活在一起,修炼相同的功法,除了武器不同,就连长相也刻意的用一张面具遮去,目的就是无名无相,共用一心。 倘若是单单遇上这五人其中任意一人,裘绝刃自然不怕,但是这五人练就的功法包揽五行。 没有一个人能将五行全部修炼至巅峰,就算江长安的五行仙象诀也只是借使五行,说起控制五行可是差的远了。 可眼前的五人每个人都将五行中其中一种专心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再磨合出无上的默契,其中的威力可是远远超过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这五人每一个人不过是泉眼境初期的实力,但一同出手,境界则有突破大圆满的威势,这一点泉眼境中期的裘绝刃深有体会。 更不用说他如今没了异人,如同没了法器,行事力不从心,捉襟见肘。 裘绝刃冷喝道:“以多欺少,没有想到毒王谷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小子,有本事你敢不敢和我较量几招!” 江长安看着裘绝刃的眼神中多了不屑,冷笑道:“能够从毒王谷盗走禁法,我本来也以为你是多么聪明之人,没有想到也是这么白痴,你的智商还停留在白痴境界吗?真的很佩服你们这种打不过就找各种借口来求饶的人,人傻!借口更傻!” “放肆!”裘绝刃神色狰狞不甘,挣扎着就朝江长安拼命扑来 五行童子就要上前护卫,但他们的身影比起江长安还是慢了,他们五人身子还没动,江长安先行蹿腾冲去,留下一串残影。五人这才发现,江长安的实力凌驾在他们任何一人之上。 更为惊愕的莫过于裘绝刃,他的眼前一道金芒掠过,反应过来后江长安已然稳稳退回了十丈之外,反倒是他肌肉结实的胸口自上到下,一道尺长的血口崩开,鲜血淋漓。 “泉眼境中期!不可能,你小子几天之前还是泉眼境初期!这不过短短几日,不可能!”裘绝刃不顾牵动伤口,惊怒嘶吼道。 裘绝刃忽然明白过来这小子让身边的女人离开并非是怕两人会一起死在自己手里,而是害怕自己会在穷途末路之时会朝那名女人下手。 裘绝刃这才明白,从一开始自己扮演的就不是猎人的角色,而是一只自动投入到绝命陷阱中的猎物。他阴狠地瞪了一眼江长安,健壮身躯由于暴怒而青筋爆凸,怒喝道:“小子,老子还没有输,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你们也休想拦住我,算你运气好,下一次必定取你的小命!” 江长安性命无虞,笑着说道:“裘前辈,这点你可要好好问一问这五位了,看一看他们让不让你走啊……” 第三百三十一章 在下正是江长安 “黄口小儿!”裘绝刃气的吹胡子瞪眼,故技重施,双手又是倾力凝聚逃命秘法。 可转念之时,五个人一齐动作。 黑云中火道童子火莲遮顶,犹如在半空擎起一只金轮,炽热的火光笼罩他的周身! 红光映在裘绝刃狠绝的脸上,壮硕身形灵动非常,脚下进退有道,半步实半步虚,虚实相间中规划方圆。 妄图躲闪之时,身穿棕黄长袍的土道童子身形未动,双手快速结动法印 法印结毕,土道童子身子蹲伏,一掌拍在地面! “地龙!” 轰隆隆! 地面瓦砾石板裂开,土地被撕开一道裂缝,青石破碎泥土翻腾之下像是一头黄龙冲其呼啸而去。 裘绝刃心中惊颤,双手反撑起一阵刀光,冲着地龙迎头劈斩! 噗噗噗…… 接连数十声闷响,刀光接连打进龙头之上,却正如打进一滩泥土之中,只溅起粒粒泥尘,刀光便被化去。 眼看火光与土龙逼近,裘绝刃唯有躲避一法。 可正要闪躲,周边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层淡淡的水幕,隔绝外界。 “水牢!”裘绝刃心道不妙。 水道童子寒水珠亮起微弱的蓝光,在火莲的比衬下这种强度的蓝光恍若不见。 而正是因为这种微弱,才在不知不觉间伸展到裘绝刃的身边升起一座水牢。 砰! 一声巨响,地龙打在裘绝刃抱起防御的双臂之上。 咯咯…… 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入耳。 裘绝刃怒声断喝,整个人一跃而起,竟拼死一搏迎向空中火莲,他的双掌挥得只看见两条残影,虎虎生风。 裘绝刃嘴角得意轻笑,只要一掌打散火莲,无疑是开辟出一条生路,绝处逢生。 届时便如鹰击长空,就算五行童子如何厉害,也再难困住他! 可是就在暗暗得意之时,脸色猛地大变,心底一沉。 他忘了两个人,木道童子没有出手是因多是辅助治愈的作用,可为何金道童子还没出手? 裘绝刃赶忙向枝头望去,却已不见金衣的身影,这才发现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金黄色,像是朝霞初生的明日,金光夺目。 裘绝刃眼中仿佛只有那一轮金月,眼瞳中都被这道金光侵占。 噗! 胸口不知何时洞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鲜血染红了穿透身体的铁索,顺着铁链一滴滴落在地上。 裘绝刃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道铁索,身体颓力跪坐在地,口中反复喃喃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气若游丝:“毒王谷五行童子怎么会听你号令?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长安笑道:“毒王谷属于九荒之地中的毒荒,位处极北之地,地处江州以南,不巧,小子的家就在极北之地。” 裘绝刃道:“那又如何?就凭你三言两语,毒王谷怎么相信你?” “他们不得不信。” “为什么?” “因为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和你说了,如今的毒王谷老谷主是在下的爷爷,可你就是不信啊。” 裘绝刃眼瞳几乎要被惊恐吞噬,但又猛地一晃,像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道:“真是可笑,毒王谷谷主莫老邪只有一个干孙子,就是与毒王谷临近的江州江府的江四公子,你小子算是哪根……” 裘绝刃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怖声道:“小子,你姓什么?” “不巧,在下正是江长安。”江长安道。 “江!你姓江!啊”裘绝刃睚眦欲裂,绝望之际怒吼道:“老子不服!就算死,老子也要让你们陪葬!” 裘绝刃一口鲜血喷在手中,只见那口鲜血轰地一声在手掌燃起熊熊烈火,烈火不断蔓延,直到他身体变成一个血人,他的身体快速膨胀,像是体内的灵力下一刻就要突破身体爆发出来! “自燃命魂!不好!退!” 金道童子大吼一声,伸手捞住江长安的肩膀向后飞去,另外四个童子早在裘绝刃吐出鲜血之时就向后撤去。 可一个泉眼境中期高手自燃命魂哪里是这么容易逃脱的? 裘绝刃神情狰狞变换,眼神锁定在江长安的身上狞笑着飞来,誓要与其同归于尽! “小子,陪老子一同死,哈哈哈……” 眼看裘绝刃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江长安表情凝重 正在这时,一件竹子编制而成的物件忽然拦住了裘绝刃的去路。 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药竹篓,而裘绝刃却像耗子看到猫一样眼中惊恐万分,眼眶瞪得豁大,后牙槽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 “不!不” 裘绝刃怒吼一声,身体膨胀到了一个极限,火焰灼烧以至于他的嘶吼声音沙哑凄厉,不甘。 嘭! 裘绝刃身上命魂炸裂的威势四散之际,那只药篓半空之中急速旋转,风卷残云一般将整团还未来及扩散的大火吞入竹篓之中,缭绕起一丝白烟,没了动静。 泉眼境中期的以命相抵,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被阻拦了下来。 五行童子惊叹之际,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尚不知来这是敌是友,是友还好,若是敌怕是有巨大的麻烦。 五行童子各相擎出法器严阵以待,将江长安护在身后,一刻也不敢松神。 直到江长安展颜一笑,黑夜里喊道:“尚老前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竹篓飞回到长街尽头,一个老人的手中,尚大山熟练地反身一套,那药篓就自如地背在了身后。 尚大山笑道:“还说呢,要不是有人拼了命的闯进皇宫,你小子死了老夫也不知道……” 江长安正欲走过去,就见一个倩影飞奔过来,蹲伏在他的身边上下看了个来回轻声询问道:“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伤的重吗?” 司徒玉凝接连三个问题问得江长安一愣。 尚大山笑道:“老夫都正睡得死沉,就听这女娃娃在竹庐外喊老夫的名字,倘若不是手执白玉麒麟令,夜闯皇宫怕是不知死过多少次了,呵呵。” 尚大山说罢也不停留,转过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金道童子看了看江长安,又望了眼司徒玉凝,也不再打扰两人,伸手示意之下五个人退出百米之外戒守。 “你怎么不说话?哪里不舒服啊?”司徒玉凝看江长安一言不发还道是裘绝刃下手太重,打得他连话都说不得。 当即急得眼眶通红,眼中的晶莹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江长安笑了笑,伸手将她牢牢搂紧怀里,寒夜之中她的身子如同炭火一般火热,江长安清晰地感知到胸前柔软的积压,心中却无丝毫岐念,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本殿下也是一名修行之人,自从出宫不久后就感知到裘绝刃的存在,我也没什么法子,见你想要将我一脚踢开,也就将计就计去请了尚老前辈。” 司徒玉凝语气中还有些埋怨的意味,江长安自感愧疚地笑了笑,这若换做是其他人恐怕早就急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司徒玉凝说罢又觉得不够解气,当时明明知道是假的,可心中的抽痛却无比真实,此时心头还隐隐作痛,一拳狠狠落在江长安肩头。 拳速极快,落在肩上却柔弱无骨。 “我若不是去请尚老前辈,你当时纵是骂我什么,我也不会走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白玉令 司徒玉凝肩膀止不住地颤抖,低头道:“江长安,你个登徒子老是害的本殿下担惊受怕,我恨你!” 江长安心中感动,这才听到细微的抽泣声。 江长安嘴角挑起浅淡的微笑,双手轻柔地捧起那张脸颊,拇指轻轻摩挲擦去眼角泪痕,道:“在我的记忆里,这三个字是我娘亲经常对我无良老爹说的,每次我爹听到这句话都笑得像个傻子。我不会向你说一些道歉的话,我希望你一直恨着我。” 司徒玉凝仰头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再问:“为什么?” 江长安笑道:“因为恨一个人的根本是还在乎,不值得高兴吗?” 司徒玉凝出神的盯着他的眼睛,清辉之下若是剔透的玻璃石,在提到这两个人的时候眼中藏有无限温柔。 鲜血杀戮、温柔体贴,寒兵冷箭、琴棋书画,心如古井,身若磐石。这样看上去极其矛盾的东西却杂糅在一个人身上。 司徒玉凝环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臻首埋入他的胸口,道:“我希望你就算有一天会离开,也要骗我,也不要告诉我,悄悄地离开不要吵醒我,好吗?” 江长安微微一笑,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死的人给不了任何承诺。 司徒玉凝也明白,她看向百米外的五个人,道:“他们是……” “走,我说给你听。”江长安道。 五行童子见到两人走来,金道童子行了个拱手礼:“小公爷,七年未见,小公爷果真是不可同往日而语……” 虽未见江长安出手,但五个人都能清晰地感知到江长安的泉眼境身份。 回想起自己兄弟几人晋升到泉眼境用了十多年的时间,但小公爷却只用了屈指可数的时间,当真是令几人汗颜。 “金道大哥,许久不见。”江长安相继与五人打了个招呼,这五个人都比他的年龄要大个几岁,二十来岁。 江长安问道,“话说回来,我信中写的明明是让干爷爷随意派几个人,怎么是你们五个?” 早在第一次在裘绝刃手下逃生之后江长安便写信给了毒王谷,在收到五行童子的回信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便决定下了个套引裘绝刃上钩。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行支走了司徒玉凝。 干爷爷派来了五行童子这点倒是出乎江长安的意料,无疑是大材小用。 金道童子笑道:“说来也巧,小公爷送信时正好我五人在京州,老公爷便直接派了我几人前来。” “原来是这样,我干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江长安问道。 “小公爷放心,老公爷身体好着呢,只是这年纪越来越大就天天念叨着小公爷许久没有去看他,这一念叨就是七年……” 江长安心中顿生愧疚,上一次回江州也没有来及去看望一番。 “金道大哥早就在京州,是早就听到了裘绝刃在京州的消息?”江长安道。 九荒中的妖和人极少入世,江长安很是好奇什么能让五行童子一齐前来京州。 金道童子道:“小公爷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江长安狐疑道,他这几日都是住在皇宫之中,对宫外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小公爷难道不知京州东南山野中发现妖龙遗迹一事吗?” “妖龙遗迹!”江长安惊道,想起江笑儒口中所言,问道,“是京州东南方向的上古遗迹?” “不错,七日前有人在东南一处山野发现了一些断壁残垣,经过辨认这些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祭神遗迹,周边很有可能有重宝现世。” 江长安皱眉道:“这样说来也不太可能,以往发现的墓冢不在少数,可也并没有见干爷爷这么在意过。怎么这一次……” 金道童子道:“小公爷有所不知,这上古遗迹据说不是人族所留,其中含有妖族铭文,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在遗迹中发现了上古龙族的痕迹……” 龙族! 真的像江笑儒说的那样和龙族有关!江长安心中惊惧,同时心中生出几分向往,自从在沧州时的胡老七对他说出开第三重秘境龙锁需龙物,江长安就一直留意着关于上古龙族的消息,如今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更不用说眼下夏乐菱急需龙须命魂草,只有涉足险地才有可能寻到踪迹。 几个人又聊了片刻,江长安本想请五个人前往醉仙楼一聚,但五行童子还有任务在身,就暂行离开。 “回去?”司徒玉凝道。 江长安点点头刚要离开忽然扭过头看了眼裘绝刃死的地方,只见地上躺着一块白玉,黑夜之中流动着乳白色的光华,神秘非凡。 江长安惊奇走过去拾在手中细细端详。 这是一块光华浑圆的玉佩,拿在手里温温凉凉和普通玉石并无不同。 其中蕴含的力量奇怪的很,说是宝物,灵力却波动极其微弱。 要说是普普通通的一块玉石,这微微波动的灵气却暗藏波涛汹涌,每一个波动都足以撼动心神。 让江长安心中震动的是玉石上雕刻的妖兽。 “是龙!”司徒玉凝惊道。 玉佩正面雕刻着的正是一个龙首图像,威压肃穆,龙髯飞舞,不过是一件死物却雕得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这玉石上的妖兽都会飞出来一样。 江长安翻过来看向牌子反面,写着几个复杂的铭文,不是人族,有几分像是妖族但又不尽相同。 司徒玉凝道:“想来是这裘绝刃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宝物,只是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江长安随手揣进储物袋里,也不再多想,牵着司徒玉凝回了醉仙楼。 而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后不过一个时辰,天色大亮,鸡鸣声不绝于耳,周边街户还没有完全起床,只有偶尔才能看到几个人影。 忽然数十个人影出现在这小巷中。 为首的一个中年执剑男人鼻子嗅着周边的气息,他的鼻子很挺,整个嘴巴向前突出像是动物一样又尖又长。 中年男子丝毫不顾及自身形象,趴在地上使出浑身力气嗅了一遍,恨不得把地上的尘土都铲掉一层灌进鼻子里。 直到嗅到裘绝刃死去的位置,露出一副了然的笑意,走到人群中最年迈的老者身旁,道:“龙戬长老,人在这里被人杀了。” “被人杀了!”被叫做龙戬的老者脸上露出几分怒色。 身旁一个看上去极其尊贵的十岁的年轻人愤愤不平道:“奶奶个腿儿的,那就把这个杀人的人找出来!东西肯定是被这杀人的人给取走了!” 年轻人看老人一言不发,急躁道:“龙戬长老,以您的实力还怕这人不成……” “少爷……”老者叹了一口气,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无异一叶障目,坐井观天!” “我们如今不知对方是什么底细,能轻而易举无声无息的阻拦下一个泉眼境中期的命魂自燃这种以命换命的招数,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这需要什么样的境界?就连老夫都自叹不如!没想到江州除了皇宫外还有这等奇人。” 他哪里知道,挡下裘绝刃绝命一招的正是宫中之人。 那名鼻子奇长,手执长剑的中年男子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少爷,龙戬长老不好开口,龙战就多一次嘴,少爷若非贪玩拿出尊龙令出来显摆,怎么会被那浑人抢夺去?” “龙战!”龙戬长老苍老的声音呵斥道,那中年人立马缩起身子,半句话不敢再说。 年轻人尴尬地挠着发髻,道:“龙戬长老不要怪龙战叔,这件事本来就怪我,眼下要紧的是赶紧找回尊龙令。” 龙战又嗅了嗅,道:“少爷,找到了多个陌生人的气息,追吗?” 年轻人淡淡道:“上古遗迹开启在即,在此之前务必要找回尊龙令!追!” “是!” 第三百三十三章 药放多了 江长安和司徒玉凝刚回到醉仙楼,远远得就感受到了楼上许久不见的笨丫头和兮夜的气息存在,许久不见这笨丫头一定急坏了。 可待他灵识看清了两人所做的事情差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两个人正一人捧着一盘“四宝迎福”,吃得不亦乐乎,一旁的南宫舞也在和两人有说有笑,侃天侃地间三人都是开心得没心没肺,哪里提到他半个字? 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不假…… 江长安就要先行上去和两人见上一面,却发觉醉仙楼的门口多了些生面孔的侍卫。 远远看到醉仙楼中站着几个侍女以及一个身穿白袍战盔的年轻英俊男子,初步猜测在二十三岁左右,脸庞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两道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无一不是在张扬着高贵和优雅。那几个侍女正颔首聆听着白袍男子的斥责,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看到此人,司徒玉凝神色黯然,脚下一停:“我怕是真的要离开了……” 江长安道:“只要你说不想走,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司徒玉凝像是听到了最动听的话,笑着摇头,道:“我知道我在这里只会是你的麻烦。登徒子,你愿意等我吗?” 江长安默然,等这个字对于他来说太奢侈。 “先进去。” 两人跨门而入,那个年轻男子见到司徒玉凝,赶忙行礼道:“属下已经静候玉凝公主多时了……” 待看到司徒玉凝挽着一个陌生男子的手臂,白袍年轻男子眼底泛起寒光。 他在打量着江长安,同时,江长安也在时刻打量着他。 透过大堂中的烛光,可见仪表堂堂,谈吐不凡。 “玉凝公主没有打一声招呼就出了东灵,臣还以为出什么不测,特地前来请玉凝公主早日回京。也请公主撇清一切无关的事和人。” 司徒玉凝道:“白统领真是有心了,不过今夜本公主还不想走,就想留宿在这醉仙楼中,明天再走。” “公主,如今公主身处京州的事情已然暴露,再待着这里就是身处于龙潭虎穴之中。”白统领清冷地扫了眼江长安,道:“臣听说公主在炼丹大会之上有了一位额驸,莫非就是这位?” 江长安道:“在下邓……” “我不在乎你叫什么名字,更没有在和你说话,这里也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司徒玉凝冷喝道:“白南清!放肆!” “公主,这小子分明就是看中了公主的身份,才靠近公主,属下是为公主着想,最好还是离这位身份来路不明之人远些……” 啪! 司徒玉凝一掌掴在白南清的脸上,口中冷冷道:“几日不见,白统领不但本事长了,这胆子也长了不少!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属下不敢!”白南清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惊颤,平日里纵然他对司徒玉凝的倾慕之心再强烈也是深藏于心底,从不表露半分。可是刚才不知怎得嫉妒之心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仿佛一时忘记了司徒玉凝在场。 这种失误按理来说绝不会有,可是为何…… 忽然,白南清再次看向司徒玉凝身旁这个年轻人,刚才他分明记得这个年轻人的左眼有一个短暂的瞬间变成了妖兽的眼睛,蕴含青光。 那是一种让人心底生出恐惧的眼神,只一个眼神高下立判,如此想起来两鬓冷汗流淌,不敢再贸然看去。 司徒玉凝道:“明日一早出发,本殿下说了,今夜要在这里住下,你有意见?” “属下……属下没有……只是……” 司徒玉凝冷冷道:“没有最好,有就忍着!” 白南清低着头,待到司徒玉凝和江长安两人上了楼,眼底中才露出一丝阴狠嫉恨。 白南清抬起头这才发现,司徒玉凝竟与江长安一同进入了秋房。顿时火冒三丈,当即揪起一个侍卫的衣领斥问道:“公主这些日子都与那个姓邓的住在一间房间吗?” “白统领,这个属下不知啊,公主每晚吩咐晚上不让任何人进入,一旦女婢们准备好热水,公主沐浴从此也不用女婢们伺候,就……就退下了……” 白南清眼中寒光毕露,对着几个侍女道:“你们几个上去侍奉公主,记住,站在门外给我盯紧了里面的动静,一定要等到公主安寝你们才许出来!还有,盯好了那个姓邓的,有任何异动向我汇报!” “是!” 惊秋房之内,司徒玉凝正在忙活着杯盏茶具,但凡是她与江长安独处一室之中,她都会先煮上一壶茶,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只针对他一个人的习惯。 司徒玉凝好笑地瞟了他一眼,道:“刚才是你搞的鬼?” 江长安问道:“你指的什么?” “别装糊涂,别以为本公主没有看出来,你分明对着白南清使用了幻境,也不怕被人说是小气?” 江长安道:“其他事都可以大度,这件事不行……” 司徒玉凝听得眉欢眼笑,翻了个俏皮的白眼道:“你真不老实……” 江长安笑道:“你是说他不老实,还是说我?也对,面对玉凝公主这样的女人,没有几个男人能保持老实。再说了你也知道,幻境不过是在对方心中种下一个诱因,后果如何不是我能操控的了的。这就像上次你……” “不许提上一次……”司徒玉凝想起上次在床上耳鬓厮磨的幻觉,脸上就像放了火炭一样滚烫。 门外传来淅淅唆唆的动静,江长安笑道:“这小子可真是害怕你出了什么事,连探子都安排上了,呵呵。” 司徒玉凝面色发冷,道:“他想听,就让他听个够!” 接着一看向江长安,司徒玉凝的语气一转,眼中藏了无尽温柔,眼含笑意道:“你吃醋了?” “没有。” “还说没有,你回答的这么快,分明就是吃醋了!”司徒玉凝像是看到了最好笑的东西,花枝乱颤,大笑不止。 司徒玉凝斟了一杯刚煮好的茶水,嘴角泛起一丝江长安没有察觉到的笑意,递了过去道:“喝?” 她眸子中含带着一股动人的风情之外还有狡黠,仿佛那杯中盛着的根本就不是一杯平平淡淡的茶水,而是一碗孟婆汤。 江长安经历了一夜波折,也懒得再细品,一口灌下了肚子,温润入喉,整个身子都舒畅得多。 随着江长安喉头蠕动,司徒玉凝紧张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完颜一笑,忽然脱去了长袍,两人久居一室,这种美景江长安看的不止一次,但是这一次司徒玉凝却脱得很慢,与其说是在脱去长袍,不如说是在漫步轻舞,皎洁夜色下,美如画作。 终于长袍颓落在地上,她里面转着的是一件紫色的锦衣,勾勒起曼妙身姿,腰间纤细胸前丰满无不衬托得淋漓尽致。 司徒玉凝坐在江长安对面,两人相隔一张圆桌,司徒玉凝身子却半趴在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笑道:“登徒子,我美吗?” “你……” 江长安正要说什么,只觉得头昏脑胀,天旋地转一下倒在桌案上。 司徒玉凝被这变化吓得一怔,手足无措道:“不对啊,这茶中我明明放的是……那小厮决计不敢骗我,可为什么晕倒了?难道是我放的太多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缠绵 司徒玉凝赶忙走都江长安身旁,伸出手去探查鼻息。 正在这时江长安突然“活”了过来,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柔荑,顺着一扯拽入怀中。 司徒玉凝一愣,惊喜道:“登徒子,就会骗本公主!快放开!” “不放。”江长安玩味笑道:“除非你要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茶中加合欢散呢?” 江长安微微一笑,他体内有星月神树,有使用过无色神花,早就是百毒不侵,曾经纨绔弟子之时也深谙其道,对这低级合欢散的味道熟悉的很。 “什么合欢散,我不知道,你……”司徒玉凝的话语一顿,猛地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硬朗道:“不错!药是我下的,此夜,我不是司徒玉凝,你也不是江长安,我只是一个需要男人的女人,而你也只是一个需要女人抚慰的男人,你还在犹豫什么?不会是……你的下面真的不行?” 这等叛逆世俗,大逆不道之言也只有司徒玉凝能够说的出来,也只对他说的出来。 司徒玉凝话没说完,江长安已经封住了她的檀口,为了证明自己而要做出一番大事。 接着司徒玉凝就感觉到江长安火舌攻城掠地一般突破了她的牙关的封锁,与她的小舌纠缠到一起。 司徒玉凝尽管之前已与江长安幻境中亲吻过,但远远不及这一次来的强烈。她的脸上迅速勾起两团嫣红,闭上双眼静静地去体会。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一双炽热的大手解开她的衣带,游走于全身。 “登徒子……到床上去。”司徒玉凝鼻息越发浓重,双手常青藤一样紧紧缠住江长安的肩膀。 两个滚烫的身躯不知何时翻滚到了床上,忽然,门外似是觉察到了异动,轻声唤道:“公主?公主你还好吗?” 两人哪里顾得屋外的动静,就听侍女焦急道:“公主若是再不应声,奴婢为了公主的安全只得是破门而入了!” “放肆!没有本殿下的指令,都不准进来,唔……” 司徒玉凝的话没有说完,江长安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嘴唇,两个年轻人的心与身渐渐贴合,慢慢交融。 几个侍女正好奇屋内发生了什么,忽然公主的娇哼声音一滞,接着是一声轻声痛呼,接着侍女便再听不到屋中的动静,像是被人用了结界隔绝了声音。 但没过一回儿,侍女们大着胆子挤开一个门缝,却见到床上的布帘早已当下,看不见里面之景,但却能清晰地看到整个床……都在晃动。 几个侍女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多想,背过身去只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却也有一个紧跟着白南清而来的侍女对一个小侍女说道:“快,去告诉白统领,出大事情了!” “这……这我该如何说啊?”那小侍女神色尴尬道,“总不能直言小姐与人……与人那个了?” “你只管说小姐遇到了危险,白统领自然会马上赶过来,快去!” “是!” 那位年轻侍女匆匆赶下楼,正要向白南清所在的房间跑去,却听得身后一声喝斥:“站住!” 小侍女转过身,只见面前站着两个黑甲侍卫,一个长得贼眉鼠眼,是个大鼻子,那只硕大的鼻子足足占去他脸庞的三分之一的面积,以至于眼睛和嘴巴都像是被挤到了一旁,看上去嘴歪眼斜。另一个更加搞笑,眼睛上只顶着半截眉毛,大小眼。小侍女见到两人差点笑出声,赶紧忍住行了个礼,道:“两位大人。” “我问你,干什么去啊这是?”李大鼻子问道。 “奴婢有要事要禀报白统领。”小侍女道。 刘老眼挑着两截半截眉毛笑道:“有什么样的急事非要去禀报白统领呢?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想着要去通风报信?” “就是就是!”李大鼻子配合道,“前两日殿下遇刺,我们就从队伍之中揪出一个内贼,当时我就怀疑这侍女之中保不齐还有内贼!” 小侍女闻言吓得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位大人,女婢不是内贼,只是受命将殿下的事情禀报给白统领。” 刘老眼笑道:“那你是想去禀报什么呢?殿下怎么了?身为殿下的侍卫安全保障,我两人可是有权知道!” “奴婢说,奴婢不敢欺瞒,是公主殿下和邓公子,和那位邓公子在房间里……哎呀,就是公主殿下被邓公子欺负了,奴婢急着去禀报白统领。” “哦?——”两人闻言迅速了然,脸上俱是升起一道猥琐又不失尴尬的笑容,意味深长地道。 刘老眼眼珠转了几转,笑道:“放心,这件事我们二人去通禀,你今夜就老老实实待在后院休息,没什么事不用再出来了,这次是运气好遇到我们兄弟两个,下次遇到其他人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多谢两位大人,多谢。”小侍女抹了抹眼角泪水站起身子,“那两位大人切记要把这消息禀告给白统领,女婢就先行告退……” “去去……”李大鼻子挥了挥手,看着小侍女的身影步入了后院,突然激动道:“我勒个擦,老刘,邓公子和公主在行苟合之事……” “嘘——”刘老眼赶忙示意禁声,小声嘿嘿笑道,“我平时是怎么说的?说话要文雅,什么叫行苟合之事?应说邓公子在做额驸,而公主正在检阅额驸,懂吗?” “有理有理。”李大鼻子道,“邓公子和公主平日里待你我兄弟不错,如今我俩回报的时候到了。” 刘老眼笑道:“不错,今日你我就在这守着。” 李大鼻子皱眉担忧道:“只是这白统领的命令……” “白统领?”刘老眼笑道,“白统领今夜和我们说过什么吗?” 李大鼻子瞬间明白过来,奸笑了起来:“没有,白统领什么都没有和我们说过……” “唉?怎么没有说?”刘老眼道,“白南清白统领只给咱们说了是看着这位邓先生走出来再向他去汇报,至于这何时走出了又是另一说了。而且白统领还让我们特别戒备夜里随意走动,尤其是穿梭在公主门前的侍女,都不能松懈,我断定绝不会只有这一人,她来一个我们就拦下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搅了这件好事,嘿嘿。” “说得好,嘿嘿……” 黑夜里传来连连怪笑,倘若是哪家孩子听到,指不定晚上要做上几个噩梦。 直到将近一个时辰,屋内鸳鸯暖帐风雨间歇。 天色步入了深夜,灯火被从窗缝钻入房间的小风吹得摇曳缠绵。 窗外狂风拍打着窗子,窗台上摆放着的两坛秋菊在狂风乱舞下筋疲力尽,天上的皎月被密布的阴云遮住,明天不是个好天气。 香床红帐之中,司徒玉凝匍匐在江长安的胸口,她身子的滚烫已经消退,脸上的绯红尤未散去,薄薄的一层锦被将她的身形完美勾勒。 低眉悄悄望了眼床被上的那点代表着蜕变的落红,司徒玉凝嘴角丝丝笑意,不禁又往江长怀中靠了靠,她眼神中无风,无夜,只有这个令她迷醉的男人。 江长安表情上没有别人传言中的狂傲跋扈、纨绔张扬之色,而是显得格外沉静睿智。 嘴角勾着成竹在胸的微微笑意,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第三百三十五章 温存 本该出现在一个四十岁以上中年人脸上韬迹隐智,福慧双修的神色。就这样出现在这个年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并且怎么看都不觉得违和。 司徒玉凝眼神中流露出骄傲,恨不得告诉其他人,这就是本公主选的男人,与众不同! “我想明天就要下雨了,真情人分离的时候,是不是就连上天都会为之流泪。”司徒玉凝看着暗沉的窗外,语气有些慵懒,神色黯然:“等到天亮,我就要离开了,登徒子,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愿意等我吗?” 江长安笑道:“你为什么还叫我登徒子?” “偏要叫。”司徒玉凝道,“本公主知道,你沾惹桃花的能力可是一点都不差。” “哪有?”江长安义正言辞反驳道。 “不说青莲宗的那两个丫头,就说你身边那个笨小丫头,还有夏乐菱,你沾惹的还少吗?” 司徒玉凝双手圈住江长安的脖颈,霸道地宣誓着主权道:“所以只有我能叫你登徒子,其他人都不行!” 她这一抬手不要紧,整个上半身已经从锦被中滑了出来,胸前的盛景也暴露在空气之中。 江长安目光留住上面,没再有任何的觎旎心思,因为一滴滚烫热泪落在他的胸口。 烧灼进心底! 江长安双手紧紧将她抱住,轻声呼在她的耳蜗:“这些年,你一定很艰辛,等京州的事情一过,我如果还能够活着回去,我会去找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司徒玉凝疯狂地摇头,眼泪倾流如注,道:“你又是这样,又是为了别人着想,我不想你这样,会很累的。” 司徒玉凝知道,这些年的艰辛和眼前这个人相比起来,那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司徒玉凝紧紧抱住,像是江长安下一刻就会溜走一样,娓娓道来:“我的母亲本是一个宫女,我和我弟弟司徒珏耀在宫中的地位生来就不如其他人,母亲因病去世之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更是连下人都不如……” 江长安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软弱本就是世上最大的原罪。” 这点他深有体会。 “那时我便决定,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让那些欺凌我们的人都要臣服。我绞尽脑汁,在别人眼中谩骂狠毒也好,阴谋诡计也好,我都不在乎。慢慢的,我有了兵权,许多人都怕我,在宫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接着又有了白家支持。” “白家?” 司徒玉凝道:“白家的家主是三朝老臣,手握重兵,刚才你见到的白南清,就是白家弟子。” “白家……”江长安笑道:“一个有野心更能慧眼识珠的家族。” “这是在夸我吗?”司徒玉凝得意道。 “是是,公主大人聪慧非常人所及,要是我我也会这样选。” 司徒玉凝嘴角高高扬起,仿佛那些臣子各种赞誉都比不上他淡淡的一句夸赞。 “你想着帮助你的弟弟登上皇位?”江长安道,他能猜到一个女人在宫中生存的困难。 司徒玉凝应道:“嗯,可天有不测风云,珏耀三年前患上了恶疾柄故……” 江长安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以你弟弟的名义来提亲呢?” 司徒玉凝道:“原因想必你也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份能省去不少的麻烦,提亲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不过有一定倒是真地,那就是我对这个嫁了几次都嫁不出去的公主可是有兴趣的很,很想知道原因。直到见到你之后我便知道了。” “登徒子,我能够感觉得到,夏乐菱有难言的苦衷,一个女人一直不嫁,要面对众人的唇枪舌剑,更何况她是一国公主。” 江长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体内的鸩罗罂也是你的对手搞得鬼?” 司徒玉凝点了点头,道:“不错,奇怪的是我将所有的政敌都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出真正的凶手,应该和这次从东灵国前来的各个杀手是同一个幕后主使,况且鸩罗罂本就是长期潜伏的毒物,我甚至连什么时候种在身体中的都不清楚……” “青玄手莫青,嗜尸双煞裘绝刃,能够请得动沧州赫赫有名的杀手,不简单……”江长安担忧道。 司徒玉凝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江长安的鼻子,逗笑道:“别担心了,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江长安眸子中忽然变得寒冷,道:“你有没有想过……兴许下这个毒的根本就不是你的敌人,而是白家?!” 司徒玉凝手中一滞,脸上大惊失色,这个问题她一刻都不曾想过,但是此刻她才觉得一切太过反常,应该说白家一直以来太过听话,听话的就不像一个三朝老氏族。 江长安道:“下这种毒的人不想你现在就死,按照常理推测,鸩罗罂的毒素扩散在三年之后,三年,足够你刚好控制朝中一部分力量,占有一席之地,他们就会取而代之。倘若三年的时间你还不能达到他们想要的地步,我想,他们会再重新考虑……” “会重新考虑再扶植起一个人。”司徒玉凝寒声道,江长安的话像是一下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寒风瑟瑟。 司徒玉凝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地派来这莫青和裘绝刃?他们还不想我死,可这两人分明就是对我们下了死手……” “你说错了……”江长安苦笑道,“应该说是对我下了死手,他们派出莫青和裘绝刃两人都是为了逼你回去,只是没有想到……” 司徒玉凝道:“只是没有想到我身边有你这个大高手在,他们不知道你的目的,也不知你的来处。” 江长安道:“杀我是敲山震虎,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让你知难而退。” 司徒玉凝问道:“他们是害怕我离开东灵之后鸩罗罂发作?” 江长安道:“那只是其中一点,最重要的是——他们害怕!他们害怕很多事情你在离开东灵之后,跳出了局外,会看得更加透彻全面,看出很多从前你看不到的真相。在江州,圈养一只狼狐,一旦驯化就不能将其放归荒野,哪怕是只有短短的一天,也足以让这条狼狐恢复狡诈嗜血的野性,驭兽师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苦笑道:“更别说我的出现更加刺激了莫青和裘绝刃,所以他们两个是朝我下的死手,相信如果是我没有出现,局势远远没有这么复杂……” 司徒玉凝听着他的话语,目光闪烁,忽而笑道:“这次是你说错了,登徒子,多亏了有你出现,我才真正明悟了自己接下来要为什么而活。我知道现在在你的身边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引来了无尽的祸端。但你放心,等我处理好东灵国一些事情,我就有了可以保护你的力量!”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初见时飒爽英姿,放纵不羁的翩翩俏公子。 江长安笑道:“我只要你好好的。” 司徒玉凝波浪鼓一样摇头,眼中似是含了万千柔情,道:“你不是常说人的一生就要有活着的理由目标吗?本殿下决定,我这一生便是保护你,任何伤害你的人,都要死!” 江长安摇了摇头笑道:“女人才是需要男人去保护,其他的你都不许要去担心。” 司徒玉凝眼神一刻也不曾在他脸颊上移开,眼中光芒闪动,没有回应。 江长安从储物袋中翻出一只白瓷放在她的面前。 “这……这是什么?”司徒玉凝好奇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是诗吗 江长安将瓷放在她的手心,笑道:“你的体内鸩罗罂病疾我虽然暂时没有办法完全去除,但是这些药能够帮助不会再发作,放心,不会再像第一次服药这么痛苦。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出鸩罗罂的破解之法。” “嗯。”司徒玉凝捂住瓷瞬间又趁势再一次攥住江长安的手掌,眉眼如丝,饱含深情。又伸出红舌俏皮地舔着嘴角。 “还要?你的身体……”江长安话说一半司徒玉凝的身子钻出了锦被整个身子宛若一条柔软的丝带缠绕在身,红唇再次覆盖上他的脸颊…… 咯吱吱…… 不堪的香床又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 屋外的侍女感知到闺房中的香床再次开始剧烈晃动,神情错愕:“不是,这都是第四次了!还来!” 随后又不得不背过身子低头,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样子。 这一夜不知道屋里的震动停了又起了几次,门外的侍女都被搅得连打盹儿的机会都没有,而派去禀报白南清统领的人也都是一去不回,没有消息。 直到后半夜,屋里的才安静了下来。 天色蒙蒙亮起,江长安早早地站在了窗前,从天色昏暗,直站到微微亮色。 每天的这个时辰都是他最清醒的时候,没有丝毫睡意,因为他清楚,寻常的人来说这个时间是睡得最死的时间,也是杀手最容易得手的时间,他身为一个历经无数次生死徘徊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灯光将他的影子摇曳在墙壁上,随风飘摇晃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司徒玉凝睡容安详,也不知梦中梦到了什么,嘴角漾起丝丝笑意。 江长安透过窗子望向皇城,能从醉仙楼轻松望见皇城的方向,这也是江长安选择住在醉仙楼的一个主要原因。 不知多久,身后传来温柔惫懒的咛嘤声音:“你怎么了?” 司徒玉凝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依着绵柔靠枕坐起了身子,纱被裹在胸口,整个身子蜷缩在被子里御寒。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江长安回过身笑道,“你可是一直受累了整晚,应该多睡一会儿。” “你……”司徒玉凝脸上又升起两抹绯红,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力气,整个晚上不休不止此刻丝毫没有竭力的迹象。 “怎么?公主殿下还需要臣尽力吗?”江长安坏笑着说道,“尽力”二字刻意咬合成重音,让人忍不住想入翩翩。 “你还说。”司徒玉凝娇叱道,见江长安踏步向着床边走来,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兔整个身子缩进被子里,惊道:“登徒子,你不会真的想……能不能下一次,我……” 司徒玉凝大大咧咧的性格随着江长安的靠近也难免惊吓,紧张地闭上了眼睛,谁料江长安只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在她的眉心炽热的红点上,笑道:“想什么呢?你现在呢需要休息,再睡一会儿……” 江长安温情地注视着,司徒玉凝盯着咫尺之遥的专情注视的深情眼眸,如净水般纯澈,春雨般温柔,一时痴了。 司徒玉凝一时玩心大起,俏皮挑眉笑道:“就不,我想看一看你,马上天就要亮了,我就要离开了,你舍得我走吗?” 司徒玉凝哀求道,渴望听到挽留的回答,哪怕是骗她也好。 江长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坐在了床边。司徒玉凝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轻哼一声转了个身子背过身去,凄苦道:“果然娘亲说的都是真的,一个男人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之后,就不会重视。” 她本就命运坎坷,母亲和弟弟相继离世,世上已经再无亲人,遇到了江长安她才真正地找到了一种归属感,就好像命里注定,所以她不后悔将自己给了他,纵然从今后他不在乎,不重视,但最起码她拥有过。女人在失去第一次的时候都会患得患失地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尽管她们自己也知道明明有的问题几乎算的上是无理取闹,但就是想要寻出一个心中想要的答案,而有时候,就连她们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想到的是什么样的回答。 感觉到身后并无丝毫的安慰之语,并且床榻上的压迫感一轻,江长安显然站起了身子离去,司徒玉凝心如刀绞,眼底酸涩,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是一个不会被任何事击中心中柔软的坚强的人,可此时却难忍住心中疼痛,疼的呼不上气来。 可正在这时,那个人又坐到了床边。 “你不是走了吗?怎得又回来了?”司徒玉凝娇嗔哼道。 身后还是没有言语回答,司徒玉凝却感觉到那只大手顺着如玉温润的后背伸进了被窝,并且有像下半身游走过去。 司徒玉凝再熟悉这只手不过,手上的温度和掌纹,记得清清楚楚。一晚上她没少受到这双手的欺负,想着想着两颊又发烫起来,心中也顾不得再接着生气,心中痴痴念叨:“他不会又是要……” 这……这该如何是好?若是自己不给他,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理我?可若是给,自己的身体也真的吃不消了,也罢,谁让自己真的心和身子都完完全全地给了他? 正在司徒玉凝胡乱猜测下了决心之时,后背一阵滑腻,江长安从自己后背上抽去了什么东西,同时一股凉意席卷而来,司徒玉凝忍不住向后靠了靠,紧贴在锦被这才好一些。 司徒玉凝立刻反应过来,江长安抽出去的正是她的及臀长发。 司徒玉凝背向江长安,看不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正因如此更加好奇,忍不住地轻轻挪动着身子侧过脸庞看去,一时间,她愕住了…… 江长安此刻正将那又长又直的黑发捧在手心,另只手握着一只木梳——原来他刚刚起身就是去梳妆台上拿了一把木梳。 “你……这是做什么?”司徒玉凝疑惑道。 江长安笑道:“在我的故乡古代,每一个女子都会经历的一件事。” “是什么?”她像一个求知欲浓厚的好奇宝宝一样乖乖问道。 江长安眉眼间勾连出一笔笑意,轻轻将梳子从发根梳到发端,口中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每梳一下,他的口中就念上一句,语气轻柔缓慢。 司徒玉凝神情呆滞,认真地听着一词一句,问道:“是诗吗?” “不是。”江长安笑道。 “那为什么这么好听?” “因为……”江长安嘴角撅起,“这几句话就是一生啊……” 司徒玉凝双眼通红,热泪无声滚落,一头栽进江长安的怀里,昂着头哭腔道:“登徒子,吻我……” 美人的要求怎好拒绝,江长安双手暂且放下长发和木梳,双手轻轻捧起一弯清水似的捧着她的脸颊,低首轻轻地合去双唇。 一吻神情,直到司徒玉凝快要透不过起来之时才分开,江长安的大肆掠夺让她整个红唇都酥酥麻麻的。 “再睡会儿?”江长安笑道。 司徒玉凝执意摇头。 “不想睡那就起来,我为你梳头着装。” 江长安见司徒玉凝背对着自己坐着,却转回头的娇俏样子,心头油然升起一股欣然安稳,转念之间又升起一个促狭的念头,此念一生出一发而不可收拾,忍不住伸出手,“啪”得一声,在翘臀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声音回荡房间之中清脆非常。 司徒玉凝“啊”得一声,羞臊地跳了起来,双手捂住臀部,又嗔又喜得看向他。半晌后也不顾穿衣,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紫纱,掀了被子下床。 第三百三十七章 送别 房间中被江长安下了结界外还放出了一点六道狱灵火,尽管是寒冬,房间里却像被放了个大暖炉,温暖得很。 司徒玉凝刚迈开腿却痛地轻哼了一声险些栽倒,好在江长安及时搀住这才勉强支撑住。 司徒玉凝嘟嘴气冲冲地拧在江长安的肩膀细肉:“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我也不会如此。现在可好,走路都成了困难事……” 江长安嘿嘿一笑,这小妮子嘴上生气,手上怕他疼,掐捏的力气却一丝都不肯用。 江长安道:“尊敬的公主殿下,这可不怨我一个人,可还是你一直不停地说要的……” “这样说还怪我了?”司徒玉凝哼道。 “不怪不怪,都怪我。”江长安宠溺笑道,“只是你现在连走路都困难,如今天都亮了,倘若是那群手下看到公主殿下的走姿,难免瞎想殿下是不是腿受了伤……” “你还说。”司徒玉凝也被扑哧地逗笑了,“我看他们谁敢。” 司徒玉凝继续向梳妆台走去,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间房间原来这么大,梳妆台距离床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像咫尺天涯一样,三寸金莲缓缓挪移,脸上不时因为疼痛撕扯变化。 忽然,司徒玉凝“啊”得惊叫一声,江长安一手托起腿弯一手搂着后背将她悬空抱起,足下用力已经移步道了梳妆镜前。 “公主大人,到了。”江长安笑道。 司徒玉凝刚才惊诧之下紧张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此刻看到铜镜中两人这一幕心中也惊奇不已,似乎都有些不认识这个扭捏女儿姿态的女人该是那个行事风雷的司徒玉凝吗? 司徒玉凝笑道:“你真好……” 江长安打诨道:“你说的是现在还是在床上?” “你……登徒子。”司徒玉凝笑着拿起木梳,却并未坐在镜子前面,而是将江长安按坐在了木凳上。自己站在他的背后,撩起他的长发,木梳一下一下,仔仔细细地从发丝间穿过,周而复始。 她没有什么梳发好听的“诗”,却比念诗还要深情。 直到天色大亮,司徒玉凝轻轻为他将长发束起,轻轻系上一道红色吉祥绸带。 “登徒子,你如果不来东灵来找我,那我就带领着东洲死侍来寻你!你个负心汉。” “我这怎么又成了负心汉了呢?”江长安无奈笑道,却听背后又有静默抽泣的声音,江长安依旧坐着,双手握住司徒玉凝的柔荑环抱过自己脖子,捂在自己的胸口,江长安把头后靠在司徒玉凝的小腹,享受地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一刻的安逸。 司徒玉凝微微一愣,脸上温情,绕过他脖子的双臂紧紧环抱了几分。 “公主,白统领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待公主准备一番,就立即启程。” “知道了。” 那侍女又说道:“白统领让女婢知会公主,天气难测,还请公主尽快。” 司徒玉凝脸上不耐:“下去候着!” “是。” 司徒玉凝冷然的面容转回到江长安时又温和之极,“我要穿衣了。” 江长安笑道:“卿与我梳发,我为卿更衣。” 房间中顿时传来一声声娇俏声音,这穿衣的过程自然又免不了一些肌肤之亲,摸摸抓抓。 半个时辰后,司徒玉凝脚步缓慢地下了楼,在江长安的陪同之下一步实一步虚地先前走着。 江长安一只手搀着司徒玉凝的手臂,另只手则托在了她的背后,隔着衣衫轻抚按摩,美其名曰“离别温存”。 一步步走下楼阶,江长安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胖了?” 司徒玉凝忽的一声从他的怀里挣起来,皱着琼鼻道:“你才胖了!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的的是喜欢本公主胖一些。” 江长安一本正经地说着众人眼中的离经叛道之语,道:“晚上重要的触感,白天看起来当然要瘦一些才好,不过……” 看到司徒玉凝气得完全挣开江长安的手掌,扶着楼梯扶手先行一步。脚步却刻意得放慢一步,等着他追上前来。江长安怎么会不懂得这点情趣,一个大跨步就贴在了她的身后,轻吟着说完后半句:“不过我就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该瘦的瘦,该胖的胖,白天我就看这些瘦的地方,晚上就玩那些……” 江长安的话还没说完,司徒玉凝回身一指不轻不重地点在他的脑门上,一张脸红得像是涂了厚厚的胭脂,低头:“呸呸呸,瞎说什么,你也不觉得害臊!” “我不害臊啊!只是公主大人的身子太过完美,才有了这两全之法,你说对不对?”江长安说着,两人走下了最后一层阶梯,所有的侍卫都在醉仙楼外等候,厅中站着两排侍女围出一条道路,低头颔首行礼等待着公主走过。 江长安嘴角忽地浮起一抹坏笑,司徒玉凝暗道不妙,江长安的一只手掌“啪”得拍在挺翘的臀上…… 他的动作极快,以至于所有的侍女只听到一声脆响,又不敢抬头问询,司徒玉凝脸颊红的如是滴出血来,屁股上酥酥麻麻的,低声娇斥道:“要死啦你……” “公主殿下,您没事?”一个年纪尚小的侍女关心道。 江长安笑道:“放心,你的公主没事,只是受了一点伤。” “啊?公主,您受伤了?伤在哪里了?严重吗?”那侍女更加慌忙,却见身后几个年纪稍长的几位同行的侍女捂嘴轻笑,更加觉得奇怪。 司徒玉凝皱起琼鼻,气汹汹地拿手肘撞了一下这个可恨的人,只是这一撞虚浮无力,更像是一样软绵绵的。口中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还不是你……” 江长安小声笑道:“昨天欲求不满的可是公主殿下……” “你……你不许再说!”司徒玉凝哼声道,那一声娇哼却饱含无限风情。 离别总是令人难过,雨水从后半夜开始落下,未曾止歇。 道路上泥泞不堪,一行人必须要冒雨前行。 白南清脸色气的发紫,他刚刚才接到的消息,这个男人竟在公主的房间之中待了一整宿! 他不想歪都不可能。 白南清眼中凶狠一闪而过,看着江长安,心中恨道:“不论你是谁,敢抢本统领看上的女人,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南清脸色一转,笑呵呵道:“公主,该启程了,在夏周多待一刻,便多一刻危险。还是早日回京为妙。这位邓公子既然和公主殿下交情甚好,不如送一程公主,如何?” “也好。”江长安应道,司徒玉凝微微侧目,不禁好奇白南清打的什么算盘? 司徒玉凝进入辇车之中,侍卫前后随行保护,江长安则和白南清并行于队伍的最前方。 细雨蒙蒙,两人也都是修行之人,雨滴每到落在衣物表面三寸时就会自动避开,不沾片衫寸缕。 “邓公子是何方人氏?”白南清试探性问道。 “一介平民,无权无势。”江长安笑道,这样直接的回答倒是唬得白南清一愣,随之笑道:“邓公子真是说笑了,倘若只是寻常之人,是如何近的公主之身呢?” 白南清细心观察着江长安的一举一动,心中冷哼道:“你越是表现的从容,便是越不简单,半统领倒想看一看你凭什么跟我争!”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你想杀我 江长安笑道:“白公子身份一定很显赫?” “显赫谈不上,就是家父在东灵国有些地位,说的话我东灵陛下也能听得上几分。还有一些家财,几顷良宅,算不上显赫!” 白南清口中道的尽是谦虚之语,但脸上的却盛气凌人,狂傲不羁。 白南清笑看着江长安,目中无人道:“当然,这些小家产跟邓公子这种籍籍无名,韬光养晦比起来算是显赫。” “哦……”江长安原来如此道:“那白公子家世显赫为什么还不能近公主的身呢?反倒是我这个籍籍无名、韬光养晦的一个人占了先机,是玉凝公主眼神不好呢还是白公子无能呢?” “你!”白南清急忙压下心中怒火,这小子果然不简单,竟能三言两语挑拨起他的怒火。哼,也就再让你小子得意一会儿,过不了片刻,就让你跪下来求我! 白南清抬头望向四周,队伍已经出了城门,道路旁即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就算是在这冬日之中也是郁郁葱葱的模样,更别说又刚刚经历了一番夜雨的洗濯,涤去了矽尘,总算是见了点绿意。 江长安笑道:“白公子像是在等什么?” 白南清道:“邓公子不清楚,这京州不像是我们东灵,早听闻盗匪猖獗,杀烧劫掠,我身为公主侍卫都统,是怕有刺客杀手什么的,惊扰了公主圣驾。” 话音刚落,就听竹林中蹭蹭跳出两个身影。 大白天的衣着黑衣,只露出一对眼睛,手中拿着长刀向辇车砍去! “有刺客!” 上百名侍卫亮出刀刃正欲迎敌,却见黑衣杀手转身几个跳跃身影又消失在竹林中。 白南清摆出一副正气凛然道:“不要慌乱,你们带着公主继续前行,本都统与这位邓公子前去探查一番,邓公子,当着公主的面不知可有胆量一同前去呢?” 白南清后两句说得大声,生怕辇车中的人听不到声响。 几个黑衣人的演技拙劣之极,江长安这时哪里还不明白这时白南清特地为他安排的一场戏,其目的就是剔除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江长安笑道:“公主的意思呢?我是追还是不追呢?” 辇车中掀开玉帘,司徒玉凝探出双眼,笑道:“去,当然要去,你小心。” 江长安没有回答,却搞怪似的舌头在唇边摆动两下,司徒玉凝猛地想起了什么,两颊霎时红的像是要滴出血,赶紧拿珠帘遮住,暗暗娇叱一声:“登徒子。” 白南清胸中燃起熊熊怒火,道:“公主既已发话,邓公子快请,当心放走了那些贼人!” 江长安笑道:“白公子放心,我打赌咱们就算半个时辰不去,那些贼人也会在那里等我们半个时辰,呵呵……” 话虽这样说,但江长安的身子一跃而起,眨眼之间消失在竹林之中。 白南清嘴角泛起冷笑:“进了这竹林,本统领看你还如何活着出来!” 白南清随之身影没入竹林之中。 雨后清风袭来,风浪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司徒玉凝拨着帘子在指尖缠住又绕开,哪里还有昔日英气勃发的样子? 就连她也心惊,来京州之时身边还无一个知心之人,而现在有了一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这是上天的恩赐。 “公主殿下,咱们等白都统回来吗?”辇车外的侍女问道。 司徒玉凝松开玉帘,小女人姿态迅速收敛,一瞬间又回到了曾经的杀伐果敢,笑道:“我们继续赶路,我看那贼人厉害的很,白统领怕是回不来了,呵呵……” “是,公主有令,继续启程!”那小侍女微微疑惑,但也没有太多思索话中另有含义。 竹林之中果然如江长安所说,两个黑衣人已经等了多时。 只是随着白南清的出现两人连忙行礼道:“白都统!” “嗯,你们做的不错。”白南清轻轻笑道,却见江长安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邓公子,你就一点都不惊讶?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难道就看不出这就是为邓公子精心准备的好戏?” “你想杀我?”江长安道。 “不不不……”白南清还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是本统领要杀你,而是你该死!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和抢本统领看上的女人!还有司徒玉凝,要是没有我江家,她能有今天?!” “你认为你杀得了我?”江长安笑道。 白南清一愣,哈哈大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傻子一样,笑得癫狂,胸中愤怒也一涌而出,怒吼道:“我不止要杀了你!我还要将你的人头送给司徒玉凝那个贱人,就跟她说你是为了捉拿贼人英勇赴死,等本都统玩够了这个贱人,就让她下去陪你!” 在听到“贱人”二字江长安眉间一挑,嘴角的笑意渐渐冷却。 白南清狞笑道:“怎么?生气了?不甘?要不是那个贱人在,你活不过昨天晚上!” “你很猖狂,我很好奇你猖狂的资本是什么?”江长安问道。 白南清又被问的一愣,他没有想到江长安会问这样的问题,因为他在江长安的身上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灵力波动,无非是一个仅凭花言千语迷惑了司徒玉凝的小白脸。 白南清狂笑道:“本都统万象境中期,小子,你听说过什么是万象境吗?以你这样,一辈子都不可能永登大道。” 江长安淡淡道:“你的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个叫做王邱明的人,他也说过同样的话然后头就被我踢了个窟窿,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哈哈哈,杀人,就你小子也懂得杀人?!”白南清笑声戛然而止,江长安身上散发出一种威势,一种强者的威势。 “难道这小子真的隐藏了实力不成?不可能,纵是他也是修行人,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达到万象境之上,况且我有三个人,而他只有一个。” 白南清心中猜想着,江长安身上威势的不断升腾再次打断了他的猜想。 这是绝对凌驾于万象境之上的境界,白南清恍然记起方才江长安先一步跃入竹林的身法脚下隐有神光,那是泉眼境才有的神虹驾驭。 “你……你是泉眼境?!不可能!绝不会可能!”白南清手指颤抖,口中结舌。 如此年纪便登临泉眼境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绝不可能,除了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炼丹大会上一株药炼四品丹的人,还没听说谁有……” 白南清瞳孔凝缩,看着江长安像是看着蛮荒猛兽,结巴道:“你……你不是那个人,炼丹大会上的人!” 江长安淡淡道:“你想怎么死?” “我不会死!你们都给我上!还不快上,你们谁要敢抗命本都统就砍了他!”白南清狂斥命令道。 可是任他如何拼命嘶吼,那两名手下俱是一动不动,白南清才察觉到两人的眼睛注视在江长安展露青光的左眼之上,那只黑色瞳仁变成了一条长长窄细状,妖异奇特。 白南清后知后觉吼道:“不要看这小子的眼睛!不要看他的眼睛!” 两人早就没有了自主,下一刻却拿着刀剑向白南清扑杀而去! “你们反了!” 这两人的实力不过是灵海境的实力,白南清迎面而上,闪身避过刀刃两手扣住两人咽喉,双手发力之下,两人的喉骨咯咯碎裂,咽喉间血肉模糊,嘴角溢出血丝。 白南清疯癫一般恶狠狠地瞪着江长安:“我杀了你,再杀了那个贱……” 嗤! 白南清口中的“人”字还没有说出口,口中血沫混着粒粒牙齿喷涌而出,说出的只有“呜呜”的痛苦呼喊声。 第三百三十九章 龙族来客 割掉他舌头的是一片竹叶,在江长安的手中像是世上最强劲的暗器,在削掉他的舌头之后钉在了身后一根竹子上。 “你的嘴真的太不干净,好在白大公子你从今以后都说不了话了,帮了你这么大的一个忙,白公子该要如何谢我呢?” 白南清口中呜咽,眼神惊愕,别说谢就连叫骂都成了呜呜的痛吟,手执长剑毫无章法地劈砍而去! 簌簌…… 噗—— 竹林中陡然看出两道剑光,一道剑光斩向白南清的头颅,另一剑则向江长安而来。 江长安神色一凝,好在斩向他这一道的剑光刻意放水,弱了半分,身子快速一抖又回归远处,却是已避过剑光,打在身后竹林之上。 刷刷…… 剑光打在上百根竹子上,并非爆炒豆子的炸裂声,而是如快速翻阅纸卷的沙沙响动,小而短促,足可见这一剑之快,狠! 接着上百根绿竹一同栽倒,切口整齐光华。 与此同时,白南清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江长安的脚边,脸上的表情就连一丝质疑都来不及有。 再看白南清头颅被一剑斩切,按理来说背在肩后的长发也应该拦腰截断,但是那一头长发连一根都没有断,打理得仪态端庄一表人才,当然,前提是不去看他下半边脸被削掉的舌头和嘴唇。 强敌! 拿剑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相怪异,江长安还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嘴巴居然能够这么长,连同下巴一齐向前突出隆起。 这个人穿着一身青龙服,上绣锦云青龙,遨游天际。 他手中虽提着剑,眼神也极好,但他似是更相信他的鼻子,四下扭头轻嗅,眼珠滴溜溜转得飞快。 而在中年人身后跟着的显然才是正主,一老一少,老的是有古稀之年,牙齿没剩几颗所以像许多老年人一样抿着双唇,引人注目的就他嘴角的两撇白须,一绺白绸一般垂下,随着老者一呼一吸波动起伏。 老者左手拄杖,右手背在身后,弯驼着背,看上去这个老人弱不禁风,可是最令江长安忌惮的正是这个老者。 仔细查看便知,他拄杖的指骨虽然苍老,却结实而有力,每个关节处以及发力点都如钢骨硬朗。 这哪里是一个人的手掌,分明像是一头妖兽利爪,不出手则已,只要出手,一招致命! 老者的身穿的衣物和中年人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中年人青龙服上的龙象有三爪,而老者青龙服上的龙象有五爪。 老者身边是一个十岁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子,目光炯炯有神, 这个小子生的极其漂亮,脸蛋上的肉水灵的像是能够掐出水来,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偏又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如同日夜以牛奶沐浴才有的这样乳白细腻的皮肤。可以说这个小子从头到脚都活像一尊瓷娃娃,精致非常。眸子如黑宝石一般闪亮,美丽得让女子都要嫉妒,但说话却相当的强势。 “奶奶个腿的,本少爷可算是把你找到了,快快快,大家别浪费时间,把东西交出来。” 但也正因还小,只知杀人却不知如何掩饰自身杀气,江长安最先感觉到的杀气就是从这小子身上散发而出。 同样,他的身上也是穿了一件青龙服,只是身上绣着的青龙只有两爪。 江长安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这个小子的实力已经踏入了万象境后期的境界,在这个年纪能达到这种境界已实属不易。 而中年男子的实力和也只到了泉眼境以上,两个人江长安都不怕,他怕的是这个拄杖的老人。 诚然,他从这个老人的身上探查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这才是最恐怖的。 江长安可不会相信眼前的老者不过是个平凡的街坊老头,而是对方的境界超过自己太多,以至于自己根本就探查不到分毫。 面对尚大山前辈之时便是如此,再从几个人身穿的青龙服袍绣上来推断,两爪青龙是万象境,三爪青龙泉眼境,这样算下来,五爪青龙少说已是踏入了道果境行列的强者,而且从无法探知到一丝灵力波动来看,绝不是道果境初期这样的新进阶者。 “喂!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年强人见到对方对自己的话语置若罔闻也不生气,反而再度笑着问道。 江长安问道:“你们有意杀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况且问他人姓名难道不是先要自报家门才对吗?” “问你就快说,哪里有这么多的废话!”那名执剑,长相奇特的中年人继续呵斥。 那年轻人摆了摆手,中年人赶忙闭上嘴退后了一步。 老人虽已老态龙钟,声音却浑厚之极,道:“老朽龙戬,方才问询你的是我家少爷,阁下拿了我们一行人的东西,还望阁下能原封不动地物归原主,以免再兴干戈,伤了和气。” “你们的东西?”江长安一愣,狐疑道:“你们的什么东西?我们见过吗?” 那中年人又火爆的脾气叫骂道:“呔!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在这里装傻充楞,我等都给了你机会,你自己却不好好珍惜!” “龙战……”龙戬低眉沉声叫了一句,那中年人立马缩回了梗着的脖子,捂住嘴巴。 那年轻人笑道:“龙战叔永远都是这个暴脾气直肠子,还望朋友不要介怀,我叫龙囿灵,一个少见多怪的穷家少爷,你呢?” 江长安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见到这个年轻人干脆利落,也不马虎,答道:“在下邓途,一个浪荡无家的边城浪子。” 龙囿灵眼神一亮,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厉害,也很狂妄!” 江长安不甘示弱:“我也看出来你很弱,但也很狂妄。” “哈哈……”龙囿灵多看了两眼,笑道:“奶奶个腿儿,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这点你我倒是挺像的,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龙戬轻轻咳嗽了两声,轻抚着手中铁拐。 龙囿灵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还有正事,口中淡淡道:“你兴许没有见过我,但是我的确是能够感受到那股力量就在你的身上,这本是我族之物,前几本少不慎被歹人所夺,还请朋友务必归还!” 江长安道:“在下没有见过几位,更没有抢夺过诸位任何东西,没有什么事在下就暂且离去了……” “站住。”老人轻轻说道,声音很小,传到江长安耳朵里面是却像被放大了成千上万倍,云层都在这道音波下荡为水气,音浪震动中竟带有一份奇特的威势,是众族的威势!这种威势之下江长安竟不能动弹分毫,定格似的一动不动。 这些人是妖兽!?而且是血脉尊贵的妖兽! 猛然之间江长安似是想起什么:“《易乾》中有记:‘龙为水畜,云为水气,故龙吟则景云出。’是龙吟!龙族!” 与此同时那名三十岁名为龙战的暴躁中年人已经趁江长安浑身不能动弹的时间间歇,长剑驾到了他的脖颈。 好快的剑! 脖子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人很不舒服,再加上这个中年人近在咫尺的又尖又长的鼻子嘴巴,鼻息之中像是要喷出火来,让江长安更不舒服。 第三百四十章 前往遗迹 名为龙戬的老人道:“既然阁下实在不愿说实话,也没有大碍,但是要先委屈阁下一两日,等到了东南上古遗迹残留破败之后,再行下策。” 江长安非常清楚,所谓的下策,无非就是杀了自己,简单粗暴,却也最有效,要是让他站在老者角度选择,兴许第一选择就是这个下策。 “阁下,请。”老人淡淡说道。 正在此时,忽听竹林之中一道道鬼厉般的骇人笑声。 簌簌…… 竹林间健步如飞的声音似在天边,又像在眼前。鬼魅的身法就连使剑的中年人,都自愧不如。 龙戬老者一只淡淡看着,眼中平静无波,这个不俗之客竟也未能在他眼中掀起半点波澜。 “来者何人?装神弄鬼!为何不敢出来一叙!”脾气火爆的龙战怒道。 江长安苦笑道:“要说装神弄鬼,下毒投机,想必定是那个人了……” 中年男子道:“你认识这人?” 江长安道:“不认识,但是前不久他的兄长却间接死于我手。嗜尸双煞,长兄裘绝刃,弟弟裘百尺,裘百尺的名字还有一个含义,就是此人杀人之前和自己的目标之间的距离从始至终都是一百尺的距离,杀人无形,凶者无影,许多人直到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阁下就是裘百尺?” 那个阴笑戛然而止,充满恨意道:“不错!老子就是裘百尺。” 这一声的源头在竹林里,四人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高瘦的男人,只能看清轮廓,至于长相,甚至是衣饰都看不见。 “小子,你杀了我兄长,我裘百尺岂能将此事罢休?这次目的就是拿你的血来祭奠我兄长的亡魂!” 龙战看向江长安又怒骂道:“这样说是你将他引来的了!” 龙战对着年轻少爷龙囿灵道:“少爷,一切都是因这小子而起,不如我们就将这软硬不吃的小子扔给这个什么裘百尺的,也免得插手。” “绝对不行。”龙囿灵还未还开口,龙戬咳嗽道:“这小子决不能落在他人手中,哪怕是死,也要死于我族之手!” 裘百尺望着三人衣服上的锦绣衣袍,问道:“不知阁下是?” 龙戬没有直面回答,口中再度朝着竹林深处发出那种奇特的震鸣之声,正是刚才致使江长安一招落败的声音。 裘百尺暗暗一惊,道:“龙语?阁下和龙族是什么关系?” 龙族! 尽管心里做好了准备,但是再当亲耳听到这句话,江长安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怪不得一身衣物上恨不得都要绣上龙象,原来真的是和龙族有关系。 他们此行前来是为了京州东南上古遗迹中的龙迹,可为什么偏要带着自己一同前去? 小子龙囿灵笑脸傲然道:“奶奶个腿儿,你这还看不出,我几人正是……” “少爷,咳咳!”龙戬咳嗽道,龙囿灵这才想起这次行事不能招摇,只得作罢。 裘百尺心如明镜,笑道:“既是龙族的朋友,那就不好动干戈,大家还是和气生财,劳驾阁下还是将这小子还于我手,我也好为兄长报仇!” “哼!”龙戬冷笑道:“关于嗜尸双煞的传闻老朽听了不少,但更多的是说阁下与阁下的兄长如何如何不合云云,你们二人的关系何时像现在这样好了?还是,阁下压根就不是为了复仇而来,而是为了一件东西!” “既然你已猜到,我也无需隐瞒,这东西本就是我兄长抢夺而来,现在既然到了这小子的身上,自然归我所有!” 江长安心里思索,总算听明白了事情大致原委,裘绝刃先强夺了这龙族一行人的东西,而后这东西现在在自己的身上。 什么东西? 裘绝刃死后剩下的东西……令牌! 江长安突然狠狠地拍了下脑门,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 那一块白玉令牌! 当时自己根本没有多想,就是觉得其中蕴含的能量怪异无比就随手丢尽了口袋,谁料竟是这件东西!江长安总算明白 难道这令牌是和刚刚出世的上古遗迹有什么关联? 龙戬横眉冷对,他脾气再如何好,在这个基本原则问题上也绝不退让半步,气恼之下垂到胸口的白胡子吹得飞起:“荒唐!这东西本就是我族之物,哪里有这样送还的道理!” 裘百尺身处百尺之外,笑道:“世间每一件宝物都应受公平礼待,能者居之才对!所以你还是快快交到我的手里。” 江长安心中暗暗叫苦不已,眼下他成了场上最被动的人,就像是一个货物被肆意地争抢来去。 那个名叫龙战的傻大叔又开始梗着脖子,道:“放肆!我等可是龙族……” 谁料裘百尺竟大笑起来,道:“哈哈,龙族?不错放在千百年前龙族地位自然无上超然,可是现在,不过只剩了几条老龙罢了,呵呵……” “你……”中年人说不过他,却又无可奈何,近年来龙族的凋零本就是不争的事实。 一直没有开口的龙囿灵淡淡说道:“伏骥千里,阁下要是真的想要抢夺早就冲上来了,为何偏要做这么多无畏的口舌?” “人是要夺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呵呵。”裘百尺说着,整个人转眼再度消失在竹林之中。 龙战狐疑问道:“这怪人什么意思?怎么又跑了?” 龙囿灵苦笑道:“龙战叔,你是有所不知,这个裘百尺刚才要是就直接扑上来,我们倒不怕,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知何时会在你饭菜之中下毒之人,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有的受了。” 龙战不屑道:“哼,我就偏不信,这人能够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下毒种蛊不成?况且还有龙戬长老在这儿,谅他一个妖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把这个人给他,有什么大不了的!少爷你说对不对?说白了,一切根源就在这个人身上,我们大可以扔下他不管!” 这个三十岁的中年人话虽问着少年,眼神却是在长须老人身上。 “这个……龙战叔,我想还是要听龙戬长老的定夺。”事情关乎重大,龙囿灵自知以自己的阅历根本就难以决定,只好问道身后眉发覆雪的老者。 龙戬理了遍雪白长须,道:“尊龙令绝不能丢,否则无法此次京州之行就是无功而返,说不定我龙族遗物也会落入人族之手!” 龙战道:“长老,干脆我们杀鸡取卵,杀了这小子,在破开他储物袋上的禁锢,东西抢回来一了百了。” “不可!”龙戬皱眉道,“破除禁锢威力巨大,就算能破开储物袋也难免会对尊龙令造成损伤。眼下看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带他去族群遗迹,等找到龙门锁眼,尊龙令便会自己飞出开启龙门,倘若我们连龙门位置都找不到,就算费力取回尊龙令也毫无意义……” 尊龙令是枚钥匙?龙门又是什么? 江长安心中暗暗盘算,他若是离开了这三人,裘百尺无疑会找上前来,眼下跟着三人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正好有探一探这个上古遗迹的打算,寻出龙须命魂草的下落。 京州东南地域挖掘出上古遗迹,这个消息本来没有什么,毕竟上古遗留下来的墓葬遗址数不胜数,也少有人问津。 知道有人发现在遗址周围竟发现有龙族出现的踪迹,又不知从哪里传出的龙族族人已经踏足京州,立即引起轩然大波,诸多强者纷纷踏杳前来。 又正逢距大年节不过短短十天的时间,整个江州掀起一股寻迹浪潮,鱼龙混杂。 晚风萧瑟,寒冷刺骨,更不用说实在荒山之中。 夕阳下山,撒下金粉余晖,洒在山路中一辆马车顶棚之上。 蓝布的顶棚交织赤霞微微泛起紫色,头前两匹骏马拉驰,不同任何人的趋势,自会乖乖地拐过山坳向着山后东南处行进。 车棚足有半个房间大小,装下四个人绰绰有余,但是此时其中三个人的面色却不那么好。 “少爷,属下……”龙战面色犯难道,肚子咕咕地叫个不停。 “忍着。”龙戬坐定阖眸,定力超然。 龙囿灵微微笑道:“龙战叔,您就再忍一忍,裘百尺等的就是饥肠辘辘,才有下毒的机会。不过也怪我当日失了尊龙令,我们这一次来京州之前本就是紧追急赶空腹而来,也不会十多日没有闲暇神来吃上一顿饭……” 第三百四十一章 粥中有毒 修行人毕竟还是凡俗躯体,既是凡俗之体必食五谷杂粮,更何况三人饿了半月,昨日又遇到了裘百尺,就更不能轻易进食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这件事也不能尽揽在少爷身上!”龙战捂着肚子,看着一脸自在的江长安,心里更不平衡,道:“都是因为你!我问你,你怎么不饿?” 江长安笑道:“我不同三位,我一个凡夫俗子每日更是要一日三餐,所以早在醉仙楼的时候,就吃了一只烧鸡,一个烤羊腿,四只酱卤猪蹄,哦,对了,还有他们醉仙楼招牌菜四宝迎福,各类蜜饯果子数不胜数,改日三位去了醉仙楼也应该尝一尝。” 龙战听得哈喇子都要滴到长长的下巴去了,这个久练剑法心如磐石之人也难免动摇,咕噜噜肚子响的更加厉害,就连龙囿灵喉结上下抖动。 江长安心中轻笑,他哪里吃了东西,在醉仙楼一整夜都在和司徒玉凝缠在一起,下半身喂饱属实,肚子里面比三人好不了哪里去。 只是江长安的忍耐能力岂是常人可比,以往设伏杀人的时候三两天不吃饭是常有之时,更何况随着实力的增进,越能懂得积蓄体内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龙囿灵拔开窗子向外瞧了瞧,只见东南二里外的灯火如昼,火把烛光点点跳跃,更有大声吆喝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 龙战哼道:“本就是我龙族的东西竟然被这么多人抢夺!人族当真贪婪!” 龙囿灵笑道:“龙战叔,你说的不错,这些人的确贪婪。” 江长安笑道:“要是不贪婪才是不正常,有利益的地方就少不了纷争,如今的京州东南区域方圆百里怕是不见炊烟只闻刀枪剑鸣。所有人无不是摩拳擦掌,自古都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难道还想人抢到宝之后拱手奉上不成?” 龙囿灵眼光明亮,眼见此人所说的话和心中所想一致无二,道:“你这人倒是有意思,我们龙族说你们人族诸多瑕疵理所当然,没想到你一个人也会说自己的众族?” 江长安道:“有的人连猪狗都不如,更不能与妖相提并论,人有三六九等,妖也如此,没有瑕疵,那是自欺欺人的屁话!” “奶奶个腿儿,说得好!”龙囿灵听得拍手称快道。 江长安笑道:“你的口头禅还真是特别……” 龙囿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嘲笑道:“邓兄有所不知,我自小学遍天下遍访高人,最后知识没有学富五车,反倒这骂人的口头禅却都接触了一些,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的确有意思,江长安微微笑着,这个年轻人举手投足明显是身世显赫的世家做派,但又充斥着一股霸道不羁的匪气,拘谨与洒脱两种相冲的东西杂糅到一个人身上,的确是有意思。 看着两人还有力气相聊甚欢,龙战叹息道:“要是能够有一个吃饭的地方就好了。” 江长安笑道:“要想在这地界找一个吃饭的地儿,怕是比这几人将宝物拱手奉上都难,就算有地方进食,恐怕也不安全。” 岂料话音未落,龙囿灵目光扫视向窗外,天色趋近傍晚,突然看到路边升起淡淡的炊烟,一股清香的气味随之飘荡而来,龙囿灵欣喜道:“龙战叔,你想要的来了,前面有一家粥铺!” “粥铺!” 龙战惊喜地一跃而起,整个人又像是充满了活力。 只见前方不远处路旁一件小草屋平地而起,门前摆放着三章方桌,门前垒砌的土灶上长着两口大锅,不少人都在买上一碗热粥下肚。 寒冷夜晚,又是饥肠辘辘,这碗八宝粥便如天赐圣物,浓香四溢。 “这么多人喝,这裘百尺总是有天大的本事我看也不能下毒!”龙战笑道。 龙囿灵的脸色却不那么轻松,方才猛地发觉这个粥铺心中欣喜不已,但此时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个地方有这么一间突兀的粥铺的确太过蹊跷,喃喃自语道:“奶奶个腿儿的,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江长安又摇头,笑道:“正因为人多眼杂才更好下手,兴许这么多人,都不过是裘百尺找来的人寻的障眼法。” 龙战生怕江长安的三言两语又劝退了少爷改变主意,急忙道:“你这小子怎么处处都跟我作对,你是吃饱了不饿,不吃又不吃,但我们三人却还饿着呢。” 江长安笑道:“你错了,我们四人中裘百尺一定不会在我的食物里下毒,所以我是最不怕吃的那一个人,我这还是为你们三人考虑。” “谁稀罕你小子的担忧,少爷,龙戬长老,我们就下去喝碗热粥?不然这饿着肚子哪有力气去对付那些对我族至宝心怀不轨之人呢?” 龙戬长老张开双眼,细细考虑周全之后,道:“喝完之后,不得耽搁马上回到车棚之中。” 龙囿灵道:“既然龙戬长老都这样说了,就喝上一碗。” 三人相继下了马车,江长安尾随其后,苦笑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这间无名粥铺,这个位置可以说距离遗迹不过二里的短暂距离,什么人会选择在这里卖饭? 事出反常必有妖! 粥铺的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看上去长相平平无奇,和蔼可亲。 老板笑呵呵道:“几位客官来几碗?” “三碗。”龙囿灵说罢看了眼江长安,笑道,“罢了,还是要四碗。” “得嘞。” 四人落座,没过一会四碗热腾腾的白粥端上了方桌。 热腾腾的雾气卷带着香甜,气味弥漫,只看上一眼闻上一下便觉得色香俱全。 龙囿灵忽然道:“龙戬长老,龙战叔你们先等一等。” 龙囿灵抬头看着正对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江长安,道:“邓兄,这么好的粥,你为什么不吃?” “我又不饿,为什么要吃?”江长安笑着问道。 龙囿灵眼珠灵动地转了几圈,笑道:“你不说我们四个里面你是最可能被裘百尺下毒的一个吗?这样,我们三个人的粥你都要先尝一遍!” 龙囿灵说着站起身端起自己的粥腾腾几步跑到了江长安面前,拿勺子挖了一勺兑到了江长安的碗里。 就这样围着桌子跑来跑去,几个来回,便将三人的粥都匀到了江长安碗里一点。 “现在,请邓兄你先喝上一口!”龙囿灵道。 龙战恍然明白过来,笑道:“小少爷果然聪明,这样一来,但凡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粥里有毒的话,这小子都活不下去。小子,快快听话,赶紧喝了它。” 龙戬长老虽未说什么,但也没有否决,显然是默许了这个做法。 江长安笑道:“我赌我这碗粥里没有毒。” 龙囿灵道:“最好是那样,你不用死,我们也不用再忍受饥饿之苦!邓兄,请!” 江长安脸上笑嘻嘻,心中早将三人祖上的祖上都问候了一边,你娘的,好毒的心思,千万别让老子看到你们有事,不然非得落井下石砸死你们! 江长安不是望眼天下的帝王,更不需要胸怀苍生的度量,睚眦必报才是他的宗旨!但眼下冷眼望着那碗白粥,他的心里也没底,虽说有星月神树百毒不侵,但神州何其之大,说不定裘百尺使用的就是第一百另一种毒呢?不说远的,江长安目前所知的就有司徒玉凝鸩罗罂的毒是星月神树也奈何不了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外有高天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却又不能不喝。 江长安拎起勺子囫囵吃上了几口,下了肚子之后只觉得味道分香甜,转眼一碗热粥完全下了肚子,过了片刻面色无恙,龙囿灵三人这才决定放心食用。 正要端起碗,忽然一个声音说道:“三位就不怕粥里有毒?”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江长安转头看去,相邻的放桌上正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说话的正是这个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穿着一身上好的金黄绸缎,手里拿着一柄折扇,长相算是翩翩公子但却眼神阴厉,犹如毒蛇崭露出獠牙,只需看上谁一眼,就浑身不适,如坐针毡。 江长安对此人再熟悉不过——夏己! 第三百四十二章 姐姐你好漂亮 “夏己!” 江长安心里惊呼,险些脱口而出。 夏己来这里干什么?三头黑蛟!江长安眉头一舒,嘴角勾起笑意。 是了,夏己的神纹和自己的大金乌同为金色品级,这次闻讯东南上古遗迹有龙迹出没,甚至会有龙族至宝,大机缘之下兴许能提升神纹的品阶更上一步。 三头黑蛟倘若是成了三头金龙,江长安心中惊惧,那时候再行复仇之机就是难如登天。 夏己也在寻找龙族至宝,如今自己在暗处,夏己处在明处,就算老子得不到龙族遗物,也不能宫廷之中的人得到! 江长安此刻用的原本的面貌,而不是珏皇子司徒珏耀,所以他认得出夏己,夏己却一面都没有见过他,自然眼光没有在江长安的身上停留片刻,就移到了龙氏三人身上。 龙囿灵淡淡笑道:“阁下又是谁?怎么知道这粥中有毒?” 夏己笑道:“小兄弟不要误会,我可不是下毒之人,只是我身后这位老先生也是用毒的人,一闻一眼,便知道这粥中有没有毒。” 江长安随之看去,只见夏己身后的老人裹着一件灰袍,浑身紧紧藏在宽大的衣袍中,只能看出体型骨瘦如柴,每一个动作无不是透露着老者姿态。 只是袖袍中露出两个手指,两根紫黑色的手指,看样子应是长久接触毒物造成。 注意到江长安的目光灰袍老者赶忙缩回了手指,目光震慑犹如杀人,江长安心中一震! 这是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毒蛇的眼睛! 真正的毒蛇眼睛! 椭圆形竖着的绿色瞳仁,甚至可以看到眼眶上细细的鳞片,深黑色的鳞纹,令人心悸! 龙囿灵指着江长安笑道:“依照阁下的意思那真是奇怪,邓兄喝了我们三个人的粥都没有事情,你又为什么说我们的粥中有毒呢?” 夏己笑道:“这位姓邓的公子粥里也有毒,只是喝在他的口中,便就没了毒。” 一旁早已忍耐不住的龙战捂着肚子,不屑道:“这是什么意思,依你所说,难道我们喝了就会有毒不成?” “有没有毒,阁下自可找个人一试便知。”夏己道。 “找个人?阁下还真是说的轻巧。”龙囿灵琢磨片刻,正逢脚边一条黑狗四下寻着掉下来的饭渣残食,龙囿灵将桌上自己的白粥递了过去。 黑狗几口吞下白粥,又将瓷碗舔了个干干净净。 看到黑狗并无什么特殊症状,龙战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夏己笑道:“阁下不要急,你再看。” 江长安看向黑狗,只见黑狗刚吃了白粥,正欲溜走刚走了几步踉跄到底,嗷呜一声痛呼没了生息。 “这……”龙战拍案而起,“不可能,为什么这小子也喝了白粥却没有任何事?” 龙囿灵也是一脸惊愕,好奇问题究竟出在了何处。 旁观许久的江长安道:“问题不在粥,在碗具。” 夏己眼神一亮这才将目光放到了江长安的身上,笑道:“阁下也看了出来?” 龙囿灵眯着眼睛思索一番,笃定道:“倘若是碗具更不可能,这四只碗可都是我随便拿来的,也都随意派发的,如果是我们三个的碗有毒而你的碗无毒的话,也太凑巧了一些。” 江长安摇头道:“问题是在碗上,自然不可能刚刚正好没毒的碗轮到了我这儿,而是四碗粥里都有毒,只不过我的这只勺子上放了解药而已。这勺子可是你拿来的?” “不是,每个客人盛完粥之后老板都会过来在碗里放上一根汤勺。”龙囿灵恍然大悟,猛地扭头看去,可灶台后哪里还有那个中年老板的身影。 同时消失的还有一直坐在夏己身后的灰袍人,转眼之间,灰袍人又回到了席座之间,手中拎回来一个人,正是先前为几人盛粥的铺子老板。 此时的他已是一具死尸,浑身并没有一个伤口,却遍体黑紫色,显然剧毒症状。 “奶奶个腿儿,好狠的毒手,是裘百尺干的?就在刚才我还以为他就是裘百尺。”龙囿灵道。 夏己道:“看来此行小兄弟三人怕是要忍饥挨饿一段时间。不如这样,几位都是前往上古遗迹,不知在下可有幸和几位一同结伴前往?一路上也能够有个照应。” 夏己话说的正气凌然,但是江长安却清楚地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狡黠。 “装的像真的一样。”江长安心中暗暗说道。 夏己不可能没有看出龙氏三人的真实身份,想要利用对方打开遗迹而已。 江长安还以为年纪最长的龙越会先行开口反驳,却是龙囿灵道:“不劳烦公子,我爷爷常说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上古遗迹这种凶险之地,还是闲杂人等越少越好。” 这句话说得不留丝毫情面,夏己嘴上依旧挂着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再叨扰,先行一步。” 夏己说罢挥袖先行向着东南方御虹飞去。 “奶奶个腿儿吗,把本少爷当成傻子了?和你们同行,做梦呢。”望着两人消失身影,龙囿灵走到了江长安面前,道:“邓兄,果然,你说的不错,三六九等,能够随口说出‘随便找一人试毒’这种话的人,只怕是不配在这三六九之中了,而且这个人太假,披了一张人皮,和这种人在一起很危险,因为不到他撕掉人皮的那一刻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究竟是什么……” 江长安道:“即便杀人事,亦可菩提心,常存杀人念,才是祸乱根。” 龙囿灵种种拍在他的肩上,笑道:“精辟啊兄弟,本少爷就喜欢你这种干脆直接,一针见血的人!” 咕噜噜…… 这次连龙囿灵的肚子都跟着咕咕叫起来。 龙囿灵尴尬地笑道:“只是目前还是解决吃的要紧,奶奶个腿儿的,本少爷偏不信,连口干粮也吃不上!” 龙囿灵说罢,正看到一个衣装破烂的小孩子从隔壁小摊上顺来的一个糠饼刚咬了两口,就被看摊的婆子揪住了领口,破口大骂道:“嘿,又是你个小杂种偷老娘吃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且慢!” 龙囿灵走过去,道:“大婶,这个饼的钱我付,而且不止这小乞丐手中的饼,你这铺子所有的饼我都要了。” 见有人来做这个冤大头,那婆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又是个大生意,笑嘻嘻地收了银子将小乞丐扔向一边,“臭要饭的,这次是你运气好再敢来偷,打断你的腿!” 小乞丐受宠若惊,连忙磕头道谢。 接过了老板娘打包的所有糠饼。龙战不解道:“少爷,这……裘百尺既然能够在白粥之中下毒,也能够在这糠饼之中下毒,你为何……” 龙囿灵微微一笑未曾解释,走到那个小乞丐面前蹲下身子,小孩子看到生人吓得蜷缩起身子,低头玩弄着杂草,不敢看他。见对方的目光并无恶意,小乞丐鼓起勇气抬头望去,见其长相俊美,皮肤白皙精致,两眼下意识地弯成了两个月牙笑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噗—— 正在喝着自带的茶水充饥的龙战一口水呛了出来,江长安也是没有忍住,强抿着嘴唇保留着最基本的礼貌,对着眉心凝出三道黑线的龙囿灵安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第三百四十三章 老狐狸裘百尺 龙囿灵勉强笑道:“小叫花,我看大哥哥拿这些糠饼来换你手中的,想要买你这块糠饼,你看成吗?” 小乞丐看了看对方手中的银子,又低头不舍得瞅了瞅怀中糠饼,想了想还是接过银子,把糠饼递了过去。 龙囿灵笑着将糠饼分了三份,笑道:“我就不信这张糠饼也有毒。” “小少爷真有你的,那裘百尺就算再厉害也难以猜到我们吃乞丐偷抢来的食物。”龙战说完喃喃自语道,“怎么感觉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四个人都回到了车上,龙囿灵神采奕奕地分了糠饼,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早就饥不择食,如今吃到新出炉的糠饼,便觉得是美味佳肴,回味无穷。 三人都吃尽了手中糠饼,马车也停了下来。 “到了?”龙囿灵狐疑地探出头向外观瞧。 距离上古遗迹还有五六百米的距离,马匹说什么也不再向前一步。 “难道是到了遗迹周围有威压的存在?”龙囿灵道,“不可能,倘若是这样我们应该比这畜生感知到的更早。” 江长安下了马车面色严峻:“不是遗迹的威压,而是人。” “有人?为什么我没有任何感知?”龙囿灵忽然脸色骤变,回过头却见龙戬与龙战两人也面如土色。 糠饼中有毒! 江长安苦笑道:“千防万防果真还是防不胜防。” “不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其他人碰触过那个糠饼,怎么会有下毒的机会?!”龙囿灵想不明白,裘百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甚至购买糠饼之时他可以用灵识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裘百尺的踪影,他究竟是如何下的手? 江长安摇头道:“我们都忘了一点,我们都没有一个人亲眼见到过裘百尺。” 龙囿灵如梦惊醒,惊恐道:“不错,我们没一个人知道他的年龄,性别,高矮胖瘦。可我还是不信……” 江长安上前走了两步,对着前方夜幕大声道:“只知嗜尸双煞裘绝刃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却没有想到他的弟弟裘百尺是一个小人!” 夜色林子之中传出“簌簌”的奇怪尖笑声,缓缓走来一人,一米出头的个子,孩童面容,身上还穿着那一件乞丐装。 这真的是个“小人”。 江长安见到这个小子丝毫不敢有轻视之心,反倒是如临大敌,道:“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就是裘百尺?” 裘百尺怪笑道:“小子,你的脑子够聪明,比他们三人可强多了,哈哈。” 他真正的声音听着就像是狐狸叫声一样尖锐刺耳,和脸上稚童天真相貌格格不入。 “阁下是为了这遗迹中的秘宝?”江长安笑道。 “不错!”裘百尺笑道,“我早就说过,天下诸宝是能者居之。” 龙战冷冷说道:“哼,无耻之尤,这遗迹之中就是我龙族之物,自当归我族人所有,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侏儒!” 裘百尺嘴角微微抽搐:“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听到别人在我的面前说这两个字,不错,我是不算什么,但却让你们三人动弹不得,哈哈!” 想到刚才还与这家伙面对面的被叫上了一句姐姐,龙囿灵肚子中就一阵翻腾,再也忍受不住大骂道:“奶奶个腿儿的,你在竹林之中故布迷阵,站在百尺之外,声音装的沧桑老成,就像想让我们认为你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也自然而然的放松警惕?” “小娃娃,可惜你的反应太慢了,不怕告诉你,不仅仅是你,除了裘绝刃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面貌,因为见过的都已经死了!哈哈!” 裘百尺盯着龙囿灵细细看了一会,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露出一股淫邪色相道:“小娃娃,你这年纪不大生的也是白白净净的,一个小白脸的模样真是娇嫩漂亮,大爷正有龙阳之好,早知就让你多活一会儿,陪大爷好好玩一会儿。” “真他奶奶的恶心!”龙囿灵恶狠狠说道,倘若目光能够杀人,裘百尺早就被他杀了千遍万遍。 裘百尺狞笑道:“骂,有什么想骂的赶紧骂!过不了多久,你们的身体就会变成黑紫色,那样子,就和那个卖白粥的老板一模一样,然后再过上半个时辰,你们的尸体就会流血化脓,最后变成一地黄水,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我那个哥哥就是太蠢,杀了人之后还炼做什么异人,生怕别人不知道那人死在他的手里,也难怪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裘百尺突然看向身着白衣的江长安,道:“小子,裘绝刃是你杀的?” “你认为我有杀他的能力?”江长安淡淡说道。 “那你身上怎么会有那块他从这姓龙的小子手里抢来的牌子?” “自然是我在街边捡到的。”江长安笑道。 裘百尺冷笑,但围着江长安转了圈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是杀不了他不假,但难保别人杀不了他。小子,你不怕?” “我怕什么?你不是还需要我帮忙的吗,所以我暂时就不会死,自然也就不怕了。” “有恃无恐,很好。”裘百尺笑道,忽而脸色一转变得寒冷,“大爷最讨厌有恃无恐的人!” 裘百尺话音未落,手中银光一闪而过,江长安只觉得手臂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一阵刺痛。手腕处一个芝麻大小的红点生出一条红丝细线,像是一根细微地潜藏在皮肉下的血管,正向臂弯处缓缓蔓延,起初只有半寸长短。 “比起有恃无恐的人,大爷更喜欢手里的人老老实实的,小子,你现在中的毒可是比他们强上百倍,世上只有大爷手里有解药,最好老老实实的乖乖听话。不然等到红线伸展到你的腹下灵元,就是你的死期。” 裘百尺道:“等到大爷打开遗迹,寻到其中秘宝,兴许这心情一好,能够赏你解药也说不定!” 江长安惊惧之下心力迅速沉入灵元之中,催动星月神树的花叶,可是这道红线不退反进,没有任何效果,正如裘百尺所说,一旦动用灵力就会加速毒素的眼神,而这道毒极其特殊,专门应对破坏修行者而生,倘若是放在没有灵元的普通人身上,反倒没有任何的效果。 果然,连星月神树都无法解决的奇毒! “你大爷!老东西!”江长安心中暗骂,本来还想拼上全力一搏,先行冲入遗迹之中,人多眼杂裘百尺也难以追寻,但是眼下手臂上一阵酥麻,一旦使用灵力,红线生长的速度就会加快数倍。 江长安心神镇定临危不乱,脑子飞速转动,道:“阁下既是为了秘宝前去,那就不能杀了这三个人。” 裘百尺道:“哦?说说,为什么?” “因为阁下要打开的是龙族的遗迹,难免就需要龙族之人,所以这三个人不能死。” 江长安心下据理力争,只要这三个人能够恢复实力,就不会把自己拱手让与裘百尺,那自己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裘百尺点点头,道:“嗯,你说的有理,小子,你是不是在想让老子留着这三人,说不定他们三人还能够帮你?” 裘百尺尖锐刺耳的笑声笑个不停:“这三人我留下一个就足够!而且留下这个实力最弱但又最漂亮的小子,另外两人就让其自生自灭,不消片刻就会化成一道浓水。” 他说着,踮起脚尖抻手塞进龙囿灵口中一枚黄色药丸,道:“这枚药能让他多活上一段时间了。” 老狐狸!江长安苦笑,裘百尺的脑子小,智商却一点都不低,江长安没有想到裘百尺的脑子比裘绝刃要灵光多,也比裘绝刃更加难以对付,眼下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听天由命一条路可以走。 轰隆—— 三百米外的遗迹忽然震裂出隆隆震耳欲聋耳朵响声。 “有人打开了遗迹外壁?”裘百尺两眼露出愕然精光,再也不敢耽搁,双手一撩,两手一手提着一个人,脚下生出神虹踏空向东南而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冰寒之域 马车停下的距离就和遗迹不过半里之遥,裘百尺拎着两人御虹眨眼的功夫就来到跟前。 江长安看着眼前盛景一时惊愕,刚才轰隆隆的炸响之后,空气中的烟尘还未散去。这是一片新翻掘出的地域,像是挖空了半座大山,残垣断壁随处可见。 但最雄伟的就是碎石群中竖着有三十六根雕龙玉柱擎天而立,每一根玉柱都有三十丈余,需要六个人才能合抱住,气势恢宏,震撼人心。上面的雕刻如同是鬼斧神工,上天造就,每一根玉柱上的图案都各不相同,无不是伟岸神姿,扶摇乾坤。 “这……”龙囿灵看着场上之景微微错愕。 “怎么了?”江长安道。 龙囿灵道:“这是我龙族晁天柱。” 裘百尺闻言止住了上前参看的脚步,问道:“说清楚点!” 龙囿灵道:“晁天柱乃是我龙族祭祀法坛所用的祈福石柱,并无特别,就像是你们人族祭祀垒砌的高台,不过就是图一个吉利,并没有什么作用。”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大爷让你死得很惨!”裘百尺将信将疑,同时散发出的灵力探知的结果也是无功而返,这三十六根晁天柱的确是没有任何灵力。 场上早已聚集了无数的人与妖,却并没有针锋相对,互相对峙,而是一人拄着火把,手端笔墨,一人临摹着玉柱上的图案,相互合作,竟还有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江长安道:“这些人和妖还能够暂时的和平共处,是因为一切的谜题都没有解开,都还不知道如何寻到至宝。一旦遗迹的大门大开,巨大的利益摆着众人的面前,那时候就是人性毕露的时刻。” 龙囿灵眼神一黯:“这个道理我明白,人族与妖族向来势不两立,但又不可或缺,正因有了对方的存在才不会陷入惫懒,整个盛古神州才会有如今的繁荣昌盛。” 裘百尺狞笑道:“你们两个少说废话,赶快给大爷找出入口!” “什么入口?”江长安淡淡道,“这一不是宫殿遗址,二不是群族墓冢,不过是一处类似于祭祀族地的地方,阁下真以为有什么入口?” “你小子敢骗我!”裘百尺大怒道。 他没有发现,自从江长安进来之后就一直在盯着一个地方,左眼的眼珠变得青光隐现。 这只眼睛,可以堪破虚幻,直指本源。 江长安脸色淡然,心中早已暗流汹涌,这只眼睛下清晰地看到在山根周围有灵力的存在! 龙族秘境!江长安激动地难以自己,但是当他想要试图抓住这道浅淡的灵力波动,这道波动飘然散去—— 有入口? 江长安四下找寻,却始终不得见秘境入口。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众人都不敢企及进入的一块区域。 这块区域被寒霜覆盖,虽说在寒冬中植被生出冰粒是常有的事,但是和周围的景物相比起来这块区域像是刚刚降了一层白霜,黑夜中分外夺目。 不少的人与妖都站在区域之外踱步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有望洋兴叹。 “这片地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江长安像是刻意告知裘百尺又像是自言自语道:“都说宝途多劫难,难不成其中藏有至宝!” 裘百尺闻言看向这片冰寒之地,阴晴不定,骂道:“你小子知道什么,这一片区域就数这块冰寒地域最蹊跷,大爷来了半月,亲眼看到进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江长安嘴角促狭一笑,继续道:“阁下要是真的放心不下,大可以放开手脚前去一探究竟。我看着这些人中也就只有阁下才有一探究竟的力量。” 裘百尺笑道:“嘿嘿,小子你不用激大爷,别以外我不知道你小子脑子里正在想什么,大爷只要一离开片刻,恐怕你早就带着这白净小子逃的无影无踪,届时大爷宝物没有捞到手里,连人都给丢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江长安道:“我们两个都中了毒,要是敢跑岂不是自寻死路?阁下就对自己下的毒这么没有信心?” “你小子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裘百尺摸着下巴琢磨道。 江长安一脸惋惜道:“阁下要是再犹豫可就来不及了,这些人现在不敢进,是因为还没有那个实力,等到援军到来之后,众人一拥而入,那时宝物落于谁手可就难说。阁下不是常说至宝能者居之吗?到时候阁下还是那个能者吗?” 裘百尺笑道:“你小子说的不错,只是谁也不知这冰寒之地中藏着什么危险,不如这样,你小子先替大爷前去探一探道,要是还能活着回来大爷再行进入。” 江长安立马一脸恐慌道:“你就不怕我死之后你就拿不到尊龙令,也难以开启这遗迹之门?” “你真的以为大爷抓你是因为尊龙令?哼,大爷早就不信什么尊龙令,抓你就是因为你杀了裘绝刃那个白痴,嗜尸双煞少了一人太没意思!大爷才会落得个这么无聊的下场,这一切都是缘由你这个小子,裘绝刃这个白痴,大爷说过几次让他收敛就是不听,这次活该了!小子,大爷要让你死得更惨,哈哈哈!”裘百尺气恼至极,疯子似的大笑道。 “呸!你这人也忒无耻,口中骂着自己的亲哥哥,却又为了替他报仇让别人去以身试险!”龙囿灵大骂道。 “嘿嘿,小娃娃,你说的不错,大爷就是无耻,你既然这么舍不得他死那就陪着他一起!”裘百尺说罢双双拎起两人像投石一样扔了过去—— 哪知两个身影半空之中忽然驾驭一道神虹,直冲冰寒之地。 龙囿灵的实力远不足御虹而行的地步,这样做的人除了江长安还有谁? 金黄色的长虹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也裘百尺眼中变得炽烈刺目,以至于他蹭的睁大了双眼! “不好!着了这小子的道了!” 地上的众人纷纷抬头望着天际逐渐消失在冰寒之域的金光神虹,指指点点,难免露出讥笑讽刺。 “又不知道是那个蠢家伙进去了!可惜喽……” “嘿,可惜个什么?进去的越多越好,多进去一个我们不就少一个敌人嘛?” 谁知话还没说完,身后又升起一道紫色的虹光,直追金光紧跟着进入了冰寒之域!正是恨不得将江长安碎尸万段的裘百尺。 众人难免又起了一阵讥讽,而在人群最角落,夏己意味深远的看着消失的两道神虹怔怔出神。 身后的灰袍人忽然出现,道:“殿下,已经查明,遗迹的入口必在冰寒之域之中。要进入遗迹必须先行跨过冰寒之域,可是臣没有任何进入之法……” “知道了。”夏己淡淡说道,“本殿下不会这么傻,那些蝼蚁一般的人物尽管先去做踏脚石,本殿下必定是走到最后的那个人,也要是最先找到宝物的人!” 灰袍人恭敬道:“臣明白!” 夏己嘴角淡淡冷酷笑意,喃喃道:“江笑儒与本王说江长安会来京州,甚至此时已经入京,本王真是想要知道,这位只懂纸醉金迷的四公子现在在哪个女人被窝中躺着?等本王寻得异宝,神纹升阶,看他那什么跟本王斗!” 夏己不会知道,自己早已见过这位江四公子许多面,而江长安现在的境地多么希望自己是在一个被火炕窝里躺着! 夜幕微微亮起了光色,满地雪白晶莹,不是落雪一样的雪白,而是万物都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粒,整个世界仿佛寂静荒芜。 山崖侧立,鲜有植被,只能偶尔遇到一棵枯树,没有任何生还极限,有的是森罗白骨和鬼哭狼嚎一般的飓风! 龙囿灵双手不断揉搓着臂膀,才反应过来江长安方才故意激怒裘百尺的用意,道:“你刚才表面上怂恿裘百尺进入冰寒之域,真正目的则是让他一怒之下将你我掷入这冰寒之域?” 第三百四十五章 碧幽螭晶蝗 “还算不傻。”江长安道,“当时在裘百尺的面前你我就算再厉害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唯有这个地方,就算他追上来,也有无尽变数!” “你可真够阴险的。”龙囿灵笑道,心中无限畅快。也许是没有龙戬龙战两位长辈在场,他的行事口吻都不再拘谨,如果说江长安首次遇到的龙囿灵是翩翩公子,此时就是不知哪个占山为王的匪寇。 江长安语气微微停顿,道:“更重要的是,这条路是唯一通往秘境的道途。” “秘境!”龙囿灵惊愕地看着他道,“奶奶个腿儿,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秘境?” “自然是看出来的。”江长安没有多做解释,道:“听你的意思你知道这是条路?” 龙囿灵笑道:“你肯告诉我这条路秘境是通向秘境的消息,本少爷也不会瞒你,一切都在外面写着呢……” 江长安道:“是晁天柱上的雕文?” “不错,龙族的雕文,只有龙族能够读懂,本少爷不仅仅知道路在这冰寒之域,还知道这秘境之中葬着一位我龙族王侯!” 龙族王侯!江长安咕咚咽了口口水,龙戬长老的五爪青龙服在龙族是长老身份,而这秘境中葬着的是一位真正的龙族王侯! 江长安震惊的神色显然很让龙囿灵满意,得意地漾着下巴笑歪了嘴角。 江长安问道:“看你的样子就不担心你那个叔叔和长老?” “不用不用。我们龙族每个人都会一招专门应对毒药的秘术,裘百尺在糠饼上下的毒虽然对他们两人产生了影响,但相较起你身上中的赤线血毒可是差远了,不消片刻就会自解。”龙囿灵毫不在意地摆手,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裘百尺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如何如何厉害,怎么就不知道补刀的重要性呢?哈哈……” “这么厉害?” 龙囿灵昂头得意笑道:“那是当然。” 江长安又问道:“可是为什么你身上的毒没有消失呢?” 龙囿灵笑容戛然而止,尴尬地干咳了两下,局促道:“我不会——” 江长安:“……” 龙囿灵讪笑两下,双眼四处寻着转移话题的东西,忽然看到地上有无数的白骨抱团挤在了一起。 “这么多的死人?都是裘百尺所说的那些来寻找入口的?抱团而死,都是冻死的?”龙囿灵道,却见江长安紧皱眉头,神情不定。 龙囿灵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江长安沉声道:“你说的不错,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的肉去哪了?” “肉!” 龙囿灵道:“对啊!肉去哪了?惊寒之地死尸也应该结成冰块,可这些人都只剩下了一堆完整的白骨。距离上古遗迹消息传出去的时间不足半月时间,哪怕是一具死尸在这寒风之下没有上百年也不和能风化成一堆枯骨,可是这些骨质很新,最新的上面还沾着血丝,死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三天。” 龙囿灵越想越不对,越想越惊颤,道:“你的意思是……” 江长安苦笑道:“我们怕是刚出了虎穴,又掉入狼窝了。” 突然,江长安感知到身后灵力波动,一道紫光神虹紧随身后,道:“眼下没有退路,赌大赌小都得押一回宝!” “可是天寒地冻,我们恐怕走不了多久就会和这地上的白骨没有两样。” “未必。” 江长安伸出一指,一团紫红色的太乙神火熊熊燃烧,炙烤得空气都在哧哧作响。 “这……这种火焰……”龙囿灵从未见到过这种火焰,恐怕就是族群中供养的圣火都不及它。 江长安一指点在龙囿灵的额头,太乙神火顺着指尖钻入身体,顿时腹中像是燃起了一尊活炉,周身温暖如春。 两个人一路前行,走了有二三里,却见枯骨越来越稀少。周围怪石嶙峋,奇异的石头组成了密集的石林,见不到一点的绿色,整个世界都像是陷入了灰白。 “随着走得越深这种冰寒之力越强烈,真是怪异。”龙囿灵踌躇道,无聊之际,问道:“喂,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本少爷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是也看得出来你这人戒备心很重,根本不可能直接说出自己真正的姓名。” “江长安。” “江长安?你这名字可真是又意思。” “有什么意思?” “名字之中显然是想让你一生长安,可是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恰恰是背道而驰。” 江长安笑道:“这样说来龙兄弟你的名字是希望你生来有灵,但是现在看来,你的族人怕是要失望了……” “嘿,你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这明摆着是骂我傻,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忽然,两个人脚步同时定住,眼前不远处生着一棵高约八丈的大树,在这冰天雪地之间竟是枝叶繁茂。 “冰蓝色的树叶?”龙囿灵脸色异样道,“世间有蓝色的树叶?” 江长安目色凝重,道:“世上没有蓝色的树叶,只有蓝色的伪装……” “蓝色的伪装?你是说……”龙囿灵话没说完,就见树枝无风自动,轰然所有的“蓝叶子”一同离开了树枝,向着两人席卷而来。 嗡嗡振翅鸣响—— 龙囿灵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一片片枝叶,每一片叶子都像是一只通体碧蓝水晶的蝗虫,拇指大小,衔着两枚大钳牙,翅膀煽动发出嗡嗡的刺耳轰鸣声。 “碧幽螭晶蝗!” 江长安心中一沉,总算明白过来,这每一片叶子就是一只碧幽螭晶蝗!满树的碧幽螭晶蝗! “碧幽螭晶蝗?什么鬼东西?”龙囿灵还未仔细询问,只见先行一点蓝色晶莹闪动着翅膀飞速而至! 龙囿灵哪还顾得什么龙族身份,身形向左就地翻滚,那只碧幽螭晶蝗本朝着腰眼而去,这一侧正好扑在龙囿灵的衣角。 只见这蓝色拇指大小的小虫一沾上衣物即化作一股蓝水,嗤的一声,青龙服瞬间被这道蓝水俯视升起一股白烟。 江长安提醒道:“这碧幽螭晶蝗遇人即蜂拥而上,化成的浓水就连一些宝衣也能轻易腐蚀,不要接触分毫!” 龙囿灵破口大骂道:“奶奶个腿儿,你怎么不早说!” 江长安没空打趣,因为那一树碧幽螭晶蝗竟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奶奶个腿儿,这次真是捅了马蜂窝了!”龙囿灵道,“兄弟你先撑住,我去出去找救兵去!” 找你妹! 江长安恨不得将这家伙的祖宗十八辈都深切地问候一遍,可碧幽螭晶蝗转眼即至,已容不下他有半点的喘息之机。 太乙神皇钟眨眼立于身侧,江长安一掌拍在钟身,太乙神皇钟里吐出一道凶猛火龙,烈焰灼灼,紫雷滚动。 六道狱灵火集结了皇冥一气的杀伐,太乙神火的持恒,狱魔炎的暴戾,一头扎进虫群,风卷残云。 火龙冲入碧幽螭晶蝗群之中,油锅之中猛地冷不丁滴入一滴冷水,哔哩啪啦地搅动的天翻地覆。 被烧成焦炭的碧幽螭晶蝗落在地上,霜白的地面上黑色虫尸越积越多…… 六道狱灵火大杀特杀,怎奈碧幽螭晶蝗的数量数不胜数,源源不断地接连上来—— 江长安这才看清,那根碧幽螭晶蝗栖居的古树的树干内部早就被腐蚀一空,成为了一棵空心树,其中装的都是这种碧蓝色小虫,远远就能清楚地透过树干看到蓝光。 脚下铺了一层的烧的焦黑的躯体,像是铺了一层黑炭,掉落在地的黑炭数量越来越多,却不见空中一圈碧幽螭晶蝗有减少的迹象,反倒是见到地上死尸无数,攻势更加凶猛。 江长安脸色渐渐苍白,要是放在平日里他还有法自救,但是裘百尺的毒蛊已经开始渗入血液注入到四肢百骸,本就是虚弱不堪,再加上动用灵力,手臂上的红线加速延伸。 忽然,那棵古树空心的树干之中也传出“嗡嗡”的振翅响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好,碧幽螭晶蝗要倾巢而出!”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又细又短 江长安暗道不妙,眼下的数量都够让他头疼的了,一旦所有的碧幽螭晶蝗一拥而上,就是决堤之势。 本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击树干这个碧幽螭晶蝗的总巢穴,正在对峙的碧幽螭晶蝗见状必定折返,总有喘息之机,但是他分身乏术,何来攻击的手段? 眼看就要火烧眉毛,一个矫健的身影飞一样的箭步跃向古树,一跃而起御风踏空! “奶奶个腿儿,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龙囿灵折了回来,手中抓着一个小臂大小的银,只见这个银长相奇特,下面拳头大的壶身浑圆地像个滚球,颈则没有任何热弧度,直接是一根拇指粗的银管,直到靠近口的位置银管才粗了一点。 整个银没有任何美观程度可言,唯一值得一看的就是塞使用南红宝石雕琢而成的龙头像。 龙囿灵双腿扎实地踩在古树上,正中裆下对着的就是碧幽螭晶蝗的老巢,其中蝗虫异动早有一股冲天的势头,江长安看得都难免裤裆兜风,直冒凉气。 只见龙囿灵刚才的慌乱全无,大喝一声屈膝躬身,拔开塞,将银倒悬在树洞正上,双腿之间。 他的双手正紧紧握住圆鼓鼓的身,双腿叉开,那块被碧幽螭晶蝗腐蚀的衣角耷拉在腰间。 以江长安的角度看上去正像是龙囿灵解了裤子对着树洞“开闸放水”的伟人姿态!不禁为之一愣:“卧槽,兄弟真男人,只是这看起来怎么这么细啊?” 要是龙囿灵此刻能够听到江长安心中所想,非得气的吐血不可。 可惜他听不见,更没有闲暇去听,他嘴唇翻动的速度达到了极致,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之后,咬破拇指,按在身之上。 却见银虽是银铁所浇筑而成,但是此刻柔软得像是皮革,一瘪一涨不停鼓动。 突然,银之中生出一点绿枝,枝条蔓延开叉,一生二,二生三,无穷无尽…… 枝条之上又吐露出无数尖刺,眨眼之间无数跟藤条已然交织成一面巨网捞鱼一样破入树洞,无尽的碧幽螭晶蝗惊慌失措之下四下挣脱,这足以腐蚀万物的异兽在触及到枝条绿光之后像是耗子遇到了猫,四下躲藏。 正纠缠住江长安的诸多蝗虫感知到巢穴异变慌忙折返,却也落日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网之下。 接着龙囿灵再度轻喝一声,万千枝条笼络着大团蓝光一并吞回银之中,龙囿灵赶紧塞上了红玉龙头塞,一切总算归于平静。 “吁……”龙囿灵长长叹了口气,再度确认没有遗漏一只碧幽螭晶蝗之后跳下古树来到瘫倒在地的江长安身边。 “能活吗?” “死不了。”江长安忍不住咳嗽起来,手臂上的红线已经达到了肩膀,接下来就该折回到腹下,一旦到达灵元,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死不了也撑不老多久,但愿这次能够找到什么稀罕物的来,不然就算一点灵力都不实用,你也活不过明天太阳落山。”龙囿灵道。 江长安抬头看了看刚刚升起的朝霞,短短的两天时间,能做些什么? 江长安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知道绝不能够坐以待毙! 龙囿灵趁着江长安打坐恢复的契机,问道:“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那碧幽螭晶蝗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奶奶的毁了本少爷的青龙服!” 江长安道:“妖异论中有载:碧幽螭晶蝗,生于寒魄荒棘之地,躯壳碧蓝,指大、通幽。这种生物活的寿命仅有三个月,一生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 “等等,一生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江长安道:“倘若刚才那只碧幽螭晶蝗不是撞在了你的衣角,而是撞在你的腰间的话,你的腰间创伤口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碧幽螭晶蝗虽化成了蓝水,但是一旦接触到一块肉,就能在这块肉上新诞出数只碧幽螭晶蝗,这就是碧幽螭晶蝗的繁衍之道!” “奶奶个腿儿,这也忒恶心了点!”龙囿灵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块腐烂的衣角,怎么看怎么别扭,干脆一把撕掉了整块意料,心里也图了个干净。 “一只碧幽螭晶蝗不可怕,多才可怕,因为伤口被咬的越多,掉的肉也就越多,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这么多的新白骨。” 龙囿灵笑道:“我真的是羡慕你,过目不忘,能够将所有的事都记得仔仔细细的,我要是这样,也不会常被越爷爷骂的这么惨了!” 江长安微微一笑,笑容苦涩道:“我倒是更羡慕你,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用挂在心上,也轻松不少。话说回来,你刚才拿出来的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东西啊?”龙囿灵拎出那个颈细长的银,得意道:“这可是我龙族宝物引龙,也是本少最后的保命本钱了,说起来还有些不好听,这东西小的时候我看它长相怪异还拿来当夜壶用了,后来差点被族里长辈给打死。” “夜……壶……”江长安咋舌道,怪不得当时龙囿灵一系列叉腿提跨的姿势这么自然。 江长安随即看向银拇指小拇指粗细的口,又瞟了眼龙囿灵的裆下,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神色精彩绝伦。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龙囿灵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江长安忍着小子背过身去走远,口中小声念叨:“怪不得这么细……” 龙囿灵微微一愣,看着手中银,又低头向裤裆看了两眼,迅疾明白过来,跳脚追了上去大骂道:“江长安,你奶奶个腿!你的才细呢,你不仅细还短……” 万险之地局势瞬息万变,二人没有敢耽搁,恢复了灵力之后接赶紧又再行出发。 又走了数十里的路程,只见风寒稍微平和了几分,地上显现出了越来越多的破碎瓷片。 片片瓦砾散落在荒草之中,半截石柱在上午阳光中站立,断壁上的彩画图腾说出了这里曾经是多么的辉煌。 只是这一切都陨灭在这片废墟之中。 江长安狐疑问道:“这是遗迹?” “不是……”龙囿灵随意得拎起一片玉瓦,又毫不在乎地扔在一旁,道:“这里顶多曾是一处小庭院,高阁楼台,现在都变成了断井颓垣,再厉害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得化成一抔黄土?接着过不了多久时间就会剥蚀檐头浮夸的琉璃,淡退门壁上炫耀的门红,玉砌雕栏,差的不过千年坍记,好的也不过五千年,要是再好的……” 江长安笑道:“要是再好的,就会像现在这样,无数强者视若瑰宝,争相抢夺。” “哈哈,别看咱连认识的时间还不足十天半月,但你却比族里那群人都懂我。”龙囿灵大笑道。 “那是因为他们把你当做身份尊贵的公子,而我是把你当做朋友。” “朋友?”龙囿灵微微一愣,笑得更加欢脱:“你说的不错,是朋友!” 突然,龙囿灵望着石壁上的图案惊喜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龙囿灵大笑道:“是白玉城!这壁上画的是白玉城!传说是真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先天玄阴之水 “你说这断壁残垣是名为白玉城的旧址?”江长安问道。 龙囿灵激动地点头,却又赶忙摇了摇头,急的江长安学着他的口头禅骂道:“奶奶个腿儿,别废话说清楚!这白玉城是什么地方?” “本少爷是太激动了,嘿嘿。”龙囿灵稍稍平复了心中波澜,道:“在我们龙族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曾有一个我龙族帝王先祖的弟弟,名为龙渊,用你们人族的官职来说的话就是王爷,这位龙渊先祖在十五岁时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你猜是谁?” “总该不会是他妹?”江长安随口道。 龙囿灵笑道:“奶奶个腿儿你怎么知道的,他的确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 “杨过和小龙女?”江长安失口道。 “杨过?小龙女?这两个人也是你的朋友?”龙囿灵意味深长地看着江长安,他越发觉得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同龄人让人捉摸不透,他经历的事,见过的人要比他有意思的多得多。 “差不多,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是侄子一个是姑姑。”江长安道。 “嚯——这么刺激的吗?!”龙囿灵连连惊叹,迫不及待道:“然后呢,然后呢?” 江长安道:“然后就是长达几十集可歌可泣惊天动地的故事,有空我再讲给你,现在是我问你呢,这个名叫龙渊的和这个妹妹然后呢?” “然后?”龙囿灵苦笑道,“你那两个朋友有然后吗?” 江长安顿时语塞,不错,古往今来近亲发生关系放在哪里都是被人唾骂的境地。 龙囿灵淡淡道:“后来那位龙渊先祖的妹妹被世人的流言蜚语活活逼死,龙渊先祖不久之后动用所有的钱两,在两人常常幽会之处建了一处楼阁,传说无尽奢华,就连石壁都是白玉所砌,名为白玉城,龙渊先祖终生守在了城中,一生未娶。” 江长安问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是确有其事才对,为什么后来慢慢的变成传说,这白玉城又怎么隐藏到现在呢?” 龙囿灵说道:“的确,龙渊先祖守在阁楼中终年不出,没人再愿意做他的侍卫,做他的左臂右膀,久而久之整个阁楼中只剩下了他一人。忽然有一天,龙族帝王要召见龙渊先祖,可派侍卫前去查探这才恍然发觉,一座偌大的城池竟凭空消失不见,时间一久,就只剩下传说了。” 龙囿灵道:“这种事情发生在寻常人身上已是灾难,更何况是发生在我龙族,既然城池消失,帝王便下令,就当做从没有这个弟弟,也不让任何人谈起,但私下里还是有人你问我我问你私下询问,久而久之就成了传说。而如今这块破损石壁上有着关于白玉城的记载,就意味着我们距离白玉城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江长安不禁想起了景皇夏辛为了得到一代名妓孙巧巧不惜违抗诸多大臣,也算是君王一怒为红颜,和这位龙渊王爷相比起来也算是同一类人,说到底,都是普通人。 龙囿灵凑近了小声说道:“本少爷看在你我是有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上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不用凑这么近,这鬼地方就我们两个人,谁能听见?” 龙囿灵摇头,一脸凝重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况且这件事关乎重大,可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江长安嗯了一声,道:“道理我都懂,但你也不用把整个身子都贴到我身上?能不能把你的腿先从我腰上松开先?” 龙囿灵嘿嘿笑着从江长安身上下来,小声道:“告诉你,本少爷这次来这个地方就是寻找我龙族遗失多年的重宝——龙玺!” “龙玺!”江长安惊道,“这就是你这一次来上古遗迹的目的?” 江长安大致能够猜出龙囿灵的身份,如今说出“龙玺”便更确定了内心猜测。 “不错。不然你以为本少爷拼了性命是为了什么啊?有了龙玺,本少爷才有可能争上一争龙帝的位置……哎呀给你说这个也没有用,重要的是有一次本少爷曾偷偷地进入到我们龙族的专门存贮史料的阁楼中,本想着查出龙玺的下落。” 龙囿灵皱着眉,颇有些讲述鬼故事的样子道:“本少爷如愿以偿在古籍上得知是龙渊得去了龙玺,很有可能就藏在消失的白玉城之中。而不经意间本少爷又看到了有一页上面写着,当年龙渊喜欢上的那个妹妹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而是他从外面救回来的一个女子,你说奇不奇怪?倘若是真的喜欢上了这女子为什么还要认她成妹妹?这岂不是作茧自缚?” 江长安眉头蹙起,的确有些奇怪。 龙囿灵挥了挥手像是赶走眼前思绪中的迷雾,道:“不想了,跟我们也没啥关系。” 情势眼看越来越乐观,江长安也不再去想,两个人不敢懈怠,继续前行。 走了大半个时辰,眼前一道明镜湖水挡住了去路。 这是一片硕大的湖泊,不知是水本身的颜色,还是映衬天空的颜色,像一个硕大无比的蓝宝石,瑰丽非凡。 江长安只感觉没来由地一股暖气爬遍全身上下,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心中却猛地一凉。 既有水,按理来说湖中应有水植,湖畔也应有一些杂草,再不济也总该又一些黄色枯草,但是这片湖水周围一片荒芜。 甚至比两人刚刚进入冰寒之域的时候看到的遍野荒棘更加荒凉,莫说绿色的植被,就是连死掉的古树枯藤都不再有,唯有黑泥绿水,白雾缭绕。 龙囿灵奇道:“奇怪,这么寒冷的天气按照常理来说湖面上怎么也该结有一层薄冰,但是我怎么感觉距离那湖越近我怎么就越暖和呢?” “这地方太蹊跷,我们尽量绕远一点,绕到这面湖的对岸,不要惊动一草一木。” 龙囿灵轻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别忘了,本少手中可是还有引龙这种秘宝,无论什么怪物本少爷都给他收喽!” 话虽这样说,龙囿灵还是选择乖乖的跟着江长安的步伐蹑手蹑脚地行进,口中喃喃地抱怨道:“奶奶个腿儿,这要是平常的湖泊还不是一溜烟的事儿。” 的确,两个聪明人都很清楚这一点,要是普通湖泊凭借着泉眼境神虹不过顷刻间的瞬间便可以渡到彼岸,但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极度危险的地界,谁也说不好水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龙囿灵小心的打量着周围,丫的连碧幽螭晶蝗这种鬼东西都有,谁知道会忽然又钻出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只见一只指甲大小的碧幽螭晶蝗飞在半空,龙囿灵瞬间打起了精神,“哟,还有漏网之鱼?” 碧幽螭晶蝗愣头青似的向着龙囿灵冲将过来,却被轻易的一闪给扑了个空,飞到了湖水上空。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碧幽螭晶蝗一飞到湖水上空,亮出的蓝色荧光瞬间黯淡消失,身子扑棱了两下坠落到湖中,还没来及沉下去眨眼的功夫就被湖水腐化消失殆尽。 “乖乖,这什么鬼东西?!”龙囿灵惊惧道。 江长安走在前面,见到这一幕面色凝重,淡淡说道:“据说在九万里天外天上,仙宫外有一条无尽天河,河中的水名为弱水,一切仙人飞于弱水之上都会灵力尽失,鸿毛都无力漂浮于水上,是仙宫天险。” 龙囿灵听得认真,忐忑问道:“你是说……这是天河?” “不是。” 龙囿灵笑道:“幸亏这湖水不是天河。” 江长安苦笑摇了摇头:“我倒希望他是弱水天河。” 龙囿灵了然道:“也是,既然弱水能令万物灵力尽失,可也不像这样一触即焚的惨烈下场。那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天河的水不是凭空生来的,而是集人间万水而成,其中一种,就叫做先天玄阴之水。” “先天玄阴之水?你是说这是先天玄阴之水?” 江长安道:“先天玄阴之水生于极寒极阴之地,腐蚀万物,依水而生的生物也会发生异变又这种奇异的能力。” “龙囿灵拍手应道:是了,一定就是这东西了。那碧幽螭晶蝗不就是有腐蚀的能力吗?这也就能说的通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步步凶险 龙囿灵笑了起来,大摇大摆的扬起了身子,道:“这样说来,那这湖水之中最起码不会有奇奇怪怪的生物,走在湖畔也不会像我们两个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像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江长安苦笑道:“错,大错特错,依水而生就有了这腐蚀的力量,要是在水中而生,那这水中的东西该强大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龙囿灵闻言惊颤道:“不……不会?这水中不应有东西啊,什么生物能在这种水里活下去?” 话虽这样说,他的心中也是没底,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难说这水中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想到这,龙囿灵又躬下了腰,随江长安一步一步小心向前行去。 “小心,起雾了!”江长安警惕道。 丝丝—— 雾起有声。 湖面上升起了蒙蒙雾丝,由浅入深,能见度也渐渐缩短,只能看到经前十米之内的场景。 天有异象,事有异变。 湖水镜面上的白烟越来越浓密,已经渐渐延伸到了湖畔周围,江长安双手立动,快速结印,龙囿灵好奇地看着江长安的意图,只见他的左眼泛起一道青光,圆瞳像是瘦身一般瘦成了窄窄的条形状! 顿时眼前虚妄尽散,菩提眼的加持下,江长安眼前一片清明。 可是更加蹊跷的就是纵然江长安使出菩提眼,目力所及之处也没有看到湖水之中其他东西,黑暗无尽的湖底则充满了神秘,暴露在江长安面前的只有静谧的湖面,波澜不兴。 就连一丝风一声响都没有。 “江长安,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怪异了……”龙囿灵忐忑道,“你有没有一种浑身上下被人盯着的感觉?” “你的错觉。”江长安口上安慰道,心中更为紧张,自从进入这片区域开始江长安就有了这种警觉,绝不是幻觉。而且,盯着两人的,不只有一双眼睛。现在连龙囿灵也能感知到这股力量,那就说明两人与对方的距离正在不断缩进。 又走了半个时辰,这种压抑的感觉越来越浓重,龙囿灵终于忍无可忍,想要与江长安说句话,对方的所有注意力却都放在了环境变化之上,也没有闲暇功夫搭理他,这让龙囿灵心中更加苦闷。 “奶奶个腿儿,本少爷受不了了,这湖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龙囿灵一个话痨不能说话这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龙囿灵想要聊天,不论是和谁。 “本少爷现在终于体会到古人口中所说的对牛弹琴并不是一句骂人的话,其中充满了无尽的寂寥与苦楚。” 可惜这块地方没有第三个人,就连好不容易来的一阵微风,拂过掠起的阵阵涟漪,都是唯一的动静。风自然比牛好不到哪里去,也听不到自己所言。 “江长安,本少爷命令你,不,本少爷求求你就和我再聊两句?你看,就连这微微波动的水面都同情我了,我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告诉我……”龙囿灵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睛,哪来的眼睛?! 噗! 哗啦—— 一个庞然大物钻出水面掀起风浪波涛。 再看去,那双眼睛慢慢抬出了水面,碗口大的血红色眼珠没有湖水遮蔽下显露无疑! 三角形的头颅竟然有两个磨盘大小,嘴缝中不时吐露出朱红色的舌信。 赫然一头巨蟒! 巨蟒弓起了墨绿色身子,一个鳞片足有巴掌大,它的腹下赤红的颜色犹如灼烧的烈焰,和背上绿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比,但也正是这火红的热焰完美地保护住了七寸弱点,背后的绿甲也毫不示弱,由蛇颈往下左右中三条线分别长满三排锋利脊刺,活像一只条状刺猬,极为可怖。 更离奇的是身子上长着一对斑斓绚丽光滑的翅膀,足以让它在水面上挺身而住,无懈可击。 巨蟒刚一露出水面,便发出狂雷霹雳般的吼声,它的声音有蛇鸣丝丝颤动,但又有浑厚的猛兽嘶吼,虽然江长安先一步将自己和龙囿灵的双耳封住,封闭住灵感听觉,仍是震耳欲聋,整个头皮都在跟着频率震动发麻。 龙囿灵当场吓得张开了大嘴结舌,海面波涛激荡,狂风卷舞。巨蟒的身影虽然犹如小山大小,一场明显,但水汽迷蒙,他没有菩提眼,只能瞧见一个大致轮廓,一时间也瞧不真切。 江长安也一惊楞住,打了激素和嫁接也没有这么大的蟒蛇!足足比在江州风月湖底遇到的千年蛟还要大上三圈。 更为麻烦的是江长安此刻赤线血毒正在侵蚀全身,与低阶修士一般无二,一点反抗余力都没有。 眼看巨蟒只离有一丈远,两人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吐纳的丝丝腥臭气味。 江长安拍打了一下龙囿灵吓得僵直的身躯,道:“你的引龙能受得了这鬼东西吗?” 龙囿灵颤抖着手臂举起小臂大的引龙放在眼前比对了一下,又看了看云雾中的巨蟒,一片蟒身鳞片都比子大上一半,龙囿灵扭头看向江长安:“要不……试试?” “试你妹,还不快跑!”江长安说罢身先士卒先行一步,刚走了两步却感觉身后没有跟上来的动静。 回头看才发现龙囿灵索性躺倒在地,两腿一蹬,好一个装死的姿势,只愿这条巨蟒对死尸没兴趣。 可偏偏事与愿违,巨蟒轻便的摇晃着硕大的脑袋,考虑着如何消受这顿点心。 张开血盆大口,渐渐逼近。 “你大爷的,真是脑子吓傻了!”江长安一把拎起龙囿灵的肩膀背在身后,沿着湖畔急速奔袭,速度丝毫不弱于驾驭神虹。 龙囿灵握着引龙的手时刻准备出击,怒吼道:“你奶奶个腿儿的,你真当本少爷一个堂堂龙族后裔会惧怕一个连蛟都成不了的小蟒虫?!大不了鱼死网破,额……还是鱼活网破比较好!” 突然,巨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巨大危险骤然扭过身儿,拼命地想湖中心深水域游去,同时还发出颤抖的嘶鸣声。 砰! 又是一声裂石崩云的怒吼,一座岛屿一样的怪物将湖面从中撕裂开来,就这么一瞬间仿佛整个天空都被一层黑布遮蔽。雷声轰隆,天昏地暗,暴雨哗啦啦的倾泻而下。 巨浪破开,巨蟒好似离了水的金鱼,身躯摆舞,急电般飞跃,惊慌失措,庞大身躯拼了命地翻滚搅动,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远离这块区域。 这座“岛屿”两边长着各长着一排白色小塔,大小各异,就算最小的也比普通人的身高高出一头。 江长安这才看清,这哪里是白色小塔,分明就是两排又尖又利的牙齿。 而这座庞大“岛屿”有着铁甲一样的赤红外衣,凹凸不平,血红色的眼珠杀气腾腾,仿若史前巨兽,长相有些像是一头放大成百上千倍的巨型红色鳄鱼! 刚才天空浑噩就是这头巨鳄张开了大嘴! 江长安惊惧道:“化劫天尊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吞噬 这个名字江长安可记得清清楚楚,数万年前第一次两族大战,妖族能以少抗多,多半靠的就是几种霸道异兽,化劫天尊鳄就是其中一种,在其中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龙囿灵穿着粗气,道:“化劫?什么化劫?快想想我们这次如何化劫!?” 江长安苦笑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擅长装死吗?现在不用装了。” 要是刚才的巨蟒江长安还有信心能够求得一线生机,但是在化劫天尊鳄这种能在第一次两族大战中都能来去自如的异兽,只有等死的份儿。 巨蟒奋力想要挣脱,原本似是蛟龙生翼的庞大身躯此刻反是成了累赘,化劫天尊鳄巨口像是天门开合,噗的将蟒身咬住,尖利的牙齿瞬间刺穿皮肤,入骨三分。 “嘶……” 巨蟒悲痛嘶鸣,在湖水中嘶声咆哮,翻腾甩舞,蓦地当头撞在一座高山的侧崖,轰然巨响,峭陡的崖面应声龟裂,瞬间崩爆为累累块石,抛飞滚落。巨蟒腹下流露出一道炽烈火焰,从身侧骨翼爆射而出激射向化劫天尊鳄的唯一的弱点——眼珠! 可这道流火还未触及化劫天尊鳄半分,它的身后再度掀起滔天巨浪,水箭铺天盖地地射向流火! 嗤…… 流火冒出一道白烟逐渐熄灭消散,与此同时这掀起滔天巨浪之物未停,风头更劲,正面抽打在巨蟒头颅上。 迷雾之中,江长安清晰看出那庞然大物正是化劫天尊鳄的巨尾!这条巨尾的尾端是并非是一个寻常尖尖的形状,而是宛若一枚流星巨锤,倒刺丛生。 “悍天之怒,锤天之威!”江长安终于明白古籍上对于化劫天尊鳄仅有的两句评论是什么意思,亲眼见到才是是如此神威! 啪! 这一击像是抽在江长安和龙囿灵的耳蜗之中,恨不得震碎耳膜。 就像是两座小山剧烈撞击在一起,轰声爆响,周围山石坍塌近半,巨蟒的身躯再也不能像刚才那般傲然挺立,疲软地坠落下去,整个三角形的头颅被这一击轰成了肉泥。 蜿蜒的身躯还没有坠落在水面,就被化劫天尊鳄三两口进了嘴里,“咯吱吱”牙齿磨动骨头肢解皮肉的声音刺动心魂。 纯净如蓝宝石的水面顿时荡开浓浓血沫,随着翻腾水势蔓延扩散,眨眼顷刻之间,原是静如枯井的水面变成了一方血池。 龙囿灵扯了扯江长安身后的衣袖,忐忑问道:“江长安,我们这是走还是不走啊?” 江长安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不走就是等着送死,但是两人一言一行皆在化劫天尊鳄的眼中,若是走,又怕惊动了对方。两人现在真正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摇摇欲坠。 “静观其变。” 龙囿灵道:“依着本少爷来看,就咱们这两副纤瘦的小身板没有几两肉,还没人家牙齿大呢,塞牙缝都够呛。” 可是所有的事往往偏是事与愿违,化劫天尊鳄仰口几下咀嚼便吞下了巨蟒整个身躯,连个骨头都没吐,将目光又将目光放到了江长安的身上。 “奶奶个腿儿,真是吃东西连骨头都不吐!”龙囿灵破口大骂。 却见化劫天尊鳄再度掀起百支水矛激射而来! “还骂不得了!”龙囿灵嘴上无有轻重,但是手上丝毫不敢放慢动作,凝眉注目,擎引龙瓶一跃而起,身影间似有巍巍宝象。 “喝!”龙囿灵再度拔开瓶塞,万千藤蔓奔袭而出,荒棘湖畔犹如开出了一点新鲜绿枝。 藤蔓将龙囿灵面前的层层环绕像是裹粽子一样密不透风。 然而他还是小瞧了这百十道水矛的厉害,只见方才面临碧幽螭晶蝗坚韧不可侵犯的引龙藤此刻却别水矛每一击都凿出一个巨大豁口。 尽管引龙藤不断地自愈恢复,但却是杯水车薪。 江长安正欲施以援手,却见水箭恍然折了个方向,射杀向了迷雾尽头的一端! 这种环境下是敌不是客!江长安来不及疑惑,迅速判定形势之后,探出手臂抓稳龙囿灵的肩膀身影撤出了水箭袭击的范围。 砰砰,碎石飞溅,一个狼狈的矮小身影从迷雾中现出身形:“大爷的,这样都能够被发现!” “裘百尺!”龙囿灵心惊道。 眼前只有一米出头个子的裘百尺身上所穿的不再是乞丐装,换上了一件紫色长袍,可能是想要弥补身材的短缺,长袍异常庞大,就像是邻家孩子偷穿了父母的衣物,更加显得身材短小。 “两个小子,你们可是将大爷诓得够狠啊,大爷还想着等会看你们如何死在这化劫天尊鳄的肚子里,没有想到这畜生竟发现了我,呵呵……” 裘百尺懒得废话,大喝道:“竖子,受死!” 他招手之间掏出一柄宽厚的大刀,比他个子还要高出一头,在他手中显得格外滑稽,但是江长安和龙囿灵没有笑,裘百尺的实力不在他兄长裘绝刃之下,反而还要压上一头,泉眼境后期,这柄豁口大刀也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这时化劫天尊鳄不甘寂寞,又迸射出百十只水箭分别射向江长安与龙囿灵两人。 “哈哈,连老天都帮本大爷,今天你们不死也不行!”裘百尺狞笑着低喝一声,舞动大刀一阵刀风迎面荡去。 刀风水箭完全封住了两人退路,左右夹击! 江长安对着正面迎着裘百尺的龙囿灵大声道:“一人一边!” “好!”龙囿灵银瓶藤蔓从瓶口爬出,再度结成绿网迎去,他虽未及泉眼连御虹飞行都无法做到,但是凭借着手中至宝也能拖延一二。 江长安也顾不及肩膀上的毒蛊红线,踏御神虹升至半空面向化劫天尊鳄,凌驾云端,双手结印。 “五行仙象诀!” 在他的身后金光凝聚成一尊足有数十丈高的镜妖圣象,凶相毕露。 镜妖鬼狐张开巨口,其中迸射出三道金雷! 噗噗! 三道金雷其中两道将那百十道水矛打成了水雾,剩下的一道金雷则是扑向了化劫天尊鳄—— 龙囿灵刚从刀风之中解困而出,看着眼前顷刻之间发生的一幕幕,惊愕得大嘴足能盛下一个鸡蛋,连同裘百尺也微微一怔。 “这……一个泉眼境与荒古异兽战作一团!” 龙囿灵哪里知道,表面上江长安虽与化劫天尊鳄交手了两个回合,但是他的心里暗暗叫苦不已。 只有真正的交手江长安才明白什么真正叫做莹莹之火和皓月之辉的区别,二者是天差地别。 江长安可以确定先前几道水矛不及化劫天尊鳄真正实力的万分之一,反观自己可以说是强弩之末,唯一支撑的理由就是心中一口气。 化劫天尊鳄身躯摇摆之际,掀起惊涛波澜,排山倒海的威势,激起的水幕旋转翻滚,搅拌起湖畔出现一个巨大漩涡。 突然水涡扛天而起,滚滚洪流冲天怒舞,遥遥望去,如巨鲸喷水,玉柱擎天,宛如一头朝天蛟龙,急速搅动的水龙卷竟带起天端云变,吞云吐雾,极尽变化之能事! 陡然之间,这头水龙铺天盖地朝江长安化作的鬼狐金像翻卷而来。 啪—— 水蛟龙摧枯拉朽一般将金像摧毁,一触即毁,江长安倾尽全力的阻隔竟如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形同虚设。 这次对撞就像是拿鸡蛋狠狠地撞上了石头,结果自然不必言说。 江长安心头像是被狠狠擂了一记重锤,喉咙间微微腥甜。 可眼下蛟龙水势未消,眼下只还剩下一个办法—— 江长安双手结动变化金印,断喝:“吞字诀!” 第三百五十章 海上歌声 水龙卷击破鬼狐金像来到面前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这一套的动作江长安丝毫不乱。 龙囿灵正与裘百尺斗得不可开交,见到江长安伸展四肢迎向水龙,摇头道:“疯了疯了,这小子该不会是被化劫天尊鳄打傻了脑子?” 谁知那汹涌旋转的浪花水涡铺盖到江长安面前时温顺至极,紧接着竟被江长安一口金光吞下了肚子! “我擦,这……”龙囿灵的下巴直接摔碎在地上,抬手看了眼手中引龙瓶,难免三分羞赫。 江长安肚子涨的比怀胎十月的女子更甚,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裘百尺心下一喜,这个时候就是这小子最脆弱的时候,但凡化劫天尊鳄再射出一支小小轻微的水箭,就能扎破这个饱和的气囊。 龙囿灵显然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难免有些心急,早想赶紧摆脱对方的纠缠前去相助。 可是化劫天尊鳄竟没有再攻击,反倒是双眸盯了江长安良久,一头扎进湖水之中。 江长安心中泛着嘀咕,眼看再有一招半式他的小命就命丧黄泉,可为什么偏偏这时转过身走了? 是六字箴言! 江长安突然明悟,世间认得出六字箴言的一定是亲眼见过,化劫天尊鳄既然是参与过上古第一次两族之战,不可能不知道。 而那时手持六字箴言与天斗的,是首尊妖帝——东方句芒! “至宝!”裘百尺虽不知这一招气吞山河是什么灵术,但却有引动天势的征兆,必是至宝! 裘百尺又抖出一堆恶心的蛊虫,趁着龙囿灵一个恍神之际,踏御神虹飞向凌驾于半空的江长安。 可他忘了,江长安现在口中正有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大麻烦,见到裘百尺迎面扑来,心中一喜,不退反进,身形更快,如狂风般迎进。大口一张,一道碧光激射而出,砰然厉响,光芒爆舞,口中金光再度乍现! 与金光一同奔袭而出的是那头水涡蛟龙! “不好!” 裘百尺大呼不妙,他本就是看到江长安一副涨着大肚子随时要死的模样,就像快速飞到他眼前一招解决掉这个麻烦。 但是哪曾想到这小子非但能够将化解天尊鳄的一击吞在肚子里,又能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龙囿灵看的一脸惊愕:“好大一口口水!” 裘百尺压制下心中的慌乱,不怒反喜,临危笑道:“好!好!这样更加能够说明那金光吞物之术绝非凡物,小子,快将至宝交出来,饶你不死!” 裘百尺只当这一击水蛟不过是江长安借势一击,但是随着距离越发接近,他的脸色也变了几变。 只见水势非但不弱,加之江长安那金光一吐又强劲了几分! 这本就是化劫天尊鳄的一击,裘百尺不敢马虎,双手搂起一块黑纱巾! 这是一块四四方方薄如蝉翼的纱巾,看不出材质,但却柔软异常。 黑纱巾抛出迎向水蛟,出手的一瞬还只是方寸大小,在接触到水涡的时候却已经是如一片黑色乌云,遮蔽住万里晴空! 黑纱巾想要将水蛟缠裹其中,将这一方汹涌水势以大化小,以小化无。 果然如裘百尺所预料的那样,黑纱巾将每一颗水滴都毫无遗漏地吸入了纱巾之中,水势间歇。 裘百尺来不及得意,忽然发现,江长安不见了踪影! 裘百尺心中一紧,眼中惊恐莫名。 眼前的水蛟漩涡完美地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就连江长安何时消失都没有一丝察觉。 “噗!” 一声身体炸裂的闷响,就像是受了潮的炮仗。 裘百尺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炸裂出的拳头大小的伤口,而在贯穿身体的是一口黑金钟,拳头大小,上面布有神秘纹理佛文,玄奥晦涩。 又是一件至宝。 裘百尺眼中涌现出一丝渴望,但是胸口血喷如柱。 “姓江的小儿!大爷必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裘百尺暴喝一声,翻出一个黄色瓷瓶。 打开来只见其中既不是灵丹妙药,也不是什么至宝,而是上百只黑甲小虫。 黑甲小虫外形几分像蜘蛛,但背上却有坚硬一层外甲。 黑甲蛊虫嗅到血腥气味立刻朝着胸口伤口涌去,前赴后继,那蛊虫如同蜘蛛吐丝一样将其中断裂的经脉暂且裹缠住,鲜血立马止住,裘百尺的脸色也微微好转变成了正常的血色。 裘百尺恶狠狠地看着再度出现在半空的江长安,狰狞道:“江长安,此仇不报,我裘百尺誓不为人!” 随即召回黑纱巾捂住胸口,向后几个腾挪跳转,转眼消失在来处云雾之中,裘百尺已然重伤,在这种凶险之地再继续待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最好的选择就是从哪来回哪去。 “好啊,江长安,你还说本少爷不实在,你有这么多的奇珍异宝,要不是裘百尺这混蛋老小子,你还在一直藏着掖着呢!” 龙囿灵嘴上打趣,身子早就先行一步冲了上去扶住了江长安摇摇欲坠的身子。 江长安面色惨淡,他最后就会和裘百尺在赌谁先坚持不住。 他赢了。 可经过这一番折腾,那道红线血毒已经达到了胸口心脏的部位,正朝着小腹延伸而去。 “完了完了,这样下去你连明日的晚霞都要见不到了,这下兴许我们两个都要葬在这鬼地方了!”龙囿灵道。 “秘境没有找到不说,连命都给搭进去,这也太不合算了。” 龙囿灵望着茫茫湖水,突然惊道:“湖呢?” 江长安随之望去,道:“你眼睛瞎了?这水不是湖是什么?” 龙囿灵道:“不对,方才我们看的时候这的确是一片湖泊,能够清晰地看到对面湖畔的湖泊,但是现在却看不到彼岸!” 江长安开始还道是龙囿灵在开玩笑,可转头望去,只见茫茫白烟幕后的确没有彼岸,竟远远望不到湖水尽头! 龙囿灵内心忐忑,四下打量着周围白茫茫雾蒙蒙的环境,小声问道:“京州有海吗?” 京州哪里来的海?! 不仅仅是龙囿灵,江长安也不相信,夏周国十九州郡,京州地域面积算不上大,甚至是偏于中小型州郡,内外活水唯有通向城外龙湖的护城河。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大型的活水? 但是铁一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最令江长安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既然出现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外界不可能没有一丝察觉。 按常理来说一些人早就坐不住冲进了冰寒之地,现在却依旧是安静异常,就像天地间只有他和龙囿灵两个人而已。 “奶奶个腿儿,本来想着如何渡到彼岸这次是连对岸在哪儿都不清楚。”龙囿灵道,耳边响起靡靡曲声,还道是江长安哼的曲子,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哼小曲儿?” “哼什么小曲儿?”江长安闻言一愣。 龙囿灵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确确实实的看到了江长安嘴唇没有动,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江长安也听到了这声音,在海水尽头似是飘来一阵阵嘹亮歌声。 “哪里来的歌声?”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上白玉京 “歌声来自海上!” 龙囿灵四下寻找,只见茫茫海岸上空无一物,那道声音像是四面八方一同席卷而来,不似天籁,更像是乡村山野间的轻声哼唱,比这湖水都要清澈。而在海水上隐隐约约显露一物,此物广阔占去了海水一隅之地,最高处有百丈之高耸入云端。 突然,龙囿灵猛地站了起来,激动道:“江长安,快看,是白玉城!真的有这一座宫殿!” 江长安随之望去,隔着海水远远眺望,只见湖面之上一座高山巍峨伫立,山上宏伟奇观的宫殿崛地而起,白玉雕刻,不禁令人咋舌整个神州的白玉料怕是都长在了这座宫殿的身上,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座孤岛,但有了高山的托举又像是漂浮在云端之中,神诡莫测。 江长安赫然惊住,口中喃喃自语:“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此刻只有这几句诗句能够表达心中感悟,所能受到的冲击要比他出生后第一次见到江家连城的时候还要震惊,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绘的盛景,全身的寒栗汗毛都在竖立颤抖,头皮像是电流经过一样发麻,威严肃穆,让人忍不住朝拜的冲动。 “白玉京?这名字不错。”龙囿灵笑道,忽然又万分警惕道:“这样奇怪的盛景难不成是幻觉?” “不是幻觉!”江长安笃定道,他的菩提眼足以看出这是真实存在的宫殿,并非虚幻。 整座宫殿沿着古老的盘山道蜿蜒而下,阳光从路旁的阔叶林的叶间漏下,道道光束洒在无暇白壁上,斑驳亮丽。 它赫然立足于山巅,亭亭玉立,光芒四射。 蔚蓝天幕之下,白色的宫殿如同展翅欲飞的白鸽,纯洁而优雅。让江长安和龙囿灵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所处的地方究竟还是不是冰寒之地? 随着歌声的出现,大地仿佛万物复苏,一切都有了声色,湖畔的泥土中以肉眼可辩的速度钻出了几株绿嫩的初芽。 猛然间,寒冷散去,这块冰寒之域如同从寒冬腊月踏入了初春时节,阵阵暖香沁人心脾,两人自不知暖香何来,最后也归结在海上宫城之中,加上歌声天籁,更让人心驰神往。 湖面也不再是死一般的寂静,开始像真正的海面一样时而狂风翻卷涨退有序,波光粼粼,时而又平静如镜,飞鸟飞速掠过爪子在湖面之上勾起串串涟漪波纹。 同一时刻,遗迹之外,所有的人与妖正商议着如何找出入口,只见冰寒之境寒气竟忽然退去,反而比较起寒风凌冽的京州还要温暖。 “唉?异变!” “冰寒之地竟消失了!冰寒之地消失了!” 众人惊叹道,同时更加犹豫要不要进入,这冰寒虽驱除,但是谁也不知道其中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终于,一个长相像是蜥蜴绿色皮肤的妖人站了出来,道:“诸位,这是我妖族之地,既然诸位犹豫不决还请退下,以免伤了和气!”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讥笑道:“嘿,这可真不要脸!这上古遗迹还不知其中藏有何物,现场唯一能够有关联的可以说就是这三十六根龙族晁天柱,但也是跟龙族有关,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妖,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哼,列位在场之人谁人不知龙族早已不复当年,人才凋零,只能说龙脉至纯血液不再,谁还可堪扛鼎之人?!”这个妖人笑道,“与其这样,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妖族至宝,无论如何也不能沦落到你们人族的手中!” “放你娘的狗屁!” 方才和气融融的一群群眨眼之间站分成了两个阵营,人族一列,妖族一列,无不是各怀鬼胎,骂的不可开交。 在这两列之外倒还有两人没有战队,静观其变。这两人正是恭王夏己还有身后的灰袍人。 看着眼前的混乱,夏己不屑的轻蔑道:“果真是一群乌合之众,纵是分成了两派,每派都看上去团结一致,但哪个人心中不是图谋不轨?说到底,一盘散沙!” 灰袍人道:“殿下,我们……” “静观其变,不急。” “是!” 冰寒之地危机四伏之时无数的人团结一致挤破了脑袋向里钻,但如今冰寒之地没有任何威胁,可却又反身顾上了内部的分歧,不得不说是讽刺! 方才还是险境的冰寒之地此时竟成了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 湖面上的浓浓白雾散去,湖面上只有清澈湛蓝的海水,潮起潮落如是江长安和龙囿灵两人的境遇般大起大落。 越美丽的东西也就越是危险,江长安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无时无刻不在用菩提眼观测身边一切,宫阙之间那歌声忽然高扬险拔,节节攀升,气势如虹,江长安胸中悲郁感慨之意居然与之慢慢契合,产生了共鸣,忽然心有所悟,盘腿坐在海边,将世间一切的动向都揽入心里。 龙囿灵惊异道:“入定?兄弟你这个时候入定?外面想必也有了变化,如果外面的人知道现在的冰寒之地是这幅模样,恐怕都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你我可就有了新麻烦了!” 江长安道:“若破局中谜,先做局中人,我要找出通往白玉城的途径!” “找出途径!你不是在开玩笑?这里茫茫大海哪里有什么途径?”龙囿灵劝说无果,但此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得似模似样地坐在一旁无聊发呆,自言自语。 “得嘞,你是活不到明天决定破罐子破摔了,还没问本少爷愿不愿意跟你一起死呢!” 江长安没有像以往在神府镜之中那般闭目打坐,而是双目望着前方白玉宫殿,腹下灵元运转。 正所谓神驰气散,虽坐七日,不如静观一时。故初坐时须放下心身,大静一场,即先以两目视鼻端,如木匠之标线,总要不偏不倚。 当此之时,江长安呼吸绵绵,因用意于呼,元气亦随呼气转入穴内,四肢百骸都达到了一个绝对放松的地步空然地步。 如光透帘帷,灵息上驰,耳后生风,暖溢四肢,恍恍惚惚。忍不住地张口轻声呻吟。 江长安没有刻意运行功法,但是早就已经沁入到他骨子中的大妖经自行运转。 江长安也不阻止,一切顺其自然,正应了目照于斯,神凝于斯,心目不离,行住莫忘此间。 大妖经一动,太乙神皇钟与吞字诀这两个“金三角”上的另外两端也跟着自行运转! “一念不起,万虑俱寂,一念骤起,万物皆生,念止神凝,神凝气回。”江长安喃喃道。 此刻他像是一个禅坐的僧佛,自问自答自悟,既不着相,又不落空,不即不离,不粘不脱,从中解脱大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江长安神气相抱,心息相依,自入道以来第一次入得大定! 在金棺中古平风指导下悟道两月,自己求胜心切,故而多是带着一股欲望强行学习参悟大妖经。 而在沧州泥陀寺菩提树下三月,江长安多是被菩提古意指引前行,虽然一举突破到了泉眼境但也是瓜熟蒂落,实则效果远没有世人所看到的巨大。 而如今,心魂坐镇丹田灵元而不拘束,不沉昏,不散乱,主宰其间,动气自转而相依。 这才是真正的自有真动,以正所谓“冬至子之半,一阳来复时”也。 忽然,端坐无趣的龙囿灵猛地站起了身子,全身的肌肉警惕起来,引龙瓶紧紧握在手中,不正经的模样顿时就像是面临诸条饿狼的一头猛虎,寒眸凝视,蓄势待发。 “有人来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神棍龙囿灵 龙囿灵再次打开引龙瓶,青藤伸展而出,又将引龙瓶悄悄藏在身后。 只见来处的方向陆陆续续冒出了几道人影,修行等阶都是在万象境之上,其中还有一个就连龙囿灵都无法探知分毫,应是灵海境大圆满的强者。 “海?这京州哪里来的海水!?” 众人惊叹地看着眼前旷世之景,遥遥可见远处海天交界一线处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山川,而那山上就是雪白巍峨庄严的城池。歌声就是从中传出。 “至宝定在那宫城之内!我们攻入宫城定能寻到至宝!” 这话音喊得极其响亮,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再向前伸出脚步。 因为再一步就是深渊大海,能有胆量进入冰寒之地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既知道早起的鸟儿被虫吃,又哪能不知道早起的虫儿被鸟吃的道理? 眼下情势未明朗,在宝物到手之前,谁是虫谁是鸟还都没个定论。 “有人?居然有人!” 眼尖的有人发现了坐在海边的江长安和龙囿灵。 “这两个人居然还没有死,至宝必在宫城之中,这两个小子一定知道一些什么,甚至又渡过彼岸的方法也说不定!” “不妥,这两人在此地若是有法子离开早就走了,既然待在这里还能不为外物所动,应该是中了什么招了!” “管他什么招,这两小子既然能走到这里想必也是身怀宝物法器,咱们先将他们搜刮一番!” “说得对,我看这小子不简单,想来藏得不是凡物。老二,你去看一看。” “奶奶的,我才不去呢,你怎么不先去啊?这两个小子在原地一动不动,想必是遇到了难事,甚至是身陷囹圄之中,你我现在冲进去无疑是找死!” 众人一听他说的有些道理,都是立马止住了势头,隔岸观火,就连妖族的众妖见势立马也停了下来。 龙囿灵狡黠一笑,赶忙说道:“我倒以为来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呢,没想到来的是几个废物!” “都死到临头你小子还不老实!老子把你打成肉泥,看你还怎么嘚瑟!”那个被叫做老二的布衣道士闻言怒骂道。 周围一群人相继谩骂,叫嚣之下道士踏出一步,却看到身旁众人无人敢动一步,眼角一翘又把这一步收了回去。 “老二,你为何不上?”说话的是个身穿虎皮敞裘的魁梧壮汉,肩扛一把大刀,倒是有几分山匪做派。 布衣道士冷笑道:“你行你们上!” “你……”人群中虽颇有微词但是多是却无人敢站出来趟这趟浑水,无不是想着坐享其成。 “哼,人族果然就只有这么一点胆量!”一个长相似狮的妖人道,“既然没有人敢站出来,那就由我们妖族先来,届时夺得了至宝,莫说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狮人说罢身形猛地朝着龙囿灵奔袭而去,可是身子刚近到十米范围之内,只见龙囿灵身后突然钻出一根青藤,上布尖锐利刺。 噗! 只一瞬,这位灵海境后期,半只脚踏入万象境的狮人被青藤穿过了身体,直接从左心脏后背位置突刺而出,半空之中飙出一道血花。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几个人都还没有瞧清楚,就见这位准万象境的妖人命丧黄泉,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与那狮人一同前来的一个妖人见此形势哪里还能忍下去,口中叫嚷着报仇的话,整个身子窜了上去。 可同样的,他的身子还没有近身,就被一根青藤牢牢捆住,又分出了两根青藤噗地一声刺入他的身体。 砰的一声爆裂闷响。 他的身体未开膛破肚,却直接活生生地被从中分作了两半,端首分离,四肢离异,鲜血更将刚刚有些殷绿的地面染成了鲜红。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娘的,居然这么邪乎!老子偏就不信了,咱们一起上,就不怕他还能一瞬间都将我们杀掉不可!” 突然,那个长相粗狂身穿虎皮的魁梧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放下了手中大刀,眯眼捋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诸位别急,以我来看这人并非故布疑阵。” “哼,你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信你的?倘若你也与这人蛇鼠一窝,故意做了一场假戏唱给我们看,谁又能知道?” 此言一出立马有无数人争相附和,之前的合盟仁义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皆是成了狗屁。 那魁梧大汉还未开口自报家门,身边的布衣道人就先站了出来,道:“就凭我大哥‘关山虎刀悉乐天’和我‘布衣道人程飞光’两个人的名号,这话值得信吗?” 此言一处惊叹声连连响起,悉乐天和程飞光两人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里面的人,但是却颇负“盛名”,不为别的,实在是两个人的机缘大的离谱。 两个人从前不过是一介山匪,机缘巧合之下竟得了一套简单的心法,都不是什么上好的修行苗子,但勉勉强强也开了灵脉修行了这基础的功法勤加修炼。偏偏有一日走了狗屎运,竟斩杀了一个上等门派中的内门弟子,从中翻出一本秘宝,从中得了无限好处,修为更是与日俱增,一日千里。 至今悉乐天已有泉眼境中期的修为,而程飞光也晋升到了万象后期,马上就要摸到泉眼境的门槛,两人不是亲兄弟却也胜似亲兄弟,默契之高,见者无不称赞咋舌。再没过几年便在京州打下了不小的名堂,声名远播。 见是悉乐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悉乐天道:“诸位听老夫一言,这小子并不是什么故布迷阵,而是陷进了这个青藤陷阱中,眼下看来这片区域是凶险万分。你们看他们两人的手脖和脚踝以及脖颈处的位置……” 众人随之望去,只见这两人一个清晰地面对着众人,双手双脚各是被四道刺青藤缠绕住,就连脖子都被绕了两圈,稍有不慎下场和五马分尸没有什么区别。 而另外一个白衣少年面对着无边大海,虽说看不到相貌只见一个背影,盘腿而坐,但是却能清楚看到他的脖子上也是圈禁了一根青藤。 所有人迅疾一副了然的神色:“难怪这两人丝毫都不动弹,竟是都被这神秘的青藤捆缚住了手脚,拿捏住了脉门,难怪,难怪啊……” “一群白痴。”龙囿灵心下得意,引龙瓶被他藏在了身后,众人看不到青藤的源头,当真以为是如悉乐天所说。 “这次多亏了有悉乐天兄弟相助,才让我等免了一劫啊。可是如此一来如何破了这道青藤?” “要老朽说,就不管这二人,只管直奔这山上宫城,老朽就不信渡不过这道海水。” 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古稀的白发老人,瘦骨嶙峋,身材瘦弱,脸上全是麻子,乍一看真的就是麻子上长了一张脸。 可万万没有人敢小瞧这位老人,京州城里白鹤观观主黄有生,已经位临泉眼境中期,算上去算是这第一批进来的人中辈分最高也是这当口上最厉害的人之一。 “黄老爷子的意思是要驾驭神虹横渡江海,直取浮宫?”悉乐天道,“在下劝黄老爷子,在事情搞明白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小心赔上了性命,你这白鹤观折了气运,断了香火!”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先天纯阳之水 “哼,悉乐天,别以为老朽不知道你这个山匪心中想的是什么,你既是害怕老朽先行一步真的越过了江海取得巨宝,又无胆身先士卒,只敢在背后玩阴谋诡计,也罢,老朽就先行一步!” 悉乐天闻言怒火中烧,偏又没有实力与一个泉眼境中期强者争论高下,脸上正阴晴不定,就见黄有生一冲而起驾着蓝色神光飘忽而去。 只见苍老的身形刚飞离海岸,凌驾到江海上空,瞬间脚下的蓝光消弭散去,浑身的灵力没有了一点作用径直掉入水中,身体一遇到海水竟然直接腐蚀成了飞灰。 可怜黄有生连惨叫都没有叫出一声,就落得个心神俱灭的下场。 “奶奶个腿儿,得亏江长安这家伙识得这水,不然就凭本少爷的性格一个猛子扎进去,还不是连肉末都不剩?”龙囿灵心中暗暗庆幸。 岸上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也都暗暗庆幸,彻底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泉眼境中期的老家伙,只是一瞬间就化成了海水中的一瓢汤水! 众人只得再将目光放在了龙囿灵和江长安的身上。 悉乐天发问道:“小子,快说,你可知这渡海的方法?” 龙囿灵眼珠子机灵的转了转,道:“我自然知道,只是和我兄弟还没有来的及做,就被这缠人的鬼藤条给缠得难以动弹分毫!” “快说,是什么法子?” 龙囿灵道:“这个简单,只需要将童子尿抹遍全身,跳入这江河之中,不能动用灵力,全只靠力气游过彼岸。” “童子尿?这……这家伙的话实不足信!” “不错,我也看这小子有些不对。他出的馊主意不能信!” 悉乐天低眉思索了一番,呵呵笑道:“哈哈,真是荒谬,老夫凭什么相信你?仅仅凭借你的一面之词,老夫又是怎么相信你?” 龙囿灵道:“怎么?龙族的龙少爷亲口讲的话不可信吗?” “龙族!龙族居然也参与此事了?” “笑话。”龙囿灵道,“这遗迹本就是我龙族族地,最不该来的是你们,实话告诉你们,这个方法是本少爷从一记龙族古秘上查看得来的解法,这种水名为先天玄阴之水,天河的天池弱水听说过没有?一群没见识的,好好听本少爷讲,先天玄阴之水与天池弱水有所不同,也有所相近,这相近的就是一切修为再高深之人,但凡是处于先天玄阴之水之上,所有灵力都会失效。而和天池弱水不同的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天池弱水没有腐蚀之效,而刚才大家也都看到了,接触到先天玄阴之水的人,尸骨全无。” 龙囿灵最善言辞,将江长安刚才讲述的事加以包装复述了一遍,众人之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真假。 龙囿灵接着说道:“要破除这种先天玄阴之水最好的方法,即是用先天纯阳之水来对付!” “先天纯阳之水?”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听说过这东西。 悉乐天道:“那什么是先天纯阳之水?” 龙囿灵邪气凛然,宛如一个神棍,摇头晃脑地说道:“所谓先天纯阳之水,那就是自出生到现在无论多大年纪仍是个雏鸟的男子的尿水,切记,一定要涂遍全身,嘴上,鼻子上,不能漏掉一处,不然先天玄阴之水就会趁虚而入,你就算有九条命都不怕死的。不然你以为我们二人为什么会被这鬼藤蔓困住吗?就是因为我兄弟正憋尿的时候,一个不慎被得了手。” 龙囿灵身上本就充斥着一股吊儿郎当的山匪气,见到众人也凛然不惧,愣是将一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说的确有其事,入木三分。 “大哥,怎么办?该不该相信这小子?”布衣道人将信将疑地问道。 悉乐天道:“这小子邪得很,他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悉乐天看向布衣道人:“二弟你不是尚未行过人事吗,取些尿水过来。” “这个……大哥,这里众多道兄,众目睽睽之下行这等事……岂不是有辱你我兄弟二人的名讳?”布衣道人道。 悉乐天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乎什么脸面,兄弟,大不了真的像是这小子所说,能够渡得此海,这山上的宝物大哥多分你些,如何?” 布衣道人面有难色,结巴道:“大哥,并非兄弟不愿帮忙,只是我……我早已不是童子之身了。” “不再是童子身?”悉乐天皱了皱眉,无奈只得转向众人:“诸位谁尚是童子之身的暂且取些先天纯阳之水出来一试真假。” “不用试,他说的话俱是一派胡言!” 一声清冷的和声响起。 循声望去,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正是夏己与身边的灰袍人。 看到夏己,龙囿灵心中一紧,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江长安赢得时间,蒙骗住这一群智商不怎么高的傻子,绝对算是以命相搏。 可是这群人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位聪明人,无疑是气球上迎来了一根尖锐的钢针,一捅就破。 众人自不敢再去问这人的身份,只需一看这个俊俏公子年纪不大却有了泉眼境中期的实力,而那位灰袍人的实力更加的深不可测,绝对是凌驾于泉眼境之上,到达了道果境。有这种实力,众人自然不敢小觑。 夏己走上前来笑道:“这先天玄阴之水说的是有模有样的,至于这先天纯阳之水就是纯属胡言乱语,其心可诛!本公子之言阁下若是不信,自然可以一试。” 悉乐天看了看他,向一个小子借了些尿水尿在了一块破布之上,掌力一挥,浇了先天纯阳之水的破布被打进海水之中。 只见破布遇水而化,没有任何阻隔。 龙囿灵早已将夏己的祖宗牌位全给深切地问候了一遍,又看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江长安,心道:“江长安啊,江长安,你小子要是再不醒过来,老子马上就要兜不住了!” 江长安此刻自然无法听到龙囿灵心中谩骂,心神像是与天地相容,灵力之气以动,且不出静,速凝神气穴。 江长安目光照定,心力提起,一意不敞,万虑俱宁。 他用力吸着一口气往上提,用闭字闭住三关,耳、目、口。 做得到静则朗照,动则如是,便可神行则气行,气住则神住,行住相依,始得其妙。 此万古不传之秘,吾今露之矣。 江长安仿佛忽然感悟非常,吾道法天,便如炼丹是一个道理:以神为日,以精为海水。以神火炼精,即能化精为气,提纯灵元。 小腹灵元之中的“金三角”已不再动。 那口生命天源井泛起淡淡蓝光,光照万丈,井口的大小正从一捧大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充生长。 同时依偎在生命天源井一旁的“道果命植”星月神树水涨船高,枝叶高兴地摆动,沙沙响声入耳,随着生命天源井的生长,它的枝叶也茂密生长。 诚然,如今的江长安身上看不出任何星月神树的好处,但是他已经早早地接触了“道果命植”的栽养并且极其成功,能在泉眼境就完成这一步,这就意味着他有多出泉眼境这一大阶的时间去培养这株命植,一旦突破到道果境界,受益无穷。 灵元之中暂切稳定下来,忽然,江长安的心神走出身体看向了面前的无边海水。 浪潮充满了傲然生机,这一切都因为海上浮岛古城的出现。 这座城中到底有什么? 第三百五十四章 敬酒罚酒都不吃 要怎么才能够真正地渡过彼岸?先人既然将其流于后世必然是希望有人能找到,那就已经有道途通向古城。/p> 还有那枚尊龙令,难道是开启古城的关键?/p> 江长安再度无意间看向海水,却陡然现在菩提眼的注视之下,海面之上竟亮起了点点星光,像是放置着的盏盏灯光,当然这一切别人都无法看到,只有他。/p> “这亮光是依照五行之法,奇绝难辨,虽是几经周折辗转,但是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这个终点……”江长安眸子中赫然惊色,亮光线路所指终点,正是浮岛古城!/p> 突然,亮光一闪,不过眨眼的功夫,所有的亮光于顷刻间消散,像是从未曾出现过一样。/p> 好在江长安过目不忘,要不然此时也只有无奈懊恼的份儿。/p> 江长安凝起神思,这一条弯折曲线其中许多晦涩之处也设置了许多假象陷阱,一旦踏错就是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p> 他现在需要的正是一点点的时间来找出最安全的那一条道路。/p> 时间,缺少的就是时间,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龙囿灵这小子身上。/p> 龙囿灵倘若听到江长安所言,非痛骂几句不可,他此时的处境可谓是苦不堪言。众人见状这才恍然被这小子骗了,悉乐天怒不可遏:“敢耍老夫,老夫非要让你这小子身上涂满先天纯阳之水扔进这江海之中!”/p> 悉乐天口中叫骂但脚下依旧是没有向前一步,龙囿灵身后的青色藤萝不知何时又会突然冒出来,他也不敢贸然轻试。/p> 龙囿灵高高地挑着眉头,笑道:“老头,本少爷就是欺瞒你又如何?有种的你就过来啊,本少爷可是被这鬼藤萝困了好久,就等着有人来救了本少爷呢。”/p> “鬼藤萝!”听到这三字,众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那可是只要保留一缕就可以不死不灭,生长无尽的妖物。龙囿灵越是这样说,这群人就越以为是他诱敌之策,更是不敢轻易地走上前去。/p> 龙囿灵心中得意笑道:“本少爷再唬不住你们,本少爷岂不是成了连猪脑子都比不上的人?”/p> 谁料这时,夏己向前走去两步,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圣人姿态,笑道:“这位小兄弟,倘若我没有看错,你二人身上盘绕的可是真正的鬼藤萝?”/p> “算你还是有点见识。”龙囿灵道。/p> 夏己旋即一笑:“本公子有一事不解,为什么其他人进入这一片区域都会被这鬼藤萝击杀?而偏偏是两位却被束缚在原地一动不动,反而是像受了保护一样?”/p> 龙囿灵心里叫苦,暗暗骂道:“奶奶个腿儿的,本少爷记着你了,别让本少爷逮着机会,不然非要阴死你!”/p> 此言一出,底下立马纷纷议论。/p> “哎?对啊,刚才没有觉得,这么一说这事情有猫腻儿啊!”/p> “这小子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p> “难不成,这鬼藤萝根本就不是这块地域的东西,我们中计了!”/p> 众人说来说去也没个头绪,又将目光重新转移到了夏己的身上。/p>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听我悉某一言。”悉乐天道。/p> 可经过刚才那一番作为,场上的人已经不再相信这位“关山虎刀”的号施令。/p> 悉乐天眼中寒意骤增,只得看向最后信任的人,道:“老二,你以为呢?”/p> 布衣道人程飞光眼神微妙,转身面向夏己道:“既然是这样的话,这位公子以为该要如何?”/p> “老二,你……”/p> 悉乐天紧紧握着拳头,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饱含恨意,却也无可奈何。/p> 众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在了夏己的身上,纷纷询问该如何处置。/p> 夏己微微笑着,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信服、崇敬、朝拜,这是一个谋权者骨子中最渴望的东西。/p> 夏己成竹在胸道:“是真是假,说再多也无用,只需一试!”/p> 话音一落,身后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灰袍人倏忽之间消失在原地。/p> 龙囿灵正惊奇,骤然听到两道疾风转眼已到面前。/p> 这两道疾风只在空气中留下已到紫色虚影,直取双眼!/p> 龙囿灵依旧岿然不动,四下的鬼藤萝环环相扣升起一尊木盾挡在来处。/p> 可这两道紫色疾风像是有生命一般,绕过了木盾再度跳向他。/p> 龙囿灵这才看清,这两道紫色的虚影不是死物,而是两条紫色小蛇,长着蛇口,鲜红蛇信扫来扫去,钢针一样的毒牙垂涎欲滴。/p> 鬼藤萝急促串联成一张网兜,如同秋风扫落叶转眼将两条小蛇兜入这张大网之中,小蛇却柔若无骨,轻轻随着一个缝隙顺利地钻出,丝毫不挡攻势,藤萝上的尖刺也起不了任何作用。/p> 这能抵住无数碧幽螭晶蝗的至宝,此刻竟挡不住这条小小的虫蛇。/p> “奶奶个腿儿,玩儿阴的!”龙囿灵逼不得已,身子一跃而起,避过这条小蛇的锋芒。/p> 可是他的身子刚一动作,那两条小蛇就消失不见,消散于半空之中。/p> 龙囿灵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大骂道:“奶奶个腿儿,是幻术!本少爷竟然着了幻术的道了!”/p> 这两条蛇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伤他,而是逼他动作,逼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这样一来所有费力的维持都徒废口舌,变得苍白无力,不攻自破。/p> “竟然真的是假的!”眼前众人见其动作知道被一个毛头小子狠狠地耍了一番,皆是怒不可遏。/p> 那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灰袍人再度站回到夏己的身后。/p> “诸位,现在真相已然明了,这小子从头到尾不过是将诸位当成了猴耍,那鬼藤萝也是这小子的法器,想来不凡,接下来哪位要是除了这小子,这件法器可就是他的了。”/p> 夏己眼神阴厉,他才不会将自己的实力浪费在这个人身上,一来就算拿到了引龙瓶,恐是得罪众人,二来若是自己除了这个龙族之人怕是得罪了龙族。/p> 倒不如让这些人去争去抢,自己则慢慢地欣赏这一场狗咬狗的好戏!/p> 此言一出,立马有不少的人纯纯欲动。数不胜数的法器亮出绚丽光芒,空气静得可怕。/p> 众人皆是亲眼见识到了这鬼藤萝的可怕之处,谁第一个出手,无疑是为了后面的人铺路,无疑是送死。/p> 来到这里的哪一个不是为了至宝而来,怎么甘愿看到他人坐享其成?/p> 龙囿灵也收起了刚才的轻佻,整个人换了副面貌,手中紧紧攥着引龙瓶,面若凝霜。/p> 悉乐天问道:“小子,老夫再问你一遍,这渡过江河之法你真的知道?”/p>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会如何?”/p> “哈哈哈。”悉乐天大笑道,“知道的话自然是能够饶你一命,你只需要交出你手中宝物,再反手杀了你身边的那个小子,老夫就担保留你一条小命。”/p> “要是我不知道呢?”龙囿灵道。/p> “不知道?哼,那就方便的多了,我们一群人蜂拥而上,你们两个的小命都留不住!”悉乐天冷哼道。/p> 龙囿灵笑道:“我这人什么都会做,就是出卖朋友的事不会做。”/p>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悉乐天冷喝道。/p> 这时,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倘若是我们两个两种酒都不想喝呢?毕竟……喝酒对身体不好……”/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五十五章 恭喜你被绿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龙囿灵身旁的那个从始至终一直背影相对的年轻人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p> “奶奶个腿儿,你终于醒了!”龙囿灵一屁股坐在地上,对一群虎视眈眈的人置若罔闻,道:“你站着,本少爷要歇一会儿……”/p> 忽然,龙囿灵现有些不对,江长安的身子形若行尸,像是站着睡着了一样,头和双手自然垂下。/p> 在江长安的身后一尊金色的虚影,像是金狐,却又有人一样的身躯,巍峨庄重,犹如神只。/p> 此刻的江长安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夺去了躯体,夺舍而生。/p> “你们不是要找我吗?”江长安声音沧桑阴沉,暗暗给了龙囿灵一个眼色,又小心瞟着众人的一举一动。/p> 那一双眼睛灵动自然,哪里有一点被控制的模样?/p> 龙囿灵这才反应过来,猛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道:“奶奶个腿儿,连自己都骗,这他娘才是真正的神棍!”/p> 非常之时就要用非常之法,江长安要走的正是一步险棋,他在赌自己的运气,也在赌这几个人的智商。/p> 果然,一群人都被这眼前突然转变而出的额一幕惊住,不知所措。/p> 就连夏己也难辨真假,眼神飘忽,暗暗思量揣摩。/p> “找你?你是这冰寒之地中的至宝?呵呵。”悉乐天冷笑道。/p> 江长安淡淡道:“我不是至宝,只是游弋在这海上的一缕孤魂,却能参破人心所想。”/p> “厉害啊。”龙囿灵暗暗偷笑,“骗术所讲的话讲究的就是半真半假,江长安无疑是深谙其道,不说的明白,又让人如是隔岸观火,心里自己猜去。”/p> 悉乐天心中也在打鼓,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都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局势骑虎难下,只得强说道:“故弄玄虚!老二,上去瞧一瞧!”/p> 布衣道人程飞光闻言一张脸拧成了酱紫色,没有回答。/p> 眼看手下没有动作,悉乐天直觉当着这么多的人被驳了面子,再次呵斥道:“老二,还不快上去看一看!”/p> 江长安声音毫无感情道:“你想要他去送死……”/p> “胡说八道!”悉乐天一下像是被踩中痛脚,连忙否决,更加急迫道:“老二,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上!”/p> 程飞光怒意迸道:“娘的,别以为老子没有看出来,你们不过是想让老子去当这个趟雷的替死鬼!一个个口口声声说着兄弟仁义,暗地里给老子下刀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p> “混账!”悉乐天道,“你连老夫的命令都敢悖逆!”/p> 程飞光火冒三丈,当即指着悉乐天的鼻子,跳脚痛骂道:“悉乐天,老子忍你很久了,当年杀了一个门派的内门弟子老子可是把命都豁出去了,你是半分力都没有出,到头来老子连那至宝长得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依老子来看,你才是这天下最无耻之人!”/p> “你……”悉乐天气的面目狰狞,“怪不得方才借纯阳之水时你以各种借口搪塞,原来早有不满!”/p> “这一点不对,这位布衣道人的确已不是童子之身。”/p> “你闭嘴,你个故弄玄虚的小子!老夫这就先杀了你!”悉乐天所有的怒火对着江长安吼道。/p> 程飞光听到江长安所言,眸子里也涌起一道厉芒,杀心已起。/p> 江长安丝毫不惧,对着悉乐天道:“悉乐天,你就不想知道让这布衣道人成为假道人的女人是谁吗?”/p> “干老夫何事?”悉乐天道。/p> 江长安淡然道:“若是布衣道人怀中有一柄虎头匕,你可还觉得干你何事?”/p> “你说什么?虎头匕!”悉乐天目眦欲裂地瞪向程飞光。/p> 布衣道人程飞光心虚地侧过身子,骂向江长安:“你小子血口喷人,看道爷将你的头摘下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p> 一群人看的云里雾里,实在弄不明白这位刚才还死活不愿上前的布衣道人,现在竟要冲上去与其拼命。/p> 可他的身子刚一动作,就被悉乐天拿住了手腕。/p> 悉乐天疯了似的喝到:“老夫问你,既然这小子说的不是真的,你又何不如此惊慌?!”/p> “可笑,我哪里紧张?我……”/p> 程飞光话没说完,悉乐天一掌拍在他的胸口,转手一捞,在其胸口捞出一把黄金匕。/p> 诸多修士看上一眼,就不会再看上第二眼。这把匕虽说是黄金制成,做工精妙,刀柄顶端是一个黄金虎头,威风凛凛,但是却是一件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凡品。/p> 可悉乐天见到这把匕浑身因为恼怒而变得剧烈颤抖,程飞光的脸色也难看至极。/p> 身旁一个和悉乐天关系较熟悉的人认出了此物,好奇道:“这不是悉大哥送给悉嫂子的匕吗?怎么会在程兄的身上?”/p> 这句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四下议论猜测起来。/p> 龙囿灵唯恐天下不乱,笑道:“这还猜不出来?明显是你悉嫂子给你悉大哥带了绿,将这钟情之物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也就是这位布衣道人程飞光!哈哈,还真是精彩,精彩!”/p> 许多人脸上憋得通红,被龙囿灵这一句戳中痒处,破口大笑。/p> 悉乐天羞愤至极,对着程飞光大喝道:“你这个畜生!不杀你,我悉乐天誓不为人!”/p> “杀我?哈哈!”程飞光怒极反笑道:“不错,这匕就是你老婆送的,要怪只怪你自己得了至宝之后运用不当,参演不正,成了一个不能行房事的废物!”/p> “嚯——”龙囿灵笑得奸诈,“信息量好大呀!”/p> “我杀了你!!!”/p> 悉乐天抬手大刀朝向程飞光迎面砍去,这一刀带有开山之势,誓要将程飞光一刀斩成两段!/p> “悉乐天,真当老子怕你不成!”程飞光不敢与其直面相对,侧身闪避,大刀帖着身子从胸前斩落。/p> 程飞光手中则转念之间多了一把长剑,剑尖如同银蛇飞电,刁钻狠辣,每一招每一势都是取巧点向悉乐天的致命之处。/p> 剑光如雨,密不透风。/p> 悉乐天仓皇抵挡之下,以他泉眼境中期的实力一时居然腾不出手来,惊慌失措道:“你竟然已经突破到了泉眼境初期!”/p> “哼,为了杀你,我可是日夜勤以练习。哦,不对,我是白天勤加练习,晚上自然要花在嫂子的身上……”/p> 龙囿灵啧啧摇头,强忍着笑意:“这不是绿啊,这是青青草原啊……”/p> “程飞光,我……我非要把你剁成肉块!碎尸万段!方泄我心头之恨!”/p> 悉乐天怒火攻心,操之过急,就连平日里最为擅长的乱舞刀法也极其凌乱,漏洞百出。/p> 但纵是如此,他也有泉眼境中期的实力,而程飞光初入泉眼,纵然一时压制但不宜拖长战斗,一旦悉乐天冷静下来自己就是死路一条。/p> 程飞光荡去一刀借势退了三四步远,长剑立于胸口,左手指尖由剑锋急划过,一缕鲜血由剑尖滑落到剑格。/p> 程飞光口中合诀,剑光突然亮起炽热红光,闪烁出烈烈疾风,一柄道剑转眼间分出数十柄围绕手臂。/p> 剑光凝聚成一方杀阵,程飞光低喝一声,数十柄剑光凝聚而成的杀阵排山倒海向悉乐天打去,真正的疾如风,密如雨!/p> 四下一众观望的人连忙四处闪躲,唯恐受到剑光波及。/p> 悉乐天大怒,狂喝一声,浑身暴掠出一股昊天威势,大刀举过头顶,力量由足底而生转过腰胯凝聚于双臂、手腕、掌心,数十处合于一处,最终汇集于刀锋一侧!/p> “斩浪诀!”/p> 这一刀席卷毁灭的气息,仿佛真个半空都被这一刀斩作两断,刀锋上并没有什么灿烂夺目的耀眼光华,但只见空气中一道气浪朝着程飞光而去。/p> 这道气浪足足扫的人数十人脸颊疼痛难忍,有的几人道行低微只得当即趴在了地上,刨个坑将脸迈进了土里。/p> 一边是剑光,一边是刀势,强强对撞!/p> 隆隆——/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五十六章 第二块东钟青铜片 巨大的轰鸣声鼓动耳畔,四下激荡起荒棘散沙,刚刚生出的稍有绿意的地面也被直接完整的掀起一层,露出新泥。 噗—— “啊!” 布衣道人程飞光的剑光终究不敌刀势,整个身子上下被撕裂成两段,血肉横飞,还没落在地上又燃起一道无名之火,直烧的连骨头残渣都不剩! 胜负已分。 悉乐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发箍被剑气荡地粉碎,披头散发,嘴角一股殷殷血丝冒了出来,仪容狼狈不堪。 “哈哈哈!老夫说把你碎尸万段,就定将你碎尸万段!”悉乐天放声大笑道,没说两句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口中鲜血狂喷。 那一刀虽说将程飞光斩灭,但是却没能完全阻隔下他的剑光,其中就七成都被硬生生地应了下来,胸口肋骨断裂数根,凹陷下数十道拳头大的剑坑,外皮没有破皮流血,但五脏六腑遭到重创,已成油尽灯枯之势。 忽然,悉乐天冰冷地看向江长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道:“还有你!我要你也死!其他人都要死,今天没有人能够走出这里!” 龙囿灵不满道:“关我兄弟什么事?要不是我兄弟说出来,你头上的绿帽子指不定还要戴多久呢!” 悉乐天彻底被激怒,疯子一样胡乱挥舞着手中大刀:“猖狂小儿!我先杀了你!” 他的刀势相较起对阵程飞光之时逊色不少,但依旧是有泉眼境中期强者的威势,向着龙囿灵和江长安步步紧逼! 悉乐天的刀刃招招夺命,运足了气势凝聚到最后一刀之间,刀光斩向江长安—— 这一刀像是一道曙光割破无尽夜色,江长安明白,稍有不慎自己就会随着这道刀光一同消失在黑夜之中。 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结局,纷纷以手遮面,惶恐鲜血会迸溅到自己的身上。 龙囿灵握着引龙的双手攥得更紧,鬼藤萝下一刻就要冲出颈。 千钧一发。 江长安只伸出一手! 这是一只再平凡不过的右手,看上去有些粗糙,关节的地方都生有一层老茧,和他清秀俊朗的面孔格格不入。 于是身后的金色神只也伸出一手! 这只手有半丈大,宛若狮虎利爪,金光乍现。 这些人都是为了寻宝而来,各怀鬼胎,所以江长安没有将太乙神皇钟祭出,而是使出了五行仙象诀与大妖经。 这一掌,如是神来之手,探囊取物一般,稳稳抓取住刀身。 一尺宽的大刀就像是一个玩具一样被这个金色大手控制在鼓掌之中! 金色大手顺从着刀锋就势而下,待到刀刃距离江长安笔尖还有半指时停下,一动不动。 雷霆万钧之力就这样被眨眼卸去。 迦叶拈花,世尊微笑。 所有人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不是瞠目结舌。他们不禁再度打量起这个年轻人,难不成真的像是这个人所说,他现在是海上的一缕幽魂? 江长安淡淡道:“这就是你全力的一刀?跟方才斩向程飞光相同的一刀?那程飞光未免死的有些可惜!” 悉乐天微微一顿,更觉得像是当面被江长安扇了一巴掌,巨大的耻辱! “啊!” 悉乐天大喝一声,丹田灵元之中一道狂暴的黑气倾注四肢百骸之中! 噗噗…… 悉乐天的躯体皮肉像是被人注水打气一样膨胀,本就魁梧的身姿变得像是一头肌肉膨胀的怪物,上面道道黑气盘旋不散,流露出剧烈的危险气息。 “这是妖气!” “妖!关山虎刀悉乐天是妖?这怎么可能?!” 别说其他人,就是在场的其他妖人也难辨出悉乐天究竟是妖还是人。 “奶奶个腿儿,还会变身!兄弟,削他!”龙囿灵蹲在一旁鼓励道,那架势就差手里再捧上一捧瓜子。 江长安望着黑气,眼中激动之情难以抑制,这黑气他再熟悉不过,在青莲宗之时自己就差些被这黑气给害死。 “东钟碎片!这关山虎刀和布衣道人当年劫夺来的至宝是东钟碎片!” 江长安心中狂喜,一定不错,悉乐天得了如此至宝却并不知道该要如何去修炼,阴差阳错之下虽然实力陡增,但却失了男人的资格,真是可悲。 相较起来自己则要幸运得多,能将得来的青铜块溶成法器,要是放出风太乙神皇钟中有东钟碎片,到时候引来的场面想必不比这上古遗迹要差。 悉乐天有黑气加持,身体充盈到达一个临界点,竟将那口大刀揉成了一滩铁泥。 “猖狂小儿!死来——” 悉乐天此时真正如同砂锅大小的拳头砸向江长安的脑袋,这一拳已经做好了和金色神只对仗的准备,也想好了所有的应对之策。 悉乐天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无论如何他有信心这一击对方根本无法逃脱,只能静待头颅被轰成一滩烂泥。 哧…… 悉乐天的微笑还停留在脸上,一道亮丽的血柱从他的眉心激射而出! 他的眸子中倒映着江长安的手中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金之物,那像是一口古钟,颤动之下发出金鸣之声,似是为他敲响丧钟。 悉乐天这才反应过来,他算到了所有,却独独忘了还没有见到过这个小子的本命法器,如今,这口金钟永远停留在他逐渐暗淡的眸子之中。 江长安也实属无奈,众目睽睽之下亮出太乙神皇钟无疑会引来无数觊觎之心,但是现在已经顾忌不得太多。 众人还来不及感叹太乙神皇钟之时,悉乐天膨胀的躯体急速缩小,与此同时一块青铜嗤的一声冲天而起,转眼就要消失在天际。 一块锈迹斑斑的铜快,厚度足有半寸,表面斑驳不清,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流动一种玄秘荒老的气机,很明显是一件久经时间洗礼的宝物。当即现场无数双眼睛当时就立了起来,射出骇人的光芒,如恶狼一样扑了上去—— “那青铜是至宝!!!” “无论如何,要拦住此物!” “至宝!拦住至宝!” 夏己眼中爆射出两道精芒:“抢到此物!” 他身后的灰袍人先一步风一般消失在原地。 “砰”江长安与灰袍人几乎同时出手,如此近的距离内,两人都是肉身相触,发出轰鸣,灰袍人闷哼一声,倒退了出去,双手血流如注,左右手的虎口都被震裂,血水鲜红,汨汨而涌。他灵力道境深不可测,但是肉身强度却和江长安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经历过多重锻造重铸的身骨,在场还没有哪个人敢纯靠蛮力硬碰硬的。 在众人惊异个中变故,仓皇不知如何应对之时,江长安脚踏虚空凌渡而起,手中太乙神皇钟旋转长大,其中六道狱灵火倾力而出,如同一头紫红色的火龙,闪烁着雷光于半空中翻滚游弋。 火龙将青铜围卷其中,吞噬包裹,可青铜不甘受制,一气冲出火焰的重重阻击,又嘲讽一般在江长安头顶打起了圆圈。 江长安心急如焚,如今拖下去一分就是平添一分危险,必须要速战速决! 江长安伸手一抛,太乙神皇钟流萤一般乍扑而去,青铜又想再逃,江长安怒斥道:“混账!见到主人安敢不服!” 太乙神皇钟已经与自己签下血契便是本命法器,这样来说这块本是一体的青铜怎么也应有共鸣。 果然,被江长安这一声断喝,青铜块微微一顿。 一刹那,太乙神皇钟敞开大口将其吞入腹中,六道狱灵火回旋堵住钟口,青铜块犹不老实,但在太乙神皇钟腹中力量受到大力压制,强龙不压地头蛇,青铜早不再向方才那样威势凛然,在太乙神皇钟腹中横冲直撞了一番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在跳回到地面之上,江长安哪敢再做耽搁,在众人惊异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下,直接架起龙囿灵的肩膀向海面冲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本命年红裤衩 “休走!将至宝留下!” 无数声叫骂在身后响起,同时江长安也能感觉到数十枚法器拆着自己打将过来—— 江长安不闻不顾,脚下如有风助,金光驱使,眨眼的瞬间来到海边。 龙囿灵还没有反应过来,更不知道江长安意欲为何,道:“江长安,你要干嘛,你总不是想要自杀?奶奶个腿儿,你自杀不要带着本少爷啊,本少爷连人姑娘的手可都没摸过呢,啊——” 眼看江长安毫不犹豫地踏入海里,龙囿灵吓得闭上眼睛惨叫。 可久久之后他睁开眼,只见岸上的人皆是以一种看鬼神一样崇敬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人。 龙囿灵低头看去,江长安一脚踏出去,惊奇的是那只本应浸湿在水面的脚底竟停顿在粼粼波光上空两寸高的位置。 随后鞋底适时生出一滩金色淡墨,淡墨道道散开,好像是脚下生出一片丹青莲叶,整个身子安安稳稳的立在雪面之上,未占点滴海水—— 就连再次抬脚之后,淡墨也久久不散,于是就能看到奇怪的一幕,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背着一个男子漫步于海水波面上,款款而行,步步生莲! 这是江长安盘坐了近乎两个时辰得出的成果,这一步稳稳落在早已思寻完毕的点上,这一点不大不小,像是一个小的平台,接连走到第二个点上,身后的人都被江长安这一幕惊住,谁会注意他某一步会踩在哪一个位置?眼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却无可奈何。 龙囿灵看在眼里,双眼盯着脚下踩着的虚空,生怕一个不慎会失足掉下先天玄阴之水中,惊惧之余见到江长安信步前行,不禁狠狠啐了句:“真他娘的风骚!”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为什么这小子能走老子就不能走?”岸上有人不信这个邪,跟随着步伐踏入了海水之中,这人脑子也不算傻,下水的地方正是江长安第一步入水的地点,可是江长安灵力凭借五行之法唤出的道途转瞬已逝,此人一只脚刚如水中就被腐蚀成了黄水,断肢惨叫声破喉凄厉,连忙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岸上,腿上的伤口不停地溃烂,逼不得已之下,只得快刀斩乱麻将整条腿齐根砍下,面无血色,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周围的人退的远远地,就连几个起初对江长安下水点也感到蹊跷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都打消了念头,叫骂道:“妈的,这小子太邪门儿了!” “该不会真像他说的那样,他是从海上来的孤魂?” 议论声再次响起,众人望着两人背影只有望洋兴叹。 夏己的脸上却蒙上了一层阴霾,“原来是炼丹大会上那个小子,玉凝公主的额驸,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江长安的步伐由快转慢,半个时辰之后,基本是走上一步考虑半柱香的时间。 龙囿灵也跟在他的身后缓慢前行。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死在这里了。”龙囿灵道,“依照咱们这个速度明天是决计到不了浮山之上,而你的蛊毒是活不到明天太阳下山的了,咱们两个这也算是天嫉英才,死了连尸骨都没有。” “不是活不到明天太阳下山,而是今天太阳下山。”江长安惨笑道。 龙囿灵一惊,这才发现都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江长安依旧没有再前进一步。 龙囿灵扶过江长安的身子,却觉得入手之处坚硬冰冷,哪里像是活人的肉身温度,他的脸色萎靡,面如血色,嘴唇也是惨白。 “奶奶个腿儿的,怎么会这样?你他娘的就为了那块破铜烂铁连姓名都不要了?”龙囿灵撕开他的前襟,朱红色的蛊毒血丝已经延伸到了小腹灵元。 江长安苦笑,青铜的消耗固然强大,但更多的是大妖经的灵力消耗促使蛊毒加速蔓延。 “我说方位,你记在心里,便能够渡到彼岸。”江长安有气无力道,从储物袋中取出那道尊龙令递到龙囿灵的手中。 心中固然又千万种遗憾,遗憾大仇未果,遗憾未能寻到龙须命魂草。 “后悔吗?”龙囿灵心中五味杂陈,问道。 “有点儿。”江长安笑道,“不过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要好得多,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死前还能赚一条命,不错。” 龙囿灵愣了几秒钟,忽然一笑:“奶奶个腿儿的,想死?想得美,这脑力的活还是你来做的实在,本少爷今天就面前为你当一次车马。” 说罢双手一抄便将江长安背在背上:“你说,我走。” 两人倒像是一个瞎子背着一个瘸子,一步一顿,缓慢前行。 江长安不禁莞尔,心中感动,笑道:“能够让龙族的龙囿灵龙少爷当一回车马,那可是能够吹一辈子的事情,哈哈。” “千万别!”龙囿灵像是听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道,“本少爷算是发现了,你就是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好的事都会成真的。” 龙囿灵好奇之下问道:“江乌鸦,你是如何知道那枚匕首原是悉乐天送给他夫人的?” 江长安笑道:“关山虎刀悉乐天的名号并非是来源于他手中那柄大刀,而是早年为匪徒之时,以一把匕首下阴手谋生,后来获得至宝之后他有了实力,便将这把匕首送给了他最爱的一名小妾。” “这些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龙囿灵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 江长安道:“有人曾教我,要想对一个人下手,就要先了解他所住的地方,甚至是他所在的城池。不止是关山虎刀悉乐天和布衣道人程飞光,方才在场之人稍微有些名号的,他们家中有什么丑事,有什么把柄,我都一清二楚。换言之,就算是悉乐天和程飞光没有挑起混乱,这场混乱终究会发生,不过是时间问题,角色问题。” “你这……”龙囿灵被这一席话惊愕的说不出话,他竟记住了整个京州!记住了整个京州所有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 “怎么了?”江长安问道。 龙囿灵苦笑道:“我是替那个惹着你的人感到悲哀,有你这样一个敌人,真的是祖坟被人撅了!” 江长安淡淡道:“那个敌人刚才也在现场。” “也在!”龙囿灵喃喃道,“你姓江,能够轻易拿到整个江州修士资料的,姓江的除了江家再无第二个世家,而能与江家做敌人的……” 龙囿灵眼眸猛地一缩,又陷入了安静,笑道:“江家四公子,难怪,难怪!” “现在不再是四公子了,江长安再不是江家之人!”江长安道。 龙囿灵大笑道:“正好!本少爷认识的也不是什么江四公子,只是江长安,只是江乌鸦!哈哈……” 江长安相视而笑,这是今天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龙囿灵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在程飞光的怀中有悉乐天送给小妾的匕首?” 江长安神秘兮兮地指着眼睛:“因为我这双眼睛能够透视,能够清晰的看透人的衣物。” 龙囿灵一愣:“噗……哈哈,开什么玩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流氓的眼睛!” 谁料江长安也不辩驳,只是上下扫了他两眼,龙囿灵被盯得浑身不舒服,道:“怎么了?” 江长安笑道:“龙大少爷,今天本命年?穿个红裤衩,挺骚!哈哈……” 龙囿灵下意识地捂住下半身,模样窘迫地像是失了身的大姑娘,海面上连连传出惨叫:“江长安,你奶奶个腿儿——” 第三百五十八章 神树扶桑 夕阳西下,天边渐渐升起了晚霞,江长安面色越来越差,好在龙囿灵动作极快,眼看浮岛就在眼前百米外,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够达彼岸。 “江乌鸦,到了!我们到了!”龙囿灵激动道,“你放心,这白玉城中一定有能够医治你的宝物!” 嘹亮纯净的歌声犹如环绕在耳边,令人陶醉,龙囿灵继续前行,忽然眼前一亮,险些惊呼出声。 只见浮岛面临着两人一侧,登岸处山势险峻陡峭,兀石嶙峋,光秃秃的石崖上,枝繁叶茂,有众多灵植环绕,其中有瀑布银河飞流直下,纵横千丈,水汽蒸腾,场景极其壮观。 而在瀑布下众多植被簇拥下生长着两株参天摩云的巨树。每一株巨树高有千丈,破入云端,粗略看去要有百人才能够合抱住,每一块树叶片都有一人身体大小,两株巨树相依相偎合抱生长同根而生。竟分不清是树生在城内,还是城倚树而建造。 “这么大的树!江乌鸦你见多识广,本少爷看这树似桑非桑,而且还从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江长安也被眼前的盛景震撼住,就算是神府镜之中也没有这等神植,仔细翻阅了脑海中相关记载,摇头道:“我也没有看到过关于这棵树的记载,就连整个江府摘星楼中也没有这东西的记载,神州各国历年任何文献中无论是正史或是野史都没有,就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上出现过。” “连摘星楼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龙囿灵直接说道,“既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那就不去想,咱们直接登入这白玉城中,你的伤势可是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江长安苦笑道:“你心中也清楚,这白玉城中不可能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储存上千年……” 龙囿灵脚步一顿,继续前行,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认真道:“有本少爷在,你就死不了。” 他肩膀颤动将江长安往背上颠了颠,仰头望着漫天晚霞笑道:“奶奶个腿儿的,本少爷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这该死的老天不能就这样让你死了!” “你没有朋友?”江长安问道。 “没有,在龙族孤傲是一种荣耀,身边有朋友反而被当做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会被嘲笑。”龙囿灵语气淡然,江长安仍能够听出一点孤寂,他比龙囿灵要幸运,还有江琪贞与江凌风,再加上陈平生和那个自打出生没有见过几面实则也是血脉相连的江笑儒,相较起来要幸运得多。 “朋友也是实力的一种。”江长安道。 “说的不错,所以我就更不能让你死了,哈哈。”龙囿灵脚下加快了速度,有条不紊地前行,他此行的目的是寻找龙玺,但此刻治愈好江长安的伤势已经不知不觉间要比龙玺的事情还要重要几分。 转眼间两人来到了岸前,即将就要上岸,眼前神树的冲击更加剧烈,遮天蔽日,如是神迹,和这恢弘广阔的白玉城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突然,江长安目光寒光喳然迸射而出,将还未来及反应过来的龙囿灵反身揽护在身后,如临大敌! “江乌鸦,发生什……”龙囿灵语气一滞,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倒抽了一口冷风 嗤 一道火光从巨树茂密的枝叶中冲天而出,阔有三十丈的火球在空气中炙烤出一道炽烈的弧线,翱翔在天际,俯身凝视着两个闯入者。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已经见到了碧幽螭晶蝗的龙囿灵对这件东西好歹有了一点免疫,并没有太多的震撼,江长安截然相反,因为他看出了眼前是何物。 “大金乌……”江长安面如土色。 “大金乌!”龙囿灵怖声道。 眼前巨兽浑身赤红色的羽毛,边缘处火焰飞舞宛如飘荡缠绕在巨兽身上的红色飘带,它的双目也是火焰飞舞,鸟喙不长不尖不利,但吐出的火息可以轻轻松松将人烧成炭火,最惹人注目的是它拥有的两只利爪,擎握乾坤火力。 江长安对这种神物再熟悉不过,他的神纹便是一头金乌,只不过要比眼前的金乌多上一足,是三足金乌。 江长安道:“既然这是大金乌,那这棵树就应该是扶桑树了!” “扶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多生林木,叶如桑。又有椹,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也。玄中记也有记: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虽然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龙囿灵道,“这下完了,回头是死,向前前行也是死。” 江长安望着大金乌,面露凶狠:“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豁出命来拼一把!” 话音刚落,大金乌迭声怪叫,俯冲而来。 一时间空气中炽烈如火烤,大金乌猛地探爪,龙囿灵木属性的鬼藤萝在火焰之下不堪一击,江长安竭力发动灵元手中引出火势。 六道狱灵火席卷出一道火柱大金乌爪上打去,熟料神鸟尖叫一声被惹怒,火舌喷出一道赤红岩浆,江长安灵力已然耗尽,龙囿灵的引龙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将身子包裹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江长安忽然感知身体内一股热气汹涌,鲜血都在沸腾。 一望无垠的灵元中恍然飞出一道金光神鸟,直冲出体外,盘旋在江长安的头顶,正是金色神纹三足金乌。 那几只大金乌见状突然尖叫,似乎颇为惊异,当下扑扇两下翅膀,收回了凶猛的火焰,在空中盘旋鸣啼一阵,飞回了扶桑树中,等待着下一个闯入者的到来。三足金乌也飞回了江长安的体内,归息平静。 “这是怎么会事?”龙囿灵惊奇道,赶紧上前搀住了江长安,见其额头露出虚汗,也不忍再问,叹气道:“这次本少爷可是又欠了你一条命……” 当夕阳余晖洒向海面,漫天晚霞映得海面一片金粉,微波摇荡,浪潮上粼粼波光尽是金黄。两人终于踏足到这片浮岛之上,抬头更将这座白玉砌成的宫殿看的一清二楚,白玉琉璃瓦在金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烟雾缭绕。其中麋鹿飞鹤,招蜂引蝶,归复来去。 宫殿下九九八十一步玉石台阶,台阶四周装饰的是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淡紫色,表面薄薄一层泛出半透明的光色,而在花径上又能看到细细的蓝色光斑,阳光照耀之下是一圈一圈的紫色光圈,似染又似天成。 台阶的尽头就是一面高约五丈的金门,金门之内鸣钟击磬,乐声悠扬。肃穆庄严,使人油然而生出庄重之感,纯澈的歌声就是从殿中飘荡而出。 “奶奶个腿儿,这比书上记载的可是要豪华的多,哪是什么建筑,就是说仙宫也不为过!深深宫邸,纸醉金迷,直将人性腐朽殆尽。”龙囿灵感叹道。 江长安道:“你龙族这位名为龙渊的王爷为了他这个妹妹还真是舍得一切,也是个痴情之人。” 此刻已不在海面之上,龙囿灵不再有任何顾忌身影几个恍惚,已经越过八十一阶玉台,踏足到金门之前。 金门正中间的位置一块巴掌大的凹陷区域,龙囿灵将尊龙令放入,只听隆隆巨响 金门开! 可是接连更大的响声自身后海面上传来 咯咯…… 江长安和龙囿灵回过神瞬间呆滞,无尽海水顷刻干涸,露出干棘的地面,一切如梦如幻,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海潮尽褪!禁锢破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白玉城至宝 “奶奶个腿儿,咱们辛辛苦苦,到最后居然是给别人做了嫁衣!”龙囿灵道,没有了先天玄阴之水,无数的强者过不多时就会踏足这浮山之上,到时候就是杀戮争夺!以两人目前的状况,不用说,最后的下场肯定是又落回众人手中。 正说着,眼看天边有诸多强者首当其冲而来,最前两个人影驾着神虹越过荒棘就要冲到面前,龙囿灵警惕得掏出引龙,可见到此人样貌之后脸上一喜:“龙戬长老和龙战叔!” 两人就要到达眼前,扶桑树中再度冲出了大金乌向两人袭击,火舌上的火焰跃跃欲试,龙囿灵赶紧冲了上去,大金乌似有灵性,见到相识便也不再为难,将目光放在了后面相继而来的众人。 这些本以为度过了先天玄阴之水就万事大吉的人看到眼前的火鸟都傻得呆立当场,有几人反应过慢直接被烤成了熟肉,便又先行迅疾退出了百步之外寻觅对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才逃走的那两个小子站在了白玉城前,破口大骂道:“妈的,凭什么这小子就能够进去?凭什么?” 可任是内心再如何不服,此刻望着盘旋头顶随时有可能突击而来的火鸟都退了半步。 “少爷无事?”见到龙囿灵无事,龙战脸上舒展,尖凸的嘴巴忍不住地咧开了一个笑容。 龙囿灵挥着手笑道:“本少爷没有事,要不是有江兄弟,恐怕本少爷就要死在这破地方了!” “江?是邓公子?”龙战看到面如金纸的江长安,也没再露出不满神色,感激跪拜在地:“龙战多谢江公子相救之恩,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勿要挂怀。” 龙戬也行了一礼:“老朽替整个龙族谢公子大恩!” 江长安微笑着搀起两人,道:“龙战长老一心护主没有什么不对,二位,眼下当时赶快寻回龙族至宝,以免夜长梦多。” “说的是,闲话等大事完成之后再聊。” 龙囿灵说着搀住江长安的肩膀,引着三人步入宫殿之中。 呼!呼!呼…… 宫殿两旁龙头烛盏相继亮起,灯火通明。 大殿之中,犹如白昼。 只见大殿正中完全是一座荷池,虽然是寒冬季节,但是其中荷莲开的灿烂多姿,每一朵荷花中间都放有一枚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仿佛水面上擎起了数十盏莲灯,照耀出淡淡的粉红色,整片池水都被蒙上一层粉红。 大殿面积广阔,在池水上每隔百来米会有一座八角红亭,不多不少十二座,亭中的摆设各不相同,光彩斑斓,有的亭子中放着有上千年前的焦尾琴,有的是兵刃法器,有的金丝玉宝衣,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正对着金门的中央有一座龙身浮桥,浮桥蜿蜒曲折将这十二座红亭串联在一起,而在浮桥末尾尽头通向后殿。 江长安和龙囿灵的目光只在诸多亭子上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最终的尽头。 穿过长廊亭台,步入后殿,江长安和龙囿灵皆被眼前的一幕深深惊骇。 不是因为如何奢华辉煌,而是一种沉重的压抑迎面袭来。 后殿中也有一方清池,清池之上立有一座浮台。 浮台上端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他的面色稍暗,褪去了血色,没有一丝生气。 那人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一样的发丝紧贴脊背,微微仰着头,殿上的夜明珠洒下的光辉好似月光,清冷明净。 足以看清他阖着双眼,看上去沧桑劳苦,眼泡浮肿,眼睑之下一圈淡淡的黑色,颧骨高突,映衬地整张脸庞消瘦不堪。 他的身上穿的是淡青色的粗布衣,但纵是这样粗陋的布衣也难以遮掩他身上的威严之意,就像是有一座泰山压在人面前,威武雄壮让人臣服。沉静端坐的姿态像是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表明一切他想说却未能说出口的话。 “想必这位就是你们龙族的那位名为龙渊的痴情先祖了?” 龙戬道:“史册有记龙渊先祖因服用过神药,面容长春不老,身体死而不僵,足保万年不腐。如今看来正是!” 江长安整理了一番仪容跪拜在地上拜了三拜:“今日江长安和龙囿灵无意冒犯,只为寻得龙族至宝物归原主,重回龙族之手。” 龙戬疑问道:“江公子,龙渊已不是我龙族之人,为何还要跪拜?” “我跪拜并非是因为他是不是龙族之人,而是因为他是先人,我是后辈。”江长安道。 话说回来自己与这位龙家先祖也是有些相似之处,都是自愿被家族革除出门的人,也只有江长安明白那时他的心境,无奈,却无悔! 龙戬眉头一展,敬佩道:“江公子之言让老朽惭愧至极。” 江长安本就不是为了什么至宝而来,要是说非要有些什么目的,那就是找到生长在龙族地界的龙须命魂草救夏乐菱的重病,顺便可以的话找一些别人挑剩下的龙族之物喂给神府镜中的第三重秘境石龙,从而以求打开龙窟。 神府镜秘境至宝从没有让自己失望,想来不比这玉宫之中的差。 “江乌鸦,你也太认真了点,咱们说好听是来拜访,说不好听就是私闯民宅,难听的就是盗贼。” 龙囿灵毫不在乎道:“先不先祖的再怎么说都仙逝了,本少爷可不管那些,本少爷找的就是他面前的三个玉盒!” “三个玉盒!” 江长安才看到龙渊遗像脚下三尺台案上放着三个玉盒,三个玉盒大小不一,却都是雕龙画凤,雕刻祥瑞。 第一个玉盒只有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第二个玉盒却还不及前一只玉盒一半大,而第三只玉盒很薄,若是不认真看还以为是台案上的一笔雕饰。 江长安环顾四周道:“以我多年来的判断,这种森严之地多半是会有机关异兽,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 咔嚓 江长安闻声一愣,只见龙囿灵不知何时跳到了案前,二话不说直接打开第一个玉盒。 玉盒中是一方白玉玺,玉石完美无瑕,上面雕坐一条真龙,龙口中衔着一坠金穗,整块玉玺巴掌大,端在掌心盈盈一握,触感温润。 “龙玺!真是龙玺!”龙囿灵激动道。 玉石上面遍布了道纹,个中道纹咒符与遗迹外面三十六根晁天柱上刻画的较为相似,玄而又玄,比之所有法器都神秘,虽然看起来古朴而自然,但却有莫测之仙威! 龙戬和龙战两人激动地身子颤抖:“恭喜少爷,只要有了龙玺,便有了继承族名的把握!” 九死一生,不畏艰险,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一块玉玺?这期间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楚,在那道这方玉玺之时都烟消云散,龙戬的眼眶都跟着微微湿润,激动难言。 “江长安,本少爷终于找到龙玺了!”龙囿灵大笑道。 看着他傻笑江长安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笑道:“那可是要恭喜龙大少爷了!哈哈。” 龙囿灵拍着江长安的肩膀,笑道:“要是没有你本少爷哪里能够取回龙玺?不过这龙玺是龙族必须之物,本少爷也没有什么能够答谢你的。” 龙囿灵四下瞅了瞅,眼眸一亮,道:“这样,不论这第二只玉盒之中是何物,本少爷都代我龙族送给你。” 江长安摇头道:“一个将死之人无论拿到什么不是暴殄天物?这本就是龙族的宝贝,回到你的手里自然是物归原主。” 龙囿灵看着他,起初他遇到江长安一只以为他也是为了龙族至宝而来,就连进入冰寒之域那一刻他都还存有疑窦,听到江长安这样说,心中难免感动,也没有说什么,转眼再度翻开了第二只玉盒 ps明天去趟医院,请个假,抱歉…… 第三百六十章 换血 第二只玉盒很小,以至于江长安第一眼看到三个玉盒之时,重点完全放在了中间这个小玉盒身上。 随着龙囿灵翻开,其中放着的东西不禁让两人为之一怔。 盒子中放的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琉璃小,口紧闭,密不透风,其中装着深红色的液体不知何物。 更为惊奇的是小子入手并不是寻常冰玉,而是滚烫,隔着子传出的滚烫炽热。 像是这子中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液体,而是一枚火炭! 猛然之间龙戬大喝道:“是龙血!早在古籍上就记载有言先祖龙渊于龙族古禁地寻得蛮荒龙血,从而实力陡增,传言不假!” “龙血?”江长安好奇道。 龙战解释道:“江公子有所不知,蛮荒龙血乃是蛮荒古龙全身最精华的血髓,当年龙渊先祖斩杀了蛮荒古龙所得。” 江长安问道:“奇怪,这样说来蛮荒古龙也是龙族的族人,为什么会……” “江公子是说龙渊先祖为什么会诛杀自己族人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龙战反急躁的性子先一步问道。 “不错。” “嘿,江乌鸦,也总有你孤陋寡闻的时候。”龙囿灵笑道,“蛮荒古龙是属龙族不假,但是却是一条恶龙,和你这样说,蛮荒古龙每日进食的事物都是捕杀族内幼龙,后来我龙族下了通杀贴,蛮荒古龙被诸多强者追杀逃进了龙族禁地,就这样躲在了龙族禁地一直苟延残喘地存活了下去,偏偏这头蛮荒古龙有大机缘,血液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还没等从禁地出来就被龙渊先祖先行斩杀了。” “原来是这样,敢独入禁地,以一人之力斩杀蛮荒古龙,这位龙渊先祖的实力真是强悍。”江长安暗暗心惊,但对蛮荒龙血却没有丝毫贪婪之意,眼下他连能否活着都还是个未知数,哪还在意这些。 谁料龙囿灵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瞅了瞅手中玉,又瞅了瞅江长安,道:“兄弟,你有救了!” “有救了?”江长安迅疾明白过来,摇头道:“你是想用这龙血?” “不错,裘百尺所下的蛊毒之所以难解,原因是在于他所下的蛊虫游荡于你浑身血液之中,游散在身体各处,只要是将你的血中换上龙血,血液之中的蛊虫自然不攻自破!” “不行。” 这两个字是江长安与龙戬同时说出口,都是坚定不移。 听到江长安也说出这两字,龙戬神情复杂向着江长安跪拜道:“江公子,并非老朽不想救公子,只是少爷现在的局势在族中举步维艰,急需要这龙血提升实力,在夺取族长之位上也多一份把握!” 龙囿灵皱眉道:“龙戬长老,本少爷的地位不会拿朋友的生命去换!” 江长安这一路行来和龙囿灵经历过生死考验,早将他当做了亲朋挚友,讪笑道:“龙戬长老说的不错,况且你说的你只是猜测推断,这龙血究竟有无作用还不一定,用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身上那可真是极大的浪费了,更别说一旦你的那些居心叵测的族人知道这龙血被你这样用去,你的处境恐怕比我现在好不了多少……” 龙囿灵急道:“你不想活?我可是刚才就说过无论这第二只玉盒中装的是什么,都是你的!” “龙大少爷,你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犯傻?”江长安脸色惨白如纸,说完这一句像是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栽倒在地。 “江公子……”龙戬闻言更难自处。 “你真的不怕死?”龙囿灵再度愣神,和这个人说话好像特别容易顿住,不是因为惊愕,而是他总能做出出乎意料的事,说出让人意外的话。 “江长安呐江长安,好一个江家四公子!”龙囿灵大笑,道:“江乌鸦,就为你这一句话,本少爷偏要犯傻一会,就要救你!” 说罢,不等江长安说话,鬼藤萝将他捆地老老实实,龙囿灵伸手一拎将其当即扔入清池之中。 这后殿的清池本就不大,江长安站在里面刚好像是一个洗澡用的浴桶,清水瞒过他的脖颈刚好到了他的下巴。 龙囿灵打开琉璃,子里的液体缓缓流进清池之中,这血竟和人血有别,呈紫红色。 龙戬见事情已然发生,咬了咬牙:“也罢,江公子不得不救,倘若真是让那群人知道,老朽一人抗下罪责!” 眨眼之间,整个清池都被染成了紫红色,接着江长安感觉冰凉的泉水像是被三昧真火烧了一遍,泉水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起了水泡。 身体像是置身于上万热度的岩浆之中,整个身子都要被烤化了。江长安像是坐在蒸笼之中,感知到身体内的水分快速被蒸发殆尽,同时这血水像是尽力压榨着骨头中的力量,骨髓都要换洗一遍。 江长安紧咬牙关,腮帮子鼓鼓的两团,身体被鬼藤萝紧紧困缚,动也不能动一下。血管暴突出皮肤,变得凹凸不平,眼看就要爆开血浆,就在即将承受不住的时候,龙囿灵指尖微动,鬼藤萝跟随着一划,在他的手腕位置划开一道口子。 顿时之间,池水中的庞大能量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拼了命一样顺着手腕处的伤口向着江长安的身体奋力钻去,同时将体内一股黑色的血液冲挤了出来,紫红色的血池慢慢地颜色加深。 看到这一幕龙囿灵微微松了一口气,换血的方法他也是从龙族古籍上看来的,并没有真正试过,有什么副作用更是不清楚,不过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索性一切都在平稳进行。 龙囿灵心思转动,脸上闪现了一道促狭,伸手一挥! 砰!砰! 那两只打开的玉盒顿时化为了齑粉,了无痕迹。 龙囿灵为自己的杰作感到相当满意,道:“龙戬长老,龙战叔,你我今天见过什么蛮荒龙血吗?” 龙戬毫不犹豫地说道:“回少爷,这蛮荒龙血从未曾出现过,龙玺也原就放在石案之上,石案上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只玉盒!” 龙战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少爷你知道,我的眼神可不怎么好,只是鼻子很灵,这鼻子自然不知道台上有几只玉盒的。” “不错。”龙囿灵听着时不时地点头,显然对这个无懈可击的借口相当满意。 忽然,殿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一个自信孤傲的声音自大殿之中回荡起:“这宫殿建造的当真是鬼斧神工,钟灵神秀。不早不晚,本公子来的还真是恰到时机!浮岛的禁锢已破,那只大金乌虽然厉害但是也难当所有人一拥而上,它能杀得了一个,但却要在杀这一人的时候放进来了九人,外面十二座连亭中的至宝可是被人抢疯了,哼,那群人只看到了眼前的小利,怎知这白玉城还有更宝贵的东西。唉,真是可惜了这座宫殿,要被一群低下的人踩踏。” 夏己的身影出现在古殿之中,一并出现的还有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形影不离的灰袍老者。 龙囿灵镇定道:“别人都说夏周国诸位皇子都是草包,改天本少爷非要盘算盘算这话是谁说的,撕烂他的嘴,至少九皇子夏己的脑子就还不错,实力也还不错。” “哈哈哈,当得起龙族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龙帝的大少爷的一句称赞,本王莫感荣幸。只是本王好奇,龙少爷是如何知道本王的身份?据本王所知龙少爷也是刚刚出世不久才对?” 第三百六十一章 风雨欲来 “恭王殿下以为我是如何知道的?”/p> 夏己笑道:“自然是有人告诉龙少爷的。”/p> 夏己看向池水之中的江长安,他刚刚赶到大殿之中,并不知江长安坐在水中是什么样的情况,却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p> 夏己再次看向石案之上,前两个玉石盒早被龙囿灵毁掉,只留下一个未曾打开的第三只玉盒。夏己心中暗暗窃喜,还以为两人没有动手,殊不知这大殿中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两人收揽去了三分之二。/p> 龙囿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夏周国皇子来我龙族圣地,不知所欲为何啊?”/p> “实不相瞒,话说回来本王与龙族也是有一些渊源,本王的神纹乃是头三头黑蛟,也是与龙族一脉同宗,久闻龙族古地宝物众多,今日特趁此机会寻一些至宝,提升神纹。”/p> “笑话,恭王殿下贵为一国皇子,想要什么至宝寻不到?”/p> “本王要的这件东西就寻不到。”/p> “哦?是什么?”/p> 夏己笑容渐渐收敛:“蛮荒龙血!”/p> 龙囿灵眼眉微翘转眼间又平复下去,面无表情道:“恭王殿下真是玩笑话,这殿中有药植琴笛,刀剑宝衣,可就是没见有什么龙血。”/p> “哼,早听传言龙渊年轻之时自龙族禁地杀伐一头蛮荒古龙,取下两瓶血髓,其血能持久万年滚热,龙渊自食一瓶,除了灵力境界大增之外容貌不老,所以他连到死都是二十岁的年轻模样。”/p> 夏己抬头看向高坐在石椅上的年轻尸体,心中讥笑:“如此至宝就这样少了一瓶,真是暴殄天物!”/p> 他接着说道:“另外一瓶龙血被龙渊小心封存,本想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只可惜那女子无福消受先一步死了,本王也就断定白玉城中定然藏有蛮荒龙血!”/p> “恭王殿下对我龙族种种秘闻了解的真实透彻。”龙囿灵道。/p> “呵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本王还知道龙少爷此行前来是为了龙玺,本王只要龙血与这池水中的人,你拿你的龙玺,我们互不相干,可好?”夏己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此刻正围绕着江长安的身体,正在以一种令人指的度变为江长安的东西。/p> “不好!”龙囿灵声沉如雷。/p> “嗯?”夏己没有想到回得到这样一个回答。/p> “奶奶个腿儿,本少爷实在装不下去了,端着架子说话可真累,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忍受得了的。”龙囿灵微微抬,也不顾龙戬和龙战在场,直接撸起了两个胳膊袖子,敞开了窜冒火气的领口,匪气十足,一字一句坚定不移道:“本少爷就把话撂这儿,敢动我兄弟,本少爷和你玩儿命!”/p> 夏己冷笑道:“本王真是越来越好奇,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处处都有人帮他!”/p> “失道寡助,你这种人自然是难以明白。”龙囿灵道。/p> 正在这时,门外争夺十二连亭宝物的人也都意识到了主殿,纷纷闯了进来,“果然没错!这主殿之中还有至宝,就在石案上的玉盒中!”/p> 上百人闯进了大殿,直接无视了夏己几人,虎视眈眈的望着石案上仅剩的一只玉盒,每个人心中打着主意,都在等着某一个人先行出手,而后自己趁乱出手,获得至宝的成功率也就说大一些。于是场面又一次变得极其安静,都是双目紧紧盯着玉盒,大气不敢出一个。/p> 轰隆……/p> 忽然间殿外隆隆作响,数十头异兽降临在宫殿之外,鹰狮身,俱是清一色的青云狮鹫。驾着数十尊战车,鼓声震天,催人魂魄。滚滚烟尘之中得见旌旗上朱笔苍劲写着斗大的一个字——肖。/p> 青云狮鹫上下来两个人款款步入宫殿之中,领头的年轻人一身紫色锦袍,姿态优雅笑道:“恭王殿下的话在下不赞同,这池中之人所犯之罪足以诛其成百上千遍,怎会有人帮他?”/p> 这个年轻人江长安很熟悉,正是有过多次干戈矛盾的肖平阔。/p> 肖平阔直觉地站到了夏己的身后,笑道:“肖家愿助恭王殿下寻到龙血,完成宏愿!恰好在下与这池中的人也是有深仇大恨,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之恨!”/p> 在恭王府茶书阁因这位假的珏皇子受辱,被其他学士狠狠嗤笑,这些肖平阔都隐忍在心底,只等着这一个泄的机会,心中暗道:“如今玉凝公主也回了东灵国,本公子倒要看一看还有谁能够护得了你!”/p> 正当此时,天边又响彻震天巨兽的吼叫声!/p> 所有人一致向着天际望去——/p> 一团黑云向着浮岛驶来,整个天空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块黑色的布缕,暗无天日。/p> 蛟龙!/p> 这天地塌陷一样的巨吼就是蛟龙长啸的龙吼声!/p> 九条黑甲蛟龙同拉着一辆金顶辇车踏空驶来,九龙辇车上坐着一个身穿金色绸缎的高贵公子,头顶龙冠,冠上镶嵌有一枚七彩宝珠,眼神低眉蔑视万物,盛气凌人。/p> 见到这个金色衣袍的人龙囿灵的脸色骤变,就连龙戬都惊呼道:“龙敖仓!”/p> “龙戬长老,好久不见……”龙敖仓的姿态优雅之际,一言一行,一抬手一迈步都讲究得很,不让这地上的灰尘染上金衣一丝一缕,高傲的性子使他没有带一兵一卒,而是孤身一人,他有信心凭借一人之力取回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是身为龙族嫡系后裔的骄傲。/p> 夏己心中暗喜,问道:“阁下也是龙族之人?如此看来我们倒是有同一个目标。”/p> 龙敖仓回头瞥了一眼,不屑一笑说道:“以你的实力还不配和我有同一个目标,这话只配从你身后的灰袍人口中说出来。什么时候你能够独自进入这冰寒之地,才有资格说出这句话。”/p> 夏己身后的灰袍人脚步浮动就要动作被夏己拦下,肖平阔冷笑道:“阁下以为在下有没有这个资格?”/p> 龙敖仓看也没有看他一眼,道:“谁在学狗叫?”/p> “你……”/p> 肖平阔心中窝火,夏己不气反笑:“本王喜欢轻狂的人,因为一般轻狂的人都有很强的实力,看来阁下就是其一。以本王判断阁下是为了龙玺而来,你找你的龙玺,本王只要这池中之人的性命!”/p> 龙敖仓冷冷道:“我从不会和别人合作,不过别人只要不干预我做事,别人做什么事我一般也会当做透明。”/p> “一言为定。”夏己笑道。/p> 龙敖仓轻蔑的眼神落在龙囿灵的身上,淡淡说道:“龙玺在你手里?”/p> “不错。”龙囿灵笑道,“怎么样,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被别人捧在手上的滋味不好受?”/p> 一句话激起了龙敖仓的怒火,强烈的占有欲以及心灵洁癖让他难以忍受,怒道:“本来你要是不动龙玺,我还能给你一条活路,现在就算你双手奉上跪下来求我,你也必须要死。”/p> 龙囿灵笑道:“既然必须死,我为什么还要求你,你的脑子总是不太灵光,说出的话都不符合逻辑,龙玺落在你的手里真的才是弄脏了这件宝物。”/p> “你找死!”/p> 龙敖仓暴喝一声,伸手抓去!/p> 骤然之间整个宫殿仿佛都在震颤,手掌若隐若现,恍惚间伸向龙囿灵的不是一只人类的手臂,而是一只利爪!/p> 四指利爪上紫色的鳞片遍布密集,真正的一只龙爪,龙爪伸展在空中有半人大小。/p> 龙囿灵手中引龙瓶鬼藤萝结织成网拦截,可鬼藤萝上的利刺转眼间被龙爪拍成了碎枝,余势不减——/p> “放肆!龙敖仓,你安敢伤害本族之人!”龙戬怒吼道。/p> /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六十二章 混乱 坐在血池之中,江长安心急如焚,自己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外界生的一切,却是连动一动手指都极为困难。/p>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稳定心神,快吸收掉血池中的蛮荒龙血。/p> 索性龙囿灵没有将玉瓶中的龙血直接灌下自己的肚子,要不然非要爆体惨死。/p> 经过池水稀释过上万倍的龙血缠绕他的身体,顺着手臂上的血口钻进他的体内,再经过江长安的引导,游走于全身。/p> 而在江长安灵元之中,一望无垠的疆土之上,蛮荒龙血的蕴含的奇能汇入生命天源井之中,蓝色的荧光越浓烈,甚至有要溢出来的样子,星月神树则拼命吸收着生命天源井中的养分,不肯浪费一滴。/p> 只见本有三十丈宽大的星月神树树干以肉眼可辩的度生长出新的枝叶,枝叶健壮饱满,生机勃勃。/p> 江长安心中激动万分,从前星月神树可以说一只忍耐不,一是害怕生命天源井的灵力被抽干,二来则是担忧江长安的肉身撑不住这庞大的力量。/p> 就像是一个气球,到了一定的饱和程度再继续充气就会炸开,而蛮荒龙血的注入无疑是将这个气球增大了一个档次,能轻松容纳更多的气体。/p> 池水的颜色渐渐淡去,相信不久之后换血完成,到那时将会是一个崭新的江长安!/p> “铛!”/p> 一道剑光打在巨大龙爪之上,荡去这一道威势,龙敖仓猛地缩回手掌,看到掌心多了一寸两寸长的红线缓缓渗出血丝,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老东西,等我先杀了这个杂碎,再取你的性命!”/p> 火爆的龙战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即将喷薄而出的火气,长长的鼻子鼻息似是闷雷,长剑起舞:“老子先砍了你的头!”/p> 同一时刻龙戬也再度出手,龙敖仓顿时面临一对三的状况。/p> 肖平阔嘴角阴厉笑道:“殿下,依臣看不如施以援手,一旦不久之后龙敖仓登得龙帝宝座,无论他龙敖仓再怎么不愿承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得认下您送给他的这份人情,有了龙族的支持,您离皇位的距离也是更近一步……”/p> 夏己眼含笑意,他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和龙族交好的机会?说道:“龙兄尽管去对付那个小的,这个老的,有人应付……”/p> 话音刚落,跟肖平阔而来的白驼子迎上了龙战的剑诀,这一剑足以斩断百根翠竹的威势竟被这个相貌丑陋的驼子稳稳地捏住了剑锋,身子顺势一摆,这一剑威势就随着这一摆全然散去。/p> 白驼子对着龙战咧嘴一笑,暴露出一口黑的黄牙:“呵呵,年轻人,火气这么大可是对身体不好,哈哈……”/p> 龙战面沉如水,眼前的人与自己不相上下,应是也到了泉眼境后期境界,甚至半个身子摸到了道果境的门槛。/p> 两人战得如火如荼,夏己身后沉寂许久的包裹严严实实的灰袍人也再度消失,下一刹那出现在了龙戬面前,长袍中低喝一声,双袖如绘卷残云!/p> 噗噗……/p> 灰袍长袖中竟抖出上百条银色长蛇激射而出!/p> 正要相助龙囿灵的龙戬被阻拦,当即身形退却数十步,剑挑长蛇,每一剑都出的恰到时机,正点在七寸,不讲究花里胡哨的剑花,每一次摆动手腕,地上都会多了数十条尸体。/p> 灰袍之中有响出嘶嘶的蛇信抖动的声响,显然见到这么多的银蛇丧命灰袍人已经忍无可忍,手中不知几时多了一把黄铜铃!/p> “当啷啷啷……”/p> 振铃响声如同浮浪击萍,接连不断,龙戬苍老的脸庞上露出惊惧神色:“苦蛇铃!你是九荒之一枯蛇岛的骷吾怪人!”/p> “九荒!”/p> 听到这个名字江长安心中方寸大乱,九荒散布盛古神州各处,无非是九个险恶之地。/p> 江州的毒王谷和仙禁,东灵国有已经打过交道的古圣地临仙峰,再有就是枯蛇岛。/p> 对于这三个字江长安并不陌生,传闻枯蛇岛上遍地可见毒蛇,而且是最毒的毒蛇,其蛇胆可以练就丹药,但是不经同意就私自擅闯的人都死得很惨。/p> 这个骷吾怪人又是何许人?/p> 眼看苦蛇铃一出,龙戬虽受到影响但是手中的剑法丝毫不乱,进退有序,攻防得当。一时难分难解。/p> 而见到这一幕的龙敖仓冷哼一声并未拒绝,白驼子和骷吾怪人分去了两人,转眼又是他与龙囿灵两人的对决,龙敖仓手中擎握出本命法器,竟是一道蓝色雷电。/p> “斩罗雷!”当下站在殿外道行低微不敢靠近的一群修士纷纷惊喝。/p> 龙敖仓乱狂舞,这道雷光也在龙敖仓的驱使之下犹如惊雷,每一次挥斩响彻“噼里啪啦”的响声。/p> 龙囿灵面色凝重,不正经的神色全无,眸若冷电,竟收起了引龙瓶。/p> “哼,怎么?收回了自己的本名法器是想要自裁?”龙敖仓自大说道。/p> “奶奶个腿儿,本少爷肯定活的要比你长,本少爷收起引龙瓶那是因为本少爷的法器并不是引龙瓶!”/p> 龙敖仓大笑道:“也是,我差些忘了,你自小可都是无法结契任何本命法器。”/p> 龙囿灵笑道:“你说得对,只是那是以前,就在刚才我就结契了一件本命法器,而且那件法器是你梦寐以求的至宝!”/p> 龙敖仓闻言面色大面,一手指向龙囿灵难以置信道:“你说的是……”/p> 他的话戛然而止,只见龙囿灵手中抛出一方玉石,上面雕刻龙象栩栩如生。方才他只看到龙囿灵的双手背在身后并没有多想,此刻看到龙玺上龙囿灵的血痕犹在,就在几个呼吸之前,这个龙玺成了龙囿灵的宝物,这就像自己看上的女人在面前和别人结婚洞房,龙敖仓气的浑身剧烈地颤抖,嘶吼道:“龙玺!你竟结契了龙玺!我……我杀了你!”/p> 斩罗雷蓝色光芒更胜,雷电闪烁,龙敖仓挥斩之下顿时数十道雷光闪电袭来!/p> 龙囿灵丝毫不惧,龙玺祭在头顶绽放出阵阵乳白色的光晕,与这方美玉相融一起,一方坚硬的石玉眨眼化成了一道白色流光,氤氲而生,顿时大殿之中传接出一股股盎然生机,仿若万物复苏,大地回春。/p> 蓝色闪电刚一接触到这股白色流光,顿时就像一拳砸在了棉花团上,一切都烟消云散,归于平静。/p>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过是龙族的一个孽种,连纯种的血脉都没有,如何能赢过我!”/p> 龙敖仓身形一卷,大怒之下身子开始膨胀增大——/p> 哧哧……/p> 龙敖仓背部的衣物片片撕裂,露出紫色龙鳞,甲胄一样的皮肤。/p> 他的身躯越变越大,好在大殿辽阔,容纳这头巨龙绰绰有余,龙敖仓直变成一条紫色三爪真龙,腾空而去飞出殿外。/p> 见龙敖仓腾空飞去,龙囿灵整个身子也驾驭紫色神虹冲天而起,化作一头白色两爪真龙化作一道流光飞出殿外冲上云霄。/p> 在半空云层之中两人针锋相对,只见彩光闪耀,虽说两爪的龙囿灵境界比龙敖仓低出一个境界,但是在龙玺的助力之下,白色流光缠绕周身,也能与龙敖仓打的难分难解,一时立于不败之地。/p> 两个战团皆是打的不可开交,而江长安已无暇再顾忌这些,因为夏己和肖平阔两人步步紧逼了过来……/p> “殿下,您说该如何处置这个人?”/p> 初见时题词壁上书文大骂,恭王府上破题难堪,竹林中被揍成了猪头,炼丹会上又被狠狠羞辱了一番,这一切都深深烙在肖平阔的骨子里。/p> 肖平阔表面装得淡定从容,说出的话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来,心中恨不得将这个几度让出丑的人碎尸万段。/p> 夏己上下打量着闭目凝神的江长安,笑道:“不用你我动手,他早就中了裘百尺的毒,眼下看来鲜血倒涌池水,看来是命不久矣。唉,就是可惜还不知道他的姓名是什么?要是没有之前生的种种,兴许我们能够做个朋友。”/p> 江长安心中不由嗤笑,倘若夏己知道这池中的血水是蛮荒龙血,而眼前的人就是他苦苦等待的江长安,那种表情一定很精彩。心中升出这种恶趣味一不可收拾,江长安决定告诉他一切,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换血过后,自己将他狠狠踩在脚下的时刻!/p> 那一定非常精彩!/p> /p> /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六十三章 神纹变异 岂料肖平阔道:“殿下,这小子有些怪异,如此紧要关头他为什么坐在池水之中?为了以防万一,臣下以为还是当即除了,以绝后患!”/p> 肖平阔你妹的!/p> 江长安开始后悔没有除掉这一个祸害。/p> 夏己嘴角勾起一丝邪笑,道:“那依你来说该怎么办?”/p> 肖平阔微微一笑,那位驼背老者徒手荡开龙战的一剑,走到了两人面前,苍老的声音道:“禀殿下,老奴手中倒是有一物。”/p> 夏己这才看清了这个驼背老人:“这位是……”/p> 只见驼背老者须斑白,神情威猛,背负着双手,目光如鹰。他的双手轻抚着一节竹筒,那节竹筒不知在他手中盘抹了多少年,表层泛着深红色。而在竹筒上钻有三个芝麻大的透气小孔。/p> “老奴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这么多年了也是养了一件宝贝,也正因为此物,神州各位道友送了个名号——红背蝎子。”/p> 驼背老者说着打开竹筒,从中爬出一条红背蝎子,与寻常毒蝎不同,这条蝎子居然有两条蝎尾,分别是红蓝两色。/p> “老奴的这条毒蝎名为双尾,被这条蓝色的蝎尾蛰一下,就会如同坠入冰寒,浑身血液会凝固结冰,疼痛难忍,而被这条红色的蝎尾蜇伤一下,就会似火焰炙烤,半柱香的时间全身血脉干涸枯竭,只剩下一堆干尸,而要是同时被这两道蝎尾蜇上一下,那就是置身于冰火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好!”夏己笑道,“让这小子死的太痛快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p> 驼背老者走上前,站在江长安面前的龙战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已是最后的一层屏障,最后保护江长安的人。/p> 夏己对着龙战笑道:“阁下看起来正是泉眼境中后期,与这位红背蝎前辈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而凑巧,本文也是泉眼境中期,并且马上就要突破到泉眼境后期,阁下一对二,怎么算都是送死!”/p> “送死也要比失信于人好!老子答应过少爷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池中之人,想要伤他,那就从老子身体上踏过去!”龙战紧握剑柄,眸子中充斥着盎然战意,丝毫不落于下风。/p> 夏己大笑道:“总会有这么傻的人,也好,就让你们两个一起死!”/p> 说罢,夏己伏在背后的手掌正欲出掌,忽然殿外一声大喝:“修伤我家小公爷!”/p> 五道身影流光急掠入,五个不同衣饰的人仿佛铜墙铁壁一样挡在江长安的面前。/p> 这五个人都是带着一顶面具,看不出悲喜,为的是一身黄色衣饰头戴金色面具的男人。/p> “五行童子!”/p> 夏己皱眉道:“上古龙族遗迹被现,九荒毒王谷的人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而且还是劳烦五行童子的大驾!”/p> 金道童子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毒王谷不在夏周之内,不惧夏周皇室,谁若是伤我家小公爷,毒王谷与其不死不休!”/p> “小公爷?”肖平阔冷冷道:“据我所知毒王谷老谷主没有任何子嗣,何来的小公爷?”/p> 夏己凝神思索,道:“老谷主虽无任何子嗣,但好像认了一个干孙子,只是毒王谷仇家众多,很少在外人面前提及,所以也就很少人知道他有个干孙子……”/p> 金道童子冷笑:“恭王殿下说错了,不为外人所知并非是因毒王谷惧怕外敌,而是小公爷不想让被人知道,就这么简单。”/p> 肖平阔笑道:“笑话,这世上有人要是有这等身份,还不想让人知道?这个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一个废物,害怕被人报了私仇。”/p> 夏己脸上也露出一副讥讽,但心中好奇也更胜,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玉凝公主额驸,又是毒王谷小公爷,这两个毫无交集的身份就正样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p> 夏己挑眉问道:“这小子究竟是何人?”/p> 金道童子笑道:“我家小公爷的身份在下不会告诉你们,这个问题不久之后就由小公爷亲口告诉你,恭王殿下,您一定会非常吃惊的,呵呵……”/p> “哼,故弄玄虚,本王最痛恨的就是故弄玄虚,此人是本王必须要的人,五行童子看来是执意不肯让开了?”/p> 金道童子没有回答,手中金钩探出长袖,其余四位童子也相继亮出法器,熠熠生辉,这个动作给出的答案再明显不过。/p> 嗤——/p> 突然,一道金光冲天而起!/p> “晋升的道像!是有人晋升了!”/p> 众人连连望去,夏己和肖平阔一脸惊愕,五行童子也迅地转过身——/p> 只见血池之中的江长安浮在半空,一池血水此刻清澈透明,而在江长安的面前一道金光浮现而出神纹!/p> “大金乌!金色大金乌!听说多年前嬴州出现一位惊现金色金乌神纹的少年,莫非就是此人?”/p> “岂止,听说这个人后来在青莲宗上参加了小岁典,被天师府的人接走……”/p> 一时间关于江长安的身份议论纷纷。/p> “泉眼后期!”/p> 夏己神色阴郁,他心中有了一个答案,这是一个恐怖荒诞的答案,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在脑海中就被否决,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p> 但无论是或不是,只要这个人不死以后的展更加难以预测,夏己冷喝道:“这个人,必须死!”/p> 话音刚落,驼子奴仆身形窜出,跻身和龙战、五行童子的战斗之中,而夏己低喝之下,身后展露出一道同样是金色神纹,一条三头黑蛟。三颗水蛟似的头颅长得要比龙稍长,没有龙角,缺失了一方霸主的威赫,更多的是狡黠的邪魅。整个水桶粗的身躯长有十丈,四只普通的蛟龙利爪生在胸口,凶相毕露。/p> 夏己驾驭神虹如同离弦之箭迸射到江长安面前,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面前这个金光笼罩的年轻人,双眼睁开!/p> 嗤!/p> 一道电芒从江长安双眼中激射而出,夏己闪避不及,金光割裂手臂的锦袍,鲜血止不住地潺潺流出。/p> 可夏己嘴角勾起一道残忍的笑意,三头黑蛟的身上黑气更加浓厚,缠绕在夏己身侧,那道血红伤口眨眼间便恢复如初。/p> “嘿嘿,这大金乌虽厉害,但是和皇族三头黑蛟相较起来,还是稍微逊色了些。”/p> “等等,那是什么?!”/p> 人群之中突然一声惊呼,纷纷一齐向江长安看去。/p> 江长安大金乌盘旋身侧,他的身上一道火红色的血脉游走于全身,隐约竟看到江长安的身后有一头嗜血异兽。/p> “那是什么?”/p> “好像……好像是一头龙!”/p> “开什么玩笑,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神纹?”/p> “啊!”江长安忽然蜷缩着身子,浑身倒在地上癫痫一般疯狂地抽搐,表情痛苦狰狞。/p> “他好像很痛苦!为什么?”/p> “融合!他是因为融合而痛苦!”人群霎时沸腾起来,只见两道神纹缓缓相容,一红一金交织在一起,江长安体内似有火烧一般,那股血煞之气汹涌鼓动全身每一根神经,脱他的控制。/p> 身体之中两股力量狠狠交织在一起,交织成一团金黄色的烟云,烟云渐渐凝聚出一头奇异飞鸟,依旧是大金乌的模样,光彩夺目,身上羽毛金光烁烁,而它的身上居然生出坚如甲胄的龙鳞,双爪如龙爪刚猛金石,金乌尾部也不再只是几根翎羽,而是长长一条龙尾,柔美的线条端部金色鬃毛随风飘逸。/p> 怪异的结合,却让人生不出任何的怪异之感,刚柔并济,恰到好处。/p> 众人惊呼道:“这……这是什么?”/p> 人群中一位自诩万事皆知慈眉善目的老者忽然闭口不言,眼神中唯有惊愕,惊呼道——/p> “太玄龙雀!”/p> /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六十五章 妖族的皇 “秘术!”江长安惊道,只觉得眼前这一招式曾在诸多文献中看到,亲眼所及分外眼熟,一时没有转过弯来。/p> 江长安来不及再行惊叹,以防不测身影一跃而去形如箭光,急如闪电。/p> 夏己脸上狰狞,似有万千魔障缠身痛苦不已,但也正是这种魔障能够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p> “江长安!没用的,此乃魔神之躯,你不过一介小小凡人胆敢挑战神威!”/p> 话音未落江长安身影转瞬即至,五指曲张,五道金色雷电洞穿而去。/p> 嗤!/p> 夏己双手交互在身前,形成防御,五道金色雷芒击打在犹如炙烤的火红双臂上,嗤地冒出五道白色轻烟,只见夏己意念动处,身前的区域立时坚逾精钢,一层又一层防御遁甲在面前应运而生。/p> “魔神三变。”江长安忽然想起了这套功法秘术的名称,据说修行这部秘法之人需要以自身鲜血命魂供养秘术,而且每一次施展秘术都会有损天道寿命,夏己对他使出这一招,足能看出对江长安的恨意之深。/p> “江长安,没有的,对付你,这第一变绰绰有余!杀你易如反掌。”眼见迎面太乙神皇钟如飞而至,夏己低喝一声,双手皆是由虚转实,双手手背上立时浮起一片火红文字,竟以两只手徒手迎向太乙神皇钟。/p> 铛!/p> 太乙神皇钟在夏己手中颤抖啸叫不已,然而却是无法前进分毫!/p> 江长安双手掐诀念咒,呼道:“火!”/p> 六道狱灵火夺钟而出,一条火龙将夏己整个身体席卷其中。/p> 六道狱灵火一处,整个大殿顿时犹如从寒冬腊月迈入了炎炎夏日,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极度的燥热。/p> 火海霎时传来阵阵嘶声怒吼——/p> “殿下!”骷吾怪人急在心里却苦于根本脱不开身,爱莫能助。/p> 周围一群看客也纷纷明白过来这强大的秘法便是久闻大名难得一见的魔神变。毕竟世间可没有几人这修炼这道秘法的魄力。/p> 江长安眉头紧皱并无半点放松的意思,他的心中隐隐有所不安,所谓魔神三变便是指借用秘法将人身体的高度拔高向一个极致的高度,秘法术于双手,只不过是魔神三变的第一重状态而已,魔神三变最令人惊叹之处除了短时间内如同逆天而行的可怕效用之外,还有三种不同的状态,当时他看到古籍中提到减损寿命的事便不再对这种秘术抱有任何想法,所以也没有查看其中弱点弊处,如今回想起来后悔不已。/p> “死——”火海中一声暴喝,猛地窜出两道火红疾风利刃,这利刃形同月牙,威力非凡,破空袭来。/p> 江长安双瞳中终现出骇然之色,急忙向一方躲闪而去,可是这火刃像是长了双眼一样穷追不舍,众人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在大殿中来去,身后的火焰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p> 渐渐不知何时大殿之中莫名多了数道同样的火刃,形同阵法将江长安得意闪避的区域慢慢缩小,其目的便是将自己逼向火海。/p> 江长安虽然明白过来夏己的意图,却也为时已晚只能按照早已规定好的路线行去,一条道走到黑。见江长安被火刃缠地焦头烂额,如此大好的机会夏己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却见火焰之中一个双臂火红如是岩浆浇筑的人迎面突袭而来,/p> 那两只手臂没有丝毫人肉质感,反而像是被煅烧到极致的精铁,轻轻一下便能将人的躯体掏一个对穿。/p>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眼看已经是必杀局势,江长安不慌不乱,短短一瞬,双手已然结毕三十三种变化,断喝:“叱!”/p> 但见一道金色身影在起身后凝聚而成,随同江长安一同向着夏己扑去。/p> 金甲鬼狐回身急手臂轻轻一挥,但见将七道火刃牢牢攥在了手心,轻轻一捏,便揉碎成一滩红粉。/p> “不以外力,单单凭借自身磅礴雄厚的灵力便足以凝聚丈高巨人,形同契约魂灵却又有别魂灵,其形可以千变万化,这就是五行仙象诀!无上灵术!是江凌风当年独创的五行仙象诀,江凌风真乃天人也,本想这法术也随着凌风公子一同消逝在世间,没想到他竟真的如同传言那样独独传于了唯一一个弟弟江长安。”/p> 众人惊呼不已,五行仙象诀素来闻名已久,却苦于难得见上一面究竟是何等神姿,单凭这一点这一面,此行不虚。/p> 每过多时众人又纷纷好奇起来,只因江长安所幻化的这个三丈高足足快要顶到宫殿的金甲身影他们从未见过。/p> 那位认出了太玄龙雀的老者满脸惊骇,一瞬间修行多年的道心竟也有慌乱的时候。/p> 一旁的少年弟子再度觉察到了师父的不安,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怎么以前从没有见到过这等的妖兽?”/p> 老者犹豫了片刻,道:“因为它与我们妖族寻常的同类不同。”/p> “有什么不同?”/p> “它……是妖族的皇!”/p> 江长安也转眼来到夏己身前,太乙神皇钟召回不及,双手开合展出一柄三尺金剑,向着夏己胸口刺去——/p> 金芒所至哧哧空气出裂开的声响,气浪如同刀切豆腐一样被斩成两段。/p> 嗤——/p> 剑芒刺入夏己的胸口,却止于半寸的位置再难进入半分。/p> 皮肉之躯犹如钢筋铁骨,江长安金芒利剑注入金光乍现,利剑如同切断了那一层阻隔,披荆斩棘一般三尺剑身全部贯入夏己体内,连带着胸前两寸的血肉一同爆开!但见夏己怒吼一声同时爆出夺目红光,他已伸出双臂紧紧夺住这一柄金芒,腐蚀出哧哧白烟,霎时间一柄所向披靡金剑就这样被腐蚀成一滩金水。/p> 夏己欺身而上,双臂如是甩打这两条火红巨鞭挥舞如风,斩肌断血之势,一路向江长安破去!/p> 江长安见势心中暗道不妙,可是夏己攻势已到身前,毫无闪避可能,江长安心念转动,身后金甲鬼狐早就解决掉了身后的危机,但和江长安之间的距离约有十丈赶来也有所不及。/p> 夏己挥舞如电,双臂火焰升腾,每一下挥动就会荡下数丈方圆的石壁上的石块,而更多的石壁则被这火焰化成飞灰。/p> 眼看江长安必死,众人正在感慨五行仙象诀又要再次面临失传之时,却见十丈外的金色身影焕然散去,同一时刻凝聚重现在江长安的身后,猛然一看就像是金甲鬼狐穿梭了空间出现在江长安身后一样。/p> 金甲鬼狐护在江长安面前,似是竖起了一座十丈高的高墙,坚不可摧,万物不可破。/p> 夏己双臂撞击在金甲鬼狐身上迸溅出电光火花,表面并无消损,江长安却能感觉到这多重击打势大力沉,压得胸口闷堵隐隐有喘不过气来的趋势。/p> 金甲鬼狐巨手抓向两只火焰手臂!挥舞不止的火鞭骤然止住了去势,此后两道一红一金的身影就此僵持,不明白的人都会以为这是无聊的比拼,但是能够到达这宫殿中的哪个是省油的灯?俱是暗暗心惊,这次是真正的波澜不惊暗潮汹涌,真正比拼的就是灵元。/p> 与方才祭出火刃的招式不同,这一次夏己手中所持火鞭皆由虚转实,开始与江长安比拼灵元修为。/p> 众人不禁再度捏了把汗,夏己这一招可谓又准又狠,江长安五行仙象诀虽然强大可堪秘法,但是同时消耗的灵力也是非常人所及,倘若江长安一直这般对峙下去,灵力一旦不济就面临灵元枯竭难免一死,而一旦江长安撤出身形,夏己便会趁虚而入,一招毙命,又是两难抉择的处境,夏己的目的便是想让江长安无法抽身的地步,竭力而死。/p> /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六十六章 胜负定论 可众人怎么知道,江长安灵元之中广阔无垠,经过多重开垦之后遍是沃土,更不用说其中还有星月神树这等只有道果境之人才能够做到的“命植”,再加上经历过剔除糟粕的生命天源井,另有整日吸食神府镜中上古氤氲灵气修行,灵力浩如烟海,单单是比较灵元中灵力雄厚这一点,在座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可以说夏己此举,正中下怀。 夏己暗道不妙,江长安的灵力像是永无止歇一样传送至金甲鬼狐的身上,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这巨人的威势居然不减反增,转眼之间夏己反倒成了那个两难抉择的受制之人。 眼看用了魔神一变减损了寿命这等有违天和的秘法居然也不过是与江长安持恒的局面,反倒是自己损失了寿命也没有讨到一点彩头,这件事倘若是传了出去怎么可以忍受?只有江长安的死能够洗刷掉他带来的耻辱。 夏己面露凶光:“江长安,本殿下说了,你今日必定要死在此处!” 只见夏己一声暴喝,双臂的火光朝着全身席卷而去,转瞬间俨然是成为了一个火人。 “第二变!”人群中的老者惊道,接着摇头苦叹道:“痴儿,痴儿……” 却在众人吆喝无比期待这场比试结果的时候,转过了身,向着殿外走去。 “师父,您怎么不看了?是无趣吗?”少年尽管对这场比试极其在意好奇,但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老着笑道:“结果已定,再待下去不过是徒销光阴。” “先生断定那位神纹异变的年轻人会赢?”少年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笑道:“可还记得为师带你来的目的?” 少年道:“弟子记得,师父说不为至宝,只为一观强者。” “既是如此,看着这一场比试已是不虚此行。走……” 少年不舍得望着激战正酣的几人:“师父,现在走?现在不正是正关键的时候?” 老者微笑着摇头,谆谆教导:“为师今日再教你,一张赌桌上最聪明的永远不是赢得最多的那个人,而是明白清楚何时要离开赌桌的人,该走了……” “是。”殿中的人浩浩荡荡,腥风血雨,一群看官评头论足,稳坐高台,却有一高一矮两人悄然离席。 所有人听到此言无不是感慨,随着魔神三变不同境界的提升,给的力量是巨大的,但同时带来的永久性伤害也是无与伦比。 江长安心下提高警惕,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夏己变身而成,太乙神皇钟祭出,打在火光身上,可是想象中的身形俱灰的场面没有出现,太乙神皇钟像是撞击在了一层光幕之上被弹开,倒是将万年古殿打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巨石皆化成齑粉。 短暂机会转瞬即逝,夏己此时已然成了一个火人,分不清眉目,杀气升腾。 殿中充斥着一股令人战栗颤抖的压迫感,有的几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江长安还在犹豫之时,夏己一道紫气如电飞来,不住发出凤鸣之音,其声直上九天!这道紫气来得好快,即使是江长安菩提眼,也只勉强看清点来势,便见它倏忽间已来到面前! 砰! 金甲鬼狐竟然瞬间被击成金色粉尘,紫电不减向着他头颅打来—— 江长安大吃一惊,身影急退,然而头顶一股剧烈的威压破空而来,只见一只丈阔的巨大魔爪穿破虚空向着他身子抓来! 如同囚笼将他牢牢束缚在其中,五指慢慢收缩似要将他身子活活捏爆! 夏己发出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声,道:“江长安,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很得意吗,这一次本王就要看你还能如何?!” 噗—— 江长安就连惨叫都还不及身子被捏成了一滩烂泥,血液混成一滩落在地上。夏己终于放声大笑起来,可是没有片刻他便发现那满地的血液竟然成了满地的灰粉泥沙。 再看眼前江长安浑身完好无损地站在远处,笑意盈盈。最令夏己难以忍受的是众人都在用一股看着傻子的眼神注视在自己的身上,那种眼神比之谩骂捶打都要可恶。 难怪,任是谁看到一个人发疯似的朝着一根石柱不住叫骂,打碎之后又露出得意洋洋大笑都要露出这种注视傻子的目光。 “幻术?岂有此理!江长安,有胆量有与本王正面拼上一拼!”夏己面色狰狞,江长安一次又一次得将他狠狠地戏耍,已经让他的忍受力快要达到一个承受能力的极限。 “我可不傻,和恭王殿下作对,岂不是死路一条。”江长安阴笑道。 周边的看客也被这句话噗的逗乐,不禁感叹这位恭王殿下的脑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正面相对,那岂不是找死? 夏己忍不住低吼一声,一掌席卷而去,这一掌封住了所有退路,再加上夏己有了防备,再想使出幻术不再可能,只有拼上一把。 江长安再度召出五行仙象诀,却不再令其独行,而是人甲合一,身上散出淡淡金色光辉,如是神只。 众人正好奇江长安要如何应对,见他太乙神皇钟收回灵元之中,双手急速动作,捏出一个奇怪的法诀,江长安默念口诀,灵元中的吞字诀金贴、太乙神皇钟、大妖经组合而成的金三角急速运转,掌心不变却有万千变化,身子不动却有无数动势。 大妖经! 一掌擎天—— 似是普普通通的一掌,强强相撞。 轰隆隆…… 整座大殿像是要坍塌下来轰轰震动,撞击产生的气浪吹在每个人的脸上要比刀锋撕扯割裂还要凌厉。 烟尘笼罩整座大殿,顿时大殿之中像是陷入短暂的安静,烟尘渐渐散去,江长安和夏己站立在原处。 两人对立,夏己面沉如水先行缓缓张口:“你完全出乎了本王的预料。” 江长安噗地一下鲜血染在了白衣上,面如金纸,道:“你比我要预料的也强出了太多。” 魔神变的力量超乎了江长安的想象,以他继承了魏怜妆数年前关于大妖经的感悟,可以说对大妖经的运用已是炉火纯青之势,却依旧受了重伤。倘若不是经过突破再加上蛮荒龙血的注入,自己此刻恐怕早就倒在地上,和那根石柱一样化成了一地粉末。 夏己冷笑道:“江长安,你就不要再撑了,你的右臂想必没办法再动了?筋骨被碎的滋味如何?” 江长安轰出刚才一掌的右臂垂在白袖袍之中,能够清晰感觉到右臂手骨断裂,关节处的软骨更是碎成了细小的骨块,脸上的血色正在急速流失,只是他的也并非常人可及,骨头虽裂,可整条手臂好在依旧十分完整,只需要一点时间,便足以恢复如初。 “江长安输了,是江家小子输了……”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江长安展颜一笑:“恭王殿下,你也不要再撑了……” 夏己脸上的笑意瞬间落了下来,火焰黯淡的手臂上依旧带着红芒,只不过不再是炽烈的火焰,而是泼洒似的鲜血,比那火焰都要红艳几分。 不止如此,他身上的变化相继退散消去,与常人无异,众人这才发现恢复真身的夏己胸口凹下去了一块,脸上的或观察散去,这位恭王殿下的面色也比江长安好不到哪去,面色苍白,看向那个身穿白袍的眼中怨毒更甚。 江长安惨然一笑:“我如果没有猜错,恭王殿下胸前肋骨断了不下五根,你我半斤八两,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现今你杀不了我,而我也杀不了你,恭王殿下,我们可是谁也没有赢?” 第三百六十七章 遗像下有人 “你……”夏己怒气攻心,积压在胸口的淤血噗的喷了出来,一瞬间面色更加得萎靡,江长安的话明显得充满着耐人寻味的意味,谁没有看出来,这场比试表面上是没个胜负,但是夏己却动用了有反噬的秘术魔神变,而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能够战胜魔神变第二重这种话,尽管江长安,但是他却能依旧站着,这便是已经赢了。 “江长安,我们还没有完,本王等你来为你兄长报仇,本王要看着你这个废物是如何将本王失去一切,大言不惭!哈哈哈……”夏己癫狂地大笑,整个人的神态低迷,这是魔神变的反噬,同样也是江长安对他内心造成的强烈打击。 “休伤我主人!”骷吾怪人断喝一声,长袍扬起,他枯瘦的身子后隐隐约约显露出一道蓝色的虚影,顿时殿中所有人心头像是落了一记暗锤,气闷身虚。 “是命植!只有道果境强者才有的命植!”有人震惊高呼道。 周围里的远远的人无不是双腿战栗发抖,“这就是道果境的强者!可怖的力量……” 这是一株碧蓝色的草,波浪形飘飘荡荡,连接着骷吾怪人的生命天源井,荧光蓝色忽明忽暗,骷吾怪人手中捏了个杀咒,蓝色光芒,荡然碎去龙戬的一掌,总算从龙戬连贯不绝的攻击之中寻到一个间歇,身子一闪出现在了江长安面前,扶住夏己,声音冰冷道:“今日四公子所作所为在下会记在心里,我们后会有期!” 这是骷吾怪人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他包裹全身的灰袍因为一番战斗变得破烂不堪,江长安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这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看上去半人半妖的生物,他虽像人一样拥有四肢,但是全身站着蛇一样的细麟,双眼也是绿色蛇瞳,脖子与人不同,而是扁平状,犹如眼镜王蛇的七寸。 骷吾怪人说罢脚下升起神虹,就是龙戬再想拦截也是有所不及,只能眼看这道光束消失在天际。 肖家的人也是灰溜溜地偃旗息鼓,悄无声息地抬走了肖平阔的尸首,趁乱离去。 而肖平阔带来的那名驼子奴仆本就没有太高的境界,在五行童子和龙战逼迫下终究支撑不住败下了阵。 被金道童子的金钩打中了胸口,瘫倒在地。 江长安催动生命天源井与星月神树,待将身上的伤势恢复了一些,慢慢走过去。 躺在地上的驼背老者见到江长安尴尬地讪笑道:“这位公子,老头子不过只是肖家的一介门客,可算是与江家,与公子你没有任何的瓜葛啊。公子就发发善心,饶恕老头子这一条贱命,此后在下唯江公子马首是瞻。” 江长安笑道:“为我马首是瞻?” “不错。” “那好,你先将你刚才说的宝贝拿出来。”江长安的笑容充满善意。 “这个……”老者犹豫了片刻,感知到江长安眼神的逐步变化,赶紧掏出腰间的竹筒递了过去:“小公子吩咐,老夫莫敢不从。” 江长安接过竹筒,道:“你在害怕?” “没……没有……” 老者话音刚落,江长安指尖金光在他的咽喉间轻轻滑过。 驼背老者惊恐地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中滴落。 一条双尾蝎从老者手心掉落,惊慌之下双尾狠狠刺在老者身上,老者怨毒的眼神霎时间被冰火两重的毒液攻心,整个身子痛苦地抽搐几下,没了生息。 江长安看着空荡荡的竹筒,淡淡道:“既是没有害怕,你为什么要把双尾蝎放在手心里?而不是老老实实地放在竹筒之中?” 那毒蝎在蜇了老者之后又朝着江长安奔袭而来,可惜还未近身,就被一道金光化作了一堆齑粉。 正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两条巨龙坠落在大殿之中,整个大殿轰隆隆地激起一阵烟尘。 龙囿灵与龙敖仓也都恢复了样貌,两个人的状态俱是惨烈无比,龙囿灵虽有龙玺护持但却是第一次使用,再加上与龙敖仓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能支撑这么久已经实属不易。 而龙敖仓伤势不比龙囿灵剧烈,但也好不到哪里,身上好几处衣襟炸裂损毁,这对极其注重仪表的龙敖仓来说比要杀了他都要难受。 看到江长安无事,龙囿灵稍稍安心,脸上猛地升起一团病态殷红,一口血咳了出来。 江长安急忙走过去,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无色透明晶莹的果实,看上去就像是一枚花瓣。 “江长安,你给的这不会是毒药?”龙囿灵打趣道,笑了笑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只感觉透明花瓣入口即化,汹涌的药力直冲灵元。 龙囿灵清楚感知到小腹中像是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却又像文火慢炖,温养伤势,充分的药力蔓延道身体每一处。 转眼之间,龙囿灵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萎靡不振瞬间变得生龙活虎,身上外露的伤口也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结痂愈合。 “奶奶个腿儿,江长安,这什么仙药?再给我两颗我去和这小子再打过!非打得他连亲娘都不认得!”龙囿灵气冲冲地叫嚣道。 龙戬紧盯着龙囿灵手心剩下的果核,惊愕道:“这难道是星月神树的果实?” 星月神树! 听到这四个字周遭所有人眼中立马崭露出贪婪,望着江长安的眼神垂涎欲滴。 “不错。” 江长安又掏出六枚花瓣分别递到龙戬长老与五行童子的手中,当日得了星月神树还剩下的树种,江长安除了灵元栽种之外,在神府镜之中也栽育一棵,神府镜中的灵力比外面的世界要浓郁上万倍,这么久的等待也终于长成新的果实。这在外人眼中珍贵异常的药物,在江长安手中比比皆是。 “多谢小公爷。”五行童子道谢之后并未服用,他们身上的伤势不大可以自行恢复,便将花瓣好好收了起来。 龙戬长老望着手中金灿灿的丹药,轻轻嗅上一下就是心旷神怡,受宠若惊道:“如此大礼,江公子……” “龙戬前辈这一次虽说是为了龙族之事,但在紧要十分肯出手相助,江长安拜谢。” “江公子这话真是让老夫惭愧啊。”龙戬将金丹放入口中,细细感知着体内变化,不用一丝灵力催动,这药力已是充分的扩散到身体各处。 龙敖仓心中怒意横生,从小到大心高气傲的他哪里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此刻不免暗恨没有多带上几人。 “龙囿灵,别得意的太早,这龙玺虽是在你手中,却这结果尚未可知!” 得了好处哪能不再使出十二分的力气,龙戬长老站出来道:“龙敖仓,你觉得现在你还有资格说出这句话吗?我们之中任意挑出一人,以你现在的状况看,你战得过吗?!” “龙戬老匹夫!你……”龙敖仓怒不可遏,却无力反驳,一番战斗之后他的灵力消耗的七七八八,以现在实力不要说龙囿灵,就算是将五行童子中实力最弱的水道童子站出来,他也不一定是敌手。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喊道:“快看,高台遗像下面站着一个人!” 所谓的遗像正是龙渊端坐高台的尸体,而龙渊尸体下面就是放置着最后一只玉盒的浮台! 有人要打开最后一只玉盒! 江长安暗暗心惊,玉盒一直在他的防御范围之中,倘若是有人贸然闯入他不可能丝毫没有感知,除非这个人的实力高出太多。 江长安向浮台望去,只见一个靓丽的娇小身影,竖着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一个萝莉。 “兮夜!”江长安惊呼道。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夜彤公主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翠萝烟纱,脸上却不再是懵懂无知,拧着眉头怔怔望着石座上的年轻人。 在她身旁一个个子稍矮的粉红衣服的小丫头看到江长安激动地张开双手扑入了他的怀中,欢笑道:“叫花哥哥!” “若若?你们怎么来了?”江长安惊诧道。两人现在应在醉仙楼里,万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兮夜扭身朝他做了个鬼脸:“这丫头能够感知到你的所在,拼命求着本姑娘带她来找你的,要是再不来,这么长时间恐怕都要将小丫头忘了。” “叫花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忘了若若了”笨丫头泪眼朦胧道。 江长安笑道:“怎么会忘了若若呢?只是叫花哥哥需要给一位姐姐找一株救命的药草” 正当这时,龙囿灵自言自语道:“奇怪,真是奇怪” 江长安问道:“哪里奇怪了?” 龙囿灵道:“这白玉城是龙渊为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也就是自己的妹妹夜彤公主建造的,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有关于夜彤公主的记载,可是现在殿中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这不奇怪吗?” 龙囿灵这一说,江长安也倍感蹊跷,殿中干净得有些反常。 龙囿灵继续回忆道:“那本史册上记载龙渊前辈带着夜彤公主私还逃到了江州,到了一处叫做香梅村的地方。” “香梅村!”江长安大吃一惊,猛地回头望向遗像下站立着的身穿鹅黄色翠萝烟纱、梳着两个辫子的女子。 他的眼神中失魂落魄,一瞬间像是明白了所有,放在身侧的手指都忍不住地颤抖。 “江乌鸦你想到了什么?”龙囿灵道:“本少爷听说香梅村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女子姓名中带一个梅字,是真的吗?可夜彤公主名字中没有梅字啊?” “香梅村名字由来并非是因为女子姓梅,而是因为那个女子喜欢梅花。我说的对吗?兮夜”江长安语气一滞,道,“不对,应该是叫你夜彤公主” 惊!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住,难以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几千年前的女子! “夜彤公主?江乌鸦你开什么玩笑,她是我们龙族的夜彤公主?”龙囿灵惊道。 龙戬长老道:“江公子,老朽虽然知道你智慧非常人所及,但是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谁都知道夜彤公主自缢身亡,早就不在人世,眼前的小姑娘以老朽来看身上无有丝毫怨气,并不是魂灵,而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活了几千年都还是这幅娇俏佳容的模样?” 龙囿灵道:“不对,有人就能够活数年不老,甚至是死后上千年身体也不会腐烂,依旧是年轻的模样。” 龙囿灵望着石座上的年轻男子,道:“她若是也同样地喝了蛮荒龙血,就能活到现在。” 江长安道:“我知道你小子的意思,只可惜她没有喝。” 龙囿灵这才想起来,蛮荒龙血只有两,一被龙渊吞噬,而另一就在刚才进入了江长安的身体,世间不可能再有第三。 “不是蛮荒龙血,那还能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她什么也不用吃。” 什么也不用吃就能几千年而不老?众人疑惑地望着江长安,世上哪有这种奇法? 江长安道,“刚才龙戬长老说错了几点,第一,夜彤公主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这怎么可能!”龙戬长老第一个站出来道,“若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有一存在的可能那就是成了魂灵,可是这位小姑娘气息清冽,并非死气沉沉。老朽虽说上了年纪,但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周边一些人听闻龙戬所言纷纷表示赞同。 江长安眼睛望着步步靠近石椅的倩影,眼神充满同情,摇头道:“她的气息清冽,反而会有一种难以参透的错觉,是因为她死后鲜血洒在了一块石头上,多年之后几经辗转机缘巧合之下,那块沾了血的石头被出外云游的泥陀寺一位祖师看中,运到了沧州泥陀寺的菩提树下日夜吸取佛法精髓,参悟众生奥妙。有一日,石头生出了七个晦涩难懂的大佛古字,破解了这七个大佛古字,也就破解了石头中的奥秘。后来” 龙囿灵抢道:“后来本少爷听说了,大佛古字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子得去,这石头中谁料竟蹦出了一个石精,可惜寺庙中的众人还没有看清这石精是何物,就被一个白衣男子给捉了去。这随后的事情嘛,就不得而知了。” 龙囿灵猛地反应过来大吃一惊,指着兮夜道:“她她该不会就是那个石精?” “你说的不错。”江长安道,“石精不会无缘无故而成形,一块普通的石头和一块沾染了相思执念的石头怎么会是一样的呢?所以她并无魂灵的阴厉执念,气息反而冰清玉洁,纯净无杂。” 所有人都被江长安和龙囿灵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愣住。 龙戬长老皱眉道:“如此说来江公子从一开始便错了,龙族史册有记载夜彤公主是自缢身亡,先不说死的方式如何,难道夜彤公主事先知道有泥陀寺祖师要经过特地选了块石头将鲜血抛洒在上面吗?” 江长安不慌不乱,道:“这便又回到了我刚才所说的龙戬长老话中的第二个错误,夜彤公主并非是自缢身亡。” “你放肆!” 站在一旁聆听许久的龙敖仓冷喝道,“你这是在质疑我龙族的史册?妄图动摇我龙族的根本!妖言惑众!” 龙戬长老对着龙敖仓冷笑道:“笑话,我偌大龙族倘若真的是固若金汤怎么还害怕一个人的说法?怎么会惧怕千万人的说法?就是有你这种徒有虚表,内而不实之人才让外人有可趁之机!” “龙戬老匹夫!” “哼!如何?”龙戬丝毫不退让半步,道:“便是将此事闹到了阁老院,我龙戬也能辩上一辩!” “龙戬!”龙敖仓气的浑身发抖,有没有动手的实力,只得忍气吞声地先行作罢。 龙戬长老道:“江公子,你尽管说,我龙族纵是有错,绝不会避之不认!江公子认为,夜彤公主若不是自缢身亡,那是如何死的?” 有了这句话江长安放下心,踏实说道:“既非是自缢,那也只剩下了被人杀害这一条。” 龙戬长老道:“江公子以为谁杀的夜彤公主?” 江长安心中难免有些惆怅,道:“以龙戬长老所知,当时的龙族之中,谁有权力能够修改隐瞒真正史实呢?” 龙戬长老恍若一道惊雷劈在头顶,苦笑道:“有能力干预史书的历代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历代的龙帝!当时的龙帝乃是龙渊的兄长先祖龙擎天。” 龙囿灵道:“等等,江乌鸦,我这是越听越糊涂,怎么又牵扯到了龙帝龙擎天先祖的身上?龙帝怎么会派人去杀自己亲弟弟喜欢上的女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妹妹。” 江长安道:“龙大少爷,在冰寒之域你对我说在龙族查阅龙玺下落时看到了一笔封禁的史册,上面记载着龙帝这位妹妹不是亲生妹妹,而是龙渊救回来的一个人族女子,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这件事千真万确。”龙囿灵道,“可既然不是亲生兄妹,这个被救下的女子为什么会被龙帝册封成了夜彤公主?该不会是因为嫉妒?试想一下:因为龙渊带回了一个足以令任何男人为之倾慕的女人,又因为龙帝龙擎天先祖有爱美之心同样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但是这个女子对龙渊一心一意,龙擎天先祖怒火中烧由爱生恨,自己都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索性利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将她认作了两人的妹妹,一个男人的嫉妒足以让他做下这些事” 龙囿灵丝毫不顾自己身为龙族的身份,仿若一个置身事外客观看待这件事的人,坦率地说出自己大胆的猜测。 江长安眼中忽然流露出无限的残冷:“龙擎天并没有喜欢上夜彤公主!” 简单几个字,直听得龙囿灵不寒而栗。 “没有!怎么可能!不可能!!!”龙囿灵惊疑不定,如果不是因为嫉妒,怎么可能后面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嫉妒,那是因为什么? 猛然间,龙囿灵想起了什么,眼瞳缩起,惊恐凝聚。 江长安神情中带着刻骨的悲哀,语气颓丧:“现在你明白是为何了” “明白了,我明白了” 龙囿灵眼眉低垂,眼神一黯,不再言语。 第三百六十九章 倒骑白鹿的女人 龙敖仓冷冷说道:“哼,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明白了什么?无非就是妄自揣测!江长安,你这么聪明就说一说,龙帝是为何要册封这个人族女人为公主?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要是说不出来个一二,今日也不要想轻易离开,妄自诋毁我族,罪当万死!” 江长安语气中带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愤怒,道:“龙帝封她为夜彤公主给了她妹妹的名份,并非是出于得不到的嫉妒,而是因为龙帝要用这个名分掣肘他的亲生弟弟,不是害怕别的,只是害怕龙族之血受到人族玷污。宁愿用一个所谓的虚假罪名禁锢住自己的亲生弟弟,除掉自己的弟妹,宁愿用一个丑闻去遮蔽另一个丑闻!也不愿他那高贵的皇室龙血遭到人血的污秽!明白了吗!!!” 江长安的声音久久回荡不散,整个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江长安同情地望着台上的兮夜,黯淡的烛光照在她的身上,朦胧的看清她的剪影。 她的身影消瘦孱弱,弱风扶柳,像是风轻轻一吹就会栽倒。 “你”龙敖仓也被这一个回答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几句话要是传了出去,龙族龙帝的英名无疑被泼上了一桶脏水!可他束手无策,因为所有人都被江长安这一席话说得怔住,深深震撼到心底。 他们这才想起,人和妖,终有别 江长安双手无力地垂下,原来重重迷雾的背后,没有什么复杂的爱恨纠葛,没有什么破解谜题后的喜悦欢愉,有的只是简单却锥心之痛的真相,有的只是知道这真相后无奈的悲哀。 兮夜忽然转过身看向江长安,就像两人初见之时,嘻嘻笑道:“江长安,谢谢你帮我找到了顾惜年这个混蛋!” 她脸上笑着,眼中泪光晶莹,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具遗像。 江长安没有笑,紧皱的眼眉中流露的是心疼怜惜。 她目中没有任何的怨念,只有一点黯淡的烛火,照亮指引她走下去的希望,那点烛火很平静,像是宁静夏夜中的星光,任是清风自浊,也持无尽静好,无限的怀恋,却正是这般的宁静不争,让人心疼。 江长安明白,泥陀寺祖师正因看到了这一点,才将石头带回了泥陀寺菩提树下供其重生,倘若没有这一切,这一缕香魂就算是散去也不会化成执念的魂灵,因为她的心中没有执念,因为她知道,从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她无怨无悔。 她的双眼又鬼灵精地闪烁着,刁蛮笑道:“江长安,你是怎么推测出我的身份的?” “就在刚才得知夜彤公主曾和龙渊私奔到江州香梅村的时候。”江长安娓娓说道:“你忘了,你曾说起,自己生前的时候曾住在江州香梅村” “本姑娘有说过吗?本姑娘怎么不记得了?”兮夜嘿嘿一笑,两个辫子甩来甩去,“你的记性总是这么好,但是怎么就不能是恰恰凑巧呢?凑巧本姑娘和那位夜彤公主都住在香梅村?” 江长安淡淡道:“香梅村有一个传说,一个人族皇子曾救下了一位妖族女子,两人暗生情愫,不顾家族反对落户到了香梅村中。但是后来在一位老婆婆的口中我又听到了另一个版本,当年,是一个妖族的皇子救下了一个人族的女子,两人遭受到了这位皇子家族的反对,私奔到了香梅村。想到这我便明白,兮夜是夜彤,兮夜让我帮忙寻找的顾惜年,就是龙渊先祖。” 兮夜抬头望着这具容貌未改的龙渊遗像,笑道:“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一个精通机关技巧之人,有妖族请他为一处遗址修缮宫殿,而就在他离去这段日子,龙族派来的人找到了我” 江长安心中明白,龙渊当时修缮的宫殿自然就是风月湖底的“蜃楼”,但是这件事他却不能直接说出口,只能一语盖过。 兮夜嘴角翘着一抹笑容,扭过头道:“江长安,我们算是朋友吗?” “当然算。”江长安坚定道。 兮夜笑道:“要是我能早些认识你这个朋友就好了。” 她转过身去,伸手捧起第三只玉盒,这一只玉盒形状很奇怪,不很高,扁扁长长,宽有三寸。 一群“有心”之人见到有人要向案上至宝动手,道:“切,什么夜彤公主龙渊先祖的老子都不管,只要这殿中至宝,兄弟们,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殿中的玩意儿吗?” “对啊!就是为了至宝!” “兄弟们,上!为了这宝物,和他们拼了!” 江长安冲着龙囿灵笑了笑,那笑容像是在说:“看,在宝物得到之前他们还是可以团结一起,一致对外,多么可笑的一群人。” 龙囿灵撇嘴轻笑一声,纵身一跳跃到人前,手掌掌心白玉龙玺盘旋其上,绽放出灿烂光华形同威压,笑道:“奶奶个腿儿,你们谁说的要这案上东西的,哪个混账大放厥词的,有种的给本少爷站出来!” 喧闹不止的人群霎时平息,有几人直接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刚才他们可是亲眼看到眼前的少年变成了一头真龙,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龙囿灵冷笑道:“要说第一个应该得到这案上宝物的,就是我龙族之人!”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怒喊道:“嘿,真是可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演的一处好戏,你说这是龙族之地就是龙族之地了?依我看,这里倒更像是我人族的地盘!” 此话一出显然很少人附和,宫殿周围种种迹象都是铁证,明摆着是龙族之地,就差直接写上“龙族遗迹”四个字,这人竟是如此恬不知耻。 噗! 那人嘴还未闭上,一点金光从他的眉心钻过,太乙神皇钟剧烈震颤又飞回到江长安的手心。 鲜血迸溅,众人惊得往后跳了半步。 江长安冷冷地看着那具死尸,声音如同地狱的传唤: “不知耻!枉为人!”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乱说,一张嘴紧闭不露一丝缝隙,身影挺得板直,身后汗毛根根竖起,唯恐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 龙囿灵暗暗给江长安竖起大拇指,对着众人说道:“本少爷都没有着急你们倒是先替我操心,不想死的就安静一点,真是吵死了!” 话虽这样说但他和龙戬的眼神都悄悄瞥向案上的第三只玉盒,极其好奇这其中又是何物? 葱白玉指轻轻扳开锁扣,正要打开玉盒之时,殿外忽然传来呦呦鹿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殿外踏入一头足有一丈高的梅花鹿,圆圆脑袋上顶着一对分叉的鹿角,鹿角下面则藏着喇叭似的鹿耳,那褐色的、闪光的眼睛里包含的,有普度众生的善良,亦有愤世嫉俗的憎恶,既有勇敢,也有智慧。 它挺直的细长脖子象征着不屈,四条直立的腿凝聚了全身的爆发力量,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披着一身雪白的皮毛,身上的点点五瓣梅花也是淡淡的粉红色。 坐在鹿背上的是一个看不到脸庞的女人,之所以看不到脸庞,是因为这位女子面相鹿尾,肩背朝向鹿头行走的方向,竟是倒骑着 ps关于“香梅村传说”可能很多人忘了,在二百一十一章的时候埋下的伏笔,还有讲述泥陀寺祖师游历背回一块青石放在菩提树下,也在第一百五十三章埋下了伏笔 第三百七十章 腐棺 她的双腿跨在白鹿身子的两侧,双足未着鞋履,这实在不像是一双正常人的脚,没有一丝污垢,没有一块硬茧。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像是新生出的牛奶,虽只能得见脚踝,江长安便是明白了是怎样的事物引得古人发出“今人每入花丝,不仰观云鬟,先俯察裙下”的感叹。 她肩背本可以舒适的倚靠在梅花鹿的脖颈上,但她却挺直着身子,垂着又直又黑的及腰长发,没有任何的华丽配饰,只有一根梅枝串成的木簪,枝上生出一朵粉白色的梅。 众人连连惊叹之间免不得纷纷猜测起这位女子的身份,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只剩下“踏踏踏”的踏蹄声。 有个年轻修士站了出来,一双眼睛色眯眯地上下打量,忍不住摸着下巴问道:“小娘子,你莫非也是抢那至宝的?” 身后几人捂嘴嗤笑,却听女子轻声冷彻说道:“找人……” “找人,啊哈哈哈,我没哟听错,小娘子,你到这里找谁?莫不是你的小郎君在这里?”那人狂笑道。 女子伸出一根手指,她的手指一样很美,几乎看不到关节处的褶皱,就像是牛奶浇筑而成。 而那根手指指向了江长安。 “我找他。” 江长安微微一愣,在女子伸手所指的同时,她身下的白色梅花鹿像是有灵性一样扭过了身子,将屁股朝向了众人,如此一来江长安也看见了她的样貌。 这是一个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倔强女人,这是江长安心中的直观感受,她的身上穿的是一件与梅花一样淡粉色洗的发白的水袖衫,鼻尖直挺,柳叶细眉,朱唇不点而赤,一说话嘴巴的两边便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顾盼之间,风姿卓越。 眉宇中不卑不亢,从容优雅。 不是绝对的美丽,但是正因如此更显得她的气质出尘,裙身上下就像是一朵初开的寒梅,淡雅姿丽。 龙囿灵望了望女子,又望了望江长安,嘴角撅起了然的奸笑,狠狠拍了下江长安的肩膀,道:“江乌鸦可以啊,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我们都感知不到她身上的灵力,所以你以为她是一个人畜无害没有任何危险的人?”江长安表情严肃道,“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龙囿灵笑容逐渐消失,连同其他正在大笑的人也忽然凝住。 不错,要是寻常情况下倒不觉得危险,可眼下是什么地方?冰寒之地。哪里会有寻常的人这么轻易地进入到冰寒之地? 顿时所有人在看向这个女人的眼神变了几变,那个出言不逊的年轻男子也后悔不已,悄悄地躲藏到了人群最后面。 江长安笑道:“姑娘,我们认识?” “不认识。”女子淡淡说道。 “那你认识我?”江长安又问。 “也不认识。” 江长安笑道:“既是你我互不相识,你为什么说是来找我的?” 女子双眸直视向江长安手中的太乙神皇钟,道:“因为你手中有我慈心洞天之物。” “慈心洞天!倒骑白鹿,此人是慈心洞天圣女!” 听到这四个字有几人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眼中惊惧的神色显露无疑。 江长安心底也大吃一惊,自己和慈心洞天之间的联系无疑是这太乙神皇钟中的材料——金棺。 “姑娘的话在下听不明白。”江长安笑道。 慈心圣女眼中透露出一丝寒光,不再多言,只见手中一根红色丝线编制而成的长索从袖袍之中窜出,像是一条红色长蛇伸向江长安!龙囿灵见状引龙张开口,其中早先在冰寒之域收入中的上百只碧幽螭晶蝗被放了出来,扑打着淡蓝色翅膀像红绳扑去! 慈心圣女微微轻喝一声,也不怯惧,只见碧幽螭晶蝗一遇到红绳即扑成一滩蓝色液体,红绳上“嗤”地生出缕缕白眼。 龙囿灵笑道:“圣女姐姐,你这绳子也敌得过这碧幽螭晶蝗吗?” 可下一刻龙囿灵嘴巴张到最大,只见慈心圣女的红绳之上竟开出点点寒梅,在白烟升起之处寒梅丛生。 五瓣寒梅就像是破旧衣服上填补上的一块块补丁,待到白烟散去,那红绳子也是完好无损。 “这红绳是什么鬼东西!”龙囿灵惊道。 五行童子连忙挡在江长安的身前,龙战的快剑横剑挑斩! 铛! 二者相撞竟响起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 红线缠绕在铁剑之上,噼啪一声轻响,红色丝线被利刃撕扯崩裂,节节断开,可惊奇的是这条丝线居然没有落下,依旧笔直连接在慈心圣女的袍袖与龙战铁剑之间。 江长安惊诧之余这才看清丝丝红色断裂的线头下包裹着一道细若蚕丝的透明丝线,幽幽烛光之下惶惶闪闪泛出晶莹亮色。 “金刚丝!”龙戬长老惊道。 慈心圣女丝毫不惧,袖袍中再荡出六根红丝,每一根红线都像是极尽了灿烂的烈阳霞色,好似出水蛟龙,翻江倒海之势不可阻挡。 铛铛! 接连七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五行童子与龙戬各用法器阻挡住一根红丝,而剩下的一根红丝则指点江长安手中太乙神皇钟而去,势在必得。 江长安心念转动,太乙神皇钟急速收回灵元,指尖泛起一点金芒迎去—— “江乌鸦你傻了!”龙囿灵惊道。 身旁众人纷纷被江长安这个举措感到惊愕,就连慈心圣女也是眼神不屑,江长安却一意孤行,他想要试一试踏入泉眼境后期的躯体强横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是测试,但江长安还没有傻到将一只手直接送上去的道理,所以在一瞬间他指尖捏合大妖经禅理,掌势凝在指尖—— “锵!” 金鸣刺耳,慈心圣女金刚丝一瞬间弹缩回手中,微微惊诧,江长安同一时刻双指收势,指尖上溢出一缕鲜血…… 龙囿灵后怕道:“还好没有什么大事,奶奶个腿儿的,本少爷还以为你疯了呢……” 江长安心中轻叹:“大妖经毕竟是修行功法,说白了就是一个记载修行的法门,虽能挥出攻势但说到底不是纯粹的攻击技,现在自己功法有,境界也有,唯独缺少的就是攻击法门,倘若有攻击法门,刚才那一招完全可以轻松接下来。” 慈心圣女手掌金刚丝飘荡,正要再度打向江长安,所有人也抱着看一场好戏的姿态看这位脱胎换骨的江公子和慈心洞天的圣女谁生谁负的之时—— “隆隆!” 忽然轰隆隆的巨响响彻大殿。 江长安神色凝重,手指放在嘴巴上“嘘”了一声示意禁声! 所有人立时安静下来,隐隐不安,只听宫殿西边石壁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动静,微妙的呼吸浮动…… 龙囿灵感到不妙:“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听起来就像是……就像是打呼的声音?” 江长安心中忧虑更甚:“有东西苏醒了……” 龙敖仓冷喝道:“我才不管什么东西苏醒了,到时要看一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最后一个字还没传进众人耳中,只听“砰”得一声巨响,一具木棺自西面的白玉墙壁之后破开,直直冲向众人! 砰砰几声连着的闷响,几个被棺木撞击的修士都炸成了蒙蒙血雾。 所有人都被眼下突然惊变吓得不知所措,凄厉惨叫声接连响起,充满了恐惧。 见到仿佛沉寂了数千年的腐朽棺椁,江长安疑惑的眼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对着龙囿灵几人吼道:“快退!” 第三百七十一章 死而复生 几人迅速后退数十丈,唯有龙敖仓的身影还不卑不亢地傲立在场地中心,眼中充斥着浓浓的不屑,对着龙囿灵冷笑道:“就如此胆量,也配得上龙玺这等生物?!龙囿灵,等我收拾了这东西,再好好找你算一算总账!” 墓棺在撞击了数人之后朝向龙敖仓扑去! “哼,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龙敖仓低喝一声,伸手紧握斩罗雷祭过头顶朝向凶狠撞击而来的棺椁奋力一劈! “啪!” 木制棺椁瞬间被劈散炸裂开来,散出白色浓雾,浓雾中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只是这个人影形同干尸,整个身子瘦弱的露出了骨头,颧骨高突,眼皮和脸上的皮肉都凝缩成一团,眼珠早已不在,眼瞳之中空洞无神漆黑的两个黑洞,身上却爆发出一股滔天的恨意。 蓝色雷光电光火石间斩向这具干尸,结结实实的劈砍在他的胸口,只见干尸胸口的破衫褴褛燃起一丝明火,除了烧焦一片衣物对皮肉没有丝毫的影响。 干尸肉身上冒出缕缕黑色雾气,身影恍然之间动作,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身子已然出现在了龙敖仓的身后,靛蓝色的手臂上伸出一团黑火砰砸在龙敖仓的后背。 这一拳雷霆万钧,像是要把浑身的怨气挥泄而出! 龙敖仓迅速感知到身后掌风,身子在空中急速辗转腾挪,将这股巨力卸去腾腾腾向后直退了十多步才勉勉强强稳住身形。 刚站稳,那具干尸便如阴魂不散紧紧缠绕在身侧,掌风接连不断,一时间像有无数拳掌朝向龙敖仓打去! 龙敖仓却也不再退,惊怒之下双手擎起斩罗雷迎向那副拳掌! “我将你的双手斩掉!看看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斩罗雷更硬!” 铛! 斩罗雷轰斩在枯骨手掌之上,龙敖仓笑意的脸庞猛然变色,他紧握斩罗雷的双手微微震颤,虎口处都裂开了条条血缝,殷红鲜血沾满了双手。 这一下砍得仿佛根本不是一副人肉躯体,而像是砍在极其坚硬的钢铁上,只在干尸手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黑雾升腾片刻恢复如初。 就在这时轰隆隆震裂的巨响再次响起,脚下的白玉砖也剧烈摇晃起来! 咕隆隆…… 怵怵! 倏忽之间,破裂的墙壁之中接连又飞出数具木制墓棺,有的已经腐烂不堪,足以看出其中的干瘪死尸! “还来!”龙囿灵高呼一声,一具墓棺朝着他飞去,引龙中鬼藤萝伸展编制成一张青色巨网妄图拦下这庞然大物,却不曾想这道撞击力有千斤,整个身子连同大网一起被撞的向后飞去。 眼看要撞在石壁之际,常人大小的太乙神皇钟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呼啸撞击在棺椁之上。 嘭! 棺木炸裂成一团齑粉,眼看其中的干尸眼看又要苏醒的迹象,江长安欺身而上手诀掐念,只见太乙神皇钟口中六道狱灵火喷涌而出—— 起初只是一道细小的火舌,但如穿丝引线,这道火舌由七窍钻进干尸的身体之中,停留在咽喉部位。透过干枯的靛青色皮肤隐约可见咽喉中一道紫光奋力由内向外拼命撞击。 “吼……” 刚刚苏醒的干尸突然仰天痛苦嘶吼,如是蛇被拿住了七寸,一瞬间被牢牢控制住了命门动弹不得! 江长安星眸寒光闪现,手中突现金芒凝结两指之间,干净利落的自他的咽喉划过—— 呲呲—— 接连不断的漏气声从这具干尸的脖颈放出,同时早一刻蛰伏在咽喉之中的六道狱灵火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点,全部喷涌而出! 那干瘪死尸踉跄后退了两步,两只干枯手掌拼命地捂住脖子,依旧阻挡不住决堤之势的火焰。 随后两只手臂胡乱挥舞起来,终于不过片刻灯枯油尽整个身子向后折了个恐怖的角度软塌塌地栽倒在地,被剩下的紫色火焰灼烧成一滩死灰。 龙囿灵见状激动道:“江乌鸦可以啊,怎么搞的?” 见到这个方法有效,江长安眸若含星,嘴角微微一笑,双手交织在胸前猛地挥展而下,口中低喝:“火!” 六道狱灵火如同一头火龙盘绕在他的周身,这一刻江长安犹如神只,随他所知,火龙分作数道火球分别窜入剩下的干尸身体之内。 江长安呼喊道:“攻其咽喉!” 顿时所有人一同亮出法器五彩缤纷朝向各个干尸打去,龙敖仓千般不愿相信江长安的办法但是眼下别无他法只得低头,斩罗雷上雷光于半空划出一道蓝色弯月,才在干尸咽喉划出了一道指尖细长的缺口,被江长安先一步种下的六道狱灵火喷涌而出,不多时在原地又留下一摊死灰。 剩下人等也纷纷效仿,最令江长安瞩目的是倒骑在白鹿上的慈心圣女,脸上没有一丝惊慌,手中金刚丝直接缠绕出三名干尸的脖颈轻轻拉扯之下,三颗头颅噗地跳起,紧跟着喷涌如柱的火焰。 嗤—— 一时间大殿中局势颠倒,虽说这几名干尸实力不在泉眼境之下,但是怎奈有了致命弱点,更不用说群情激愤之下剩下的几个干尸成了众矢之的,转眼之间,白玉砖地上只剩下几堆黑色的灰烬,暂时有归于平静。 龙囿灵惊愕地结结巴巴就要说不出话来:“奶奶个腿儿的,江乌鸦你知道得多,快说一说这什么玩意儿?” 江长安沉声道:“人在死后,会暂时有一口生气集聚咽喉不散,有一种狠毒的秘法名为锁魂术,能锁住咽喉生气,让人死后魂魄不得超生,久而久之,死者怨气集聚难以散去,就连基本的成为魂灵的资格都没有,千百年这股怨气只会冲击体内,勾连起咽喉间未散的那一口生气,有一定的可能……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龙囿灵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生了出来,下意识地拽着江长安的袖子,道:“江乌鸦,你不是说过这世上没有能让死人生还的方法吗?” “严格来说这不是死而复生,就算活过来也是只有形同死尸,只有心中怨气指使,没有思想,没有生机,生不如死。” 龙囿灵道:“谁和他们有这么大的私怨?以至于要用这种狠毒的法子?” 江长安忽然转身看向兮夜,道:“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当时奉了龙帝之命去杀害夜彤公主姓名的有十人,对吗?” 龙囿灵眼睛赫然瞪得豁大:“你……你是说这十个人都是龙渊先祖……杀了放在这里的?” 江长安点了点头,如果猜得不错,在风月湖底的蜃楼中龙渊同样也用了这种秘术作为结界,湖底见到的红色眼珠嗜血的飞鸟鱼应该就是受了这种秘术影响才变得暴戾嗜血成性。 龙囿灵疑问道:“可他为什么要什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可是若是报复为什么又要为这十人准备棺木?正常来说不把仇人大卸八块都是好的,可是龙渊先祖不仅造了棺木,还放在了这白玉城中,这说不通啊……” “未免太狠毒了。”慈心圣女冷冷道。经过棺木冲突的小插曲,她反而不急于此时讨要回太乙神皇钟,待弄清楚一切前因后果再出手不尺。 龙戬长老叹了口长气,道:“这也难怪,毕竟我龙族的龙渊先祖淑质英才,乃是风骨峭峻,光风霁月之人,这实在是……” 龙敖仓冷喝道:“我龙族之人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用出这等卑鄙之法。” “卑鄙之法?”兮夜忽地淡淡道,“还有什么比你龙族先祖龙擎天行的法子更卑鄙的吗?” “放肆!你这个女人满口胡言乱语,若是再出言不逊我必杀你!”龙敖仓怒道。 江长安忍无可忍,当即挡在兮夜的身前,指着龙敖仓鼻子破口大骂道:“龙敖仓!你再装逼老子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做夜壶!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 第三百七十二章 借尸还魂 “江——长——安!”龙敖仓怒极反笑,“好!真是好极!今日收下的种种耻辱我就暂且收下,他日必定十倍奉还!” 狠话可以这样说,龙敖仓脚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挪动了半步,嘴唇阖动却不敢再放肆妄言,他虽没有看到江长安的实力,但是刚才江长安拦截金刚丝的那一指,他自认做不到。 最尴尬地莫属是龙囿灵,一边是先祖帝名声,一边是自己的好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只听江长安说道:“刚才龙敖仓说这是粗鄙之法,我却说有不少的人都会这样做,但若是这个方法能够救人,还算是卑鄙之法?” “笑话!救人?依我看是你自己妄想才对。”龙敖仓不屑笑道,却见江长安没有理会,引领中人径直走向古殿因为几具棺材冲出的墙壁。 墙壁完全破裂,其中是一个偏殿,偏殿之中烛盏灯火居然要比主殿之中还要华丽丰富,其中祭坛林立,阴森诡异。 而在白玉地面上奇奇怪怪的道符串联铺满整个偏殿,地面上落满了灰尘,但又有十块矩形区域干净无杂,正是先前放置十座墓棺的位置,此刻墓棺早就被众人消灭,露出的地面自然干净如洗。 “江乌鸦,这什么意思?”龙囿灵紧张道。 江长安道:“法坛。” “法坛?”龙囿灵惊道:“你是说龙渊先祖要用这十个人的姓名来复活夜彤公主?” 忽然,有人吼道:“快看,祭坛上有一个女人!”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看去,仔细辨认之下才认清哪里是个女人,是一具玉石雕像。 白玉雕刻着的是一个女子。 她的发丝绾成垂云髻,其间斜插一根雪玉簪,另戴了一弯皎月饰,三寸垂帘。 她的姿态微微颔首,就像一个含情娇羞情窦初开的少女,樱桃唇、凌波目、美的那样纯粹,穿着一件水袖衣,袖边雕刻着飞云样式,站在高台之上亭亭玉立,两条丝带随风飘荡的模样,仿佛是九天玄女,栩栩如生。 龙囿灵出神的望着玉像,又转身看向灵动的兮夜,脑海中两人的相貌逐渐重合:“夜彤公主……” 人群中不少人看着玉石人像相继露出贪婪神色。 “哼,爷管他是什么公主,大爷就是来寻宝的,这东西看着还不错就归大爷的了!”一个中年男子忽然跳出人群向祭台上飞去。 “大胆!我龙族之物岂是你这等人有资格觊觎的?”龙敖仓在一旁看得早就是急不可耐,此时终于有一个充足的借口能够上前一观,哪里能够放过,说着身形一跃而起手中斩罗雷爆发出强烈光芒,瞬间震慑住了数十名跃跃欲试之人,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叫嚷着冲了上去,誓要将至宝揽入囊中。 龙戬紧握了握手中长剑,但等龙囿灵一声令下,他就会扫清一切窃贼。 龙囿灵看了看江长安,嘴角忽然一笑:“不对,一定有些不对,倘若是真的这么容易的话,江乌鸦你也不会这么淡定,想必这玉石像哪里不对?” 江长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只见场中乱成了一锅粥,虽说强者林立,但是龙敖仓凭借着手中的斩罗雷扫平了一切障碍,正缓缓走向那具神圣不可侵犯的玉石像。 每个人都不禁屏住呼吸,只听到龙敖仓展露出的轻轻笑声,以及每一步踏上玉阶的声音。 忽然,江长安道:“不对!” 龙囿灵转头问道:“哪里不对?” 江长安望着龙敖仓的背影,道:“龙囿灵走上了石阶?” 龙囿灵笑道:“你又不是瞎子,谁都能够看得出来他正走上去,就算你是瞎子也能听到清脆的脚步声才对……” 江长安面沉如水:“那怎么……会有两对脚步声?!” 龙囿灵闻言一愣,迅速觉察到这个惊悚的事实,再扭头看去—— 一道人影恍惚站立在了龙敖仓的身后!!! 每个人无不是心惊胆战,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一个人看清这个人是怎样出现的,就像是一个鬼魂突然现身! 龙敖仓第一时间感知到身后动静,整个人犹如蛟龙一样,脱身翻腾挪向一旁的案台之上。 龙敖仓心中又惊又俱,但此刻已无撤身之机,只得冷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少在这里装模做样!” “轰!” 一团雷火从斩罗雷上汹涌喷出! 谁料黑影竟能感受到这股雷火力量的强大,当即身体一闪躲了开来,而龙敖仓眼中一丝冷光闪过,斩罗雷向后翻转,反向撩拨,那蓝色雷火徒然转弯,眨眼间近在咫尺,眼看就要触及黑影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那黑影竟是一分为二,同时向着两边分散而去,形同烟云聚集的鬼魅,待得这一道雷光挥斩而去之后又再度重新凝聚成一个人形。 龙敖仓见状愤怒大吼道:“邪法!那就让你亲眼看看,我的雷光把你搅得烟灰都不剩!” 随着这一声响彻天际的大喝声,一条蓝色蛟龙从龙敖仓身上涌出,仿佛风暴一样席卷四面八方,每一个方向都遭到了攻击。 这一招铺天盖地之势,野心极大,明摆着是不给黑影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几乎是霎那,黑影幻影像是爆炸一样“砰”的一声飞抛散开去。就像是炸裂成一团迷雾,蓝色蛟龙穿梭迷雾之间。 顷刻之间,这道雷光呈威散去之后,龙敖仓的胸口也剧烈起伏恢复体内灵气,心中也是没底,而正当中这时令人惊艳的一幕发生了。 表面看去像是被雷光飞龙搅碎的身影再次凝合,聚沙成塔,转眼之间再一次恢复如初。身体一动,再次虚空而立。 江长安寒眸凝视着这个黑色的身影若有所思,高台下的所有人无不是抬头凝望着台上这个濯濯漆影。 “这个影子什么来头?是玉石人像的守护者?” 正在思索之时,黑影动了! 黑色身影兔起鹊落,足跨行一,双手一抄,一手伸向龙敖仓的咽喉,而另一手伸向他的腰间。 “扣龙手!”江长安惊呼道。 龙囿灵与龙戬同时也惊叹不已,黑影人的动作明显是针对龙族的手势,一招一式钳制住龙身最重要的两处,哪怕是龙敖仓现在恢复真身,也是难脱困缚。 龙囿灵道:“这个黑影人,显然是极其熟悉龙族!倘若龙敖仓此时一时按捺不住变回了龙身,便如是被人拿住七寸的长蛇,就算再大也只剩下了任人宰割的下场。” 话音刚落,台上一声龙啸…… 吼—— 龙敖仓再度化身三爪神龙,长长身躯不断挣扎翻腾,意欲摆脱对方钳制,怎奈黑影冷哼一声,双手轻轻一提,那具庞大的身躯便被抬过头顶。首尾皆是被黑影两只大手稳稳夹住,甩脱不得。 首尾难以呼应,龙敖仓的龙头触及不到黑影手臂半分,就连欲用龙尾将黑影紧锁的念头也被扑灭。 黑影双手扼住长龙两端高高抬起,一条腿微微屈起,双臂黑雾愈发浓烈,就像被灵力充斥胀大的肌肉,蕴含无限狂暴能量。 龙敖仓一颤,似是意识到了接下来黑影要做什么,苍白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上下牙关格格打得难分难解,惊惧叫道:“救我!龙囿灵,你我同属龙族一脉,救我!龙戬长老龙戬张老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第三百七十三章 龙帝生 龙戬苍老的脸庞上藏有难色,但为了龙囿灵大业眼下不出手既能保护自身,又能消灭一个强劲对手。没有了龙敖仓一脉的阻挡,可以说龙囿灵坐上龙帝传承之位一事十有,想到这,袖袍中伸出的长剑又无声的缩了回去。 到了最后,龙戬干脆双眼一闭,不闻不看,做一个聋瞎子。 江长安看向龙囿灵,只见龙囿灵一张面庞上写满了淡漠,没有一点点起伏波澜。 感受到江长安的目光,龙囿灵忽而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去救他?本少爷虽说心底善良,仪表堂堂,但是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江长安一笑:“你要是刚才去救了他,就算是你最后没有成为龙帝,我也丝毫不惊奇,不心狠手辣,是不配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的。况且刚才就算去了,恐怕龙族皇室血脉就要绝后了。” “你小子又打趣。”龙囿灵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在看向龙敖仓死不瞑目的双眼时也有一丝丝不忍,但这丝不忍极快地消散,吹道:“别说是龙敖仓这个小子,就算是个小孩子,我同样不会出手。 这时黑影双手同时发力,紧握着龙敖仓的身子狠狠地朝着翘起的膝盖上撞击而去! “啊——” 一声惨烈叫声由大变小,逐渐没有了生息。 与惨叫同时传来的还有骨头碎裂的闷响,黑影膝盖撞击的正是龙敖仓龙身颈部位置。 黑影动作未停,像是担忧龙敖仓没有真正死去,反复抬起落下数十次。 “赫赫”舞动连声。 龙敖仓龙身随着生命的消亡变回了人身,瞪大双眼,一张脸早已坚硬,被淤血涨得紫红。喉结“咕噜噜”地蠕动,那是鲜血冲击碎骨的声音,周身烂泥似的瘫软下来,软塌塌的。 所有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双目静静望着台上的动静,争先恐后地向后退去,生怕这个黑影突然冲向自己。 如此一来,还在祭祀高台下站着的只剩下江长安和龙囿灵、龙戬、五行童子以及慈心圣女几人。 黑影凝视了几人片刻,身子突然之间再次变得虚幻,这一次黑气却不是散去,而是钻入了龙敖仓的体内。 “这又是在搞什么把戏!”龙囿灵暗暗凝眉道。 江长安目不转睛望着黑气一举一动,只见他钻入龙敖仓的尸体之后四下蔓延入每一个角落,江长安双眼惊得瞪起:“借尸还魂!” 只见龙敖仓的躯体突然抽搐起来,眼白直翻,神情呆滞,口角白沫横流。 过了半晌,这具本已经瘫软的身躯居然慢慢的站了起来,拉长了声音悠悠说出一言,险些吓得在场每一个人肝胆俱裂: “吾乃……龙帝——龙擎天!” 声音飘忽诡异,仿佛僵尸鬼话,众人听得寒毛直乍,鸡皮泛起。 而话语中的内容更是倾盆泼头的一盆冷水,让每个人从头顶凉到了脚后跟。 “龙擎天!这不正是下令谋害夜彤公主的龙帝?他不是龙渊的兄长同时也是死敌吗?怎么会出现在龙渊建造的白玉城中?” 江长安看着龙戬,道:“龙戬长老我有一事想请教。” “江公子想要问的我知道,这也是众人疑惑的。”龙戬叹息道,“龙擎天先祖龙帝确实是葬入了龙族祖墓之中,可是江公子有所不知,我龙族之墓……” 龙戬说到这里语气一顿,连同龙战的脸色也是一黯。龙囿灵沉吟片刻道:“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来说,就是我龙族之墓曾失窃过……” 失窃! 江长安心下一沉,龙族墓地失窃,失窃的还是龙族遗体,这件事传出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对龙族的声誉也会造成难以估计的损害,也难怪龙戬长老与龙战两人的脸色不太好,自己重地被窃这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 窃去遗体的难不成就是龙渊?眼前的黑影还魂之人究竟是谁?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江长安的眉头也皱的更甚。 “龙帝复活了!龙帝复活,天地摇动!我不要再留在这里!”众人怖声道,几个人连忙拼了命似的向后撤去,有几个聪明人已经早早撤出了这片冰寒之地,而剩下的一些人无不是对亭子中的诸多宝物以及早被江长安和龙囿灵瓜分的至宝抱有希冀,在大殿门前徘徊来去。 “江长安,你信吗?”龙囿灵问道,“倘若真的是龙帝,就算是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他想要我们这些人死也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 江长安一脸郑重神色道:“你怕了?” “怕?嘿,本少爷长这么大还真是没怕过什么!”龙囿灵昂了昂脑袋,一副英勇就义凛然不惧的姿态,忽而没待江长安开口,先一步又说道:“江长安,这一次我可没抱你,你也不用多嘴说本少爷胆小怕事什么的。” 江长安轻轻一笑,只听慈心圣女清冷的说道:“那你能从我的鹿上下去吗?” 龙囿灵笑呵呵地厚颜道:“事出紧急,借姑娘宝地躲一下……” 龙囿灵说着一只手不过据地正要向着慈心圣女的腰肢伸去,突然间他的动作与声音戛然而止,慈心圣女手中一根红色丝线先一步抵在了他的腰间向下的位置—— “嗯?这红绳是个什么东西?噫?本少爷什么时候上来的?”龙囿灵一副莫名其妙表情从鹿背上跳了下来,悠悠地回到了江长安的身后。 江长安看着抹着额头冷汗的龙囿灵,笑道:“尴尬不?” “尬你奶奶个腿儿,江乌鸦,还不赶快想一想现在怎么办?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龙囿灵说着又向江长安的身后缩了缩。 江长安看着被魂灵附身的龙敖仓,眼中闪烁思绪,龙敖仓此刻真真如同换了一个人,五官狰狞,神智狂乱,嚎哭怒吼。 龙敖仓仰天怒吼,不住地挣扎摔打,口中颠来倒去,“他该死!他该死!” 越说越是激动,又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突然,龙敖仓一双变成了幽绿色的双瞳透过碎裂的墙壁看到了正殿中龙渊的尸体。 江长安心底一沉:“不好,他若真是龙擎天,落得这个下场必是龙渊所致,此刻最想要毁掉的就是……” 话没说完,龙敖仓已然足下升起一团黑雾浓烟,转瞬之间出现在了众人身后大殿之中,众人惊疑忐忑,怔怔不语,心中也不由自主地默念起佛家“南无阿弥陀佛”六字,冷飕飕的寒意蛇也似的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龙敖仓站在龙渊尸体面前,一言不发,片刻之后猛然举起一只大手! “不要!”兮夜低喝一声,双手朝龙渊护去,指尖透出点点星光,这些星光凝聚成一层红色光芒将龙渊笼罩在其中。 一掌! 红光瞬间消散。 石椅上那一具不老尸体被这一掌轰得寂灭,尸体化成了黑色的飞灰,如同地上摊摊干尸化成的飞灰一般。 兮夜神色凝固,怔怔地凝望着这摊齑粉,面如死灰。 她手中死死攥着的第三只玉盒也掉落在地。 兮夜拾起玉盒,熟练地扳开玉盒上面的锁扣。 随着一声“啪嗒”的清脆响声,周身所有的人又再次正了正神色,双眼目不转睛地望向玉盒,好奇其中究竟藏得是什么至宝。 龙囿灵更是摩拳擦掌,哪怕是被幽魂附体的龙敖仓在兮夜身旁,他也大有上去一抢的胆量。 “淡定点。”江长安提醒道。 “淡定?再淡定估计就被他人抢走了!”龙囿灵道。 龙囿灵一愣,忽然笑道:“差点忘了,你奶奶个腿儿你眼睛能够透视,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看到,龙渊本就是精通木甲术的高手,更别说他这样一代强者留下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容易看穿。”江长安淡淡说道。 玉石盒缓缓打开—— “空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 毁城 “至宝呢?爷爷的,老子不辞万苦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这城中的至宝!耍老子呢!” 叫骂声更迭而起。 “怎么会是空的?江乌鸦,这宫殿中知道有三只玉盒的只有我们三人,我们分了两件宝物,本少爷也毁了那两个玉盒,别人眼光都聚集在这唯一的玉盒上,怎么会是空的?难不成这宫中只有龙玺和龙血两件宝物?” 江长安也不得知,眉头紧锁,可以断定的是这第三只玉盒不会平白无故地摆在案上,若是真的只有两件宝物,龙渊为何要多此一举? 江长安看向了兮夜,看到盒子空无一物她脸上竟平静无波,没有一点意外。 正在这时,被黑烟笼罩的龙敖仓转身看向众人,从左向右将每一个人扫视了一边。 每一个被盯上的人无不是挺直了身子,大气不敢出一下,浑身寒毛直立,怕到了骨子里。 “江长安,你觉得他会不会朝我们下手?”龙囿灵内心忐忑道。 江长安低声说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你身为龙擎天的子孙,应该不会……” “今天闯入这座宫殿之人,一个都不要想活着出去,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龙敖仓声音如同鬼魅,说出的话更是恐怖到了极点。 龙囿灵眼神绝望:“江乌鸦,尴尬不?” “杀!!!” 龙敖仓暴喝一声,整个人向着众人扑将过来,双手黑雾凝聚两团黑烟,如同两柄狂刀。斩灭光明,填画漆暗。 就如温水沸腾,古殿中霎时间又混乱起来。 “啊……” “救命!” 许多人多是一句话还没有说罢,一刀毙命,黑雾凝聚的血刀之下,誓要无一幸免。 龙囿灵下意识地问道:“江乌鸦,你这么聪明一定有什么法子对不对?” “有个狗屁的法子,快跑!有多远跑多远!”江长安急道,脚下飞快架起神虹欲往殿外飞去。 龙囿灵也拼尽了吃奶的力气,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撤退也总该讲个策略,比如本少爷先行一步你断后才对!” 金道童子喝到:“五行童子务必会保护小公爷!” 龙囿灵叫骂道:“保护个屁啊,都他娘的自身难保了。” “眼下先逃出去再说。”江长安说道,眼看飞出了内殿,来到了殿外十二座连亭,却见龙敖仓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一掌黑刀正朝着江长安的颈部落下。 江长安眉心一点金光闪烁而出,太乙神皇钟狠狠撞击在黑刀之上,“铛”得一声巨响,江长安整个身子震飞数十米,如同流星砸落在地,抬眼一看竟是又回到了内殿之中。 这一击显然是龙敖仓没有使出强力,太乙神皇钟抵消过后江长安并无大恙。 江长安正要再度驾驭神虹飞去,就看到不远处瘫坐在地的兮夜,正捧着那一封还未打开的书信。 江长安一拍脑袋,怎么忘了她了,转眼来到兮夜面前道:“先离开这儿……” 兮夜摇头,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笑容,就像江长安在风月湖底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天真无邪,她伸手一点荧光放在江长安的手心,道:“江长安,你的承诺已经完成了,带着这点灵力那座蜃楼的门禁便能解开,你便能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我也不再欠你什么恩情,呵呵。” “可你……” 兮夜环顾着这梦一样的白色宫城,道:“这宫殿是顾昔年为我造的,里面的东西自然谁也不能带走,你放心,我有一个让你们离去的法子。” “什么法子?” 兮夜缓缓站起了身,向着偏殿中的祭坛行去,纯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漠:“毁城。” “毁城!”江长安惊道。 “江乌鸦,快走啊!” 这时就见龙囿灵与五行童子又不顾危险折返了回来。 兮夜一步步踏上玉石铺成的石阶,走到玉石人像面前,大声喊道:“所有人等速速离城,宫城转瞬即毁,若是贪恋亭中宝物,后果自负!” 说罢,在众人惊愕的神色中,兮夜一掌拍在玉石人像之上 “不……”龙敖仓怒吼道。 咯咯 白玉石雕刻而成的人像依旧亭亭玉立,只是人像之上开始从头顶出现一条细微的裂痕,裂痕如大火燎原一般急速蔓延。 同时整个白玉宫城也跟着剧烈摇晃震动,宫殿上方的玉石逐渐开始坍塌崩坏。 祭台上尘烟四起,龙敖仓最后一刻也一头扎进了浓烟之中。 “快逃命啊!” 众人纷纷呼嚎,总算是长吁一口气,获得一线生机。 龙囿灵叱道:“江乌鸦快走!” 江长安如梦初醒,架起神虹逃离飞去。 谁料刚出了宫殿再度回到了连亭之中见到更加令人惊愕的一幕,那些本是口中呼和着逃命的人都在纷纷争抢着亭子中放置着的宝物。 甚至不在乎临近生死攸关之际,就连刚才在殿中关系如何如何要好的兄弟此刻竟也相继刀兵相向。 “哈哈,以我来看这个小丫头不过是胡说八道,为的就是阻止我们带走这殿中宝物,兄弟们,我们好不容易才进来,怎么可能空手回归,你们说对不对?” “说得对!以我来看是这姓江的小子和黄毛小丫头串通一气演的一出好戏,什么狗屁龙族宝物,老子看上的,就是老子的!” “奶奶个腿儿,本少爷今天非让你们明白明白为什么花儿会那样红!”龙囿灵抄起两手袖子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江长安伸手拦了下来。 “江乌鸦,你拦本少爷干什么?这些人非得亲手给他们一些教训才会明白这是谁的地盘!” 江长安闻言默默地摇了摇头,“都是一些卑微的可怜人,你何故为了这些人而去放低自己的身价?高,你就高了,低,你也就就和他们变得一样低。我不想我身边的朋友也变成这样。” “卑微的可怜人?”龙囿灵放眼望去,所有的人无不是争相抢夺亭中的宝物,甚至为了一件不怎么稀奇的寻常之物几个人大打出手,亮起了法器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龙囿灵嗤的一声笑道:“真是贴切,这些人本来可以你我都活,却偏要拼个你死我活,要是我们两个当时也这样,兴许也就没有这后面一大堆的事情了。回过头来想一想,龙渊先祖在宫殿之中建立十二连亭至宝,用意真是惹人深思。” 轰隆隆 正当所有人以为夜彤公主所言是不过是玩笑之言,抢宝正酣的时候,宫殿剧烈摇晃起来。 “要塌了!宫殿真的要塌了!” “快走!赶快逃命啊!” 轰隆隆 无尽海水早已消退,两棵生入云端的扶桑树也随着白玉城的倾塌而消失,看着这座万人争抢的白玉宫城顷刻间成为一堆废墟,雄伟不再,珠光宝玉转眼湮灭成过眼云烟,几个人唏嘘不已。 “江乌鸦,你说究竟有没有这第三件至宝?”望着百丈外坍塌的白玉宫阙,龙囿灵问道。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龙囿灵看去,却见江长安眉头紧锁,双目紧盯着这座在这条不知是真是假的海上游荡了数年的宫殿废墟。 龙囿灵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引起他的兴趣,赶忙道:“江乌鸦,你该不会是拿我的话当真了,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江长安面色阴郁道:“你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吗?” “怎么了?本少爷发现你出了白玉城之后就魂不守舍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龙囿灵问道。 江长安道:“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答案,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正是大年节,各族入京州朝拜的关节点上,怎么会这么巧有上古遗迹被发现?而且至今都没有人知道那个发现遗迹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龙囿灵也随之沉思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诸多强者前来,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什么人?江乌鸦,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奇怪,通常发现这种上古遗迹应是小心开掘才对,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像是害怕别人不来似的。” 江长安突然一惊,道:“你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龙囿灵被一惊一乍唬得一愣。 “你上一句说的是什么?”江长安急的抓住他的手臂。 第三百七十五章 龙族秘闻 龙囿灵回道:“我说……这个人这样做像是生怕别人不来似的。” 江长安心中所有迷雾霎时间尽相消散,重见天日豁然开朗,眉头也舒展开来。 江长安道:“你说的不错,寻常的人是唯恐走漏风声,但有一个人就害怕别人不来……” “什么人?”龙囿灵问道。 江长安抬起一指,指尖所向正是满目萧然的白玉城阙:“城中人。” “城中人!” 龙囿灵和龙戬包括五行童子瞬间惊愕失色,只感觉身后一股寒意升腾,毛骨悚然。 龙囿灵表情不自然的笑了笑缓和场面道:“江乌鸦,你想多了,这城中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活着?” “但愿是。”江长安问道:“龙戬长老,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龙族既然已是肉身成龙,既然如此,修行至五爪金龙可是巅峰?” 在大殿中龙囿灵与龙敖仓决斗时化身为龙时的场景令江长安始终难以平静,妖族由人身变回本体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龙族还是第一次。 龙戬微笑道:“江公子错会了,世人只知道五爪金龙,那是因为灵力不济,难以突破,却不见我龙族上古最高可修行到九爪神龙,呼风唤雨,掌握天时气运。” “那这样来说那时就足以登临大道,羽化登仙?”江长安道。掌握天时气运,这是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事情。 龙囿灵笑道:“江乌鸦,你还真以为只要龙族肉身修行到九爪金龙就万事大吉了?未免想的太美嘞。” 龙戬抚须长叹,道:“江公子,自古修行参悟大道,就算是突破到了九爪神龙境界,若无大机缘,也只能算的上是肉身成圣,并非大道。” “肉身成圣……”江长安喃喃道。 龙囿灵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族中本有很多肉身成圣九爪神龙,就像是上古时期的人族有诸多的大帝强者一样,只是第一次两族之战……” 龙囿灵说着又叹了口长气,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江长安也听说一些古老传说,传说大帝强者无不是最触及天人的存在,“一指成渊”手持六字箴言誓与天斗的首尊妖帝东方句芒,以及“蜃楼”为器的二代妖帝封疆,江长安恍惚间又想起了在青莲宗第一次被东钟青铜块妖气控制时朦朦胧胧间看到的男子,都让人感知到一种世界崩塌的毁灭感。 江长安疑问道:“龙族居然参加了第一次两族之战?可我明明记得史册记载不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两族之战龙族都并未参加。” 龙战则站出来说道:“江公子,实不相瞒,第二次妖族与人族的战争龙族的确没有参加。” 龙战苦笑道:“第二次大战之时,我们龙族说是已离俗遁世,不再掺入到俗世纷争,可事实是离俗遁世不过是一个借口,龙族那时已经没有七爪以上的强者……” “没有七爪以上的强者!”江长安惊道,这无疑是说缺少了最坚实的武器。 “怎么会这样?”江长安道。 龙戬一瞬间像是又苍老了几分,叹气道:“第一次两族之战倾注了我龙族大半实力,战局却因妖帝失踪瞬息万变,之后龙族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万不得已之下只得是暂时隐世休养生息,待得千百年后有龙族有绝对的强者再入世,只可惜……” 这点江长安很清楚,第一次两族之战妖族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归咎于首尊妖帝东方句芒的突然失踪,不知去处。 江长安道:“只可惜那一次大战不但是失去了所有的顶尖强者,也是摧毁了龙族的众多中资源,没有强大资源的支持,龙族处处行事捉襟见肘,无形中受到了阻碍,就连是几千年前的至尊法器龙玺都失去了下落,这一次龙族听闻了上古遗迹之事想必也是迫不得已才来的?” “江公子所言字字不差。”龙戬道。 江长安暗暗心惊,第二次两族之战史料记载战势惨烈,倘若当年第二次两族之战龙族也加入的话,那结果可就难料了。 龙囿灵纳闷道:“江乌鸦,你说这也真是奇了怪了,第一次两族大战在妖族实力为强的情况下身为妖族的领袖妖帝东方句芒无故失踪,而第二次两族之战在人族实力略胜情况之下,古籍也有记载诸多强者无故消失的消息,这背后像是有人在操控着一切一样,不让任何一方有着绝对的优势。这就像是皇族宫苑之中的,皇帝对皇子使得叫……叫什么来着……” “制衡!”江长安眼中一亮,谁能制衡两族千万年? 江长安抬起头望着茫茫天际,那高高的云层之上藏着的是什么?真的是万千繁华瑶池仙境?里面的人当真是无欲无求? “对对对,就是制衡,真是怪了。”龙囿灵道。 江长安后知后觉道:“龙戬长老,就算龙族各路强者不复存在,可是这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按照常理来说龙族早该孕育了新的强者,可是怎么会还是没有七爪强者?” “唉……”龙戬苍老的面容上每一道皱纹沟壑都像是堆满了万千愁绪,道:“这些事情我本是不能说,但江公子与我家少爷算是有过命的交情,情同挚友,也没什么。不知道江公子可知道参悟之道?” 江长安道:“参悟之道?龙长老说的是根据前人先辈留下的东西来参悟修为?我身边有一个朋友就是在苦寒之地坐禅悟剑,我也在泥陀寺中菩提树下参悟三月,受益匪浅,所以知道一些。” 龙囿灵补充道:“可不仅仅是如此,江乌鸦,在那先天玄阴之水海边时你也是忽然参悟起来,把本少爷一人抛在那儿,要不是本少爷绝顶聪明,你我现在都不知道被哪儿呢……” 江长安微微一笑,就连他也没有想到当时会发生这样的事。 龙戬抚着白花胡子道:“如此说来江公子也是有大机缘,要是常人可是一辈子都可能没有可能参悟上一场,这种大机缘,可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不知道龙戬长老为什么忽然提起来参悟的事?”江长安问道。 龙戬道:“在龙族有一个圣地专门供足后人参悟,每每有先人将要临期突破之时,便进入此地,坐上数日,必定能够突破晋升……” “世间竟有这样神奇的地方?”江长安道,“这样说来那后来这个圣地也在两族之战中被破坏了,真是可惜……” 谁料龙戬摇了摇头苦笑道:“江公子有所不知,倘若真是破坏的话也就好了,就算是剩下断壁残垣,对后人参悟也有无限裨益,哪怕是就只剩下一块砖也是宝贝,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江长安看到龙戬长老说着,双目竟然流出了两行老泪,掩面擦拭。 龙囿灵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道:“但是那块圣地却是一夜之间像是被人搬空了一样,奶奶个腿儿,一件东西都没有留下,就是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区域。” “一夜之间被人搬空!”江长安惊呼道。要是说有千万斤的金银珠宝一夜之间被搬空的话还可以相信,但是这可是一片圣地!既是圣地其中免不了房屋建设,难道世间除了神府镜这种可以容纳万物的神物之外还有其他法器能够容下一块圣地? 第三百七十六章 仙人会害怕吗 龙囿灵道:“怪也就怪在这儿,江乌鸦你想,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一下带走这么多东西?” 江长安道:“如此重中之重的宝地,怎么会没有弟子守护呢?按照常理来说应该知道一些什么才对。” “错就错在它是一块宝地。”龙囿灵苦笑道,“你不知道,我们这片圣地需要龙族之物才能够打开,所以并不担心有陌生人闯入,更何况在圣地周围有族神物守护,足以确保其安稳无虞,谁料这一下不禁圣地,就连这头神物也被搬走了。” “哦?”江长安连忙问道:“不知这片圣地中是什么?” “这个……”龙戬面有难色。 “既然是涉及贵地机密,龙戬长老不必为难,我也并非是非知道不可。”江长安连忙说道。 龙戬暗叹了一声,决绝道:“这地方都已经消失了几万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这片圣地中放的乃是我龙族先贤墓棺!” “龙……墓!!!” 江长安激动地结舌道:“那个神物是一条巨大石龙?” “怎么?江公子在哪里听到过?”龙戬长老问道。 “没有没有,没有听到过。”江长安赶忙连连说道,脸上努力平静,心中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只是在江家摘星楼中的古籍上记载的一些残缺资料,其中提到了这头石龙,不过也只是寥寥几笔,提到它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摘星楼……也难怪。”龙戬道,摘星楼中记载的史料众多,有这个消息不算稀奇。 江长安悄悄吐了口长气,自己是没有听到过,却亲眼见到过,更语与其较量过。 神府镜中的第三重秘境竟然是龙族墓穴圣地! 这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江长安听到的最震惊的消息。 制造神府镜的人是谁?居然能够在龙族来去自如,甚至将整个龙墓搬入到神府镜之中,倘若搬入的只是一片建筑还好说,可是那条石龙的威力他可是亲自体会过,能够轻易的将其完整搬入神府镜,这个人该是怎样的境界?有没有参与过两族之战?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最令人费解的是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龙墓之中的秘宝想必定是第三重秘境至宝,龙墓之中除了龙棺别无他物,这至宝就是什么? 更加令江长安惊愕的是就连龙族墓地这种圣地在神府镜中只是第三重秘境,那么剩下的五重秘境又到了怎样恐怖的境地? 横在自己面前一个又一个的谜题涌现了出来,江长安感觉到前路的迷雾重重,充斥了千难万险。 但纵是再困难,自己也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别无他选! 江长安打定了主意,神府镜的事情不能透露半句,这种事情骇人听闻不说,最主要的是稍不留心就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并非江长安不相信龙囿灵和龙戬,而是纵然说出来两人也未必相信,反而自己难以辩清自身,到头来多此一举。 江长安又问道:“既然龙墓早就在万年前被盗,而龙帝龙擎天则是陨落在事情发生以后,那他的尸体葬在了哪里?岂不是无处安放?有怎么出现在了白玉城之中?” 先前江长安一直以为龙擎天是在龙墓之中被窃走,如今看来早在万年前的时候龙墓就已经被搬到了神府镜之中,那龙擎天的遗体又是如何处理的? 龙囿灵抢着说道:“龙墓被夺走,我族只好另外寻觅一处琅嬛福地以作新的墓穴,先祖龙帝的遗体被安放在新的墓穴之中,先前龙戬长老说的也是不假,先祖龙帝的躯体在不久之后也被窃去了……” 江长安听到这里哭笑不得,就连龙囿灵说出这个实情的时候脸上也多了几分窘迫,毕竟龙族圣地连着被盗了两次,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也就是面对江长安,龙囿灵能够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龙囿灵愤恨道:“两次盗窃相隔了数万年,此事绝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 江长安心道:“第一位盗窃者应该就是最先神府镜的持有者,甚至是神府镜的创造者,将整个龙族圣地都搬到了神府之中成了第三重秘境,而第二位盗窃者只盗走了一具遗体,动机和时间来看都应是龙族先祖龙渊所为……” “好了不说这些了。”江长安微微一笑,道,“话说回来这一次要是没有龙大少爷,怕是我的小命也不保了。” 蛮荒龙血,金纹异变,这一趟对其他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江长安来说几乎可以说收获颇丰。最重要的是寻到一块东钟碎片,再加上蜃楼中的碎片,太乙神皇钟的力量又能更上一层。 “那是,本少爷出来混讲究的就是义气,这次要不是你,本少爷也不可能找到我族龙玺,只是可惜……没有找到兄弟你要的龙须命魂草……” 的确,尽管龙血让江长安获得大好处,但是没有达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龙须命魂草是一大遗憾,夏乐菱的身体已是刻不容缓。 江长安道:“看来只有从其他地方入手了。”心中暗暗下了决定,等到众人散去之后,自己在反悔一趟白玉城,仔细搜查个遍希望能够有关于龙须命魂草的踪迹。 “还好那个慈心洞天的娘们没有跟过来,不然我们又要有麻烦了。”龙囿灵看着这个一同历经种种玄奇,生死与共过的朋友,啧啧说道:“江乌鸦,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心愿未了,还需要继续待在京州一段时间,你呢?”江长安反问。 “本少爷自然是回到族地继承大统,光耀我龙族。”龙囿灵笑道,“等本少爷做了龙帝,一定回来找你,咱们俩再比试一场,非要分出个胜负不可!” “好,要是我那时还活着,一定跟你斗个过瘾。”江长安笑道。 距离大年节不过两天时间,后天晚上京州就会有一场盛宴,百朝来贺,也会有一场大的变动。而这场变动将会给夏周国带来什么结果,给盛古神州带来什么结果,甚至回给自己带来什么结果,都尤未可知。 “一言为定。”龙囿灵道。 “一言为定!” 就在二人分别的同时,众人都在竞相奔走逃命的时候,那两个先前一早就撤出了白玉城的一老一少师徒二人已经即将走出了冰寒之域,听到身后传出来的剧烈轰鸣声都是不约而同地转头眺望去,身边再无其他人,身旁的少年男子似是有些埋怨师父提早在江长安与夏己决斗的时候就离开,开口问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者负手呵呵轻笑:“不知道是福,那些知道的,不知有多少人丧命其中……” “师父,那个白衣服的年轻人很强,我能感觉得到,那个名为夏己的皇子对他的恐惧。” “哦?”老者笑道,“你可知他在恐惧什么?” 少年想了一会儿,道:“是害怕他的实力赶超过自己?毕竟那个白衣人的实力的确……的确令人惊叹,在这个年龄能有这般实力,弟子还没有见过。” 老者因笑挒开的嘴角堆积的皱纹更加深刻,笑道:“能够让你说上一个好字,这个年轻人当真厉害。” “师父看您说的——”少年面色发窘,道:“弟子虽然平日里的确傲气凌人了一点,但也绝非夏己那般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师父,弟子说的不对吗?夏己难道怕的不是对方比自己厉害吗?许多强者怕的不就是这一点吗?依照您的意思,夏己在怕什么?” 老者笑道:“你说对了,却只说对了一半。夏己的确是在怕对方超过自己,但是大部分的恐惧却不只如此……” 老者目色苍茫,还没有结束一个问题却又接着抛出另一个问题:“为师问你,仙人会害怕吗?” 第三百七十七章 真相 “仙人?”少年微微一愣,抬头望着夜幕破晓,朝霞万里的无上苍穹,摇头道:“世上真的有仙人?就算有,难保不会有私欲,既然有私欲那就会有恐惧,会害怕。” 老者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问道:“仙人害怕什么?” 少年低眉思索道:“仙人害怕不再是仙,就像圣人在乎圣人名一样。” “不错,所以他们也会怕,他们怕有一天有人会不受他们的摆布,脱离他们的掌控,打开了天地这座囚笼,挣脱到天命之外,他们恐惧有人会站立在九天之上,会有人站立在他们的头顶,会将他们的生死握在手心,那时的仙人,与凡人无异。” 少年细细品味着这几句话,忽然昂起头,懵懂问道:“会有这个人吗?” “会的,快了,就要快了。那时的我们都会是见证者,参与者。”老者忽然笑了,道:“我们说回那个白衣年轻人……” “师父,那个江长安就是江清牛曾说的有三足金乌的年轻人?江清牛那家伙在万妖窟不知几次提到了他,今日一见,弟子心中虽然依旧有些不服,但是也是钦佩有加,江四公子从一介纨绔走到今天,用了不过短短的不到六年的光阴……” “呵呵,江州能够与天师府匹敌的万妖窟,这位江四公子能够同时得到万妖窟中两位被人称为妖孽的弟子的赞赏,也着实不凡。”老者欣慰地看着少年道,“还好,我们万妖窟也有一个金色神纹。” 少年皱眉道:“那先生以为我的金色神纹飞云虎可是大金乌的对手?” 老者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少年神色沮丧道:“既然我连大金乌都比不过,那么更加不是那头太玄龙雀的对手了……” 老者摇头笑道:“戏宇,记住一个人修为高低从不取决于他的神纹,我们万妖窟近年来风头更劲的江清牛不就只是一介普通神纹,如今却也进阶道道果之境。” “嗯,先生说的话弟子明白,天道酬勤,弟子只要努力,不见得会比那个江长安要差。” 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由苦笑:“要是你知道这位江四公子经历过什么,就会明白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比他更勤奋不要命的人?生活中最可恨的并不是那些天赋比你高的人,而是那些天赋比你高的人,比你还要勤勉。” 待送走了龙囿灵与龙戬两人,江长安再度回过身看着尘土飞扬的废墟宫殿,身后只剩下了五行童子。 金道童子道:“小公爷,不如属下几人就先送小公爷回到毒王谷休养生息,待小公爷身上伤势没有大碍再入京州……” “金道大哥,你从前可不会向我撒谎的,我若是回了毒王谷,转眼不还是被接回了江州?”江长安笑道。 哪知金道童子扑通跪倒在地,言语乞求道:“小公爷,听金道一句劝,不要再入那皇宫了,小公爷倘若有个闪失不仅仅毒王谷,江家也得出大乱子啊……” “金道大哥,我现在已不再是江家的人了。” 金道童子道:“小公爷骗的了世人却骗不了金道,在世人眼中小公爷和江家再无联系,但是善母不曾有一刻停止过对小公爷的思念关心……” 江长安道:“你们先行回毒王谷,告诉干爷爷,京州事结束之后,我会去毒王谷看他老人家。” “小公爷……” “金道大哥,现在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江长安道。 金道童子犹豫后拱手道:“金道……遵命……” 五行童子行过礼之后正欲离去,却听江长安忽然又说道:“等一下。” 金道童子一喜:“小公爷改变主意了?” “不是,我只是想让土道大哥暂时留下,我有事情吩咐。”江长安道。 “是。”金道童子道,“土道你留下,切记保护小公爷万全,其余人跟我先行返程毒王谷。” 四道人影转身御虹飞去,只留下身穿棕黄色长袍,头戴棕黄色面具的土道童子。 “小公爷有什么吩咐?” 江长安淡淡说道:“陪我走一走。” 江长安迈腿走向静默毁灭的宫阙。 “小公爷是要回去白玉城?那里纷乱未止,还隐藏的有许多危险,属下怕小公爷遇到伤害……” “放心,这不是还有你的吗?”江长安脚步未停,土道童子如同蒙蒙黄烟的面具看不出一丝表情,犹豫了片刻只有也跟了上去。 所有美好的一切在这里寂灭,只剩下了灰色的破旧,荒凉、寂静、破败。 没有一个词能够描绘眼下的场景,更不能描绘江长安心中的错综复杂,不久之前这里还是高山流水,戴月披星,宛如人间仙境。 江公子走回了白玉正殿的位置,城墙白玉早就破败不堪,就连烟尘都还没有散去。 地上尸横遍野,鲜血泼洒到白玉石上更显耀眼,江长安没有看上一眼,这些人不值得他看上一眼。 忽然,江长安又看到了那台原是放着三只玉盒的石案。 江长安找遍了整个白玉城,却连龙须命魂草的踪迹都没有发现一丝,最后只得作罢,看来眼下只能兵行险招,想办法用其他药物来替代龙须命魂草的药效,尽管会横添诸多变数,但是总要比坐以待毙好。 “小公爷,歇息一会儿?”土道关心道,他的声音和他的名字一样,粗重浓厚敦实。 江长安转身看向一直如同影子无声跟随的土道童子,说道:“土道大哥是什么时候入的毒王谷来着?” “回小公爷的话,土道是五岁的时候与金木水火四道同时历经层层选拔,从万千人之中突围而出,自此成为毒王谷中的五行童子,成为谷主手中的一把剑,至此,已有二十三年。”土道童子有条不紊地回答道。 “二十三年。”江长安叹息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到毒王谷是什么时候吗?” “小公爷第一次到毒王谷是八岁那年,大雪漫空谷,江府江释空老家主带领小公爷冒雪前去,老谷主起初不肯见江家人,小公爷一怒之下于毒王谷敖勋峰上题壁一首大骂词,后来老谷主听闻之后亲自上前一观,在看到了小公爷的字迹以及那首骂人诗,当即欢心大笑,派着属下与火道童子将小公爷请了回去,那次就是属下与小公子的第一次见面,迄今有十二年零四个月。”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不知不觉这么久了。”江长安注视着他,似是想要透过面具看透他的本质,严肃的脸庞忽而一笑:“你看这如聚峰峦,城楼仙阙,顷刻间都做了灰土,顷刻之间大起大落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土道大哥,我们去东边看一看。” “是。”土道童子转过身向东方头先引路走去,可身后江长安没有动。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土道童子能够感知到身后传来的逼人杀气。 土道童子随之停下脚步,却看到江长安那双深邃犀利洞察一切的眼睛:“小公爷,怎么了?” 江长安寒眸如同利刃,冷冷道:“你很聪明,也是很好的一手移花接木,但你就算是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依旧不是土道童子!!!” 第三百七十八章 始末 江长安道:“你甚至是用了什么能力读取了土道大哥的记忆,知道了关于我,关于他的一切,但是一个人伪装的再相似,哪怕以假乱真,但假的终归是假的,你根本就不是土道童子。” “小公爷说笑了,属下不明白小公爷的意思……”土道童子的脸庞被面具笼罩,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到声音平淡如水。 江长安也不急,淡淡说道:“刚才我问了你三个问题,你很厉害,前两个问题你都是对答如流,却错在了第三个问题上。” “三个问题?小公爷明明只是问了属下两个问题才对,第一个是问属下什么时候进入的毒王谷,第二个是问属下什么时候和小公爷第一次见面的,何来的第三个问题……” 江长安道:“有第三个问题,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十岁孩童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土道童子语气凝固:“难道是……” 江长安道:“我刚才顺势说去东边儿看一看,这,便是第三个问题。” “原来是这样,哈哈,江公子,果然厉害。”土道童子转瞬之间抬直了脊背,紧拱着的双手也随之落下,语气充满了玩笑之意,全然没了方才的听任指挥的姿态。 江长安皱着眉,不急不缓道:“你能够清晰记得土道所有记忆,但是有一种东西不是有了记忆就能答出来的,那就是本能,刚才我说了一个方向,你下意识地先行抬步就像东方走去,本能之下,你忘了,土道童子一直都是一个路痴,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痴,所以五行童子之中其他四人都独自行动过,唯独土道童子每次行动都是有人陪同,比如,十二年前和火道一同将我请回去。” 土道童子笑道:“所以刚才你对金道童子说出让我独自留下,他的反应才会这么奇怪,目光才会这么疑惑。” 江长安漫步围着土道童子走动,道:“我一直都在想,是什么样的人才想要让我们来到这里,让我们死在这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这城中的人,城中心怀怨恨郁郁而终之人。” 江长安眼神犀利,道:“在宫阙之中的杀人者,难道不是你吗?” 土道童子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是龙擎天?” 江长安不置可否,说道:“我们将事情从头理一遍,临近大年节,你特地在这这个时间点崭露出了上古遗迹中的三十六根雕龙柱,引来诸多强者纷杳而至,这是你的第一步。” “呵呵,我若是想引强者来,为何不是直接暴露出白玉城的存在?而是欲盖弥彰只透露了雕龙柱的消息?” 江长安微笑摇头:“因为你想要吸引的不止有强者,而是更多的人,倘若是直接暴露出白玉城,一些境界较低的修士就会望而却步,而只露出雕龙柱不会,既是给了龙族一个来的理由,更是给了那些低微者希望。” 土道童子道:“依你所言,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杀人泄愤!”江长安寒声道,“上到道果境,下至练气境的初级修士你都不想放过,多一个人的鲜血,你心中的怨愤也就多消退一分。” 土道童子静默不言,废墟周围吹起了冷风,卷带着风沙如刀刮得脸颊生疼。 江长安道:“之后我们一步步进入了白玉城之中,我们见到了祭台,还有那几具干尸。” “这有什么好说的?那十个人都是杀害了夜彤公主的人,乃是龙渊所为。” 江长安摇头道:“这十个人是龙渊杀得不假,他还妄图用锁魂术祭起法台复活夜彤公主,但是正在许多人处在干尸武动伤人的情况下,却几乎没有人在意,偏殿之中摆放棺材的痕迹有十个,可干尸,只有九个。” 土道童子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你难不成是想说我就是那第十口棺椁中的人?是复活过来给夜彤公主复仇的?” 江长安凝眉道:“你自然不可能是第十口棺椁中的人,但是你却将第十口棺椁中的人换在了正殿中的石椅上伪装成了龙渊的模样。附身在龙敖仓身上的龙擎天打成飞灰的不过是一具假身。” 土道童子笑道:“笑话,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龙擎天毁于龙渊之手,巴不得他形魂俱灭,为什么还要伪装一个假身摆上去?”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龙擎天,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一场戏,不惜耗尽一座梦幻之城排的一场戏,因为你想要我们亲眼目睹这一切,我说的对吗?龙渊前辈!!!” 风吹的更紧,吹过灰色,吹过废墟的眼洞,吹过斑驳的石壁,蒙尘的断壁残垣被冲刷掉了泥沙,吐露一角清白。 土道童子声音低沉:“你凭什么说我是龙渊?而不是龙擎天才对吗?你也亲眼看到的宫殿中嗜血杀人的人是龙敖仓,而龙敖仓也张口说出是龙帝复活。你为什么如此笃定?” 江长安道:“因为龙帝龙擎天的身魂早已湮灭,他的尸体刚才也被打的粉碎。” 江长安走到那个石案前,硕大的石椅早已破烂不堪,原本放在这里的龙渊尸体被打的粉碎,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他淡淡说道:“刚才逃出去之后,龙囿灵告诉了我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 “龙囿灵说,他亲眼看到过的史料记载中,当年受龙帝之命铲除夜彤公主的是龙族的沧源九龙。”江长安道,“沧源九龙,凶手只有九个人,可棺材却多了一副。只有一个可能,那第十具棺材中的尸体,那个被你伪装成了龙渊摆在石椅上的尸体,正是龙帝龙擎天的遗躯,所以龙囿灵才能在那具遗体上感知到龙族皇室气息,可谁都没想到,那根本就不是龙渊,而是龙擎天!” 江长安继续道:“龙族的龙墓曾在一夜之间被人盗走,数万年后又有龙帝龙擎天的尸体被盗走,龙渊前辈有蛮荒龙血为根本,寿命比龙擎天要长久许多,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在龙擎天的尸体就是在转入墓地之后被你转入了这白玉城中。” 江长安道:“不错,起初我一直以为你的目的是杀人泄愤,但是当我看到众人散去我才明白这不是你的目的。” “哦?”他轻声道,“洗耳恭听。” 江长安道:“我们方才之所以能够逃出白玉城,并非是福大命大,并非是什么狗屁的幸运,而是你刻意为之。” “怎么说?” “你精心安排的一场大戏,若是所有看者都死在了这白玉城中,又有谁会去对别人传说,与别人传说传说白玉城中的一切都是龙擎天所为?传说万年前的龙帝龙擎天乃是手刃手足的一介暴君?你想要的就是让我们这些人去给别人讲述白玉城中发生的事情,你先让所有都知道龙擎天的真正嘴脸,你想要毁了你亲哥哥的名声,毁了他的一切!” “亲哥哥?呵呵,江公子,你不觉得荒唐吗?有哪一个哥哥会一心一意将自己的亲生弟弟杀掉?曾经的龙渊与龙擎天,如今的龙囿灵与龙敖仓,甚至是你江长安与江笑儒,哪一个不是如此?我一味忍让,他却步步紧逼!不给我任何喘息之机!” 土道童子拳头紧握,上面充斥鲜血的血管像是下一刻就会爆裂,无奈、怨恨都在这一刻爆发而出! 他放声大喝道:“如此深仇大恨,我怎么会让他再入祖墓?!龙帝之位,我给了他!可他又要抢走我的夜彤!我纵是逃离了烟瘴海舍弃了我身为龙族的身份,不惜从族谱上除名,改名换姓成了一介木甲师顾惜年,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他说着,力气渐渐消去,颓力地摘去面具—— 第三百七十九章 逆境生!菩提龙眼 这是一副俊秀的面庞,看上去就是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可一双眼睛却又老年浑浊,双鬓皆已斑白苍老,种种心神苍老的迹象出现在一张不出三十岁的脸上,形同怪诞。 始终不改的,是他身上的桀骜,这是龙族的骨与魂,哪怕是沉寂了成千上万年,也难以磨灭分毫。 龙渊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早在看到石椅上的龙渊遗体之时,我便已经开始觉得有些蹊跷,毕竟你喝下过蛮荒龙血,应是不老之姿,哪怕是死了千年万年,容颜依旧不改,可是我们看到的表面神色虽然也是不老面貌,但是身体却已经萎缩。”江长安道,“但那时我并没有怀疑你,直到那团黑影对龙敖仓夺舍,所谓的龙帝复活的时候。说真的,黑影身上所挟持的怨恨,让我起初也以为那真的是龙擎天魂灵所化,但是后来我的眼睛看破了其中虚幻,那道黑影,应该也是你幻化而出的一个分身?” “可是五行童子有五人,你为什么独独怀疑到了我的身上?我知道你的眼睛特别,但是你看不破这一张面具。” 江长安道:“你说的不错,五行童子的面具都是下了阵法秘术,纵然是我的眼睛特殊也一时难以看透,况且还有龙渊前辈深远的境界摆在那里,我根本就看不透,更别说就连我也从没有见到过五行童子的真正面目,单单靠着一张从未见到过的面孔根本无法确定。但是外表就算再像,你也没有五行童子的默契。” 江长安道:“五行童子形若一体一心,从刚才宫城坍塌的时候金道没有下任何命令,另外木、水、火三人都有明白自己将要做的是什么,这是他们十多年来磨合出的默契,而你一刻你显然没有,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不仅仅引起了我的怀疑,更引起了五行童子另外四人的怀疑。” “应该还有?”龙渊道。 江长安淡淡说道:“不错,真正让我确定附身在龙敖仓身上不是龙擎天而是龙渊的灵识,也是因为最后白玉宫倾塌的最后一刻,龙擎天对夜彤公主没有情思可言,看到白玉雕像被打碎的一瞬怎么会奋不顾身地钻入废墟之中?能够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 “你说的没有一点错误,江公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大殿中你说的都不错,倒是再度令我刮目相看”他眸若寒冬腊月,比冰寒之域还要寒冷,“龙擎天,我这个好兄长趁着我为妖帝封疆修缮蜃楼,不在夜彤身边的时候,让沧源九龙所害,等到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剩下了一颗泣血石头!” 龙渊长叹了口气,眼中的疲累仿佛多了几重,道:“我意图用至上的天啄白玉将她复活,可是玉终是玉,不是她的身体,最主要的,我找不到她的魂魄,锁魂术再厉害,可一个人没有了魂魄,也就如航船失去了桅杆,走不了太远。” 突然,他的眼神霎时间一转,杀意横生。江长安立觉不妙,身影踩着金色神虹疾速后退。 呼呼—— 风疾! 江长安眼前猛地一黯又是转抬眼时天地明亮,但摆在面前的断然如是换了一副场景,像是沉积在九霄云端之上,又是那个充斥着靡靡佛音的圣地。 天际光芒一闪,果然一物自天外飞来,直向江长安眉心刺来。 此物光芒犹如龙蛇飞舞,紫电闪烁,速度极快! 刚一现形,江长安已感知那不是武器,甚至连普通攻击性质的木棍木柴都算不上。那是一根手指,指道苍劲,横断虚空正是要将自己一指穿碎头颅。江长安太乙神皇钟从眉心金光迸射而出,全力朝向这一指撞击而去。 咚—— 一声悠远长鸣,这是躯体肉身与金属撞击在一起的巨响,不是金戈脆响,而是一记闷响。这一击就算是泉眼境初期强者也难以全身而退,可是太乙神皇钟下的这一指去丝毫无伤,反倒是太乙神皇钟被撞击反朝江长安飞来! 江长安双手甫一触及钟壁顿时感觉滔天威势冲入全身,噼里啪啦响声,江长安脸色苍白,左手手骨尽碎,太乙神皇钟势大力沉依旧不停撞在胸口,五脏六腑都像被狠狠擂了一记重锤,痛苦地干咳了一声。 太乙神皇钟如此终于余力散去,江长安神念转动,偌大乌金钟被收回了体内,留下那一指未能有丝毫减弱的一指。 “五行仙象诀!” 江长安单手捏动咒决法印低喝一声,金甲鬼狐迎头而上,十丈金人爆发出令任何生灵都恐怖颤抖到心底的力量,金甲鬼狐毛发个根根竖起,双手利爪朝向这一指剖去,似是想要将这一指威势粗暴直接地撕碎两半! 但江长安刚升起的希望又随之破灭,金甲鬼狐噗的一声被这一指击散,像是以卵击石,毫无悬念的压制。 最困难的是这个招式出招诡谲,是真正的攻击技,穷尽功伐之能事,融合无数击杀之道为己用,创立出一套自行运转的轨迹,就算是江长安的菩提眼也看不透真相,也就不能先人一步,连最基本的躲避都无法做到。 轰隆隆—— 阴云密布,这混若一座山大的一指破开烟云,隆隆打在江长安的胸口。 噗! 江长安飞出数十米,鲜血在半空跨画出一道刺眼的红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如果说刚才太乙神皇钟的撞击像是一记重拳,那这一指就像是天外飞石砸在胸前,顿时胸口整个干瘪凹了下去,江长安面如金纸,动一动手指都是困难。 “这就是大能的力量!”江长安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恐,如今就算是用尽一切也和螳臂当车无异,只剩下死这一条路可以走。 而正当江长安心念俱灰,眼前那一指的主人幻化出夏己的模样,狞笑道:“废物就是废物!你和你的那个没用老哥一样,都是废物!” 话语阴毒森寒,仇恨刻骨。 “江长安,记住本王的话,本王坐上皇位,必定会挥师荡平江州,将你江家的人统统碾碎,将那些你在乎的,和在乎你的,统统碾成粉碎!” 江长安听得心底发冷,脑中嗡然一响,冥冥之中之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握紧双手,嘴唇翕动,莫名地颤抖起来,双眸凶光闪耀,突然大喝道:“那就先看一看是谁死!” 吼—— 金芒殉烂江长安身后绽放出最灿烂的金芒,太玄龙雀狰狞着龙首,赤金铸成,铮铮而响,像是一只封印已久的神物将破封而出,傲视世间万物,鲜红如血的火焰为江长安的躯体添了一件外衣,因为愤怒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凶猛的火焰与他身体相合,将他整个身躯吞噬,江长安没有站立,反而像是一头雪原上的嗜血孤狼,双腿绷紧如琴弦,足指紧扣在地,以这一种猛兽即将发动进攻的姿态蹲伏在地,现在他只需要做的,就是看到指势的根本,堪破一切虚幻。 蛮荒龙血交织的火焰跳跃到了他的左目,恍然间,菩提凤眼那条窄窄竖条状的青色眼瞳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它在扩张—— 又如同细胞的裂变再生,长条两端尖角分裂出了第三只角,扩张成了正三角形的形状,宛如龙眼。菩提龙眼发出了更为炽盛的光,两者共鸣,神秘莫测—— 第三百八十章 见字如面 青芒乍现!/p> 眼前一切虚幻破散,那一指威势的攻击法门慢慢被看得一清二楚,同时这股威势在江长安菩提龙眼之下竟然模仿演化,逐渐化为己用。/p> “复制?”江长安惊呼道,菩提龙眼与凤眼的区别不仅仅是堪破虚幻的能力更加上了一个层次,就连吸收学习的能力也有了质的提升。/p> 江长安毫不推辞,他现在所缺的正是一套真正攻击的法门,而这一指正是最佳的选择!/p> 江长安忍住身上创伤,随着菩提龙眼吸收的能力演化着同样的一指。/p> 夏己的嘴脸越来越近,充斥着猖狂的狞笑。/p> “给我破!”/p> 江长安一声暴喝,右手指尖一点金色光华闪现,一指金芒飞出,穷尽无数杀伐能事,磅礴杀意,苍茫大气,直接震向高空。/p> 刹那间吹起冽冽疾风,空气都被压制的噼啪作响。/p> 嘭——/p> 一切虚幻竞相消散,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夏己的身躯直接被这一指打成了飞灰。/p> 这个指法之强横令江长安都不禁感到深深的震撼。/p> 眼前又回到了那个茫茫虚空,耳旁佛音洗涤心魂,让杂乱无章的心绪渐渐平静。/p> “这究竟是哪里?”江长安问道。/p> 恍然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正在向着远方走去。/p> “若若?”江长安更加疑惑,恍惚间他有一种错觉,他和对方相识了数万年,相视无言。就在这也难以分辨真假的霎时,他心底响起一记隐约的破裂声,如有什么东西悄然化作了无数碎片。/p> 回过神,江长安又站在了白玉城的废墟碎石上,面前龙渊的身影挺立在不远处。/p> 天上明月高高挂起,月朗星稀,在江长安眼中一切都是转瞬的时间,却不曾想外界已经过去了一个白昼。/p> 江长安走到龙源面前施了一礼,激动道:“多谢龙源前辈赐教晚辈杀伐攻之法门!”/p> “你若没有聪颖天资,刚才早就死了,又何来赐教之说?”龙源淡淡说道,“世人总逃不脱欲望,欲望衍生出弱点嗔、慢、疑,六道轮回中有阿修罗道因此三点而生,故而这一指我要你记住,诛灭修罗,名为——修罗指!”/p> “修罗指……”江长安呢喃道,“无形无相,诛嗔诛疑,是为修罗指。”/p> 正在愣神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娇笑道:“江长安,这这一招可是报答你这段日子照顾本姑娘的辛劳。”/p> 只见废墟后走出一个窈窕人影,却不是轻轻踱步而来,而是形同一个顽皮孩童,刁蛮的劲儿一眼就让人记在心里,在龙渊身旁停住。/p> “江长安,你答应本姑娘的你做到了!那座宫殿你也可以打开,你我互不相欠。”她语气轻佻,其中也有一股子不舍。/p> 兮夜说罢又扯住龙渊的衣袖,道:“顾惜年,我告诉你,他是我的朋友,又帮了我大忙,你可不许再伤他。”/p> “好,我不伤他。”龙渊笑呵呵地说道,在此刻他不再是龙族中人,而是顾惜年,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甲师。/p> 江长安道:“龙渊……顾前辈,晚辈还有一件事请教,就是我的那位朋友的安危……”/p> 江长安指着他身上所穿的棕黄色五行服,意有所指。/p> 顾惜年面色舒展,说道:“你放心,我不过是借了你这位朋友的衣服,他没有什么危险。”/p> 确信土道童子安然无虞江长安这才放心,道:“既是如此,在下没有任何挂念,就此分别。”/p> 江长安不问对方去处,龙渊和夜彤公主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木甲师顾惜年和娇蛮姑娘兮夜,人在不多的日子里总能找到自己最想要的。/p> 他依旧要转身踏上征程,也是他剩下不多的日子里找到的想要做到的事。/p> “喂,江长安!”兮夜突然再度呼喊道。/p> “臭丫头又做什么?”江长安习惯性地毫不思索地转身呼了句。却见兮夜傻傻地笑着,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那第三只玉盒之中装的是什么那里可是白玉城最重要的秘宝。”/p> 江长安脚步一停:“哦?你知道?”/p> 兮夜望了一眼噙着微笑的顾惜年,对江长安道:“这是他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打开的方法。” /p> 兮夜莞尔一笑,蹦跳着来回在三十六座连环亭的废墟之中,仔仔细细地在每一具尸体上搜索亭子中遗失的宝物,直到把这些宝物一个不落得统统寻到,又由顾惜年一一放到原有的位置,这才算大功告成。/p> 江长安笑道:“你不是让我看白玉城中最大的至宝的吗?该不会就是这亭子中的东西?”/p> “别着急啊。”兮夜瘪嘴说道,又蹦回了正殿石案上,将那第三只玉盒返回到了石案之上。/p> 江长安恍然大悟,道:“原来这第三只玉盒需要十二连亭中的宝物原封不动地放在远处,才能获得这第三只玉盒中的东西,众人进入白玉城中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大肆掠夺亭子中的宝物,只要这些宝物移动一件,便是得不到第三只玉盒之物,所以兮夜第一次打开时里面是空的,顾前辈的智慧果然群。”/p> 顾惜年笑道:“世人往往只能看到眼前所得利益,却看不到背后的宝贝,算不算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p> 兮夜同时也有几分好奇其中究竟放了什么,脸色也跟着紧张起来。/p> 她再次扣动锁扣掀开玉盒——/p> 只见玉盒之中放着的是一页纸张,准确来说是一封书信,枯黄的信封变成了深深的褐色。/p> 江长安了然一笑,悄然转过身离去。/p> “一封信?”兮夜纳闷道,“这就是那个至宝?江长安?”/p> 兮夜猛地回身,面前站着的只剩下了顾惜年一人,兮夜四下瞅着:“江长安呢?”/p> 顾惜年望着江长安离去的方向,笑道:“他还有没有完成的事,先走了。”/p> “这个混蛋,他还没有看到这盒子中是什么呢。”兮夜难免失落道,待一起这么久江长安已然成了她最好的朋友。/p> “他知道。”顾惜年笑道。/p> “他知道?”/p> “对,他知道,他从看到第三只玉盒的时候就看得到。”/p> 兮夜不再问,目光溜到信封上,好奇道:“你……这里面写的是什么?”/p> 顾惜年道:“不如,拆开看一看……”/p> “不要拆。”兮夜轻轻拍掉顾惜年伸过来的手掌,不舍地将信封护在怀里。/p> “好,不拆,反正我还记得,我念给你听啊?”他的声音极尽温柔,眼中微微湿润,这个场景他从幻想过无数次,梦到过无数次。/p> 兮夜一时愕住,常人笔墨怕是独记三两月,可时隔数千年,他依稀记得清楚。/p> 顾惜年淡淡念着信中的诗,他的声音像是年轻了数十年,只用这两人的声音默诵,他声音悠忽飘荡,所述之事又宛如梦魇,说到最后几句时,神情似哭似笑,像叹息,又像在唱着一凄厉的歌谣。/p> 兮夜依旧笑着,笑得梨花带雨,凄美柔情:“我明白你为什么写书信了……”/p> “为什么呢?”/p> “因为就算相隔千年,依旧能够……见字如面啊……”/p> 江长安不禁对顾惜年感到幸运,至少接下来一段日子,他再也写不出这样悲伤的信。 /p> 星光下江长安牵着小丫头的手,小丫头另一只手攥着冰糖葫芦。 /p> “叫花哥哥,你刚才看到了若若了吗?”/p> 江长安笑道:“是啊。”/p> “叫花哥哥为什么会看到若若呢?”/p> “那可能是一个很久很久的事了……”/p> “叫花哥哥是说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吗?”小丫头欢呼雀跃道。/p> 江长安将她抱在怀里,笑道:“是啊,久到我们都忘了,不过现在好了,你又回到了我身边。”/p> “那叫花哥哥讲故事给若若听……”/p> “好,这次讲一个什么故事呢?叫花哥哥就给你将一个龙族皇子和一个刁蛮姑娘的故事……”/p> “好耶,呵呵……”/p> ……/p> 我总归站在奈何桥头,看百人百鬼静静路过,只为了寻找一张面孔,形形色色的人与我擦肩,我也穿过千年万年。你亦不识我罢,但为那一眼热泪盈眶,早已注定,上穷碧落下黄泉……/p> 清风吹的更急,吹过晚霞,吹过新生出的绿色枝桠,吹过每一粒尘埃消瘦不堪的臂膀,渐渐地他们凝聚成厚厚的高墙,和孤独的旅人,一同将这段秘闻,永远深藏。静待下一个万年后,哪一个少年恰时路过,再度拾起碑上细尘,细细捧读。/p> /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听话得调教 晚风正急,江长安走出冰寒地域正见到五行童子匆匆赶来,就连土道童子都站在其中。 “小公爷!”看到江长安的身影,金道童子激动地冲了上去行礼。 “金道大哥?你们不应是……” “回禀小公爷,我等的确是回了毒王谷,但途中遇到了土道,一问之下这才明白过来公子身后的土道乃是冒充的假身,我们兄弟几个害怕小公爷出了什么事情,特意通知了毒王谷的弟子之后,就特地急急忙忙地敢来接应小公爷。” 金道童子跪倒在地道:“令小公爷身陷囹圄,属下失职,小公爷责罚。” 土道童子同样憨厚地跪倒在地:“主要责任在土道身上,和大哥无关,求小公爷责罚土道一人就足够了。” 江长安还没来及说话,另外三人也相继跪倒在地道:“五行童子本是一心一体,小公爷若罚还请共罚。” 江长安苦笑道:“你们先起来,我根本就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要你们几个没有事情就好。” 突然,距离江长安最近的金道惊喝道:“小公爷当心!” 却见身后突然夜幕中一道白光破空临近,在黑夜中划出几道灵活的跳跃弧线,呦呦鹿鸣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不好!”江长安急忙身形后撤,然而对方像是早看透了他的打算,先一步揪住他的领口闪电一般的速度飞如云霄!白光浅淡的尾巴接着消失在夜色尽头。 “小公爷!”金道惊喝一声,手中金钩长索翻卷出一条金色长龙席卷而去,却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追赶上。 五行童子反应过来驾驭起五道异彩流光冲天而起,可凌驾浮云之上眺望天际,早已看不见那道白光的踪迹。 金道童子寒声问道:“你们可看清了那白光的去处?” 土道说道:“是殿中遇到的慈心洞天的慈心圣女,那人坐下骑的是瑞风奇兽,寻常之力根本难以追上。” “追不上也要追!”金道童子隐含怒意道:“每人一个方向分头去找,一旦有了小公爷的消息老方法联络。” “是!” 五道流光分头散去。 天空一弯明月高悬,京州城东宽达数千米的黄庭湖潮水朝西方急速流着。 黄庭湖的湖水并非没有来处,由贯穿盛古神州的腾龙长江奔流涌入,河水越过皇宫,夏己恭王府茶水阁中分极阴阳的一条小溪便是这黄庭湖的一条细小分支。 黄庭湖,同时也是京州整个护城河。 今夜,风冻,霜寒。 黄庭湖中虽藏暗涌,水流的很疾,水面却没有什么大的波澜起伏,岸边浅水处却铺了一层细细的冰层。 平静得甚至于可以看到弯月在江面上的倒影,寂静长夜之中今天热闹非凡,黄庭湖边柳堤上站满了人,月光下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过万人,望着湖水中心位置议论纷纷。 他们都在望着冰面上的两个人和一头鹿。 “嘿,兄弟,这干什么呢?” “谁知道啊,这不是晚上正搂着婆娘睡得好好的,就听到屋外叽叽喳喳闹嚷嚷地说着有仙人,就来瞅瞅……” “仙人?仙人打架?”那人顿时兴致勃勃。 “要我说这就是人家小两口闹矛盾呢,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别说,这些修行人士吵架的地方都是不同寻常。” 岸上的议论声句句入耳,慈心圣女一张脸都要变成酱紫色,只有把火都发在了江长安的身上。 “无耻小贼,快快交出太乙神皇钟,免了浪费时间。” “凭什么?”江长安的浑身缠满了红绳,不能肆意乱动,但这不代表他会老实下来,口中轻轻说道,“一路上你口口声声说我太乙神皇钟里有慈心洞天之物,但你又没有办法能够证明。” 慈心圣女声音清冷道:“我有办法能够让你开口。” “是吗?”江长安全然没有一副受制于人的样子,反而不急不慌地微笑道,“慈心洞天无上超然的慈心圣女,你犯了一个错误,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慈心圣女为之一愣。 江长安轻笑道:“那就是你太自信了,你错就错在不应该在这黄庭湖上大摇大摆地逼问我。” 慈心圣女看了一眼岸上,不知从哪里来的人拥挤在湖边看起了热闹,并且还有越拥越多的趋势。 “明日落日之前,我必能让你开口。”慈心圣女语气中充满自信。 “为什么是明日落日之前?”江长安思绪一转,问道:“你要入皇宫?” 慈心圣女侧起脸颊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江长安笑道,“谁都清楚,明日是大年节前夕的最后一天,明晚景皇会于宫中大宴群臣,你除了要入宫外还有什么比寻找你们门派金棺还要重要的?没有想到慈心洞天也会追名逐利,呵呵。” 慈心圣女淡漠道:“我慈心洞天不在乎这些凡夫俗子的眼光,世人如何看我,我自是我。” “真的不在乎?”江长安笑道,“别装了,你连岸上这些人的话都无法当做耳旁随风,更提什么天下世人?” 慈心圣女手指轻轻颤动,绑在江长安身上的红绳又紧了几分,勒得喘不过气来:“再胡说,我就用这金刚丝将你大卸八块!” 江长安剧烈咳嗽了几声,笑意更甚:“你若没有听进心里,怎会对这岸上的人流露杀气?” 慈心圣女神色一凛,不承认亦不否认,道:“我说过,道心不会因他人言语而受到影响。” 这时,岸边上一个农夫老汉大声说道:“小伙子,是不是和老婆闹别扭了?” “你……”慈心圣女闻之一怒,指尖就要拨动金刚丝。江长安急忙说道:“哎哎,你不是不会受到他人影响吗?交给我,交给我处理。岸上这么多人看着你也不好下手是不是?相信我,我让他们都散去。” 慈心圣女冷哼一声,指尖放下,暗自念动凝心诀平息心中波动,冷冷说道:“暂且相信你一回。” 感觉到身上紧紧捆绑住的金刚丝松了几分,江长安双手在嘴边捂个喇叭对着老喊道:“老伯,我没事,你们散别看了!” 老汉道:“小伙子,我跟你说,这女人啊就不能惯着,越是惯着越是蹬鼻子上脸。” “那老伯有什么方法啊?小辈讨教几招……”江长安道。 老汉气冲冲地说道:“哪里有什么招数,不听话就得打!这个打不能够只是平常的打,还要加上……房中秘术,你得软硬兼施,得把人家伺候地舒服,她才会服服帖帖地听你的话,此道名曰调教。” 说道“伺候”二字时,老汉一副“我懂”的眼神,说罢又给了江长安一个意味深长的“你懂”的眼神。 “很懂啊老伯,多谢啊……”江长安想笑又不能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慈心圣女整张脸甚至连脖子都变成了黑色,江长安的无耻厚颜也变成了紫色,只是两人一个是被气的,一个是被憋得。 “对,得打,得打!” “说得好!” 这话一说出口立马受到多数男人的在场支持,高声呼喊着让江长安动手的有,说要上去帮忙的也有,甚至有的人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擀面木杖当即就要给江长安扔去。 “大哥大哥,铁锹?铁锹就不用了,还有那锄头您自己留着就成……” 第三百八十二章 美人刀俎 慈心圣女眉间渐渐凝聚起了三条黑线。 谁料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站出来说道:“这话我这个老婆子就听不下去,既然这是两个人的问题,绝对怪不得一人,姑娘,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大婶给你做主。” “没有的大婶,她是不会和你说的……”江长安笑意盈盈地看着这张倔强脸庞,以慈心圣女高傲的性格怎么会搭理这中胡言乱语? 江长安正想着笑容忽然一滞,只见慈心圣女冷漠的脸上翘起一抹别极其扭的笑容,做出一副委屈状:“大婶,女子难道生来就是这般轻贱吗?我真心待他,可是婚后他却与别的女人整日厮混,而且每天晚上都是酗酒而归,醉了之后还……还动手打我,我……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岸上顿时非议声四起: “这丫头,还真是可怜,这年纪轻轻的人长得又漂亮怎么就被人抛弃了呢?有个这么漂亮的婆娘还出去鬼混,这种人也怪不得被捆起来!” “谁说不是啊,你们看这女娃娃脚上连个鞋子都没有,大寒天的着双脚,这什么男人啊!真是的!” 就连刚才高呼着让江长安动手的几个大老爷们此时都临阵倒戈:“姑娘我们支持你,这种男人活在世上就是丢我们男人的脸面!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不可!” “打死他!打死他!”隐约间竟还齐声声地喊起了响亮的口号,寂静的黑夜里相当壮观。 江长安惊愕得看着眼前口诛笔伐的众人,忽然发现慈心圣女脸上真心露出一丝笑意欣慰。 “江长安,你可听清了,这是大家的想法,怨不得我。”慈心圣女说道。 江长安吸了口长气,狠狠朝湖里啐了口唾沫,学着龙囿灵的口吻说道:“奶奶个腿儿,既然你玩阴的,也别怪我无情。” 慈心圣女不屑:“你浑身都被我金刚丝限制,又能如何?” 江长安微微一笑,慈心圣女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江长安朝着岸边悲愤高呼道:“是,众人说的有理,我真是该死,但请大家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和我的老婆好好地生活,老婆,你放心,从今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还有你肚子里别的男人的孩子,我一定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对他!” 江长安本身就擅长说书鼓动气氛的活计,这几句话说的声情并茂,感人肺腑,语气中又充满了悔恨自责,待说到最后一句抉择中又有一分无奈,要不是金刚丝束缚住身子早就恨不得掩面痛哭。 江长安最后一句直接就让岸上的人彻底炸开了锅。 慈心圣女也一脸惊诧,没有想到他会剑走偏锋,直命要害。江长安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偷汉子,这可是令万人唾弃的骂名,在在这个时代又是“以后为大”,一个女人肚子里有了其他男人的骨血,如此大毁贞洁的事情,这可是浸上一千遍猪笼都难辞其咎。 “原来是这样,这个小伙子可真是可怜呐!” “对啊,这女的也忒不要脸,都是有夫之妇,还出去跟别的男人鬼混,也难怪这个男的要和其他女人厮混。” “这女人真是活该!” 场面局势有一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那老汉再度说道:“小伙子,老伯错怪你了,这女的你还要她做什么,要我老汉说一纸休书休了她!” “休了她!休了她!” 同样的人,不同的口号。 慈心圣女冷哼一声,不服输道:“我虽怀了别人的孩子,但那时你已经和别人鬼混,况且还把别人女人带进家来!” “哦?!”岸上一群看者又转换了阵营。 江长安急忙道:“纵是如此,你也不能勾引我的堂兄有了这肚子中的骨血?” “嚯!还有这等事!” “你……”慈心圣女算是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过这个巧舌如簧的男人,就是有千万种的应对之策,他总能会比她多出一种。 岸上的微词频频传入耳中:“这种女人当真是无耻之尤。” 那位大婶站出来说道:“小伙子,这次大婶站在你这边,这个女人别说休了,该死!” 慈心圣女眼神突变,寒冷侵袭,指尖的金刚丝瞬间勒入江长安的肉里,沁出鲜血染红了白衣。 江长安呼吸困难,剧烈咳嗽起来:“娘的,差些忘了,自己的命可是被握在了对方的手里。” 江长安苦笑不已,岸上人只见江长安站着却不知他身上细微如发丝的金刚丝,每说一句,那金刚丝就更入肉一分。好在这位从小到大都生在深山未曾入世的圣女双耳也难以忍受各式各样的恶语相加,驾驭白鹿化作一道流光像着城中奔去。 直到入了城门白鹿才停下慢行,慈心圣女冷笑道:“你看,就算你说的再厉害又如何?我为刀俎你是鱼肉,你的性命在我手中,他们,帮不了你。” 说着,她瞥了眼湖畔,冷冷道:“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亲自动手怕是污了我的金刚丝,你说我若将你献给恭王殿下,他会将你如何?” 江长安闻言眸子也跟着阴沉下来,好歹毒的女人! 自己刚废了夏己,落到他的手里,不用想也会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生不如死都是最轻的。 江长安忽然想找出湖畔旁那两个挑事的人,狠狠地教训一番也算泄愤。 江长安心里暗暗想着刚才的事情,越想越是古怪,这种事情也未免有些太巧了。黄庭湖畔白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怎么今夜突然像是被人刻意叫醒带过来的?而且那领着两边势力的大婶和老汉也太奇怪,寻常人看到修士打斗唯恐避之不及,可这两人的言语带动了全场的气氛,丝毫不惧,早知道当时就应用菩提眼看一看这两人是什么来头? “娘的,别让我在撞见那两个人,要是让我知道有什么猫腻儿的话非要把这两人痛扁一顿不可!” 不过总归来说对自己没有坏处,反而因为这一搅和,慈心圣女也暂时放下了杀自己的念头。 黄庭湖旁,万人散去各回各家,几对夫妻有的甚至还未刚才意见不合而争吵不休。 只有那个老汉和大婶还停留在湖畔,并肩而立。 “这玩意可快闷死我了!”老汉的声音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一人,由苍老的老者年轻了数十岁。他伸手一扯撕掉脸上的假面,瞬间又换上了一张棕色面具。 而那位大婶同样将假面换为蓝色的面具,声音柔美道:“土道,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的重了一些?” 土道童子哼了一声道:“没事,这个女人敢绑小公爷活该!等到大哥和木道火道寻过来,咱们五个人联手再将小公爷救回来。这个方法虽然卑鄙了点,但总归小公爷安然无虞,赶紧跟上去,要小心,那白鹿怪得很,要是被警觉了,咱们再跟上就难了。” “好。”水道童子忐忑道:“土道,咱们这样做,小公爷要是知道了,你说他会不会生气啊?” 土道摆手道:“不会不会,放心,小公爷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不但救了他,还给他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现在指不定怎么感谢我们呢……” 第三百八十三章 调戏圣女 夜光铺在反光青石上,京州城不禁城池建造恢弘,就连整个城中的路无一处土路,乃是清一色的青石路,月光照耀下青石上落下的寒霜就像是刚下过了一场小雨,洁白无瑕。 白鹿在这串洁白上踏出来一串梅花。 江长安被慈心圣女金刚丝裹得严严实实,横撂在鹿背上,肚子跟随着白鹿脊背的浮动而晃动,道:“慈心洞天的圣女也会恼羞成怒?” 倒骑白鹿的圣女双眸微微眯起来小憩,这次无论这个无耻小贼说些什么她都不会再回应半句,开始慈心圣女是想要将江长安逼问出太乙神皇钟,但是现在不禁感到强烈的悔意,和这个小贼待上半天的时间,道心修为受其影响损失,算起来慈心洞天的圣物金棺非但没有收回,就连心中坚守的法理也备受考验。 江长安笑道:“其实你不应该让我这样趴在鹿背上盯着一成不变的青石板,而是应让我躺着,最起码我还能看到下颌如玉,秀色可餐,聊以慰藉我咕咕乱叫的肚子。” “闭嘴!”她紧蹙眉头,语气寒冷道。 “在我家乡有句话,男人最帅的瞬间有三点:醉酒、扯闲、事后烟,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酒鬼胡扯的一句话,我只能同意最后一点。” 慈心圣女面无表情,但心中对他所吹的三点嗤之以鼻,但同时不禁好奇“事后烟”为何物。 江长安继续道:“比起这句话,我也说过一句话:女人最美的瞬间有三点……” 慈心圣女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却侧起耳朵好奇地聆听是那三点,可江长安话语点到即止,她忍不住好奇低头看去,正看到江长安不知何时侧过了身子盯着她的身体上下打量:“你这三点……勉强还行,不算大,贵在挺……” 慈心圣女微微一愣,平日从没有听过什么浑话,但看到江长安色眯眯的眼神盯着胸部也能猜出个十之,顿时双手气的发抖,银牙都要咬碎:“无耻小贼!” 金刚丝再度收紧,江长安笑意荡然无存,嘶得冷抽了一口凉气。 “哈哈……”江长安忽然笑道:“问你一个正经的问题,方才在黄庭湖上无论你什么说辞我都有应对之法,始终比你棋高一筹,你知道你败在哪里了吗?” 她面若凝霜,没有回答。 江长安面无表情道:“因为我比起你够不要脸,我可以是一个万人唾骂的无耻小人,我不在乎,但你不同,慈心洞天这四个字早就成了你的枷锁,压得你畏手畏脚,你还如何与我斗?” 慈心圣女不服道:“世人皆有枷锁,你没有?” “曾经有,但不得不打破,破而后立。”江长安道。 慈心圣女愣愣地抬头望着头顶明月,轻声道:“人是不是都是这样,有时候会因一句话就被人所使,连真正的真相都不明白,就一味地跟从他人,随波逐流?” 江长安笑道:“人言可畏,世间最厉害的法器便是人心,因为猜不透,摸不着,却又令人人胆寒。” 慈心圣女望着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面装着许多她看不懂却又容易陷入进去的东西。 江长安道:“这些人都是普通人,他们不懂什么真相,更不在乎真相,只维护秩序遵从秩序,从而成为一头被秩序束缚的兽,不像猫那般乖巧,也没狗那般忠诚,谁给他们心中安逸他们就偏向谁,自认是站在真相之上,引导一切走向的人。卑微的心态,在这时,也能寻到一丝可悲的骄傲。” 慈心圣女道:“我听不懂。” “你不需听懂,只需要知道,你是对的,是不甘处于秩序之中的人!”江长安笑道。 “你呢?对于秩序,你是哪一种人?”慈心圣女问道。 江长安咧嘴一笑,望着姣姣明月,眼中骤然寒冷,隐藏的野心、雄心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我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打翻在地,把那些自命非凡的狠狠踩在脚下,把那些污秽不堪的、道貌岸然的、不敢直对天日的,统统翻起来晒上一晒!” 慈心圣女霎时呆住,苦笑道:“原来……你是想要创造秩序……” 江长安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下去,环顾了一圈建筑,问道:“你并没有立即去恭王府的意思,在找什么?” 慈心圣女没有搭理,四下扫视着四周客栈酒楼的经营地。 江长安轻笑道:“不用白费力气了,整个京州城昼夜都不打样的客栈只有临东的醉仙楼,西边的云溪阁,另有西北角的归林居。” 被道破了心思,慈心圣女指尖微微一扯,江长安痛地冷嘶,暗里不禁又一番暗骂。 慈心圣女勒住白鹿,停在原地思考究竟要去那个地方。江长安趁机道:“去云溪阁?听闻那里可是有不少的美女,其中才女无数,吟诗作对,文人墨客的好去处。” 慈心圣女皱了皱眉,显然极其厌恶所谓的文人场所。 江长安继续道:“要不去归林居?这个地方我可是熟得很,去的地方也是最多的……” 江长安话未说尽,慈心圣女道:“你喜欢这两家,我偏不想去,剩下的那一家叫做醉仙楼是?” “慈心圣女,那个地方可是没意思得很,只有几个招牌小菜,不如你先看一看另外两家?”江长安装作一副百般不情愿的架势道。 慈心圣女冷笑道:“小贼,你盗了我慈心洞天圣物,便是我的仇敌,岂能如你所愿,你最不想去这醉仙楼,我偏要去!” “真的别去,你会后悔的。”江长安拼命劝说道,伏在鹿颈的双眸却闪过一丝狡黠。 果真如江长安所言,醉仙楼夜晚依然营业,瘸腿的阿吉倚着柜台昏昏欲睡。 慈心圣女暂时解开了江长安身上的束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他的脚踝留下一圈红绳,道:“掌柜的,先来一桌酒菜,再要两间房,一间上房一间柴房,这位江公子付钱。” “窝草凭什么?”江长安惊诧道,“让我委屈求全和你住一间房就算了,还让我付钱?” 慈心圣女伸出缠绕着金刚丝的手腕,江长安立马吓得后退了半步,她淡淡说道:“谁说我要和你住在一屋?” 江长安摊手:“这不很简单吗?你的白鹿住柴房,你我住进上房,很完美。” “哼,你倒是想得美,谁给你说的我的白鹿要住在柴房?”慈心圣女道。 江长安听后脸色为难,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的白鹿住进上房,你我也只好委屈一下入住柴房了!” 嗤! 江长安领口的衣服撕开一个裂缝,胸前肌肉被割开一道血开口,鲜血流出。 慈心圣女收回闪烁即回的金刚丝,寒声道:“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下一次,我就用金刚丝将你的身上每一个口都缝上!” 江长安猛地一惊,感觉腰胯间滴溜溜的玩意儿凉飕飕的,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 阿吉这才认出了江长安,笑道:“咦,公子您又来了?这次是不是又想听什么新鲜事?” “那就说一说最近京州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情?”江长安正欲找个板凳坐下,却被慈心圣女金刚丝一把撤去,冷冷道:“我没说让你坐!这一桌的饭菜也没有说让你入席。” 江长安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双手抱着胸口倚着一旁柱子,静静观瞧。 阿吉眼神来回瞅着,心中也在盘算:这位公子那可是和玉凝公主同行之人,这个女人这般态度,不知是个怎么厉害人物。 阿吉讪笑两声,道:“呦,公子,这京城之中发生的事可就多了,不过当真能够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的,只有皇宫中才有。” 说到最后皇宫几个字时他凑到了江长安耳边声音放到最小。 “那好,就说一说皇宫有什么新奇的事情?”江长安笑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我是你大爷 “公子,你稍等……”阿吉四下瞅了瞅,见掌柜的没在,一瘸一拐地入了后院。 过了一会阿吉走了回来,手里抓了一把板凳,又捧了一盘瓜子干果放到江长安手里。 “公子,你坐下慢慢听我给你讲。” 江长安也不推辞,直接翘起二郎腿坐上去。 阿吉这才缓缓小声说道:“这先说这今年皇宫大年晚宴,也就是明天晚上的宴会不会再会像往年一样。” “和往年不一样?怎么说?”江长安道。 阿吉道:“这往常啊,景皇殿下都是会在皇城正殿宴请群臣,可是这近日也不知为何,常年不临朝的陛下突然上朝下了一道谕旨,就是今年的宴会改为了在惊天楼顶楼第十九层进行,说是一旁观星赏月,一边共同享乐。” “惊天楼!”江长安惊道。 一旁安坐的慈心圣女也为之一惊。 惊天楼,这一幢曾经夏周国最瞩目的建筑,如今的星辰人神官所观察日月星辰的地方,二十五年前本是当代皇帝夏辛最喜爱之地,常带后宫嫔妃于此行乐。 据说是有人曾冲进皇宫惊天楼,自此夏辛再不入惊天楼,而将其封作人神官卜卦测算星位气运所用。 至此二十五年景皇夏辛未曾进入过惊天楼一步,这一次为什么突然之间决定要在这个地方大宴群臣? “还有什么?”江长安问道。 阿吉想了想,道:“还有就是静菱公主的病症一日比一日要差,这近些日子公主谣言四起,说是……” “说是什么?”就连江长安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眼中不知不觉间急躁起来。 阿吉咬牙狠着胆子道:“说是静菱公主的生母的怨魂回来了,不仅要带走静菱公主,还要找一些人复仇,所以朝中现在人心惶惶,唉,也不知道我们这生意还能平稳做坐久……” 提到夏乐菱,江长安眉头也拧在一团,龙须命魂草没有下落,看来只有其他办法冒险试一试,看来在宴会之前,自己要先行再去一趟月荷宫。 阿吉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有一事,恭王府恭王殿下前些日子刚从上古遗迹回来,被八抬大轿抬着进的府,重伤,谁也不知道在上古遗迹之中发生了什么。” “哦?”江长安装作惊讶的样子关心道:“那九皇子现在伤势如何了?” 阿吉撇嘴摇头道:“谁知道呢?不过听府里传出的消息,说是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江长安口中细细嚼念这几个字。 这时就见那个凶恶的掌柜走了出来,呵斥道:“阿吉!你还在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客人上菜!管好自己的嘴!” “来了掌柜的,来了……”阿吉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慈心圣女道:“你在笑?虽然你脸上没笑,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心中在笑。” 江长安嘴角翘起笑的弧度,道:“不错,夏己重伤不值得笑吗?” “可是那个伙计说恭王府中波澜不兴,没有大变故。” “越是这样才越说明问题,要是恭王府中忙作一团才是故作迷阵,而现在这么安静只能够说明没有这么简单,夏己受的重伤不止我的原因,还有他秘法魔神变的反噬。” 江长安说罢,猛然间笑意全然散去,眼神望向门外——有强敌! 晚间正是安逸时刻,谁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溜达?况且这个人身上还夹杂着刺鼻的杀气。 慈心圣女显然也感觉到一股凛然气势正往醉仙楼而来,夹着金刚丝的两指慢慢伸出衣袖。 “小娃娃,最好还是将你的手缩回去,你的金刚丝对我这个穷老婆子可是没什么用,呵呵,咳咳……” 人未到,声先至。 这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胖婆婆,身穿黑布长袍,手中拄着一个断拐,步履蹒跚,脸上的肥肉因为皱纹叠成了一片片,眼皮耷拉地遮住了眼睛,但那一双眼睛就是瞎的,她靠着的是一双耳朵,能听出慈心圣女细微动作的耳朵。 那双耳朵不是人的耳朵,而是一双像是狗儿的耳朵,尖尖竖起。 妖!江长安心底生寒,有妖大胆闯入京州不是什么新奇事,但是敢在城中露出杀意摆弄是非这需要的就不只有胆色,还要有超脱的实力。 这不得不让江长安感到新奇惊寒,不用看,单凭声音能够行事,这不是境界,而是本能天赋。 江长安依旧抱着双臂,看好戏一样的眼神看着两人,慈心圣女和这老婆子有什么恩怨? 老婆婆只站在门前,不再向前一步,笑道:“小娃娃,可真是让婆婆我好找啊,呵呵。” 慈心圣女轻轻说道:“神耳尊婆,听说你的耳朵能够听清方圆百里内的一切动静,只要你想,皇宫之中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神耳尊婆一脸慈祥,模样和善,笑呵呵地说道:“那都是外面的人过誉了,皇宫中的事哪里是这么容易听得,不说其中那几位老供奉,就是其中布下的结界便有千万重,再强的耳力又是有所不及,不过这前半句倒不是恭维,老婆子我只要愿意,除了一些要地,方圆百里之中没有我听不到的。” 慈心圣女神色凝重,道:“那你唯一的一个弟子死的时候,你一定是听到了?” 神耳尊婆的脸色骤然转冷,道:“用了几招?” “两根金刚丝。”慈心圣女道。 “放肆!”神耳尊婆低喝一声。 “咻”得一声轻响,她手中一道银光箭矢似的飞出,将两根比钢铁还要剪影的金刚丝斩成两段。 “小娃娃,婆婆说过,这金刚丝虽也不是凡物,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是几根还没有头发丝结实的废物,纵观慈心洞天之中能够让婆婆我畏惧三分的,也只有你们护派金棺,不过可惜,那东西早已不复存在,放心,婆婆不会让你死的这么惨的,婆婆要让你受尽折磨凌辱而死……” 啪! 拐杖狠狠敲击在地面,石面寸寸龟裂,神耳尊婆黑袍肆意鼓动,那一头黑发也是飘洒。她的双手环抱于胸口,做成一个抱月状,那双锐利冰冷的双眼此刻却是闭着。就这么凌空虚力,平静的脸上无一丝焦躁。 而她身后的黑袍早已翻腾起飓风狂沙,醉仙楼中咯吱吱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桌椅板凳飞舞盘旋在头顶,掌柜的和阿吉吓得躲在后院不敢凑近一步,只看到整个醉仙楼中舞动起漫天狂沙—— “轰隆!”宛如万千惊雷交叠奏响,醉仙楼中陡然一亮,飞沙风眼流离奔窜,风浪滔天,夜雾也为之震动。 慈心圣女目眩神迷,几乎窒息,神耳尊婆像是极其清楚金刚丝的弱点,风沙之下一缕丝线显得那么细小柔弱,不堪一击。只这一瞬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巨大的损伤。 “死!”神耳尊婆冷冷道。 飓风席卷而上,直冲入身体灵元,摆弄乾坤,慈心圣女面色苍白,嘴角溢出点点血丝。 正当这时,江长安白衣护在她身前,紧紧握住她的右手,灵力泉涌一般流露进她的身体中。 江长安散去了不正经的神色,骤然低喝:“钟岳!” 铛! 太乙神皇钟镇然飞出,御风飞掠,骑乘其上,当即将眼前飞沙打出一片真空区域,当空扭舞飞腾。漆黑钟面上一片又一片灿烂的金色光华在绽放,宛若烟花一样美丽,却让人深感恐惧。 七个斗大的大佛古字震荡而出,宛若佛光涌现,度尽世间须弥悲苦,身绽无量光。 看到钟面流溢的金光,神耳尊婆面色惧变,惊慌失措之下语无伦次地大声道:“慈心洞天的护法金棺!不可能!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你大爷!!!”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你下了毒 江长安大骂一声,手中金光擎起一记磨盘大的金色重锤,使尽浑身解数狠狠擂击在太乙神皇钟上! 铛! 一声彻天震响!整个醉仙楼仿佛都在晃动 “啊” 神耳尊婆耳中像是被人点燃一声响雷,整个脑袋都在一瞬间陷入了混乱,双耳之中回荡着阵阵余声回响,尽管她极尽努力将这股劲道从身体之中卸去,无奈她的耳朵与常人不同,吸纳的也比寻常人巨大上千倍,几近晕厥。 她引以为傲最自豪的天赋如今作茧自缚,反过来成了对方的攻击手段,心里的落差远胜于身体受到的创伤。 “快跑!”江长安身影化成一道长虹,当即扛起慈心圣女摇摇欲坠的娇躯冲出门外。 而他身前,那个洒然大气的人,正持剑向他心口刺来!他当头挥出的一棒,气势威猛无伦,轻飘飘的去势中实在断山震岳的大威力在。 江长安不愿掺和到两人的恩怨之中,他想的单纯的是让慈心圣女活着为他解开脚腕上的红绳,不然的话他只身逃脱之后世上就会又多了一个死人和一个瘸子。 神耳尊婆还欲再追,眼前却凭空不知从哪钻出来五个人,去个衣饰相同样式却不同颜色的人。 “毒王谷也来插手老婆子的事情?”神耳尊婆恼怒道,那头白鹿速度极快,就算是她刚才追上也很难追上,如今被这无人一阻隔,便是追回无望,多日来的心血泡汤不说,还被一个小辈所伤,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金道童子抱拳行礼道:“神耳尊婆乃是老前辈,我等后来人自然不敢对您动手,只是我家谷主在我们临行之际曾下了死命令,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护他周全。” “哦?”神耳尊婆来了兴趣,放下了追逐的念头,“能够令五行童子不惜性命保护的人,毒王谷还没有几个,慈心圣女是慈心洞天的人,自然不可能和九荒中的毒王谷扯上联系,只有可能是那个小子,那小子是毒王谷的人?” 金道童子道:“是,又不是。” 神耳尊婆道:“小公爷?据老婆子所知,毒王谷谷主没有儿子,更没有孙子,但却在十多年前认了江家小公子为干孙儿,莫非就是他?” 金道童子默认,恭敬道:“婆婆要面对的不仅是毒王谷,也要考虑江家的那个人。” “那个人?”突然间,神耳尊婆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事情,断拐微微颤抖。 “婆婆要知道,二十五年前,那个人可是只身杀入皇城惊天楼,令群臣武将胆寒,景皇夏辛二十五年不敢步惊天楼一步!倘若小公爷出了一点事情,他老人家想必不会放过神耳灵犬一族。” 神耳尊婆稳住断拐,道:“这话是你们谷主教你说的?” 金道童子道:“主人说,若是遇到宵小之辈听到毒王谷的名号定会敬畏三分,但若是遇到哪些厉害的人提出主人的名号也可保无事,倘若是遇到像前辈这样非常人能比的,就只需要说出那个人,前辈就会明白。” 金道童子这几句话说的相当有意思,既是表明立场,又让神耳尊婆跑留住了颜面,不至于场面僵持。 果然,神耳尊婆脸色缓和了许多,心中也暗暗盘算,如今多了毒王谷,又有江家四公子,虽说听闻四公子被逐出了江家,但也难保那个人不会出手,认真想了一番利弊,当即笑道:“有意思,你这小子说的话可比你那个小公爷要好听得多,也罢,今天就给江家与毒王谷一个面子,今日不再追究,来日再遇到也不会伤你家小公爷,老婆子要的只是慈心圣女一个人的命,不过要是你们的小公爷再像这一次一样,就别怪老婆子不留情面了!哼!” 神耳尊婆拄着断拐一瘸一拐地向夜幕中走去。 金道问道:“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水道童子指尖伸出一滴黄豆大小的蓝色水滴,黑夜之中闪烁着耀眼光芒,水滴漂浮在半空缓缓而行,像是在为众人指引着方向。 水道笑道:“已经在小公爷身上种下了水灵符,三个时辰内,小公爷只要还在夏周国,跟着这滴水灵符我就能找到他的位置。” “我们走。” 五道神虹也消失在茫茫黑夜。 可怜这位醉仙楼凶恶的掌柜笑呵呵的刚走出来就看到屋里杯盘狼藉残破不堪,人去楼空,欲哭无泪:“我刚装修好的客栈啊!” 白鹿出城,直奔黄庭。 奔腾数十里,停在了湖边一座山林间,山林葱郁茂密便于隐藏,江长安探出灵力识得神耳尊婆没有追上前来才算松了口气,这个老婆子少说已经步入了道果境界,实力当真恐怖。 “你在做什么?”慈心圣女坐在学路上运起灵力恢复伤势,看江长安在四周随手拾些形形色色的石头木棍摆在周围,像是胡乱摆放,但是隐约间又蕴含天道五行妙法,实不知为何如此而为。 江长安没有答言,自顾自地忙活,时而弯下身去,时而跳脱出来看一看,不时地在地上涂涂画画。 慈心圣女冷声道:“你少玩什么花样,你的身上现在还留着我的金刚丝,只要我想,你随时都可以变成一个残废!” 江长安还是不说话。 直到半个时辰后,江长安这才拍掉身上的灰尘,坐在慈心圣女身旁的大块石头上。 “成了。” “这是什么?”慈心圣女问道。 江长安笑道:“你别忘了,那个老婆子的耳力能追踪上百里,这个法阵能够隔绝一切声音动静,不过还差最后一步。” 江长安掏出两张黄符,一张贴在了自己身上,一张贴在了对方的身上。 “这又是什么?” 江长安道:“有了这张避祸符,就算我们短时间内离开这个法阵,也无碍。” “我不需要你的东西。”慈心圣女淡漠说着就要撕掉手臂上的黄符,江长安也不阻拦,抱头舒舒服服地躺在石头上,笑道:“你撕了也好,只要你能够整日待在这不到二十米的方圆之中,吃喝拉撒都不出去。” 江长安说着色眯眯地扫视着这个清丽女子,此刻下了鹿背,一双像是艺术品的玉足上也套上了一双小巧的绣花鞋,这甚至让江长安第一次生出“世间有鞋就是罪恶”的想法。 “无耻小贼!”慈心圣女怒斥一声,正欲操纵金刚丝却牵动了身体伤势,赶紧静下心神,江长安话糙理不糙,思索一番慈心圣女还是将这张黄符揣进怀里。 慈心圣女在白鹿耳旁耳语一番,这头瑞兽就像是有灵性能听懂人语一样乖乖地窝在一旁,合眼小憩。 慈心圣女道:“你救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所以我不会谢你。” “有意思。”江长安掏出一枚雪白色的药丸递了过去,“对你的伤势可能有些用处。” “小贼,你这又是安的什么心?我不需要。”慈心圣女道,继续闭上眼睛运功行法。 “你怕我在这丹中下毒?”江长安笑道,“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就算再卑鄙也不会拿我丹药师的身份来开玩笑的。” “哼。”慈心圣女冷笑一声,那声色像是在说:“鬼才信你!” “你不信没有关系,那就好好运功疗伤,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我们互不打扰。” 慈心圣女不再理会,安心地恢复伤势,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见这个小贼果真没有再发出一点动静,不禁睁开眼睛看去,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江长安正依靠在石头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双眼则是一眨不眨地盯得她的一张脸,两人的鼻尖唯有不到半尺的距离,他的手里则撂着她的一缕长发饶有兴致地撩拨把玩。 慈心圣女怒火再度升起,呵斥道:“无耻小贼,今日我必先除了你!” 她刚要操纵金刚丝,却感觉小腹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火势,又急又燥。仿佛要烧遍全身,转眼之间白色肌肤迅速浮起一片绯红之色。 “你下了毒!” 第三百八十六章 再入月荷宫 “无耻小贼!是你下的毒!”慈心圣女目光似要杀人。 江长安一脸无辜地说道:“怎么了?堂堂的慈心洞天弟子也会中毒?” 慈心圣女急忙压下这股火势,但是就像是弹簧,体内这股神秘毒素只要一击不中必有还手之机,并且这种冲击一次比一次要强烈凶猛。 慈心圣女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吃你的丹药!不可能中毒!” “我说过了,我不会拿我丹药师的身份开玩笑,毒根本就不在丹药之中,你若是真的警惕,就应该不能收我任何的东西,比如说,一张避祸福……” 慈心圣女微微一愣,匆忙摸出怀中黄符,寒眸轻斥指尖燃起一缕火焰,燃成了飞灰。 江长安细声漫语道:“没用的,蛊毒已经先一步入体,就算你销毁黄符也没有用。在沧州的时候,我被人下过一种蛊,这种蛊的作用相当是合欢散,不同的是,就连星月神树都不能将这种毒素逼出体外。” “我杀了你!”慈心圣女指尖挥动,被江长安先一步抓住手腕,道:“老子忍你很久了,现在的结果是但凡你运用任何的灵力都会是纵火焚身,你伤不了我,我也伤不了你,何苦在这里纠缠呢?” 慈心圣女咬牙暗恨,还欲试图打出一根金刚丝结果了这个无耻之人的性命,怎奈她被神耳尊婆重伤的身子刚挺起又瘫倒,痛苦的轻嗯一声,体内焚焚燃烧的那团火焰趁虚而入,燃烧地更加猛烈,从开始的只止于肌肤直到了后来的这股火劲儿直往骨子里钻,四肢百骸都要被烤化。 好在一旁正有一方清澈湖水,寒冬腊月清池上铺上一层白茫茫的冰粒,慈心圣女使出仅有的力气翻转扑通一声钻进湖水中,直接潜入湖水底部,利用湖水的冰冷祛除掉这一股邪火。 等到体内这股火势暂时得到控制,她的头钻出水面,宛若清水出芙蓉,她的长发本就未曾绾起,散披在背后,如此飘荡在水面上像是织成了一张大网,紧跟其后她半个身子也露出水面,白衣道服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丝绮丽觎旎的奇妙气息。 “果然很挺。”江长安口无遮拦地浅浅笑道。 “无耻!”慈心圣女很快发现了江长安目光注视之处,眉端急速燃起两道怒火,同时也心绪不宁地将半个身子潜回水中。 江长安笑道:“圣女,你不是说外人无论什么眼光你的都是安定如是吗?怎么现在我却感觉到你的慌乱?” 慈心圣女眼眸都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的确如坚持哪敢所言,她的道心紊乱不堪,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么混乱的情况,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再多想,急忙引动水中寒气朝体内涌动—— “没用的,外力只能够暂时抑制,根本无力驱除,其实,你只要动一动手指将我脚腕上的金刚丝撤去,我也会给你解药,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公平,你我互不相欠,就像是从来没有遇到过。” 慈心圣女冷笑道:“不可能,除非你再交出太乙神皇钟,并且束手与我回慈心洞天在祖伺庙前磕上三个响头认错,兴许还能够放过你。” “嗨呀,蹬鼻子上脸啊。”江长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圣女看来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入世,连怎样依照自己手中的价码去合理地谈判都不懂,当即调笑道:“我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你虎?不过和你一起回慈心洞天也不是难事,三个响头嘛,就当我和你拜堂成礼了,还有你的师父师叔在场作证,怎么样?” “无耻!无耻之极!”她再也不知能够什么脏话来形容眼前这个人,只能不停叫骂着无耻,又不能离开湖水,远远叫骂着就像是耍着小脾性的女孩儿,场面有些喜感。 望了望东边,天色微微翻起了点点亮色,江长安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这个法阵不止能够隔绝声音,也能够掩藏身形,只要你不出去半步,谁也看不见你,神耳尊婆不会追过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 “卑鄙小贼,我必杀你!”慈心圣女冷冷道。 “杀杀,不过在那儿之前,要等到我先回来再说。”江长安轻轻一笑,身形一跃而起金虹转眼消失在天边。 天色微微亮起,江长安向东方瞧了一眼,大约是清早三四点的样子,今天,便是大年夜的最后一天。 平日里这个时候皇城之中平静至极,但特殊的日子早早有太监侍卫不断奔忙各处,月荷宫公主寝处却静谧得如同一团死气。 难怪,自从静菱公主患了不治重症,宫中诸多人都相信了魂灵作祟的传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去瞧上一眼。除了夏己来看过几眼,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哎呀,舞儿你快一点儿……”跪倒在夏乐菱窗边的小丫鬟青竹不停念叨道。 青竹近来总不再想曾经那般忙碌,只因如今她在月荷宫中不再是孤身服侍静菱公主,这个名叫南宫舞的小丫头是半月前那位曾经住在竹庐的白衣先生送来的,说是没有安身之地,便也就安排进了月荷宫,和她一同照理公主的起居。 青竹性子刚烈,而南宫舞温柔,两人一刚一柔相处得极其融恰,更不用说在寂寥无度的深宫之中对方是唯一一个说话交心的人,不过多时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来了。”南宫舞端着一盆打好的热水急急忙忙地冲进屋里,来不及擦掉额前细汗就赶紧把抹布蘸上热水拧干之后蒙在了夏乐菱的额头上。 南宫舞着急道:“青竹,公主一直这样高烧不退不是个办法,要不我再去求一求后院的几位嫔妃?向她们借一下御医……” 想到那群嫔妃冷嘲热讽的嘴脸,青竹冷笑道:“你是不是吓傻了,那群人才不管我们公主的死活呢,能够帮到公主的只有明王和恭王两位殿下,这样,你在这里照顾好公主,我去恭王府求见恭王殿下。” 南宫舞道:“可我不是听说恭王殿下他……” 南宫舞欲言又止,早有风言风语传入皇宫之内,恭王夏己自从宫外回来之后便一直抱病在府中不见任何人,甚至有说是受了重伤。 青竹道:“舞儿,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好了,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公主,我去去就回。” “也只有这样了,那你早去早回。” 转眼之间房间又陷入了宁静,南宫舞轻轻拾起抹布认真擦拭着夏乐菱滚烫的手心,眉心间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听到房门再次被推开…… “青竹,是你吗?你不是去恭王府了吗?”南宫舞轻轻问道,瞬间觉察到事情蹊跷,连忙喝道:“是谁?” 就见天色微微亮光投进房中,映在这个人的身上,一身白衣,无论在夜里,在白天,都是夺目之极。 “公子!”南宫舞险些惊叫出声,急忙掩住了檀口,激动道:“公子来了,公主一定有救了。” “你先出去,下面的交给我来。”江长安走到床榻旁,坐在她的身旁,她的眉间依旧是微微蹙起,就像是犯着愁绪,睡梦中都难以散去。 “是!”南宫舞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看着床上的夏乐菱,不忍说道:“倘若是其他人,南宫舞断不会将公主安安稳稳地交给他,可是江公子是女婢的救命恩人,最重要的……公子也是静菱公主殿下睡梦中唯一叫的名字。” 第三百八十七章 以血入药 南宫舞说完站起缓缓走出了房间合上房门,自己则站守在门外,守着她生命之中最感激的两个人。在夏乐菱身边没日虽然辛苦了一些,但是获得踏实,也有了青竹这个朋友,不用像是在恭王府那样时刻忧心自己会被送给哪一个富家公子,所以对于江长安她心怀万分感激。 江长安不再耽搁,将滚烫的身子抱在怀里,六道狱灵火的寒气顺着他的胸膛钻入她的体内,如同炙烤的火红肌肤转眼得到了控制,渐渐好转,江长安掏出早就炼制好的丹药放入夏乐菱的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沁入五脏六腑,如此内外相加共同呼应,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夏乐菱的脸色便好转大半。 可江长安还没来及松一口气,夏乐菱脸上挣扎痛苦,双手颤抖,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疼地两滴清泪从眼角溢出。 “不好!”江长安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龙须命魂草居然没有办法替代,他使用了神府中几乎所有的上古药材,但始终都找不出与龙须命魂草相近药效的材料。 “药材,药材……与龙须命魂草相近的药材!”江长安惊急躁道,低声不停呢喃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有什么东西能够沾染龙族霸道力量,又同时能够入药的?! “血!蛮荒龙血!”江长安忽然想到了他体内血液已经与蛮荒龙血相融一体,兴许会有作用。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江长安当即寸道金芒划开手腕,点点猩红掉落在她的唇上,流入口中—— 这几滴血不是普通的血,而是凝集出的血髓,也是一个人的精元,每失去一滴江长安的脸色生气就淡去一分,想要恢复这些精元也需要些时日。 她的脸颊很消瘦,要比前些日子见到的时候还要消瘦,眼窝间蒙了一层灰色,可尽管如此,依旧难以掩饰一种病态孱弱之美。 “公子——”门外听到动静的南宫舞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见江公子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公主的口中,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而公主的脸色则慢慢恢复红润。 江长安道:“把门关上,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入。” “是。” 夏乐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又一次回到了第一次去江州时候,那个眼目间带有桃花的少年威风凛凛地骑来一头雪白的金毛吼,将她抱在怀里游遍整个江州城,游遍了那片桃花林。 江州寒苦之地,哪里来的桃花呢?还是这样五瓣的奇怪的桃花?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她才知道这个少年骗了她,这种花只不过是江州在普通不过的梅花而已。 可是每一次看到梅花,她都会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对他人说道:“看,是桃花,最美的桃花。” 梦中她又遇到了这种桃花,遇到了这个喜爱在花下喝茶的少年,她奋力地向他跑去,可是四周一转,一切美好的场景变成了屠戮杀伐之地,生灵涂炭。 而那个少年就站在诸多尸体垒成的高台之上,无悲无喜地看着她。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眼神中挣扎着无奈,掩藏着痛苦,荒芜的大火蔓延了整个世界,飞到了她的身上。夏乐菱发现整个身子如炭火滚烫,一股死亡的气息蔓延在她身侧,而她眼中唯一能够求救的只有这个少年。 正在绝望之际,浑然间一股奇异的力量灌入她的身体,似是冷水浇头,一瞬浇灭了这一场大火。 床榻之上,夏乐菱先行感觉到手心间正被温热的抹布轻轻擦拭,想来应是青竹或是舞儿在忙活? 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白衣身影,一个她只敢在梦中见到的人。 夏乐菱下意识地抽出手臂,却被那只大手紧紧拉住,轻声叮咛:“别乱动,大病初愈,还需要温养。” 他自言自语道:“好在我的血真的有用……” 夏乐菱才觉察到他手臂上的血色与嘴角腥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以血入药,感动之际含着哭腔道:“以血入药,你连命也不要了吗——” 夏乐菱眼中忽然涌出失望的神色,黯然道:“我一定又是在做梦,你怎会来?你不可能来的……” 江长安没有回答,低头将擦拭好的手臂藏进被窝之中,又将抹布湿水拧干,擦拭向她的脸庞,力道轻柔,他的手指轻轻将双鬓散乱发丝撩拨在耳后,露出一张苍白清丽的脸庞。 “是在做梦,我也只会在梦中来。”江长安淡淡说道,“等你醒了,一切都会没事了。” 夏乐菱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滚烫坠落,嘴唇颤抖:“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你说过会陪我看一辈子桃花的!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曾经那样……”江长安手中动作微微停滞,道:“我二哥江凌风曾与我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不配有所爱的人,另一种是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之人,我要成为后者。” 听到江凌风三字,夏乐菱不再说下去,而是看向屋外的亮光:“天亮了,再过几个时辰,等到今晚,就是大年夜了……” “今晚,会发生很多的事。”江长安道。 夏乐菱道:“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决定了在惊天楼举行夜宴?” 江长安也极为好奇这一点,夏辛为何今年偏偏要改变夜宴的地点,并且设立在了二十五年没有踏足的惊天楼? 江长安站起身,夏乐菱的手臂却先一步扯住了他的手掌:“你要走了吗?” “天亮了,梦该醒了。” 夏乐菱哭道:“我醒来的时候,你还会在吗?” 江长安用力地攥住这一只柔荑,坚定的眼中鲜有地闪过一丝奢求,最终还是将手抽出,转身行去。 身后哽咽声如同海潮入耳,江长安脚步一停,柔声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桃花啊?” 轻佻语气,一如少年时候。 夏乐菱微微怔住,停顿片刻之后,那久日缠绕在眉间不散的愁云一股脑地皆散去,脸颊上勾起两个笑窝,激动道:“好。我要看江州的桃花。” “好。” 出了夏乐菱的宫殿天已大亮,江长安悄悄出了皇宫回到了黄庭湖旁的山林之中。 岂料回到了原地一切都和原本不同,画出的法阵早就被人破坏,原地只剩下了几根断裂的树桩,慈心圣女和那头白鹿都不知去处,只留下一片狼藉。 江长安心中一惊:“难道神耳尊婆找了回来?” 正在思考之际,身后一道寒风戳破气浪袭来! 江长安眉心中太乙神皇钟瞬间金光乍迸,朝着气浪祭去,“铛”一声震响如雷贯耳,江长安被这股力道震得急速退了数十步才卸去。 那力道的主人,正是手持金刚丝的慈心圣女。 还没站稳又有五根丝线破空而来,迅速封死了江长安所有的退路。 江长安凝神站定,六道狱灵火纵身而出,火龙纠缠在金刚丝上,谁料丝线穿破火海绕过太乙神皇钟直刺向他的眉心。 江长安脸上惊惧,嗤! 金刚丝刺穿了他的眉心! 慈心圣女的身影现身而出,看到他确实死在了金刚思想下,这才舒了口气,忽然她发现一丝蹊跷。江长安尸体上没有鲜血溅出,而后身侧周围的环境节节破碎,只见地上江长安留下的法阵完好如初,而自己恨不得杀上一百次的无耻小贼此刻正站在面前,眯着眼微微笑着。 “你……”慈心圣女明白过来,寒声道,“居然是幻术?!你也懂幻术?” 第三百八十八章 美人有刺 “我为什么就不能懂幻术?”江长安笑道。 “什么时候下的术?”慈心圣女想不通,她向来谨慎得很,怎会中术都自相不知? 江长安笑道:“你很聪明,一般根本不会给我下术的机会,但是有一瞬间你放松了警惕。” “不可能。”慈心圣女笃定道,哪会还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 江长安手指中夹着那枚慈心圣女没有收下的丹药,笑道:“下蛊是在避祸符,而下术则是在我递给你丹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时间,你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判断我手中丹药的真假,就是那个时候你中的术。” 江长安莞尔一笑:“真是可惜,从头到尾我手中的白药丸都是真的,这是你唯独没有接下这一个真的。还好我留了幻术,不然这个时候恐怕神耳尊婆早就循声找了过来,你我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江长安淡淡问道:“你破坏法阵就不怕那个老东西再找过来?” “就算是那样,我也要杀了你!无耻小贼!” 慈心圣女还欲再度攻击,却一声痛苦的低哼栽倒在地。 她体内被神耳尊婆留下的伤势未能痊愈,况且又有江长安下的蛊毒在体内,刚才那一击已经是凝聚了她体内所有的力量,现在只能勉强费神压制着体内蛊毒。 重伤未愈,气血虚弱,才奔了几步,慈心圣女脚下一软,立时仆倒在地。 江长安道:“说再多你现在都没有动手的力气,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祈祷今晚的宴会,我还能活着回来。” 慈心圣女穆然惊觉道:“你要在宴会上对恭王下手!” “不行吗?”江长安淡漠问道。 “哼,我还道是江长安能够有多聪明,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懦夫!为仇恨所束缚大道难以脱身的懦夫!” 江长安不为所动,笑道:“你错了,只懂得嘴上功夫的人,才真的只是懦夫。” 她低喝一声,竟是不顾体内蛊毒向着江长安扑去,同时口中念咒,江长安脚腕处的红绳倏忽收缩,转眼勒紧肉里。 江长安痛呼之下猛地冷嘶:“臭婆娘,你疯了!” 江长安痛苦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君子礼节,身形如同狼虎将慈心圣女扑倒在地,双手将两只皓腕按在地上,两腿跪在她两腿之上,整个身子基本是趴在了慈心圣女的身上。 慈心圣女虽然双手无法继续结印,但是檀口速念咒决,每每念动一分,他脚下的红绳都会勒紧一分,她的心中已有必死之志,誓要与江长安鱼死网破才肯罢休! “你不要命了!”江长安怒道。 “无耻小贼,杀了你我自了断!也不愿见到你这幅小人嘴脸!”慈心圣女口中咒决念动更快,江长安左脚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有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袍。 别无他法,江长安情急之下一张火热嘴巴堵在咫尺之遥正在急速念动咒决的红唇上,慈心圣女陡然一惊,两眼瞪得如同圆铃,一时间竟呆呆愣住。 江长安无暇品尝口中柔软,腿部的疼痛让他无暇顾及这些,最可恨的是这金刚丝上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宝物,所伤的伤口别说愈合,就连止血都成了一种奢望,哪怕是江长安这种经历过千万次锤炼的筋骨也短时间内难以愈合。 江长安殊不知慈心圣女心中震惊远远比他更甚,寻常人要是缠上了这金刚丝,法咒念毕一遍那人必定尸首分离,完全肢解,可是眼下法咒来来回回念了七遍,金刚丝尚且只是伤了他的皮肉,无法动辄他的筋骨半分,难不成这家伙的骨头真的是铁打的? 腿部的疼痛缓和半分,江长安这才反应过来口中的香软,惊愕之下慈心圣女的牙关未锁,江长安邪异一笑,瞬息之间掠夺者每一分的领地。 嘶! 江长安舌尖猛地疼痛,丝丝鲜血溢出嘴角,慈心圣女眼中如有火烧:“我杀了你!” 慈心圣女一下咬破自己的舌尖,一点血珠绽放出灿烈炽热光芒。 “燃烧命魂,你疯了!”江长安呵斥道。 慈心圣女嘴角升起一丝冷然笑意,血珠飞速打入江长安的眉心,直冲灵元而去! 广袤葱郁的灵元之中闯入不速之客,血珠直冲江长安生命天源井奔袭而去…… 慈心圣女冷笑道:“无耻小贼,一切都结束了,再强之人,生命天源井都会是最薄弱的一处,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灵元枯竭而死!” 江长安笑道:“你又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不该对我的灵元下手,因为很少人知道,我的灵元要比我的肉身强横得多。” “哼,钉嘴铁舌!”慈心圣女心中浮起一丝强烈不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没有任何回头之机,血珠朝着生命天源井横冲直撞而去…… 如同蛟龙入海,纵水翻腾,搅他个天翻地覆! 慈心圣女想法虽好,却见生命天源井安稳异常,平静无波。 她燃烧命魂使出的竭力一击,就这样被轻轻松松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这怎么可能?” 她怎会知道江长安的灵元先可是早就经历过太乙神火与皇冥一气的摧残,另有星月神树这等圣物在,用“怪物”两个字形容丝毫不为过。 慈心圣女不甘心,又要发动攻势,但体内的蛊毒再也无法抑制一股脑的迸发而出,洪水猛兽一样袭来,侵占着她的理智与身体。 江长安冷冷道:“这一次,该轮到我了!” 一点金光射入慈心圣女的双眼,闯入她的灵元之内。 慈心圣女的灵元与江长安所想有些不同,甚至让他愕然,眼前展现出的竟是一片荒芜,没有道果境的“命植”,更没有泉眼境的生命天源井,只有一片荒芜。 “难怪在白玉城中我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一片茫茫虚无,怎么会这样?”江长安哑然,灵元贫瘠按照常理来说她不过是一个开辟了灵海境,勉强达到万象境的人,但展现出来的实力却不亚于泉眼境的行列,甚至已经踏足道果境! 慈心圣女的元神出现在荒棘之上,冷笑道:“你这种天之骄子怎么会明白,你们做到一件事很容易,但是其他人要想得到想要的,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江长安这才恍然看清在慈心圣女的灵元中心生有一座宫殿。高大雄伟,巍巍神威,茫茫荒芜中拔地而起,极其显着。 江长安大吃一惊,惊异道:“这是超越道果境之上才能做到的地步!你身体没有生命天源井没有其他晋升的迹象,虚无一片,像是凭空跳跃到这一层实力,为什么会在这样?” “江长安,今日你必死在这宫殿之下!”慈心圣女说着,胸中又感到一股闷热乏燥,不禁暗叹:这蛊毒的威力竟然如斯霸道。 江长安连忙退守灵元之中,怎乃这宫殿穷追不舍紧逼着压迫苍穹,突入他的灵元,大杀特杀! 江长安急躁的面孔在将对方引入自己灵元的一刹忽然转变,轻笑道:“你有宫殿,巧了,我也有但是不在灵元之中!” 慈心圣女不屑,她的这件宝物乃是门中至宝,虽不及护法金棺,但是江长安根本就发挥不出金棺的真正力量,如此她有信心用此物直接将其灵元毁灭!至于江长安所说的宫殿则更加不以为然,不过泉眼境后期如何能够载动千万斤重物? 岂料下一刻江长安灵元中祭出一物,一座似塔似楼的塔楼高耸入云,好似琼楼玉宇拔地凌空,放眼望去刺破青天竟不知有多少层,相比之下慈心圣女的宫殿倒是小巫见大巫。 塔楼气势恢宏,清一色黑石堆积建造—— “这是……这种石头是只有龙族才有,难不成此物是龙族之人修建的……”慈心圣女结舌凝望,双目怔怔出神,她看到了塔楼石门前牌匾上两个巨大的古文字斑驳不清——“蜃楼!!!” 第三百八十九章 姐姐被你害惨了 这座塔楼正是江长安还未来及打开的蜃楼,此时直接从神府镜中引渡到灵元之中身体已是难以承受,必须速战速决,江长安暴喝道: “震!” 轰隆隆 一道凌空破虚的威力,像是欲将苍天踏碎! 江长安灵元也难以把持,震动不已,而慈心圣女的面色骤变连忙收回但还是晚了一步,余势波及全身,只是这一股小小的余势就让她难以承受,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痛苦,短时间内宫殿也再难出击。 “蜃楼!居然是蜃楼!你和妖族有关系?”她语气更加冰冷,像是失望,以及连她自己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恼。 江长安急忙将蜃楼这个庞然大物收回了体内,沉声道:“和妖族有关系又如何?” 她低声失魂道:“那样我必然杀你,名门圣族生来便是为涤荡世间污秽而生!” “歪理学说!好一个歪理学说!”江长安气急反笑,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暴喝道:“难道生为妖族就要低人一等?难道只有你们才是对的?你们这些自诩名门圣族的人都是生来高贵的?口口声声说着为了荡涤污秽而生,谁是污秽谁又是评判者?你们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一个控制他人、一个能够名正言顺去装饰杀戮的借口!去他妈的!” 慈心圣女一时间被江长安的声声怒吼震慑住,他愤怒面孔每一帧都刻进了心里,那些话也是一字一句针扎一般钻入心底,让她哑口无言。 江长安眼底阴厉到了极点:“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你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承担后果!” “你……你要做什么?”慈心圣女惊慌道。 “做什么?自然是做开心的事!”江长安一只手猛地撕开圣女的白色道袍外衣,冷喝道:“我再问你,松还是不松?” 不谙世事的慈心圣女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人会无耻到这种地步,眼中愤恨不已,却仍旧不肯多吐出一个字。 呲拉 里面一件衣服也被撕开,露出粉红色的亵衣在清凉的早风中摇摆。 “我再问你,松还是不松?!”江长安疼的脸色狰狞,那金刚丝已经缠绕住了他的脚腕骨头,只要接下来稍稍有些不测,就会变成一个残疾的瘸子。 江长安的手已经伸到了最后一件蔽体衣衫,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看到最后的光景,但是他眼中没有一点点的觎旎,只是单纯的威胁。 “你……”慈心圣女感觉却截然不同,由于江长安慌张之下,扯住亵衣的手背晃动下摩擦着最敏感的两点,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如电似火不停撩拨着她的身躯。 慈心圣女体内苦苦压制的蛊毒火势又有要燃起的趋势,羞愤交加,索性破罐子破摔,怒喝道:“不松” 岂料她的嘴一张开,江长安似是等待多时,那枚白色药丸顺势塞进了她的嘴里,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化成了一绺琼浆钻进了身体,这股力量滋润着受伤的伤口,果然如他所说,这是一枚真正的治愈药丸。除了药效外顿时一股困意席卷全身,慈心圣女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两眼一合昏睡了过去。 “不松?不松这两个字你倒是早说啊……”江长安捧起血肉模糊的脚腕暗暗叫苦,索性随着这女人昏去,金刚丝也随之沉寂松弛,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深可见骨的伤口急速地愈合、修复。 他颓力躺在石头上,枕在双臂阖上双眼休息,随之沉沉睡去。 转眼间,日落月升,晚夜凉风在丛林中穿梭呼啸而过…… 暗夜中只有明月无有星光总感觉像清水里少了鱼虾,也少了许多的情趣。 江长安还没醒,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作为一个杀手他很清楚体力的存储对一个杀手有多么重要,很有可能一丝丝气力就有可能让人逃出生天,尽管江长安也清楚,这一次,十死无生。 慈心圣女已经提前一步醒来,也感知到了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心中思量究竟是出不出手,这个时候偷袭无疑是最可能的得手的机会,失不再来。 可能是因为白日里神府镜之中折腾得筋疲力尽,江长安这一次睡得异常深沉,以至于直到脖子上感到一丝丝凉意这才惊醒。 是刀! 江长安心悸不已,这个人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否则恐怕现在的他早已尸首异处。 接着夜幕中的微微天光,江长安看清眼前站着的人,身子火辣凹凸有致,一件娇艳如烈阳的红色裙袍紧紧包裹住丰满翘臀,胸前衣领露出羊脂雪白的肌肤,正俯身看着他,两人鼻尖不过只有三寸。 美人长发绾在身后,双目惺忪笑意,柔而不娇,媚而不骚。红唇有意无意在贝齿中挑拨,不时触碰到嘴角的美人痣,幽兰体香让江长安瞬间绷紧的身子又酥软了下去。 “狐姐姐,你怎么来了?”江长安惊喜道,世间有此风韵的只有狐想容一人。 “小弟弟,你最近的警惕性可是有所下降了啊,若不是姐姐来,你的小命可就毁在她的手里了,说,怎么感谢姐姐呢?” 狐想容说着指了指满目憎恨的慈心圣女,她手中五根红丝正欲出击停留在了手中,想必是被狐想容手中的五色宝石所慑。 江长安转而淡然笑道:“狐姐姐放心,我的几个朋友就在不远处,只要我有危险,他们便会一拥而上。” 早在刚才他便发现了五行童子找寻了过来守在了周边,正因如此才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 “哦?你就这么肯定?”狐想容笑道,“你为何现在不再看一看呢?” 江长安微微疑惑,但灵识还是朝着五行童子所在的地方伸展探查散开,眉间渐渐隆起了几道黑线 三里外 唰唰数声响,五个人影从林梢枝头草后飞了出来,汇聚到一处。 土道挠了两下后背,脸上现出微微担忧,向金道问道:“老大,咱们退这么远,小公爷要是出了什么差错……” 金道挥手道:“放心,小公爷聪明绝顶,绝不会中了那个小女子的招数,刚才你们不是看到了?小公爷都扑到了那女人的身上,我们要是再待下去岂不是不识趣?” 金道说着像是为自家孩子发愁的大人,长叹了口气道:“小公爷哪里都好,就是过于好色了些。” 土道憨笑道:“就是,离开的时候我还看到那女子的红绳绕到了小公爷的腿上……” “红绳,什么红绳?”金道一愣。 “就是那女子的红绳啊,挺好看……”土道平淡道。 场面有些安静、尴尬 “坏了!土道你大爷的不早说!” 金道童子连同另外三人连忙起身朝着江长安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只留下还没明白过来的土道童子,他先前被龙渊摆了一道未曾进入白玉宫未曾见到慈心圣女出手,如何知道那金刚丝如何厉害? 江长安收回灵识,淡淡扫了慈心圣女这个刚刚又要杀自己的女人一眼,暂时不去管她,转过头来装作一脸苦相道:“要是狐姐姐非要我感谢的话,就只好以身相许了。” 狐想容笑靥如花:“呵呵,那好哦,姐姐的男人可是很多呢,多你一个也无妨呦,不过……姐姐的男人可是要只专情一人的,而小弟弟你又是个多情种子,这样,姐姐回头就把青莲宗苏家那两个姐妹杀了,把所有喜欢你的都杀了,怎么样啊小弟弟?呵呵……” 把那几个女人都杀了?那还得了! 还真是个妖精!江长安心底暗道了句,嘻哈哈尬笑道:“狐姐姐我和你开玩笑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呢?” 提到正事,狐想容柔柔地叹了口气,道:“还说呢,姐姐可是被你害惨了,小弟弟我问你,石精呢?” 第三百九十章 鱼水之欢男女之妙 “石精?你说兮夜?”江长安暗衬不妙,狐想容显然是奉了那位姓安的临仙峰女帝命令前来盘问这件事,约定之中是说安仙子暂将石精借予自己,等找到了顾惜年就原封不动物归原主,可是如今兮夜是找到了想找的人,自己可是遭了秧了br /> 眼看隐瞒不下去,江长安干脆将整个事情的见过和盘托出,一五一十的讲给狐想容说了一遍。 听罢江长安所言,狐想容心中虽然对兮夜包含同情,但终究无奈道:“我这里你倒是花言巧语骗上一骗,可是女帝那里你又会如何说呢?想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亲自来找你。” “不会,你们堂堂九荒之一临仙峰女帝居然会为了我一个小小不起眼的人动辄金体?你们女帝这是什么暴脾气?”江长安实在难以想象。 狐想容摇头皱眉道:“别说是你,现在就连自以为很懂女帝的姐姐也不知道,放在以前的人惹上了临仙峰的话,女帝断然是问也不会多过问只言片语的,可是在石精这件事情上不仅破例下山去了泥陀寺,而且还去了一趟江州,这放在以前是我们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想来应是石精千年难遇太过珍贵,才迫不得已。” “还有一种可能。”江长安神色严肃道。 狐想容被唬得一愣:“什么可能?” 江长安立马笑道:“那就是你们女帝不是冲着石精去的,而是为了我,唉,魅力大就是这点缺点,我努力了二十年去习惯,但还是于事无补……” 他一边说着,一边老气横秋地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感叹命运如此之不公,狐想容噗嗤笑得花枝乱颤,急忙动手遮住皓齿:“小弟弟,你真是无耻到了一个境界,咯咯……” 笑了一会儿,狐想容正色道:“你还是多想一想,姐姐可以帮你说上好话,但是等到女帝真的来找你,你又怎么解释呢?” 江长安笑道:“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况且过了今夜兴许你的那位女帝就再也寻不到我也说不定。” “过了今夜?什么意思?”狐想容心生疑窦,见他把目光投向皇城,一时间明白了什么,双眸中流露出惊异:“你要在今夜刺杀夏己?!” 江长安手指轻轻绕起她的青丝,幽香扑鼻,淡淡道:“不是刺杀,而是将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 “但是今夜大年夜,先不说那几位老得一只脚几乎迈入棺材的妖孽供奉,就连诸多的侍卫禁军也不是你能够应付得了的,你在这个时候去无疑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狐想容急忙劝说道。 狐想容说罢却见他没有回答,眼神一黯在思考着什么。 狐想容还道是他生了气,急忙解释:“我……我只是不想要你涉险。” “我明白。”江长安坐回到了石头上,狐想容也跟着坐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低着头,月光下那双眸子隐藏在阴影之中难以参透,也难以捉摸,直到他忽然开口—— 江长安喃喃道:“六年前,没有人相信江长安能够活到二十岁,也没有人相信江长安能够开辟灵脉摆脱废物的称号,更没有人相信江长安会有胆量出江州入京都,但是这些我都做到了,凭的不是逃避,而是心中一口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因为积愤的语气颤抖不止:“千人逼迫,他们只看得到江家公子江长安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应下朝圣之约,但是从他们聚众在江府门前的那一刻,便是羞辱!不仅是对我的饿羞辱,也是对江家的羞辱!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看一看,江长安就要成他人不能成之事!在他们崇敬的、朝圣的宴会上,将他们带给我的耻辱悉数归还!也要让夏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他的性命,还有他的尊严!他的骄傲!我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最珍贵的东西被夺去!” 狐想容眼睛出神地望着他坚毅的神色,像是要嚼碎牙齿,没有一点点的迟疑,这股怒火在他心中藏了六年,终究要将他烧到皇宫之中。 她叹了口气,平日里任是如何能言善辩此刻也不知说些什么。 郁闷一吐而尽,江长安轻轻搂住狐想容的肩膀,躺倒在光华的大石上,“陪我看一会星星?” “今天可没有星星。” 江长安笑道:“有,本来没有的,你来了,自然就有了。” 江长安看着她的双眼,眼睛中点点晶光,好似群星。 狐想容眼睛一眨一眨地出了神,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滋生,想笑,却如何也笑不出。 慈心圣女被晾在一旁,方才又被这个红衣女人用一颗光的石头封禁住了全身一动也不能动,眼神望着正是江长安的位置,心中不停叫骂:“狼狈为奸!” 江长安对这话不以为意,谁料狐想容直接坐起身子,走到了慈心圣女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笑道:“小丫头,说话可是要谨言慎行,小心闪了舌头。” 慈心圣女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冷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哦?”狐想容笑容更浓,意味深长地道,“那你说说姐姐我是何门何派的?” 慈心圣女道:“九荒之一上古圣地——临仙峰,哼,名字取得响亮,可惜都是妖族余孽。” 坏了!江长安暗道不妙,狐想容平日里最不能忍受就是所谓名门正道的人士口中念着除暴安良干的却是一些猪狗不如的事情,对“妖族余孽”四个字也有着乎常人的敏感。 “妖族余孽?”狐想容冷笑道,“那好,姐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妖族余孽的手段伎俩……” 狐想容说着双手紧拽着慈心圣女的领口,呲拉一声撕开了一道足有一尺长的口子,透过夜色可以看到白色的肌肤完美无瑕,宛如白玉,尤其是慈心圣女脸上这股清冷的神色相衬,令人血脉喷张。 “你……你做什么?”慈心圣女语气稍微有些慌乱,但眼中的怨恨也是更浓,这种怨恨却不是对狐想容这个罪魁祸,而是对江长安,因为这个无耻小贼此刻正盯着她胸口那道沟壑,更可气的是他脸上居然还装的一副大义凌然,没有丝毫的觎旎岐念。 狐想容得意道:“慌了?这个时候知道怕了?做什么?自然是将你卖到勾栏窑子之中,小弟弟,你说依照这位姑娘的姿色能不能做的一位头牌呢?咯咯……” 江长安避之不及哪里想到狐想容向他身上扯了过去,两个女人的战争无论站到哪边横竖都是逃不出一个死字,干脆装作一个哑巴,闭口不言。 “小弟弟,你一句话也不说那就是同意姐姐将她卖了?” 狐想容紧追不舍地问道,江长安可没有想到对方会来真的,如果真这样做慈心洞天恐怕会活剥了自己不可。 江长安思绪飞运转想着如何回应,狐想容又说道:“其实这么漂亮的女子给了那群凡夫俗子也可惜,小弟弟,我看你是个爱花惜叶之人,今日就由你,好好让这位慈心洞天的圣姑享受一番鱼水之欢,男女之妙。”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九十一章 狐媚子的真正目的 狐想容一脸笑意地望着她,轻轻一推,慈心圣女整个身子向后躺倒在地,只能看到因为惊怒胸口剧烈的起伏,在撕破的衣口和朦胧天光下徒增诱惑,狐想容妖娆笑道:小妹妹,这才叫做狼狈为奸。 你休想!慈心圣女激怒道,不禁又想起了江长安中在自己身体中的合欢蛊毒,还不如让那蛊毒侵蚀而死,她仰卧着,透过白纱看见另有一层粉红亵衣紧贴肌肤,纤细的腰身衬出胸前起伏的山峦。 江长安尽管早早便看过了这个动人身躯,这时再看到还是不由心头一跳,同时也不知为何鼻息间又一股异香促使,小腹中刚熄灭的一团火焰再度燃烧起来,并且火焰越浓烈,脑海中浮现方才妖艳的情形,又生崎念。 慈心圣女奋力挣扎坐起,怒视两人,望着江长安,又羞又怒,喝道:无耻小贼,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平素冷若冰箱,杀气四溢,整个人就如一把出鞘利剑,让人自消绮念。此刻她却是无助倒地的楚楚柔弱,两相对比,更添诱惑。 狐想容轻轻叹说:小姑娘,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他虽害得你这样,但是你想擒他在先,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江长安那是江家四公子,泉眼境后期的修为怎么着也应得上你这位慈心洞天的圣姑才对。要想再找出第二个这种人便也是难事,这样说起来,你更应该感谢我才对,呵呵。 狐想容撕扯之下,她那白色道袍水袖被褪在臂弯处,露出羊脂白玉般的肩膀,同时也勾勒出完美无瑕的锁骨。 似是被眼前凶恶的狐媚子吓到,慈心圣女此时全然没有了要杀江长安时候的咄咄逼人,反而给人一种顺然默从的错觉。 那花费大量时间压制下去的蛊毒再度反噬,如冰似雪的肌肤很快泛着一层妩媚绯红,眼角开合间也勾动了万种风情,冷若冰山的圣女竟也有这等柔柔弱弱的一面。然而不过一瞬,理智再度占据了主控权,眼神中杀机迸现。 正在这时—— 簌簌—— 背后树丛中忽然响起了动静,一行五人正飞奔而回—— 土道的声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转眼来到不足三丈远:金道老大,那女人的金刚丝真的有这么厉害?这样说来小公爷岂不是非常危 土道的声音戛然而止,五个人的动作也同一时刻戛然而止,金火土三道童子急忙转过身去,水道与木道两个女子则不避反迎,将江长安与两大美人的情况看个仔仔细细。 金道问道:木道水道,情势怎么样? 情势情势很微妙木道和水道面面相觑,努力组织着能够描绘眼前场景的词汇。 很微妙?小公爷有危险?金道急道。 水道连忙道:没没有。 情势究竟如何?那圣女的金刚丝还在小公爷的身上? 没有 难道小公爷的双手被制约住了? 也没有 也没有?没有的话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再仔细看看,小公爷的手现在在哪儿? 在在圣女的乳胸口。 额 金道童子语气一弱:还还有什么? 还有另外一个红衣女人,这个红衣女人正在正在扒扯小公爷的衣服 土道尴尬地抹了把冷汗:老大,我们是不是不该来啊? 金道干咳了一声,调高了音量淡淡道:土道啊,小公爷对你怎么样啊? 金道,这个时候了你问着干什么?土道童子低声说罢,连忙跟着放声道:那还用说,小公爷待我们五人如同兄弟姐妹,待我也是手足之情 金道恨铁不成钢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执意要过来呢?我这个做大哥的几经阻挠命令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要相信小公爷能一人搞定,可是仍是抵不过你以死相逼啊 大哥说得对,土道你也太不像话了。 就是,就算你不相信大哥也得相信小公爷不是? 其余三人也接连附和着慢慢原路返回。 窝草!金道你大爷的!土道童子后知后觉被狠坑了一把,可正剩下他独自一人背着身子承受着身后江长安三人的凌厉目光,艰涩地咽了下口水,都要哭了,小公爷,金道让我跟你捎个话——保重身体! 话还没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没影。 江长安被这五个人逗得啼笑皆非,目光又放在两人身上,道:一个小插曲,我们说到哪儿了? 慈心圣女经过这一出,尽管五行童子中三个男人都背过了身子,但是木道与水道两人搜寻的目光也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莫大侮辱,冷冷地望着他。 怎奈狐想容一把钳制住她的下巴,低喝道:我告诉你!你再这种威胁的眼神看他,我刮花你的脸! 小弟弟,你还在等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当着姐姐的面不好意思吗?没关系,小弟弟觉得害羞姐姐可以不看,听听声音就可以了,就是不知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让冰清玉洁的慈心圣女叫出声来呢?呵呵 砰! 正当狐想容以为万事大吉之时,谁曾想江长安一掌击昏了慈心圣女,这个红粉妖孽还没反应过来,江长安二指寸芒已然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狐想容微微错愕,反应过来之后笑道:小弟弟,你这是和姐姐开什么玩笑,难道你还想杀了姐姐吗?你舍得吗? 不舍得。但是若是从活着和死之见选择一个我只有选择前者,那也顾不了什么舍不舍得了。 江长安的另一只手忽然抓住了狐想容的手臂,紧紧锁住,脸上不正经的神色也是荡然无存,目光炯炯崭露着神光,语气由轻佻转的清冷:狐姐姐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这样?你来找我仅仅是问询石精的事情? 不然呢?狐想容妩媚笑道。在她眼中江长安虽说难以看透,但是比她少了五六年的年纪,阅历心计再高又能高到哪里?顶多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大男孩,当然,前提是不算上他对女人的时候所用的手段以及偶尔流露出的老气横秋,这都让她感到一种摸不着边际的极度危险。 江长安冷笑道:你出现的时候真是巧,偏偏在这个时候,而且刚才我闻到一股让人心绪躁动类似合欢药的异香,那是你身上散出的味道,寻常人恐怕早就提防不住失去了意识。 小弟弟,你说的话姐姐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呢?狐想容丝毫没有惊慌,粉嫩红舌轻轻翘出嘴角添动那点美人痣,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是比那异香还要令人心神悸动,难以把持。 江长安心中苦笑,今日不止一次他受到了这种挑拨,下体极力遏制但依旧一柱擎天,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爆裂,赶紧默诵凝神咒。 江长安不得不承认,狐想容是他认识的诸多女人中最懂得男人弱点,并且如何做才能最尖锐地触及到这种弱点的女人,不多用一份力,四两拨千斤。正如她所说,媚狐一族天生骨子中都带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媚意,不需要如何展现,但凡一娉一笑,就令人魂牵梦萦。 你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江长安好奇道,不妨就让我大胆猜一猜 江长安松开手扶着下巴微微思索道:皇宫之中能够有什么是让上古圣地都为之心动的东西?而且这样东西不能够落在慈心洞天的手里,而慈心洞天此次前来京州的目的是请求陛下收服一件东西,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临仙峰也希望得到这样东西,再不济也不能落到死对头的手里,至于这件人人都喜爱的东西应该是九妖残魂——冰羽曜隼! 冰羽曜隼! 听到这四个字慈心圣女的脸色也变了变,她此次是跟随师兄前来京州,偶然听师兄讲起过这次前来除了给参加皇室晚宴之外,也是要收服一样妖物,但她却从不知是什么,如今想来——定是这大妖残魂! 谁能够想到大妖残魂会残存在皇宫深苑?就算能够想到,又有谁敢冒险一试? 很显然,江长安敢!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百九十二章 篡位 狐想容淡然的面色瞬间转变,这个男人的推断和聪慧再一次超乎了她的预料。 江长安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心底依旧感到惊讶,上古圣地和慈心洞天两者居然都是为了这大妖残魂而来,所求目的是什么?姑且说慈心洞天是为了降服大妖,炼化为世人造福。那临仙峰又为了什么? 狐想容嘴上噙着丝丝笑意,眼眉间也是充满了好奇:“小弟弟,姐姐现在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你说的不错,姐姐就是为了这冰羽曜隼前来的,奉女帝之令,务必取得大妖残魂。姐姐看到你和这位慈心洞天的圣姑在一起,便想着成就一对好事,还能解决掉一个敌人,小弟弟,姐姐这可是对你找的好事啊。” “祸水东引,借刀杀人也是好事?”江长安苦笑道。 “当然是好事,只不过是对临仙峰来说是好事,就是委屈弟弟你忍受一番罪过喽。” 无所谓了,江长安也无暇再顾忌这些,他站起身粗略整理了一下衣衫,时间到了,也该走了。 “你真的不管她的死活?”狐想容笑着问道。 江长安慵懒道:“她要是出了事情我不会背这个黑锅,你要是有能力为你的女帝惹上慈心洞天这个麻烦,那就尽管去做?” 狐想容微微笑着,努力地将他的背影记在心底,那双足让无数男人心动的眼眸望穿秋水般地凝视着这个孤寂决绝的身影,夜风在她脸上垂落两滴雾珠,渐渐由温热变得滚烫。 “你哭了,你个妖女也会哭?”慈心圣女冷笑道,“也会为那个无耻小贼而哭?真是可笑。” 狐想容望着她,眼神怜悯而讥嘲,良久,道:“你,现在还是慈心圣女吗?”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也转过身向着与江长安相反的方向离开,看也没有看这位高高在上的圣女一眼。 只留下茫然错愕的慈心圣女,她飞奔在湖边,低头努力地想要看清湖中的倒影,记忆中的她应是不为外人一言一行而动,我自娴静,不染尘心,绝不会为了一个人乃至一件事去争面红耳赤,眼中有的是道,也只会是道,纯净无杂的道。 湖水很清,可是湖水中的她眼睛里却有了其他的东西,看不懂,认不清。 扑通—— 她失神地瘫坐在地。 是啊,现在……自己是谁? …… 人在愤怒的时候无非只有两种,暴躁或是冷静,夏己便是属于后者。 夜色中恭王府始终形同白昼,即便是夏己受了重伤,也要造出这样欢庆的气氛营造一出障眼法。 夏己正站在庭院梅花下,他的脸色冷淡到了极致。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但更疼痛的是内心的伤痛。 没有什么耻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多年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一眼的人打败。 四下的侍从也清楚主子的脾气,纷纷离去,此刻能够站在他身后的只有一个老人——甄云清还是同从前一样微微眯缝双眼小憩,双手兜在袖袍中御寒。 甄云清故意不先提出白玉城的事情,道:“殿下可记得数日前臣问的问题?” “我没有功夫听你在这里卖关子,有话快说。”夏己的心情极度烦躁,却又极度冷静。 甄云清笑道:“看来殿下是忘了,无妨,老臣如今再问殿下一遍,古有皇子契珂为谋皇位而篡夺皇位,取而代之。” “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甄云清眼中绽出两道厉芒:“老臣想问,殿下可愿做一回契珂?” “大胆!”夏己冷喝道,甄云清像是早先预料到他会说这一句话,早在夏己还未开口,甄云清就先一步跪在了地上。 夏己面沉如水:“本王怎么说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再提这件事!” 甄云清道:“难道殿下还看不出现如今已经是万不得已的地步了吗?十三殿下夏启近日来步步高升,而殿下的身边可信任的人却越来越少,这些人有的罢官,有的无故病死,殿下就没有觉得一点不寻常吗?” 夏己道:“先生的意思是父皇要开始本王下手了……” “殿下,无论陛下也好,夏启也好,您现在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不然殿下的羽翼就会一步步地被人削减,这还不是万不得已之时吗?” 夏己眼珠慢慢收缩,又慢慢舒张,缓和道:“先生上一次不是说有神么良策吗?说来听听。” 甄云清道:“除夕之夜,陛下设宴之时,只需找一死士伪装成十三殿下的人,在宴会之上来刺杀殿下您,再栽赃给十三殿下……” 夏己打断道:“破脏水苦肉计这种小孩子把戏,就想扳倒我这个弟弟,那先生也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甄云清枯瘦的脸上勾起一笔笑容:“那要是这名刺客刺杀您不成,转头又刺杀高高在上的景皇陛下了呢!” 釜底抽薪! 夏己抑制不住的激动,这一计狠毒!非常狠毒! 甄云清继续道:“这样一来真相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诸国来贺,在这种场面上,折了这么大的面子,肯定要有一个承担的人,死士会供出指使他的人正是十三殿下,众目睽睽之下,真相,不再重要……” “借势!” 夏己冷笑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除了你我和那名死士,我不想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老臣明白。”甄云清没有离去,反而说道:“殿下还是在为白玉城的事情而恼怒?如果是这样的话,老臣就要恭喜殿下……” “恭喜?哼,老师是在嘲讽本王此次狼狈失利吗?”夏己冷冷道。 甄云清淡淡道:“殿下须知忠言逆耳,老臣绝无嘲讽殿下的意思,只是殿下这一次白玉城失利,算是摸清了江长安的底,总要比江长安打一个措手不及要好太多了,况且,如今殿下已然突破了泉眼境中期达到了后期,江长安也不过才是刚刚踏入泉眼境后期,殿下还有魔神三变,同一境界下谁又会是魔神三变的对手?” “你倒是能将什么事都往好处想……”夏己脸色缓和了几分,没过一瞬又冷冷说道:“我会让他死的很惨,比他那个没用的哥哥死的还要惨!还有白玉城之事,本王绝不会就此忍气吞声!” 甄云清眯着的双眼猛地睁开,表情凝重起来,问道:“殿下意欲何为?” 夏己狞笑道:“江长安此人本王会亲自收拾他,江笑儒如今还在京州,自然也不好下手。但今日本王听人来报,江长安的大姐,江家的大公子江琪贞去了沧州泥陀寺替她母亲还愿,这一次身边只带了几名再寻常不过的侍卫,渔常客也没有跟随,正是下手良机。江长安没了一个哥哥,倘若是再失去一个姐姐,你说会怎么样?” 甄云清面色惊惧道:“殿下真的要这样做?” “不是要这样做,而是已经这样做了,早在本王归府的路上便下了命令,江琪贞决计走不出沧州!”夏己嘴角勾勒残忍的笑意,“几日后会在江琪贞回程路上,那群人就会动手……” 甄云清问道:“殿下派去的不是丁侍卫?” “不是,三个泉眼境中期强者,一名泉眼境后期,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江长安发疯的样子了,哈哈……” 夏己玩乐地问道:“先生大才,不妨猜一猜这死人是什么人。” 甄云清回道,“如果老臣没有猜错的话,四人应是沧州杀手盟中赫赫有名的‘赤面四鬼’,听闻这四个人都是使着同样的剑技,修习同样的功法,四人服装怪异,形同鬼魅,所以被人叫做‘赤面四鬼’。” 说的最后,甄云清叹气道:“他们的剑很快。” …… 第三百九十三章 蜃楼大开 江长安一路朝向皇城方向行去,却没有驾驭金虹,而是穿梭在草木松林之中,来到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后在确定周边无人之后闪念进入神府中—— 如今得来了打开第三重秘境的方法,还有藏在蜃楼中的神秘至宝,以及从白玉城中夺回的大块青铜,多一件东西也就多了一分把握,这些都需要一一解决,江长安缺的唯独是时间,神府镜中的时间演算与外界同步,他必须要在今晚夜宴之前解决掉所有的事情。 刚一踏入葫芦谷,石像巨龙就敏锐地觉察到了江长安的存在,委身匍匐在第三重秘境山石的它吓得战栗颤抖,自从上次被这个混不吝的主暴打一顿之后再没了盛气凌人的高傲架势,乖巧小心。 垒有百层高耸入云的蜃楼就伫立在葫芦谷中央,像是拔地而起的一根黑针,直通云霄。 江长安来到石门前,多年前江凌风刻写下的文字依旧清晰,也让江长安更加坚定,誓要得到塔楼中至宝不可! 江长安伸出手指轻触在巨石石门上,兮夜点在手心的白光亮起刺眼的光芒,咻地打入了石门中。 轰隆隆—— 整座塔楼还是剧烈摇晃颤动,抖落的粉尘落在江长安的肩上,他却也不躲,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石门。 石门开—— 江长安心中的期待与激动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顾惜年见到的蜃楼并非是凭空捏造,而是依据这位史上第二位妖族大帝封疆的居所遗址改造,这样的话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封疆大帝遗留的宝物? 想想江长安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之极,倘若真的是有什么宝物的话早被妖族中人寻去,也无法沉寂数千年,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有一件顾惜年代为封存的秘宝。 究竟是什么? 江长安忐忑不已,脚步停滞,深呼了两口粗气伸腿踏入。 一股经年尘木,腐朽酸臭味扑面而来—— 江长安四下搜寻了一圈,在外看来蜃楼就是一个由数百层组建起来的宏伟建筑,但是从内部看去,根本就只有一层,不过是将整座塔楼直接掏了个空心,仰观可一眼望到数百丈高的楼顶。 蜃楼中摆放的也没有什么至宝,而是一件件最普通的生活所需物——腐朽的桌椅,破损的瓷坛碎片,被氧化腐蚀的油灯。 “看来封疆大帝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天黑点烛,饮水用碗,睡觉也不是在一个钢丝上。”江长安口中调侃,心中难免失望,眼下灰尘堆积存积了厚厚的一层,哪里会像是有至宝的样子。 破败萧条,这是他唯一能够找到的形容词,也难怪,封疆居所在风月湖底被发现时已经是封疆消逝数万年过后,其中的东西也不可能完好保存,江长安目前想要寻找的也只剩下顾惜年前辈在里面放置的秘宝这一个念头。 “顾前辈深谙木甲术之道,藏匿至宝的东西一定不简单,难道是要答对什么问题?或是有什么自己没有得到的百谜钥匙之类的?”江长安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树在塔楼中心的一块牌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块与殿中古老的用具截然不同的木牌,看上去也有几千年,上面刻写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辩——“至宝在此!” 江长安愣神地望着几个字眼,一瞬间愕住:“是不是……太直接了?” 长久以来得宝必定不易的理念已经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乃至形成了固性思维,此刻看到这几个生怕别人看不到的大字有些发懵。 “想想也是,既然已经有能力进入了蜃楼之中,至宝就算再有任何防护也没有任何意义。”江长安毫不犹豫地拔掉木牌,挥手金芒铲去地上的杂乱的废墟,忽然,一股很奇妙、熟悉的气息从废墟中传来—— “怎么会这么熟悉?它好像因为我的到来……正在苏醒!”江长安惊道,同时手中动作加快—— 咯咯—— 突然咯吱声音连绵不绝,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噗!” 江长安惊疑的眼神中,一道绿光从殿中的石板废墟下破空钻了出来! 短短一瞬,江长安已经看清了它的模样——青铜! 巴掌大的青铜,东钟碎片! “钟岳!” 江长安眉间难掩喜色,低喝一声,眉心亮起一点金光,太乙神皇钟祭在这一块碎片的头顶,阻隔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镇!” 轰—— 太乙神皇钟此刻像是一座大山,死死地将碎片压在身下,顿时神光消散没了脾气老老实实飞到他的手中。 入手沉重、冰冷、老旧。 “真是碎片!除了已经打造成太乙神皇中的第一块碎片和在冰寒之域从关山虎刀那里抢来的东钟碎片,这是第三块!”江长安激动地难以自抑当即高呼起来,在这一望看不到穹顶的塔楼中放声大笑,这一次可以一起融入两块青铜,太乙神皇钟的额力量也会晋升入一个崭新的层次,一种他想也不敢想的层次! 正是激动之时,一点点轻轻响声回荡在塔楼之中: 叮咚叮咚…… “滴水声?哪里来的滴水声?”江长安猛地惊异道,神府镜中没有雨水何来的滴水?只会是风月湖中的湖水,但风月湖中的湖水怎么保留到现在?除非…… 啪嗒! 一滴水滴到了他的脸颊上,江长安抬头望去,顿时大吃一惊,黑云!塔楼内部没有层次之分,放眼能望到最顶端楼顶尽头一朵黑云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迎面拍过来! 只到这朵黑云距离自己仅剩上百米的距离时,江长安才看到这“黑云”的真貌——血瞳飞鱼! 正是他在风月湖底第一次发现蜃楼时遇到的怪异生物,似鱼似鸟,浑身披着黑色的羽毛,就连鱼嘴都是朱红滴血的鸟喙。两侧的鱼鳍也是变成了一对较小的翅膀,可以像是飞鸟翱翔空中一样畅游在水底,而此刻这对翅膀真的就游弋在半空之中,至于那滴下的液体哪里还是水?乃是血瞳飞鱼饥渴难耐的口水。 它们两颗血红色的眼睛充满戾气,极不寻常,体型与普通飞鸟并无区别,怎奈数量庞大,才组成了这一朵黑压压的“黑云”。 吱吱—— 它们俯冲着同时也尖啸着,越来越多的同类从蜃楼石缝中钻出加入这朵黑云之中。 “我怎么给忘了他们?!在风月湖底这些飞鱼遭受到千年蛟追击之时就能够钻进蜃楼中躲避,这蜃楼中一定残存这等异兽,而自己却把这件事远远抛到了脑后。”江长安懊悔不已,同时正如他猜测的那样,经历过这么久的神府镜中上古灵力的滋养,这些飞鱼的实力也早发生了异变。 果然,黑云像是“活”了起来,聚集编制成一张黑色大网,腾云驾雾间卷动风雷势,阖动五行,五颜六色的雷光朝着江长安铺天盖地地打将过来! “聚沙成塔,合零为整!”江长安脸上流出一丝惊恐,“他们竟然生出了智慧!” 眼前发生的一切攻势极具配合与策略,与他在风月湖底初次遇到之时那些散兵游勇自杀拼命一样的打法根本性的不同,倘若自己没有进入蜃楼之中,再过段时日……江长安不敢再继续想象,就在今日定要将这些异兽悉数铲除歼灭! “钟起!” 江长安星眸如箭,双手反向举天而起! 太乙神皇钟甫一出现,夺天而去,巨如遮天而立,大口竟要将这股攻击力道全然吞下,将这群鸟悉数吞下! 六道狱灵火先一步从黑黝黝的钟口夺出,一条又寒又热、雷电紫火的蛟龙迎头扑在黑云之中,哪怕飞鱼再如何厉害,既然有羽毛必定惧怕火焰的灼烧炙烤。 可谁知每一只飞鱼口中又吐出一丝丝的涎液铺在身体表面,竟然就轻松的穿破了火海,尖啸声中将他包围,下一刻就要准备绞杀…… 而江长安也没有像是一个木头人那样不动,双手捏动法诀,一掌拍击在虚空,低喝道:“五行仙象诀!” 第三百九十四章 重铸 金甲鬼狐怒吼显性,捶胸顿足之后两道利爪黑虎掏心般扑进黑云之中! 嗤! 唳!又是一声尖利的啼叫。 聚集的血瞳飞鱼如是收到了指令霎时化整为零,烟消云散地散开,高有十丈的金甲鬼狐顿时拿这些个体还不如指甲大的飞鱼没有办法,江长安太乙神皇钟作用也是微弱。 成百上千只的血瞳飞鱼就在这时不时传出的尖啸命令声中开合,宛若一支训练有素的恐怖军队。 擒贼先擒王! 数千只长相一模一样的飞鱼在同时啼叫,而江长安则要在那只头鱼发号施令的一瞬间将它找出来,这对于寻常人无疑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而江长安不同,他左眼青冥弥漫,三角形的瞳仁将每一只飞鱼的每一个动作都揽在眼中,短短一刹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它们身上颤动的飞羽绒毛。 唳 尖啸声再度响起。 江长安冷笑:“找到你了!” 一只躲藏在数千的飞鱼,与寻常的飞鱼有些不同,这只领头者更趋向于飞鸟的模样,鱼头上生出了又尖又利的鸟喙,江长安眼底透着一股狡黠,放声嘲笑道:“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看来也不过是一个缩头乌龟!” 领头的血瞳飞鱼仿佛能够听懂人言,怒扇两下羽翅,长长尖喙鼓动,只见穆然张开血盆大口,口中绽出一道火蓝雷光,击凿在太乙神皇钟之上。 蓝色电芒在钟身表层打出一道火花迅速隐没,这点攻击对于太乙神皇钟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 “你就这点本事?”江长安嘲笑道。 唳! 又一声啼叫,指令与方才几度战略配合不用,黑压压的云层停在了半空百米之外,那只血瞳飞鱼首领首当其冲,从黑云中脱离钻了出来,大有与他决议生死之势。 那只血瞳飞鱼被完全激怒,双瞳赤红如烈日骄阳,恍然间连同羽毛也由漆黑如墨变化成了赤红色,犹如泼了一身鲜血,令人心悸。 “变异进化!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江长安目瞪口呆,“为什么只有这一只血瞳飞鱼能够进化其他的就不行?” 变化后的血瞳飞鱼如是一支红色箭矢急转而下,划出一道血红色轨迹,妖艳而凄厉。 没时间多做思考,江长安收起太乙神皇钟,双手没有那么熟练地捏动着一个晦涩的手诀,奇怪但又古老,血瞳飞鱼进入了十米之内,转瞬来到了眼前,就在距离江长安不足一尺距离,最后一个手印合毕,他的口中静静吐出三字 修罗指! 右手的手指指向了身前的红色飞光,这一指不似大妖经掌势那般穷尽万千变化化繁为简的要诀,而是纳尽天下杀伐大威势,能够让人感觉到的只有一个字杀! 是藐视苍生的淡然,俯瞰乾坤的宁静,穿透生死的一指! 指尖准确无误点击在血瞳飞鱼首领的尖喙上,陡然间飞光停住、黯淡。 嘭! 尖喙未动,它的整个身躯却轰然炸裂,而这一指余势未消,直打入头顶阴云之中,没有了领头下命令的头鸟,顿时阵法大乱,个个成了无头苍蝇胡乱逃窜,他们的灵智不健全但也知道自己的头领死在了这个人类手中,江长安摧毁的不止是一只飞鱼,还是这数千只血瞳飞鱼的战意,此刻他们犹如一群残兵败将,被恐惧的阴影深深笼罩其中,不战而败。 “好在这领头者智商不怎么高,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有些用处……” 江长安长舒了口气,同时不禁感叹一番修罗指力量的恐怖,这是自打顾惜年前辈教给这个攻击法门之后第一次对敌使用,结果效用大大地出乎了意料,心底也更多了一分把握。 再度祭出太乙神皇钟,江长安没有再留情面,今日让它们活下来明天谁知道会不会出来第二个第三个血瞳飞鱼首领?况且以这种灵智发展的速度可以用“恐怖”两个字形容,留在身边就是埋下一个祸根。 六道狱灵火漫卷高天,如同燃起一朵灿烂的火烧云,叽叽喳喳刺耳鸣叫声中不消片刻焚烧成了无数灰烬。 “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江长安伸了个懒腰正要走出蜃楼脚步却忽然止住。 眼睛余光瞥到那具炸裂地只剩下半个残躯的血瞳飞鱼首领,那个躯体竟动了一下…… “是幻觉?”江长安擦亮双眼,却见那半只残躯果然在跳动,泛起淡黄色的微光,像是躯体内部藏着什么东西在跳动。 “难道这血瞳飞鱼首领的体内有什么秘密?也奇怪,为什么只有它一只飞鱼能够变异?” 江长安捏出一道攻击手印,小心翼翼地靠近 然而直到江长安拎起这具尸体,这道黄色光芒也没有任何伤害它的意思,只闪烁着淡淡的黄色微光。 一绺六道狱灵火霎时焚去残尸,手心里淡黄色光芒才露出真貌一枚黄色的石符。 玉佩大小的一块黄色石符,像是一张玉牌,规整的长方形,黄玉通透如玉髓,表面光滑,入手温润。 “这是什么?” 既然是在这飞鱼肚子中,很有可能是在这座蜃楼建造之前被这飞鱼吞下了肚子,这样也就能够解释这件东西才为什么能够躲过了妖族人的寻找,安稳保留到了现在。 在这石符的助力下这只飞鱼首领竟已活了数万年!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只有它能够进化变异。 “如此算来这极有可能是封疆大帝留下的东西!”江长安激动道。指尖伸出一缕灵力向这枚石符搜寻伸去 忽然,他的脑海中多了一句古文咒决,却不知这句咒决有何用处。 江长安反复念奏了几遍,甚至又倒过来念了几遍,但玉石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惜没有太多的没有时间了,倘若这次我去皇宫还能活着出来,那时一定要再看一看你究竟是何物!” 江长安微微一笑没有任何气馁,他已经很知足,如今他的手中有了两块青铜块东钟碎片需要熔入太乙神皇钟之中。 出来蜃楼抬头观望了一眼天色,这个时间宴会马上就要开始,自己也要抓紧时间! 伸手招来太乙神皇钟,江长安几经思考,将善意的目光放在了石像巨龙的身上,伸手勾了勾示意它过来 正匍匐在第三重秘境龙窟上宛若壁虎的石像巨龙早在看到江长安的第一刻便在心底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如今看到这个勾手的姿势还以为对方又要将它暴打一顿,说什么也不动。 江长安低喝道:“过来!” 吼 石像巨龙战战兢兢极不情愿地飞到江长安的面前。 而它刚一踏入葫芦谷,便有天雷疾下! “来了!”江长安激动道。 “钟岳!” 太乙神皇钟感知到江长安心中所想,擎天而去,迎接雷光洗尘 铛 白龙发觉江长安的目的,也放下了心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旁不敢妄动,只见天上黑夜中霞光密布,雷光翻腾。 轰隆 轰、轰…… 一道接着一道的雷光,力道也是越发猛烈,经历过数十道雷罚,此刻的太乙神皇钟漆黑鎏金的钟面被雷光击打得赤红如是炭火烧热的钢铁。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江长安断喝道:“火!” 六道狱灵火自太乙神皇钟体内飞出将这口巨钟吞噬在内,江长安手指翻转,火势也不停地变化游走,不会放过钟身任何一处。 有借助巨龙石像而来的雷光,太乙神皇钟变得微微软化,再加上此刻六道狱灵火的焚烧,太乙神皇钟通体火红,似是岩浆浇筑而成。 “就是现在!” 第三百九十五章 器神灵 江长安抬起手臂举过头顶,金光灵力充斥敷裹住整条手臂,此刻他的拳头就好像一把金色巨锤,而手臂则是金色巨锤整个锤柄。 江长安眼含威势,金锤抡满半圈狠狠砸在太乙神皇钟上。 铛! 火星四溅。 江长安白衣长袍被完全吹起,震势滔天! 火红钟身上微微凹陷下去一块拳头大小的区域,果然,这神钟越是厉害越是难以炼化,江长安不想以后,只讲今日,定要将两块青铜融入一体! 将这一股新的血脉,注入到太乙神皇钟之内,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工程,江长安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屏气凝神,金光大锤再次抡起…… 铛!铛!铛! 接连挥动,江长安明白,虽有六道狱灵火不停烧灼,但只要但凡有一刻停歇,神钟表面就会难以阻挡地冷却一分。 锤不能停! 接连敲响震动天地,第一重秘境山上的妖兽识趣地四肢趴倒在地,将头深深地埋在泥土里,随着江长安每一次敲动剧烈的颤抖。 直到太乙神皇钟被打成一块粗胚,早没了钟的模样,江长安急速掏出两块青铜朝着神钟掷去 啪! 青铜块像是感觉到太神皇钟散发而出的亲切感,纷纷涌去,一声脆响紧贴在粗胚之上。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块刚刚从血瞳飞鱼肚子里剖出的黄色石符竟自主从他的怀中飞向了粗胚,一触到钟身便像碎了壳的鸡蛋,混合融入了粗胚之中。 “这……这什么情况?” 江长安皱眉,尽管是封疆大帝留下的东西,但也不知是好是坏,可这个节骨眼儿上已经没有退路,他断喝一声,金色大锤再度擎起,砸落,擎起,砸落…… 两块青铜渐渐融合,结为一体…… 终于,最后就差最后一点,再也无法融合总有一点瑕疵裂缝难以完全熔合。 这样一来就算最后成了钟形也是不堪一击,威势别说增长,怕是连原本的威力都无法企及。 入不敷出,反而是被算计了一把,江长安不再淡定,眼看火热的粗胚正在淡淡冷却,再不做出一个选择便要面临钟毁的地步。 江长安心头多日的积郁猛然暴发,他若一只寒冬时被人伤害的孤狼,头发被气浪吹得四散飞起,咆哮道:“给我合!” 江长安双手紧握锤柄,全身灵力纷纷涌入,全身后仰弯呈满弓状,紧绷的弓弦骤然迸发! 呼 铛! 气浪掀起十里草木。 江长安陡然一愣,随着这一锤落下,四周的世界斗转星移地变化,眼前呈现的场景就像是自己第一次遇到镜妖鬼狐时中幻术一样,不同的是这种感觉更加的真实,手中的金锤消失了,面前的太乙神皇钟粗胚也消失了。 自己仿佛是深处高天之上,又似是坠入万丈深渊之中,抬头看不到天,颔首望不到地,天地间风沙骤急,狂风呼嚎。 “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长安一句话尚末说完,忽然从四面八方吹进一阵急风。这风来势十分凌厉,顷刻间就将他身上的衣物搅得粉碎,化为齑粉,只留下一件里子勉强遮住关键部位,这风反而停了下来。 凶猛的烈风肆无忌惮地在天地间横冲直撞。晨光惨淡,狂风肆虐,天地间一片凄凉,充塞着一股肃杀之气。愁云惨雾中偶见得一轮灰白日影正从黄沙中努力攀爬。 正当江长安放松警惕,狂风又起,劈头盖脸地向江长安砸来,就连最后这一件布片都刮得粉碎,浑身裸露在外后! 这风像是发出讥笑,像是在玩弄。 江长安好奇的同时心中震怒:“娘的,平日里只有老子撕别人衣物的份儿,哪能让别人扯了衣缕?” 他伸手想要凝动咒决,可浑身竟然提不起来半分的灵力,就连一点还击之法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不是在神府镜之中吗?”江长安吃了一惊,远处又有一股裂风黄沙龙卷席卷而来,自己虽不能提起灵力,但是身子却能移动自如,急切间奋力滚向一边,姿势不算文雅,但总算避过这突如其来出现的猛恶骤风。 猛然间,又一声巨响,那道飓风像是掀起天地动势,周围的环境再度转变。 江长安心中警惕,随时观察着周围一点一滴的动向 转眼之间,天光黯销,天空已深黑如墨,浓云还在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将天光死死地挡在云层之外,才造成这一种昼夜颠倒的异象。 江长安脸色凛然:“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结界,自己处在一个结界之中,可是究竟是谁所为?” 忽然间,阴云之中传来一声声的沙哑嘶吼的笑声,嘎嘎笑了几声如同乌鸦般尖锐刺耳。 江长安根本听不到他们在吼些什么,但不断侵袭上身的阵阵冰凉寒意,这话语之中竟夹杂了秘法灵术!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江长安问道。 这时,一双手从背后向他伸来。 江长安心中一颤,一领前襟,足下发力,宛如一道轻烟,身形瞬间撤出了数十步。 江长安急忙转过身,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住 眼前虚空之中宛若一个囚牢,四面八方不知从何处伸展出十八根黑漆漆的铁链长索,每一根都有手腕粗细。 铁链伸展向中间的位置,而在中间的位置困住一人,十八根锁链分别困缚住他的双手、双脚、脖颈、腰间、胸口以及各个关节处,除了两只手臂能够微微摆动之外,整个身子丝毫挪动不得。 仔细查看,足以看到每一根铁链上刻写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繁琐晦涩,但江长安知道,真正困住对方的不是铁索,而是铁索上的这些古老字符。 江长安目光落到铁索的聚焦点,一个黑雾堆积而成的人形身影,与他相差无几的个子,但却如是黑雾缭绕,始终看不透样貌。 正当江长安看清了他满面沟壑纵横,嘴中早没一颗牙齿的老者时,他又变成了一个生着一个极大的鹰钩鼻子体态富足的中年人,忽而又变作了一脸纯真,无邪童稚的少年婴孩。 转眼间发色枯槁、形如乱草的乞丐,衣着绸缎、穿戴金银的富人。手执纸扇、头戴纶巾的书生,肌肉蓬勃、力大无穷的力士,每每当江长安以为自己看清对方的时候,他都以一种新姿态展现在江长安的面前。 惟有一双碧绿双眼深不见底,似能勾魂夺魄。 转瞬不知不觉间,他似是挣脱了锁链,踏破空间穿梭而来,在江长安菩提龙眼中也留下一个个淡黑残影,而后停在他的面前。 面面相觑 江长安打量着对方的时候,他也同样在打量江长安,声音似有万千声音叠加一处,分不清男女老幼,但却兴奋地结巴道:“你……是谁?” 江长安止不住内心忐忑,再度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谁?”他全身都笼罩在黑气之中,笑道:“是你将我唤醒出来,你反过来问我是谁?真是有趣。” 江长安更加疑惑:“我将你唤醒的?” “不错,就是你,小子,早在嬴州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小子不错,帮了你一把,没想到转眼之间都到了泉眼境,你小子这天赋放在上古时期,也算是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江长安嗓子干哑,他的天赋在现在怎么也是翘楚,却在这个人口中被说成了一文不值。 “嬴州……”江长安忽然反应过来,指着他颤抖道:“你……你是……” 未等江长安说出那几个字,这个人却已觉得无趣地摆了摆手,说道: “原本的名字早就忘了,只记得从前他们叫我东钟器神灵墨沧!” “器神灵!!!”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夺舍 墨沧笑呵呵地哄骗说道:“小子,你自己身揣这么多的至宝被人掠夺去了多不好?还是交由本尊来替你保管比较稳妥的好。” 江长安笑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可以把药给你,但是我也要知道,你能够给我带来什么?最好说一些我不知道的。” “这有何难?”墨沧靠近江长安,谄媚道:“本尊天生地养……” “有话好好说,别装逼!” 墨沧酝酿出的豪言壮语猛地被打断,尴尬地咳了两声,道:“你不是想要续命吗?寻找九妖?嘿嘿,本尊可以帮你。本尊乃是和九妖同时生存在数万年以前,只要距离方圆百里之内有大妖踪迹,本尊能够清楚地感知得到。” 墨沧道:“在你现在的位置往东南方走上二十余里,那个地方,就有一只大妖。” “东南方二十余里?”江长安赫然一惊,墨沧所说的正是皇城之中所在,在皇城中的只有冰羽曜隼! 这倒是有极大的帮助,江长安心中思量,他在皇宫之中待了数日都没有找到冰羽曜隼的下落,倘若是真的像他所说能够找到九妖所在,倒是省去了大把的麻烦。 墨沧笑道:“怎么样?小子,只要你愿意,本尊可以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厉害的人,只要你愿意,本尊可以完成一切你无法做到的事,你不是还有大仇为报吗?只要你愿意接受本尊的力量,报仇是轻而易举的事,如何?而本尊的条件非常简单,就只需要一具肉体,一具看起来还不错的肉体。” “我看是未必。”江长安脸上的笑容慢慢冷却,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东钟器灵!” 一语惊人! 气氛霎时冷却,空气静的只剩下呜呜的冷风,以及江长安浅淡到忽略不计的呼吸声。 墨沧的笑意渐渐消失,露出了真正贪婪的面目,淡淡说道:“小子,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江长安道:“我曾查过史书,尤其是关于东钟的记载。千万年前东钟异常强大,使用东钟的强者数不胜数,只是后来莫名的接连消失,你说是与诸多强者对战而死,真像却不是这样?那些使用你的强者兴许是贪恋你的力量,但是我想代价就是会被吸食命魂才对?这样说来,你只是被封印在东钟体内的力量,所以身上才会锁上了锁链,这里也根本就不是你制造出来的结界领域,而是封印你的领域,你从开始说你是一个被封印的器灵,想要让我帮你打开锁链不过是编造出来的谎言,你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要突破禁锢。” 这就是一把双刃剑,可以杀人,自然也可以伤己。 墨沧中重新浮现出丝丝笑意,像是对江长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子,你虽然实力不及他们那些强者,可是脑子却要比他们聪明的多,脑子从来都要比实力要重要的多。你说的不错,一点都不错,他们贪恋能力,那就让他们贪恋,本尊给了他们想要的,同时,本尊也要取走自己需要的,一物换一物平等交换有什么不对吗?他们是自食恶果。” 墨沧桀桀笑道:“人都是有私欲,不过他们死有余辜!他们都太自私了,用过这股力量之时视我如至宝,但当他们杀掉了劲敌,又弃之如敝履!呵呵,世间哪有这样好的事!所以本尊只好取了他们的命。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奇怪,小子,本尊虽说被许多人借用过力量,但是真正能够与本尊结下血契的,只有你一个。” 江长安认真听取着每一个字眼,半信半疑,倘若是没有一个人结契成功,怎么能够借去力量,要知道人与法器之间不结下血契绝对不可能发挥出法器的真正力量,更不用说这家伙不是器灵。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墨沧笑道,“我虽不是什么器灵,但是小子你就不奇怪这东钟体内为什么没有器灵吗?” 不错,凡是法器,器成之时必有器灵,更不用说东钟这等神物,可是在他的体内江长安并没有发现第二股力量,这是怎么回事? 未待江长安询问,墨沧黑雾笼罩的脸庞上传出簌簌的笑声,道:“东钟里原本是有器神灵的,只不过,被本尊吃了……” “吃了!”江长安惊道,这家伙居然吞下了东钟的魂灵! 那和自己血契的人是谁?面前这人是谁?能够吃掉东钟器神灵对方的能力曾经又到了何其恐怖的境界! “不错,就凭那个小家伙也敢来惹本尊?自不量力,本尊只好将他吃掉了。不过也是怪了,本尊并非东钟的器神灵,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与我结契,可你小子却成功了。小子,怎么样,只要你为本尊找来一具肉体,本尊答应不会伤害你,而且还会帮你。” “帮我?你怎么帮我?你会灵术?那你是什么等阶?”江长安问道。 这种老妖怪级别的怎么说也应该达到了道果境之上才对。 “小子,别用你们现在的灵力来衡量本尊,本尊的力量可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够明白的。本尊可是能够看透因果。” “能看因果大道前世今生!”江长安将信将疑,看到一个人的上一世,这怎么可能? 墨沧嗤笑道:“若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万物皆是逃不出因果二字,一草一木,一粒尘埃都有它的来处因,去处果。本尊便是可以凭借这一草一木,甚至是一粒尘埃看穿他的来处,看到他的尽头,就连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只要将本尊带到当年你兄长死去的地方,本尊就能够让你亲眼看到当年发生的一切,如同亲临在场,如何?是不是感觉很厉害?” 江长安道:“你这么厉害,怎么就看不出我的来处?” “嘿,小子,那……那是本尊本体未能全部恢复,所以看不透你这小子,所有的事情只能看到三天之前,所以……” 墨沧尴尬干笑了两声,它看到三天之前的事是真的,但关键一点他没有说,那就是他却无法看清眼前这小子一点一滴,哪怕是一点都看不到。这可真是蹊跷,想当年列尊强者面前可是没有谁是他看不透的,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墨沧只好将原因牵扯在两人结契上面,可能就是因为血契无法看透宿主,墨沧心底想道。 “本尊都说了这么多,小子你究竟愿意还是不愿?” 江长安道:“你需要一具肉体?” “不错,任何一具肉体。” “依我看不是这样,你想要的是我的身体?”江长安眸子凌冽,“你既然取代器灵的位置,但是我二人之间又有了血契,所以你用不了其他人的躯体,只有可能是宿主的身体,想必这也是最初你愿意与我血契的目的,我,才是你最终的目标。” 江长安心觉得一股冷气包围,扮作人畜无害的模样欺骗他,这足以证明对方不是一个蠢货白痴,相反,这就是犹如怀中揣了把没有刀鞘的利刃,极度危险。 “啧啧啧,你这么聪明干什么?就装作糊涂,不好吗?”墨沧笑道,“你说的不错,不过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天生一魂一魄,你的身体更加适合本尊寄居,这也是我为什么和你血契的原因。” “小子,本来本尊是想着助你登临你们现在这个世界最巅峰的存在之后,再后发制人,反客为主,不过如今既然你知道了一切,本尊只好委屈一下,先占据你这个小身体,然后再慢慢修炼,至少,本尊不用再整日待在这牢笼之中,早日重见光明,哈哈哈……” 他说着癫狂地大笑起来,也难怪,任是谁被关在一个笼子中数万年,也会成了这种疯癫的模样。 江长安心中忐忑,脸上依旧镇定自若道:“可你现在已经没了夺舍的能力。” “是吗?不如……我们试一试!”墨沧语气陡然冷彻,哪里像没有夺舍能力的样子? 第三百九十九章 命悬一线 江长安本能性地欲想后逃脱而去,身子却不由自身控制,双腿如同灌了千斤铅石寸步难行。墨沧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目之中一股黑气再度向着江长安身体席卷而去,钻入灵元之中。 “你不是不信本尊能够看透人的因果吗?那本尊就拿你一试便知你的前世!” 墨沧看着江长安的双眼,空洞漆黑的迷雾伸展到江长安的双眼之中,倾尽余力伸展到时间长流的尽头。 江长安脑袋猛地如同针扎一般疼痛欲裂,这根银针刺向他的脑海深处,记忆的最低端—— 墨沧口中得意洋洋笑道:“我已经看到了一点画面……这是什么地方?有一座桥,桥下有汹涌西去的河水,桥的尽头有红色漂亮的花海,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幽魂?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本尊从没有听说过世上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江长安陡然一惊,对方看到的正是自己在奈何桥上的见闻,这个世界可是没有阴曹地府一说,这家伙倘若再继续看下去必定会发现端倪。 江长安断喝道:“我让你停下!” “这可不够……”墨沧笑道,双眼中的黑色浓雾越发剧烈,像是要把江长安看一个通透。 接着他看到了在这座桥上走来一个白发人,模模糊糊看不清相貌,只能从声音听出是一个中年人。 “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江长安问道。 只听中年人道:“我来还一件保管了许久却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墨沧兴致勃勃,全神贯注地向着中年人手掌心握着的东西望去。 江长安大吃一惊,神府镜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它的存在,要是不然恐怕这个器灵以此作为要挟也说不定。 墨沧心中盼切,中年人渐渐打开了手心,却见这时他手心中之物忽然绽放出无限光华照射入墨沧双瞳之中! “不好!这什么鬼东西!” 墨沧忽然惊慌失措,紧紧捂住双眼可终究是晚了一步,两道灿如金光的光芒直直射入了他的双瞳,金光在黑雾中大肆掠夺,黑雾一触即散,四下蹿腾。 啊! 墨沧惨叫痛呼道,感觉全身都像是要燃起一团烈火。 嗤—— 这烈火将全身烧了个遍。 “怎么会这样!本尊竟真的看不透你的因!”墨沧惊喝道,“既是如此本尊也不与你纠缠,直接取你的灵元!” “不好!”江长安心中猛地一沉,灵元辽阔的世界之中晴空上方疾速笼罩了一层阴云,同时一股极其强烈的威压铺天盖地的袭来,毁天灭地的气势如同末日将至。 大有百丈阔的星月神树渐渐合上了花苞,就连那方生命天源井都停止了运转,只见茂密草地上太乙神皇钟所居的一片黑色的沼泽区域 渐渐延伸蔓延,大有将灵元一切吞噬为自身所有。 “小子,本尊只想着你厉害,却不知你泉眼境的力量居然就种植了只有道果境才能有的‘命植’,还是星月神树这等圣物。你这生命天源井也甚是蹊跷,最让本尊没有想到的是你的神纹居然是大夏龙雀,还有妖帝遗存之物,这些,马上就都是本尊的了,当然,最最重要的就数你包裹里的令人垂涎三尺的灵药!这整个灵元整个身体都将是本尊的,本尊有什么看不得的!” 江长安万分痛苦,身子早已抱成了团栽倒在地痛苦地嘶吼,对于墨沧的侵略他竟毫无反抗能力,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黑色浓雾将自己的身躯一步步地吞噬侵略。 “我还不能死!还不能死在这里!”江长安愤怒的低吼,牙关紧咬,思寻着还有什么应对之法。 命悬一线—— 正当此时,一道奇妙生涩的咒符口诀浮现在脑海中,正是那块黄石符携带的口诀。 “这……这是什么?”奄奄一息的江长安意识正在慢慢消失,恍惚之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念动这一串法诀,以至于迷蒙状态之下江长安也跟着默念。 一遍念罢—— 没有什么改变,也没有什么不同,江长安不甘地想要怒吼,岂料一吼之下竟感觉身上猛地像是卸去了千斤重担,浑身的黑雾正在接连散去。 “怎么回事?”江长安抬头望去,但见方才还神气无比的墨沧此刻黑烟涣散,随时都有消散破灭的可能,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身体中一道金色流光道纹,细如牛毛耳朵一丝金色电光。 “这是什么鬼东西!小子,你究竟在铸器的时候加入了什么?!”墨沧愤怒道。 难道是黄石符?江长安将信将疑,将黄石符那段咒法又在心中默念一遍—— 噼啪—— 那道金电更加雄厚,墨沧幻化而出的身影瞬间被震得粉碎,灵元之中的黑色浓雾迅速逃离却晚了一步,这道剑光就像是一只火引子扔到了干柴之上,燃烧起了琼琼烈火,黑色的烟云转瞬之间如是阴云转晴,漫天的火烧云,金光四溢。 就连太乙神皇钟率下的黑色沼泽也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急忙撤回,龟缩到这原本所在的区域之中,并且惊惧之下它占据的区域面积更小。 拨开云雾重见天日,星月神树的透明神花重新开放,生命天源井重新运转流动,整个灵元都散发出勃勃生机。 而在灵元之外,墨沧惊愕道:“不可能,不可能!” 突然他的吓得一抖,那丝头发丝一样的金光再度没入墨沧浓雾凝聚的身体之中。 “啊!” 墨沧惨烈痛叫道,江长安惊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见一道隐约可见的细弱金光穿梭在墨沧烟雾体内,墨沧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用刀剑砍上了成千上万次,随时都要裂开。 “不要,不要,本尊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墨沧乞求道,那股金光就要黯淡下来,谁料他怒喝一声:“江长安,既然看不了你的因也夺不了你的灵元,那本尊就索性与你拼个玉石俱焚,断了你的果!” 说罢怒意从头顶倾注而出透过江长安的双眼看去,他虽然本体未能找到所有的碎片,一次看因的机会也也用过,但是还有一次看果的机会。 “成了!我看到了果!”墨沧大笑道,可是下一刻他的笑容顿时凝滞—— 他现在如是身处在茫茫烟海之中,周围一切都看不到,没有尽头,没有归处。 与其相伴的,只有亿万年长久的孤独,这种孤独比天地还要长久。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因果秩序?绝不可能!”墨沧如同疯癫了一般,抱着头颅,他这看因果两次的机会是它耗费了数万年一点一点灵力积攒起来的,如今仅剩的两个机会也都已用尽,更可气的是根本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这时,江长安口中默念速度加快!那道隐藏在他体内的细弱金光重现,像是欲将其绞杀! “啊!”肉体和心魂上的双重打击,让这个自成“本尊”的强者几乎要成了一个疯子。 这一次他没有求饶,瘫坐在地上,神色茫然,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第四百章 神钟开万古 金光并未继续下去,而是遵循江长安的心神,不再折磨,但也没有散去,凝聚在墨沧的眉心多了一道寸长的金色游丝,只要江长安想,这金色游丝随时可以让这位上古大能消失。 “别别别,小子,算本尊怕了你,我不会伤你,你也将这东西拿回去好不好?”墨沧用着商量的口吻说道。 “这可不是我能够做到的,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大抵猜到应该是差不多紧箍咒的效用。”江长安调侃道。 “紧箍咒?这是那金光的名字?”墨沧恨道。 江长安微微一愣,懒得多做解释,道:“你说是就是,若是我真的将这金丝抽了回去你要是再想杀我,那我有怎么有还手之地?这道金丝呢,就好比是紧箍咒,倘若你老老实实的我便不会驱使,但是但凡你有伤我的心思……” “不会,绝对不会,本尊可是个说话算话的老实人。”墨沧道,那种浑身都要四分五裂的感觉他可不想再尝试一遍。 他的身影被金光所慑,急速消散需要暂时休息,转过身渐行渐远,边走边揉搓着疼痛的身子,自语喃喃道:“娘的,老子容易吗?熬了几十万年好不容易出来了,偏偏又遇到这么个妖孽!” “你说什么?”江长安淡淡问道。 “没什么,说你明理,讲究……” 说罢,墨沧消失在眼前,周身的结界也相继飘散,由虚幻慢慢变得真实,江长安仿若大梦初醒,自己还是身处在神府之中,眼前摆放的正是已经被锤打成粗胚的太乙神皇钟。 江长安不敢再耽搁,六道狱灵火和手中金气聚成的巨锤双管齐下,三块青铜已经合于一处,接下来便是不断地锤敲提炼,再塑形。 铛铛铛—— 空谷中风声连同着金属敲击的巨响徘徊不散,连绵不绝。 粗胚已成,剩下的事情自然便是水到渠成,黑金粗胚再度凝聚成了太乙神皇钟的模样,七个大佛古字映照其上。 比起上一次铸造,这一次虽说加了三块青铜,但是太乙神皇钟的体积不增反减,本来一人大小的太乙神皇钟缩小了一圈,但可以看到钟的表面材质正发生着一种潜移默化的变化,本来的太乙神皇钟由于是使用金棺为主要材料锻造而成,整个钟身的材质偏向于金棺,但是经过新加入的两块青铜,太乙神皇钟的材质变得无比稀奇,像是一种神铁,泛着白玉无暇的光泽,其中金光熠熠覆盖流转于表面,加上大佛古字,形成了一种特有的古韵道法。 同时,这一番锤炼也剔除了金棺中原有的糟粕,更加精纯。 早先太乙神皇钟只融合了一块青铜便已是强悍非凡,如今又接连融合了两块,不知威力提升到怎样的一个地步? 江长安并未急着尝试太乙神皇钟的威力,而是伸出双指轻轻弹在钟的表面—— 铛—— 一倾清响,浑厚,纯净无杂。 空气中细弱微尘圈圈荡漾波动泛起涟漪。 江长安眼眸一亮,轻喝道:“镇!” 咚! 犹如一记惊天怒雷,太乙神皇钟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上九宵!再看神府无尽百里外处,荒原尽头烟尘大作,隐隐如有雷声震响,天崩地陷。 数里泥土相继炸裂,一地碎石之间,十里之内峰峦尽毁、百川绝流,一道道纵横阡陌的山岭在这道震动之下泥土草木由旧翻新,如是换了一幅样貌,万千异兽,更无生机。 当啷啷—— 太乙神皇钟去也快回得更快,稳稳落在江长安手心上空,旋转中不时发出当啷啷的悦耳鸣响。 “好钟,好钟!”江长安难掩心中快意,高声呼喝—— “古有仙杖叩千秋,今我神钟开万古!” 纵横云雾之间,将整个神府尽收眼底,睥睨之势锐不可当,当真是好一个雄心伟志! 江长安目光凝视着手中神物,“不知我要是死了,数千万年后,你又会流落到谁的手里?” 太乙神皇钟似是感知到他的消极,钟声泛起缕缕金光,像是神气地在向他展示神威,表露着誓死护主的决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墨沧的原因,江长安总觉得如今的太乙神皇钟与曾经大有不同,不再是一件死气沉沉的法器,而是真正地像是有了生气,能够感知到他的喜怒哀乐。 江长安御风而行,转瞬之际来到龙窟山巅石门前,只见石门上雕刻龙张口,似是要等待放入什么东西。江长安不敢耽搁,指尖一点鲜血滴在石门龙头之上。 静—— 整个世界忽然想陷入了静止,江长安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巨龙石像,此时的巨龙定格在半空,咯咯—— 破裂的响声打破了这得之不易的静谧。 石门大开。 第三重秘境石门简约,但透着一股磅礴大气。如今大门已开,其中像是一个黑漆漆的没有尽头的无尽黑洞,暗藏着无尽的危险与杀机。 按照常理推断,江长安已经摸索到了一点规律,比如在每一重秘境至宝之前都会有一个类似关卡考验的存在,好似第一重秘境中守护龙纹鼎的遁炎鹰,第二重秘境中菩提子的皇冥一气,第三重秘境龙窟外的巨龙石像,所以窟洞之中应该不再有什么危险,接下来拿到至宝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江长安不再犹豫,直接踏入洞窟中,六道狱灵火围绕身侧,一来起到防御应变的作用,二来也照的整个洞窟之中明亮如白昼,一切都无所遁形。 和第二重秘境的石洞不同,这座洞窟像是花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建造而成,虽有嶙峋怪石,但上面刻画着诸多图案以及龙纹字符。 走了二三里,眼前狭窄的过道豁然开朗,看到眼前之景江长安猛地止住了脚步。 墓棺! 上百具棺椁规则陈列在眼前,有黄金白玉铸造,也有青白砂石砌成,多种多样,江长安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棺椁,难免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慑。 每一具棺椁比人类所用的棺木大得出奇,只因这里面装的——是真正的龙! 江长安心底说不出的滋味,就算再强又如何,千百年后不是也成就黄土一抔? 寥寥数载,不得长生,“道”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江长安没有冒犯地打开任何一座棺椁,而是向内部继续走去。 白具棺椁的尽头,整个场所的布置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祭坛,而眼前的东西倒是有些熟悉—— 雕龙晁天玉柱! 面前空旷的地面上竖着三十六根晁天柱,一根不多一根不少,比在遗迹中见到的玉柱还要高大许多,玉柱上雕化的图案各不相同冥冥中暗含玄韵妙法,江长安此刻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他所有的目光皆被雕龙玉柱下的一座棺吸引—— 这是一座没有棺盖的棺,也是殿中唯一的一具水晶棺。 一条身躯体积庞大的龙骨,足足有三百米长度,绵延伸展,头颅便有一幢高楼的大小,这种体型是江长安在白玉城中见到的龙敖仓和龙囿灵真身大小无论如何都无法媲美的。 “八爪龙身!”江长安惊呼道。 在龙骨的身侧,足足有八只龙爪,骨如钢铁般坚硬,最令人惊叹的便是硕大的龙头,虽说皮肉不存,但单凭龙骨也能看出昔日的威严,恍然之间江长安仿佛看到有一条神龙飞天而上击九天,威风凛凛。 这条龙的颜色血红,样貌也与寻常的飞龙有所差异,寻常的神龙留有飘逸长髯长角顶端圆润光滑,形似瑞兽。但是眼前呈现的却不是这样,这头龙骨的双角如同尖锥般锋利异常,本该暴突的眼窝也深陷,不是老年迟暮所致的眼窝深陷,而像是生来就是如此。 江长安左眼青冥涌出,菩提眼仔细探看之下发现了端倪,在龙骨脊椎位置有异动。 倏忽间一道火红流光从脊椎处飞出,直接向着江长安奔袭而来! 第四百零一章 解药 江长安不躲不闪,他能够感觉得到这道流光并无伤害他的意思,伸手一接将它稳稳地抓在了手心中。 金光散去露出本来的面目,江长安端详着手中之物:“骨头?” 的确是骨头,一块长长的骨头,像是人的脊椎一样,节节相连,但这节骨头与普通的白骨不同,质地如同黄玉,无暇纯净,入手温润。 “这条玉骨是这条巨龙的椎骨?”江长安道,抬头望去,只见整个龙骨架就像是少了一条主心骨,咯吱吱接连崩裂。 轰隆—— 整座龙骨塌方成了一滩废墟,方才还是宏伟壮观的奇景,此刻只剩下了江长安手中的一节龙骨。 “怎么会这样?这难道不是龙族的龙?不可能?倘若不是龙族怎么会存在龙族墓地之中?又为何会以一个法坛作为归熄之地?可如果是,那又怎么会体型差异如此之大?难道……” 江长安陡然惊颤,走到龙骨面前行了一礼,“晚辈实属无奈,为了验证心中一个想法只得冒犯前辈。” 江长安掌心划出一个细小的血口,挤出三两滴鲜血滴在尸骨之上。 嗤—— 只见鲜血刚接触龙骨,就如一滴凉水滴入炽热的钢铁之上,不知是蒸发成了雾气还是融入了玉骨之中。 江长安面色一喜,了然道:“果然不出所料,这条龙是蛮荒古龙!真的是蛮荒古龙!” “不对,蛮荒古龙乃是龙族叛敌,龙骨怎么会出现在时代受龙族侍奉的龙墓之中?”江长安脸上兴奋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龙囿灵绝不会欺骗自己,那依照其所言龙墓中水晶棺中葬的应是初代龙帝,如今却成了蛮荒古龙,不得不说是荒诞猎奇。 江长安回身望着上百具的棺椁,心中陡然升起一个想法,这个想法生出一发不可收拾,喃喃自语道:“龙囿灵没有说谎,那就说明蛮荒古龙的身躯移入神府镜中乃是龙墓在龙族遗失之后发生的事情,能够做得到这一切的——只有可能是创造出这面镜的人!” 江长安身上顿时窜出阵阵凉飕飕的冷气:“本末倒置,倒行逆施,将龙族最痛恨的敌人搬作墓中最至高无上的位置,这个创造了神府的人究竟和龙族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说……蛮荒古龙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那位创造了神府的人在蛮荒龙骨中留下的玉龙骨又有什么用处? 江长安对这位创造了神府的人充满了好奇,他又想起了在奈何桥上遇到的将神府镜送给他的神秘中年人。 不管如何总算打开了神府地三重秘境,便也就不去多想,先行揣了起来。 出了神府,天色接近傍晚,想必这时晚宴已经开始了?江长安脚下速度更快,为了不引人注目未曾踏金虹飞去,而是在丛林之中飞速地奔走,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总能让他心安,能让他在动手之前,心底获得宁静。 江长安身影在陆地上留下一道残影,每一次顿足脚尖都是微微撩拨在草木枝叶之上,跳跃数十丈之外,看上去反而不像是在奔跑,而是在帖着地面飞行。 天上圆月高挂,江长安忽然有些疑惑,天上阴云密布,可自己明明记得起初时这天气还是繁星排布,怎么不过一个时辰风月变动如此剧烈? 突然他的身形停下,向着慈心圣女的望向望了一眼,稍稍思索之后便有折返了回去。 听不到沙沙脚步声,只余一些枝叶疾风下簌簌摇摆,江长安不多时便又回到了林子里,看到地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便松了口气,好在狐媚子没有为难这位圣女。 黯淡的天光下早看不见狐想容的身影,只看到身穿粉白道袍的慈心圣女正坐在白鹿背上,白鹿停在湖边,她的双眸怔怔出神地望着湖中倒影…… 忽然她的眉心钻出一点痛苦,蛊毒未完全清除,她当即运动灵力想要将身体中的蛊毒逼迫而出,努力了大半天却是徒劳无功,江长安所下的蛊毒就像一枚钉子深深的扎入身体之中,哪怕是使用了慈心洞天秘不外传的灵术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暂时凭借这清冷的湖水暂时压迫住这股强横怪邪的力道。 见到江长安再度现身,慈心圣女的目光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但却没有像是上一次那般冲动行事。 江长安笑道:“刚才去转了转,不知不觉间就深夜了,我差些忘了还有一个大美人被遗忘在了这林子里,实在放心不下就会来看一看。” “哼,虚情假意。”慈心圣女冷笑道,面容当如她的名字,清寒冷冽,不仅又四下观察着是不是还身处在幻境之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中了一次幻术之后,她总是感觉身旁的一切都是虚假不存在的幻象。 江长安走过去道:“放心,这一次不是幻术,也没有下术的机会,圣女倘若还是想要下手的话就趁现在才好,机会只有这一次,过了今夜,你想杀我可就也是杀不成了。” 慈心圣女心存疑惑,但也不相信江长安的只言片语,嗤道:“你这个无耻小贼,这次莫不是又准备了什么阴谋诡计?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江长安无所谓地摊开手:“现在怎么这么多人都不相信实话反而去相信那些谎言呢?你说我们这是何必?我不忍杀你,你也那我没有任何办法,不如你我各退一步,自此就当做谁也没有见到过谁,怎么样?” “哼,你想的倒好得很,好,想要罢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将我慈心洞天的法器归还,我便离开。”慈心圣女道。 江长安嗤笑道:“到现在你还在意这个隐匿千年的金棺,就算自己的命都没有了也不在乎?” 慈心圣女道:“初见时你若是将金棺老老实实奉上,说不定这件事还能平息,但是现在不可。” “为什么?” “我已以慈心洞天的名义发誓,必定要渡你熄命!” 江长安笑出了声:“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整日里口诵仁义道德的所谓正派人士,明明做得事情比畜生都不如,还一个个大放厥词,说的富丽堂皇,将白的说成黑的,将黑的说成白的!就连杀人,都能说得这么文雅,佩服佩服。” 慈心圣女怎么会听不出江长安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这一次却出奇得没有反驳,而是淡淡道:“你说的是其他世家门户,慈心洞天绝不会像你口中所说。” “你不知道,并非代表没有。可能你真正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始终一叶障目,怎知这世上人心叵测,说不尽的勾心斗角?” 慈心圣女语气依旧清冷:“其他门派我自然不知也与我无关,但慈心洞天绝不会如此。” 江长安莞尔一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青楼里都有可能出贞洁烈女,你就这么笃定?” “无耻……”她冷斥一声,没有再说话。 白玉无暇的龙纹鼎浮在江长安的掌心,又从怀中掏出数十种药材一一陈列在眼前。 慈心圣女冷喝道:“无耻小贼,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江长安道:“你最好安安静静地不要发出声响,祈祷这枚药丸一次练成,不然这些药材若是用尽还没有炼出解药,你就只好一直受这蛊毒的侵蚀了。” 说罢小声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早知道就找不才叔提前要些解药,也就用不得这么麻烦了。” “解药?你有这么好?我便是被蛊毒侵蚀而死,也决计不领你假惺惺的人情……”慈心圣女道,“只要我一日未取得金棺,你脚腕上的金刚丝休想解开。” 第四百零二章 入城 慈心圣女说了一堆,却见江长安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白玉炉鼎中升起一朵紫色的火花,他陆陆续续放入药材。 药材甫一入鼎,立刻溶成了药汁,各种药材在神火催动之下都发动了最大的药效,不多时,炉鼎中便多出了一滩金黄色药汁。 随即一道异香扑面而来,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慈心圣女脸上不屑,但这股清香钻入她的身体,竟有恢复先前神耳尊婆伤势的神效,浑身感到舒坦,喃喃地道:“丹香?你这样的人还会炼药?” “为什么我这样的人就不能炼药?”江长安笑道。 慈心圣女不答,看他手中引火的手法独特之极,药材初化成药汁之时,火焰像是漩涡一样指引着药汁凝聚于漩涡中心一点,待得药汁凝聚成丹时火焰帖着炉壁中间空出真空的区域,丹药漂浮在其中,如同众星捧月,就算慈心圣女不谙炼丹之道,也能够看出这等手法可不是谁都能够随便做得出来的。 慈心圣女转而问道:“听闻前段时间皇宫之中出现了一位仅凭一株普通药材就炼出四品丹药耳朵丹药师,火焰使得出神入化,你比之如何?” 江长安冲着她笑道:“我没他帅!” 她琢磨着他话中意思,心道:这样的人怎么也回头自叹不如的时候? 正在深思之时,就听江长安笑道:“成了。” 只见江长安手中捏着一枚蓝紫色的药丸,他的身子猛地窜到了慈心圣女的面前,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今天不杀了我,从今后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着一只手就要向着脸颊伸来,慈心圣女狠狠怒斥道:“你要做什么?又要使这些下毒的下贱伎俩?” 江长安笑了笑,说道:“你若是再不把这药吃了,不过多时再耽搁,就算你能够压制住体内的蛊毒,整张脸也会被这道蛊毒毒害,死倒是不至于,但是一张脸就会变得苍老至极,变成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子,就连你座下的白鹿都不一定能够认得出你来,和那个神额尊婆有得一拼……” “你……”慈心圣女眼中思量着究竟相不相信这个无耻小贼的话。 犹豫之间,江长安眼尖地发现这位姑娘家的眼神里有些慌张,果然再出世的女人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慈心圣女还没反应过来,江长安突然望着她的身后大声喝到:“有危险!” 慈心圣女心中一惊,走神之际江长安指尖已从她的嘴边划过,指尖传来温香柔软的感觉的同时,蓝紫色的药丸瞬息之间被送入口中,化成一团汁液下了肚子。 “无耻小贼!”慈心圣女下意识地伸出巴掌像这张厌恶的脸上扇去,可江长安早已撤出了两米之外,笑吟吟地看着她。 呼吸显得有力了许多,精神也逐渐从颓丧里摆脱了出来,如果不是胸口间还积蓄着强烈的愤怒压迫,同时一股惫懒疲累也涌了上来,恐怕早就挣脱开来。 “真的是药?”慈心圣女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这个小贼会这么好心,与上一次他喂下的白色药丸只能暂时抑制的效果不同,这次的药力连根拔除了体内的蛊毒。 江长安伸手指摁住她的脉门,脉搏渐趋有力,却略有燥意,解药开始起效,只是身体虚弱暂时还无法恢复。 慈心圣女依靠这鹿背,嘴唇惨白,闭目凝神运力正将体内的毒素倾数逼迫而出。 江长安依靠着一旁的树干,望着那双因为竭力紧蹙的眉头,眼睑上因为运力升起薄薄一层雾气,点缀地睫毛闪闪亮亮。 “江南一雁横秋水。叹咫尺、断行千里。回纹机上字纵横,欲寄远,凭谁是。谢客池塘春都未。微微动、短墙桃李。半阴才暖却清寒,是受损,人天气。” 树下他的嗓音温柔,夜色之中人更加寂寥。 慈心圣女睁开双目,说道:“这是你作的词?” “我偷的。”江长安笑道,抬头望着黯淡天光,低头盘算着剩下的时辰。 慈心圣女闻言心中暗嗔了一声,这个小贼的话只能信得一半,偏偏要将他说的话反过来听不可,他既然是说这首诗是他偷得,多半信不得。 慈心圣女问道:“江南,是个地方的名字?” “不错,那是我的家乡,人杰地灵,山清水秀。”江长安嘴角一撇,“就是近些年来空气环境太严重,再难看到盛古神州这样美的天了。” 江长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片刻前嚷嚷着杀自己的女人说这些,只当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现在再不感叹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慈心圣女皱了皱眉,心中思绪万千,暗暗琢磨:江州可有一个叫做江南的地方?这小贼说的话总是这么让人奇怪。 慈心圣女淡漠道:“你为什么将解药给我?没有毒蛊钳制,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下一次再见到你依旧会取你的命!况且你身上还留着我的金刚丝。” 江长安望了望脚腕上的红绳,又抬头望了眼天色,道:“时间到了,你好自为之,我还有事情要做。” “你……你要去皇城?!在这时去!” “怎么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这么惊讶?”江长安咧嘴一笑。 她犹豫片刻,道:“这几日发生了许多事……你当心一个人,一个要杀你的人。” “许多人都要杀我,你说的是哪个?” “我的师兄,宋思淼。” 江长安疑惑道:“又是一个为了你们慈心洞天护派金棺而来的?” “不是,他是要拿你的命去邀功,皇城中有一个人做梦都想要你的命。”她在提到这位师兄的时候眉宇间透露出浓浓的不耻。 江长安顿时了然,笑道:“出尘脱俗的慈心洞天中也有了夏己的幕僚,这可是有违慈心洞天的修行。不过我不好奇这些,我只在乎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想要我死的不止夏己,你不是想要我死吗?而且是做梦也想的那种……” 在看到慈心圣女蹙起眉头,隐隐要发作,江长安再次身影一闪朝着她的耳边,语气轻佻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慈心圣女脸色瞬间冰寒如冻,斥道: “江——长——安!” 金刚丝瞬间朝着金光遁去的方向急速射去,只搅动下偏偏落叶枯枝,怵怵响动,可恨的人早就消失在了皇城消失的方向。 “相较起黑色,我更喜欢上次的粉白颜色。” 这是他最后说的话,只有她能够听懂,她匆忙掩住胸口道袍,一刹那感觉自己在这个无耻小贼的面前恍若透明。 “无耻小贼,我必杀你!” 奔袭数十里,江长安终于进到了京州城中。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花硝火气味,地上还有不知哪户人家未来及扫去的红色鞭炮碎屑,江长安纳闷道:“鞭炮不应是大年节才应该放的吗?算算时辰应该是明日清晨迎接新年的时候才放鞭炮,怎么还未到时辰,就有的门户已经将门前都扫的干干净净?” 长街空荡无人,月光斜照,青石板大道都成了惨白色。潮湿闷热的夜风吹来,寥落的落叶在街巷之间翻飞不已,偶尔一只黑猫倏然穿过,无声无息。 忽然,江长安发现在屋檐和墙根的位置有些湿润,还有一些未曾干涸的积水,江长安眉头更紧:“下雨了?下雨了吗?怎么可能?” 在林子里没有觉察到一点下雨的迹象,怎么出来之后便就下了雨? 每一个建筑每一个细节都散发出不寻常的意味,最不该的所有的人家都紧闭房门,今夜应是最热闹的日子,怎么会这么安静?江长安眺望向醉仙楼的方向,惊奇地发觉就连醉仙楼这个永远都不打烊的酒楼也门窗紧闭,烛灯挑灭。 渐渐得空气中生出薄薄雾气,本应热热闹闹的时间却万籁俱寂,犹如一座死城。 第四百零三章 夏辛死了 “白稠!”江长安突然看到在醉仙楼的两个大大灯笼上裹了两道白稠,不仅如此,随着江长安脚步缓缓走动才发现,就连每家每户的灯笼非但没有点燃,反而都放低三尺,裹上了两道白稠。 不仅仅如此,那门上两旁的红纸黑墨的对联也被揭了下来,换上了每逢死人白事才会挂上的丧联。 家家户户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江长安心中不寒而栗,大踏步走向醉仙楼,来到门前江长安并未急着敲响铜环,灵识小心探看,今夜的醉仙楼竟然没有一个客人,。 “啪啪……” “大晚上的是谁啊?”阿吉声音从屋里传来,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个端着油灯烛火的年轻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阿吉走到门前扒拉着门缝小心向外观瞧道:“是谁啊?好不容易今天不用招待客人,我还想要睡个好觉呢。” “阿吉,有生意也不做吗?”江长安笑道。 阿吉打了个哈欠,疑惑道:“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你是谁?” 江长安笑道:“怎么我不过才走一日你就不记得我这位邓公子了?” “邓公子?”阿吉反应过来,笑呵呵道,“原来是邓公子啊,邓公子您可真会说笑。不知邓公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啊?” “夜里来自然是住店啊,顺便问上几个问题,阿吉,你就不先将房门打开将我这位客人请进去?”江长安打趣道。 谁料阿吉噗的一笑,道:“邓公子,你又在说笑了,虽说醉仙楼平日里怎么也不会关门打烊,但是这个时候谁敢做生意?也不怕被杀头?” 江长安心中更加疑惑,只不过是住个店怎么就和杀头扯上了关系?他说的‘这个时候’是指夜宴的时候吗?那不更应是万民同贺吗?为什么会生意全部暂停呢? 正要再多问两句阿吉道:“邓公子,别再拿小人消遣打趣了,小的好不容易休息几日,刚做的美梦都被你给吵醒了。” 阿吉捧着拙火,听着屋外没了动静,还道是这位邓公子已然离去,转过身就要回到后院继续做自己的春秋大梦,谁料刚一回头差些把魂儿都给吓了出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懒散地坐在桌子上,不是江长安还能是谁? 扑通—— “鬼!鬼啊!”阿吉吓得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邓公子邓公子,可不是我杀的你啊,冤有头债有主谁把你杀死的您直接去找他好了,别来找小的啊。” “我没死,活的好好的。”江长安笑道。 阿吉擎起灯盏照了照,看到江长安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和哈出的热气这才宽心,喘着粗气道:“你……你真的是邓公子?不是鬼。” “可是您不是鬼又怎么进来的?”阿吉望了眼合得严严实实的大门。 江长安指了指二楼,他和司徒玉凝见面时可没少翻窗,熟练度自然不用说。 忽然想起这位邓公子是修行之人,能够轻松登上二楼的窗子也不奇怪。 阿吉急道:“邓公子您还是赶紧离去,今天醉仙楼不接客。” “我有钱。”江长安手中抛着一大块银锭,谁料阿吉眼神流露出一丝神往,便又将目光从银锭上挪走,咬牙道:“江公子,你这不是存心要害小的吗?这个时候莫说是醉仙楼,就是整个京州也无人敢开店迎客啊。” “为什么?”江长安问道。 阿吉道:“邓公子真的是糊涂啊,这景皇驾崩,整个京州自改怀悼……” “景皇驾崩!夏辛死了?!!!” 江长安面色惊恐道。 “哎呦,邓公子这您可要小声点,不然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景皇驾崩,整个京州都要门户夜闭、灭烛、灯笼降下三尺,还都要裹上白稠。这种大事邓公子怎么会不知道呢?”阿吉问道。 江长安问道:“景皇陛下是在夜宴上死的?那也不可能啊,这现在就应是皇宫中正在大宴宾客,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怎么就传遍了整个江州?” “什么夜宴?”阿吉微微一愣。 “自然是大年节晚上皇宫夜宴,今天晚上的夜宴,此刻不正在进行吗?” 阿吉道:“邓公子真是糊涂了,距离大年节已经过去了三天,夜宴早就过去了。” 三天! 江长安猛地抓住阿吉的手臂,后者一吓,就见江长安难以置信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公子……今天……过了今晚今天就是大年初三啊……” “大年初三!”江长安意识到一个错误,意识到一个天大的错误—— 神府镜中的时间是和外界同步的不假,但是囚禁墨沧的领域中的时间却不是。 “领域之中没有时间。”墨沧这句话在脑海中久久不散,自己明明只是在里面待了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却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江长安忽然想起了走的时候慈心洞天口中说的那句“这几日宫中发生了件大事”指的是什么了。 江长安将那一锭银子抛进了阿吉的手中,道:“我问,你答。” “哎哎,好嘞,公子您只管尽情的问,小的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长安问道:“你方才说的皇宫中发生的大事,景皇陛下突然暴毙是怎么回事?是真是假?” “客官,实不相瞒,这宫中的事情您想啊,景皇陛下虽说不是身体怎么好,但也不至于没喝了两杯酒就突然暴毙这种地步?突然暴毙不过是一个说法,这皇城高墙中的事情水可深着呐,谁知道真相是什么?谁有真正在乎真相是什么?” “怎么说?”江长安问道,阿吉说出的话之大胆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还能怎么说?现在的皇宫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乱成了一锅粥,像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只求过好自己的生活,宫里什么事我们管不着,宫里的人也不会让我们知晓,所以邓公子,你也不要再问了。” 当啷! 江长安又掷在桌上一锭白银,烛光下银辉闪烁。 “这……我……”阿吉眼神不停地瞟向这锭顶的上他打两年工赚的钱,任是哪一个店里的小二都会露出这样贪婪的神色,醉仙楼的阿吉也不例外。 挣扎一番过后阿吉抻出长袖轻轻一捞将银锭捞进了怀里,凑近小声道:“江公子,实不相瞒,这宫中的局势目前传出来有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阿吉小心翼翼道:“我有一个宫中的朋友,他告诉我,在宫中的宴会上突然出现了一位刺客,这个刺客先是刺杀了明王夏启,十三皇子夏启当即重伤,这位刺客之后转而又刺杀向了景皇陛下,一刀……一刀致命……” “怎么会这样?”江长安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相信这会是夏己这个人精的计谋,夏己但凡是有点脑筋,一定会派出一位可靠地死士朝自己下手,转而刺向景皇,这样就能将一切罪名脏水泼到夏启的身上,可是这个刺客却刺向了夏启与景皇,并且接连得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就是凶手吗? “恭王夏己还没有这么蠢,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变故。”江长安猜道。 阿吉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据说就连恭王夏己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当场便有众臣站出来说一切都是夏己所为,恭王殿下被激怒,当即……” “当即如何?” 他再三朝门外望了几眼,用蚊子声道:“当即一不做二不休,重兵夺权篡位,现在的皇宫早已换了主人……” 谋权篡位! 第四百零四章 陷阱 江长安望向皇宫的方向,夏己的野心超乎了他的预料,等孝期一过,应该就是登基大典了…… 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 “邓公子,您还是快离开,放过小的?”阿吉哀求道。 江长安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刚转过身,却又问道:“阿吉,刚才我敲门的时候你睡着了?” “可不是吗,刚做了一个美梦,邓公子,你这不是就过来了吗?” 江长安眼神凌冽看着他,又忽的转为平常,道:“是吗?”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阿吉也在笑,看着他笑,那是一种被逼无奈牵强的笑。 江长安看向这个笑容的眼神已经不再温和。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在这里叨扰。”他说着转身踏出了醉仙楼。 就在两丈高的巨门正要合上之时,身后门缝中倏忽窜出一道紫色电芒! 有伏! 江长安心中早就有防备,转过身去便是等这个人出手,江长安没有回身,身影向左一侧,那道电芒却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快,嗤的一声将右臂的白衣割出一道豁大口子,燃起火来! 江长安擎出一指,紫红火苗自指尖跳跃而出,游离到右臂火焰之上,转眼间吞噬为自身所用。 他这才得空看得清偷袭之人。 不是阿吉,瘸腿的阿吉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身手?纵然是四肢健全的人都不见的有这么厉害的伸手。 阿吉已经先一步被这人击晕在地,而寂静长夜中,醉仙楼前只剩下两人,一个是江长安,一个是中年男子,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 不过此刻分门内门外没有什么差别,因为这扇三百年的红花梨的店门早被那道电芒轰成了碎末,威力可见一斑。 门内站着的果真是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是一个已逾四十不惑的中年人,身穿一件特别定制的暗红色敞袍。 之所以是定制,因为这个人实在太胖了,打量一眼足有三百余斤,一个拳头足足有寻常人脑袋这般大,五官被肥肉挤到了一团,下巴褶子都够数个半天,脖子粗得如同水桶,整个腰便是看不出在哪里,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腰绳绑在最宽大的位置,他的整个头比得上一个木盆,臃肿肥硕,一呼一吸间如是闷雷打鼾声,肥大的鼻头都跟着颤抖。 就算是这订做的大号敞袍穿在他的身上也是成了贴身劲装。 他的手中没有武器,但江长安能看到他腰间别着一柄弯刀,只是弯刀被那快要溢到地上的肥大肚子给遮住,只能看到半截镶刻着翡翠红珠的刀柄,这把刀柄极其尊贵,也极其凶恶,并非是因雕刻的形状如何凶恶,而是上面盘出了厚厚一层油腻的表层,一个人握刀握得多了,杀人自然也会杀的多,自然凶恶。 “阁下哪位?”江长安问道,“我可不认识你。” 猛然,江长安想起慈心圣女说出的师兄宋思淼,在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大叔,心中五味杂陈:“不会,这是那位师兄?” 好在这人道:“哼!你不认识我,我却认得你——江长安!” 他口中像是含了一道惊雷,每次说话的时候犹如雷动轰鸣,“记住老夫名字,也好知道是死在谁人的手中,老夫名为肖疆。” “肖?” 江长安微微思寻,问道:“京州肖家?你是肖平阔的老子?” 江长安来京州杀的人本就不多,稍微一想而后根据对方年龄不难推断,在白玉城中他秒杀了肖平阔,却没有想到肖家的人会在这时冒出来。 “不错!”肖疆眼中看不到喜悲,因为他的眼睛被肥肉遮住,只剩下一条黑溜溜的细缝,“小子,老夫在这里守了三天,还以为你小子没胆子来了,没想到今天最后一个晚上,你真的来了,真是老天有眼,老夫要拿你的鲜血来祭奠我儿亡魂!” 江长安道:“依我看你杀我的缘由并不是我杀了你的儿子。” 肖疆道:“哦?” 江长安道:“谁不知道肖家家主有二十三个老婆,十七个儿子,死了一个肖平阔可是不值得你这样大发雷霆,你真正愤怒的,是我将与恭王夏己交好的肖平阔杀了,将你这个用处最大的人杀死,这才是你愤怒的地方。党派之争,肖家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的恭王夏己,我将你最大的一颗棋子给杀了,所以你才这么恨我。” 肖疆笑道:“哈哈,不错,但是我也是多亏了恭王殿下神机妙算,算到了你会进城,老夫便领命蹲守在这醉仙楼。” “所以你就急需我的性命来重新换取夏己的信任?依我看,不止是醉仙楼里有你们的人?”江长安道。 肖疆道走出门:“当然不是,云溪阁,归云居,但凡是城中比较大些的客栈酒楼,都有我们的人。江长安,今日你大限已到,死来!” 肖疆低声暴喝,双脚一沉,地上的石板龟裂深陷,江长安眼神一花,这个看上去连挪动下都要喘上半天粗气的胖人已经消失眼前,同时身后一击冷寒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后颈切来。 刀面上泛着清冷的月光,也倒映着肖疆的讥笑。 江长安心中寒彻,只这一刀,便就是远在泉眼境中期之上的境界。 江长安先一步跳脱出刀刃范围,驾驭金虹冲天而起,肖疆冷笑:“小子,你躲在哪里也是无用的。” 肖疆身影顿时再度消失在远处,像是破碎虚空穿度而出一般从云层之中探出一个肥硕身躯,月牙一样的弯刀不是在他手中,而是盘旋着从江长安身后袭来,如此前有掌势后有弯刀,前后夹击,眼看就要夺取他的性命。 一声震响! 咚—— 声音浑厚纯净,一道音波自从江长安手中之物散开,那道来势汹汹的弯刀像是撞到一个无形屏障之上弹射了出去,肖疆肥硕的的脸上露出一道惊恐,身影连忙踏空后退数十步。 肖疆惊愕道:“这是何物?” 当啷啷…… 太乙神皇钟在他的手中急速盘旋,表面流溢金光,佛文鼓动。在融入了两片青铜之后威力更是不同往日可比,应对这弯刀已是绰绰有余。 江长安冷笑道:“自然是取你狗命的东西!” “放肆!”肖疆大怒,弯刀劈砍卷动风云动势,顿时寂静长夜卷起狂浪风沙,一股脑地朝着江长安涌动而去! 江长安祭出太乙神皇钟,斥道:“破!” 咚! 巨声轰隆隆地在天边作响。 地面上还沉醉在梦想中的人还道是阴霾了多日,听着轰隆隆得以为是雷鸣,终于要下场大雨,都不以为意地继续沉睡。 江长安自知不能一直处以被动的接招的状态,手指快速翻动,一个身披金衣的鬼狐站立在其身后,巨妖抻出脖子放肆怒吼! “五行仙象诀!”肖疆惊道,“江凌风的绝技?没想到他传给了你!” 待看到江长安身后那个身高足有八丈的金色巨人,肖疆更加惊恐:“镜妖鬼狐!不可能,不可能!” 正在他失神之际,太乙神皇钟早已朝向肖疆打去,而金衣鬼狐则一把将那弯刀握入手心,锐利的刀锋和金色巨手间摩擦出金色的火花,奋力地想要摆脱控制。 而肖疆脸上因为愤怒和恐惧变得抽搐,太乙神皇钟朝向他的头顶打去! 肖疆双手托举,竟有将巨钟徒手挡下的意思。 铛! 他的双手紧紧握住钟口浑圆的边缘,看着巨大的钟口大笑道:“江长安,你这神钟可是中看不中用啊,老夫只用两只手便轻易将其拦下!” 果然,力量等阶的差距难以逾越,江长安皱眉,但嘴角又藏着一抹狡黠:“是吗?” 江长安手中印法变换,斥道:“火!” 第四百零五章 恶斗 “什么?”肖疆正疑惑,只见自己脸部正对着的黝黑钟口中一点光亮迅速燃起,像是黑夜中奔袭而来的火光,又像是夜幕中急速坠落的流向,迅速放大,炽热。 肖疆连忙松开双手后撤百余步,钟口中竟飞出一道紫红色绞带雷电的火龙! 不仅如此,江长安翻动太乙神皇钟,神钟急速转动中震彻出威严诵音—— 肖疆眼前仿佛呈现出一道无边苦海,耳边同时显露出靡靡佛音,晁浪汹涌扑面而来,而在暗流涌动之下有滚藏着一条火焰蛟龙。 一道巨浪铺面打将过来! 肖疆眼瞳一缩,苦于弯刀被金衣鬼狐钳制住不得脱身,但他肖家岂是缺少宝物?伸手之间从怀中储物袋抬出一物,朝着海浪打去! “给老夫死来!” “嘭!” 如同海浪击潮拍岸,但奇怪的是这宝物打出的威势中似有各种妖兽嘶鸣叫声,敲打心魂,无数层水幕一齐破碎,就连耳旁佛音也被这一重击打得魂飞魄散。 江长安面色一沉,急忙收回太乙神皇钟却依旧晚了一步,那宝物擦边击打在太乙神皇钟上,顿时感觉像有泰山压顶之威势席卷而来,还好他的动作够快,倘若是晚了一步,怕是此刻已经成了这宝物中的一道亡魂。 肖疆冷冷道:“看来你也是有些本事,老夫本不想动用此物,考虑着有违天和,但是为了将你小子降服,也顾不了许多。” 江长安这才看清,肖疆手中拿是一道掌心大的铜制圆环,上面一圈分别镶嵌着七个宝石,颜色各不相同,上面江长安感受到了其中截然不同的威压。 肖疆道:“你可知老夫已经多久没有对人出动这七兽轮了?” “七兽轮?”江长安道,“这七颗颜色各异的宝石中想必其中带有各种妖兽的精血才对?七兽轮便是需七种妖兽精血炼制,缺一不可。” 肖疆笑道:“不错,你还有几分见识,只不过你猜错了一点,这不只是妖兽的精血,而是他们各族族王的精血。普通妖兽炼化的七兽轮怎及我这各族族王炼制的七兽轮?” 江长安眸若寒星,难怪他从这铜轮上感知到了一股强烈不同于普通妖兽的威压,原来是源于这一点。 肖疆笑道:“老夫本想杀了你,但是看到你身上的这么多好东西,老夫改变了想法,老夫要将你这些宝物从你身上一件一件剥下来,再将你杀死!” 江长安笑道:“就算是你将我身上宝物都扒下来,你也不敢杀我。” “为何?”肖疆脸上阴晴不定,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愤怒中夹杂惊疑不定。 江长安回答道:“因为你的主子——夏己要亲自杀了我,他肯定命令你带活的回去才对。我说的对吗?” 肖疆冷冽的脸上忽然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比我想的要聪明的多,怪不得恭王殿下如此想要你死,任是谁做了你的敌人都不会太好过的。不过我虽杀不了你,却也有不杀你而搜至宝的办法,只要给老夫半个时辰的时间,相信你这位江府尊贵的江四公子便会将一切都吐露出来……” 江长安也笑了,对他的恐吓完全没有反应,反而笑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肖疆猛然醒悟,道:“你在拖延时间?!” 江长安不答,因为他脚下的金虹再度升起,金衣鬼狐先一步冲破肖疆的阻拦,江长安则驾驭神虹朝着皇宫方向行去。 倘若是硬拼下去,江长安自知讨不了任何好处,但是也有在肖疆眼皮底下全身而退的信心。 而逃跑的目标必须是最近而且最安全的地点,皇宫无疑是最安全也最危险的地点,值得一试。 “竖子!休走!”肖疆大怒着翻动七兽轮赶来,却被金衣鬼狐挡在身前,弯刀挣脱开禁锢朝着江长安追赶而去。 刀风凌冽,江长安不敢马虎,眼看皇宫一步步正接近在眼前,太乙神皇钟朝弯刀再度打去,当啷一声脆响,弯刀上磕出一个豁口,似有灵性一般光芒迅速消失光芒,黯淡无荧。 江长安心中一喜,眼看就要冲到皇城根,谁料夜幕上空猛地降下一张刀网! 刀光纵横! 一张由无数刀刃劈砍而出的刀网。 这正刀网并非是肖疆的刀,因为它的主人正站在了江长安的面前,是江长安的熟人。 一个年龄接近三十岁的青年,一身灰袍,脸色冷峻坚毅,像是千万年都是这一张不变的面孔,他的背挺得板直,像是从来都不会弯下腰去乞求,他的腰胯间挎带一柄又长又窄的刀。 “丁武。”江长安心中一惊,来的正是青莲宗下没有和自己交手便离开的人,夏己的贴身侍卫丁武。 丁武既然来此,那就是说皇宫之中极有可能是夏己把握了政权,皇宫之中的局势又是怎样?同时他想着的还有一个身居在公主苑中的女子,大病初愈,她现在又怎样了? 江长安无暇再去顾忌,漫天的刀网已经铺面袭来。 刀光极快又是突袭而至,他还来不及祭出太乙神皇钟,这刀光已然将他整个身体卷裹其中,锁成了一个牢笼难以挣脱。 “上次青莲宗一别有数月,江公子别来无恙。” 江长安问道:“看来我在夏己心中的地位真的不低,居然让自己最信任的护卫来接我,受宠若惊……” “江公子,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乖乖与我去见恭王殿下,不对,去见恭皇陛下才对。” 江长安笑道:“恭皇陛下?谋朝篡位,夏己的野心和狠心真的是超乎了我的预料。” 丁武淡淡说道:“恭皇陛下只是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江公子的用词不太准确。我劝江公子还是考虑一番自身的处境,被在下的刀网禁锢住,还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而出。” “就没有一个人出来?”江长安好奇问道。 丁武冷冷说道:“有,只不过那不能称作一个人,而是一堆尸块。” 江长安笑道:“可是你这刀网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请赐教。”丁武信心满满道。 江长安道:“以刀光铺成网你是用了结阵的方法,殊途同归,既然是阵法便有阵眼,破阵先破阵眼,只要打破这个阵眼,你的刀网便是没有了任何威胁。而你的刀网之所以是坚不可破,是因为你的阵眼并未在网内。” “哦?” 江长安道:“你很聪明,阵眼设在网内无论多么精巧都会有打破的可能,但是若是设立在网外,如果受制之人没有帮手从网外打破阵眼,便根本没辙。” 丁武道:“你说的不错,一点都不错。” 江长安道:“可也正因在这一点你的刀网有致命的破绽。” 丁武神色淡漠,仿佛知道江长安接下来所说的是什么。 江长安道:“有得必有失,阵眼放在网外看起来滴水不漏,但是这个阵眼相较起放在网中也是脆弱的很,哪怕是有一个孩子轻轻为我戳破阵眼,我便能解脱。” 丁武问道:“你知道阵眼在何处?” “知道。”江长安笑道。对于一个自小就研习阵法的人来说,这不难。 丁武沉默了片刻,道:“江公子,你说的都不错,但是这里有谁能帮你?你还有朋友?” 江长安笑着摇摇头:“所以我才说你很聪明,倘若我身边有第二人,你绝不会对我使用这一招,对吗?” “不错。”丁武淡淡说道,心中觉得苦笑不已,最了解他心中想法的竟是他的敌手。 第四百零六章 谁挡谁死 江长安不再说话,眼神中微微笑意。想必这个丁武一开始也向肖疆一样守在云溪阁或是归云居,听到动静便来支援,三个地方,如今只来了两个人,这样说起来过一会儿想必还有一个人要来。 丁武眼神一错,眼前的这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一脸淡然,一瞬间的时间他竟是觉得眼前的人是故意被刀网禁锢起来的,只要他想,便能够将这看似无人可破的牢笼打的粉碎。 但是这个想法刚一生出就被丁武甩在一旁,把时间浪费在一件看起来根本就不可能是事情上这是极其愚蠢的,他有信心,江长安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 有时候很多人都是这样,不亲眼看到的事物,总是不会信的,纵然口中说着相信,心中也难免存疑。 肖疆冲了过来,大笑道:“丁侍卫就是丁侍卫,一招制敌真是让老夫好生佩服啊,啊哈哈……” 肖疆话锋一转,道:“只是有一事要请求丁侍卫答应。” “肖大人言重了,你我都是为恭皇陛下办事,但讲无妨。” 肖疆望着江长安,道:“这小子毁了老夫的仇月刀,老夫白你便要将他的神钟翻出来重新打造一柄!” 丁武道:“这件事还是等他见了陛下再说。” 肖疆道:“哼,见了陛下?见了陛下之后,他还有性命吗?丁武,你是不是将老夫当成了三岁小孩儿了?” 一直观察的江长安感知火药味渐渐浓烈,忍不住地添柴加火道:“胡说,你哪有三岁小孩儿可爱?” 肖疆怒道:“被关着还不老实,等你到了老夫手中,非要拔了你的舌头不可!” “丁侍卫这件事是答应不答应?” 丁武道:“恭皇有令,希望见到的是完完整整的江长安,要与江长安再打一场,亲手将他击杀于手下,任何人,都不能私自处置。” “你……”肖疆怒火升及边缘之际,地面上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两位都不是寻常凡人,况且又都是为了陛下做事情,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嘛……” 来了,第三个人。 江长安看去,那人已然驾驭神虹冲入云层,来到众人面前。 来人是一个翩翩公子,身穿锦衣华带,外面披着一件蓝色道袍,里面是一件深色的劲装,身形挺拔,长相不算英俊,但是贵在气质拔群,像是在世外修行了无数年,已经达到超凡归尘的境界。 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男子道 :“丁侍卫,你马上都是要成为统领的人了,怎么这依旧是故步自封不知变通呢?肖大人不过是想要这位江公子的法器,又不是取他性命,只要肖大人最后带到陛下面前的是个活人,至于他受了什么伤,随便安一个借口便是了,就说他蓄意逃跑逼不得已所伤,也不是不可。” 肖疆闻言大笑:“哈哈,还是宋道长所言极是,这慈心洞天的人就是不一样,宋道长一开始说自己生于深山如今看来却对这世事深谙其道,也是个申明事理的豁达之人。” 慈心洞天的人? 江长安心中暗衬,这个应该就是慈心圣女所说的那位要杀自己的师兄宋思淼了。 岂料肖疆话音刚落,就听宋道长笑道:“肖大人,只是不巧,我的师妹陆清寒久出未归,怕是这位江公子知道她的下落,不如今夜在下就先行审讯一晚,之后肖大人再取他身上的宝物也不迟啊。” 陆清寒?是那冰冷妮子的名字?江长安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位慈心圣女的真正性命,果真是人如其名,生性清寒。 肖疆笑意盈盈的脸色猛地一转,冷道:“宋思淼,别他妈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哼,找你的师妹?谁知道你的师妹在哪里?你只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借来一晚上的时间,一个晚上,一晚上这小子身上的宝物都被你网罗光了不可,老夫敬你是慈心洞天大弟子,才对你一忍再忍,你个晚生可不要欺人太甚。” 宋思淼脸上阴晴不定,他虽强装出一副高人的模样,实则不过是外强中干,至今不过也才是半只脚踏入泉眼境的境界,在肖疆面前任是慈心洞天的大弟子也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更不用说慈心洞天虽是势力广大,但是青龙不压地头蛇,对方想要杀掉自己,那是比捏死一只蚂蚱都要容易。 宋思淼赔了个笑容,解释道:“肖大人是有所不知,我们慈心洞天每一位弟子身上都会被师父种下一种灵力炼制的香粉。” “那又如何?”肖疆淡淡道,“难不成这香粉还能给我们说些什么?有些特殊功效?” 宋思淼道:“这香粉功效不特殊,却能在慈心洞天弟子死后残存到为凶者的身上,只要慈心洞天弟子在外人身上闻到这股香味,那个人一定手上沾到了慈心洞天弟子的血,便是慈心洞天的敌人。眼下此次前来的弟子中除了在下师妹陆清寒之外并无一人走失,想必我师妹定是遭了这人毒手!” 窝草,防不胜防! 江长安抓起衣领轻轻衣袖,果真有一股淡 淡的花香,这个法子倒是似曾相识,江长安想起了凌霄宫每个弟子身上也有一道金光,为了死后便于追寻尸首,但是话说回来,自己并未杀陆清寒怎么会有的花香? 肖疆冷笑道:“花粉?哈哈,真是笑话。宋思淼,你何苦要编出这种傻子才会相信的胡话?难道这花香就不可能是肢体接触时产生的?” “绝不可能!”宋思淼笃定道,“慈心洞天门内弟子教条森严,不得与外人亲近,就算是婚配,也只得是同门。更别提我陆师妹那是慈心洞天的圣女,平日里是最不与生人亲近,与江长安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人更不可能会多言,肢体接触?根本不可能。” 江长安想起了树林中和陆清寒这位圣女的接触,冰山美人滑腻白皙的肌肤,秀丽柔顺的三千青丝,那道清香仿佛又萦绕在鼻前,尴尬地笑道:“宋道长,你要不……再考虑一下第二种可能?” 肖疆沉声道:“嗯,依老夫看,这小子虽说已经被逐出了江家,但是好歹曾是江家的人,老夫与他之间的仇恨一码归一码,相信江州江府的人也不会做那种轻浮的事情。” “惭愧惭愧。”江长安受之有愧,转而问道:“肖大人没有去过江府?” 肖疆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江长安长长叹气,道:“难怪……” 倘若是你见到我大姐还有哪个无良老爹以及江笑儒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眯眼怪物,你一定不会再这样想了…… 这句话江长安没有说出口,心中却忽然感叹自己能够在这样的环境平安长大,单凭这一点也算能够吹一辈子的。 宋思淼道:“肖大人,不知在下的想法,肖大人可否答应?” 肖疆淡淡道:“倘若宋道长非要如此也不是不可,不过必须要由我在场,而且你只有一个时辰,问一个问题,用不了太久?” 宋思淼低头拱手,嘴角却显露出一丝对方没有察觉到的笑意,道:“肖大人放心,这两条要求在下全部答应。” 宋思淼和肖疆商量的事情敲定,两人便将目光投在了丁武的身上,只要这个人不松口,两人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无用。 两个人还没有开口,丁武便寒着一张脸,道:“不行,今夜必须要将他带到陛下面前,谁挡,谁死!” 气氛仿佛凝固了,丁武右手按压在刀鞘之上,指尖微微挑起剑格,那清冷的剑刃崭露精密的纹理,以及吞噬过无数亡魂的杀意。 第四百零七章 阁下肾虚 江长安心中也在暗暗盘算,落入这两个人的手中,今夜怕是没有安宁,凶多吉少。落入夏己手中也不见得对方会心慈手软,虽然两人没有打过几次照面,但是江长安了解他,绝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这江长安才发觉,自己俨然步入了两难之地,更操蛋的是,他没有选择。 静了片刻之后,肖疆畅怀的笑声打破了寂静,道:“早听闻丁侍卫刚正不阿一心终于陛下,今日得见所言不虚。” 丁武道:“肖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肖疆道:“若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丁侍卫应是飞鱼山庄的丁家少主?当年飞鱼山庄遭人灭门,一场大火烧毁了千百年的基业,只不过当初丁侍卫侥幸逃出生天,又承蒙当时的恭王殿下,也就是如今的恭皇陛下恩赦,才有了今日,难怪如此忠心。” “肖大人的意思丁某听不明白。”丁武道。 肖疆笑呵呵说道:“丁侍卫须知,这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不外乎就是为了钱和女人那点儿东西,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价格,所谓的不为钱财所动只不过是还没有出到那个理想的价格,不知……我肖家能否出得起丁侍卫心目中的价格?” 丁武淡淡道:“我要的价格,你出不起,肖家或是慈心洞天都出不起。” 肖疆笑道:“既是出不起丁侍卫何不说一下又如何?终究会有一个价格的,一个人最贵重的不就是一条命吗?如果……老夫是说如果,如果丁侍卫今天晚上遇到了什么不测,而最后是由老夫与宋道长将江长安带到的恭皇陛下身边,结果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不知道,恭皇陛下会不会为了丁侍卫的死而伤心呢?或是……一笑置之?” 肖疆的话音未落,就感觉到肥胖的几乎快要分辨不出的脖子上驾着一柄长刀,肖疆心中一冷,一股杀气迎面扑了过来,他甚至都无法看清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的刀,什么样的刀才能用出这样的速度? 就连宋思淼也按捺心惊,这位丁侍卫的刀术虽然被他人吹嘘得神乎其神,但是他从未相信,今日得见果真不虚。 相较起来江长安的态度算是三人中较为正常的,早在青莲宗初见时他便知道这个人将是劲敌,很强的劲敌。 丁武的声音比刀刃还要冰冷:“你是在威胁我?你任务你们两人能够杀我?还是能够在我手中抢走我要的人?七兽轮随时不俗,但不及我的刀快,我保证你 的七兽轮还未飞出,我的刀尖已将环上的七颗晶石全然切碎,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 肖疆脸色骤变,咕嘟声吞咽着口水,这双孤傲不屈的眼睛像是将他下一步想要做的事情全部都看穿,并且能够先人一步,身旁宋思淼不甘寂寞,傲然道:“丁侍卫似乎忘了在下,在丁侍卫的刀挥出的一刹怎就不知在下的扇中暗器会不会取你性命呢?” 他手中挥舞的纸扇忽的停住,黯淡天光下扇骨映出银白色的寒光,不是木签,而是铁片,一瞬间能够爆射出上百只铁片的扇子可以算的上上乘暗器。为此宋思淼还为它取了一个颇有诗意的名字——“梨花箭雨”,梨花,便是攒出的血花。 他的折扇开出过许多梨花,这次他同样有信心。 怎知丁武突然问道:“你的骨扇比起慈心洞天圣女的金刚丝如何?” 宋思淼面有不屑,自小到大不知被这样比较过多少次,冷哼道:“在下的梨花箭雨虽不及金刚丝,但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丁武道:“昨日我曾与那位圣女交过手。” “你与我师妹交过手!”宋思淼冷喝道。 “不错,她得知了这次的计划,并且想要阻止我,我只好向她出手。” 一旁听得入神的江长安心中暗道:难怪刚才在林中见到慈心圣女时她的脸色怪异,想来因为蛊毒的缘由并没有讨得好处。为了阻止计划而出手?那妮子是为了我?江长安念头刚生出便想到那副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面孔,顿时也觉得可笑。 宋思淼冷道:“阻止你?不可能,我师妹绝不会为任何凡俗之时而扰乱心思。” 他怎知短短分离那几日,江长安早就夺走了大名鼎鼎的慈心圣女许多的“第一次”。 宋思淼又问道:“结果如何?” “金刚丝没有我的刀快。”丁武依旧无悲无喜地说道,没有欣喜更没有炫耀,如是诉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啪! 宋思淼纸扇合于一处,冷漠道:“那又如何,你的刀再快也根本不可能同时面向两个人,一旦你朝着一个人攻击必定会露出破绽,另一个人就会取你的性命。” 锵! 宋思淼话音未落,他的脖颈上同样架上了一把刀,和他右手持的架在肖疆脖子上的刀一模一样,而且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掏出来的。 丁 武道:“你说的都不错,唯独错了一点,那就是我有两把刀,而且我的左手比我的右手还要快。” “双手刀……我从没有见过你有第二把刀。”宋思淼惊赫,对于他来说眼前这一切都像是变戏法一样。 “你是第三个知道的。”丁武道。 “第三个?第一个是恭皇陛下,第二个人是谁?”宋思淼不服输道。 丁武看向了江长安,眼神中透露一股崇敬,也有一丝惺惺相惜,问道:“方才我的刀网拦下你时,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你看向了我的左手,生死关头你还将注意放在我的左手上,只能说明比起右手你更惧怕这只左手,你是何时看出来的?” 江长安笑道:“也是在刚才,其实看出来不难,你左手的手掌比你的右手要厚了一圈,不是使大枪棍戟或是双持的武器,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回头我也试一试,一手一把西瓜刀,啧啧,真他娘的社会……” “原来是这样。”丁武若有所思。 肖疆却已站不住,两颊黄豆大的虚汗接连滴落,不一会儿身上的红色长袍有一大块区域被遢湿成了暗红色。 被关在牢笼中的江长安再一次打破这种无聊的寂静:“肖大人,你出了这么多的汗我看有些不正常,是不是常常晚上多梦盗汗?” 果真这句话具有奇效,三人的目光立时齐齐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肖疆正想着如何打破尴尬,听到江长安所言,也暂时不顾这人与自己有杀子之恨,皱眉道:“江公子如何知道?” 江长安又问:“是不是白日里注意力不集中,腰酸困乏,而且常常不明所以地烦躁?” “不错。”肖疆眉上一喜,“江公子有何高见?” 江长安道:“这是有损先天之本,生命之源,身体机能日益衰减,阴阳不合……” 肖疆面色发苦道:“这个……你能说的清楚点吗?” 江长安道:“简单来说,就是肾虚。” “你……竖子!安敢欺我!”肖疆大怒道,并非是因江长安胡言乱语,而是因为他说出的这些症状居然能够一一对的上,二十三房娇妻,长久夜夜笙歌他的身体早就吃不消,近日来后院隐隐听到哀哀怨声,江长安无疑是戳到了他的痛楚。 倘若不是脖子上有一把刀驾着,他非要一掌七兽轮将这小子分尸不可。 第四百零八章 你的人头 七兽轮铜黄色的光芒暴涨,肖疆暴怒之下就要朝着江长安头颅砸去—— 宋思淼折扇哗啦啦展开挡住七兽轮去势,道:“肖大人,这是要出尔反尔吗?方才你可是答应过在下,要让在下先行审上一个时辰,你一个巴掌将他打死了失去了法器不说,在下也难以查出师妹下场。况且有丁侍卫在此,便如有恭皇亲临,你想违抗皇命吗?” “宋思淼!你敢拿皇命来压老夫?!”肖疆怒道,在他眼中今日宁可不要这至宝也要让这小子收紧百般折磨而死! 宋思淼道:“肖大人这句话错了,并非是在下拿皇命压你,而是丁侍卫就在此地,皇命也就在此地,压你的不是我宋思淼,更不是丁侍卫,而是恭皇陛下,肖大人要是对陛下有什么不满大可以面见陛下……” 提到夏己,肖疆脸色变了几变,抬起的七兽轮不得不含恨一声落下,转而对长刀的主人道:“丁侍卫,你误会了,老夫提你的出身并非想让你难看,提出的价格也不是金钱珠宝的凡物,丁侍卫也不缺这些,但事独独有一件东西是丁侍卫想要得到而千金难换的。” “是什么?”丁武问着,两只手中的长刀眨眼间又归鞘。 肖疆和肖平阔这才缓了口气,肖疆喘着粗气,道:“飞鱼山庄之所以能在诸多势力面前有一席之地,便是因为祖传的一套‘魁元霸刀诀’,可是老夫听闻当时山庄烧毁之时,丁侍卫虽然逃出生天,但是只学了上半卷,下半卷与那大火中焚烧成了灰烬。” “那又如何?”丁武淡淡道。 肖疆笑道:“事情并非如此,那下卷魁元霸刀诀并没有随着大火销毁,而是巧在前一天晚上被一个毛贼偷了去,阴差阳错的算是救下了这不绝技,老夫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本下卷,今日赠给丁侍卫。” 肖疆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用油纸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泛黄书卷。 巧合?江长安低头嗤笑,他可从不想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巧合。 丁武镇静的脸上难免也出现一丝惊愕,也不推辞直接抓起来揣入怀中,背过身去说道:“今夜天色已晚,想来陛下已然就寝,我会将他带入醉仙楼,天亮再出发,这一夜,我会睡得很死。” 宋思淼和肖疆闻言俱是喜上眉梢,齐声道:“多谢丁侍卫。” 回了醉仙楼,吓得哆嗦的阿吉连江长安的眼睛也不敢看,低头颔首听着宋思淼的吩咐。 “小二,放心,我三人都是正道人士,只是奉皇命捉拿陛下想要的犯人,不会为难你……”宋思淼淡淡笑道。 阿吉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瘸一拐地拎着一只烧水的铁壶就要往后院去。 宋思淼呵呵笑道:“你是个瘸子?” 言语中的不屑与自认高人一等难以掩饰。 阿吉战战兢兢地一动不敢动,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这让自小都只能聆听别人教诲的宋思淼体验到前所未有的优越感,这也是他入世的目的,不为色、不为财、只为那令人着迷发狂的权力,然后再回到慈心洞天那群冥顽不化的老顽固面前崭露无尽的风光。 人总要有梦,才活的下去。 宋思淼杨眉道:“放心,本道长还没有走到和一个无用瘸子为难的地步,你大可以放心……” 江长安这一次住的自然不会再是四家最有名声的厢房,而是后院的柴房,躺的也不再是香床,是一堆干柴草垛。 漆黑的夜晚,一根烛光虽然微弱,却足以将整个小小的柴房照的里外通亮。砖石垒成的墙壁上纹路斑驳,裂痕斑斑,要是平时打破这面墙壁不够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但如今自己被刀网困缚,别说打破墙壁,就连提起一丝灵力都是天方夜谭。 房间中还摆有一张落满灰尘的桌案,桌案上放着一杯香茗,正冒着淡淡轻烟,不知是谁送来的,也不知是要给谁的。除此之外就是一根光芒黯淡的红烛,别无他物。 江长安双手搁在脑后躺窝在草垛之上,随遇而安,这是一个杀手的最基本技能,相比起睡在刀锋之上,这种待遇当真是人间天堂。 当然,如果没有眼前的两人,那就更好了。 肖疆和宋思淼在外和丁武寒暄了半柱香的时间,等到这位丁侍卫没有其他事情之后再也忍耐不住走入了柴房。 肖疆整个肥硕的身子挤进这小小的柴房中着实困难了几分,冷笑道:“江长安,老夫劝你还是乖乖配合的好,看这天也快要亮了,赶快将该说的都说了,别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宋思淼向前站了一步,冷冷道:“江长安,快将我师妹的下落说出来!也省的我用一些刑法,你恐怕还不知,我慈心洞天的刑法是与外界完全不同的。令你五脏溃烂的腐尸散,浑身如同万千蚁虫啃食的万蚁宝丹,还有令人后知后觉的散魂香……” 宋思淼说的天花乱坠,岂料江长安忽然笑道:“我说,我说,你师妹现在就在城东三十里外,黄庭湖尽头一个树林子里,快去找……” “额?” 宋思淼和肖疆同时一愣,这位慈心洞天的大师兄,审讯过无数人的狠人此刻倒不知该如何接话,干咳一声道:“你……你就不再坚持坚持?” 江长安道:“不坚持,慈心洞天这么多可怕的刑法,我不快些说出来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我可不傻,与其受尽千般苦楚之后再说出来,还不如直接告诉你。” 宋思淼挠着后脑勺,道:“不是,理儿是不错,但是……但是……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你完全可以等我拿出这些东西,将要对你使用的时候再说出口,那样……” 江长安摆手打断他的话:“那样也太麻烦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还有什么事吗?” “我……”宋思淼哪里见到这么混不吝的主,平日里总是严刑拷打历经千辛万苦问出答案才是正常的流程,今天却碰到一个不按套路来的。 肖疆大笑道:“宋道长,你现在得知了你师妹的消息,赶快去救她,接下来的时间就要交给老夫了……” “慢着。”宋思淼冷声道,“这小子说的话我不相信,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他说的必定是假的,用的肯定是缓兵之计。” 江长安露出讥笑,人有的时候总是这样,对简单得来之物弃之敝履,反倒对千辛万苦求来的一丝甜果沾沾自喜。 肖疆冷喝道:“宋道长这是要反悔吗?” 宋思淼道:“并无反悔的意思,只是想与肖大人做个生意。” “哦?肖家和慈心洞天素来没有生意往来,老夫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生意值得肖家出力的?” 宋思淼道:“在下并非是与肖家做生意而是和肖大人你做个生意,你今日将这小子让给在下,如何?” 肖疆这时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意图,怒道:“好你个宋思淼,你从一开始为的就不是你的师妹,而是这小子身上的宝物?!” 宋思淼冷笑:“天下宝物,谁人不心向往之?说是为了小师妹没错,说是为了至宝也没有错。” “宋思淼!你未免也太放肆了,敢对老夫到手的东西打算盘,也不怕多夺宝不成,反而将自己折进去……” 肖疆话语轻蔑,再加上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七兽轮,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宋思淼却未再像方才那样惶恐,反而云淡风轻自如说道:“肖大人就不想听一听在下开出的条件是什么吗?” 肖疆道:“什么样的条件能够比得上这小子身上的宝物还要珍贵,老夫想总是慈心洞天也没有这等的法器?” 宋思淼道:“肖大人说的不错,慈心洞天的确没有这等能与之交换的宝物,但在下保证这个东西可以交换。” “是什么?” 宋思淼语气寒冷:“你的人头。” 第四百零九章 你拿什么来杀我 “放肆!”肖疆大怒,七兽轮抬起手势,可就在此时四肢突然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股晕眩疯狂的冲撞脑袋玄顶,就连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地瘫坐在地。 肖疆又惊又怒,就连抬手指着他的力气都没有,有气无力道:“你……你下了毒?不,不可能,老夫什么都没有进食,你没有机会下毒,可怎么会……” 江长安不禁也被眼前一步感到惊诧,但狗咬狗的局面他可是求之不得,就差手中没有一捧瓜果。 宋思淼笑道:“肖大人孤陋寡闻了,毒非蛊,谁说毒非要吃进去的?肖大人难道忘了,这柴房中的红烛可是在下拿进来的。” “红烛……”肖疆震惊的望着那盏照亮了整件柴房的红烛,一道道白眼从火苗上冉冉升起,根本引不起任何的警觉。 宋思淼继续道:“在下方才说了,慈心洞天刑法中有个令人后知后觉的散魂香,只需要三个时辰,三魂七魄尽相消散,到时候就连神仙都无力救回来,肖大人,你可是只剩下三个时辰了。” 肖疆眼中恐惧,庞大的身躯半滚半怕地来到宋思淼脚下,抱住一只脚求道:“宋道长,老夫将这小子让给你,你把解药给我。” 宋思淼淡淡摇头,蹲下身子,一只手掌拍着那比猪头肉还要肥胖的白肉:“晚了,肖大人,现在这个交易不公平了,你没有什么价码了。” “不,不!我还有整个肖家,整个肖家家财,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噗! 江长安看清了这个年轻人的武器,扇中一柄尺长的铁片,铁片利刃尽数捅进了肖疆的咽喉,像是屠夫杀猪是时候一样捅入咽喉,放尽鲜血。 鲜血顺着铁片沾满了宋思淼的纸扇,他却混不在乎,在肖疆怨恨的眼神中又灭掉了他的心魂,死的不能再死。 宋思淼拔出铁片,昏黄烛光给那只沾血手臂添了一笔邪异的殷红,如是一只魔爪,他冷冷说道:“江公子,在下真的不想让你也与这摊死尸一样,干脆你自己交出那些至宝。” 江长安笑道:“我既然中了阁下的毒,那你何必不将这刀网解开?” 宋思淼也笑,笑得邪异,他也不心急,不顾肖疆满身鲜血,直接坐到了他的肚子上,和江长安面对面道:“江公子,你就不要装了,在下虽说没有到达泉眼境的能耐,但是自问眼力还是有几分的,只要一个人中了我慈心洞天的毒,我望去一眼便知他中的是什么毒,中了多久,还有没有救,可是你,没有中毒。想来,应该是你体内有什么百毒不侵之物。” 江长安沉默不言,星月神树便是这百毒不侵之物。 宋思淼道:“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宝物呢?” 江长安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师妹的下场?” “一具尸体而已,有什么好找的?” 江长安道:“谁说陆清寒死了?” “难道她没死吗?既然没死你身上怎么会有花粉香味?” 江长安心道不妙,暗暗叫苦,本来是想转移话题,这次可真的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你们两个……”宋思淼注视着江长安,一张淡然面孔忽然又惊又怒,“我真想杀了你!哼,还有那个表面装得清冷的荡妇,我早晚要杀了她!” 江长安自知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况且他和慈心洞天圣女的接触本就确有其事。 宋思淼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得阴森可怖:“也不重要了,你还能再活几日?我这就取了你体内的诸多至宝,看你还如何?” “不劳你动手,不就是想要太乙神皇钟吗?给你。”江长安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说着伸出一只手,手上放着的正是太乙神皇钟,只是此刻他被刀网所困无法动用任何灵力,太乙神皇钟表面也显得黯淡了几分。 宋思淼顿时又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没有见到过这么傻的,还没有威逼厉喝就自己交了上来,这也正是宋思淼求之不得,毕竟法器与主人之间结有血契,法器之主主动解去血契和强行打破血契可是天壤之别,一时也管不得江长安的意图,眼中无尽贪婪,伸出一只手向着太乙神皇钟伸去。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宋思淼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浓。 指尖轻触,温凉的触感清晰传来,宋思淼忍不住大笑起来,可正在得意之时,一股强大的黑气迷雾将他瞬间吞没其中,宋思淼仿佛神游天外,眼前仿佛来到了一处神秘的幻境,幻境中他看到了无尽的深渊须弥,看到了一个被诸根锁链困缚全身的漆黑人影。 这个人没有像是在这里被困了又数十万年,看不清模样,像是老人、又像是孩子,无形无相。 忽然,黑影抬起了头,双目中如有藏纳星河,风烟如晦! 霎时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全身—— “我……我不想死……” 那黑影眼中迸射出两团迷雾,顿时宋思淼感觉心魂像是被人用重锤碾碎了一样,遭受重创,五官痛苦地纠结到一团。 只听这个黑影开口道:“小子,本尊可是救了你一命,别忘了你放在答应过的两株武灵草。” 宋思淼感知得到这两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恍然间,眼前黑雾散去,他又回到了柴房之中,自己还坐在肖疆的身体上,只是那具尸体已然冰冷。 窗外有亮色升起。 “天亮了?不过是一转眼怎么就亮了?”宋思淼疑惑道,但比起这点疑惑他更好奇方才看到的是什么,此刻连一点力气都提不起,心神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创,稍微一动胸口就像要撕裂的疼痛。 “宋道长,醒了?”江长安依旧躺在原处被困在刀网之中,太乙神皇钟已被他收入了体内,此刻正看着他笑眯眯道。 “妖法!是妖法!”宋思淼怖声道,双手胡乱挥舞地向后撤去,整理完整的发鬓因为这一番胡乱舞动变得散乱不堪。 江长安笑道:“宋道长不想要我身上的宝物了?” “你……”宋思淼怒意大过惊惧,一个箭步冲到江长安面前,怒道:“江长安,你伤了我有何?你可没有能耐杀了我,我出去必要与人说江家四公子江长安是个妖孽,彻头彻尾的怪物,身为慈心洞天的大师兄别人必定信上几分,江长安,我要你身败名裂!过不了一会你就会被带到皇宫中之中,你会死的更惨!” “什么仇什么很?”江长安不禁打趣了一句,眸子突然一正,道:“你怎么就笃定我杀不了你?” “哼,哈哈哈……”宋思淼大笑起来,“江长安,到这个时候你还说大话,你凭什么来杀我?有这刀网困缚你一丝灵力都无法动用,你拿什么来杀我?哈哈……” 宋思淼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珠上漆黑的眼瞳正在被周围的眼白疯狂地吞噬,像是在挣扎呐喊着无尽无边的恐惧—— “不可能,不可能……” 宋思淼语无伦次地反复重复,一切皆因为江长安此刻就站在了他的面前,距离不过半尺。 第四百一十章 逆苍术 宋思淼神色惊愕,纸扇上的铁片利刃早一步落在了江长安的手中,正扎在宋思淼的心口,扇面上又溅了新的血花,他还是第一看到自己的血染在扇面上,原来……并无不同。 自己死在自己的法器之下,这对于一个修行之人来说怕是最受辱的事情。 但宋思淼无暇去在乎这些,他只想知道,那刀网怎么破了,何时破了? 他面色惨白,双手余力想要去掐住江长安的脖子,但那双手只能颓力地垂下,竭力道:“你……怎么……” “你是想问这阵眼在刀网之外我是如何解开的?”江长安笑道,“这刀网密不透风无懈可击,我解不开,非但我解不开,纵是丁武也在这刀网之中他也解不开。但是……” 江长安稍稍停顿,道:“但是这刀网阵眼致命缺点就是阵眼在外脆弱不堪,比蛋壳还要脆弱,就算是一个三岁小孩儿站在网外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毁于一旦。” “不可能!这柴房中只有你一人,难道还是肖疆这个死人干的不成?!”宋思淼眼中更加疑惑,这柴房之中就只有两个活人一个死人,自己绝对不会出手解开,还有谁? 江长安笑道:“宋道长难道就不奇怪,你和肖疆进来之后首先第一个会看的是我,第二眼看的就是将整间柴房照耀通明的红烛,但是你们都没有在意这桌案上放着的还有一样东西。” 宋思淼赫然望去,桌子上除了香烛还有一杯茶水!只不过此刻茶水早就冰凉。 刚进入柴房时他的确没有在意这杯茶,只一心想着江长安身上的宝物。可是如今想起来处处透露着不寻常。 倘若是这茶是给他和肖疆两位审讯者准备的,为什么只有一杯?除非…… “除非这茶是给你准备的!”宋思淼惊恐道。 江长安笑意盈盈地端起这杯搁置了许久的凉茶小酌一口,啧啧道:“好茶,什么时候喝都不晚。” 宋思淼转过身,只见柴房外站着一个人,一个他平日里都不会多看上一眼的仆佣,这个人是个瘸子,但是他的双手很有力,因为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茶壶,这双手对于修行者不算什么,但打破阵眼已经绰绰有余。 他正对着江长安笑道:“公子,小的给您倒些热茶。” 宋思淼不甘的眼神渐渐消失生色,怨毒道:“江长安,别得意得太早,我的师妹一定会替我报仇,你死的会比我要惨一千倍,一万倍!” 宋思淼的身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方才江长安的一击不仅仅是将他的身体抹杀,连同化成魂灵的可能都一同湮灭。 江长安看向阿吉,早在丁武将他押送到房间之后,肖疆与宋思淼在外正厅中聊的正欢时,正从后院取茶的阿吉经过,江长安虽然灵力被封,但菩提眼不需灵力一样可以使用,便利用幻术控制住对方打开了刀网。 此刻一切都已平定,左眼中青冥散去,阿吉如同鬼魅行尸一般向外走去,他会走回自己的房间倒头睡上一觉,然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江长安走出柴房,望着东边天色蒙蒙亮色,大年初三了! 他并没有逃走的意思,而是反身走回了柴房,像宋思淼一样坐到肖疆是尸体上,活像是坐在真皮沙发上的感觉。 接着江长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快,没有多少时间了。” 还有最后的机会,他要用这最后一次机会弄清楚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子,现在是你求本尊,要知道‘逆苍术’只是重现三天前的场景,进去之后你改变不了任何事,谁也看不到你,听不到你,你能做的只是做一个看客。” “明白了,别啰嗦。”江长安道。墨沧现在无法堪破因果但却能带人重现三天前的场景,仿佛身临其境。这点倒是让江长安想起了狐想容提及过的曾在嬴州使用过的流云图,应该效果比之流云图要强过无数倍。 流云图只能看到图卷本身到过的地方,并且就算是女帝涌出全身力气也只能看到一天前的场景,而墨沧的能力却只需随便一件物品就能轻轻松松看到这个物品三天前发生的一切,并且不是在纸上显示,而是将人代入其中。 江长安问道:“这能力总不该像是在你封印区域中一样,一炷香的时间就是外面的一天时间?” “不会,恰恰相反,在这个幻境之中一个时辰就是外界的一炷香。”墨沧笑道。 江长安这才放下心来,这个法术只能让灵识回到三天之前,没有意识的肉身会依旧停留在柴房之中,他可不希望一睁开眼之际,自己已经站在了夏己面前。 “唯一一点,那就是时间不会长,毕竟这点能力是要取决于你找到了多少块东钟碎片,找到的越多时间也就越久,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小子,记好了,本尊要的东西。” “三十株灵武草一株不少。” “讲究!” 墨沧话音一落,凭空升起一团黑咕隆咚的云雾笼罩在柴房之中,这团云雾快速出现又急速消失,转眼柴房中又恢复了正常。 江长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缓慢地上升,像是升到了云端,四周温暖和煦,突然一下轻击敲打在他的头上,“小子,可以睁眼了……” 江长安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副夜景,自己正站在一幢高楼的顶楼之上,天上月明星稀。 耳边传来上百人的说话的嘈杂声音,像是集市之上,但是这些人谈论的却是三句不离“大人”二字。 江长安循声望去,一时呆住—— “这是……皇宫……惊天楼,夜宴之夜!” 明朗星稀,晚风微薰。夜幕之下,玉轮高悬。 惊天楼十九层是一座露天的星台,台上亭台水榭,描金嵌翠,虽说惊天楼变成观星台后上面诸多奢华重器移去,但不过自从景皇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大年节的夜宴在摘星楼举行,便也撤去了楼台上以作人神官观星的星盘,摆上金樽龙鼎。 在观星台的中央是方浅浅的池塘,其中各色锦鲤游荡其中,竟也有的身子发散着淡淡的荧光,水光交汇,绚丽多彩。 而在荷池中央建造有一座玉台回廊,供以众人来去,气势非同一般。 玉台的终端便是一座九尺高的金色龙椅,背月临水,独踞高座,九条飞龙雕刻地栩栩如生。 除了这些,其余空旷处排上了上百只桌椅香案,案上此刻搬上了各种瓜果佳肴,银壶玉杯。头顶上是漫天星辰,姣姣明月,好不自在,不少青丝袍服,头顶玄纱高帽的臣子都不禁好奇如此好的佳境,景皇陛下怎么会二十五年不踏入一步?又为何今年突然决定在惊天楼中举行宴会? 只有几个眉发雪白,苍老之态知道二十五年前发生过什么的老臣闭口箴言,不提一字。 张文和便是这样一个老臣,追随先帝十数载,担任文阁大学士已有四十余年,虽说在朝中没有实权,但是诸臣之中声望颇高,已经七十岁高龄,白发苍老牙齿稀疏,身影消瘦弯驼,眼窝凹陷,颧骨高突,皱纹刀刻皱褶的下巴皮肉上垂下一尺长的白胡子,手中拄着一只檀香木拐,步履谈不上稳健,但还不至于无法移步的程度。 听着身边年轻臣子妄自猜测,这位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刚正老者淡淡道:“各位大人在这里聊也聊不出个答案,倒不如上去问一问景皇陛下,怎么今年突然就决定要在惊天楼举办宴会?” 诸位正交谈的臣子闻言见到是张文和,被这一句话噎住,但苦于对方的辈分只能强咽下心中不满,相继意兴阑珊地挥袖散去。 但有一位中年富态男子未曾离去,身穿二品官服,顶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脑满肠肥,颈后的肥肉都要叠成三层,留着一绺胡须,眼睛挤成一条细缝,本该喜态的容貌却展露寒光,不怒自威——正是死在江长安手下的肖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夜宴惊天楼 看着死在自己手中的人此刻再度出现在面前,江长安微微错愕,墨沧道:“放心,他们看不到你,更加感知不到你,本尊说过了,这些都已经过去,因果已定,你我都是这里的过客,所做的任何事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江长安这才了然,在迅速熟悉了一番场上环境后目光再度落回了肖疆这个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肥胖身体上。 肖疆怒道:“张大人,大家同是在朝为官,尽心竭力地为景皇陛下办事,这有的人凭借着在朝中可能多些声望,便是倚老卖老,依我看这种事可是不可取,要是以后朝中都是这种只会空谈的老人,那还有人能够为景皇陛下分忧呢?” 张文和将花白胡捋到胸口,笑呵呵地说道:“这不是多日不上朝的肖疆肖大人吗?听闻肖大人前些日子痛失爱子,这种时候怎么也会来参加宴会呢?” 肖疆怒喝道:“张文和,老夫平日里对你一忍再忍,是敬重,是看在你是老臣的面子上,并非是因为老夫怕你!” 张文和丝毫不惧,继续道:“肖大人难道就真的相信恭王殿下的说法?老朽吃了七十来年的饭,这走的路也比肖大人多一些,老朽有一言相劝。” 肖疆心神一动,淡淡道:“那就请张老示下……” 张文和道:“肖家一心想要扶持恭王殿下,但是恭王殿下却一直未曾将肖家正眼瞧过,现在恭王殿下亲近肖家只不过是因肖家在京州有些分量,一旦恭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届时的肖家还是肖家吗?换言之,就算肖家明哲保身一心一意没有二心,也难免遭到恭王殿下的猜忌,这一点,恭王殿下可是像极了陛下!” 闻得一席话,肖疆心底升起数道凉意,但又在反复揣测这位老学士的目的和用心。 的确如张文和所言,肖疆不仅愤怒至极,同时也郁闷至极,自己儿子肖平阔前些日子随九皇子恭王夏己前去上古遗迹,却惨死在其中,个中缘由未免太过蹊跷。虽然恭王殿下已经给出了说法是龙族皇子与江长安所致,但肖疆心存疑窦难消,先不说龙族不谙世事,就凭江长安那个废物,能伤的了自己的儿子? “张老今日所言老夫铭记在心。” 张文和摆手道:“不,老朽今日什么也没说,肖大人什么也都没有听到,肖大人只有四个字但要记住——人心叵测。” 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肖疆再清楚不过,但也不会完全相信这个老狐狸的片面之词,无声道了礼挥袖走开。 正有不少的人不时地望向坐在前面的一个瘦弱的身影,口中猜度之词更甚:“这今年真是奇了,江家二公子江笑儒怎么也来了?要知道前些年景皇不知一次夜宴向江州发起过邀请,但是从没有人赴宴,难不成江家要有什么动作了?” “江笑儒!”江长安眼神冷冷瞧着,“他真的来了……” 张文和向着这位披着锦裘的公子走去,来到了江笑儒的面前,施了一礼:“哈哈,江二公子真是让老朽好请啊,这些年写给江州的书信文阁写了上百封,可是江州一直未能有任何反应,但是今年却来了江二公子。不知江释空那老家伙可好?” 江笑儒双腿不便,双手还礼笑道:“劳烦张老挂念,他老人家前些日子便出外云游去了,未在江州。” “哦?”张文和道,“那令尊与令堂近日来可好?” “家父家母一切都好,张老近日来可是也听到了什么消息?” “二公子指的是四公子被逐出江家还是四公子来京州的事……” 江笑儒笑道:“看来张老什么都知道了。” 张文和大笑道:“二公子,四公子所做的事可是传遍了京州,谁又不知道呢?只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江公子……” “张老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张文和道:“四公子是不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恭王殿下不利?” 江笑儒浅浅笑道:“怎么?素闻张老高雅之风,今日怎么也问起了我那个弟弟的事情?难不成说张老也是党争中的棋子吗?” “呵呵,老朽不在乎什么党争,只是希望这朝堂之上无有变故,夏周国安稳无事。” 江笑儒道:“那张老也应该知道,这世上总不可能是白昼,也有夜晚侵袭,黑白更迭,四季交替,总不会是同一片景色。” 张文和苦笑道:“老朽岂能不知天下分合之理?只是……只是但求江州能够不要参与,夏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张老错了。”江笑儒道,“张老风风雨雨七十载,怎么连这点都看不透?江州的态度始终是取决于这高台之上,并非江家。” 张文和神情萎靡,眼睛更加浑浊了几分,道:“明白了,凌风公子的死……江州还是记上仇了……” 江笑儒道:“张老何其糊涂,这仇江笑儒不会忘,江家不会忘,会记在心里,但张老要知道,就算江家能忍,我江笑儒能忍,有一个人断然不会忍!” “四公子!”张文和惊愕道,“他果真是要来,果真要来讨要一个说法!” 江笑儒道:“不是讨要什么!而是将江家所受的耻辱,千倍还于所施之人。” 张文和神色呆滞,眼下京州乃至整个夏周算是遇到了两难之境,江长安倘若是真的来了,皇室该如何处置?若是从轻发落必然不可,但要是再像多年前对付江凌风那般,恐怕整个江州都会疯掉! “两难,两难啊……”这个平日里饱读学识,意气风发的老者一时间说不出的落寞,转身而去,走入相互问候的人群之中。 江长安面若凝霜,双拳都要捏碎,心中激荡,万万没有想到江笑儒也会有说好话的时候。江长安试图在他的脸上看吹什么,但是那张面孔始终都是笑眯眯地眯缝着双眼,纵然能够窥破虚幻也难以看透人心。 同时令人惊奇的,宫中竟有两个老供奉也来到了这次宴会,背着药篓的尚大山和断臂老者蒋圭甲俱是身穿着街头农汉的破烂衣服,和这个宴会的奢靡之气毫不相配,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投去鄙夷的目光,不为别的,谁让人家的拳头硬呢? 老者一代人中张文和也算是称得上是两人的朋友,失魂落魄一般来的两人席上,他没有施礼,两人也实在不喜欢这种虚假的礼仪,也不在意。 “张老哥在害怕?”独臂甲问道,乱蓬蓬的头发丝毫不理,就像是街边进来的一个残疾乞丐。 相较起来尚大山也极为奇特头发虽然束起,但背后的破旧的药篓子也极其吸引眼球。 两兄弟年纪虽长,但比起这个年近古稀的老者还是要称一声老哥。 张文和回头观望着眼前的莺莺燕燕安乐之景,冷笑道:“自覆其巢还能安得其乐,真是荒唐,荒唐之极!” 说着他的说气愤之下狠狠拍在桌案之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简单道理这些人就不明白?” 第四百一十二章 伴虎 张文和自认不是什么清廉之士,他曾贪过,也曾错过,但是他不愿眼睁睁地看到夏周国遭受变故。 尚大山轻笑道:“不是不明白,他们只是不愿承认。哪怕是看到了,听到了,也在自欺欺人,装睡的人,如何叫得醒?” “是啊,如何叫得醒?”张文和自言自语,突然像是抓到一个契机,望着远处正与诸多大臣肆意纵情攀谈的紫衣中年人,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道,“还有办法,倘若将当年事全都推到凌霄宫的身上,全推到当日前往江家退婚的慕华清的身上,凌霄宫为了保全自身舍弃一个慕华清也不是没有可能,兴许……兴许江家的矛头指向会转变也说不定……” 尚大山摇头道:“晚了,已经晚了。若是五年前三公子江凌风刚逝世之时皇室这样做,那位四公子兴许还会相信,但是经历这么多年,皇室大仇的念头根深蒂固,别说他不信,怕是你自己都不相信,张老哥也是自欺欺人了,万事有因有果,既然自知种下的非是善因,那从开始就要准备承受这个恶果……” 张文和笑容悲苦,但又闪烁着精神亮色:“不论如何,老朽会竭力一试。” 蒋圭甲望着身穿紫衣的炼丹门门主慕华清这个挑唆景皇退婚的始作俑者,道:“凌霄宫从一开始的时候结局就已注定,就算是凌霄宫宫主莫老头亲自出面,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而张老哥怕的又是什么?” 张文和默然,这位混迹官场数十年的老者脸上忽的像是想起了极其恐怖之事,结舌道:“老朽唯一怕的,是江府的那个人……” 骤然间尚大山和蒋圭甲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土色。 尚大山努力地想要保持镇定,手中杯酒却依旧颤抖地跳出了杯沿:“那个人承诺过不会再踏入京州一步,不曾想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记挂着这件事,张老哥还没忘?” 张文和摇头捧起案上的一杯浊酒仰头喝下,道:“忘?这二十五年来谁能忘得了! 仗剑独入惊天楼,斩落金甲三万六!血流成河,命如草芥,十八位供奉被斩杀一半,逼得景皇陛下钻到了桌案下面……而他,身上就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沾上,巍巍皇城如步廊闲游,挥衣而来展袍而去,鲜血从十九层楼顶流淌到了地下,尸体堆满了每一层,腥臭十月不散,谁忘得了!!!” “那个人究竟是谁?”江长安下意识地问道,他不止一次听到这个人的消息,却从来不记江家诸多强者中有这么一个人? 蒋圭甲扶着那半截断掉这袖袍,回忆仿佛历历在目,在那场血战中他幸运地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一只手臂,他已经知足,那个闯入惊天楼的身影似噩梦缠身,恐惧之外不免也有一丝敬佩,道:“所以江凌风死后你拼命恳请陛下极力安抚江州并重重责罚恭王殿下?就是害怕那个人还会再来?” 张文和道:“他没有来,这是大幸,也是不幸,因为一切不过只是一时平静,江长安若是死在京州,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张文和猛地冷然望着诸臣,兀自说道:“自惊天楼之后景皇陛下便神情郁郁,这是耻辱,偏又是无力洗刷的耻辱,可陛下不明白啊!他始终不愿承认败了!就像是这些臣子一样,自欺欺人! 随后无数老臣请辞,但后来都无故神秘失踪,有的被发现曝尸荒野,有的是连个尸体都没有,其实谁心里都明白,景皇不会让任何一个知道当年亲眼见到他的丑态的人活下去,老朽这些年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也知道,自己始终难逃一死。” 尚大山淡淡道:“所以他把这惊天楼改为人神官观星之处,等到数十年后,观星台便是观星台,再无人知道皇宫中曾有一处名叫惊天楼的地方,陛下自认为这些耻辱也会被时间洗濯。” 张文和道:“但老朽始终不明白,这一次大年节为何陛下会再度设立在惊天楼?” 江长安微微思寻,既然是有尚大山前辈在这里,不可能会出现什么此刻的事情,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位老者的实力,只要有这位在,不可能会发生刺客的事情,那夏辛又事如何死的?难道不是在夜宴上? 正想着,忽然门外纷纷跑进来一个太监,在尚大山和这位断臂老者耳边耳语了一番不知说了什么,江长安暗道不妙,果然,两人闻声连忙起身。 张文和一愣:“两位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尚大山没有再说一个字,道了一个礼节后,转身与断臂老者相继快步走出惊天楼。 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怎样的人给的命令能够让尚大山一句不说地就离开?倘若自己不是无法对眼前的一切造成丝毫的影响,早就将这个太监抓过来好好盘问一番。 这时 身后传来尖细的嗓音拖拉着长声道:“陛下携诸位皇子到” 同一时分,殿中忽然泛起一阵淡淡幽香,然后方有隐约的环佩叮东声响起,众人只觉得整间宫室忽然亮起,一个身穿金黄镶龙衣袍头戴嵌珠龙冠的老者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几名年纪各异的少年,夏己和夏启无异是众人眼神中的焦点,不知不觉中可以看到诸臣的站立的位置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看似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移动,却是分立成了两个阵营。 所有大臣一同跪拜在地参拜:“拜见陛下。” “入席……”夏辛淡淡道。 臣子不敢直视一睹龙颜,江长安可不怕,瞪着双眼将这位老者看了个遍,除了威严高贵的气质之外和寻常人并无不同,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皮肤松弛堆成了皱纹,两颊接触到脖子的位置隐隐生出了老年斑,双目浑浊光芒黯淡,每每吐露一字都像是花光了全身力气,完全是一种油尽灯枯的样貌。 诸位皇子纷纷入席,景皇夏辛穿过池上回廊,挥袍端坐在龙椅之上。 夏辛面色病态地红润,胡须半百,可以看出体弱气虚的症状。尽管如此,眸子中迸射出的帝王威势依旧丝毫不减,来回扫视着众人。 看到江笑儒时,夏辛眼中闪现出一道复杂的神光,皮笑肉不笑道:“这次朕很高兴,江府也来了人……” 众人都明白,夏己口中说出的江家不止是江家,而是整个江州。 江笑儒微微一笑,一言不发。 夏辛目光再度游离在一方,道:“不仅仅是江府,慈心洞天的几位高人也来到了此地,就连慈心洞天圣女都赶了过来……” 众人这才随之望去,只见几位道服衣饰想同的修行之时,站在最前的宋思淼站起身,激动地拱手道:“晚辈宋思淼带领师妹陆清寒以及众弟子奉家师之名来参加陛下夜宴,不胜荣幸。” 宋思淼几时见过这等场景,诸多大臣连同皇子以及陛下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脸色激动地潮红。相较起来陆清寒则要淡然许多,颇有出尘淡泊名利之姿。 “好好!”夏辛笑道,“今日见到这许多位神仙,看来朕也能沾染得一点仙气,延年益寿。” “陛下九五之尊,天之圣子,自有上天庇佑,必定永享仙福。不过小道倒是有一些修养调息之法,陛下若是不弃,小道必定倾囊相授……” “师兄!”陆清寒脸色极其难看,低声斥责道。 江长安心中嗤笑道:“难不成这位师兄是个傻子?敢在众人面前放眼要做皇帝的先生,这个胆量,啧啧……” 果然听闻此言诸位大臣不敢言声,夏辛面沉如水,淡淡笑道:“哦?宋思淼,这样说来你的本领一定很厉害了?你可知十多年前你的师父来赴宴之时也没有任何狂娇之态?” 宋思淼这才意识到过失,扑通跪倒在地,冷汗涔涔:“小道望见陛下心中未免紧张,一时失言,望陛下赎罪。” 他这才体验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心惊胆战,浑身惊起寒栗。 夏辛摆了摆手示意退下,宋思淼如蒙大赦整个身子瘫倒在地,被陆清寒身后两位弟子搀扶着退下。 夏辛忽然又大笑起来:“今天诸位爱卿尽情吃喝玩乐,不提政事。” “是”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我们不妨打个赌 话虽这样说,但整个观星台上只有淅淅唆唆的细碎声音,噤若寒蝉,鸦雀无声。这场宴会上的山珍海味却是比一些糟糠窝头还要难吃,至少吃窝头的时候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自己的小命会被一句话拿去。 再好的食物也是食之无味。 不过一会儿,夏己站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杯酒道:“儿臣祝父皇寿与天齐。” 夏辛笑道:“听说前些日子去了东南地界?还受了伤?” “不是什么大伤,只是被狗咬了一下,劳烦父皇挂怀。儿臣身上的伤势不碍事。” 夏辛道:“被狗咬了?可朕听说,是江家的四公子所为?” 说罢,这位帝王双眸看向坐在席位上慢伸双箸的江笑儒,空气中气氛悄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诸位臣子纷纷放下手中玉筷,俯首听令。 夏己冷笑道:“父皇兴许还不知道,江四公子现如今已不再是江家之人,就在多日前被逐出了江州。” “哦?”夏辛一副刚刚知道的诧异模样,“为何啊?” 夏己道:“此子生性娇狂,比之兄长江凌风还要不知好歹,被逐出江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夏己心中怎么能不清楚江长安离开江家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不说出来,便是要利用这一点,来试一试,这位看上去极其愚钝的父皇是装出来的愚钝昏沉,还是真的老迈昏花! “原来是这样……”夏辛居然没有任何的怀疑,道:“既然是这样就罢了,老九,你下去……” “父皇且慢!”夏己心中暗暗提起一股暗劲,他成败在此一举,这四个字是再寻常不过的四个字,但是对于夏己来说也是最关键的四个字,就像是雷火的引线,这四个字就是出手的时机。 侍从中的杀手听到这四个字便会出手! 就在江长安正观望,突然台上一声低喝,席位上一个衣着太监衣饰之人衣袍中伸展出一把匕首,此人脚下如踩着两朵火光,冲天而起又自天而降,剑锋直指龙椅高台上的景皇夏辛! “父皇小心!”夏己激动道,身形一跃正要挡在龙椅之前却牵动起身上的伤势,装作一副大病初愈而又竭力的模样瘫倒在地,眼眸中一点寒光和阴冷笑意。 一切都如自己所想,这名杀手自然是他先一步安排到太监之中,只等着这一个机会,接下来都会照着自己设计的那样,刺客刺杀景皇陛下不成,转而将自己这位恭王殿下刺得重伤,届时所有的怀疑都会集中到十三皇子明王夏启的身上,夏己仿佛能够看到那台龙椅在向着自己绽出灿烈的光芒 噗! 匕首扎入身体的闷响。 惊 夏己惊住,所有的大臣都惊愕愣住,哪怕是江长安敢于就算知道了夏辛已故但是此刻看到那只匕首稳稳地插入这位陛下的心口还是难以相信。 不是什么厉害的术法,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剑。 “怎么会这样?”江长安难以置信道。 江长安耳边又想起墨沧的声音:“切,你们夏周皇帝身子骨未免也太弱了一点,这么简单的一刀就不行了。” 江长安紧皱这眉头,喃喃道:“不对,总是有哪里不对。” “小子,有什么不对,这血是真的,倒下的尸体是真的,哪有什么不对?” 江长安说不出来,但总是有觉得哪里透露着一股怪异,说不出道不明,却真实存在。 “陛下!陛下!”诸多大臣纷纷伏地,口中呼的尽是痛哭流涕,竟无一人敢冲上前去,难怪,诸多能武的像尚大山这等的都在方才被太监相继传唤离去,只留下来了一群老眼昏花只知道儒道的耄耋老臣。 夏己赫然一惊,心底的念头越来越沉,他隐隐觉得一切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紧接着那个刺客转身跃向了夏启,手中短剑也闪电般地朝着明王殿下刺去。 嗤! 这一剑也没有落空,像是这个人的剑从不会落空一样,从不会让人失望。 这柄短剑再一次插入夏启的身侧,不是致命的一刀,却是让他昏迷不醒,足以让人心惊。 诸多金甲侍卫闻风而动上前,纷纷将其围在其中。 而这位刺客见到逃生无望,终于将匕首冲向了自己,在咽喉切下一道火红的细线,鲜血喷涌。 看到这一幕夏己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踩到了一个坑里,一个精心为他而准备的一个坑里。 江长安早被眼前的一切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夏辛遇刺身亡,夏启重伤昏迷,搁到谁的身上也会忍耐不住而篡位谋权。 忽然江长安总算想起了哪里不对,就算是景皇陛下遇刺,按照常理而言九大供奉应是护卫皇族至尊,绝不可能帮助夏己另立新帝,可是夏己不日就要举行登基大典,这九人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就算另外八人没有动静,尚大山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总不会这样坐以待毙。 正在江长安思索时,逆苍术时效已过,黑雾再度升腾,江长安回过灵识,第一眼扫视的就是窗外天色,果真如墨沧所言,不过才是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柴房中多了一人,正是丁武。 “你既然杀掉了他们两个,问什么没有就此离开?反而像是在等我?”丁武一边思索,一边自问自答,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你根本没想选择刺杀的方式,而是当着众多人的面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我恰好能将你带到陛下面前!” 江长安稍稍活动了一番手脚,轻松笑道:“夏己身边除了楚梅风与那位我看不透的甄云清,就数你最有脑子了,脑子往往比实力要可靠,可惜你的主子没有。” 丁武没有回应,淡淡扫视了两眼地上的两具尸体,道:“我和他们打了一个赌。” 江长安笑道:“赌什么?” “赌你和他们两个谁能赢,他们两个押的都是自己赢。我押的是你。” 江长安道:“他们两个哪里想到你说的赢并非是指审讯,而是性命生死。他们一开始就输了。” 丁武道:“输了自己的命。” 江长安道:“那你又赢了什么?他们都是死人了,他们能给你什么呢?废了这么大的周章就是想看一场戏?” 江长安不相信丁武决定把他关在醉仙楼这个恰恰自己熟悉的地方是种巧合,世上不该有这么多的巧合,只能是刻意的人为。 眼前的这个人想要让肖疆和宋思淼死,或是只是想让他们其中一个死,从而假以江长安的手。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长安不想知道,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他也不会说。 丁武道:“你错了,我还有两具尸体,两具完整的尸体。” “不错。”江长安笑道,“这两具尸体够你在肖家和慈心洞天换来很多东西的,而你只需要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便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江长安在不停地摸寻着丁武的下一句话是什么,对方同时也在这样做,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下一场棋局,两位智者的博弈。 丁武忽然抬眸望着江长安的眸子,无欲无求的眼神中恍然多了一笔猎奇,道:“我想和你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在这三股势力下能否脱身?” “三股?肖家,慈心洞天,这第三股是指……”江长安问道。 丁武默然,长刀顷刻出鞘架在江长安的脖子上 “自然是此行觐见恭皇陛下。” 第四百一十四章 生死决 脖子间像是搁了一块冰块,冰冰凉凉,江长安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像是在这一刻因为紧张极度收缩,不是由心而发,而是人的一种本能。 他的刀很快,至少在江长安见过的人里只有一个人的兵刃速度能够与之对抗,只不过那个人用的是剑八指剑。 跟着丁武出了醉仙楼,一路上没有耽搁,在这位准统领的带领下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皇宫内院。 辗转拐了几十座雅亭回廊,又穿过几道花园,在一处楼阁停下,这花园的设施建造风格与恭王府茶书阁有几分相似。 两个小亭子,中间有小桥流水从中流过,高雅别致。 不同的是流水未像茶水阁那样从正中穿过,而是从楼前经过,其中的人也未在阁楼之中,而是站在园子中央,离着还有数百米的时候,江长安便听到嘈杂的声音,隔着圆形拱门可以看到园子里站着上百名的服装个体的名流文士,比起在茶书阁的时候还要多。 除此之外,即是密密麻麻的禁军侍卫,刀枪剑戟上可以清楚得看到磨损的刻纹以及豁口,那是无数次刺穿敌人身体留下的锋芒勋章。 在这里,即将会发生一场恶战!江长安曾无数次设想过和夏己摊算总账的地点,或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闱长廊之中,或是景色别致的恭王府茶书阁内,甚至是威严无上的金銮殿上,唯独没有想到最后了结一切的会是这样一个雅致至极又肃杀至极的地方 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 可让江长安一眼记住的并非假学究、妄论生死的学士名流,也不是摩拳擦掌的甲胄兵人,而是这园中开得正艳的粉白梅花,江长安不禁嗤笑,生在皇宫之中,就连这平如寒骨傲立的梅花都在枝头争宠。 而站在其中如同众星捧月的正是身穿紫金龙袍的夏己,昔日的恭王殿下,不日就要举行登记大典的恭皇陛下。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阴沉,算是多京州这么多日子最阴沉的一天,头顶像是遮蔽了一快黑布,正是清晨却也比傍晚亮堂不了多少。 江长安刚一踏入庭院,天上下起了雾丝蒙蒙的细小春雨,大地复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生机勃勃的蓬勃朝气,但是这个庭院中的气氛却死气沉沉,闷得人透不过气,周围乱糟糟的声音骤然停下,无不是眼神紧紧锁在江长安的身上。 “江长安!他就是江家的四公子?” “他真的有胆量来?” “你也不看看清楚,这是丁侍卫抓回来的,若非如此,这小子岂有胆量自投罗网?” 其中一个男子道:“丁侍卫,为什么没有给这小子捆绑起来,这要是伤了恭皇陛下,这个罪责你担得起吗?” 丁武没有说话,淡淡扫去一眼,那人立时不再言语,被这这个眼神吓得悄悄躲在了人群后面。 丁武走到夏己面前还没有开口,后者便就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殿下,江长安并未被属下刀网所缚,殿下应当心。”丁武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听到“殿下”两个字眼,夏己大好的心情也坏了几分,即将脱口而出的“朕”也随之变回了“本王”。 “本王清楚了,但江长安伤了本王也不是这么容易……” “殿下……” “丁侍卫,你今天的话有点多。”夏己冷然道。 丁武急忙说道:“属下不敢。” “那还不赶紧退下。”夏己冷喝道。 “是。”丁武向后退了几步走到了人群最后面。 夏己的眼神同样也停留在这个白衣男子身上。 乍一眼看去江长安不像是一个受束缚的人,反而成了主角。 夏己笑道:“本王知道,丁侍卫抓不回来你,但是本王知道,你一定会来。” “不知道恭王殿下请我来是为何?”江长安问道。 当即有几个人闻言大骂道:“大胆,江长安,这位可是即日便就要举行登基大典的夏周国新君,你一介平民应当跪地行礼,称呼为陛下!” 江长安看也没有看去一眼,对着夏己微微笑道:“你养的这几条狗当真的是听话,主人还没有发话,他们就着急嗷嗷叫起来了。” “嘿,这小子都已然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这装得若无其事!” 夏己神色淡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双手轻轻压下了这股躁动不安,笑道:“江长安,我邀你前来,是想要和你再比一场,像在白玉城中一样比上一场,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陛下,不可,他江长安的性命怎比得上我夏周皇室之主?” 这些所谓的文士又是一个个马屁拍的震天响,自小都在各位长者的熏陶下养成了拍马屁的好习惯,捧上司的臭脚,总是没有错的。 谁料夏己冷喝道:“好,他江长安的性命比不上我,那就由你们来替本王比试!” 瞬间,整个园子鸦雀无声。 这些人都不傻,相反,能够站在这种地方的人都不是什么寻常的人,更不可能有愚笨之人。江长安做下的事他们可都是有听闻几分。 近日来听得最多的莫过于就是在白玉城中的一战,当时恭王陛下泉眼境中期的实力都重伤在对方的手下,这小子的实力能会差?打死他们都不信。 江长安同样也在盘算,眯着双眼打量着夏己,得以透视的菩提眼向他怀中揣着的一物看了过去,这件物品是一件画卷。 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了宝物。也难怪,皇宫深院藏宝阁其中也收纳无数至宝,如今夏己成了皇宫之主,自然不会放掉这个机会。 江长安暗暗提防,能让夏己如此云淡风轻的东西一定不简单! 夏己笑道:“江长安,只要这一次你能胜得过本王,本王便放你离去。你们都听着,生死未明,你们谁都不能终止比试。” “遵命。”这一次诸多文士没有一个人再相劝,生怕一个不慎就被揪上去好江长安先分个生死出来。 “江长安,你放心,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夏己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差些忘了,今日比试还有一位你相识的人。陆圣女,出来?” 踏、踏、踏…… 白鹿从人群最后走出,蹄印在被雾雨润湿的泥土石子路上留下一朵朵梅花,就像它身上粉红色的花色。 倒骑白鹿的女子一出面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双脚依旧着,只是望着江长安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温和,杀意混着湿气弥漫。 江长安苦笑,不用说,想必夏己将宋思淼的事情告诉了她,并且其中定然少不了一些添油加醋。 此刻,站立在人群最后的丁武眼神中同样也有一股杀意,他并没有对夏己提及丝毫宋思淼死去的事情,对方却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只能说明自己也被一个人跟踪了,只是这个人的实力也不在自己之下。 他自嘲地苦笑,曾几何时他是监视之人,而今却也成了被监视之人。 江长安望着眼前恨不得先夏己一步击杀自己的陆清寒,还未开口,她便先说道:“无耻小贼,我早说过再见你时必杀你。如今你又杀我师兄,必死无疑!” 江长安脸色严峻,倘若这院中只有夏己一人他还有信心离去,但是现如今院中有四道实力能危及自己的灵力,除了眼前所见的丁武、夏己和陆清寒,还有一道极其浅薄难以觉察的气息隐藏在梅树的阴影之中,这道气息想必就是当日随同夏己一起前往白玉城的骷吾怪人。 这样的局势,可以说几乎成了必死的局面,换言之,就算他能够胜了夏己,也绝对出不了这个园子,江长安心中并没有哀痛,只因他早有觉悟。 哪知夏己又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笑道:“不仅是陆姑娘,还有两个人一定是你最想要见到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你要的新招式 夏己所说的两人早就已经看到,就坐在楼台之上,坐在轮椅上眯着眼缝,江笑儒像是随时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看到江笑儒,众人纷纷猜测起了夏己的用意,有心者更加来了兴趣,事情好像越来越有意思起来了。 而在不远处就是一身紫袍的中年人,额前一撂紫色的刘海遮住了半只眼睛,正是凌霄宫炼丹门门主慕华清。 慕华清此刻脸上的神色依旧是不屑,他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是短短五年时间就达到了足以和拥有三头黑蛟金色神纹的恭王殿下抗衡,殊不知早在几天前,这位恭王殿下早就被江长安所重伤。 夏己对着楼上的江笑儒笑道:“江二公子,眼前这江长安已不是江家之人,本王今日与他一决胜负不论输赢当是都与江家无关了?” 江笑儒笑道:“恭王殿下说的不错,江长安被逐出江家,殿下与之比试,是生是死,江家自然不会插手,也不会让其他人插手。” “好!”夏己笑道,“慕门主,这江长安你也算是旧相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慕华清笑道:“殿下说的极是,怕是过了今日,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哈哈。江公子,虽说你不在江家,但是本座还是喜欢继续称呼你为江公子,个中缘由江公子心中有数,因为……蝼蚁始终都是蝼蚁……” 江长安面沉如水,自知这是夏己攻心伐谋之术,对江笑儒与慕华清所言完全不为所动。 所有的人都向后退去,纷纷找着有什么可以掩藏之物,偌大庭院中央只剩下了江长安与夏己两人。 夏己笑道:“江长安,你成长的速度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从当初的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到了今日能与我在这台上有一绝胜负的机会,我想你一定也等了许久,也正因如此,你必须死。” 江长安道:“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但是我都活下来了。” 夏己冷笑道:“可你还能够活多久?你能够坚持多久?本王差些忘了告诉你,怪不得本王总觉得今天的场景有些熟悉,今日的场景和当日你二哥江凌风所处之境真是像极了!” 江长安的眼神生出杀气,道:“结果一定是不同的。” “哦?是吗?”夏己道,“本王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今日江长安,你的尸骨必定要留在这庭院之中!” 他的话音一落,整个身子欺身而上,一柄金色长剑闪烁着寒冷光辉朝着江长安斩去。 同一时间,夏己背后一团黑气云雾笼罩住整个身体,金光游丝漫布身体,像是金粉缓缓聚集,慢慢的一头三头生物显现而出,吱着血盆大口,凶相毕露 “三头黑蛟!殿下的金色神纹出现了!” “吼” 呼声未落就听到一声龙吼,众人只见江长安背后同样神纹涌现,龙身羽翅,诡谲玄奇,片片黄金龙鳞如是金甲裹身,一双紫红色灼烧着六道狱灵火火焰的眼瞳之中一道道鲜红血丝流露,耀眼诡异。 一头龙头凤身的妖兽在其背后显露而出。 “这……这是什么怪物?” “太玄龙雀!是传说中的太玄龙雀!” “不可能!太玄龙雀只是出现在传说文献古籍之中,根本就没有实际记载,怎么会真的存在?” 江笑儒宁静的眼神中起了些许波动,微微笑意,不远处的慕华清则是已经又惊又怕,惊得是这个昔日的废物居然有这种传说中的神纹,怕的是这种实力已经隐隐危及到了自己的安全。 慕华清眼中惊惧慢慢转变成了杀意,江长安今日必定要死在这里,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不单单是他自身,恐怕就连凌霄宫也会遇到一场灾祸,不久之后的朝圣之约,就是这场灾祸的开始。 夏己面沉如水,还记得在白玉城正是被这东西突袭重伤,这一次必要一雪前耻! 他的剑锋更快刺向胸口,三头黑蛟冲打向江长安的心魂,江长安双手泛起一道微弱金光,竟然徒手迎上剑锋,将那柄剑牢牢攥在手心。同一时刻太玄龙雀长啸怒吼。 吼 在场所有人无不是疼的紧紧捂住双耳,护住心神,其中几个方才叫嚣最凶的修为较低之人直接被这这道龙吼震得七窍流血,倒地抽搐不止。 江长安攥着剑锋,冷道:“你这把剑可是比在白玉城中差的远了!” 想起本命法器早在白玉城中被打成了粉碎,夏己狞笑:“江长安,这一次不会再像上一次一样!” 江长安恍然一惊,身上灵力居然从手心源源不断地向着剑身走去。灵元中广阔无垠的草地居然只这一瞬就有一片区域开始荒芜,荒芜的区域急速扩张向灵元中心蔓延而来,身体机能各项都在快速流失。 “吸取灵力?”江长安惊道,“你居然强行用药物晋升到了泉眼境后期?” 夏己邪异地笑道:“怎么?你也有感到意外的时候?!江长安,今日你走不出皇廷半步!” “钟岳!” 太乙神皇钟如同流星坠地砸向夏己头顶,夏己长剑这才从江长安手心脱离迎向神钟,铛得一声撞击夏己被震得向后直退了数十步才停下。 夏己双手掐动咒决,自知江长安的灵力浩瀚并非常人可及,不与江长安消耗太多,便再次施用魔神变 火焰轰地一下遍布包裹全身,夏己的身体皮肉包括狰狞眉目全部被这层岩浆替代,刚一出手便是第二重变化,可见让江长安必死的急切。 江长安也不遑多让,五行仙象诀御使出金甲鬼狐更加让人惊叹不已,二者强烈碰撞摩擦出强烈的金色火花。 夏己举起那柄同样化成火红的大剑抡起一道剑花向头颅砍来,江长安闭气凝神金甲鬼狐伸手一招,太乙神皇钟盘旋在手心。 金甲鬼狐本就有十丈高,太乙神皇钟此时也变成了两个三个人摞起来这么高大,在夏己挥剑的同时,太乙神皇钟祭出 “江长安,你的确很强,但是你注定要死!”夏己怒吼着,体内火焰更胜。 只见他背后虚浮着一轮暗金圆盘,上插三面战旗,其黑如墨。火焰中生有四臂,分握剑斧钺盾,双足则是一团烟雾,浮于空中。 “这……这是……”身旁众人无不是大吃一惊,面色苍白。 “魔神变的最终一重!”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得想要转身而逃,眼看夺门而出,魔神中一道火焰冲出,直接将那人化成了飞灰。 剩下的人战战兢兢,只能离那尊火焰远一些,本来是想来看一场好戏,熟知不知不觉已经成了戏中的一个角色,而且是最不足轻重可以随意践踏的角色,这不得不说是一场悲哀。 江长安大惊失色,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当面那甲士骤然大喝一声,声若苍雷,手中深蓝重钺带着道道黑气,破空袭来! 夏己居然启用了第三变! 第二重他就已难以招架,倘若是变成了第三重变化,后果当真难说。 皇宫中天一时变得像是更黯淡了,夏己的身影在众人惊叹声中足有十丈许高大的火红巨人,活像一尊魔神。 那柄火红巨剑快到了极致,江长安还没有反应之机,剑锋已然从金甲鬼狐的脖颈划过,砰的一拳同时暴击锤在金甲身上,金甲鬼狐噗的散落成一地金粉消逝。 夏己狞笑道:“江长安,总是相同的招式,你就不能玩点新的花样?” “新花样?”江长安忽而一笑:“如你所愿!” 江长安手指掐诀,吞字诀瞬间结成,但是又和吞字诀有稍稍的不同,他的肚子猛地一吸,一口浊气将肚子涨的滚圆! “紫龙吟!” 第四百一十六章 杀局 江长安怒吼长啸,体内浊气一吐而尽,气浪从他口中窜出,汇聚成一条体现比他还要庞大数十倍的紫色火龙,成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去—— 夏己大吃一惊,举剑相迎,可是这柄宝剑虽能吸收灵力,但却对这股充满死亡气息的六道狱灵火毫无抵御能力,瞬息片刻融成了一滩铁水,化成了一缕黑烟,这一次就连剑柄以及碎片都没有留下。 这样的结果倒是给了江长安一个不小的惊喜,这是他自创的第一个招式,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使用,因为这是将六道狱灵火再加上将吞字诀相反利用使出的效果,先不说吞字诀,就连六道狱灵火世上就再无第二人持有。 倘若那位创在六字神诀的妖帝首尊东方句芒知道自己绝技被这这样折腾,恐怕没死也会被气死。 吞字诀的神威岂是夏己一剑可挡?火龙去势未歇,冲入他的身体之中。 嗤…… 每一次火龙游动,都会像千万把利刃绞弄着火焰魔神体内的血肉。 “啊哈哈,江长安,你也真是天真,跟本王魔神之躯想比,你就是一只真正的猎物,待宰的羔羊!” 夏己低哼一声,体内“噗”得闷响,紫电火龙猛地被扑灭,就连方才破坏掉的体内血肉也以急速夸张的速度正在愈合。 江长安心下暗衬不妙,紫电火龙被一击即散,足以得见这股力量的强烈。 忽听得耳前霹雳炸响,一道雷光从天而降! 江长安急忙收起太乙神皇钟擎天祭去,铛一声震天巨响,怎知这魔神打出的雷电竟使太乙神皇钟都打出一道凹痕。 江长安咽了下口水,却见四肢巨臂斧钺剑盾一同像他砍来—— 来不及多想,江长安使出浑身解数,可就连幻术对他也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金芒成三尺长剑,横空带起一串金电霹雳,在魔神腰间横斩而过! 谁料这一剑竟毫无阻隔感,像是切入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的躯体,没有皮肉没有筋骨,像是穿云雾而过,只荡下来一丝烟云,相继消散,对他根本产生不了一点威胁。 上一次大妖经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是将其第二重境界打出一个平手,现如今夏己一跃同样提升到了泉眼境后期,再加上魔神变第三重的加持,自己倘若再用出大妖经,结果无异于是自杀。修罗指攻击法门纵然有一拼的实力,但要是一击必中还需一个契机——一个瞬间的契机! 怎么办?江长安落入一个必死局。 正在这时,脑海中一个声音道:“小子,怎么样?打不过了?需不需要本尊的帮忙?很便宜,只需要一百株灵武草,你只需要本尊进入你的身体,控制你的身体,让本尊将这小子抹杀,你就像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什么危险和烦恼都没了。” 江长安心中与之交谈,冷笑道:“我看是连我自己都没了,和你做交易无疑是和魔鬼做交易。” “嘿?小子,上一次本尊用逆苍术助你回到三天前的一幕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江长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是想寻找契机来占据我的身体,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嘿嘿,本尊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吗?本尊这不是怕你被这家伙活活打死吗?你要是死了本尊又要进入时间的长河不知再过多少年还能再遇到一个如此适合的躯体,你看,就连太乙神皇钟也支持不住,再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死,被魔神变杀死的人,不会往生,那可是连同成为魂灵的资格都没有了,你就不再考虑考虑。” “这件事没得商量。” “唉唉,小子,这个价钱好商量嘛,要不八十株?六十株也是可以考虑的……” 江长安全身贯注正在夏己的身上,怒道:“滚回去!” 顿时脑海中没了动静清净了许多,还未来及喘口气,又是一柄巨斧砸来! 这柄巨斧不锋利,甚至可以说是钝器,但毫不怀疑足以将他直接砸成肉泥。 江长安骤然吐出一声清吟,手中金芒长剑顷刻间光华万丈,早弹开了夏己斩落的巨斧。他右手又是一紧,长剑被魔神一直不知何时弃了盾牌的大手紧紧握在手里,正想抽剑,不料金剑却重如泰山,任他如何用力,就是纹丝不动! 这一次魔神另一只手中握住的巨剑直插向江长安的身躯,江长安弃剑而退,金剑顿时消失,手中金芒再度凝聚迎向迎头砍来的巨剑。 重剑无锋,力足开天! 锵得震响,江长安双臂阵痛,虎口裂出潺潺血色,胸口如是遭到了重击,五脏六腑剧烈地翻腾掉了个个儿。 江长安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道血丝。 夏己大笑道:“就这么多的本事?江长安,你又该如何来打败本王?” 冷静,一定要冷静。江长安平复静下心中的恐慌与惧怕,仔细分析没有一个秘法是绝对的无懈可击,江长安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切口,就像是找出丁武剑网中的破绽,找出阵法中的阵眼,一击即破。 可是心神还未稳定,就听夏己阴厉的笑声,趁着一个间歇的功夫传音入密慢慢说道:“江长安,有一件事本王忘了告诉你,这几日本王听闻你的姐姐,江府的江琪贞江大公子去了沧州泥陀寺,啧啧,一个女人,实不该去沧州这种危险的地方的……” 江长安冷笑:“那又如何?你妄图以此使我掣肘?你认为你派去的那几个虾兵蟹将能够在渔常客的手下走过几招?” 夏己遗憾地长叹了口气,嘴角笑容更加邪魅,道:“如果本王说……这次渔常客没有跟去护卫,结果是不是会不同呢?” 江长安瞳孔凝缩,面色骤变,满腔怒火终于再也禁锢不住冲断了理智的枷锁,暴喝道:“夏己!你敢动她,我把你剁成肉泥!!!” “你现在有这个本事吗?江大公子?晚了,现在你的姐姐恐怕已经成了一具横尸了,呵呵……” 墨沧惊异地看着江长安的情绪变化,无疑,夏己此举已然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安抚道:“喂喂,小子,他是刻意在激怒你,你不会连这点计策都看不出来?” 江长安眼中寒彻刺骨:“不管真假,他都要死!杀!” …… 沧州城外的泥泞小路上,这条路是通向沧州城的唯一一条道路,道路两旁皆是荒芜的土丘,杂草丛生。 清晨。 泥泞道路上有一辆异兽拉驰的辇车,这种奇兽本应驾驶于天上,但是即将进入沧州城,为了防止带了诸多不便,又或是想慢慢欣赏清晨朝霞下的沧州,辇车主人下令行驶在这条泥泞的小路上。 辇车后跟随的有二十个拥有强健体魄的黑衣侍卫,脸上都是写着刚毅不屈,胯下各骑着一头龙鳞马,威风凛凛。 这时,小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了四个怪人,黄布麻衫,草织鞋。四个人也不知脸上抹了什么东西还是天生肤色就有些怪异,脸色赤红如枣,满头乱发营养不良似的枯黄,梳成朝天鞭,像是蒜头一样头上顶着根两尺长的细棍儿。 这四人有高有矮,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虽然最矮,但却是引领着后三人,是四人中的大哥。 他们四个形同木桩,眼神中没有情感,面无表情,走起路来肩膀不动,膝盖不弯,活像是四只鬼魅魂灵。 同样是在这条路上行走的行人看到这四人,连忙惊恐地远远躲开,绝对不敢再去多看一眼,因为这些行人知道,自己的眼神绝对没有他们四人手中的剑快。 第四百一十七章 八指现 四人手中都有剑,剑柄造型和他们的样子一样怪异,剑格是一尊四面鬼像,口吐剑刃,只是剑刃此刻藏在了剑鞘中。剑鞘是都是一块破旧不堪的碎布,碎布也是青的,只是也有点点红色血迹斑点,可以看出这把剑杀过许多人。 他们走过长长的土路,走到了辇车十米外站住了脚步。 “喂,你们四个是什么人?”二十名侍卫走上前去第一时间列阵,形成了最坚固的人肉盾墙。 当前一个高个红脸人掏出了长剑,也遂看清了这柄剑的全貌,剑刃宛如蛇信,剑尖左右分作两个。 锵啷! 侍卫中统领拔出刀刃,走了上前:“阁下是……” 嗤!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鲜血从侍卫统领脖子中喷涌出丈高。 侍卫统领,竟然被一剑击杀! 高个红脸人还站在原地,只是他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回了鞘,剑上无血,所以不需要擦拭。 快剑上无血,却有血溅到了碎布上。 矮个子的红脸人操着一口含糊不行的口音笑道:“老三,几滴?” 大高个低头望了眼碎布上新增的血滴,沮丧道:“七滴。” 辇车的珠帘被掀开,江琪贞刚走了出来,侍卫连忙道:“大小姐,快快逃,属下在这里阻拦住他们。” 江琪贞苦笑地摇了摇头:“你们挡不住他们,我也跑不了,你们快走,他们的意图是我,你们现在走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江琪贞不害怕,却是力不从心的无奈,这些侍卫跟着她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这……”众侍卫面面相觑,没有多问,眼中毅然不惧,“我等不退!要伤我们大小姐,就先从我等身上踏过去!” “不错!从我等身上踏过去!” “也罢……”江琪贞微微一笑,面上没有恐惧,淡然从容,说不出的英姿飒爽,道:“早听说沧州有四人用剑出神入化,血证剑道,只是小女子实不知这血证剑道指的是什么,临了之际希望能不吝赐教。” 矮个子红脸笑道:“你这个女娃娃还算不错,有几分见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四人的剑虽然速度极快,但是大开大合间破绽百出,便有了‘血证剑道’,所谓的血证剑道不过是在极力控制剑的走向幅度,一剑封喉之后,我们用裹剑碎布接下血滴,血滴越少同时速度不减甚至反增就表示剑术的增进,倘若血滴进入十滴之内,剑道可堪炉火纯青,等到七滴之内,便是登峰造极,倘若是五滴之内,足以傲视群雄,三滴以内吗……老子还没有听过。” 江琪贞道:“这位可就是赤面四鬼中达到泉眼境后期的第一鬼——段刘孙?” “不错,正是段爷!”矮个子红脸应道。 “那另外三人中,高个子的那位应该就是第二鬼高峰,另两个一只不说话的就是平一剑和平剑一,平氏兄弟了?不知你们四人最厉害的能有几点血滴?” 段刘孙毫不谦虚道:“最厉害的自然是段爷,四滴,剑道之上足以傲视群雄,哈哈哈。” 他嘴里发出刺耳的大小声:“没想到我们死人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了江州,唉,真是可惜,倘若不是非杀你不可,段爷真的想饶你一马,可是有人付了钱,你必须死。” “那人出的钱,我出十倍。”江琪贞淡然道,眼睛都不眨一下。 “哈哈哈,女娃娃,一行有一行规矩,我们收了钱接了单决不能反悔。” 段刘孙话音一落,四人齐刷刷得拔剑而出。 江琪贞心沉落谷地,掏出绑在腰间的三尺青锋。 段刘孙大笑道:“好,不错不错,见到段爷还敢拔剑而出的人可是不多了,只是……女娃娃,你这剑还没有杀几个人?段爷看你剑锋无痕,没有杀气,你的剑就和小孩子过家家所用的没有两样。” 突然一道渺渺声音形如十里外飘忽而来,转眼即至耳中:“那你看一看我这把剑如何?” 咻! 尖厉的啸声撕破了这条小路的宁静,一道通体青绿色的光芒破空而来,盘旋一周向着四人迎面冲来,绿芒来势汹汹—— 段刘孙偏也不躲,拔出的剑锋径直迎去。 “哪里来的无名小辈,也敢在你段爷面前如此猖狂!”一声断喝猛地自段刘孙口中喷出。 锵! 绿芒和手中鬼象长剑强强撞击在一处,绿芒在惯性的促使之下围着剑锋打了个回圈,再度斩向段刘孙的脖颈。 “呔!”段刘孙低喝一声,未能一招将其拦下,这已经是落了面子,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方才一番夸夸其谈,如今的不慎岂不是相当于当着众人的面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段刘孙躲也不躲,张口之时,舌绽惊雷! 一道蓝色闪电光球从他口中爆发而出,只冲绿芒,铛得一声重击,绿芒在半空打了几个圈,斜向中落下,直直地扎在地面。 段刘孙总算找回一点颜面,但却不敢轻视即将到来之人。 因为一个人如何,总是能够从他手中的剑看的出来。 赤面四鬼看着地上插着的剑,不禁相继露出嗤笑。这把剑很简陋,甚至可以说不是一把剑。剑鞘只是两片青黄的宽粗竹片拿着两个破布条相裹,露出的一长的剑柄就只是薄薄的铁片,哪里是剑柄? 这……也是剑? 赤面四鬼不禁冷笑,笑得讥讽。 江琪贞看到这柄剑脸上则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她曾见过这把剑,在十年前那个少年第一次闯入江家的时候见过。 “究竟是什么人?阁下既然来了还不敢现身吗?”段刘孙恼怒道,这个人在戏弄他们,就像逗傻子一般。 四人环顾四周,谁料再回过神来,那柄插在泥土中的破剑旁多了一个年轻人,男子一身青衣洗的有些发白,粗布衫,肌肤苍白,相貌平平无奇,无悲无喜。 看到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段刘孙大笑:“小子这柄剑是你的?”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远方,对近在咫尺的四人完全视而不见。他眼中心中,有的只是身旁的剑,以及远处那个立于侍卫群中的靓丽身影。 段刘孙吃了个没趣,面上已隐约有些黑气,又道:“不知阁下究竟姓甚名谁,什么来头,能否通报一下?我等赤面四鬼乃是沧州杀手盟中人,阁下倘若是要比试比试剑道,今日我兄弟四人还有要职在身不便,倘若阁下是想要英雄救美,那恐怕就要有些麻烦了。嘿嘿,要知在沧州想要英雄救美,得先看一看谁的拳头更硬。” 他没有说话,对将死之人,也没有这么多的话。 高峰骤然吃了一惊,随后感觉颜面有失,脸早就沉了下来,向段刘孙这位眼皮不抬的人一指,道:“我大哥段刘孙可是剑道高人!在赤面四鬼面前,你也敢如此张狂?快快老实道来,你究竟与江家有何干系,要是没有个说法,阁下恐怕是要惹上了大麻烦……” 段刘孙笑道:“这剑上虽说伤痕累累砍杀过许多凶物但是却是十年前所留,小子,你是不是将你家长辈的剑给偷过来了?” 身后的一直未曾开口的平一剑站出来道:“大哥,这次不用你出手,待兄弟会一会这小子,也好用他的血,以证剑道。” 平氏兄弟跃跃欲试,话音一落,两道身影如是出水蛟龙,两柄剑泛起惊涛巨浪,婉着剑花刺去—— 平氏兄弟已用这一招杀死过一百二十二人,从未失手,他们坚信这一次也不会失手。 青衣男子的手伸向了那把破剑。段刘孙这才看到了那双手—— 粗糙的两只手修长生茧,绝佳的操剑手,可惜的是两只手都没有小拇指——竟是八指! 八指剑! 段刘孙大惊失色:“三弟四弟快回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 诛魍魉 江长安目中充血,像是一头打破囚笼的猛兽,一招一式毫无章法,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将眼前这个人碾成肉末! 激战一番无果,江长安忽然收起了太乙神皇钟,夏己讥笑道:“江长安,你这是想要向本王跪地求饶认输吗?” 江长安怒喝道:“夏己,你可记得白玉城中的那一掌?” “那一掌?”夏己怒道。当时就是江长安大妖经的一掌两败俱伤,才才让他蒙受了莫大的耻辱。 夏己哼道:“可惜这一次就算你使出如何厉害的灵术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这就是你我现在的差距,绝对的差距。” 夏己表面不以为意,却被江长安这股随意的神色镇住,心中暗暗道:“莫非他还有什么底牌不成?” 江长安淡淡道:“这一掌必定会让你比上一次还要惨。” 江长安手上大妖经威势激荡而出,眼神却认真的留意着夏己的每一个动作。 人在受到威胁觉察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总会下意识地保护最根本的薄弱处。 江长安掌心威势凝聚,夏己面色也凝重起来,却见江长安手心掌势一散,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奔袭而来…… “哼,以卵击石。”夏己话虽这样说,但见到江长安忽然变招有什么后手,身影微微向后展了一个防护的姿态。 江长安目光急聚,神纹! 三头黑蛟就是薄弱的地方!江长安恨不得拍下脑袋,魔神变灵术加持,但他的神纹依旧不会有任何变化,所以对于如今的夏己来说,谁能够想得到最薄弱的地方,就是他平日最引以为傲之处? 江长安指尖五道剑芒怵怵打在四条巨大的手臂之上,江长安手心金芒打向夏己的头颅,夏己冷笑道:“你的杀手锏就是如此?没有的。” 夏己正在得意之时,却见江长安的身影猛地在头顶翻转,右手食指中指挺得笔直,一指无上威势打向三头黑蛟—— 与此同时一声轻喝也迸喝而出:“修罗指!!!” 轰—— 夏己赫然一惊,此时才明白江长安的意图,可是此时为时已晚江长安一指稳稳地落在三头黑蛟中间磨盘大的头颅上。 砰的一声炸裂巨响! “死来!”同时惊怒的夏己竟也不顾那五道金芒将四肢打出了几个窟窿,惊怒之下硕大的巨剑“噗”得捅入左肩,连人带剑一同扔飞了出去,撞到宫阙石壁,足将三尺厚的墙壁砸得碎裂才停下。 烟尘之中江长安身子被牢牢钉在墙壁之中,整个身子像是要裂开,巨剑中的戾气在体内冲撞不止,噼里啪啦地骨头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节节碎裂。 江长安急切的向着三头黑蛟望去,却见那头中间的头颅被打得粉碎,蛟龙身上纵横交错的鳞片飞溅,散成一道烟尘,只剩下了一条脖子摇摇晃晃。 “不可能!这是……什么招式?这一招在白玉城中你并没有使用!”夏己的身影仿佛凝固了。 江长安被巨剑钉在墙壁上丝毫动弹不得,剧烈喘着粗气笑道:“是啊,因为这正是我在白玉城里学的……” 猛地,夏己眼神变得惊惧恐怖,遥遥凝望着那正在被鲜血染红的一席白衣,明悟道:“你根本就是假装出的疯狂!失控、愤怒、失去理智一切都是你装的!你是让本王掉以轻心从而一击必中!你……不可能会有如此心计?本王不相信!本王不想信你不关心你姐姐的命!” 连墨沧也是惊诧地瞧着江长安的变化:“小子你装的?可以啊,连本尊都被耍得一愣一愣的……” 呵—— 纷乱之中,江长安笑了,这一声轻笑低沉,夏己听来却清晰入耳,像极了嘲笑。 夏己喃喃道:“本王已经刺探出江家诸如渔常客的几人都没有离开过江府一步,他们不可能阻挡本王的计划,除非……” 江长安有气无力地笑道:“除非有这么一个人,隐匿在江府十年坐禅悟剑,丝毫没有值得人注意……” 夏己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凶狠,失魂落魄道:“不可能!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是你的心计,这就是你故意编造出来的,对不对?对不对?!” 夏己疯狂地大声怒吼,他又输了,输于心计!纵有千万种不甘,但他知道江府的的确确有这么一个人,他从没有在意过、更没有算进这次计划的一个人…… 泥泞小道上,平氏兄弟的剑已逾越五丈之内,段刘孙意图阻止可为时已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剑已出鞘,无血不回。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剑已出手! 剑刃不见光华,但一出鞘,森寒的剑气已逼人眉睫。 八指剑出鞘——行若游龙,翩若飞鸿,这一剑太快,快得就连段刘孙这位泉眼境后期的强者都无法捕捉到一点残影。 五丈之遥,一步而越。 正凌驾于半空要劈砍而下的平氏兄弟脑袋和身子忽然之间分了家,断成了两节,而他们的距离和这个年轻人还有五丈的距离,这……这怎么可能? “老三老四!”高个的高峰怒吼着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段刘孙拦住,段刘孙睚眦欲裂,望着青衣男子,压制下心中怒火道:“八指剑!敢问阁下可是复姓——夜阑?” 他依旧不答。 高峰反应过来:“夜阑?大哥管他是谁,你我兄弟看一看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老二,不要冲动!”段刘孙手心沁出了汗丝:“阁下十年前闯入江家,十年未出江府一步,如今入世,是为何?” 能够闯入江家,这搁在旁人的身上足以吹上一辈子。 他还是不答。 段刘孙额头眼角微微抽搐:“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杀你。”夜阑听雪开口道。 段刘孙额头青筋浮起,电目四下一扫,“阁下虽然厉害但是我也的剑道也有信心不比你差!” 段刘孙向着身旁的高峰道:“兄弟,我们一起出剑,你攻其咽喉,我杀下盘,就算他的剑再快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哪怕我们其中一人会死,这小子也绝活不成!” 高峰道:“大哥听你的,死有何惧,就算死沧州赤面四鬼的名声也不能毁在他的手中!” “好。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段刘孙目光凝聚,手掌抚在剑上,猛地冷喝道:“出手!” 蹭—— 高峰高挑身影窜了出去,目光中仅有这个年轻人的咽喉,忽然间,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眼神,竟有一丝可怜,像是在看一只可怜的蝼蚁。 高峰冷喝,手中剑锋一分为三,挥舞出残影到最后就连剑锋都难看到。 如此奥妙无穷的剑招,当然不会全无代价。这代价就是耗损灵力极巨,就是以高峰目前的实力,最多也就能发上这一剑,舍弃所有防御,以命换命的一剑。 夜阑听雪双目盯在他手心的剑刃之上,两指间不知何时提起了那柄特殊的剑,随后一道虹光升起,后发而先至,准准地击中高峰剑端。 高峰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他自认不可硬对的一击,连段刘孙都看不多剑锋在何处的一招,就这样被轻易地化解。 紧接着就看这被他嘲笑成铁片的剑居然从尖端将手中宝剑如同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刺成了两半,势如破竹,噗地一声,没入高峰的咽喉。 高峰眼神惊惧,但又有一丝冷笑,夜阑听雪的剑对自己发招,必定再难招架段刘孙的招式,大哥剑道卓绝,这小子也难逃一死! 他正想着却忽然觉得蹊跷,段刘孙的剑势应先一步到达,但此刻却没有任何动静,高峰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向身后望去,却见段刘孙的身影急速后撤,俨然有逃走之势。 第四百一十九章 定局 “草拟娘的段刘孙!”高峰眼中又惊又怒,却再说不出话来。他看清了那剑刃,剑身红色的,怎么会有人的剑刃是红色的? 高峰只觉心头一寒,这才明悟他看到的不是剑,而是蒙在眼前的血,原来剑已无声息到了他双目之间,剑气已针一般刺入了他眉心,命魂湮灭。 “夜阑小子,你杀了我三位兄弟,此仇他日必报。”段刘孙面色忽青忽白,不仅是因为三位兄弟惨死而起的愤怒,死去三个人,只要他自己还活着,那就有绝对的信心在造出赤面五鬼、赤面八鬼。可是要是把命交代了这里,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身影急退却恍然发现夜阑听雪依旧未动,只是缓缓踱步而来,走了一个空地处停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段刘孙赫然一惊,此地并非可以久留之地,快快撤去! 可是段刘孙正自认为得以逃出生天之时,满目惊愕,陡然改变了身躯所向,向着另一个方向逃离而去可没有多久又柺向它处,转眼一瞬间,段刘孙便又不得不回到了原地,又恨又惧地望着眼前站立的年轻人,道:“剑势?!” 剑势与禁锢不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有段刘孙知道打到这种地步需要怎样的天赋与辛勤,每当他到达一个地方,都像是被万千剑光封住,稍有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而到最后,逼不得已之下只好又回到了原地。 段刘孙正以为暂时安全,面色忽然又一变,双目大张。 又是剑势! 纵横挥霍,随风就势! 段刘孙发现自己像掉入一个陷阱之中,只有剩下一处可以立足之地。 正是夜阑听雪此刻站立的地方。 他当真算准了一切!就等着自己去杀他?段刘孙双目怒张,大袖挥舞,手中长剑力劈华山之势,他的剑与其他三人不同,稍稍宽了少许,主劈砍之势。 嘭—— 剑光在地上裂开一道尺宽的裂缝,夜阑听雪的身影却形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原地,急跃龙门翻身起,剑走身随天地转。。 “嗤!” 段刘孙腿上多了一道细小的血口,鲜血从中流出。 戏谑! 段刘孙眼中已泛起血丝。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的决斗,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从未曾将他当做平等的剑者,这是对一个持剑者的最大侮辱,段刘孙平生受到的最大的侮辱。 “出来!狂子!可敢出来光明正大一战,待段爷给你看一看什么才是剑势!”段刘孙仗剑而立,须发贲张,断喝如雷! “就你也配提剑势?”夜阑听雪不知何时又站在了他的背后,飘忽浮沉,身如轻云蔽月,剑若回风斩雪。 段刘孙似是料定了对方会出现,突然大喝一声“哧!” 袖袍一展,卷起狂暴风沙将夜阑听雪包裹其中,只见袍袖中居然飞出一道细小的飞剑,一把闪着银白色光焰的长剑,刹那间呼啸着向飞沙中夜阑听雪刺去! 咻—— 飞剑转瞬便隐没在漫天风沙之中,银光似将整个飞沙龙卷都分做了两半。 “卑鄙!”站在远处的江琪贞心中紧张道。 “女娃娃,所谓兵不厌诈,就算卑鄙又如何?段爷这柄飞剑锋锐无比,既然出鞘就绝不会平素而回,必定回取一个人的命魂吸食,在得以归鞘,可惜这小子剑道卓绝,只是在段爷飞剑之下,再无幸理。” 段刘孙傲然一笑。笑容刚刚浮现,就已凝固在段刘孙面上。 飞剑未回! 从前这柄飞剑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每一次银光乍泄,卷带血红而回,可是这一次别说血红,就连是飞剑都没有! 他悚然望向飞沙之中—— 但见漫天飞舞龙卷的黄沙之中走出了一个灼灼身影。 这人身穿麻衣布衫,相貌平平,眼神中更是波澜不惊,像是面临的不是狂暴能随意搅碎巨石古木的刀风,而是平常温暖四溢的拂面清风,就连眼睛都未眨一下,此人脚踏风沙而来,狂舞的风沙缠绕在他衣上,却始终不能触及他只衣片缕,人们说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过如此。 江琪贞看到此人紧张地神色荡然散去,长长松了口气。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躲得过段爷的飞剑?”段刘孙惊惧道。 夜阑听雪淡淡说道:“这是你的?” 随着他剑尖一挑,一道三寸长的东西落在了段刘孙的脚下,正是他发出的飞剑,只是此刻哪里还有飞剑的样子,上面银光散去,被足足留下了十二道剑痕,就像是刚才伤段刘孙一样,不是一招致命,而是戏谑一般达成了一根废料铁棍。 “混账!”段刘孙猛一咬牙,此时已容不得他再有分毫犹豫,铮的一声轻响,手中剑已刺破道袍,跃跃将出! 无上剑威,尽在此剑中展现。 段刘孙双目低垂,负手而立,也不见他抬眉作势,却有杀气逼人。 剑去如电! 嗤嗤破空,笔直向夜阑听雪咽喉插来! 这一招乃是上乘剑法,炼至上乘之后剑气足以纵横百丈,他虽未炼至上乘,但是面对和夜阑听雪不足十步的距离,足矣。 夜阑听雪像是没有了什么兴趣,抬臂,伸手,横剑—— 段刘孙一双瞳孔瞬间收缩,又急速放大。 他充满了惊骇的眼中,映出百余道汹涌而来的剑气!剑光纵横如潮,霎时间已将段刘孙整个身体都吞噬其中,将他紧紧包裹起来。 他整个身子宛如雕像一般呆立在原处,夜阑听雪归剑入鞘,他的剑鞘是两片竹片,不是破碎的蓝布,但是令段刘孙惊愕的是,他的剑鞘之上,一滴鲜血也未沾。 赤面四鬼,真的成了鬼。 …… 夏己脸上的痛苦被他强行压在了心底,身影恍然闪现在墙壁前,站在了江长安的面前,仰头大笑:“江长安,你姐姐的事情根本不重要了,姑且你赢了本王又如何?你现在已经落在了本王手里,你的结果和五年前你的哥哥没有两样,哈哈哈……” 江长安浑身愤怒恼恨地颤抖,微微一动,却扯动胸前巨剑,疼痛入骨。 “江长安,你很聪明,能够看出本王魔神变的弱点是在三头黑蛟,最危险的地方同样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的脑子不错,可惜百密一疏,你忘了,本王的三头黑蛟,但是你只打碎了一头,而偏偏这弱点不在中间的头颅之上——” 江长安眸子中寒星迸溅,果然,那另外两只头颅还完好无损地张着巨口,垂涎欲滴。 夏己笑道:“不,应该说是本王的弱点不再任一个头颅之上,无论是哪一只,但凡本王三头黑蛟还有一头尚存,便可无碍,而你只打掉了一头,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本王便能恢复如初,而你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便再也没有生存之机。” 夏己忽然觉得蹊跷,江长安居然在笑,所有人都能够看到江长安在笑。 不似寻常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一种嘲笑,夏己冷笑:“本王真的是很佩服你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够装的一脸镇定自若,若无其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你就再也没有笑得机会了。” 夏己本想能够找到一丝心理慰藉,可是江长安脸上的笑容依旧,并且放声大笑。 笑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顿时只觉得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凉意,寒冷刺骨。 夏己怒道:“你在笑什么?” 夏己不得不承认一股凉意同样地如冷水倾盆,脊背上汗毛根根竖起,像是受到惊吓的猫,毛骨悚然,他清晰地记得五年前杀死那个江凌风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笑声,这样令人心生恐惧的笑声。 江长安笑意定格在脸上,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必须要将三头黑蛟三颗头颅同时斩杀才对?” “不错!” “如果……我能做到呢?” 第四百二十章 现在我想输了 夏己一怔,江长安说出的话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不切实际,但不禁后退了一步,四肢巨臂斧钺剑盾呈防御的姿态。 半晌的惊悸,院中所有人都听到了江长安所言,同时也都在等待着江长安的动作,想要看一看这位大言不惭的江四公子如何反击。 江长安轻轻笑道:“恭王殿下,你为什么这么笃信你三头黑蛟的另外两颗头颅没有事呢?就连望都不望上一眼,你的注意全都放在了中间被毁掉的头颅上,都忘了看上一眼两旁……” 夏己不屑地一笑,还道江长安是缓兵之计,抬眼望去赫然惊惧,一种恐惧席卷全身,而众人也都向着两只黑蛟的头颅上望去,只见两头黑蛟的额头都插着一根针,一根纤细却硬如金针的两根针,透明如水晶,更像是由冰粒结成,黯淡的天光下泛着晶莹闪亮。 江长安道:“东灵国皇室有一决技名叫冰魄银针,我恰巧前些日子学了来,就让恭王殿下开一开眼。” “哼,就凭两根银针能够奈何?!”夏己讥笑道。 江长安踉跄地站了起来,“两道银针倒是不能奈何,但若是加了点料,效果自然不同……”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了夏己的心窝,一瞬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恐的眼白似是要将整个瞳仁吞没,四肢巨手同时伸展而去。 可就在同一刻江长安咬紧牙关,双眼紧紧瞪着惊慌失措的夏己,身躯挪动肩膀,整个巨剑既然钉在墙壁上难以拔出,那他就从剑身穿过。 “啊……” 疼痛占据了全身,但却难以占据他的心魂,因为那里早已被仇恨侵蚀,使他忘记疼痛,足下一顿一动。 这一刻周边的人不得不被这一幕惊住,无不是下意识地揉了揉左肩,死人他们都见过,不怕死的也见过不少,但是能忍得住这等剧痛还不要命的是头一个。 噗,鲜血狂涌而出。江长安脸上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颤颤巍巍地举起左臂,双手结印,暴喝道:“火来!” 夏己刚触及两根银针,只见透明的冰晶之中冒出两道紫色雷火,霹雳一声惊响,如同天际降下两道闷雷笔直准确无误地凿击在三头黑蛟剩下的两只头颅上。 嘭! 像是两个充的鼓鼓的气囊被一针戳破,碎块横飞,三头黑蛟乍时化成了两道黑烟散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夏己挥舞着四个火红魔神手臂像是戳破漏了气的气囊,正以肉眼可辩的速度缩小,小半柱香的时间,这副庞大的身躯恢复了原貌,魔神三变的反噬已经让夏己应付不及,更不用说此时被江长安忽然打断,整个人面无血色,虚弱至极。 他弓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像是每次咳嗽身体中的生机便会消散一分,身后的三头黑蛟也坚持不住飘飘荡荡隐隐有魄散的趋势。 与身体的虚弱想必,更令人唏嘘不已的是脸上的神情,夏己的双眼恨不得瞪得飞出来,目眦欲裂,牙根阴狠地咬得咯吱咯吱响动。但他也在惊恐,双手不知是竭力还是恐惧微微颤抖。 江长安步履蹒跚一步步向其走去,左肩上甚至可以看到半尺长的剑痕伤口,一个鲜血狂涌的血窟窿,身上的白衣被染成了通红,与夏己相比也好不到哪里,不同的是他眼中没有恐惧,有的是讥笑,是的是胜利者的姿态。 夏己嘴角咳出了血丝,冷笑道:“江长安,纵是你赢了本王又如何?在场有多少人想要杀你?你难道不知?” 夏己朝着众人说道:“谁能助本王擒住江长安者赏金万两,夺项上人头赏百顷良田,黄金十万两!!!” 此言一出顿时数百人像是打了激素,眼神纷纷投向场上勉强维持站立的血染白衣的男子,目光灼灼,只要杀了这个此刻等同废人的人,就能够取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何乐不为。 庭院之中阴风吹来,江长安浅浅笑着,这同样也是计划中的一步,他自知不可能活着出去,耳边各式各样刀剑兵刃出鞘的摩擦声音分外刺耳。 这时一个声音道:“既然无人肯先站出来,那就由本座来!” 慕华清一跃而下站在了高台之上,笑道:“众所周知,江长安与我凌霄宫定有朝圣之约,虽说本座出手有损名誉,但能够为京州,为夏周除了这个妖孽可是也是一件善事,呵呵……” 慕华清心中自有衡量,虽然此举会使凌霄宫蒙羞,但是能够在此危急时刻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未来新帝,这样一来凌霄宫未来新帝继位之后依旧会是夏周的国教,甚至位置会更高。与这点相比,所谓的蒙羞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众人正要出手,见到慕华清站了出来心里都是暗骂,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的拳头没有别人的硬呢? 慕华清笑道:“江长安,死前可有什么遗言?” 他一步步向着江长安走去,手中掌势正在凝聚,忽然背后一阵寒光袭来,慕华清心中大惊一个趔趄堪堪躲避。 “谁人敢与我凌霄宫作对?”慕华清猛地回过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浑身紧致黑衣劲装的女子,正是一直跟在江笑儒身后的阿璃。 慕华清抬头愤恨地望向坐在楼阁上殷殷笑意的江笑儒,怒道:“江二公子,江长安已非江家之人,你不是说不会插手此事吗?” 江笑儒笑道:“慕门主既然记得我说过的话,那应该也记得方才我说了,不会插手两人决斗,也不会让其他人插手,哪个想要插手这场决斗的,也可以试一试……” 云淡风轻,真正的云淡风轻,但是这话传到众人耳朵里扎进心里却比铁陀还要重上几分斤两,江家的阴云蒙在心头挥散不去。 “江笑……”慕华清正欲奋力怒骂,但一个冰凉的匕首疾速刺来,眼前这个距离自己明明还有三丈距离的女子是如何瞬间到了自己的眼前的?慕华清不知道,只知道这种性命受到威胁的感觉已许没有体验过。 慕华清向后疾速退去,直到退出了高台之上阿璃这才罢休,高台上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江笑儒淡淡说道:“我与恭王殿下乃是知己好友,这场比试切勿坏了恭王殿下雅兴,所以各位还是老老实实做个看客比较好,这场比试,不死不休。” 威胁,裸的威胁,但就是这简单的三言两语打消了众人最后一丝想要搏一把的念头,钱财再多也得有命花才是。 “好!好一个知己好友!哈哈……”夏己怒极反笑,癫狂一般。 “修伤我家主人!”正当这时一个身穿灰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跃然台上,便是和夏己同去白玉城的骷吾怪人。 慕华清笑道:“江笑儒,如今我们两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该要如何挡得住?” 话音刚落,又一个怀中抱刀的年轻人站到了台上,这人众人都认识,一眼认出是夏己身边最炙手可热的红人丁武。 “呵呵,又来一个。”慕华清笑道,“如今又变成了三对一的局面,江二公子,这种局面你可是没有想到?” 江笑儒笑道:“慕门主,你可看清了?” 慕华清一愣,却见丁武长刀抽出竟然指向了骷吾怪人。 慕华清惊道:“丁武,你做什么?” 丁武冷冷道:“我曾与江长安打一个赌。” “赌?”慕华清没反应过来。 丁武道:“我押他会死,他押得自己不会死。” 慕华清冷喝道:“既然如此丁侍卫为何如此?” 丁武微微一顿,冷然道:“现在,我想输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夏己,该还了! “你!”慕华清无话可说,也无言以对。 骷吾怪人的动作却先一步动了,丁武的长刀也一瞬间席卷而出,刀网弥漫,铺天盖地地向其遮盖而去! 江长安对耳边的一边变故早就置若罔闻,他的眼中只有场上这一个紫金袍的人。 每走一步,众人的目光都随着这个身影的一挪一动而变化,心跳都跟着跳动,或慢或快,江长安步履缓慢,手臂捂住左肋伤口,眸若寒星,口中念念道 “景和二十六年七月,江州江长安奉旨退婚,受万人耻笑唾弃,江家蒙羞。景和二十六年八月,江州江长安尊师庞二水遭人暗害,尸骨全无,就连立得衣冠冢之物都没有一件。同年同月,江州江凌风奉召入京,暴毙于恭王府茶书阁,死因不明,尸骨五日运至江州,秘不发丧。” 江长安走到了夏己的面前,夏己还在笑,像是看到江长安有多阴郁,他的笑容便有多浓郁。 方才的争端为江长安恰恰赢得一点时间,灵力急速恢复,指再度凝结出一道金色剑芒。 在夏己的惊异眼神之中,噗的一声刺入他的胸口,“第一剑,是为了江长安让江家蒙受了退婚之耻!” 噗! “第二剑,是为了一个无辜炼丹先生的无故而死!” 噗 “第三剑,是为了我兄长江凌风,夏己,该还了!!!” 三剑刺在夏己的左肋,由上及下,伤口与江长安左肩同样可怕。 世人既然待你并不友善,那我待世人亦不友善,数尽你所受之苦,一刀一剐,原封不动教人偿还! 夏己疼痛中却没有呼叫出一声,眼中惊愕诧异还在恍惚替换。 又是一拳重重击打在他的脸上,夏己早已力竭,这一拳再也支撑不住颓倒在地。 江长安抬起脚落在了他的头上,狠狠地踩在他的脸上 “哈哈哈……”脚下的夏己疯癫笑道,“江长安,你敢杀我吗,你敢吗!” 他的发冠碎裂,散乱发丝蓬松地盖住了他半边脸庞,沾染了嘴角流出的血色,狼狈不堪,早失去了昔日的睿智机敏,猖狂道:“江长安,只要今天你不杀了本王,本王伤势恢复,来日比定会杀尽江家满门,挥师北上,将江州屠城!我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想江凌风那个自己为是的……” 咔! “啊!” 夏己的一只手骨被踩成了一滩肉末,他却笑得更加放肆:“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你想知道你二哥江凌风是如何死的吗?本王偏偏不说。” “你不配提及这三个字。” 江长安一脸淡漠:“你仰仗的是你的神纹?三头黑蛟?你认定了我不会杀你,拿你无可奈何?但你有没有体会过什么叫生不如死?若是堂堂的恭王殿下灵力尽废,自此成了一个废物,会是什么一副样子?” 夏己眼瞳骤缩成一点,笑容尽散,脸上慌乱无措,惊惧道:“江长安,你敢!” “有何不敢!我今日便取了你引以为傲的神纹,吞噬你最宝贵之物,废了里的灵元,让你真正体会,什么叫做废物!” 江长安双手结印,吞字诀熟练运用,肚子一吸一呼每一次都做到极致,整个肚子猛地一瘪,双手覆在嘴边:“气吞山河!” 夏己周身团团黑色神纹雾气还未回归到体内,被这股吸力吞入腹中,陷入沉静。 “吞……吞噬神纹……”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见过甚至是闻所未闻这样的额事。 江长安一道金芒直戳在夏己小腹上,直冲灵元。 噗地轻响,夏己小腹上像是漏气瘪下去一块,在这一瞬间的时间他的灵元被粉碎摧灭。 “啊”江长安奋力嘶吼,这么多年的怒气愤然,耻辱无力都在此刻犹如野兽般的咆哮中逝去。 可是,他并不快乐…… 一双明眸桃花染上了鲜血,越发邪异,他冷酷看着众人,气贯如虹,长声喝道:“今日我江长安,便在这皇宫之中,为常人不敢为而为之,成常人不能成之事!让你们这些人明白欠钱的,总要还!高贵的,也能被践踏在脚下!以吾本性,诛灭恩仇,尊吾本心,纵横世间,昨儿个杀过贼寇骝,今也能傲视群雄掀了苟娘养的半边天,哪个不服的?!提剑!!!” 他将万里风沙捏做了手中血光,千夫所指,万死不辞,只为胸中一线恨,以及那个少年犹在耳畔的一句轻唤“长安”。 百位文臣武将眼睁睁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似是古今贯穿,唯他独立,一动不动,万籁俱寂…… 唯有台上的江笑儒,眯眼轻笑,呼吸颤抖。 风,更急了,其中掺杂了血腥味。 夜阑听雪轻轻向着江琪贞踱步而去,说不出的从容潇洒。噗噗砰砰的几声闷响中,断肢和碎肉掉在了段刘孙的脚边,连同他的头,也一并掉落在了他的脚边。 侍卫们收起刀刃,忙活着将统领的尸首安葬,江琪贞看着这个走到面前从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的人,莞尔一笑:“是长安请你保护我的?” 江琪贞清楚,整个江家夜阑听雪的朋友只有一个,能够请他出江家的也只有这一个。 夜阑听雪点头。 “你这一路都跟在我们的后面?” 夜阑听雪还是微微点头,也微微一笑,如孩子般纯真的笑意。 江琪贞蹙着眉头,语气一滞,艰涩道:“江州距离沧州九千里,三个月,你……一直徒步跟在后面……” 江琪贞低头看向那一双布靴,脚底已经磨得只剩下浅浅一层,像是一戳就破,他山上的衣服比起在江家的衣服更破了,只是眼中的坚定没有丝毫渐弱。 江琪贞走向了辇车之中,双脚已经踏上执蹬上了车里,拨开帘子伸出一只手,笑容像是三月春雨降在荷池之中漾起荡荡波纹,道:“呆子,你还不过来?” 夜阑听雪慢慢踱步走了过去,步履缓慢犹豫,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果断,走到辇车前站稳停下。 江琪贞伸手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啊?做辇车可是要比步行舒服地多。” 夜阑听雪神色揶揄,欲言又止,挣扎了片刻之后说出了九千里三个月来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我……我晕车……” “噗……”江琪贞扑哧一笑,眼中刚感动出的晶莹光色也淡去了几分,语气打趣道:“好,其实我刚好也发现坐车的话也没有这么好,既然如此我也徒步走一走,和小叶子一同欣赏欣赏这沧州美景。” 侍卫道:“大小姐,这还身处沧州,怕是会有其他的危险……” 江琪贞笑道:“危险?什么危险能比得上青面四鬼?” 那侍卫不再吱声。 江琪贞又转头看向夜阑听雪,笑道:“小叶子,走?” 夜阑听雪道:“你应该回到车上。” 江琪贞问道:“你不愿和我一起走?” 夜阑听雪苦笑摇头:“在你身后,比在你身边更能给你带来安全。” 夜阑听雪转身离去,脚步一滞,望着路边荒棘中开出的粉色野花,快剑再度出鞘,三百四十五片花瓣整齐划一地散落在地,安静至美。 岂料江琪贞几个跨步跟上前去笑道:“好,那就令侍卫和辇车先行,刚好要是再有什么刺杀就可以做个诱饵,他们也没有在这么许多的顾虑,我和你跟在后面,岂不是更安全?” 夜阑听雪无言以对,他从来都说不过她的诸多歪理学说。 果真如同江琪贞所言,二十名黑甲侍卫护送着一辆空车先行,阳光下一男一女跟在身后,并肩前行,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脸上却都挂着笑容,就像整齐划一的花片,此刻,安静至美。 第四百二十二章 镇陵谱 “江长安,你自以为自己赢了?本王告诉你,一切才不过刚刚开始,本王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夏己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而后四肢无力地摊在地上,眼神呆滞恍若痴傻。 “知道我为什么不会杀你吗?”江长安问道,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如是寒雪一样的冰冷。 这种冰冷伸展到了院中每一个角落,渗入到夏己的心底,冷彻心扉。 江长安道:“因为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最在乎的东西一步步被夺走的滋味!那样你就会明白,死亡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夏己的理智与尊严在此刻被踏得粉碎,疯狂道:“我要你们都死!你们都要死!” 他身体挪动展出怀中之物抛掷半空,背后一道黑火冲天而起,似要烧穿苍穹! 看到此物众人皆是不明这什么东西,直到看到卷布展开,足有百丈阔,上面金色字符散开,将整个皇城包裹其中。 霎时间犹如黑白颠倒,日夜交替,眨眼的时间像是有一层黑布蒙在了天光之下,步入了永恒黑夜。 慕华清呆滞道:“这……这是镇灵谱?完了!皇城要完了!” 镇灵谱! 这三字像是晴空霹雳一般响彻在众人脑海之中,魔魇笼罩心头挥之不去。 待看得分明,轰然,无数人黑压压地跪了遍地,高举双手,乞求上天垂怜,而有的则大叫一声!四下逃窜! 方才最有秩序最讲究礼法的地方,转眼间马仰人翻,被混乱占据。 “镇陵谱,是什么?”江长安不解。 倒是墨沧正一脸兴致地抬头望向那黑蒙蒙的天际,笑道:“小子,没见识了?这镇灵谱乃是一件宝贝,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但是却能收拢亡魂。” “什么意思?” 墨沧道:“人死后要是心中有怨气就会积愤成魂灵,这一点你总是知道?” 江长安道:“知道,那又如何?” 墨沧道:“在第一次两族之战过后,死伤千万,之后两族死去的士卒化成幽魂侵害世间生灵,足足花费百年光阴这些魂灵才被万千湮灭,故而在第二次两族之战时,一位大能强者便造出了一面镇陵谱,作用便是镇压收拢死后的亡灵。没想到几经辗转这东西竟然到了夏周皇室的手中?” “也就是说着镇陵谱中还残存着第二次大战残留的亡魂?!”江长安心悸道,如果其中亡魂苏醒,那对夏周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似看透他心中所想,墨沧道:“放心,镇灵谱可不单单只是收押镇压的效果,数万年的时间其中第二次大战遗留下的亡魂想必早就被这镇陵谱磨成了渣渣,只是……” “只是什么?”江长安问道。 墨沧道:“只是镇陵谱落到了夏周国皇室手中,而夏周国近年来虽说平定安稳,但是几千几百年来不停地征战,这东西一定不会闲着。” 江长安表情凝重:“也就是说其中真的会有阴兵!” 咔嚓—— 空中乍响,雷声轰鸣。 “哪里来的雷声?”江长安竭力望去,只见千丈高的镇陵谱位置被这一道响雷劈开一道空境,如是凭空一道蓝色水幕,雷光一出,天地万色为之所夺,浓郁的黑雾从中倾泻而出,像是在准备迎接着什么东西的到来。空中的碧蓝色的雷电越发浓烈了,四下纵横,将半天天空都映得蓝了,惊天霹雳则一个接一个,滚滚而下。 “江长安,你不是厉害吗?你厉害可有能力救了这么多人吗?你我都会死!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去,你能做的就与本王一同看着一个王朝的覆灭,哈哈……”夏己疯癫地笑道。 他再也压制不住体内沸腾不休的魔神变力量反噬,双目中神光散尽虚浮,身子摇摇欲坠,十指渐松,手中紧握的拳头也在这刻松开,然后他双眼渐渐垂下,只半空中慢慢栽落轰然倒在地上。 没有人再走上前搀扶这位即将成为新帝的人,整个皇城都将毁于一旦,只顾着各自逃命,一个“活”字面前,哪里还有尊贵卑贱之分? 江长安眼睁睁望着,眼前没有一滴鲜血,因为雷光所到之处无不是斩杀数人性命,直接将凡躯打成了齑粉。他自没有悲天悯人的大圣人心态,但看到这残酷屠戮的场面,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人痛苦挣扎,渴求着新生,江长安的心中猛地像是被针触动。 自己错了吗?是因果?正因自己来复仇而有的如今的场面,无数人因自己而死! 江长安凝立场上,举目四顾,却见关残垣断壁、虚空茫茫,烟雾缭绕间猛然间一股心火自胸内涌上,寂寞无量,无尽无极的孤独苦海将他侵蚀吞没,他吐了口浊气,似是拂过一声轻轻叹息,原来……还是看不到彼岸。 江长安仰望苍穹,问道:“浮世虽大,诸界虽广,彼岸究竟在何方?” 思量之间,雷光停了,院中雷霆消弭,天空中的裂痕也慢慢恢复,但是那黑云却越来越弥漫扩散。 墨沧烟雾聚成的面容愁容浮现:“雷电只是开胃菜,真正灾难的在后面,相信过不了几个时辰,镇陵谱中便会走出上古死去的幽魂铁骑,整个皇宫……不,届时对于整个夏周国来说都是难以抵抗的灾难,小子,这次玩大了……” 江长安如临大敌,能让墨沧都感到紧张,足见这东西的可怕之处。 焦灼之际,一声轻喝乍现:“江长安,你杀我师兄,夺我慈心洞天秘宝,拿命来!” 陆清寒的身影从白鹿上跳脱而出,混乱之中,江长安忽然感到一缕如针般的锐气扑面而来,隐约有红光闪动。 情急之下,江长安运起灵元,双手金芒衡力胸前,厉喝一声,口中已喷出一团青气,与疾刺而来的金刚红丝撞个正着! 江长安接连后退几步,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上,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暗无天日,周边有人擎出火炬,照耀得微弱光芒,陆清寒身周十丈之内却是隐隐有杀气升腾。 陆清寒不再犹豫,口中如是绽出一道春雷惊响。这一声喝有如洪钟,在江长安耳中不住轰鸣,一时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江长安本就和夏己相斗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如今更没有任何的抵御能力,这能承受,顿时眼前金星乱冒,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浑身震动,险些就要晕去。 簌—— 陆清寒一根金刚丝已刺到眼前。 “你终于还是要杀我了吗?”江长安声音平淡如水,在这个诡异的如同黑夜的情境,陆清寒看到那双明亮的眸子中闪亮,她看到了他早已破碎的裤脚,上面还有一缕红线摇摇晃晃,黯淡光色下比鲜血好要鲜艳。 忽然,这丝本应该钉入他眉心的红丝偏入了一旁石壁之中,穿墙而过。 这心中悸动的是什么?陆清寒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小生在慈心洞天,当日敲木鱼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师父问她:“可会有凡心闪动?”她答不会,而后讲经念道,青灯黄卷,只因自小便是圣女,注定一生求道的圣女。 十二岁那年,她亲眼看到一位偷吃禁果、触犯门规的师姐被执法杖活活打死,但她的眼中至死也不后悔。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样一件东西值得用性命去守护。师父问她:“可会有凡心闪动?”她疑惑,第一次对这未知的、让人惧怕的‘凡心’产生了好奇。她答道:“不会。” 在十四岁那年,她跨过火龛,走过莲桥,三叩九拜稽首各路神佛,穿上最华丽的圣衣,无数弟子目光羡煞,而她并不快乐,师父又问她:“可会有凡心闪动?”她犹犹豫豫,你未予我凡心,怎还要问我凡心为何物? 于是她答:“不……会……” 眼下她第一次知道凡心为何物,在这个男人闪烁的眼神之中,轻叹一声,只是想着:“清寒啊清寒,你又起了痴念……” 第四百二十三章 接骨 正短暂的分神之际,与丁武正缠斗的骷吾怪人一招虚晃,将丁武引向了一边,怒吼着冲来。 骷吾怪人眨眼即至,杀机涌现,陆清寒心下一惊,金刚丝向灰袍席卷而去,谁料骷吾怪人竟然将长袍撕扯去,使得一手金蝉脱壳轻轻松松的躲去了这凌厉的金刚丝。 陆清寒暗道不妙,这一空闲时机,骷吾怪人已然一拳朝着江长安脊背砸去,力道沉猛,结结实实落在身上绝对可以将其当场砸成肉泥。 “他的命是我的!”她低声冷喝道。 情急之下陆清寒指尖五根金刚丝穿破夜幕牢牢困缚在骷吾怪人身上,将其牢牢约束,只要这一拳砸下,在拳头落在江长安身上之前,先保不住的一定是他的手臂。 岂料骷吾怪人竟不顾金刚丝的束缚,拳头怡然居然地擂下。 嗤! 他手臂上的筋肉像是抖落的泥灰一样哗啦啦掉下,血液迸溅,就在骨头将断的一刻这一拳还是落在了江长安的背上,嘭的一声惨烈闷响,江长安体内本就乱成了一锅浆糊,又有这一拳的加入再也承受不住,噗的喷出一口黑血,几欲昏厥。 整个人都似是轻飘飘的,江长安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向后栽倒而去。 “你该死!”陆清寒见状愤怒冷喝道,五指一齐动作。 噗—— 血液随着骷吾怪人五肢分解大卸八块而抛洒向夜空,陆清寒的目光重新又停留在了江长安的身上。 看着一息尚存的江长安,她眉头紧蹙,闭上了双眼,手心中再一次激射出一道红丝,江长安多历生死之事,知道多半是眼见躲避不得,坦然承受。 就在此时,一道风力朝着陆清寒袭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道黑风依然击打在她胸口,顿时,陆清寒面如金纸,笔直地向后倒去。然后一团风在众人面前暴发!像是没来由刮起的一场龙卷风。 片刻之后风力停了下来,众人望去才发现,江长安早已消失在原地,陆清寒也身受重伤,正在栽倒之际雪鹿将其托起,转眼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江长安意识模糊,像是飘荡在云端,又像是被千万斤的重物压在身下,江长安很清楚这种感觉,马上就要面临死亡的感觉,心愿已了,他不惧死,如今也可以坦然地去死。 “我这是要死了?” 江长安无力再说出口,只听到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和一个女子啜泣声,而后双耳长鸣,四周再度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江长安感觉脑子一片混沌,耳边还隐隐有金鸣的响声,这是陆清寒那一声轻喝留下的后遗症。 江长按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完成了睁开双眼这一个简单的步骤。 房间之中燃烧着活炉,噼里啪啦的声音不觉入耳,江长安全身都被烘烤地暖洋洋的。 这地方怎么有些熟悉? 江长安正要动作,却听到珠帘外隔间中三个人对话的声音。 一个年轻空灵悦耳的声音苦苦哀求道:“婆婆,菱儿求求您,您再想一想有什么办法能够治好他的伤……” 是夏乐菱的声音,这里是看来是月荷宫中,江长安松了口气,但见殿中燃着烛火,窗外天色湖南依旧。 另一个声音干哑刺耳,犹如筛糠,听上去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公主,不是老婆子不治,只是江公子的伤……” 除此之外又有一个老头子的声音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老婆子不说,老头子我可就直说了,这小子的伤势就是大罗神仙在世也不可能治得好了……” 这个老头的声音江长安一下便认了出来,正是与尚大山好友——独臂蒋圭甲。 蒋圭甲既然在此尚大山又去了何处?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宫中的九位供奉没有丝毫动静? 蒋圭甲后面几个字江长安还没有听明白,脑海中忽然再度响起墨沧的声音:“小子,眼前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江长安心道:“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你虽然活下来了,可是却被最后偷袭你的那人打碎了脊骨,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都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废物,一个残废。” 什么! 江长安急忙探知自身,这才发现脊背软绵绵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知觉。 墨沧不等着江长安发问,迫不及待地说道:“至于好消息呢,就是本尊有办法帮你恢复身体。” “代价呢?”江长安道。 墨沧笑道:“明白事理,讲究。代价嘛,自然就是你交出身体的控制权,让本尊来掌控整个身体,放心,有本尊在没有人能够再肆意的欺辱你这幅身体,只要你答应……” “不可能。”江长安道,“不如就这样让我一直残废下去,这样你终年青铜身躯也永远都无望完成了……” “小子,你不讲究啊,这是在威胁本尊?那你就躺着,咱们看谁先求谁,反正本尊已经等了数十万年,不介意再等上个三年五年……”墨沧说罢又没了声音。 江长安也不气馁,心神微动,潜入神府之中,江长安还没有办法动作,只得躺在地上,贪婪地吸收着久违的上古浓厚的灵力。 他现在只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面铜镜身上。 有了灵力支持,灵元中的星月神树也散落下数十只花瓣,内外兼治,浑身的伤势快速愈合,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有站起来的力气。 可正当江长安要站起的时候却浑身不听使唤,仿佛身魂分离不能掌控。 “骷吾怪人你大爷的!” 江长安破口大骂道,他的脊椎被那一掌打的粉碎,已经没有愈合的可能,可以说此刻他就连动一动手指都不可能办到。 成了一个动也不能动的废人,这比死了还要痛苦,江长安万念俱灰,忽然间胸前一阵滚烫,这股滚烫正蔓延伸展像他的后背。 这是……龙骨! 第三重秘境中获得的赤红龙骨竟如同活物破体钻入江长安的脊背。 “啊!” 身在神府之中江长安没有任何顾忌,竭力嘶吼,背上的特疼比之夏己在左肩的伤口还要疼痛万分。 接骨的威力江长安早在沧州时在魏元极的身上就领教过,能有兽骨入身风险极高,能够侥幸成功者可以说十不足三,但一旦成功结果则打大不相同,夏己的身上也是换下了一块手骨,便能使出魔神三变这等威能秘术,可是古往今来只听说有换手骨腿骨这种四肢兽骨,也没有听说过谁换过脊骨的啊? 江长安不知道,倘若是常人换上灵力凶猛的蛮荒龙骨怕是还没开始早就被这股力量撑爆身体,但江长安体内早有了蛮荒龙血,换上这条龙骨反倒就像是换上了自己的骨头一样理所当然。 江长安正当神游,体内的碎骨被全部剔除,鲜血将整条龙骨浸染,龙骨如同一把利刃猛地攒入脖颈,慢慢归位相连,脊骨旁的伤口重新生出新嫩的肉芽,扎根生长。 这是一场手术,一场禁止任何人打扰的内科手术,好在神府镜中江长安乃是绝对的主人,也只有他一个人。 江长安看不到,他体内的鲜血正顺着白骨上微不可查的纹路流淌,钻入干枯的骨头之中,以一种骇人听闻的速度生出新的骨髓,形如枯槁的骨头转眼间像是硬如精铁,表面流动着一道红色荧光。 咯吱吱…… 第四百二十四章 昼夜颠倒 骨头不停地像是在唉找寻着合适的角度位置,血肉重新连接包裹,破损的肌肉也飞速生长,没过多时背后的额伤口便已愈合。 江长安咬紧的牙关终于得以松开,下意识地想要抹把脸上汗珠,手指微微颤动,感觉整个身体又回归了自我控制,穆然愣住:“能动了!” 脱胎换骨,足以说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真的好了! 江长安喜不自胜,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对他的冲击也是极大,如此大起大落几番,再加上这一番身体劳累,稍稍恢复了力气之后,就退出了神府镜。 江长安又回到了月荷宫夏乐菱的寝宫,不同的是此刻他是站在床边,伸手走到了桌子旁正要倒杯茶喝。 夏乐菱还在外与那位婆婆攀谈,江长安还没来及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就听脑海中墨沧惊道:“小子……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病好了,不就自然而然地站起来了?”江长安心中得意道,想起这家伙要挟自己,心中总是狠出了一口恶气。 “怪了怪了!不可能啊!你小子的伤没有本尊也能痊愈?说,是不是有什么高人帮你的?” 墨沧一点气息从江长安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围绕着他的脊背看来看去,时不时地摸商量下,惊叹道:“骨正,体壮,讲究!本尊怎么感觉你小子要比之前更强了?快说,是不是偷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可能,没有一点迹象啊……” 墨沧百思不得其解,他哪里知道,吞噬了蛮荒龙血的江长安接上龙骨简直就是量身打造,浑然一体,完美契合,完美到墨沧从心底就相信这是江长安自己的骨头,不是接的外骨。 江长安懒得搭理他,侧耳去听隔间之中夏乐菱和老婆婆之间的谈话。 那位婆婆苦口婆心劝说道:“公主,江公子的伤势莫说老婆子,就算是尚大山那个药篓子在这怕是都要束手无策。” 话音刚落她身边蒋圭甲说道:“尚大山?老头子治不好的人他能治?真是笑话,老婆子你这是说老头子的医术比不过那个臭药篓子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蒋圭甲气的直跺脚,老婆婆嘲笑道:“要说吹牛那个药篓子兴许不如你,但是这治病咱还真得虚心讨教喽……” 蒋圭甲哼了一声不再回话,只听夏乐菱道:“他为我肯冒险不惜生死前往上古遗迹,我也一定要找到治好他的方法,哪怕是找一辈子……” 老头儿劝道:“小丫头,姑奶奶,你可别犯傻,这小子的伤势的确无药可医了……” “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呢,丫头你别信这老头子的啊,咱们再等等,等那个药篓子回来了,说不定他就能够真的有办法治好呢?” 听到这话,老头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愤说道:“老头子我说的本来就没有错,这小子的伤若是好了老头子甘愿当场死在这——” 江长安左眼亮起一抹青光,穿过墙壁看清了正在说话的两位老者。 两个都是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一米五的身高,身材瘦小,身子骨还很硬朗,那位婆婆满口的牙齿掉的精光,含着嘴唇说话所以难免有些含糊不清,脸上的肌肉松弛堆积成皱纹,但那还双眼神尤未浑浊,清澈异常。 在她身后屁颠儿跟着跟着的蒋圭甲不论是眉目中和言语里都夹杂着一股犟劲儿,花白胡子垂到胸口,一只断臂的长袖挽了个扣,两个人站在一起谁也不服谁,本应是心平气和的年纪却总是说不过三两句就因为一个小毛病就争论地不可开交。 江长安正好奇,那花白胡子老者猛地转过头看向自己:“谁!” 相隔着一面墙壁老者自然看不到江长安,所以还以为是夏己的手下追寻到了月荷宫。 老头子挥袖从隔间走出,掀开珠帘的一刹,三个人瞬间愣住—— 本应躺在床上的人正站在桌子一旁,像是三天没有喝过水一样捧着水壶正往嘴里倒,可翡翠壶里也没有多少茶水,从江长安移入月荷宫夏乐菱一直忙前忙后,急的满头大汗,就连歇脚的空闲都没有,更不用说喝茶的功夫。 仅剩不到半口水倒进江长安的嘴里,滴滴答答的洒水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见到夏乐菱,江长安笑道:“渴了……” 夏乐菱激动地眼眶通红,走过去接过翡翠壶,颤抖着声音道:“我……我去接……” 江长安却先一步擒住她的手臂,道:“不急,我想和你说说话……” 夏乐菱瞪大了双眼,此时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清楚地记得昨天接回来的时候,他周身衣衫褴衫破烂得不成样子,浑身都是血,两个老人说的几乎没有可能再像正常人一样。想到这里夏乐菱眼眶通红,心中千言万语反而不知要从哪儿先说起。 要说最为尴尬的就要数刚说完一番“豪气干云的壮语”的白胡子蒋圭甲,一旁老婆婆不怕事大,嗤笑道:“老头子说,你想怎么死?” “我……这………这也太蹊跷了。”蒋圭甲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撑着下巴琢磨道。 夏乐菱喜极而泣,赶紧说道:“这两位是蒋公蒋婆,就是他们两人将你救回来的。蒋公蒋婆,乐菱谢谢您……” 蒋婆笑道:“丫头,你谢字都说了一百遍了,可是你这小情郎都还没有道一句谢……” 江长安微微一笑,拱手俯身行了个大礼:“多谢蒋婆救命大恩。” 江长安正欲对曾在逆苍术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蒋圭甲作揖行礼,谁料后者赶忙挥了挥手:“救你小子不过是我和老婆子心疼这小丫头,你要是真想谢,那刚才老头子说的当场死在这的话就不算数了,咱们俩就此两清。” “这……”江长安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接着话茬。好在蒋婆道:“小子,你最要感谢的人可不是我们两个,我们两人平日里可是离俗遁世从不过问皇宫之中的事情,要不是这小丫头跪着求我们两个,你小子现在怕是早就死掉了,那这小丫头还不将我们两个记恨一辈子……” 江长安看向目光不断躲闪的夏乐菱,她也一定知道了夏己的事情,如今江长安却不知要从何开口。 猛地,江长安问道:“方才听到两位前辈提及尚老前辈,小子正有许多疑惑……” 首先,镇陵谱中的究竟有无阴兵幽骑?其次,宫中不是还有九大供奉吗?这九个据说能够一人抵挡千军万马的人去了哪儿? 江长安还没有开口,蒋婆长叹了口气,对江长安说道:“江公子想要问的老婆子都猜到了,唉,江公子,你往门外看一看……” 江长安走到门前抬头像天上午望去,此刻像是暗夜时分,可是却能清晰感知到天空的异象。 “好像有哪里不对……”江长安感觉到这股异样,偏偏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蒋婆道:“江公子,现在是正午时分。” “正午时分!” 江长安惊诧道,这个时候的京州城纵算不该是阳光明媚,也应该有天光照亮,但此刻整个月荷宫,乃至整个皇城都是漆黑一片,有如中夜。 天空已深黑如墨,浓云还在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在皇城上空,将天光死死地挡在云层之外,才造成这一种昼夜颠倒的异象。 “那黑气汇聚的一点是……”江长安刚要抬头观看,被蒋婆一掌拍在脑后,道:“小子,别往天上看,会死人的。” “那是镇陵谱?” 江长安忽然发现左眼菩提不受控制转换成了三角形的奇异青瞳,目力突破重重幻象向着黑雾凝聚点伸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 祸国之乱 只见千丈高空黑雾之中一副长约十尺的一张黑谱,上绣各样山水,像是包罗万千世界。这一片数万里方圆的广大天地,即刻清清晰晰地映在他的意识之中! 还未等他从震憾中恢复,灵识又向前极速延伸,江长安仿佛置身于苍茫天地之间! 此时此刻,他的意识延伸范围已是前所未有的广阔,而且是四向发散,向前延伸有多远,也即会向四方延伸多远。而这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从进入这片天地时至此时此刻,他才不过踏出一步。 而就在天地接据之间,竟有一座威城! 高阔望不到尽头的威城,不是繁荣景象,而是笼罩在阴霾之下,整座城死气沉沉,倒是让江长安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这个世界恐怕也只有他才去过的地方——酆都鬼城! 江长安迅速打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盛古神州轮回往生皆是依靠一盏青灯,几十万年前青灯陨落轮回秩序自此紊乱,何来的阴曹地府?何来的酆都? 江长安看到城门前高有百丈的石门之上刻着两字——魂域! 江长安正要走近,却忽然感知到轰然一声巨响,他只觉自己的意识已在那无法形容的巨大威压下开始破裂,粉碎! “小子,醒来!”墨沧一声震呼,江长安心神瞬间平静,双目不敢再私自去看那幅黑袍,重伤未愈灵识又遭到重击,江长安又险些昏厥过去。 回过神来,却见蒋公蒋婆正以一种看着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蒋公双眼一眨不眨,紧张地问道:“你方才看到了那天上的东西?” “对啊,怎么了?”江长安问道。 蒋公难以直线道:“你小子怎么没有任何的不适?这很不正常!小子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江长安艰难地说出那两字:“魂蜮……” “魂域!” 蒋公和蒋婆脸上的生气瞬间减淡几分,蒋公恍若失掉了魂魄,道:“完了,这次彻底完了,魂域关,鬼门开,阴兵降,索命来。皇城完了,京州完了,整个夏周都要完了!” 蒋婆恨道:“夏己这个畜生,这次可是犯下了大错了!” “怎么了?两位老前辈什么鬼门大开?什么意思?” 蒋公小老头摸着花白胡,一脸愁容道:“小子,这镇陵谱可是皇宫之中最危险的东西,一旦镇陵谱出世便是祸国之乱,夏周国遭此大劫,难啊……” “一张镇陵谱会有祸国之乱?”江长安不相信地望着他。 蒋公道:“你小子乳臭未干懂个屁!镇陵谱曾是一位大能神兵,其中收录万千厉害的魂灵,所以厉害的不是镇陵谱,而是镇陵谱中压制的万千恶灵阴兵!不要说是降服,就连看上一眼,神识灵元就会受到威压重创。” “阴兵?真的如同墨沧所说的有阴兵!”江长安不自主地又望了眼镇陵谱,想到刚才的威压震吓赶紧又收回眼神。 江长安问道:“小子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尚大山前辈去了哪里?他不是九大供奉之一吗?宫中的九大供奉去了哪儿?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场景不管吗?” “九大供奉……”蒋圭甲凄然一笑,而后摇头道,“这些老头子也不清楚,自从晚宴过后那臭药篓子就不知去了哪儿,现在指不定在城外哪个犄角旮旯采药也说不定,甚至连城里发生什么事都不清楚。” 江长安还欲继续询问但重伤初愈,方才堪破镇陵谱又耗费了太多精神力,当即晃了几晃险些摔倒。 “你怎么样?”夏乐菱连忙上前搀住关切道。 “小丫头,不用担心,这小子命硬着呢,瞧这样子是身骨已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悉心照料……” 蒋婆又对夏乐菱耳边小声说了句:“小丫头,原来你心心念念的就是这小子,我瞧这小子身子骨没什么问题,要是一会儿他找什么换药的借口让你帮他解衣宽带可不要上了他的当,男人都是这样的花招……” 短短几句说的夏乐菱面红耳赤,也听得江长安冷汗直冒。 两个年逾花甲的老者相视一笑,先后走了出去。 寝殿中一时静谧非常,只有灯火闪烁的沙沙声音。 江长安道:“怎么没有看到南宫舞与青竹?” “他们两个去煎药了……” 一言一答,两个人的对话又陷入了僵局。 夏乐菱眼中充满了希冀,语气怯懦间忽显坚毅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带我回江州呢?” 江长安沉默,诚然,退婚之事令整个江家对这位静菱公主无不是敌对的态度,用大姐江琪贞的话说就是“背叛之人,人恒叛之”,就连一向脾气很好的司雪衣都是冷面以待——并非是皇室对江家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而是这个女人对江长安、对她最疼爱的儿子的伤害。 直到现在江长安心中也一直存有疑问,夏乐菱当年为何做下退婚之举?想了想正欲开口,夏乐菱先说道:“我不想你现在回答我,我要你欠着我,欠着我这个回答,以后再还,我会等,等你带我离开这里……” 她又担忧得望向窗外天色,苦笑道:“只是我怕等不了太久了,蒋婆婆说整个皇宫都会陨灭,无人能生还……” “我答应你。”江长安坚定道。 “呃?”她没反应过来。 江长安道:“我答应你,纵然整个皇城陨灭,也会带你离开,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与家族无关,江长安对夏乐菱的约定,决不食言!” 她莞尔一笑,两颊却滴下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泪水,欢喜笑道:“我们说好了……” 她的眉心除了忧愁之外还有一股深深的疲惫,连番折腾,从江长安重伤之后她便没有合上眼睛,此刻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手臂撑着桌角沉沉睡去。 江长安将她抱上香床,整理一切趁着夏乐菱睡着的时机,闪身进入了神府镜之中。 第三重秘境至宝已然取走,第四重秘境的面目一直都没有显露,不过江长安早不像是当初那样心急盼望,第三重秘境中出了个让自己数月无法踏入神府镜一步的石像巨龙,谁知道第四重秘境会是什么鬼东西?此刻倒巴不得像这样安静下来,静静地修行巩固。 江长安疯狂地吸收整个世界的灵力,像是一个从水里刚刚脱困的溺水者,不顾一切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身体肌肉收缩紧绷,尤其是脊背之上像是从脖颈到臀部间的脊骨上形成了一条特别的灵力走向,整个脊背都像是被火烧一样火辣辣地灼痛,江长安却敏锐的发觉这灼烧的时间每长一分,背后的肌肉经脉急速运转起来,慢慢契合一体,江长安身体经历过太乙神火的洗练,这股灼痛根本就不算什么,也就顺其自然。 而最令江长安既惊叹又惊奇的是这根龙骨上面的经脉走向,原本的脊骨根本就没有任何经脉的预兆,灵力直接从灵元凝聚而发,通过运动灵力唯一途径使出,可是眼前的状况就像是又忽然多出了一道灵脉,可以供灵力游走其中,可是这根灵脉并没有连通腹下灵元,而是直达颈部后锥,没有灵元,这根灵脉自然成了鸡肋。 这就像是在一条道上又多出了一个岔路口,而这条岔路口却是条死路。 可江长安总觉得这条灵脉远没有这么简单,只不过是自己并没有发现他的用效而已。 暂时不去管龙骨变化,江长安气沉灵元,浓郁灵力滋润着生命天源井,星月神树的枝叶舒展开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夜杀 江长安早先在泉眼境初期停留的时间在常人看来不过是寻常时长,甚至有的人在泉眼境初期中期之间徘徊了数十年都有可能,但是对于一路都是用上古稀有灵力供养起来的江长安来说,这段时间太长,已经打下了结实基础。 所以在晋升到泉眼境后期之后,他的根基一直都极其扎实,就算是此刻一鼓作气突破到道果境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庞二水的教导的话始终回荡在耳边——强扭的瓜怎比得上瓜熟蒂落来的香甜?重要的是契机,耐得住心静静等待的契机。 完全恢复了力气之后,江长安便出了神府,还没缓口气脑海中墨沧忽然道:“小子,本尊感知到一股气,一股特别的气。” “什么?”江长安问道。 “是上古之气,九妖的气——冰羽曜隼!” 九妖! “冰羽曜隼!”江长安忽然记起这个记起重要的一环,尽管吞噬了镜妖鬼狐,但是他的寿命顶多也只是延迟两年的时间,眨眼即过,倘若是再错过这个机会,要是想要找出下一头大妖不知何年何月。 墨沧问道:“去?还是不去?” 江长安没有回答,门外却多了一道陌生而又久违的气息。 墨沧也随之感知到这股气息,笑道:“有意思,不想你活着的人可是真多啊,这个人还能够找到这里,真是出乎意料……” “看来去找冰羽曜隼要耽搁一会儿了。”江长安身影一跃,消失在房间。 夜色笼罩里无月无星,自然也是无光,还好月荷宫中前堂庭院中阁楼水榭一早被青竹和南宫舞架起了灯笼,红黄色的烛火更显得静寂的庭院诡异。 庭院中的确多了一个人,一个身高不及腰的小孩子,但是每当人以为他是小孩子的时候总是会死而很惨,江长安险些就成了那些死人中的一个。 他娇小身子隐藏在肥大的衣袍之中,目光乖戾阴鸷,瞋目切齿。 “江小友,许久不见啊……”他的声音远不像身形那般稚嫩未脱,而是偏向中年人有些沙哑的声音。 “裘百尺!”江长安惊道。 裘百尺簌簌冷笑:“不曾想小友还记得本大爷,皇宫之中的确是个好去处,倘若不是镇陵谱现世,老子也没有这个本事闯入皇宫中来,现在谁人不知夏周皇室九大供奉消失?但是敢于在这个时候闯入皇宫的却没有几人有这个胆量。” “恰好你就有。”江长安道,“被镇陵谱笼罩的皇宫只能进不能出,我想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你不顾凶险擅闯皇宫?” 裘百尺说的不错,镇陵谱一出,夏周久久没有动作,九大供奉消失的消息自然就是人尽皆知,而裘百尺选择这个时候进宫是为了什么?江长安可不相信他会为了裘绝刃的仇恨选择这个时候闯进皇宫。 如今的皇宫周围不知有多少强者正在虎视眈眈地观望,只待镇陵谱一破,趁着宫中大乱之际捞上一笔油水。 裘百尺狞笑道:“你小子当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老子来皇宫自然有我的目的。” 江长安脸上簇拥出一道狡黠,道:“别白费力气了,镇陵谱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容易取走的。” “老子可不是为了什么镇陵谱而来,而是为了……”裘百尺但是警惕,这才反应过来道,“差点又着了你小子的道,敢诈老子的话!” 裘百尺怒喝一声,身形未动,但周围气浪却涌起一阵剧烈波动,袍袖挥摆之际,一道紫气在空气中波动开来,空气中蔓延散出无尽毒障。 江长安目力凝聚不敢大意,指尖跳跃出紫色雷电火花,抵掌开合,黑夜中顿时烧起一道灼热的火焰,刚下过一场雨后湿潮的空气被烘烤地干燥烘热,六道狱灵火顿时将这股毒障烧灼殆尽。 裘百尺双眼一凛,冷道:“泉眼后期!你小子什么时候进阶的?” “说起来可是要多亏了裘前辈,要不是将我丢入上古遗迹之中,我也不会发现真正的秘宝,可惜喽,您当时是没见到那种白玉接天盛景,更没有看到其中十二座连亭中的至宝,最重要宝贵的还不是连亭宝物,而是内部宫殿有一个石案,石案上有个石盒……”江长安笑道。 提到痛脚裘百尺更加恼怒,上古遗迹中白玉城的事情早就被编成了书册被说书人一天讲三遍他如何不知?,每每想到此处不禁连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将眼前小子活活千刀万剐,啃其骨,噬其肉。 “小子安敢猖狂,待到大爷我将你剁成肉块,看你还如何猖狂!”裘百尺五官狰狞,一跃而起,抽出长刀向着江长安逼来。 裘百尺本就不擅刀柄,奈何江长安几乎对毒完全免疫,再加上江长安晋升泉眼境中期之后更是非但不能将其轻易击杀,就连对抗都是胜负难料。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面子可是要比性命还重要,他必须要杀了这小子方能卸去心头之恨! 大刀撕破虚空—— “钟岳!” 江长安暴喝一声,太乙神皇钟风轻云淡地抵挡住这一次撞击之后,在黑夜之中荡起金色神光,泰山压顶朝着裘百尺矮小的身影打去—— 裘百尺身影鬼魅一晃虚闪过这一记撞击,横刀切向江长安的脖颈,可是眼前的江长安突然消失,裘百尺一怔,刀势停歇下来,可正当他刀锋刚一停下,江长安又凭空出现在眼前。 “幻术!”裘百尺眼瞳凝缩。 裘百尺眼中江长安一掌伸来,这一掌看似复杂有万千变化,但是最后只集结这一掌,拍打在他的头颅。 噗—— 裘百尺倒飞出去,晃了晃之后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看向江长安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这小子的眼睛也有了变化,一点说不出来但是一定存在的恐怖变化,裘百尺暗暗心惊,多亏了自己长久以来身法灵活江长安出掌之时他的身子也向后倾斜卸去这一掌大半攻势,若非如此恐怕此刻自己的脑浆就要抛洒在这时砖上了。 “小子,你变强的速度真的远远超乎了我的预料,但是你觉得我既然敢来宫中就没有什么依仗?本大爷可是知道你的敌人从来都不少……”裘百尺冷笑道,“慕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现身吗?非要等到这小子将老子打死之后再杀了你,你才肯出手吗?” 一个阴阳怪异的声音夜幕中飘飘荡荡而来:“裘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都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况且裘兄方才的话有失偏颇,江长安能够杀了裘兄不假,但是想要杀本座,还是稚嫩了些。” 江长安循声望去,来人一件万年不变的紫色长袍,额前一绺紫发遮住半张阴厉的脸庞。江长安对这个人再清楚不过,早在近六年前他便牢牢将这个人的一切习惯和资料都挤在了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千方百计地想着如何杀掉对方。 “你……”裘百尺怒不能言,他此刻能够仰仗的只有慕华清。 江长安笑道:“我今日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狼狈为奸,跟你们相比较起来,在无耻的这条道路上我真的是差远了。” 慕华清也不生气,和六年前一样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道:“江四公子,你还和六年前一样,口齿伶俐,不过一般这样的人都会带来许多麻烦。”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再见慕华清 江长安笑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吗?怎么?没有在宫中此后你那个废了的主子,跑到了这里学狗叫了?凌霄宫难道只有这一点本事?不过现在你们打算怎么样?继续辅佐一个废了的废物?不会?在你们这群‘世外高人’的眼中,不是理应将所有的废物都从世间消除吗?” 慕华清任是再能够忍耐的性格,此刻也怒从心起,寒声道:“江公子,你别忘了此刻你再也不是那个背后有江家的江长安了,你就是个丧家之犬!” 江长安毫不示弱:“我可是比你的那个主子差的远了,夏己可是连自己的亲爹都能杀,现在连丧家之犬都算不上,唉,慕门主,你说,丧家之犬的狗是不是也连狗腿子都比不上呢?慕华清,你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江长安!”慕华清愤怒地暴喝一声,手中擎起一道剑光斩破夜空! “比剑?那你可要失望了!”江长安金芒立于手中成剑,挥掌击去,铛得脆响剑身火花四溢,慕华清剑身一震,威势荡开一道剑花自剑身迸溅炸裂而开。 江长安这才看清,慕华清手中的剑并非寻常剑刃,而是拂尘白丝集结成刃,锋利有过刀剑,形态变化自如,随着这一炸裂,拂尘千万根白丝炸来,一柄利剑开花成了无数把细小利剑笼罩全身,眨眼之间将江长安包裹其中。 江长安舌尖一吐,紫火蔓延席卷白丝,六道狱灵火似要破开烧尽这拂尘白丝,却是崭露端倪,平日就连精铁都能够轻易烧化的六道狱灵火此刻像是失灵一般起不到任何作用。 慕华清笑道:“江长安,没有想到,本座早就有所准备,这千丝剑便是为你特别准备的,剑丝非铁非金,非钢非柔,水火不侵,江长安,你就等着被这剑丝戳得千疮百孔而死!呵呵,本座的那句话永远都不会变,蝼蚁始终都是蝼蚁!江长安,你六年前是蝼蚁,六年后也一样!” 慕华清得意地望着几乎结为一个巨大蚕茧的江长安,可就在这时一声模糊的清喝从蚕茧中传出—— “紫龙吟!” 慕华清那双轻佻的眼神穆然惊惧,只见整个白色蚕茧开始变成了淡淡的紫色,暗夜之中透露出紫色雷电光芒,妖异非常。 噼里啪啦—— 蚕茧像是一颗恐怖的紫色巨蛋,而随着这一声声噼啪爆炒豆子的响动,蛋壳上裂开道道裂纹,接着这道裂纹不甘于只在一点,整个蚕茧表面延伸扩展,眨眼便布满了网纹。 砰! 千丝剑神光一黯,万千丝线被炸成了灰烬,慕华清无暇心疼这件宝物的损毁,就见弥漫的硝烟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头紫色火龙。 龙吟之声震彻心魂! 慕华清大惊失色,身形急退,可是身后却出现一个等待了他退来的人。 裘百尺连忙提醒道:“火龙是幻术!这小子会幻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可清清楚楚地看到江长安一记紫龙吟早在突破千丝剑的时候就磨损耗尽,向慕华清奔袭而去的紫色火龙本就是一个幻想而已,目的就是将慕华清逼到江长安早就站到的位置。 裘百尺一声断喝,慕华清这才晃过神来差些忘了这小子还有幻术这一手,身后猛地穿来一股凉意! 慕华清赫然惊愕,相信裘百尺一次,向着紫色火龙迎去,如此一来便避过了江长安这一击。 果真,紫色火龙一冲之下如同烟尘消散。慕华清回过身来见到江长安手中金芒散去,正在稍稍抱憾没有将其抹杀。 “泉眼境后期!你竟然已经达到了泉眼境后期境界!”慕华清心惊不已,眼前的人真的是当年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浪荡公子? 虽然亲眼见到过江长安与夏己之间的决斗,但是在他心中夏己同样不是什么厉害的境界,所以他这个凌霄宫炼丹门门主看来两人的决斗根本就是菜鸡互啄,不开眼的小孩子大闹,眼前亲自交手之后才心悸不已。 “裘兄,你我一同上,就不信这小子不死!”慕华清道。 “好,你我之间利益先放在一旁,今日先解决了这小子。”裘百尺道。 慕华清这才终于亮出了自己的本名法器——一只鼎。 江长安心中也提高警惕,自古以来能够以钟鼎塔为本命法器的可从不是善类,慕华清既然能够当上凌霄宫炼丹门门主,自然不可能只有刚才那几下。 慕华清笑道:“江长安,别人不知,可是本座看的很清楚,就在你与夏己决斗之时,你的后背被骷吾怪人重重袭击,恐怕现在就是外强中干,硬撑着而已。” 岂止是重伤,整条脊骨都被打成了碎末,江长安撇了撇嘴, 慕华清道:“裘兄,等一会你我见机只管打向他的脊骨,这小子再厉害也无法阻挡住你我两人的攻势,只有死路一条,呵呵,我要见这小子活活折磨致死!” “脊骨有伤?哼,慕华清,这一点方才老子出手之时你怎么没有说?”裘百尺冷道。 慕华清脸上委屈凝眉道:“裘兄,本座这不是以为这小子哪里是裘兄的对手?想来裘兄知道了也胜之不武,但是眼下不同,你被他所伤,本座出手又有些费力,所以也顾不了许多了。” 裘百尺哪里听不出慕华清的推脱责任的意思,但也只能暂时忍下来,道:“好,那就先解决这小子!” 裘百尺长刀朝着江长安自下而上撩起,这一刀要是落在任何人身上,都会从身子中间左右分尸,但江长安不是木头人,脚下画有方圆疾步,几个转身轻易避开这口大刀,江长安每一个动作都是帖着裘百尺近距离使出,而裘百尺大刀讲究便是大开大合,面对江长安近身灵动的身法没了用武之地,每当他要出刀之时,江长安的身子悄悄一转便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就在这时,慕华清已然出手,他手指结印闭合,喝道:“震!” 嗤—— 江长安只见那尊绿色小鼎向着自己后背袭来,夜幕中划出一道绿色的轨迹,如是一杆绿色的铁枪,力道足以穿破所有的防御,目标正是江长安刚刚痊愈的脊骨,江长安身影一退就要避开小鼎,可这刚一拉开距离下一刻裘百尺的长刀便起了作用,迎头劈砍而来! 江长安急忙祭出太乙神皇钟冲绿鼎疾冲而去,手中则浮起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波纹,稳稳地将刀刃握在手中,钳制无力动作。 可是这样一来江长安的身子基本也被牵制住,就是成了一个等着挨打的活靶子。 果然,慕华清嘴角阴厉一笑,木鼎虚晃,其中竟跳出一道绿光越过太乙神皇钟向着江长安飞去。 这道绿光并非单纯的道法灵术,江长安清晰看到绿光在经过太乙神皇钟上空越过之时,居然在钟头上接力踩了一下,从而继续向江长安袭来。 这是个活物! 江长安终于看清这个绿毛怪物是个什么东西,一只小猴子,浑身长满绿毛的小猴子,长着一双红色血瞳,两排牙齿又尖又利,嘴角像是开了大半个脑袋,每一次开合都像是要将半个头颅都掀开似的,它的舌头像是蟾蜍一样,空气中长长的一条灵活甩动,滴着口水却是剧毒,每一滴滴到石板上都会嗤得烧穿一快青石。 “什么鬼东西?!”江长安惊道。 这只猴子从太乙神皇钟上一跃双足霎时间如拉满的弯弓,运力弹跳而起,龇牙咧嘴地跳到了江长安的面前。 咚—— 第四百二十八章 阴兵借路 鼎钟相撞,这一声并不清脆。看☆→书\◇阁 ,精彩小说阅读! 慕华清面色变了变,尽管他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太乙神皇钟威力之巨大又一次让他惊诧。 这尊绿鼎乃是炼丹门乃是历代宗师门主代代相传的法器,唯独有他练成了本命法器,能够使出全部功效。可是这一击太乙神皇钟丝毫没有影响,反倒是绿鼎表面塌陷出一块,遭受重创。 慕华清也不惊慌,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却见那尊绿鼎表面鼎身透出一股氤绿,咯咯轻响,鼎身的凹陷居然缓慢地回复愈合。 它的目光看向了江长安的后背,这短暂一瞬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目不暇接。 绿毛猴已经爬到了江长安的后背,它的速度比最快的风豹还要迅速,江长安还没来及结印,绿毛猴已然高高扬起头颅,半个头颅都要掀起似的张开血盆大口。 噗! 嘶—— 江长安疼地倒吸一口冷气,脸上豆大的汗珠啪啪直掉。 这一口紧紧咬合住了江长安后背的脊椎靠近后颈的位置,两排尖齿破开血肉,像一把钳子一样狠狠夹住了骨头。 慕华清嘴角更加得意,笑道:“江长安,本座这赖刺猴如何?一旦它咬住一个人,毒舌就会注入体内,毒液会腐蚀整个身躯,人会急速衰老被吸干方会停下,江长安,乖乖等死!” 无须慕华清多言,江长安已然感觉到背后决裂疼痛,他的身体正在急速变得苍老,江长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开始生出皱纹,眼皮无力松弛下来,头上的发丝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裘百尺本想趁机补上一刀,但看到江长安背上的绿毛赖刺猴,心中也是惊颤,下意识地向后退去,难怪慕华清有恃无恐,原来还藏着这一手底牌。 裘百尺道:“赖刺猴?可是凌霄宫炼丹门数十代门主饲养的毒兽?传闻此物吞噬过上百种毒物,它的一滴血更是比千年灵芝还有用效,就连毒王谷都羡煞不来。” 慕华清道:“没有想到裘兄对赖刺猴也有了解。” 裘百尺浅笑没有回答,他自然对毒有很深的造诣,看着赖刺猴的眼神变得贪婪,看到宝物涌起贪婪这是每个男人的正常反应,就像是看到美人时候的觎旎杂念一样正常。 江长安脑子感到有些昏沉,整个人都像是步入了迟暮。脸上纵横沟壑,四肢瘦成了皮包骨,那皮肤也是松弛褶皱,脸上长出了老年斑,弯腰驼背,老态龙钟,恐怕就算是司雪衣在场也认不出这个亲生儿子。 忽然,江长安感觉身后龙骨经脉冒出一股热气升腾,灵力竟自主游走后背龙骨上的经脉之中,竟然将那赖刺猴的灵力吸收到自己体内,同一时刻江长安灵元之中星月神树大放异彩,蓬勃招展之下无数枝叶散落,江长安只觉得自己仿佛瞬间泡在了一汪充满灵力的清泉之中,全身上下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松弛干瘪的肌肉渐渐充盈,皱褶的脸庞注入新的活力。 “灵力!”江长安大喜过望,浑浊的眸子中猛地多了一盏亮光,龙骨,差些忘了自己背后的可是蛮荒龙骨,龙族都怯惧的凶兽,以霸道和有仇必报的性格怎么会放过。 赖刺猴像是接触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吱吱乱叫,身躯不再平静,而是四肢胡乱挥舞像是恨不得离开江长安的躯体。 裘百尺纳闷道:“慕兄,你的赖刺猴怎么看上去和刚才有了巨大的不同啊?” 慕华清依旧平静,道:“裘兄莫急,想来这只是赖刺猴太过兴奋导致,江长安体内可是有无数异宝,这身体自然也非常人可及……” 慕华清的话没说完,却见到赖刺猴脸上狰狞恐惧到了极点,血盆大口几度张开似是想要摆脱咬合,可是那蟾蜍一样的舌头此刻被粘合在了脊骨之上丝毫不能摆脱,只好大急大叫。 然后两人看到更加怪异的一幕,江长安的身子开始由弯驼变的挺拔修长,白发变成了灰色,再变成了黑色,身上的老年症状尽相散去,如是返老还童,神色中的老态萎靡荡然无存。 反倒是江长安背上的赖刺猴绿色的皮毛变得灰绿,两只眼珠深深凹陷了下去,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干脆就趴在了江长安的肩膀之上,体型极度缩水,消瘦如骨。 “慕……慕兄,这也是寻常反应?”裘百尺忐忑道。 慕华清眼神充满戾气,此刻再看不出事情有蹊跷就是傻子了,当即喝止道:“江长安,你体内现在已经注入了赖刺猴剧毒,赶快束手就擒本座兴许还能上你解药。” 慕华清高傲的姿态丝毫不减,就算是赖刺猴在对方手中,他也不会屈服哀求二字。 江长安扭了扭身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将背后的赖刺猴一把揪下了肩膀,摔倒了慕华清面前,道:“慕门主,你还是和多年前一样,一样白痴!” 慕华清慌忙接下赖刺猴,可是门中圣物早就成了一具干尸,两只血红的眼珠呆滞黯淡,全然没有了生机。 见到这一幕,慕华清咬牙恨意丛生,怒道:“江长安!你胆敢伤我凌霄宫至宝!你已经身染剧毒就等着活活地受毒液侵蚀而死!” 江长安全然不惧,笑道:“慕门主,你不但白痴,还白痴得让人心疼,你的毒对我无效。” “这些毒对你无效?不可能!”慕华清脸上不屑,心中早就泛起惊涛骇浪,江长安眼前所表现出的症状的确不是一个中毒的人,非但没有中毒的迹象,反而……神清气爽。 一旁的裘百尺恰到时机地一脸无辜道:“慕兄,哎呀,怪兄弟忘了提醒你,这小子的体质可是百毒不侵,所以兄弟才会多次着了他的道啊……” “裘百尺,你个侏儒敢阴我!”慕华清冷喝道。他对裘百尺留了一手,没曾想小看了对方,也高看了自己。 既是撕破了脸皮,裘百尺也毫无顾忌道:“慕华清,老子最恨别人对我说‘侏儒’两个字,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我都是为了这冰羽曜隼而来,而大妖遗魂只有一只,你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 江长安心中暗衬:“冰羽曜隼,两人也是为了大妖魂魄而来!不过看眼前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寻到冰羽曜隼的踪迹,不然的话想必此时站在面前的两人根本就不能还这么一团和气,早就在遇到江长安之前就扭打到了一团。” 两人正对峙焦灼之时,突然夜幕中响起一声声击响—— 踏踏踏…… 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不是人的脚步。三人急忙循声望去—— 漫漫长夜寂静空月,一望无尽的皇宫街廊传来马蹄响动,接连数匹血鬃骏马并驾而驱,数十骑高头大马,通体皆是膘肥体壮,惟有四蹄是一段雪白色寒铁。犹如蹄下踩着银白色火焰威风凛凛。 简简单单数十骑颇有些身后千军万马的气势,惹得周围几处宫苑又亮起了灯盏向外观瞧。 只见每一匹骏马之上都坐有一个身高一丈,全身着深黑重铠的甲士,手握比身高还要长许的战戟,这甲士竟是凄寒白骨,握住兵器的手掌直接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的骨节,双目之中似有绿色幽幽鬼火,有了一身黑甲掩护可以溶于夜幕之中,但那道杀气是无法隐藏的,像是从魂域归来,屠戮生灵。 江长安面色惊变—— “阴兵!!!”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大妖囚牢 和高头大马的甲士比起来,江长安觉得自己的杀气真的就像小孩子把玩的玩具一样幼稚可笑。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在嬴州水池之下金棺中看到的的杀伐战场,那种所向披靡无惧天下的破军气势,不过如此。 数十名阴兵幽骑同时敲动手中兵刃,口中没有任何言语,但是就差将两个字写在脸上——借道! 裘百尺君目光忽然落在了战马的银白火焰马蹄上,又望向甲士双目空洞中的碧绿火焰。 “阴兵借道!”裘百尺面色大变! 慕华清也一时不再去管江长安,抬头望向镇陵谱一眼赶紧收回,惊道:“鬼门大开!阴兵来!” 两人相视一眼,竟也不顾江长安就要转身离去,谁料那为首的阴兵已然看到三人,残破的长戟齐齐对准三人,簌簌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来者何人!” 吼声宛若猛兽轰鸣,沉闷的声音在耳旁炸裂震响。 铁骑嘶鸣一声踏着四朵火焰撞来,慕华清心中正是愤怒难平,此刻又遇到这种场景哪里还能忍? 绿色小鼎在夜幕中划出一道幽光击打在马蹄之上,砰! 那道白骨马蹄被木鼎击溃成了粉末,而铁戟阴兵座下铁骑被毁,长吼一声,横起铁戟扫向慕华清。 裘百尺正要逃离,却见后面数十名阴兵蜂拥而至封住了一切退路,江长安也不能幸免。 “阴兵如何!老子连死的女人都玩儿过还怕阴兵不成!”裘百尺立起长刀直挥砍在一名甲士身上。 锵—— 剑锋破甲入骨。 那名甲士身上毫发无伤,然而目中碧火混沌黯淡,已失了所有生气灵性。 裘百尺又长又宽的阔刀刀锋上,嵌着白骨,甲士就像一个木头人似的,也不感觉任何痛感,挥手起腰间断刃,斩向的却不是裘百尺,而是自己那节被长刀砍中的白骨! 江长安大吃一惊,这白骨无心,却是比有心的人还要狠。不过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最有效的,若是此时裘百尺趁机灵力涌入,长刀一震,怕是早将他全身骨头震散。 江长安在第一时间之内急速后撤,但早被阴兵包围其中,寂静之中脚步挪动的声音撼动心神,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令人头皮发麻。 伴随着一声呼喝,只见一个三丈高的巨大甲士一脚踏在座下铁骑身上凭空跃起,只见那头威猛的铁骑痛嘶一声顿时被踏成一滩碎末,这具相比其他甲士还要肥胖一筹的甲士手提两柄震天锤,每个锤子的锤柄粗细都要赶过了他的大腿。 持锤甲士一跃而起,飞过十余丈距离,手中两柄大锤向后抡满,猛地挥出前一丈,向江长安头顶砸来。 这锤毫不怀疑会让人直接成为肉泥,连骨渣都不会剩下。 江长安忽然间脚下一滑,身体一歪,险险就要被这铁锤夺了命去。 可就是这么轻轻一晃,脚步似是踩有五行九宫,进退有序,从这个四丈高的巨人胯下钻过。 咚!一大片石砖直接被砸出一个剧烈的石坑,碎屑横飞。 这一锤轮迅捷无伦的攻势竟然都被他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就像刚才江长安对付裘百尺的方法,靠近甲士,利用其庞大体型灵活不足的一点迂回战术。 双锤甲士大怒,一脚高高抬起似要将江长安踩碎,但是每每当他的脚落下,江长安好像永远都要比他快上一步先行躲避开。 终于,江长安立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唇边浮上一丝笑容。一道金色剑芒自右手食指尖徐徐伸出,片刻间就化成一枚二尺指剑。 再庞大的身躯也惧怕钉子,江长安脚踏金虹冲天而起,两指金芒指刺咽喉—— 噗! 双锤甲士的咽喉当即被这一击撞碎成粉末,整个白骨骷髅和身体唯一的连接点也断开,滚落在地,双目碧火消散,那两柄巨锤也是砰得砸落在地,随着身躯一同碎成了黑色飞灰。 撤! 有了一个突破口,江长安怎么可能继续在此逗留,驾驭金虹飞天而起,身影一溜烟地消失在夜空之中,慕华清和裘百尺也相继寻机遁去,只留下漆黑的夜幕中源源不断的马蹄声。 正有千军万马朝京都席卷而来,从无上天魂域降下,向着每一条皇宫深苑的长廊血洗而去。 鬼门大开! 江长安急速穿梭在夜雾笼罩的宫苑之中。 整个皇宫不知怎么竟然没有一个活人的迹象,陷入死寂。不少的侍卫和下人都不知躲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他们就算对修行了解不深,也知道镇陵谱鬼门大开的传言,一个个顾着小命要紧,哪里还像平日一样在宫殿回廊中走荡?如此一来本就冷清的皇宫更加荒凉,连声鸟叫虫鸣声都不曾有。 江长安大致观望,好在月荷宫所在之处较为偏僻,这些阴兵幽骑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找寻不到,自己便要用这短暂的时间找到冰羽曜隼!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江长安疾行在宫中的身影停在一处偏殿之中,脑海之中墨沧正说道:“不错,可以确定就是这里了,本尊能够感觉得到冰羽曜隼就在这周围。” 江长安望着空荡荡有些杂乱的大殿,道:“你确定?没错吗?” “小子,你连本尊的话居然都敢质疑?是不是想要赖账?” 江长安摆了摆手,目光全然放在四周摆设之上:“放心,只要你说的不错,那三十根灵武草少不了你的。” “讲究。” “不成想这么豪华的皇宫内院里还有这等荒凉的地方。”眼前古殿可谓是要比冷宫都要荒凉,草木横生 江长安手指结印,眼中青光乍现,菩提龙眼凝望覆盖整个古殿,却始终没哟看到端倪。连菩提眼都看不出什么端倪,莫非真的不是这个地方?但是墨沧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才对。 正当江长安疑惑只是,夜幕中传来动静,江长安赶忙跳入一旁从中闭息隐藏。 来人正是裘百尺与慕华清两人,并行而来。 “裘兄,你我恩怨暂搁一旁,眼下开始尽快打开府牢洞天才是要紧的事。”慕华清笑道。 “不错,呵呵。”裘百尺道,“你有找到洞天的地图,而慕门主你有打开府门的钥匙,你我自然要通力合作。只是……我怎么知道找到洞天位置之后,慕门主不会出手呢?” 慕华清笑道:“裘兄现在是不得不信,不是吗?你要知道如今鬼门大开,他们是为了什么来的?镇陵谱中那些枯骨都是上万年前甚至是数十万年前的战士枯骨,感知到九妖之一冰羽曜隼在此,一个妖族的王在此,他们怎么不来?现在你我多浪费一刻无不是多了一份危险,到头来让那些白骨夺了去先机,你我可是连点汤都捞不着。况且,你我如今已到这古殿,裘兄的地图如今也与废纸无异,裘兄现在能够做的,就是相信本座!” 裘百尺冷哼一声,没有其他办法。但见慕华清从怀中掏出一件朱漆黄符。 裘百尺念念道:“这就是打开囚牢的秘钥?慕门主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皇宫宝地盗出这秘钥也非凡人,更让本大爷惊叹的是凌霄宫的一门门主,夏周国国教的道长居然监守自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慕华清毫不谦虚,将这些冷嘲热讽一起当做恭维坦然接受,他望了望天空,又反复测试了位置之后最后在院中一个偏僻的角落站直,双手运作,黄符轰地一下灼烧成灰烬,而黄符上的朱漆符文却浮于虚空,随着裘百尺指甲舞动啪地碎裂一般洒落星芒,消弭在空气之中…… 慕华清低喝一声:“开!” 第四百三十章 囚牢秘境 江长安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观望着气流的微妙变化。 突然,远处瑞霞升空,无尽的光芒流动,这古殿居然开出一道秘境。 秘境之中山脉纵横连环,无边无际的山川河流,奔流不息,源源不断的生命源息从中涌流而出。 远处,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仿佛是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峰峦叠嶂,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两岸景色犹如百里画廊。 江长安呆呆地望着秘境,灵元之中生命天源井能够清晰感知到这股生命源息的涌动蓬勃,那只三角青瞳的视线早已穿越了秘境水幕,望向了苍穹深处。 在秘境万丈苍穹无尽远处,似有一条滔滔大河在缓缓流过。河中波涛平缓,可是每一条微小的涟漪,实际上都不知有几万万丈高! 天河! 江长安神情呆滞,秘境之中江河奔流,层山叠翠,凝缩在这秘境之间!倒是和神府秘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这片大地不复宁静,上面有无尽凶险之地。 裘百尺和慕华清两人虽然面上有说有笑,但谁也不肯先入一步,因为一来难保身后那个人会下一记阴手,而二来主要是不知道秘境中会有什么? 他们能够看到一切平和,但也知道一切没有那么简单,若是放在从前,江长安的菩提眼也只是能够制造幻境,看破幻境,却不能堪破这等高深的秘境洞天。 在江长安眼中看来,这片无比广大的天地虽然表面宁静祥和,其中却是暗藏杀机不断。 江长安忽然发现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颤动,尽管身体还未踏入,但是只凭目光所及,都能够感觉到地面震动得实是厉害。 一股强烈的威压从眼神之中就能传接到了身上,江长安霎时浑身冰冷,不止是心底的冰冷,生理上身体表面也敷上了一层冰寒水粒。 他猛然向天际望去,只见那方黑雾翻涌不休,忽然自雾中冲出一头四五丈来高的巨兽,一头庞大的鹰隼。这头巨兽江长安曾在古平风那里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没有细看,但觉威势比较起眼前的巨兽,岂止相差百倍? 它身上没一根羽毛都像是水蓝色的冰羽组合而成,浑身冰蓝,俊逸非凡。翅膀每每挥动都散出数十丈的寒气冰魄,高傲的如同一个神,拥有一种睥睨天下之姿。 它一声长啸鹰唳,就连风云都为之色变。 一双比身躯庞大三倍的翅膀每一次挥摆之间有大鹏展翅高上九天之势,速度比雷电还要迅疾,转眼之间已从天际这一端飞到了苍穹另一头。 这个巨兽即是威压的来源。 纵然只是一缕残损魂魄却也能感觉到身为王者纵横捭阖的傲然凌云之意,它是天空绝对的王者! 裘百尺慕华清两人无法像江长安那样仅凭借肉眼无法看到冰羽曜隼的存在,但是天地无威,弗届其威,两人都能够清楚地地感觉到一股强横霸道的气息,脸上俱是一喜。 同一时刻这股命源力量也随之散去,不消片刻江长安就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铁骑铮铮响声,阴兵铁骑想必过不一会儿就会赶上来。 “事不宜迟,裘兄,我看我们两个就不要在这个时候窝里斗得好,一同进入,个凭本事。”慕华清顾不了许多先行进入,裘百尺闻言也不再犹豫跟着进入,就在结界就要关闭的刹那,江长安身影如风而至,默诵御风身法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一脚踏入,江长安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身后,同时江长安感觉到体内的生命天源井反应越发激烈,像是这地方有什么极其浓郁的生命本源。 更加让江长安感到奇怪的是裘百尺与慕华清两人居然没有一点点的反应,两人怎么说也是泉眼境的强者不可能没有生命天源井这泉眼境必须之物…… 其实江长安不知,这实则有些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整日以浓郁的上古灵力修行,生命天源井早已非常人可及,更不用说经历过几度锤炼提纯,更加得纯粹,对细小的命源反应也自然更加灵敏,岂是裘百尺与慕华清能够比较的? 江长安抬头望去,眼前是连绵不断的山脉,天空中早不见了冰羽曜隼的身影。 “这应是类似于幻境的地方,并非真实,但偏偏又和幻境有所不同,其中定然不简单。”江长安道,眼前的场景正因为太纯净却让人感知到一股极其不寻常的气息,纯净的让人感到虚假,若是幻境在他眼下便会无所遁形,怎奈这种气息神秘而又奇特,半真半假,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打趣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走了不过半里路的脚程,但见参差不齐的山头上遍布着神态各异的石头,山水钟灵毓秀。 江长安猛地醒悟过来,怪不得眼前的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和神府镜之中上古景致有几分相似:“墨沧,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植物地貌……很像是……很像是上古时期?” 墨沧懒洋洋地说道:“假的,都是假的,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上古之地?谁会有能力将上古之地保存在现在?况且就算是保存到了现在也需要雄厚磅礴的灵力豢养,就盛古神州目前的灵力,养活个修士都要靠丹药扶持,还养个屁的古地?这世间但凡真有上古之地,本尊当场……” “当场如何?”江长安挑眉略含深意,玩味地望着他。 墨沧语气不屑,发狠道:“当场认你做爹!” 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江长安犹豫了,再三思索之后为了这份友谊长存,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 忽然,走在前方的慕华清远远看到了什么东西,激动道:“是苦寒果!只存在上古时期的苦寒果!” 江长安放眼望去,的确看到在前方平原上风中屹立着一株娇弱的灵植,上面生出三枚金黄色核桃大小的果实,芳香四溢。 “真的是苦寒果。”如果说两人只是从古籍上看到过苦寒果的记载的话,可以说江长安是真正亲眼见过并且吃过的人,他并未像两人急着奔去,而是眉头紧皱,越来越感觉事情蹊跷之处。 慕华清激动伸出手去,却是抓着的不是果实,而是一缕杂草,只见蹭得一缕青烟,那株苦寒果消失不见,空无一物。 慕华清一张脸不可思议道:“假的?” 裘百尺嗤笑道:“这地方邪异的很,我想是夏周皇室用来困住冰羽曜隼的方法,同样这些幻术是迷惑外来之人相助,分不清真真假假。” “原来这不过是夏周幻术师的幻术,布置在囚牢中的幻术。”江长安明悟道,一开始自己还以为面前之景和神府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将一方世界辟入一小块区域,但是方才发生的种种打消了这种想法。 “不过能够将幻术发挥到以假乱真,亦幻亦真的地步足以说明是一介幻术大师。” 慕华清笑道:“能看到如此幻境,这已经说明你我已在禁牢不远处。” 裘百尺道:“看来眼前所见都是虚幻,你我只需要不去管他们,便没有大碍。” 裘百尺正说着,忽然望到一旁断崖上生有一株火莲芝,再不顾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整个人运足神虹驾驭飞去。此等上古之物若是加入道炼制的毒之中,威力定然提升数倍。 可是他的手掌同样与慕华清一样,凭空从这火莲芝中间穿过。 “又是假的!岂有此理!” 第四百三十一章 羽皇 慕华清轻声道:“裘兄,不要白费力气了。” 裘百尺眼神阴郁,正欲跳下来,只见断崖之上恒生出一朵巴掌大的紫色小花,形若喇叭,仔细望去那株紫花不时抖动花瓣,像是人呼吸一样循环往复,这不像是一朵花,更像是一朵长得像花的野兽。 “食铁花?”裘百尺道,从这花卉中心两排尖利的牙齿他认出了这朵花。 裘百尺冷喝道:“又是幻象!老子便将你这些幻象全部打散,一把火将这里烧了,看看还有什么招!” 说着他一只手向食铁花花卉拍打去—— “又是假象?”江长安惊疑道,“不对,和刚才的幻术不同,这……是真的!” 噗!咯吱! 裘百尺整条手臂猛地一凉,像是袖筒中灌入了呼呼凌冽的冷风,失去了知觉,再看去,整条右手小臂一直到手肘位置被这朵紫色花朵瞬间啃食截断。 “啊——” 裘百尺惨叫一声从断崖上直接摔了下来,来不及站起捂着右手臂身子,两脚发力在地上挪动身躯,鲜血染红了一条弯弯曲曲扭动的长线,“慕兄,救我,快,救我!” 慕华清却对这呼救置若罔闻,而是抬头望着断崖上的怪物。 食铁花昂扬着高高的花冠,白色牙齿外还露着裘百尺的两个手指,咯吱吱地嚼动骨头皮肉的声音让人心颤,花萼被鲜血蘸燃得暗红,阳光下妖异刺目。 慕华清道:“没有想到这幻境之中也有真的守牢之物,更没有想到守牢的会是这么古老的异兽!” 他低头看向面无血色的裘百尺,像是在看一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蝼蚁,笑道:“还要多谢裘兄以身试险,要不然兴许遇到这食铁花的就是本座了。” 慕华清虽然话语歹毒,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送了过去,笑道:“裘兄,你我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有难本座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多谢慕兄。”裘百尺咬牙暗恨,直接将丹药吞下运动灵力化解出药力,这样一来右臂的伤势血液凝固,伤口开始有了愈合的趋势。 唳—— 前方又一次传来尖啸,江长安凝目望去,却看不到任何事物,但他能够清楚感觉到冰羽曜隼放在出现过,一瞬间又离去,这是何等的速度?! “是冰羽曜隼!”慕华清激动道,“倘若是将此物练就新的鼎中妖物,岂是赖刺猴能够相提并论的!” 想到此处慕华清心中因为失去赖刺猴的阴霾浅淡了几分,暗暗狠声道:“江长安,本座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祭鼎不可!” 他怎么知道口中想要碎尸万段的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静待着螳螂捕蝉的时机。 江长安没有在意慕华清所言,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个转瞬即逝的身影上,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速度,按以常理九大妖兽每一头大妖都会有一方特长,镜妖鬼狐幻术之祖,古平风前辈早先言冰羽曜隼“追风摄影、五行并下”,速度可见一斑。 想来冰羽曜隼的能力是与速度有关? 三人刚走不远便就见到了一节节白玉铺就的石阶,虽没有曾踏过的白玉城华丽,但在这上古场地之中也略显突兀,顺着石阶又前行十多里,江长安感觉到爬上了一座山峰,坡度向上走去,通向更为幽远的深处。 一棵棵长相有几分与松树相似的古老树木。扎根没入石缝中,像是本就从石中生出的特别异种植被,形似古松。 慕华清道:“是不老云松,性喜冰寒,多生长在高山断崖之地,古籍上有记载,没有想到这地方居然连同这种古老植被都存在,建造出来这道幻境的前辈不可小觑。” 他说着一道灵力随机打向了不老云松,只见那道灵力从中穿过击在了大石上,那株被打中的不老云松瞬间消散,果真又是假的,尽管心中有若准备,但是未免还是有些失望。 树林中到处都是灵气,伴随有阵阵仙乐正前方发出。 可正前方不再有路,而是一处悬崖,悬崖深不见底,迷雾缭绕,仿佛是一处大云海,三人正置身在云海之上的山头,相较起来如是沧海一粟。 隔着很远都可见到有云海中云雾翻滚波浪,暗潮汹涌,偶有有神光冲起,很吸引人的目光。 这片地域,此种景象很像一座洞天福地开启的征兆。 仙雾氤氲,烟霞灿烂,很有仙境的韵味,其中流动仙光,内蕴王道气息由云雾之中向外喷薄,像是有头极其强大的生物藏身在云雾之中,一呼一吸地轻轻吐息呼动,每一波动都仿佛有最原始的道韵蕴藏其中。 三人先后莫不在第一时间赶去,裘百尺望着眼前之景暗暗咋舌,“这里想必就是冰羽曜隼的栖居之地!” “咕咚”烟雾中有点点光彩溢出,在快速沉降,灵气浓郁了很多倍。 裘百尺全然忘记了身上伤势,大笑道:“果然是冰羽曜隼的栖居之地,这应该是真正囚牢,如此规模,想来应是皇室曾经几位大能所留!灵气浓郁,其中说不定还会在这妖孽守护下温养了多少宝物。” “不曾想到困住大妖的是这样的洞天福地,本座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就不知这大妖残魂此时在何处?” 慕华清也跟着自语,手掌摩挲着的绿色小鼎也很是兴奋,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 裘百尺笑容一滞:“不错,这妖物一刻不出来你我也无力出手,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正思索之时,忽然惊愕地回头看向身后—— 江长安心脏一瞬间提起,屏住了呼吸,难不成这两人发现了自己?不可能,自己从没松懈过灵力怎么会被发觉。 忽然,身后一股凛然杀意逼来,侵蚀肌肤,透入心肺,江长安回过头望向入口的方向。 秘境破了! 有人闯入了秘境之中!而且不止一股气息。 其中一股最为明显的就是不久之前交过手的阴兵铁骑,其他也有几股不同派别的灵力波动。 “果真,皇宫外的人真的出手了!不顾生命安危闯入了被镇陵谱笼罩的皇城,为的就是这大妖残魂!”江长安心惊道,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自己的对手敌人凭空又多了数十人,这还不算魂域归来的阴兵。 若是只有裘百尺和慕华清,江长安完全可以等到两人拼的筋疲力尽之时坐收渔翁之利,但是如今不能等,如果被后面来的几波修士得了先手,自己恐怕连喝汤的份儿都摊不上,可自己要是先出手等到这些人一来到面前,自己无疑又会成了众矢之的。 两难抉择。 裘百尺和慕华清两人显然更明白这个道理,火烧眉头不再淡定,焦急万分。 正焦虑的时候,云海之中突然翻动起云浪,风声如雷。 “轰隆隆……” “是振翅声!”江长安惊诧道。 慕华清和裘百尺也紧张警惕,同时脸上的期待和喜悦也是在人性丑恶之下显露出来。 噗—— 一道庞大的身影冲天而起,卷起一段残云,翅膀拍动之间狂如飓风龙卷铺面袭来,慕华清和裘百尺连忙念动定身术。 江长安则抱住一棵垂弯长生松牢牢不放,双眼努力迎风睁开一条缝隙,看清眼前一幕盛景—— 第四百三十二章 隼巢 眼前像是被阴云笼罩,正如江长安在秘境外看到的景象,冰蓝色的庞大身躯足有数十丈,每一根羽毛上的羽丝都像是一根根的细小冰针组合而成,江长安从未有见到过如此俊逸的飞鸟,转瞬之间它已飞上高天,又俯冲疾下,畅游在云海之中,身形若隐若现。 高高昂着头颅,淡黄色鹰喙弯曲成一只尖利的钩,尤其那一对翅膀,不似普通的鸟类,它每一根翅羽尾端都不似寻常羽毛,而是薄如蝉翼,硬如刀骨,闪烁着锋利的寒光。它的双目仿佛含有惊雷寒冰,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升起一层寒栗——这是王者睥睨的姿态,绝对的皇! 一切生灵都露出惧色,不论是不老云松或是食铁花,还是其他幻术凝聚的幻兽,此刻都不约而同地伏倒在了地上,显然被那种神威深深震慑住,就像是卑微的人在乞求着上苍天神的庇佑,乞求着一条卑微的生命能在高抬贵手之下得以苟延残喘的延续。 江长安艰难地重新呼吸,这不过还是经历了数十万年后所剩下的一缕残魂而已,江长安不敢想象在那个没有人存在的洪荒之初,天地初开的混沌人间它是威力如何? 而且在九妖榜排行上它还是排行第八,仅仅高于镜妖鬼狐,另外七头实力不敢揣测。 此外江长安不禁又想起了传言中为了人类生存,而将九头大妖真身击碎的那位天人——又是何等的力量?江长安不敢想下去。 他又想起许多年前问庞二水世间可有仙人?庞二水给出的回答是人有背负千斤之能,却无移山填海之力,可是自己现在遇到的却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了认知。 轰隆隆! 又是同样的巨响,江长安这时才发现,这哪是冰羽曜隼拍打翅膀的声音,而是它鼻息的发出的声响!腾跃起来跟龙一般,气息恐怖。 鼻息如雷,喷出阵阵云烟,寒气腾腾,一瞬间像是进入到了江州最寒冷的冰眼窟,两只水桶般粗大的鹰爪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巨响,轰轰降降地向慕华清和裘百尺冲去。 翅膀挥动之下,发射爆发出无数根犹如利剑刀刃的羽毛,每一根足有不老云松树干宽大。密不透风的剑雨,铺就成一阵刀网将两人所有能够躲藏的地方都覆盖住,没有任何活路可言! 裘百尺擎起手中大刀遮蔽住瘦小的身影,浑身灵力决堤一般朝着大刀上涌去,慕华清也祭出绿鼎升起一层绿色光幕阻挡。 飞羽如刀,割裂虚空,两人迎击这一场大战,江长安身居数十丈之外俨然成了一个看戏的人,先要摸清冰羽曜隼的招数,这样对敌之时也多了把握,就让裘百尺和慕华清去做为了革命事业奉献的两个牺牲品。 可是出乎江长安意料,冰羽击打在光幕防御之上,啪啪碎成了冰屑,竟只是荡起了微微涟漪,没有丝毫破裂的痕迹。 裘百尺冷笑道:“哈哈,我还以为这九妖有什么厉害的本事,没有想到就是可看不可用的花架子假把式。” 话未说尽,慕华清惊喝道:“不好!” 只不过这一眨眼的时机,冰羽曜隼已然来到了两人面前,两只暗褐色巨爪掏向两人胸膛! 它根本就没有用冰羽将两人杀死的意思,江长安明白过来,它被关在这里数千年,已寂寥了数千年,极度渴望有人陪着好好玩一玩,对它来说裘百尺和慕华清就是两个玩具,等到玩到腻了的时候才会将两人抹杀。 太快了!快到裘百尺和慕华清都没能反应过来,巨爪印在了两件至宝之上,啪! 裘百尺的大刀直接碎裂成块,连一块巴掌大的碎块都找不出来,慕华清的绿色小鼎就要好上许多,但也成了一块看不出为何物的铁陀——如此速度,如此力量,江长安都吃了一惊,世间怕是难有镇压它的人。 本命法器被毁,裘百尺一口淤血喷出,再加上手臂伤势,瘫倒在地。 慕华清强忍着,面色蜡黄。 岂料这凶猛力道后跟余力暗劲! 慕华清眼神阴厉,一把扯住裘百尺矮小的身形架在面前—— “慕华清你竟敢出卖本大爷!”裘百尺嘶吼着,眼瞳凝缩成细小的一点,赤红血丝惊恐下爬满了整个眼白,没了生息。 “出卖?从未合作何谈出卖?”慕华清不屑地甩去手中死尸,贪婪地望向天空—— 唳! 一声尖啸传来,群山抖动,许多大岳上有巨大的山石滚落,隆隆而鸣。 它像是在感叹这两人的脆弱,感叹这一场生杀游戏没有半点乐趣。 猛然间冰羽曜隼转动的头部一停,江长安脊背一股凉意升起,感觉到这股力量将他身上除了神府之外的魂魄宝物看了个遍,冰蓝眼瞳中迸现出异样的神采。 直觉告诉它这个白衣年轻人,比倒地的两人要有意思得多。 “妈的我只是过路!” 江长安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念头即是规避对方铺天盖地的攻击,但更当要移动之时,身后轰隆隆大波人马相继而来,其中各式各样的衣物的人物驾驭神虹破空而来,其中最醒目的就是这些人都避之不及的一群黑甲紫雾的阴兵铁骑,踩踏整齐步伐杀来。 见到此景冰羽曜隼更加兴奋,也不去管江长安,像是要把最好吃的菜品留到最后,庞大的身躯向高空升腾飞去。 江长安再度隐藏身形恍如透明,老老实实地做一个透明人,这些修士虽说实力强劲但是见到冰羽曜隼之后,江长安决定还是后发制人,寻求可称之机。 “一定有封印,若是没有封印的话,凭借这冰羽曜隼的实力早就冲出了秘境,一定有什么封印。”江长安捋着思绪,镜妖鬼狐正是有封印掣肘才让他有了可称之机,那么冰羽曜隼的封印是什么? 江长安沉下心思,心中呼喊道:“墨沧,墨沧。” “干嘛呢?都跟你说了没有其他事就不要惊扰本……”墨沧话语戛然而止,感知着眼前的一切,看到天空之中翱翔的高贵身姿,错愕地道出几句从江长安那里学来的粗口:“窝草!窝草!小子,冰羽曜隼!本尊早就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子你现在才把本尊叫出来,想必是有事相求?怎么了?是没有办法降服还是根本找不到弱点?” “四十根灵武草。”江长安丝毫不废话。 墨沧伸了根烟雾隆起的手指,道:“一百根。” “五十根。”江长安道。 “九十根。” “六十根。” “八十。”墨沧道。 江长安应道:“成交。” “讲究,小子,其实想要找出这冰羽曜隼的弱点也不是难处,只要本尊稍微指点一二凭借你的资质悟出来弱点所在也不是难事。”墨沧道,“而我要说的就是两个字——巢穴。” “巢穴?” “不错,无论是它冰羽曜隼再强,也不可能吃在天上睡在天上,世间万物但凡生存必要讲究顺应天时,无论它是再怎么不得了的大妖,也得有栖居的地方,你不信好好想想你那镜妖鬼狐。” 经过墨沧这一提醒,江长安恍如拨云见日,不错,镜鬼狐当时就是在魔道山地底洞窟之中,那里就是它的巢穴。 江长安问道:“可是就算是找到了巢穴又能如何?难不成找到巢穴就能够降服这头大妖残魂?” “能!”墨沧斩钉截铁道,“只要你小子能够找得到,一切就都明白了。” 江长安听得一愣,这是什么道理?一介大妖会是找到巢穴就有降服之法的? 可是看着眼前盘旋在高空视众生为蝼蚁的冰羽曜隼,这头天空霸主的实力可是不知比较起镜妖鬼狐要强大多少。 在镜妖鬼狐面前当时他有能够堪破幻术的菩提眼,正是击中了镜妖软肋,可是眼前的冰羽曜隼几乎没有任何弱点可寻,速度如同奔雷快得更是令人发指。 江长安甚至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只有听墨沧所言,双目环顾—— 冰羽曜隼的巢穴在什么地方?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强者云集 囚牢秘境开启,鱼龙混杂,争斗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若是说在囚牢秘境之外这些人还能够安分守己,但是眼下金灿灿可口香甜的果实就摆在眼前,哪里还能够按捺得住,眼中的道义早被天空中冰羽曜隼的身影剥去,只留下赤裸道不尽的贪欲。 而那随着人群一同进入的十数名阴兵幽骑成了众人的第一个目标—— 不知在谁先动手的情况下,半空中便有上百把法器流光溢彩凌乱飞舞,轰隆隆声音渐渐归于平静,在数位修士来到崖顶时,已再无一名阴兵,每个人的眼睛都火热地盯着瑰丽神物。 江长安震惊得望着那化为飞灰的阴兵,心中暗衬:“娘的,这要是被发现,自己能活多久?一炷香?还是一盏茶?” 环顾一下四周,正在所有人都在为这位大妖残魂的所有权争论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双鬼鬼祟祟的桃花眼神灵动地飘来飘去寻找着什么东西。 冰羽曜隼身躯硕大,想必巢穴也足有数十丈的宽度甚至更大,这样的大巢穴若是在丛林只见一路走来不可能看不到丝毫迹象,更不可能是建造在天上,究竟会在什么地方? 突然,江长安的目光凝聚在断崖后茫茫云雾之中——云海! 如果没有猜错,巢穴定然隐藏在大云海之中,绝佳的隐蔽所! 试问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将目光放在冰羽曜隼的身上,再加上有大云海的掩护让人本能以为这云层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谁还会再去考虑巢穴的事情?而这个弱点就这样隐藏在了众人眼皮底下。 江长安眼下只缺少一个机会,怎么才能够避免众人发现消无声息地跳入大云海之中? 修士中跳出数十位衣饰统一的人,直接冲向了慕华清,江长安这才看清数十人衣着皆是凌霄宫的衣饰,只不过凌霄宫分有十门,这数十人显然囊括了各门的高手,江长安惊诧地看到了其中令胖子陈平生倾心的钟观云,以及手下败将的李浩轩,倘若不是他的狱魔炎,也没有今日手中的六道狱灵火。 “师父。”钟观云和李浩轩将慕华清搀起,簇拥在众位弟子之中。 李浩轩脸上依旧盛气凌人的姿态不改,道:“诸位道友,这冰羽曜隼我凌霄宫已看中,就烦请几位能够看在凌霄宫的面子上略施薄面,助我凌霄宫取得至宝,凌霄宫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就有人不服道:“嘿,这至宝有本事就能得,哪有刚来到就拦到自己囊中,这不合规矩啊,况且你是炼丹门慕华清的弟子,也就是小辈,你算是什么东西,也在众位强者面前放肆!” “你……”李浩轩无言以对,他的实力跟面前诸位泉眼后期甚至是道果境的强者没有可比性。 就在这时,身后走出一个凌霄宫衣饰的中年人,身穿藏蓝深色道袍,体态高大,一双怒目圆瞪的铜铃眼蕴含凛然笑意,此人衣服和炼丹门略有不同,也是一脉同宗。 此人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他慢悠悠的开口,语速不知故意为之还是天生得比寻常人慢上半拍: “哦?小辈说的话没有分量,那我长孙赫说的话可入得阁下的耳朵?” 此言一出引出一阵惊呼,凌霄宫炼丹门中最引人瞩目的门主慕华清,而整个凌霄宫除了宫主之外,最备受瞩目的就是这位赫赫有名的长孙赫。 因为他的手下掌管的整个凌霄宫主战的——戮生门。 位临道果境的戮生门门主亲自驾到,而且身后跟随十多名不下万象境后期的高手弟子,加上自身又是已踏入道果境后期,在这个地方绝对有能力说出这样狂妄的话语。 慕华清行了一礼:“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长孙赫淡淡道:“你撤到后面观战即可,这件事就不用插手了。” “师兄前来可是奉了师尊他老人家的命令?”慕华清眼中一点精光闪烁。 长孙赫道:“怎么?慕师弟是信不过师兄吗?” 慕华清道:“并非信不过师兄,只是师尊曾经说过冰羽曜隼的事情归炼丹门处置,可师兄……” 长孙赫抬眸凝视,不怒自威:“师弟若是觉得自己有能力,也无须我出手。” “师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长孙赫不给他找理由的机会,道:“既然没有这个意思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师兄……既然师兄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田地,师弟也不好在说些什么,就交由师兄处置。”慕华清低眉眼神中恨意滋生,凌霄宫表面上看上去一团和气,但是其中各分部明争暗斗,自己辛辛苦苦寻到的大妖魂灵眼看就要从炼丹门流失到了戮生门的手中,怎么不恨?眼下只能暂时隐忍,以寻求可乘之机。 长孙赫站出来场中立刻安静了许多,但依旧有一个声音,慵懒道:“长孙赫?老头子我还真的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也想见识见识。” 江长安恍然觉得这个声音极其熟悉,看着人群之中但闻其声不见其人也一时难以猜度。 “谁?阁下装神弄鬼的不如出来一见。”长孙赫口中不卑不亢,心中惊惧不已,自己居然听不出此人在何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老头子就是一糟老头子,不是什么阁下,老头子有名字,公孙伯懿。”一个老顽童似的老者躺在一颗大石头上,一身锦绣红云的灰色长袍直接敞胸露肚,一手抱着坛酒一手拍着瘦骨嶙峋的肚皮,打着哈欠道。 “公孙老爷子!”江长安险些脱口而出,这位老者可不正是曾和他在袁公侯九阴罐太乙神火中相识的公孙伯懿? 公孙伯懿先前跟随江琪贞去江州游玩了一段时间,在江府可算是热情款待的客人。他怎么从江州又特地赶到了京州?这个老顽童又是为了什么? 长孙赫默念一声,嗤笑道:“真是巧,我也没有听说过阁下的名号。老先生,你孤身一人难道也想要这大妖残魂不成?不知道老先生可有这个能力?” 长孙赫语气之中夹杂着威胁,但公孙伯懿却像没有听出了话里实质,笑道:“这就不用你小子操心了,老头子也是凑个热闹。无心大妖残魂,这花落谁家跟老头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图一好玩,哈哈……” 长孙赫道:“既然如此还有没有其他人阻止呢?当即站出来在下愿与他当面聊一聊,倘若没有,各位想要帮忙的凌霄宫记得各位的恩情不忘,若是不帮忙的,就请立刻散去,不然纵然是站在一旁观战,也视为我凌霄宫的敌人。” “呸,你们凌霄宫也忒不要脸,势大欺人,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人群中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怒骂道,这人只身一人,但此时振臂一呼顿时得到了许多同样深深前来的诸多修士的响应。 正当小伙子还在为自己的豪言壮语沾沾自喜之时,长孙赫指尖轻轻一点一道雷光赫然打在他的身上,炸裂开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眨眼之间碎成了堆肉末,连渣都不剩。 身边几个跟着势头一起吆喝的修士一时间也紧闭上了嘴,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还有谁?”长孙赫寒声道。 这时听得一个比他声音还要清冷的女人声音道:“长孙门主的脾气何时这样大了?” 又是熟悉的声音,江长安回头望去,陆清寒骑着那头白鹿御风前来,这鹿的速度极快,但是在冰羽曜隼衬托对比之下未免也成了大人与婴孩的一场速度比试,二者快慢不言而喻,胜负自辫。 第四百三十四章 小道名迟 陆清寒身后也跟着十多名同是慈心洞天的弟子,皆是女性弟子,这让江长安想起了同样全是女性的临仙峰。 长孙赫看清来人,不屑地望向天上还在作壁上观的冰羽曜隼,笑道:“老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慈心洞天的陆师侄在,怎么?慈心洞天不是一向自诩为不入世不与世争的吗?为何今日要来取这冰羽曜隼的残魂呢?所为何用呢?” 一开口空气中便就弥漫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在场人无人不知两门恩怨—— 凌霄宫贵为夏周国国教,而慈心洞天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落世俗的冠冕堂皇的话,但目的一直也都是这个国教的位置,争得也是这个殊荣,更不用说眼下景皇陛下驾崩,新帝继位之后国教的名份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此时倘若除掉大妖残魂非但能够获得一缕无上的残魂之外,还能够落得一个为皇室除掉大威胁的名头,赚上一大笔威望,一举两得,这样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陆清寒面无表情道:“慈心洞天的事情不需要长孙前辈操心,我倒是看慕门主心中也有许多不满?辛辛苦苦找到的东西就这样拱手让给他人,心中一定很不甘心才对?” 江长安啧啧摇头,陆清寒在那个时候抖露出来这一点绝对算不上高明,先不说其他人,长孙赫正是风头正劲,要是等个一时片刻,长孙赫拼个身负重伤,这时慕华清看到希望,同时冰羽曜隼近在咫尺,这个时候他心中的欲望才会扩张到最大化,也是最佳的引爆时机。这个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果然,慕华清急忙站出来说道:“胡说八道,凌霄宫各门各部同仇敌忾,才不会计较这一点得失,况且这冰羽曜隼归戮生门要比炼丹门更能发挥他的效力。” “呵呵,慕门主是什么脾性难道就无自知之明?说出这等话也不觉得羞臊?!”一声轻喝,又是诸多女人身影天际驾驭着道道红光飞来。 “果然,这妖孽还是来了。”江长安长叹了一口气,能够让他称之为妖孽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绝对的天才,一种是形如妖孽的女人。 来的是女人,一身红莲紧身裙,领低裙短,直将胸前大块的白肉与羊脂白玉的双腿暴露出来,红唇嘴角一点美人痣像是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魅惑,一颦一笑勾人心魄,狐想容的妖娆身影一出现便就吸引了诸多目光。 长孙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临仙峰圣姬怎么也有闲情来京州呢?莫不是也是为了这冰羽曜隼前来?怎么?传闻临仙峰女帝境界早已登临大道第三卷,深不可测,不知为什么也会对盯上这小小的妖兽残魂呢?” 一听到上古圣地的名字,众人眼中多了畏惧和憎恨,人妖两族向来敌我不两立,其中慈心洞天的反应最为剧烈,陆清寒脸上恨不得就要当场冲上去搏杀,想起当日她和江长安一同的羞辱,怒不可遏,座下的白鹿也感知到这种愤怒,前蹄在地上蹬画,口鼻间呦呦嘶鸣。 “长孙门主的话有失偏颇,冰羽曜隼九妖之一怎么能够算是小小的妖兽残魂呢?”狐想容浅浅笑着,眼神飘忽到了陆清寒的身上:“陆姑娘,许久不见呢……” 这一句说的缠绵悱恻,意味深长,倘若不知道内情,江长安都要误会两人有什么暧昧关系。 “妖道!”陆清寒低喝一声,后知后觉发现这句话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魅惑之意,急忙按捺下紊乱的道心。 “妖道?究竟什么算是妖什么又是道呢?慈心圣女难不成忘了树林之中,缠绵觎旎……” 陆清寒面色骤冷:“妖女住口!” 狐想容娇笑道:“陆圣女是听不惯本妖女的话,还是当真害怕我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东西?还是圣女你不想要想起那个让你不敢想的人呢?” “我让你住口!” “无耻小贼……这个称呼当真是可恶,但是偏偏又让人感觉新奇,圣女还是第一次唤人这个称呼?” 陆清寒金刚丝就要脱手而出,但听狐想容忽然笑道: “不知高高在上的慈心圣女——可是动了凡尘之心呢?” 陆清寒一怔失神,恍惚间似是又回到慈心洞天,师父问道:“可有凡心摇动?” 陆清寒未答,手心的金刚丝相继落下,不懂凡心,何谈放下。 “这个狐媚子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江长安暗里捏了把汗,忽然长孙赫朝着这边看过来,两道目光犹如实质,像是要看穿这一道大石,慢悠悠地说道—— “石头后的人,阁下已经隐藏许久,也该出来一叙了?” 江长安心中一落,暗衬不妙,长孙赫不愧到了道果境中期的境界,竟能一眼看出自己隐身躲藏之地! 所有人霎时一惊! 目光都集中在江长安面前的石头上,已经有人掏出了法器亮起威势就等着一声令下,届时一堆法器都会朝这藏身之处铺天盖地地砸去,江长安甚至能够看清自己可怜的下场,不用长孙赫出手自己已然身陷囹圄。 出去,还是不出? 正当忐忑之时,长孙赫怒喝道:“阁下倘若是再不出来,老夫就只好以阁下是心存不良出手,阁下当真不出?!” 他手中隐约擎起一道霹雳雷光—— “娘的,老子出来你又能如何?”江长安咬咬牙,正要一脚踏出,突然就见身后三米外的一颗更大的石头后面走出一个男人人影,高举双手大呼道:“别!别冲动嘛,大家有话好好说,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这人何时来的?! 江长安惊讶地盯着他,一瞬间的机会也看清了此人长相,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长相俊逸,只是身上的衣服要破烂许多,像是刚从那个避难所逃出的人,狼狈不堪,黄棕色的道服破烂不堪几乎到了衣不蔽体的地步,唯一完好无损的就要数他手中始终紧握的碗碟大小的黄铜星盘。 长孙赫冷道:“阁下来的可是比我们都要早许多,想来应是慕门主来之前就已经先行到了?这身上的伤势应该也是冰羽曜隼所为?” 他来的比自己还要早! 江长安望着这个慢慢向着众人走去的身影,难以置信,这个年轻人居然早就进入了秘境之中,而且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对方的气息,这样说来他有没有发现自己?江长安不敢臆测,身后吓出来一身冷汗,对方倘若要是刚才趁着自己出神的时机出手,自己现在的处境怕是就没有这么自在的了。 江长安心下惊悸,赶忙散出灵识检查了一下身后,确定再没有一个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那衣着破烂的道长走到众人面前,稍稍整理了一番散乱的发丝,拱手行了个礼笑道:“各位同道,各位妖族的朋友,大家都是为了冰羽曜隼前来,就不要伤了和气,不如就听在下一言,以和为贵,呵呵……” 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年轻人,钟观云白眼道:“妖族与人族长久以来就是不合,历经两次大战,饱经屠戮,死伤无数,见妖族者人人得而诛之,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握手言和,你算是哪一根葱?” 那小道士笑道:“这位姑娘,在下不是葱,在下不过是天命宗一个无名的小小道士……小道名——迟。” 天命宗! 第四百三十五章 局势焦灼 这个小道士再度让江长安感到意外,天命宗的人为何而来?难不成也是为了冰羽曜隼大妖残魂?可在场之人寻大妖残魂无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天命宗的宗旨便是不妄逐名利,江长安实在想不出这小道士是为何而来。 “天命宗!居然是天命宗的人!天命宗一想从不入世,以避世为根本,怎么会也来京州趟这一趟浑水?”众人当即议论纷纷。 小道士轻轻笑道:“倘若在下说出来来的目的,是不是各位就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化敌为友呢?毕竟这世间万般事都需要以和为贵呐……” 长孙赫不屑的冷笑道:“小师父大可以试一试,说不定你说完之后,他们当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真的就笑得懒得再争夺也说不定。” “哈哈哈……” 此言一出立马有诸多嘲笑声响起,纷纷好奇天命宗的门槛何时这么低了?眼前这个小道士活脱脱的就是一朵当世奇葩。 连同江长安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而小道士也跟着笑:“嘿嘿,你们看,这样多好,多笑一下,不也就少一些仇恨了?” 人群中有人耐不住这堆废话,怒斥道:“你个小道童废个什么屁话!有话就快说,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再不说我们只好当你是为了这大妖残魂而来,你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不不不……”小道士不慌不忙道,“实不相瞒各位,小道来这里呢是为了找小道的师父!” 呃? “噗哈哈……这小道士居然是是来找他的师父!是不是可以说这小道士的师父走丢了!哈哈哈,小道士,你年纪这么小,敢问你的那位师父是多大了呢?十岁?还是十一岁?” 全场人哄堂大笑,这小道士的出现无疑是将气氛变得更加欢脱,小道士则最种种嘲笑不以为意,眼睛不停地环顾四周,不停地在每个人的脸上划过。 “胡说,天命宗的人怎会干这样的偷摸之事,装神弄鬼,我倒要看一看你究竟是什么来历!”钟观云心中正因炼丹门的妖魂被戮生门抢去而积愤藏火,这个小道士的出现无疑是最好的宣泄口,当即话音未落,一柄长剑出鞘朝着小道士胸口刺去。 剑锋来到小道士面前,小道士眼含笑意,步子轻轻一挪,剑身便与他的胸口擦身而过。 钟观云怒喝着趁机剑柄扭转横扫而去,谁料整个身子忽然像是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只见小道士一动不动,左手托着星盘,口中喃喃说道:“世上三才天地人,不敌掌心灵光符……” “修伤我师妹!”见到此状,李浩轩也从人群中冲出,谁料刚到面前,脚步一滞也是一动不动,宛若一个石雕。 “姑娘,兄台,你们打不过我,我又不伤了你们,何必要多此一举呢?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小道士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众人见状面上几分惊愕,这小道士究竟是施用了什么妖法? 在场只有江长安透过左眼菩提看到其中玄机,但正因看出了这道玄机才更觉得诧异,小道士的确没有动用任何灵力,但是事先在李浩轩和钟观云站到的位置设置了类似陷阱的布置,小道士像是早就知道两人会站在这个地方,两个陷阱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长孙赫笑道:“天命宗占卜天命,觉天理,明形势,果然不凡,不知阁下是哪一位先生的高足?令师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小道士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道:“师父嘛,现在还没有……” 听闻此言,人群有些不少人嗤笑讥嘲,哪里有人没有尊师,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前途?即便如此却没有人再向钟观云这样贸然冲上前去的,这个小道士诡异非常,谁知道还有什么后手没。 “小道士你耍谁呢?方才你不是说了来着秘境就是找寻你的师父,怎么现在又没有了?” 小道士笑道:“是啊,小道所言不假,没有师父不假,找师父也是不假。” “哼,依我看你这小子就是为了这冰羽曜隼的妖魂而来,还编出个自己都圆不了的借口!” 群情激愤,纷纷将矛头这个小道士。 长孙赫却没有任何轻视,惊讶道:“阁下没有尊师!阁下可是姓吴,吴迟吴道长?” 顿时无数人哄然捧腹大笑,“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吴迟?无耻?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子?” 小道士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显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但还是笑道:“不错。” 长孙赫看向他的眼神转眼间变了几度,人群之中各种传言也相继嘈杂声中传开,那些大小的人也发现身边人愕然复杂的神情,倍感疑惑。 对于这些听过“吴迟”两字的人来说,他的名字可是要比天命宗响亮得多,主要是此人亦正亦邪,或是说不属于正邪两方,短短几年之间,得罪妖族和名门氏族不下数十家,天命宗无人敢收其为弟子,只正因如此,在从不收徒的不惑禅师手下做了一位待定弟子,其中辈分可以说是天命宗之中少有。 霎时间除了惊喝之外众人看向这个小道士的眼神已然不敢再有任何轻视,不为别的,只算不惑禅师这四个字的分量,就堪比书圣章云芝、临仙峰女帝的高度。 被松绑的李浩轩和钟观云心中懊恼,同时也为这种大机缘嫉恨不已,悄悄退到了人群最后。 世上从来不缺一种人,他们自己的处境不如他人,便要把那些境遇比自己要好的人拉下水除掉,就算实力不济,也会躲藏在阴暗的角落之中等待着一个出动绝命一刀的时机。 吴迟抹去了脸上灰尘,笑道:“各位不要误会,在下没有要和诸位抢夺这大妖残魂的意思,只是来寻一个和在下有关系的人。” 长孙赫怎会相信这种低劣的借口,道:“吴道长真是好雅兴,来秘境之中寻人,这身上的伤口想必也是冰羽曜隼搞得?” “绝非如此。”吴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下的伤口乃是食铁花所致。” 长孙赫试探道:“话说话来,凌霄宫与天命宗也是颇有些渊源,不知天命宗此次来京州所为难不成是这冰羽曜隼?既然如此凌霄宫愿忍痛割爱将此物割让……” 小道士嘿嘿一笑:“长孙门主真是个好人……不过还是算了,小道士有几条命也不够扔在这里的,还是那句话,小道并非为了大妖残魂,只是两个目的,一是寻师,二便是劝各位以和为贵……” 尽管他如此说,但所有人依旧置若罔闻,每个人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但是却也不急。他们不傻,长孙赫所言不过就是想把矛头更深地指向吴迟,借众人之手除掉天命宗这个劲敌,当真是老奸巨猾。 正在场面僵持不下之时,只见身后浓烟滚滚,轰隆隆作响,黑雾缭绕,天空一时间都为之黯淡了下来。 所有人回头看去,皆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阴兵幽骑!!!”众人惊呼,江长安的眼神也是骤然凝缩,这些镇陵谱魂域之中的阴兵怎么回来? 成百上千的阴兵幽骑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口中悠悠喝着战号,生锈的兵器碰擦间与其相合,再加上一往无前的凛然气势,仿佛在反复念叨两字:“借道!借道!……” 所过之处一切植被大石不老云松被踏成齑粉,就连山巅上的无数的食铁花都不敢近身,极度恐惧其中散发而出的死亡气息。 锵锵 所有人都亮出法器,五颜六色的神兵炫彩斑斓,但依旧抵挡不住这股浸透骨髓像是要啃食血肉的恐惧在空气中弥漫。 第四百三十六章 云海下皇巢 黑甲阴兵也齐刷刷地掏出久经沙场考验的铁戟刀兵,口中所喊也变成了简单而又可怖的字:“杀!杀!杀!” 每一个修士都严阵以待,这是一场殊死较量,就连倒在地上的裘百尺都踉跄爬起来,若是再不爬起来怕是阴兵还没杀来就先被自己的人给踩死不可。这个时候他们眼中只有生死,都不再想大妖残魂的归处,唯独除了一个人 江长安急忙向一旁撤退了数百米的距离,他可不想被搅入这一场杀局之中,此刻也只有他最清楚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冰羽曜隼,这才是自己最终的目的,而阴兵幽骑来的恰是时候,正好把这潭清水搅浑,自己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唳 高空冰羽曜隼注视着这一场即将开展的战斗,一声长啸似是嘲笑,但也成了开展的号角响令! 绷紧的心弦再也坚持不住啪得一声断裂,多有人本能性地发出原始的吼叫,呐喊出基本的生存渴望,烟尘四起。 长孙赫先出手一步,冲入了阴兵幽骑之间,一时间神光四溢,血肉横飞,仿佛他每一次抬手式都会有肢体相继凌乱飞舞。 陆清寒较为淡定许多,守在了慈心洞天一众弟子身旁,俨然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姿态。 “就是这个时候!” 江长安不再犹豫,撤去隐藏的身形,全力以赴地奔向断崖方向,他的速度达到了他所能到达的最快速度,和逃命也相差无几。一旦被身后的人发现,结果恐怕会引起所有人群起而攻之,一旦落了个众矢之的,那就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江长安白衣身影在空气之中留下一道淡淡残影,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敌人身上,就算是像慕华清和长孙赫这种寥寥几个对冰羽曜隼心存幻想者目光也仅仅是分一丝留在天空上的冰羽曜隼的身上,所以现在是江长安最好的机会。 眼看断崖就在眼前,江长安却猛地感知到一股逼人的杀气袭来 “不好!” 江长安这才忽然想起,他算到了所有人的注意不会放在他的身上,但却独独忽略了俯瞰而下纵观全局的冰羽曜隼这个庞然大物,见到江长安不要命的势头冲向断崖,冰羽曜隼立即不再淡定,迅疾万丈高天俯冲而下,双爪坚硬而有力,要将江长安这个漏网之鱼捕杀在摇篮之中。 江长安比猎豹还要敏捷身形在冰羽曜隼闪电也不及的速度下相形见绌,顾不得多想立时管滚在地打了个滚,冰羽曜隼的双爪劈了个空顺手抓住了身后两个人的脑袋,霎时间两人身躯冻成了人形冰棒,不用怎么用力地稍稍一拧,咔两声脆响,两个人头被他捏的粉碎,血色的冰屑洒落一地。 未达到目的,冰羽曜隼尖啸一声,一对翅膀暴射出数百根比铁剑还要锋利的冰凌朝着江长安屁股射了过来。 “你大爷的,至于吗!”江长安暗骂道,这上百只冰棱可不像刚才朝裘百尺出手时那样戏谑薄弱,而是实打实地想要他的性命。 冰羽曜隼真的被激怒了! 噗噗! 顿时数十声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有的是黑甲阴兵,有的是修士,被冰棱打中就连结冻都不结冻,直接将人拦腰撕成两节,炸裂出数十道血雾,都因为江长安而蒙受了这场无妄之灾,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 还好江长安这一次没有太过招摇,整个人宛若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愣头青傻小子,提前遮住了面貌,长孙赫和慕华清都未曾注意到,只是好奇为什么冰羽曜隼会突然发疯似的大开杀戒,如此一来众人杀红了眼谁也不管,竟是也不再管阴兵幽骑,所有的目标都集中在了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上。 江长安变换着不同声音奔跑在人群之中,竞相大喝道:“不如我们先行宰杀了这畜生!” 而后再溜到下一个地方道:“不错,先除了这妖物要紧事!” 场面正是混乱,长孙赫也被阴兵幽骑和不停爆射出冰羽的冰羽曜隼忙的焦头烂额,更别说其他人。谁会知道江长安在短短的时间内一个人演起了一处大戏,当即不消多时就撺掇起一大波受阴兵折损之人的高声力挺 “先解决冰羽曜隼!先解决冰羽曜隼!” 长孙赫自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况且阴兵幽骑的数量似是源源不断,当即向着领头者的阴兵统领道:“敢问阁下,可否愿意你我联手,先行解决掉大妖残魂,你我再分出一个胜负,如何?” 弥漫在黑气,被众位黑甲士护在中心的阴兵统领竟生出了灵智,挥手敕令,霎时所有的阴兵一同朝着冰羽曜隼杀去,这一刻没有正邪之分,只有五光十色的法器混带着黑气剑戟朝着高空中的身躯打去。 冰羽曜隼雷霆震怒,长啸一声朝高空飞去,随即无数泉眼境能够御虹而飞的强者在长孙赫带领之下跟随冲去,黑甲士卒也相继跃起,他们没有御虹之能,座下的幽骑四蹄却能踏在虚空而行,不给大妖喘息之机。 “成了。”江长安笑道,这样一来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冰羽曜隼身上,而纵然打散身形,魂骨依旧不散,而自己就可以趁机行事。 江长安没再犹豫,但也难保没有人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行事还需万分谨慎,他并未直接跳下去,而是借着冰羽曜隼又一轮飞冲来的剑羽,眼疾手快,身子顺势贴在一道冰羽上,就像是一个受飞羽所害带下了断崖之下。 这次就连看到江长安“尸身”的冰羽曜隼也未起疑心,当真做到了无声无息四个字。 感受到一般扑面而来的茫茫云雾,江长安身影急速坠下,恍然间他有一道错觉,像是曾经有那么一次自己从九天天境上纵身跃下,感觉熟悉莫名。 墨沧的声音适时响起:“小子,准备好了,这冰羽曜隼的巢穴就横在断崖之间。” 不用墨沧多言,江长安的菩提眼已经先一步穿透云层望到巢穴,所谓的巢穴足足有十间房屋院落的大小,与所有鸟类无有不同,以柴木堆巢,只不过这柴木并非细枝叶末,而是千万根参天古木搭建,最细的也要比上成年人两个腰围的粗细。 “不曾想云海之下真的有如此盛景!”江长安慨叹道。 木头上仙光闪动,发出奇异的声响,灵秀不尽,大地灵气从下方溢出。江长安稳稳降落在了巢穴上,偌大的巢穴之中自己弱小的身子就如同沧海一粟,如是寻常鸟窝之中爬进了一只蚂蚁。 而这些古木的材质也是相当特别,哪怕是他一脚踩在上面,脚下的木头受到压迫也微微塌陷一个坑洼。 “软文木。”江长安惊讶的看着数以万计的参天巨木,“这些居然都是千年木!” 墨沧嗤笑道:“小子你还有几分见识,不错,软文木材质看上去与寻常木头不同,不过其实是软木,而且自身散发有温养身心命魂的木香,碎屑都可入药,可以说处处都是宝。不曾想这妖孽还挺会享受,躺在这种地方倒也是附和与众不同、自命不凡的高贵天性。” “墨沧,你说的神秘的破解冰羽曜隼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第四百三十七章 洞府 “小子,这你就不知道了?想要知道,就再出两百根灵……”墨沧的话没说完,江长安先一步断掉了两人沟通联系。 江长安放眼回身扫视了一圈,菩提眼急速掠过每一根古木,巢穴上的事物一一从眼中掠过,但是却没有一点宝物的存在,除了木头就是木头。 恍然间,江长安看到林立的古墓之间一株紫色的灵植挂在巢穴的边缘绝境,上面结有七枚苹果大小的果实,通体紫色,形如蟠桃,在尖端的部分一抹淡淡的粉白色,一股淡淡清香气味飘然传入鼻息之中,非兰非麝,却回味无穷,让人垂涎三尺。 “是幻觉?”江长安心底暗道,这秘境之中幻象遍布,难保不是陷阱,但是江长安瞧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连忙跑过去,香气进一步扑入鼻子中,鼓动起五脏六腑跳跃颤动,一瞬间整个灵元都像是从沉寂中“活”了过来,自动运转。 “是真的!”江长安激动笑道。 墨沧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子,这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是吗?”江长安神色失落道,“既然你说了这果实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那我就不费力摘取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想来还不如我身上持有的药物呢……”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墨沧又忽然慌张道:“小子别冲动,别急嘛,那个……那个虽然不怎么珍贵,但是这东西想必对本尊还有些用处。不如这样,你把它摘了给本尊,本尊就告诉你怎么得到冰羽曜隼的方法,怎么样?这笔交易很公平?” 江长安摸着下巴,忽然失落的神色全无,嘴角勾着老狐狸似的奸诈笑意,自信道:“你骗我……” “本尊如何骗你了?本尊才不屑于干这种欺骗的事情!”墨沧连忙道。 江长安更加确定地笑道:“你故意说这果实一文不值,就是想要得到它,你语气中的希冀欺骗了你。我可是看过许多的古籍记载,这果实名为道元天桃,其中蕴含无上灵力,灵力不知比灵武草丰富多少倍,谁还没有读过几本书?” 江长安俯身,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白玉长条盒子,这等天生灵力氤氲的果实只有玉盒才能完美储存不泄露一丝灵力。 江长安一枚一枚摘取下来安稳放好,之后,就连整株藤蔓都连根刨出,放进玉盒中,只要这根蔓在,江长安就能够在神府之中种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道元天桃。这种事情倘若被其他修行之人得知,恐怕早就急红了眼冲上来与之拼命! “你……你小子,不如这样,我们再做一笔交易,这有七枚道元天桃,你三我四,我就告诉你冰羽曜隼的收服方法如何?” 江长安摇头。 “那要不这样,你四我三,吃亏一次,如何?” 江长安还是摇头。 “小子,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最低价,你五我二,怎么样?” 江长安笑道:“你是挺二的到不假,不过你也被欺负我什么都不懂,这道元天桃一旦落入u你口中,你灵力大大增加,对我的威胁也就更大,所以我不给,一枚都不给。” “小子,当真一枚都不给?” “当真不给。” “再问你一句,当真不给?!” “不给!” 墨沧恼怒万分,肺都要气炸了,仰天长叫:“啊!——” 正当江长安以为他又要作妖的时候,墨沧竟在手腕禁锢锁链上刻写下一竖…… 江长安看去,这才看到它锁链上写上了一个“正”字即将完成,刚才他又往上面添了一笔。 “这是什么?” “小子,本尊可是相当记仇的,每次但凡你惹到本尊,本尊就画上一笔,等本尊恢复自由身,这铁索上有多少笔,本尊就在你身上画上多少刀,怎么样?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怕了就赶快将道元天桃交出来!” “逗比……”江长安撂下两个字,转身走远。 “小子你考虑一下……实在不行闻两口也是可以的……” 江长安对身后的呼喊全然不顾,正当要站起身,突然一道红光闪电一般向着他的还没有闪避的手掌夺去! 江长安赫然一惊,掌心惊雷金芒乍泄,那道火苗蹿腾般的红光颤抖了两下瘫软在地,便是能够一口咬掉裘百尺手臂的食铁花。 “没有想到这里也有食铁花的踪影?”江长安惊道。 墨沧嗤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群人将冰羽曜隼困在这鬼地方你以为会眼睁睁放着它享受生活的?那群人恨不得将它折磨的精疲力尽,本尊猜想,这食铁花绝不会只有这一株……” 墨沧嘴还没合上,只见粗壮的古木缝隙只见钻出密密麻麻的的花苞,花苞绽开一个喇叭状的红色花朵,花萼垂涎欲滴,两排尖利的牙齿间蛇信一样的红舌摆动摇晃,发出嘶嘶挑动心魂恐惧的响声。 “墨沧你娘的乌鸦嘴,那些灵武草也别想要了!”江长安相死的心情都有了,食铁花花藤铺就在古木上,如是铺了一层绿色的地毯,簇拥着成千上万株长着血盆大口的花朵,让人头皮发麻,这张地毯正缓缓向着自己移动。 “这又不是本尊想要让他们对付你的,小子你不能以此为借口克扣本尊的灵武草,你不讲究啊!” 江长安被食铁花逼到角落之中,道:“好啊,那就赶快说巢穴的关键地方在哪里,不然老子死了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给你那东西了……” “小子你敢威胁本尊!”墨沧气得声音颤抖,但见食铁花越逼越近,倘若江长安一死自己又会陷入无尽的黑暗,只好无奈道,“也罢,本尊这次就大方告诉你,你要找的地方在巢穴另一端连接的断崖上,那里有一个山洞!小子,本尊这个时候说又有什么用,你现在已然被重重包围,就算能够御虹而飞,食铁花也会伸展出一张天罗地网让你无处可躲,这次看来要歇菜了。” 墨沧摇头叹息,做好了重新挨上数万年的准备—— 谁知江长安脸上紧张神色全无,狡黠笑道:“谁告诉你我要躲了?” 墨沧一愣,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从开始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重要的问题——这小子的实力究竟是不是这些食铁花的对手? 墨沧心中正在踌躇,却见江长安双手结印,单膝跪地,一掌拍打在地面,低喝:“火!” 咕噜噜—— 墨沧发现整个古木铺成的地面都在涌动,紫红光芒穿梭在每一根古木之中,交错穿插,接连着火柱冲天而起。 只要是食铁花必然会扎根在底下古木之中,依靠花径吸取养分赖以生存,江长安此举直接由地底深处将无数食铁花的根部烧穿,而冲天而起的火柱吞噬整个花萼,更木用说火焰正是木属性的相克,又是火焰中的极品六道狱灵火,不过短暂一瞬食铁花挣扎着嘶吼惨叫哀求,几个呼吸之后化成了黑色齑粉。 江长安急忙收回剩余的紫火,为了以防火焰冲顶出云层断崖之上。 “窝草,小子,你……你诈老子!”墨沧情绪激动道。这时哪里还不明白,从一开始这小子就发现了食铁花的存在,借机将计就计将自己摆在一个弱势的地位,为的就是诓他说出巢穴关键地点。 奸诈!卑鄙!无耻!墨沧不得不重新确立了心中对江长安的认知。 有了墨沧道额提示,江长安目光又扫视一遍巢穴,确定没有其他宝物之后,回身漫步走向巢穴寄居的断崖。 脚步下黑色灰烬铺了浅浅一层,就想是踩在雪地上咯吱吱响。 此刻身处断崖半腰间才发现,目光放在断崖上才察觉到从石壁中生出的藤蔓,宛若绿色瀑布形成一道垂暮完全挡住了藤蔓后的石壁,六道狱灵火火苗舒展刹那之间将垂幕烧出一片空缺,眼前之景顿时豁然开朗。 怪石嶙峋的石壁上出现一个大裂谷。它是由石崖围成,像是被人为开凿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古洞!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三十八章 至宝到手 “嘿嘿……”江长安暗笑不已,这里很安静,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头顶山崖上众人还在拼抢,看得到的胜利就在眼前,仿佛冰羽曜隼已经即将到手般激动,殊不知他们寻觅之物根本就不在天上。 所谓的玄机就应在这洞府之中才对! 墨沧暗恨不已,谁让自己不小心竟着了这小子的道。 江长安志得意满,嘿嘿笑个不停,一闪身没了进去。 滴答滴答…… 洞中并非漆黑无度,而是在幻象的凝集下日色朗照,幽宓无物。 水滴滴答滴答的响声不觉于耳,江长安走入,这洞府竟是在山崖之间掏出的! 洞府不大,却有威严宝象之境,节节台阶直指高台上一只石盒,天光正照在石盒上,琉璃玉石的表面泛起五颜六色的光彩。 琉璃盒,什么东西值得用琉璃盒放置?不过尺长的琉璃盒中又能有什么降服冰羽曜隼的方法? 江长安一步步踏着台阶走去,站在石台前,江长安开始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双手颤颤巍巍地打开琉璃玉盒—— 轰隆隆! 正要打开盒子,洞府之外吹起狂风龙卷,冰棱刀剑般挥砍入洞中! “不好!冰羽曜隼发现了!”江长安祭出太乙神皇钟,顿时丁零当啷的响声不觉,江长安趁机挥袖间将整个还未来及打开的琉璃盒收入囊中。 江长安足下升起两道金虹,闪电一般冲出洞府,身影直冲穹顶烟海之间,他使出浑身解数,但冰羽曜隼转眼即至,速度不知要比他快了多少倍,江长安自知不能再空中周旋,便身子贴在断崖石壁之上,使出一记壁虎游墙功,向上方攀爬而去,速度竟丝毫不比御虹飞行逊色。 早在第一重秘境的断崖时候,江长安就攀爬过无数次,甚至已经是一种习惯,融入了本能,四根手指看似轻轻拨动着凸起的石块而行,实则双臂摆动之间成一个玄妙的韵律,使出最快的速度,省出更多的体力。 反观冰羽曜隼就不是这么舒适,江长安御空而行,在天空之中那是属于它的主场,给它庞大的身躯提供了足够的空间,令其能够轻松畅游其中,但是此刻江长安贴紧石壁而行,冰羽曜隼一旦靠近石壁便被凸起的石壁,复杂的断崖处处掣肘,速度就弱了一筹,可是倘若远处不断射出冰羽,都能被轻轻松松躲避不说,就算偶尔一两根落在他的身上,也会被身上金芒荡去,造不成任何损伤。 江长安感受着耳边狂风呼啸,身后冰羽似疾风骤雨拍打不休。 “什么情况,冰羽曜隼怎么会突然出现?” 墨沧道:“还用说,除非这盒子里装的是它最看重的东西,能够要它命的东西!哈哈,小子,本尊越发好奇这盒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了……” “冰羽曜隼不是被山上的人牵制住了吗?不好!难道山上的人全部都栽了……”江长安最心急的莫过于狐想容这个牵动他心神的小妖孽。 一切都要等活着出去才知道,江长安顾不得继续说话四肢一刻不敢松懈。 距离山崖顶端越近江长安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发强烈,眼看不足十丈,只听耳边没再有什么争抢刀兵相向的动静,难不成真的都落难在冰羽曜隼的手中? 江长安奋力一跃,正个人腾空跃起,双眼第一时间朝着山崖望去,一时怔住! 人! 密密麻麻的人。 慈心洞天,临仙峰,凌霄宫,阴兵幽骑,无论是那一方都没有损失太多弟子,只是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倾注到了他这个偷盗者的身上。 场面一时较为尴尬…… 江长安不知道,断崖上的人要比他还要好奇,本来冰羽曜隼正与两方人激烈战斗,忽然就像是被人踩住了痛脚一样,转头就朝着大云海钻了回去,留下一群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摸不清状况。 好在脸上蒙上了一块白布,也免去了许多麻烦,但个中人还是认出了他的身影,首先就是娇媚的狐想容,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嫣然一笑。而另一个就是目光恨不得啃其骨食其肉的陆清寒。 这时,谁料小道士吴迟对着江长安激动叫道:“师父!” 师父! 什么情况?江长安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周边一群人也是一脸懵,不是说没有人有资格做这吴良的师父吗?这个蒙面的年轻人究竟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在短短几秒经历了震惊,诧异,疑惑的变化,于是……场面更尴尬了,静谧可闻。 江长安正想着如何才能友好得解释这尴尬时,身后一股冰凉气息袭来—— “轰!” 寒气滔天,冰魂腾空,如有万龙腾跃,气象万千,一声愤激长嘶如龙吟虎啸般震动这片山地,一道冰蓝的光芒冲起,一只神骏的异兽飞来。紧随着江长安的身影,它踏着冰冷寒气而来,有追风逐电的速度,达到了这个境界的速度极致,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与它相媲美。 “逃!”江长安一溜烟得朝着天边踱去。 长孙赫大喝道:“阁下乃是天命宗哪位仙师?为何盗了冰羽曜隼至宝还不敢露上一面?” 长孙赫心中百转千回,这句话无疑是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江长安身上,心中却暗暗思索天命宗可有这么年轻的先生? 江长安金虹转眼就欲消失在天际,长孙赫怒喝一声,“阁下倘若不说个明白,还是留下来?” 长孙赫袖袍一展,风云联动,一道黑云朝江长安包裹而去。 如此一来多有的凌霄宫弟子也都朝打将过去,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不过片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白衣身影之上。就连冰羽曜隼都无瑕顾忌其他。 而就在众人专心之时,没有发现山崖边缘一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江长安双眼抬眸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局势,早在步入压顶之前,他就分出一道分身,混迹在人群之中逃去不是难事。 “声东击西,分身……”墨沧笑道:“小子,你这阴险的样子真有本尊当年几番风范。” “墨沧,只要我抱着这盒子冰羽曜隼就一定能够感应追上来?”江长安狐疑道。 墨沧道:“放心,冰羽曜隼不会跟丢的,要紧的是你要事先甩开这些人将它引到一个僻静之地,然后再行吞噬,眼前这些人的人心欲望可是要比九妖可怕得多!” 江长安口中喊着出手的口号,脚步却一步步朝着秘境方向反撤回去,渐渐离人群越来越远,眼看已经来到了下坡的小路之上,只听长孙赫愤怒的怒吼:“是幻象分身!” 幻象分身!人群再度陷入混乱,冰羽曜隼明白过来被狠狠戏耍了一番,激怒之下羽翅爆射出万千刀羽卷带走了诸多生命。 “那小子带走了至宝又如何,大妖残魂还在,咱么不如先拿下这大妖残魂!” 有人提议道,长孙赫鹰目阴鸷,冷冷道:“今日不夺回至宝,谁也不能活着离开!”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夺妖 “你……”许多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恶气,自己俨然成了长孙赫的手中刀,马前卒,送死的炮灰。 “长孙门主,这话有失偏颇,凌霄宫戮生门求宝心切,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将众多道友试做棋子!到头来竟是成了你凌霄宫手里的刀!”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身姿妖娆的狐想容,面容冷艳,眼神却悄悄得搜索着人群。在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个可恨的人儿,入得秘境一定是为了夺宝而来,如此一来自己也能够为他争取一点时间。 长孙赫不怒反笑道:“凌霄宫的青鸟圣姬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拦住老夫去路,不禁让人多想是不是拖延时间的举措,老夫是不是可以怀疑那位偷盗之人和圣姬有些关系呢?” “岂止是有关系!奸夫淫妇,狼狈为奸!”陆清寒咬牙气极,牙缝中挤露出的字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其他什么。 身旁的师弟纳闷道:“陆师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清寒冷冷道,但眼神也止不住得溜神在地面上的人身上扫视来去。 此时此刻对于江长安来说世间每一秒就如同一年这么长,他蹑手蹑脚地逃离,嘴角忍不住谩骂道:“长孙赫你大爷的,果然是只老狐狸!狐姐姐你可是真狐狸,加油撑住……” 突然,一个声音又一次激动得大叫道:“师父!” 吴迟道士年轻的声音温文尔雅,但在江长安心里似是晴空霹雳,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想一把把利刃刺在了自己身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每一个人灼热得足以将江长安烤化的眼神! 吴迟惊喜道:“师……” 江长安跳脚骂道:“师你大爷!谁是你师父?有这样坑师父的吗?智障啊!” 说罢也不管一时怔住的众人,江长安不敢再遗余力,三条腿的默契配合达到了极度,竟要比御空而行还要快上几分。 “至宝就在他的身上!抓住他!” 天上有冰羽曜隼夺去了制空权,犹如一道阴云笼罩在上空,没有人再敢驾驭金虹,于是就出现了特别有意思的一幕,江长安跑在最前方,一群人和阴兵幽骑紧随其后跑步而行,撩起一路烟尘,茫茫黄色雾气,而冰羽曜隼就像一个浮空的娃娃机,不时朝着江长安抓取,但总是掏空躲闪而去,徒留一道坑道。 江长安嘴角阴阴笑意,散出火花灼烧进丛林之中,灼痛刺激了食铁花铺天盖地朝着众人袭去! 眼看秘境出口就在眼前,江长安没有着急逃出,他能够一走了之,但是冰羽曜隼却是被困于秘境之中带也带不走。 众人惊愕眼神之中,江长安竟绕过出口冲天而起,金虹在天地之间划出一道金黄弧线,迎着冰羽曜隼冲去! “那小子疯了吗?为什么要御空飞去?!还是朝着冰羽曜隼疾驰而去,这……这不是在找死吗?” “他竟敢挑战冰羽曜隼!” 长孙赫紧攥着双拳,实在猜不透这个疯子的想法,但他总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个年轻人不会做寻死这么白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方法什么方法才能够让他有这样的信心? 狐想容笑意盈盈,这个男人总会给人意想不到的结果,相较起来陆清寒就较为丰富,看到他扎入云层之后眉间蹙着紧张。 众人无一人敢想江长安这样冲天而起,因为他们自认没有这个胆魄更没有还能活下去的信心。他们只能仰望苍穹,目光又恨又嫉地注视着这个有些修长单薄的身影。 穷尽目力也只能够看到云层之中蓝色冰光翻腾,转眼之间消弭不见,就连那个年轻人都不见踪影!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不过是一个短短的契机,短短的瞬间,江长安与冰羽曜隼就砸二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不见! “人呢?冰羽曜隼呢?”所有人的脑子都陷入一种混沌状态,天上只有白色的云雾缭绕,别说人,就连鸟都没有一只。 “不可能!人呢!”长孙赫惊怒道。 陆清寒眸子急忙扫视着周身,眼波中荡漾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 “人在那儿!”突然一声惊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江长安身影再度出现在静谧天空中,一道流光转眼钻出了秘境。 “追!不能让他跑了!” 出了秘境,一下从白天跨度到黑夜之中,眼前皇城依旧被黑暗笼罩,镇陵谱喷薄着浓郁黑气…… “偷了东西就走,真他妈刺激!”墨沧激动中也有疑问,道:“小子,你究竟将这么个庞然大物放在了哪里?本尊怎么丝毫都觉察不到这股大妖的讯息?” 别说是你,就算是一位大能在此恐怕也难以感受到,神府镜就犹如一另一个世界,而江长安就是另一个世界唯一的一个主人。 江长安微微一笑,现在却不是谈笑的时候,趁着众人没有来及出来,江长安再度进入了神府之中。 长孙赫率领的众人出了偏殿又不见江长安身影,怒火积生,低喝道:“找!这小子一定走不远!” 江长安望着神府镜中冰羽曜隼正在发疯似的大肆破坏,凛然一笑——在外面我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在神府镜之中,这里就是老子的主场! 冰羽曜隼尖啸一声,冰棱混合惊雷凿击而来,江长安目中神光一闪,却也怡然不惧。 他就是在等对方出手! 江长安转念飞驰到了第一重秘境山上夺来一条细长的银环双头蛇,同样这是一种极其毒恶的上古妖兽,一旦缠绕到对手身躯上,就算是死身子也会缠绕盘踞不放。 因此银环双头蛇另外还有一个名字——附骨钉! 冰羽曜隼冲着他奔来,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九妖,整个天空都散布着一股超然寒气,一向四季如春的神府之中仿若踏入了寒冬时节。 江长安没有躲避,踩着天穹迎去,用手一点,抵在了鹰隼巨爪之上,银环双头蛇如是一道紫色的红线顺记盘踞环绕在鹰爪之上。 银环双头蛇本能地两颗三角形的头颅张开剧毒獠牙狠狠得刺入肉块夹缝之中,如同四枚钉子狠狠得钉入冰羽曜隼身躯之中。这点疼痛对于硕大的冰羽曜隼来说不过是蚊子咬了一口。 这个九妖妖兽看着江长安,美轮美奂的冰瞳眼神中竟然露出了人类一般的嘲弄,像是在嘲弄这个不自量力的人类居然会想到拿这种不堪重用无关痛痒的小妖兽来伤自己,论辈分,双头银环蛇虽然是上古之物,但的确相较起九妖这种鼻祖妖兽,就如祖宗和重孙一样的辈分。 江长安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身子转眼之间撤出了百米之外。 他从来都没有指望银环双头蛇能够伤的了它,要的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引动雷劫天罚的引子! 咔! 神府苍穹之顶霹雳惊雷! 青紫雷光准确无误地击打在冰羽曜隼身躯上,顿时一声嘶吼,浑身剧震,露出不可思议的声色。 连江长安都是大吃一惊,这一道惊雷竟然被完全承接了下来,这道雷劫虽然不够强烈,但也不是一般的妖兽所能承受的,换上第一重秘境任意一只妖兽必然已经化成了血泥。 “爽!”江长安恨不得拍着大腿叫喝道。第一重秘境妖兽一旦超出范围步入葫芦谷中,就会遭到雷劫天罚,江长安不禁再度感慨这个神府镜的设计者。这个被动技能也活生生得被他用作了攻击的手段。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章 吞魂续命 冰羽曜隼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江长安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腾跃而起,冲了过去。 “轰隆隆”冰冻的羽翅翻滚残云搅动虚空,转眼奔行出去十多里远,将前方数十座大山都给踩的崩塌了,不久后轰隆隆的炸裂声音才传过来,足见其速度恐怖。 它想要逃出这个恐怖的地方。 咔嚓! 又一道惊雷,这次干脆直接地打在了冰羽曜隼的头颅上,江长安甚至能够清清楚楚看到这个隐约透明冰蓝色的身体中蓝色雷电蹿腾,紧接着冰羽曜隼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口中尖啸嘶鸣。 那条双头银环蛇身躯早被电得焦煳成了黑炭,但依旧挂在冰羽曜隼巨爪之上没有落地散成青烟的机会,如此一来雷电只会无休无止。 渐渐地,江长安发现了不对,尽管每一次落雷的强度都会日益增加,但是冰羽曜隼对这惊雷的免疫也日益增加。 甚至在冰羽曜隼之中寒冰身躯之中又多了一道雷电之力,如虎添翼。 这是一种恐怖的景象,此妖之神威已然超乎想象,追风逐电,踩踏得天崩地裂,再有了雷电加持融合,其威力更加令人胆寒!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江长安不再犹豫,太乙神皇钟冲撞而去。 啪! 冰粒飞溅,冰羽曜隼尖叫着正欲反击,又一道落雷击在他的头顶,虽然伤害有所削弱,但是庞大的身躯却忍不住地颤抖,如此一来便是短暂得丧失了躲闪反击的机会,成了一个活靶子。 江长安看准这个机会,太乙神皇钟来回穿梭他与冰羽曜隼之间。 咔!又一道雷声划破天空。 “不好!”江长安皱眉道,天上已然集聚起了紫雷阴云,云层中的雷劫更加恐怖,已然有些紫色天雷症状,倘若再不制止恐怕冰羽曜隼这一缕残魂被打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长安沉目凝神,天上阴云越来越厚,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太乙神皇钟收回灵元,十指并拢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肚子干瘪,肚子中的所有气息都被吐出,做着最后的准备。 “吞字诀!!!” 真正地倒吸冷气! 呼呼—— 风动,云卷。 金光从江长安口中狂暴地涌出,撕扯着冰羽曜隼的身躯向着江长安飞去。 冰羽曜隼不屑的神色崭露惊恐,第一次感知到了惊恐,此刻在空中,它却成了浑身无法动弹任人宰割的猎物,就像自己无数次做的那样,将对手吞入口中,只是这一次自己是被吞的那一个。 唳! 最后一声尖啸万般不甘、无奈、恐惧交织混杂,一齐入了江长安的身体里。 同一时刻,天上阴云积蓄到了极点,紫色雷光迸溅而出! 咔嚓! 五雷轰顶! “糟糕!” 江长安肚子鼓得更加夸张,转眼就如一个五百斤的胖子,还是怀了孕的。就算坐下都是难事,更别说设法抵御什么雷光,江长安干脆往地上一趟,双目一闭。 太乙神皇钟、紫龙吟、修罗指,所有的法器攻击一股脑儿得祭出挡在头顶,形成了数道防护线。 “娘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雷来……老子就忍着!” 江长安灵识沉入灵元之中,运动起功法,生命天源井和星月神树一同散发出无尽活力迎接着这一场灾难。 噼啪! 紫炎龙直接被达成了破碎不堪的石块,太乙神皇钟饱满的钟声顿时凹陷瘪下一块,光芒黯淡神消,蜃楼轰隆隆地震动颤抖,也难以经受雷光摧残。 雷光穿过重重防线打在江长安的身上,顿时整个身子都触电颤抖,肥胖的身躯抖动起无尽的喜感,这股力量洪水一般冲垮着他身体内的的种种防线,星月神树和生命天源井同时产出新的生命力,两方在做持久的抗争,好在三重宝物阻挡,雷光的力量削弱了七分,终于难以抵抗这股永生不竭的生命力,渐渐消散,败下阵来。 “可算消停了……”江长安四肢瘫软在地,提不起一丝力气。 而这时,灵元上空的吞字诀蝉翼金贴迸发炽烈的金光,正在运作消化着体内的太妖魂灵,江长安左眼青瞳也偶尔闪烁光亮,随着江长安身体每一次轻微的呼吸起伏,眼中的青冥就会一明一暗地闪烁,渐渐地一点点的水蓝色充斥在三角图形的瞳仁之中,像是水滴,一滴滴地浅淡嵌入隐没在如同古井无波一般的深渊之中。 不过这些江长安都不会在意,因为他全身力量都被吞字诀金贴带动起来,在来回奔忙瓦解吞噬大妖残魂的力量,睁着两眼昏昏欲睡。 相比起第一次这一次要轻松地多,至少不再有外人打扰,虽说神府之外皇宫偏殿之中很有可能还有众多人守候,但是那是出去之后的事情了,江长安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美美睡上一觉。 时间如流水飞快流逝。 他虽然歇着,但身体却没有歇着,灵元之中金三角、生命天源井、星月神树飞速地开始运转,将那一团魂魄慢慢地、一片一片得分食消化,转入到身体各部。 …… 醒来的时候神府中明月当空,月朗星稀,已然夜半时分,第一重秘境上妖兽嘶吼哀嚎萦绕耳旁。 江长安急忙检查起身体变化,他身上臃肿肥胖的肚子早就恢复如初干瘪了下去,江长安感觉到一股凶猛的力量,泉眼境后期的实力增进不少,可是江长安感觉不到任何的突兀感,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早在吞噬镜妖鬼狐时,江长安能够感觉到身体之内真实存在有这只残魂,还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时间将其完全磨合在一起,但是吞噬冰羽曜隼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仿佛这种群强大是与生俱来的,与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完美融合,契合度几乎达到了顶峰。 “这……这怎么可能!”江长安疑惑道,难道是冰羽曜隼的力量不如镜妖鬼狐?不可能,冰羽曜隼九妖榜凭借着无敌的速度占据第八名,而镜妖鬼狐幻境虽然出神入化,但攻击力以及综合能力却差了许多。 江长安又将事情整个始末仔细回忆了一遍,难以置信地忽然惊呼道:“我明白了!是天雷!天雷加快了这种融合。” 江长安脸上抑制不住地微笑,伸手轻招,三道火焰出现在他的面前,一道红色火焰,两道蓝色的火焰。 让人惊喜的是除了一魂一魄两缕命火之外,吞噬镜妖而生出的蓝色魄火浓郁了许多,几乎已然和原本所有的那缕魄火无异。 “续命成了……”江长安长出了一口气,自己又得到了一段寿命,这不得不说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确定了这两点,江长安的心放下了一半,看了看天色,现在距离自己逃出秘境少说也过去了五个时辰,一想到夏乐菱还独自在宫中,那些阴兵幽骑随时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安危,江长安不再耽搁,转念间出了神府。 眼前还是一样的景色,黑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宫殿之中静谧非常。没有一点人气。 “终于走了?”江长安笑道,脸上遮挡刚一落下,谁料突然一道杀机向他逼来,冷喝道:“江长安!原来是你!” 暗夜之中一道绿芒小鼎闪烁朝着脑袋打来,这一击拼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力道足将头颅轻松打的稀碎。 江长安本能性地躲闪而去,可是又有一道银色如刀剑流光点向他的退路,如此一来进退两难,正在这时,那道银光被一道紫色流光神石打消没去。 江长安没有了后顾之忧,身子向后仰弯起一个近乎和地面平行的角度,躲避过了绿鼎的袭击。 狐想容的身影率先出现,那道江琪贞所赠的紫姚石也在夜幕之中打了个圈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狐想容冷笑道:“长孙门主,凌霄宫戮生门这种口口声声自诩正道的门派也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吗?”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公子不记得伊柔了吗 长孙赫和一众弟子从夜幕中走出,其后是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慕华清,绿鼎没有一击即中这让他非常不爽。 其他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在黑暗中走出来,不同流派,不同衣饰,相同的目的那就是到秘境之中寻得大妖残魂或是秘境中藏有的秘宝,但是现在这两件东西都被这个少年抢去,怎么能够罢休? 长孙赫手中执的是一只银色刀环,形如圆环却只有薄薄一片的刀刃,夜色中闪烁着寒光,淡淡说道:“青鸟圣姬为何会突然在乎这小子?不禁让人怀疑,江长安和临仙峰这种上古圣地扯上关联?” 狐想容眉间担忧紧蹙,长孙赫此言明摆着将江长安推到妖族一方,在场的大多都是人族世家,为了所谓的正道振臂一呼,江长安无疑就成了众矢之的,孤立无援。 狐想容道:“长孙门主此话说的未免太武断,我上古圣地也想要这大妖残魂……” “既然上古圣地也是为了大妖残魂而来,那我们就是为了一个目标而来,不如先解决掉江长安,再行图谋瓜分秘宝与残魂的事。” “你……”狐想容有火难出,但身子依旧挡在江长安的面前,一副谁敢先动老娘和他拼命的样子。 突然,那个先前懒洋洋的老者声音说道:“以老头子来看,这东西人家都已经拿到手里揣到怀里了,那就是有本事,那就该是他的,偏就有的人打着仁义正道口号喊得震天响,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将众人当做刀使,真是可笑……” 长孙赫一张笑脸听到这话瞬间落下,道:“不知老前辈有什么指教?” 公孙伯懿掏着耳朵从人群之中挤出来,噗的一下将指尖杂秽吹落在地,道:“老头子没什么指教,只是看不惯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情,又恰好和这位小兄弟认识,所以就站出来说几句话……” 江长安笑道:“公孙老爷子,许久不见……” “小子,老头子可不是为了救你,你姐姐可是告诉我,若是能够帮到你一次,那就送我百坛上好五毒酿,要不是这些好酒勾引着馋虫,老头子才懒得帮你,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要是能活着出去再说。”公孙伯懿笑道着抓了把胡须,掏出酒壶牛饮一般狂吞了两口,这还是从江家带来的上品五毒酿,自从上一次跟随江琪贞江州一行尝了诸多好酒之后,顿然觉得以往喝的都是形同马尿索然无味,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在此事后再去江家借一些来。 江长安浅淡一笑,真心也好,为酒也罢,能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哪个不是豁出命地在帮他? “师父,师父!还有我还有我!”那个衣着破烂的吴迟道士招手高呼着站到了江长安面前。 师父? 所有人都傻了,第一次吴迟这样喊叫众人和可以当做江长安蒙着面容,是这小子认错了人,可是眼下的状况怎么会出这种低级纰漏?难不江长安真的是这道士的师父?如此岂不是得罪了天命宗? 江长安疑惑道:“小道士,你没有搞错?谁是你师父?!” “你啊!”吴迟笃定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叫江长安?” “不错。” 吴迟道:“那就没毛病了,你在天命宗是不是有个女弟子?” “女弟子?”江长安浅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天命宗何来的女弟子一说?” 吴迟闻言气的直跺脚,自言自语道:“小师妹骗我?不可能啊?根本不可能,小师妹才不会骗我。” 长孙赫难以忍受怒火道:“阁下倘若没有什么事就请回避,如果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那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长孙赫虽然对天命宗心有忌惮,但在冰羽曜隼的面前根本就顾不及对方是什么身份,如今他的眼中只有江长安当着众人眼皮子底下偷走的琉璃宝盒,以及神秘消失的大妖残魂。 吴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一般喃喃自语。 “狂妄小儿!”长孙赫眼看威严不存,银光刀环在夜中划出一道亮光弧线,直斩吴迟头颅而去—— 这一击蕴生他道果境中期三分力,但足以抹杀任意一个泉眼境中期以下的强者。 江长安一手连忙攥住小道士的肩膀,正欲拉扯一旁却赫然觉到异常,小道士的身子恍如一座大山难以移动分毫,眼前刀环切割到眼前,吴迟急躁的脸颊上涌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伸出两指,稳稳地将那刀环夹在手心! 这需要何等的威势? “我了个大草!” 不禁江长安,周边一群人传来惊呼声,小道士不仅仅是止住了刀环去向,更加高明的是他的指头在刀环强大的惯性下竟纹丝不动,像是一片落叶吹到了他的手中,一切显得那么云淡风轻。 狐想容惊愕之后捂嘴娇笑道:“长孙门主,看来你这一招也不怎么厉害嘛……” 长孙赫一张脸变成了酱紫色,但看着小道士脸上却多了一份恐惧,“先天灵根?这就是先天灵根!” “先天灵根!” 人群惊叹着原来如此,江长安惊诧不已,这个世上从不缺少天才,有的人命中注定生下来就是不凡。 吴迟笑道:“我都说了,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怎么就不听呢?” 长孙赫这一次稍显恭敬,道:“凌霄宫和天命宗从无恩怨,阁下大可作壁上观,做一个局外人不是更好吗?” 吴迟噘嘴摇头道:“他现在是我师父,他死了我师妹一定极其伤心,我师妹伤心我也就伤心,我不想伤心……” “你……”长孙赫冷哼一声,“那阁下可是想好了?你就算先天灵体也难以低得多如此多的强者,到头来老夫不介意杀一个先天灵根,以释道!”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长廊夜幕中传来淡淡的一个婆婆声音,杀机毕露:“长孙门主真的要斩我天命宗的人?” 听到这句话长孙赫大惊失色,指尖忍不住的轻轻颤抖,她怎么会来?她怎么可能会来! 小道士听到这个声音脸色愁出一个鬼脸,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忧愁之中透出一丝喜色。 江长安先行念动左眼青冥突破暮色看去,却是只望到一片虚无,来人境界居然直接能够避过菩提眼的凝视? 夜色中现出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矮的正是位老婆婆,弯驼腰背,手执不知何物所制的拐杖,一只手背负在身后淅淅嗖嗖的脚步声混着布料破擦的声音。 她的旁边高个的也是个女子,腰肢纤细,看不清面容,只是先一步奔跑过来…… “师妹,你是为我来的?”吴迟小道士感动得无以复加,谁料这道身影擦过他的肩膀,直接扑到了身后江长安的怀里。 江长安一下如同惊弓之鸟一动不动,他还没有看清这个女子的面貌就被两只手抱住了腰,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这……这又是什么状况?” 所有人的智商一夜之间几经波折考验几乎是脆弱不堪,看着这一幕又懵在原地,看不懂目前状况。 江长安抽了抽鼻子,感知到狐想容笑意盈盈的面容,急忙下手就欲推开问道:“这……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江长安。” 谁料怀里的身子听到这个声音更加笃定,双手收紧,从他怀中钻出一张俊秀的笑靥,泪眼朦胧道:“公子,你不记得伊柔了吗?”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枪夺魂 “伊柔!”江长安惊道,多年不见这个小妮子长高了许多,已经到了他下巴的高度,样貌有了些许改变。 蓝色的收腰烟萝裙,三千青丝直铺在肩背,和曾经一样不喜带任何的金银玉带,身上唯一一件饰还是江长安画上二两银子随意挑选的一株银簪,坠着一颗南红石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身姿聘婷,弯弯的眉下双眼积满泪水,她的容貌生了变化,但一直不变的是脸上的乖巧。 江长安摸着她的头轻轻笑道:“没想到昔日的小妮子一转眼都这么高了?” 伊柔喜悦道:“公子,伊柔不再是小孩子了……” 说着也不管眼下紧急的形势,突然踮起脚尖,不擦任何胭脂的红唇凑到江长安的耳边,用两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公子,伊柔可以真的成为公子的通房丫头了……” 说罢两个脸蛋如有火烧再低头埋入怀中,想到多年来的等待终于相遇,喜极而泣。 小道士吴迟再也看不下去,道:“喂喂,江长安,我已经拜了你为师,你也要拿起你身为师父的尊严,对我师妹,咳咳,也就是你的这位女弟子尊重些……” “什么女弟子?”江长安听糊涂道。 伊柔转过身来对着吴迟笑道:“臭道士,我只说了公子教了我许多东西,可没有说他是我师父……” “伊柔丫头,你……你匡我?”吴迟楞道。 伊柔娇笑道:“不错,你现在已经拜了公子为师父,那就要做好一个徒弟该做的事情。吴迟,我问你,现在有人要杀了你的师父,你该怎么样?” 小道士摆手道:“爱怎么杀怎么杀,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伊柔眼神灵动,笑道:“是吗?但是当着你的面别人要将他杀了,这事要是真成了传了出去,你可就成了和叛门弃徒无异。届时就会有许多人都在你耳边说,说你不尊师道,也怪不得没人收你做徒弟,而且你要是不承认这个师父,那你可就是背信弃义,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以和为贵?也会有更多人觉得你虚伪善变,看谁还收你为徒……” “没人收我做徒弟那是他们没有胆量,没有胆魄!反倒是怪起小道士来了,凭什么!也罢,小道还没有怕过谁,师父就师父!” 吴迟思索片刻后一气之下星罗盘指着众人道:“你们给我听好了,小道一直遵循以和为贵,大家最好不要太过分,你们可以打你们的。只要不伤害我师父和我师妹的事情,小道都可以当做没看到,不然小道就让你们明白‘以和为贵’这四个字是多么得不易。” 吴迟远远指着长孙赫道:“尤其是你,给小道老实点儿……” “放肆!”长孙赫低喝一声,何时受到过这等指手画脚的侮辱,胸口起伏剧烈,倘若不是身后的那个拄拐老婆婆在,他早已出手。 伊柔趁机在江长安耳边耳语一番,江长安这才明白过来,合着是小道士纠缠着伊柔不放,而小妮子便以门中辈分不同而多次拒绝。 吴迟便就想着改换门庭,可龙云婆婆只收下她一个弟子,自己又不愿拜这个老婆子为师。 终于,多方打探之下,小道士从其他弟子那里旁敲侧击打听来了江家四公子江长安和伊柔的关系,只不过经历过多个版本的口口相传,这主仆关系慢慢就成了师徒,吴迟便就认为江长安正是伊柔另一位师父,这才误会闹出了个大乌龙。 江长安哭笑不得,该说这位小道士太傻太天真还是小妮子变得聪明了呢?毕竟这小妮子的聪慧早在当年江府门前千人逼迫危局下,她扮演的白面小生就可以看出来。 小妮子历经千辛万苦才与整日只能梦中相会的公子相见,双手紧紧环抱住一刻也不肯放开。 “咳咳!” 听到一声轻喝,伊柔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紧贴在江长安身旁站稳。 咳嗽的是紧随其后的老者,这时众人才看清满头的白,金丝木雕龙拐,朴素紫色道服禅衣。 早在江长安看到伊柔的片刻,便就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笑道:“龙云婆婆,一别数年,许久不见,婆婆气色年轻了不少……” 龙云婆婆! 听到到这四个字几人不禁后退了半步,先不说她的实力,天命宗中老妖孽中龙云婆婆是出了名最护短的一个,如今招惹了和她有关系的人,哪里还讨得了好? 龙云婆婆对江长安的恭维坦然收下,皱起满脸的褶子笑道:“小公子的气色也与多年前大有不同,金鳞岂是池中物,话里说的果然不错。老婆子还要多谢公子当年同意让伊柔归入门下,了了老婆子一桩心愿。” 龙云婆婆说着忽然看向了长孙赫道:“小公子这份恩情,老婆子一直未来及感谢,正好这小丫头演算出公子近日有大难,便来看一看……” 看一看?说的轻巧!这不就是威胁吗?长孙赫冷汗从毛孔之中流出,他有信心牵制住吴迟这个先天灵根,但是只一个龙云婆婆便就在他之上,现在的局势算是怎么样? 长孙赫手下人虽多,但戮生门弟子只是少数,多数是其他世家一群乌合之众,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慈心洞天,但是6清寒看着江长安的眼神总让长孙赫感觉一切没有这么简单。 忽然,长廊尽头传来踢踏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一声声呼喝道:“来者何人……” “阴兵幽骑!”所有人谈之色变,早在明镜之中就见识到了这股力量的可怕,此刻见黑胧胧的仿佛一条黑色长龙绵延数十里,数以万计的黑甲阴兵大军集结杀来,不知为何物,不知去何处,仿佛是寻找世间一切生灵,斩灭一切生灵,脚下黑烟似要燃起黑色的火焰,那银色亮光的兵器远远要比璀璨法器更为直接、震撼。 阴兵甲胄立足于人前,却见两方人对峙的模样,倘若是初期之时这些阴兵没有智慧也顾不了许多,靠着人海战术一股脑儿地剿灭所有人,但是此刻走出的阴兵俨然有了灵智,能够轻松用头脑摆平的事情,绝对不会去靠蛮力,更何况他们所为的就是冰羽曜隼大妖残魂,有目的有组织有手段,和初始的只会闷头杀人相较起来,就如是从野蛮时代一时间踏入了文明时代,这是恐怖的进化机制。 慕华清打个神色,眼神示意之下,李浩轩跳出来一手指着江长安,对着阴兵道:“冰羽曜隼在他的身上!你们想要的都在他身上!” 簌! 一切肃杀的目光全部在这一刻集中在江长安的身上,隐隐感知到冰羽曜隼冰皇的气息之后,兵戈一同指向江长安。 李浩轩尤在沾沾自喜,望着江长安眼中阴狠怨毒,在江州之时炼丹门圣火狱魔炎被其夺走,而且被狠狠地羞辱了一番让他在门中抬不起头来,此刻有一个大好的翻身机会怎么能够轻易地放过? 可就在他大笑之际,钟观云惊呼道:“师兄小心!” 噗! 一杆铁戟捅入了李浩轩的胸膛,不是单纯的胸前背后的对穿,而是从肩膀后颈自上而下串烧一样从腰间破出一柄锋利的枪尖。 嗤地一声,那丈高的黑甲阴兵轻松地抽去长枪,鲜血混着内脏从李浩轩腰间的窟窿止不住地洒落一地,血腥恶臭黑夜之中蒙住了些许视野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李浩轩脸上还留有不可思议的神色,双眼惊恐布着血丝,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下场。 只见他身上的生命灵力急流失,隐隐传输到枪兵身上。 见到这种情景,墨沧笑道:“一枪夺魂,讲究!”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三章 神碑 一枪夺魂,江长安能够清晰感觉到李浩轩身体中的生命灵息正在急速流失,这种流失并非是消失遣散,而是顺着那名阴兵手中的铁枪长戟涌入黑甲烟雾。 身后无数阴兵刀剑盾甲一扳一锤整齐划一,随着李浩轩生命的流失,齐声呼喝道:“借道!借道!……” 声音震天动地,悲凉凄寒。 “吸取灵力?好怪异的气息!”江长安道。 “孤陋寡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吸取灵力……”墨沧不耐烦道:“他们口中不时都说了吗?借道,小子记好了,这就是借道!” “借道?”江长安恍然道,“借的是灵力道行!” 墨沧道:“不错,此道非彼道,而是指的人身修行,灵力道行,这是他们的食物。就像是你们每日都要从五谷杂粮中获取力量汲取营养,而本尊要从你这个宿主身上索取灵武草。” 墨沧正解释着,李浩轩的身子在地上挣扎片刻之后像是被人抽干了体内水分,缩成了一具半人大的干尸,只剩下一顿干糟的皮包骨头,风一吹碎成了一摊灰沙。 而手握长戟的受益者正仰脸陶醉享受着这股新鲜气息,李浩轩的天资在炼丹门首屈一指,年轻一辈中也是属中上等,对于这千百年压迫在镇陵谱中的阴兵来说是绝佳补品。 “师兄!”钟观云惊怒道,不顾慕华清相阻一个蹬足抽身而出,跃起三丈,长剑朝着骷髅枪兵咽喉骨头斩去—— 剑锋斩乱寒风,长夜亮起一道银光! 但是剑锋还未触及分毫,那杆长枪比她迅疾,先一步碎爆开钟观云的头颅,脑浆血肉一并炸裂,迸溅一地。 这一次就连枪兵也未瞧得起她身上的灵力道行修为,直接打成了一地碎尸,不多看一眼。 “愚蠢!”长孙赫冷喝道,“慕师弟,老夫不得不好奇,你平日里是如何管教的门下弟子,以卵击石,竟然能够愚蠢到这等地步,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天资上品的弟子!” “长孙师兄见谅,是师弟管教不严之过。”慕华清急忙颔首赔罪,双目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虽然心中怪责李浩轩的鲁莽但是眼下两位最看重的弟子被杀死,心中怎么不恨?他恨阴兵,更恨长孙赫,直到最后,这股仇恨的目标又指在江长安这个源头身上。 长孙赫轻哼一声,道:“龙云婆婆,现在江长安身上的气息已然无处掩藏,不仅是我们,还有这么多的阴兵,只要江长安将冰羽曜隼大妖残魂双手奉上,并且跪下磕头赔错我慕师弟门下两位弟子因其而死,这件事我凌霄宫便不予追究,放你们离去,这阴兵也不会将重点放在你们身上,如何?” 龙云婆婆还未说话,小道士吴迟暴跳如雷,暴喝道:“长孙赫!你什么居心,让他给你磕头?现在江长安是我师父,让我吴迟的师父给你磕头,你的辈分岂不是比老子高出整整两个辈分?你做什么大梦呢?就你这种货色给道爷我磕头都不配!” 长孙赫脸色怒火蔓延,道:“那依阁下的意思是想要和老夫较量几手了?你个无师无名之徒也配?” 这话一下像是踩住了吴迟的痛脚,跳脚大骂:“长孙赫你大爷的,道爷现在有师父,从今后都不再是无名之徒!看来今天道爷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以和为贵!” “和你斗斗也好。”长孙赫不屑笑道。早在说罢上一句话之后,他已晋入一片冰心的道境,准备全力迎战。 忽然,长孙赫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诸多修士不明所以,而在江长安和龙云婆婆眼中长孙赫的身影快到了极点。 吴迟眼中所看到的长孙赫的身影刹那间模糊起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挥动银光刀环而出! 吴迟不慌不忙伸出一指点去,正点在刀环锋刃之上,指尖翻起金光撞击在刀环之上,又像是放在轻松接下法器,这一双手无力匹敌,同时吴迟脚下向后退却,待右足落地时,刀环上的毁灭力量被尽数散去。 他掂量起这枚刀环细细端详,片刻之后无趣道:“什么破玩意儿!” 而后双手捏泥巴一般将刀环扭曲揉成了一团铁球,笑道:“这才适合你,铁球,最适合‘滚’了!” 看到这一幕周围人惊愕地下巴都要摔到地上,这……长孙门主的本命法器赤金环就直接被捏成了废铁!也太夸张了! “混账!老夫剥了你的皮!”长孙赫刹那间又惊又怒,鼻息似要喷火,这赤金环乃是利用一百种最坚硬的金属炼化锻打过百日而成,陪他三十余年风风雨雨未尝一败,怎料今日在一个小道士手上栽了跟头! 转瞬间,他淡如烟尘的身影已在小道士面前,一抬肘向他胸前撞去! “嘿,道爷我今日就没脸没皮一回,也要打得你在地上滚着走!”吴迟双手结动法印,一段玄而又玄的晦涩口诀从其口中说出,顿时周身流露出彩色光芒,环飞的四方金色战甲以及身周点点游动的星芒都是凌厉的护身道法。 这不只是一道简单的护身身法,在小道士施用之时身侧爆发出一股凌厉凌人气势。 不要说是场中的长孙赫,就是旁边的人都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周围不少人都险些坐在地上。 嘭! 长孙赫肘击在吴迟胸前。 咔咯咯—— 青石地砖节节蹦碎龟裂,长孙赫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很不妙,这个道士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手肘像是撞在了一幢铁壁上,尖锐的疼痛传到了小臂,虎口,每一个指头关节。这股汹涌力量居然有向体内冲撞而去。 “防反!” 长孙赫急忙撤出距离,脸上阴晴不定。这小子真是邪性!不仅能够轻而易举地拦下他的攻击,甚至还能原封不动地悉数反弹回他的身体之中! 龙云婆婆笑道:“长孙门主,天命宗不惑禅师的不灭金身法倘若这么容易让人破解,岂不是让人笑话?” “不惑禅师的不灭金身!”长孙赫脸色一变,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轻视,周围人也是一副难怪如此的模样,不曾想这道士看上去人畜无害,三句不离“以和为贵”,却也不是这么好惹。 不灭金身,这可是不惑禅师的成名绝技,莫说是他,同阶之中,迄今为止都没有人能够破开! 然而长孙赫身为道果境中期强者,而小道士不过才是泉眼境,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本该万无一失防御不知如何居然出了一个破绽,金身在变换星芒闪动瞬间,有一个短暂呼吸的时间黯淡,也是防御最为薄弱的时机—— 长孙赫赤金环短暂时间已然恢复如初,并未再激射出去,而是隐没袖口之间,一掌朝吴迟虚晃而去,刀环突出袍袖而去,随风而长,迎面斩向小道士的身躯,吴迟双手再度迎去—— 关键时候,却见长孙赫嘴角狞笑,袖袍中又飞出一物打出! 此物是乃一座石碑,上面刻写着繁密的道纹,古朴悠远,迸射出万道神芒,震动出滔天光焰,如一片汪洋在汹涌——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四章 纷乱谋生 众人这才现这银色赤金环不过是一个诱饵,引诱小道士双手分神的诱饵,如今吴迟双手挡下刀环,却分身乏术,难以应对忽然出现比之刀环还要凶猛恐怖数十倍的石碑!/p> 公孙伯懿冷笑道:“偷袭,一个堂堂戮生门门主居然会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真是有损凌霄宫的名声!”/p> “窝草,好东西!”墨沧又突然窜出来,灵识紧紧牵引着这道石碑,啧啧道:“暴殄天物!这东西居然落在这样的人手里,被这样使用,妈的,金子当成废纸花,败家!不讲究!气死本尊了!真是气死本尊了!”/p> 江长安难得见到墨沧这么大火气,连忙问:“这石碑是什么东西?”/p> 墨沧没有回答,沉吟片刻之后,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江长安,不论如何,也要将此物夺到手!”/p> 转眼之际,长孙赫石碑向着吴迟头颅那点漏洞打去,五道神芒激射而去,震荡在不灭金身之上,顺势炸裂!/p> 吴迟身子就如风口浪尖上的一叶浮萍,撞击之下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宫墙之上,砖石坍塌出一个人形凹陷,没了生息。/p> 见形势不妙,江长安正欲上前被伊柔握住手,笑了笑示意他放心。/p> 长孙赫感知到废墟中没有了生息,正欲露出笑意,烟尘砖石之中飞出一道身影——吴迟身上的道袍更加破旧,头炸毛散开,脸上黑不溜秋地抹上黑灰,抬眼望着石碑,忍不住道:“这是什么鬼东西?!”/p> 他身上护甲散去,露出本质的青色光华,肌体一片神圣,似熊熊圣火在燃烧。/p> “还不死!”长孙赫脸上颜色阴沉,呼喝一声,石碑放大数十倍,小山一般擎顶盖去!/p> “不惑禅师的弟子又如何?受死!!!”/p> 吴迟沉气站定,脚下的楼扳龟裂了,如蟒网一般董延。伸出手臂一下子徒手将石碑托起承受的压力巨大无匹。/p> 突然,长孙赫双目中射出两道金线,不敢相信道:“这……是混元体!先天灵根之中的混元体!”/p> 江长安神色诧异,这正是号称万法不换,盛古神州最强悍的防御体质!/p> 吴迟身上生出的柔光,青色柔光化形成一尊神灵,飞了出来,如蕴藏道法铸成,璀璨夺目,仔细看与他一模一样。/p> 小道士手法变动,这身影不断变换贴合在他的肉身筋骨之中,能够抵住一切的进攻撞击。/p> 诚然,吴迟的境界与长孙赫相差甚远,但是凭借着混元体以及练就磨合到几近完美的不灭金身诀,长孙赫这种道果境强者也难以轻松伤其分毫。/p> 江长安总算明白这这小子在天命宗无人敢收,寻常弟子犯了错只管大骂一场,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打不死肉盾,相信还没有好好教训就先气死了自己,谁敢教?/p> 阴兵幽骑显然也觉察到了石碑的不凡之处,为者那名斩杀了李浩轩和钟观云的双枪统领两根长枪分别指向江长安与长孙赫:/p> “大妖残魂,石碑,吾皆取之!!!”/p> “借道!!!”/p> 所有阴兵一拥而上,天地在这一刻像是要坍塌下来——/p> 望不见尽头的长廊中,整条军队黑色长龙般冲入人群之中,冰冷的金戈铁戟和璀璨斑斓的法器斗在一起!/p> 人群中的恐惧与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被安全激,嘶吼着唤醒沉寂的兽性,在这个最繁华文明之地,所有人都摒弃了所有文明,有的只是手中的杀人器与最原始的嗜血杀人欲!/p> 趁乱之际,长孙赫眼神不顾袭来的幽骑,全程都盯在江长安的身上不松片刻。/p> 江长安正欲离开,如今皇宫局势危乱,夏乐菱如今的安危是他最担忧也是最要紧的事情。/p> 自己必须要回到月荷宫——自己答应过会带她离开!/p> 江长安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p> 可就在离去之时,身后一对目光蕴含杀意逼来,与此同时,还有长孙赫的刀环!/p> 不仅如此,那位双枪统领在权衡二者之后先行选择抹杀掉江长安,两杆长枪运力掷出顿时如离弦箭矢直封住左右两端退路。/p> 江长安身影如往常一般习惯性地闪避而过,心中盘算着下一步利用极快的度翻转跳脱到长孙赫的身后,可是眨眼转瞬之间,他的身子嗤地一声消失在虚空之中,眼前恍然变化,再看时已然来到了长孙赫的身后。/p> 一系列的变化生在刹那间,总的加起来的时间甚至不及一次眨眼,许多人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江长安怎的就到了长孙赫的背后?/p> “这是……怎么回事?”江长安疑惑道,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也陷入了迷茫,他们刚才只见江长安身子浮现出雷电虚幻消失在原地,瞬间出现在了长孙赫的身后,这是何等恐怖的度!/p> “天赋!”江长安这才意识到菩提眼有吸取天赋这一点,吞噬冰羽曜隼不禁给了他强横的力量和寿命,还有冰羽曜隼空之皇者的度!/p> “冰羽曜隼的度!”长孙赫虽然不知事情缘由为何,却能猜到这小子多半是得去了冰羽曜隼的好处,本该属于自己东西被他人抢去,这怎么能忍?/p> 长孙赫怒,那面道碑上纹络更多了像是交织出了道与理嗡的一声颤动,如真实的大道神碑显化而出。/p> “锵!”/p> 突然,神光刺眼,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目,没有办法正视,江长安金芒凝聚长剑劈来,将石碑打向一旁。/p> 太乙神皇钟破体而去,闪烁熠熠光辉,金光镇岳打去,长孙赫眼角撇出浓浓不屑,伸手一指点在太乙神皇钟上——/p> 江长安的身影他无法捕捉,但太乙神皇钟的度在他道果境的眼中可要慢了许多。/p> 砰!/p> 太乙神皇钟陡然凹陷,惨然飞回,江长安一口鲜血喷出,肋骨断裂,果然,境界的诧异并非是单纯的灵术功法足以逾越的。长孙赫乘胜追击,石碑再向其打去,这一击誓要将其湮灭!/p> 这时,一道蓝巾飘带轻柔地缠绕着江长安的肩膀扯去,另有两道蓝色飘带迎向石碑与刀环,两根飘带柔韧有余刚强不足,一触之间被长孙赫两件宝物炸成齑粉。/p> 伊柔眉头猛地一皱,胸口巨震,但江长安被她揽在了怀里,这点伤势也值得。/p> “小丫头,你敢找死!”长孙赫冷笑道。再要出手,狐想容一道七彩石打向他的左眼,长孙赫挥手阻隔弹开这道流光,道果境的凌人威势完全激出来。/p> 场中能够与之一敌的唯有龙云婆婆一人,龙云婆婆刚欲出手,黑压压的阴兵幽骑已然将其包围其中,为者正是手握双戟的阴兵统领。/p> 看到伊柔受了伤,小道士吴迟哪还愿意,破口骂道:“长孙赫!小道我不杀你誓不为人!”/p> 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七星罗盘迸出红橙黄绿青蓝色七色光洙,七星连珠!/p> 灵珠每去一分其上威势就越强烈一分,来到长孙赫面前已然像其中各式各样的法器同时向他袭来,压迫感让人呼吸变得困难。/p> “来得好!”长孙赫暴喝一声,石碑上玄奥的符咒古文更加深刻,/p> “长孙赫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跟小辈威风算什么,让老夫来掂量一下你的斤两。”公孙伯懿大声道。/p> 他袍袖中耀光神树伸展而出,漆黑长夜一下像是擎起一盏巨大的灯火,漆黑云天之上如是擎起一轮烈阳,整个皇宫霎时照的通亮,犹如白昼。/p> 而这轮烈阳细看之下竟不是浑圆,而是一株色彩缤纷的神树!/p> “七彩神树!”/p> 这不仅让江长安想起了昔日公孙伯懿用神树降服袁公侯至宝的过往种种。/p> 七彩神树轻轻摆动之间爆出无限神光直接将石碑吞没,叮铃铃的响声如同仙界靡靡声音净化心灵,神树对人无用,但一旦招展,一切法器在他面前都是形如无物!/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五章 命你臣服! 七彩神光出手必有法器折损! 只是这一次出乎了公孙伯懿的预料,更出乎了江长安的预料—— 石碑剧烈震动,那黯销神力的光芒瞬间镜子折射般弹开,重重地砸在神树之上,粗壮散开的神树咯吱吱断裂出一道细微的裂缝,受了重伤! 墨沧说的风凉话:“唉,真是愚蠢的人类,这耀光神树虽说比起普通的法器已经算是上乘,但是相较起这个经历过数万年风霜的老玩意儿还是太嫩了,嫩的就像个经受不住任何摧残的花骨朵,也要怪这长孙赫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使用,暴殄天物,倘若是有本尊指点一二,能叫这耀光神树没有任何喘息之机,直接殒没!” “经历了万年风霜……”江长安挑拣出墨沧话中重点,身上伤势急速愈合,同时那株七彩耀光神树也在喘息愈合,光华忽明忽暗。 公孙伯懿面色苍白,大骂道:“真是邪了门儿,这什么玩意儿!” 公孙伯懿没有来及恢复就有无数的阴兵幽骑蜂拥而至,如一座人墙,密不透风。 临仙峰诸位弟子以及伊柔在狐想容为首的带领下抵御住连绵不绝的阴兵,这时才发现众人不知何时被包围其中,密密麻麻数不尽的阴兵正在不断涨潮般涌来—— 只待着他们竭力,而后慢慢一口一口地蚕食。 人数绝对的差异之下,当即就有不少的修士双拳不敌四手,落得一个分尸“借道”的惨烈下场。 长孙赫眼神始终都有一缕余光注视在江长安的身上,如今没有任何的阻碍之后,整个人向着江长安逼去,五指迸出神芒意欲击杀! 江长安身形始终如风似点,在他的眼中长孙赫的动作像是放慢了上数十倍,足以轻松避过,一来二往像是刻意戏耍一般,长孙赫怒不可遏:“江长安!竖子可敢与老夫一战!” 一声怒吼,随之而来的是长孙赫砸来的石碑,碑上纹路闪烁不绝,在灵力翻腾下显现出古老的象形文字—— 江长安又要闪避之时,却听墨沧道:“小子,迎上去!这是绝佳的机会!这家伙根本就用不出这石碑的力量,伤不了你!” 江长安闪避的心思全消,攥紧拳头硬着头皮徒手像石碑抵去。呼呼风动,他整只右手的袖袍鼓动飞舞,那只手膨胀变化有一间房屋大小,足以清晰看清每一道掌纹! 这怪异的一幕细看便知放大的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他手上一道金光巨爪,五行仙象诀之力灌输一臂,才凝合出这样令人心惊的一幕! 轰! 石碑席卷在掌心,刺痛割裂开的虎口鲜血流出,血液中流淌黄金神光,近乎沸腾,在大妖经的带动下飞快流转,接续断骨与筋脉,修补伤体。 “气吞山河!”江长安激怒之下就欲使出吞字诀,却被墨沧猛然喝止:“吞你大爷,小子,这可不能胡乱吞,本尊让你收服它,不然努力就白费了!” 墨沧眼看江长安的手掌居然阻隔不住石碑的攻势,细小文字仿佛一时间活了起来,闪烁着熠熠金光游走于江长安的整条手臂,似是火焰绕在皮肤,隐隐有突破阻拦的气势。 墨沧顿时分离一道灵识冲出体外对,着石碑颐指气使道:“你娘的,不讲究啊,本尊好歹算是帮你一把饶了你的性命,现在还不乖乖地听话!” 那石碑道纹亮起丝丝光芒,一如长孙赫嘴角的嘲笑道:“江长安,这石碑那是天生之物,纵然是先天灵体也不是其对手,就单单凭你不消片刻就会葬为齑粉!” “你个石碑还敢嘲笑本尊,小子,你成功地惹怒我了!”墨沧冷冷说道,转瞬竟化作一道黑烟钻入石碑之中。 轰隆隆—— 石碑剧烈嗡嗡震动,恐惧哀求交织在一起,石碑上的金色道纹渐渐黯淡,长孙赫却能感觉得到灵元中和石碑的联系正在变得浅淡,藕断丝连的临界点,像是只需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就会失去这件法器。 长孙赫急忙怒斥道:“收!”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石碑收回一切自当前功尽弃! 墨沧再也按捺不住,双手交叉结印,定格出一个奇怪古老的印法,威目怒喝: “本尊以拓荒太古器铭皇族的名义命你——臣服!!!” 那石碑闻言惊颤,这人说的话它极其熟悉,那是比起上古时期还要古老的太古语!待看到那黑色烟雾凝聚出的古老印法,更加恐惧战栗,发亮的纵横神纹顿时回归了平淡,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碑石,乖乖化作一道流光飞到了江长安的面前。 江长安被突然的转折变化微微一愣,那尊石碑漂浮游离在面前身侧,像是在讨好他。 长孙赫也被眼前的一切镇住,就连其他人也被这惊奇的一幕吓住,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也难怪,只听过法器随主血契,但是那里见到过有人能够当面抢去的?纷纷握紧了手中法器,生怕江长安一个心血来潮看上了他们手中的破烂物。 “嘿,你们那些破烂货本尊还看不上呢?小子愣什么呢,还不赶快?”墨沧道。 江长安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在石碑上,冰冰凉凉,那石碑献着殷勤转念钻入了他灵元之中,浮在半空之中,排在了金三角所在的下方,石碑虽然强悍,比起吞字诀大妖经、太乙神皇钟这等神物还是弱了一筹,奈何太乙神皇钟碎片不全,与石碑的撞击下才比了下风。 眼看众目睽睽之下宝物移名换姓,不仅仅是宝物归了他人,脸面也架不住,长孙赫哪里能忍,当即暴跳如雷,声如嘶吼:“混账!老夫让你死来!” 一看到石碑被吞噬,公孙伯懿无所畏惧,神树耀光普照吞没掉了长孙赫的刀环,小道士吴迟转瞬斩杀掉一名阴兵卫士折到了长孙赫的面前,不灭金身诀在身侧隆起微微亮光神芒,宛如一尊肉盾,如今的长孙赫就如扒了牙的老虎,奈何不了他分毫! 那名阴兵统领眼看石碑被江长安揽入囊中,也不惊慌,枪锋一指,山海密集的兵家朝着江长安奔涌而去—— 龙云婆婆一点打在枪锋之上,一杆长枪噼里啪啦碎裂断开,阴兵统领当断则断果决卸去手中长枪,另一只朝着龙云婆婆眉心錾去! 长枪虎虎生风,破开重重气浪! 龙云婆婆身影急速倒退,口中轻吟,翻手宝印相迎! 咯吱! 双枪统领的骨头直接碎裂,连同胯下死尸战马一同被拍成了肉饼! 秒杀!这就是远远驾临在道果境之上的实力,就连长孙赫也暗暗心惊不已。 谁知就在这时,无数名阴兵扑倒在那名阴兵统领碎尸上,直斩头颅,顿时黑气喷涌而出融入地面碎尸之中,渐渐的,但见那摊死尸重新凝聚站起身,又复还成了双枪统领的模样。 像是方才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 “死而复生!墨沧,这是怎么回事?!”江长安惊惧道。 墨沧懒洋洋地解释道:“还能是什么,献舍重生!”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君连屠 “献舍?”江长安疑惑道,“这些阴兵将自己的命魂渡给死去的阴兵统领,为其续命,这就是献舍?阴兵既然能够献舍,那人可不可以……” “不行!”墨沧道,“小子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人与阴兵不同,人是活人,而阴兵是死人,献舍之人必须要自愿不说,献舍也只能维持短暂时间……换句话说,你哥就算重新活了过来,也要不断有人自愿为其殒命,续命!” 果然,江长安向阴兵统领身旁望去,不断有阴兵斩落头颅渡去灵魂,只是阴兵的数量成千上万,这点消耗根本算不得什么。 无疑,龙云婆婆的实力早已超过了在场每一个人,就连双枪阴兵统领远不及她的对手。 但是怎奈阴兵首领不禁能够吸收人类的灵力道行,也能够夺取阴兵的灵力为己用。 每每龙云婆婆一个挥手将其打的奄奄一息甚至是毙命,总会有源源不断的阴兵扑拥上来将自己的灵力命魂渡活首领,这样一来阴兵首领就像是有了无限的姓名,拖不去打不烂,却又极其产生,如此下去反倒是龙云婆婆有限的灵力总会先行支撑不住。 战斗眼看步入了焦灼化的地步,众人先前为夺宝前来的众人再阴兵毫无目的的功伐下也自相围成一个防御,共同抵御着阴兵的进攻。 只有凌霄宫的众人在长孙赫的带领之下奋力搏杀着吴迟与公孙伯懿。 长孙赫心神一动,瞅了个机会跳脱出战圈,蛊惑道:“各位,各位,你我都是为了这秘境至宝而来,而现如今这些东西都是被江长安所夺,就连老夫的法器都被抢夺去。这阴兵无非就是为了石碑与冰羽曜隼这等大妖残魂而来,这两样东西现如今都在江长安的身上,老夫便就吃个哑巴亏不要石碑也罢,只求保各位一个平安,只需要将江长安交出去,一切都将平息,各位也都能得个安全无虞!” 长孙赫的话顿时像随风毒烟在人群之中急速蔓延传递,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所有人的意志都在这一刻变得动摇。从起初的千余人到如今的两百人,并且这些人还在不断地快速缩水,说不恐慌是假,所有人都被长孙赫的话语鼓动。 “交出江长安!交出江长安!” 有第一个人站出来吆喝就会有第一个人,哪怕这第一个人是在慕华清的指示下的凌霄宫弟子,哪怕都看出了这是针对江长安的举措,此刻也顾不了许多,只要能够活着,人伦道德都是一文不值。 狐想容怒视着众人:“谁要是敢动他,临仙峰必定送其五方令,还请各位深思熟虑之后再行决断!” 这句威胁的话语放在平日里还好说,但是如今大难临头,挺过今夜掏出皇宫哪怕是被下了五方令也还能再逍遥快活几日,他们现在不畏惧任何氏族,江家也好,上古圣地也罢,他们想要的就是能多活一会儿就多活一会儿,这比买卖没有人不清楚,狐想容也很清楚,所以她在说这句话时候也在心虚。 伊柔紧握着他的手掌,嫣然一笑,正如她曾经说的那样,她会保护公子,成为能够保护公子的人。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何必要做这么血腥的事情呢?”吴迟道。 慈心洞天一行人距离江长安较远,一个师弟道:“师姐,我们是站哪一边?” 陆清寒淡淡道:“我们哪边也不站,但谁杀他,我杀谁!” 周围人的喝声越呼越高,江长安笑容苦涩,长孙赫果然是老狐狸,本来他们两人身上各有阴兵所追求之物,但如今他包揽了一切是众人眼中不争的事实,就算是遭受了庞大的损失,长孙赫也要将这点损失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正在情势焦灼之际,只见黑暗之中三里外闪烁出火光,轰隆爆炸的声响传来—— 镇陵谱剧烈震动,整个天空铺满了蓝色的闪电,不安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底,见到这一幕,所有阴兵居然下马跪伏在地,一只手臂虔诚得放在胸口,如朝圣般神圣不可触及。 他们顶礼朝圣般高呼:“王!王!……” 所有的人也都被这股强烈五匹的威压压迫得直不起腰来,几个刚欲趁着这个机会逃跑的人直接被压倒在地,五体投地紧贴着地面,江长安和龙云婆婆也感到胸口像是堵住一口闷气,呼吸困难。 漆夜如墨,而突然间却雷光万丈,如海的电芒将皇宫吞噬,众生惊喝,甚至是处在皇城之外的居民更加恐慌,他们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仅这一刻间,天穹像是塌陷了下来,黑云中如同神只降世,谪仙临尘,电蛇乱舞,像是有数不尽的蛟龙在冲腾。说是天下毁灭的前兆也不为过。 所有居民都躲在家中,虔诚得跪倒在地,祈福平安度过这次劫难。 这拼杀得斑驳的皇宫街道上,所有人都不禁抬头望着天上镇陵谱中走出的一人,缓缓从空中落下,犹如一尊魔神。那人傲然而立,站在雷海中心,任凭万丈闪电飞舞,他根本没有一点惧意,俯视叶凡,嘴角带着一丝冷漠,挥动天劫,想要将其镇压。 所有人都被毛骨悚然,这样的雷暴,谁敢如此轻松对待,谁又能平安挺过去? 一步步走在浮空之中,每一步都像是踏入这些虔诚的黑甲信徒的心中。 数万将皇宫占据的阴兵幽骑又转而齐声呐喊:“连屠大君!连屠大君!” 连屠大君是他的称号?!每个人无不在猜测,但都没有听闻过这个名号。 江长安第一时间便确定史册中记载的根本查无此人,就连问及墨沧,后者也是不知。 也难怪,镇陵谱中存在的只会是近千百年的人,墨沧这个老妖孽没有听过也实属正常。 江长安左眼青冥透过云层望去,只见降临的此人与寻常阴兵不同,他身高足有三丈,赤足半裸,上半身未着寸缕片甲,爆发性的肌肉身躯暴露在空气之中,下半身穿着简单的甲胄,像是踩破了虚空! 每一次踏足都有虚空破碎,这是怎样的境界? 江长安看向他的面容,说是蓬头垢面也不为过——头发散乱披在脑后,一张脸不像是寻常阴兵那般丑陋惊恐,而是像寻常人一般,只是因为长久不见阳光,他的皮肤吸血鬼一样透白。 他的鼻梁挺拔坚毅,嘴角紧紧抿着,颧骨高突,眼窝深凹,像是上千年没有睡过一场好觉,眼窝乌青发黑,在惨白的皮肤对比之下更加明显,阴影将双眼笼罩在其中。 忽然间,那个人的头缓缓转向看向他,江长安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收起目光,却忽然发现这双眼睛竟不向其他强者一样迸发出不可抗拒的威势直捣心神。 他像是在打量着江长安,江长安目光再度试探性地伸去,这次看到了他的双眼,这是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眼睛,但是神色木讷,像是刚从沉寂千年的坟墓中被唤醒,除了呆滞外就是刻骨的悲伤。 他没有使出任何威势,江长安却感觉到一股伤感从心底被激发出来。 沉寂千年的悲痛愤怒,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一切都忍不住想要去探知,那人未曾朝着众人而来,而是向着皇宫一个偏僻的场所走去。 “那个方向——是月荷宫!”江长安心生惊颤道,夏乐菱的寝宫。 待这尊王渐行渐远,所有的黑甲又起身将矛头指向众人,只不过这一次更多的集中在了江长安的身上。 “把江长安交出去!”看到这个巨人的出现,众人更加确立了立场,齐声喝道。 长孙赫冷笑道:“江长安,你今日难道真的要让这些人为你而死?如此可是积了大业果!以老夫看还是交出宝物兴许还能讨得一条贱命!” 狐想容正欲冷斥什么,江长安先一步道:“狐姐姐,不用再费口舌了……” 他对着众人道:“我出去!”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七章 你拼过命吗 狐想容和伊柔惊疑地望着他,像是在问一句:“为什么?” 伊柔想要握紧了他的手掌,却被江长安轻轻松松地挣脱开来,笑道:“我没事。” 江长安望向所有人,铿锵有力道:“所有人听着,我江长安走出去并非是为了不沾什么大因果!更不是有悲天悯人的狗屁菩萨心肠,而是我江长安有要去救的人,有不得不去救的人!更不是怕了你长孙赫!!!” “你——”长孙赫被摆了一道,但为了防止发生其他变故又不能出言斥责,只能暂得忍气吞声。 狐想容望向那尊巨人前行的方向,一时间明白了过来,道:“那个方向……我与你一起去。” 伊柔虽然不知什么情况,但也是毫不犹豫道:“公子,伊柔也陪你一起——” 江长安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会死……” “姐姐不怕。”狐想容凌厉道,伊柔也丝毫不惧,俨然做好了准备。 可是正欲动弹,伊柔这才发现她的身子丝毫不能动,像是施了什么定身法。 狐想容心下一惊,赶紧挣脱开不去看江长安的眼神青芒闪烁,可是为时已晚,两人都是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江长安,你放开我!”危难之际狐想容哪里还有半点妩媚之意。 “公子……”伊柔后知后觉,哭的不成样子。 “龙云婆婆,伊柔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将她带回天命宗。”江长安道。 龙云婆婆叹了一口气,道:“江公子放心,伊柔是老妇唯一一个弟子,不会让她遇到任何危险。” 江长安又看向冰冷的白鸢,后者未等他开口便冷冷地说道:“这次青鸟擅自行动,我还要将她带回临仙峰交给女帝处置发落,在这之前,不会遇到任何的危险。” 江长安微微一笑,对着白鸢以及龙云婆婆、吴迟、公孙伯懿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各位这次鼎力相助,江长安毕生不忘,倘若逃出生天,寻得一线生机,定报大恩!” 小道士吴迟这才反应过来江长安是要去做什么,无疑是找死的行径,道:“不会,江长安,你真的要杀出一条血路?虽然以和为贵但是小道挺佩服你的胆识,但是……但是这无疑就是去送死啊!” 小道士看向密集不绝的阴兵幽骑,还有数不尽的黑色军队从镇灵谱中行来,而江长安的脸上则是无可撼动的坚定,他从未曾从任何脸上看到过的坚毅。 小道士语气一顿,道:“也罢,江长安,倘若你真的有本事逃出生天,小道就心甘情愿地拜你为师,敬茶磕头,师父在万名阴兵中来回,这说出去也是贼有面子!” “多谢!”江长安道,转身向着阴兵之外走去,周围人这才看到,他走的道路根本就不是逃生的路线,恰恰相反,他向着那尊巨人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江长安,你疯了!”狐想容急的声音颤抖,伊柔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卜命占星,她算到了今日相遇,却未曾算到今日相别。 所有人和阴兵的目光都凝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黑夜中白衣最为显眼,挺拔健硕,屹然山立,他昂首阔步向着无尽的深渊行去! 叮! 只听一声叮得清响,黑夜中一道细细的银光一闪而过。 江长安心口猛地针扎一般疼痛,这股疼痛蔓延全身,灌注灵魂! 他慢慢低头看去,一根红丝自胸口穿出,红线上还穿连着点点的血珠,那线上的红丝外皮磨碎脱落,露出了本质的细若蚕丝的金刚丝,但他的鲜血又重新卷上一层深红色的外衣,顺着丝线蔓延到了她的手心。 他的血是热的,热得滚烫,但是她的手心却冰冷坚硬。 江长安苦笑,他忘记了一个人,忘记了他开始就忽略的一个人,陆清寒的目光怔怔呆滞,手上的鲜红如火焰灼烧煎熬着她的内心。 “不要!”伊柔痛呼道,肝肠寸断,飘带朝着江长安伸去,狐想容听到惊呼回身望去,待顺着蘸血的丝线望到了陆清寒身上,赫然而怒:“我早该杀了你!” 她身子虽然不能动,但法器却能,紫姚飞石飞去—— 陆清寒不躲,嘴角无奈苦笑,任由紫姚飞石打在她的后肩,肩膀骨头齐声崩裂,鲜血溢出嘴角。陆清寒的眼眸尤盯在那双桃花眼中,她想要看懂,看懂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看懂这个男人真正的心思。 “原来……真的会痛……”陆清寒伸着金刚丝的右手剧烈颤抖,江长安转过身,继续往阴兵尸海中踏去,他的眼中坚定无疑,但陆清寒知道,这种坚定的眼神不是为她而生出的,她曾经也有一次获得这种眼神的机会,但是她放弃了。 金刚急速收紧,割裂着他的肌肤,朝往心脏切割而去…… 她手中的血也越来越多。 “别去,你会死的!”陆清寒低吼道,鲜血的温度像是感染了眼眶,酸涩感如浪潮般席卷而来,但是她没有一滴眼泪,早在十四岁那一年,她的眼泪已给了道,凡心勿动! 那声音犹在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重复着问她:“可有凡心摇动!” “弟子不知!弟子不懂!” 她心中嘶吼,却没有答案,但手中的金刚丝沁入了自己的掌心,所有的疼痛也不可知。 江长安脚下踏出一步,那金刚丝便向着心脏又近了一分,这次他没有再回头,背影决绝。 “为了她你会死,为了那个女人,值得吗!”陆清寒道,他的肉身强硬超乎了预料,就连她指尖的金刚丝都阻拦不住,她就紧紧攥住了纤细的丝线,任由它嵌入到血肉之间,任由他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她不会再放松一毫。 江长安双目望去月荷,一步步踏去。脱离了诸多修士围成的防御,眼看淹没在众甲士之中。 “别去!” 陆清寒痛苦地摇头,松开丝线,他会送死,不松开,他会死。 终于,江长安又前进一步,她无力地收回了金刚丝,眼睁睁看着他走入尸海之中,身影即将被黑甲淹没。 陆清寒颓力地依靠在白鹿长颈,双目低沉。 猛地,她坐起身子,失神般地斩断手中染血的红绳,弹指幽火饶成灰烬: 尘世从来都是尘世的模样,你江长安不过是尘世过客,只待此事结束我便回到慈心洞天清心洞,青灯黄卷作陪,也不会才有凡心! 墨沧也被江长安此举震惊道:“喂,小子,你不会是玩儿真的?本尊在这还没玩够呢!你现在有了至宝,有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又有了活下去的方法,你就甘愿放弃这一切?你确定吗?本尊劝……” 江长安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墨沧?” “嗯?” 他脸上欣然笑意:“你有为一个人拼过命吗?” “为一个人,去拼一条命,疯了?”墨沧话语一滞,千言万语便也消弭,烟雾笼罩的面容冒出嗤得一声轻笑: “讲究!” 众人眼中,江长安此刻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宛若自杀的行为。 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诸多唤醒了灵智的阴兵幽骑,以及站在黑幕前的单薄身影,江长安手中执着一柄金芒光剑。 在他身后,突然钻出一名手执长刀的甲士,夜空中,长刀劈头砍来! 江长安身绕太乙神皇钟,手中金芒古剑,当空徐徐而落! 嗤! 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在脚下,此时的江长安完全吸纳了冰羽曜隼光一般的速度,又加上神府之中炼化之时天罚紫雷,如今江长安和这只大妖残魂的天赋稍加磨合之后恍若天生神像,雷厉风行!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八章 血染白衣 众人只见这有头颅不断落下,却始终看不清这一剑是如何出的,何时出的。 “吼!杀——” 阴兵发出一股嘶吼四面八方的刀枪剑戟共同刺来,每一件兵器上都有流露这恐怖诡谲的黑色雾气,这雾气竟能腐蚀的作用,荡在空气中发出“哧哧”的灼烧声音—— 这一刺却刺了个空! 江长安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极处。 他就在攻击到身前的一刻,自雷光中隐没,又自雷光中现身,转眼间就到了一名甲士身后,金芒干净利索从腰间将其分做了两段。 眼看又有数之不尽的黑甲阴兵突袭至身前,江长安借机冲天而起,脚下虚画方圆,金光仿佛是暗夜中灿烂的焰火,拔地而起—— 见到此状阴兵跨上各个部族幽骑战马,腾云而起,马蹄都要将天空蹬碎了,这些曾经真正的战士,真正从生死中走来的战马也自有杀伐,令人不寒而栗! 纵然如此,天空之中江长安宛若空中的绝对皇者,拥有独一无二的制霸权! 这种制霸权足够让他在辽阔的天际难逢敌手,哪怕是有一两个敌手,也足以暂时立于不败之地。 他手中的金芒每次落下都会有一具尸体从半空栽落,皆是死无全尸,黑色的血液腥臭扩散包围江长安的每个细胞,唤醒曾经的杀伐气息,为这暗夜更加增添了震慑。 于是众人就看到罕见的一幕——天上下起了黑色的雨滴,一道金色的身影在天空之中翻滚腾跃跳转,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黑色的雨滴则是尸体喷溅而出的血液。 江长安每一个动作都不会多余,哪怕是一个手掌的翻动,一个转身都是为了斩杀对方而生,绝不掺杂一点一滴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招式,这是千百场战斗中总结出的经验。 “这……这已不像是泉眼境的样子……”吴迟疑惑道,他俯身看向跳动不绝的星盘,自己的七星盘自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吴迟道:“不可能啊,他刚才不过才是泉眼中后期的境界,也没有经历雷劫,是如何进阶到道果境的?可是如果没有进阶的话,这个实力已然有了道果初期的雏形,真是怪,怪!” 但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有力量枯竭之时,尽管江长安灵力浩如烟海也难敌无穷无尽的阴兵,他体内的灵力开始有了枯竭的迹象。 在外人眼中看来他每每击杀一人都是极其轻松之事,但这些阴兵早比他初见时要强横太多,强的有泉眼境初期,哪怕是最弱的也有万象境中期的迹象,更何况不远处那位手持双枪的阴兵统领震惊望着,就像一个等待猎物疲软的狩猎者,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因此每一次看似轻松无比的击杀却要付出全身心的精神与力量,要是寻常人早就被拖成了干尸,好在江长安的生命天源井灵力浓厚纯净,再加上星月神树源源不断的造血速度,支撑这么久已是不易。 江长安速度慢了下来,灵力消耗远远超乎了恢复速度,渐渐的入不敷出,每一次挥动手中金芒,打出太乙神皇钟都不再讲究什么招式,就要用最干脆最直接的方法干掉对方,不择手段。 铛啷啷! 太乙神皇钟又洞穿数个阴兵头颅而回,只是这次的速度和力度都远不及开始。 噗! 开始有第一把剑捅进了他的腰间,接着又有第二杆枪刺在了他的胸口,他俨然成了一个血人,千疮百孔,眼下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是远处宫阙门前的灯火,以及庭院中的老枯梅树, 他记得和夏乐菱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棵梅树,她一直说那是桃树。 他还没有答应带她去江州,还欠她一个回答。 突然,身体极度疲累之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微小的失误暴露出了致命的弱点! 阴兵统领见状,整个身子驾驭一头异兽朝着江长安撞击,同时手中所剩下的一杆长枪迎面劈砍似的朝着头顶挥舞敲去! 长枪上的漆黑纹路变化发出闪烁紫光,竟是引动天势! 阴云聚集出一道道雷云,像是给原本就深灰色的天空蒙上一层泼墨布,伸手不见五指,只是隐约雷光翻滚,闪电照射地他的身影更加单薄。 众人抬头望着,心中都不禁紧捏了把汗! “轰!”声音而震耳欲聋,当场几名修行尚浅的修士紧紧捂住两只耳朵,鲜血从指缝中流出,耳膜都要被击穿! 巨大的声音似要将整个皇宫金瓦红墙都掀个底儿朝天,每人身体中或多或少都被这雷暴声震得血气翻涌,随时都有可能冲出体外。 这阴兵统领绝对凌驾于道果境之上! 狐想容急忙封住体内鼓动的气血,远远望去,半空中沉闷得可怖,紫雷来去,当即有不少的阴兵被劈成了焦灰,尸体如平瓢泼大雨一样倾泻而下,密密麻麻。 血雨眨眼变成了尸雨。 万丈雷电,数不尽的雷光纵横交织成一张恐怖的电网区域。 就算江长安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一瞬间走出电网的区域,也要被强烈的雷光轰成焦灰。 太乙神皇钟祭于头顶,撑起一顶防御伞,同时双手动作,五行仙象诀应运而生,只是他灵力极度匮乏,此刻镜妖鬼狐的金甲身影不能再凝聚完成一个巨人,而是他周身大小,江长安周身如是穿上了一件金甲外衣,神力非凡。 “这是什么东西?不灭金身诀?”吴迟这个想法刚生出了就被掐断,江长安金衣虽说更加的绚丽,但是他灵力几近用尽防御漏洞太多,和不灭金身诀差了几个层次。 咔!霹雳惊人的闪电如雨点般落在江长安上空,密密麻麻的雷光击打在太乙神皇钟上,终身渐渐凹陷,江长安的双手也渐渐乏力,体内如是坠了一块硕大的秤砣,闷得提不起长气。 轰隆! 一道石柱大的雷电击打在太乙神皇钟上,钟面顿时又黯淡一分,阴兵统领岂会放弃这个良机,长枪所指,雷电饶于枪刃顶端旋转破开江长安身前的金甲鬼狐,结结实实得打在胸口。 骨头断裂的声音咯吱闷响,江长安再也忍耐不住口鼻中同时鲜血喷溅,止不住得染红了长襟。 突然,墨沧惊叫道:“危险!小子,危险!” 话音刚落,阴兵统领手中流露出淡然紫气的长枪已经化作了一道紫色流光光钻入江长安的眉心,直由上窜入腹下灵元之中! 一时犹如天外流星轰地一声砸入海面,顺势激起千层水浪,无垠的土地上裂开数道裂缝,这紫光竟欲趁虚而入将他的灵元搅个天翻地覆支离破碎! 江长安灵元之中遭到外物入侵,金色神纹陡然在夜空中划出一个明亮金光的龙雀,龙身凤翅,长髯因为挑衅怒火升腾,一声龙吼,口中吐出一束万丈金光直接扎入灵海,顺着紫色长枪的轨迹追去,长枪在灵元之中宛若蛟龙翻腾。 江长安只觉得肚子像是要裂开一样,剧痛无比。 同时,外界的雷声不绝,阴兵统领座下的异兽又向后蹬着蹄子准备着下一次重逢,江长安又要防御天雷,又要抵抗灵元变故,一个头两个大,如今再遇到对方除了内外兼施之外进行第三波的进攻,已然无力防备—— 阴兵统领驾着异兽怒吼着朝他奔腾驰来,一对巨大的犄角撞击在江长安的身上,霎时犹如撞上一座小山,身体马上就要四分五裂,陷入崩溃!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四十九章 生死 这一击像是连接起了连锁反应,江长安金光护身转瞬散去,太乙神皇钟也终究不堪重负缩回到体内! 天雷继而滚毫不留情地砸落头顶,江长安顿时七窍流血,鲜血喷溅,同时灵元之中紫光游龙一番冲撞,江长安的各种防御接连粉碎,瞬间汹涌的灵力就像是决堤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太玄龙雀试图挽回却如衔子填海,杯水车薪,终究是徒劳。 江长安身体剧烈颤抖,这时他真正地明白了二者的差异,泉眼境后期和道果境中期之间的差异形如巨渊沟壑,天地之别,难以逾越。 无论是怎样单凭目前的实力也不足以抗衡。 他的身子缓缓由空中坠落,眼神依旧盯着那燃着两盏烛灯的宫阙,还有人在等他。 “对不起,这次……又要食言了。” “江长安!”狐想容肩膀颤抖,却奈何动弹不得分毫,纵然驱使飞石也距离太远无济于事。 伊柔小妮子在看到他坠落在地的一刻就仰头晕厥了过去,陆清寒静静站着,这次她没有坐在雪鹿上,就赤足站在地面,面色惨白,失魂落魄一般呆滞。 “借道!借道!……” 无数的阴兵幽骑叫嚣着口号,一拥而上,将白衣身影淹没在人海之中。 果真,江长安的离开使得诸多原本包围着众人的阴兵幽骑相继朝着他冲杀而去,从而松开了包围,无形中散开了一条离开的途径。 江长安仿若神游天外,四周充满了白光,而自己的身体丝毫无伤,自己就像是站在天堂之上,云雾缭绕,这里没有悲伤没有烦恼,总有一个声音在劝说着他放弃凡尘的一切。 他再熟悉不过这种地方——生死挣扎、濒临死亡之地。他无数次从这地方离开,逃出生天,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半点力气,只能跟着那个蛊惑的声音飘荡来去…… 忽然间,天际传来一声声呼唤—— “江长安!醒一醒!小子!快醒来!” 墨沧的声音充斥在江长安的耳旁,道,“你还没有死,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你愿意接受本尊的力量,本尊能够带你出去。” 江长安道:“让你入主我的体内?让你夺舍?不可能……” “不是夺舍。”墨沧笑道,“而是我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你,你拿灵武草来换取,是借!这是交易,很平常的交易,如何?” 他的笑意之中充满了贪婪,墨沧经历过上一次江长安的警觉又考虑到这小子的智商,便改变了策略,徐徐图之。 江长安虽然不肯受他的意识控制,但是一旦接受了他的这种力量,慢慢的就会越来越依赖他的这股力量,就像温水煮青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身处泥沼之中,难以脱身,这是墨沧认为最完美的方法。 江长安眼中精神闪烁,像是在考虑思量,耳边墨沧的声音不断说道:“不过就是借你力量,放心,对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副作用,使用这股力量的依旧是你,我依旧只是个老老实实的旁观者,若是非要说副作用嘛,就是在将这股力量还给本尊之后,需要好好睡一觉……” “我……”他的话没有说完,生命就全然散去,最后一口气从咽喉慢慢溜出,黑夜之中那双眸子变得黯淡,呼吸消散…… 长孙赫冷笑道:“果真是如老夫所料,江长安正是阴兵的目标,如此这番结局也算是个好结果,呵呵……” 他的眼神游离在江长安消失的方向,不禁心中慨叹大妖残魂与石碑这两样宝物的丢失让人肉痛不已。 除掉一个大的祸害,慕华清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不虚此行。 吴迟冷冷道:“斯人已逝,长孙赫,你再说这种话就不怕遭报应吗?” “哼,老夫有何惧!”长孙赫低眉道,“老夫今日就如此说了,你待如何?!” “好!你听好!你们所有人都听好!小道今日在此立誓——不杀你长孙赫,小道大道不成,小道誓不为人!”吴迟怒道。 好毒的誓! 所有人赫然一惊,若是普通人发这样的誓言也不过是随便一说,但是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如此一来长孙赫的性命便成了这小道士的业数,也就是说长孙赫不死,吴迟道境不进。以业果赌生死,不可谓不毒!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不惑禅师的弟子又如何,天命宗!真当老夫怕了你不成!”长孙赫戟指怒目,“今日老夫就了了你的业果大道,毁了你三世气运,看你还如何猖狂!看你还如何斩我释道!” 长孙赫一只大手膨胀如斗大,拦腰捶打去,吴迟不慌不忙道出不灭金身诀,稳稳站住不躲,长孙赫的石碑都难以破开不灭金身诀,又岂是这么轻轻松松的徒手能够解决的? 吴迟指尖金光顺势点在长孙赫胸口,陡然间这一点爆发出震撼人心的爆发力! 嘭! 闷声乍响! 长孙赫脚下蹬蹬向后退了十多步方才站稳脚跟,眼神凶狠。 这小子要比他想象的更加麻烦,吴迟的境界也是相当怪异,明明感觉像是泉眼境后期的实力,可是这一招一式皆是取名杀招,刚才这一点甚至是达到了道果境的不俗强悍地步,更让人头疼的是这橡皮人一样的防御能力,打不碎揉不烂,俨然一个混不吝的角儿。 龙云婆婆见状哼道:“长孙门主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是为自己,还是代表了整个凌霄宫?!” 刚被唤醒的伊柔死死瞪着长孙赫,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都是因为此人,公子才会落落难。 长孙赫讪笑道:“不过只是两人切磋而已,龙云婆婆何故要牵扯到门派上?” “哼,也好,那就请长孙门主也与老妇这个老迈昏花的老婆子切磋切磋……” 龙云婆婆话没说完长孙赫背后已然升起了丝丝凉意,龙云婆婆手中的金丝木拐不知何时消失在手中,出现在了身后,爆发出炽烈的火光直冲向长孙赫的灵元,这一招不攻外身,只搏命门! 长孙赫沉目低喝,恍惚间黑夜之中他的身后亮起一道虚幻的残影,残影本是指尖大小的星芒,顷刻间放大了数千万背,高有数丈—— 残影原来是一株类似食铁花的花草,猛兽头颅一般的花萼闪烁光辉紫芒,长着血盆大口直接将金丝木拐火焰吞噬囫囵咽下了肚子。 “命植!是道果境才有资格植入的命植!”吴迟惊诧道。 练气境以气化力初入大道,灵海境练就本命法器,万象境开启神纹,泉眼境生命天源井,御虹踏虚,而道果境最好的证明就是在灵元植入命植,和生命天源井产生勾连呼吸,互为相生的羁绊联系,让灵元之中生出生命之力。 只是吴迟不知,早在沧州魔道山,江长安便就在灵元中植入了星月神树焕发灵元生机,这才有了这样恐怖的自愈能力。 待看清了这个长相奇特的命植,吴迟更加惊愕:“是食铁花王!长孙赫居然用食铁花王来当做命植,不要命了!” 第四百五十章 黑化 眼下长孙赫所持的分明就是在囚牢秘境中所见的食铁花模样的命植,但却要比食铁花庞大数十倍,血红色花萼粗壮如树干,血盆大口中生出百十颗獠牙,参差不齐! 伊柔心如死灰,淡淡问道:“什么意思?植入命植有什么不对吗?” 吴迟道:“植入命植没有不对,但是食铁花王每日都要以妖魂喂食养殖,这种花草嗜血成性,更何况这又是一只食铁花王,我想长孙赫这次来寻找冰羽曜隼大妖残魂就是用它来演化食铁花王,但是古籍中说的清清楚楚,食铁花暴戾难训,稍有不慎就是玩火,长孙赫……已经慢慢得成为了宿主,而不是主人!说白了,再继续下去,长孙赫整个人就会被食铁花王所控制,而他本身则会彻底沦为一个提供灵力的废物!” “宿主……”伊柔冷道,果然,认真观察之下可以看出端倪,长孙赫的双眼在食铁花王出现的那一刻变成了充血的红色,残暴的兽性占据大部分的理智。 龙云婆婆似是料到了这一幕,手指结动印法,富有灵性的木拐在空中打了个折返又飞回了她的手中。 吴迟道:“长孙赫!你身为凌霄宫戮生门门主,竟然以食铁花这种花植为命植,岂不是为凌霄宫蒙羞?” “蒙羞?哈哈……”长孙赫笑意的脸庞忽然狰狞道:“什么是蒙羞!输了才是蒙羞!都过去了千年万年还遵循着老一套,故步自封,无疑就是自取灭亡!人族与妖族的和平只是暂时,终究会有第三次两族之战,人族要是不想在这场战争之中灭绝,只有演化,那些没用的礼教学说都应废除才对!可怜你龙云身为天命宗的占卜宗师,竟然连这一点也看不出,真是可笑!” 吴迟面沉如水:“可怕的思想,可怕的理论!” 恐怖的不仅仅是长孙赫一人,而是那群戮生门的弟子更是被这一番话语说得激情澎湃,可想而知平日里没有少受这种歪理学说的洗脑。 “龙云婆婆,老夫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却也有能够让你无力还手的方法!哈哈。”长孙赫狞笑着身影倏忽消失在半空之中,龙云婆婆猛地想到什么,但为时已晚,接连簌簌响声,长孙赫出现在了伊柔的身后,那柄刀环就颈环似的套在她细长的脖颈之间,稍稍妄动就是香消玉殒,人头落地的血腥场面。 龙云真的怒了:“长孙赫!卑鄙手段就不怕毁掉凌霄宫的百年清誉吗?莫谷子怎么教出了你这样的弟子?!” 吴迟见到伊柔命悬一线更是直接了当地跳脚大骂:“长孙赫,放开她!” 最可悲的长孙赫戮生门的诸多弟子面上并无波动,像是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信念已经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根深蒂固。龙云婆婆只觉得可悲可叹吗,仰天凝视苍天,“千年圣门,毁于一旦!” “够了!老太婆,老夫真是忍你很久了!听闻龙云婆婆命植是一棵赤木梧桐,正所谓凤栖于梧,老夫这次苦行没有得到冰羽曜隼,但也不甘就如此空手而归,望借龙云婆婆命植一用,将老夫的食铁花王再进一步,哈哈……” “婆婆不要……”伊柔痛苦地摇了摇头,想到江长安已死心中便也没有了任何活下去的,更不愿最亲近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当即催动命魂自燃。 “不可!”龙云婆婆激怒道。 “混账东西!既然你自寻死路!老夫就送你去见那个江家小子!”长孙赫当即催动刀环,冰冷的利刃在她的喉咙割开一道血口,而刀刃正势如破竹得渗入,猛然间,背后轰隆隆的响声不绝于耳…… 砰砰砰! 身后上百具尸体砸向长孙赫! 长孙赫稍一分神,手中拎着的伊柔已凭空消失,只留下丝缕的紫色电花。 十丈之外——伊柔已被交回到了龙云婆婆的手中,来人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比他目力所要伸展审视的速度还要快! 噼里啪啦…… 只能模糊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电芒席卷在这个黑色身影的身上,雾色般神秘,闪电般急速。 但是那一张俊秀的面容给长孙赫带来的惊吓完全不亚于电光火石间的变化,任他如何想象也没有想到来者竟是已然死去人——江长安。 此时的江长安与平素里的样子已是大为不同,他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黑气,眉心间隆起一道紫红色的火焰直通脑后,似是六道狱灵火分出的一缕,噼里啪啦三道紫色雷光飘带似的飘荡身后,远远望去如有神王临尘之莫测神威。 他的双目像是团团黑雾笼罩,恒像是两团黑色火焰正熊熊燃烧,脚下无有金芒,更无气诀,却能自如御空凌天而行。 徒手而立,太乙神皇钟与金芒都不见,仿佛参透了万物利器直指本源根法,一切皆可为利器。 “江长安!”狐想容情绪大起大落,喜极而泣,但很快她便发觉了蹊跷,站在眼前的江长安激发起了体内久而久之长期压制的暴戾,一时间全部释放出来变成了一尊浑身充满血腥弑杀的魔神。 咯吱吱…… 他扭着脖子,像是感受着一具崭新的身躯。 伊柔抬头目不转睛望着眼前一脸冷酷的人,也不顾了脖子上随时有可能取走性命的赤金刀环。 所有人都愣了:“这是人还是鬼?” 连阴兵幽骑都从魂域归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们紧盯着这个修长的身影轻轻伸出一根手指谈笑风生般拨开了束缚在脖颈之间的刀环,握在手心黑气侵蚀,长孙赫道果境的本名法器谈笑间被捏成粉碎的铁粉,不仅如此,众人清楚看到那股黑气沁入了刀环之中—— “他……他竟然断掉了长孙赫和法器的联系!”周围有人惊喝道。就见长孙赫神情惊愕难以置信,胸口阵痛不止。 “这怎么可能?断掉一个修士和法器的联系无疑就是废了一只臂膀,这种实力最起码要在被废者之上……难道说这小子达到了道果境?” “绝不可能!泉眼境作为筑基篇四境中最后一境,在进阶突破到第二篇的道果境必定要有引动雷劫,这小子没有雷劫……” 这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隆隆隆……” 烈烈疾风九天之上卷起一道漩涡,苍穹都要被这股巨大的威势卷碎! 黑烟瀑布似的倾泻万尺其中,落下数十道小臂粗丈长的闪电,如一条条血河在入海,天空中风卷残云,排山倒海之势夺目骇人,众人平静大气不敢出一声,本是落针可闻的压抑寂静一下子被打破了宁静。 轰! 银光闪电将天空撕裂劈砍在江长安的身上,江长安的身子微微一颤,这道在别人眼中毁灭性的惊雷就被完全收纳平复,众人慌忙意识到危险,纷纷道:“退!快退!” 吴迟大笑地望着天空,为自己即将见证一个新的道果境强者的诞生而欢笑! 这雷劫不是凡人能够承受的,对与江长安来说是一场洗礼的雷电浴,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场天降的灾难。 “窝草!”吴迟本还想试一试这惊雷与自身的不灭金身诀哪一方要更加强横,一道雷光擦到肩膀直将金身护甲凿出个豁口,半边身子无意识地颤抖近乎瘫痪,恐惧之下急忙撤出雷劫区,仰望着这个驻足半空中雷暴间的人。 皇宫之中,以江长安为圆心眼神百米之内一切建筑被打成了废墟,还在观望不明所以的阴兵幽骑直接被轰成了渣滓,一缕青烟消散。 长孙赫也要退开,却见江长安的身影来到眼前,两手开合一记双峰贯耳夹击长孙赫的脑满肠肥的头颅。 “小子!你真当老夫怕你不成!”长孙赫怒喝一声,他一同屹立在雷光之中,道果境的实力竟也不怕这雷光,半实半虚的命植食铁花王抻出长长的舌头迫切的以江长安的鲜血弥补它肚子的空虚。 江长安双手结印,声音阴沉,低喝道: “五行仙象诀!” 第四百五十一章 命植星月神树 在他身后擎起一道十丈高大的金甲巨人,远远超过了方才灵力枯竭的状况。 江长安好似是重获新生,所有力量与生命力焕然一新,并且在他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暴戾气息,杀气在人群中弥漫散开,竟然隐隐盖过了无数阴兵散发而出的阴沉戾气! 这个金甲巨人与先前鬼狐微微有所出入,但见依旧是战立的四肢镜妖鬼狐,但是在其背后伸展出一对数十丈广阔的羽翅,金色刀羽闪烁着雷光寒冰,眉心生出一道蓝色的神秘符号,两只手臂也不只是原本的狐爪,而是生出节节硬骨,道道弯钩,变得更大,形如鹰爪,坚硬而有力。 分不清究竟是镜妖鬼狐还是冰羽曜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包揽万象。 龙云婆婆平静的双眸之中闪现出一道恐惧,喃喃道:“融合了……竟然已经有了开始融合的迹象?” 但旋即,她又皱眉道:“不对,不是真正的融合,只是这小子时间急迫之下利用五行仙象诀做出的幻象,并不是真正魂魄的相容,但是镜妖鬼狐与冰羽曜隼能够同时被这小子吸收,融合不过是时间问题……” 长孙赫看到眼前之物不屑冷笑:“哼,江长安,这东西不过是看上去有些威慑的虚幻假象而已,吓一吓小孩子兴许还有用,但是老夫不吃这一套,老夫倒要看一看你有什么本事?” 长孙赫正欲上前,忽然发觉身后的食铁花王身躯在金色巨兽出现的一刻止不住地颤抖,彻骨恐惧。 他虽然能够看出眼前巨妖乃是五行仙象诀所化,但是食铁花王可是看不出来,镜妖鬼狐与冰羽曜隼任何一个那都是妖兽的祖宗级别的存在,更何况如今一下来了两个! 簌簌! 江长安的身影突现在长孙赫的面前,庞大的身影挥出一掌大妖经秘诀! 轰隆…… 震天巨响,天空烟云中落下一只黑云大手,足有一间宫苑大小,迎面朝长孙赫打去,地上石层龟裂出一只手掌形状的深坑。 “老夫不惧!”长孙赫冷喝一声,在如何说他也是道果境中期,对付一个正在还未渡过雷劫,只能算是半只脚踏入道果境的小子也自认绰绰有余。 长孙赫翻掌朝天,掌心云游神光似要遣散去铺面盖来的黑气! 嘭…… 黑云炸裂,数十座宫阙又诈为齑粉,长孙赫突破掌风而出,双足踏在半空,化掌为指意欲洞穿江长安的胸口,雷光从指间喳然迸射而出,金甲巨人陡然出现在江长安的身前,刀羽双翅忽闪拍打两下拢合在胸口,雷光打在上面荡不起一丝烟尘。 长孙赫心中忐忑,这金甲居然比吴迟的不灭金身诀还要强横几分。 猛然间,江长安凝结的大妖经掌势变了——变掌为指! 长孙赫狂笑:“江长安,你一只手掌都不是老夫对手,屈屈几指老夫会放在眼中?” “那样最好!”江长安凛然一笑,这一指穷尽世间一切攻击法门,迎面击去! 修罗指! 扑面而来的冷风割得脸颊生疼,长孙赫心下一坠,自知这一击远远不像自己想想的这么简单,暴起全身力量担去—— 他的面赫然升起三道淡蓝色半圆帷幕,只为了防御这一指。 噗! 看上去坚不可摧的防御就儿戏般得被轻易一戳即碎,接连三声破灭轻响,修罗指势如破竹直,长孙赫逼不得已只得以一种无比狼狈的方法侧翻躲闪,得以幸免一指爆头的血腥场面,即使如此,这一指也是结结实实落在了他的右胸。 砰砰! 长孙赫怒目圆瞪,三根肋骨当即被轰成了粉粹,倘若江长安的手指再往左移半寸距离,心脏就会收到严重波及,死无葬身之地! 长孙赫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涌,一滩淤血在胸口凝结不散。电光火石之间,江长安的身子再度消失,陡然间,长孙赫忽然感知一股杀意从脚下蹿腾而出一只大手扣在了他的咽喉,与长孙赫用刀环制住伊柔的手法如出一辙。 渡劫的雷光不断轰击在江长安的身上,飞在半空之中淋着这一场肃杀银雨。 “长孙赫居然败了!这小子真的打败了他!” “不对,长孙赫不过暂时落在下风,你别忘了,江长安就算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个还没有蕴生出命植的泉眼境强者,而长孙赫道果境灵元中可是还有一株食铁花王,二者高下立判,我想这江长安就算是想要胜了长孙赫怕也不是件容易事。” 果然,像是印证了众人猜测,长孙赫背后半间房屋大的食铁花王拼着恐惧闪现而出,一口尖利的牙齿伸向江长安的灵元之中,任何人的灵元一旦被食铁花王咬住,就会成为他肚子中的食物被腐蚀分食,这也是长孙赫冒险种植食铁花王的一个原因,强横霸道。 “婆婆,公子不会有什么危险?”伊柔着急道。 龙云婆婆摇头道:“难料,江公子尽管天赋异禀,但是有命植和没有命植的差距就是天壤之别,烛火皓月之分,况且长孙赫食铁花王命植强横无匹,若是说神纹的争斗是用强横的力量正面对敌,命植的攻击则是恰恰相反,直指脆弱的灵元……” 就在周围人猜测不止时,食铁花王就要钻入江长安的灵元—— 这时,江长安忽然觉得体内一股力量像是难以忍受食铁花王的挑衅冲出,一点点枝叶从他背后延展而出,崭露神光,开出点点星光似的花苞,整个过程很快在眨眼之间完成! 苍老古木,繁华无色,圣光纯净不可侵犯。 像是天空破晓的神光,唤醒了无数的眠者,城中无数的居民都开窗看向这道缤纷绮丽的圣光。 黑云中开出的数十丈高的神树,枝叶繁茂,树叶枝梢上生出透明色的花苞,叮铃叮铃的靡靡之音中开出了花,清香满人间。 在场的众人更是当场愣住,激动地惊颤道:“是星月神树!传闻中的星月神树!” “早听闻沧州魔道山出现过星月神树,但不是被焚毁了吗?怎么……” “而且看这个情况,星月神树早在江长安的体内许久,泉眼境居然能够植入命植,怎么可能?泉眼境的人怎么可能做到道果境才能做到的事?” “这是打破了秩序,简直是天方夜谭!” 人们纷纷惊呼,只有陆清寒冷静地仰望着,喃喃道:“他说过不会被秩序所束缚,他是一个要创立秩序的人……” 龙云婆婆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伊柔激动地握着拳头,他激动的不是常人眼中江长安如何如何厉害,而是他平安无事。 吴迟扶着下巴认真思索一番,道:“神光普度,以和为贵,乖乖,这可了不得,单凭这一点再加上有胆量能不顾性命闯进阴兵幽骑之中,有个这样的师父貌似也不错……” 此时,此地彻底沸腾,除却可震碎人耳骨的雷声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巨大的雷电,让远山都在崩塌。电芒根本没有触及到,但是光那种余波就将许多石崖冲毁了,不复存在,乱石穿云,电芒卷天。 星月神树燃起赤阳神芒,普度众生之象,夜如白昼。 长孙赫双手战栗,满脸惊恐,两手胡乱地挥舞道:“不可能!不可能,星月神树又如何?老夫今天就要那你的星月神树来喂食,饱餐一顿!” 话虽如此,食铁花王却有退却之心,长舌缩回了口中,一张嘴闭得严严实实,这个寄生者居然产生了恐惧,努力地让自己更像一只人畜无害的花朵,长孙赫又急又愤怒喝道:“畜生,给老夫上!”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五十二章 杀人证道 长孙赫低眉间舌尖吐出一滴精血抹在花萼上,顿时食铁花王胀大十数倍张开吞天巨口野兽一般撕咬而去,星月神树轻轻摇晃,江长安先行一步,百十株透明神花开出灿烂花朵自枝头落下扑去,玲玲响声悦耳。 食铁花王甫一接触透明神花,不以为意地撞碎无数朵,形若无物。谁料无色神花撞碎之后落在食铁花王花萼之上,嗤! 食铁花王顿时如是遭受腐蚀似的痛苦仰天嘶吼,旋即缩了回去,龟缩在他身体之中一动也不敢再动。 看着数只神花,江长安一时仿佛心有所悟,招手只见太乙神皇钟立于身侧,金光流转,江长安一指金光点在钟顶龙头之上。 轻轻一指,“铛”的震响传彻整个皇城,如是暮霭的丧钟,又像是唤醒沉眠者的号角。 这道震响与单纯的金属鸣响偶有不同,带有传唤佛音,透彻每一个人的身心。 “是佛音?怎么会有佛音!”吴迟楞道。 太乙神皇钟上浮起七个大佛古字,晦涩深奥,一时间音与象合,道与意合,透明神花流转一丝金光,佛音与这道玲玲清响融汇一处。 江长安指尖结印暴喝道:“哧!” 被长孙赫激得红光震怒的食铁花王在长孙赫的压迫与前路毁灭之间徘徊,再也经受不住,轰地炸裂。 长孙赫鲜血从口鼻中迸溅而出,道服前襟被血液染得通红,眼瞳被惧色吞噬。 “小子,老夫杀了你!”长孙赫目眦欲裂疾风一指突击而去,最终放手一搏。 这一指很快,但却快不过江长安的——巴掌! 啪! 冰羽曜隼的速度在这一巴掌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不用任何灵力,只用纯粹的肉身力量打出的一巴掌,长孙赫下巴骨头移位出一个夸张的位置,满口的黄牙飞出,身子流星似的在半空划出一道直线砸落在地! 砰!一声巨响,江长安的身子蹭得降落在地,双脚正踏在他的胸口,咯咯的肋骨断裂声刺入每个人的心里,忍不住退后了半尺。 “咳,噗——”长孙赫一大口鲜血仰天喷出来,满脸被鲜血染成了一个血人,意志模糊。 江长安面无表情,冷酷道:“长孙门主,这种感觉如何?” 众人都被这股气势震慑逼视,这时才明白,江长安并无夺取长孙赫性命的意思,而是侮辱,彻底地将这种人高贵的尊严打翻踩在脚下,踩得粉碎。 长孙赫双眼被鲜血辣的紧闭,软塌塌的下巴颤动数不出一句话。 慕华清暗暗心惊,江长安的实力已远远在他之上,朝圣之约现如今竟成了一个给自己刨好的坑,这些可要如何办才好? 凌霄宫几位戮生门的弟子见状怒喝道:“江长安!你这等作为就是与凌霄宫为敌!” 江长安冷喝道:“我与凌霄宫的仇早在五年前就结下了,只是那时你们连道都未入,又算什么东西!” 那名为首的弟子冷冷道:“你放肆!劣根暴性,和你哥哥江凌风简直一模一样,江凌风的昨日下场就是你的明日!” 江长安本已离开走出一步,听了此言,当下又立定,天雷滚滚渡劫未停,但已有雷电稍歇的预兆。 “不好!”龙云婆婆惊道。 伊柔被吓了一跳,道:“婆婆怎么了?” 龙云婆婆苦笑:“你的公子怕是要有危难了——” “危难?什么危难?这几个人难道会对公子产生威胁?可是……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公子的对手啊……”伊柔不解道。 龙云婆婆摇头叹息:“天雷要停止了。” “那又如何?”伊柔问道。 吴迟接道:“那就意味着江长安渡劫杀人,业果难消,大道难承……” “这……怎么会这样?”伊柔望向那个万年孤寂的身影,心口阵阵刺痛,“他一定知道了后果,可是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嗤! 鲜血淋漓,那个出言不逊的弟子被江长安一道金芒穿透胸膛,冷冷的声音在弟子耳边响起道:“下一辈子,学学怎么更像条狗!” 狗仗人势,无人时夹着尾巴窜逃,这才是一条狗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在主人被打成残废的情况下,还在自取其辱,嗷嗷狂吠。 又一位要冲上前当即被分做了两断,江长安剑芒指着剩下几人:“出言不逊,当死!” 他此言一出,剩下九位弟子怒不可遏,抬头见天上雷光即将停歇,怒喝道:“江长安,纵然我等会死,也要让你大道难承!” 说话间,宝光闪耀,围着的九人纷纷取出法宝,大声叱骂江长安飞去。不知是谁率先发动的法宝,刹那间九道光华匹练般向江长安击来! 五颜六色缤纷的光芒在黑夜中光芒闪露,铺天盖地地朝江长安轰去。 眼见得九件至宝就要击中江长安,这一击势必送他魂消归西! 这一击势在必得! 九人忽然觉得天地间骤然一暗!夜里阴兵嘶吼、刀枪剑戟的撞击、风卷残云的呼啸,所有声音在这一刹那全然静寂! 只听到淡淡的一句:“你们还是没有死过……” 太乙神皇钟破空而出,砰得闷响撞碎了其中一人的头颅,命如草芥。 吴迟抬头望着雷光,愤然道:“这九人的心真是恶毒,毁人大道,死不足惜!不好,雷光……又起了……” “轰!”突然,雷电再起,却不是像方才那般对着江长安的头顶直挺挺地砸落,而是交织成雷电的牢笼,发出一声巨响,朝江长安身躯笼罩围剿而去。 江长安不管,又一个弟子的头颅被金芒瞬间斩落,鲜血喷出三尺。 雷电更浓。 而江长安对这一切不管不顾,怒目圆睁,怒瞪着这方天地,“何为大道?大道缠缚,我便舍了这所谓大道!” 哧哧—— 上天像是听到了江长安句句所言,雷霆震怒嘶吼,天空落下的闪电变成了红色,像是鲜血浇筑。 “快退!”龙云婆婆脸上当即变色,没有办法飞行,这样一道血雷压落下来出这样可怖的能量波动实在吓人。 血色闪电破灭,江长安浑身赤红,面色坚韧,并没有伤到根本。 他再度斩落一人,像是挑衅,而天空中再落一道血红惊雷威势光华如银河倾泻,非一般人能够承受,不知要比寻常的渡劫雷光凶猛多少。 这不再是江长安与戮生门弟子的搏杀,仿佛成了江长安在与苍天博弈。 吴迟怔怔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非人类啊,这是什么情况?这雷光和方才不同了,这还是渡劫吗……” 一道血红溅在大道之上,铺成了一条红毯。 龙云婆婆难以置信地惊愕道:“证道!他在证道!” “证道!”吴迟说不出话来,证道,这是只出现在古籍中的事情,释迦牟尼坐禅证道,古平风以大妖经渡魂证道,可是眼前的血腥场景怎么也不像是证道的场面。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江长安要做的,竟是杀伐证道! 半空之中,九人已死,那血色雷光也到达了一个恐怖的程度,每条雷光就如山岭大,远处,每一个人都凛然,他们很快发现,这血光天雷可怕的过分,每一寸都贯注有神力无穷无尽,将天空都给淹没了。许多人冒出冷汗,浑身的衣衫都被浸透了,这种上苍之力根本不是凡体所可能对抗的。 一直冷眼旁观的慕华清冷笑道:“神力如海,不能力敌!江长安此举实属不明智的举措。”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吾即是道 一百零八道血色天雷! 江长安眼前仿佛又陷入了虚幻—— 江长安好像看到了一座山川,似乎也看到了里面有山外河流,三教九流汇聚崛起,旁边还有一个繁荣昌盛的部落,男人女人载歌载舞、安居乐业,周边孩童聚在一起扎成了堆儿,听着白胡子的老人讲着有趣的故事。 可是下一刻眼前一切美好霎时散去,部落之中硝烟四起,生灵涂炭,尸横遍野,那无尽的繁荣皆被烧成了灰烬,大火中的惨叫声撼动心神,他轻松笑意的脸庞猛然定格,呆傻地凝望着绿地废烬成焦土,眼角颤抖。 他的意识相容入烟尘,融入万物。 朦朦胧胧之中,身子轻飘飘的向上空飞升。 眨眼之间又站在那个曾多次来到的天上仙境,空无一物,唯有的就会万年悲苦孤寂,大殿之中白云悠悠,四周充斥的就是无尽的佛音,这道佛音与大佛古字传出的佛音不同,更加浑厚,更加纯粹。 “有人吗?”江长安呼喊道,可是没有人回答,能够听到的只有佛音。 他回过身,却见大殿之中多了一盏灯火,状如莲花,表里泛有青光,琉璃所制。 这一次孤寂的大殿中竟多了一盏灯! “琉璃盏?”江长安疑惑道,远远望着,灯火如豆,灵力幽幽。 轰!江长安忽然感觉到胸口闷堵,头疼欲裂,剧烈颤抖。与此同时一股生不如死的感触接踵而至,这种极致的痛苦并非来自于肉体,而是发自与内心。 心头像是压着千斤重物,沉重到无力无息,陡然间脑海中错觉横生,他像是已然在殿中伫立了数十万年,孤寂了数十万年,每日相伴唯有经声佛火,无笑无泪,无欲无求,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看着同样的场景。 还尚未想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见两行无名清泪忽然自脸上流下,然而他全然不觉。 这时,一道声音问道:“什么是道?如何才能成就大道?” 这句话像是这点灯火问出的问题,什么是道? 江长安心中思索不定。 那个声音仿佛变得急促:“告诉我,什么是道?” 江长安心神俱震,一步步向灯火走去,问道:“是你在说话?你是谁?” 他来到了眼前,可那个声音依旧是不管不顾、不依不饶地执念道:“究竟什么才是道?” 江长安道:“善是道,恶是道,渡魂是道,生是道,死是道,杀伐亦是道,万物皆有道。” “可你心中无道。”声音绕梁,回荡在大殿之中,余音不绝,“你行事不遵天道,作为不承人和,对你而言万物有道,你想糅杂万物,不过是痴念?” “如何痴念?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道为空,如何是痴念?” 那声音呵斥道:“夫妄狂语,圣人则之。你所谓的大道无非是跳脱秩序之外,不在法理之内!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万物遵循因果,你不尊因果,不信天命,无异杀鸡取卵、涸泽而渔。这,就是痴念!” 江长安冷道:“法理?秩序?谁定的法理?谁设的秩序?操纵这一切的又是谁?仙人?仙人的道又是什么?就是以众生为棋?这样说来众生走得大道都是棋子命运,他一掷一拨,就是可笑的因果,身为一个棋子就是道?既然如此老子非要做执棋之人,成众生道!九层高台,起于累土,生而为人,何次于仙!”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吾即是道!” 噗,那盏灯火忽然熄灭,整座青莲灯盏相继消失在眼前,周遭一切虚幻如烟尘散去,江长安眼前又浮现在血色雷海之中,一百零八道惊雷只剩最后一道。 轰隆—— 血色惊雷如海淹没包裹江长安浑身皮肤。 大千世界即恢复了原状。只是刹那间光敛去,声寂然,诸般玄妙法门都若那失了源头的水,悄然间,崩解消散。 他傲立天地之间,血色牵引出一道蕴含杀机的红光,那点红光明暗恍惚,仔细辨认之下方才看出竟是眼珠里充斥的血色,每一个人都呆呆地立在当场,一时间就连万千阴兵也停下了杀戮,双目渴望似的盯着空中杀气弥漫横生之人—— 这一刻,阴兵骷髅眼中幽蓝偏紫的火焰中无有恐慌,更无杀机,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笔虔诚! 霎时间众人感知到的是一股幽静安谧,仿佛在这短短三两呼吸之间生命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半空中的血人。 小道士吴迟激动地难以自抑:“杀伐大道!是修罗道!六道修罗,主张杀伐!他竟然真的成功了!而且是杀伐证道!!!” 看上去他更像是那个证道成功的人。 伊柔明亮的眼眸中只有满满的关切,她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大道,只是小女儿般的担忧。 所有人无不是惊诧不已,重伤难愈的长孙赫更是一脸恨意,如今江长安证道已成,也就是说正式踏入了道果境的行列,此后再想将其击杀更加是难如登天! 谁知这股惊诧没有持续多久,吴迟的脸色再一次变了,震惊道:“不对!不是杀伐之道!” “什么意思?你小子说话能不能说的清楚点!”有人忍不住地喝到。 龙云婆婆面无悲喜,在场之人中唯有吴迟对感悟大道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关于其他事情可能会有差错,但是对于道的阐释从没错过,可是这一次他却判断错误,江长安的道究竟是什么? 吴迟楞道:“怪了,他身上不仅仅有杀伐之气,在他的身后像是藏纳着一线生机,他背后有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慕华清的脸色立马变得异常怪异,他的赖刺猴不就是袭击了江长安的后背,结果被夺去了全然生机而死,那一瞬间他隐约看清了背后在支撑着那整个挺拔身躯的是一节椎骨,闪烁红光,不光是夺取了赖刺猴的生命,其中也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本源生机! 那是什么骨头? 他们想破了脑袋又怎么能够想象得到一个人的身上会藏有上古龙族蛮荒古龙的龙骨?而且这节龙骨唯独吸收了世间最后一瓶蛮荒龙血的江长安才能使用。 龙云婆婆开口道:“吴迟,可看清了,这究竟是什么道?!” 她的言辞急切,吴迟此刻全身心放在了江长安身上,哪里有空闲再去还嘴,逼不得已之下,他一手捏了个咒诀,点点星芒闪烁在指尖,又被点在左手托举的星盘之上—— 咯吱吱……整个星盘开始转动,菜盘大小的星罗盘此刻竟发出石磨磨动的声响,就好似这手中拿的压根不是什么星盘,而是一个法坛,上有天干地支五行方位! “金木水火听我敕令,天地乾坤入我阵来!”他口中像是在低声念着拗口的法诀,那只金色悬空的汤勺晃晃悠悠地旋转摇动。 “你想要强行窥道!”龙云婆婆惊怒道,窥探他人道法这在天命宗都是被严令封禁的禁术,只因窥大道与窥天道无异都会有天罚反噬,非凡如此,若是证道者的力量不及窥道者,也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吴迟激动的笑了,偏若癫狂道:“龙云,这可是个大好机会,不窥得此道究竟为何物,我心中这辈子都不踏实!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小道也在所不惜,就是看江长安有没有这个能力抵挡住这股力量!” 伊柔闻言大惊就要上去阻止,怎奈为时已晚,吴迟口中法诀念毕,手中接着咒印未散,星芒达到了一个鼎盛的闪光,一只手只伸出小拇指与食指点在两只眼珠之上! “开眼!”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五十四章 动乱之始 簌—— 星芒瞬间没入黑瞳之中,茫茫黑暗的眼瞳中似是燃起一圈圈火圈,大小不一的火圈层次交叠环环相扣,像是荡开的圈圈波浪涟漪。 左手星盘上司南转动道速度越发地快了,而吴迟的眼睛已望向天空中的身影。 “江长安……就让小道好好看一看,你究竟是什么大道!”吴迟激动安地连同语调都发生了变化。他没有贪欲,也并非是为了窃去什么道法天韵,只是想要一观这奇异的道,满足内心的探索欲与求知欲。 所有人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期待着这个邋里邋遢的小道士能够给出一个答案,大多数人的目光便从天上落到了他的身上。 谁知没过一会儿,渐渐的,吴迟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双肩耸立颤抖,霎时如同泼了水的猫,那手掌中的星盘如同失控一般急速转动,轰隆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音。 小道士的脸色也越来越是难看,猛地低哼一声俯身捂住了双眼,两缕鲜血径直淌落脸颊。眼中星芒散去,恢复了正常。 他的脸色像是耗干了所有的力气,只此一眼刹那,就抽光了他浑身上下的灵力。好在也不是白白费力,就这一刹那的时间,他便与空中血人的大道一念合于一处,见他所见,感他所感! 正因如此,让他惊悸的是江长安让人惊叹的毅力,方才有短短一刹那的时间他仿佛与江长安融于一体,眼中所见即是他眼中的大道—— 自己仿佛置身在天地无穷的花草间,万物更迭不断,草木枯荣皆存在弹指一挥,一瞬间的时间仿佛经历了时间上百重的分离重逢,疾苦痊愈,这种对于心灵与肉体的折磨自己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就再难承受,而江长安却平平静静,似还有些乐在其中,又像是……习惯了这种痛苦!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错了……全错了……不是杀伐的修罗道,根本就不是一意孤行的杀人道!”小道士喃喃自语渐渐变得仿若高呼,“轮回生杀,寂灭重生,轮回道!这是他的大道……” 阴兵幽骑双枪首领闻声,双眼火焰缩成一枚绿豆,惊恐难以言喻,锵啷一声两杆铁枪掉在地上,身躯被这血人身上爆发而出的威势压得低伏,顶礼! 无尽阴兵无一不是如此—— 魂域生死之地生出的幽魂,最为惧怕的就是手握生杀两道之人,而此人,独居两道! 江州。 江州的夜相较起来平静安谧,桃花林后的破旧茅屋里是一个双目白色眼珠没有黑瞳仁的老人,他此刻手心握着六爻占卜的破烂招幡,破布迎风颤抖。 卜叔也不像是江长安来时的萎靡不振等死的乞丐装扮,他站立在破烂的庭院之中抬头仰望着星空,那双眼睛本是个看不到任何事物的眼睛,但是在他一脸认真的神色很难让人以为他是一个瞎子。 但他的双眼白珠的确在左右晃动,随着星象的移动而变化,平静的脸上渐渐变得惊愕,然后再转为平息,欣然一笑但又笑得发苦,不时间悲喜交加,不断转换。 突然,他一只手伸向双眼,两只手指插入眼窝之中,鲜血顺着鼻梁滴在地面,咯吱吱的搅拌声震魂可怖。 他竟在夺目! 他没有一丝痛苦,反而异常得淡然,两枚染血的白色眼珠捧在手中,又拾了根芥草摩挲着将两个眼珠串在了招幡上。 而后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握住这一面破招幡,走出了院落,走出了桃林,他手中晃着一只摄魂铃,每走一步手中轻轻晃动,饱含节奏韵律,暗夜里叮铃叮铃的响声传出老远,像是指引那些迷途的人找到归途,又像是带领那些罪恶走到黑色深渊的尽头。 江家摘星楼,章云芝伫立在栏前,同样是抬头仰望着无尽星空,与以往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闲人。 江天道是个大闲人,也正看着天上群星,问道:“看出什么了?” 章云芝摇了摇头:“看不出。” 他虽是书法大家一门书圣,但是对于占卜天象的事情也只是看得入门,俨然是个门外汉,看着这么久也只是管中窥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占星之术更是需要严谨算法,不然还有可能会适得其反,非是儿戏。 章云芝淡淡道:“以星象算得大局势便是不易,要想从亿万星河看出一人命运,更难。” 江天道笑道:“前几日我去了趟沧州,去了一个棺材铺,见到了天命宗一位先贤。” 章云芝面色平静,对江天道营造的悬疑气氛卖出的关子毫无波澜。 江天道也丝毫不感到奇怪,自顾自讲述道:“天命宗致力于研究占卜星象命数,却始终占卜不出自身命运,医者不自医,真是有意思,但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就不墨守成规,看破了万千星象,这个人就是不惑禅师。但是当我向他问起长安的星象命数之时,他也看不透,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这一次章云芝不再淡定。 江天道这张总是对世事漠不关心的脸上出现了担忧:“江长安理应死于皇城之中!” 呼—— 冷风吹在两人脸上,夜晚猛然之间像是凌冽了几分。 章云芝低眉凝视,转瞬间又恢复了无波古井,看不出一丝涟漪,问道:“他说理应,那也就是不会死。” 江天道苦笑摇头:“他说长安若是死在江州,纵然整个盛古神州都陷入混乱,千万年后依旧会恢复应有的繁盛长荣,但是若是不死,就真的应了预言所说,他会带来第三次两族大战,天地共怒,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章云芝道:“所以你今夜观星象,就是想要看出他的星命,但是不惑禅师都看不到真境,你我怎么看到?” 江天道忽然笑道:“他看不到并非代表他人就看不到,盛古神州能人何其之多?传说有一种穿梭在盛古神州之外名叫幽冥州的鹧鸪,每一只越过幽冥九死一生的鹧鸪都会失去双目瞳仁,只剩下两枚白色眼珠。这种人能够选择去看到一个人的星命,继而挖出自己的双瞳指引着他去到任何的地方,甚至有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命。” “江州有这样的人?”章云芝问道。 江天道说道:“老爷子曾说过这整个江州有资格做长安老师的人有五个,他是其中之一,但老爷子不想江长安成为一个看到自己命运的人。” 他的脸上猛地出现了一股戾气,“有能力看到命运而没有能去去更改才是最可悲的事情,相较起来,一个有能力改变命运的人就算是一时蒙蔽了双眼,也有勇气在茫茫黑夜之中创出一条通天大道,属于自己那一条道!” 这时,一个黑影侍卫如风而至,跪伏在江天道面前:“他已经连夜出了江州城门,属下正要跟去,却找不到了他的踪影。” “你们自然找不到,也看不到。”江天道又看向了郎朗星空,“真如预言说的那样,动乱,就要开始了……” …… “证道!他真的渡过了证道!”吴迟激动难以自己道,“这是新的道,开拓的新道!” 江长安扫视向众生,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流过,他如今真正的踏入了道果境,诸人惊骇已到了极处。 他只是负手离去,转身而去,陆清寒手指饶动就欲驾起白鹿,下一刻又恢复了理智止住了动作,眼中流露出痛苦的迷茫挣扎。伊柔的泪尽了,早已力竭,而狐想容身子一动也不能动,急促问道:“你还是要去?” 他只充耳不闻,自顾向月荷宫方向行去。 未走两步,阴兵尸海聚集,再度将他阻隔。 双枪统领长枪立指,冷冷道:“来者何人?” “江——长——安!” “来者何为?” “借——道!!!”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五十五章 挡我者死 江长安太乙神皇钟祭出体外,轰然碎去—— 砰砰巨响,当即数个头颅炸裂出黑烟散做灰尘,那名先前手执两杆长枪阴兵统领欺身上前,江长安毫不停留,头上紫火中光泽流转,残影都捕捉不到一丝,只能够看出一道雷光在空气中闪烁,那阴兵统领同时长枪倒转刺向身后,雷光所至即身影所向,江长安先手一步,左手袍袖一展,一掌拍在了他的背心。 更新最快 阴兵统领滞了一滞,不甘地发出吼叫,身上光泽消退,同样如破碎土般坠落下去。 然而他的身躯刚刚倒下便有无数的阴兵重新拥挤着扑了上去献舍,眼看转眼又要死而复生—— “我让你活!!!” 江长安单手捏了一个修罗指却不是直接打出,而是点在再度闪出的太乙神皇钟之上! 咚! 钟声浑厚荡起道道金光,直飞到双枪统领还未复苏的躯体上空,黑黝黝的钟口如是吞下万物,一口将阴兵统领拢入其中。 啊—— 刚刚苏醒复活的阴兵统领被这漫卷全身的修罗指重新摧成粉粹!惨叫声不绝。 这一遮拢不仅仅只有阴兵统领,还有数十名献舍的阴兵,于是就看到极其诡异的一面,阴兵统领刚刚复活之后再度被摧枯拉朽得压得崩碎,而后再度恢复,再度摧毁,如此反复数十遍,惨叫声在太乙神皇钟中回荡传出,黑夜里凄惨悠远。 直到太乙神皇钟燃起六道狱灵火将剩下的尸体烧成了渣滓,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左右阴兵见机不妙,早化成两团黑雾,隐入夜色之中伺机而动,但江长安的六道狱灵火霎时照亮整段夜空,火龙顺势吞噬两人烧成了灰烬。 但杀掉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源源不断新生的阴兵幽骑从黑暗中露出身形,缓缓醒行来。 远远的几人还在观望着江长安打算要如何应对,狐想容与伊柔眼中更合充满了担忧的神色,黑暗幽骑蜂拥而至,慕华清不屑冷笑,螳臂当车无异寻死,江长安此举就是自杀的行径。 就在这时,只见无数的阴兵幽骑踏入了月荷宫之中,江长安大怒双手在虚空花了一个规整的圆,像是割裂了虚空,淡淡的金光从中踊跃而出…… “吼!” 虚空之中一声龙吼,接着钻出一个房屋大小的头颅,白石雕砌,长髯飘舞欲飞。 “是龙!龙!!!” “怎么会有龙?而且这不是灵力凝聚出来的龙,像是石头堆砌雕刻!这……这是古老之物!” 所有人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能够盘踞在第三重秘境曾逼得江长安数月不敢入神府的石龙怎么会是凡物! 江长安怒吼道:“白石龙,听我敕令——杀!” 白龙百丈身躯冲入人海之中,硬生生开出一条血路,江长安紧随其后,淹没在黑暗之中。 而众人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飞出的石龙身上。 吴迟呆呆地问着身旁的人:“刚刚……那是龙?江长安怎么会和龙族有的联系?有怎么会获得龙族之物?那石像巨龙带有灵性神识倘若不是龙族之人怎么会能够降服一条石龙?” “难道是白玉城中他得到的宝物?” 白龙开道,江长安紧随其后,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再无有阴兵敢再私自冲上前去,它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智慧,见到连统领都死得如此凄惨,谁还能位临于统领之上不成? 而就在这时,又有两支黑甲军队从左右两方长廊包围而来,左右两壁忽然同时传来一声暴喝,为首两位统领左右共同夹击而上。! 所有阴兵黯然的战意仿佛再度被点燃,双目炯炯望向半空战势—— “来者何人!” 两名统领一位使用阔刀,一位驾着两柄比身体还要壮硕的巨锤,却是嘶吼着同样的问候语! 他们也没有听对方回答的准备,因为早在这句话问出的时候,阔刀已经双手抡过头顶,双锤已然开合夹击—— 江长安就似没有看见背后攻来的两人一样,众人没有看清楚之时,那脚步还是照常的速度,却一个恍神的瞬间便完全闪过二者夹击,依然信步向前行去。 那手持阔刀的阴兵统领刚冲进江长安周身半丈,顿足挥刀阳刚暴烈,砍山之势,数名阴兵被这股气势倾倒在地。 江长安口中轻吐:“紫龙吟!” 火焰轰隆滚滚,熊熊烈火直将其包围其中,可怜力大势沉的阔刀无力挥使,刀力再强也是斩不断火焰,如是一个傻子胡乱斩动,颇有捕风捉影之势。 而随着江长安手指变换,那火焰饶成一个圈,似是长孙赫的刀环一样将其包裹其中,那阔刀统领面色大变,刚要运力挣扎,却见六道御灵火竟凝聚出了锋利的刀刃! 刀刃收束在腰间,阴兵统领身影顿时停住,不敢在胡乱动作,然而随着江长安收势再度变换,六道狱狱灵火骤然收紧—— 簌!噗! 啊—— 一声惨叫,肌肤被划过、干脆利落的声音响起,锋利刀刃眨眼将这雄伟的身体腰斩两段! 那柄阔刀也未抵挡住火刀侵袭,咯吱吱碎成了灰尘,只剩下半拉身子衰落在惨叫翻滚。 那名手举双锤正欲落下的阴兵首领见景忍不住地战栗,在他看来眼前这个人更像是一个从生死中走出的人,和他相比起来,自己算个什么? 未想太多,那道火焰同样降临在他的身上,尸首分离! 自此,再无有一只阴兵敢于阻隔! 所有人看得呆傻,这等实力还是方才那个小子吗? 不多时,江长安已然站在了月荷宫前,数不尽的阴兵幽骑将整个宫阙围得密不透风,蒋公蒋婆守在夏乐菱的门前成为最后一道防线。 而从魂域中走出的连屠大君正缓缓踱步向着寝宫走去,每一步在宫殿青石上印出一个人大的凹深脚印。 无尽的尸海包围了整个月荷宫阙,夏乐菱此刻正安坐在寝宫之中,脸上和平日里并无不同,眉心依旧若有若无地夹杂着一道忧愁,这道忧愁不是为了屋外的尸海,而是为了江长安的安危。尚有一丝可惜,就是道别时候不再有机会了,就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她正端坐在案前,点着一盏灯烛,笔锋蘸墨在宣纸上婉转腾挪,一笔秀书,写道一半时笔锋顿停,摇了摇头不满意得将其揉成了一团废纸,地上已经对堆积了数个纸团。 夏乐菱微微苦笑,她平日里诗书读了无数,便是凑不出这寥寥数十个字眼。 门外打斗声惨叫不断传来,正是蒋公与蒋婆两人拼死竭力地阻挡,为她争取这一丝时间。 “真当老头子的独臂手是吹出来的!”蒋公凝眉怒喝,一只独臂翻出一掌打在胸口,怎奈对方丝毫不以为意,道果境的一击竟是不痛不痒。蒋老头身影一折,驾驭长虹飘忽飞至巨人双目前,一只手膨胀出比身躯还要巨大,五指并屈绽出五道雷光掏向他的眼珠。 这一击,足以让其丧失一只眼珠。 谁料就在他之间雷光距离瞳珠尚有半尺距离,巨人的目光忽然钉在了将老头的身上,只此一眼,蒋老头身体大震,一口血喷出,膨胀的手臂漏气缩了回去,整条手臂鲜血淋漓,面如金纸,胸口跟随大口呼吸大幅度地起起伏伏,神色萎靡。 蒋婆打散两个趁机偷袭的两位阴兵,挡在了面前:“老头子,没事儿?” “说的什么话,你还没死,老头子能有什么事?”蒋老头说着鲜血又溅出了嘴角,剩下的一只手臂也瘫痪不动,刚才那一击已然手骨尽碎真的是成了手无缚鸡之力。 “老婆子,你快……快带着公主离开,这有我顶着……”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战连屠大君 蒋婆苦笑道:“如今皇宫之中能够落脚的地方几乎都是阴兵,更不用说月荷宫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往哪里逃?” “去找夏己那个混小子,这小子心虽然黑了点,但是对丫头是真心好,就去他那里,拼命也要护送公主逃出去……” 蒋婆伸手斩落一个阴兵的头颅,震慑住了众人只能将两人围了个圆不敢冒进,眼神中两人早就成了珍馐宝物,砧板鱼肉,等待分食吞噬。 蒋婆道:“恐怕你我今日是走不出这月荷宫了……也不知江家小子现在如何了?” “浑话!你我纵然要死,可以死,但公主不能死!”蒋公低喝道,脸色血色又少了几分,生命正在缓缓流失,“那个臭小子你还指望?恐怕早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哼,咳咳……” 这一次蒋婆却未再像从前那样反驳嘴犟,长叹了口气,道:“你我嘴上斗了一辈子,却从没真正的输赢。” “怎么没个输赢,这次是我先死,肯定是我嬴,肯定哈哈……”蒋老头大口咳嗽,耷拉着松弛无力的眼皮半阖半开,气若游丝,渐渐的嘴角的笑意淡去,眼前的迷蒙场景之中,就听耳旁一声怒喝:“紫龙吟!” 漫天的大火,眼中充斥着紫红的火焰和雷电,紧接着江小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道:“你死不了。” 江长安从储物袋掏出一枚果实放在已经怔住的蒋老头口中,金光催化汁液消融向身体四肢百骸游荡而去,充分地挥所有的力量,蒋老头只觉得身体内猛地像是生出了一尊活炉,炭火生出源源不断的生命灵力,浑浊的眼中转眼间神采奕奕,江长安又放在蒋婆手中一枚果实,荡出一条烟尘朝向巨人飞去。 “刚才……那是江家小子?” “好像是——”蒋婆愣神道。 “这……这是……道元天桃?!” “好像是。”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条龙?” “好像是。” 三问三答,这次两人出奇的一致,没再有一丝意见不合。 江长安凌空踏虚立在巨人面前,巨人的一只手正抓住月荷宫阙一脚,竟要将整座宫殿掀起。 石像巨龙阻隔住一切如海潮般向江长安簇拥而去的阴兵幽骑,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力竭的怪物,尽管会被击碎,身躯也会再度凝合恢复如初,明明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钟岳!”江长安太乙神皇钟迎风而动,变得整间房屋大小像他脑后砸去,风卷云动! 巨人丝毫不以为意,咚得震响,这一击毫无保留打在他的头顶,竟然未曾激起一点波动,不痛不痒。巨人的双手已然握住了月荷宫两方檐角正欲将其连根拔地而起。 江长安急迫无法,指尖印法快得都要婉出花来,捏了个掌诀,低喝道:“大妖经!” 一掌挥出,这次巨人还未感知到攻势,但见余光一撇江长安指尖种种印法,双眸中微微顿愕,沉声低吼一声如同闷雷,他像是认识这套功法,更恨使出这套功法的人。 江长安看清了那一双眼睛,和众人无疑,只是这双眼睛透露着死寂,犹如天地初开时的混沌迷蒙,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甚至没有生机。就像一个活死人。 嗤! 他眼中转瞬迸溅出两道金光,自上而下,金光打出万里之遥,消失在茫茫天际之中,而触及宫阙建筑的无不是摧枯拉朽,被打得粉碎,所有的阴兵都感知到这个滔天恨意,匍匐在地,四肢紧紧贴在地面上,众生震慑,难承这神威。 江长安堪堪躲避过金光,心颤不已,这平常的一击竟有如此神威,恐怖凛然。 而江长安自知不能硬对,他要做的并非是打败对方,而是救出夏乐菱,这千百年宫阙皇室的生死俱灭与他毫无关联。然而负剑巨人将目光辗转到了他的身上,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他离去,他不吐诀,不捏咒,手掌只是轻轻一挥—— “五行仙象诀!”江长安仓促应对,金甲巨兽护持在身前,却没有想到金光方才聚集,就随着这轻轻一挥,像是驱散一阵青烟一样随意,金甲异兽支离破碎,孑然散去。 “这……”江长安心底的恐惧升腾,这个巨人给他带来的无力感居然比冰羽曜隼还要恐怖! 然而那一挥的掌风未停,直直朝向他的身躯扑来。 “不好!”江长安身影急退,就要用雷光遁去,但却现身躯难以动弹分毫,这一掌掌风绵软无力,江长安整张脸色大变,常人来说这一掌犹如清风,没有任何的损伤,就算是对平常人也绝不会有任何的损害,正因如此才太不过寻常。 这一招不害灵元,不伤身骨如何伤敌?江长安可不会认为对方只是在做一个无味的动作。 谁知见到江长安没有任何事情,巨人死一般混沌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疑惑,沉寂了千年后的第一次疑惑。 “他在疑惑什么?疑惑我为什么没有死在这一掌下?可是这一掌明明就是无力伤人,怎么会死?”江长安心生疑窦。 巨人似是不相信这个邪乎,弹指又一道流光照射而去,夜光昼亮。 江长安浑身依旧无法移动,顿时被流光吞噬,以为死期将至,江长安怒喝道:“刚好让我也看一看这是什么?” 左眼青冥激荡出一点青光,飘荡入流光之中查探攻击所向—— 白色流光穿透了自己的身躯,也对灵元丝毫不感任何兴趣,就在这样透过了身躯,消失在天际。 江长安忽然想到了什么,幡然醒悟,赫然大惊道:“因果!他斩的是因果气运,斩断因果的人!” 因果,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江长安从未听说有人的招式能够斩断因果,寂灭轮回,断绝今生来世的联系,如此一来便就没有了往生之力,死后也只会是一缕孤魂,徘徊在魂域周围,成为阴兵幽骑其中一种。 江长安低头望向顶礼膜拜的黑色人海,惊悚莫名,这需要多少次的因果断绝?眼前的人究竟杀了多少的人? 更加令其惊愕的是近万年前生了怎样的事情?根据蒋婆所说镇陵谱中镇压的是八千年前的魂魄,眼前的人应是八千年前的幽魂,八千年前,那是强世之末,诸多强者正在快流失,天才林立,最后的霞光艳丽之景,那是一个无数修士向往的时代。 流光散去,江长安依旧完好无损,他不知断去因果后的反应会是如何,还道是对方依然打散了他的气运,可是巨人的眼中异色更浓,呆滞了片刻之后他口中淡淡吐露出一字:“破!” 一字吐出,江长安心魂遭受到重击,浑身麻痹无力,这一击与前两次截然不同,这是纯粹的伤敌的招式,但是对方却没有下杀手,更像是只让他丧失行动的力量。尽管如此也是卸去了他身体之中的所有灵力,江长安本就竭力这全身力气也是暂时从墨沧山上借去的力量,突破到道果境不假,可一路挥杀而来身体灵力早就入不敷出,如此一来就连最基本御使金光力量都不再有,难以支撑砸落地面。 江长安的双手攥出血丝,青筋爆凸,眼睁睁望着他向寝宫伸出两只大手,他的左眼能够穿过墙壁看到她无助的眼神,娇弱颤抖的身躯,她需要他,可这一切就像是多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庞二水药铺被爆炎符炸成飞灰,似曾相识。 如今他有了力量却仍旧改变不了什么,一种荒凉充斥着江长安的内心。 “啊!” 他分离嘶吼,奋力像是要从身体中逼出什么,浑身有如受到了千万斤的压迫! 他的身躯不堪重负弯成一个极尽扭曲恐怖的角度,浑身肌肉绷起血丝,眼珠血红,细小的血管不堪重负狂裂,毛孔中血丝喷涌,七窍间血光流出,整个成了一个血人! 最后使尽剩下的所有力气歇斯底里怒吼: “给我出!!!” 轰隆隆…… 地动山摇,屹立千年的宫殿都似要倾覆一焗,摇摇欲坠。 在他身后——但见一座黑石塔楼正在从虚空中探出,升起! 所有的阴兵的寂静了,所有的人都窒息了,就连连屠大君也停下了动作,但见巍峨无上的塔楼冉冉升起! “是……是蜃楼!第二代妖帝封疆的蜃楼?!”蒋圭甲痴呆地问道。 “好像是。”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五十七章 我来接你 蜃楼!/p> “蜃楼!”/p> 龙云婆婆也惊呼出声!/p> 许多不明白眼前为何物的人但听闻这两字之后双腿软,颤抖道:“蜃楼,那不是第二代妖帝封疆大帝的本名法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p> “相传当年第二代妖帝神秘消失不知归往何处,不知死活与否,难不成……难不成封疆大帝现世了!”/p> 吴迟惊楞了片刻之后,忽然说道:“这不是真正的蜃楼!其中蕴含的道蕴根本就不是一个大帝的法器!”/p> “什么意思?”众人纷纷问道。/p> 众人无一人能够开口解释这东西的由来。/p> 6清寒站出来开口道:“在白玉城中曾为封疆大帝遗址建造一座赝品蜃楼的顾惜年现世,也就是数千年前龙族先贤龙渊先祖。我想应该这就应是那座伪蜃楼……”/p> “这事怎么又牵扯到了龙族的身上?”/p> 吴迟沉眸道:“原来如此,难怪能够打出,这蜃楼若是真的,江长安……咳,我师父体内的灵力根本就难以支撑,莫说我师父一人,就算是在座所有人的灵力放在一起,瞬间就会被压成肉饼!”/p> 所有人又惊又疑惑,但大致听明白了这座假蜃楼的来历。再没有人去问其他问题,因为——蜃楼动了!/p> 江长安脸上蒙了一层血红,辣得睁不开眼睛,干脆直接闭上了双眼灵力感知连屠大君所在,仅剩的灵力只能够让他驱使一次蜃楼!/p> 无论成败,只此一招。/p> 他浑身蓬勃肿大到一个恐怖的程度,鲜血也已流尽,扛起黑塔奋力照他镇去!/p> 不是什么乾坤妙法,也不是无上法门,只是一个最原始、最直接动作——/p> “杀!!!”/p> 隆隆——/p> 天地为之变色,遥遥望去黑塔好像连接天地之间的一线天柱,绽放出比黑夜还要漆黑的光芒,四散射开——/p> 紧接着那根天柱随着江长安的身体挥动轰然倾塌,长棍似的挥砍而去——横扫千军!/p> 啊!/p> 方圆一切阴兵瞬间被这股威势活活压成了碳灰,风催即散!/p> 宫阙楼阁被直接夷为平地,而那座屹立数十年的十九层惊天楼也未得幸免,俨然成了一堆废墟,方圆百丈之中,唯独剩下连屠大君以及护在他身后的月荷宫。/p> 触之即伤,擦之即灭!/p> “不好!再退!”龙云婆婆惊喝一声,先一步抱起伊柔驾住小道士向身后箭矢一般撤离——/p> 众人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四下做鸟兽散去,哪里曾想到最危险的竟不是这阴兵,而是他们敢出去的年轻人!/p> 江长安嘶吼着,蜃楼砸向连屠大君的头颅!/p> 连屠大君沉寂数千年的身子终于第一次正式这一次攻击,抬手,出拳。/p> 嘭!/p> 一种奇怪的声音,江长安却面色骤变。/p> 咯吱吱……/p> 啪——/p> 蜃楼表面浮现出道道裂纹,一道炸响整个四散炸裂开来,余势冲进江长安他的体内,这次干脆连鲜血都吐不出,轰地砸落在地。/p> 他的身子被这股威势打成了扭曲恐怖的模样,胸口还被炸开的蜃楼碎片贯穿的血洞,双手整个扭曲成了麻花状,瘫软粉碎。/p> “夏乐菱……”/p> 江长安的意识还很清晰,他的眼睛恶狠地盯着那废墟中仅剩的宫阙,整个人趴在地上,用仅剩完好的双腿屈膝蹬着向前缓缓挪动,拉扯出一条血红长路……/p> 没有了阻隔,连屠大君的动作极快,整张宫殿屋顶被抬手拨开,江长安眼观一凝,他的巨手并没有伤害夏乐菱半分,反而伸向殿角石柱旁一个摆在案上不起眼的黄石玉,这块黄石玉江长安先前见到过却没有注意,这块黄玉正因体积硕大而弥足珍贵,足有斗大。/p> “黄石中间……”江长安眼瞳凝缩,菩提眼轻松看破了其中之物,惊道:“夏周传国玉玺!”/p> 他这时猛地觉出自己遗漏了一点,先前一直担忧着夏乐菱的安危,从而忘记了根本的问题——连屠大君为什么会向着月荷宫而去?/p> 决斗场上夏己在打开镇陵谱时所说的“让这个国家毁灭”所指就是这点?/p> 这些阴兵根本就不是为了冰羽曜隼而去的,他们有智慧,他们打开秘境引领众人找到冰羽曜隼都是转移目光而已,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玉玺!/p> “他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是夏周国设立的镇陵谱,这些亡魂应是夏周仇敌,而夏周仇敌复活之后最先做的事情,对方有能力做到的事情——”江长安陡然惊喝道:“气运!他要断了夏周的气运!”/p> 江长安的头皮麻,断一人气运容易,但是断一国气运就必须一国之象!所以他需要玉玺,感知到玉玺的存在并来到了月荷宫。/p> 连屠大君手中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向着一旁夜色宫外走去,他边走口中便说着模糊不清的咒语。/p> 咒语传入每个阴兵耳中——/p> 只见所过之处所有的阴兵幽骑散成了烟尘,他们完成了使命归属般地死去。/p> 连屠大君扬手振臂一呼,云端上的镇灵谱飞到他的手心卷起了一卷卷轴,这卷足有一间院落大小的卷轴竟直接被他扛到了肩上,一步步往东而去。/p> 他的步履明明是这么得缓慢,每一步竟行又百丈,转眼消失在天际尽头。/p> 江长安仰头望向空中,镇陵谱消失,天光现出人间,正是天空东方升起了鱼肚白色,一抹霞光亮色照在他的身上,所谓百年孤独,不过如此。/p> 夏乐菱端坐在案前,感受在头顶亮色,她微微闭上了双目,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唯一剩下的遗憾便是还没有等来一个答案,一个她足足等了六年都没有等来的答案。/p> 过了一会儿,只感觉头顶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去,黑暗笼罩数日的皇城终于重现天日。/p> 而房门外的打斗声也相继止歇,安静得出奇。/p> 她疑惑地站起身款款向门外走去——/p> 正在这时,砰得一声震响,房门被猛地撞开,金粉洒进屋子,门前站着一个面色惨白的人,呼喊道:“夏乐菱!夏乐菱!”/p> 这个人身上的衣饰早就破烂不堪,是件红色的麻衣,只是这红色不是布料的红色,而是鲜血的染红。/p> 他双手撑着门框,低伏着身子喘息,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力竭之后半阖的眸子扫视像房间,停在她的双眸之上,亲眼确定了无碍之后,眼中的慌乱担忧这才淡去。/p> “哎——”她含泪答道。/p> 江长安心中松了口气,绷紧的弦落下,墨沧将这股狂暴的力量也适时卸去,免去身体继续承受无端的压力,双腿顿时酸软支撑不住就要栽倒,夏乐菱的身子先一步腾腾几步跑到了面前抱住他,支撑住不让他倒下。/p> 江长安的双手无力垂落,就连抱她的气力都不再有,只凭借着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用所剩不多的生气笑道:“我这次没有食言,我来接你……我没有食言……”/p> “我……我以为你不会来……”长久以来的惊吓和紧张说是一点没有感觉是不肯能的,夏乐菱此刻听到这一句话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紧紧抱住这个结实的肩膀。/p> 此刻他的身体的力量全部寄托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夏乐菱忽然懂了他身上所背负的如大山一样沉重的叫做宿命的东西,虚无,缥缈,却生来就圈定了一生。/p> 忽然,她感知到耳边的呼吸变地浅淡,夏乐菱扭过头看向他的脸庞,立时惊住,他脸上血色全无,俨然没有了一丝生机。/p> “江长安!江骗子!”夏乐菱失措道。/p>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五十八章 阴云散去 江长安感知到头脑一番晕眩,四周恍惚之间天旋地转。 墨沧在一旁静静看着,现在他心中此刻无疑正在进行着一场战争,究竟要如何抉择? 他可以选择趁着这个时间吞噬掉江长安的魂魄,自此便成了一个真正轻松无所束缚的人,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第二种选择就是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但是如此好的机会失不再来,该要如何抉择? 江长安朦朦胧胧之间,生息正在快速的流失,正在这时,忽然感知有人在他嘴边渡入一点一滴的汁液,甘甜可口,这是他从没有尝过的味道。 此刻也不管是什么,只管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吮吸这股甘甜汁液,裙身上下顿时感知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像是伫立在云端,全身酥软。 灵元中星月神树被这股力量激发唤醒,枝叶摇晃生机蓬勃,生命天源井运转起蓝色流光似天地中的一口资源充沛的水井,一圈圈的涟漪灌溉滋润着无垠土地。 江长安醒来时天外的光色变成了暮霭晚霞,周围的摆设不再是月荷宫,想来月荷宫的屋檐被掀去了一半,只得搬到了另一处偏殿暂时做了寝宫。 夏乐菱正伏在床边整张脸疲惫不堪,枕着江长安的一条腿睡着,眉心依旧紧紧蹙着让人好奇梦里还有什么烦心事,江长安没有动作,生怕吵醒了她。 江长安心中道:“墨沧,墨沧?” 墨沧惫懒的声音传来:“叫本尊干什么?小子,你难道不懂吗?本尊借了你力量也是很累的。” 江长安问道:“为什么救我?” “你小子也太能胡扯了,谁救你了,本尊吃饱了撑的?” 江长安道:“还装,我盗出道元天桃的事情除了我只有你还知道,分明就是你将那剩下的几枚道元天桃拿了出来。” 墨沧无聊地吹着口哨,也不回答,江长安问道:“你为什么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占据我的身体?反而救了我?”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现在你活着,本尊也活着不是更好?”墨沧撇嘴道,“本尊要不是看你敌人太多,不想帮你擦屁股早就夺了你的身子,况且谁给本尊上灵武草?本尊可是懒得亲手去找。” “不过仔细想想,等你摆平这些麻烦,本尊也弄清了你灵草是何处来的,本尊有的是机会,到时候没有仇家自由自在得岂不是更好?不是本尊的本尊绝不要,该是本尊的逃也逃不掉。本尊困了,有什么事也别叫我!” 江长安回想着墨沧做出的那个奇怪印法与说出的话语,再度好奇他的身份:“墨沧,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本尊的来头大了去了,你小子还是省省不要胡乱猜测喽,愚蠢的凡人。”墨沧打着哈欠一脸毫无兴致地说道。 江长安道:“‘以太古拓荒器铭皇族的身份令你臣服’,太古拓荒器铭皇族的身份?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墨沧的身份,还有小丫头若若的来历,想起身旁最亲近的人都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江长安就有些头疼。 可以确定的是墨沧要比自己想象的要古老,至少要比那块石碑的来头还要大,要大得多!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随便说说。”墨沧道。 “随便说说?我看来可不像,你当时捏出的手印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还有你说的话我虽然因为结契的原因感觉到了含义,但是却听不懂那种奇怪的语言,史册中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出现的时期甚至远远超过了东钟!” “那是你孤陋寡闻。”墨沧轻轻笑道,“这样,你要是实在想知道,撤去本尊头上这金丝禁锢,本尊就将一切都告诉你,如何?” “还是罢了,抽去禁锢,就是将我的身体拱手相让,那样和自杀简直没有两样。” 江长安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连屠大君能够轻易地斩断人的因果气运,而我与其交战许久,我的因果……” 墨沧摆手说:“放心,你的因果连本尊都看不透,那家伙纵然在修炼上一万年也斩不去。你还是好好休息,本尊可不希望以后的身体会是个残疾……” 江长安这才放下心,却没有看到墨沧脸部浓雾中疑惑的神色,连屠大君挥出那一招时眼中露出的惊奇也是确实存在,对于他来说若若、自己以及江长安之间最神秘的恰恰是江长安! 江长安道:“总之还是谢了,给你准备了三百株灵武草。” “讲究!”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杀气流露逼人。 难道是阴兵幽骑还未尽散!当即起身就要坐起身子却又感知到不对,这股杀伐气势是久经沙场不错,但没有沉沉死气,相反士气高昂。 接着门外南宫舞激动的呼声越来越近:“公主……” 南宫舞来不及行礼便进了房间,待看到醒来的江长安,激动道:“公子!你醒了!” “嘘——”江长安示意小声道,轻轻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舞最信任的两人一个是静菱公主,另一个就是将她于水火之中救出的江长安,也不相瞒,小声道:“禀公子,十三殿下夏启伤愈率大军回城坐镇京州,目前已然占据了恭皇……恭王殿下夏己的恭王府,将恭王殿下软禁在了偏殿之中,而且还有一个消息,就是景皇陛下没有死……” “夏辛没有死!”江长安惊颤道,这几日一点一滴的讯息也慢慢地浮现出了水面,一瞬间他想明白了许多,颓然躺回到穿上,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袭来,淡淡道:“是啊,他怎么会死?一切都是他想要的,他怎么会死?” “公子?”南宫舞看着江长安喃喃自语还道是未能痊愈。 “你先下去,我想要静一静……” “是。”南宫舞轻轻出了房间掩上房门。 回过神,江长安动用起刚刚恢复的一丝灵力将夏乐菱轻轻抱到了床上外侧,盖好被子,这一系列看上去轻松的动作在江长安做完之后瘫倒在了床上,双眼又打起了颤,浑浑噩噩之中又睡了过去。 江长安再醒过来时便是第二天的晌午,阴沉了许久的京州终于放晴,暖阳高照。 身边早就不见了夏乐菱的身影,南宫舞站在床边守着,见到江长安醒来连忙凑到了身前关切道:“公子,你终于醒了?” “公主呢?”江长安问道。 “禀告公子,公主在得知陛下回来之后便去参见了陛下,刚回到月荷宫谁料明王殿下又带不少名仕学子拜访,公主难以推脱,此时正在后院之中设宴款待。” “夏启?”江长安又想起那个陪着夏乐菱一起前去京州的小子,因为夏乐菱的事情对自己还有些许敌意,不禁哑然一笑:“带我前去看看……” “公子,公主有令让奴婢照顾公子好好歇息,公子的身体……”南宫舞担忧道。 “放心,我没事。”江长安微微一笑,他伤势没曾痊愈,虽然还不能斩杀几个阴兵,但是比起普通人还要结实稳固。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五十九章 文斗 江长安从床上站起,尽管做好了准备却还是疼得冷嘶一声—— “娘的,要是知道这么疼还是躺一回儿比较好……” 南宫舞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吓傻,脸色呆滞地看着,毕竟江公子昏迷的时候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整个身子都变了模样,双手拧成了麻花,胸口破了个豁大的血洞,俨然是个半死的人。 可是站在眼前的几乎和正常人无异,除了身上和双臂还缠绕着的纱布,站的笔直,虽不及生龙活虎,但远比那些整日辗转青楼的公子要精神。 江长安也感到惊讶,道元天桃的力量果真是不同凡响,硬生生将他从生死边缘拉扯了回来。 掏了件白袍穿上,稍微梳弄了几下长发束起,就欲跟随南宫舞走出了房间。 正要走出门,一道红色的人影从江长安的体内走出——笨丫头若若出现在江长安的身旁,粉红色衣服惹人瞩目,灵动可爱。 她的个子已经不再是一个小丫头,但性格和心智还停滞不前,看到江长安这个最亲近的人一把扑进怀里,活泼的眼睛会说话似的,流露出一丝调皮的神色,吐露着俏皮的小舌头,她的脸好象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糯糯得声音道:“叫花哥哥去哪儿?若若也要一起……” 南宫舞看到这个曾经在醉仙楼住过一起的小丫头惊讶笑道:“若若?” 小丫头回过头才看到南宫舞,惊喜道:“南宫姐姐,你怎么在这儿?这又是在哪儿?” 小丫头又犯起了傻,扔出一大堆的问题之后也不去管,直接问道:“南宫姐姐,你和叫花哥哥这是去哪里啊?若若能够去吗?” 南宫舞看了正在苦笑的江长安一眼,笑道:“当然可以啊,不过你要求江公子答应,才可以。” “江公子?”若若摸着脑袋才意识到所谓的江公子是谁,当即抱着江长安的腰肢苦苦哀求,娇俏的脸颊上摆明了不答应就哭给你看,实则引人发笑的迥异脸色,江长安也只好笑着说道:“好,答应你了,一起去,行了……” “叫花哥哥最好了!南宫姐姐,快走啊,若若都快要闷死了……”小丫头胜利似的抓住南宫舞的手掌迫不及待地率先跑出了门外。 这座宫殿的后院距离正殿寝宫不算近,穿过几道浮桥和小路,江长安远远看到一个拱起的月亮门,脚下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通入月亮门里,后花园中是一片茂盛的园圃。 还未开春,所有花都还蜷缩着花骨朵含苞待放,静待着一个争芳斗艳的机会。好在枝条交疏绿叶温润,尤其是种了几棵可以遮天蔽日的大树,阳光穿过叶缝网点似的铺在每个人的额身上,生机盎然。 其中不时诵读名家史书的声音传来,论述理解,引经据典。 院落之中酒席较为规整,虽然相比起在茶水阁时围着溪水流觞相随而坐来得雅致,但诸多文人相聚一堂多是站着聆听,只有少数几人才有资格在公主的授意下赐座。 上百名学子站在墙边正远远盯着座上的十多个人,年纪大小不一,为首的是一身着锦绣金丝的翩翩少年,皮肤黝黑,一脸英气,不大的年纪早已练就出一声魁梧身材,神采奕奕,好一个风花少年——正是明王夏启。 他们正对着的便是主场的夏乐菱,兴许是刚从照料江长安的时间里抽身而出,此时的夏乐菱未曾衣着繁琐的公主服饰,而是穿着极其素雅的红白装,一件淡雅简单的水袖流云裳,面如芙蓉,嘴角含着微笑,腮边两缕发丝随风拂面平添几分诱人风情。 她的眉间还是习惯性地微微皱着忧愁,双眼不时出神,显然思绪早已飞到了庭外哪个人儿身上。 而此刻坐着的文士中站出了一人,这人三十岁出头,头戴方巾,皱着眉头,习惯地把左手的大拇指放在嘴唇下面来回移动,思考着笑道:“不知臣下出的问题公主可有解法?” 夏乐菱低锁着眉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先生这个问题表面上看来是简单,但……” 夏启笑道:“姐,你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反正这题也不是出给你的,江长安呢?快让他出来,我还有问题想要请教这位江先生。” 他没有一点身为明王的架势,面对夏乐菱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弟弟。 夏乐菱微微一笑:“这样说来,你知道答案了?” 夏启摇头道:“不知,不知,江长安那个家伙不是被誉为聪明人吗?我今天就是想要考一考他!” 夏乐菱苦笑摇了摇头,江长安还昏迷不醒,若不是夏启手中有父王的密令必须要参加这次宴会,她一定是在床边守着,哪像是现在心头余力不足,心头焦灼。 正在这时正看到阳光下门外走进一个白衣人,夏乐菱先是惊愕,而后站起了身,朝他莞尔一笑,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 在夏乐菱脸色变化的一刻,夏启就转过了身去,看见江长安的背影时也是一惊,轻轻一笑也跟着站起,其余文士哪里还有坐着的道理,纷纷站立后转身望着走进门的人。 多重目光注视在身上,江长安一步一行雅静至极,大家教养、一坐一行需要做到的全部都做到了极致。若是在江州江长安大可不必在乎这么多礼节,就算是在江家宴会上,他也能够自在潇洒地举止言行,但是在月荷宫,他稍有不慎丢的不是他的人,而是夏乐菱的脸面。 他此刻像极了一个文士,加上伤势初愈,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显得体质羸弱,嘴角噙着微微笑意,大有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势,夏乐菱也被唬得眼前一亮,更加觉得可笑,四下所有人都禁声不语,以至于整个后园之中不知不觉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只剩下一连串若若小丫头的欢快笑声。 夏乐菱含笑急忙踩着金莲走到跟前,担忧道:“你怎么出来了?我让青珠和舞儿好好照顾你的……” 江长安道:“来看一看你……” 夏乐菱闻言心中忍不住得欢喜,转眸时望见跟在江长安身后的小丫头若若,乖巧模样惹人怜爱,早在先前夏乐菱便听了南宫舞讲述的诸多在醉仙楼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了这个叫做若若的小丫头,走上前笑道:“你就是若若?” 小丫头怕见生人,抓住江长安的衣角,缩在他的身后抻出个脑袋,两个大眼睛左右晃动定格在这位漂亮的姐姐身上,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 一声姐姐叫的夏乐菱心都要化了,她身处深宫之中,待她至亲的只有景皇夏辛、九哥夏己和身边这个弟弟夏启,还从未有过一个妹妹,如今听到若若叫的一声姐姐瞬间怔住了。 “姐姐?你怎么了?”若若问道。 夏乐菱心情舒畅,笑道:“姐姐没事,姐姐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最爱吃的东西,今日宴会上虽然没有冰糖葫芦可是有不少的甜品,尤其啊,有醉仙楼的四宝迎福,你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吗?” 听到四宝迎福这四个字小丫头的眼睛都发光了,当即扯了扯叫花哥哥,抬头眼巴巴地瞧着。 江长安笑道:“去,这个姐姐给的东西是没问题的。” “嗯。”若若喜悦地疯狂点头,只要江长安说的可以相信的人,那就是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 夏乐菱扯住若若的手,抬眉看了江长安,嘴角抑制不住的丝丝笑意,道:“你……你也过来?” 第四百六十章 一瞬间的问题 说罢也不听江长安回答便羞赧地转过身,带着若若坐回了案前,将所有的甜品推到了她的面前,“吃?不够吃的话还有。” 江长安正要走上前,夏启越过了酒席来到江长安的面前,笑道:“江长安,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厉害。” “明王殿下也和我印象中的形象发生了变化。”江长安望着眼前少年,皮肤黝黑,和宫中其他娇生惯养含着金汤匙的皇子截然不同,浑身上下无不是透露着一股蓬勃朝气。 夏启道:“但是你让我姐姐很伤心,所以你知道,我不喜欢你。” 江长安道:“多亏你不喜欢我,明王殿下也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男人。” 夏启一愣,哈哈朗声大笑,道:“我今天发现你也不是这么讨人厌。不过这以些文人可都是我父王找来的,你要是不想在我姐姐面前丢脸的话,就用你的聪明才智将他们比下去喽。” “会的。”江长安自信道。 “你就对着自己的脑子这么有信心?”夏启问道。 江长安笑道:“有信心的不只是脑子,还有拳头,你不是说那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吗?就算是比不过脑子,我还有拳头把那些人全都打趴下!” “这……”夏启忽然发现这个比试的些许规则都是多虑了,因为这个人从不会去惯性地思考任何的规则,不会被规则所束缚,跳脱了法理之外,不怕强的,不怕赖的,就怕这种手握菜刀混不吝的。 江长安看向那位头戴方巾有三十来岁的文士,身为一个文士但是此人更像是长了一张屠夫的脸,他身材又肥又壮,大脑袋像个葫芦瓢,从自己进入庭院开始这个葫芦瓢就没有停过,总是晃来晃去的,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江长安在打量胖文士,胖文士也在打量江长安,行了一礼,声如闷雷道:“京州齐三斗,江公子请了……” “江州,江长安。”江长安笑道,“早在方才步入庭院便见众人被齐兄的题给难住了,在下斗胆请看题面。” 江长安脸上一字一顿都是与平日判若两人,也正看愣了小若若,就连手中捧着的甜食也顿住,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 胖文士傲然一笑,文无有尊贵卑贱,尽管是面对着公主的贵客,心中有货真价实的才学他也毅然不怯。 “敢问江公子是否对过对联呢?” “学过。”江长安浅浅笑道。 “学过便是知道,既然如此江公子可是要听好了,方才是在下出的一条对子,江公子需要依照着在下出的上联对出下联来……” 胖文士说到激动处大脑袋又不由自主地晃动,道:“我这上联是: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就在这样一个对子就将这么多人难住了?江长安疑惑道。夏启的智商他虽不清楚,但是夏乐菱对对子的能力他是很清楚的,怎么也没有对出来? 江长安还未来及思考,齐三斗又激动道:“江公子莫要慌着想要对出在下的对子,公子听清楚了,在下这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对子,在下这上联是打一物件,公子对出的下联同时也要是个谜面打一个物件。” 难怪…… 江长安淡然一笑,轻捧起案上茶水细细品鉴,又像是在思寻。也难怪这些人答不出来,对出这个对子必须要先猜出上联中隐藏的谜底,从而对应地答出一个谜面,上联下联两个谜面需要对仗工整不说,就连谜底也要契合双关,无形中为这一题增加不少难度。 所有人静静等待着江长安会给出一个怎样的对子,大多数人就连上联的谜底都猜不出说的究竟是什么?但看着江公子能否答得出来? 不少人更是抱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态,等着这小子出丑。 “怎么?公子可有下联,倘若是连在下这道小小的一题都打不出,公子还需请教……” 啪。 杯子轻放在桌上。 “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江长安淡淡说道。 周围人每一个都在喃喃说道:“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对仗工整,不错!” 齐三斗眉毛一皱,当真像极了一个屠夫:“江公子,方才你可能没有听清楚,在下说的可是清清楚楚,在下的上联又是一个谜面,江公子若是没有打出谜底便也是错!” 底下齐聚成堆的文士又纷纷猜测这上联究竟是何答案。 嘈杂交谈声中,江长安笑道:“青油灯……” 瞬间场面又静了下来。 “青油灯?白蛇便是指这灯芯,过江正是灯油,这头顶红日——不正是火苗吗!对啊!”众人被这一点如梦初醒,连拍大腿说道。 众人注意力又放在了江长安对的下联上,细细琢磨,齐三斗也想不出个头绪,双眉拧成疙瘩,只得不甘稽首,道:“还请江公子公布下联中的谜底是什么?是否与在下这青油灯附和?哼,若是故弄玄虚并无什么谜底所指,你就算猜出了上联也无用!” 江长安又笑着说道:“一杆秤,在下的谜底便是一杆秤。” 所有人恍然大悟:“乌龙上壁,万点金星!上联青油灯,下联一杆秤,而且就连谜面也是极其工整,真是绝了!” “你真的答出来了!”只见齐三斗的脸憋得通红,就连胳膊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大有上去一搏的架势。 夏启侧歪身子靠近了夏乐菱,小声道:“阿姐,这江长安的确有几分灵光智慧啊……” 夏乐菱眉心一舒,莞尔笑了,就像石子投进池水里,脸上漾着欢乐的波纹。 这时,江长安忽然笑道:“齐兄,在下也有一道题希望先生能够指教一二。” “指教不敢当,公子请讲。”齐三斗早已不敢再小看对方,听到江长安说有一题猛然站稳了身形,如临大敌! “齐兄不用这么紧张,只是一道简单无比的算术题。” 江长安笑道:“问有一场炼丹大会的比试,共有五百一十二名弟子参加,两两对决淘汰赛制,第一轮比试,比试了二百五十六场,淘汰了一半的人数,第二轮比试了一百二十八场,又淘汰了一半的人,如此反复,直到剩下最后两个人决赛,问题就是,这五百一十二名弟子到最后决出第一名,需要一共举行多少场比试?” “这……”那胖文士本瞬间问住,别说他,就连其他人也早听了糊涂,五百一十二名弟子决出只剩下一人,依照江长安所言第一轮比试了二百五十六场,第二轮一百二十八场,如此算下去,再将所有场次相加便就得出了最后的结果,可是这个时代本就崇武轻文,更别提是术算。在场的作诗写文章的大有人在,但有如此心算能力的又能够有几人? 许多人问题还没有算出来就先将自己绕晕了。 珠帘后的夏乐菱闻言微微低眉思索,莞尔一笑,他总是会出这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上一次李白取酒的问题还始终没有算出来,这一次又出了这样的麻烦题目,轻声道:“青竹,拿笔和纸来……” 江长安这道题不算难,稍微懂一些算法的人都能够解得出来,无奈过程极其繁琐,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便能够解出。 那胖文士憨笑道:“若是有算盘,在下珠算兴许还能够解出这个答案,但是如今,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在下的确是解不出。” 江长安笑道:“其实用不了半柱香,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够算清这个问题。” 第四百六十一章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开什么玩笑?这么广泛的数值一瞬间算得明白,谁能够做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江长安说的是天方夜谭,开玩笑打趣的胡话。 夏乐菱闻言放下了刚拿起的纸笔,静静认真聆听这个快方法究竟是什么,他人不信但是她相信,他说有就一定有。 江长安笑道:“这道题有趣的地方并不在于术算,而是一个思考方式的转变,将繁琐的思路变得简单化,其实大家只要想,这场比试是淘汰比试,两个人对决,每一场都会淘汰一人,直到最后选出第一名,便是淘汰了五百一十一名弟子,也就会比了五百一十一场。” 大堂之中忽然静住。 忽然有个声音呼喊道:“我算出来了,是五百一十一!真的五百一十一场!” 众人都被这个回答给冲得一愣,霎时间感觉脑子猛地通了,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胖文士脸上并无丝毫不快,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扫了去,心满意足地作揖道:“足下一语惊醒梦中人,豁然开朗,足下智慧,在下百思莫解,心服口服。” 珠帘后的青竹笑道:“公主,这位江公子还真是神了,奴婢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想出这等方法。” 夏乐菱没有言语,但脸上的欣愉如何也掩藏不住。 端坐许久的夏启站了起来,笑道:“江公子果然聪明,小王这里刚好也有几道不解,还望江公子能够给出一个答案,也好解我心中之惑……” 所有人闻言连忙摆正了神色,旋即明白了过来,接下来才是正戏! 夏乐菱微微错愕,正欲替江长安帮衬几句,夏启的第一个问题已然道出口:“江先生放心,今日诸位在此地并非是有什么国策大事,本就是猜谜对对子,为了公平起见本王也不会向江公子出一些关于国政的难题。江先生身为炼丹师,那就从药入手——胸中荷花,心有大略。 晴空夜明,初入其境。 长生不老,永远康宁。 ” 众人面面相觑,根本没明白明王殿下的用意何在,晃神之际,江长安却已开口:“明王殿下每四字便是一个谜面,每一句便是一味药名,谜底分别是——穿心莲、远志、满天星、生地、万年青、千年健。” 夏启微微笑道:“东海有大鱼,无头又无尾,丢了脊梁骨,一去直到底。” 江长安捧着一杯刚被南宫舞续上的新茶,淡淡道:“出东海,入西山,写时方,画时圆。明王殿下的谜底与我这个谜底是同一个字——日。” 夏启两眼闪着不服输的光芒,认真道:“江长安可以啊,小王这几道谜语你都答了出来,本王还有最后一题。” “一宅分成两院,五男二女当家。两家打得乱如麻,打到清明方罢!” 夏启道:“江长安,最后这一题本王知道你肯定能够猜的出来,但是本王想要你也编出一道谜面来,就像方才你对的对联那样,如若办不到,这一题也算是你输了……” 江长安轻笑道:“古人留下一座桥,一边多来一边少,少的要比多的多,多的反比少的少。” 话音落,夏启的脸色面无表情凝望着江长安,而江长安的双眸则落在茶水中。 所有人大气不敢擅自出一个,就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唯恐落下了什么精彩的场面。 他们更不知道究竟是谁胜了,夏启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而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江长安已经一瞬间回答了三个,没有人知道第三个谜底究竟是什么。 现在夏乐菱身后的青竹眼神忐忑,声音如同虫蝇小心问道:“公主,江公子……这是答对了吗?” 夏乐菱激动的握紧了拳头,也像是在小声对自己说:“他答出来了!答出来了!” 空气寂静,良久。 夏启身后一位身披甲胄的统领还以为有了表现的机会,怒喝道:“江长安,你大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如此与明王殿下言语?” “闭嘴!”夏启脸上写满愤怒,却不是因江长安答出了谜底。 那统领噗通惶恐跪伏在地,静候发落。 夏启冷冷道:“可知错?” “属下……属下知错!” “按军法例该如何?” “军法第四条: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夏启叹气道:“念你衷心为我考虑,今日又是当着公主之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下去自领棍罚。” “谢殿下。” 那统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面生感激,对着江长安谢罪之后退出了庭院。 夏启转眼面向众人又大笑道:“江公子,就由你来将这个答案公布出来?” 江长安眼神饶有兴致看着他,雷厉风行,恩威并施,用人的方面夏启倒是比他哥哥夏己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谜底是常见的物件,只是在皇宫之中这种东西一般不会出现在人前,明王殿下一时没有摆出来也情有可原。” 江长安笑道:“算盘,谜底就是算盘。” “算盘!还真是!” “江公子智慧……” 一番问答,几个人便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尤其是与江长安起初最不对付的夏启,不知何时也落坐到了他的对面,同席对饮。 院中不时举杯欢庆,不时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夏乐菱笑吟吟地看着人群中的白衣,忽然对着身旁小丫头问道:“若若,能陪着姐姐出去走一走吗?” 若若抬头望了眼江长安,又望了眼夏启,点了点脑袋:“嗯。” 两人出了大堂,来到了池塘浮桥上,若若忽然道:“姐姐,那个人好凶啊!” “你是说十三吗?”夏乐菱笑道,“他也是被逼的,要施行新政,政治朝纲便要做的比一些人更狠。” 若若歪着脑袋困惑道:“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别逼的事呢?叫花哥哥也常说是被逼无奈,我们遇到过很多比那个人还要凶的人,但是那些人都不在了。” 夏乐菱明白,若若说的不在,就是死了。 “叫花哥哥说,人活在世上,就是控制与被控制两种,人被很多人和很多东西控制,而能够跳出这种控制的却没有几人,和尚道士算一种,但叫花哥哥不想做道士和尚,若若不明白。” 夏乐菱闻言微微思索,道:“他说的不错,你控制我,别人又控制着你,权力笼罩之下的人被欲望控制,而权力制高点的人又被随时有可能失去权力的恐惧控制,趋利避害是本能,贪婪欲望也是本能,道士和尚能够跳脱,并非他们真正看到了大道,而是他们避世的心态,逃避这种控制,真正看到了大道又怎么会躲进深山之中美其名曰‘与世无争’?不争即是争,说到底谁能真正做到第一种人?” “姐姐,为什么你们说话总是这样呢?不能简单点吗?”若若听着这些话都要昏睡过去,不住地打着哈欠提出了抗议。 夏乐菱笑道:“好,姐姐不说了,若若,你和姐姐说一些你和叫花哥哥经历什么事情好吗?就像讲故事一样,姐姐想要听一听。” 自从在炼丹大会上司徒玉凝的一番话让夏乐菱想要了解江长安这些年的想法与日俱增,此刻遇到一个知道所有的丫头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姐姐想听,若若就说给你听,只是从哪里开始讲起呢?”若若指尖摸着下巴认真思索道。 夏乐菱望着这个心思纯洁无瑕的小丫头,笑道:“若若,就从你们怎样认识的说起,能不能跟姐姐说说,你为什么要叫他叫花哥哥呢?我听他说在沧州时他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穿的破破烂烂的宛若一个乞丐,是因为这样你才叫他叫花哥哥的吗?” 夏乐菱本是随口一问,若若摇头甜甜笑道:“不是。” “不是?不是在沧州认识的吗?”夏乐菱疑惑道。 若若忽然踮起脚尖凑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姐姐,你不要告诉叫花哥哥,若若很久以前就认识叫花哥哥了……” “很久以前?”夏乐菱一愣。 若若嘴角浮现出一抹夏乐菱看不透的笑意,笑道:“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六十二章 第四重秘境现身 欢宴即将散去,忽然,江长安看到了一个秀丽的身影远远地望着他,她的脸上带着丝丝笑意,眼神如同六年前一般温柔,不同的是六年前她是不经世事的小丫鬟,他是人尽皆知的江北公子爷,现如今她是天命宗龙云婆婆的高足,而他是风头无量的江先生。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欢喜,替公子感到欢喜,对她而言自己永远都是公子身边那个能够随时随地陪在身边、陪他背药方、听他讲故事的通房丫鬟。 可是笑着笑着便又掉下了两滴眼泪,她从不奢求什么,要的始终都是看着他如名字那般长安。 转眼之际却见那一袭白衣已然来到面前,像是从前一样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呵呵地叫上一句:“小妮子……” “公子……”伊柔一下扑到怀里,双手紧紧扣住他的后腰,脸颊直接埋在他的胸口,刚止住的眼泪又啪啪落了下来,恍惚间又变回了那个刚到江家怯生生的小丫头。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你现在在天命宗可是堂堂的伊柔师姐啦,我听龙云说你已经做上了天命宗的探天官,公子我虽然不懂什么六爻卜命,但也知道探天官可是宗门要职,地位完全不亚于一个分院院主。这要是让其他弟子看到岂不是会笑掉大牙,哈哈……”江长安打趣道。 一句玩笑之语,岂料小妮子奋力得摇着两个辫子,抽泣道:“伊柔宁可不做这个弟子,只在公子身边做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妮子,安安稳稳地服饰公子,便是不做这个天命宗探天官也不在乎!” “怎么?是在天命宗有人欺负你吗?”江长安脸上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伊柔在怀里蹭了蹭摇头,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道:“没有,师姐师妹们对我都很好,还有婆婆在,没有人敢欺负我。” “也对。”江长安笑道,“还有吴迟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在,晾谁也不敢欺负你……” 他随口一说,听在伊柔的耳朵里变了味儿,小妮子急得直跺脚,解释道:“吴师兄不过是一厢情愿,伊柔……伊柔可是一心牵挂着公子,别无二心。” 江长安被她认真的神色逗得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伊柔沉默片刻后,喃喃道:“公子,伊柔的生命里只剩下了夫人给的恩情,还有公子,伊柔……伊柔多希望能永远陪在公子身边。” 自小丧失双亲乞讨而活,直到遇到司雪衣她进入了江府,结识了她一生中最想要守护的人,只是等待太苦,整整六年时间才不过又短短片刻的相聚,下一次相见又会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只能将这种希冀深埋在心底,等待着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伊柔埋首在他胸口,静静听着他缓慢有力的心跳,久久没有听到回复,正要抬头,却听江长安微笑道:“好,一会儿我去找龙云婆婆给她说清楚,就说我想要你……” “公子……”伊柔黯然道,“婆婆不会答应的。” “她不答应,那我就跑去天命宗,亲自找上一找那个叫做不惑禅师的神秘老头,将整座天命山搅个天翻地覆!你想,本公子能够将皇宫都走了一圈,还怕他什么天命宗不成?”江长安模仿着多年前豪迈大气的语气笑说道。 小妮子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如是透明珠子连串散落,泣不成声:“伊柔不过是一个丫鬟,怎值得公子这样做呢?” 她抹干了眼泪,强生出一抹笑容,道:“公子,伊柔方才所言只是玩笑之语,公子莫要忘了,伊柔可是要保护公子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公子……” “不能忘,不会忘。”江长安笑道,门外已是多了两人,正是等待许久的龙云婆婆与小道吴迟。 “公子,不要忘了伊柔。”她说罢,低头直接转身而去,身影径直不回头地奔向了院外,消失在长廊尽头。 龙云婆婆拄拐笑道:“多谢江公子。” 江长安眉目寒光流露,此刻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玩乐的公子,道:“你不必谢我,只是天命宗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我刚才那一句话并没有开玩笑,倘若她出了半点意外,我真的不介意这世间再无命师!” 龙云婆婆呵呵轻笑着转身而去,只留下吴迟站在原地目光凝望着这个男人,良久,猛地笑道:“说的这么血腥干什么?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吗?不是,是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最好啊,以和为贵。” 说罢甩在那件破旧的道袍一甩一甩得跑了没影,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院中——“江长安,小道同意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父,只是我天命宗没有这么多的俗礼,小道自知你也不是俗人,这三叩九拜的俗节便就免了,哈哈……” 春景安谧多姿,时间也比往常过的要快,眨眼便过了几日。 这几日皇宫之中可谓风云突变,景皇重新回归,夏己被废,着手重建皇宫,这个被折腾了半月之久的王朝正于灰烬中重生。 江长安倒也做了一回闲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景皇夏辛的几次召见都以各种理由推却。 心思除了和夏乐菱在一起基本都是藏进神府之中,以最快的时间尽量熟悉承受道果境的力量。 晋升道果境毕竟是假以墨沧之手,在极度狂躁的境地下晋升突破并经历了雷劫,并非是全部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他如今的状况就像是踩在一块不够安稳随时有可能崩塌的浮梯之上,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是跌下来粉身碎骨。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块浮梯变成真正的楼阶,通向大道的坚实楼阶。 好在神府镜中最不缺的就是充盈无杂的灵力,再加上江长安刻骨努力与上品天资,进步的速度也是可观。 另外一点便是成就的神秘大道——轮回, 葫芦谷中清静非常,不时得有三两声兽吼声从第一重秘境高山上传来,正盘腿坐在青石上的江长安忽然感知身体之中一点星光闪亮点耀光,如有福至,江长安猛地睁开双眼,经过几次这种感觉,他已经摸索到了规律清楚地知道—— 第四重秘境,要开了! 清风激荡,呼呼响声席卷而来。 江长安四处张望,葫芦谷周围并无丝毫变化。 “怎么会这样?”江长安疑惑道,驾驭金虹乘风而起,踏御云端之上眺望向四处,烟蕴平静无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不会,就连平日里跟随秘境而出的秘语都不再有,这是什么情况?该不会是只有三层秘境?” 江长安正疑惑,但见葫芦谷外东方紫霞堆积,一片平原在紫色云头下渐渐消逝,密集的杂草如是风吹麦浪,波浪阵阵一圈一圈地荡漾散开,荒草退去,露出崭新的黑色肥沃泥土,泥土转眼凹陷出一块洼地。 隆隆—— 洼地上空的紫云堆积浓厚,紫雷翻滚,闷雷滚滚,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湿气,不多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六十三章 神秘老者 “下雨了?”江长安好奇道,神府中的时间昼夜变化虽说与外界相同,但是还从未曾下过雨雪,这是为何? 转眼之间,水洼中浮现出点点绿色,浮现生出了水草,雨水入土渗透到了一定程度慢慢在这片水洼低谷中积蓄出了一方水池,江长安也不心急,任他风雷滚滚,自己则盘腿坐在青石上入定修行。 更新最快 直到过了两个时辰,从入定中醒来,江长安再看去,但见天空中的紫云消失不见,耳边的隆隆作响也已相继消弭,江长安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有些呆住—— 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方圆有百丈的湖泊,天空的映衬下犹如一块水蓝色的明镜,阳光下鱼跃翻腾,粼粼波光激荡点金光,不似是险地中的古井无波没有任何动静的死湖,湖中生机盎然,湖边开满了红黄蓝紫各色的花朵。 有彩蝶比翼而飞,鸟兽虫鸣,更有梅花鹿栖息在湖边,结队白鹤从湖面掠过,耳边听得到万物的美丽,犹如仙境,一瞬间江长安像是提前踏入了初春,万物复苏,散发出无尽春色。 可就当欣赏美景时,耳边听闻“簌簌”不绝的声响悠扬传来…… 只见岸边的花朵草木竞相变得更加茂盛,温度骤然升温,水里的鱼儿像是受不住这样的温度炙烤,纷纷跃出水面,张大了口喘息几口清凉气,但也只是一个眨眼功夫掉落了水中。 “怎么会这样?不过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怎么就像是变成了夏天——” 江长安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脚下茂盛的青草又慢慢低下了草尖,一点枯黄蔓延全身,像是点燃了一场燎原大火,枯黄色席卷正片湖泊,花朵枯萎化作红泥,蝴蝶也伏尸入土。 空气中的燥热之气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凉的阵阵清风,拂面而来,清凉如徐。 “秋至!” 江长安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仿佛摆在眼前的不切实际,而是一幅任意书写更改的画作,眨眼之间又是另外一幅模样。 湖中的鱼儿没有了春季的活力,没了夏的浮躁,秋的静谧,只剩下了垂垂老矣的安逸,静候着初冬的到来。 能够清楚地感觉得到脸上温凉的萧瑟秋风正在变得寒冷刺骨…… 吱吱—— 湖面上生出了薄薄一层冰粒,天空降下了鹅毛白雪,转眼的时间湖面上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季节变换就这样定格在了冬日,风雪正急,湖面冰面之上也垒起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这次,看不见鱼,看不见花草,看不见蝴蝶。 “春、夏、秋、冬,万物轮转不改,千秋风致不变,究竟是想说什么?至宝又在何处?” 江长安喃喃自语,只见湖中心坐落着一点石台,石台像是一座小山从中拦腰截断,看上去就是一座平地凸起的高台。 白雪盖上了一层白衣,乍眼望去倘若是不仔细看难以看到,江长安菩提眼青冥望去,赫然一惊—— 石台上有一老者! 老者正望着他,脸上微微笑意,慈眉善目,姿态安然。 什么情况?神府之中怎么会有人存在?这个人就是什么来头?扮演了什么角色? 江长安心中忐忑,在无人的神府镜中出现千百只妖兽,出现了一头龙或是其它奇奇怪怪的生物这些他虽然也会惊愕但都是在情理之中,不难理解。 可是眼下神府之中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让一直以为神府中只有自己一人的江长安猛地难以接受,喉头蠕动,试图平复下内心的这股不安。 对方出现在神府之中是好是坏?是利是弊?对方的来意又是什么? 江长安正犹豫究竟要不要前去,冰面上居然升起一座石雕拱桥,垂虹卧波。拱桥直通石台处,恍然心头一点金光浮现,一段话语出现在面前: “生亦是灭,灭即是生,物及尘埃,生死度量。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这就是第四重秘境?讲由生死?”江长安震惊道,那这位老者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在经历了皇冥一气和石像巨龙这种至宝守护的惨烈打击下江长安有些草木皆兵,神经敏感,生怕这位老者突然一击毙命而来! 这也难怪,石像巨龙曾逼得他数月都无法进入神府之中,甚至留下了阴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老头像石龙那般挥手之间打得自己缓不过神,或是这水中有什么东西? “娘的,老子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这整个神府都是我的,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滴过血契任是谁也无法改变,就连结契的时候那道灵识也说了,纵是神皇触及神府也会受烈火焚身之苦!”江长安打气壮胆,抬脚向着桥上走去。 一步步踩在石阶上,江长安心中警惕没有松落丝毫,唯恐水中再猛地窜出个其它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都说神州九荒之中奇怪异兽居多,以我看,再多也没有我神府镜中的多……”江长安有苦难言,每一步走得都可谓是惊心动魄。 眼前石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江长安渐渐看清了这位老人的相貌——老人身上穿了一件发白的淡青色素面绸衫,头上竖着一根青色束带,在他面前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案,老人正弓背坐在石案前,身形略显消瘦,鹤发童颜。 在他手边放着一根木棍长拐,他的面容始终带着笑意,衣袂飘飘,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又像是亲近和蔼的普通老人,眉宇间透露一股飘逸洒脱,得见年轻时候也是一个英俊小生,眼眸似是浑浊不堪,又似是洞悉世间一切。 冰雪在他背上覆盖了一层白色锦被,堆成了一个雪人,但他丝毫不为所动,倒有些任是天地翻新我自岿然不动的蕴意,仿佛他不坐禅,禅却因他而生。 观察的间隙江长安已是来到了石案前,石案上摆放的是两罐黑白子,纵横十九道棋局谱,等待着一个弈棋之人。 “第四重秘境只是简单的下棋?”江长安可不相信,秘境至宝不可能没有守护者,眼下一路走来湖水中并没有任何异常,那就只剩下眼前的老者! 江长安口中默诵大妖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但是眼前的老人像是丝毫不为所动,就连伤他的心思都没有,始终都是露出和善的笑意。 江长安不动,老人也不动。 就这样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积雪越下越浓,江长安总算熬受不住先行出手,朝着老人出手—— 江长安伸出一只手,却不是挥动手中的大妖经,而是轻轻拍打去老者身上的积雪。 老人像是很奇怪他的做法,开口笑问道:“小友,你此举……” “尊老爱幼,从我做起。”江长安随口道,又原地蹦了两下抖落自己身上的雪花,蹭干净了石凳,盘腿坐在了上面。 “呵呵……”老者笑盈盈地望着他,不住地点头。 “老前辈,你要出手就出手,你笑得我瘆得慌……”江长安道,“我告诉你啊,我可是极其清楚这没一重秘境的规矩,要是想要拿到至宝必须要经过其它一系列的磨难。” 老者笑道:“小友就没什么想问老朽的?” “有。”三言两语交谈之后江长安心中戒备也跟着放下,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这神府中的人?”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万道林立的时代 “不是。 更新最快”老者笑道,“老朽只是一缕残念,生在神府之中,自会死在神府之内,等待有缘人。” 江长安激动道:“那你是这神府镜的创造者?” 老者微微摇头。 “那你和这神府镜的主人相识?” 老者依旧摇头。 江长安皱起了眉头,正如老者所言,看起来老者就像是一个固定的残像,无法移动,只是一个固定的程序,神府镜生出的一道程序。 “那你知道这第四重秘境中有至宝了?” 这一次老者没再摇头,笑道:“不错,秘境中确有秘宝,只是要看小友能力如何,能否取得?” 老者撩起衣袖挥手指着棋盘:“小友只要能与老朽下完一盘棋,赢了老朽,老朽自会将至宝交给小友。” “那就请老前辈多指教。”江长安一字落在棋盘上,也不废话,直接开始落子。 老者笑了笑,也不急不燥,云淡风轻的下了棋子,每一次江长安下过之后他就思寻上半盏茶的功夫,而后不慌不忙地落子,就算是江长安多年来养成的安稳性格也难免心浮气躁。 半个时辰之后,江长安指尖的棋子终于落无可落,道:“我输了,再来一局。” 老者抚须笑道:“小友今日的心态是为了赢了宝物?” “当然是为了宝物。”江长安道。 老者笑道:“那就没有再下下去的必要了,小友今日为的是宝物,而不是为了弈棋,下多少局都是一样。生死犹如这棋局,追究到底,与其说一方胜了,倒不如说一方寂灭,死了。” 老者道:“万物有生就有死,轮回更迭,文明演变便是死亡的重生,犹如这春夏秋冬,春生、夏糜、秋去、冬藏,春又来,万物消亡来改变。” 江长安闻言,心神意动,像是感悟到了一些东西,乘胜追击问道:“那老前辈认为道法的演变也是生死变化?道怎么会死?可依照老前辈所言,死生是道的延续,这样岂不是悖论?” “生是道,死是道,道法延续只得传承远远不够,要懂得破而后立,突破前人禁锢枷锁,另辟蹊径,道法才不会停滞不前。” 江长安像一个求学的莘莘学子:“我不明白,人言大道自然,何故另辟蹊径,若是执意走一条无人走得道途岂不是倒行逆施,违背法理?这样的道是大道吗?修行境界共有三篇十二境,筑基篇练气境、灵海境、万象境、泉眼境,而后步入第二篇化境篇的道果境、洞墟境、人府境、元婴境,而后晋升到大道篇的破妄境、返真境、合体境、大乘境,如此修行之法被诸位同道修士奉为圣道,大道!” 老者望着他的态度不住点头,很是满意江长安不知即问的求学态度,笑得淳朴道:“那小友可知这三篇十二境是如何定下的?是谁定下的?创始者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啊,世人只知世间有奇玄妙法修成得道,可是却从没有人想过去追本溯源,反而是都将目光放在了诸多宝物之上,殊不知从一开始就违背了修行的初衷,落了下乘。 江长安如梦初醒,拱手请教道:“还望老前辈不吝赐教。” “唉——”老者长长叹了口气,双眸浑浊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道:“洪荒时代上古年间,是野兽猛禽占领为主的时代,那个时代混沌初开,九妖分布神州各地,接着天人创造了人,斩杀九妖,于是,人族以一种令人恐怖的速度繁衍崛起,渐渐的能够与妖族分庭抗礼,以至于这种速度超乎了天人的想象——” “奇怪。”江长安问道:“人就算再厉害以前也不过是只有一百年的寿命,怎么会……” 老者摇头道:“天人起初创造人,却没有给人寿命,世间没有秩序,没有生死,人不会死……” “人不会死!”江长安惊赫道,那去不是说人可以活到几十万年后的今天!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老者道:“并非小友所想的这么简单,很快的,天人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一位天人以青莲为灯,集人世间众生每人一丝生息,百万万会于一处,敷裹成三寸灯芯,天源地精作为灯油,燃起“众生火”,四谛因缘,六度平等,皆据其中,是谓——青灯。” “青灯!真的有青灯?”江长安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难免一股悸动,不知缘由。 老者道:“青灯得载万物因果,将人生前的一切所作所为登名在册,论赏处,分功过。灯火再则负责消去亡魂前世种种因果报应,之后再辩分成六种境别,分别掷于殿内六口神井之中,以作。完成这一切的地方,也被命名为‘往生殿’。” “消去因果?那不就是喝孟婆汤吗??往生殿?那岂不就是阴曹地府?”江长安抬头望了两眼,天上的阴曹地府,也不知这这个往生殿是什么模样? 老者继续道:“人有了生死,只有短短上百年的寿命,但是有利必有一弊,坊间渐渐出现了修道之法,当时所谓的修行之法远不及如今完整,只是细枝末节,勉强能够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人们以招式为主还并未知道世间有灵力一说,虽不能御虹而飞,但也可飞檐走壁,踏雪无痕。” “古武?”江长安惊愕道,他武侠小说可是没有从没有少看,眼下老者所说的场景与古武时期较为相似。 江长安问道:“既然如此,那灵力是如何被人发觉加以利用的?” 老者笑道:“这一切只因一位书生以气入武。” “一个书生?” “不错,一个文弱书生。”老者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缝。 江长安再度怔住了,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本以为怎么也是一个武人,再怎么也是一个壮汉,却不料想是一介文弱书生。 “这位书生寻得了以气御武的法门,也就是他摸索着走出了修行的途径。”老者的双目中闪现出憧憬,“那是一个辉煌的时代,也是一个缤纷多彩的时代,群雄并起,诸侯割据,不止有这位书生的修行途径,另有‘还生法’、‘碎骨强身体修法’、‘默禅经’等等的修行方法,当真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只可惜最后其他几支渐渐没落,这位书生以气御武的法门被更多人接受传承至今,也就是三篇十二境,老朽却认为只有那段时期,才配得上是‘道’字!” 江长安已是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心中喃喃自语:“无数的道!” 老者道:“一座荒芜的高山,那个时代的人都喜欢自谋出路,走出一条自己探寻的道途,攀登顶峰,虽然有人成功,有人失败,但却真正地去尝试,反观现如今,都是走的前人留下的足迹,渐渐的这些足迹被人踏成了上山的‘路’,他们变得懒惰,懒得去寻找是否有更近的道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本是不错,可是他们都没有想过,人们应有的并不该只是一棵遮阴大树,而是一片绿木丛林。” 老者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接着两族之战,也是修行最为强横的数万年,强者林立,妖族先有东方句芒六字箴言誓与天绝,封疆大帝蜃楼黑塔横断万古,人族同样有各个先贤大能,而就随着第二场两族之战的结束,人世间的灵力猛然变得越发浅淡,远远不足以与上古时期相提并论,好在人妖两族都觉察到战争涂炭生灵,休战休养生息,足足数万年才有了这平静的盛古神州。” 眼前老者好像不止知道数万年前的事情,而且也知道当下的局势境况。江长安请教道:“敢问前辈,灵力消失的原因是为何?” 第四百六十五章 冰羽曜隼骸骨 “这个老朽也不知,千万年来世事轮转,斗换星移,老朽不过是知道的只比小友多一点点,仅此而已。 更新最快” “老前辈您谦虚了。”江长安道,“依照前辈的意思来看,整个盛古神州从古至今都像是春夏秋冬一样变迁,不断地发生更迭变故,有繁盛,兀自凋零,有安逸,本正源清。起伏不定,摇摆不正。” “小友说的不错,但是神州时代的变迁与季节又有不同。” 江长安接道:“因为季节是由天操控的,而神州,是由一颗颗人心操控的。” 老者看向他的眼神陡然一亮,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小友说的不错,人心是人世间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它比海深、比天高、比万物都要伟岸。” 江长安淡淡说道:“但也可以比墨黑、比沙小、比万物都要卑微。” 老者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充满了兴趣意味,笑道:“小友自入座已有半柱香,为何从不对老朽的姓名问上一问?” 江长安笑道:“明知道老前辈不愿说我为什么还要问,等到老前辈想要说了,就自然会说了,这就是人心有意思的地方……” 老者微微一楞,哈哈抚掌大笑:“有意思,有意思……” 江长安笑着说道:“那老前辈以为当下神州时局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又是拥有什么样的心呢?” 老者神色一黯,语气中充满了慨叹惋惜:“如果说千万道法林立的时代是朝气蓬勃的青年,两次两族战争就是中年,而现如今则是踏入了暮年,百花凋零,早已无有扛鼎之辈。而至于拥有什么样的心……” 老者沉吟良久,道:“一颗飘摇于风口浪尖的脆弱心!一颗沉溺于平淡不知危险的安乐心!一颗等待着药师医救的病者心!” “明白了,老前辈是想说整个盛古神州陷入一个病态,与其说是盛古神州病态,不如说是每个人活得病态、消极、不知所谓更不知所为!” “病态?”老者细细思索江长安说出的新奇词汇,笑道:“妙极!小友语出惊人,能拥有凡人不能有的见识,真是妙极!” 老者仰天长叹道:“万法时代,妖兽纵横,真是一个让人怀念的时代,街边屠夫一刀劈开个阴阳境,贪钱小贩转手卖了个吞天,门口姨婆剑舞春秋雪,读书少年一语乱了人间……” 江长安心血澎湃,从前他一直最为崇尚的是两族大战的时期,但是在老者的讲述之下才知道法最精彩的并不是最鼎盛的时期,而是道法初始之时。 江长安猛地站起身子,拱手鞠躬,崇敬道:“还请老前辈教我,如何才能开辟大道?” 他的眼中崭露出两道炽热的光芒,江长安不甘于沦落为俗人俗物,如此必然不能踏足千人之路,那样的话就算达到顶峰也无力突破前人,唯一的途径就是找出一条适合自己,同时上山最快的捷径。 老者再次摇头,笑呵呵道:“这个老朽教不了,莫说是老朽,就算是妖帝或是人族几位先贤在世也教不了,人无常形水无常态,大道亦有千变万化,小友既然决心要自己开拓出一条道,一切都要靠小友自身。” 江长安低眉微微失落,老者道:“小友,你可知三篇十二境三篇第一篇,筑基篇的要领是什么?” 江长安答道:“筑基篇主旨在于开荒,对道途的开荒,对灵元的开荒。练气境在灵元蕴生出灵气,灵海境乃是气形于水,而万象境则是大水散去陆地初现草木丛林,而泉眼境即是开拓生命天源井,让干涸的土地有一口源源不断的水井,这一切像极了天地初开的景象。” “不错,你能够看出这一点也能够看出你的悟性不凡。”老者转头望向远方,回忆道,“当年那位书生便是以天道演化参入灵元,才开辟了这种大道,他的道能够传承下来是因为他的道适合每个人,而且……” “而且什么?”江长安问道。 “而且他广开学堂,收纳万千学子,哪怕是西南蛮夷只要真心相求也是不吝传授,有道而不据于己有传授众人,这是何等的气魄?是何等的胸襟?” 江长安听得心生感动,他也曾是先生,能够体会这种教学授业的心情,从老者这位第三者的口中讲述出来已然是如此撼动,倘若是身处在当时又是怎样的心境? 江长安道:“那个人明明拥有了大道,无人可及的大道,本可以做这盛古神州的主人,但却摒弃了这一种途径,让人钦佩。” “小友只看到了他的荣光,却看不到他背后付出多少艰辛,享受过多少的孤寂?这即是生死演化。”老者道,“你看到了春夏花放,蝴蝶飞舞,秋收冬藏,万物安眠,这就是生死的转变演化。万物有生有死,末法时代最是强盛横起之时,死亦是生,小友自当拓荒出一条通天大道,一朝风起,叩天门!” “老前辈可有拓荒大道的所知?”江长安不奢求老前辈能够教他,但知多获得一些经验,毕竟这些法理可是书本上学不来的。 “小友当真要拓大道?” “学。” “好!”老者抚掌连连击打了三下,指着棋盘,笑道:“小友现在已无获得至宝的心思,正是下棋的好时候,下棋……” “下……下棋?” 江长安不明所以,却无力推辞,只好拾起棋罐中的棋子…… 连下了三局,皆是惨败,江长安渐渐对老者的棋道心惊不已,他和沧州棋疯子下过上百局,棋道在同龄人之中算是翘楚,就算是说没有任何敌手也不为过,但是如今在这位老者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孩童,每一步都被抢先一步。 又下了两局看到嬴棋无望,江长安只好先行作罢,约好了他日再战。 暂时出了神府,江长安正在后院石桌旁,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便趁着闲暇的时间取出从冰羽曜隼秘境中“借”来的琉璃石盒放在石桌上面,心中倍感期待。琉璃盒上彩光流淌,绚丽多彩,勾引着拥有者去打开。 “小子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打开,你不好奇本尊还好奇呢。”墨沧的一缕灵识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身旁。 江长安纳闷道:“就连你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小子,你当本尊是先知什么都知道?”墨沧鄙视他一番,道:“进入秘境的时候本尊感知到了冰羽曜隼巢穴中有一物钳制住了冰羽曜隼的实力,同时冰羽曜隼也依赖这件东西,你说奇怪不奇怪?所以别说你,恐怕除了那被你吃掉的冰羽曜隼,在打开之前现在没有谁知道。” 羁绊而又牵制?好奇心促使之下江长安掀开石盒 “这是什么?”江长安难免失望道。 盒子中放着的是一节节断骨,都是大拇指粗细,两端断裂,应该是数根长长的骨头断裂成上百节长短不一的断骨。 “这是什么?就是几块破骨头就能够降服冰羽曜隼?”江长安问道,身旁墨沧忍不住解释道:“什么破骨头,不讲究,小子,你可不要真的以为这只是几块简单的骨头,这骨头可是冰羽曜隼的命根儿。” “命根儿?”江长安下意识地朝着墨沧幻化而出的人身下半身看去,后者怒斥道:“想什么呢,不是这个!” 墨沧道:“如果本尊没有猜错的话,这极有可能是冰羽曜隼的骸骨。” 第四百六十六章 石碑道蕴 “冰羽曜隼的骨头?”江长安错愕道,“当年三十七位夏周国能人奇士只说损失了十八人终于捕获了冰羽曜隼,却不曾想带回的还有大妖残躯。 更新最快” 江长安狐疑道:“为什么他们没有把骨头趁机销毁?反而会将它带回冰羽曜隼的居处?这样岂不是会正中它的下怀?” 墨沧感受到江长安的目光,道:“别看本尊,这次本尊真的不知道。” 墨沧说罢埋头趴在盒子上,整张脸恨不得埋入盒子里面,捧起一节断骨认真端详片刻之后,忽然欢呼雀跃道:“捡到宝了!捡到宝了!小子,你知道这骨头是什么骨吗?” 他望着这盒骨头喉咙蠕动发出咽下一大口口水的响声,恨不得当场这一盒骨头给吞下去。 江长安配合道:“是什么?” 墨沧激动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道:“是翼骨!翼骨!这可是冰羽曜隼最宝贵的地方,龙丹凤眼,这是诸多强者梦寐以求也得不到的东西,冰羽曜隼之所以能够天生就是天空中的霸主,就是因为它的翼骨天生生有速痕。” “速痕?”江长安大抵明白是什么意思,速痕所指的是能够增加速度的一种咒法,与炼器师在武器上刻画符文以求增加各种属相有些相似,而速痕则要更为高级,因为能够加持速度是诸多加持中最困难的一件,而冰羽曜隼自生速痕,先天速痕,并且随着年龄增长速痕的力量程度也会有突破,想来冰羽曜隼生活在上古之年数万年…… 咕嘟…… 江长安也止不住地咽了下口水,看着这盒骨头的眼睛都直了,但还是问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墨沧夸张道,“你个愚昧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只要能够修复这对翼骨,就能拥有冰羽曜隼一样的恐怖速度,你就是空中的皇!” “小子,你不是想要变强吗?” 江长安犹豫了,冰羽曜隼这个诱惑的确强大,让人心动,但是目前还不是想这么深远的时候,道:“话说回来,这翼骨就算拼合起来也只有一间房屋大小,可是冰羽曜隼的大小足有这三倍有余。” 墨沧笑道:“小子,这是精骨,也叫源骨,可保神魂不灭,你背上已然和你融为一体的蛮荒古龙的龙骨不就是只有小臂大小么?精骨大是没用的,要看精贵的程度。” “以你小子如今的速度,虽然吸取了冰羽曜隼的天赋,但是人的体质毕竟有限,一旦你换上冰羽曜隼的翼骨,便能突破这种极限,达到常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江长安细细品鉴着墨沧说的每一句话,忽然笑着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为我考虑了?” 墨沧讪笑道:“小子,本尊这也是对你好,你的实力增加了,本尊不也是更安全吗?” 江长安诡异的笑着道:“放在平日里这种消息没有几百根灵武草你会肯说出来?” 墨沧不服道:“小子,别说得跟本尊多在乎那些灵武草似的,本尊只是不想你走太多的弯路,你放心,这次你听本尊的绝不会错!” 江长安笑道:“我相信你说的是不错,只是不相信你的用意。” 江长安语气一冷:“我不傻,知道你的目的,我身体里已然有了一根龙骨,再加入一根冰羽曜隼的翼骨心智就会难以掌控,届时你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夺取这具你觊觎已久的身体,我说的对吗?” 夜色中陡然增添了几笔凉意,墨沧微微楞了楞,忽然拍着手掌笑道:“哎呀哎呀,心里的想法被看穿了,江长安,你小子真是聪明,不错,你说的都不错,不过现在一切都泡汤了,一切都被你看透了。” “不算泡汤。”江长安道,“你说的不错,我想要变强。我告诉你,这根翼骨我要定了!而且就算心智反噬我也不会输!我一定会是赢得那一个!” 江长安双眼如潭,暗夜之中显得是那样的深邃犀利,他要站的比那群人更高,就要付出的比那些人更多。没有冒险成功,也就变得索然无味。 墨沧被这几句话钉住了心神,望着江长安忽然笑道:“小子,本尊发现你变了,变得更有野心了。哈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江长安又从怀里翻出那块从长孙赫手中抢来的石碑,这块石碑有两尺长,半尺宽,三寸厚,上面的泥尘早被长孙赫擦拭得干干净净,灰绿色的石身上刻写着斑驳不清的文字,其中不乏深奥难懂的咒文,看上去经历了无数风雨,整块石头上伤痕遍布。 江长安刚感到心疼,墨沧道:“这些伤痕不是长孙赫留下的,他没有那个能耐,至今也没有几个人能有那个能耐。”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江长安更加疑惑道。 墨沧道:“这东西其实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不过的石碑。” “普通?你耍我?倘若是普通怎么会对那些阴兵幽骑产生这么强烈的镇压?” 墨沧撇嘴道:“你倒是听本尊说完啊,这石头是再寻常不过的石碑不假,但是石碑上面所背负的东西可是货真价实的。” “石碑上的东西?什么东西?” “道蕴!” 江长安惊道:“能够参悟的道蕴?” 道蕴二字江长安可是极其清楚是什么,前期修士追求的是境界的话,那后期等到境界达到一定程度,能够追寻的只有参悟道蕴来达到突破,就像是一个人的身躯长到了大人模样,心智也不能落在下乘,提升心智的唯一办法就是参悟。 这些道蕴自己参悟可远远没有从上古遗留下来的道蕴来的实在,只可惜上古留下的东西本就少之又少,更不用说是藏有道蕴之物。江长安犹记第一次接触是在泥陀寺菩提树下的三月参悟,由万象境突破到了泉眼境。 “不错,所以本尊说那个老匹夫懂个什么?暴殄天物,拿这样的宝物去砸人,这岂不就是拿着一块夜明珠去敲核桃?核桃破没破咱先不论,这夜明珠倘若蹭花了一点,本尊就和他拼命!”墨沧道,“不过还好,那老匹夫的本事顶多就算是一只阿猫阿狗,勉强举起这枚夜明珠已是不易,更别说去拿它砸核桃,所以那老匹夫能够感知到这东西不是凡品,但却不知如何使用,哈哈,就像是你们人族那些被净了身入宫服侍妃嫔的太监一样,只能眼馋,哈哈哈……” 江长安微微一笑,墨沧说的可以说是极其贴切了。 “那你一定知道这东西的使用方法了?” 墨沧神情犹豫,搓着两根手指笑道:“一百株灵武草。” “成交。”江长安道,道蕴完全值得这个价格。 墨沧指尖一点黑烟火苗似的蹭的升起,见其动手,石碑好像对墨沧有着天生的恐惧,颤颤巍巍,不自主地颤抖。 “别怕,本尊无意伤你,只不过是想要借你体内的道蕴一看,同时为你找一个新的主人难道不好吗?你若是反抗的话,本尊不介意这世间少一件至宝,反正也无伤大雅。” 墨沧话说完,那石碑果然不再抖动,墨沧指尖的黑烟一头栽入石碑上,钻进晦涩的道纹之中,片刻之后,墨沧“咦”得一声,那股黑烟被弹了出来,“本尊就不相信了,还治不了你这个小小的石碑,本尊颜面何在?” 墨沧再度放出一绺黑烟,只是这黑烟这一次就连道纹也没有沁入半分就被撞了回来。 “娘的,禁锢!居然设了禁!不讲究!”墨沧骂道。 第四百六十七章 又见安仙子 “下了禁?”江长安问道:“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这个石碑被人加了把锁,而且这把锁还不是寻常人加的,本尊力量不够,暂时破不了。” “连你的力量都解不开?那岂不是说这个人比你还要厉害?”江长安道。 墨沧破口大骂道:“屁话!这人的力量比起本尊生前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你小子还有脸说,要是你多找到几块东钟碎片,趁早将本尊散落在其他几块碎片中的灵识归一合并,怎么会有现在的窘境?什么锁打不开?” 江长安自知不是争论的时候,问道:“不是寻常人下的禁锢?那是谁?” 墨沧咬牙切齿道:“紫幽大帝!” “紫幽大帝!”江长安惊赫道。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数万年前接连二位妖帝神秘消逝之后,妖族为首者猿皇元昊发动第二场两族之战,人族正当难以抵御之时,忽然出现一位紫幽大帝将猿皇封禁在江州以北的仙禁地域,妖族至此一蹶不振,退守各处禁地,委曲求全。 紫幽大帝便是引领人族在第二次两族之中战胜妖族的首领! 没有想到这块石碑与紫幽大帝居然扯上了几分联系,江长安惊诧不已。 江长安道:“那要什么方法才能够打开?” 墨沧道:“紫幽大帝设下的禁锢,他上的锁,自然钥匙也要从他的身上找出来了,找到活人是不可能的了,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找到他遗留下的东西。” “解铃还需系铃人,紫幽大帝留下的东西……”江长安思绪急速流转,嘴角勾起笑意,道:“东灵国——道南书院。” “道南书院?什么鬼地方?本尊可没有听说过。” 江长安道:“你这句话倘若是被一些修士听到怕不是要用唾沫将你活活淹死!道南书院,被称为修行人士眼中圣地,在修士的眼中,他们的地位就像是炼丹师眼中的圣药庭,神圣不可侵犯。 三千年前道南书院创始者不知从何处得来了紫幽大帝遗留的道藏,凭借此道藏一手创立起地位丝毫不亚于天师府与凌霄宫的东灵国第一学府,倘若是能够将其借来一观,算不算钥匙……” 墨沧后知后觉,恍然反应过来道:“你要盗取紫幽大帝留下的道藏?!” “想那道藏也是道南书院创始者从别处抢来的,借着紫幽大帝的名头一朝翻身洗白,从抢匪变成了得道高人,这道藏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东西。”江长安连忙义正言辞地数道:“再说了,文化人的事,能算盗吗?只不过是借阅,大不了借来不还就是了……” 墨沧听得晕晕乎乎,许久之后语重心长道:“小子,你他娘才是真的无耻啊……” “无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哈哈哈!讲究!”墨沧大笑道,江长安此法虽有违道德,但是非常时期走非常之道。 “不对啊?”江长安疑惑道,第二场两族之战之前你早就被损毁成了碎片,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情? 墨沧不屑道:“本尊本体虽然碎了,碎的是东钟,本尊被压制在钟体之中,但是灵识却能环游天地之间,游荡在任意地界。” 他的脸色一落,道:“但是现在不行了,第二次两族之战灵力忽然变得稀薄,本尊存的那点灵力只够勉强维持不会陷入沉睡,说白了就是坐吃山空,混吃等死。不过还好本尊的运气一向不差,遇见了你这个随时都能掏出上百根上古灵药的小子。你小子的运气也不差,能够有本尊来为你亲自讲解这些,还有本尊亲自指导……” 江长安自动忽略后半段的吹嘘自捧,道:“眼下马上就要到了道南书院一年一度的道藏法会,许多强者奋勇而至,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够碰到有能力修复冰羽曜隼断骨的能人。” “一举两得,讲究!”两人的声音在亭子中久响不绝,刚要送上茶水的侍女听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笑声,吓得双手一抖,连忙又退了回去。 道南书院,江长安心中定下了一个目标,其实他心中想的不止一举两得,他还要借着这个契机希望能够找出解开鸩罗罂的方法,这个剧毒藏在司徒玉凝的体内始终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让他难以平静,刚好这一次东行前去东灵兴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还有薛瑾儿,这个总是让自己感到恐怖的女人,不远万里前往江州帮助自己除掉了李子鉴,而自己离开江州不辞而别,这位爱看热闹的玄机门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放过赏经会这个好玩的事情? 看来到时候要考虑一下易容的事情,不然被这恐怖的小妮子抓到,江长安想一想心底都升起几分凉意。 江长安抬头纹望了眼天色,天光被黑幕笼罩,繁星点点,一轮银盘高高挂在枝头,接近傍晚,再不回去恐怕夏乐菱也会着急。 正要踏出凉亭,突然间脚步一滞,亭子中多了一个女人。 清冷如许的月辉洒在她的脸上,但仿佛又觉得那张脸比月光都要寒冷几分,反而倒让这凉意的光色显得几分暖意。 与其说是寒冷,江长安更认为她脸上的是一股堪破世事的淡漠,仿佛所有人在她的眼中都不过是一粒不值一提的尘埃砂砾。 正因如此她的双眼无时无刻都像是盯在某一件物品的身上,像是已经这样看了上万年,以至于常人会觉得双目空洞,实则是无物可以入眼一观。 她身穿着一件雪白的束身长衫,青丝束起不用任何装饰,想来也是,在这种人的眼中,那些缓缓缕缕的饰品应都是无趣的东西,女为悦己者容,一个女人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美貌? 但是正是这种干净纯粹让人难以自拔,容貌亦是美的让人心动。 她不说话,江长安也不开口,就是笑意殷殷地从上看到下。 菩提眼的透视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毫无作用,但江长安的眼神很难不让人想歪。老实说面对着这样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临尘仙子,江长安心中只有欣赏,没有任何的觎旎心思,但是逗一逗这位仙子也是有趣的事情。 “看够了没有?”她的声音没有呵斥的意思,却拒人千里之外。 “看一定是看不够,谁要说是看得够,那个人不是个女人就是个瞎子。” 江长安笑着说道,她则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丝毫听不出话语中赞美之意。 “安仙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江长安心中忐忑,自然知道这位上古圣地临仙峰的女帝是为了何时而来,这段时间诸事烦身忘记了这茬儿,也忘了事先想出一个完美的借口,这该怎么办?江州她那一眼令一人化成残雪的本事自己可是亲眼见过,要是自己也被这么看上一眼…… 他不敢再想下去,笑道:“安仙子是为了石精的事情而来?” 她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这件事啊很复杂,安仙子要从头听来,我细细讲给你听啊……” 江长安不厌其烦得从如何遇到的兮夜讲到了白玉城塌陷焚毁,有了曾与狐想容讲过一遍的经验,他讲第二遍来也是得心应手,更加的有经验,去除糟粕保留了最精华的部分,其中不乏又有艺术添加的一些感人至深的桥段,加上他出神入化的表演直让任何人为之当然。 但当江长安讲完之后,安仙子只是淡淡的一字:“哦。”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为我老婆出气 “哦?”江长安不知该要如何说下去,道,“整件事情总体来说就是这样,石精就这样消失了……” “你弄丢了我的东西。”安仙子道。 江长安解释道:“不错,但是你也听到了,情有可原……” “你想怎么死?”她又说道。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江长安不禁怀疑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是连心都没有?就是一个石头人。 她双目中并未有杀机涌现,却一霎间比数十把剑锋所指还要让人紧张,汗毛根根竖起,江长安急忙挽回道:“这样如何,我用其他的东西补偿与你,就当是我先欠下的如何?” 她淡淡道:“你还得起?” “还得起还得起,这世上但凡有欠的起的就是还得起的,呵呵。” 江长安心中得寸进尺道:“不过有些事要事先说好,倘若我还的这东西要比那个石精还要贵重,那我岂不是血亏了吗?” 她无欲无求似的道:“是何物?” 江长安语气忽的凝重道:“紫幽大帝留下的道藏,不知可比得上石精的分量。” 她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像是根本就不识此人是谁,江长安的心也渐渐沉落谷底,临仙峰位临九荒之一上古圣地,与东灵国道南书院相隔千山万水,从未听过此人也并非没有可能。 他正要解释,安仙子道:“成交。” 江长安长吁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得放下:“那就说好了,只是还是那件事,紫幽大帝留下的道藏分明比石精价值要高的多,相应的,如若是我能将道藏双手奉上,我要一些补偿。” 安仙子道:“你想要如何?” 江长安眉头一扬,笑道:“还是那个条件,我要知道你的名字,也只要你的名字。” “不可能。”她冷冷说道。 “为什么?”江长安更加好奇,“因为你是临仙峰的女帝害怕别人知道了你的名字会丧失威严?还是其他的原因?” 她没有回答,道:“换一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 江长安丝毫不退让:“可是我只想要知道你的名字,其他的都不感兴趣。” 他的态度强硬决绝,而这位谪仙美人也决不相让,局势一时僵持不下。 终于她思虑片刻,先退让道:“我能说的只有表字……” “成交。” 道别了安仙子,天色昏暗,江长安径直向月荷宫走去,几天的时间月荷宫虽说还未修复回原貌,但是单独一个寝宫已经完全修复,再加上夏乐菱执意要回去住也无人敢阻拦,便又搬了回去。 月荷宫宫墙斑驳,残垣断壁清晰可辨,周围除了这一处宫殿其他更是被他“一棍蜃楼”夷为平地,短暂时日内几乎不再可能修复。 月荷宫就好似平地而起的突兀宫殿,处处流露着不寻常的气息,殿中那棵枯死的梅树依旧保留着,被连屠大君掀去的房顶这几日也已修缮完毕。 刚步入殿中,就见迎着他的不止有夏乐菱,还有一个手握圣旨来了数次的老太监郭公公。 “江公子,陛下有旨,这一次倘若再请不去江公子,老奴的性命也就不保了啊,求江公子接下圣旨前去……” 郭公公有苦难言,替景皇传了一辈子的圣旨,每个见到圣旨者无不是毕恭毕敬五体投地接迎圣旨,激动难耐,可眼下这位爷可好,非但不激动,还恨不得一脚将自己踹出去!哪里说理去? 夏乐菱温柔地走上前接下他身上的白长袍,活脱脱一个在家坐等丈夫归来的小媳妇,轻轻说道:“饭都做好了,青竹和舞儿马上就端上来……” 郭公公一时间成了个透明人,哀求道:“哎哟哟,公主殿下您就开开尊口劝说劝说江公子,老奴往日多有得罪老奴不是东西!” 夏乐菱没有理会,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他欺负过你?”江长安问道。 郭公公磕头道:“哎呦,江公子您这话可不敢乱说哟,做下人的哪敢对公主不敬?老奴这是恳请公主替老奴说上几句好话,不然……” “不然如何?” 江长安好奇问道。见到夏乐菱脸色不自然,心中疑问更加浓烈。 郭公公嘿嘿市侩地笑道:“江公子恐怕还不知公主的身份……” “住口!”夏乐菱怒声喝止道。 “老奴还望公主能够好好劝说江公子,对公主也是好事,老奴就在门外静候佳音。”郭公公迅疾躬身退到了门外,语气中藏不住的傲然态势。但他却没有察觉到江长安散出的杀气,只觉得后背竖起针芒,还道是天气原因未曾留意。 郭公公吱呀一声关上房门,房间中幽静非常,火烛摇摆不定,映照在那张凝眉秀靥之上。 夏乐菱面色忐忑地凝望着他:“长安,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届时无论你厌恶我也好,恨我也罢,哪怕是不愿再见到我,都随你……” 江长安温柔笑道:“你说,我会认真听着。” 她不敢去看他的双眸,深呼口气鼓足了勇气,平淡道:“我母亲是妖。” 说罢背过身去,眼色黯然,人与妖自古都是两个相斥的个体,在一起必定遭人唾弃,谁也不可能无视这一点。 她甚至做好了最差的结果,为这一句话她准备了许多年。 夜风透过窗子吹进了屋里,已经如春,却觉得比寒冬还冷,她抱住肩膀瑟瑟发抖。 这时,江长安先一步从身后将她抱进了怀里,滚热胸膛紧贴着单薄的后背,又将那件白袍蒙在了她的胸口,将她全身包了个严严实实,连一点漏风的机会都不留。 夏乐菱全身一时间惊愕地绷紧,唯一绷不住的是洒出的眼泪。 他的声音更如一道暖阳直接照射进心底:“我饿了……” “我……我们用膳,对,我们先用膳……青竹,舞儿……” 她说着抹去眼角喜极而泣的泪水,此刻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眼前的人。 上了饭菜,两人却都没有拾起筷子,她又低下了头,内心踌躇。 “我虽是公主,但因这一点他们都是冷嘲热讽,说我是妖女,你……你不嫌弃我?”她声音颤抖问道,楚楚可怜的神情上皱眉更甚。 “妖女么?”他微微思索。夏乐菱一下又提起了心,却听他笑着说道:“他们叫我妖孽,叫你妖女,看,多般配啊?” 她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泣不成声:“他们说我是个不祥的女人,父王予我几次婚配的男人还未曾谋面都突然暴毙……” “这样啊?”他笑道,“不怕,他们还都说我活不到二十岁,命不长久,咱们就以毒攻毒,说不定这样一来我就长寿了呢?” 她扑哧一下破涕为笑,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说出这样的浑话。 江长安将她一只手捂在手心里,瞟向门外:“这老东西曾威胁过你?” 夏乐菱只觉得心中长久以来所有的委屈终于得以倾诉,道:“其他下人侍女最多是背后议论几句,我早已习以为常,这位郭公公在父王手下服侍多年,也有些威望,平日里说的声音大一点之外,只是……” 她两道柳叶眉又紧蹙一团,夹杂恼恨哀痛。 “只是舞儿曾是艺伎的事情被他得知,我母亲遗留下的一枚戒指由此被他勒索去。也罢,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宫中这种事情不再少数,郭公公勒索之后便倒卖到宫外,此时早已不知流落到了何处……” 简单几句便让人深深感知到话语中蕴藏的辛酸。 “算了,不提了,我们先吃饭……”夏乐菱脸上扬起一个笑容道。 谁料江长安蹭的站起,紧攥着她的手心,活像是巷口骂街的纨绔,冲着门外大吼道: “老东西滚进来!老子今天要给我老婆出气!!!”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三重变故 江长安一声暴喝,夏乐菱也被吓了一跳,印象中的他从未曾为一个人发过如此怒火,想到这里又是心生暖意。 更新最快 郭公公诧异地推门而入,匆忙之中他只听到了前半句让他滚进来的话,后半句直接略过,还以为是这位江公子知道了玉凝公主的身份之后发的怒火,心中更加得意,也多了几分把握。 “老奴看这是公主殿下的劝说起了作用,江公子现在是否愿意跟随老奴觐见陛下呢?陛下谕旨命江公子明日傍晚觐见,老奴就明日来请您……” “不用明日了……”江长安站起了身。 郭公公两只眼缝贼眉鼠眼地细细瞄着,还当是他此时就要前去,激动地乐呵,脸上的白色脂粉活活抖露掉一层,富态的身躯凑上去,说道:“江公子现在就要去?现在可不成,这什么时候景皇愿意见您那是您的福气,哪里是你私自说见就见的?” 夏乐菱正贤淑地欲为他披上了白袍,却再次被江长安攥住了手掌,笑呵呵道:“郭公公误会了,我站起来并非是要现在去……” “江公子的话老奴可听不明白,既然江公子并非现在要去,那方才所说‘不用明日了’是什么意思?” 江长安笑道:“我说的不用明日是你不用明日来了,因为你明天来不了了……” 郭公公久居深宫怎听不明白话里有话,当即冷笑道:“江公子这是打算做什么?” “我刚才说了,你没听见——为我老婆出气!” 郭公公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哼,江公子真是笑话,我可是陛下的人,服侍陛下数十载,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连公主都敢叱训,还怕你一个小小先生!” 郭公公话音刚落下,脖子便被江长安牢牢握在手心里,顿时再多的暴戾傲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浑身被恐惧笼罩,忍不住地战栗发抖,尤其是他的脚尖都被掂离开了地面,吓得就要尿了裤子,又被江长安一个杀意的眼神吓得憋了回去。 江长安的声音寒冷彻骨,一下又将人从早春拽回了寒冬腊月:“我连景皇的儿子都敢打,还怕你这区区一条狗?!” 这下可真是要了命,郭公公脸都绿了,心中全然悔意,只道是此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先生,哪里想到正是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不知姓名的奇人! 自己的生死,只在这个大爷一念之间。 “饶命……公子饶命啊……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老,饶命……” 江长安这一次没有出拳掴掌,而是想起了一件更好玩的事情。 “饶你的命也不是不行,看着我的眼睛!” 嗤—— 他左眼一道青芒摄入郭公公的眼中,随后松开了手掌,郭公公如获新生,连忙叩首连滚带爬地出门走去。 “等一下。”江长安道,“圣旨留下。” “是,是!”郭公公将圣旨恭恭敬敬放回桌上,转身疯也似地逃出门去—— “江长安!好一个江长安!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郭公公尖细的嗓子怒火中烧,嗓音也变了曲调。 只这一瞬间,心中便有了万千种栽赃嫁祸对方的方法,只待回到陛下身边好好说上一番! 正想着,郭公公才发现自己的步履越走越慢,身子不知何时也开始弯驼,连忙搂起袖子才发现手上皮肤萎缩枯黄,满头白发,浑身上下正以肉眼可辩的恐怖速度迅速老化! “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刚才做了什么?”墨沧一缕神识悠悠地伸向窗外,苦于不能距离江长安太远距离,只听到了那位太监的一声声尖叫。 江长安笑道:“没做什么,只是发现了冰羽曜隼的天赋不仅仅是能够运用到身法速度上,还有其他用途……” “比如呢?”墨沧更加好奇。 江长安道:“我方才用这项天赋将那个老东西全身的机能都加速成百上千倍,活生生耗干他的命魂!” “窝草,真有你的,这样的方法都想的出来!”墨沧听得心悸,“和你小子作对真的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情,怪不得你这么大方的放他离去,现在想起来他走不出这月荷宫周围的废墟就成了一具干尸喽……” “长安……”夏乐菱的轻声呼唤让他回过神来,担忧道,“你得罪了郭公公,他一定不会罢休的……明日我就面见父王,将事情都讲清楚!” “放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况且我已经接下了谕旨,明天一切都会没事的。”江长安再三打了包票。 他又看向窗外的天色,明天,一切都会结束,一切未知的都会揭晓。 天色微微亮,江长安便早早出了月荷宫。 景皇召见的时间乃是晚上,这白日时间他自不是白白等着。有夏乐菱的令牌,江长安可以说在皇宫之中能够随意地自由行走、。 与上一次在丁武带领下观望时相同,在皇宫之中穿街走巷一般走动,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俘虏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去面见这一个曾无数次给过他活下去希望的人。 足足走了有一个时辰,江长安总算来到了一处庭院。 很难相信皇宫深院之中又这样的一个庭院。而且是他来过的庭院,正是冰羽曜隼秘境所在的古殿。 杂草丛生,满地荒芜。但江长安能够清楚地看出这个地方曾经极度得辉煌,甚至这种辉煌趋近于至尊的高度,庭院中建有一座荷塘,可其中只有一些阴雨积水,生的也只有一些生命短暂的蜉蝣。 江长安看到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子,他正蹲在干涸的池塘边,手中拾着一株茅草,逗弄着水中的蜉蝣,控制着他们生,掌握着他们的死,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喜欢将一切的生死,将最大的权利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紫金龙袍,袍子上的金龙刮擦得斑驳破烂,龙冠也早不知丢到了哪里,头发散乱,昔日的九皇子,恭王殿下,此刻就像是街边的乞丐。 江长安没有说话,而是同样默不作声地拾了一株稍微更坚硬的秸秆拍拍屁股蹲坐在了他的身旁。 他伸出这一株秸秆伸向那池塘中唯一的一块积水。 “这里有了主人,你还是去它处?”夏己淡淡说道,话语中颓废萎靡,但风威犹存。 这一次江长安没有笑,只是开口道:“只有这块地方,我还有什么它处?” 岂料他突然夺来江长安手中的秸秆折成两半,江长安转身又拾起一根伸向池塘,这一次他不在折了,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折尽这庭院中的所有秸秆。 逼不得已只得退让一步,忍让一时。 江长安道:“就像这样,你只有忍?” 他苦涩说道:“忍得久了,就成习惯了。” “这一点来说我们倒很像,只等着一个机会,一个将心中愤恨喷薄迸发的机会。”江长安道,他的秸秆伸到了池塘中,在历经了艰难险阻之后有了一席之地。 夏己望着这株已经被水浸湿的秸秆,望着它的主人说道:“这是你的目的?江长安,你真的是替你的兄长报仇才来的京州吗?” “不是吗?”江长安微微一愣,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自己?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心中的想法? 他轻声冷笑:“让我来告诉你,江长安,你心中有意,有成为人上人的不屈意,有与这该死老天斗一斗的不甘意,这股意在你心中集聚,形成了种子,在你自己都还没发现的时候就急速的生根发芽,而恰时这个时候,你遇到了三重变故……” 第四百七十章 疯人语 他说到此处,忽然卖起了关子,拿着茅草触了触江长安手中的秸秆。 更新最快 江长安嘴角翘起一丝笑容,秸秆后退了一小步,让出了刚刚占领的一块领地,道:“洗耳恭听,还望不吝赐教。” 夏己心满意足地将让出的领域占为己有,脸上忽然升起一股得意洋洋的笑容,道:“首先第一重变故,是皇室退婚,我妹妹的退婚事宜是我一手所为,我去求父皇,拿出多年的继续打点众多的嫔妃,并且让朝臣上谏江家江四公子的种种不堪的风流事,无论如何,江长安,我不会让我的妹妹嫁给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究其原因应该是活不过二十岁?”江长安道。 “不错,当时我不想,是因为你活不到二十岁,真正使得父皇收回皇命的也是这一点,但是江长安,你现在活到了二十岁,而且活的很好,可我依旧不会让她嫁给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江长安没有回答。 他继续道:“因为你的才能决定你不可能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不平凡的人注定会发生很多不平凡的事,身边有许多不平凡的人,我不会将我的妹妹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江长安问道:“所以曾与夏乐菱即将订婚的几个人要么是无故失踪,要么是身首异处,都是你做的?” 他冷笑道:“不错,那几个人,王公贵胄,表面上风风光光,背地里做的事情却是令人恶心!他们,也配得上我妹妹?纵是杀孽阻隔大道,我也不在乎!” 他手中茅草一插,准确无误地击碎了一只蜉蝣,眼看是一条生命的消失,但任何人都不会在意,谁会在意一个蜉蝣的生死?能证明的只有那溅起的三两滴水花。 “可她还是忘不了你。”夏己脸上多了一丝无奈,苦笑道:“江长安,我使尽若有的方法,想要逗她开心,但是我所有的努力都不及你的一句话,是不是很可笑?甚至有一段时间她根本就不知道退婚的事情,我拦下了她所有的信,所有和外界的联系。” 江长安恍然道:“你是说退婚的事情并非是她认同执意要退的?” 江长安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最根本的低端错误,从一开始退婚他便认定了是夏乐菱所做的决定,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不可能有这样的权力。 夏己笑道:“江长安,你真的以为是我妹妹做的决定?那样的话你未免太傻了,这些年来,我的这个傻妹妹向江州寄去的信数不胜数,其中开始是直接寄给的江四公子,渐渐的她等不来回信,便向江笑儒写,向江琪贞写,呵呵……” 江长安如遭雷击,整个人麻痹呆滞,这些书信他没有看到一封,他甚至曾在心底不止一次埋怨过对方连一封书信都没有,哪怕是退婚她也不该这样的绝情才对。 “就是因为你的狂妄,你的自大。江长安,虽说你不承认,但是我知道当时的你心里对自己没有半点信心,所以你会怀疑。”夏己笑道:“到后来她托王公公去江州的时候送去一只金簪,对吗?” “不错。”江长安至今还记得那个送琉璃被自己打怕了的王公公,他掏出那枚金簪,说是不在乎,可却保存得完好无损。 夏己道:“想必其中也是有一封书信?” 江长安惊愕地望着手中金簪,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这支簪子,轻轻转动之下簪子被拧开,果然,是空心的金簪。 簪中放着一张卷起的纸条,纸条上只写有一行小字,以及几道清晰可变的泪痕褶皱——江上寒风戚戚,君可还无恙? 江长安心猛地缩紧抽搐了一下,捧着金簪和纸条的手变得颤抖。 他有菩提眼,有能够堪破虚幻透窃实际的眼睛,却从未看出这金簪中的东西,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一种深深的讽刺。 江长安问道:“第一重变故是退婚,那第二重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又拿手中茅草触了触江长安手中的秸秆,江长安笑着摇了摇头,秸秆占据的领地又后撤了一节,此刻几乎只剩下水边的区域。 他心满意足地笑道:“第二重变故,指的自然是,你的恩师之死,应该说,是你的恩师惨死在爆炎符下。” “我一直没有找到究竟是谁做的这件事?这件事和你有关系?”江长安平淡地问道。的确,起初尚大山对江长安说出是景皇陛下所为江长安还是深信不疑,但是如今却打消了这个念头,杀了庞先生的凶手身份再度成了一个谜团。 他摇了摇头,江长安心中有几分不爽,他的眼中便就有几分快意:“不是我,你难道以为是我做的?哼,倘若是我下令,那只爆炎符出现的地方就不是庞二水的地方,而是你的江家长风院了。” 江长安笑道:“你错了,你没有那个本事,应该说你手下的人没有进入江家的本事。” 说着,江长安秸秆一拨,将对方伸出自己最后一点领地的茅草挑了回去,两人口中攀谈,手上也是你推我攘,丝毫不做退让。 “江长安,你知道为什么你自己总是无法看清一些东西吗?因为你是局内的人,所以你看不出,只会自以为是。” 江长安眸子亮如寒星,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他笑着望着江长安茅草下最后一丝领地,江长安随之明白过来,撤回秸秆,连最后的边缘领域都正式划分到了他的手下。 他大声笑道:“江长安,你也太傻了,我说什么你就给什么,但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规则,更没有什么公平,所谓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都是骗骗小孩子的话,所以我还是可以选择不告诉你,江长安,这个问题就由你自己慢慢去琢磨。我倒很好奇,你什么时候会想的明白。” 江长安也不急,茅草再度入水,这一次不单单是孩童戏水般小把戏,茅草上被注入一丝灵力,硬如精铁,轻易地将茅草荡去,夺回了最后的边缘区域,占据着一席之地不再逾越半分。 夏己目光寒冷,似是责怪江长安竟动用灵力。 江长安邪异地笑道:“你说的不错,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规则。” 他的目光又缓和了几分,笑道:“那你就不想听听这第三重变故?” “我倒是很有兴趣,但是我在想一个不失去什么也能知道的法子。” 他笑道:“不用想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江长安,你又何尝不知道呢?第三重变故指的就是你的亲哥哥江凌风死在了这京州,死在了恭王府,死在了我与江笑儒的面前,你无非就是想要一个真相,所有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几乎都死尽了,剩下的几人谁会告诉你?” 他说着说着话又停了。 江长安道:“你会告诉我,但你不会白白告诉我。” “不错。”他自嘲般地笑道,又拿茅草碰了碰秸秆,江长安没有犹豫又把刚得到的领地让了出来。 他笑道:“看,你并不确定我能否告诉你,但是你也愿意倾尽所有去试一试,不过这一次我会告诉你,因为我真的非常非常好奇你听到真相的表情。” 他脸上浮现出几分迫不及待,也有几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幸灾乐祸。 第四百七十一章 千年基业只为赔罪 他挪了几下身子,凑过去笑着小声说道:“是我一剑穿入的江凌风的胸口,我恨这天下的天之骄子,恨这些自诩天才之人,一剑,就像是我们两个这样的距离,鲜血溅得我全身都是刺眼的猩红。哦,还有,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穿了一件紫青祥云袍,衣服被染成了暗紫色,对,他当时就是你这样的眼神。” 他大笑起来:“江长安,你和江凌风真的很像,虽然江笑儒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却觉得反而你的性格与他有几分相似,哈哈。” 江长安脸上如同敷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眼神中杀气蓬勃而出,攥在衣袍中的双手没有一点血色。 他继续笑道:“江长安,来杀了我,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落魄的连个下人都不如的废人,你不杀我?不想为你的兄长报仇吗?” 江长安忽然笑了,笑得愉悦。 这笑本应是温暖和煦,但距离江长安不过一尺的他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物,被这笑吓得正要倒退,脸上涌出一股怒意,似在恼怒自己的胆色,随后再度迎了上去,用一种近乎低吼咆哮的声音问道:“你笑什么?你在笑什么?” 江长安只是笑,不答。 “你是在笑我?笑我如今的处境?你不是想要杀我吗?杀啊!”那株茅草被他狠狠地折断,双臂激动颤抖之下,小水洼也被搅得浑浊不堪。 江长安笑道:“我要杀你何故还要废了你?杀人,怎么比得上诛心?” 夏己眼中颤抖,望着江长安的眼神第一次出现颤抖的恐惧,战栗的身躯支撑不住一个趔趄瘫坐在地。 杀人,的确比不上诛心。痛快地死怎么比得上生不如死? 他怒极反笑,重新拾起一根茅草,再度没入已然澄清的水中,道:“是我低估你了……” “你没有低估我,只是太高估了自己。”江长安道。 他笑着说道:“所以说,这三重变故促使了你这位不谙世事的纨绔公子涅盘重生,话说回来,你可还要感谢我才对!” “我感谢你八辈祖宗。”江长安淡淡道。 江长安忽然笑道:“既然说起变故,想必整个天下被变故所害最深的莫过于你我,既然你说罢了我,那接下来也就由我说一说九皇子殿下。” “哦,那我可要洗耳恭听,都说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而你以我之间乃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应该很了解我喽……”他的语气异常轻松,倘若是一个不明白事情经过的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一位是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友叙话。 江长安笑道:“恭王殿下也有三点变故,我想从第三点变故讲起。” “倒着讲?有意思。” 江长安道:“我哥死后我曾将摘星楼中关于京州乃至关于整个夏周国的一切都刻在了脑子里,尤其是这第三点变故也让我初步认识了恭王殿下。第三重变故,正是景皇陛下的制衡之术!” “这一重变故直接危及到了你的地位,党争也就由此开始,你最大的敌人本是被景皇陛下册立为太子的五皇子,直到七年前宫中惊变,太子因酒后淫祸糜乱后宫的罪名被废,我想着应该是你的一步棋?” “不错。”夏己笑道,“那个只知道酒色财迷的废物配当我的对手吗?他早就对后宫几位嫔妃有意,却偏没那个胆量!本王不过是帮了他一把……” 江长安继续说道:“但是你的太子之梦还是没有实现,三年前你发现景皇有意开始扶植起明王夏启,你最大的敌人也就成了德才兼备的十三皇子明王殿下。” “十三殿下方正贤良,比你更得人心,年龄虽小但却比太子要更难对付,逼不得已之下你便有了惊天楼夜宴上的事变。那名死士本应将你刺伤,再惊动景皇陛下,这样就能泼上明王一身脏水,但是你没有想到那名死士临阵倒戈将匕首刺伤了陛下与明王,你这才知道掉进了别人挖好的坑里,但你别无他选只能被逼造反,那种情况下任是谁也都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江长安又问道:“谁出的这个计策?甄云清?还是楚梅风?与你后来决斗之时院子中并无这二人,想必是两人其中的一个。” 他不回答,眼神阴沉,想来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重变故呢?” “第二重变故与我第一重变故有分割不开的联系,那便是景皇谕旨将静菱许配给没用的江家四公子。” 江长安道:“起初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和夏乐菱同父异母,但是当其他人因为她母亲是妖的事情而对她冷落,只有你反而对她更好,知道后来我才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江长安道:“这就牵扯到了第一重变故,也就是一切事情的起源根本。我初入京城的时候,酒楼中的伙计给我说了一件典籍中未曾记载的事情,那就是宫中有一个忌讳的数字——十。” 夏己的手中动作一停,指尖被捏的发白。 江长安道:“二十多年前景皇陛下最爱的嫔妃——兰妃娘娘诞下一对龙凤胎,便是十殿下与静菱公主,传说当天晚上一阵妖风吹过,十殿下莫名失踪。” 夏己冷哼道:“你说了这么多就为了说这件无聊的事?” “无聊吗?有意思的在后面。你说巧不巧,就在同一天晚上年仅两岁的九皇子重病了一场,所有陪护九皇子的人也都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第二天九皇子重病痊愈却十月不肯示人,这一切都太巧了。” 江长安细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可他始终都是木讷的神色:“你究竟想说什么?” 江长安道:“我想说如今的九皇子便是当日消失的十皇子!” “九皇子当年根本就没有挺过重病,幼年夭折,而景皇殿下便借机将编造出了十皇子失踪之事,你后来知道了这一切,所以这皇城之中你最疼爱的莫过于静菱。” 江长安道:“修行《魔神变》者,体肤容貌俱会发生些许的变化,你的样子发生了改变,变得所有人都看不出你会是那位十皇子,变得没有人将你与兰妃娘娘联系到一起。我想你数月前前往白玉城的目的也并不是去找寻龙魂来进阶神纹,而是为了龙须命魂草?” 啪啪啪—— 他举起双手鼓起掌,笑得凄苦:“江长安,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太多太多,你说一个人生而有罪,难道不是最大的悲哀吗?” 江长安叹了一口气,像是感叹英雄末路,道:“因此你母亲兰妃娘娘的死,是你第一重变故,是你仇恨的种子。” 夏己突然大怒道:“我的母妃是艺伎又如何?是妖又如何?夏辛既然将她接入宫就应保护好她!可是那些臣子,那些迂腐不堪、整日将忠君仁德挂在嘴上的臣子不肯放过她!”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把整个皇朝夺过了为他赔罪!为他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为他所有负的人感到愧疚,既然母妃不能让其产生愧疚,我就干脆让他辛辛苦苦经营的皇朝子民一朝倾覆,我要让他愧疚,让他为他兢兢业业保护的子民感到愧疚!江长安,我想看到的从不是皇位上的至高权力,而是对一幢高楼推翻颠覆的盛景!”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七十二章 我们在一起吧 他说着癫狂地大笑起来,猛地质问道:“这一切,他夏辛敢做吗?为了皇权能够将自己的妻子都抛弃,他敢放弃这一切吗?” 江长安望着那个水洼,淡淡道:“你知道镇陵谱中走出的千年巨人为什么一出世就往月荷宫走去吗?” 夏己平静下来,却也懒得思索,静待着他说出答案。 江长安道:“因为他想要整个夏周最宝贵的东西,这个东西就在月荷宫,据我所知,夏周传国玉玺使用玉璧打造而成,这样东西就藏在月荷宫之中,你知道夏辛为什么将你从十皇子的地位过继给一个新的母妃吗?” 夏己还是不答。 江长安道:“在朝中众臣眼中,一个艺伎妖女的儿子怎么能够坐上皇位的位置?而只要将这个孩子过继给一个德高望重的妃子,同时传出十皇子失踪的消息,九皇子既是有了名正言顺的资格,又能够让他安心。他做了这么多都是想要给你一个权力,众人无法反驳的权力,他隐忍多年,将这皇宫中最重要的两件东西给了最重要的两个人,你还不明白吗?” 突然间,他的面目狰狞起来,歇斯底里地嘶吼道:“明白?明白何用!我夏己无所谓,可是我的亲妹妹整日被冷眼以待,哪怕是受了重病就连御医也不肯去!是何道理!这个皇城欠她的太多太多,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欠她的太多,他还不了,那我就拿这巍巍皇城,拿这无上的权力为他所犯下的过错而赎罪!” 江长安脸上多了一份凝重:“我曾以为我们是一样的……” “难道不是吗?”夏己形若癫狂,猛地冲到他面前,道:“江长安,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吗?你有野心,令任何人瞠目结舌的野心。入京州是为你兄长报仇不错,但也有野心的驱使,江长安你敢说你没有吗?” 江长安眼神微眯,一种微妙的神色第一次堂而皇之地出现这这对好看的眸子中,像是潜藏了许久的猛虎,破笼而出。 他又说道:“你我本质上没有区别,都很清楚这个世上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争取,而不是一味的傻等,所以我们必须要把前面阻挡我们的,自诩正道的人一一铲除!真正能够带给我们安心的不是什么狗屁的盟约,形似恭维的誓言,就连握在掌心的权力都有可能一瞬间成为迈不开的枷锁,逃不脱囚笼!大道独孤,这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事,只有你才不会背叛你自己!” “大道独孤……”江长安低眉思索。 他大笑着搅动起这片小水洼,水花贱得到处都是:“就像这片小小的水洼,我想要,你也想要,但是我用并不光彩的法子得了过来,你便是输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借口。这世间,本就没有规则!” 江长安笑道:“谁说我输了?” 江长安手掌残影掠过已将这为昔日皇子手中的秸秆抢夺了过来,咔嚓折断两节。 夏己不以为意地笑道:“方才我折了你一株秸秆,你拾起了第二根我便不再折,因为我知道我折不尽这满院的秸秆。你折得尽这满院的茅草吗?” 说着,他的手向着地上一根瞧了很久的茅草伸去,却见一条紫色火龙席卷整个院子,转眼间满园的茅草和秸秆都化作了黑色的灰烬,只留下了江长安手中的那根秸秆。 “我不是你,折不完,但有的是其他手段。”江长安站起了身,扔下了那只秸秆,道:“我,即是规则!” 江长安一边的嘴角忽然勾起,双眼依旧微眯着,说不出的怪异,妖邪,但绝不会给人“他是个好人”的念头。 夏己愣在原地,忽然大笑起来:“不错!要想不落与规则之中必须要跳脱出规则之外。” 江长安不再说话,转身就要走了出去,忽然又被他叫住。 “等一等。”他忽然问道:“你明明都知道,问什么又要舍弃这么多的东西来换取没有价值的东西?” “多吗?” “不多吗?” 江长安微微一笑,手中六道狱灵火再度覆盖住整个庭院,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火焰,而是火中寒气,在这个庭院上空凝结,凝集出水汽阴云,转眼顷刻一方阴云下起了春日的第一场春雨,落在池塘之中,落在满地灰烬的庭院中,慢慢涤尽污浊,湿润泥土。 整个池塘注满了一层浅水,庭院中积水随处可见,江长安又问道:“多吗?” 他出神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多,原来……一点都不多,哈哈哈……” “江长安!”他忽然又放声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在这偌大皇宫之中,我只有这一个亲人,所以我求你不要让他受到一点委屈!我……我求你!” 江长安抓身出了庭院,身后是他的狂笑,他的呼嚎,渐渐地,江长安也分不清那是笑声还是哭的声音,怕是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或许不是一个好儿子,但最起码是一个好哥哥。 出了庭院,江长安这才发现站在院外早已站立了许久的一个挺立身影,不是夏乐菱还是谁? 俏丽的高挑身影正站在风中,长长的淡粉色水袖长裙和长发随风摆向前方的位置,凌乱中娇笑静美,看着江长安的时候轻轻笑了起来,额头上数年未曾舒展的眉头被这股喜悦抚平,看着这个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看着他的眉目越来越清晰。 夏乐菱很想冲着跑将过去,但是她没有,只是抬手轻轻将吹乱骚动脸颊的长发撩拨到了耳后。 直到他将她抱在怀里。 她还没有说什么,江长安便已开口:“在江州时,也是这样抱着你,你说等我们忙完这一生,就在一起……” 夏乐菱微微一愣,有些诧异,没有想到他真的听得到,还记得很清楚,一字不差。 只是这句话在他口中说出来,听在她的耳朵里她的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感动。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皇兄对你有又说起凌风大哥的事情?” 夏乐菱忽然感觉到那只环抱着后背的大手收紧了几分。 江长安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夏乐菱更加惊慌,她清晰感知到他的双手微微颤抖,是不安?还是害怕? 女人总是最爱胡思乱想的动物,尤其是看到自己心爱之人失魂落魄的时候。 转眼之间各种各样的可能在她脑海中应运而生,这个平日里娇弱的静菱公主眼中居然多出一份恼怒,道:“我去找九哥……” 她想挣开怀抱好好询问九哥,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疑惑时,接着她便看着这个好像永远都不会疲惫的男人的眼角竟生出了两滴晶莹。 夏乐菱彻底怔住了,被两滴无色的液体惊住,红粉一生所求,不过就是一滴男儿泪,夏乐菱知足了。 她把脸颊靠在他的肩头,贪婪地享受着片刻的温存,耳边声音忽然苦涩说道:“一生太短,我怕等不及下一世相遇,一生太长,我怕会有太多次的分离。江长安不等来生,只讲今世,夏乐菱,我们在一起?” 宫闱中,暖阳下,她的耳边充斥的只有这句等待了数年的话,平淡,却最真实。 “好。” 这一刻,夏乐菱泪如雨下。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七十三章 摊牌 “九哥……” 夏乐菱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曾意气风发的九哥,但一联想到他做的事情倍感心痛。 夏己脸上终于崭露出一丝微笑,连忙放下那一片水洼站起身,双手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无所是从,轻松笑道:“来了?” “九哥。”夏乐菱走到他面前轻轻替他摘去发间的杂草,夏己却将身子一撇,笑呵呵道:“太脏了……” 她却也执拗地扳过他的身子,细心一点点地整理,道:“我一会儿就去求父王,让他放了你!我一会儿就去求他……” “没用的,九哥犯了大错。”夏己问道,“你信九哥会谋反吗?你信吗?” “长安说九哥是中了别人的计才会被逼走投无路,所以我自是不信的……”夏乐菱坚定说道。 “江长安,又是江长安。罢了……”得到心满意足答案的夏己嘴角咧开个笑容,这一瞬间他如释重负,他心中愤慨想要怒吼,想要大声地告诉那群人:“看到了?本王还没输!还没有输!” “来,快过来……”他连忙用锦袍袖将能够坐的石台擦得干干净净,又撕下裙袍一角软丝垫上去让她坐下。 “静菱你记得吗,小的时候我经常去月荷宫找你,扶着你骑在那些下人的身上围着宫殿爬呀爬,后来你有次还说那样坐着不舒服,所以九哥每次再去找你就拎着一张蒲团,你坐在上面就会舒服了,以至于后来那些奴才见到了我手里的蒲团就吓得滚得远远的,哈哈哈……” 夏乐菱静静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夏己的笑容慢慢敛去:“九哥知道,你说不舒服只是不想让我再为难他们,但是那些人都欺负你,就是该死!” 他忽然问道:“静菱,你恨你的母妃吗?” “恨?九哥,为什么要恨呢?母妃虽然出身被无数人诟病,但我不恨她,我想母妃更苦,听宫里的嬷嬷说我本还有个孪生弟弟的,是父王的第十个皇子,只比我晚出生了半柱香的时间,但是当夜便失踪了,后来母妃也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九哥为什么问起我母妃的事了?” 夏己笑得极其开心,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要听一听。那……你后来再听过你那个弟弟吗?” “我曾试图找过,但是没有一点消息,他们传说是因为我是个不祥的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祥。”她黯然地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消失的那个人是我,都说母凭子贵,如果消失的是我的话,母妃兴许就不会……” 嘣! 夏己一指弹在她的脑袋上,嗤笑道:“胡说!你记住,那个人从没有消失,他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只是以一种能够更好保护你的方式活下去。” “那他……一定很苦?”夏乐菱问道。 顿时,夏己双眼红如脂染,如鲠在喉,他低着头默默侧过身去。 “九哥,你怎么了?” 夏乐菱正欲凑前瞧看,一下被他拥入怀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怪怪的。 夏己的声音颤抖:“这些年……唯独苦了你……” 夏乐菱莞尔一笑,下巴贴着他肩膀,像小时候那样撒娇似的扭了两下,道:“静菱不苦,皇宫里还有九哥,还有十三,你们两个真正不在乎我的出身,真正拿静菱当做亲人。” “老十三……” 夏己轻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回去替我告诉江长安,他猜对了一切,唯独错了一点——我在惊天楼不得已出下策,并非是我无力对付老十三,而是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我要让夏启明白,他最大的幸运,就是选择了好好照顾你。” 夏启若是像太子那样的下场,你一定很难过? …… 傍晚时分,江长安跟着一个年轻小太监在宫廷之中穿行了有半个时辰,才在皇宫一间西北角的宫苑停了下来。 宫苑中内殿紧闭,而等待他的人早已站在了院中。 宫苑中种植着一片绿竹,绿竹下正站着一个驼背的老者,如同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背药篓,更没有穿着清贫破烂的衣服,而是一身黄袍加身,说不出的贵气凌然,但是没有了药篓总感觉像是少了些什么。 江长安走到跟前,正在考虑的时候,身旁的太监小声提醒了道:“江公子,赶快行礼啊。” 江长安看着面前不到二十根的竹子问道:“在圣药庭中你说让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到西北角的竹林,这就是你说的‘竹林’?” “不错,你比我要想象的聪明,也比我预料的要明白的早一些。” 江长安道:“我也没有想到,刚到京州黄庭湖旁遇到的老者就是夏周国的陛下。只是你为什么要伪装出一个‘尚大山’去见那位已故之人呢?” 一国之君居然会伪装成一副面孔,这说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江长安没有行礼,直接道:“我是该叫你尚老前辈,还是景皇陛下?” 老人闻言笑了笑,挥手退了一旁瞪眼就要冷斥的小太监,道:“你想要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无论是景皇夏辛也好,臭药篓子尚大山也罢,都是你师父的好友。” “那我还是叫你景皇陛下,以免乱了礼数。”江长安说着行了个礼。 夏辛苦笑道:“你的反应和当初你师父发现我真实身份的反应一模一样,选择的称呼也是一样,只不过他要比你愤怒得多。” 江长安讪讪说道:“自己的好兄弟欺骗了自己许久,真实身份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悲催的是自己爱上了兄弟的女人,任是谁都会气恼。” 这位皇权制高点的陛下长叹一声,竟有老年迟暮的老态龙钟之气,无限怀念道:“尚大山与庞二水,一山二水三社稷,只是朕没有想到的是兰妃……” 江长安抬头望着星空初升的明月,道:“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至如今,世袭月满、花满、酒满。扁舟欲解垂杨岸,尚同欢宴,日斜歌阙将分散,倚兰桡,望水远、天远、人远。这首词句我的师父庞二水是断然写不出的,我了解那老头,想必应该是陛下写给兰妃娘娘的?” 江长安道:“你对我说这词是我师父写的,不过是心感愧疚。” “你师父从未做过对不起朕的事情,他们二人从未做过对不起朕的事,是朕对不起他们……”夏辛面色惆怅,一位万人之上的皇帝至尊,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固然简单,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守住那个女人的心。 江长安问道:“还请陛下告知,杀害我师父庞二水的凶手究竟是谁?” 夏辛道:“你不是一直认为是朕做的吗?” “倘若只是景皇陛下,还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陛下身后有尚大山,便不会。”江长安笃定道。 夏辛闻言一怔,怅然道:“你师父的死朕也派人调查过,但都没有一个结果。” “朕倒还有一件事请教你,朕是尚大山的事情……”夏辛笑道:“朕想以你的智慧应该不是刚刚才知道的?你是从哪里看出的端倪?”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上天善待江州 江长安道:“从你将我带到竹林中庞先生的衣冠冢面前的时候。” “哦?可是朕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不错,陛下本身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是却有一点疏忽了——那就是碑文上的字。” 江长安道:“当时尚前辈……也就是陛下您告诉我说那块碑石上面的字是陛下亲手题写的。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对书法的见解还是有一些的,一眼也就认出了那碑文上的字迹和尚前辈在城东题词壁上的字迹有些相似,对于书写的人来说,一件长年养成的习惯是极其难以改掉的,自那时我就怀疑陛下就是尚老前辈。” 夏辛道:“真是百密一疏,没有想到你的观察会这么敏锐。可是有人就能仿照字迹,只是凭借字迹,恐怕难以判断?” 江长安道:“不错,这还不足以让我确定尚大山就是景皇陛下,直到陛下‘假死’之后,尚前辈也相继失踪不知去处,我从不相信太过巧合的事情。” “你的师父章云芝近来日子可还好?” 提及书法文字,夏辛忽然没来由地切换了话题,叹气道,“朕对不起他。” 江长安沉默不语,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 “你可知,朕为何要崇武轻文?” 江长安摇头。 夏辛语气中带着怨恨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心人!朕对那些人不好吗?朕给他们想要的权力,朕给了他们想要的财富,藏污纳垢,蛇鼠一窝,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些之人满口圣人言的学识渊博之人都反朕!” 他说着咳了起来,一个太监端着一碗参汤送了过来,苦劝道:“陛下,喝药?” 夏辛一把将那参汤打翻在地,整张脸因为剧烈咳嗽变得苍白泛着病态的红润。 “朕恨!朕坐拥天下最大的十九州郡,却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住,连朕最看重的儿子都要反,恨不得杀了朕!”夏辛痛苦道,“也不怪他,他就像是朕当年恨不得杀了那些文臣一样!朕忍了一时,却难忍一世,朕的儿子何尝不是如此?” 夏辛苦笑道:“因果如是,报应如是!” 见到这位九五之尊、坐拥天下最大权力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江长安难免感到几分悲哀。 江长安没有办法去评断孰对孰错,只是想起了夏己所说的话:“哪怕是紧握在手心的权力也有可能一瞬间就成为束缚全身的枷锁,挣脱不开的囚笼。”回想起来,自也是贴切。 这一刻他不禁对这位皇帝多了一丝同情,也仅仅只是一丝,毕竟既然自己犯下了因,便要受这个果,逃不脱,摆不掉。 “数月前静菱寝宫墙壁上莫名出现四个大字——醉己者死,是皇帝陛下震慑那些群臣所为?醉己者,形容这些臣子果真贴切……”江长安摸着鼻子,“只是这个方法不怎么高明。” 江长安又问道:“夏己的计划你早就知道?或者说……他的一举一动你以前就知道?” “一直知道。”夏辛道。 江长安感知后背升起丝丝凉意。 监视! 夏辛慢条斯理地数道:“你是不是在想,眼前的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者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监视?父子之间的监视,夏己身旁一定有他派去的人,甚至这个人在夏己身边的分量不浅……” 江长安猛然诧异,但恍然之后又平复了下来,每个人都轻视了眼前这个人,只知道他二十多年未上朝治理朝政,却忘了这位老人也成经历过夺嫡之战,亲手沾满了兄弟鲜血坐上了皇位的“人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凭这一点,“庸君”二字远远不可能放在他的身上。 江长安道:“夏己身边能够信任的人很少,楚梅风只算是一个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的人,算不得信任,而那位骷吾老人有勇无谋更是不可能,如此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他的老师甄云清,以及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侍卫丁武。我很好奇,究竟是哪一个人?还是两个都是?” 夏辛笑道:“你猜……” 江长安:“我……” “我这个傻儿子,心中多疑,但是想要让他相信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杀一些人罢了……” 江长安思索道:“丁武是飞鱼山庄的少主,飞鱼山庄庄主丁兆群的独子,可是飞鱼山庄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歼灭的,按照常理来说丁武与你有灭门的大仇,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你的人,除非……” “除非什么?”夏辛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变了又变,每一次他以为已经看透这个小子的真实一面,摸透了他的底之后,江长安又会给他带来新的惊喜,令他发现他所能够看到的,只是对方想要他看到的冰山一角,仅此而已。 这样的人不在自己麾下,这让夏辛嫉妒,嫉妒的甚至要动用杀心,作为人君,任何得不到的强者都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敌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要是放在从前他无疑会这样做。 但是眼下他忽然没有这个念头。 江长安目光湛湛:“除非这个丁武不是飞鱼山庄的少主!” 江长安道:“夏己正是看到了你与丁武之间不可化解的仇恨才对他万分信任,可是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他所信任的人从一开始都是假的,真正的丁武早就死在了火海之中,眼下的人是你从剿灭飞鱼山庄开始就已经埋进的一个棋子,好一手移花接木,李代桃僵,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年的夏己不过才是十五岁。” 十五岁,这个本应结交真心朋友的年纪,最信任的人竟是精心安排的假象,令人唏嘘。 夏辛静静听着,在江长安说出十五岁的时候,他的眼神忽的黯淡,但又随之明亮如初。他心怀愧疚但并不后悔,如果不是这一记先手,早被对方置于死地。 “你觉得那些人不该死?”夏辛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的确,为埋进一个棋子而屠杀数百人,这才任何人看来都应是受人唾弃的行为。 夏辛笑道:“那你可知道你的爷爷江释空也下过一个命令?” “什么意思?”江长安不解。 夏辛道:“六年前千人逼迫你应下了朝圣之约,可是第二天乃至后来就没有一个人再敢言语天残之体的只言片语,你就没有觉得奇怪吗?” 江长安一怔,夏辛道:“一千条人命一夜之间如草芥烧成灰烬,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敢在意,一千条人命换一句流言消散,你的爷爷可是比朕的心要狠的多……” 江长安苦笑,谣言不只止于智者,也止于屠夫。这是爷爷经常说的一句话,杀人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江长安道:“我想这还不够?你一定还会再暗地里派人伪装成夏己的敌人仇人去刺杀,制造出濒死绝境,然后这个‘丁武’再挺身而出英勇救主,这也就是你刚才说的,让夏己相信一个人的方法,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有了一个可靠的内应,所有的事情也全部得心应手。惊天楼是他偷换了那名死士,才造成了陛下乍死,夏启重伤的局面。才有了夏己被逼造反的结果,陛下想到了一切,只是你没有想到,其中出了夏己打出镇陵谱的变故……” 江长安语气一顿,道:“不对,你算好了!这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那卷镇陵谱也是你故意让夏己看到的,鬼门大开,阴兵借路,这样一来那些城外修士进入皇宫不得不思量几分生死,你操纵了他们,操纵了镇陵谱,操纵了这一场杀戮!铲除了冰羽曜隼和镇陵谱这两个随之都带了倾巢之灾的威胁……” 江长安看着这位老人的眼神又变了,变得畏惧。城外修士,阴兵铁骑,慕华清还是自己都被他操纵在手中,都成了关键的棋子,原来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险恶绝境,而是人心。江长安对这一句话又有了重新更为深层透彻的认知。 夏辛望着江长安,看了良久,悠悠长叹道:“上天善待江州,善待江府,所以才有一个江长安……”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我要你成为帝师 江长安道:“所以你在决心放弃夏己的同时有一个备用的人选,就是十三皇子明王夏启,夏己的事情没有一件瞒得过你,你也事先知道了夏己所有的计划,就演了乍死这一出,接着再由夏启出面力挽狂澜,扮演救驾平叛的角色,在众人心中树立一个明君的形象,你拿夏己作为他的做踏脚石,作为他登上皇位的踏脚石!” 江长安不禁觉得有些心寒,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具话说得当真是贴切。 更新最快 对于江长安的激荡之语,这位老人不以为意,语气中夹杂冷漠说道:“成王,败寇!” “成王……败寇……”江长安发出声声苦笑,“夏己所言果然不错,陛下总是万人之上,陛下无错,是众生错,陛下有错,亦是众生错。” 江长安道:“夏己一直以为陛下设立重重困难是刻意刁难于他,是陛下瞧不上他。其实景皇陛下根本没有丝毫看不起夏己的血脉……” “何以见得?”夏辛问道。 江长安道:“十皇子出生当日,九皇子病重不愈而死绝不是巧合,想必景皇陛下早已在夏己即将出世的时候想好了对策,用一个儿子的死救下最疼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种抉择寻常人无法理解。” 正说着,江长安但觉臂上一紧,夏辛激动地抓住江长安的手腕,脸色苍白。 “江长安,朕求你三件事,听好了,不是朕下的命令,是朕求你!”夏辛郑重其事道,竟像是几分交代后事。 他长叹一声,道:“第一件事,菱儿自小便喜欢你,当时退婚之举确是因为你不能活到二十岁。” 江长安能够理解,倘若自己有女儿也不会愿意许配给一个没有未来的男人,哪怕那个人的身世是如何显赫。看着眼前这个脸上鲜有露出慈爱的老人,江长安心中肃然起敬。 夏辛继续道:“现在谣言既然已破,我第一件事便是求你好好待她。” “这件事你就算不说我也会做到,我答应你。”江长安坚定道。 “好。”夏辛道,“第二件事,我要你收启儿为徒,成为夏周的帝师!” 帝师! 夏启的师父。 江长安有点懵。他再如何机敏也无法猜透这位老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江长安推辞道:“老爷子,这件事并非我不答应,只是这……十三殿下也未必会答应啊……” 夏辛叹气道:“朕能够看得出来启儿对你表面不屑,但心中也是敬佩,朕会再下一道圣旨,放心,教书授学的事情都由文阁那群老人去做,你只需要挂一个名字足以,这便是朕的第二件事,朕求你坐在夏周国的帝师!” 江长安无力推脱,只好应下道:“我答应。” 夏辛道:“第三件事……” 说起这第三件事,他脸上又激动起一阵潮红,好在没有再咳嗽,虚弱道:“第三件事,朕要你做了江家之主后永远不得朝夏周发难,这第三件事朕要你发誓!” “江家家主?”江长安微微一愣,“老爷子你是不是搞错了,别说我现在不是江家之人,就算是,这江家家主定是江笑儒去做,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夏己凝视着他,半晌后说道:“朕是说如果!如果有那一天,你要发誓永远都不要向夏周皇室发难。” 江长安道:“人不犯我不犯人,只要别人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从不是主动招惹麻烦的人。今日说者如是,明日做者如是。” 夏辛望着他,摇头道:“朕知道你心中也有一股怨气,关于你二哥江凌风的怨气,这股怨气不会随着夏己而消失磨灭,你对朕有怨气,对江府有怨气,对整个夏周有怨气……” “陛下。”江长安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去,想了想又转过来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想要问你。” “你是想问朕,为什么对江州一味放纵,当真就不怕有朝一日江家人谋朝篡位做这夏周之主?” 江长安又感到惊诧,在这个老人面前好像一切的想法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 夏辛再度苦笑:“江家要是想要反,早在二十五年前的惊天楼上,那个人就已经反了……” 二十五年前的惊天楼之变? 又是惊天楼之变! 江长安心中惊疑,又一次提到了惊天楼,二十五年前究竟是江家哪一位前辈只身闯入了惊天楼? 江长安问道:“我还有一件事不解,皇宫中出了这么多的大事,那些老供奉怎么没有一点讯息?皇宫之中不是还有九大供奉的吗?” 传闻之中的一人足以顶得上千军万马的十八个人,就算真的如同传闻所说那个人闯入惊天楼斩杀掉了九人,那也有剩下九位供奉,怎么会任由夏己如此胆大妄为? 夏辛长叹了口气,这位看上去就像是迟暮老者的中年人的嘴角居然露出一抹苦涩,道:“十八位供奉,二十五年前,皆死于一人手下。” “十八位供奉死于一人!” 江长安大吃一惊,惊诧中喃喃道:“我明白了,我在赌,夏己也在赌,景皇陛下何尝不也是在赌?困住冰羽曜隼的秘境封印的力量消失殆尽,因为无一位供奉强者所以夏周皇室没有能力再行封印。可若是明面请各路强者前来京城,那夏周皇室九位供奉的传言就被人看穿是假的。而你正是用这一场大变故赌整个夏周的未来,就是让诸多强者前来皇城之中,永远地解决掉冰羽曜隼这个随时都可能苏醒的祸害,借刀杀人,厉害。 “不禁让皇城九大供奉的传言继续延续,还能达到清理内患与决策新君的目的,一箭三雕!” 江长安已经不知如何形容这个看上去慈祥和蔼的老人,愣了片刻后,干脆改口问道那个最想弄清楚的问题:“当年闯入惊天楼,做出惊天楼之变的人究竟是谁?” 江长安正要再询问,夏辛双手背负在背后,合上双眼,面容疲累。 一旁的小太监走过来搀住,对江长安道:“江公子,陛下累了,您先回退下……” 有没有问出答案江长安也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只好行礼之后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就在江长安离开之后,院子中缓缓走出一人来到夏辛身后恭恭敬敬地站好。 这个人双手对插进袖袍之中,微微眯着眼缝似是在小憩。不是丁武,而是一脸淡然处世的甄云清。 “他猜错了。”甄云清看着江长安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的方向道。 夏辛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的底细,也没有去想你我之间的联系,去和他聊聊……” “是。” 江长安刚走出宫门不久,便看到了池塘浮桥上的八角凉亭,亭中站着的正是甄云清。 江长安微微一笑,一切猜测的对错都在此刻了然,道:“看来今天我的运气不怎么样,没有想到景皇陛下真正派去的竟然是甄先生,而不是丁武。” 甄云清眯着眼睛,端坐斟茶,道:“江公子的智慧非常人之所及,能够猜到方才那么多已经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了,而江公子唯一没有怀疑老夫的一点,也仅仅是因为不清楚老夫的底细而已。” 江长安也不推脱这番恭维言辞,直接捧起案上的茶水品鉴道:“不错,我看遍了摘星楼里所有关于京州的要员资料,但是当第一次踏入恭王府时,唯一出乎我意料的便是甄先生,因为摘星楼里没有关于你的一点记载,这一点景皇陛下真的是做到了极致。” 江长安直接切入主题,道:“夏己从藏宝阁找出的镇陵谱我想正是甄先生透露给夏己的?”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夜探恭王府 甄云清轻笑道:“江公子多虑了,老夫只是给恭王殿下说了一个适合游玩的好乐处,藏宝阁雅安殿,而恭王殿下又恰好看到了摆在殿中的镇陵谱,就是这么简单。 更新最快” 江长安冷然嗤笑,镇陵谱这种东西无缘无故如何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殿中?尽管知道这是夏辛的命令,但是无论如何这个行为都导致了无数人平白无故地死去,那些夺宝的修士死有余辜,但是诸多宫女侍卫却死的不明不白。 江长安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只是想极尽努力地活的更像个人。 “现在看来,景皇陛下的棋下得要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远,甄先生挑唆了夏己谋反,如果我没有猜错,十三皇子明王殿下夏启的身旁应该也有个像甄先生如此这般体贴入微的先生,在情势危急的时候教唆夏启殿下谋反,以此来考验两位皇子的心性。”江长安眸子中更加凄寒,帝王权术,如今他才真正地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残酷。 甄云清不置可否,淡淡说道:“江公子聪慧过人,但也要明白言多必失这种浅显道理,我们只好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尽心地为陛下排忧解难,其他的事情都和我们无关。” “无关?未必?六年前的时候……甄先生已经是夏己的幕僚先生了?” 甄云清双眸突然睁开,但又迅疾合上,道:“江公子何意?为何会突然问起来六年前的事情?” 江长安语气冰冷,指尖一道金光对准了他的咽喉,只要他想,可以瞬间取其人头。“我问你,夏己不可能无缘无故对我兄长下手,六年前江凌风的死究竟是不是你出的计策?!” “老夫想江公子误会了,六年前老夫虽说在恭王府中,但是却未向夏己谨言过一言一词凌风公子不利的事情。江公子方才也见到了景皇陛下对江家的忌惮之心,江公子认为景皇会命在下做这等的事?于老夫又有何好处?于陛下又有何好处?” 江长安双眸细细观察他脸上每一点细小微弱的变化,并没有发现丝毫的说谎迹象。 甄云清感觉周身针芒散去,开口道:“不过……” “不过什么?”江长安道。 甄云清道:“不过方才江公子也与陛下说了,恭王殿下身边藏匿的异心人不仅仅只有老夫一人,江公子如何确定那个人不是杀害凌风公子的幕后主使呢……” 江长安脸上阴晴不定,但听甄云清道:“况且还有一个江公子似乎已经忘记但却极其了解江公子的人。江公子如何确定六年前不是那个人出的计策呢?” 江长安眼神闪动,迅疾收回金光,挥袍而去。 “江公子意去何处?” “找一找那个极其了解我的人,弄清楚一切忘记的事。” 恭王府。 此时的恭王殿门前早就没有了往前的热闹,门可罗雀,先不说被大门上被贴上了封条,萧条荒凉,就连小贩乞丐都不敢在门前待上一时半刻,生怕被戴上了什么反叛的名头。 恭王府中的一切财物也早就被搬得只剩下一座空楼阁,据说就连偷窃小贼来了几趟都是空手而归,可以说恭王府中现在就是找出一只老鼠都难。 天近深夜,只听庭院之中砰砰几个爬墙的动作,又有一个黑衣窃贼搜刮了一遍空手而归,只得蹲在墙壁之上暗骂着空无一物的偌大庭院,最后啐上一口口水之后拍拍屁股跃下墙头而去。 开得灿烂的寒梅被砍伐下来堆积在后院之中,没有人知道这是谁砍得,只道是哪个统领查封恭王府时胡乱下达的命令,毕竟这种事情以往常有,从来不算稀奇。 簌簌 堆积成小山的树枝后有了细微的动静,接着确定没有人之后,一个身穿文士服饰的年轻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出来。 倘若是任何一个人见到这人一定会惊讶,同时恨不得将其抓了送到官府换个十万两白银,只因这个人的画像被贴满了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看到过,也认得画像下面三个字的名字楚梅风。 “夏己这个蠢货,皇帝没有做成,反倒连做人的机会都不可能再有了,废物!”楚梅风冷笑道,他本以为夏己能够斗得过江长安,也一次又一次地以为江长安死在了精心筹划的计划之中,但是结果都是事与愿违。 楚梅风不气馁,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将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大不了前往东灵国,前往蛮丘国,只要人心在,在,他就有机会。 “江长安,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斗不过你!我要你死的很惨!” 忽然身后传来了连声鼓掌的响声 啪啪啪…… “果然聪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于已经被上下搜寻过不下数十遍的额恭王府来说哪个藏身之地能够比得上此处呢?就是苦了点,辛苦楚先生了……” 楚梅风惊恐地转过身,只见梅枝依靠的墙头上蹲坐着一人,身穿白衣,不是正从宫主赶忙出来江长安还能是谁? 江长安微微笑道:“楚先生,好久不见,当日在青莲宗楚先生自废一只手的狠心可是让我记忆尤深,记得当时还废掉了楚先生的一身修为……” 楚梅风眸子之中的阴霾大过惊恐,牙关咬出咯吱吱的磨牙响声:“江长安……” 江长安身影一跃,灵动地跳到了亭子中,将两个石凳上的灰尘挥袖扫去,笑道:“不知楚大先生可有时间一叙,也算是解我心中之惑。” 楚梅风冷笑道:“既然是你江四公子诚心相邀,在下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 他不瞎,能够看到江长安手心凝聚了三根冰魄银针,在江长安和夏己决斗时他暗暗观看,知道这东西的威力,江长安没有杀他便是还有没有弄明白的事情,倘若此刻说一个不字,那三根冰魄银针就不是徘徊盘旋在他手心了。 楚梅风悲愤难抑,却偏偏又要不得不忍,这一次他真正地成为了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而剩下的保命的底牌,就只有几句话乃至简单的几个字而已。 步入亭子中,楚梅风忽然感到今夜的星光虽好,但夜风却寒冷极致,坐在石凳上就像是屁股下垫了一块冰块,令人坐立难安。 楚梅风脸上恢复平静,笑道:“我想夏己告诉了你兄长江凌风的死因?啧啧,可怜啊,自己的两个哥哥互相残杀,真是有意思。” 江长安眼神平淡,未受丝毫的影响,这倒是出乎了楚梅风的意料,笑道:“江四公子,你的忍耐力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也是,江凌风和江笑儒本就是生的一模一样,长得一模一样,死了哪一个也都无所谓,呵呵。” 江长安开口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江长安,你不敢杀我,因为你还有许多事情都没有弄清楚,比如……你当年天残之躯发病忘了什么?” “不错,我不杀你。”江长安笑道。 “啊!”楚梅风痛呼惨叫,一根冰魄银针刺在他的后背,这一针江长安使他的触觉放大十倍,痛感同样放大了十倍。 长夜之中引得周围的居民点起了灯烛,还道是恭王府中有怨魂作祟,赶紧吹灭了烛火蒙头呼呼大睡,什么都装作没有听见。 江长安又伸出一根冰魄银针,饶有兴致地望向楚梅风两腿中间,道:“听说女人生孩子是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之一?下一根针会刺在你的男人关键的地方,痛感放大十倍,你兴许就能够感受到那种痛苦……” 第四百七十七章 江凌风真正死因 楚梅风双眼瞪得像是要飞出来,吓得从石凳上一撅而起,跌放倒在地,很多人不怕死,因为那是一瞬间的疼痛,可是江长安说的方法确实已然超乎了人能够承受的程度。 变态!疯子! 楚梅风恍然发现自己对这个敌人的了解始终都停留在多年之前,他的心性早已改变。 “江长安,你……你要杀就杀,何必要如此?反正那些你忘记的事永远也不可能再知道。” “你还真是死心眼。”江长安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道:“本公子已经没有兴趣了,先不说你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就算真的又怎么样?本公子不在乎,你就是一文不值!什么也不是!” 楚梅风道:“那嫦曦呢?江长安!嫦曦也什么都不是吗?” 轰! 江长安脑子中仿佛混沌初开一样轰然震动! 他腾地冲到楚梅风的面前一只手拎起他的领口,急道:“你说谁?” “哈哈哈,江长安,你不是不在乎吗?我还是赢了。怎么样?忘记一个人始终想不起的滋味很是不好受?” “我让你快说那个人是谁!” “好,我告诉你。”楚梅风扶着亭柱站起身,将胸前散乱的长发抛在身后,道:“景和二十五年,江家四公子江长安游玩江州西江月,就是那一次你遇到的她,那年,嫦曦十六岁。” 他的眼中绽放出明媚的欢喜爱慕。 “那个时候她刚到西江月,本就无意夺什么花魁之位,都是你你江四公子豪掷千金,一时打赏十万两纹银!就是因为你这十万两,你江四公子豪掷千金的纨绔名声也就此流传,一时间嫦曦之名传遍整个江州。” “为一个女人给出十万两白银?这还真有些像我的风格。”江长安苦笑道,他没有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应该说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他全部都失去了。 “也就是那时候你我认识的?早在六年前我们就认识?” “不错,早在五年前我们就认识,不对,应该说是我楚梅风认识你,你却未必记得我。江四公子怎么会记得一个无名的端酒小厮?”楚梅风苦笑道:“我和嫦曦本就是自幼相识相知,只是迫于生计她被掳到了西江月,我本来只需要再凭借着脑子宰几笔钱可以带她远走高飞,可就是因为你江长安,就是因为你的出现,她心甘情愿留在了那个鬼地方!” 江长安默然不答,西江月洪家对艺伎的调教方法他也是知道一二,说是鬼地方一点也不为过。 楚梅风冷笑道:“她为了你据不接客保留清白,而有你江长安的庇护,自然也没有人敢对她怎么样,可是就因为你的天残之躯!” 这又和天残之躯扯上了什么关系? 楚梅风被背上的冰魄银针疼的咧嘴,道:“江长安,你还记得你天残之躯发作你是怎么好的吗?你一直以为是江凌风从禁地寻来的地心火眼果?狗屁!”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嘶哑:“江凌风拼个半死也没有找到什么地心火眼果,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东灵来的神秘公子手中恰有地心火眼果,后来……” 楚梅风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筋疲力尽,江长安能够猜出后面的事,后来嫦曦得到了地心火眼果,条件就是跟着那个人离开,不在江州。 听到这里江长安并没有多么伤感,因为他忘记了关于这个女人一切的事情,在听到楚梅风所讲的这些都像是在听一个新的故事,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他能够给的只有一点点的感动,仅限于寻常人的感动。 这并非冷血,而是他不可能仅仅因为三言两语就去瞬间喜欢上一个记忆中不再存在、一片空白的女人。 楚梅风道:“她为你可以连命都不要,可是你却忘掉了所有的事情,就连她的存在都不曾记得。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让你失去一切你拥有的,让你付出惨烈的代价!” 江长安道:“所以不久之后的江府门前千人声讨,天残之躯的谣言散步都是你做的?” “不错,你喜欢的东西,喜欢做的事情,习惯去的地方我都知道。” 江长安手中泛起金色光芒,杀气涌现:“这么说庞先生的死也是你做的?” 楚梅风道:“我楚梅风做的事一定会承认,不过很可惜,我倒是很想要向你这位先生下手来着,他却先一步死了,让我很失望。” “关于我的事你知道的很清楚?”江长安不禁有些遗憾,眼前这个人倘若不是敌人,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楚梅风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末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知道一件事总会有方法的,就像是对付一个人,无非钱、权、色三样东西,所以我能够知道许多秘闻,包括你兄长之死的整个经过,不过既然夏己已经都向你说了,也没有什么好赘述。” 楚梅风说罢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狰狞残忍,笑道:“对了,江长安,我想夏己只是与你说了他刺向了江凌风的一剑是他的死因?” “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吗?”江长安神色一滞。 “哈哈哈……”看到江长安疑惑的样子,楚梅风畅快地大笑道:“当然不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我想江凌风的尸体被运回江州之后一定没有经过任何查验才对?恐怕你江长安就连见都没有来及见上一面,就被江府悄悄葬了……” 江长安更加狐疑,一切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所言分毫不差。 “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长安手按在石桌上,这也是他一直心中存疑的一点,他连江凌风最后一面的仪容都没有看到。 楚梅风笑道:“江长安,你还真是可怜,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卖关子,因为我真的很像知道你明白真相之后的反应是什么样子?我就告诉你,你的哥哥江凌风的尸体我曾有幸一睹,皮肤暗红,嘴唇青紫,两手指甲都露出黑色,你作为丹师应该一眼就能够看出真正的死因?” “毒!”江长安声音低沉,脸上也升起杀气,这就像是所认知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被完全推翻,如果真的是夏己有意动手为什么要下毒这么多此一举? “不错,不然的话你以为六年前就凭借夏己能够轻轻松松地将其刺死?其实就在夏己出剑的一刹,江凌风早已毒法!那一剑捅的……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 他得意地笑道:“是毒,而且不是一般的毒,是蛊毒。蛊毒有一个特点,不像普通毒药能够以各种各样的形势让人中毒,比如毒烟,毒虫,但蛊毒不同,除了吃下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使人中蛊,我遍寻整个夏周才找到当年一位在场侍奉的侍女,她说当晚宴席之上凌风公子小心翼翼,只喝了一杯酒!” 江长安脸色凝结出一层冰霜,静待这求索了整整六年的答案。 尽管心如刀割,尽管怒火中烧,他也要忍。 楚梅风一幅胜利的傲然姿态,猛然凑近到耳边小声笑道:“那一杯酒——是江笑儒亲自斟的。” 嘭! 整张石桌被江长安手掌拍成齑粉。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一缕香魂 没有什么能够形容江长安此刻的心情,愤怒、怨恨种种负面情绪交织迸发出的只有杀人的念头。 江长安想要杀人! 楚梅风则非常满意这样的反应,拍手仰天狂笑:“难怪江家秘不发丧,兄弟相煎,而且还是双胞兄弟,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江家的脸面可不是一场小小的退婚能够比拟的,哈哈哈,亏得你江长安不辞辛苦拼了命都不要为自己的亲哥哥报仇,到头来杀了自己二哥的竟是自己的大哥,江长安,你又打算怎么做呢?是学你大哥那样心狠手辣一场?” 他眼中讥讽,嗤笑道:“就凭你,有能力和手握天师府的江笑儒斗吗?他轻轻松松设的一个局,究竟你耍得团团转,你花了六年才去看清,就凭这一点,你拿什么去和他斗?” 江长安积愤的情绪渐渐冷却,未曾散出灵力,只是浑身的杀气就让亭子冰凉。 “你告诉我这一切,就不怕没有什么保命的本钱,不怕我杀了你?”江长安冷冷道。 楚梅风笑道:“我既然敢说那就证明我有保命的资本,一个好的赌徒总会时刻都准备翻盘的钱,江长安这句话也是你曾经教我的。” 江长安道:“那我倒想了解你翻盘的筹码是什么?” 楚梅风微微一笑,没有立即开口,等到吊足了胃口,笑道: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嫦曦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最好也不要再卖关子。”江长安阴沉道。 楚梅风道:“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将我身上的针撤去?我这人身子稍有些不舒服,就有很多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楚梅风笑得如同市侩商人,他现在有了本钱,能够与对方讨价还价的本钱。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江长安道。 “谈条件?当然没有这么简单,现在主次变了,江长安,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楚梅风得意道。 江长安轻轻摇头,脸色已有些不耐:“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得杀你。” “你……你什么意思?”楚梅风脸上忽然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一样难看,一股凉意嗖得爬上了脊梁。 “江长安,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嫦曦的下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相信!” 他歇斯底里道。 江长安声音冷淡:“我会知道的。许多事情本就无需多问,让你活着不过是因为你脑子里装的有我想要的,至于你说不说,你觉得还重要吗?我这几日刚刚才发现,能将冰羽曜隼的速度天赋灌输到能够窥破一切的眼睛中,就能看到那个人的一切记忆,只要速度够快的话。” 江长安冷笑道:“我把它叫做龙眼异读。楚先生,你可是被试招的第一人,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不过可惜……它有一个缺点,就是被异读之人会破坏记忆,继而促使大脑紊乱,简单来说——你会变成一个傻逼。” 楚梅风神色质疑,但下一刻忽然他却看到江长安的左眼瞳仁变成了三角状—— 簌! 一缕青色火苗钻进他的心魄! 楚梅风面色惊变,双手胡乱的挥舞着,可是被江长安死死拽住领口难以挣脱,那道青光直冲脑海记忆的最深处,将往事一一翻过。 “不!江长安,不,你不能,你放我一命,我有其他的秘密……”楚梅风眼神充满了惊恐,一招棋错,满盘皆输,现在他连最后的机会都不再有。 江长安笑得残酷,道:“刚才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没有好好珍惜,现在就不用麻烦楚先生打开尊口了,我想知道的,都会知道!而且不需要经过嘴巴的传播,更加得真实可信!” “啊——”楚梅风眼神忽然如同定格,陷入呆滞痴傻,身子恍如失去了控制权,任游那股青光肆意地搜寻脑海中的线索记忆。 江长安如是神游天外,看到了楚梅风查询江凌风遗体的记忆,切实体验般地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身影仿佛就在面前,面色狰狞痛苦,江长安的脸上同样痛苦非常,赶忙看向了它处,接着看到了楚梅风鼓动千人聚众在江府门前,事后却悄悄遁走的记忆,验证了楚梅风所言并没有欺骗自己。 忽然江长安看到一个身影,一个女人的身影,熟悉却又陌生。 “你……你是嫦曦?”江长安问道。 可是那个女子就只是看着他轻轻笑,就连她的样子都是朦胧不清。 江长安再继续发掘,谁料楚梅风记忆中在没有关于这个女人的一点记忆,他记住的无非是几个模糊的场景。 可就是短短几面,江长安心中一痛,忍不住大叫,冲到那个俏丽的身影面前伸手拦去,却只看到她的身影越行越远,离他的距离也是越走越远。 而她却早已消失在黑暗深处。 江长安木然立在那里,心中闷堵地喘不过气来,直到此时,楚梅风的所言所有事情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地冲击着的心中枷锁牢笼,但总有一层隔阂难以突破。 没有斩掉大敌的喜悦,有的只是一种难言的空虚与悲寂。 他无力地坐在碎裂的石桌边沿,呆呆地回忆着楚梅风所说的每一次每一句。 那个女人是叫嫦曦?现在她在哪里?楚梅风死了时间可有其他人知道她的消息?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江长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就在片刻之前他还不过只是局外一个听故事的人,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点点的感动,可是就在现在他是故事中最重要的人,却始终找不回对自己最重要的另一个人在哪里? 她为他付出了一切,可是他连她的样貌都记不得了,这又算不算是因果中的恶果。 恍然之间夏辛的话不停萦绕耳旁:“因果即是天命,因果不止,天命不休……” “因果不止!”江长安抱着头蜷缩一团,这是第一次这样的无力,内心一片木然,眼中没有一丝神采。这比他在沧州经历千百场生死大战还让他疲惫,他忽然想睡一会,但又不忍睡,那个身影无休无止总是会出现在他的梦里,笑靥如花,最美年纪。 他精疲力竭,前所未有的虚弱与哀恸,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渐渐离去,从他记忆之中渐渐消失。 出现最重要之人,却又难以相见难以相知,这莫不是对自己的惩罚? 江长安低头闭上双眸,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因果之论,信因果即是天命,自己口口声声说的信因果不信天命,不过是讨得内心慰藉的一种委婉说法,如今并非是没有与这天命一斗的勇气,而是从心底涌出一种深深的无力。 “小子,这下你该怎么办?最后的线索都断了,楚梅风这小子就是骗你,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你该如何?” 墨沧嗤笑道:“到头来,你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 他心中得意,他要的就是这小子临近崩溃的状态,只要这样他就有可乘之机,届时抛出橄榄枝顺利占据他的身体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正当这时,他却感觉到这个低沉男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气。 这股气逼视天地,睥睨日月,像是要掀翻这天地秩序。 江长安扬起头的瞬间,墨沧都为之一怔,他眼中的失意尽散,站起身抬头望去,双目凝霜,声音冷得像要吐出冰凌:“去他妈的因果!!!” 江长安偏不信这个邪,心中郁闷凝聚,道:“我不相信!” 墨沧呆愣地看着,结界囚禁中的他嘴角忍不住的崛起,全身上下的血液跟着流动沸腾,上一次感知到这种战意,应是十几万年前了? 江长安手掌在面前轻轻一挥,寒气凝成一道反光的冰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左眼青冥闪烁。 墨沧惊吓道:“你……你小子脑子又出什么问题啦!最自己使用龙眼异读,稍有不慎都可能会陷入幻境之中再也出不来了!” 望着铜镜中渐渐支离破碎的场景,江长安心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时常出现在梦里若隐若现的女人,每一次当他想要清她的面容时候,总是想冒出一团迷雾将他困住。 他轻轻开口:“我不管。”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七十九章 做我的厨师 往昔回忆历历在目,一幕幕像是幻灯片一样重现在眼前,江长安似飘荡在时间长河之中,眼前飘荡的是无尽的银河星空,璀璨亮丽。 每一点碎片,即是一点零星记忆。 斗转星移,这些明星随着时间长河的不断变换而环绕在他身侧,江长安却始终都找不到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消息。 正当毫无头绪之时,就在最黯淡的角落,有一颗色泽消散的星光随着长河而走,呼吸时亮时暗,奄奄一息几近垂危,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淹没在长河之中。 “找到了!” 江长安眼前一亮,伸手去抓,却又定住了。 但见朦胧星光点点中走来一个虚幻的身影,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可又那么得真实,眼前出现的是他曾反复梦到,反复看到的人,不同的是此刻江长安看清了她的样貌。 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锦缎小袄,一圈红色珊瑚玉项链围绕在白玉脖颈上,周围是毛茸茸的白雪狐裘,绸缎般的长发垂下,只有其中几缕编成了发箕,插着的是一根弯月红玉簪,更显得宁静雅致。 玉颜之上画着淡淡梅花妆、眼角淡抹粉红胭脂的妆容,原本青涩稚嫩的清丽容貌也多了一分妩媚。她的鼻子挺翘,嘴巴小巧,黑白分明的一对星眸中似是藏纳了无尽浓情,只需眨动眼眸,未曾开口,所有字眼都已黯然失色。 “嫦……曦?” 江长安头脑中剧烈地碰撞,疼痛欲裂,他口中呢喃着这个陌生渐渐感到熟悉的名字,那粒埋葬心底的尘埃在这一刻洗尽铅华,露出了本来的珠色光芒,她的身体依旧距离遥远,但江长安却能感觉到她的温度。 他激动地难以自抑,伸手想要将它拦下,可是这点星光却从手掌之间穿过,那道身影也如流星一样正以飞快的速度在眼前消逝。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墨沧道:“废话,这些都是你的记忆,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现在就像是我使用逆苍术带你回到三天前一样,你只能看,却没有能力改变已然发生过的事情。” 江长安神色不甘,望着那点即将消逝的星光,道:“既然是我的回忆那就要听我的,我让它留的,必须留下!” 说着,江长安手心一道金光向着星光飞去。 “小子,你干什么?你这是相当于自残,你想死别连累本尊!”墨沧恐惧惊呼道,还道是以为江长安要强行将这这道记忆强行割裂而出。 可江长安金芒只是将那点星光围住,渐渐地,这点星光慢了下来,直到停下。 金光没有割裂,只是暂住它的飘动,如是冻结了长河中的一支随波逐流的浮木,阻止了它汇入大海,飘向永恒无尽的黑暗之中。 墨沧松了口气:“本尊还以为你真的疯了……” 荒芜的古殿之中,夏己正如一个垂暮的老者闭目倚坐,庭院之中还残留着江长安烧尽的茅草灰烬,焦煳气味弥漫在整个古殿内外。 他像是很享受这一切,直到院中又多了一人,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在看清了来人之后他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你来杀我?” 来人没有说话。 夏己飒然笑道:“你来送我比那些下人来送我更能让我高兴,只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来人仍未说话,那只长满厚茧的大手抚上了腰刀。 夏己再度笑出了声音,微微抬起脖子望着这座奢靡与廉清并存、安全与死亡共舞的宫城,笑容清澈。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正如小时候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烧掉了最喜爱的字画,亲手捏死了最喜爱的蝈蝈。也是这样抬头望着,翘首以盼。 刀刃冷锋很快,让他感觉不到痛苦,只剩下天旋地转,眼前鲜红。 焦煳味会将这股血腥味掩盖,他的尸体至少十天之内不会被人发觉。 夜色更黑了。 “陛下,歇息……” 夏辛依旧站在竹林前。 甄云清从宫外站回到他身后,俯首说道:“江长安并无异心。” “知道了,你……去。”夏辛挥了挥衣袖,就要离开。 岂料甄云清忽然跪伏在地,五体投地道:“臣有一事不明,还望陛下圣威解臣心中之惑,使臣能安心离开。” 夏辛道:“说……” “当年您虽然下令歼灭了飞鱼山庄,但是并未曾派入什么人,而且夏己查询过丁武的真实身份,他确是飞鱼山庄中的少主不假,根本也不是什么移花接木的冒充者。臣特意查询过此事,那场灭门灾祸之后飞鱼山庄一把大火化成了灰烬,但是飞鱼山庄少主丁武没有死,而是被他人从火海中救了出来。” 什么人会在那个时候冒险去救一个将死之人?甄云清明白救他的人绝不会是夏己。 可是还有什么人有这样的心计?要知道自己奉命以先生的身份去到夏己的身边不过才是七年前的事情,而丁武到夏己的身边是近十年前,这个人比夏辛的动作要早得多,心思也要缜密得多,细思极恐。 “真的假的重要吗?”夏辛道:“江长安能够想到那个方法,就证明他有那样做的想法,他有那样做的狠心,就凭这一点,朕就足以相信他不比江笑儒要差。” 甄云清道:“可是说到底丁武待在夏己手下,多半是对陛下存有危害之心,如今丁武人没有找到,老臣怕再横生出其他事端。” “不会的。”夏辛抬头望着缀满星芒的夜空,经历过多日来的阴霾,这段晦暗不明日子终于就要过去了。 甄云清一双之中似阖似开的双眼骤然睁大,震惊道:“陛下难道知道丁武背后的人是谁?” 夏辛转身离开,只留下了尤是一脸错愕的老者。 …… 丁武撕掉脸上的假面,这张脸皮他已经在这样戴了许多年,此刻展露出真正的面容,他的半张右脸灼烧的疤痕犹在,见过他这张脸的人很少很少,但也正是这半张脸让夏己完全信任他和夏辛之间的仇恨。 房间之中较为黑暗,只有三两只灯盏照耀出微弱的光芒,一个女人正在案几上煮烧茶水,清香四溢,丁武跪朝向那坐在窗前双眼望着窗外的人,无论是心中还是眼底都充满了绝对的虔诚,神情炽热,像是正在完成朝圣一样庄严神圣的事情。 就是这个人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给他成为强者的资本,给了他做人的尊严。 “回来了?”江笑儒的声音仿佛永远都是这么温和。 “主上,所有的命令丁武都已完成,夏己已死。” 江笑儒只是说道:“去……” “谢主上……”丁武再明白不过自己的命运,大仇得报他的心中也无牵无挂,对这红尘没有什么留恋。 正如同他和江长安说的那样,知道的事情太多,也就离死不远了。 丁武走了出去,江笑儒身后的阿璃也跟着出去。 房间之中只剩下了江笑儒一人,身后却传来一个懒散声音——江长安的声音:“他会死吗?” “一些人总是不能活下去……”江笑儒嘴角的笑容依旧,清冷的月辉下也多了几分寒冷,哪怕是江长安站在了他的身后,一道金色刀刃正横架在他的脖子上,这点笑意也没减弱半分,增添半分。 江长安刀刃贴在了他的皮肤,冷道:“就像是我哥那样?” 江长安的手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在杀与不杀之间挣扎颤抖。 第四百八十章 送君终有别 江笑儒笑道:“看上去你都知道了?” “我哥的死真的是你计划的?那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继续借刀杀人除掉我这个可能会危机你地位的人?既然如此我和夏己决斗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下手?那可是绝佳的机会!江二公子,你智慧无双,是不是嫌弃那个机会不太好呢?”江长安冷冷问道。 江笑儒却避之不答,反而扯开一个话题道:“最近听说在东灵国国都雍京出现了一枝菩提枝。” “回答我的问题。”江长安寒声道,刀锋危机他的咽喉,只需要江长安微微用力气,就能轻松地取其性命。 江笑儒却继续道:“听说那根菩提枝上面还有几株青叶,那可不简单,你辛苦一趟,替我取回那根菩提枝。” 江长安无奈了,手上的金芒随之散去,道:“你想要菩提,直接去沧州泥陀寺把他们那一棵挖到江家不是更方便……” 这话要是被无因无果两个得道高僧听去还不气的直发抖? 江笑儒轻轻摇头:“刚出现的这根菩提枝不同……” 江长安随意抓起案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浅浅品尝起来:“能有什么不同?世上所有的菩提不都是当年那棵‘祖菩提’遗留下来的?大抵上来说一脉同宗。” 江笑儒严肃道:“这根菩提枝就是真正的祖菩提。” 江长安眼神猛地一变,祖菩提,那可是释迦牟尼顿悟的菩提树!至今留有遗株怎么能不热闹? “不去!” 江长安斩钉截铁道。 江笑儒语气孱弱笑道:“听闻雍京比京州要繁华数倍,甚至比之富庶嬴州也是不落下风,你不是最喜欢钱吗?那里有很多的钱……” “我喜欢钱是因为在沧州时候没钱,如今有了钱,不去。”江长安摇头晃脑道。 江笑儒又笑了:“听闻雍京的姑娘也是比西江月的漂亮,你不是喜欢女人吗?那里有很多的美人……” “不去。”江长安道。 江笑儒的目光忽然变得怪异,了然笑道:“那里还有很多男人……” 江长安脸上恶寒:“你大爷!” 忽然,他看向屋外,问道:“他必须死吗?” 江笑儒道:“他从开始走这条路就知道这条路的结果,你问这个问题之前又何尝不是已然知道结果?又为何徒废口舌?有的人是传道者,自然就要有人先行殉道。” 江长安嗤笑一声,道:“大姐说的不错,你是该练习练习如何说说人话了。” 出了屋子,丁武站在院中,正等待着阿璃出手。 可是等待许久身后也没有任何动静,丁武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江长安正坐在桌案前,道:“你输了。” “什么?”丁武道。 江长安相继拿出两个杯子,又拿出一坛放了许久的美酒,掀去上面封泥,道:“在醉仙楼的时候我们两个打了个赌,倘若是我能活下来就算我赢,你赌的是我死,你输了。” 丁武咧嘴笑道:“不错,因为我不想看你输。” 江长安笑道:“为什么?” “自从许多年前我就发誓,不会再看着自己的朋友死。” “你有朋友?”江长安捧起坛子倒了两杯,看着这个久居在夏己身边犹如孤狼的刀客说出“朋友”两个字,道,“很奇怪。” “不奇怪,不久之前有的。”丁武也不客气,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那张烧伤一半足以吓哭小孩子的伤疤,直接捧起案上的酒杯像是喝水一样灌下肚。 江长安笑道:“既然输了,就要履行赌约。” 丁武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江长安道:“你的刀很快。” “那又如何?” 江长安看着他沉吟片刻,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说道:“你会切菜吗?” 嗯? “啊?”丁武发誓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惊愕的表情。 江长安笑着解释道:“我在嬴州有一间名叫君雅楼的小店,里面缺一个厨子,你愿意去吗?” “君雅楼?”丁武微微皱眉,在嬴州围剿青莲宗时他听过这个名字,却不知是个什么地方。 江长安伸了几根手指,骄傲道:“每月……十两银子!” 丁武彻底愣住了。 江长安道:“当然了,平日里除了砍菜偶尔也可以砍人,怎么样?” 丁武那张经年冷酷的脸庞在愣了片刻之后撅起了一丝笑容,道:“刀山火海都走过,不曾想到头来在油锅里找了个生机!” “好,你自此便是我的厨师。”江长安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要你替我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女人随身穿戴的一个小玩意儿。” “啊?”丁武又愣了。 …… 接连三天眨眼而逝。 今日的可以说是京州近大半月一来天气最好的一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稍稍有了点大地复苏的味道。但每过多时却下了雪,终于下起了多年来京州的第一场雪,小雪越下越大,直到每片雪花竟有鹅毛大,天气的转折令人咋舌。 月荷宫近来宴会不断,皆是因为一个未来的帝师。每天总会有不少的人前来道贺,带上重礼都王攀上关系。 江长安也总要离开了,这次京州之行的结果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收获丰富,当然,如果没有那该死的诅咒的话应该会更好。 今日一早月荷宫便闭门不见客。 大雪纷飞,月荷宫宫苑中铺了厚厚一层的积雪,皇宫金瓦琉璃上也银装素裹,放眼望去皆是白色。 几个下人正冒雪站在月荷宫中一棵枯树下,有的拿出了几层锦被垫在树下,数十名太监身上已然积了层厚厚的积雪,诚惶诚恐地抬头望着树上的人。 也不知怎么,今夜静菱公主一觉醒来之后就特地换上了一件从未曾穿过但是保存了许久的鹅黄色百褶水袖长裙,爬上了这棵枯树上面,坐在一根横生出的较粗的枝干上。 这要是开始还好说,谁料风云说变就变,不过一转眼的时间晴空白日居然下起了暴雪,像是一口气将这些年没有下的雪一股脑儿的全部倒出来。先不说树木是否牢固,就是再这样待下去,公主贵体着了凉风,他们可是担当不起。 她的两腿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眼神始终都盯在皇宫宫门,像是要看穿这高高的重重阻隔的围墙,看清那个人的身影。 这一分别,又要多久能够相遇?夏乐菱不知道。 太监们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棵枯树已经死了很多年,从前月荷宫人丁稀少,这些下人也懒得去管,更没有知道是什么树,就连南宫舞偶尔问起,夏乐菱也没有回答过,也就一直没有砍掉,如今想起了就连肠子都悔青了。如今静菱公主重新得宠不说,就连那位基本敲定额驸的江公子可是未来的帝师,那是什么分量?新帝都要称上一声“先生”的人物。 “南宫姑姑,青竹姑姑,两位姑奶奶,您看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您帮我们这群奴才好好劝一劝公主,让她下来,这要是出了一点的差错,做奴才的就是有十个头那都不够砍的……” 不到二十岁的南宫舞和青竹也随着月荷宫的地位水涨船高,在月荷宫中算是一人之下的地位,但被这些比自己还大出十多岁的女才喊做姑姑一时也难以接受,抬头劝道:“公主,江公子马上就要离开了,您不想再去见他一面吗?江公子一定想要见您……”南宫舞道。 夏乐菱没有回答,眼睛一直望向宫门方向,她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落了掸去,掸去又落,她便不再去管,额前的发丝沾湿了雪粒冰水,摇摇晃晃。 第四百八十一章 玩一个游戏 夏乐菱不敢去送,再多相见只会更加不舍,她只有用这种方式相送。 没有人知道,许多年前一个女孩出游江州时候,偷偷地逃开了上百名侍卫的跟从,就是这样地坐在了一棵长得高高的梅树上。 江州的寒梅美得让人羡慕。 那也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雪,白得无暇纯粹。 就在她欣赏美景,心中挣扎要不要折下一根花枝之时,一个白衣少年骑着一头白毛吼经过,他的衣服和天上落的雪一样白,白毛吼踩着咯吱咯吱的轻响。 听九哥说,白毛吼极其难寻,整个皇宫也只有一头是归了十三皇子夏启,而江州也是只有一头,是归一个浪荡公子所有。 “喂,树上的小妮子,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少年说的第一句话。 她愣住了,这个人的眼瞳是黑色的,可是她却觉得比这雪还要纯净,梅花和雪落在他的眉上,更映得一双眸子纯净特别。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又说道。 她细细品味这两句诗词,一时竟没有在意身子坐着的树枝噼啪断裂,整个人都摔了下来。 正好被他霸道得接在白毛吼上。 他笑道:“这还不是最美的,我带你看江州最美的地方……” 蹄印绝尘而去,那一天两人逛遍整个江州。 她带回了一颗种子,一颗梅树的种子,将它押种在了月荷宫中。宫中的人都说江州的梅树只适合在寒冬之中生存,在南方温润的肥沃土地根本种不活这么低贱的花,她不信,偏说那是桃花,看上去最想他眼眸中深藏的桃花。 她将前院中的一切花草都移到后花园,闲暇时就站在小树旁,望着它说着自己的烦心事,欢乐事:“小树啊小树,什么时候才能长出头呢?” 整整一个凌风冬天,梅树破出土壤浮出一抹绿意,她高兴得都要疯了,却觉得长得更慢了。 “小树啊小树,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得比我高呢?” 江州的梅树很奇怪,只有在极其寒冷的情况下才会生长,一旦开春入了三月,便就一动不动,等待着来年寒冬。 她不怕,可以等,每年冬天的时候就是她最开心的季节,因为她能和那个人享受同样的天气,看着同样的风景,尽管没有七里梅林,只有一棵个头还不及自己的枝干。 每一个来到月荷宫的人无不是好奇静菱公主怎么会在宫中种上一个几近枯死的干枝?她只是笑一笑,她明白这些人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从不会期待,从未曾见到过苍茫背后的盛景。 后来一年,两年,五年,每年她都会去江州,去采一捧雪,用寒冰玉盒带回来葬在梅树旁。 “小树啊小树,你什么时候才能开花呢?” 梅树长得越来越高,高出了她的个头,但在五年前的一天便就不再长了,像是死了一样静谧,开出的花苞在一夜之间脱落掉尽,她在树前站了一整晚,无悲无喜,只有眉间的忧愁。 眉上雪又堆了一层,以至于那张脸颊冻得润红,树下的侍从急的哭爹喊娘。 她这才想起京州已然数年没有下过雪了,寒冬临近大年最寒冷的几日也是阴霾无雪,没有雪的京州,生出的梅树也没有尊严,所以它不再生长,陷入休眠,迄今已有一千九百七十七天。 直到今日下了雪,夏乐菱伸出一只冻得红彤彤的手掌轻轻扫去枝上的积雪,只见那枝头生出了新的绿色嫩芽,她嘴角晕开笑容,又旋即散去—— 那个人这个时候……该走了? 夏乐菱回过神,扶着树枝正欲从树上下来,却听月荷宫宫门外集结了大批的侍卫,重铠一步一停砸落在地面上的响声震耳欲聋,规整如一! 但听到为首的禁军统领怒喝道:“何人在宫中私自擅骑?!” 喧闹大喝声恍若闷雷! 接连四蹄的奔腾的踢踏声由远即近…… 她轻轻低眉,何人在宫中擅骑?连命都不要了吗? 南宫舞惊叫道:“公主,是江公子!” 简单几个字像是惊雷,夏乐菱身子颤抖,抬头望去,只见远处雪地上一个白衣人影,骑着一头白色异兽。 白衣少年,鲜衣怒马。 一群下人也被这一幕惊住,在宫中擅骑,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南宫舞却惊诧道:“是夏启殿下的白毛吼?为什么是白毛吼呢?” 夏乐菱笑着,眼前人影越来越近,白毛吼停在了树下四下走动,白毛吼背上的人朝她笑道:“喂,树上的小妮子,你叫什么名字?” 夏乐菱笑着,却泪如泉涌,不答。 他又说第二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夏乐菱自己也分不清此刻是哭还是笑,双手轻轻一推,从枝上扑了下来…… 所有侍从险些吓得晕了过去,如她所料,她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里,他一指轻点在她的眉心,六道狱灵火转瞬温暖了冰冷的身躯,水色也全部烘干散去。 一群下人都要吓破了胆,连同看清这位就是未来帝师和额驸大人,齐齐跪倒在地。 江长安望着这棵干枯的梅树,一点荧光自指尖亮起,冰羽曜隼寒冰之力顿时将梅树层层冻住,却不是冰块冻住,而是如同刚刚下了一场暴雪,极寒刺激之下,那刚生出的花苞在两人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颤巍巍地开出粉白色的花朵。 “真美……”夏乐菱眼眶比花还要红,便觉得再多的等待也是值得。 江长安笑道:“我想看一看京州!” 夏乐菱抹干了眼泪,笑道:“这还不是京州最美的,我带你看京州最美的地方!” “好!”江长安莞尔一笑,扬鞭挥舞,“驾!” 白毛吼嘶吼一声奔腾在皇宫高墙之中,突破了种种束缚,在又高又厚的围墙中穿过,留下一串脚印,每到了一处百年引起一处士卒骚乱,引得无数嫔妃频频侧目,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白毛吼直出了皇城,在京州城中走过街市,踏过新苔,从晌午到了黄昏,游遍整个京州城。 最后直到夕阳的余晖照射在身上,两人驾着白毛吼回到了皇宫之中。 夏乐菱依偎在他的怀里,扬起一只手握在了他的手上,笑道:“长安。” “嗯?” 夏乐菱道:“我想下来走一走……” “好!”江长安下了白毛吼,挥手一拍灵兽便自己向着夏启的寝宫行去,留下了天地白色之间的两人。 白雪厚厚一层没入了脚踝,咯吱咯吱的声音温和入耳。 夏乐菱先一步在雪地之中漫步自由跳跃,高声欢呼,甩脱了所有的公主包袱,只剩下一个名叫夏乐菱的女人。江长安含着笑意远远望着,嘴角跟着她的一跳一动而跳跃,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 等到玩得累了,江长安走到了她的身后,一脸神秘兮兮地笑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好啊好啊!”她笑道。 江长安道:“你先将眼睛闭上,我让你睁开的时候你再睁开。” “我知道,你是让我闭上眼睛接着手里拿出什么东西对不对?”她皱着琼鼻嗤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游戏呢,原来这这么烂俗的桥段,我偏不闭……” 她说‘偏不闭’的时候,已经闭上了双目,道:“本公主可是先说好咯,你要是给的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东西我可不喜欢。” 她说‘不喜欢’的时候,嘴角却期待得上扬,很显然就算是他给的极其平常的东西,她也会喜欢得很。 “好了,公主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夏乐菱慢慢睁开眼,但见一枚戒指躺在他的手心里,在诸多至宝中这件戒指根本算不得宝贝,但是在看到这枚戒指的一刹,她的眼泪再也坚持不住蹦出。 正是被郭公公勒索的那枚戒指,也是母妃留下的最后念想,她曾请九哥以及十三在整个京城里找寻这枚戒指,都是杳无音讯。 “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夏乐菱抬头看向他,可怜哭腔惹人疼惜。 江长安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拭去泪痕,笑道:“你可不要再哭了,我坦白,这个戒指不是我找来的,我前几日刚有了一位厨师,是他帮我找到的。” “江骗子就会骗我,哪有让厨师找东西的道理……”夏乐菱破涕为笑,只当是他为逗她编出的谎话。 “是真的。”江长安道。 夏乐菱痴痴望着他,忽然挺身,脸颊猛地从他手心脱出迎去,朱唇印在他的嘴上,随后电触一般弹回了身子羞涩得背过身去。脚步忽然一停,又回过首,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回头笑道:“江骗子,我们再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江长安微愣。 夏乐菱笑道:“听蒋婆婆说,只要是真心互相喜欢的两个人,背对着背走上九十九步,等走到第一百步的时候,两人就能撞到一起,那就是天命注定,我们试一下?” “两人背对着各走上一百步怎么还会碰到?”江长安笑道,但拗不过夏乐菱的哀求,只得答应。 就在月荷宫的长廊之中,两旁高墙林里,拥挤出这一条只能一个人通过的狭窄小道。 “听我的号令——”夏乐菱感受背后那个身影,就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将军一样笑道,“开始。”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深深的脚步踩进雪里,感受背后的人也在一步步地离去,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又是患得患失的忧愁。她怎么会相信两人还会相遇的鬼话?一步步的距离,自此便决定了咫尺即是天涯,你我已然错过怎得还会相遇?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夏乐菱的心随着每一步脚步的渐行渐远抽紧,直到口中吐出第一百的字眼,她的脚步终于停下,再也坚持不住,掩面蹲下了身子失声痛哭。泪水灼热在雪地上画出一道道泪点,坠落到地面。 眼泪有如江水决堤一滴滴落在了地上,啪嗒啪嗒,清晰可闻。 可就在这时,两只大手从身后将她牢牢抱住,夏乐菱身子一紧,难以置信之后是紧张惊喜,只听他的声音轻轻道:“傻妮子,不论是第一步还是第一百步我都在你身后,一直在等你回头……” 夏乐菱一脸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泪眼朦胧,只见在他的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跟随着她那一双较小的脚印痕迹,紧随而来…… ps:今天搬家累成狗,抱歉只有一章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又见胡七爷 这一日,京州风和日丽,天空中云卷云舒,阴晴不定。 更新最快 京州城中成百上千的百姓出城,只为参加一场盛会,一场足以改变一个人以及一个门派的盛会。 朝圣山屹立在京州城西面,山上建有宫阙,坐南朝北,坐落在险峻的朝圣山上唯有凌霄宫一门,上山的途径只有一条,被称为一线朝天,所以有‘纵渡鬼门关,不入一线天’的说法。 山顶宫阙风姿伟岸,身为夏周国国教,凌霄宫的建筑相较皇宫也是不遑多让,雕梁画柱,镂刻龙凤,每年自有不少的百姓上山祈福求得护佑,投上一年来辛辛苦苦赚来的三两血汗钱,就是为了一张一文不值的黄符和“仙师妙语”。 “算卜来世今生,卦占吉凶祸福!”不少的神棍每天都混迹在山道上,指望着拉扯上一两个客人,从凌霄宫的香火里分一杯羹,和他们的圣尊抢上几两碎银。 山道上前所未有的拥挤,挤满了人正在缓缓向着上方观景高台上行去,所谓观景顾名思义,正是凌霄宫为了让这些香客在放过香火钱之后再有个歇脚的去处,从观景台足以清清楚楚看到凌霄宫演武场上的弟子,正襟危坐,有站有坐,坐的人一副入定的高深模样,站着的负手而立,仙风道骨妙不可言。 这些平日里都是寻常过着小生活的百姓,整日里没少听一些玄奇的传说,大多的虽无灵根,与仙法无缘,但心中还是承接着一缕仙梦,只能亲眼一睹这些道长的尊容聊以慰藉,满足一下自己的想象。 朝圣之约,江长安眼下是整个京州乃至整个夏周国都瞩目的人物,纷纷猜测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帝师该要如何渡过这场生死玄关。 同时也有一部分人则是要看一看凌霄宫的脸色,面对这位已经算是皇室宗亲的人物,是否还如多年前面对一个废柴那般目中无人! 呼呼—— 今天的风忽然变得呼啸不止,在山口中吹得呜呜作响,气氛更加萧索寥落,刚刚开春,却有了暮秋的风景。 涛声阵阵,随着月光层层漾来。夜空晴朗,树影班驳,两人无言的走在通往沙滩的林间小径上,仿佛正走向一条不知未来的道路。 江长安穿的仍旧是一件白色长衫,不再是臃肿的长袍,而是贴身劲装,这不是件新的衣服,上面隐约可见藏有污渍,但他洗的极其干净。 他脚上踏的是一双白色发灰的布靴,底子被磨得发薄。 江长安在重要的事情前总喜欢穿自己最习惯穿的衣服,最习惯穿的靴子,这让他感到全身都很放松,也很舒服,在一招一式的动作时都能够最快提升到最全盛的状态。 抬头望了一眼临近晌午,此时的山道上没有人,只有风。 所有的算命的神棍也都上了山先行占了个视野较好的位置,迫不及待地等待着这一场约定的开始,见证一件足以震动整个江州的事情发生。 山道崎岖,石阶上青苔遍布,江长安的脚步不急不缓。 忽然,一道声音悠悠的传来:“世事繁忙如水流,勿将名利挂心头,粗茶淡饭随亦可,富贵荣华莫强求。算卜来时今生,卦占吉凶祸福!公子,算命吗?” 江长安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五短身材头大如斗、两撇八字胡的中年人,他身上穿着一件员外服,手里别说六爻龟甲,就连个算命的招幡否没有,就凭一张红口白牙,来来回回唠叨这几句话。 江长安微微一楞,看着此人乐了,笑道:“胡七爷,您不是在沧州卖您的棺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眼前出现的神棍正是在沧州问询到石像巨龙解法的胡记棺材铺掌柜——胡七爷。 “棺爷的棺材铺当然开的风生水起,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不是一个老东西哭着跪求我来,棺爷才不来这鬼地方呢。” 胡老七说着大话的毛病一点没改,道:“小辈,你上一次可是将棺爷我骗得好惨,六百两银子,啧啧,整整六百两,这是要卖多少棺材才能赚回来的血本啊!”胡老七捶胸顿足咬牙恨道,竟有当场将这小子扒皮还债的冲动,当即挡在了这条山道上,一股泼皮死磕到底的样子。 江长安微微一笑,此刻即将上山之际,心中竟也平淡如水,掏出六百两银票递了过去道:“小子上次也是和前辈开的玩笑,今日悉数奉还,不知前辈可否让路?” “嗯?”胡老七被眼前江长安的变化整的一愣,这小子再他的印象之中可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还了钱,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胡老七一把将银票捞进怀里,绿豆似的两个眼睛在他身上看来看去,正当江长安要过去时又拽住了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小子小子,别急啊,棺爷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悄悄告诉你,棺爷对这算命法理可是钻研颇深,深谙其道,你就没有兴趣想要知道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江长安两眼望着他,意味深远:“你能看到以后发生的事情?” “不错。”胡老七得意道,“就连天命宗的那位龙云婆婆可是都要比棺爷差上一筹……” 江长安道:“你既然能够算出以后的事情,怎么做了棺材生意?怎么干起了算命的行当?怎么没有成为一方强者?” 几个问题问得胡老七尴尬,神情局促道:“医者不自医小子你没有听说过啊,总之呢棺爷什么意思呢,就是今天心情好,能够为你卜一卦你看如何?不贵,只要一百两。” “一百两!果然是一年赚一笔,一笔吃一年。”江长安觉得好笑,但也送去了一百两省的再周旋徒然浪费时间。 “爽快!”胡老七哈哈大笑道,“来来来——” 说着,胡老七拉着江长安坐在了台阶上,随手拾了根草芥将整根干草折成三段,放在了江长安的手中—— ps:累死累活还是补了一章,睡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只是热身 “放心,小子,棺爷这一百两银子不会白收你的,棺爷做的可就是消灾减业的大难,保你安安稳稳出了这凌霄宫,来来……” 胡老七大头上一张大脸笑得可怖,将那三段秸秆放在了江长安手心,笑得:“小子,棺爷接下来说的话你且记住了,凌霄宫为了对付你可是准备了三重关卡,但是你也不用怕,当着整个夏周国以及你现在的身份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你,所以三重关卡的人实力总不会高的变态。” 胡老七嗤笑骂道:“你小子以为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妖孽啊?凌霄宫固然强者众多,但是达到道果境以上的最年轻的也都过了三十岁,他们还算要些脸面,不让这些人欺负新人。” 胡老七说着又迅速改口道:“不对,你小子就是个人精怎么也不算个新人,嗯,不算!” 江长安笑道:“胡七爷,你究竟有何指教,倘若没有就让小子过去?” “嘿,你小子怎么听着这么不耐烦啊?棺爷这是教你怎么报名呢……” 他唠唠叨叨了半天,终于切入正题:“你且记住,第一关三十六人天罡绝杀阵,你赢得第一场比试之后在演武场东北角当下一根秸秆,第二关是凌霄宫七星剑阵,过了第二关你就在西侧再放下一根,第三关便是门中高足与你对决,极其凶险,胜负难料,切记无论胜负一定要保住小命,在你离开之前一定要在南方放下这最后一根秸秆。” 江长安听得云里雾里:“这三根草就真的这么厉害?” “坦白说,这三根草不怎么厉害,只是当做就着几个土坡上了三根香,毕竟你生前也是体面人。” 江长安:“……” 道别胡老七,江长安没有再停留继续向着山道上行去。 六年之苦,一朝朝圣。 观景台上人声鼎沸,正在热热闹闹讨论的所有人看到江长安的身影“哗啦”全部站了起来,没有一点声音。 所有目光聚焦在这个缓缓行来的年轻人身上,呼吸不知不觉间竟与这个白衣年轻人的步伐节奏融合,一抬一放便是一呼一吸,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体验,像是将自己代入其中,像是自己就是走在演武场上的人,为了尊严而战! “江长安,你当真是出乎老夫的预料,真的来了……”长孙赫站在高台上冷笑道,高台上另有九人,其中也看到了慕华清,想来就是凌霄宫十门各自的门主,但不见凌霄宫的那位神秘宫主的身影。 “长孙门主,我也没有想到你身上的伤势恢复的这么快,毕竟你的法器可是遭受到了重创,还需要好好调养才是。” 长孙赫不气反笑:“牙尖嘴利的狂妄小儿,这次在我朝圣山你倘若还能够活着出去才嘴硬不迟,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身旁一个浓妆艳抹、身着华贵的贵妇抱着手臂咯咯笑道:“这就是那个江长安?我倒是以为他长了什么三头六臂呢,竟然打败了长孙师兄还将慕师弟打得重伤,啧啧啧……” 另一个长相粗犷声音更粗犷的魁梧壮汉道:“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他有什么本事,大不了这第三关卡我亲自上!慕师弟,你知道这小子的招数不如先和我们说说?哈哈哈……” 慕华清眼角抽搐,将所有愤恨全然忍下,开口强颜欢笑笑道:“江长安,你的发展和你的实力的确是超乎了本尊的预料,本座相信你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废物公子,的确是出乎了本座的预料,你又胆量能够今日来朝圣山也是出乎了本座的预料。” 江长安没有回答,像是压根就没有听到他讲话,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演武场上站着的七人,以及坐着的三十六人。 三十六人每个都是不低于万象境后期的实力,望着来人眼眸中带着不屑,环做一个半圆,只等着江长安站在圈内,一举绞杀。 倘若放在先前,泉眼境的江长安兴许还心存忌惮,但如今晋升道果境在他眼中几人不过是摆设而已,而坐在地上的站着的七人截然不同,站作一个勺状七星北斗,这七人俨然踏入了泉眼境初期,个个气定神闲。 慕华清未等到江长安回话,呵斥道:“江长安!” 江长安冷道:“手下败将闭嘴!” “你……”慕华清肺都要被气炸了,脸色变成了难看的紫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长安狠狠将自己颜面抛在了地上,这让慕华清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 就像是多年前自己在江州和对方说出“公子只是蝼蚁”这句话时的蔑视,如今他就要将这一切都还回来,就在今日金时,当着上万人。 慕华清颓坐在椅子上,上万人的激情就因为这几个字一下掀起了高潮,讥笑叫好声相继入耳。 不仅仅如此,就连身旁的几位同门师兄弟,各门的门主眼中无不是背地里讥讽,在夏周国第一国教——门规森严、师门和睦的凌霄宫里这些早就司空见惯。 长孙赫道:“既然江公子已然准备妥当,老夫当即宣布,朝圣之约开始——” 长孙赫一声令下,三十六名弟子剑刃同时出鞘,剑气四面八方激荡而来,退无可退,一出手就是封路杀招毫不留活路,剑阵不可谓不毒。 江长安眉心一道金光电芒一般激射而出,金光长大有丈高,远处的看官才看清这是一口鎏光乌金大钟,江长安身影一跃足点钟头,顿时偌大的太乙神皇钟千斤坠落—— 轰! 钟声阵阵。 三十六名弟子擎剑挽了个剑花抬手朝天刺去,可是三尺青锋怎敌这泰山压顶,众弟子面色大变,想要收势已是不及,纵横剑道节节崩坏,身子直退了数十步才停下。 江长安一脸淡然,万象境与道果境天渊之别,云泥之差,这种差距并不是多少人就能弥足的了的。 可深处在观景台上的这些凡夫俗子可是不这么想,他们不会过问也不懂这些境界的差别,只看江长安不过一招就将这许多人遣散,欢呼雀跃,比江长安这个当局者还要兴奋。 三十六位弟子迅疾分为十二组三人队,这每三人就像是极其熟悉这一套剑法,已然磨合到天衣无缝的地步,三人混若一体,这样一来三个万象境集合成一个泉眼境的强者,俨然是十二位泉眼境强者! 石台上的其他几位门主笑道:“长孙师兄创的剑阵果然厉害,三十六位万象境弟子磨合为一体绝非可能,必定会有间隙,若有间隙对手便有可乘之机,但是现今三十六人规整十二组,三十六人虽然难以磨合,但是三个人磨合在一起可是要轻松得多,江长安就算再厉害也是无力面对这样的剑阵!” 慕华清淡淡道:“江长安已然踏入道果境,师兄还是不要太得意的好。” “哼。”长孙赫冷笑道:“老夫创出的剑阵,江长安必然死在剑下!” 江长安太乙神皇钟荡开三人剑网,步伐闪动却又落入下一个准备好的位置,这个剑阵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就有丧命之祸。 狮虎搏兔亦用全力,自从当年有一次在沧州险些被一个柔弱的女子杀死之后,江长安就不会再犯下这种低估对手的错误。 江长安身子向后撤去,三十六人又归于一处,三剑合一,十二道泉眼境剑光袭来—— 长孙赫道:“这一招乃是三十六天罡剑阵中的绝杀,江长安必定命丧此剑!” 孰料江长安忽然伸了个懒腰,轻轻吐了口胸中浊气: “热身完毕——”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八十四章 凌霄宫宫主 凌霄宫十门一百单八院,主殿上清殿就伫立在凌霄宫的最高点,也是只有凌霄宫宫主有资格进入,各位门主梦寐以求能够进入的宫殿。 传言其中至宝无数,虽说比不上夏周皇室秘阁,也无力与江府摘星楼相提并论,但可以说是整个凌霄宫弟子心驰神往。 上清殿中此刻坐着两位老人,一张白玉台,相对而坐。 左边的老者眉须皆是雪白,却是鹤发童颜,若无垂到胸前一尺长的胡子,样貌也只在四十多岁而已。 右边的老者面容慈祥略带威严,头发衣饰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黑色锦裘长袍,不怒自威,此时看着对方也是噙着笑意:“凌霄宫宫主莫谷子,别来无恙啊。” “你个老怪怎么回来我凌霄宫?难道是为了屋外的事?”莫谷子笑道,配上一身白衣真的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手中捧着刚刚沏好的香茗。 黑袍老者淡淡道:“茶不错。” “今年刚生出了的大红袍,自己种的,喝着舒服。”莫谷子笑道,说着又啄食似的吸了一小口,口中发出“嘶溜”的声音,言行举止和他的仙人姿态大相径庭,截然相反,“你这个老狐狸要是想要的话,老朽能够送你些,上好的可不是花银子就能够买到的,嘿嘿。” 黑袍老者问道:“你一直在闭关修行悟道,有多久没有出过这上清殿?” “约莫有二十年光阴了,我们两个上一次见面也是在近二十年前呐,朝起颂经,夜落修道,餐风饮露,不进水米俗物,也未有出阁一步。要不是感知到你这个老狐狸来了,老朽说什么也不会出关一步。” “你对凌霄宫的事宜不管不顾,当真是放心的下……”黑袍老者眼眸中精光流转,“你的本事你那十个弟子没有学去,这臭脾气却学了不少。” “呵呵,你此行前来就是兴师问罪的?还是来撑腰的?” 黑袍老者忽然一笑,道:“都不是。” “都不是?你此行前来该不会就是给老朽讨要一杯清茶喝这么简单?你这个老狐狸当年那出了名的护犊子,不就是害怕你孙子江长安受到什么伤害吗?能让江家家主江释空特地前来一趟京州,你对这宝贝孙子可真是疼爱的很啊?” 莫谷子身旁端茶的弟子手心早已被这股紧张的气氛逼得冒出冷汗,现如今听到江释空两个字震惊的险些将手中捧着的茶壶撇在地上,别的人或许不知,但是这位弟子却是江州人氏,从小到大听过的最多的故事莫过于江府,而江府中最传奇的人物莫过于江释空,白手起家,从一个小小的氏族到如今力可敌国的江家,这在任何人都是一个绝对的传奇。 好奇之下,小弟子抬头望去,此人长得两只眼睛一只鼻,两个耳朵一张嘴,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有些威严之气,其他的就和村里种收麦子的老人差不多,整个人的气质也比太师父差了许多,嗯……前提是太师父不开口说话的话。 江释空笑道:“老夫只是出外云游,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了这小子,回江州时恰好路过了凌霄宫并听说了朝圣之期临近的事情,并无要帮我孙儿的意思,老夫刚来时就已经说了,门外事是门外事,你我是单纯的小叙老友情谊。” 江释空这句话说的平淡至极,但是听在莫谷子的耳朵里可是如锋芒刺耳,一张笑脸立马耷拉下来,脸上阴晴不定:“老狐狸你究竟是要做什么?我警告你,我不吃这套!少拿你那一堆假惺惺的话给与老朽说,老朽不听!你要是想要说什么就赶紧老老实实地说,别谈旧情,更别攀关系,公事公办私事私了,有什么就放在台面上来讲!” 小弟子惊讶地望着太师父怎么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这位江老家主不过是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他怎么会知道?十多年前莫谷子在江释空的面前可是没有少吃亏。 莫谷子端着的杯盏不知何时防护性地护在了胸口,眼中又惊又惧,这老家伙要是直接承认就是为了他的宝贝孙子而来的,莫谷子反而不怕,怕就怕在这种捉摸不定,摸不着意图的商场老狐狸。 身为凌霄宫的宫主,他自小到大一心钻研道术,这打斗道术虽不知比江释空高出多少,但是人心险恶的道理那可真的就是天地之别,莫谷子厉声道:“江释空,老实承认你就是为了你孙儿来的!” 江释空这次没有再说话,捧起茶水浅浅品尝,嘴角的笑容掬得更浓。 莫谷子像是看到了黑暗中一抹亮丽曙光,哈哈大笑:“你承认了,你个老狐狸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哈哈,好,你既然承认,老友也就明说了,凌霄宫不是不能放过你那宝贝孙子,但是也不能白白放了。修行之人活在世上,求的是三件事,一为人,二为地,三为财帛。”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莫谷子笑道:“两座山,十车黄金。” “这是你开出的价码?”江释空还是轻轻笑着。 莫谷子得意道:“不满意吗?不满意你我还可以慢慢商量嘛,谁让我们都是朋友呢?对不对?” 江释空道:“太多了,一座山,八车黄金行不行啊?” “你个老狐狸又想玩什么花样,这是底线的价格,绝对不能动摇!”莫谷子气道。 “一座山,八车黄金。”江释空笃定道。 莫谷子轻哼道:“两座山,十五车黄金!” “一座山,八车黄金。”江释空依旧淡淡说着,不改。 莫谷子脸色微变,怒目凝视,道:“三座山,二十车黄金!” 江释空食指和拇指轻轻揉搓着杯沿,不再执意自己的价格,像是在盘算这一笔买卖究竟划不划算。 “老狐狸,行不行你给一个痛快话!老朽马上还要修行闭关,每次都是磨磨蹭蹭的。”莫谷子不耐烦道。 江释空笑道:“其实老夫这一次前来不止是第一次来,还带了一位陈年旧友引渡给你认识,相信你见了他一定会重新考虑自己的价格。” “老狐狸,你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老朽警告你,三座山,二十车黄金,任是天王老子来,也不会变!”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个怪异的强调:“棺爷可不是什么天王老子,只是一个卖棺材的,干的是死人活,吃的是死人饭,没有天王老子这么神气,莫宫主也不必给棺爷什么面子,该怎么做就是怎么做。” 锦衣布衫员外帽,头大如斗八字胡。 胡老七高高地抬起腿跨过了门槛,绿豆眼珠溜着神转眼就看遍了整个房间,皱眉道:“奇哉怪也,这上清殿灵力集中,一个门派集中的地方按理说应是坐南朝北,耳迎紫气东来,侧听蓬霞西去,可是这上清殿却全然违背,棺爷还从没又见到过这种奇怪的格局……” 莫谷子面沉如水,相信江释空带来的人又怎么会是简单的卖棺材的?不可能是善茬儿! 观此人眼神流转不定,眼睛迷成一条黑溜溜的细缝,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也不停地捏合,演算着什么,这种神情只会在两种人身上出现。 一种是装修庭院的木匠,他们精打细算个中木料的尺寸,少一寸多一寸都是不行,最好则是做到万无一失的精准。 眼前的人衣饰穿着虽然比不上名门望族,但也显然不是木匠。 第二种人则是依靠风水堪舆的风水先生,当然这个风水先生不单单是指只会看风水,风水先生只是对这种玄学道法的人最浅薄的称呼。 莫谷子捋着胡须:“阁下是风水先生?” “略懂,略懂。”胡老七的目光依旧流转在房间中,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建筑,而是案台的摆放位置,物件的数量。 莫谷子眼睛一亮,他听说精通风水的人士不止能够看风水,而却能够做到风水聚合,凭借着物件的摆放,格局的建造,无中生有,造出一座好风水。 莫谷子笑道:“阁下既然是老狐狸请来的朋友想必定然不是凡人,既然阁下略懂风水,那就还望阁下抬眼看一看这上清殿中的造物风水如何?老朽也好开拓开拓眼界。” “莫大宫主这等人物也肯虚心求教,当真是难得,难得……”胡老七收回巡视的眼神,摆出一副高深的模样道:“奇了,这殿中的摆放和这建筑一样,无不是倒行逆施,本末倒置,棺爷还从未见到过。要是不改格局,三天之内,凌霄宫上清殿之中的至宝恐怕就要被人洗劫一空了……” “呵呵,真是胡说八道。”莫谷子脸上出现一丝不屑,道:“先不说殿中有老朽设下的结界屏障,只要修行不及老朽者都不可能破开,更别说上清殿原是凌霄宫一位开山祖师所建,看来那位开山祖师有独到的见解,阁下,看起来你对风水的研究也不过如此。江老狐狸,亏得老朽还以为你介绍的是某个高人,没想到就是一个神棍而已。” 江释空轻轻一笑,望了眼不以为意的胡老七,又看着满脸不屑的莫谷子,道:“要是让天命宗那群人听到自己崇敬的不惑禅师被人称作神棍,恐怕就要画符咒死你凌霄宫不可。” “老狐狸你说什么?这位尊驾是不惑禅师!”莫谷子脸色变得发绿,心中暗暗将江释空骂了上千遍,自己小心翼翼还是落在了对方的坑里。 莫谷子神色恭敬许多,道:“阁下是不惑禅师?” 胡老七笑着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什么不惑禅师,现在就是一卖棺材的,几个朋友抬爱都叫上一声胡七爷。” 莫谷子神情巨变,胡老七如此便是承认了身份,不惑禅师不是数十年没有出天命宗吗?怎么何时做了一个棺材铺子的老板? 一旁端茶的弟子瑟瑟发抖,感觉全身上下都有些麻痹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外面打得热火朝天,上清殿中却冷如冰窖,心中寒冷,并非源自恐惧,而是震撼!彻彻底底的震撼! 凌霄宫宫主、江府老家主、不惑禅师这只会在传言中出现的人物此刻就聚在一堂,就在自己的面前。这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震惊归震惊,只是这三人的举止做派和自己想象中的差的也太……太多了点儿…… 莫谷子从短暂的震撼中醒过神,沉声道:“阁下是被江老狐狸请来做说客的?” 胡老七连忙否认:“唉,你可别想多了,棺爷肯来才不是看在这个老东西的面子。” 莫谷子暗暗松了口气,本来以为是江释空带来的胡老七,两人都是为了江长安而来,那么事情就难以收场,但是眼下胡老七直接否认,边就和江释空,没有关系。江释空嘴皮子再厉害说到底还是要看一看谁的拳头硬,只要这个深不可测的不惑禅师不插手,那就容易对付得多。 谁料这口气还未吐出又倒抽了回去,只因胡老七随口一句道:“棺爷乃是为了江长安那小子来的。” “噗!”莫谷子刚喝下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为了江长安一个小辈而来,两人究竟什么关系? 莫谷子试探道:“不知不惑禅师和江老狐狸的孙子有什么关联?居然会为了一个毛头小子亲自动身前来?” “很简单直接的关系,那小子在棺爷的棺材铺订了一口棺材,付下了钱却没有取棺,棺爷生意人自然不能白白收下这些钱,就恰好听说了这小子要来朝圣之约,恰好又遇到了江释空这个老不死的,就带着棺材一起前来喽。” :。: 第四百八十五章 六山百车金 莫谷子微微一笑应承着,心里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为了还一口棺材,这话骗一骗三岁孩童都不一定奏效。 胡老七再也懒得兜上几圈弯子,开门见山道:“棺爷就这么给你说,今天江长安不能够在凌霄宫出一点点的差错,棺爷不喜欢欠人家的东西,要还的东西还没还。” 莫谷子也不在乎江释空在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既然江公子在阁下那里订了一座棺木,如今他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莫谷子苍老低垂的眼睑盯着胡老七,眨眼间的余光瞟向江释空的一举一动,他这句话就是想要试探,胡老七会有如何反应,与江长安究竟关系如何?同时也想要看一看江老狐狸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可他却失望了,江释空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望着杯中倒影,手指摩挲着玉杯,甚至就连嘴角的笑意也未起到丝毫的变化,没有遭受威胁的愤怒,更没有不屑的轻视,波澜不兴。 而听了莫谷子所言,胡老七笑道:“如此也好,江长安丧了命是你凌霄宫所为,这口欠下的棺材,就代江公子送给凌霄宫,如何?” 送棺! 莫谷子怔住,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者一时不知该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这时再不明白胡老七和江释空这两人唱的一处双簧就是白活了数十年。 莫谷子声音寒彻道:“既然你们两位就是为了江长安而来,也无须再多做废话,还是那个条件,三座山,二十车黄金。” 胡老七摇头道:“看来棺爷我的名号也没有什么用。” 说罢,他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口刚刚打磨好还未来及刷漆的原木棺材,轰地一声震响摆在了上清殿中内,大笑道:“莫大宫主不是让棺爷看一看这上清殿的风水吗?听棺爷的,只要在殿中摆放一口棺,驱邪避祸,保准你时来运转……” “阁下此举未免欺人太甚!”莫谷子砰的一声拍在案上,身子猛地跳了起来,冷喝道:“四座山,三十车黄金!” 江释空端坐着稳如泰山,依旧不改道:“一座山,八车黄金。” 莫谷子眼中阴郁到了极点,再度手掌拍在案上,只是这一次桌案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声,却见那盏价值百金的琉璃半透明茶盏上裂开丝丝蛛网纹理。 啪得一声爆裂响声,琉璃杯炸得粉碎,淡明黄色茶汤四溅。 一时间整个上清殿里都是扑鼻茶香,沁人心脾。 小道士小心翼翼地查看,琉璃杯盏碎裂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怎奈这一刻的上清殿中静得可怕,落针可闻,这听上去不怎么明显的声音,一时间也有如一记惊雷,吓得他双腿惊颤,倘若不是依靠在柱子上早就瘫倒在地。 这一杯‘暖喉温香’那可是无数贵公子都争抢着想要的产物,无奈每年的产量少得可怜,只卖于极其显贵之人,平日里自己也只敢偷偷地瞧看上两眼,离着老远闻上几下,看到这么一杯黄金洒在了地上,心中痛惜万分。 只是这点惊骇和他如今的恐惧想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自己现在能够做的,就是闭上双眼,装成一个透明人,口中反复默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莫谷子何曾这般愤怒过,怒喝道:“江释空,你不要太过分!五座山,五十车黄金!” 他未曾言及威胁之语,但是所行之事早已说明了这一点。 胡老七笑呵呵地说道:“啧啧,莫大宫主不要这么暴力嘛,生意都是慢慢谈出来的,总会有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钱的。这杯茶真是可惜了……” 他说着扶着那圆滚滚的大脑袋蹲下了身,在这片茶水旁边比比划划。 “水儿啊水儿,你我本无关,奈何天道难,你我本无虞,奈何人道参……” 只隐约听清他口中像是鬼画符一样神秘兮兮地说着难懂的字眼语句,直到最后一字吐出:“定!” 但见那洒在地上的点点是水珠像是施了倒放,水中的杂尘一一剔除,碎的满地都是的琉璃碎片也片片聚合到了一起,从严丝合缝直到没有一点碎裂的痕迹,那清理干净的茶水也随之回到了杯子里,回到了案上。 一切过程行云流水,就好像是全程倒放回归了最初的模样。 小道士完全被这一幕震撼到,打碎一个杯子容易,像是太师父那样打碎一个杯子也不难,但是要想将一切归于原本的模样,这…… 他已找不出任何的字眼来形容现如今内心的感受。 “点神预解术!”莫谷子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早听闻点神预解术大成者,能够先行预料到对方下一步的所行所为,从而为之施展神术,所以在盏茶水玉杯又回到了最原本的模样。从前老朽一直以为都是兀自夸大,无稽之谈,不曾想这这传言竟然是真的,更没有想到不惑禅师竟然将天命宗这招不传秘钥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今日得见,老朽……在下心服口服!” 莫谷子笑着摆手说道:“哪里是什么神术?只是棺爷铺子里那几个木匠在棺椁上雕花的时候老是不小心就雕歪了,那些木头可是比这茶水还要值钱,要是磕着碰着损伤一点心疼还来不及,所以就偶尔用这灵术做个保险。” 点神预解术做保险…… 莫谷子的眼睛充斥着血红,并非是因为羡慕嫉妒,而是愤怒,对暴殄天物之人的愤怒。 胡老七一边说着一边还指着那口搬出的棺材:“你看,这花雕得才叫漂亮,要是没有这灵术,恐怕这口棺材就要变成小儿棺喽” 这个搅屎棍!如果可以,莫谷子恨不得将此人当场掐死! 他是威胁,而胡老七的威胁却要比他高明得多。 “这个想法不错……”胡老七眼神还在棺木上,抱臂撑着肥胖下巴,似是自言自语道:“这棺中要是再躺上一个人,那就对风水更好了!” 说着看了眼年轻的弟子,后者吓得差点当场尿湿裤子,好在胡老七的目光一闪而过又落到了莫谷子的身上。 “咦,莫宫主,棺爷忽然发现这棺材的大小和你的身高可谓契合完美……“ 威胁!凌霄宫宫主被威胁了,威胁他的人还是天命宗有名的高僧不惑禅师,说出去谁会相信? 莫谷子冷冷笑道:“不惑禅师真是说笑了……” 胡老七笑得更大声:“不说笑不说笑,其实做我们这一行的最不能说笑,你想,要是人家爹死了要订一口棺材,你忽然冲上去说了句‘订你娘的棺材’这不是讨打吗?所以棺爷从不说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说真的,棺爷还挺像看一看你躺进去合不合适……” “阁下这是在威胁老朽吗?!”莫谷子眼神惊怒,啪地一声将整整桌子轰地碎裂,怒道:“六座山,整整一百车黄金,不然免谈!” 弟子彻底惊了,眼前的架势就像是集市拐角口据理力争一分一毫的买菜大娘,丝毫没有心目中臆想出的高人风雅,弟子麻木了,哪怕三个人在地上掳起袖子赤膊上阵打起来他也不会再感到什么奇怪。 “也罢,六山百车金,就这样把……”江释空放下了那杯冷透了的茶水,起身拂袖走出了殿门,胡老七也将棺木收回了储物袋中,拍了拍屁股走了出去。 只留下像是受了奇耻大辱的莫谷子。 是生意?小弟子不明白这些高人是怎样想的,朝圣之约,不曾想结局居然是江家主要用五座大山,百车黄金将这位江四公子赎回去,但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谁料正想着,莫谷子道:“传令下去,将凌霄宫十门中挑出五座大山,再连夜凑齐一百车的黄金连夜送向江州!传我令!让那十个人都滚回来!!!” “啊!这……”弟子再一次懵住了。 :。: 第四百八十六章 要打就打别装逼 “热身完毕!” 江长安伸了个懒腰,全身发出一连串爆炒豆子的噼啪声音。 三十六位弟子不明所以,但剑势停也未停,看台上的人正疑惑,只见他将太乙神皇钟横在身前,手捏印法,冷斥道: “紫龙吟——” 吼! 仿若龙吟之声振聋发聩。 太乙神皇钟横置当前,悠悠的黑口之中难辨深浅,如是巨兽的嘴巴中轰隆隆得鼓动出零星的火星。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钟身之中即将破笼而出,直撞得太乙神皇钟内壁震颤不休,也一次次敲击震撼到众人心底。 “那是什么?”周围人震惊道,身子不知不觉向前倾斜探看,企图看个真切明白。 峯—— 一条火龙从漆黑的钟口喷涌而出,龙吼声让人耳朵都要炸掉,脑子中像是闯入了一只金锣,金鸣乍响! 当即三十六名弟子暗道不妙,齐齐惊呼:“退!” 三十六道光华此刻哪里还讲究什么身法随行,整合一体,只管如何最快的逃命如何来。 几乎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三十六人急速退却二十丈,就算此人再厉害,纯粹靠着灵力凝结而出的招数根本就难以再来到跟前,更不用提伤敌一说。 所有人都以为结果已定,却不想那火龙竟如影随形而至! 并且经过这么长的距离其威力不减反增,龙首吐露着火舌清晰可辨,整个演武场都被这股紫色火焰烤得火红。 眼看身后就到了演武场的边界,一单出界便是输,三十六名弟子退无可退,偏偏又经过刚才的逃散阵法早已散乱,更是难以承受这股威势,每个人尽是双眼露出两道血丝,捂耳惨叫,六道狱灵火集成的火龙顿时将众人吞噬其中,眼看就要烧成碳灰。 长孙赫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一掌挥打驱散尽凶猛火焰,怒斥道:“江长安,你敢下死手!是没将凌霄宫放在眼中!” “呵,只需你凌霄宫盛气凌人,就不允许别人踏在你的头上?!” 江长安冷眼观瞧,三十六人之中见得正有几个当日跟随长孙赫进入皇宫的弟子,但无论是当日还是金时,眼前这些人眼中都充满杀机,江长安相信一旦这几人有了机会,必将自己置于死地,不会给半点生机活路! 你想让我死,就别怪我不让你好活! 江长安口中低声念着什么,六道狱灵火所成巨龙咆哮着炽热的火星,更加放肆! 根本就不用顾忌这些整天只一意孤行认为自己正确的白痴,火龙停也不停,折返来去,蹭得便钻入了人群之中,立时又撞上两名弟子,轰然乍响的爆炸声在两人身上散开。 那两名曾在皇宫中见过江长安的弟子四目惊恐,顿时烧成两朵火莲。 慕华清砰得一声拍案而起,喝骂道:“江长安,竖子安敢!” 哪知话音刚落就有一道火焰扑面而来,金黄色的闪电闪烁在紫火之中,凝结出一只巴掌,扑面而来!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不偏不倚得狠狠扇在穆华清的脸上,他的身子直接躺仰倒飞出去,砰得震碎了身后的梨花木椅。 像是脸上挂了一把辣椒,火辣辣的烧灼感疼痛难忍,整张脸不仅仅只是力道的伤害,六道狱灵火也是紧贴在没有任何防护的脸颊上,顿时像是被一块烧的火红的烙铁狠狠拍在了脸上,半边脸像是烤焦一样黑糊糊的。 一众看官惊叹高呼,不少人则是早就看不惯凌霄宫店大欺客高人一等的态度,见到这一幕,心中无不是大呼过瘾。 穆华清脸上被这一巴掌掴得眼毛金星,半边脸早没了知觉, “这小子……还真的有两下子……”那位穿着贵妇和体型粗犷自称彪爷的男人一时间都不敢小觑,这小子怪异的很,能在三十六人的剑阵下游刃有余不说,还有余力一招掀翻了慕华清,而且这一巴掌的速度中竟然隐约蕴含了奇异的速度加持,闻所未闻。 只是这一招便就让几人对江长安刮目相看,心中放下轻视,正色查看, “江长安……江长安!”慕华清暗恨怒骂,但是现在的他早已不再是这位曾经最看不起的‘公子’的对手,正如这个年轻人曾说的那样——真的被他踩在了脚下! “七师弟还是早些下去休息得好,反正有十一师弟在,江长安就算破开了前两关,也是无伤大雅,休想从这朝圣山上走下去!” 一提到这位十一师弟,慕华清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目光下意识得瞧向十张木椅旁摆着的一张高台蒲团。 高台乃是上好田羊脂玉细细雕琢打磨而生,上面的蒲团也是有金丝细缕串联而织成,只是上面此刻没有坐人,十个人似也熟悉了这位‘十一师弟’的办事条例,也是不急不躁。 “江长安,我看你还能够得以多久!” 转瞬的时间,火焰巨龙缠绕住了另外三十四人腰身;火焰翻腾,紫雷闪烁,光芒在每个弟子惊恐的脸上放纵跳跃。 轰隆隆的空气炽热烧焦的闷响中响起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干脆声音。 在六道狱灵火龙的张口怒吼声中,每个人手中的断剑皆因滚烫握将不住铛啷啷掉落在地,化成了一滩铁红浆水。 江长安指尖所指,即成火龙所向! “啊!” 瞬间又烧死十几人。 留下一阵阵爆裂开来的血雾与满地烧焦尸油刺鼻黒糊的模糊骨肉,火龙的速度极快,以至于无人来及阻拦,发现时地上已经躺了十数具尸体。 剩下十几人茫然得站在原地,方才一刹他们能够清清楚楚得感知到那缕火焰的恐怖温度,简直能够将人烤的化成了水,但是这火龙仅仅是从他们的身边划过未曾伤及半分。 怎么回事?难不成江长安的招式出了差错?所有人凭空猜测道。 但听六道狱灵火轰然散去,江长安立在场中手指众人,冷冷喝到:“你们记着!不杀你们是因为方才交手中你们还残存善念,没有意图取我性命,我江长安有恩必报,有善必回,也不会伤你们性命,但是倘若你们继续纠缠,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众人这才了然他的意图,对这个言传的江家纨绔公子有了新的认识,恩怨分明,快意恩仇,这才是真男人!听到江长安众人此话纷纷鼓掌叫好。 剩下的弟子眼色暗沉,江长安此举实乃大恩,技不如人只得道了个礼无声退下。 这时,那七个端坐在莲台上年龄稍大的弟子像是听到指令般一同站起了身子,杀机涌现—— :。: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七门生杀古阵 “要打就打,别装逼。”江长安一声呵斥,那七位道人微微一楞,见到过一言不发就上来打的,更见过不少见到他们七位这等风采就吓得肝胆俱裂的,但是何曾见到过这种上来就破口大骂的? 七人中当即有位弟子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七人说是年龄稍长,实则不过只是比起江长安大了五六岁,正值年轻力壮的年纪却都留着五条长髯垂须,头戴道帽,实乃一幅仙风道骨的仙人风韵。 这七人衣服各不相同,从中有人身着慕华清炼丹门的服饰,也有人穿着长孙赫戮生门的衣服,想来乃是凌霄宫各门精英,以至于七人甫一站起身子看台上人就发出了激动的吼声,场中的气势再度降到了冰点,让人冷的发抖。 为首的身着戮生门道袍稍长几岁的年轻人站出来,冷冷道:“江公子杀我凌霄宫多名弟子,想来今日是不想走下我凌霄宫的宫门了?” 江长安笑道:“能不能走下山门不取决你你的嘴,而是取决于我的腿!” “死到临头还敢放肆!”这名弟子算是完全继承了戮生门主长孙赫的优点——目中无人,恃才傲物。 话音一落,七人的身子便一齐动了! 每人瞬间消失转眼便又瞬间出现,脚尖轻飘飘得点在地上,围成一柄勺型模样,威势不凡。 “这就是胡七爷口中所说的七星剑阵?”江长安不敢轻视,太乙神皇钟坐立当前。 江长安指尖又是一点,那钟口中再度飞出六道狱灵火,然而七人竟是不躲,为首的瘦道士剑光霎时劈砍在火龙头顶,光寒一剑将其劈开了两半,而身后一位弟子掏出一只残破的酒坛,直接扯开封泥,但见六道狱灵火被吞入其中,消化成了一缕白烟! 四周立时惊呼,难以置信:“这酒坛子看上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泥陶罐,怎么可能经受住这火焰的摧残!” “有点意思。”墨沧笑呵呵说道,“小子,你可是遇到敌手了,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不曾掀出什么波澜,但是却是‘金坛封火’,正切你这六道御灵火的命门,就如同长虫被拿住了七寸,动弹不得。” “金坛封火!”江长安偏是不信这个邪,“我倒要看一看是他的坛子坚挺还是我的火更胜一筹!” 嗤! 六道狱灵火再度喷涌而出,这次就连台上的看者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火热逼人! 火光滔天,却不想只是一个短短的瞬间,紫色火光混带惊雷就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中吸入酒坛之中,吸入了庞大活力的酒坛只是嗡嗡震颤了几下便又回到了平静,一切显得那么得惬意,仿佛只是信手拈来,云淡风轻。 “怎么可能……” 这次不仅仅是江长安,就连周围所有人都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惊叹声。 方才轻轻松松能够斩杀三十六位万象境弟子的火焰,此刻竟然被轻轻松松地破解开来,而且看上去毫不费力。 墨沧皱眉道:“果然不出本尊所料,小子,你可不要小瞧这只酒坛,以本尊来看,此物绝不是凡品。” 能够被墨沧这样评价,江长安震撼道:“你是说这酒坛乃是古老之物?” “不好说,但是依照你目前六道狱灵火的力量而言,一般的法器根本就难以防御,目前能够确定的就是看起来应该是台上那个老匹夫特意为你所准备的……” 江长安借了个闪躲的机会循声望去,墨沧所指正是台上一脸笑意仿佛胜券在握的长孙赫。 “看起来大师兄胜券在握喽?”贵妇人娇滴滴的笑说道,只是她那一张看上去就像是涂了三层厚脂的脸看上去令人的心情实在不怎么美丽。 长孙赫冷笑:“江长安最厉害的东西莫过于太乙神皇钟与六道狱灵火,只要封住了这两点,便就是折去了他的左膀右臂,这小子纵然是三头六臂也是无力使出神通!” 那位自称彪爷的中年健硕男人豪放大笑道:“难怪前些日子不见长孙师兄,原来是前去在私下里改动了这七星阵法,想来这小子这一次定然是十死无生了,希望不要再像在皇宫之中那般,惨败在这白袍小子手里,没哟看到长孙师兄当日的脸色真是遗憾,听那些弟子传言,长孙师兄的脸色当时可不那么美妙,对了,听说当时慕师弟也在场,慕师弟应该最为清楚……” 你娘的,明显就是拉自己入坑下水! 慕华清脸色敢怒不敢言,只得装出一个聋子,两方谁也不得罪。 长孙赫一张含笑的脸庞顿时冷成了冰块,指尖蜷缩凝成铁拳,但是他不是慕华清,他懂得争方寸小利倒不如正长远大计! 场面紧张之时,就听坐在最角落里瘦如甘竹的长须中年人淡淡说道:“长孙师兄想法固然是好,只怕这江长安远远没有想象得这么简单,若是仅凭借太乙神皇钟与那缕火焰就能将戮生门的堂堂门主打得惨败,那我们凌霄宫真的是人才凋零,日落西山……” 长孙赫指端咯吱吱捏的响动,咬牙切齿地道:“黄文竹,你是说这小子能够破开这七星阵喽?” 被叫做黄文竹的消瘦中年人兀自摇了摇头,喃喃说道:“长孙师兄的刀环如何厉害不也是被这小子毁了去?还有师尊令你保管的石碑,话说回来这几日怎不见长孙师兄说起石碑的事情?从前可是恨不得每日都在我们面前亮上一亮,如今怎么提也不提?” 一谈及石碑之事,众人的师兄弟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停留在了长孙赫的身上。 长孙赫一张脸由黑转作红,此刻又从红变成了绿,眼看旧伤疤被狠狠撕开,怒不可遏偏又不得不忍:“纵然是这小子能够破开如何?他也无力破开老夫精心演化过后的七星剑阵!” 黄文竹望着场上的眼眸忽的闪亮起惊惧的颜色,道:“这不是七星阵!是七门生杀古阵!” 其余几人闻言脸色骤变,险些就要一撅而起! 黄文竹噗通一声坐回椅子上,失神一般喃喃道:“休矣,休矣,此子命定然休矣!” 此刻场上几个来回墨沧同样已是看清楚了这坛子的庐山真面目,但见这块尺许浑圆的酒坛不是陶泥所制,更不想是钢铁金银炼制,倒有几分似一各动物的皮甲裹成。 上面密布鱼鳞般指甲大小的凹凸不平的龟甲纹路,既有古老斑驳的久远,又有铅华洗尽的朴实,纹路纵横交错竟是井然有序,法度森严。 “果然,这可不是寻常之物。”墨沧道,“只是可惜,虽说是古老的物件,但是看上去并非什么宝物……” 他说着又疑惑:“奇怪,这东西应该不足以防御住六道狱灵火才对……” 江长安无暇听他扯些长篇大论,闪身躲避过七人联合绞杀而出的剑网! 七人再次发难,七剑合一,如鬼影一样,阴柔诡谲绝伦,仿若是在虚无无形间穿行,狂风呼嚎,鬼气森森,远远便感知到剑风顺着脸颊擦过,连带出点点血珠,杀伤力极大。 看到这一剑墨沧幡然醒悟,惊道:“七门生杀古阵!竟然是七门生杀古阵!怎么可能,这种阵法怎么可能海流存于世?” 江长安目光一冷,眸若寒星,这是一种诡异的法阵,不能说是强,而是怪异。 他也只是从古籍上了解道星星点点的记载,总是有些出入,比如古籍上所载七门生杀古阵乃是用七钟宝物做阵,但眼前这是一座人体活阵,每一个人都代表了七星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神秘莫测。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十一 这七人皆是凌霄宫经营,而此时共同布阵,更不用说它的威力,登时眼前早已不再是那进退有序道法可寻的七星剑阵,而是纯粹的杀伐古阵,竟演化出乾坤混沌的杀伐气,威力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墨沧道,“从前大能用此法来作为守墓所用,用来抵御盗墓之人。其最大特点便就在一个‘怪’字,无论闯阵者如何强力,所打出的攻击九成九被阵法吸收,甚至会反弹给攻击者,实乃防御的必备大阵,只是这七人将这阵法融入到剑阵之中本尊才没有一早看出来,现在看来,单凭那坛子根本就不能抵御住六道狱灵火的侵袭,有一半的力量都被这阵法抵御而去……” 江长安脸色一凛:“这样说来,这阵法岂不是无懈可击?” “无懈可击?开什么玩笑?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绝对的事情。”墨沧道,“七门生杀古阵最重要一点便是需要施阵者有强横的灵力,之所以能够被上古大能尊者利用,大多是因为他们的力量雄厚,再加上当时灵力充盈,单靠天地灵力就足以阵法运转上千年,岂是现在可比的?依我看这也是七个人才能运转的原因,要是一个人不被榨干才怪。” 墨沧道:“而且这个阵法一旦启用,不到七人的灵力完全干涸昏过去,是不会停的。” 江长安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便有了应对之法!” 台上的上千名门外汉也看出来了一些门道,四下交头接耳。 这时,但见江长安收起了攻势,手一伸做了个‘停’的手势,大喝道:“暂停!” 瞬间,七个人都被江长安这两字唬得定住,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江长安笑道:“七位想来都是凌霄宫的高徒?” 七人被问得发懵,为首的长髯年轻人冷笑道:“江长安,你莫不是怕了?” “怕了?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这样打下去太枯燥,什么比赛也得有个中场休息不是?干脆从你们凌霄宫的弟子中挑出几个年轻能看的小女弟子上来跳个舞我们再打过如何?” “江长安,要是不比也可以,跪下磕头认错!” 身后弟子冷哼道:“岂止是认错,江长安,你杀我凌霄宫数十名弟子,该要如何算下这笔账?” 江长安淡淡笑道:“那你说该要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除了我师兄方才说的跪下于我师尊还有各位师叔叩头认错之外,交出你的金钟!” 江长安摇头道:“看来你是觉得我怕了你们?” 那道士闻言冷笑,道:“不该怕么?你可知这是什么阵?好大的口气,浑然不将上古七门绝杀古阵放在眼中,等到你真正那个感受到死亡降临在头顶的时候,就会明白求饶对你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如今你有求饶的机会,便是我等垂怜。” 江长安叹了口气道:“何必呢?何必非要分个你死我活?我不想与你冲突,但你非要逼我,看来今天便要破开这古阵,让你们开一开眼界!” “狂妄!你算什么东西,放肆说出破出古阵的大话!江长安,在下劝你跪下,交出你手中的金钟!” “还不跪在一旁,江长安你也敢口出狂言,跪下听凭发落!”小道士大声喝斥。 江长安岿然不动,突然大喝一声,其声若春雷,六道狱灵火脱手飞出,在阴火中破浪分波,逆流而上,刹那间已穿入那道士咽喉,又从体后破出,飞入苍茫夜天,破空呼啸如龙!群鸟只惊得四下纷飞,惊魂甫定后才敢向这边望来 太乙神火灌输了天赋之力发出青白色的耀眼光芒,气浪狂涌,七人齐齐剧震,身形一分,朝后退去。 噗!这是绝世犀利的攻击,其中一人被洞穿,鲜血淋淋, 那道士面色冰寒,脸上从来不去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双眸充溢杀机。 这七人皆是凌霄宫经营,而此时共同布阵,更不用说它的威力,登时眼前早已不再是那进退有序道法可寻的七星剑阵,而是纯粹的杀伐古阵,竟演化出乾坤混沌的杀伐气,威力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墨沧道,“从前大能用此法来作为守墓所用,用来抵御盗墓之人。其最大特点便就在一个‘怪’字,无论闯阵者如何强力,所打出的攻击九成九被阵法吸收,甚至会反弹给攻击者,实乃防御的必备大阵,只是这七人将这阵法融入到剑阵之中本尊才没有一早看出来,现在看来,单凭那坛子根本就不能抵御住六道狱灵火的侵袭,有一半的力量都被这阵法抵御而去……” 江长安脸色一凛:“这样说来,这阵法岂不是无懈可击?” “无懈可击?开什么玩笑?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绝对的事情。”墨沧道,“七门生杀古阵最重要一点便是需要施阵者有强横的灵力,之所以能够被上古大能尊者利用,大多是因为他们的力量雄厚,再加上当时灵力充盈,单靠天地灵力就足以阵法运转上千年,岂是现在可比的?依我看这也是七个人才能运转的原因,要是一个人不被榨干才怪。” 墨沧道:“而且这个阵法一旦启用,不到七人的灵力完全干涸昏过去,是不会停的。” 江长安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便有了应对之法!” 台上的上千名门外汉也看出来了一些门道,四下交头接耳。 这时,但见江长安收起了攻势,手一伸做了个‘停’的手势,大喝道:“暂停!” 瞬间,七个人都被江长安这两字唬得定住,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江长安笑道:“七位想来都是凌霄宫的高徒?” 七人被问得发懵,为首的长髯年轻人冷笑道:“江长安,你莫不是怕了?” “怕了?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这样打下去太枯燥,什么比赛也得有个中场休息不是?干脆从你们凌霄宫的弟子中挑出几个年轻能看的小女弟子上来跳个舞我们再打过如何?” “江长安,要是不比也可以,跪下磕头认错!” 身后弟子冷哼道:“岂止是认错,江长安,你杀我凌霄宫数十名弟子,该要如何算下这笔账?” 江长安淡淡笑道:“那你说该要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除了我师兄方才说的跪下于我师尊还有各位师叔叩头认错之外,交出你的金钟!” 江长安摇头道:“看来你是觉得我怕了你们?” 那道士闻言冷笑,道:“不该怕么?你可知这是什么阵?好大的口气,浑然不将上古七门绝杀古阵放在眼中,等到你真正那个感受到死亡降临在头顶的时候,就会明白求饶对你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如今你有求饶的机会,便是我等垂怜。” 江长安叹了口气道:“何必呢?何必非要分个你死我活?我不想与你冲突,但你非要逼我,看来今天便要破开这古阵,让你们开一开眼界!” “狂妄!你算什么东西,放肆说出破出古阵的大话!江长安,在下劝你跪下,交出你手中的金钟!” “还不跪在一旁,江长安你也敢口出狂言,跪下听凭发落!”小道士大声喝斥。 江长安岿然不动,突然大喝一声,其声若春雷,六道狱灵火脱手飞出,在阴火中破浪分波,逆流而上,刹那间已穿入那道士咽喉,又从体后破出,飞入苍茫夜天,破空呼啸如龙!群鸟只惊得四下纷飞,惊魂甫定后才敢向这边望来 太乙神火灌输了天赋之力发出青白色的耀眼光芒,气浪狂涌,七人齐齐剧震,身形一分,朝后退去。 噗!这是绝世犀利的攻击,其中一人被洞穿,鲜血淋淋, 那道士面色冰寒,脸上从来不去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双眸充溢杀机。 :。: 第四百八十九章 冰魂晶 “十一?”江长安笑着问道。 “看来你认识我?”他淡淡说道,无名无姓,正因拜入师门乃是莫谷子破格收下的关门弟子,没有名字,独有一名号——十一。 江长安道:“在江州摘星楼中,一切资料都会依照本身重要的程度编排放置三六九等,分别是甲乙丙丁四种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为九品,凌霄宫上下所有人的卷宗都被放入丙三品之中,唯独是凌霄宫的宫主与一个名为‘十一’的人被放入了乙二品的卷宗之中,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个男人低着脸庞,一双如同毒蛇的阴厉眼眸隐藏在眼窝凝聚的阴影之中,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蝰蛇,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无疑,他想要自己的命! 江长安嘴上轻佻玩味,心中已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应对。 “看来你就是江长安?”他抬起了头,手中穆然凝聚出点点杀气。 他轻蔑道,“你想怎么死?”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台上的几位门主的脸色这才微微舒展。 长孙赫穆然一惊:“十一师弟天赋异禀,不曾想这几日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的醇厚,相信是已经突破晋升至道果境中期……” 贵妇人打岔娇滴滴笑道:“长孙师兄定然是记错了,十一师弟前两日突破的可不是道果境中期,而是已经晋升为了道果境后期的境界!” “道果境后期!”众人惊呼,长孙赫的脸色也是变得阴暗深沉。 “虽然境界只是刚刚与你我齐平,但是他所练习的功法以及师尊给的法器,现在我们十人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她转瞬瞟了长孙赫一眼,有意无意道:“要说师尊对老十一当真是偏心的很,给了上古遗留下的强横功法不说,还给了上清殿中诸宝中的斩妖剑,只怕是过不了多久,大师兄的那块视若至宝的石碑都要被师尊拿了去给他用……” 长孙赫一言不发,也不怒不怨,这倒是出乎了其他几人的预料,他们怎么知道,那块石碑早就被江长安抢了去,长孙赫也只有无奈的份儿。 “十三岁突破练气境后期,十五岁突入灵海境,就在三日前正式步入道果境后期,十一师弟现今也不过才是二十七岁而已,这是何等的天赋实力?当今夏周能够一拼之人恐怕也只有江州曾经的三公子江凌风!”彪爷的脸上也不再有轻视,反而是多了一股炽热嫉妒! “江凌风……”黄文竹喃喃着这个名字,眼神略微厌恶得看向了缩在一脚一直隐忍不发的慕华清。 台上,十一道:“给你一个机会,你自裁……” 倒是江长安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笑道:“有意思……” “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他冰冷的话语刚刚落下便就动了,整个人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脚踩虚空登天而起,一拳横冲直撞! 江长安正稳稳立在当空,俯视这繁华招式退尽只留下一笔杀意的一拳,眸子之中也凝视。 太乙神皇钟当即冲去,以硬碰硬说来太乙神皇钟还没有真正怕过谁! 岂料十一临近当前,袖中忽然伸展出一柄长剑! 淡紫色的剑身流溢着不凡光彩,三尺长,两指宽,剑柄之上镶嵌有三颗翡翠石,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这柄长剑刚一出现便就受到了万人瞩目,先一步有人认出了此物—— “三圣灵剑!凌霄宫上清殿中最有名气的至宝之一!” 三圣灵剑!江长安暗暗心悸,他怎么不知这柄剑在凌霄宫的地位,起初在皇宫之时他还以为是保存在长孙赫的手里,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位从不怎么抛头露面的十一手中! 恍神之际,墨沧同样惊嗤道:“小子,道蕴!这剑上居然有道蕴!有在石碑上感受道的紫幽大帝的道蕴!” 道蕴,在这剑上!江长安双目火热,这柄剑竟和紫幽大帝有几分联系。 “这莫非是紫幽大帝的剑!”这个想法刚一钻出就被江长安排除,先不说紫幽大帝本命法器是不是剑,纵然真是紫幽大帝的剑这世间恐怕也无人有资格御使。 江长安想着又忍不住看向了上清殿的方向,目光恨不得将其看个通透。 人都有探知欲好奇心,哪怕是江长安看遍了摘星楼中所有的秘密,也想看一看上清殿中藏得究竟还有什么? 忽然,墨沧怒骂道:“暴殄天物!娘的根本就不讲究,这小子手里有着这么好的东西根本就不知道如何用!” 江长安也不奇怪,遗留下来的道蕴都是经历上万年凝聚而成,而经过万年的斗转星移,还有谁能够清清楚楚知道道蕴的使用方法?想来是凌霄宫宫主莫谷子这老头也不知解法,只是觉得这个关门弟子的天分高超便就交给了他。 “老子是唯一一个知道道蕴解法的人。”江长安被这个惊喜冲击着心神。 墨沧目色湛湛,激动道:“不会错,本尊不会错,其中道蕴虽说远远不如石碑中藏有的道蕴深厚,但是也让人受益无穷,小子,夺了道蕴!” “道蕴……能够用夺?”江长安惊疑道,第一次听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够夺来。 墨沧道:“废话,如何不能夺?这道蕴如今就如同一个美女赤裸裸地躺在那里,而这小子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享用,就是暴殄天物!” 江长安眼睛微微眯着,三圣灵剑,片刻之间他已找出曾看过的古籍文献:曾由三位铸器圣师利用南海百丈泥沙之下神铁所铸,专为斩妖屠魔而使,传闻中还曾经历过第二次两族之战,但是却不知如何和紫幽大帝道蕴连上了关系? 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这柄剑一定随着紫幽大帝葬入了帝墓之中,那么找到寻得圣剑之人是否就意味着能够找到紫幽大帝的踪迹?江长安难掩心中激动。 此剑一出,大地上无人不变色。它本应消失上万年沉溺在历史长河之中,却不曾想今日被人从泥尘中打捞而出! 长剑挥斩似要斩破虚空! 十一的剑势同样的诡异莫测,但是在三圣灵剑的前提之下被遮盖住了原有的光芒。 在无数看者眼中,眼前顿时如同显现出一条大道通天而去,像极了平地掀起的无上天河,拥有不可思议之伟力,扫灭一切,卷动高天。 江长安却是一惊,在菩提眼中所见皆是属实,才见这一剑全然样貌,挥斩天地间的天河中仿佛又无数的灵光星点,每一道小灵光都是一道剑击! 这短短一瞬间,他竟已挥出千万道剑刃! 这才明了所谓大道天河便是百川汇流而成,聚少成多,才有了一剑大道的假象! “紫龙吟!” 江长安不敢马虎,六道狱灵火集聚长龙奔涌而去,手中太乙神皇钟举而朝天,黑发如瀑,眼神深邃,如同谪仙降临,眼中慈悲即是杀意。 在火龙窜出的一瞬,大妖经掌势朝其打去! 十一眼看一剑得手,却又暗恨一声,不得不避! 锵! 剑身擦着钟壁而过,火星飞溅。 一击未曾得手,十一的身影便就急忙撤出,绝不拖泥带水,这一剑在常人身上早就斩去了心魂,但出乎了他意料的是江长安的速度比他更快,这种速度几乎已经超脱了常人所能拥有,不可超越,不可复制! “还以为你有天大的本事,原来也不过是一些三脚猫的招式,凭借速度?不得不说真是令我倍感失望。”十一冷喝一声,横空而来,话语森寒,杀气腾腾。 话不多说,一株冰蓝色如是粒粒冰晶组合而成的灵草在他身后聚合,只见烈阳下冰蓝草轻轻摇摆身姿,竟有靡靡弦音传出! 一群看官听着这个声音顿时身上浮上了一层冷冷冰霜,心寒彻骨,仿佛就像是在心头压上了一块寒冰,直将人冻得瑟瑟发抖。这还只是三十丈开外的距离,走近一步便就更冷一筹,脚步轻移便有天地之别。 道果命植——冰魂晶! :。: 第四百九十章 改良版七门生杀古阵 “难怪能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早已,原来是冰魂晶。”江长安淡淡说道。 十一眼中出现了笑意,仿佛看到了这场比试的结果:“我给过你自裁的机会,但是你没有把握,那就尝一尝灵魂被冻得粉碎的滋味!” 吱吱—— 飘渺弦音似是从九天之外悠悠扬扬地传来,如是一只长笛吹出的尖啸从死亡中流淌而出,撕扯住人的心魂拉回到死亡中去,让天色都充满了寒冷萧索的冷瑟,空气中忽然弥散这一股蒙蒙沉沉死气。 高台上黄文竹冷笑道:“冰魂晶的腐魂音可不是人人都能够承受得起,江长安必死无疑!” 生死之力包裹着每个人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他们震惊得望向天空中的那个修长的白衣身影。 这个距离最近的年轻人岂不是连命都死了上千遍? 这也是十一料想的结果,然而所有人的反应他都猜到,却唯独眼前这个不足五米的年轻人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脸茫然地凝望着他…… 什么情况! 十一懵住了,江长安就像是一个世外之人完全不受这声音的干扰。 他开口试探:“你……是聋子?” 江长安笑道:“你猜?” “不可能!你既然不是聋子怎么可能不受我弦音的影响?冰魂晶弦音专攻灵魂,你现在应该早就变成了一个三魂六魄具丧的干尸才对!” 江长安笑道:“是这样啊,真巧,我这个人哪都好,就是灵魂有点缺陷……可能这个三魂六魄的数量上和你这弦音所追求的有难么一点点的小出入,也就是专业不对口……” 十一完全听傻了,虽不懂“专业”是什么意思,但大致听明白江长安话中所说他没有三魂七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三魂七魄! 江长安笑道:“你这冰魂晶发出的声音的确不太好听,杂乱毫无章法,也让阁下来鉴赏一下在下的道果如何!” 呼呼—— 风声骤起! 众人惊愕中,江长安身后一株参天巨树冲天而起,高足有上百丈插入云端!树上根植盘根错节,树枝四面八方地延展挺伸,如是天上出现一座仙宫,之后枝叶开花,无色纯净。 花开有声,叮铃铃似是风铃的声音纯澈无比,像是一阵阵的暖流静水流深,淌进每个人的心底! 顿时所有人只感觉身上的寒冷被拂去,阵阵暖意散入四肢百骸,随之而来的还有醇厚的灵力,使人精神一振。 彪爷砰的一声将桌案拍成齑粉,惊吼道:“星……星月神树!传言中世上最纯净的无色神花!” 几位门主都是一脸惊恐,渐渐的这种惊恐被贪婪吞没,每一个人都想着将其占为己有!同时心中的念头在此刻也更加清晰坚定——江长安,决不能活着走下朝圣山! “星月神树。”十一咽了下口水,一股本质的威压笼罩心头。 就在这一间歇,江长安闪电般出现在他的头顶,笑意盈盈,双手捏动法印,断喝一声:“气吞山河!” 这小子做什么? 不禁是十一,所有人心中都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忽然,十一看向手中长剑,心中一惊猛地沉落到了谷地——这小子要盗取道蕴! 他急忙将长剑收回体内却为时已晚,江长安肚子干瘪,吐出的金光如是一张大网洒在了剑身之上,隐隐倒映出他的模样。 嗤! “剑身在颤抖,三圣灵剑竟然在颤抖!”所有人惊喝道,三圣灵剑在金光下竟然发出了哧哧声仿若哀嚎。 吞字诀江长安已经用过无数遍,不论是神纹还是残魂都吞噬过,早就烂熟于心,吞噬这道蕴不过是眨眼功夫。 倏忽之间,一道紫色流光顺着那道吸力遛入江长安的口中—— 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十一呆立在当场,眼前的剑身上无论是材质还是气势都像极了一柄街头二两银子买来的杂耍玩意儿,莫说决斗,就是登得大雅之堂也极其困难。 三圣灵剑废了! 长孙赫眼中也表露出惊恐的模样,这小子究竟还有什么令人恐惧的底牌? 彪爷愤怒吼叫道:“十一,你在干什么!是在肆意放纵这小子?你究竟居心何在!” 江长安来到十一的面前,可怜得望着他呆滞怀疑人生的脸庞,摇头道:“兄弟,怪不得你,实在是你的杀招成功的避过了我的所有弱点,说真的,我都有点儿怀疑你是不是我安插在凌霄宫的卧底了……” 十一的胸口剧烈起伏,江长安这一系列的举动更是让他说不清楚,而且话语中的字眼无疑是将他的尊严完全地践踏在了地上,他已恼怒万分:“无论你是谁,无论是有什么能力,你都要死!死的很惨!” 江长安只是浅浅一笑,身影如风似影根本难以捉摸,以退为进,在十一身侧似闪避般地晃来晃去,此刻他需要周旋的时间来吸收炼化刚刚所获得的至宝道蕴。 古朴的太乙神皇钟悬于他的足下,点点火光紫霞晕红了半边天色,背后的星月神树也是散出无尽的圣光,丝丝绫缕,金光护住了他的躯体。 “你竟想在战斗周将此道蕴炼化,简直是异想天开,不知死活,江长安,受死!”十一长剑虽废,但是道果境后期的实力确实实打实一步一步走来,伸手一掌挥起残云裂风打去! 江长安口中低笑道:“你就不好奇我刚才围着你急速转来转去是在做什么吗?” “巧言令色,先杀了我再细细追究!”十一冷喝一声,掌势更劲! 江长安立定不躲。 却见就在其掌心即将触碰到江长安鼻尖一刹顿时被一股无名力量拖拽住丝毫动弹不得。 仿佛面前抻了一张大网将其阻拦,这一掌攻势的力量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 十一冷静巡视,才见自己已被一圈淡淡的细弱蚕丝的金色大网包裹其中,像是一个小的阵法,而金色大网的终端便是七枚发光的物件,竟是从未曾见过的灵药! 十一仿佛明白了眼前之物,不敢相信道:“这是……七门生杀古阵!不可能,你一人根本不可能操练出如此大阵!” 墨沧不屑道:“他一个人当然是不可能了,只不过本尊恰巧知道怎么改良这套阵法,一个人足以,不过小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与七枚上古灵药作为阵眼,真是他娘的败家!” 墨沧说的话十一自然听不到,听到他也不会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江长安对其笑道:“七门生杀古阵,其实破阵很简单,只要你原地不动等上半柱香时间,等到这七根灵药的效力被耗尽,阵自然就破,但是倘若你强行攻阵,反而灵力会被阵法吸收,为其所用,延缓了它的寿命不说,还消耗了自身灵力,那可是费力不讨好……” 十一气的恨不得鼻息喷火,将此人啖肉食骨! “我就等你半柱香,江长安,我倒要看一看,你有何本事将道蕴炼为己用!”他讥笑着,但凡江长安炼化过程出现一点差错,便是引火自焚身魂俱灭的惨烈下场! 周围人全然不明所以,但见江长安像一个没事的人似的打起坐来,而凌霄宫最为倚仗的十一则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十一究竟怎么回事!”彪爷怒不可遏,倘若不是年龄问题当即就要撸起两条膀子亲自上阵。 时间,正在一点一滴得过去! :。: 第四百九十一章 钟镇凌霄半边天 江长安坐定入神,整个人进入一种超凡脱俗的空境。 心中无欲无求,兴不起一丝波澜触动。 但见这点紫色流光也不入灵元,只是流溢肉身之中,像是无处可去,又像是这里本就是他的安身之所。 无论是他如何用力将其拖入灵元,但是这道紫光就像是落入水的猫一样惊悚跳脱而出,其中几次甚至于排斥身体。 墨沧的声音及时说道:“小子,道蕴可是与普通灵力天差地别,正是这些庸人用普通的方法去吸收,才会无门可入,无路可通。现在听本尊说,你不要紧张,更不要再去想将其吞噬,试图去接纳,试图去用自己的大道招揽。人无法感悟,就是因为一个占为己用的‘贪’字,殊不知早就误入歧途,乱了本质……” “大道。”江长安心中忽然通悟。一点灵光由心底窜出,光芒璀璨,自从当日杀伐证道之后,这种道意从未在出现过,甚至让他一度以为所谓的道只是虚无缥缈臆想出来的产物,不曾想此刻却真真切切体验到。 “道蕴……”江长安疑惑道,“纵然如此,但总会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可是为何近千年从没有听人说悟入道蕴的记载?” 感悟道蕴,这种大事不可能没有记载。 墨沧笑道:“那是因为他们就算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有这个条件。普通人入道已是不易,更不用提及将其他人的道蕴参入己身,这就像是已经涨大到达临界点的身子再去吸取外力,这需要极其大的勇气与运气,更不用说这是强横无比的紫幽大帝道蕴!” “这样说我的身子岂不是也难以承受炸开?” 墨沧一手敲打在他脑门上,笑道:“这就是本尊要说的你和其他人不同的一点,本命尊问你,你为何能够吸收别人不能吸收的大妖残魂?” “因为我天残之躯天生独有一魂一魄,所以不怕其他魂力的注入,反而会有无限裨益。”江长安恍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我的大道也有残缺?” “残你个头!”墨沧摇头道:“你所行乃是代表生死大道的轮回道,轮回道‘生死变换,大道参半’,而且又有你背后这块奇异脊骨的参入使得你这个‘气囊’要比寻常人足足大出一倍,若是连你也无力吸收这道蕴,现在的盛古神州怕是也无人能享用了……” 江长安一双眸子坚定无疑,便也不再刻意追求将流光涌入灵元,用大道泛起的灵光引导着哪点道蕴运行周身经脉周天,就如同背负着千斤重物走在独木桥上,其中难度可想而知,豆大的汗水不知不觉浸湿了白袍。 第一周天,第二周天…… 游走速度越来越快,而那笔紫色流光颜色也似掺了水渍变得浅淡,一滴滴缓慢融入灵光之中,大道之中。 半柱香的时间弹指一瞬,台上的数千看官早就按捺不住,场面喧闹嘈杂,不明白究竟是一个什么状况。 七门生杀古阵笼络而成的金光黯淡终于在这一刹消逝,七枚被抽干了灵力熬成了药渣的灵药化成了青烟。 十一早已迫不及待,江长安此刻正悟道之时此乃天赐良机,怒火在半柱香时间里早就占据了他的理智,眼下只有一个念头——将此人杀死!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 他脚踏虚空一步步向着江长安走去,道:“这次一切都结束了,管你是什么江家公子,天资聪颖,今日你都会死在我的手下!我会让你明白能够自杀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看来十一师弟这次是真的被惹火了呢……”台上贵妇的眼神饶有兴致在江长安和十一身上流转,最终停留在江长安身上,红舌轻轻地挑动嘴角,表露着最原始的雌性欲望。 黄文竹口中碎碎念道:“纵然江长安一时得意又有何妨,十一师弟的‘斩魔诀’已经突破到了第九层,如今又刚刚破关而出,正是锋芒毕露,谁人可挡!哪怕是没有三圣灵剑,一样可以将其轻易斩杀!” 斩魔诀! 几人表情残忍,黄文竹笑道:“先不说江长安此刻沉溺在参悟的空境之中,斩魔诀正是与冰魂晶相容无间,同样因攻击人魂魄而生,斩道于转瞬之间,宛若拈花晓月……” 彪爷更是大笑:“竟然在战斗中入定,江家人难不成都是这样的蠢货?哈哈哈” 黄文竹也接道:“江长安必死无疑!” 话音还未落定,只听一声脆生生的巨响—— 啪! 巴掌声盖过了所有喧闹,霎时间嘈杂喧闹声全无。周围人齐刷刷停下正在做的事情,做着同一件事情——看向半空。 那个坐在半空的白衣身影不知何时醒来,一个巴掌正落在十一的脸上,整个下巴咯吱吱抽得粉碎,十几颗牙齿混合着血沫囫囵飞出。 “这……怎么可能!”这一巴掌不仅仅是抽在了十一的脸上,同时仿佛也抽在了黄文竹的脸上,瘦弱的麻杆身子气的发抖,偏偏是无可奈何。 “噗……” 十一身子直接被甩飞出去,狠狠砸在场外的山石上,轰然砸开阵阵烟尘。 他伏在地上连续咳血,消瘦的身体上流动的灵力一下浅淡了不少,抬着的眸子中杀意将黑瞳晕成了血染似的血红,死死的盯着江长安。 他脸色扭曲狰狞,平日里环绕在身前的天才光环早在他心中注上了‘不可能会败’的字眼,没有想到举世无双的三圣灵剑与功法非但灭有没有杀了此人,反倒落得狼狈下场,遭受了这样折辱,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 “江长安你少得意……”十一又吐出一口淤血,勉强站直了身体。 江长安立于半空,一身白衣洒脱飘逸,桃花眼眸清亮如星,青丝飞扬,恍若浊世中一株傲然挺立的青莲。 但却又有一股浩荡天威,这是感悟了道蕴之后的成果,整个人气质焕然一新,在这一刻凌霄宫诸弟子皆是身体压迫中伤,只感觉到死亡就在眼前。 “啊!” 十一口齿含糊不清地大吼一声,怒发冲冠,半身浴血,翻手两只手掌如拱星揽月一般暴戾翻卷,无数威势道法交织,如片片剑光一样朝着江长安绞杀而去,神光所过之处在石砖上轰出一道宽足两丈的沟壑,排山倒海之势。 “来得好!” 江长安又是一个巴掌掴去! 这一掌迎风而上,不避不闪,火中取栗! 江长安的手臂噗噗肌背龟裂,但变态的体质又以一种更加恐怖的速度愈合。 同样一巴掌掴在了十一的脸上,不同的是这一掌扇在他的鼻梁之上。 咯吱一声鼻骨断裂,整个鼻子歪扭到了一旁,本就已经粉碎的下颚就血肉模糊,加上如今惨状更加不堪入目,鲜血从口鼻混团滚落而出,剧痛让他再一次砸落在地,“啊啊”嘶吼个不停,活像受伤惨痛呼嚎的野兽,发泄着本能的痛苦。 十一任是做梦也是想不明白,实属不是江长安跨越等阶轻易战胜了他,而是他的攻击刚巧完全碰上了没有一魂一魄的江长安,就想是搏兔老鹰面对上了泥鳅,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可谓极其憋屈,到最后只有挨打的份儿。 “江长安你放肆!当真以为朝圣山是你能肆意撒野的地方!”彪爷怒道。 “朝圣山如何?尔等意欲瞒天过海做神仙,老子就敢钟镇凌霄半边天!!!” :。: 第四百九十二章 扇脸朝圣 江长安的声音响彻回荡着整个朝圣山,暮鼓晨钟一般,直冲云霄,震撼人心! 台上千人嘈杂之声竟被这声音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只觉得又钟声自耳边敲响,刺痛耳膜,恍惚之间,天地间只剩下这个年轻人与他的大喝,分不清世间本寂,还是大音希声! 正当江长安意欲大下杀手,却听台上那位彪爷直接跳出席位,“江长安,当真不要以为没有人对付不了你!” 彪爷已站起了身,才得见身上穿着是一件五品白雷沅鬃虎毛皮缝制的长袍,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狂放原始的厮杀气息。 眼看局势紧张一触即发! ——“太师父有令,命各位师叔门主不要为难江公子,放他离去……” 那名来传莫谷子口令的年轻小道士马不停蹄地赶到,未来及看清眼前状况便开口大声道。 黄文竹阴森说道:“不可能,师尊闭关已有十数年,怎么会为了一个江长安而出关下令?!” 彪爷冷喝:“师尊之命请恕弟子难以从命,今日不杀江长安,难消彪爷心头之恨,也难以洗刷凌霄宫所受之辱!” 江长安道:“凌霄宫之辱?呵,原来只许凌霄宫折辱他人,便不许他人折辱凌霄宫!你听好了,今日我便打了你凌霄宫的脸,拆了你凌霄宫的,门面,你又能如何?!” 彪爷怒喝道:“狂子!彪爷来教训教训你!” 黄文竹贵妇几人闻言皆是报以冷笑,谁看不出此刻彪爷跳出来,摆明了就是冲着江长安一堆至宝而去,唯恐慢下一点被其他门主占了先机。 “道果境初期。”江长安凛然一笑,不屑一顾。 任是彪爷叫嚣得如何厉害,江长安同样懒得理他,上来就是大嘴巴狠抽过去! 啪! “啊……”彪爷粗狂的脸颊直接扭曲成了一个惊悚状,随之整个下巴被这一巴掌打得脱臼,下半部分嘴巴像是只有血肉经脉连接着。 他眼神从开始的叫嚣傲慢变得惊惧交加,脸色骤变,喉咙中血沫咕嘟嘟不知说着什么,以至于血沫横飞,却始终听不清一字。 彪爷挣扎着爬起身子,眼中落入血丝,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当下竟不战而退,急冲而去,想要遁走。 “想走?”江长安化成一道金色闪电,移形换影般出现在他面前,大手如是铁钳握住这个高有两米的大个子的脖颈,金光大手抡了一个满月狠狠砸到地面。 “轰隆!”地面砖石,碎开一个极为规整的圆。 而不可一世的彪爷,当即昏死过去。 江长安置身半空中,众人眼中,如是神明,或成了一尊魔神,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此刻吸收了道蕴,他眼中的山水早已不再是凡俗之人眼中看到的山水,从境界上来说,已经有了根本的差距,不可逾越的差距。 “放肆!”这一次轮到瘦如甘竹的黄文竹羞恼了,叫骂一声继而跳出,他的手中顿时甩出一道金珠算盘,挥手拨动算珠,顿时混响着噼啪的撞击数上百枚金珠打向江长安全身穴位。 “区区实力不过才是泉眼境大圆满,也敢在这里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江长安暴喝一声,徒手就跟揪着一只小狗崽一样,直接拎过了彪爷的身躯挡去,顿时噗噗声不绝于耳,彪爷顿时被这股剧痛激醒,接连再度昏死过去。 他不退反进,迎头而上!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巴掌,不同的是这一次黄文竹看得格外清晰,感受的格外贴切。 他整个人倒飞砸落在地面,才明白过来连长孙师兄都落败这小子之手,自己怎么胜得了? “你……你是谁!你不会是那个被人称为废物的江长安!你究竟是谁?!”黄文竹脸上像是被砍了一刀,鲜血淋漓,既惊恐又难看。 只可惜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江长安便一拳打在胸口,本就瘦如薄纸的身子这下更是前胸贴后背,蜷缩身子倒在地上,口中呜呜喷出血沫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名衣着暴露,挂带金银玉饰的贵妇摇曳着腰肢沣臀慢悠悠走到江长安面前,艳若桃花眸含笑意:“江公子,你可真是厉害呢……” 她眼中媚意丝丝缕缕沁入人的心神,悄无声息向江长安蔓延侵略而去。 江长安笑得极其善良:“姐姐,你是会幻术吗?” 这次轮到贵妇愣住了,蛊惑无数男人何曾见到过这般直接说出口的? “是啊,小弟弟,不行吗?”她手扶着他的肩膀轻轻弯腰俯身露出胸前深不可测的沟壑,却见这个男人眼中无有任何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老娘还就不信你当真防得住幻术,她眼中媚意暴露的更加彻底,饿狼一般侵入他的眼睛,却看到他的左眼忽然亮起一点青芒,似是黑夜中亮起的一道鬼火幽光。 江长安脸上纯真全无,笑得狡诈而冷酷,牙齿雪白森然,看在她眼中活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又极其优雅的恶鬼:“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幻术的祖宗!!!” 骤然间,一点青芒摄入她的眼中,贵妇整个人如是痴傻一般浑身霎时绯红,嘴角除了笑意还有口水肆意流淌,身子不自然地扭捏在一旁,双腿纠结恨不得扭成一根麻花,也不知幻境中梦到了什么。 转眼间,败去三位门主。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其余另有几位门主一拥而上将江长安围在其中,只有慕华清和长孙赫两人没有动,只是眼神同样的阴郁愤恨。 场面焦灼之时,忽听东方十里外传来咚咚沉闷的声音。 咚咚…… 有节奏的声音越行越近,江长安后知后觉:“这声音是……脚步声!!!” 能发出这般撼动山峰脚步声的人只有一个—— “连屠大君!” 江长安往东方望去,烟尘如同龙卷沙尘暴一样卷上高天,弥漫风沙之中得见一个丈高的庞大身影正徐徐走来,他赤裸着上身裸露健硕夸张的肌肉,一手将巨大漆黑如墨的镇陵谱扛在了肩上。 他的眉眼口鼻都如刀锋刻画而成,棱角分明。脸上没有表情,平平淡淡,但周身却围绕着常人一辈子都无法积攒的杀意与愤恨以及令人为之忍不住倾倒跪伏的威势。 当即所有人也不在乎这场比试如何,连滚带爬逃的越远越好,长孙赫与剩下几名弟子,也是不管江长安,此人来势汹汹明显是冲着朝圣山凌霄宫而来,便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连屠大君与凌霄宫有恩仇瓜葛?”江长安疑惑,但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一块是非之地要紧。 突然,但见朝圣山巅上清殿上陡然冲出一道白色光华,直劈天地,勾合阴阳,只从神虹便可知其威不亚于连屠大君。长孙赫慕华清脸上忐忑也随着这道身影消去。 “莫谷子!” 江长安脱口而出,眼下能让几位门主这番表情的,除了凌霄宫这位闭关数十年的神秘宫中莫谷子还有谁? 莫谷子居然破关而出,是因为连屠大君? “迎敌!迎敌!” 一些头脑发热的年轻弟子先一步冲将上去,自不必说立刻成了炮灰。 而从始至终连屠大君就连一根手指都不曾抬过,只是微微抬眸,一道金光射穿一道山岭,收割了上百人的性命! 连屠大君斩杀数名弟子,战意更浓,身上缠绕的黑色雾气更加浓烈,如小山高的身躯面前冲上去的人便如孩童,还未近身就被黑色雾气碾压爆碎成了尸块。 他的上半身赤裸健壮,爆发出无可匹敌的凶猛力道,就连凌霄宫十位门主脸上都齐齐变了颜色。他们感知不到这个人的境界,就像是飘摇在海浪中的小帆根本探测不到彼岸的存在,这是绝对境界力量的超越。 :。: 第四百九十三章 洗劫上清殿 看到莫谷子出关,长孙赫当即驾驭神虹,毫不犹豫地朝连屠大君冲去! 果不出所料,连屠大君只是一个眼神,眼中金光便将其轰落在谷地,受了重伤。 墨沧钻出来道:“小子,你还在想什么?现在能逃就赶快逃,他们的事情终究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最好还是不要参与其中。” 墨沧话没说完就见江长安脸上浮现出一道邪异的微笑,顿时墨沧胸口像破开了一道伤口,冷风凉飕飕地灌进胸膛,笑得人头皮发麻。 “喂,你小子在想什么?”和这小子认识的越久,墨沧就越是发现根本就摸不透他的心思,总能给人意外。 江长安笑道:“上清殿是凌霄宫最严禁之地,按道理来说其中应该有不少宝贝?” “那又如何?” 江长安道:“莫谷子出了上清殿,整个凌霄宫的注意力都被连屠大君牵制,也就是说现在上清殿没有什么人喽?” 墨沧眼神惊愕,道:“你是想……”墨沧孤寂的眼神渐渐变得精彩,像是听到了最好玩的事情—— “你想洗劫凌霄宫!”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从前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时间所有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江长安毫不啰嗦,默念一道隐字诀,身影掩藏在云层之中朝向上清殿折返而去—— 朝圣山奇石遍野,奇形怪状的山松如是一道道翠屏矗立前路,苔藓成斑,绿石交叠。 阳光渐渐偏向西方,只见娇艳的颜色变得殷红如血,日暮晚景映得更加荒凉萧瑟,上清殿披着绿色翠玉瓦片,如鬼怪龙鳄伏在地上,后背身躯拱立而起,可谓气派雄伟,端庄肃穆。金匾上书‘上清殿’三字,笔力苍劲也是非一般人所能为之。 殿前清冷如许,正如江长安所预料的那样,所有弟子都被连屠大君的到来完全吸引了去,更不用说上清殿本就极少弟子服侍。此刻别说人,就连鸟兽都不见一个。 江长安眼神随着阳光一同遛进红木门窗中,却被一股混沌光色阻隔,眼前雾气蒙蒙看不到殿中的一桌一椅。 “结界屏障,怪不得这位宫主能够放心的离开。”墨沧道,“小子,这次恐怕你要无功而返了,这屏障就连本尊都无力解开。” “连你都解不开?” “喂,本尊的意思可不是没有能力解开,只是现在金钟躯体还没有完全拼合,本尊封印在各个碎片中的力量也没有收回,根本就发挥不出曾经的万分之一,要不然这一个小小的屏障能奈本尊如何?” “说到底还不是你不行?”江长安心有不甘,指尖灵力金芒向着门缝延伸,试图穿过屏障以寻可乘之机—— “别动!”墨沧低哧一声,却为时已晚,江长安的灵力深入了门缝之中。 墨沧冷喝道:“不好,小子快撤!” 猛然间,结界感知到这股力量的侵蚀,整个上清殿迸射出一道彩霞冲天而起,直通云端,琉璃色斑斓多彩,方圆十里清晰可见—— “有人入侵上清殿!!!”有弟子惊声呼喊道。 这些弟子整日参禅修行,同门比试,许多就连实战都未曾参与过。更不会想到有人会来凌霄宫挑衅滋事,一挥手间便带走上百条人命。 而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有人会胆敢入侵宫主所修行的上清殿! 更为恐怖的是这两件让人心惊的事居然在同一天、同一时刻发生了。 山下演武场上纷乱不止,山上又出了岔子,朝圣山在这一刻完全乱了! “妈的,这东西怎么还有警报系统!”江长安正欲离去,身后已然升起数百的光华将山巅团团围住,向着上清殿赶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栽了跟头,这次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江长安苦笑道,眼看这百道身影闪电般的速度逼近,自己的隐字诀即将无所遁形。千钧一发之际,江长安腰间一道枯黄色流光钻入门缝之中,之后那混沌的屏障不过眨眼的瞬间,开了—— “怎么回事?”江长安吃惊道,眼前的一幕发生在瞬息之间,令人措手不及。 眼看诸位弟子身形渐渐清晰,江长安不再犹豫,趁着屏障开合一瞬时机闪身没入殿中。 上百名弟子在门主带领下将上清殿的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是哪个不开眼的弟子无疑触动了屏障?” “总之屏障没有被破坏,想来无事,我们还是相助宫主要紧。” 上百人来得快走得更快,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就当半盏茶的功夫,这百束流光又是风一般地折了回来,再三确定没有人之后,才真的离去。 “诈我?老子懂得欺诈的时候你们连个受精卵都还不是。”江长安菩提眼眼看着众人真的走远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刚才腰间飞出的那一道光究竟是什么?” 江长安忽然明悟道:“是秸秆!胡七爷给的秸秆!” 江长安莫名感到后脑勺一股冷风嗖嗖吹过,胡老七是如何知道自己要进入上清殿?这根秸秆没有感知到任何灵力却能轻而易举地破开莫谷子的结界,江长安回忆着胡老七种种反常,这才越来越感觉这个人神秘非常。 他低头望着手心中另外两根,胡老七所言的三个方位不过是打趣的话,真正的用意便是让自己将这秸秆留在身旁,剩下的这两根秸秆又有什么用处? “小子,你再想下去太阳可就下山了。”墨沧提醒道。 江长安迅速回过神,回想起这次主要目的,将目光放在殿中—— 门窗紧闭,阳光透过白纱铺在地面上,金色斑点照的整个上清殿都明朗清晰,古色古香的摆设,一股陈年旧木的气味刺痒鼻尖。殿中上座摆放着几把木椅,案上的茶水还温热。 “两杯茶水?不对,是三杯。莫谷子离开上清殿之前接待了两个人?是谁?” 江长安转过头,精彩的是上清殿两旁的木架上摆放之物。 “茯苓甘草、暮丛芝、望天果……”他大致望了一圈,凌霄宫的宝贝还真是不少,这几株药材对于常人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但是江长安和神府镜中种植的上古稀有药材想比就是成了一文不值的物件,墨沧只看了一眼便就懒得再去看第二眼。 “小子,真正的宝贝是不会见光的,都是藏在最隐蔽的地方,这上清殿哪个地方是最隐蔽最安全的?” 江长安闭气凝神,不敢再擅自使用灵力搜寻,俯身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手掌按压住青石板,左手两根手指轻轻放在左瞳菩提眼上,两指指尖引渡出菩提的一股青气透过右手掌心挥散而出四面八方延伸而去,蔓延到殿中每一个细小的角落,青气所及之处一切皆为透明纯澈毫无阻挡。 “小子,怎么样?感知到什么没有?” 半晌后江长安收势站起身,眉头紧蹙,喃喃道:“奇怪,这殿中平常无奇,就连菩提眼也看不出一点点的蹊跷,但就是太平常了,平常的有些蹊跷。难道上清殿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至宝?” 江长安急不可耐地来到石壁前,刚要细细观察就听屋外有人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好,来人了!”江长安菩提眼随之探去,看到来人之后下意识险些惊呼道—— “长孙赫!” 江长安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刚才看到连屠大君,长孙赫会如此无畏第一个冲将上去,原来是演了一出苦肉计,趁众人的目光都被连屠大君吸引过去的时候,自己以重伤的借口撤下阵来,在趁着这个借口进入上清殿?只是他来上清殿做甚么?” 江长安身影再度蹲在黑暗角落中,眼看着长孙赫走到了门前,双手结着一个法印这房间的屏障结界竟然就随着他手中几个演化悄无声息地散去。 吱呀—— 长孙赫推门而入,步履稳健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长孙赫径直走到了案前,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口中不住呢喃道:“这老不死的究竟把东西藏哪儿了?老夫明明就记得藏在这上清殿中,怎么会没有?” 又翻找了片刻,在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长孙赫只得又开门离去,上清殿中又暂得平静。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取至宝 江长安刚隐没下去的求知欲再度燃起,看来上清殿中真的有宝物!” “知道有什么用,你又找不到,不还是和不知道一样?”墨沧道:“要不是这殿中下了该死的屏障,本尊早就将这破殿掀一个底儿朝天,有什么东西也都得显出真形。看来现在只有先行离开这一条道可以走了……” “不,还有一个办法,最后一个办法。”江长安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这殿中倘若真的有什么至宝也只有莫谷子知道。” 江长安笑道:“不错,就是只有莫谷子知道,墨沧,如果你在身边居所放上一件至宝而又担心会被窃去,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说?自然是时不时地看上一看,不费时不费力就能获得心中一个安宁。” “不错!他一定会看上一看……”江长安嘴角笑意渐浓。 墨沧眼中神色一亮,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要……” 江长安笑道:“一百株灵武草,干不干?” “一百五十株。” “成交!” 墨沧一点烟墨点在江长安的眉心,身子猛地一坠,像是在九霄之上急速下坠,又像是百尺地下向天飞去,摇摇欲坠。 眼前烟雾散去,呈现在江长安眼前的是在上清殿中,一位眉须雪白的老者正盘腿静默禅坐,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不是莫谷子还能是谁? 只是莫谷子看不到江长安,这是昨天的场景。 “小子,本尊逆苍术只能回到三天内的时间,你怎么确定莫谷子近三天会看过这样东西?” “莫谷子虽然道心修为凌霄宫无人能比,但却有生性多疑的缺点,只要这件东西够分量,他一定会看!”江长安自信道,他认真研究过关于凌霄宫每一个人,上到莫谷子,下到端茶送饭的外门弟子,他挖空了心思去了解每一个人,甚至连同他们每个人的喜好、习惯都一清二楚。 忽然,莫谷子站起了身慢慢走到东面墙壁下站住,伸出一指轻轻触及在石壁上,只是轻轻一触,便又平常得转过身做到了蒲团上继续闭目修行。 “石壁!”江长安眸中流露出一股笑意。 逆苍术中的时间与真实时间相差无几,江长安不敢多做逗留,墨沧施出一点烟云,眼前景致又变回了真实,但是天色西方升起一簇晚霞,太阳就要落下山,殿中依旧无人,安然静谧。 江长安迫不及待地走到石壁面前,一面极其普通正常的石壁,他用菩提眼仔仔细细将石壁上的纹理尘埃都看了一遍,了然一笑:“难怪我们没有发觉,原来这石壁上隐秘地绘着隐藏的隐匿身形的符阵。” 墨沧问道:“‘隐匿符’?为何不设‘伏杀符’?” 江长安笑道:“因为莫谷子知道有能力破开上清殿屏障结界的,就算是再强横的伏杀符都没有用处,反倒是这种符阵虽然没有办法阻击来人,但可以完美隐藏宝物,只是他没有想到……” 墨沧看着江长安得意的神情,忍不住泛着白眼:“只是这个莫谷子没有想到,来的非但不是什么高手,还是一个菜鸟,要是他知道至宝会被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盗走,恐怕当场就要气的吐血身亡不可……” 江长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这时却听门外长孙赫的声音再度传来:“哈哈,江长安江四公子聪慧果然非常人可及,但是老夫更好奇你是如何发现的宝物在石壁之后的?” 江长安眸子一冷,他一心一意全然扑在了宝物的身上,况且心中想当然地认为上清殿非常人所能进入,但却疏忽了长孙赫会折返回来。 看着推门而入的长孙赫,江长安冷冷道:“你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离开,就是守在门外等待着我发现,然后像现在这样上一出黄雀在后?” “不错……”长孙赫得意的面孔上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老夫方才便感知到有人在此地,虽然老夫知道宝物在这上清殿中,但苦于找寻不到。” 江长安道:“所以你刚才才会自言自语中故意透露出上清殿中有至宝,引我入套?” “不错,江四公子,今日老夫也算是为你上了一课,刻骨铭心的一课,那就是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人的话,你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长孙赫阴厉笑道,“不过看到是你江长安找到的秘宝,老夫还真是有些惊讶,现在你若乖乖将至宝双手奉上,老夫还可饶你一命……” 长孙赫现在急需一件秘宝,他的刀环被江长安损毁,石碑被江长安夺去,如今还要指望江长安获得新的法器。 “你想要此宝重新结契练就本命法器?”江长安道,“你就不害怕这东西被你本门的弟子看到,或是被你师尊莫谷子看到一切就完了吗?” 长孙赫大笑两声,不屑道:“哼,本门虽然都明白上清殿中有至宝,谁也没有亲眼见到过一面。至于那个老不死的老东西,现在正与连屠大君战得难分难解,就算活下来也难保重伤,老夫有了至宝自有机会暗地里除了他,还有谁知道!” “好狠的心思。”长孙赫的狠辣再度超乎了江长安的预料。 “废话少说!快将至宝为老夫取出来!”长孙赫冷喝道。 江长安离石壁站远了一步,伸手指向石壁做了个“请”的姿势,努嘴道:“你想要为什么不自己取呢?” “少给老夫耍什么花样?让你取就取!”长孙赫勒令道。 江长安哦了一声,恍然道:“我明白了,看来以长孙门主的实力也是害怕这密保在周围布有伏杀符,所以就想要找一个先行试水的……” 听江长安所言,墨沧也了悟道:“本尊懂了,这个长孙赫和你的实力不相上下,所以按理说他也打不开这上清殿的屏障结界,但他应该是得知了其他其他打开的方法,所以他虽然能够进入上清殿,但却也接不下伏杀符的威力,这时就需要一个替死鬼……哈哈,小子,这一次被人当做了替死鬼该要如何啊?真正地走投无路了……” 江长安面色淡然,心中同样急如火焚。 忽然,他一脸惊慌失措道:“长孙赫,这石壁上倘若有伏杀符那就是身形俱焚的下场,你居然让老子替你趟雷,你认为我会去吗……而且我们两个交起手胜负难料。” “哦?”长孙赫似是早就意料他会这样说,笑道,“江公子既然知道一时胜负难料,那便是会闹出大动静,老夫那群师兄弟甚至是莫谷子那个老东西回来,老夫大可以说是发现了你鬼鬼祟祟意图偷盗师尊秘宝。老夫虽说杀不了你,但拖到众人赶来还是易如反掌,到时你便是难逃一死,你还有什么资格跟老夫讲条件?!” “江四公子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这伏杀符的威力还能给你留下一线生机,怎么样?”长孙赫掌心威势溢出刺在江长安的脸上,如针扎一般疼痛,“老夫的耐心有限,不去,就是死!” 江长安将心一横,道:“看来我只有取宝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你别无他选。”长孙赫道。 江长安伸手就要向石壁捞去,眼中却不知不觉地闪现出一丝狡黠…… 墨沧轻笑,早在方才江长安菩提眼早已透过石壁堪破了那里没有伏杀符,有的只是隐匿符。江长安现在做的只需要一瞬间将至宝握在手里,利用冰羽曜隼无人可及的速度转身逃去,便就大功告成! 岂料就在这时,长孙赫陡然喝止道:“慢着……” 江长安心底一沉,道:“怎么?你不是想要我为你取至宝吗?怎么又停下了?” :。: 第四百九十五章 碎你上清殿 长孙赫笑道:“老夫忽然发现一切仿佛都太顺利了,江长安,你可不是这么愿意听从指令的人。你刚才说得不错,你的实力虽不及老夫但也弱不了几分老夫的命令你完全可以不听从,从而向我出招闹出大的动静,这样一来你说不定还可以趁乱全身而退,远比冒着伏杀符的生死危险替其他人窃去至宝来的划算,你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江长安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长孙赫笑道:“目的就是故作一番紧张的模样让老夫以为这墙壁上绘下的是伏杀符,而不是隐匿符,一旦老夫让你帮忙窃取,你便可以理所当然地揽入囊中,到那时再引来众人混乱,趁乱逃走,江长安,你打的真是好算盘啊。” 江长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长孙赫道:“可是方才你小子自言自语已然说出了是隐匿符,老夫以为你也是胡言乱语,此刻看你装出的一脸惊慌,便可以确定这墙壁上绘制的根本不是什么伏杀符,就是普普通通的隐匿符!江长安,你黄口小儿意图要和老夫斗上一斗?简直是异想天开,哈哈,凌霄宫至宝注定要落于我长孙赫手中!” 他大笑着一把朝石壁穿打而去,这一掌早早凝聚道果境中期的威势,一掌足以穿透整面石壁。 啪! 长孙赫手臂穿入石壁之中,脸色猛地变色,惊恐异常。 石壁上噼里啪啦地炸裂开了雷电火花打在长孙赫手心,顿时整个身子被这股雷电牵制动弹不得,凶猛的紫色雷光蔓延全身,长孙赫痛苦嘶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颤抖。 身后面无表情恍若失魂的江长安一瞬间像是“活”了过来。 长孙赫眼神愕然,颤抖的手指指着江长安:“你……” 江长安淡然的走到了他的身旁,笑道:“长孙门主,你说的话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 墨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刚才你小子对本尊说这石壁上绘着的是隐匿符而不是伏杀符石故意说给门外的长孙赫听的?你早已知道他守在门外?” “不知道。”江长安道,“但我知道要处处小心谨慎,一些知道的藏在心底最安全。”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墨沧大笑道。 两人的交谈都是意念之间,长孙赫自然听不到,当然他就算听到也是无可奈何,雷光侵占全身他此刻自身浑身灵力正急着与这道雷光一较高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会被击成飞灰! 而江长安则是不慌不忙得伸出一只手慢悠悠地伸进了墙壁之中,当着长孙赫目眦欲裂的狰狞表情,从石壁之中抽出一只锦盒。 巴掌的的轻便锦盒,暗褐色的木盒上面别无他物,一点装饰的图案都不曾有,打远处看就是一块混若一体的木块。 “江家小儿!今日我长孙赫非杀你不可!”长孙赫另一掌轰然碎开整面石壁。 轰隆隆—— 上清殿再度流露出熠熠光彩。 江长安惊诧道:“你竟然不惜宝物损毁也要杀我?” “江长安,无论如何,你今日都休想逃脱!”长孙赫的身躯随着石壁散去也恢复了自由,一掌朝江长安头颅轰去,哪怕是舍弃秘宝,这个人也必须要死! 江长安脚下腾腾腾连退了数十步,以退为进,伸出一指点在掌心处! 这一指平淡无奇,似是清风拂过,可是清风中却夹杂着寂灭的死亡气息—— 修罗指! 长孙赫脸色一凛,手掌见势翻转,却依旧晚了一步,他的手臂骨头节节蹦碎,软塌塌的耷拉在身侧,一张脸怒恨交织,忍不住通哼一声,扯开了三丈距离。 “小子,不能恋战,有人上来了!”墨沧道。 眼看上百道流光正上了山巅朝着上清殿赶来,江长安自知这次与上一次不同,墨沧既然提醒那就意味着来的绝不是善类。 夜幕中隐约可见有八九道强烈的神虹先行赶在最前,正是演武场高台上端坐的其他几门的门主。 “捅了马蜂窝了!”江长安苦笑道,如今再从门口逃走就是和自投罗网没有什么分别。 “钟岳!”江长安轻声低喝,太乙神皇钟直将殿中上方凿出一个破洞。 长孙赫似是看出他欲所行之时,怒喝道:“竖子!你安敢此为!” “老子连凌霄宫戮生门和炼丹门的两位门主都敢打,还有什么不敢!今日便要将这上清宫凿出个窟窿!将这片无人敢为你的天捅出个窟窿!” 江长安长啸一声,一跃而起神虹驾驭朝着上清殿上方冲去,手心太乙神皇钟擎过头顶,遇石碎石,遇木破木,直凿出了一道通向云端的途径! 碎裂的飞石砸落在殿中摆放的诸多至宝上,一些坚固的法器还好,呼啦啦宝贵的药植碎落在地,各式各样娇贵非凡的药物直接被砸成了标本,怎么不让人心疼? 屏障随着江长安的撞击破碎,众人进入上清殿之时但见长孙赫冷喝道:“赶快追!江长安私自盗取师尊秘宝,罪不可恕!” 数名弟子正欲追奔而去,却听慕华清开口道:“等一等,我们怎么知道长孙师兄说的是真是假?怎么就知道长孙师兄用的不是调虎离山之计,贼喊捉贼呢?” 慕华清饱受了一番羞辱,此刻终于得以借机扳回一城,当即另外几位门主又看向了长孙赫的身上,眼中充满了怀疑。 “慕华清!现在是凌霄宫出了大祸事,不是你我恩怨私仇之时!”长孙赫愤怒吼道,江长安现在恐怕已经出了凌霄宫范围之内,以江长安吸食了冰羽曜隼的天赋能力,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想要追回那就是异想天开。 慕华清冷笑道:“长孙师兄,师弟说的便是大祸事,师弟想要冒昧问上一句,长孙师兄是如何进入的上清殿的?” 此言一出周围人才从惊愕之中跳脱出来,被江长安打得重伤的黄文竹一瘸一拐走出来,义愤填膺道:“不错,上清殿早在祖师爷就下过勒令,独有历来凌霄宫宫主才有资格进入,长孙赫,你居心何在?!” 那些方才在演武场上还和长孙赫沆瀣一气的几位门主都站在了慕华清的这边,俨然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你们……”长孙赫怒道,“老夫自然是无意听到了上清殿中的动静这才破门而入,想要抓住这个窃贼!” 慕华清早就料到长孙赫这样的回答,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长孙师兄方才不是重伤回门中修养了吗?怎么这么凑巧地上了山巅,又怎么这么凑巧的在众人都被连屠大君吸引过去的时候走到了上清殿门前呢?还有,从江长安演武场结束已半柱香之久,江长安要是真的来了怎么这么巧让长孙师兄听到了呢?” “慕华清!!!”长孙赫眼中阴霾覆盖,要不是众人在场早就一掌掴在了他的脸上。江长安回到两天之前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在外界已然过了三个时辰,长孙赫总不能说自己足足在门外等了半柱香等到了这个“凑巧”,如此便正是印证了慕华清误导性的推测,长孙赫心中有苦难言。 慕华清接连问出了几个问题却没有给长孙赫思考的时间,接连说道:“这样,师兄既然不愿说,师弟就私自斗胆猜测一下,若是师弟没有猜错的话,事情的发展我想应该是这样的——长孙师兄想要盗取上清殿中的额秘宝,但是苦于没有一个好的时机,直到今日连屠大君来犯,师尊出关,上到师尊下到外门弟子无不是被连屠大君的一动一静牵去了心神,长孙师兄明白,这是最佳的机会!” :。: 第四百九十六章 狗咬狗 “慕华清,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就因你耽搁了门派大事,老夫便待师尊按照门规处置了你!” “让他说完!”黄文竹冷冷说道。 其余几位门主纷纷附和,他们心中先要的并非是一个真相,而是在做一个取舍,与其是让长孙赫将慕华清杀掉,倒不如借着慕华清的手除了长孙赫。 毕竟这二人相比起来,长孙赫戮生门的威胁早就威胁到了几人的利益,尤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戮生门的弟子平日里飞扬跋扈,行事从不讲究德礼,诸位门主早就是敢怒不敢言,可现在有一个站出来的人敢和长孙赫正面冲撞,他们只要在背后默默地顺水推舟就可以办到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如此天赐良机这些人精怎么能够错过! 黄文竹道:“长孙师兄,我敬你辈分叫你一声师兄,在事情查明之前还是先听一听慕师弟的推论,慕师弟事先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一切不过都是推论而已,推论自然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各位心中都自有一杆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长孙师兄为何反应要这么剧烈呢?难道说……慕师弟不小心说到了长孙师兄的痛楚?” 长孙赫挥了挥皱褶的衣袖,不屑道:“哼,老夫行地端坐得正,何惧小人微词?只是盗贼经过几位的援助现在恐怕早就逃到了九霄云外,老夫如此心急也是想要早些追回至宝!” 慕华清道:“追回至宝?难不成长孙师兄知道他夺走的是什么秘宝?” “笑话,老夫怎么知道。”长孙赫怒道,正因不知他心中才极其不安,那木盒中放的究竟有什么?这个问题就像一只狗尾巴草不停地骚动着长孙赫的心头,遗憾、悔恨、愤怒交织在一起。 慕华清道:“依我看,是长孙师兄趁着上清殿无人之时不知动用了什么仿佛闯入了殿中,在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故意凿破出一道通途,而后贼喊捉贼,趁着众人骚乱追去的时候,再寻机将至宝从身上转移……” “胡说八道!老夫根本打不开上清殿的结界,正因江长安从内部打破了上清殿,老夫才得以进来,也不过是先你们一步而已,只是老夫进来的时候就已见江长安望风而逃,从殿上方逃离去,慕华清,你是栽赃嫁祸于老夫!” 慕华清道:“既然长孙师兄认定是栽赃嫁祸,敢不敢让人搜一搜呢?” “慕华清,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对你已然是一忍再忍,而今你还得寸进尺!” “搜查!搜查!搜查!”众人呼声越来越高,长孙赫早已目如土色。 慕华清及时眼神示意之下,身旁炼丹门的弟子冲上前去。 “放肆!谁敢搜老夫!”长孙赫杀气外放,顿时惊得弟子退避三舍。 “长孙师兄这是变相承认自己做了盗宝的事情?”慕华清咄咄逼问。 长孙赫拳头竟要攥出血光,权衡之后只得作罢,那名弟子借机上前双手不过是刚放在腰间便摸出了一物。 一柄一尺长的短匕,刀鞘锋利镶嵌着两枚红烛,雕龙画凤,精致非常。 所有人注意力都盯在这柄短匕上—— 看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短匕,长孙赫难以置信道:“不可能!一定是江长安,一定是方才交手的时候,他朝我下的手,是江长安将这把匕首藏在老夫的身上!一定是这样!” “真是可笑。”慕华清笑道,“方才长孙师兄可是亲口说的,之所以能够进入上清殿是因为江长安打破了结界,还没有来及和他交手就被他逃走,可是长孙师兄现在又说是江长安在交手的时候将这短匕放在了你的身上,既然你们交手,那一定是在江长安凿出通道打破结界之前的事情,在结界被破开之前长孙师兄就站在了上清殿中,师弟不禁想问,既是结界未破,师兄是如何进入的上清殿?!” 慕华清道:“据我所知,师尊下的这种阵法只有师尊或是手握师尊的物件便可当做是打开结界的钥匙……” 话还没有说完,那位搜查的弟子翻找之间当啷一声脆响,一只浑圆白玉佩掉落在地,当啷啷滚到了慕华清的脚下。 长孙赫看到玉佩顿时面如死灰,嚣张跋扈的姿态全无,手指忍不住地轻轻颤抖。 “咦,这枚令牌我好像在太师父的身上见到过。”那位方才为莫谷子与江释空斟茶的小道士疑惑道。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慕华清嘴角轻轻笑意,像是达到了心中目的。 “长孙师兄,还请你解释清楚,师尊的玉佩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师尊遗失之物乃是老夫方才先行闯入上清殿中时正巧看到玉佩正放在地面上,老夫捡起来正欲还给尊师。” 慕华清笑道:“真是这样吗?既然长孙师兄说你是进来之后才看到的玉佩,那又是如何进入的上清殿?难不成师兄的境界已经足以强行破开师尊的结界?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说一个有能力破开师尊结界的人居然打不过江长安反而受了重伤,长孙师兄,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更多的瞎想……” 倘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慕华清早就被长孙赫杀死了上千遍。 面对一张张昔日熟悉的面孔此刻口诛笔伐和慕华清从漏洞中提到的问题,任是长孙赫长了十条舌头如此一来也是难以自圆其说。 就在这时,山下的纷乱止歇,道骨仙风的莫谷子辗转而回—— “太师父回来了!” “师尊回来了,是师尊!师尊击退了连屠大君。” 然而白须及胸的老者脸色却不怎么好,待听完慕华清说过了事情始末经过之后,那张不为世事所动不呈苍老之态的脸上愁眉不展。 “弟子有罪,愿听师尊发落,只求师尊不要将弟子逐出师门——” 莫谷子脸上隐有不忍,道:“执法门,依罪论处。” 诸位弟子中走出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人,道:“回禀师尊,长孙师兄罪责理应废其宫门修为,逐出凌霄宫!” 长孙赫顿时像是被拿住了七寸,恳求道:“弟子愿接受一切处罚,恳请师尊开恩不要将弟子逐出凌霄宫,恳求师尊法外开恩……” 他恳求着,就像街边他从不会多看上一眼的乞丐,众目睽睽之下丧失了自己最宝贵的尊严,长孙赫极为清楚,多年来他仇人众多,将他逐出凌霄宫无疑是推他进入油锅中一样。 长孙赫连磕响头,直将额上撞出了一道血丝,头发蓬乱,而正当众人心中刚刚升起一丝丝怜悯的时候,长孙赫眼底阴霾簇生,身影直接朝着台上莫谷子冲去,经过和连屠大君一场大战之后,此刻的莫谷子应是身受重伤,强弩之末,长孙赫就要赌这一线生机! 噗! 他的身影刚刚站起又落下,眼中布满了惊恐,在场每一个人甚至都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出手,只看到长孙赫的身子瘫软在地,仰望着江长安打出的那一道通途,通途尽头是蔚蓝的天空,清风嗖嗖地瘙痒着耳朵。 这一式已然废了他全部的修行,自此之后他便是个废人,无论是在凌霄宫还是被逐出凌霄宫没有差别。 :。: 第四百九十七章 杀你消业障 “心术不正,心术不正……”莫谷子心中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疲惫,不过是使用了一招而已,却是比和连屠大君大战了一场还要疲累。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江释空所说的那句“相由心生”,但明白了又如何,不过也是苦笑。 莫谷子转身离去,这一刻这位长得鹤发童颜的老者步履缓慢了几分,更像是一个步入暮年的老者。 好戏落幕,慢慢的所有人尽相鸟兽散去,就连戮生门的弟子也是早早地离去生怕和这位被逐出凌霄宫的“外人”扯上什么瓜葛。而有的几个曾受过长孙赫为难心有怨气的弟子,凑上前去幸灾乐祸地怒斥上几句,啐上几口口水。 长孙赫全然像是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地上,万念俱焚,木讷不为所动。 这时,一个小道士冲上前去挡在长孙赫的身前张开两只手臂阻拦着他人上前谩骂。 “几位师兄师叔,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等到殿中的所有人都已离去,小道士将长孙赫搀起。 长孙赫呆呆问道:“他们都离去了,你还待着这里做什么?” “为师父整理着装……”小道士道。 长孙赫苦笑道:“老夫已不再是凌霄宫戮生门的门主,你无需如此,应该像他们那样踩我一脚推我一把……” 小道士微微一愣:“弟子不明白,为什么?” 长孙赫随后自嘲般地笑道:“因为这样你就会和他们一样,他们也就不会怪责你。” 小道士低眉思索道:“师父修为虽然不再,但好在还有性命,只要有机会……” “机会?还有什么机会?”长孙赫摇头道,“没机会了,什么都没有了……” 小道士忽然呆板的气息一转,语气凌厉道:“师父忘了,师父手中还有太师父的玉佩,太师父近几日一定还要着手重新调整凌霄宫门内诸多事务后才会闭关,而师父完全有机会再进上清殿,上清殿中至宝众多,能够找到再度恢复修行的方法也说不定……” 长孙赫迷蒙的眼中忽然透露出一股生机厉色,他发现了蹊跷,这个小道士的话让他心底升起了一股凉意,其言可谓,其行可诛,长孙赫转头望向这个有些陌生的面孔,寒声道:“你叫我师父?可老夫从没有在戮生门中见到过你,你究竟是谁?” 小道士脸色再变,这次转变成了一个玩世不恭随性潇洒的姿态,玩味笑道:“长孙赫,没有想到你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我师父说的不错,你的境界虽有道果境,但你的脑子智慧还停留在混沌之初没有开发的阶段,就是一个白痴一样的人物……” “你……你不是凌霄宫中之人!你究竟是谁?什么目的?老夫……老夫杀了你!”长孙赫扭曲着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没有走出两步又瘫软在地。 “长孙赫,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小道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随便说杀杀杀的……”小道士笑道。 “你是天命宗的那个臭道士!在皇宫中帮助江长安的臭道士!”长孙赫双瞳惊恐,抬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小道士语无伦次地说道。 啪! 长孙赫脸上多了一只红色掌印,一张脸都是疼痛和麻辣火烧一样交织的痛觉。 “别臭道士臭道士得叫,小道有名字,吴迟,另外这一巴掌可不是为小道自己打的,而是为我师父江长安,你还没有资格直呼他的名讳,要是怪就怪他别怪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长孙赫冷冷道。 “目的?自然是让这世间更加的和气,以和为贵的宗旨始终是不能动摇,所以为了这团和气的促生,总要有牺牲,牺牲那些不知道和气有多珍贵的人,果然江长安师父说的没错,让一个人死的最佳方法是在他绝望的时候先给他希望,再在他抱有希望的时候一击必中……” 嗤—— 吴迟说着,那枚掉落在地的短匕刺入了长孙赫的胸口,鲜血井喷似的流出,在他惊惧的眼瞳中生机逐渐消散湮灭。 “长孙赫,早在皇宫之中小道便说过,不杀你我誓不为人,这道业障也会随着你的死去而消逝。” 吴迟拾起掉落在长孙赫身旁的那枚白色玉佩,若有所思,半晌后他转头看向了上清殿的方向,喃喃道:“上清殿中至宝居多,不知又多少的人被这些至宝吸引而来却又葬身在这种种机关陷阱之下,为了不再有这种惨案发生,看来小道只有受累走上一遭,没办法,谁让以和为贵呢……” …… 江长安连闯三关败各门门主,莫谷子不知如何轻而易举地退去连屠大君,长孙赫叛门弑师未遂神秘死去,当晚上清殿中诸多至宝又被洗劫一空,宫主莫谷子气郁难消,草草料理了门派事务后再度闭关,这些事情将会转眼成了京州以后半年最为人津津乐道之事。 所有人都清楚,景皇时日无多,太子夏启一旦继位便会择立新的国教,而夏启的先生,夏周国的帝师江长安与凌霄宫自有六年之约退婚之辱,册立国教已是奢求无望。 夜晚,皎月清冷的气息弥漫在这座朝圣山上,山林之中静谧异常,偶尔只有一声鹧鸪的哀鸣,像是在为昔日鼎盛非常的门派的衰落而吹响的号角。 幽静空谷的山道上又走下了一人,江长安白衣在灰暗的石头下映衬得异常明显,即使是在黑夜中也能远远看的清楚。 只是谁也看不到在他的身边有着一团黑色的雾气,而另一边执手紧握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漂亮女孩儿。 墨沧笑道:“所以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从一开始你就决定了让那个小道士,应该说是你的乖徒弟吴迟去杀长孙赫?” 江长安摊手道:“是他要杀的,并非是我指使。况且也不是白做,他也可以得到上清殿的宝物,就算撇去了师徒关系,这桩生意对他来说也是稳赚不赔。” “讲究,哈哈。”墨沧大笑。 若若小丫头扯了扯他的袖子:“叫花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江长安叹口气,眼神极为迅速地掠过了北方,最终落在了东面:“东灵国!” “看来你真的决定了要去道南书院寻求打开石碑道蕴的方法?”墨沧激动道,遇到一个敢于上进的主人他距离恢复自由也就近了一步。 江长安眼中藏纳的野心像是在这一刻被悉数释放而出,道:“不仅仅是打开道蕴,东灵国玄机门精通机关秘术,我要借他们的力恢复冰羽曜隼的翼骨,我要变得更强,让那些人都匍匐在地感受恐惧!” 但一想到玄机门中还有一个要命的薛瑾儿,江长安刚威震而起的雄心壮志瞬间一百八十度急转弯落了下去,自己从江州赶往京州离开时只和天师府中的苏尚萱道了别,和这个万里迢迢从东灵赶到江州帮忙的妮子一个招呼都没打,再见面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墨沧忽然感知到什么,笑道:“先不要想得这么远了,有人来了,还是你的老相识……” 慕华清的紫色衣袍像是从来都没有换过,额前一绺长长的紫色刘海不困论何时看都充满了一股非主流的气息。 “江长安,别来无恙啊,本座可是等候你多时了。” 江长安道:“观慕先生志得意满,意气勃发,想必是已经除掉了长孙赫?” :。: 第四百九十八章 千里送美人 “这还是要多亏了江公子的作为啊,本座能做的只是将上清殿中一柄匕首栽赃在长孙师兄的身上,可怜这家伙将这笔账记在了你的头上。” 他的声音依旧阴阳怪气的腔调,恍然间如是换了一个人变了一副嘴脸,装作一脸悲愤道:“果然是如此,真正盗走秘宝的是你,枉我臆测断定了是长孙赫师兄所为,怪我,怪我!” 墨沧疑惑道:“这又是做戏给谁看?” 江长安猛地惊颤,浑身冷汗惊起,一瞬间身影化作紫电退后上百丈,只因他看到了慕华清身旁站着的白衣老者,正是方才从时间逆流中看到的和连屠大君较量的老者。 “莫谷子!” 江长安不知道莫谷子是怎样的一个境界,但是他很清楚连屠大君的实力是怎样,自己的浑身解数和对方想比较而言也只是沧海一粟,尘埃一粒,根本就不值一提,江长安可没有傻到硬碰硬拿起鸡蛋砸石头的傻事,现在能够做的只有逃! 逃出凌霄宫,逃出京州!有多远就要逃多远! 江长安操控起体内冰羽曜隼的速度,达到了极致的地步,但总能看到这个白发的老者紧随其后,甩也甩不掉。 一道紫色雷光和一道白色光束在夜空中急速追逐。 “莫谷子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竟然单凭境界就能有这样的速度?”江长安暗道,与他相比起来自己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冰羽曜隼大妖之力的天赋相形见绌。 “小子,你的野心也太大了,你也别忘了你现在只是道果境就能有此速度,等到你到了这个老不死的境界,冰羽曜隼的力量得以真正崭露,他连你的尾巴都看不到,更别提你还有冰羽曜隼的翼骨,这老头子都是定了型,再快也快不到哪里,而你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潜力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是你的话被其他同龄的修行者听到耳朵里,非要活活气死不可!” 不错,老子手中有冰羽曜隼翼骨,还有日益提升的天赋,就不怕赶超不了这个老头子!江长安心中不再多想,奋力向着东方飞去,但是身后的身影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已是不足三丈。 千钧一发之际,江长安腰间第二根秸秆飞速窜出,直如一根金钉打向莫谷子的咽喉,正是棺爷胡老七所赠的剩下的两根随手拾起的秸秆其中一根。 金光来到面前,霎时金辉交织成一副十丈阔的棺木,隆隆巨响,振聋发聩,天边的云彩都要被这巨响震散了。 响声过后整个金棺已然打开。 莫谷子双目一凝,在望见金棺出现的一刹他便已经知道这是警告,不惑禅师的警告! 簌簌! 无数道手掌从棺木中伸出,同一时刻打出同一掌势! “老朽岂会惧你!” 莫谷子猛然断喝,双手穿云探雾,立时一掌披挂在金棺之上,得见金棺被打中的一角急速消融,无数金色巨手也消逝而去,莫谷子毫不犹豫见有缺口当即迎头而上,继续朝江长安追逐而去—— “老家伙当真是阴魂不散!”眼看距离又在持续缩短,江长安忍不住叫骂道。 “小子,今日老朽虽不能杀你,但是却要将你在朝圣山关上个一年半载,否则我凌霄宫颜面何存!”莫谷子冷喝一声,一点白光打在江长安的身后,豁然神色惧变,江长安的前胸后背顿时被洞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生机飞速流失,江长安的眼皮也是越来越沉重,谁知第三道秸秆相继冲出化作一道流光四散在半空之中,忽然那道伤口奇迹般地闪耀起金光修复自愈,就连破开的衣服也是丝毫灭有受损,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看到这一系列变化莫谷子脸色更加难看,这种血肉痊愈如初的场景和上清殿中碎掉又恢复的茶水玉杯何其相似! 江长安不再多想,因为莫谷子的身影已经趋近不到一丈! 眼看莫谷子指尖积蓄出一点乳白色电芒,这一击誓要洞穿他脑袋—— 一道白光飞箭一般袭来,半空之中不知从何处擎起了七彩霞光。 莫谷子足下去势一顿,江长安惊疑的眼神下,眼看七彩霞光的下半空之中一棵数十丈高大的宝树熠熠生辉,七彩霞光就是从宝树之上散发而出。 “七彩宝树!”江长安眉间一喜,这法器只要一个人独有。 “公孙伯懿!” 开口高呼的不是江长安,而是莫谷子。 这位眉发皆白的老者脸上居然生出一丝愤怒,江长安心生惊讶,两人认识?而且看上去公孙伯懿好像和凌霄宫的渊源不浅,就算是在面对连屠大君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这般不顾形象的大吼大叫。 转过身,江长安便望到了这个和九阴罐中一起享受过太乙神火焚噬之苦的好酒老头,瘦骨嶙峋,一手抱着硕大的酒坛,一身绣着红色祥云图案的灰色道袍。 莫谷子怒道:“今日这小子你要保?” “并非是老夫要保,而是你刚才也看到了,是有人要保。” 莫谷子脸上阴晴不定,方才那两根秸秆中蕴含的便是‘点神预解术’,公孙伯懿口中所说的人早已不言而喻。 公孙伯懿一只油腻大手蹭了蹭红鼻头,笑道:“莫老怪你吓唬谁呢?老子承认,我打不过你,但是谅你也不敢杀了他,何必穷追不舍呢?想吓唬吓唬这小子?据我所知你惧怕的人可是还没有走远呢,就不怕人家再折返回来?” “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莫谷子有气无处发泄,公孙伯懿说的一点不错,他追赶江长安不过是想要在丧失了几座山与金车的心灵上找寻一点点的安慰,但是眼下被这家伙一语戳破,场面气氛就很尴尬。 静了片刻,莫谷子装出一脸凶恶:“小子,这次是看在江家的面上放你一马,自此若是你再踏入凌霄宫一步,无论是谁,都休想保住你的性命!” 江长安对这种没有意义的狠话直接忽略,走到公孙伯懿身旁笑道:“老头儿,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你怎么还和凌霄宫有渊源?” 两人在一处山谷落下,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公孙伯懿呸了一声道,道:“狗屁的渊源,不过是老子在他上清殿偷了几件宝物而已……” “偷了……宝物……而已?”江长安明白莫谷子为何会是这般苦大仇深的模样了。 江长安随口问道:“什么样的宝物能够让老头儿你这么执着的?” 公孙伯懿微微犹豫,思索之后坦言道:“直接告诉你小子也无妨,老子要偷得那可是整个凌霄宫最贵重的东西。” 江长安笑道:“真是奇了,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这样珍贵?” 公孙伯懿忽然谨慎得环顾四周,道:“这件东西……我也不知是什么……” “你耍我?”别说莫谷子,此刻就连江长安都有将他暴揍一顿的冲动,但在衡量了一番二者实力差距之后便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公孙伯懿却嘿嘿直笑:“老子虽不知这东西是什么,却知道是在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木盒子里,啧啧,那可是整个凌霄宫最宝贵的东西……” 江长安心中咯噔一下,红木盒,巴掌大,公孙伯懿所说的不正是自己从上清殿中盗出的宝贝么? 公孙伯懿看向他,疑惑道:“还没问你小子呢?你怎么被莫老怪追杀?想让那老家伙追杀一个人可不容易,说!你是不是也从他们那儿偷了什么?” 江长安紧张地屏着呼吸,冷汗浸湿了手心,红木盒的事情决然不能抖露半分。 “哈哈,老哥和你开个玩笑,你的事情谁不知道?江四公子勇赴朝圣之约,还大胜了三场,一定是那莫老怪放不下面子,哈哈,想到他气的要发火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地想笑……” 忽然,公孙伯懿神秘兮兮笑道:“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当日帮着老哥打破了九阴罐?” “当然记得,老哥怎么又想起了这陈年旧事?” 公孙伯懿笑道:“你就算完我也不能忘,救命之恩不能忘,你可记得当初老哥说的什么?他日必定会给你绑来一个圣女公主什么的……” “你该不会真的……” 江长安话还没说完,就见公孙伯懿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个泥灰色的陶罐。 “九阴罐!”江长安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当初可是差些死在这陶罐下,“袁公侯的九阴罐不是早就碎了吗?怎么……” 江长安细细一看才察觉到,原来在陶罐的表面被其他的材料修复,隐约还能看到道道的裂痕。 “不错,当时是碎了,但是怎么说也是我拘魂门的一件至宝,怎么能够轻易地就丢掉了呢?那不是暴殄天物嘛,我就找人修复了七七八八,其中的区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广阔无尽,但也能够装下一两个人,没有了太乙神火,便是也可当做了囚牢而使用。” 公孙伯懿念咒凝光,一个美人竟真的就从九阴罐中倒了出来——准确的说是一人一鹿。 :。: 第四百九十九章 有这样坑弟弟的吗 “陆清寒!” 江长安脑子险些没有转过弯儿来,眼前的白鹿早被施了定身咒,而这位慈心圣女则没有。 她只是被五花大绑依靠在白鹿上,黑瀑似的长发在肩上散落鹿背,身上穿的仍是那件最喜欢的粉白烟萝裙,上有粉红点点,好似一点一点的梅花,她的双足垂在鹿身两侧,穿的并非是靴子,江长安的印象之中她好像从未穿过靴子,永远都是不不同的素色绣花鞋,未穿长袜袒露着白净的脚踝。 得见天光,陆清寒迷迷蒙蒙中睁开双目,耳旁充斥着的便是这个厌恶至极的声音。 睁开了双眼望见眼前梦中都想着如何杀掉的无耻小贼,陆清寒当场破口大骂,但是只见嘴巴开合半天,模样凶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婆娘说话太难听,但又偏偏反反复复都是一样的骂人话,老子就把她的嘴也下了咒。”公孙伯懿笑道,“小子,原来你们认识?也难怪,在皇宫之中就见这圣女看的你的眼神不对,分明是动了尘心,那也省去了许多麻烦,正所谓哪有兔子不吃窝边草?如今多好的机会,这可还是慈心洞天的圣女呐,依我看年轻一辈人中也只有兄弟你有资格配得上了。” 江长安还未推辞,公孙伯懿斜眼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莫不是小子你那里不行,还是没这个胆量?不应该啊?一个连阴兵海都敢闯上一闯的人怎么连一个娘们儿都不敢动上一动?” 说着他已将一坛新酒拆封递到了江长安的手里:“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你要是真的不敢就听老头子的,将这坛酒闷头喝了,什么事情都好说了,到时候无论你想还是不想,一切都会是水到渠成……” 江长安目光流转在酒坛之上,眼中若有若思,抬眸凝视这公孙伯懿有些闪烁的眼睛,道:“公孙老爷子这是从江州带回的酒?” 一下公孙伯懿像是被踩到了痛脚,赶紧说道:“不是,小子,这可是老头子自己的酒,你可不要什么酒都说是江州的……” 江长安身子靠前轻轻一嗅,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笑道:“这就是江州的酒无疑!” 公孙伯懿紧张的气势一松:“小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平日里不是极少沾酒吗?更不用说这可不是你熟悉的五毒酿,老头子又特意换了个坛子,你是如何笃定其中的酒是江州酿造的?” 江长安笑道:“江州的酿酒师在酿造佳酿过程中,无论是什么酒,酒中都会放入三两三钱的梅花,花香虽然浅淡,但我的鼻子也不差。” “原来是这样。”公孙伯懿道。 江长安郑重说道:“倒是有一点我还要问公孙老爷子,江家所有的酒都是归我大姐江琪贞所有,按照常理来说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前来京州,而你既不是为大妖残魂也不是为了什么至宝……” “哦?那老头子我是为了什么?” “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比一坛好酒能够让你心动的?”江长安道,“我预料不错应是我姐姐用酒给你做的交易。” 公孙伯懿大笑起来:“江长安啊江长安,你的反应以及你说出的话几乎和你大姐猜的一模一样,现在你是知道本尊是你大姐派来的,这酒还怕个什么?喝!” 江长安突然按住了酒坛,眼中狡黠笑道:“不对。” “什么不对?”公孙伯懿忐忑道。 江长安笑道:“你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喝下这坛酒?难不成是这酒里有什么东西?是合欢蛊毒?” 江长安死死盯着公孙伯懿的眼色,试图从他接下来的回答中找寻出什么答案,谁知公孙伯懿竟丝毫也不反驳—— “聪明!这酒里的确有一些东西,能够帮你的东西。你姐姐说的不错,果真是骗不了你。” “我大姐那点手段我还不知道?”江长安笑道,“江州的好酒这么多,你怎么会舍得不远万里前来京州?我想一定是我大姐开出了什么让你心动的条件,而你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在皇宫之中帮我这么简单,而且还是……” 江长安眼角微微抽搐,在沧州酒楼中和狐想容中了香炉中的合欢蛊毒的场景历历在目,还是自己亲姐姐下的毒,目的——仅仅就是一句“我想要个外甥”。 “回去告诉我大姐,别想这些没用的,她的花招我可都清……” 他的话戛然而止,但见公孙伯懿一指定身咒按在了他的肩头,这一点之下江长安顿时如是枷锁在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全身的气力,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不再,就和地上端坐的慈心圣女的下场无二,不同的是他还能正常地开口说话。 奸诈狐狸一样笑道:“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大姐猜到了你会这样说,所以便告诉我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别,公孙老爷子,你我可是朋友,放我一……唔……” 话未说完只剩下了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公孙伯懿大笑着拎起那坛酒一手锁住江长安的嘴巴,往他口中灌去,一口气灌下了半坛。 酒水下肚,没一会儿那股熟悉的燥热感便席卷全身,江长安腹下如是燃烧起一团烈火,但就在那团烈火要侵蚀心神之时,灵元中星月神树散落下数朵花瓣,如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道果境的星月神树被完全的激发,今日的力量早非当日可比。 江长安胜利似的笑道:“哈哈,公孙老爷子,告诉我大姐,还是我赢了,我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当初的合欢蛊毒早已影响不了我,不消片刻的时间,这蛊毒中的药力自会被我轻松化解散去,不会有任何影响……” 公孙伯懿接连笑道:“大小姐早就预料到了你会这样说,所以她也让我告诉你,这毒蛊是张不才先生亲自改良过的,哪怕你是丹药师,没有个三个时辰也配不出解药。” “卧槽!不用这么狠!” 江长安懵了,江琪贞把他所有的后路直接封死。 果真如公孙伯懿所言,腹下灵元中,那股刚刚被选星月神树花瓣浇灭的邪火再次蹿腾,而且比之前更加地猛烈浑厚,一股难以把持的兽性直冲玄顶。 “娘的,老子就不信邪!”江长安咬牙发狠道:“那我就拼命抑制这股药力,她就忍心自己的弟弟被焚身至死?” 公孙伯懿又笑了,江长安的心却猛地一凉,是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腾驶过的冰凉。 “大小姐还有话让我原话转过你,‘我这个亲爱的弟弟就忍心看着一个女人被焚身至死?’”公孙伯懿说着,已将剩下的半坛酒水强行为拼命挣扎的陆清寒灌下去。 “卧……槽!”江长安倒抽一口冷气,口中惊得能够盛下两个鸡蛋,愣地说不出话来。 “有这样坑自己亲弟弟的吗?!”如果可以,江长安非要亲自面对面的站在江琪贞的面前,好好问一问这个问题。 “小子,这位圣女虽然身体没有被封禁,但是灵力可是被封了,你解不开,三天后自解。所以她入效比你可要快的多……”公孙伯懿一指解开了他身上禁锢,拍了拍手站起身道:“大功告成!老子也要回去向你姐姐领我那三百坛仙人醉,嘿嘿……” 长虹扬尘而去,眨眼之际公孙伯懿抱着美酒一饮一酌间已然消逝在天际尽头。 :。: 第五百章 美人香 “无耻!无耻之极!”纵然是许久不见,这位慈心圣女口中的骂人词汇好像还是少的可怜。 她的身子已经能够恢复自由,尽管灵力依旧被这公孙伯懿的力量封锁无法启用,但是身体中还有力气,眼前江长安被这蛊毒侵害之时,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可是,正当她思寻用什么方法之时,体内渐渐像是升起了一团火焰,像是一尊火炉,将全身的血液直烧的沸腾滚烫。 “无耻!” 尽管早已知晓自己吞下的乃是蛊毒酒,但当药效发作陆清寒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声,接着全身的力气被抽离而去,浑身绵软无力。 江长安正焦急应对之法,却见陆清寒深身上的绳子不知何时也解了开,眉眼如丝,轻轻伸出粉嫩的香舍舔舐上唇,时而又皓齿轻咬下唇, “镇定……镇定……” 江长安不断默念,却被这香艳的一幕幕撩拨得几近疯狂,更不用说这些娇媚姿势都是冷若冰霜的慈心圣女所做,杀伤力无形中又拔高了一层。 上一次是临仙峰的青鸟圣姬狐想容,这一次是慈心圣女陆清寒,唯一不变的就是江长安这个目前谁也惹不起的人。 他端坐身形,凝心诀不停反复地在口中来回重复——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 腹下火焰似是炉火般越烧越旺! 转眼间已然传遍四肢百骸,江长安全身都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松懈心神,如今就好似是金丝独木桥上小心翼翼地行走,稍有不慎便是自焚而死的惨淡收场。 怎奈陆清寒身上薄衫越来越少,脸上乃至一直延伸到脖颈肌肤透着一股玫瑰色的诱人绯红,此刻摇动玉体,一件件绸缎滑落,莲姿动人,真正地演示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摇曳生姿。 她本就丰臀浑圆,蛮腰纤细,原本是慈心洞天的宽松衣袍完全将其遮住,此刻退去重重包裹,真正的身形也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 江长安静坐不动,勉强用体内灵力与星月神树压制,而陆清寒现在就是一个寻常人,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眼中早已神志不清,口中呓语混乱。 “江长安!你……你无耻!” 她奋力地挣扎惊叫,身子却止不住对着江长安走去,绝色容颜显出痛苦之色,不受控制的两只手抚在结实臂膀上感受着二者体温,她口中叫骂但却难以把控身体蛇一般缠绕而去。 “你别过来……”江长安苦笑不已。慈心洞天唯一也是最为尊贵的慈心圣女被人坏了身子,这事情若是传出去自己不被大卸八块才怪。 陆清寒的双手已由正面抚在他的胸膛滑向背后,那张美丽的俏容也距离越来越近,领口大大的敞开,雪白的肚兜也松松垮垮的滑了下来。 “啊!”夜色惊寒一激,陆清寒缓缓恢复了一丝反应,低首才见没有任何防护,雄姿伟岸顿时全然袒露在这个无耻之徒的面前。 在她惊叫一跳之际,胸前两团惊心动魄的粉腻雪白顿时一阵猛烈地起伏,随着她身姿晃动,这激烈的波动越发明显。 “无耻!”陆清寒冷喝一声,啪得脆响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江长安目光呆滞,口干舌燥,那似是兰麝的体香如海浪般卷席包裹,将他吞没。 “娘的,你自己凑过来的和老子有什么关系?!” 江长安眼神温怒,口中自说自话,“正人君子和老子好像从来都没什么关系,你中了毒我也中了毒,而且你也是慈心洞天的慈心圣女,像是你们这样正道救死扶伤的人物应该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来由,况且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我都不想,而眼下这个方法能让你我都摆脱这蛊毒的痛苦岂不是双赢?” 江长安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陆清寒早已神识不清哪里听得他说的什么。 心中一横,江长安身子低伏,嘴唇当即顺势印在了那只樱桃小口之上。 香唇柔软,丁香暗渡。 一阵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感觉二人双唇相接之处,一股电流穿透了过来,顿时灵魂也为之颤抖。 陆清寒颤抖的身躯渐渐停止了挣扎,喉咙低低的发出一声呻吟,全身瘫软,一双莲藕般的玉臂不知何时,也悄悄缠上了江长安的脖颈。 陆清寒脸颊晕红,喘息细细,如一滩烂泥般瘫在他怀里,浑身已经没有了半点力气。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温顺乖巧的模样瞬息间将江长安卷入晕眩的漩涡,意乱情迷之中。 这时,她那冷若凝霜声音,再次环绕盘旋在他的耳边:“江长安,你胆敢……胆敢……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你!” 本是恶狠狠的话语此刻却如调情。 于是她的红唇再度被堵住,他尽情贪婪地吸吮着那甜蜜而柔软的小舌。 而后从她的脸颊划过,咬住那只美丽的耳朵,舌尖蜷缩在她冰冷的耳垂,陆清寒大叫一声,轻轻颤抖,体内火焰如千万蚁虫食骨,痛痒难耐,轻轻一动,浑身都要烧成一团火球。 好在这个无耻之徒浅尝辄止,一时间仿佛是凝心诀恰时起了一点作用,这一刻,他是如此粗暴又如此温柔。 她满面血红,火红迅疾窜烧全身,身上的绯红更加明显,层叠喷薄,在她的咽喉处崩爆,化作浅浅若有似无的喘息。轻哼一声,欲拒还迎,冷艳的面庞下更俱无限诱惑,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手臂撑着地面整个身子强撑而起,顺势再度栽倒在江长安怀中。 夜风萧瑟寒冷,两个身躯却都腾的燃烧起来,如煮沸汤! 江长安本就强行按捺着这股热焰气浪,千难万险之后有了一丝丝的转机全然被这一贴毁于一旦,苦不堪言。脸庞顿时色变,唰得血红,陡然胸口发闷,哪怕是刚下过一场雪没有几日,空气也是格外燥热。 他用尽周身力气,紧紧将她抱住,脑中轰鸣一片,周围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纷飞的碎片,一切都显得这么不重要,如同空气中的尘烟一样可有可无。一团又一团的烈火浪潮一般将他推向潮水的尽头、尖端。 而正在在这股浓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因糜欲乱的空气中,江长安脑后猛然升起一道凉意,只看一道淡淡白气顷刻间横过脖颈! 云烟中隐约含着的气息锐利如针,虽还未对身体造成伤害,但从多年来厮杀的本能第六感,脑海中首先闪现出的便是危险的字眼,刺痛着他的心神,昏昏迷醉的脑子一下清醒大半。 再一看怀中陆清寒情形,她刷的一声睁开了双眸,同时那柔软的身体中灵力波动,此刻的慈心圣女迷蒙的眸子中闪烁着最后一丝明亮! 并没有完全的萎靡不振,更不像被蛊毒控制的模样,反而神色湛湛,隐含杀戮! 江长安立知大事不妙,强忍已身不适,一根金刚丝朝着他眉心穿针引线一般穿射而来—— 这一刻风仿佛止住,江长安清楚看到那张春花般娇媚的脸上又是挣扎又是凄伤。那嘴角旁的两朵梨窝沾湿了泪滴,分不清是怨是恨的眼神,能够看清的只有她最后的决断狠心,以及这一道红丝! 江长安全身的汗毛都在同一时刻炸起,身子以一种几乎不可能达到的速度腾挪,金刚丝从耳边嗖得刮过,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丝丝血红从中流溢而出。 生死边缘打了个来回,江长安再也难以控制,近乎疯狂又惊又怒,霎时间将其双手握住,语气森然:“你宁愿是被蛊毒侵蚀而死也要杀我!你就真的这么恨我?!” :。: 第五百零一章 墨沧性别之谜 “你当真这么想要杀我?!” 江长安按压住两只白玉皓腕,整个人几乎是匍匐在慈心圣女的身上,将其按躺在地,俯身凝视着她,两人脸庞距离不过半尺,半亮月光照在二人身上,能够清清楚楚看到她的嘴角还遗留润湿的光泽,以及她眼中的杀意。 她冷冷说道:“不错!你盗我慈心洞天至宝,便是早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必死重罪,早在黄庭湖前我便发誓,便是舍近一身修为,也要渡你熄命!” 不知怎么,在说出这句话后陆清寒内心陡然一凛,一阵刺痛。他的整张脸颊正摆在自己面前,却看上去没再这么面目可憎,尽管这张脸惊怒交加,却掀不起她内心波澜、 她仅仅只是紧盯着那双宝石般透明瑰丽的眸子,期待着什么,然而又什么都没有出现。 江长安恶狠狠地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她没有回答,口中却念起一段耳熟的咒决,虽无灵力可用,但眼下却依旧能驱咒御使金刚丝。 江长安顿时脸色大变,脚踝处陆清寒在黄庭湖旁困缚住的金刚丝还未撤去,此刻又骤然收缩,嵌入骨肉,疼进骨髓! “啊——” 剧痛! 江长安痛地抱住再次血肉模糊的脚踝,红线金刚丝已然埋入他的鲜血之中,在脚踝留下一道刀切似的伤口,若非有骨头相连整只脚早已断开!而在这时,体内的火焰又行趁机反扑。 江长安胸口像是堵塞了棉花,呼吸越来越是缓慢,意识也几近模糊,摇摇欲坠。 正当坚持不住之时,那金刚丝又缓缓松脱。 陆清寒意识早难坚持,口中再一次陷入混乱,整张脸颊似是水煮,绯红异常,眼看过不得多时便要被蛊毒活活烧死。 随着金丝松脱,江长安暂得喘息之机,大口将冷冷的夜风灌入体内,试图扑灭这场大火,然而非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让这股心火越烧越旺! 他的声音沙哑嘶吼:“墨沧,死没死!没死快出来救人!” 悠悠笑意的声音无名响起道:“小子,你就趁机该做的都做了不就得了?你还是不是男人?本尊还等着看戏呢……” 墨沧黑烟笼罩而出的身子就站在江长安的身旁,一手撑着下巴,不时地点一点头,又不时地摇摇头,活像一个吃瓜群众。 “别废话,快说!有什么方法!” “方法有很多,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种?有快的有慢的,有治标不治本的也有根本治愈的……”墨沧慢条斯理笑道,恨不得他身上的蛊毒侵蚀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你的皮又痒了!”江长安低喝一声,口中念咒,墨沧眉心登时闪烁出金色游丝又有将他全身都分割切开的迹象。 “别念!小子,算本尊怕了你了行!” 墨沧吓得连连应下,伸手两点雾气点在江长安的小腹,黑色的气息顺着小腹走入灵元,散入广阔无垠的灵元之中。 霎时间在星月神树与生命天源井周围身侧笼罩一个庞大的避火罩,所有的顿时将蛊毒之火驱挡在外,无论如何侵蚀也只能干扰周围局部地区,对灵元中心位置造不成一丝困扰。 而后墨沧又是轻飘飘的一点黑烟点在同样的地方,这点黑烟反其道而行之,散布成千万箭雨反将蛊毒包围其中—— 万箭齐发! 嗤…… 每一根黑色飞箭触及火焰之时便会发出火焰燎烧的水起蒸发声,黑箭消逝,那缕火焰也被直接浇灭。 惶然,那不可一世的炉火像是迎来一阵瓢泼大雨,瞬间熄灭,全身的红色渐渐退散消去…… “这……这就成了?”江长安惊异道。这可是不才叔辛辛苦苦调配而出的蛊毒,就被这样轻轻一点散去! 墨沧神气道:“这算什么?数万年前的别说是蛊毒,就是一朵普普通通催香仙草的威力都要比这狗屁蛊毒强横百倍,本尊要是想治愈也还不是一个弹指的事情?” 江长安得以缓和,整个人如是换了个世界,周围的空气也是清爽舒适。 墨沧笑道:“你小子现在没事了,这女人怎么处置?要不……你趁热?” “趁你妹!” 要不是灵力匮乏,江长安真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哈哈,开个玩笑,本尊只是觉得这么个美人要是死了的话,蛮可惜的……” 他说着,已经伸出一根手指云雾点在陆清寒的小腹上,眼雾没入身子,一切仿佛都按照想象中的在进行,但见陆清寒脸上的红色也渐渐散去。 “咦?”墨沧惊疑,却望着她的身躯道:“真是有意思……” “怎么了?” 墨沧道:“她的灵元中茫茫枯竭没有任何修行者的痕迹,真是怪哉。” “没有任何灵力的迹象?”江长安并没太过惊讶,早在黄庭湖边两人交手他便发现了这个问题,陆清寒灵元之中一片干涸,黑暗笼罩,没有光亮,更没有练气境万象境这些每一个境界必须的条件。 万象境会生出本命神纹,泉眼境会生出生命天源井,道果境会植入命植神树,但是这些东西陆清寒灵元中都不具备。 但是她却有不低于自己的实力,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奇事,而让他更为疑惑的一件事是陆清寒灵元中唯一所有之物——宫阙! 一座巍峨古老宫阙正坐落在她的灵元中心,只是上一次未看得全貌,难以断定究竟为何物。 墨沧也不再继续追问陆清寒的事,转而问道:“小子,本尊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迟迟不想对这女的下手当真是怕慈心洞天报复?还是你真的想做正人君子?” “你觉得我会怕?”江长安问道。 墨沧想了一下,微微摇头。 “那你觉得我是正人君子?” 墨沧想也不想,疯狂摇头。 江长安一边恢复灵力,一边斜视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只是还没有走到在面人面前上演活春宫的地步……” 墨沧闻言微微一顿,猛地仰头狂笑,他忽而又问:“小子,你如何确定我是个男人,不是个女人呢?” “根本就不可……” 江长安淡然的表情瞬间惊愕,大吃一惊!一撅而起,眼神重新审视着这个黑影集聚的人。 不错,从一开始只是凭借较为中性的嗓音,以及不羁甚至近乎男人的行事说话风格,主观性得以为墨沧是个男人。 但是眼下抛弃掉这些主管认知,江长安一时也难以笃定,眼前站着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你……你是女人?”江长安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当然不是。”墨沧道。 “那就好,那就好……”江长安拍着胸脯轻舒了一口气。 墨沧又说道:“本尊乃是女妖,岂能与你们人族混为一谈?” 江长安的刚因为放心舒起的嘴角微微抽搐,脸上精彩纷呈,毕竟从他将墨沧当成是一个男人之后,想当然地撒尿洗澡,而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墨沧浑然不觉得害臊反而理所应当、毅然决然地站在他的面前,这种种行为更是印证了江长安起初对墨沧是个男人的猜测。 可是眼下这一切都被推翻了,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喂,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女人怎么了?本尊是女的,但是照样能够打得你哭爹喊娘。” “还说不是男人,这样的话有哪个女人能够说得出来!”江长安不言语,脸上就像是一瞬间欠了别人一笔巨款,不知该要如何开口。 墨沧又忽然凑近,笑道:“怎么?是不是后悔让本尊救你了?” “有点儿。”江长安还是有些质疑,道,“我不明白你既然是个女的,那你……” 江长安双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个女人才会有的高低起伏,再看了看墨沧黑云笼罩一马平川的胸膛,意有所指。 “废话,小子,这是本尊幻化而出的身影,想要什么样的不成?你想要慈心圣女这般的?” 墨沧玩味一笑,黑雾隆隆幻化变换,转眼成了一个身形凹凸有致,身姿曼妙的绝丽佳人。尽管依旧看不清五官轮廓,全身都是黑雾凝聚,但是仅凭这峰峦有致、翩翩起舞的身子可数得上是绝色。 看着她搔首弄姿,江长安顿觉口干舌燥,体内又有火焰焚烧的迹象,蛊毒已经完全清除,这是真正的内心悸动。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百零二章 六字箴言‘散字诀\’出世 但是一想起这个人就是一个说话行为都和男人无异的人,便是所有的性趣也烟消云散。 看着江长安脸上浮动又退却的红光,墨沧咯咯直笑,转眼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正色道,“闹也闹够了,是要做些正事儿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小子,倒不如看一看你千辛万苦从上清殿得来的红木盒中藏的是什么?本尊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珍贵得放在那种隐秘的地方?” “也好。” 江长安立即掏出了那只盗出的红木盒,捧在面前认真端详。 分辨不出材质,看不出纹理,甚至连是不是木头所做的江长安都开始有了怀疑,这个红盒子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不寻常。 “奇怪,这盒子像是刻意封闭起其中的气息,根本感知不到其中是什么东西,根本流溢不出一丝……” 盒子的结构只是普通的翻起开合,江长安屏住呼吸,以免发生意外又用太乙神皇钟立在身侧。 啪嗒—— 江长安和墨沧的脸色同时变得怪异——盒子中竟空无一物! “妈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回来的是个空盒子,被耍了!”墨沧鲜有地爆出粗口大骂道。 主要是因为这一件宝物和先前不同,不像是先前那样可有可无,而是注入了墨沧全部的好奇心与关注,眼看一无所有,一股被戏弄的感觉油然而生并被无限放大。 江长安皱着眉头,忽然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 “有宝物,这个盒子材质有封闭灵力的作用,目的就是一个陷阱,让窃去的人真的以为其中是空无一物,而实则是有东西,只是没有直接放在盒子里。”江长安嘴角微微一笑,修罗指微微用力之下红盒碎裂成粉末,其中一物也慢慢地显出了真形。 看清了手心握着的东西江长安感觉呼吸都要窒息了! 这是一块薄如蝉翼的金贴,明光下金光闪闪。 “六字箴言!是六字箴言!” 江长安疯狂一般的吼叫道。 顿时一切的付出都觉得是值得的。 六字箴言,单单是古平风所赠的一片“吞”字诀就让他能够吞噬各种大妖残魂吸食寿命,如今时隔多年再得到了一块令人兴奋难捱。 “小子,你的运气还真是……”墨沧也露出微微笑意,不知怎么的,江长安实力的提升她本应该忧心距离夺取身体的一日又远了一步,但是内心中却感到喜悦,替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小子的实力强横了一步,本尊东钟碎片凑齐的一天也就近了一步……”墨沧只有这样解释这股莫名的情绪。 江长安灵力朝向金贴涌去,金贴先一步感知到了这股外来的上古灵力,泛起金纹道光,明暗闪烁间自成一脉。 “来,让我看一看你究竟有什么能力?” 江长安指尖破开一道血口,鲜血沁在金贴表面“嗤”得一声炙烤间没入金贴之中。 金色流光渡入眉心,同时一股凶猛无可匹敌的力量闯入整个身体,江长安稳稳地盘坐在一颗圆滑石头上,感觉耳边风声强劲,飞沙走砾贴在脸颊割裂般地划过。 与第一次接触到吞字诀时相同,江长安感知到自身的意识溶于万物之中,仿佛天上的云,地上的草,高傲的,卑微的,世间一切都在一一陈列眼中。 呼呼—— 惊涛呼啸翻腾拍打着石岸,江长安又看到了那座断崖—— 一个身穿黑袍看不见长相的中年人伫立山巅手握还未碎成六块金贴的金盘与天决斗,正是首尊妖帝——东方句芒! 天空震烁,黑云堆积,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狂风呼啸,风沙骤起,天上黑云凝聚出一道虚空,眼看就要将东方句芒完全吞噬。 但它并未直接出击而是暂缓片刻,像是在等待眼前人跪地求饶,在等这个人不战而降。 恍然间,江长安仿佛听到了一声轻笑,是嗤笑。 妖帝发出的嗤笑,嗤笑这而笑的悲悯。 天势顿时被这一声嗤笑而激怒,风卷残云咆哮怒吼着席卷而来,眼看偌大的黑洞虚空把整个身躯包裹其中,江长安见势挣扎着想要冲去,这一刻他并未考虑到自身威势额高低,而是如何尽力去帮助眼前这个有勇气有魄力与天独斗的男人。 但身子一动,江长安这才发现自己的步履很慢,他只是一粒尘埃,一记砂砾,一阵清风,飘荡在气浪之中,所行所为皆是不由心,而是由外力。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江长安第一次接触到吞字诀太过兴奋并没有多加考虑自己为何会是一粒尘埃,而眼下心如止水,他参悟着事情的真相根本。 “一粒尘埃,一粒尘埃……佛家云一花一木,一草一树皆是天堂,而一粒尘埃即是世界,可为何自己会有无力感?” 猛然间,江长安想到了什么,惊道:“并非世界,而是尘埃!在苍茫万古之中每个人都只是一粒不能提及的尘埃,每个人都和这浮沉没有区别,生靠天势,行依天风,所行一举一动说到底都不是自身情愿,而是情非得已……” “只有他!世间真正能够看到的,真正不受掌控的,才能称为人!只有他,才称为人!” 江长安望向断崖上的黑袍人,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但心中却升起一股惆怅悲痛,这些由尘埃“活”过来的真人不甘受上天摆布,就与天斗,这就是第一次两族之战的时候东方句芒消失的原因,苍天不会容忍这样的人存在,那些身处高高云端之上的人想要看到的,只是尘埃,随风来随风去的尘埃…… “我明白了,明白了……” 江长安眼中凄苦难捱,‘天地不仁’每日,此刻他才真正地体会到这四字其中包含的不仅仅有对天地的批判,更多的,是言者的无奈,谁人不是刍狗? 就在此时,被黑色风暴包围的东方句芒手中擎起一道金光,这道金芒通天地,达日月,晓乾坤,明混沌!足将一切攻击法门融入其中,气浪炽热戳烧,隆隆声震天巨响的黑风刹那间被这股金芒打消散去,江长安这才看的清晰,东方句芒一只手立在胸前捏出一个怪异的咒决,金光从手心迸射而出—— “不仅仅能够散招,亦可杀敌,以退为进,反守为攻,这是……散字诀!”江长安激动道。 金芒气浪未尽,朝向方圆数十里的山木尽数散成灰烬,山岭龟裂出道道裂痕,这种炽热感扑面而来,江长安眼前一黑,再睁开双眼已是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的双腿仍是盘坐在青石上,汗渍沁湿了一片区域。 “这还只是散字诀的余威,便能将我从幻象中生生打了出来!”回想散字诀的威势,江长安意犹未尽。 金贴已经沉寂在灵元之中,与吞字诀并排立着,除了神府镜外,这两个就是一人之下的位置。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百零三章 渡你熄命 “趁热打铁,要趁着这股幻象中的看到的一举一动还没有散去的时候,赶快参悟透彻!” 参悟大妖遗留之物并非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方便,江长安自知不能再耽搁,当即没有多喘一口气就再度沉寂到了参悟之中。 踏入了道果境对于江长安来说俨然是一个新天地,三篇十二境,若是说第一篇筑基篇是“开荒”,那第二篇化境篇便是拓展,在泉眼境之前,江长安做的无非是反反复复地将空阔无垠的土地反复开垦拓荒,让贫瘠的泥土变得肥沃,变得灵力充盈。 而从现在开始,要考虑的则是如何在现有的土地上种植建造出更有价值对自身更有益处的宝物。 星月神树是江长安早在泉眼境之时便先人一步栽入的“命植”,更加地注重这一棵命植的培养,随着散字诀的入住灵元,星月神树似是喜悦地抖动着枝叶,荧光闪烁。 先前大妖经、太乙神皇钟、吞字诀结成的“金三角”也一举将新入的金贴容纳其中与吞字诀同站一角,金光越发炽烈,急速运转周身穴位灵脉,每每运行一周身体就强横一分。 此刻再没有江长安初期开垦灵元的时候的风雷动势,天地大变,而是由动入静,表面没有大的变化,暗地里正是发生着潜移默化的运转。 江长安呼吸由正常的速度不知不觉间慢到一分钟一呼一吸,再到五分钟一呼一吸,直到呼吸像是凝滞,只有皮肤下一层淡淡的金粉流动周身。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一旦完成,不仅仅是领悟散字诀额要义法门,还能够将未能稳固的道果境初期实力一鼓作实。 半个时辰,江长安额前铺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清晰地感知到周身灵力的匮乏根本不支持这等绝密灵技。 “看来必须要借用神府上古灵气才可以。” 江长安思量再三,现今他不过才初识散字诀,未得全貌,参悟六字箴言极其耗费灵力,若是依靠现实中的环境微薄灵力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进入神府参悟即是既省时又省力的最佳方法。 迷时师渡,悟时自渡,他所需的便是自渡的时间。 正欲钻进神府好好将其吸收演化,却有一个人不给这个时间。 不过才打坐有半个时辰,陆清寒便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便是月光下的无耻小贼。 粗略得打量了一眼周测萧索荒凉,她淡淡说道:“你这是死了?” 荒诞的话语引得江长安发笑:“我若是死了,你又能看到我,你岂不是也活不成?” 她道:“我本就是活不长命,死又何妨,只要能渡你熄命,也是为世人除一祸害!” “哈?”江长安笑道:“那你可是注定要失望了,你我现在都活的好好的,恐怕是做不成一对生死鸳鸯了……” “无耻住口!”陆清寒皱起冷眉,感受着体内焦热的干燥全然散去,凉风袭来才觉身上未着一衫半缕,光滑肌肤在月光照耀之下粉腻流转,暗香犹存,伟岸的两团粉白正是随着她的坐起而微微颤动。 粉嫩蓓蕾完全将江长安的眼神目光点燃,如火一样哄得升腾,胸前丰满与腰肢盈盈一握又形成及其鲜明的对比,得以让每一个男人为之疯狂,而此时此刻此地,只有江长安一个男人。 就连墨沧,也是个女人。 感受到那双赤裸的眼神陆清寒急忙翻出一件新的道袍披在身上,依旧是粉白颜色,无论是样式或是颜色都是极其简单雅致。 她用着杀人的目光作为回礼,道:“若非死了,这蛊毒的力量怎么会散去?” 江长安也懒得解释,这妮子认定一件事情便就执拗得很,干脆道:“不错,你我正是死了,现在就是飘荡在世俗间的幽魂,你待如何?还想着杀我?” “你既然已死,何来杀字可言?” 江长安莞尔一笑,倒是不用再担心她下一刻就要射出金刚丝。 他当即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抬头望着窸窣寥落的星空。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的灵元之中为什么丝毫没有修行者的迹象,你与我的实力不相上下,可你灵元之中却没有命植、没有生命天源井、甚至都没有土壤。我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和一座漂浮的宫殿,这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高傲无匹的慈心圣女此时竟眼神一黯:“像你这样的天才是如何理解?五岁无力修行,师父便寻尽千山万水,寻得此宫,据悉石宫曾是一件古老至宝,其中遗留有浓郁灵力。” 江长安道:“所以凭借着这股灵力你也能达到与我持恒的地步,并且能够照常无误地继续修行。” 她淡淡道:“但也正因功法奇异,自小我的双足不能长时间沾染尘泥,不然灵力便会散去。如是站的久了,灵力完全散了,灵元灵力用尽,也就会死。” “还有这种事情?” 江长安这才了悟,怪不得这头白鹿总会无时无刻地跟在她的身边,也怪不得她的脚会生的这样美。江长安的确从未曾见到过这样美的一双脚,足趾如珠贝,白皙无皱,当得上完美无瑕四字。 “五岁?”江长安若有所思,笑道,“你比我幸运,我在十四岁的时候才能够正常修行……” 陆清寒微微一愣,她一直以为这位天之骄子天生便是异于常人,不曾想比自己还要悲惨。 江长安笑道:“我的一个朋友在我十四岁那年一个晚上告诉过我一句话——这个世上永远都存在比你惨的人。” “你的那位朋友应该再告诉你——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无论在何时!” 话音甫一落下—— 嗖! 冷风裹挟银光刀刃袭来! 没来由地,陆清寒背负在身后的短匕刺向他的咽喉,然而没有灵力,她的速度便如孩童一样缓慢可笑。 江长安早先一步握住了那只手,匕首当啷掉落在地,这次没有太多的愤怒,反而轻轻笑道:“我的眼睛能够看到一些寻常看不到的东西,早在你醒来之后便清楚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死,那个时候你就将这把匕首攥在了手心,只待着引我靠近,一击必杀的机会。” 陆清寒冷静的眼中也有愤怒的火光闪耀,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清白名节乃是最宝贵之物,江长安不死不足以泄去她心中积愤! 陆清寒面无表情:“你好像对一切都有信心。” “我只对我亲眼看到的事情有信心。”江长安笑道。 “是吗?那你可知你所能见到的金刚丝还有另一点作用?” “哦?”江长安低首盯向脚踝的红丝,那里伤口正在缓缓愈合。 泉眼境步入道果境,他身体强横程度也发生了一个质的变化,现如今对于道果境的实力而言这点红丝尽管能够切入他的皮肉,但已无力伤及筋骨。陆清寒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可是她的神色依旧胜券在握。 她的眼中骤然蹦出杀机,冷然道:“那便是‘凝丝入骨’!” 说罢,但见圈在脚踝的金刚红线断裂成一根长长丝线,一头扎入皮肉,由下而上,游走在全身经脉之中,直指江长安心口袭击而去! 江长安赫然一惊! 点点金光凝丝堵截,誓要将其阻隔,可红线却势如破竹,一路不可阻挡。 “江长安,这一次你必死无疑!”陆清寒冷喝道,清白受损,她心中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头,只待江长安一死,她也随之自灭身魂,可以说现在支持着陆清寒活下去的动力,便是这个无耻小贼! 千钧一发,西方天际忽然传来轰隆震响! 咚!咚!咚…… :。: 第五百零四章 仅剩一年寿命 一时间,三里外雷声滚滚,烟尘冲天,一个庞大如山的巨人正在缓缓行来! 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江长安心中顿时笼罩一层阴霾,一看清来人面容,登时化作了泥塑木雕,面如死灰。 对于这个声音他早就听到一遍,便是在朝圣山时,连屠大君脚踏山岭翻越群山的响声。 月光下,三丈高的身影如同地平线尽头生出的一座山峰,肩披银光,虎体熊腰,扛着偌大的镇陵谱,只那么一立,周围万物立时都成为了矮小土丘,皆可撼动。 他赤裸着肌肉雄健蓬勃的上半身,卓卓而不群,脸上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形同一具死尸。 但江长安却感知到他身上散发而出凛然杀意,向着自己的身体铺天盖地镇压过来! 连屠大君竟是为了江长安而来! 他应已远离朝圣山,何故又折返了回来? 江长安抓破了脑袋也始终想不明白,连屠大君为什么而来?自己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陆清寒浑然不过来者意欲何为,她想要的只是江长安死!死在她的手中。 眨眼之际,连屠大君也已来到面前。 乌云泛出,遮蔽了清净冷辉的月光,周身数十里万物生灵、山木丛植慢慢隐没到黑暗之中,空气中都掺杂了粘稠的寒冷杀意。 连屠大君一步数十丈,再翻过几道山岳,已经站在江长安面前顿住,那双一片肃杀、苍凉的眼眸中恍然闪烁出一道金光。 金光如雷! 噼啪—— 江长安面色大骸,一把将毫无灵力的陆清寒推倒在一旁,太乙神皇钟从眉心祭飞! 太乙神皇钟张口相迎,欲要将这以及吞没,岂料金光像是一缕云烟幻影,就这样轻飘飘地穿过了神钟,打在江长安身上。 没有任何异状。这凌厉的一击居然没有任何的伤害。 墨沧惊声道:“小子,这大家伙是冲着笨丫头来的!” “什么!笨丫头和连屠大君有个屁的关联!” 正当这时,一缕红色身影被这股金光撕扯而出。 “若若!”江长安惊怒道。 “叫花哥哥……”若若被惊醒,惊愕得看着眼前一幕。江长安连忙太乙神皇钟席卷而回,化作一绺金光,将红衣娇笑身影笼罩保护其中。 然而这一切皆是徒劳,连屠大君射出的金光无视一切,缠缚在若若腰间,誓要将其夺走! “连屠!你敢!” 江长安顿时火起三千丈,当即指印架出修罗一指擎苍打向那颗巨大头颅。 连屠大君看也不看,打出一道黑光,至阴至暗,其中枯骨交织堆叠,喷薄而出,与剑金光碰撞。 “嘶啦!” 金光刹那被撕裂消弭,黑光直接撞击在地上—— “轰!”这块荒凉之地发生一声巨响,那里一片可怖的黑色光华爆发,将两人全部淹没,形成了一片大破灭的恐怖景象,似是天地都寂灭销毁。 空气中充斥着死亡的气息,令人心生本能的恐惧。 嗖!江长安如幽灵一样冲了出来,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快速冲去。 半空太乙神皇钟中若若的身躯被这缕金光强横撕扯着,面色痛苦,孱弱道:“叫花哥哥……若若好痛苦……” 江长安双目充血,身上白袍但被这股攻击卷得粉碎,双手集合出一套生涩法印,暴喝一声: “散字诀!!!” 霎时间,方圆数十丈尘埃跳跃蔓延,随风卷席,青烟滚滚,冷然暗夜被映得金辉如烈阳,如是白昼。 江长安身姿傲立半空,残存的破碎衣袍闪闪摆动,全身散发着无数道刺眼的电芒金光,雷蛇纵横。 噼啪噼啪…… 金光照立在高山上,铺放在平原上,所映射之处,灵力恢弘,无所能及。 “杀!” 可攻可守,反守为攻!散字诀相较吞字诀而言本就多了杀伐之能,乃是大帝所创岂是凡物?转眼之间,连屠大君胸口肌肉寸寸龟裂,鲜血喷溅,浑身沐浴在鲜血之中。 “这……这就是散字诀的威力!”墨沧被这一幕深深震撼。 而这,只是江长安初识散字诀的成果。 连屠大君也微微诧异,低头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身上血光。 江长安脸上惨白,散字诀全力一击几乎掏空了他体内所有的灵力,但这一切在快速回复。 与此同时,连屠大君身上的伤口则以一种足令任何人心惊的速度愈合修复,霎时间便恢复如初。 “叫花哥哥,若若可能没办法再陪你走下去了……” 若若的声音越发虚弱,远远望着江长安桃花星眸,直觉十分和煦温暖,便是所有的恐惧也不怕。她现在最想躲到叫花哥哥的怀中,什么都不再想,只是这一切都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不知不觉间,她面上一阵温热,泪水又在无声涌出。 “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江长安疯狂一般,双手再度结动散字诀印法。 “小子,你的灵力已然不足以再驱使散字诀,你一意孤行会出大事情!” “闭嘴!”江长安筋脉紧绷,金光烧灼全身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痛苦非常。 墨沧继续劝说:“你也看到了,哪怕是散字诀依你现在的实力,打在这大家伙的身上没有任何作用,你这样便是自寻死路!” “我让你闭嘴!!!” 江长安浑身响起哔哩啪啦爆炒豆子的脆响,那是筋骨难以承受第二次强烈的散字诀而断裂粉碎的声音。 轰隆隆! 神芒爆射,夜如白昼,金光漫银河! 连屠大君静静看着,然而这一击却未曾向他奔去,而是打在束缚着若若的那道金光之上! 果真有效! 顿时金光束缚被节节散去,若若脸上的痛苦也渐渐削弱。 眼看便将这金光完全消弭,这时,江长安胸口翻江倒海一般,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他回头错愕、惊怒地看着操纵金刚丝的陆清寒,后者的脸上冷漠毅然,她要的仅仅是让他死这么简单。 “给我散!” 江长安怒喝,体内红丝霎时被逼出,无坚不摧的金刚丝被这股力量绞得断裂。 同时,那缕金光也因这重变故未曾消尽,卷带一丝灵息转瞬回了连屠大君的躯体。 而随着这点灵息的离体,若若当即昏睡过去。 目的已然达到,连屠大君转过身躯就要离去。 “停下!把东西留下!” 江长安心急如焚,刚冲出,就见连屠大君轻轻挥手,轰然雷霆之力劈头盖脸砸落! 噗! 江长安大口喷血,自半空倒飞了下来砸落在地,身子与地面都是龟裂,这看似轻松的一击,竟将他险些殒落! 千丈之遥,于这个三丈巨人来说只是眨眼间事。 只见连屠大君背负着镇灵谱继续原路折回,不御虹,不行空,就这样静静走着,速度却要比驾驭神虹还要疾速,转眼间已消失在茫茫荒野之中。 江长安大口呼吸,可每一次的呼吸都喷出大口的鲜血,他浑然不在乎,所有注意力盯在怀中紧抱的若若身上。 墨沧紧张地立在一旁细细查探。 “小子,有两件不好的事情。” “说!”江长安面如金纸,此刻愤恨怒意即是他的生命,就如六年前一样。 “第一件事,若若虽然未被夺去,但是命魂却被……被夺走大半。” “什么意思?” 墨沧声音艰涩:“人有寿命,魂灵有命魂,意思便是小丫头的性命只剩下原本的一半不到,若是不夺回命魂,恐是危矣。最麻烦的是,她本就体虚娇弱,如此被直接抽离命魂,无异重伤濒死,时日不多……” 江长安面沉如水,怀中的若若气息平稳,正在睡梦中,像是感受到这如水双湾的臂膀,嘴角浮现起丝丝笑意。 墨沧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便是你强行使用第二次散字诀,全身筋骨重创,在灵力耗尽之后消耗的则是你的精元、你的寿命。冰羽曜隼的寿命本就是九妖中最短的一个,补足在你身上的寿命自然也不会多,如今你又二度使用散字诀……除非你能在所剩的寿命里再寻得下一头九妖,不然……后果难料。” 江长安明白,墨沧口中的后果难料,就是死。 “我还有多久?”江长安问道。 墨沧犹豫,半晌: “不到一年。” :。: 第五百零五章 黑白难辨 “趁热打铁,要趁着这股幻象中的看到的一举一动还没有散去的时候,赶快参悟透彻!” 参悟大妖遗留之物并非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方便,江长安自知不能再耽搁,当即没有多喘一口气就再度沉寂到了参悟之中。 踏入了道果境对于江长安来说俨然是一个新天地,三篇十二境,若是说第一篇筑基篇是“开荒”,那第二篇化境篇便是拓展,在泉眼境之前,江长安做的无非是反反复复地将空阔无垠的土地反复开垦拓荒,让贫瘠的泥土变得肥沃,变得灵力充盈。 而从现在开始,要考虑的则是如何在现有的土地上种植建造出更有价值对自身更有益处的宝物。 星月神树是江长安早在泉眼境之时便先人一步栽入的“命植”,更加地注重这一棵命植的培养,随着散字诀的入住灵元,星月神树似是喜悦地抖动着枝叶,荧光闪烁。 先前大妖经、太乙神皇钟、吞字诀结成的“金三角”也一举将新入的金贴容纳其中与吞字诀同站一角,金光越发炽烈,急速运转周身穴位灵脉,每每运行一周身体就强横一分。 此刻再没有江长安初期开垦灵元的时候的风雷动势,天地大变,而是由动入静,表面没有大的变化,暗地里正是发生着潜移默化的运转。 江长安呼吸由正常的速度不知不觉间慢到一分钟一呼一吸,再到五分钟一呼一吸,直到呼吸像是凝滞,只有皮肤下一层淡淡的金粉流动周身。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一旦完成,不仅仅是领悟散字诀额要义法门,还能够将未能稳固的道果境初期实力一鼓作实。 半个时辰,江长安额前铺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清晰地感知到周身灵力的匮乏根本不支持这等绝密灵技。 “看来必须要借用神府上古灵气才可以。” 江长安思量再三,现今他不过才初识散字诀,未得全貌,参悟六字箴言极其耗费灵力,若是依靠现实中的环境微薄灵力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进入神府参悟即是既省时又省力的最佳方法。 迷时师渡,悟时自渡,他所需的便是自渡的时间。 正欲钻进神府好好将其吸收演化,却有一个人不给这个时间。 不过才打坐有半个时辰,陆清寒便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便是月光下的无耻小贼。 粗略得打量了一眼周测萧索荒凉,她淡淡说道:“你这是死了?” 荒诞的话语引得江长安发笑:“我若是死了,你又能看到我,你岂不是也活不成?” 她道:“我本就是活不长命,死又何妨,只要能渡你熄命,也是为世人除一祸害!” “哈?”江长安笑道:“那你可是注定要失望了,你我现在都活的好好的,恐怕是做不成一对生死鸳鸯了……” “无耻住口!”陆清寒皱起冷眉,感受着体内焦热的干燥全然散去,凉风袭来才觉身上未着一衫半缕,光滑肌肤在月光照耀之下粉腻流转,暗香犹存,伟岸的两团粉白正是随着她的坐起而微微颤动。 粉嫩蓓蕾完全将江长安的眼神目光点燃,如火一样哄得升腾,胸前丰满与腰肢盈盈一握又形成及其鲜明的对比,得以让每一个男人为之疯狂,而此时此刻此地,只有江长安一个男人。 就连墨沧,也是个女人。 感受到那双赤裸的眼神陆清寒急忙翻出一件新的道袍披在身上,依旧是粉白颜色,无论是样式或是颜色都是极其简单雅致。 她用着杀人的目光作为回礼,道:“若非死了,这蛊毒的力量怎么会散去?” 江长安也懒得解释,这妮子认定一件事情便就执拗得很,干脆道:“不错,你我正是死了,现在就是飘荡在世俗间的幽魂,你待如何?还想着杀我?” “你既然已死,何来杀字可言?” 江长安莞尔一笑,倒是不用再担心她下一刻就要射出金刚丝。 他当即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抬头望着窸窣寥落的星空。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的灵元之中为什么丝毫没有修行者的迹象,你与我的实力不相上下,可你灵元之中却没有命植、没有生命天源井、甚至都没有土壤。我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和一座漂浮的宫殿,这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高傲无匹的慈心圣女此时竟眼神一黯:“像你这样的天才是如何理解?五岁无力修行,师父便寻尽千山万水,寻得此宫,据悉石宫曾是一件古老至宝,其中遗留有浓郁灵力。” 江长安道:“所以凭借着这股灵力你也能达到与我持恒的地步,并且能够照常无误地继续修行。” 她淡淡道:“但也正因功法奇异,自小我的双足不能长时间沾染尘泥,不然灵力便会散去。如是站的久了,灵力完全散了,灵元灵力用尽,也就会死。” “还有这种事情?” 江长安这才了悟,怪不得这头白鹿总会无时无刻地跟在她的身边,也怪不得她的脚会生的这样美。江长安的确从未曾见到过这样美的一双脚,足趾如珠贝,白皙无皱,当得上完美无瑕四字。 “五岁?”江长安若有所思,笑道,“你比我幸运,我在十四岁的时候才能够正常修行……” 陆清寒微微一愣,她一直以为这位天之骄子天生便是异于常人,不曾想比自己还要悲惨。 江长安笑道:“我的一个朋友在我十四岁那年一个晚上告诉过我一句话——这个世上永远都存在比你惨的人。” “你的那位朋友应该再告诉你——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无论在何时!” 话音甫一落下—— 嗖! 冷风裹挟银光刀刃袭来! 没来由地,陆清寒背负在身后的短匕刺向他的咽喉,然而没有灵力,她的速度便如孩童一样缓慢可笑。 江长安早先一步握住了那只手,匕首当啷掉落在地,这次没有太多的愤怒,反而轻轻笑道:“我的眼睛能够看到一些寻常看不到的东西,早在你醒来之后便清楚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死,那个时候你就将这把匕首攥在了手心,只待着引我靠近,一击必杀的机会。” 陆清寒冷静的眼中也有愤怒的火光闪耀,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清白名节乃是最宝贵之物,江长安不死不足以泄去她心中积愤! 陆清寒面无表情:“你好像对一切都有信心。” “我只对我亲眼看到的事情有信心。”江长安笑道。 “是吗?那你可知你所能见到的金刚丝还有另一点作用?” “哦?”江长安低首盯向脚踝的红丝,那里伤口正在缓缓愈合。 泉眼境步入道果境,他身体强横程度也发生了一个质的变化,现如今对于道果境的实力而言这点红丝尽管能够切入他的皮肉,但已无力伤及筋骨。陆清寒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可是她的神色依旧胜券在握。 她的眼中骤然蹦出杀机,冷然道:“那便是‘凝丝入骨’!” 说罢,但见圈在脚踝的金刚红线断裂成一根长长丝线,一头扎入皮肉,由下而上,游走在全身经脉之中,直指江长安心口袭击而去! 江长安赫然一惊! 点点金光凝丝堵截,誓要将其阻隔,可红线却势如破竹,一路不可阻挡。 “江长安,这一次你必死无疑!”陆清寒冷喝道,清白受损,她心中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头,只待江长安一死,她也随之自灭身魂,可以说现在支持着陆清寒活下去的动力,便是这个无耻小贼! 千钧一发,西方天际忽然传来轰隆震响! 咚!咚!咚…… :。: 第五百零六章 折返凌霄宫 江长安冷笑:“让我告诉你,世间从来没有什么绝对干净,所谓干净都是蒙骗你这种天真之人而演化出的假象,可怜你身在其中未有察觉不说,反而自得其乐,可悲可笑!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天,古说黑就是黑,白即是白,我江长安偏要说黑白无境,黑到极处即成白,白到极处亦成黑!” “青莲之所以清濯无尘,并非是因真正干净,而是因出身污泥,这点清静就是弥足珍贵,也就是淤泥对外自称‘正道’的资本。” 他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得残忍:“陆大圣女,你觉得你慈心洞天还干净吗?” 他的指尖也在做这一刻自那芳草萋萋的幽谷纵深处勾勒而过,微微笑着。 啪! 陆清寒又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江长安未躲,依旧噙着丝丝笑意。 那纤长的五指根根苍白,打在脸上并未立即撤去,而是抚过他的脸颊,他的胸膛,最后感受的则是指尖的阵痛,似有什么,随着这阵痛自她心头缓缓流失。 陆清寒猛然捂住了嘴巴,泪水止不住地狂涌,眼前一切都变得扭曲迷离!才将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哽咽按了回去。 江长安冷然笑道:“看,圣女和常人也无有不同,失去了灵力打的力道也没有两样,就是不知等到一会儿叫声是不是一样好听?” 陆清寒积郁多时的怒气猛然暴发,她若一只寒冬时淋透了冰水的猫咆哮:“我要杀了你!无耻小贼,总有一日我会亲自杀了你!” 江长安不遑多让,愤恨嘶吼:“正因你们都要杀我,所以我就要好好得活下去,我就要让你们这些人感觉恐惧。” 他眉心忽然涌现一点疲惫,但气势嘶吼分毫未曾减弱,道:“我只想要好好得活着,就和我心念的人一起好好活着,可是这该死的老天总是给我找来各种各样的麻烦!罢了,大不了老子就捅漏这片天,踩塌这片地,谁他娘的都别好过!” 墨沧有些看傻了,认识这么久她第一次看到江长安这般愤怒的模样,一时也不敢轻言劝说,噤若寒蝉。 江长安忽然一顿,笑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对于慈心圣女来说慈心洞天的门规教条既然比天还要大,那我们就在慈心洞天祖伺陵山上行鱼水之欢,是不是很有意思?” “无耻小贼!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放心,你不会再有机会了。”江长安眼底闪烁着残冷,将一枚红色丹药塞进她口中,还未反应过来便流入了肚子。 “这颗药你可再熟悉不过,内有蛊毒,其中又掺入九十二味同类药,可以说药力更猛,你要相信世上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解药的配方。所以你能做的就是希望我能活的长一些。” 江长安虽未力像公孙伯懿那样将其灵力困缚,却能用丹药控制住她。 正在这时,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呼唤道:“叫花哥哥……” “若若!”江长安破天荒地眉间一喜,三步并两步将刚站起身的小丫头抱在怀里。 “叫花哥哥,若若做了一个梦……” “是什么梦?” “我梦见世上只剩下了若若和叫花哥哥两个人……”她皱着眉头,有些愁眉苦脸道。 江长安笑道:“只有我和笨丫头,你不开心吗?还是说你不喜欢和叫花哥哥在一起呢?” 小丫头脑袋顿时摇得似拨浪鼓“若若最喜欢叫花哥哥了,只是……只是叫花哥哥上次说的‘不喜欢看到若若’。” 江长安哑然失笑,自己不过一句“不喜欢吃太多甜点的笨丫头”,居然就这么被断章取义。 “那后来呢?” “后来……若若就求上天把若若也变得消失了。”她吞吞吐吐讲述,不时扶着脑袋想上片刻,认真的模样既可笑,又可爱。 “可再后来世上就剩下了叫花哥哥和一个男人,若若就求上天把若若回到了叫花哥哥的身边。” “为什么呢?” 小丫头嗫嚅半天:“若若怕叫花哥哥打不过他……” 江长安觉得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眉间忽然生出淡淡的忧虑,道:“后来世上就剩下了叫花哥哥和一个女人,于是若若又请求上天把若若派回了叫花哥哥的身边。” “这又是为什么呢?”江长安不解。 若若吐露粉嫩的小舌,俏皮得嫣然一笑:“那个女人不明白叫花哥哥的心思呀,笨丫头虽然笨……唔,但是知道叫花哥哥皱眉就是难过,笑的时候就是忧虑,只有平淡的时候才是真正最开心的时候。” 江长安怔住,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 “那后来呢?” “后来世上就只剩下了叫花哥哥一个人了。”若若道。 江长安笑道:“这次总该没事了?” 小丫头像一个常胜将军,炫耀着赫赫战功,丰功伟绩。遂摇头道:“若若又求上天把若若派到了叫花哥哥的身边……”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小丫头脸上忽然露出窃喜的笑容,像是偷到了几枚甜美的糖果:“因为笨丫头知道,叫花哥哥一个人,最害怕孤独了,哪怕……哪怕是叫花哥哥很讨厌若若……” 江长安心中顿时如是涌入一股热流,双眸眼眶都变成烟熏的通红,将她紧紧抱住。 陆清寒也被这一段看似玩笑的话语镇住,久久未能平静。 夜渐渐深了。 用公孙伯懿所赠的九阴罐装了陆清寒,草草整顿一番,就在众人又将注意力都面向上清殿的时候,江长安转道再度回到了演武场上。 墨沧问道:“你怎么想要回来这里?” 江长安望着平静完好的山石,完好无损的演武场,一切都保留着自己比试结束时候的样貌,完全不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道:“墨沧,我需要逆苍术再回去看一次连屠大君与莫谷子争执的画面。” 墨沧一愣,看到他脸上执意中闪烁的愤恨,道:“你是想要看一看连屠大君说不定会透露行踪?从而跟随去?小子,你想好了,以你的实力虽然在平辈之中贵为翘楚,但是和那家伙相比起来相差甚远,说句难听的,以你现在的实力去就是找死!” 江长安没有回答,目色中杀意横生。 墨沧不禁摇头长叹,心道:“那个家伙实不该伤害那个小丫头的,这无疑是在逼一个危险的人陷入疯狂!” 长久以来的相识墨沧渐渐了解了江长安一些事情,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阴暗的一面,江长安众多结识的女人中若若无疑是最特殊的一个。 不仅仅是来历神秘,而是这个女孩的纯真能够让一个沉溺在沧州鲜血杀戮中的人放下屠刀,抱有一寸纯净之地,不为其他,只为她一人而留。 若若就像是控制着他心头猛虎的防线,阻止洪水爆发的最后一道堤岸,一旦她出了意外,连墨沧也不敢想象江长安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那个平日里不时拌嘴的小丫头,墨沧道:“也罢,这一次算是本尊出的一份力,。” :。: 第五百零七章 崆峒印 墨沧手掌点生出雾气擦拭在他额头,轻轻一敲江长安身影如是一瞬间坠入万丈深渊,又似是屹立云端,一种不切实际但又真实发生的感觉油然而生,面前呈现的是几个时辰前的演武场,天空中风和日丽,静宓幽寂。 “你确定没有来错?”江长安疑惑道,眼前一切都太平静,平静地太不寻常。 江长安仰头望去,在山壁的一处凹陷的洞口瞧见了两个身影,这个山洞混若天生,琅嬛福地。 两个盘腿静坐的身影一大一小,身躯庞大壮硕的自然是巨人连屠大君,庞然大物坐在山洞之中显得拥挤,好在这个天然的山洞足有三十丈高,能够轻松容纳。 连屠大君面前是江长安从没有见到过的老者,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两个人不动如山,身上流露出的气势涛涛,恢弘如海,江长安哪怕是在时间逆流之中不在当场也能感知到这股逼人的威势。 连屠大君的威势他早已见识过,而面前的老者比起连屠大君丝毫不弱,相反倒有隐隐高过连屠大君的势头。 “想来这个老人就应该是莫谷子了?果然深不可测。” 演武场诸多弟子与高台上的几位门主都被上清殿的动静吸引而去,所有看官群众早被连屠大君吓得鸟兽散去。 “这……为什么他们还不动手?” 墨沧不屑道:“小子,这些高手对弈有武斗也有文斗,你可不要想多了,这个文斗可不是琴棋书画,而是两人静默间意识杀伐,你也不想一想,这是凌霄宫的地界上,这老头又是凌霄宫的老大,两人一旦打起来恐怕十座朝圣山都不够两个人踹上几脚的,所以自然老头选择文雅的比斗方式……” “意识对决,真的有听着的这么玄乎?”江长安脚踩神虹飞到石壁山洞之中,与两人旁侧间坐下,沉目凝气,学习这两个人的样子努力地让心中的浮躁静如止水,这几日自从若若出了事情江长安发现心中的急躁脾性难以抑制,很久没有像这样真正的静坐宁心修行。 而墨沧在看到江长安所作所为之后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惊惧道:“小子,你竟是要与这两个人的意识勾连,你疯了!这两个人的实力任意一个都能够轻易地将你碾压。哪怕是我们是在时间逆流之中,但是也丝毫不能阻挡这两个人的威势,你也会受其影响,身体是不会受到什么损伤,但是再醒过来就可能是个傻子!” 江长安面无表情,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做,难不成是真的变成了傻子昏了头脑?” 墨沧还道是江长安想要掺和到两人决斗之中,从中寻求好处以求提升,他实在难以想象,平日里沉稳老谋深算的奸诈小子会这样急功近利。正要斥责,却见江长安浓黑的眉毛下,眼神如同深渊湖水一样静谧低沉,有略见青烟一般的惆怅。 江长安坚定道:“想要知道他的目的就要这样做,你可以取笑我,嘲讽我,但是,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了……” 墨沧看到了他脸上的柔情,只有想到若若笨丫头的时候他脸上才会露出的神情。这位在时间长河中徜徉了数十万年的妖孽咧嘴自嘲道:“我和一个疯子讲什么道理,你既然决定了,本尊也只好送佛送到西喽……” 江长安气息放得平稳,完全宁静下了心神,恍惚间似是魂游太虚在时间逆流中勾连二人联系,从而潜入到这场决斗之中! 慢慢的一缕气息渐渐与之同步,江长安面前显现的是波澜壮阔的盛景,天地倒悬,如月同天,海水激荡地怕打石案,呼啸的狂风平添悲凉萧瑟,而两个人的脸上都显现笑意。 莫谷子笑得惬意,而连屠大君则笑得宛如一头即将发疯的猛兽:“今日,本君誓要踏平凌霄宫!” 莫谷子轻笑道:“阁下如此有信心?毕竟要知道,打架可不像是下棋,非要拼个你输我赢,我们两个各占一半,我不落下乘你也不站上风,咱们各退一步,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如何?” “哼!没有发生?凌霄宫千年前所为敢说没有发生过吗?该还的迟早都要还!本君此来便是要将朝圣山夷为平地!” 连屠大君怒火中烧,暴喝一声,海水冲天而起翻天之势朝向莫谷子吞噬!那点点水珠慢慢从连屠大君偌大的手掌心处结成寒冰,万壑冰河碎裂喷舞一时之间冻成了胡乱废物的冰棱,稍有不慎便取首级丢了性命。 莫谷子轻抚胡须不慌不忙,白衣跟随狂风肆意舞动,泰然自若地伸出双手结动法印,恍然间他的指尖流露一点星芒,直洞穿百里寒川,所有的冰块在顷刻之间碎灭,莫谷子也不主动攻击,像是不舍得多花一分力气,打完再度抚摸着胡须:“连屠大君,还是早日放下屠刀,散去心中执念……” “伪君子,你们这些人都要死!不仅是凌霄宫,还有东灵国的那几个人!你们的先祖死了,那就由你们这些徒子徒孙来为他们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江长安眸子恍然一亮:“东灵国!他接下来要去东灵,甚至现在已经在去往东灵的路上!” 墨沧赶紧道:“既然已经知道他下一步要去的地方,目的达到,要赶快离开。” 江长安正要将意识从二人之间剥离,岂料连屠大君大手一挥,霎时间地动峰摇,千山崩雪,密山方圆数百里内尽是漫漫雪雾,滚滚波涛。 “引动天地动势!”江长安震撼道,这是翻云覆雨的大能威势,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不好,这股气势让我没有办法抽身而出!” 江长安赫然一惊,这等威势居然能够对身处逆苍术中的他产生威胁。 “墨沧,不是说逆苍术之中不会收外界所影响吗?” 墨沧怒骂道:“娘的,谁知道这两个老东西的实力这般强横,而且本尊隐隐感觉到其中一人身上揣着圣物!” 圣物!是什么? 勉强定住了身影,江长安再行观望而去,这等恐怖的攻击之下,莫谷子该要如何应对?若是自己身处这样的绝境之中龙怕早就成了一堆尸骨。 但见莫谷子飞升半空,不急不缓,白须长髯飘飘荡荡似是谪仙,面对如此困境,他只是伸出手中之物! 顿时半空中随着此物升起像是生出了一轮红曰,千缕霞光破云而出,打碎千里山岭林木。 江长安菩提眼细看之下才得见金光其中之物,这是一方金色宝印,四四方方,上方坐有雕化金龙,威势莫测,其中包含天地之威,五行之力,随时将大威势捏做杀意。 “是崆峒印!” 江长安震惊得数不出话,十大神器中的崆峒印,在沧州的时候曾经见到严非从天师府盗取出一件昆仑镜的赝品,但是纵然是赝品其神威也是高深莫测,现如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货真价实的上古神器! 见到崆峒印,连屠大君面色也出现了一丝恐惧,但这丝恐惧很快地被战意淹没,他背上一直扛着的硕大镇陵谱倾在头顶,黑云中杀意弥漫,隐约可见无数的兵甲恶灵在漫天纵横的冰石之间穿掠闪避,黑云做甲胄,手握玄戟战斧对莫谷子一时间呈现围剿之势! 然而这些阴兵甫一靠近百丈之内,便被金光直接打成粉末,碎碎飘落。 无数阴兵怒吼肆虐,转眼间便被击碎了一半的人马。 两人战得如火如荼,却苦极了江长安这个在一旁看戏之人。 他站着的,金光与阴兵之力交织之处。 “啊!”江长安翻滚在地,金光阴兵双重攻击砸落在他的身上,痛苦不已,身体后仰弓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身上不停有噼里啪啦炸裂的声音传来。 与这种疼痛相比,先前皇冥一气锻体循序渐进的疼痛简直是一种别样温柔,一开始他还能发得出痛苦呻吟,到后来就是原地不停痉挛颤抖,连一丝声音都喊叫不出。 :。: 第五百零八章 慕华清必须死 崆峒印!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早就超乎了江长安的控制,局面甚至朝着墨沧也没有想到的方面发展。 两股力量交织在身体之中拼命冲撞,天翻地覆,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调个位置,江长安脸部狰狞成奇形怪状的模样,整个身子抽搐不止,眼白侵略了双瞳。 墨沧在一旁干着急,眼下局势完全被半空中恐怖的两人牵着鼻子走,束手无策。 “散……散字诀!” 眼看意识步步崩碎,尚存有一线灵识,口中吞吐低喝。 金光乍迸,拨拢开阵阵黑云,体内庞大的攻击力量被片片分割,支离破碎,由大化小,化整为零,顿时江长安身上千斤重担被从体内抽离而出,上半身衣袍也被爆发而出的力量炸成了飞灰,半个身子裸露在空气中,苍白面色渐渐恢复。 “不可久留!” 江长安双手合拢,散字诀化成一道金光射入两道力量交织之处,恍然间半空出现极其奇异的一幕—— 黑色烟云裹挟起的千万阴兵与崆峒印的金光碰撞炸裂,阴阳交汇,黑白凝聚,而正在这时一道金光平地而起,直穿云霄,撼动苍天。 这道金光很是微弱,却在出现的一刹盖过了日月之色,其中纯净甚至比起崆峒印有过之而无不及。 “散字诀的威力果真强横无匹!”墨沧惊诧道。 能与崆峒印和镇陵谱分一个高低主次,几人有这个能耐? 眼看散字诀虽不能对二人产生任何实际影响,但却在镇陵谱与崆峒印的威压下杀开一道活路,墨沧不敢再耽搁,急速施行逆苍术脱身,将这股逆流从江长安眉心中抽出,这才稍微控制住了局面。 江长安无力地瘫倒在地,双眼疲倦的望着高空,这一番疼痛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哪怕是动一动手指都是奢侈的事情。 娘的,难怪公孙伯懿老爷子说这老东西根本就没有想着要杀我,不然崆峒印一出,自己怕是粉碎成了飞灰。 江长安不得不承认早在崆峒印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心中除了恐惧之外,还出现了赤裸的贪婪与嫉妒,这是寻常人都会有的嫉妒,但是这些只在他的眼中一闪而逝,毕竟有东钟在手,有朝一日复原整座东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些嫉妒与贪婪自然而然得成了前行的动力根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的一切行动,皆是因为利益和欲望,我们没有资格说它丑陋,因为他真实存在每一个人身上。 江长安喘着粗气,整个人都近乎脱像,体内的灵力被这一番波折折腾得所剩无几,但好在一切都物有所值,他也得到了最需要的讯息。 “东灵……” 连屠大君的身世牵扯众多,这些势力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一切都尚是未知。 思考之际,墨沧忽然苦笑道:“小子,你的麻烦来了……” 江长安立即屏气凝神,感知着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站在距离不到百米的距离,人未到声先至。 “呦,这不是江大公子吗?怎么去而复返了呢?” 慕华清阴阳怪气的声音更加阴郁,一字一顿,他本也是好奇师尊是如何退去连屠大君,计划趁着后半夜浓郁夜色查探一番,不曾想刚走上山壁石洞就看到了瘫倒在地虚弱至极的江长安。 这岂不是上天所赐的大好机会?江长安此刻的实力想来连万象境也是比不上眼,更不用说自己还是一介泉眼境修士,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但是在杀之前,他要完全凌驾江长安之上,无论是实力还是心中的高低,他要履行六年前所说的海口,真正将其踩做蝼蚁! 他走到江长安面前,低头俯身,眼神玩味地落在他的身上,笑道:“江公子,怎么不见你昔日的风采了?这是怎么搞的这么狼狈呢?本座看得当真是于心不忍……” “江公子,可还记得六年前本座便就说过,你在本座面前始终都是蝼蚁,六年前如是,今日亦如是,说到底,你们江家人是不是都是活不长久的命?你大哥江笑儒是个残废病痨鬼,你二哥倒是个天才,只是可惜啊,也是死得极惨,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二哥的死,也有我的主意,哈哈……” 慕华清正笑意殷殷抬头望着夜色光华,冷嘲热讽的话语还未落地,就见眼前这个半死的人膝盖弯曲,双手攥成了拳头,竟站了起来! “你……你明明灵力全无,怎么可能……” “灵力全无是真,有几分赤膊力气也是真!” 江长安面色冰冷,胸口积藏阴郁,眼神如鹰般敏锐犀利——身魂可以灭,慕华清必须死! “老子——真是——给你脸了——” 江长安咬牙一字一顿,既无灵力,便随手抄起地上一柄断裂的柴刀,直冲慕华清—— “哼,就算有几分力气又如何?没有灵力不过就是一介莽夫,杀你不过是弹指一瞬。”话虽这样说,但目光触及江长安凶狠的模样慕华清没来由得一虚。 “也罢,本座就让你追寻江凌风而去!”慕华清心底的惊怒转化为不可遏制的愤怒,一道紫光化成掌势朝江长安迎头打来! 啪! 如他所愿,竭力一掌完完全全打在江长安的头顶,慕华清眉间一喜,却又愕住。 江长安热身似的扭动脖子,嘎拉拉声音黑夜里刺耳惊赫。 “怎么可能!”慕华清怎知,摆在他面前的这具身子,乃是纯净的上古灵力滋养而成,又有皇冥一气、太乙神火、蛮荒龙血诸多机遇宝物数百上千次的锤炼而成,突破道果境之后身体的强度更是不能通往日而语,一个泉眼境中期之人岂能够造成威胁? 慕华清惊慌失措,便将浑身解数都使出,然而方才一击已经是他全部的实力体现,其他的攻击更不可能掀起波澜。 恍神之时,江长安已然一步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月光遮在他赤裸的上身,冷辉傲然。 慕华清脸颊抽搐,低眉看向他手中的破烂柴刀,这才发现,那把刀已经被江长安抬过头顶,月光之下锈色添上三两寒意,慕华清仿佛感知到一股错觉——他手中拿的根本就不是一柄柴刀,而是能够横劈山峦的神兵。 “不……不!”慕华清不愿坐以待毙,转身向山下逃去,只要惊起诸多弟子同门,江长安必死无疑! 噗! 就在他转身之际,一刀已然自上向下划开一道血口,鲜血从开裂的紫袍迸溅而出,鲜红刺目。 这一刀斩在后腰,同时呲拉一声慕华清整个下半身惊得一阵凉意,冷嗖嗖的夜风吹来,裤裆先是兜了两颗冰块,江长安这一刀刻意不伤筋骨,却将他下半身衣缕褪去。 “啊!”慕华清痛嘶一声,脚步更快,便要驾驭起神虹。这小子灵力匮乏,根本无力御使神虹。 可身影刚动,江长安便像猜透了他心中所想—— “我让你飞!” 江长安口中暴喝,一刀斩在那道之广神虹之上,就见到灵力驱使凝聚的神虹就这般被一刀切散! “卧槽!斩……斩断神虹!”墨沧忍不住地惊呼,活了十多万年什么时候见到过这等事?而且,还是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做出的骇人事。 慕华清却没有恐惧的机会,因为江长安的第三刀已经再度向他劈来! “不要,救命!来人!快来人!”慕华清丝毫也不再顾忌什么尊师仪态,使出吃奶的力气有多远跑多远,头发散乱不堪,比江长安还要狼狈。 每每御使神虹,江长安总会先一步将其斩断,然后就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人手握柴刀,月光下追砍着一个下半身赤裸的男人,不时传来落刀惨叫,惊起枝头寒鸦…… :。: 第五百零九章 一晃半载 无数的弟子被惨叫惊醒,查看之下发现这奇异的一幕,虽是认出了奔逃嚎叫的慕华清,但是面对身后之人冷冷寒刀便又望而却步。 炼丹门的弟子更加干脆,直接视而不见,不因为别的,慕华清半裸着下身,男人的玩意儿迎风飘荡,其余九门都等着看笑话,倘若真是救回炼丹门只怕再也抬不起头来。 足足半个时辰,慕华清面如死灰竭力栽倒在地,后背已然血肉迷糊,没了知觉,让其感到心寒的不仅仅是江长安的攻击,更多的是周围一群漠视旁观的同门。 “江长安,我求你,求你放我一命!”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江长安的身上。 “道歉。”江长安冷冷道。 “对不住……” “不是向我,向江凌风,向江家!” 慕华清早没了高傲,气若游丝:“是我对不住江三公子,方才言语……对江家多有冒昧……” 江长安拎着他的脖颈跪倒向北方:“磕头。” 慕华清双目阴冷得像是毒蛇,却不得不俯身一头磕在地上。 “不够重。”江长安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慕华清牙齿咯吱吱乱响,砰得闷响又磕在地面青石上。 “没有响。” 慕华清牙根被咬出血,使劲一声巨响砸在青石上,额前道道血丝淌在脸颊上,就像一个乞丐。 “江四公子,现在你能否放了我?”他呵呵赔笑,眼底杀机四伏。 江长安眼神盯着他恐惧而又显得幼稚的眸子,语气轻蔑得好像一个孩童对一个玩具失掉了所有的兴趣: “现在的你,真像是一只蝼蚁……” 慕华清脸上先前得意全无,惊恐非常。 江长安又弯腰贴耳道:“我也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在沧州第一个月干的一个活计,是杀猪的。杀猪,从不需要灵力。” 嗤! 最后一刀,尸首分离。 慕华清的头咕噜噜滚落在泥尘里,死状惊恐。 当晚,朝圣山的所有弟子眼睁睁看着这个白日里通过生杀三关的男子离去,此人与慕华清究竟是如何起的纠葛杀机,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猜测凭空生出,一时间更是有传言说江长安乃是要杀尽凌霄宫之人,弟子人心惶惶。 有心者更是记下了江长安一共砍了八十七刀,更离奇的是将此事上报给了太师尊,太师尊竟然忍而不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听在上清殿倒茶的小师弟传言,在流言纷乱后不久,太师尊就在上清殿中摆上了一具棺材,传言改变风水,不知真假。 眼下对于江长安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前往东灵,而在此之前,先要将‘散字诀’明悟透彻。 日月更替,星移斗转,一眨眼就是过了半年光阴。 天气酷热,跨入了七月盛夏。 这半年来盛古神州总算相对安静了一时,夏周皇室的宫闱修缮,一切正常运转。 渐渐的,上清殿至宝被悉数窃去的消息也被人淡忘,日子好像与以往并无不同,但同样的夏周国中发生的一切都被人编撰成册,江长安与九皇子恭王夏己的决斗更是被说书人浓墨粉饰,直将暴戾血腥的场面描写地如同两位天上仙人的决斗,再度为这位江四公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江长安决斗夏己,以命相抵救公主的事情被大肆传播,这千万人已有千万种版本,更不用说这件事传到了邻国东灵国与蛮丘国的时候,早就将江长安传成了神乎其神的人物,更是有心人利用旁门左道从细枝末节中打听出这位江公子的身世,挖出了沧州三年的历程,写书贩卖,往往是供不应求的地步。 嬴州,若是说嬴州一年前最为劲爆的消息莫过于君雅楼被一个刚刚崛起的小势力接管,公子盟这三个字众人还未曾听说过,但是近日来公子盟君帅江长安的事迹可是在私下里炸开了锅,有得说做上了帝师,而有的说做上了驸马,众说纷纭。 但凡进入过君雅楼的大爷哪一位没有听说过这地方曾和朝中最得势力的九皇子恭王夏己所有?只是仅限于传言不知真假。 公子盟究竟是什么?没有人清楚,但从接受君雅楼这一点已经间接表明了实力。 日升月落,自从公子盟接手,短短一年来整个君雅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各个阁楼重建修缮不说,占地面积也疯狂吞噬似的扩大,其豪华程度远超从前,就连其中一盏小小的灯罩也是九寒琉璃玉石雕琢打造,赏心悦目,这样珍贵之物渗透到每个角落,根本就是拿金银堆成的房子。 这也难怪,从前君雅楼赚来的钱九成都流入到了夏己的口袋里,而江长安则更是不缺钱的主,所有赚取的资金允许赵欣烟自由支配,自然蒸蒸日上。 白日黑夜这里当真是对得起“中嬴尽风流,最是君雅楼”十个字。 “赵姐,生意兴隆啊……” “哟,这不是刘公子吗。可是有一阵子没有看到您了,今天可得让几个小丫头陪陪你,珠儿,引刘公子上楼……” 赵欣烟笑脸相迎,君雅楼门前客人络绎不绝,热热闹闹的声音响彻三条街外,姑娘们莺莺燕燕,另有其他不俗之地招待文人雅士,在她眼中这些人便是生着两只腿儿的金山银山。 如此生活循环往复,每日没有什么变化,唯独今日,打城南便就远远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身着麻衣的壮汉正向这边走来。 这些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一行二十七人,手中无不是拎着家伙,长刀横立,冷剑长端。 “谁是这家店的主人!”为首一个胡子如虬鬃三十岁的壮汉冷然喝道。 赵欣烟凑上去笑脸相迎:“呦,客官这是来住店享乐还是淘买些东西呢?” “来着烟花柳巷自然是喝花酒。”壮汉声如牦牛,振聋发聩,当即盖下了周边一切杂乱的声音,就连楼上的人也安静得望着他。 这正是壮汉想要的效果,道:“赵姐不会是将客人拒之门外?” 赵姐笑道:“您这是哪里的话?只要您是来玩儿的,我们君雅楼还能怕了不成,翠儿,来引各位爷上去……” “慢着!”中年壮汉胡子根根倒立竖起,一时间凶神恶煞道,“大爷不喜欢这么乱,让你们君雅楼里的男人都滚蛋!” :。: 第五百一十章 比人多 赵欣烟脸上的笑意霎时荡然无存,道:“看来阁下不是来玩乐的……” “如何不是?还怕大爷付不起银两不成?!”那壮汉说着当即拎出一兜璀璨珠宝嘭得巨响掷在桌上,五颜六色的光芒令静谧的场上充斥着咽口水的交叠回响。 赵欣烟道:“阁下要是来玩,那就需知君雅楼从没有包下整座楼这一说,若是阁下非要寻个安静的地界儿,自此往西二十里,便有一山名为乞丐山,山上有庙名为乞丐庙,那里安静得很。”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忍不住大笑,那壮汉面红耳赤,怒火升腾,身后二十几人早已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 虬鬃胡子壮汉冷然一笑:“不错,一年来赵姐的脾气也与曾经是天差地别,老子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招子都放亮了,我们是李家的人,赵姐记性这么好,那就应该记得李家李化玄公子一年前被赵姐送回李家时双腿被废,双目眼珠也被挖了出来,就连舌头也被割掉,这个仇李家可是从来都没忘!” 赵欣烟这才了然,若非林太羽、薛飞和那位仅仅两面之缘的公子盟君帅,她怎么能报如此血仇?冷淡道:“李化玄乃是咎由自取,阁下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就能在君雅楼撒野不成?” 壮汉大笑:“撒不撒野不是你说了算,赵欣烟,若是老子没有猜错的话就在昨夜公子盟的人都已经从君雅楼撤去了?林家林太羽薛家薛飞两位公子带领着白帽书生何欢、蛇女沈红泥和白鹰余笙都在昨夜之内赶往了其他州郡,此刻说的君雅楼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一戳即破!” 赵欣烟双目阴郁,壮汉所言句句属实,早在昨夜林太羽几人便连夜离开,如今君雅楼中的的确确没有一个能够镇压全场之人。 “看赵姐这模样老子一定是说对了,哈哈哈……”壮汉大笑道。 “李家如此作为,就不怕公子盟怪罪?”赵欣烟道。 啪! 楼上所有人被这一声脆生生的响声惊得一个激灵,却见赵姐的脸上多了一只紫红色的手印,正在肿起。 赵欣烟横眉怒目,未曾言语。 “公子盟?”壮汉不屑,“公子盟算是什么东西,就凭借林太羽那几人?老子知道林太羽手下有人,有很多的人,但是那些人都在昨夜出城,现在公子盟在嬴州什么都不是,老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让你滚出去就得照着老子的话照办!” 赵欣烟还是没有言语,那壮汉有些不耐烦:“你的耳朵聋了?那老子就跟你说的明白透彻,现在趁着老子心情好赶紧跟老子回李家请罪,听候李化玄李公子处置,至于这君雅楼,以后就是归在李家的门下,哈哈哈……” 身后二十几人一同大笑,整个君雅楼都归李家,但凡家主心情一高兴赏个上千两金,甚至让几人入主君雅楼也是说不定的额事情,此后便是荣华不愁,富贵无忧。 赵欣烟抹去嘴角的血丝,开口道:“君雅楼乃是公子盟产业,阁下如此作为便是与公子盟为敌。” “别说是公子盟,老子今日还就看上了你这个骚年们儿的身段,待你将老子服侍地舒服了再带着你去见家主也不迟……” 他放肆大笑就要向那张令无数男人觊觎的脸颊上触去。 正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自这群壮汉身后三丈位置悠悠传来—— “请问,这里是君雅楼吗?” 一个体型健硕的青年男子身着棕布袍衫从二十多名壮汉之中穿梭而过,步态稳健,高大的身影在壮汉两米多高映衬之下也显得极其瘦小。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发出这样的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无疑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他径直走到赵欣烟的面前,脸上蒙着一块脏兮兮的青布,只露出半张嘴与半张脸,道:“这里是君雅楼吗?” 说着,递过去一枚石头,几名壮汉还道是什么奇珍异宝,只见是一枚再普通不过似是直接从路边拾起来的破烂石头,上面用刀刃刻画了几笔刀痕,隐约见得一个“安”字。 壮汉与众人纷纷嗤鼻,这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君雅楼的入门资格什么时候成了石头? 岂料赵欣烟见到石头一刹眼中惊喜交加,如获至宝,疑惑的眼色迅疾了然,恭敬说道:“阁下就是君帅信件中提到的先生?” 未答话,那虬鬃壮汉已是按捺不住,先前跨了一步,声如闷雷:“小子,你算是什么东西!没有看到老子在这里谈事情!” 赵欣烟暗暗心悸,也为这个布片裹脸的青年人担心,毕竟两人体型之间相差甚远,况且这二十七个人皆是有备而来,别的不说,光是修为境界,便是在常人遥不可及的万象境,甚至为首之人展现出的实力已经隐隐触碰到了筑基篇最后一境泉眼境的地步! 在嬴州会有几个泉眼境的大人?那一个不是受到万千追捧?可以说境界的差距给生活带来的层次乃是天差地别。 众人正待这个棕袍青年如何回应,他只是不卑不亢地对赵姐说道:“公子命我来做君雅楼的厨师。” 厨……师…… 周围不乏讥嘲之声,赵欣烟眼底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又再次熄灭,哪一个修行者会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厨子?想来是君帅遇到的一个厨艺精湛之人招为己用。 “小子,老子在和你说话,你耳朵聋了是不是!”那壮汉暴喝,当即举起一双大手朝他盖去,这一掌势大力沉,足以轻松杂碎一颗脑袋。 赵欣烟已经不忍心再看,慌乱闭上了眼睛。 耳边一声“嗖”像是刀刃极快划过的声音,鲜血喷涌而出,所有人错愕看着眼前一幕,壮汉本应砸在青年脑袋上的巨手正捧着喉咙,鲜血从中飞溅染红了砖石。 再看棕袍青年,他还是站着,眼光机灵的人却看到不知何时他的腰间多了一柄腰刀,黑布相裹,看不到材质,只看得到窄长如剑,更无人看到那一刀是如何出的。 利落的刀。 壮汉一脸惊恐,身后几十人也被惊住,本能也不去管他赶快退后了几步,留下壮汉一人,鲜血在脚下淌出一块完整的区域。 “你小子……究竟什么来头……” “公子盟——丁武。” 壮汉已听不到,他的伤口很利落,他的鲜血很快流干,全身惨白,死状惊恐。 万象境大圆满之人被一刀封喉,这是何等的境界,连赵姐都开始怀疑方才有没有听清对方是来做什么的了。 “你们还有谁想要试一试我的刀?” 丁武说着向前行进一步,顿时剩下二十余名壮汉吓得连滚带爬朝后撤去,唯恐慢了一步那刀剑就会指向自己的咽喉。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总会持有本能的侥幸心理,故而这世上才有了赌坊这等生机。望着近在咫尺偌大的君雅楼,其中一位壮汉跳出来振臂一呼说道:“兄弟们,我们二十几人还害怕他一人?若是我们今日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了,别管李家如何看待我们,从今以后我们颜面何存?相反,只要我们杀了这小子,一切想要的应有尽有!” 此言一出顿时无数人的眼中冒出贪婪凶恶的光芒。 丁武微微侧目:“比人多?” “不错,你只身一人我就不相信没有下手的时机,难道你还能安安稳稳护着君雅楼不成?但凡你休息之时,我们就杀掉君雅楼的客人乃至迎合的姑娘,一个一个杀,看一看到最后谁还敢来你君雅楼!” 丁武默不作声,眼中无趣,他转过头又向着赵欣烟问道:“在京州有些同行想一起做厨师,起初担心君雅楼当真如公子所言是个小店,如今看起来我那些兄弟也有了个去处。” “同行?厨师?哈哈哈,你小子是要笑死老子……” 那壮汉大笑,身旁兄弟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仰头看去恍然一惊——身旁一圈个头丝毫不及几人差的青年男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全身笼罩杀伐果断的气息,身上流露浓浓的血腥,仿佛他们站在这里,就是一群死后的魂灵,这是混迹于市井的人根本的差别。 :。: 第五百一十一章 拉二胡的说书老先生 他们的眼睛像是鹰一样,死亡凝视着这些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壮汉,眼含屠戮。 而这样的眼神,足有上百双。身旁诸多游玩的客人、摆摊的小贩、过路的行人都几乎要被这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所谓的同行正是丁武曾经的手下,恭王府抄封这些人许多无处可去,便被他招了过来,用江长安的话说,每月可是有超过在恭王府三倍的银子。 刽子手之所以除了杀人无他事可做,皆是因无人敢用,试问谁敢用一个曾经专门干着杀人生计的人?抛开忠心不谈,自身干不干净有没有仇家牵连都是难说。 可江长安与其他人不同,因为他敢用一个人就足矣,这个人便是丁武。 周围一群看客连连惊叹,他们怎会知道,这些人,真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活死人’。 丁武挥手之下,那二十几人面如死灰地被拖到了后巷之中,无人敢近身一步,却能清清楚楚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呼嚎从中不断传出,歇斯底里的绝望令人心生寒栗。 赵欣烟这才自震惊中跳出,再度重新审视着这个男人,这样的人派来做厨师……君上什么用意?又是试探? 正猜测,丁武从怀中掏出一纸普通信纸,摊开道:“君帅有令……” 霎时间,赵欣烟仓皇颔首,眼中充斥着虔诚崇敬。 旁人早已看傻了眼,哪里见到过风光无两的赵姐马首是瞻的模样?这惊讶岂不是就如看到了街边的叫花子一时间有了钱耍? 丁武道:“君帅有令,赵欣烟一年来掌管君雅楼井然有序,特赏赢州一切事务交接,那些你看不顺眼的,看你不顺眼的,只管打回去就是……” 赵欣烟听得一时恍神,踌躇着小声问道:“敢问丁先生,君帅原话当真是这样讲的?” “一字不差。”丁武尴尬地‘咳’了一声,公子这命令下的当真是随意,哪怕是放在这廉价的信纸上,都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相称。 赵欣烟激动捧过信纸,反复看了几眼,心潮澎湃,眼眶微红道:“赵欣烟叩谢君帅!” 盼了许多年,她终于等来了这一个机会。如果说废掉李化玄是复仇,那下一步她要做的对李家下手便是回击! “就让李家,成为君帅在嬴州平定的第一个垫脚石!” 赵欣烟又小心翼翼凑到了他的身旁,小声道:“丁先生,不知能否指点一二,君帅让您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这般实力的人就当一个厨师,别说赵欣烟不会信,就连君雅楼的厨师也不会信。 丁武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厨师……” “既是如此,那就先将君雅楼的厨夫全部退去……” 丁武又说:“不必,他们是砍菜的厨师,我们是砍人,不冲突。” “啊?!”赵欣烟再一次惊住了。 …… 月亮城,是东灵国边界的一个小城,尽管是处在东灵与夏周的交界,风土人情却与夏周隐约有了割裂的趋势,许多奇奇怪怪的用具就连江长安这个行走的知识储存库都没有见到过。 最值得庆幸的,就是东灵国的语言与夏周相差无几,不像是蛮丘国西部蛮子,叽里呱啦说的听也听不懂的话。 月亮城的名字由来并非是建筑是月亮形状或是城池是一个月亮,而是缘由城中的一汪碧蓝色的湖水,天然形成一个月牙的形状,供给了整个月亮城日常生活的使用,可以说是真正的水养一方人。恰时这条湖又处在两国来往的必经之路,繁华喧闹,充满了京州没有的人情味,烟火气。 城中高楼林立,夏季晌午烈阳当空,还没有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一家酒楼二层却早已拥满了茶客。 每人面前放的不是米饭馒头窝窝,而是一捧干果,一壶清茶,口干舌燥的时候大口饮下一杯清茶,付上二钱银子,哪怕是一个菜也不点也能混过一个下午,更何况,眼前正有一个老者在台上案前讲说着从万里之外的京州传过来的故事。 这位老者体态瘦弱,声音沙哑却浑厚有力,眼睛深凹却如鹰隼锋锐,皱纹虽多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刚毅寸劲儿。 与夏周普通的说书人坐在案前,惊堂木,说书扇不同,眼前的说书老者则是用一把二胡拉扯出悲凉的气氛,将所有人都带入到氛围之中。讲到江长安大败夏己之时语气慷慨激昂,琴音急转而上,激荡振奋,讲到独身闯入阴兵尸海中则悲凉决绝,琴声骤然松弛跌落到谷地,搭配上老者苍老的嗓音,无时无刻不在敲动每一个人的心魂。 这位老者是近几日新来的说书人,一天的时间这种独特的讲书风格便让上百人蜂拥而至,酒楼中的掌柜也是笑开了花,哪怕是这些人只要个茶水钱,也是一个不菲的价钱。 整件故事已经发展到了事情的末尾阶段,再过不久便是收尾。 到了收尾之时,老人弦音与话声同步,铿锵说道:“至此,乃是江公子智败恭王己,阴兵路无悔救佳人!” “好!” “说的好!” 酒楼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每个人听得面红耳赤,沉溺在这片刻的雷声暴雨般的浪潮之中。 偏偏却有一个年轻人与其他人不同,就在其他人都在奋力鼓掌,双手都拍得红肿之时,这个白衣男子的双手都只是安安静静地遮盖在怀中女孩儿的耳朵上,唯恐这刺耳的声音吓到了她。 女孩儿的面色残白精神萎靡不振,依靠在他的怀中嘴角却也有一丝笑意,她的手心攥着一串咬了一半的冰糖葫芦,整个小嘴染得粉嘟嘟的,病态也难以掩饰可爱的面容。 说书的老者鞠了一躬拎着二胡走下了台从袖口抻出一个布兜从每个人面前笑呵呵地走过,此乃“讨滋红”。 就算是囊中羞涩每个人也都是掏出银子打赏,这是规矩。 慢慢地,老者走到了角落,走到了两人面前。 白衣人递给了小丫头一锭十两纹银,小丫头甜滋滋地放到了老者的布兜中。 “这位公子,小老儿用不了这么多,只需二钱足矣,况且这些日子你每日都来捧场,小老儿已然知足。”老者说着竟要掏出来那锭银子还给他。 “秦老先生不要急,我有件事是想要请教老前辈,这银子就当是我请教的费用。”白衣人道。 老先生姓秦,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叫他‘秦傻子’,秦老先生不傻,傻的人怎么可能讲得出这般动人的故事?之所以说他傻,实因此人不通人情世故,不善言辞,独来独往,心中有的也只剩下说书一件事,就连每日的酒楼占据场地的费用都被酒楼掌柜诓骗去不少。 似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先生,老者微微一怔。 “秦老先生去过很多地方,云游四海,应该对诸多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所了解?” 老者弓着身子回答:“了解不敢言极,只能算是略知一二,不知公子要问的是何事?” 白衣男子笑道:“老先生一路从东灵国国都古陵赶来,不知路途上可曾听说过有三丈巨人的消息?” “公子想要问的,是那位阴兵中的尊首连屠大君?” :。: 第五百一十二章 他乡遇故知 “不错。”江长安道。 秦老先生缓缓摇头,道:“说来也是奇怪,连屠大君身高三丈,按照常理而言其一言一行不可能不被人所注意,但是小老儿的确未曾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 他说着将十两纹银再度奉还,白衣人却没有接下,微微笑道:“既然老先生不知,那这银子就当是给老先生的琴曲……” 怎知听闻此言,老先生更是气得直接将银子塞回了他的手中,挺直了腰杆道:“小老儿的琴是有情有心即弹,不是钱财所能买到的,公子此举便是对小老儿琴声的最大侮辱。” 白衣人微愣,笑道:“如此倒是小辈错了,对不住,还望老先生莫要责怪。” 秦老先生摆了摆手,刚要转身离去却忽然又折返了回来道:“公子要是想要得知连屠大君的下落,不如可以前往国都‘雍京’,那里的道南书院就要举行‘道藏法会’,听闻此次大会道南书院会将镇院之宝——紫幽大帝遗留的经文道藏手札搬出来,请高人赏鉴,其中不仅能够看到紫幽大帝留下的真迹,兴许也能趁着这个群英聚集的机会询问到连屠大君的下落,也是难说。” “多谢老先生指教了。”白衣人道。 待到酒楼中的听客相继离去,夕阳铺在白衣上,女孩望着手里吃的只剩下一根竹签的冰糖葫芦,嘟嘴望着他。 “不行,你的身体目前不能吃太多酸甜的事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天只能吃一串的……” 女孩儿闻言顿时垂下了眉头,眼角积蓄着一堆的委屈。正伤心时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递到了她的嘴边,宠溺的语气道:“说好了,最后一串啊……” “嗯!”小女孩儿高兴地疯狂点头应下,一把抓过来咬上一口,甜滋滋酸溜溜的滋味流转在唇齿,也甜进了他的心里。 忽然,小女孩手中动作一顿,脸上难过哀愁道:“叫花哥哥,若若会死吗?” “不会,有叫花哥哥在,若若怎么会死呢?笨丫头不怕……”江长安的语气极尽温柔。 小丫头脸上没有一丝恐惧,道:“若若不怕死,但是……但是听他们说人死了就是和喜欢的人永远分离了,一想到以后见不到叫花哥哥,若若害怕……” “不会的,叫花哥哥一定会治好你……”江长安道,连日来他穷尽无数办法试图打听到连屠大君的消息,但是都是一无所获,眼下看来只有先行前往雍京再做打算。 只剩下不到半年寿命,必须要找到连屠大君! 若若笑道:“叫花哥哥,他们听到你的故事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啊?” 江长安道:“因为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只有故事中的人才能做朋友。” “若若不明白。”小丫头摇头笑道,“但我有叫花哥哥了,不是个孤单的人。” 江长安微微一笑,抱紧了她的身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叫花哥哥,你给若若讲个故事,讲一个若若能够听很久很久的故事……” 江长安笑道:“好,叫花哥哥给你讲一个可以说很久的故事,故事名字叫做‘死了一百万次的猫’。” 小丫头掐着手指一个个得掰开像是想要知道一百万是个怎样的数字,到了最后十根手指根本不够用又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叫花哥哥的大手,直到最后也没有算出个所以然来,算来算去摇了摇头,道:“死了一百万次的猫?一条猫怎么会死了这么多次呢?” “因为有轮回啊,一只猫能够死而复生,继续徘徊在人世间……”江长安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酒楼,口中慢慢地讲述道:“有一只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它死过一百万次,也活过一百万次。它是一只有老虎斑纹,很气派的猫。有一百万个人疼爱过这只猫,也有一百万个人在这只猫死的时候,为它哭泣,但是,这只猫却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有一次,它是国王养的猫,它很讨厌国王。国王很会打仗,一年到头都在打仗,他把猫放进一个特制的篮子里,带着它一起上战场。有一天,猫被飞来的乱箭射死了,国王在激烈的战场中,抱着猫痛哭。国王无心打仗了,他回到城堡,把猫埋在城堡的花园中。” 小丫头攥着他的手更紧了:“这样的话那个国王也太笨了,比若若都要笨,猫都已经不在了,他再痛苦也没有用了……” 江长安笑着,两人走过人流,向着城门出口的方向走去:“有一次,猫是水手养的猫,它很讨厌大海。水手带着猫,游遍世界的大海和港口。有一天猫从船上掉到水里,猫不会游泳,水手赶紧用网子把它捞起来,可是,猫已经成了“落汤猫”淹死了。水手把像条湿布的猫抱在怀里,放声大哭。后来,他把猫埋在遥远港都的公园里……” 这是江长安最喜欢的故事,却还未对任何一个人讲过。 他慢慢地讲述着这条虎斑猫的故事,两人的身影也在夕阳下越行越远。 正走到距离城门不足百米的时候,就看到前路堆积了上百人你推我攘,像是有什么极其好玩的事情,若若也停下了吃糖葫芦,昂起头瞪大了灵动的双眼远远望过去。 但见原来是两群商旅不知因何事宜争吵了起来,聚集了一群拥堵不堪地看客正在评头论足,时不时地当上一场“明理人”。 正盛气凌人的一方正是面对着江长安的方向,只是轻轻一撇便能够看清每一个人的体态特征,这对自认高人一等的商旅有二十余人,为首的有三人,也就是这场口舌之争的三位主角,两男一女,两个男人都是近有三十岁的年纪,为首的男人金玉衣缕,举手投足间贵气横生,足以看出是富贵人家。 而另一个男人体态壮硕,挺胸昂首,衣着朴素低调但又足以看出气质非凡,一身火红袍服袒露出雄壮发达的胸肌,身后背负着的是一柄雁翅刀,是个使刀好手,更是个曾经在沧州遇到的熟人。 三人中唯一一个女子很是不凡,长相与身段算得上品,身穿蓝色纱裙,大家闺秀地站在一旁,安静典雅,像是尘世中开出的一朵蓝色长春花,不染世俗污秽,纯净孑然。 相较起三人阵仗,被训斥的另一方人阵势就要寒颤得多,虽然也是十几人的商旅,但为首的只靠着一个体型肥硕的年轻人硬撑着,眼看势单力薄正被骂的狗血喷头。 江长安微微一笑,只当是一场闹剧,正要抬脚离开时,就听到那个胖子道:“嗨呀,本大爷不过就是与这位女子搭讪了一下,也没怎么着,你们是想怎么样?” 江长安脚步猛地顿住了,而后转过身向着他走去。 :。: 第五百一十三章 因为他是江长安 闹剧仍旧在继续,那位看上起雍容华贵的王公贵族的公子手握折扇,讥笑道:“就你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荀姑娘岂是你这种人能够觊觎的?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身旁的蓝裙女子劝道:“洛公子,小女子无碍,我看还是不要为难这位公子了……” 贵公子好不容易有个在美人面前显露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当即英勇道:“荀姑娘你放心,这小子出言不逊,我洛松非要为你住这口气不可!” 那位被骂的肥胖公子怒不可遏,要不是手下几人死死地拽住早就冲了上去:“娘的,今天本大爷非要打得你连你娘都认不出来你!” 洛松不遑多让,冷笑道:“呵!好大的口气,只是你这一群人也挑不出个泉眼境的强者出来,你拿什么跟我斗?” 那胖公子不服道:“那又如何,你不也才是个万象境的废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放肆!” 哗啦—— 洛松纸扇打开,丝毫不以为意对方所言,自认为潇洒地甩了下头上金黄绸缎的束发头巾,神气傲然:“不错,本公子不是什么强者,但身旁这位雇请的胡天霸胡馆主可是泉眼境的强者,倒是你这个穷小子,还自诩什么江州富贵公子,身旁却是连个强者护持都没有,不知道怎么从江州千里迢迢走到这里来的……” “你……”肥胖公子语塞,身上的肥肉因为剧烈喘气而颤抖。 洛松哗啦一声又收起了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笑道:“胡馆主,我看这个胖子筋骨绷得太紧,就给他松一松,好好招待一下!哈哈……” 胡天霸却未动,依旧是挺立身子抱刀在胸口,仿佛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 “胡天霸!本公子付了钱了,你就要听本公子的号令!” 啪—— 胡天霸长刀刀鞘顶端抵在了他的下巴下,声音淡淡道:“从一开始你我便谈好,我只保护你不受到伤害,并不会受你差遣。” “好!好!本公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出手!”洛松大步走上去挑衅,“小子,本公子打你,我劝你不要还手,不然这位胡馆主的拳头可不会像我这样软!” 砰! 洛松说罢一拳打向对方脸上颤抖的肥肉,他虽境界不高但也有实打实的万象实力,这一拳虎虎生风,那位荀姑娘赶紧掩面不敢再多看。一群看客忙遮住小孩的眼睛。 噗—— 这一拳被突然出现在肥胖公子眼前的江长安接在手心,洛松只觉得所有的力道霎时像是打在了棉花团上,绵软无力。 “小子,你又是哪来的?敢多管闲事是吗?”洛松怒道,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意外已然让他的颜面严重受损。 然而眼前的白衣人没有搭理他,回过身面向肥胖公子笑道: “陈胖子,你怎么瘦了?嗯……也黑了。” 洛松忽然发现被这个突然的白衣人挡在身后的肥胖公子脸上神色复杂,惊愕喜悦交织,一个大男人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女儿家似的眼眶通红,咬牙颤抖道:“他娘的……你怎么还没死呢!” 陈平生一把将江长安熊抱住,喜极而泣道:“老子就知道,那些人想要留住你的命根本就不可能!你江少是何许人?当年我们黑巷子里伏杀刘文集,风月湖上顶风尿,谁也不敢多说两句!” 提及往事,江长安心中也是惆怅万分,也是感动,微微翘起嘴角。 “喂,你又是何人?敢阻拦本少爷的好事?”洛松呵斥道。 看到江长安,陈平生心中愉悦,欢笑道:“洛松,方才的一行事本大爷就不跟你计较了,现在本大爷和我兄弟有话畅谈,没有功夫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了……” “岂有此理!”洛松扇指江长安鼻尖,“小子,轻狂如你又是有什么资格在这这里狂啸!” 轰—— 江长安身上白衣无风自荡,一股威势以他为圆心四散而去,周围都是普通人,被这股威压逼得连退了数十步,而那位距离他最近的洛松公子直接被压得坐在了地上,吃了一脸的泥灰。 “道果境!”洛松惊惧道,他能够感受到心底这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臣服,这种感觉不会骗人。 顿时所有人望着这个白衣人的眼神变了几变,这人看上去也不过才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道果境的实力!每个人的呼吸都紧紧被他牵引,众人后知后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会受到这股剧烈威压的影响。 洛松怒火难承,低喝道:“胡天霸,还不出手!” 胡天霸雁翅刀出鞘,一道炽烈红光阻拦到洛松面前,顿时那股威压霸道气势被这股红光斩灭。 “胡天霸,他已伤即本公子,快!快杀了他!快替本公子杀了他!”江长安的实力让这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贵气公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嗤—— 雁翅刀收回了刀鞘。 “沧州‘无常’,好久不见。”胡天霸浅浅笑道。 “我也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胡馆主,上次沧州一别足有四年未见了。” 胡天霸道:“准确来说,是四年零七十三天,不曾想这段时间你已经踏入了道果境。” 江长安道:“你也不差,泉眼境后期,足以自傲,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你那一双只杀人的手,如今竟用来保护人。” 胡天霸并不觉得丝毫羞愧:“这位可不是普通的公子,而是东灵国燕城‘七鼎王’洛金鹏的世子,他给的价足以让沧州任何一个杀手心动。” 东灵国一位藩王的世子?江长安不禁再看向轻摇折扇的贵公子,后者在胡天霸介绍出家世的一刻脸上亮起一股神气,不屑地轻轻嗤笑。 两人你来我往有问有答,胡天霸此刻方才反应过来,怒道:“你们认识?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胡天霸未曾解释,江长安道:“要是他真是我朋友,你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可笑!”洛松两个字刚刚吐出,江长安一掌已然掴在他的脸上,啪得一声脆响让众人闻声一震。 这一掌很快,就连胡天霸也反应不及。 噗—— 洛松吐出口中上涌的血块和碎裂的牙齿,眼中阴霾深沉,不像寻常人那样疯狗一样冲上来继续撕咬,他很聪明,这时再说什么都是自讨苦吃,只要寻到可乘之机一定会让江长安死无葬身之地。 江长安正欲和陈平生离开,胡天霸揽在了面前苦笑道:“你打了我要保护的人。” “那又如何?” 胡天霸手指轻轻拨动剑格,雁翅刀宛如岩浆浇筑的刀刃崭露,道:“那就意味着你必须要接受我的挑战——” “比什么?” “上一次比试已有四年时间,我还是想要与‘无常’比试一下,比试生死搏杀。”胡天霸眼中涌出战意,他是个不服输的人,纵然是知道结果,纵然知道泉眼境与道果境的差距,也要知道两人的这股差距有多远。 胡天霸道:“今日就在这月亮城最高的城门楼上,一决高下。一个时辰,你我都各有一个时辰,我会在上面等你。” 江长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转过身,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寻常人被这淡漠的眼神威慑住,自动撤开一条空旷的道路,怀中抱着小女孩,和陈平生一起离开了人群,前往了刚刚出来的酒楼。 待得两人的身影都看不到,洛松胸中的愤怒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一股脑儿地爆发而出—— “胡天霸,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立即出手!你就不怕这小子会离开?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早就足够他逃出东灵国国境了!” 胡天霸道:“他不会。” “哼,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胡天霸淡淡道:“就凭他早已不再是一个只懂得杀人的游魂,不再是沧州‘无常’,而是江州——江长安!” “江长安!他就是那个夏周国和夏己决斗的人……” “不可能?江长安怎么会这么年轻,不应该是个三十岁的大叔吗?” “白衣,清秀,桃花眼。不错,是江长安,的确是江长安!” 洛松眼中已是连自己都分不清是惊愕或是愤恨,而那位一切事情的起因——荀姑娘,正明眸瞧着白衣的背影,蓝色衣裙随风而荡,翘盼中若有所思。 :。: 第五百一十四章 喝酒 传说中的江长安来到了月亮城,这个消息疯也似地挂过了整个小城,而哪家两人进入的酒楼也被一群人相拥挤在门口,越来越多的人想要一睹真容。 而另外一个,城门楼比试的消息也接着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些在酒楼占据不到位置的早早来到了城门楼下等待。 一时间,不大的月亮城,万人空巷。 “小二,上酒!上好酒!”陈平生豪迈笑道。 江长安微笑道:“你知道我不喝酒。” “兄弟我当然知道,但胖爷也知道,江长安只和最好的朋友喝酒。” 江长安笑容更加浓郁,这也是他没有阻拦送酒小二的原因。 “来喽两位。”猴头猴脑的小二来到后厨,却看着面前本应是两人点的菜肴旁又多了两碟小菜,肥头大耳一脸凶相的掌柜就站在一旁,笑得像个开心果。 小二没有反应过来,问道:“掌柜的,这客官只点了七个菜,但眼下却有十二个菜,这……” “就说是送的。”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见小二还在犹豫,一巴掌轻拍在他脑袋上,道:“你傻不傻,这顿菜价格不贵,再送几个又有何妨,最好将我们店中的菜都送上去一遍,只要这两人离开之后我们将这酒菜的名称一变,就像着花生米,改为‘江长安花生米’。江长安那是何许人?夏周帝师兼驸马,这样大人物吃过的饭菜样式,价钱翻上两倍也会有人买,还怕这点钱赚不回来?哈哈……” “掌柜的厉害!”小二这才明白过来掌柜用意,连连嬉笑点头,将饭菜端了上去。 饭菜好酒都上齐,陈平生却笑道:“兄弟,先别忙着坐,咱们可不是在这里喝酒。” “不是在这里?那是在哪儿?”江长安问道。 陈平生一脸神秘,在与掌柜的吩咐了一声,抛下了一百两银子又拎着几坛酒直接抱起那桌酒席朝城头上走去。 “这……”不仅是小二傻了,就连掌柜的也被这这一手弄得措手不及。 掌柜的先行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怒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啊?是!是!” 小二出了门,却早已不见两人的踪影。 跟着陈平生所指,江长安冰羽曜隼的速度岂是常人能及?眨眼片刻即来到月亮城一个破败的城墙头上。 城墙最高的地方距离地面足有八九丈,而江长安与陈平生停下的就是最高的地方。 八九丈的高度比起普通楼台算高,但对于站过了九层摘星楼与十九层惊天楼的江长安来说,这点高度算不得什么,好在侧目眺望,能够将形形色色的月光城每一栋建筑、每一个人都尽收眼底。 凉风呼呼从耳边刮过,把沙子和西下的阳光吹在他的脸上,七月的这个时辰开始退去一天的炎热,这种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怎么样?江少,这和我们在江州那三层破楼上是不是差不多?墙头喝酒吃肉聊女人,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嘎嘎……” 两人坐在墙头上,江长安心中感受着这点温馨,嘴角也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江少,你怎么来东灵国了?”陈平生迫不及待地问道。 江长安笑道:“我倒是还想要知道你怎么会来东灵国了?你家老头子这么容易放你出江州?” “嘿,这一次可是不出不行。”陈平生凑近了身子,肥胖的肚子一半都搁置到了桌子上,压得咯吱吱惨叫,他神秘兮兮道:“东灵国国都雍京有一笔大生意和我陈家有来往,这一次算是老头子也让胖爷出外历练一番,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娘的,这可算是胖爷近几个月最开心的事情了。” “江少,你可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为了什么来的月亮城?” 江长安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大抵说了连屠大君手中有紧握着若若的命魂,而自己则是要去夺回命魂。 “窝草,连屠大君!那个听说有楼房这么高的猛人?”陈平生听得起劲,“江少,要我说那个拉二胡的老者说的不错,你现在应该去国都雍京的道南书院看一看,听说自己还要什么……什么大会来者,说不定真的能问出个道道。正好,还能与我同行,怎么样?” 江长安沉默不语,他的身份极有可能会对陈平生带来诸多不便,兴许还会惹来麻烦,表面上自己风光无限,在月光城人尽皆知,但危险和光荣往往是并存的,如今身份识破,不出三天就会有各路的杀手前来。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杀了赫赫有名的人物从而一步登天打下名号,当年他就是亲自杀了以为太守才得到了杀手盟的肯定,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陈平生忽然大笑道:“大爷的,起初都说你死了,胖爷心里就不停地琢磨,你小子怎么就会死了呢?谁能干的掉江家四公子?!当年咱们连那什么凌霄宫炼丹门的几位亲传弟子都没有怂过,就是他娘的干,谁不服,打到他服为止。” 江长安笑道:“我猜西江楼中一定关于我能不能回得来开了盘口?” “嘿,真让你猜中了!有买你全尸的,也有买你断了双手双脚的……” “什么赔率?” “这个……兄弟说了你别生气啊,这个,押你死是一赔一,押你活的是一赔……一百……” “一赔一百!窝草,这也太多了,陈胖子,告诉我,你肯定也押了?押的什么?” “胖爷我岂能亏待了兄弟!兄弟我押了一百两你能够活着回来。” “这还差不多。”江长安笑道,却听陈平生道:“然后我又押了五千两你回不来,哈哈……” “五千两!陈胖子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是不是又欠打了?”江长安玩笑似的说道。 陈平生笑道:“胖爷当时就想,你要是真活着回来了……你要是真的活着回来了,多好……” 他说着说着语气忽然急转而下,眼眶霎时红了,怒斥道:“江长安你大爷的!这都半年了!你连个消息都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老子在江州都给你建好衣冠冢了你知不知道!” 江长安微微一怔,扑哧嗤笑道:“胖子,你也会哭啊,哈哈,从前咱们大过这么多场架也没有见你哭过……” “谁……谁哭了!胖爷就算哭也绝不会因为你哭……” 江长安倒上第一杯酒,而后以酒酹地。 陈平生也将这第一杯酒水泼洒在地,语气一沉,道:“回忆当年你、我还有凌风哥一起喝酒的时候,无限惬意,畅谈天地,从天晚喝到天明,再从天明睡到日落西山……凌风公子是除了你江长安外唯一一个看得起我陈胖子的……” 陈平生低头笑道:“说真的,胖爷我可是不止一次地梦到你陷在皇宫,还好那他娘的只是梦,不然,江州就真他娘得只剩下老子一个人了……” “喝酒。”江长安淡淡说道。 咣当一声,江长安将一坛喝尽的空坛子随手扔在墙头上,又拎了一壶掀开酒封,先自饮三大口,懒得再做斟酒的繁琐事,将酒坛递给了陈平生。 陈平生微微一楞,大笑一声将手里还没喝两口的酒坛砸在一旁,一把接过酒坛,也不多话,咕嘟咕嘟连喝几大口,将酒坛又还给了江长安。 两人也不说话,一个来回一坛酒便去了大半。 桌上的饭菜眼看被吹过的风沙裹去一半,两人也没有动筷的意思。 江长安不知喝了多少,脑子昏沉,醉酒微醺。 夕阳余晖,他怔怔地望着被披上一层金黄的小城,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凉的刺眼,背着阳光的地方黑得彻底,好像是一副水墨,黑白分明,色泽明亮。 :。: 第五百一十五章 独舞城头剑 过得片刻,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江少……” 陈平生恰时转头看向他,一时愕住了,两人不足三尺的距离,足以瞧清楚他的眉目,见他头倚在斑驳的城墙砖石上,双眸微阖,藏在深深的眼窝中,满面倦容。 这还是众人口中传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江四公子吗?陈平生也不知道,但看江长安一言不发,眉目中却又好似写满了风霜中的孤苦。 这道孤苦没有人看得懂,城墙下已经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却无一人能懂。 盯了半盏茶,陈胖子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江长安忽地笑了:“陈胖子,怎么了?怎么这么久没见越来越像女人扭扭捏捏的了?” “谁像女人了?刚才有只不长眼的蚊虫扰了胖爷的眼睛……”陈平生竟是有些醉了,伸手蹭着微红的眼眶,却是越蹭越红,突然,他蹭的站起身子,哭道:“江少,我知道你这些年都一直隐忍不发,都是为了大仇得报!六年啊,人生来有几个六年?又有几件事情能够让人从始至终地坚持六年?正因如此我陈平生佩服你,只佩服你!” “江少,你为凌风公子报了仇,他在泉下有知也一定会笑,会笑,啊哈哈……”陈胖子说着直接捧起一坛仰头灌下喉咙,眼睛通红。 江长安也将酒杯扔在一旁,捧起一坛入喉,火辣辣的腾热感烧灼着喉咙,烧灼着身体,也烧去他心中的苦闷,只有这个短暂时刻江长安才会觉得酒是一件好东西。 “穿肠软玉,止痛佳酿。”江长安记得江凌风说的这八个字,此刻也真正体会到这八个字。 “喝!”陈平生大笑道。 两人一坛接连一坛穿肠而过,砰砰坛子砸在地上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江少,今日你又什么苦楚就说出来,大胆地说出来!想要做的就要做出来!” 江长安脸色微醺,迷迷蒙蒙间他又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他的笑和曾经一模一样,自信、阳光,就像照在城墙上的金黄。 江长安扶着桌案摇摇晃晃地站起,踉踉跄跄向着城门外走去,陈平生紧随其后,只留下一地残片和没有动过一筷的饭菜。 冷风一吹酒劲醒了三分,城楼上一个身影伫立多时。 江长安身形如电芒出现在了城楼上,与胡天霸距离十米远。 洛松站在人群中寻了个高人一等的落脚处,抬头仰望,眼神狠毒:“本公子不相信他已经达到了道果境,怎么会有人这个年龄就有这等实力,顾先生定然会一击即胜,将这个猖狂的小子狠狠地踩进泥里!” “我知道你很厉害!”胡天霸望着如约而至的白袍男子,冷笑道,“无常,你可知道你杀了我在众人眼中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我杀了你正是我的成名之机,届时老子就不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刽子手,而是斩杀了江家四公子的名士,很显然,你的人头可是要比你心中预料到的还要值钱。” 江长安双眼惺忪,酒后双目迷离,身子左摇右晃。 城下的人生怕一个不慎这位爷就会摔下来,那样的话可就是闹出了大笑话。 但是这些怀着期待的人注定失望,他们发现江长安的步伐动而不乱,飘逸而不轻浮,踩有方圆,一个醉汉怎么可能会走出这样的步伐? 然而作为局中人的胡天霸却没有看到这点,从背后抽出那把雁翅刀,刀身烫有金银水纹,波浪间杀气暗涌,随着手腕抖动那一圈圈的波浪似是活了起来,一圈圈荡漾着水中浮萍。 而在刀背上刻有三只小孔,套着三枚小指尖大的铜环,挥刀之时当啷啷悦耳声响仿若雁鸣,故此也正是雁翅刀名字的真正由来。 这是江长安见到过的最漂亮的一把刀,却不是最厉害的一把。 “看来你是个用刀的人。”江长安浅浅道了一句,随手从地上拾起了一根有剑长的木枝,似模似样地像个剑客立在身前。 此举顿时又引来城下一群人的哄堂大笑,“这小子该不会是真的喝醉了?拿个木枝做剑怕不是喝酒喝得连脑子都坏掉了……” “江少!”陈平生暗恨责备不该带他喝这么多酒水,等一会倘若江少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救他离开! 胡天霸大肆嘲笑道:“无常,你该不会是就像用这根木枝来与老子过招?” “那你敢吗?”江长安平平淡淡的四个字传到了胡天霸的耳朵里,挑衅的语气掀开愤怒的阀门,胡天霸目如阴鸷:“死来!” 剑锋出鞘,破空! 这时,一阵阵二胡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苍凉,哀伤,丝丝缕缕欲断又连。 好像一个失意人的沙哑嘶吼,如是轻云无定地漂浮,却又时而比山端还要沉重,跌宕起伏,妙不可言。 这把二胡琴把熏得发黑,琴筒开裂,用麻线草草扎着那支马尾弓,又细又软,好像一用力就会断掉。 拉起来,他像捶一根过于绷紧的弹棉筋,发出一连串单调而沉闷的声音。 而发出的声音却与他的外表大相径庭,真如大气磅礴,道尽芸芸众生。 所有人都看不到琴声来源为何处,每每自认听出琴声来源而循声望去,却也都是不见二胡的主人。 每个人的心神都像与这城楼上的打斗捆绑到了一起,随着争斗而起伏惊颤,随着收势而平歇长叹,而打斗又似乎与这悲凉的琴声相融合,悲凉萧瑟,大漠孤烟的场景显现在众人面前,一股苍凉枯寂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剑锋如是大漠风沙,狂风使然,刺痛脸颊! 江长安听到琴音,酒劲霎时又醒了三分,木枝上流露金芒,不躲不闪,而是在剑锋到来距离脸颊还有半尺的时候,木枝从一侧敲打向剑背—— 铛! 这敲打并非是普通的一击,而是蕴含了江长安对修罗指的理解禅释。 修罗指这等纯正攻击法门不应该只拘泥于一招一式,他便要将其融会贯通真正地变成自己的东西,这是个条件极其苛刻的过程,需要一个同样懂得剑术的人与自己不断演练比试。 而这个人的刀不能像夜阑听雪长剑那样一招致命,也不能像丁武长刀那样天罗地网密不透风,胡天霸,正是给他喂招的最佳人选。 胡天霸面色忽变,这一敲别人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在他眼中如是陨石撞击,险些握不住剑柄,只有身子一个翻侧顺着剑刃倾斜的方向扭曲,以图掌握住剑势。 然而江长安岂会给他这个机会,一个漏洞破绽的瞬间,手中的木枝已然敲打了三下。 肩、肘、腕! 三招都不是致命的地方,但却能最好地控制住一个刀客,一个刀客的刀就算再快,一旦这三个地方受挫,刀术再高明也会无济于事。 看懂江长安目的,胡天霸心中叫苦不已,迎刀荡去,接连三次激荡当当当三声脆响! 胡天霸急忙后撤数十步,一如开始时一样屹立城头,傲然挺立,可手中虎口却已经被三次撞击震得裂开数道伤口,鲜血淋漓,整条握刀的手臂也是颤抖不已。 “这什么情况?究竟是谁战上风谁落了下乘?” 众人一群看热闹的门外汉不知其中道道,只得妄自猜测。几个有心人却忽然疑惑道:“琴音好像没有这么刺耳了……” 不知不觉间,弦音变得十分舒缓,仿佛从严冬流向阳春。委婉清丽的乐曲犹如点点雨滴,滋润着人们的心田。 江长安的身影却舞动得更加频繁,脚下踩动虚浮,像是再耍一套剑舞,拿着木枝,独舞—— 他口中长喝: “一剑横空,十里飞香红!” :。: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上船 传说中的江长安来到了月亮城,这个消息疯也似地刮过了整个小城,而那家两人进入的酒楼也被一群人相拥挤在门口,越来越多的人想要一睹这位江公子的真容。 而另外一个,城门楼比试的消息也接着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些在酒楼占据不到位置的早早来到了城门楼下等待。 一时间,不大的月亮城,万人空巷。 “小二,上酒!上好酒!”陈平生豪迈笑道。 江长安微笑道:“你知道我不喝酒。” “兄弟我当然知道,但胖爷也知道,江长安只和最好的朋友喝酒。” 江长安笑容更加浓郁,这也是他没有阻拦送酒小二的原因。 “来喽两位。”猴头猴脑的小二来到后厨,却看着面前本应是两人点的菜肴旁又多了两碟小菜,肥头大耳一脸凶相的掌柜就站在一旁,笑得像个开心果。 小二没有反应过来,问道:“掌柜的,这客官只点了七个菜,但眼下却有十二个菜,这……” “就说是送的。”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见小二还在犹豫,一巴掌轻拍在他脑袋上,道:“你傻不傻,这顿菜价格不贵,再送几个又有何妨,最好将我们店中的菜都送上去一遍,只要这两人离开之后我们将这酒菜的名称一变,就像着花生米,改为‘江长安花生米’。江长安那是何许人?夏周帝师兼驸马,这样大人物吃过的饭菜样式,价钱翻上两倍也会有人买,还怕这点钱赚不回来?哈哈……” “掌柜的厉害!”小二这才明白过来掌柜用意,连连嬉笑点头,将饭菜端了上去。 饭菜好酒都上齐,陈平生却笑道:“兄弟,先别忙着坐,咱们可不是在这里喝酒。” “不是在这里?那是在哪儿?”江长安问道。 陈平生一脸神秘,在与掌柜的吩咐了一声,抛下了一百两银子又拎着几坛酒直接抱起那桌酒席朝城头上走去。 “这……”不仅是小二傻了,就连掌柜的也被这这一手弄得措手不及。 掌柜的先行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怒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啊?是!是!” 小二出了门,却早已不见两人的踪影。 跟着陈平生所指,江长安冰羽曜隼的速度岂是常人能及?眨眼片刻即来到月亮城一个破败的城墙头上。 城墙最高的地方距离地面足有八九丈,而江长安与陈平生停下的就是最高的地方。 八九丈的高度比起普通楼台算高,但对于站过了九层摘星楼与十九层惊天楼的江长安来说,这点高度算不得什么,好在侧目眺望,能够将形形色色的月光城每一栋建筑、每一个人都尽收眼底。 凉风呼呼从耳边刮过,把沙子和西下的阳光吹在他的脸上,七月的这个时辰开始退去一天的炎热,这种暖洋洋的感觉让他很舒服。 “怎么样?江少,这和我们在江州那三层破楼上是不是差不多?墙头喝酒吃肉聊女人,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嘎嘎……” 两人坐在墙头上,江长安心中感受着这点温馨,嘴角也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江少,你怎么来东灵国了?”陈平生迫不及待地问道。 江长安笑道:“我倒是还想要知道你怎么会来东灵国了?你家老头子这么容易放你出江州?” “嘿,这一次可是不出不行。”陈平生凑近了身子,肥胖的肚子一半都搁置到了桌子上,压得咯吱吱惨叫,他神秘兮兮道:“东灵国国都雍京有一笔大生意和我陈家有来往,这一次算是老头子也让胖爷出外历练一番,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娘的,这可算是胖爷近几个月最开心的事情了。” “江少,你可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为了什么来的月亮城?” 江长安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大抵说了连屠大君手中有紧握着若若的命魂,而自己则是要去夺回命魂。 “窝草,连屠大君!那个听说有楼房这么高的猛人?”陈平生听得起劲,“江少,要我说那个拉二胡的老者说的不错,你现在应该去国都雍京的道南书院看一看,听说自己还要什么……什么大会来者,说不定真的能问出个道道。正好,还能与我同行,怎么样?” 江长安沉默不语,他的身份极有可能会对陈平生带来诸多不便,兴许还会惹来麻烦,表面上自己风光无限,在月光城人尽皆知,但危险和光荣往往是并存的,如今身份识破,不出三天就会有各路的杀手前来。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杀了赫赫有名的人物从而一步登天打下名号,当年他就是亲自杀了以为太守才得到了杀手盟的肯定,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陈平生忽然大笑道:“大爷的,起初所有人都说你死了,胖爷心里就不停地琢磨,你小子怎么就会死了呢?谁能干的掉江家四公子?!当年咱们连那什么凌霄宫炼丹门的几位亲传弟子都没有怂过,就是他娘的干,谁不服,打到他服为止。” 江长安笑道:“我猜西江楼中一定关于我能不能回得来开了盘口?” “嘿,真让你猜中了!有买你全尸的,也有买你断了双手双脚的……” “什么赔率?” “这个……兄弟说了你别生气啊,这个,押你死是一赔一,押你活的是一赔……一百……” “一赔一百!窝草,这也太多了,陈胖子,告诉我,你肯定也押了?押的什么?” “胖爷我岂能亏待了兄弟!兄弟我押了一百两你能够活着回来。” “这还差不多。”江长安笑道,却听陈平生道:“然后我又押了五千两你回不来,哈哈……” “五千两!陈胖子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是不是又欠打了?”江长安玩笑似的说道。 陈平生笑道:“胖爷当时就想,你要是真活着回来了……你要是真的活着回来了,多好……” 他说着说着语气忽然急转而下,眼眶霎时红了,怒斥道:“江长安你大爷的!这都半年了!你连个消息都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老子在江州都给你建好衣冠冢了你知不知道!” 江长安微微一怔,扑哧嗤笑道:“胖子,你也会哭啊,哈哈,从前咱们大过这么多场架也没有见你哭过……” “谁……谁哭了!胖爷就算哭也绝不会因为你哭……” 江长安倒上第一杯酒,而后以酒酹地。 陈平生也将这第一杯酒水泼洒在地,语气一沉,道:“回忆当年你、我还有凌风哥一起喝酒的时候,无限惬意,畅谈天地,从天晚喝到天明,再从天明睡到日落西山……凌风公子是除了你江长安外唯一一个看得起我陈胖子的……” 陈平生低头笑道:“说真的,胖爷我可是不止一次地梦到你陷在皇宫,还好那他娘的只是梦,不然,江州就真他娘得只剩下老子一个人了……” “喝酒。”江长安淡淡说道。 咣当一声,江长安将一坛喝尽的空坛子随手扔在墙头上,又拎了一壶掀开酒封,先自饮三大口,懒得再做斟酒的繁琐事,将酒坛递给了陈平生。 陈平生微微一楞,大笑一声将手里还没喝两口的酒坛砸在一旁,一把接过酒坛,也不多话,咕嘟咕嘟连喝几大口,将酒坛又还给了江长安。 两人也不说话,一个来回一坛酒便去了大半。 桌上的饭菜眼看被吹过的风沙裹去一半,两人也没有动筷的意思。 江长安不知喝了多少,脑子昏沉,醉酒微醺。 夕阳余晖,他怔怔地望着被披上一层金黄的小城,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凉的刺眼,背着阳光的地方黑得彻底,好像是一副水墨,黑白分明,色泽明亮。 :。: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夜半闯入者 “切。”陈平生不以为意,谁也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陈胖子,谁让你擅自决定把老子带上来的?”江长安后知后觉道,这艘船连去哪里的都不知道。 陈平生连忙无辜地摇头道:“江少,这次你可是误会我了,不是我,而是秦老先生说要将你拉上来的……” 江长安再度望向那个视琴如命的老者,微微皱眉,这个老者不想看到的这么简单,他站起身子走了到了面前拱手行礼,道:“秦老先生,不知为何……” 他的话还没问完就被打断:“你要去雍京?” “不错,可是小辈没有打算……” “既然没错,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何来的这么多的理由。”老者再一次打断了江长安的话,拿着琴走回了房间。 船的名字:千山渡 陈平生笑道:“就是,兄弟,这船也是开往雍京的,只需要三天的时间就能到达,这三天就当做是散散心,好好欣赏一下异域风情。” 陈平生忽然凑近了帖着江长安耳朵道:“这船上这位荀姑娘不错,那身段,那长相……啧啧……” 江长安轻轻笑着,但直觉总在告诉他这三天没有这么容易地度过,这船上即将就会发生一些事情,一些荒唐的事情。 住舱分有上中下三等,在陈平生这个大财阀的安排下,江长安入住的自然是最上等的其中一间,昏黄的烛光温馨明亮,木制的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分隔板上刻写的都有隔绝声音的秘咒,以备一些特殊的情侣使用,防止晚上被人听了床脚。 床上上好的白虎皮为锦被,虽然和江家相比较而言寒酸了一些,但对于常人已经算是奢靡无度的生活。 因为特殊环境原因每个房间的空间都不算大,除了一张床之外只放下一桌一椅,上面各色宝石点缀装饰,不知何时起江长安喜欢上了这种简单舒适的居室。 如果硬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房间的隔着一条走廊的对面,便是那位洛松公子的房间。 “好暖和的大床啊!”小丫头若若整个人趴在床上,欢笑道,惨白病态的脸色在灯光的映衬下也恢复了几分暖色。 江长安笑道:“累了?” “嗯……”若若可怜兮兮地点头,自从江长安睡过去她两眼不眨地守着,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 “那就睡一会儿,叫花哥哥守着你。”江长安微微笑道,抱着她放在被窝里,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床边。 若若甜甜一笑:“叫花哥哥别忘了叫若若起床……” “放心……”江长安笑道,声音像是哄睡孩子一般轻柔,仿佛每个呼吸都怕吵到她。 江长安心神沉入了与墨沧的交流:“墨沧,你能不能感知到那个拉二胡的老先生有些怪异?” 墨沧道:“本尊明白你想说的是什么,但是那个老者对你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反倒是那个名叫洛松的纨绔公子,那个才是你应该警戒的对象,看不见的刀刃才是最可怕的,这个人,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洛松……”江长安抬眼朝着对面的房间望去,隔间的木板上虽然刻写着阻隔声音的符文,也有防止目力查看的符文,但是却阻拦不住菩提龙眼的目力。 青光显露,左眼青瞳变化成了三角形状,那两层木板渐渐变得透明,清晰,其后的人和精致也暴露在江长安的面前。 “卧槽!” 江长安忍不住低骂一声,整个人胃里仿佛翻江倒海。 墨沧好奇道:“这么大反应?看到什么了?快说快说!” 江长安狡黠道:“你不是也能看到吗?自己看……” “本尊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好,就让本尊看一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让你这个见惯了血肉的江大公子都恶心成这副模样……” 墨沧随即散出一点烟雾点去,整个房间中的景象也显现在眼前——洛松与另一个长相白净的男人在床上你侬我侬,挥泄情欲! 墨沧瞬间愕住,早听江长安说过一些公子哥有诸如龙阳断袖之类奇怪的癖好,她本还不信,亲眼见到后,这种画面的冲击无疑巨大。 她慢慢缩回了江长安神识之中,怒骂道:“你妹的江长安,以后这种事不要让本尊出来!” 逗弄了一番这个自诩高高在上的上古大神,江长安心情舒爽了许多,尽量不去回想刚才看到的景象。 百无聊赖,江长安在小丫头身侧周围布下了数十道防护秘咒之后进入了神府镜,一旦有人擅自闯入房间,哪怕是一只蚊子,这些秘咒足以让江长安感觉到。 熟练地走到第四重秘境的湖边,神府外面还是炎炎夏日,地四重秘境却是冽冽寒冬,江长安跨过拱桥,走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老者面前。 “前辈。”江长安行礼,而后习惯性地将他身上一层厚厚的落雪掸去。 待到老者拿起那根木拐敲打了他的肩膀,江长安这才安安稳稳坐在棋盘对面,抚弄起罐中的棋子。 江长安拾起一记黑子放在棋盘上,老者遂搁置一方白子,江长安每每下了一步都要思考上半柱香的时间。 但是这一次他的黑子下得慢了,老者的白子便下得快了起来,每一次他棋子刚一落下,对方的新子也紧跟着落下,像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但下的地方却又都是关键处,像是经历了无数遍的深思熟虑。 不出所料,这一次甚至没有坚持半个时辰江长安便彻底输了这盘棋局。 “再来。”江长安将两方的棋子仔仔细细地规整到棋罐中说道。 老者却笑着摇头道:“不下了,你今天本就无心下棋,再下下去非但不能赢老朽,也会误入歧途,毁了自身棋道。” 江长安道:“前辈知道我烦心的原因?” “老朽怎会知道公子心中所想的事情?”老者笑道,“但老朽知道,春花、秋月、夏蝉、冬雪,四季轮转不绝,世间一切自有他发生的道理,也自有解决的方法,时机不到,小友现在心急也无济于事。” 江长安苦笑道:“是不是你们这种世外高人一样的人物都喜欢这样说话,不累吗?” 老者只是微笑,不答。 “其实你们自己说的话自己也都不明白,就像是佛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就真的能够成佛吗?成佛必须要放下屠刀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们可曾放下了心中的屠刀?” 老者依旧不答,眼中却在思虑江长安这几句话,似被说的一时哑口无言。 江长安心中烦躁,此去雍京不知究竟能否找到关于连屠大君的下落,若若的伤势是他最为记挂忧心的事情,目前只能希望能够在道南书院找到线索。 正在江长安攀谈之时,忽然心中一震波动。 “有闯入者!” 江长安立即出了神府回到了房间,若若依旧安稳躺在床上做着美梦,而门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杀手?船上怎么会忽然出现杀手?有目的而来? “阁下是冲着我来的?”江长安开口问道。 “不错,正是为了江公子而来。”声音苍老低沉,听上去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而整座船上除了那位拉二胡的老先生不再有第二个老人,可这个声音显然又与秦老先生不同,它更加阴厉,昏沉。 “阁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江长安嘴上随意问道,眼中菩提青芒就要将其看一个通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江长安这一次看不透房间的门板,更看不到屋外的任何事物。 “墨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长安疑惑道。 :。: 第五百一十八章 杀人游戏 墨沧悠悠地现出身形向着门板望了一眼,不屑道:“还用说,人家现在封禁了你整个房间和外面的联系,就算你使劲浑身解数也很难将门打开。” “那岂不是就会困死在这里面?”江长安。 墨沧道:“那倒不会,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阵法?这套阵法虽然还不错但是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起步高,时间短。” “起步高?什么意思?” “真是笨!”墨沧不耐烦地解释道,“意思就是能够发动这套阵法,对施法者的要求极高,但是时间却很短,所以就显得鸡肋。倒是没有想到会被运用到这里。” 墨沧道:“依本尊看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实力,应该是这个人手里有事先准备好的阵法画卷,只需要将画卷中的阵法散布出来即可。” 那神秘人道:“江长安,不要白费力气了,你的眼睛就算再厉害在此时也是毫无用武之地。” 对方清楚菩提眼! 这个人显然是非常了解自己,甚至知道菩提眼的存在,江长安脑海中不断搜寻着附和条件的人。 “不知阁下想要做什么?或是想要我做什么?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地前来这里喝茶的?”江长安问道。 “哈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讲话,更喜欢和聪明人玩游戏,江长安,我想要和你玩一个游戏,一个杀人的游戏。” 江长安眸子转冷:“你想要我去杀人?” “不不,我怎么敢让江大公子去杀人?我可没有那个兴致。杀人的人已经另有其人。” 江长安冷笑:“那你想要我找出那个杀人的人?” “也不是,我对猫捉老鼠的事情没有一丁点的兴趣,许多人都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是因为故步自封的智慧得不到全方面的解脱,江公子,还有第三种可能,你猜到了,但是你没有说出来。” 江长安眼中闪烁不定。 对方继续道:“哎呀呀,不巧,我找到那位杀人者笨手笨脚的,很有可能就会被人发觉,所以第三种可能,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杀人者,成为一个帮凶,不要让别人查出来,一直到三天后,渡过三个夜晚,到达雍京。” “我为什么会听你的?或者说,你又为什么笃定我会听你的?” “因为有胜负,因为有输赢,你就不怕那个杀人者杀的人是你的好朋友陈平生吗?” 江长安怒道:“我讨厌被人威胁!” “不不,这不是威胁,是交易,很划算的交易。”他笑道,“只要你做到了,我就能够告诉你你一直想要找到的讯息——关于连屠大君的下落。啧啧啧,你身边这位佳人正是韶华青春,你也不想看到她出什么不测?你也不用杀人,只需要维护一个人,这样轻松的一件事就能够救到身边最珍贵的人,这场交易很划算的。” 江长安陷入了犹豫,这又是一场抉择。 “叫花哥哥……”若若从梦中惊醒,看到江长安一脸正襟危坐,连慢跑到了他的身边扯住了衣袖两眼望着门外,她感觉不到门外的情况,但是能够感觉到叫花哥哥的心思在随着门外的情况而挣扎变化。 “叫花哥哥,怎么了?”小丫头担忧道。 若若的醒来无疑是压塌了心底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江长安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身为一个杀手并不是刽子手,杀手有原则,有底线。就像是他在杀手盟最后一个任务让他去杀掉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而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的两人相依为命。 而这一次和上一次何其相似? 江长安笑道:“没什么,叫花哥哥找到了救你的方法。” “真的?”若若激动地难以自抑,语无伦次道:“这样若若就还能继续陪在叫花哥哥身边,真的太好了。” “是啊,真的太好了。”江长安笑得温馨。也罢,万般罪孽都由自己一个人背负,他想要的始终都是她简单纯真的笑容而已。 屋外的人也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门上的禁锢随之散去。 出了这个意外,江长安哪里还放心再让小丫头一个人留在房间?而若若说什么也不肯回到身体之中,长夜无眠,江长安只好带着她又走到了甲板上。 虽然是酷暑夏日,但是夜晚狂风呼啸下也平添了几分凉意,潮浪高卷沙沙声不绝于耳,江长安拿出了一件裘绒裹在了她的身上。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自身后从传来,笑盈盈道:“江公子真有闲情逸致,在众人都安睡的时候出来独自欣赏这大好的月光。” 一道靓丽身影摇曳生辉,一步步踩着金莲而来,像许多还未出阁的少女头发总是散披在背后,穿着一件薄薄的半透明蓝色薄纱,不似魅惑但又异样风情。较为夺人眼球的则是她的一双丹凤眼,目光灵力,眼角向两边上方勾起一个斜小的角度,平添了一份媚意。 眼前这个女人不算美丽,但却有这种独有的媚意。 “荀姑娘怎么有时间出来呢?”江长安道。 “小女子深夜寂寥无趣,就想着出来透一透气,正巧看到了江公子在这里。” 江长安笑道:“那还真是凑巧的很。” “不知这位是……”荀遥指着被貂裘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丫头若若,眼神又看向江长安明白了什么,笑道:“这位小姑娘想必和江公子的关系一定是不一般了……” 江长安欣然一笑,并没有引见的意思,小若若也明白这个时候就说明叫花哥哥不让自己与对方靠近,索性站在江长安的身后。 江长安的确不认为眼前的女人是个简单的角色,早前听陈胖子介绍眼前女人是一个从青楼中逃出来的艺伎,在月光城被几个贼人险些捆卖,偶然遇到了正欲前往雍京的洛松搭救,便就一起同行。 正因如此江长安才断定这个女人极不简单,先不说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青楼风尘女子,倘若是真的,以她的衣着和首饰的名贵程度在青楼中大小也算是一个彩头,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心机想在那种泥沼之中活下去,绝非可能。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他希望若若小丫头不要触及这世间的一切丑恶,将所有的黑暗都挡在面前,给她的是力所能及的光明。 “呵呵……”荀遥道,“江公子既然不愿多说小女子也不会多做过问,江公子此行前往雍京可是为了那道藏法会?” “荀姑娘也听说了‘道藏法会’?”江长安好奇道。 “江公子有所不知,东灵国‘道藏法会’消息的热度不比江公子在夏周所作所为要弱,早已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况且更不用说道南书院是东灵国国都第一书院,听说这一次不仅仅是赏鉴紫幽大帝遗留下来的手札,道南书院还要借此良机招收各门弟子。” “招收弟子?”江长安第一次听到招收弟子的事情。 荀遥娓娓道来:“不错,近些年来修行一脉人才凋零,各种各样的大道能人多以隐居出世,道南书院早已不复当年的气派光景,这点倒是和江州天师府有些相似,灵力稀薄,天才也越发显得弥足珍贵。道南书院力图革新便借此良机以资质招收闻名而来的天下学子,炼丹师、木甲师、符道师三门为主。” 江长安目光一闪,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荀姑娘好像对修行的事情很是了解?” 荀遥呵呵笑道:“哪里算得上是了解,顶多是有所涉猎,从前在花楼里没有少听别人提及这些,日子过得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就明白了,以致于后来每到一处都会习惯性得打听一些人闻趣事……” 江长安话题转移得极快:“那这样的话,烦请荀姑娘与我讲一讲这船上都有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 第五百一十九章 杀人序幕 面对这样一个精明的女人,江长安放弃了旁敲侧击,索性直言不讳。 依照刚才的神秘人所说,会有一个凶手,自己的角色即是帮凶,谁是将死的人? 自己必须要在事情发生之前,在有人死去之前了解船上所有人,了解所有人的一切。 果然,荀遥也毫无顾忌道:“夜色漫长,小女子刚好又得空,那就跟江公子好好聊一聊。” “这‘千山渡’虽大,可却没有几个人,除了你、我和你身边这位佳人之外,另外还有八人,首先上船的是与江公子有过冲突的洛松洛公子和他一起的书童。” “书童……”想必就是和洛松一同颠栾倒凤的那位“小受”仁兄了,想到方才看到的盛景和现在两人可能早已抱着相拥而眠,江长安心底就是一阵恶寒,胃里忍不住地翻腾。 “江公子,你没事?” “没事,还请荀姑娘继续说……”江长安道,“这位洛松是什么来历?” 当真是燕城‘七鼎王’洛金鹏的儿子?江长安心中狐疑,在月亮城数月对东灵国他也有了一些了解,洛金鹏乃是东灵众臣,手握实权,拥兵自重。紧紧守着燕城这个东灵国与蛮丘国之间的边关要塞,被东灵国当代国主赏赐七座金鼎,封‘七鼎王’,而洛松则是这位七鼎王的独子。 一位世子从边塞前往雍京,如此特殊的身份,身旁怎么只跟着胡天霸一人? 荀遥道:“江公子可不要小看这位洛公子,他实际上可是一位世子,家室显赫,来头不小。” “世子?世子的实力就是这么点?”江长安道,这样的王公贵族巴不得出门有八抬大轿,百骑精兵,相比较而言洛松的场面可以算是纨绔中极度节俭的人。 荀遥道:“听闻洛松公子身旁本来的的确确是有一个修为极强的老者,只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没有跟在身边,也幸得没有在身边,不然江公子恐怕就要有危险了……” “多谢荀姑娘关心,洛松不辞辛苦不远万里赶到雍京也是为了‘道藏法会’?为了亲眼一睹紫幽大帝遗留的手札?还是为了招收弟子的契机进入道南书院?以我看来洛松公子的资质好像哪一条都无法做到?” 荀遥摇了摇头,道:“洛公子也是去道南书院,但不是为了这两件事,而是另外两件……” “另外两件?另外两件事是什么?” 荀遥道:“第一件不知江公子有没有听说过道南书院的圣道棋局?” “圣道棋局?”江长安疑惑道。 “不错,圣道棋局乃是紫幽大帝传下来的一道规矩,倘若是有能力下得过棋主的人,便有资格进入道南书院圣地一观,听说啊,这圣地中都是积攒了数代人的至宝,甚至有人说其中比起手札还要重要的东西数不胜数……” “圣地……” 听到这里,江长安体内的墨沧再也按捺不住,跳出来道:“小子,这圣地一定和碑文有关,说不定就是解开道蕴的关键!” “看来道南书院还真是来对了。”江长安喃喃道。 “什么?江公子是在和谁说话?”荀遥问道。 “没什么,这样说来这洛松虽说修为一般,不足以成为道南书院弟子,更没有鉴赏沙手札的资历,但是棋艺应该是不凡了?” “没错,洛公子的棋艺在东灵国颇负盛名,早先已然击败三十六路东灵皇室的棋道国手,而且前几年每年道藏法会这位洛公子都依靠棋道进入圣地,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可以说年轻一辈中,他的棋道足以傲视群雄。怎么,江公子对棋道也感兴趣?” 江长安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心中快速运转,洛松是为了圣地而来的?难不成圣地之中有什么能够让这个大家族都心动而又没有的东西? “荀姑娘继续说,这第二件事是什么?” 荀遥道:“第二件事便是洛公子这一次前往道南书院见一个人,也是他的未婚妻。” 江长安笑道:“哪家的未婚妻居然还需要这位贵族世子千里迢迢地赶往东灵国国都去见?” 荀遥丝毫没有玩笑,反而异常得严肃道:“别人都没事,但是他这个未婚妻非要前去雍京不可,因为他的未婚妻可是国王陛下的女儿——玉凝公主。” “是谁!”江长安惊道。 “玉凝公主,怎么?江公子听说过?为什么……反应会如此剧烈?” “没有,只是听闻这位玉凝公主前不久刚刚才从夏周国回来,怎么就订了婚?”江长安问道。倘若是在司徒玉凝前往京州之前便就许下了婚约,她一定会告诉自己。 荀遥道:“正是因为玉凝公主私自去了夏周国,有人传言说玉凝公主在夏周国结识了一位落魄书生,并且两人暗生情愫,甚至……坏了公主的身子,这等丑闻引得国主震怒,当即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便下命将玉凝公主许给燕城七鼎王的世子,将玉凝公主软禁宫中,不久之后完婚。” 荀遥道:“不过在前不久玉凝公主得知了洛松公子会前往道南书院,便向国主请愿前往道南书院一观‘道藏法会’,所以说这一次‘道藏法会’,玉凝公主也会到场。” “看来这接下来在‘道藏法会’是这位玉凝公主和洛世子的第一次见面,还真是意外不断。”江长安淡淡笑道,他自然相信订婚不会是司徒玉凝这个要强公主的意思,而所谓的一观‘道藏法会’,指不定这妮子有什么计划,江长安有些好奇两人相见的场面将会是什么样子?” 江长安笑道:“烦请荀姑娘继续说,除了洛世子和他的书童,另外几人是谁?” “另外几人分别是:洛公子身边的胡天霸胡馆主,江公子的兄弟陈平生陈公子,抱二胡的那位说书老先生……” 这些都是江长安认识的人,自不必说,江长安问道:“那另外三个人呢?是谁?” 荀遥皱眉道:“这三人的来历倒是古怪稀奇,其中两个就是江公子和陈公子对饮的那家酒楼的掌柜和小二,本来正是江大公子在店里大醉了一场应该可以借机大赚一笔,却在这个时候离开月亮城,真是奇怪?” “最后一个人呢?又是谁?” 荀遥摇头:“最后一个人小女子也不知,只知道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神色木讷,不过应该是名修士……” “何以见得?” 荀遥笑道:“小女子虽不是你们这些修行悟道之人,但是眼力还是有几分的,修士和普通人一眼便能分出。小女子与江公子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江公子可否告知小女子,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呢?” 她的身子忽然凑近了,一举一动和先前娴静典雅的站姿大相径庭,江长安也完全相信了这是一个深谙青楼之道的风尘女。 夜光下薄薄的衣衫勾勒出极端的身形,眸子间流溢出的独有的魅惑,足以让每一个处男悸动不已。 只可惜江长安不是处男,早在这一世十三岁那年就不再是。 有美人自动献殷勤江长安当然不会傻到去装一个正人君子避而不见,而是依旧震惊自若如是无物。 终于在荀遥身躯扭动了半柱香之后坚持不住低眉失落道:“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不对我动心的男人。” 江长安笑道:“只能说你见到的男人还是太少了。” 她的眼中显现出一抹不服的神色,红舌挑逗似地在唇齿间翻滚:“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 “吱……” 朗朗星空弯月,夜色中一声二胡弦声入耳,秦老先生的身影依旧倚着甲板上的一角桅杆,声声琴弦一声紧似一声,如高山流水渗入人心。 :。: 第五百二十章 有人死了 江长安走过去轻笑道:“秦老先生真是好兴致。” “并非好兴致,而是除了手中琴再无他物摆弄,而在这船上,方寸之地,也再无他出可去……” “晚辈多嘴,敢问老先生是东灵人?”江长安问道,“不知去雍京是否是因为今日马上就要开始的赏经大会?” 秦老先生混沌的眼眸忽明忽暗,夜风吹得眼皮半眨不眨,笑呵呵地说道:“算是,‘道藏法会’客人也多,小老儿有了最新的江公子在月亮城的事情,想必在雍京想必也是极为叫座,小老儿说不定真的会大赚一笔。” 江长安笑道:“可是我看老先生根本就不像是贪图钱财的人。” “小兄弟这话说的不对,虽说文人眼中应自命清高视钱财犹如粪土,小老儿算不上文人但凭借着一手琴艺也挂得上一个‘艺’字,不是君子也知钱财应取之有道,客栈之中小老儿答不出小兄弟的问题,自然是不能够收下那十两纹银,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世上谁又能够对钱不动心呢?” 江长安可不会相信这位来历不凡的老者只是为了几钱银子就去参加赏经大会,道:“晚辈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在月亮城中听老先生所奏的琴曲磅礴大气,其中又含有悲怆凄凉,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小兄弟还懂二胡琴曲?” 荀遥的也侧耳静静倾听,倒要看一看江长安能够说出怎样的道道来。 “接触过一些,不过大多是阳春白雪,和老先生所演奏的意境根本上就已然是差了一大截。”江长安轻笑道。他的确听过不少的二胡妙曲,不过不是在月亮城,而是在纸醉金迷的西江楼,怀中还抱有几个美人的情况下。 自己顶多算是记下了一些旋律,毕竟在那种情况之下,任是柳下惠也没有能力将关注点分移到其他地方。 江长安道:“晚辈不太懂音律,但也听出来先生的琴曲不是单纯的琴曲,应该有人和唱才是?” “一曲家乡小调,不过是有几个人传唱,没有什么名字。” “家乡小调?”江长安笑道,“小子虽然听得曲子不多,空山鸟语,汉宫秋月,不懂得什么大俗即雅,但也能够听得出来老先生的曲子不是一人两人能够唱出的民间小调,而是恢弘的伤曲,像是……” “像是什么?”老先生忽然问道。 江长安莞尔一笑:“就像是一场史诗的战斗,就像是鲜血淋漓的战场,就像是……残阳如火的暮时悲歌……” 秦老先生忽然目光钉在了他的脸上,凝视了他片刻,道:“小老儿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只是在民间游历时听到的句句吟唱,做成了琴曲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长安请求道:“那老先生能不能与晚辈哼奏……” “不可能!”秦老先生忽然道。 江长安正疑惑为什么对方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那张老迈的脸颊上每一块肉都松弛下来,颓力依靠在墙背上,淡淡道:“江公子既然说了是大气磅礴的悲歌,那就不是小老儿能够唱出来的,况且小老儿没有几颗牙齿了,说书都是含糊不清,喝杯水都漏掉一半,唱曲是不行喽……” 江长安不再强求,站起身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又忽的停下:“老先生,我家乡有话叫做有志不在年高,总有一些事情值得我们去拼,去泼洒一回满腔热血,这是活着的意义,和年龄无关。” 老先生微微昂首,浑浊眸中不知多了些什么。 这时,忽然听得船舱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惨叫—— 啊—— 三人的面色惧变,江长安脸上的神情最为奇异。 动手了,正如那个神秘人说的那样,有人下手了!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比另外几人先一步找出这个人,将他的嫌疑完全屏除,这一场杀人游戏,真正得拉开了序幕,而这死的人会是谁? “发生了什么?”荀遥说着,三人向着声音源头走去。 呼喊声并不是从客舱房间中传出来的,而是在船舱甲板后的储物室,说是储物室,不过是一个摆放货物的露天场地。 首先看到的便是地上血迹,木板被鲜血染得猩红发昏暗色,红的鲜血与黄的脑浆混合在一团,其中还混合着森寒碎骨,看到这股惨状,荀遥当即吓得扑向江长安的怀里,后者身子一侧胸膛闪避过去,及时用手臂挡住了她的身子。 这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咬过,两只手臂早就不复存在,两条腿也被啃食过半,从膝盖关节向下只剩下残血的白骨,胸口半个身子被什么庞然大物狠狠啃食了一口,五脏六腑全被掏成了空。 “这……”江长安不禁怀疑行凶者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头兽? 肠子碎落着砸在地上,鲜血痕迹直被拖到了船边消失到海水之中,血滴滴答滴答地流在海里,月光下映出了涟漪血红。 尸体整个面部也是像被这个怪物狠狠咬了一口,面部被损毁,但好在也能够看出全貌—— “洛松!”江长安惊赫道。 身旁惊慌失措早就被这血腥一幕吓得瘫坐在地的呼救者,正是一直陪同在洛松身旁,既是奴仆又是床上密友的书童。 此刻书童脸色煞白,魂魄都像是被这一幕吓到了九霄云外。 江长安连忙看像每一个人的神色,行凶者的神色在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时就算再表现得惊讶也终究是意料之中,不是真的,往往也是自己发现端倪的最佳时期。 荀遥被吓得紧紧抓住江长安的手臂,双手连同纤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而秦老先生的表现却出乎了江长安的预料,秦老先生面色竟然没有丝毫的波澜,极度平静,像是看惯了这种血腥的场面,并没有丝毫的惊奇惧怕。那双如是枯木的手掌中依旧轻抚者二胡,面色从容,这是只有看惯了生死之后才有的从容。 正在船舱房间中休息的其他人闻声被惊醒,霎时陆陆续续地赶来。 夜,更深了。 冲在最前面的胖子陈平生奔跑过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江少你在这干什……窝草……” 陈胖子肥硕的身躯在看到地上惨状的时候直接一百八十度的扭身翻转,小心翼翼地扭头瞧看:“这什么情况,这谁干的?也太没人性了?” 胡天霸抱剑一瘸一拐地蹒跚而来,在看到地上的尸体后惊恐道:“洛公子!” “你说他是洛松?”陈胖子仔细看了眼死人长相笑道,“那怪不得,他这个脾性活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 另外两个人影也相继而来,正是荀遥口中所说的,也是酒楼里曾与江长安有过几个照面的掌柜与小二。 “哎呦,有人死了?”掌柜笑道,“洛松公子?嗨,这种人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二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唯唯诺诺地小声提醒道:“掌柜的,这……都看着呢,你这样他们会认为这人的死和你有关系……” “和我有关系?老子行的正坐的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本就没有做这件事,还怕其他人栽赃不成?” 江长安好奇道:“看两位神色,好像丝毫不奇怪洛松会死,更不奇怪这种血腥的场面?” :。: 第五百二十一章 嫌疑 掌柜的哈哈大笑:“这小子为人有问题,就是个脑子疯癫的富家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彬彬有礼,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住在老子的酒楼事情还特别多,老子早就想大嘴巴抽他!至于这种场面对你们来说是血腥,但是老子是杀猪屠户出身,金钱银钱见得不多,但就是这种场面见得不少。” 掌柜的道:“死了一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月亮城哪天没有在死人?要我说干脆就地直接扔进海里喂鱼,落得一个眼不见心为净如何?到雍京可是还有三天的时间,老子可不想整日对着一具残尸度日,而且这可是六月天,曝尸在大太阳下不过半天整条船都要发散出一股恶臭,老子不想闻着这一股恶臭度日。” “不行。”胡天霸冷道,“倘若是寻常的人死在这里自然没有什么,但是如今躺在这里的是七鼎王世子,七鼎王独子死在这里,倘若是洛家的人追查下来,东灵国被翻出个底儿朝天,在场的人都难逃干系。” “洛……洛世子!”掌柜与小二这才清楚此人身份,抛尸的事情再不敢提及半句。 小二道:“那依你的意思,寻不到死因,我们都要死?” “这是什么道理?”掌柜的忽然咦得一声,放眼正看到了洛松尸体旁边,说道:“依老子来看,这笼中的海魂狮撕破了笼子将洛公子杀了,恐怕也只有这种猛兽才能撕裂出这种分尸的伤口。” “海魂狮?”江长安这才发现在尸体一旁放着一具似棺似笼的笼子,看向书童道:“洛松公子半夜出来是为什么?” 书童战战兢兢道:“海魂狮性喜幽静,也只会在夜里进食,公子每天只有夜里都会来喂食海魂狮。今日迟迟没有归来,好奇之下我就出来查看,就……就看到公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掌柜笑道:“如此结了,就是海魂狮所为,洛公子来喂食不幸受其所害,这样一来对洛家也有了一个交代。” 不对,是人为! 江长安淡淡看着,他有足够的说法能够证明是人为所致,但是大家的目光都被带入海魂狮的身上之后,不用他的掩护那个真正的行凶者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危险,都不会被发现,局势便是对自己有利。 正当这时,荀遥忽然忐忑说道:“就没有可能是笼子被人刻意做了手脚吗?因为……这是棺笼,别说海魂狮,就连一般修士关在里面也无法破开。” 江长安望着这具东灵国特色笼子,几分模样像是棺材,试图混淆众人视线,道:“上面的锁被完全破坏掉,难以分辨,说不定真的像是掌柜的所言……” 胡天霸道:“不对,这把锁一定是行凶者所为。” 掌柜的一听好不容易被人认可的想法被推翻,立马急了眼,惦着身上肥肉流出的半两油,道:“嘿,你怎么就这么笃定?” 胡天霸道:“因为这把锁是从外破损的,根本不是从内撞击笼门所致,而且,洛公子的躯体也不像是猛兽所为……” 掌柜的道:“你瞎啊,这残破的尸体就摆在这里,撕咬的痕迹清晰可闻,不是猛兽做的,难道还是你做的?”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胡天霸,只有江长安目色幽暗,早已知道胡天霸要说的是什么。 胡天霸走过去,锵啷抽出长剑,用剑背轻轻一敲剩下的半截腿骨,只见被敲击的腿骨节节碎裂成了骨渣,夜风一吹成了粉灰。 “这……这是怎么回事?”掌柜楞道。 胡天霸道:“虽然洛公子的躯体表面看上去是被啃食得残破不堪,但是实则致命之处却不在于此,而是被人打碎了筋骨,而且是被比他强横的人打碎了筋骨。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事情的完整过程应该是这样——洛公子晚间出来喂食海魂狮,正当放松警惕的时刻被人下了阴手,当场死在原地。而行凶者为了混淆视听,扰乱我们的注意,便毁了棺笼门锁,造成了一副海魂狮噬主的假象。” 掌柜的喃喃道:“还真是人为……既然如此干脆问一下洛松是什么时候出来的,然后再各自说一说那个时候都在干什么,谁能够证明?没有人证明的那一个必定无法脱身。” 掌柜的看向书童问道:“洛松是什么时辰出来的?” “子……子时。”书童答道。 “这样就容易了。”掌柜的朝向众人行了一个礼道:“各位,还需要烦请各位说一说子时月升高天的时候都在什么地方?” “没用的。”胡天霸道。 掌柜的气急败坏道:“我说你怎么一直跟我作对似的?老子一个屁都没放出来呢你就说是个臭屁,凭什么?” 胡天霸未曾理会,道:“行凶者当时放出海魂狮之后以为大功告成匆忙离开,因为他需要一个人和他做不在现场的证明,但是他没有想到海魂狮并没有将洛松的尸体全部吃下去就直接跳入了海里,这半具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他不会坐等着看洛松的身体被吃得干净,那样太耗时间,而从出手到打破囚笼这不过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再加上既然那位凶手能够秒杀一位万象境的强者,那么他的力量想要伪装一个分身不是难事,这样一来时间点推论根本就没有一点用处。” “那你说,怎么办?”掌柜的说道。 胡天霸没有直接做结论,而是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江长安的身上。 胡天霸的眼神令人难以捉摸:“江公子为什么一直闭口不言,难道是在下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江长安笑道:“胡兄说的都不错,我也没有说话的必要。依胡兄的意思,现在有什么办法是最好的?” 再将焦点转移到死人身上,胡天霸连忙正色道:“依我看,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排除一部分没有嫌疑的人。” 掌柜哼了一声,轻笑道:“说的轻巧,你倒说说怎么一个排除?” 荀遥道:“简单,只需要将众人的灵力一一测探一遍,比洛松公子低的都排除在外。” 掌柜的丝毫没有给这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一点情面,讥笑道:“说起来容易,我们怎么知道这里谁在万象境之上?总不能凭借着一面之词来定夺?” “这个……”荀遥也徘徊不定,没有哪一艘船上面会得意布置一个验灵台。 “这有何难?在下懂得修缮验灵台的道理,凭借着身上所带的东西也能造出个验灵台出来,不过需要时间。” 江长安细细观察着每个人的微小动作,一听到真的会有验灵台果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神色踌躇不定,像是极其担心有什么会被发现,就连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掌柜也有些惊慌。 看来这艘船上,每个人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这是巧合吗?还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胡天霸道:“眼看天就要亮了,各位先行回去休息,等到过了今夜,明晚上便可以制作好验灵台。到时候孰真孰假都会有一个定论。” 正当众人将要离开,那名瘫坐在地的书童面露凶狠地指着江长安,道:“是他!就是他!一定是他不满我家公子的言语设法将其杀害的!” :。: 第五百二十二章 真的很美 江长安微微一笑,还在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色,但那名真正的行凶者很聪明,更善于伪装,在书童指出他是凶手的一刹没有一点松懈,反而和其他人一样保持一脸惊惧的模样。 见江长安迟迟不做反应,陈平生连忙站出来维护道:“小子,说话要负责任,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说是江少做的?” “我……我……”书童吞吞吐吐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他本就是胡乱猜测急着想从这次混乱中脱身而出,随口一说何来的证据可言?情急之下指着众人道,“你们,你们哪一个不是想着杀掉洛公子?只是你们没有做。” 掌柜的冷笑道:“我看这小子是被这场面吓疯了?” “我没有疯!”书童尖利如女人般的嗓音急哧道,这次又将手指向了掌柜,“还有你,在你的酒楼我可是亲耳听到你说过‘要将这个姓洛的死无葬身之地’,是不是你说的?!” “一派胡言!老子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不然你活这么大是不明白祸从口出!”掌柜的正欲出手就被胡天霸出鞘的雁翅刀刃挡住。 “掌柜既然不惧这等胡言乱语,为什么要急不可耐地冲上去?何不听他把话说完!”胡天霸冷冷道。 掌柜的面色阴冷,就听书童继续道:“他的伙计,他店里的伙计也听到了,不信你可以问他。” 掌柜的冷眸瞪着小二,后者颤颤巍巍道:“这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们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掌柜的好了,问我做什么?” 荀遥冷冷喝道:“你若是不回答,正如这个胖子所说,就是共谋同犯,杀了洛家大世族的独子,这种罪名你可担当的起啊?” 陈平生反抗道:“嘿,你说谁胖呢?胖爷我只是稍稍有那么点壮硕,和胖绝对没有关联。” 那小二听了此眼,吓得魂不守舍,连连道:“这和我没关系的,是掌柜的和洛松有矛盾,洛松公子住在酒楼里四处埋怨,而且老是在一天时间里干同样的事情,掌柜的早有怨言……” “干同样的事情?是指什么?”江长安问道。 小二回答道:“就是这位洛公子有时候在要过一件东西之后,每过一会儿还再要一件,就像是找茬,并且连日来对酒楼老是不满,掌柜的难以忍受,就说了句……” 荀遥道:“说了句什么?快说!” 小二结巴道:“说了句……要把洛公子杀猪一样做掉……” “妈的,你这娘们儿还问!看老子不撕烂你的嘴!” 胡天霸手中一道银光闪烁,疯狂的掌柜在看到这点银光骤然安静了下来,他再厉害也没有能力去和泉眼境的强者去叫板。 江长安语出惊人,道:“我猜你应该不止是个杀猪的屠户。” “什么……什么意思?”掌柜的惊道。 “杀猪就算是杀得再多,见到人也难免怯惧,除非……那个人不是猪杀的多,而是人杀的多。你的酒楼开的应该不是一家正常的酒楼,或者说是一家黑店才对。”江长安道,“我和陈胖子在酒楼中饮酒,但却闻到了一股气味,我想陈胖子你也闻到了……” 陈平生站出来笑道:“那酒是没有问题,问题就处在菜里,劣质的蒙汗药的气味当真是刺鼻,直接就盖过了菜的气味,所以我和江少才会只喝了酒,桌上的饭菜一筷都没有动。” “你胡说什么!”掌柜的怒道。 “胡说?”陈胖子笑道,“胖爷虽说境界不怎么样,但是干的却是走商,什么肮脏的场面没有见过?你的药寻常人问不出来,就算是稍有见识的很容易就会中招,得亏胖爷精明,哈哈。” 掌柜恼羞成怒:“不错,老子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事情又如何?那也不代表老子就是杀掉这小子的人。” 这一声暴喝又引人陷入了沉思,的确,在酒楼中掌柜的有无数次杀掉洛松的机会,一直迟迟没有动手,不会为了杀一个人踏上前往雍京的船渡。 掌柜冷道:“要是老子有能力杀他,绝对不会将这里弄得这么多的血。” 江长安道:“一个以杀人维持生计的人,能够值得骄傲的只剩下杀人的手法,唯一剩下的尊严也是杀人的手法,他绝不会拿这一点开玩笑。” 书童切了一声不屑道:“你又是如何肯定,凭什么?” “就凭我杀的人比你见到的还要多!”江长安冷冷道,双眸盯在他的身上,那一刻书童好似刀剑加身,如鲠在喉,急忙低下头,浑身又忍不住战栗起来。 场面再度陷入焦灼。 胡天霸打破冷场道:“既然没有个结果,在这里也是干耗着,不如就各自回去休息,我去修筑验灵台。” 诸位闻言纷纷离开,江长安也不愿让若若看到这种肮脏血腥的场面,转身离去前六道狱灵火一点寒冰凝聚住尸体,至少这不会让他在暴晒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天色蒙蒙亮起了白光,江长安本就没有疲累困乏,只好又回到了甲板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海上日升。 凶手究竟是谁?是用什么杀死的洛松?这一切都会在逆苍术中水落石出。 “墨沧……” 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墨沧笑道:“说到底还是要靠本尊。” 她笑着,一点黑烟从他的指尖悠悠落在江长安的眉心,然而过了许久都没有反应,那点雾气兀自散去。 墨沧笑意全无,凝重道:“奇怪……” “怎么了?” 墨沧道:“这一片区域真是怪异,竟能使本尊的逆苍术无效……” “无效!”江长安心中凛然,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怎么会这样?” 墨沧短暂的震惊之后,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盛古神州虽然大能凋零,帝尊陨落,但遗留下来的诸多地方或是诸多宝物都存有余威,这种余威的压制下,就像是形成了天然屏障,禁制使用一些赖皮的手段,比如……逆苍术。” “如此看来这片海域真是不简单。”她笑道:“不过小子你放心,本尊只是暂时在这片海域无法使用,等过了这片海,便能恢复正常。” 事到如今,江长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完全依靠着自身的力量。 “江公子。”一声柔弱近乎娇声喘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荀姑娘一夜未眠,怎么还不去休息呢?”江长安问道。 荀遥脸上愁绪不绝,叹了一口气道:“船上出了这种事,况且还不知是谁所为,一想到身边很有可能就有存在着一个危险的人,我这心里就寝食难安,也就不用提什么休息了……” 江长安笑道:“那荀姑娘都不怕我就是那个危险之人吗?” “江公子才不会那那一种人。” “那可不一定,连同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江长安的目光全然放在了若若的身上,目光温柔,双手整理着衣服皱褶。 小丫头则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海天交界的一线,看着粉霞晕红整片海域,晕红了一张绝丽的脸蛋,若若的脸颊随着红日的出生笑了起来,笑得极甜,连江长安都被这笑容传染微微勾起嘴角。 这场面令荀遥羡慕,当与之相比起来是他不理不睬的挫败感。 她的出身决定了她的性格,不服输的性子。 荀遥道:“江公子,你觉得……我美吗?”她的脸上升起一抹娇羞,低下头盯着脚尖。 “真美……”江长安道,这让她心底升起一股莫大的享受。谁料随后小丫头也说道:“真的很美……” 荀遥抬头看去,只见两人正背过身去望着冉冉升起的金轮红日,神采奕奕。 “荀姑娘,你刚才说什么……”江长安问道。 “啊?没什么。”荀遥脸上温怒迅速湮灭,顿足转身离开。 :。: 第五百二十三章 验灵台粉碎 看过了太阳升起,白日里总算没再有什么大的波动,有的无非是一些小摩擦,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每个人都不可能再保持轻松快意,出点状况也实属正常。 一直在房间中打坐到了下午,江长安才走出了房间,正见到秦风骨老先生坐在地上擦拭着那把二胡的琴鼓。 “秦老先生没有休息?” “老了,睡得不多,就出来透透气。” 江长安道:“不知老先生能否再演奏一曲?” “小老儿会的都在酒楼中演奏了几轮了,小兄弟在酒楼中住了几天,恐怕听也听腻了……” 江长安道:“老先生的琴曲并不是酒楼中的模样。” “哦?那你说一说小老儿的琴曲应该是什么模样?” 江长安眼中崭露厉芒:“杀伐、大气、你死我活。” 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三个词一定会认为他疯了,但是秦老先生却注视了良久,一言不发,直到片刻后那双形同枯骨,瘦到皮包骨的双手从袖袍中伸出来,一手轻轻捏住琴杆,一手把住琴马,双目微阖。 但正当要弹奏,他的手又垂落下来,无力道:“老了,也弹不出那等曲子了。” 说罢也不理会江长安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甲板上又是只剩下了江长安一人。 天又要黑了。 船上的第二个夜晚,即将来临…… 一只等到了晚上,众人再度齐聚到尸体前,木板上垒砌了一座简陋的验灵台,约有四尺高,上有赤橙黄绿青五种颜色的灵石竖在一根朝天石柱上一字排开。 而在石柱下是一张巴掌大的白玉盘,周围刻写这符字秘咒。 天黑之后没过多时,江长安便向着早就约定好的测验灵力的地点走去,天光渐渐昏暗,远远便看见除了胡天霸,其他也有几人早早聚集在了甲板上,只等着其余几人全部到齐,就一起开始验灵。 胡天霸笑道:“江公子,既然来了就也请上前先行检验一番验灵台,确保验灵台正常,在下没有动任何的手脚,其他几人已经查看过了。” “胡馆主这是说的哪里话,胡馆主聪明人,怎会在验灵台上做手脚?”江长安道。 胡天霸轻笑,就听书童细弱的嗓音道:“呦,你们两个相识,莫不是还想要互相袒护不成?” 陈平生站出来大笑:“真是怪了,胖爷怎么见总有那么几个人像是搅屎棍一样?没有什么事非要编造出什么事出来,先前还指着我兄弟鼻子说是凶手的是谁?胖爷怎么想不清是哪根搅屎棍了?” “你混账!”书童正欲冷斥,但看到陈平生圆滚滚高自己两头的体格,又不得不吐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沉寂片刻,江长安开口道:“既然验灵台造了出来,我们不如就先行验灵?” 书童道:“不错,其他人没来我们就先验来的几个,反正我们这几个人在,那行凶者也不敢贸然下手。” 几人都没有异议,胡天霸道:“我先来。” 他走上去轻轻一击打在白玉盘上,但见那枚红色的晶石闪烁亮起,接连橙色、黄色的晶石相继闪烁光芒,直到第四枚晶石——绿色晶石,光芒骤然顿住没有一路继续攀升,反而绿色晶石由浅绿变成了深绿色,这才停下。 “泉眼境后期。” 早在胡天霸与江长安城头对决时,众人已然知晓了他的境界,此刻验灵台准确显示出来,也让几人更加信服。 胡天霸扫视众人:“下一个谁来?” 话音方落,只听一声惊声呼叫—— “啊!” “不好!”江长安暗道,心中一股不祥的气息踊跃翻腾,这个杀人游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只会杀一个人,这是第二个夜晚,难不成…… “掌柜死了!” 顿时这个消息如是一声雷响惊得诸鸟飞散。 掌柜死了,当众人赶到昨日死尸的地点,看到那具体型和陈平生有得一拼的尸体,这才完全确定——掌柜正是死在了洛松尸体的身旁。 只不过他的死相相较起洛松要完整,整个身子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有咽喉一道紫色淤痕。 胡天霸淡淡道:“行凶者捏碎了他的喉骨,又是一招致命,只是这一招不是偷袭,兴许这个人和掌柜的关系本就不怎么好,可以看出掌柜对他不怎么信任,以至于两人有过搏杀的痕迹。” 那是书童显然是吓得不轻,极度的慌乱下口不择言道:“荀姑娘,为什么你没有到约定的验灵台,而是选择会来到昨日死尸的地点?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荀遥毫不示弱,道:“哼,难道仅凭小女子这一点便就怀疑吗?小女子还奇怪是不是你这个书童所为?眼下杀死洛松与掌柜两人的手法出自一人之手,摆明了这个人与掌柜的关系不好才要置他于死地,同时又与洛松关系要好洛松才不会防备,在座的附和这一点的,恐怕只有你这个小小书童一人了?” “你……你血口喷人!”书童惊慌失措道。 荀遥道:“血口喷人?未必?小女子跟随洛松这一路前来便是早就觉察到了你心中早就积有厌恨,你不满他一直把你当做发泄的对象,这也就是你对洛松的杀机,你早就想对他下手,但一直隐忍不发,而这次就是你绝佳的机会。” “不!你胡说!我根本没有实力杀死一个万象境的修士!”小书童据理力争,众人怀疑的眼神令他更加恐惧。 “有没有那个能力不是你说出来的,而是靠着验灵台,让验灵台看一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陈平生说道。 书童恨道:“验就验,谁怕谁?” 他走到台上双手轻放在验灵石上,但见第一枚红色晶石光芒微微闪烁不定。 “练气境,看来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童。”陈平生念叨道。 书童冲着陈平生冷喝道:“接下来该你了,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会是杀害公子的人,哼……” 书童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一下直接点燃了陈胖子的火气:“嘿,你个娘娘腔敢说本少爷没有那个本事!” 陈平生肥胖身躯癫颤着走上高台,双手狠狠按压在验灵石上,斑驳五颜六色的晶石相继亮起,在亮到深黄色的时候停滞不动。 陈平生放声大笑:“万象境后期,老子就说比那个洛松牛逼得多,照样也能够把他打趴下!” 书童冷笑道:“不错,以你的实力打过我家公子不假,但是想要在一击之内将他杀掉,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你个小小书童,男不男女不女的货色也敢训斥胖爷!”陈平生怒喝道。好在江长安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这才避免了又一场惨案的发生。 眼下便只剩下了秦老先生、荀遥、小二和江长安未曾试过验灵台。 “接下来就由小女子开始……”荀遥踱着步子朝台上走去,江长安却先行一步冲到了台上,笑道:“荀姑娘,不如就先让我一试。” 荀遥正惊诧之际,江长安的手掌已经按在了验灵台上。 叮,叮…… 接连响声不断,红色、黄色、橙色…… 五颗最后一颗——青色宝石亮起灿烂的光芒—— “道果境!是道果境的实力!他竟然真的踏入了道果境!” 胡天霸微微苦笑,本来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剑术输给这个白衣人心中又所不服,但是如今看来当日江长安比试之时显然是压制了自身实力,即便如此也轻松胜过了自己,便可以看出他并非是以势欺人的人,心中那点不服也跟随散去。 忽然,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胡天霸道:“不好,这验灵台最高容纳的实力也只是道果境初期,根本承受不住江兄的实力!” 啪地一声,所有的宝石尽碎,整个验灵台炸成了一片粉尘。 众目睽睽之下,验灵台,炸了! :。: 第五百二十四章 杀人者浮现 江长安摆手驱散眼前烟尘,干咳道:“胡兄,真是不好意思,弄坏了你辛辛苦苦建造的验灵台……” “无碍,江兄言重了,这也是在下的一个疏忽,没有想到这枚晶石根本就承受不住道果境的力量。”胡天霸叹了口气道,他还在后悔没有多镶嵌一枚宝石。 只有荀遥目光直直得盯着江长安,眼中若有所思。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书童又惊又怒,又想朝着江长安宣泄心中火气的时候,看到那双凌厉的眸子双肩忍不住地缩了回去,不敢再多言。 胡天霸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在下会修好验灵台,届时再接着测试。”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荀遥淡淡道。 那书童却轻斥了一声:“也不知明天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躺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小二不服道。 书童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行凶者很明显是一天杀掉一个人,明天是第三天,在天黑之前肯定还要死一个人。” 小二眼神凌厉道:“你好像很明白,就不怕真的有人死了,人们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书童不屑,转身离去:“我有何惧?在座的任何一人纵然死了也不可能是我这个练气境的废柴修士所为,而你们真正要提防的是那些表面一脸淡然,实则笑里藏刀的人。” 书童盯着江长安冷笑了一声若有所指,陈平生当即道:“你个娘娘腔!纵然你没有实力伤害在座任何一个人,也不会遭到任何一个人的怀疑,但是你怎么你怎么确定不会成为那位行凶者的第三个目标呢?说不定那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你……”三言两语顿时让心神本就紧张的书童瞬间紧张起来,“我要离开!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离你们这群人远远的!” 众人再次接连散去,陈平生也和江长安打了招呼之后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只剩下江长安和胡天霸两个人。 胡天霸淡淡道:“江兄,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这整件事情有没有可能不知是有一个行凶者,还有个掩护的同伙,你说呢?” “那你怀疑谁?”江长安笑道,胡天霸的脑子的确比另外几人要灵光。 胡天霸毫无保留道:“以我看最有可能行事之人便是书童。” 江长安道:“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不过是一个练气境的修士,根本伤害不了洛松。” 胡天霸摇头道:“我则不这么认为,是这个书童提出的测试验灵,想必早有预备。能让洛桑筋骨尽碎的不仅仅是强横的实力,也可以是化骨粉这种剧毒,他整日和洛松待在一起不会没有下毒的机会,我想是他不忍在洛松那里受辱而一怒弑主,之后惧怕洛松尸体中的毒素特征被查出,才放出海魂狮意图吃下洛松的躯体。而洛松曾带着这个书童入住了掌柜的酒楼,一来二去书童也自然和掌柜变得很熟悉,也极其容易偷袭得手,掌柜开黑店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练气境的修士想要杀他,绰绰有余。” 江长安看着这张胡子拉碴,道:“胡兄为什么没有怀疑我呢?毕竟我的实力想要杀掉他们两个轻而易举。” 胡天霸大笑道:“江兄真是说笑了,你与掌柜的不怎么熟悉,你与洛松虽然相识但是却是敌人,他根本不会对你放下警惕。” 江长安微微一笑,眼中忽然露出一丝邪魅,凑近耳边小声道:“胡兄怎么就确定我的剑没有洛松的反应快呢?” “呃,这……”胡天霸忽然愣住了,从来只见给这自己开脱罪名的,哪见过这样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的? 回过神之际,但见江长安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眼前,没入夜色中。 江长安这一次没有再熬夜,进入房间安安稳稳大睡了一觉,天亮后又进入神府之中下了几局棋,像是与世隔绝,直到阳光再度消逝。 这是船上的第三个夜晚,也是最后一个夜晚。 海天一线再度黑白交接,日月更替。 所有的人都在祈祷安稳渡过今夜,等到天明之后船就会到达东灵国都雍京,届时一切的不安都会烟消云散,只当做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天色渐渐昏暗,正是一些猛兽出外猎物的最佳时机,独有胡天霸还守在两具尸体旁修理着破损不堪的验灵台。 “胡兄弟还没有修好?”一个声音从背后淡淡传了过来。 胡天霸警惕得回过头,见到来人紧张的心弦才松落下来,来人不是江长安,而是那位其貌不扬的小二哥,胡天霸道:“还差一点,不过马上就要好,没有想到这修理比重建还要麻烦。”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突然,另一个声音道:“胡兄!” 小二的脚步骤然停住,眼神阴厉到了极点,但又很快挤出一个笑容:“原来是江公子。” “江兄弟来了?”胡天霸笑道。 江长安像是刚看到小二的身形:“噫,没有想到今晚小二兄弟来的这么早。” 小二笑道:“这个……在房间也是百无聊赖,索性就出来看一看胡馆主忙的如何了。” 江长安嘴角一勾,笑道:“胡馆主,我忽然想到有一件事,昨日验灵的时候真的所有人都来了吗?我听荀遥姑娘说,这船上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岂料直到现在都没一点动静,也没有见到此人。” 这个中年妇人究竟什么来头?目前为止都没有见过庐山真面目,江长安的心中也是越发得好奇。 “那可是个怪人,别说你,就连我也没有见都过她一面,每一次见面都是白布蒙住面容,只能从体态和声音分辨出是个中年妇人,也罢,她不愿出来,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也不去惹她。”胡天霸笑了笑。 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船舱中传出—— “救命!” “呼救声!”胡天霸一惊,“那个人动手了!” 说罢胡天霸也顾不得手上的活计飞奔而去—— 小二惊奇之下也要跟去!却被江长安站在身前拦住了去路。 江长安笑道:“不用急,那声叫声是我让陈胖子喊得,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江公子有何贵干?” “没什么,只是有问题想要问小二兄。”江长安道抬眸,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扣住他的表情神色,“小二兄怎么会来这么早呢?” 小二并没有太多惊慌,镇静笑道:“我说过了,因为无聊来看一看,况且我们掌柜刚死,我难免心情悲愤。” “原来是这样……可我看起来小二兄的掌柜惨死,并没有多大的悲愤,反而很高兴。” 小二脸上阴晴不定,面对这个白衣年轻人他总有一种不安,从内心涌起强烈的不安。 江长安道:“在掌柜死的时候你表现得很是伤心,不错,你是很伤心,但是却还没有伤心到那种痛哭流涕的地步,因为你和这位掌柜不过才认识了几天的时间,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怎么会像是死了亲人一样哭泣?”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二问道。 “意思就是你和你的掌柜根本就不熟悉。” 小二笑道:“你是怎么断定我和掌柜的不熟?我可是在酒楼中做了十多年的伙计。” “十多年的伙计?我与陈平生喝酒的那天偶然听到你在问掌柜的‘五碟菜还是十二碟’,一个十多年的伙计连这个基本的问题都要询问掌柜,那他这个掌柜做的也太失败了。”江长安道:“和洛松还有掌柜的相识的、能够让他们两个人都放下警惕的不止是书童,还有你这个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伙计!” “就凭借这些你断定我是那个行凶者?”小二不服道。 “当然不止这些。”江长安道,“一个十几年的伙计,应该腿部因为持久的站立和弯腰行礼一个身子总不可能板直得像一把利剑,而且你的步履却轻灵迅速本就不正常。而你身上种种反应和体态更像是另一种人。” “什么人?” 江长安冷道:“杀人的人。” :。: 第五百二十五章 揭发者 秫秫—— 海上吹来了冷风,吹入船舱之中发出呜呜哭泣的可怕响声。 江长安又问道:“你是杀手,而且是很厉害的杀手。” 小二望着他,忽然笑了:“有什么话就直说,为什么破坏我的计划?有人给我说了,你是帮我的人。我杀人,而你则是帮凶,话说回来,要是没有老子杀的几人,这件事你能够有机会参与进来?” 江长安眼神淡漠,静静听着。 “所以江公子你应该感谢我,是我给了你这个机会,他们给你的东西条件应该也不差,而你要做的是说上几句话就能够得到这一切,杀人的行当都是老子做的,你不该感谢我吗?” 他笑得猖狂:“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昨日在荀遥之前故意毁掉验灵台就是猜到了我的身份。你惧怕我的身份被他们察觉,所以你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毁掉验灵台,因为剩下没有验灵的人越多,我也就相对越完全,一旦我被他们察觉是行凶的人,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江长安不答反问:“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目的是在这三个晚上杀掉三个人,对吗?” “不错,无论是谁,只需要杀掉三个人,我便能够得到我想要的,而你,也能够得到属于你的那一份。你既然已经猜到我要杀掉胡天霸,刚才就不应阻止我,只要我杀了他,明天天一亮,等船入港,你我都完成了任务,不好吗?” 江长安笑道:“可是我觉得你这第三个人选的不好。” “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有更好的人选?”小二的眼中崭露出嗜血的精芒,提到杀人能够让他浑身的每一寸肌肤汗毛都亢奋起来。 “有!” 噗! 小二脸上猛地错愕,疼痛贯穿了他的胸口,那里洞穿了一个指宽的伤口,鲜血奔流如柱。 与身体疼痛相比较而言,更令他难以承受的是心中可怕的未知与费解,一切变化发生在转瞬猝不及防,令人措手不及,他皱眉惊异,似是在问:“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只需要最后一点就能够双赢,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 江长安笑道:“忘了告诉你,我的任务只是不让他人发现行凶者的身份,至于行凶者的死活对我没有任何影响。而让一个人摆脱行凶者嫌疑的最佳办法,就是让他成为受害者,你的任务是杀三个人,我也帮你完成了。你,是不是也该感谢我……” 小二的脸上惊愕诧异以及恐惧交织,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这是一个杀手看到鲜血时候的兴奋,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也是无数杀手不愿摆脱这种生活的原因——刀剑添血,紧张刺激。 江长安凝望着,心中没有一丝怜悯,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 “我没有错!没有错……”小二的手拼命地捂住伤口,鲜血又从他口中喷出,从他的鼻中飞溅,双眼瞪得似是要跳出来,真正是拼了命地嚎叫。 “曾经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但我比你幸运,我遇到了一个能够值得我放弃杀戮的人。其实说到底,我们做的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至于为什么选择杀你而不是选择双赢,你就理解成——杀掉一个坏人能够让我那几经强歼的道德底线得到薄衫片缕的补偿……”江长安淡淡说道,也不知是说给甲板上奄奄一息、生息渐渐消失的小二,还是说给自己。 既然是人,心中必定会有一杆秤,量善恶,辩是非。 “有人!”江长安心中警惕,身后一个人正在缓缓走近。 看清来人模样,江长安神色愕然,这是他最不可能想到的人,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有胆量这这时出现在此的人。 “江公子,原来你就是那个行凶者!” 书童的声音以及自我陶醉享受的嘴脸,让江长安又想起了那一副副他和洛松令人作呕的场面。书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长安的身后,全然没有开始见到时候的怯懦恐惧,眼前的人像是换了一个,面带笑意,眼神再看向地上的两具死尸时淡然不屑。 江长安笑道:“这个船上的人给我带来的惊喜一次比一次多,先是杀人的小二,再是装作柔弱的书童,真是厉害。” “江公子真是孤陋寡闻,怎不知出门在外,需要多几副嘴脸才能够活得更加长久,更不用说是我这等练气境的废物。”书童道:“你收到的任务是不让别人发现这个死尸的行凶者身份,而我的任务则是找出那个行凶者,然后……” “然后杀了?”江长安问道。 “不不不,我怎么能够有能耐杀了你们呢?我需要做的只是揭发而已。” “揭发者,真是有意思。”墨沧闻言笑指着地上小二的尸体,口中道,“地上躺着这位是行凶者,小子你是帮凶,也就是维护者,而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揭发者,这个杀人游戏还真是讲究!哈哈哈……” 江长安凝视着书童,道:“但是现在小二死了,你揭发也没有相信他就是凶手,所以你会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 书童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你说的不错,你真的很聪明,我相信倘若是你站在小二的位置,在杀掉洛松和掌柜两人之后根本不会让任何人怀疑,那样的话我的任务也无法完成,不过可惜没有如果……”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江长安笑道。 书童负手昂首缓缓绕着圈,自信道:“从一开始我并不知从如何下手,更不知究竟是谁才是那个行凶者,但是后来我发现了,根本无需去纠结哪个是行凶者,只需要跟着聪明人,上一出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便就足够了。” 江长安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 “怎么了?是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感觉自己低估了人性?” 江长安神秘一笑:“我从没有低估过人性,只是没有深入了解过兽性。” “你……”书童面色一变,怒火中烧,又转而冷笑:“江长安,你还是想一想怎么才能对别人澄清自己的身份……” 江长安淡淡说道:“你就这么有自信你的呼救声会比我的杀招要快?” 书童胜券在握地笑道:“江长安,你唯一错的一点就是没有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杀了我,在来之前我已通知了胡天霸,倘若在刚才你直接杀了我然后离开还能够讨一个清白,可现在胡天霸想必就要来了,你现在杀了我也只会全部落到他的眼里,你虽杀了我,但你还是输了。” 果然,黑幕中匆忙赶来一个健硕人影,不是胡天霸还能是谁? “江兄弟,这是怎么回事?”胡天霸看到小二的尸体惊惧道。 “胡馆主你可算是来了!”书童一张盛气凌人的脸庞又变得阴柔恐惧,捂耳尖叫地指着江长安:“是他,就是他杀死的小二哥,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就是江长安杀掉的洛松与掌柜的,我听到了他们的讲话,江长安是气恼不过洛松此人才动手,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争执,千真万确就是他!” 胡天霸眼中惊疑不定,看着江长安道:“江兄,这……” 江长安笑道:“胡兄,我只有一句话,地上躺着的小二是个杀手。” 胡天霸大吃一惊,他先前总感觉这个小二看着有些怪异,但总是说不上哪点不对,现在想起来就是这个人实在有时候太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酒楼伙计。 胡天霸看着书童冷然道:“你在撒谎。” :。: 第五百二十六章 男人和女人 “胡,胡馆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天霸道:“这个小二我早有怀疑,被江兄这一说便茅塞顿开,什么都清晰了,洛松和掌柜根本就不是江兄杀的,而是你刻意栽赃,混淆视听。” 书童毅然不惧,道:“胡馆主,你我就这样将江长安说成杀害两人的凶手又如何?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不如你我就将计就计,反正真正的行凶者小二已死,只要我们将所有的罪名都一起推到江长安的身上,没有人不会相信我们。” 胡天霸淡淡道:“你要我和你一起栽赃?” “怎么能说是栽赃呢?毕竟你我都有目共睹他杀了小二,三人他杀了其一,不算冤枉。” “果然是好主意……” “哈哈,江长安,我说过什么,最终赢的还是……” 啪! 书童整个身子闪了一个趔趄,被这一巴掌扇地懵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跳脚骂道:“胡天霸,你什么意思?!” 胡天霸笑道:“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欠揍!” 书童暴跳如雷,手指两人,气急反笑:“好!好!胡天霸,我要告诉其他人是你!是你杀死的这些人!” “是我?为什么是我?”胡天霸也被这一记倒戈逗笑了。 “为什么就不会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剑客!”书童恼怒地胡乱咬,“从一开始发船伊始,你就是颐指气使的姿态,自认为很聪明地说着自己的推断,但是我们怎么确定那不是你的阴谋?而我们这里虽然都与洛松有交际但熟悉得能够让他完全放松警惕的却不多,最有可能的就是最放心的护卫。” 书童说着自己的推断:“一定是前天你的比试丢了洛松的面子,他才……” 嗤! 话只说了一半,胡天霸的剑已经捅入了书童的咽喉。 胡天霸的双目冰冷,话语更加冰冷:“再不杀人,其他人还真当老子心甘情愿去干了保护人的行当,都忘了老子也是靠搜罗人头发家的!” 江长安走了过去凑到将死的书童旁停下,小声道:“知道你错在哪了吗?你要是再早来一会儿,就会知道我不仅仅杀死了小二,还救了胡馆主的一条命,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你找的人不应该是胡天霸。我佩服你的隐忍,但是你的智商真的让我很失望。” 书童的神色惊慌不已,脸上像是小二死的时候那般不甘,使劲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吼叫:“啊——” 猛地一声惊叫成响彻海浪拍打的嘈杂,惊得水中鱼都扑腾出了水面。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声尖叫吸引过来,望到了面前奇怪的一幕,小二倒在了地上,而书童则是刚被胡天霸一剑结果掉,几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不要惊慌,这小二正是杀害洛松公子与掌柜的凶手……”胡天霸将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面前站着的只剩下了荀遥、陈平生与秦老先生三人,秦老先生根本就不在乎社么是事情的本质,只是老老实实擦拭着手中从二胡。 陈平生更不用说,哪怕不解释什么他也会无条件地相信江长安。 只有荀遥仔仔细细听完胡天霸长篇大论的说辞后,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经过竟是如此错综复杂,想必这小二与洛松公子结怨颇深,竟然起了杀人的念头,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书童从头到尾都在伪装……” 江长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庞,淡淡道:“荀姑娘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荀遥浅笑道:“依江公子所言如何才算惊讶?我本就见过不少这种仇恨结怨杀人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惊异的。再说了,过了今夜,等到明日一早,船就要到雍京入港,到时候各位个自分别,说不定这辈子也不会相遇。你我不过是恰好在这艘船上相遇,恰好经历过这件事,过去了只当过眼云烟,指间流沙,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真是佩服荀姑娘的胆识。”江长安笑道。 “江公子过誉了。”这一次荀遥竟随着江长安走到了甲板上,距离四具尸体远一些。 荀遥抬着眸子打量着这个白衣年轻人,想要将他看透。 “有件事小女子想要问一问江公子。”她踮起脚尖,眼神妩媚,手指若有似无地拨弄胸前衣襟,露出聚拢沟壑,月光下照的那抹肉色更加白皙。 江长安只是轻轻一笑,眼神依旧盯着海平面上,看着海中星芒。 江长安越是如此,荀遥越是兴趣浓厚,胸前凑上了他的手肘,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擦。 这就像是一件从未得到的东西拼命想要得到,而得到之后顿时觉得没有任何神秘感吸引力,弃之如敝履。 在青楼之中她总是会凭借自己的姿色勾引到各式各样的男人,让任何的男人为她神魂颠倒,但是正是这种早就知道的结果让她厌倦不堪,直到见到江长安之后她偏不信这个男人当真能够做到无欲无求。 “江公子,小女子想问你……我美吗?” 正当她以为问询无果,江长安忽然转过头,道:“你认为自己很漂亮,理应所有的男人都该拜倒在你的裙下?” “不是吗?”荀遥笑道,她对自己从来都是这么的自信。 江长安轻轻摇头,话语直接而露骨:“他们只是想上了你,只是想要看到你在他们身下娇声喘息呻吟求饶的模样,你要明白,那不是他们拜倒在你的裙下,而是你躺在了他们的腿下。对于他们而言你不过是他们胯下的玩物,究竟是你征服了他们还是糟践了自己?” 荀遥面容惊恐骤变,这些浅薄的道理早被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保护起来,江长安这些话就像一根针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所有肮脏不堪的、污秽难言的都一涌而出暴露在阳光下。 “不!不!你胡说!”她冷冷道。 江长安继续道:“我承认你开始装出的高冷很不错,但是我有一个慈心洞天的朋友,你的高冷和她相较起来,少了清冷如许芙蓉出水的丽质天资,而且……” “而且什么?”荀遥不甘心,她不甘心这样输给其她女子,她想要第一时间弄清楚真正的原因。 江长安忽然撅起一道笑容:“而且你没有一双完美无瑕的金莲双足……” 这个理由让荀遥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江长安手指伸出了船栏外,享受着凉风带来的舒适,眼看着海中倒映的点点星芒在指缝间跳跃辗转,无限惬意:“至于我们这第三个夜晚在甲板上的谈话,你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者说你露出了原本就真实的自己,妩媚多姿,性感艳丽。但是真的很巧,我也有一个临仙峰的圣姬朋友,她可是天生的狐狸,天生丽质,倾国倾城,而且……” 江长安又玩笑般地顿了一下…… “而且什么?”荀遥不厌其烦道。 江长安眼前浮现出了那个狐媚子的身影,笑到:“而且她媚而不骚,一个女人做到‘骚中有媚’容易,但是想要做到单纯的‘媚’却非易事。” 江长安道:“与你说这么多,只不过单纯地想要像你证明我可不是什么性冷淡或者性无能的男人。” “就只是这样?”荀遥完全没有预料的他会这么说。 “不然怎样?”江长安笑道,“一个男人最不应该的就是女人说不行,但是你没有试过,所以我不怪你……” “你……”荀遥楞了,她在江长安面前从始至终展现出来是截然相反的两人,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像变了一个人,从一个谦谦君子变成了一个玩世不恭的风流浪子,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面孔? 第五百二十七章 船上第十二人 这非但让荀遥觉得反感,反而更加好奇,这种面孔的翻转让他显得更加的神秘,荀遥迫切得想要探知对方的内心,征服他的内心。 她装出一副娇弱的模样,诉说着内心疾苦,眼珠中狡黠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的印象中还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一个女人的悲苦视若无睹。 “这一切难道就是我想做的吗?生在那种青楼地方,哪个女子能够独善其身?” 可江长安就像早看破了她的想法,道:“巧了,我记忆中真的有一个女子能够独善其身,只是她不该遇上我……” 江长安目色变得苦涩,他这次也要找到祖菩提的下落,在江笑儒那里换取道关于嫦曦的下落。 荀遥自知继续待下去也是无趣,又说了三两句,便暗暗回了房间。 江长安依旧凭栏站着,每过一会儿,忙完一切的胡天霸走了过来。 胡天霸想要上前拍江长安的肩头,想了想又拱手行了一礼:“还要多谢江兄的救命恩情。” “胡馆主这是什么意思?”江长安浅浅笑道。 胡天霸道:“别人看不出,但胡某却能一眼就看出来,小二的死和前两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人所杀,死法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自信道:“小二就是那个杀人者!他当时意图杀我,而江兄发现了这一切。” “很聪明。” 胡天霸受到夸赞,更加激动道:“于是江兄为了救在下便出手平害,如此大恩胡天霸毕生难忘,必会报答江公子。” 额? 江长安一愣,道:“胡馆主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 “江兄,什么都不用说,在下明白你只是想让我不必挂怀,但我胡天霸虽然书没读过几本,却也深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更不用说救命之恩,胡某若是忘了,岂不是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江长安被说的哑口无言,也懒得解释,望着海面,随口说道:“洛松死在了去往提亲的路上,这件事传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提亲?”胡天霸皱眉道。 “怎么?”江长安笑着问道:“胡馆主,你在燕城七鼎王府待了许久应该清楚这件事才对?” 胡天霸一脸嫌弃道:“江兄误会了,我不过是洛松临时雇佣下来,可不是他的门客。” “不是洛家的门客?”江长安疑惑道。 胡天霸道:“江兄有所不知,我与这位世子相识是在月亮城,洛公子说是跟随他一同前往雍京的一位老者因故不能同行,需要有人护卫,当即就请了我来护卫。老子什么时候干过保护人的活儿?要是传回沧州岂不是落人笑柄?呵呵……但是谁让这位世子出的价钱很好。” 江长安心底忽然一股强烈的不安升起,心道:“这位老者护卫绝不可能擅自离去,为什么洛松会临时聘请了胡天霸?” 突然,江长安心中猛地一紧,道:“这样说来,你根本就不知道洛松究竟是不是真的?我们一船上的所有人都没有真正见过燕城世子的真正面目,都不知道这个洛松是真的世子,还是有人假冒的!” 胡天霸陡然惊吓道:“不可能?我们不都是见到了七鼎王的令牌了吗?就在洛松腰间挂着,那令牌我亲眼看到过,不是赝品。” 江长安凝眸道:“你也说了,那不过是一个令牌,谁拿到这个令牌都可以说自己是洛家公子。” “可是……可是这样一来根本就说不通啊,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世子?他安排了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江长安没有回答,看向了湖面海天相较的尽头,一点点白色柔光正打破了夜的幽静,曙光正透过黑云在海面映出一道红晕。 …… 后半夜已过,即将天亮。 荀遥又一次走到了船栏前,走到了江长安身旁。 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江长安心底没有一丝波动,淡淡道:“胡天霸并不是洛松的门客,一个家族公子出门,他的护卫无论如何都不会擅自离去,这位公子也不会有魄力再请一个杀手作为临时护卫。” “所以呢?你想要说什么?”她的眼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似惊叹,似赞赏。 江长安道:“这样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所谓的洛公子身份都是假的,我想真正的洛松已经和他的那位老者侍卫去往了道南书院,他们受到了你们的伏击,但是索性有老者护卫的保护没有危险,但是匆忙之下掉落了彰显身份的玉佩,而你们只是借用了这个身份,毕竟在东灵国的一个无人问津的边陲小城,没有人真正见到过洛世子的面貌。” “在我房门外递给我这次任务的人只有可能是这船上的人,很简单,这船上共有十一个人,除了那位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的中年妇人,便有:我、若若、陈胖子、秦老先生、假洛松、小二、掌柜、胡天霸、书童、还有你,其中洛松和掌柜被小二杀死,而小二又死在了我手中,书童死在了胡天霸手中,剩下了我们六人。除了我之外,若若与陈胖子绝不可能,秦老先生和胡天霸也不会是那个幕后主使,剩下的只有你了。” 江长安道:“你的破绽太多,你身上穿的百褶如意月裙用的布料是夏周国锦州睦月山庄的特质布料——‘青蝉翼’,青蝉翼一年只生产十匹,很不巧,每年睦月山庄都要向夏周皇室送去三匹,向江州江府送去三匹,剩余四匹素有‘千金宝珠易得,一缕青蝉难求’之说。” “还有你头上顶的南海红珠,翠宝云坠,每一个单拎出来,就算你做二十年的艺伎都挣不来。” “你忘了,小女子可是花魁……”她笑道。 江长安郑重其事说道:“你信吗?” 三个字当即问的荀遥哑口无言。 “下一次再说谎的时候,记住要贴合实际,还花魁?长得怎么样自己心里还没点儿逼数吗?” “你!”荀遥胸中积愤,紧着按捺下来,道,“不错,江长安,所有的事情你推算的都不错,唯独有一件。” “哦?是什么?”江长安问道。 荀遥笑道:“你忘了,船上有十一个人的消息是我告诉你的。” 江长安眉头瞬间冷却,想到了什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船上不止有十一个人?” 这句话说完,只见荀遥身后多了一个面容清秀的黑袍男人,朗声大笑:“当然不止十一个,是十二个才对。” 江长安眼睛透过面罩看清了对方面貌,陡然惊颤:“洛松!” “不可能!” 蒙面人稍一错愕,迅疾笑道:“主人说的不错,江公子真的能够看透事物,也不枉我们先前在这船上几乎贴满了符咒,就是为了让你的眼睛派不上用场。” 黑袍人笑道摘掉了面罩,英俊的脸庞阴柔的笑容不是洛松还能是谁? 江长安仔仔细细看了个遍,震惊道:“不可能,洛松早就死在了舱后,而且我特意认真检查过,那张脸没有易容的可能,你们两个的脸长得一样,只有一个解释……” 江长安戛然而止,望着洛松的眼神重创充满了惊诧,像是在看一个疯狂的疯子:“你是洛松,第一晚上死的那个人也是洛松,你们有着同样的面孔,使用同样的名字,你们是孪生兄弟!” “果真聪明。”洛松笑道。 江长安道:“就为了给我设置这一个局,就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兄弟杀掉!” 洛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悲痛,甚至听到亲生兄弟四个字的时候眼中尽是不屑的神情,道:“主人说了,江公子可不是寻常人,要是想要骗过一个疯狂人,就要变得比他更加疯狂,主人还说了,江公子知道这样的真相后,一定会很喜欢的,哈哈哈……” 洛松一五一十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和盘托出,道:“江公子料想的不错,与江公子发生矛盾的不是在下,而是我弟弟,为了主人大计他只得奉献出自己短暂的生命,我亲眼看着那个小二奉着我下的命令去杀了我的亲生兄弟,至于那棺笼中的海魂狮也是他打开的,我亲眼看着海魂狮一口一口将他的身躯咬得血肉模糊……” “还真是够疯狂!你们这位神秘的主人是谁?”江长安质问道。 :。: 第五百二十八章 谁活得长谁牛逼 荀遥笑道:“江公子已经见过我们主人了,而且我们主人说了,只要告诉江公子他的身份就隐藏在这道题里,江公子就能够猜出来了。” 江长安眸子流露寒光,那个人身份就在这道题里,究竟是谁? 洛松冷笑:“另外,江公子,我们主人说了,这第一局比试是你输了。虽然这船上没有人知道真正的行凶者,但是主人说,江公子自会明白,你还是输了。” 江长安面沉如水,不错,尽管他完成了任务所述得到了连屠大君的线索,但是从他接下这个违背道礼的任务那一刻,他就输了,或者说这两人那个神秘的主人早就发现了他的弱点,更清楚他的选择,早在那个人想好这个比试题目的时候,答案就已经注定。 洛松洋洋得意:“主人命在下转告江公子,他在道南书院恭候大驾,江公子想要知道什么,就去问我们主人……” 两人一句也不废话,在道尽自己的目的之后正要离去,就听江长安说道:“等一等。” “江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洛松冷冷道,和这个白衣年轻人站在一起不知怎么他总能感觉到一股骨子里生出的不安,甚至他能够看清自己的所有秘密,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主人面前一样,不用如何强劲的实力,三言两语就令人几欲逃离。 江长安道:“你是洛松。” “呵,这个事情江公子刚才就说过了,真正的洛松公子现在估计早就到了道南书院,我是主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当然不是洛松,只不过是个赝品罢了。”他的脸上充满骄傲,因为他这个赝品骗过了主人最看重的敌人。 江长安却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你才是与我和陈胖子产生争执的假洛松。” 江长安抽丝剥茧道:“依你所言先前在月光城与我争执的与地上躺着的尸体是你的弟弟?他是自愿为了你的大计而献身的?” “不错。”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异样神色。 江长安冷斥道:“错!大错特错!” “江公子此话是什么意思?” 江长安道:“要是真的如你所言,从头到尾我见到的洛松都是你的孪生弟弟,而我们两个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对吗?” “对。”他答道。 “不对,一点儿都不对。”江长安反驳道,“你要是真的和我才是第一次见面,你的身上怎么会有我在这船上每个人身上下的灵息?” 江长安说着,一点淡淡金芒从洛松的身上流溢而出,消散于半空。 “一点灵光即是符!”荀遥眼色越发明亮,笑道:“江公子是什么时候种下的这一点灵息?” 江长安道:“就在荀姑娘与我说罢这船上共有十一人后,所以只有另外十人身上有我的灵息,你这个第十一个人身上本应该没有。可这点灵息却种在了你的身上,也就是说从上船开始,我见到的洛松便是你。” 荀遥笑道:“所以你在第一眼看到洛松的尸体时候说的那句‘不可能’,真正指的是你发现他的尸体上没有这点灵息?原来从那个时候你就起疑了,精彩!” 江长安道:“我在上了船的洛松身上下了灵息,而尸体上却没有,只能够说明不是同一个人。” 江长安双眼盯在黑袍洛松的脸上:“所以上船的是你!与我发生争执的也是你!而死的那个人才是你的弟弟,可悲的替身!” 洛松额前生出了一层细汗,轻喝冷笑道:“真是可笑,我弟弟自愿为主人大业献身,我何必要多此一举?!” “自愿献身?我看未必?”江长安冷道。 “你什么意思?”洛松有些慌了。 江长安走到那具棺笼上,道:“开始我一直不明白,一个世子为什么要如此费力拉着一头海魂狮上船?毕竟海魂狮根本就不算是如何稀有的妖兽,而且这头海魂狮我们从没亲眼见过,只是臆测推断可能是它啃食了洛松的尸体而后逃入了海里。”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海魂狮,这棺笼中捆着的不是兽,而是人!一个不愿因为兄长的野心而做牺牲品、一心求活却被自己亲身哥哥推向火坑的人。” 洛松身上的黑袍在夜幕下微微颤抖,是恐惧,是愤怒,还是被揭露后曝光在空气中的丑恶?没有人能够分辨的出。 江长安道:“如果我没有说错,你们原本的计划是让你的弟弟在月光城与我发生冲突,引我上船中计,然后在第一晚,你的弟弟再奉命前往这里等待着小二的暗杀。” “真是一出好戏,可惜的是临近计划的时候你的弟弟反悔了,他不愿为了这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计划就丧失了自己的性命,万般无奈之下你将他囚禁控制在棺笼以海魂狮的名头运上了船,并且亲自上阵扮演了洛松大公子,在月光城与我发生了一系列的矛盾。” 黑袍洛松一言不发,但颤抖也更加明显。 荀遥倒是笑意盈盈,对这个男人更加好奇,道:“哦?可胡馆主说洛松死因是被小二击碎经脉之后打开的棺笼,倘若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海魂狮,那你倒是说说这具尸体为何会残破不堪?” “因为锁在棺笼中的原本就不是什么正常大活人,便是早在月亮城,早在上船之前就被这个自己的亲生哥哥用异兽啃食得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条命等待小二结果。” 江长安道:“我想早在在第一晚当天夜里小二来之前,你这个做哥哥的将自己早就在月光城就让异兽啃食得半死的亲弟弟从棺笼里放了出来,做出了一番海魂狮伤人逃命的假象。而小二看到的就是一具只等着趁早了解痛苦、一死了之的残废。所以我在月光城中看到的不是你的弟弟,今夜你与我也不是第一次见面,而你的弟弟自然而然地成了你的替死鬼!” 洛松紧握的拳头爆出了青筋:“他就是一个懦弱的废物,为了主人大业必须要有人死,他注定了是殉道者,献身者,这是他的命!” 江长安淡淡道:“大业?所谓的大业就是赢我一次?让我出乎意料一次?就为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甚至毫无意义的小目的,就搭上自己亲生弟弟的性命?你们绞尽脑汁自认很聪明的计策,就像是哗众取宠的蠢货、白痴。你的那位主人,也不怎么高明……” 洛松百味杂陈,心中怒火难以平定,但他不后悔,道:“江公子,你还是多想一想自己,船就要靠港了,我家主人在等你!” 江长安问道:“你如何确定我一定会去?” 洛松忽的冷笑:“因为你有不得不来的理由,江公子,我们之间的第二场比试就从你一直没有了解的心结开始,这一次,不知你的眼睛能否再窥破虚实真假呢?” 他的笑声充满疯狂,掌心搓出一张黄纸朱描的符纸—— 江长安呼吸顿时凝固,惊喝:“爆炎符!” 话音未落,洛松身影箭一般遁入水中,不见踪影。 荀遥也冲着他微微一笑:“江公子,小女子可是还想再见到你哟,我们后悔有期……” 说罢,蓝衣摆动消失在夜幕之中,竟是径直跳入了海水中, 东边旭日冉冉升起,曙光再度临照在船板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金粉,江长安心头阴霾也刚刚驱散,却又被黑暗笼罩,六年半的时间,他废了夏己,将朝圣山搅了个天翻地覆,却始终未曾找出当年用爆炎符杀害庞二水的人。 今日,总算有了讯息。但是那位主人又是谁?他将记忆中见到过的人全部筛选了一遍,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江长安能够隐隐感觉得到,前路有一张看不见的、危机四伏的大网在等他 但他毫不畏惧,反而血液又激动地跳跃,心中甚至有一丝迫切,急于与强者对垒的迫切,智者博弈,渴求一战。 江长安嘴角微微翘起,向着朝阳下波澜壮阔一望无垠的海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路漫漫其修远兮,谁活得长谁牛逼!” :。: 第五百二十九章 到达雍京 “江少!是雍京!我们到了!” 陈胖子爬到了最高的桅杆上放眼远眺激动地大笑道,肥硕的身躯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掉下来。 江长安随着望去,果真看了对岸,高楼参差林立,与夏周国京州平原大有不同,风格迥异,建筑的颜色也不是黯淡沉木,而是粉白金黄交错,阳光初撒在上面映照得越发明亮。 雍京! 前路又会遇见什么?江长安正想得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一点如同水滴滴漏的悦耳声响,余音绕梁,连绵不绝。 原是秦老先生依靠坐在船栏甲板上,手指拨动着二胡的一根琴弦,似在调试。 江长安笑道:“船即将到港,不知有没有福运再听秦老先生演奏一曲?” 秦老先生抬起褶皱的耷拉眼皮,浑浊的双眼看了他片刻,未言语,却已抱琴正姿。 令人心悸震颤的乐声,如有万马奔腾。 江长安沉寂盘腿而坐,闭上双眼,沉溺其中。 一瞬间他像是来到了飞沙走石的生死沙场上,万千士卒行事杀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利用身上一切能够为自己拼的一线生机之物。 长戟断了就掏出腰间铁剑,铁剑钝了就拿出绑在腿上的匕首,直到匕首卷刃,他们拾起地上的石头,张开口中的利齿,像是文明之前的野蛮人,利用最原始而最有效的方法杀敌。 他们的甲胄破碎,身躯破损,身上插满了飞箭,但脸上的狰狞、厮杀的凶狠、舍我其谁的威势丝毫没有减弱。 面对这样的宏伟场面,江长安心中并没有感伤人生生死,更没有计较输赢对错,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战斗,为了自己保护的东西而战斗,哪怕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旌旗在漫天黄沙与弥散硝烟下破碎,号角在震天动地的怒吼咆哮声中都显得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鲜血浇筑了这一方泥土,泼洒到了每一株草木上,空气中都充斥着血腥味。 忽然,琴声竟然急转而上,江长安眼睁睁看着数个士卒手执杀器朝着自己刺来,而自己无法还击更无力闪避,只能眼睁睁看到枪锋上闪烁的戚戚寒芒。 恍然间这一切都在低沉的琴声中散去,眼前如是过去了数十年满山遍地的枯骨腐朽融入了泥土,被就地埋葬早已无迹可寻,峥嵘不再,剩下的只有孤寂悲苦,落寞。 一个呼吸的刹那,江长安又想起了连屠大君在皇宫中离开时的背影,霞光做甲,孤独为胄。 江长安缓缓从琴声中抽身,秦老先生的琴声不知何时已停了。 “醒了?”秦老先生淡淡说道。 “那是什么?”江长安心绪还没完全收回来。 秦老先生没有回答,反而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他的眸子,问道:“你走的是生死大道——轮回道?” “不错。” “难怪,难怪你能够听进这一曲。” 江长安面露疑惑,刚要询问才看到在两人身边布下了一道光色帷幕,一个能够阻隔声音的小型结界,琴声也只有两人能够听到。 江长安如获至宝,激动道:“老先生知道生死之道?晚辈请教……” “这个小老儿教不了你……”秦老先生道,“道法自然,任何人都教不了,况且你走的乃是无上的轮回道,需要靠你自身感悟。” “如何感悟?”江长安毫无头绪。 秦老先生老迈的脸上第一次在江长安面前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轻轻笑着,转身抱琴离去。 “轮回道主张生死不灭不息,千回百转,我在琴声中看到的正是厮杀的场面,难道……是要我亲身置于死地?”江长安苦思冥想也想不明白。 船靠的岸边越来越近,周围的海岸边的景色也是从清晨的迷雾中露出真形,越发清晰。 “不对,江少,我怎么感觉有哪里好像不对。”爬上桅杆的陈胖子大声忐忑道。 江长安神色不定,眸子中慧明闪烁,的确不寻常。 “岸上没有灯火。”江长安一语道破,虽然是深夜此时快要天亮破晓,但是岸上却没有一点的灯火,静的离奇。 船只靠岸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正在下船之际,江长安忽得觉察到身后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正在接近,本能的反应令他的全身肌肉迅速绷紧,哪怕不能一击致命,也有逃遁之机。 未及转身,就听身后是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中气刚劲,是个修士:“江公子是在担心我会下毒手?” “担心什么?”江长安笑道,同时也转过身,眼前站着的女子模样看上去三四十岁,风韵犹存,身穿着淡雅青衣道袍,发丝高高盘起,露出一张去清丽干净的面容。 而在她脸上对显眼的并非是不俗的长相,而是在左脸颊上纹画着的一点朱红图案,像是一只飞燕展翅绣纹图,精巧绝伦。 只可惜这张脸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站在一旁便能觉察到气质斐然,令人自惭形秽。 船上自开船伊始便从未曾出现过的那位妇人。 此人什么身份,来雍京又是为了何事?在船上死了几人都没有惊动到她,只能会是一个聋子或是一个道法修为至上之人。 很显然,不是第一种。 而在她出现的一刹江长安便感觉到,对方的实力远远在自己之上,杀掉他,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极其好奇对方的意图,眼神忍不住地在她的身上多溜了两眼,这个举动顿时引得妇人微微皱眉,心生厌恶,口中平淡而又冷静道:“还请公子自重。” 江长安匆忙收起唐突的眼神,笑道:“前辈误会,在下只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会在船上悄无声息地住了三日,又是怎样的人会在下船之际与我闲聊?” 江长安试图用一些话缓和当下紧张气氛,但妇人的神色丝毫不为所动,只得干咳两声,正色道:“不知前辈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但问江公子可知在船上所为之事是对,还是错?” “船上的事?前辈所指的是……”江长安话锋一顿,顿时一点凉意从脊椎升腾而起。 眼前的妇人将三天来发生的事情全然看在眼里!她知晓一切! 江长安道:“看来前辈什么都知道。” “人老意懒,睡意更浅,不巧听到了在第一晚上,江公子与那位私闯入船舱之人的谈论,也知晓之后的事情。” 她的眼神如是两道厉芒,牢牢打在江长安的脸上,又一次抛出这个问题:“只有一件是想要问江公子,江公子觉得自己所行之事,是对,或是错?” “对错重要吗?”他反问。 “公道对错,自然重要。”她眼睛一眨不眨,“倘若公子明白自己所为乃是错的,那便还有回头的机会。” 用帮凶的身份,换连屠大君的下落,究竟是对是错? 江长安道:“如若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旧会这样选择,不瞒前辈,哪怕是让我做那个手刃无辜之人的行凶者,我依旧会这样选择。” 她的眼中猛地迸出寒光,身上爆发出凛然杀意。 江长安不卑不亢,坚毅道:“我不是圣人,不会做那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蠢事,我想做的从来都是让身边的人平安,尽管万千杀孽背负我身,尽管无数痛苦加于他人,我也在所不辞!” :。: 第五百三十章 前往道南书院 妇人表情凝重,似有些愤怒,半晌之后,转身而去,缥缈的声音道:“你要找的连屠大君已经到了雍京,他是冲着道南书院而去,你切记,他能够幻化成普通人的模样隐匿身形,难以发觉……” 连屠大君到了雍京!江长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险些撞昏了头脑,也难怪这么多日没有人听说过这个三丈巨人的讯息,原来竟是变为人形! 等一等!江长安灵光一闪,这个中年妇人为何会对连屠大君的行踪这么熟悉,她来雍京也是为他而来? “前辈,难道你和连屠大君相识……” 江长安飞快扭转过身,然而那个妇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脸疑惑看着他的陈胖子,嘿嘿笑道:“江少,你怎么了?还不快下来?” “来了……” 江长安不再去想,姑且相信了妇人所说的消息,连屠大君正在雍京,自己便有更多的机会! 登岸之后,几人才得以细细观看这林立的雄伟建筑,不仅是建筑,就连开门做生意的老妇人都身穿着与夏周差异的服装,江长安几人反倒是成了一个异类。 “江少,这怎么没有人点灯呢?虽然有不少人,但看上去……处处透着一股子荒芜……”陈平生小声说道。 江长安回过头看向秦老先生,这位暮年苍苍的老人脸上淡漠如初,没有丝毫的惊讶。 “秦老先生看来早就知道雍京的情况?” 秦老先生淡淡说道:“江小兄弟初来此地有所不知,近年来城中闹鬼祟魔物,夜间出没,专门以男人壮丁为食。” “以人为食的邪祟魔物?”江长安心生疑窦。 “不错,没人知晓他们的来历,也不是妖兽,人们便叫做——食人魔!” 秦老先生道:“久而久之城中的男人便就少了,只有老人腐儒,更有许多人背井离乡去了,只剩下的这些人也不敢在夜晚燃灯挑烛,紧闭门户,唯恐会魔物闯进家门再将没长大的小孩吃了……” 陈胖子连连打了几个寒噤:“大爷的,胖爷说这里怎么阴森森的,原来是阴气太重。” 秦老先生道:“城中尽是未亡人,静待良人魂还梦里,陈公子还请自重。” “这个……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对不住对不住。”陈胖子歉意道,“江少,你说我们来了,这些魔物该不会又趁着半夜出来对我们……下手……” 咕咕…… 正说着,头顶一阵鹧鸪哀怨啼鸣,陈平生吓得一颤,连忙缩到了江长安的身后,“完了完了,我这么胖一定会成为第一目标!” 秦老先生道:“放心,食人魔物专挑体型健硕,精壮的人丁下手,像是陈公子这样的,也会是在小老儿的后面。” “那就好那就好。”陈胖子拍着胸口,要想先下手也会是江少先遇难,但是凭借江少的身手,还有什么怕的?想到这里总算放下了心。 “不过……”秦老先生的语气又是一滞。 陈平生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不过什么?” “不过近年来壮丁都被抓的七七八八,所剩下的也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这些老弱病残之中,像是陈公子这样体格的也是稀有,这些食人魔饥饿得别无他选,陈公子自然成了不二人选。” “老头儿,你一定是故意的。”陈平生惊疑不定地看着距离自己越老越近的城池,烟雾缭绕,死气沉沉,就像是传说中的幽冥之地,而这艘船就是接渡亡灵的船只。 江长安笑道:“秦老先生,您就不要在玩笑了。” 秦老先生面色一正:“江公子错了,小老儿从没有开玩笑,雍京乃至东灵国各地近年来都出现了这种魔物,开始的时候还是专门挑取身形壮硕的男子进食,直到后来精壮男子吃的没了,对体型也是没再多的挑肥拣瘦,后来年轻的男人吃得越稀少,他们便不再吃了……” “为什么?”陈胖子问道。 江长安答道:“豢养。” “豢养?什么意思?” 江长安道:“他们懂得杀鸡取卵不过是权宜之计,与其如此不如留下些许男丁,留作鸡生蛋,蛋再生鸡,如此源源不断,取之不竭。” 秦老先生道:“江公子所言不假,不过好在各地遍布修士,这些修士有各大门派的庇护免于毒手,就像是道南书院,但凡有哪家的男童长到了一定的年纪,为了免于毒手便被送到各个门派书院,不仅可以有机会进入书院之中,运气机缘还有天资不错的,还能够学的一身本事,如此一来,东灵国今年来才恢复了一些元气。” “连小孩都不放过,这也太混账了!”陈平生怒道,就连他这位在江州坏事做尽的混蛋都看不下去这种混蛋的行径。 江长安好奇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如此有违法理的事情东灵国皇室就不管不问?” 秦老先生老迈的脸上更加无奈,冷笑道:“陛下老迈昏聩,诸皇子忙着争权谋位,各个脑满肠肥的朝中大臣都参与党争为自己的下半辈子考虑,凭他们去管这雍京都想必早就成了一片死城了。” 江长安暗里唏嘘一声,权谋无论是到哪里都会存在,皇位夺嫡之争古往今来从不缺少,无论是在夏周还是地貌大有诧异的东灵,这些本质上都没有什么不同。 几人又将目光转在了风土格局上。 正是秦老先生所言,这里可以看出曾经是最繁华的领地,可现在大街小巷之间却充斥着一种破败萧条的大漠气氛,再加上炎热酷暑的天气,尽管还没大亮就让人感到炽热。 而从房屋中走出的老妇人与小孩子见到几人一步步穿过街巷都微微惊诧与好奇,陈平生甚至看到几个长得比他体型还要肥胖的女人对他抛着眉眼,当即浑身一股恶寒。 对于江长安更不用说,一行四个人中秦老先生太老,陈平生太胖,胡天霸一副冷酷到杀人的目光更是写着“生人勿近”四字,相反,走在最中间的江长安一下便突显出来,高挑一米八五的个头,中型结实修长的身板,步履稳健,一袭白袍,青丝金冠,行走间宛如一个文士风雅,眉宇间谈不上英俊,勉强算是清秀,可正是这不算如何英俊的面孔更加衬托出那一双桃花弥散的双眸,一转一动都像是在说着悄悄话,牵人心魂。 这些女人有的老妇,有的更多也是痛失夫婿不久,甚至有的几人还头戴孝巾守丧,这些刚刚丧夫的还好说,而那些三十多岁的女子则是个个如狼似虎地望着江长安,像是随时都要将他分食。 陈平生拍了下肩膀,打趣笑道:“江少,其实我觉得你倒是可以留在这里,对于男人来说可是人间美境啊……” “陈胖子,你信不信我在你饭菜给你下上十斤合欢散,让你爽个够?”江长安笑吟吟道。 陈平生吓得一颤:“十,十斤……不了,不了,兄弟,还是你自己慢慢享用。” 秦老先生道:“江公子此去是要前往道南书院?” “不错。”江长安道,“难道秦老先生有什么要传授晚辈的?晚辈洗耳恭听。” 秦老先生笑道:“不敢当什么传授,只是恰巧小老儿也要前往道南书院,若是江公子不嫌弃也可同行。” 江长安还没来及回答,陈平生抢先道:“不嫌弃不嫌弃,秦老先生,您对这东灵国较熟悉由您在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说嫌弃呢?这下好了,我要去道南书院赚钱,江少要去道南书院参加道藏法会,胡馆主需要亲自去确定洛松的身份,我们还能再同行一段……” 秦老先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应道:“也好。” “那便这样说定了。”陈平生微微一笑,口中长喊道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句切口:“风紧,扯呼——” :。: 第五百三十一章 道南 陈胖子的声音还没撂下,就听江长安高声笑喝道: “日月伤暮客,风雪照归人。” 大步跨动向前迈进…… “这……江公子原是来过雍京?为何这句中之意……”胡天霸不解,“而且这词句中所言风雪,可现在正是骄阳似火的七月天,凉风都不易,何来的风雪?” 陈平生凝望着信步而去的年轻背影,轻笑道:“并非你们想的那样,江少从来没有来过雍京。” 胡天霸接着问道:“那为何江公子会以‘归人’自居?” 陈平生轻轻摇头答道:“江少虽然未曾来过,但另一个人来过这里……” “另一个人?是谁?” 陈胖子微笑着:“十三岁那年,江少重症发作,是江凌风公子不远万里深入各个险境为江少求药,其中一个地方便是雍京,那年,三公子江凌风十五岁。” 这个江州大纨绔的眼眶忽然红了:“后来每一次三公子出远门归来时,江少便会早早出城,大笑着、大声地叫喊着这句话,‘日月伤暮客,风雪照归人’,江州的风雪从未曾停过呢……” “江少他……还是那个干净的少年……” 一行四人雇了辆马车朝雍京都城,就像是京州中的京都,那里才是整个东灵国最为繁华之境。 马车不及兽辇迅速,不过也好,至少也能够让江长安好好欣赏了一番东灵国的风土人情。 十多天日夜兼程,终于得以步入东灵国国都之中。 东灵国的城墙奇特无比,并非四四方方的四面城池,而是呈一个拱形,上面刻画墨龙飞舞,栩栩如生,盘旋其上傲视苍生,一路走来江长安早就清楚这种图案是东灵国独有的图腾。 步入城门,立刻感知到一股热闹的红尘气味扑面而来,热热闹闹的场景才是这个城市该有的样貌,相比起其他地方,都城显然是皇室眼下,少有秦老先生所言的食人魔物侵害,更不用说多有道派庇护,所以不像是刚踏入雍京的小镇上的荒凉,眼前繁华样貌丝毫不弱于京州。 车马粼粼,行人如织。 文人士子缓缓而行,许多奇装异服、肤色黝黑的蛮丘国西部蛮子,头戴着方巾、眼神闪烁、一脸奸相的夏周国客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车水马龙。 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为菜市场增添了热闹的气息。只是一想到小镇上的那些无助的眼神,再看到眼下无忧无虑犹如天堂地狱的对比,江长安心中便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刚刚踏入晌午,炎炎夏日照下的刺目阳光每过一会儿被阴云遮去,一场夏末秋至的雨突然而至,淅淅沥沥,湿泥遍布,石板路上行客生意人感叹着这场凉爽,打着油纸伞奔走的同时不忘垫了垫了躲脚。 生活在这片土地几十年他们很清楚,这场雨会连续下个七天七夜,之后便就迎来凉爽的秋风。 大雨洗净了街道泥尘,也涤尽了喧嚣与浮华,雾气蒙蒙,变得幽静,即使如此,街道上也能不时看到有成群的修士冒雨前行,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胡天霸道:“看来这一次道藏法会吸引来了不少的人。” 陈平生道:“胖爷听说好像这一次道南书院拿出了什么……好像是一件特别厉害的东西。” “紫幽大帝的遗笔手札。”江长安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什么鬼手札,江少,这东西真的有真么宝贵吗?能够值上多少金银?” 秦老先生将二胡那油包纸包了严严实实,又帖着肌肤藏在胸前,听到陈平生所言,道:“紫幽大帝乃是防卫住了第二次两族战争的领军人物,倘若没有他现在盛古神州恐怕就是另一番模样喽……” 陈平生眼冒金光:“这样说来一定很宝贵了?” 江长安微微一笑:“你就往大了想,无论出多少钱,只要你能够想到的价钱,都会有人抢破了脑袋想要得到,胖子,你想要?” “想要,但是也要有命花才是,胖爷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生意比较踏实。”陈平生顿时熄灭了这个念想,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非是大机缘难以参悟不说,偏又引得其他人惦记。 江长安道:“要是道南书院能够参破手札秘密是断然不会举办这一次道藏法会,道南书院这个方法算不得太聪明,但也有些效用。” 胡天霸霸疑惑道:“怎么说?” 江长安摊手笑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道南书院此举无疑是在告诉世人:我将你们惦记的最想要看到的都翻出来了,你们自己看,看不出个所以然就和道南书院没有一点关联,是你们没有本事,这样的话也该死心了?” 秦老先生被这股调侃的语气引得发笑:“江小兄弟说话果真是一针见血,玩笑之言却最深切。” 与此同时,墨沧的神识传来:“小子,本尊感知了一遍,奇怪,本尊能够感知到一股奇怪的力量。” 江长安激动道:“是大妖残魂?” 能够让墨沧都警觉的只会是大残魂。 熟料墨沧又说道:“不确定,这场力量太怪异,真的太怪异,说是大妖,其中充斥交织着一股人气,而说不是大妖,却再难找出这样的妖力,模糊难辨,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距离我们在百里之外,若是百里之内这种感觉绝不会这般渺茫无形。” 江长安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几个人也没有耽搁,直接跟着众人的路线朝往道南书院行去。 …… 前行十数里,离得闹市连连远了,眼见一座座建筑依山而立,秦老先生的脚步也慢下来。 “这就是道南书院?”陈平呆呆问道。 面前呈现出的是一家堂皇富丽的建筑,坐南朝北上映日月,下坐五行,绿瓦红墙,四面八方都种满了绿松成荫。 每一砖每一木都透露着一股陈年老旧的意味,这种韵味是造不了假,只能用岁月堆积出来的。 陈平生道:“我还以为天下所有的书院都会是占山为王,无不是坐落在山峰之上,既然给了人神秘感,同时又显得高冷难求,上山的一步步石阶都充满对天道追求的寓意,但是眼下虽不在闹市,却也和闹市离得不远,最起码没有在深山老林里。” 秦老先生道:“真正的追寻天道有几人?抬步石阶不过是用于追名逐利,要是有心求道,一个门槛既是天道。” “这话说的实在,虽然胖爷没有怎么听懂,但是感觉狠厉害。”陈平生嘿嘿笑道,却见江长安若有所思地望着四周林木建设摆布,若有所思。 “气运、地利。”江长安笑道:“道南书院果然是不简单,就是这单单坐拥一点就是不易,但是它却没有依附天然的两点,而是凭空捏造出了这两点绝佳地貌。” 秦老先生看向他的眼神又变:“江小兄弟还懂得风水方术?” 江长安摇头:“不懂,只是听到一个买棺材的胡咧咧了几句也就学了一点。” “这门前这么冷清,怎么回事?”陈平生三步跃上台阶扣动门环,却发觉大门半掩,这轻轻一扣,整个大门吱得一声打开—— 哄闹的声音顿时如潮声般袭来,原来是门上画上了遮蔽声响的秘咒,如今被打开,一切的动静暴露在几人面前,院中密密麻麻站了数百人,有的迫不及待,有的紧张而兴奋,但无外乎都是神情忐忑。 同时,院门打开,所有人也都习惯了院门时不时地被推开,只对几个人轻轻扫了一眼便不再注意。 一个身穿青衣道袍的道童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道:“几位是‘拜道’还是‘拜师’?” “敢问道长,何为拜道,何为拜师?” “拜道,红尘事,拜师,道南事。” :。: 第五百三十二章 就是想打你 小道童道,“要是各位为了又是与道南书院商议或是为了道藏法会而来就请与我来,若是为了拜师,便就在院中静候考核。” 陈平生难以忍受道:“哇,你丫这个逼装的真是……” 秦老先生淡淡地指了下胡天霸与陈平生,道:“带这两人去……” 那小道童抬眸望了眼老者,待看到他手中布帛包裹的二胡后眼中迸射出两道精光,恭敬道:“是,两位,还请移步随我来。” 秦老先生见江长安丝毫没有惊讶,笑道:“江小兄弟就不惊讶好奇么?” “好奇你的身份?”江长安笑道,“早在月光城中你的琴声就说明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跟道南书院又什么关联也不奇怪。只是我更加好奇我也是为了道藏法会来的,你现在将我骗在这儿是想干什么?事先说好,我可没有投入道南书院做一个小道童的念想。” 秦老先生嘿嘿咧嘴傻笑,“来……” 当即扯住江长安的手腕朝着内院走去,接连穿过几处庭院,来的一处独立的院落前。 “参天院。” 江长安望着牌匾上写着的字眼若有所思。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三十几人站在院子里,大气不敢出一个。 而在众人面前,端坐一个十三四岁的执笔小道童,为人长得精瘦,样貌寻常,但眉目动态中鼓动着一股鬼灵精的意思。 这些人静待着一旁执笔道童喊叫到自己的名字走上前去。 在众人面前时一座验灵台,等到执笔小道童喊叫到某人的名字时,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到验灵台上,查验灵力的实力记载于册,如此一个接着一个…… 这才是真正的比试,而外门那上百人应该都是连资格验灵都没有就被刷了下来。 江长安不明白秦老先生带他来此的用意。 秦老先生没有停留径直拉着江长安就要朝向大殿中走去。 正在这时,众弟子中一个年轻人怪腔调说道:“且慢!还请问执笔师兄,这两人是……” 那执笔道童当即挑起眉头道:“穆非凡,比试尚未结束,有何事等到比试考核结束后再说。” 这个怪腔调名为穆非凡的年轻人十七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面貌长相算得上英俊,比起江长安要矮上半头,整个头发未像寻常人那般随意束起,而是离经叛道似得背在身后梳了个阳春辫。 穆非凡冷冷道:“弟子不服,为何有人能够无视教条法规,径直走向内堂?方才执笔师兄可是说过,只有通过第一场比试之后,自身灵力实力达到要求,才有资格踏入大殿之中,可是眼下这两人却要径直跨入殿中,这不是徇私舞弊是谁什么?” 江长安恍然明了缘由不由轻笑,合着自己被当做了走后门的的人,也不消解释。 没料到秦老先生望着院中这些弟子的眼神却不怎么和善,甚至江长安能够感知到他在看向穆非凡的时候眼含杀机。 穆非凡显然也觉察到威胁,怒道:“还请执笔师兄给个说法!” “给个说法!给个说法!”身后一群弟子一呼百应。 慢慢的,江长安觉察到了蹊跷,按道理说这些弟子都应是五湖四海各地集结而来,谁和谁都不相识才对,可是眼下这些人像是认识了很久,而且都是听从这个穆非凡的指令,只待他振臂一呼,便要一齐造反的模样。 秦老先生淡淡道:“往年参天院可没有这么多的弟子,你们来的太多了……” “多也不好?”穆非凡眼底隐晦得暗藏着一抹寒冷。 “多,就显得假。” 秦老先生直言道,“你是哪个别院派来消遣参天院的?丹玄院?还是铸甲院?” 穆非凡脸上一惊,身后的众人也显得慌乱,面面相觑。 穆非凡再度镇定自若地哼了一声,道:“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简短几句江长安听得七七八八,看起来秦老先生应该隶属于这个叫做参天院的地方,而道南书院内部也有利益争端,有尔虞我诈,各门绝不会放过各门招徒这个时机使绊子下阴手。 由于秦老先生不与世争的老实性格,自然被人看成了好欺负的最佳目标,而参天院也成了最容易捏的软柿子。 想必真正愿意加入参天院的其他人早被挡在了外门那数百人之中,而眼前这三十几人看上去便是不凡的年轻人,实则是其他某门安排好的角色。 等到占了名额,进入最后一场比试之后再随意找个借口退出,这样参天院就面临瞬间被架空的尴尬,最可笑的是这种争斗并非是外界施加的,而是道南书院内部的争斗。 江长安叹气喃喃道:“唉,权利啊,人心啊……” 秦老先生学着江长安的口吻淡淡道:“你还有半盏茶。” 穆非凡不解:“什么意思?” 江长安笑道:“意思就是半盏茶之内消失在这里,还能够免得出丑。” 穆非凡再度将目光转移到了这个喜爱接话茬的白衣年轻人身上,道:“你又算是哪根葱?敢对老子颐指气使?” 江长安笑道:“我算不得哪一根葱,只是能够将你打道连葱都不算!” “可笑!就凭你这个不知从哪个苟娘胎里选出来的人棍也想……” 啪! 穆非凡话没说完,脸上便是火辣辣的疼痛,身子被这一股力量扇地猛地一个趔趄,回过神茫然地四周查看,却看四周人无不是疑惑的神色,就像是看了一出表演浮夸的独角戏。 “谁!是谁?” 他捂着滚烫的脸颊,一刹那的时间就像是凉风吹过,竟是连对方的身影都没有看到。 穆非凡惊慌得看向众人:“你……你们有没有看到是谁?!” 身后一群人都是一脸疑惑,只看得穆非凡身子一侧,无声无像,赶忙问道:“穆师兄,怎么了?” 穆非凡步步退却,心中思量,极快的身手在挥出这一掌的时候同时又封住了声音,便是刻意想要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江长安笑道:“哟,穆兄弟怎么了这是?” “是你搞的鬼?”穆非凡冷冷道,“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是我会让你承认!等我将你打趴在地,你就会承认……” 砰砰—— 穆非凡又没说完,两腿像是被人很踹了两脚,软瘫在地。 这次穆非凡看到了这个身影,只见到眼中一记金色闪电撕裂虚空,接着一切恢复了正常。 “不可能,常人怎么会有这等速度?” “穆师兄!”周遭一群人皆是不明所以,但见穆非凡恍然栽倒,警惕得浑身提起攻势。 “妖法!是你这个妖邪!”穆非凡手指着江长安骂道,但又害怕手指再不保,赶紧收回来。 江长安淡淡道:“马上你们连最后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说道:“这参天院今日还不许有人来了吗?怎么这么重的杀气?半盏茶?秦傻子,你这近来架子倒是提了不少,我倒是要看一看谁给了你这份底气?” 江长安玩笑的脸色瞬间褪去,这个人的声音不大,却实力浑厚,是从院外嘈杂的环境中传过来,直将喧闹的声音全部压盖下去,似是耳边轻语,每一句每一字都是清晰可辨。 :。: 第五百三十三章 拜师 江长安微微皱眉——丹香。 人未到,声先至。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忽随之传入院子里,这人身上充满了丹香。 一个手执羽扇的中年人跨门而入,羽扇纶巾,儒雅风范端的十足,一身龙纹云袖青衣套白袍,中等身材。 一张充满自信的脸,皮肤白皙,脸上是双漆黑中透露闪过墨绿的眼瞳,眼眸光射寒星,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竟有一种大隐隐于朝的凉薄气息,当得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八个字。 就在他出现的一刹,江长安便听到不少女弟子的窃窃私语激动难捱。 “北烟客来了,是北烟客……” 不知何时,相隔着内院与外院的院门被打开,数百名弟子纷纷盯着院中的局势小声讨论。 来人气宇轩昂,径直走到了江长安面前,拱手温声笑语道: “吾乃道南书院分院丹荷院天监北烟客,敢问这位新来的小友尊姓大名?” “江长安。” 北烟客‘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参天院今年有了新人,看来要祝贺秦傻哥才是……” 秦傻哥?江长安看了秦老先生一眼,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早已习以为常。看来这个称呼和在月亮城时人们称呼的‘秦傻子’没有两样。 “猫哭耗子假慈悲。”秦老先生显然很不喜欢这个年轻人,淡淡说了句话后便不再搭理。 “丹荷院天监?很厉害的职位吗?看起来阁下是个厉害的角色。”江长安丝毫不掩饰心中想法问道。 北烟客笑道:“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不过是一个闲职。” 一旁参天院执笔童子上来解释道:“‘天监’乃是每一个分院都设立的职位,在每个分院之中除了院主的职位外,就数天监的位置是最高的……” “怪不得这么横,原来是个二把手。”江长安道,“看这架势,这些弟子都是你丹荷院的人?” “非也。”北烟客殷殷笑道,“严格来说这些人还不是丹荷院的弟子,只是暂时通过了丹荷院的考核,属于未记名的弟子,至于来参天院的目的我想阁下是误会了,此一来乃是北某给他们的考验,二来即是也来让他们瞻仰一番参天院的无上风姿。” 嘲讽,尽管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讥笑的意思,但却让人觉得比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比之直言更戳人心。 还未罢休,北烟客手中羽扇随着节奏缓缓摇摆,眼睛望着江长安,笑意更甚道:“江兄可要小心了,江兄要是真的有几分天资,在参天院这点天资也只是浪费。不过话又说回来,江兄要是没有几点天资的话那也难怪,待在参天院也不算屈才,毕竟苍穹属于雄鹰,而猪鸭自有自己的猪窝。” 此话霎时引起周边弟子发声嘲笑。 江长安没有笑,而是猛地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北烟客心有防备但依旧忍不住退了半步,眼睛微眯,翘起的嘴角也冷然收起。 “怎么?江兄这是恼羞成怒了?要知道江兄目前还未是道南书院参天院中的弟子,还是不要妄动,不然就是挑战整个丹荷院,整个道南书院。” 岂料江长安忽然一把轻抚在那把羽扇上,饶有兴致道:“北兄,这羽扇什么羽毛制的?想来价格不菲?” 北烟客一脸错愕:“怎么?江兄对着扇子有兴趣?这扇子乃是一位故友所赠,乃是用江州白凤羽翎制成,倘若江兄喜欢,这扇子虽不能送与你,但是要是真的想要……” 江长安笑道:“北兄错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问,北兄去过江州吗?” “未曾去过江州。”北烟客更加好奇江长安问题的目的。 “那怪不得。”江长安笑道:“北兄可知这所谓的白凤不过是野山鸡的名字?正如北兄方才所说,什么人就配什么样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这扇子与北兄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北烟客笑吟吟的脸色恍若冰霜,却还没有到气急败坏的地步。 突然门外有一个粗犷的声音猖狂大笑道:“哈哈,不曾想丹荷院北烟客也有吃瘪的时候。” 又踏入一个不速之客! 江长安望去,只见一个极其壮硕的男子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他的身子发达到一个恐怖的地步,小臂都足有江长安大腿的粗细,足足有两米半的个头,上半身宽阔发达的胸肌呈倒三角的形状,夏末季节里索性直接袒露上半身暴突的肌肉,几乎都要看不到脖子,与巨大的身子比起来他的头颅显得极小,甚至不足一个拳头大。 北烟客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望着来人,语气不再和善:“铸甲院的野蛮人也会来这种清雅之地,真是难得……” 被称作野蛮人,这人不怒反笑,似是听到的是无限的褒奖,仰天大笑:“听说今日参天院来了新人,真是奇了,就来看一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进入参天院?” 这人接连几步整个院落仿佛都在跟随着他的身躯癫颤,走到江长安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捧腹大笑道:“小子,你有几条命敢进入参天院?” “怎么?这参天院是什么虎狼盘踞之地吗?”江长安笑问道。 “不是虎狼,却比虎狼还要可怕。你眼前这位北烟客北天监可是在外透过风声,谁若是敢进入参天院,便就是与其他几门作对,小兄弟,看你跟这秦傻子不一样,也不是傻子,为什么做这么傻的事情呢?” 其他几门派发出消息排挤参天院,这几乎已经是成了常识,一个众人不说却成了常态的潜规则,以至于一些受过这中威胁的弟子都是默不发声。 北烟客轻轻道:“杜蘅院主,不要血口喷人,排挤参天院这是你们铸甲院才会做的事情,我丹荷院还不屑如此作为。” “北烟客,你装什么清高?这院中的弟子哪年不是你安排的?每次都是同样的方法,你来道南书院也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不要仗着能言善辩混的个天监就是万事大吉,这道南书院从不养闲人。”杜衡说着,向前走了两步便站在了距离北烟客不足一米的距离,足足高出两头的高度,在魁梧发达的身体下,衬得北烟客的身板更加单薄。 北烟客不再答话,脸上平淡无波,但握着羽扇的手掌却因为愤怒而颤抖。 杜衡暴喝道:“还有,参天院也不应养一些吃闲饭的,这小子还没有经过考核怎么能够成为弟子?干脆就由我这位院主来看一看这位新弟子的实力如何,够不够资格进入道南书院?” 他身上肌肉绷起青筋,脉络犹如虬龙纵横,绝对力量展现无遗。 “道果境后期!”江长安暗暗惊叹。 江长安道:“你还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为铸甲院院主的脸面,赢了就能以我实力不足的借口将其踢出道南书院,若是输了还能说我挑战道南书院铸甲院的威严,对不对?” 杜衡狞笑道:“没有第二种可能。” 咯吱吱…… 他的身体肌肉收缩,骨头绷紧一处,真如砂锅大的拳头攥紧,足尖吃力,下一刻就要朝江长安的头上来上一拳! 眼看战斗一触即发,秦老先生终于开口,定下江长安的身份:“他是参天院的弟子!” 杜衡冷笑:“荒唐,还没有考核如何算的是参天院的弟子?” 他心中自然不希望江长安身上多了个参天院弟子的名号,他与这位秦傻子一个辈分,倘若这小子入了参天院自然就成了秦傻子的弟子,那样的话自己便是摆明了以大欺小,所以在他暴揍这个江长安一顿之前,江长安不能是参天院的弟子。 穆非凡挣扎忍着身上方才被江长安击打的几处青肿,也踉踉跄跄走近,阴厉道:“没有经历过灵力考核以及诸多试炼,怎会什么鸡鸭猫狗不入流的东西都能够进入道南书院?此事若是传入道南书院总院姬总天监的耳中,秦院主怕是没有办法去交代?” :。: 第五百三十四章 参天院江天监 江长安在一旁听得呆滞,这都是哪跟哪儿?心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很明显的是自己像是掉入了秦老先生设计好的一个坑里,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里,俨然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发懵状态。 穆非凡昂首挺胸,秦老先生还未发话,那位执笔小道童就已先一步窜了上去:“你不过一个未记名弟子也有资格盘问我师父,要说起道南书院法规我可是要比你清楚,道南书院法规教条第二十二章第七十四条,擅自以下顶撞天监、院主者,轻者罚面壁七日,重者废除道南弟子之名,永世不得录用!观你还算不得正规弟子就在这里嘤嘤犬吠,你又算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这位江公子没有灵力考核吗?你作为未记名弟子定是通过了灵力考核,方才一番交手各位也是看在眼里,要是江公子是鸡鸭猫狗,那你岂不是连畜生也不如!” 三言两语顿时说的穆非凡哑口无言,脸色像抹了锅底灰。他本就肉体上受到了重创,这下就连脸上的脸面也被对方狠狠甩在地上,踩踏成了肉泥,无地自容。 “说得好!”江长安小声说道。他虽极其不愿做这个参天院的弟子,但看到这个雄赳赳气昂昂之人吃瘪,心中暗爽不已,对这个执笔道童刮目相看。 谁知那执笔弟子笑得奸诈:“不用道谢,好不容易来了位师弟怎么能够让这几人搅和黄了?从今以后咱也是有师弟的人了,嘿嘿嘿……” 师弟?对啊!老子要是真当了这参天院的弟子,岂不是要叫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叫师兄?娘的,难怪这小子情绪激动,极力辩解,原来是因为这一点! 似是看懂江长安的心思,执笔弟子和善的面容发出鬼畜一般的连连笑声:“江师弟,放心师兄一定竭力让你进入参天院。”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入参天院了! 江长安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秦老先生的身上,脸上掬起一把勉强的笑容,道:“秦老先生,我可没说要进入……” 还未说完,他的脸色一变,秦老先生的一只手掌稳稳按在了他的背后,顿时一道灵力像是无形的刺骨钉将他的双腿关节困缚得老老实实,直接断绝了逃离的后路,只剩下上半身能够自由活动。 糟糕!自己被卖了! 江长安此时再不知自己的处境便真成了一个傻子。 “既然穆非凡一个未记名的弟子没有资格询问,那我北烟客身为丹荷院的天监,以及铸甲院的杜衡院主两人一道,可有资格问询此事?”北烟客终究按捺不住开口道。 秦老先生冷冷道:“小老儿说的弟子并非是普通院内弟子……” 杜衡似是想到了什么,惊诧道:“老东西,你要收他为徒弟?!” 收为个人徒弟,只凭借两方自我意愿,自然不用过什么门院考核,如此也是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 力排众议,也不顾江长安所言,秦老先生一把将江长安拎进屋子,其余人紧随其后,一个小屋子顿时被挤得密不透风。 江长安在只觉得浑身被千斤重石压在头顶,秦老先生的实力深不可测,自己就像是一个任由摆布的木偶,丝毫动弹不得,只能被安坐在蒲团上。 面朝着的桌案上摆放着的,除了祭品便是井然有序的香台灵牌——写的无非是参天院从创始至今的所有院主以及天监的姓名。而在灵牌后高高挂着一幅仙风道骨的老者画像,应是参天院创始者或是整个道南书院的创始者。 “秦老先生,你……你不是在开玩笑?”江长安忐忑道,现在他浑身能够表达出不满的唯有一张嘴能够反抗,但是秦老先生索性充耳不闻,低喝道——“仙人叩!” 随着这声低喝,一掌拍在他的脑后。 江长安被这股力道猛地撞击,脑后一股巨力汹涌浪潮推动脑袋,这股力量奇大无比,但却不是刚强的力道,而是绵软细柔,对身体不会生出什么损害。 “一叩天地!” “二叩人神!” “三叩君亲恩师!” 眨眼江长安已向着墙壁上的祖师画像叩了三个响头,江长安也连声低骂了三句。 那名执笔弟子赶忙将一杯酒递到了江长安的手里。 执笔弟子激动地都要当即跳起来,只要接下来对着秦老先生喝下“敬师酒”便是算礼成,自己也就有了一位能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跑腿儿师弟。 “窝草,玩真的!”江长安惊道,如今即将礼成一切多说无用。这下可好,观看道藏法会没有进展不说,连自己都给陷了进去,用陈胖子的话说那就是——“这波亏大发了!” “秦大傻子,你居然真的收他做徒弟!他的资质如何?来历如何?目的如何?关于他的一切你都没有调查清楚,这有违道南书院收徒的法规!” 轰—— 秦老先生身上竟爆发出一股凌人气势,一瞬间的错觉,江长安觉得眼前这人不再是别人口中那个傻傻的秦傻子,而是一个久经沙场,浴血多年满身杀气之人。 所有人都被这股摄人气势震退了半步,秦老先生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傻子,憨笑轻轻说道:“我可没有收他为徒……” “可笑,拜师礼都已行过了,怎么没有收为弟子?难不成你是后悔了不成?告诉你,纵然是此时后悔也无用,待这敬师酒一喝,你这罚是领定了!” 江长安冷笑,果然,他们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道南书院来的人是否是安全的,只是想借一个借口来为自己谋利营私。 秦老先生始终都是微微笑着,笑容憨厚地看着他,像极了窑子里的老妈妈,看的江长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江长安机灵道:“秦老先生,意思就是这酒只要我不喝,就不算是礼成,这拜师礼也就成不了了?” 江长安当即将杯中酒泼洒到了地上,对着众人笑道: “哎哎哎,你们都看到了,我可没有喝下这杯酒……” “哼,说是什么也无用,你们上去将他按住,今日就算是把这酒强塞也给塞到他的嘴里!” 一群人叫嚷着冲他逼去,这些人实力虽不济可架不住人多,江长安最担心的是一旦事情被闹大,不知从哪里在钻出一个像秦老先生这样的人物,自己又是自讨苦吃。 如今两难抉择,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正在焦灼之际,秦老先生一脚震碎数块石板,霎时间如是换了一人,雷霆震怒道: “谁敢动我参天院之人!” 穆非凡冷笑:“哼,真是可笑,他连敬师酒都洒到了地上,哪里能够称是你参天院的人?别急,等到我们几个喂他喝下这杯酒,便是真成了你参天院的弟子,届时你再呈这个英雄!” 他说着一手朝江长安脸上伸去,手势并非是要钳制住他的下颚,而是意欲狠狠地掴上一巴掌! 江长安全身灵力被秦老先生镇压得一动不动,避无可避,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这一掌掴来—— 秦老先生虎目圆睁,暴喝道:“滚!” 轰—— 穆非凡如是被巨石狠狠撞在胸口,震动剧烈,蹬蹬蹬连退了数十步,无人敢近前阻拦,直到退到门前门槛才停下,胸口气血翻涌,面如金纸,气息紊乱。 当众落了面子,杜衡怒斥道:“秦老先生!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来对付同门,你是没将祖师爷的祖训放在眼里!” “外人?何人是外人?” 秦老先生一把将江长安提了站起: “在场都有见证,我秦风骨今日代师收徒,方才连带三记仙人叩,未跪祖伺未跪道法,跪的是天地人神君亲师!之后以酒酹地敬奉逝去的先师!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日此门中,江长安便是我秦风骨的师弟!参天院的天监!!!” :。: 第五百三十五章 你拜我为师 什么! “秦傻子!你果然是傻了!你可知一门天监是何等的尊贵?!这个红口白牙的毛头小子他有什么本事来做这个天监!你当真是不将道南书院法度放在眼中!” 周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秦风骨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嘴里都能够塞下一个鸡蛋,眼珠恨不得瞪出眼眶,有嫉妒,也有怨恨,有不屑,更有愤怒。 那位执笔小道呆呆地立在当场,手中的毛笔啪嗒掉落在地,口中哀哉悲呼似地呓语:“完了完了,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苦劳力的师弟没了不说,反倒是使唤苦劳力的师叔多了一个!这是什么世道啊……” 最震惊的莫过于江长安,口中翻来覆去念叨了两遍刚知晓的“秦风骨”这个姓名,而后道:“秦老先生,你不是开玩笑?” 秦风骨反问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不像。” 秦风骨笑着说道:小老儿从来没有想要将你收为弟子,从一开始便是打定了主意代师收徒,正如方才所言,从今后你便是参天院第二人!” “参天院有多少人?”江长安问。 秦风骨捋了把胡须,认真思考数了片刻:“算得小老儿这执笔弟子,也就是你的师侄,共……三人!” “三个!”江长安嘶得抽了口冷气,“能够将三个人说出三百人的气势,累坏了?” 江长安无奈道,“你早就猜到了我会将酒洒在地上?可是如果我没洒在地上的话,你该不会是真的要收我为徒弟?” 秦风骨憨笑两下,道:“你如果当时喝了,小老儿会随即将整壶酒都倒在地上,也算是敬酒……” “如此一来无论是我喝与不喝结果都是一样。”江长安绝望地望着这张苍老的面孔,“秦傻子,谁再说你傻,我第一个不答应。” 秦风骨嘿嘿傻笑,露出微微泛黄的一排白牙,手掌又擦向那柄二胡。 北烟客细细观察着两边局势,嘴角隐隐笑意霎时间又转换了阵营,站在了江长安这边,不动声色地挑唆道:“还真是要恭喜江兄做上了参天院的天监,记得当年杜衡杜院主抓破了脑袋也没有坐上这个职位,不过也好,若是杜院主当年坐上参天院天监位,又怎会有今日的成就?” “可恶!”见两人相谈甚欢,杜衡心中再度冒出一股无名之火,而北烟客的话更加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怒道:“秦傻子!你竟然将天监的位置随意给了这个毛头小子!老子当年可是与你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你……” 出生入死的兄弟?江长安望了眼杜衡,又望了眼淡漠的秦风骨,看来两人的关系远没有普通院门争斗这么简单。 “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这个身穿白衣服的小子!”一旁刚缓过脸色的穆非凡见到有了展现自己的机会,指着江长安破口大骂:“说白了,今日倘若没有这小子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弟子认为应当将其逐出参天院!逐出道南书院!” 有北烟客与杜衡在场,穆非凡壮了胆,指着江长安的鼻子当场大骂:“在下怀疑此人来道南书院心思不纯,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来,而且就连参天院都脱不了干系!” 穆非凡的眼睛像饿狼一样恶狠狠盯着他。 场面寂静,忽然,江长安问道:“秦老哥,我现在是属于参天院的天监,倘若是同一资辈间的小小切磋……也就是私斗,这在道南书院算是什么罪过?” “啊?”秦风骨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江长安直白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打了人,打的又是弟子,道南书院门规怎么处罚的?” “呃……书院院规,第一次私斗者面壁七天,罚银五十两,第二次……” 江长安道:“好了,第一次就够了。” 众目睽睽之下,江长安翻起了布袋,翻出五十两银子扔在地上,活动了下筋骨。 “你……你要干什么?江长安不要以为你做了参天院的天监,就能够为所欲为,丹荷院北天监与铸甲院杜院主都在场,绝不会让你如此胡作非……” 啪! 脆响! 这一次江长安没有掩盖声响,更没有掩盖身影。 江长安一掌掴在了穆非凡的脸上,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狠狠地跌落在地。 霎时间鲜血混着森白断裂的牙齿从穆非凡的口中流出,说话都是吐字不清,只能朝江长安呜呜咽咽地不知说些什么,但从狰狞的脸色不难猜测是叫骂的脏话。 他的整个左脸飞快肿起,眼中的恨意怨毒也随着这一巴掌而更深刻,脸上舒缓一些能够吐出几个字后,再度囫囵模糊道:“在下人微言轻但听杜院主听我一言,不止是这妖邪的江长安,就连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秦傻子,也应该逐出道南书院!” 啪! 又是一巴掌,这一掌不是江长安打的,而是杜衡那只比他头颅还要大的手掌,冷冷道:“‘秦傻子’这三字,你也配说出口?!” 这一次穆非凡直接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废物。”北烟客看也没有多看一眼,这个世上最蠢的往往不是生来愚钝的人,而是那些自认很聪明的人。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聪明,只是努力地想要保持谦和。 江长安惊叹道:“嚯,下手比我还要狠,果然是不是自己的弟子不心疼。” 杜衡冷冷望着,身体肌肉膨胀绷紧收缩发出“咯吱吱”的声音撕扯着人的神经,可想而知其中蕴含了怎样强悍的力量。 杜衡道:“既然是入了参天院成了秦傻子的师弟,老子便来试一试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霎时间,江长安身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动弹不得,道果境后期圆满的威势! 嘭! 杜衡的速度远比想象的要快,转眼之间拳风阵阵,每一拳都是最朴实无华的杀招,没有多出一分花式,却步步取人性命,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惨烈下场。 江长安个子到他的胸口,自如从腋下穿过,一缕六道狱灵火从指尖窜出—— 紫红色的火花噼里啪啦搅动雷光打在这个大块头的身上,谁知就像是打在了一块巨石之上,没有任何的伤害,反倒是那结实发达的肌肉经受这一刺激更加恐怖,宛如一个铁石巨人。 院中的人越来越多,院外的人不断地向着院中拥挤而来,起初听着哪位师兄讨论着哪个弟子挑战一院院主,后来忽然变成了一院天监与一院院主的比试,而且是和道南书院出了名的暴脾气铸甲宗师杜衡比试,纷纷挤破了脑袋一看个究竟。 “火寒!亦热亦冷,亦正亦邪,世上怎么会存在这么奇怪的火焰?” 杜衡望着那道紫火,眼中燃起了兴趣,冷酷道:“小子,给你个选择,交出这道火焰,今日的事情老子就当没有发生过。” 对于炼丹的人火是吃饭的家伙,而对于铸甲师而言,火焰就是一个人的命根,尤其是上好难求的火焰,品质越好的火焰在融化铸甲的速度、品质也是天渊之别。 北烟客笑道:“听闻近来杜院主得了一块极其珍贵的天北水晶,但苦于无法冶炼,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江长安微微一笑,道:“想要这火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磕头认我为师,也不是不能传授给你。” 江长安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结动五行仙象诀的法印,就等待者对方被这一句话激怒而出手—— 岂料杜衡身上的杀气突然间尽然散去,认真道:“此言当真?” 呃? :。: 第五百三十六章 真正世子洛松 不仅是江长安,就连是铸甲院跟随而来的一众飞扬跋扈的弟子,都差些被这句话闪掉了舌头! 这……自己的师尊要是叫了这个年轻人为师父,那自己在院中是什么辈分? 江长安愣神道:“喂,我只是开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 “大丈夫行事怎么能够出尔反尔!”杜衡喝道,膝盖微曲,当即便有要跪倒拜师的意思,一群弟子见状,直接“噗通”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北烟客一旁道:“江兄怕是不知,这位杜门主不仅仅是道南书院铸甲的好手,而且是对火焰极度痴迷,甚至已经达到了火痴的地步,但凡是看上的火焰想尽什么办法也要得到……” 江长安苦笑:“杜门主,收徒只是玩笑之言当不得真……” 杜衡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就要做!” "你……”江长安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呵呵傻笑的秦风骨,方才听闻杜衡对秦风骨称为兄弟,果然是兄弟,一个比一个要痴傻。 江长安并不知道,他随口而言的一句收徒的话正中了杜衡的下怀。他自小心中尊师重道的理念早就根深蒂固,而这种品质的火焰一定是非子嗣或亲传弟子而不可得,所以江长安的玩笑之言在杜衡看来便成了理所当然。相反,若是江长安直接毫无保留地将火焰交给他,他不禁还要再三质疑这火焰的等次重要性。 人骨子里总是带有一种贱卑的脾性,对容易得来的东西往往不懂得珍惜。 一旁弟子哭爹喊娘地哀求,杜衡刚弯曲的腿膝又收回,浑身杀气荡然散去,道:“江长安,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还有三日的时间,三天后便是各个分院相聚考核,届时我会向你挑战,倘若是我赢了,我便辞去铸甲院院主的职位,你也要收我为徒。若是你输了……” “输了如何?”江长安问道。 刚惶惶醒来的穆非凡晃了晃肿成了猪头的脑袋,睁开眼江长安的白衣身影就先行映入眼帘,便将所有的恨意全都推到了此人身上,愤恨的心火从心底,火山喷发似的一涌而出,晃晃悠悠爬起来就要站起冲上去—— 啪! 只可怜穆非凡身子还没站稳,杜衡又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砰的一声轰然跌在泥土里! 穆非凡便是连眼前是非还没有搞清楚就再度晕死过去,耳边只隐隐约约回荡着杜衡轰鸣震响的一句话:“输了,我自当如此人下场!” 铸甲院的人来得快走得也快,杜衡转身离开院中一下空旷了许多,但很快又被新的院外弟子填补了空缺,都想要瞻仰一番这位新天监究竟是何许人? “考核?什么考核?”江长安疑惑道。 北烟客道:“所谓考核没什么,就是每年道南书院除了要对弟子考核之外也要对各院的院主、天监、执事之类的进行考核,就是各院相互切磋指教,自由挑战……” “妈的!老子真的被诓了!”江长安意识到这一点,待看到秦风骨扣着鼻子抬头望星星月亮,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江长安更加确定……自己被坑了,而且是被一个别人口中的傻子坑了! 北烟客轻轻挥舞着羽扇笑道:“江兄可要小心了,杜院主的实力可不只有那一点点。不过江兄也不用灰心,只要在考核上胜了一场就会有奖励,便是可以近前一参紫幽大帝手札的真貌。” 近观手札! 江长安的眼睛精光凝住,事情好像还没有这么糟糕。只要胜了杜衡不仅可以摆脱这个麻烦,还能够近前一观手札,届时借着手札中藏有的蕴理,说不定就有希望解开石碑道蕴,感悟吸纳。 江长安脸上没有波动,心中暗暗思量凭借着身法速度,自己并非是没有一战的能力。 北烟客眼神厉芒飘忽,忽然道:“忘记告诉江公子,院中的比试必须要按着院中的规矩,那就是必须要使用本院的灵术。每个分院都有各自的功法灵技,江兄拜了参天院,又是秦傻哥的师弟,理应像秦傻哥那样用乐理的攻击法门……” “开什么玩笑!”江长安惊道,他道果境初期使劲浑身解数都不一定能够在杜衡的手下过上几个回合,如今一来便是无形中又被束缚了手脚,任人宰割。 “差些忘了,还有件事。”北烟客呵呵笑道,“那就是院中规矩只要赢得一场便能获得近观手札的机会,而并没有规定一个人只能够打一场……” 江长安道:“那就说明他们一定会朝着一个最容易欺负的比试,而我无疑会是众人目标,面临车轮战……” 江长安稳定了心神,走到嘿嘿傻笑的秦风骨面前,人面春风笑道:“师兄啊……” “嗯?” 江长安道:“我们参天院上面祖师爷有没有留下什么不传秘法之类的乐章?比如说什么包教包会,三天速成的?” 秦傻子摇头道:“没有。” “那有没有什么神器?比如能够自己吹自己的玉萧?一弹对方就浑身绵软无力的长琴?” 一旁执笔弟子听得大汗不已,这位新来的天监也不知是哪里走来的人,这问题一比一个奇葩。 秦傻子还是摇头。 江长安几近崩溃:“难道就没有快速结束战斗的办法?” 秦傻子似是听懂了这句,猛地点头,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张专门投降用的白色布娟递过来—— “秦傻子,你大爷的!” …… “要看手札,就入了道南书院!那要睡个姑娘岂不是还要入那青楼做龟爷?江少,你真的出卖了自己的贞操!”陈平生拍案而起,惊得酒楼中其余人惊诧的看着两人。 在道南书院暂时料理查看了一番居所之后,江长安就来到与陈胖子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就在城中的一座较为繁华的酒楼之中。 江长安道:“道藏法会不过是一个噱头,撑死不过是远远看上一眼,真正能够近前接触手札的只有道南书院的弟子。就算道南书院再大方,也定然会留有一线,要知道远远观望与近前查看这其中的天壤之别。” 陈平生道:“也就是说要想参悟必先成为道南书院的人,这一次一定来了诸多强者,这意味着道南书院会在短时间内注于一道新鲜血液,振兴门落,而道藏法会变相地只朝自家人真正开放,大爷的,这笔买卖做的真是高明,稳赚不赔!” “话说回来,这个杜衡还挺有意思,江少的一句玩笑之言居然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陈平生话锋一转,“但是我却觉得那个叫做北烟客的比他危险,而且很危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我明白,放心,都是玩儿阴的,谁也不怕谁!” “有你这句话胖爷也就放心了,江少,你有什么打算?该不会真的留在参天院?” 江长安默然不答,目光全然放在身旁低头吃着甜点的若若小丫头身上,自己在不仅仅是要获得紫幽大帝手札中的秘密,更重要的是连屠大君手中的命源,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 陈平生道:“得,我知道劝不动你,不过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开口,只要陈胖子能够办到的,一定给你弄来。” 刚说罢,身后一个年轻人呵呵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怎么厉害的人物,实则不过是故弄玄虚,在这东灵雍京,谁能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娘的,谁在装逼?”陈平生回头看去时,江长安已经将对方的所有信息看在了眼里。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 老的有五十来岁的年纪,腰间挎了把长剑,眼窝像是深深陷下去,红色的头发如同狮子鬃毛一般四散炸开,嘴巴未张开江长安的左眼已看到了那又尖又利如同猛兽的牙齿。 “妖族!道果境后期的妖!” 江长安暗暗道,什么样的人能够雇佣的起一个妖族的强者放下尊严做一个家奴? :。: 第五百三十七章 比试定力 目光再打量向这个坐着的富贵公子,眼神飘忽对周围一切摆设充满了嫌弃,江长安清楚这一种眼神,这是过惯了雍容奢靡的生活才会流露出的眼神。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丰神俊逸,一张白皙英俊的面孔,唇红齿白,若是裘百尺那个对男人有兴趣的家伙在的话估计口水早就流了一地。 这个年轻人的确极其英俊,乌黑茂密的头发被紫金冠高高挽起,剑眉下星眸如电,鼻若悬梁,厚薄适中的红唇正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以至于周边女子都偶尔送来笑意频频,翘首以盼这位俊俏能够予以回应。 江长安笑道:“我也道是以为多大的人物,原来是个有几个钱的富家子弟,仗着一个有几分实力的家奴,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那年轻人对江长安多看了两眼,冷笑道:“听口音不是东灵国的人?现在真是世道变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进入东灵,看来有必要提醒皇室那群人整顿一下规矩了。” “嘿,你又是谁?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了?”陈平生怒喝道。 提到身份,年轻人又昂了昂头颅,声音也提高了音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道:“本公子燕城洛家,洛松。” 洛松!七鼎王世子! 江长安眼眸一亮,这是真正的洛松,荀遥一行人便是从他的手中夺来的白玉佩。 “燕城洛家……原来他是七鼎王的独子——世子殿下?”众人大吃一惊,但思量起来也不觉得奇怪,观此人一身金丝线制成的锦衣步履,浑身上下充斥一股贵气,也不奇怪。 “世子殿下既然来了,一定是为了道南书院特地设立的棋局而来了?今年道南书院特设棋局,据说赢了棋局的人不断让其观看经书的机会,而且允许随意参演修行!” 参演修行!江长安这才知道为什么下棋的会有这么多了,想自己拼了命的混个天监位置哪怕是赢得了考核也不过是得到一个近观手札机会,要知道近观与参演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就像是有人拿着一块蛋糕,让你闻上一下与尝上一口的区别。 “洛公子那可是赢得过宫廷国手的人物,这一次想必这棋局可是好看极了。” “不止,我听说这洛公子像是还与玉凝公主订了婚约,也有说洛松公子是听了玉凝公主此次也要前来观礼才来的,回想起来再过不得多久两人也马上就要完婚了?” “何止,两人早该完婚了,只是前段时间玉凝公主私自去了夏周国一趟,回来之后这是说什么也不愿嫁,不知是怎么了,也正因为如此洛公子才千里迢迢从燕城赶来了一探究竟……” 两人肆意低声讨论,却没有看到洛松的眼神杀意。 一道剑光闪现。 啪嗒—— 顿时案上多了两块舌头,而那低声私语的两人则一脸惊恐凄厉惨叫的捂着嘴巴,倒在地上拼了命地翻滚挣扎,阻挡不住血沫奔涌。 好快的剑! 江长安望向这个使剑的老人,他是自己见到过的妖族中最快的剑,只可惜不是一把好剑,杀人的时候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悲悯,反而是理所当然。 洛松冷漠道:“这次不杀你们只要了两根舌头,是不想让这本就不太干净的酒楼再染上尸臭,拿着自己的东西赶快滚!” 两人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来捧起自己的舌头三步一滚地爬了出去。 一群看官这才从惊颤中仓皇反应过来,几人颤抖着付了银子连忙逃也似的走了,那几个花痴的女子也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掩住惊张开的大嘴,生怕自己的舌头也掉到了地上。 酒楼中掌柜拨弄算盘的声音也停下,酒楼之中鸦雀无声。 江长安轻轻笑道:“你的棋道很厉害?” “厉害不敢当,只不过是幸运赢得了几个大国手而已。” 陈平生掏了掏耳朵,听这种人说话就是在忍受煎熬。 却听江长安笑道:“不如我们比试一下?” “下棋?就凭你?”洛松不屑。 “当然不是下棋,而是定力。” “定力?”洛世子抬眸疑惑,还没有听人有这种比试的方法。 江长安笑道:“弈棋者,次者诡奇,中等者智慧,上等者定力。不知道洛世子有没有兴趣做一位上者?” “歪理邪说,也罢,如何比?” “你我都各自坐在这楼中凳子上,无论风雷变换,天地轰然,自是岿然不动。谁先从这凳子上站起来就算谁输,如何?赢了大国手的世子殿下不会连这个小小的比试都不敢参与?” “哈哈,真是可笑,本公子曾与七位棋道高手对弈未曾移步一次,对你绰绰有余。”洛松喜欢别人挑战,并非是敬佩这种挑战的精神,而是喜欢看到他们自取其辱、羞愧难当的样子。 这时,身后的奴仆道:“公子……” “住口,今日本公子非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四个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定力?本公子还真是第一看到像你这么有胆量的人。”洛松不屑道。 “怎么?洛大公子……不敢吗?是害怕输给我这个无名小卒掉了自己名声?或是丢掉七鼎王的名声?”江长安笑道,最懂纨绔心理的人只会是纨绔,江长安很清楚这样的人最不喜欢听到的是什么。 “小子,你自找的!”洛松坐回了位置,两人遥遥对望,谁也不肯移步一下。 没脑子又自负的人总是难以抵挡住别人的言语挑衅,因为他们自认是天之骄子人中翘楚,害怕有一天这种光环会离他而去,所以这种骄傲的心性让他们难以忍受任何的贬低词,洛松无疑是这种脑子的人。 江长安不禁开始想念在月光城遇到的那位假洛松,虽然狂妄,但是比眼下这位要有脑子得多。 陈平生问道:“江少,你真的要和这小子比一个高低?” 江长安笑而不答,默默静坐。 时间一点一滴闪过,眼看着屋外的天色慢慢的变得昏黄黯淡,两人竟然就这样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酷暑之时,虽说下了一场连绵小雨,空气中仍是粘稠得难以呼吸,闷热难耐。 洛松脸色有些难看,他起初还以为这些小子只是说说而已,谁知真的有几分本事,到了现在都是一脸镇定,寻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静坐,估计下半身早就成了废人,可眼前的人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任何不适。 洛松早已是汗流浃背,一股汗臭味让这位金贵的公子哥更是难以忍受。 难不成今日当真要栽在这人手里?洛松此刻算是连肠子都悔青了,正当进退两难的时候,江长安忽然站起了身,呵呵笑道:“洛公子,你赢了。” 额? 洛松没有反应过来,江长安已经拍拍屁股走到了门口,而后带着一脸疑惑的陈平生走出了酒楼,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洛松不明所以。 “他在羞辱本公子?”洛松冷笑道:“无所谓,赢了就是赢了,本公子就是赢了!” 忽然,那位奴仆道:“公子……道南书院的招榜结束了……” “你说什么!”洛松惊怒道。 “道南书院的招榜今日是最后一天,每日只会持续到黄昏时候,可是现在……” “岂有此理,此人是故意的!他早就猜出了我要去道南书院……”洛松望着屋外漆黑无光的茫茫夜色,牙关都要被咬碎。 洛松定力全然被江长安大乱,然而两人早已不见踪迹,只得凭空发脾气怒道:“本公子记住你了,今天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身后的奴仆终于忍不住道:“公子……” “本公子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要让他死的很惨。” “可是公子……你还没有问他的名字……” 洛松脚步一定,良久,道:“操!” :。: 第五百三十八章 考核开始 接连三天平安无事,值得一提的是参天院与往年一样,除了江长安之外再没有收入第二人。 三天时间,眨眼而逝。 道南书院十二门院闭门收榜,结束了最终的收徒。 门中考核也随之接踵而来,对于诸多学子来说今天是个极度喜庆的日子,因为身为学子今日能够看到先生受到考核,这就像是学生眼睁睁瞧着老师接受考察,两眼炯炯有神,心中暗暗盘算祈祷着什么好玩的事情出现。 “秦老哥,这是去哪儿?”江长安跟着秦风骨围着道南书院就要快绕了一大圈。 道南书院本就依山而靠,现在更是向着山中走去,通过曲折蜿蜒的山路,才见众山之间,坐立着一幢环形鼓楼状的空心楼阁。 高楼似是建造在一片空谷之中,各个阁楼依山而坐,崎岖不平、怪石嶙峋的山侧上看上去尤为壮观,颇有天工开物的壮观场面。 山谷足有数百丈阔,谷中杂草除尽,地上没有铺就玉板石板,直接是碎石铺就的一座天然演武场。 “考核之地。”秦风骨只单单回了一句,领着江长安步入了楼阁三楼的一间房间。 房间中布局朴素雅致,古色古香的风格与道南书院遵循的静心修道一致,而透过窗子得以将楼阁中的样貌一览眼底,整幢楼阁环抱成一个圆环,中间的演武场镂空露天,阳光铺就了一层金黄色。 台下四周站着的正是各院各门的弟子,他们疯狂呐喊着,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潮红,待听到金鸣锣响整个楼阁瞬间静谧,落针可闻。 秦风骨淡淡道:“只要你赢下了一场,就有获得近前一观大帝手札的资格。” “看来这楼上的每个房间里都是各个门院的先生?”江长安问道。 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对面正挥动着羽扇轻轻笑意的北烟客,以及身边的一个身穿青袍长相异常奇特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脸颊从侧面望去下巴与额头突出,反而整个面目微微凹陷,就像是月牙,月脸上凸着鹰钩鼻,双眼深深凹入阴影之中,不用说,这位一定就是丹荷院的院主。 “不错。” 江长安总算明白为何会在这空谷之中,专门独立设有一处为先生院主考核而准备的演武场,在座每一个人无不是泉眼境以上的境界,先不说御虹而飞,就连打斗动辄就有毁掉一座阁楼的可能,这样的损失就算是东灵第一道南书院也担不起。 江长安扫视的目光忽的定格在中间一座最高也最朴素的红木阁楼上,红木四角镶金,嵌有翠珠明玉,不禁问道:“秦老哥,道南书院共有十二院部,这总共有十二门院,可是这第十三座阁楼中坐的是谁?” 秦风骨淡淡瞧了一眼,道:“那里做的是道南书院最为尊贵的人。” “道南书院最尊贵?总院主?”江长安笑道。 紧随其后的执笔小道阿七,也是江长安目前的师侄,道:“师叔初来乍到道南书院没有几日,许多事情未曾了解,道南书院的总院主早在十多年前便就神秘失踪,从未再出现过。目前在那间房间中的,是道南书院除却总院主地位最高的总天监——姬缺。”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神秘失踪?”江长安懒得多想,静待考核开始。 …… 在那间最为尊贵的房间中,总天监姬缺的确在,但却恭敬地站立在一旁,不显老态的身形挺得笔直,那张苍老生满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双目含笑得望着正趴在窗前的少女。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无论穿着或是配饰都是异常华贵,一身紫色拖地长裙,翠色的腰带往腰间一系,更加凸显出婀娜的身姿,头顶长发随性地用一根玉簪绾起,其中几缕淘气地散落在耳旁,也是不管。整张绝美的脸颊白净无暇,眉画多情,目藏秋波,红唇一抿,即是半个盛夏。 她的姿态也与寻常女子稍有不同,不似大家闺秀一般婉转,举手投足间英气十足,不拘小节。 “姬总天监将道南书院打理得还真是极为可观,这红楼上什么时候砌得珠光宝玉得?本殿下险些没有认出来……” 她的声音如同黄莺啼鸣,中气十足。葱白玉指正端着一只青玉雁柄杯,杯中的茶色渐浓,浓郁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就连姬缺这个年逾半百之人,也心中好奇是怎样的茶水。 姬缺连忙道:“呵呵,老朽想红楼多是接待您这样的贵客,岂可怠慢寒酸?” 女子并未开口,只是轻轻辨不出冷暖的笑意。 姬缺心中更是忐忑,若有若思地捻着下巴胡子,忧心道:“玉凝公主殿下大驾道南书院怎么不提前通知,老朽也好为令道南书院各院院主一齐相迎。现今公主直接来此……老朽怕是有照顾不周之处……” 姬缺有苦难言,倘若是哪个不开眼的弟子不小心冒犯或是场上比试出了意外,惊了圣驾,传告到陛下的耳朵里整个道南书院都将有灭顶之灾。 司徒玉凝似是看出了这一点,脸上淡然若水,淡淡道:“姬总天监放心,本殿下不会自扰麻烦。就是不知今年的比试比起往年有什么不同?” “这个不同嘛……倒也没有什么……”姬缺思索道,“倒是参天院今年来了一个年轻人,做了天监。想来道南书院创立至今,迄今为止算是最年轻的天监。” “哦?”司徒玉凝觉得好笑,不禁往那挂着参天院标识的阁楼跳望了一眼,果真透过纸窗看到了除了秦风骨外多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前来,往年的比试之中,对面都只有秦风骨一人。 司徒玉凝随口问道:“什么样的人能够年纪轻轻的就做了一介天监呢?” 姬缺道:“好像是叫做……江长安。” 啪! 一声清脆的碎响—— 姬缺好奇地抬头望去,司徒玉凝手中玉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却也不管不顾,脸上竟浮现出童稚般的欢笑,惊喜得跑到窗前望向那个身影,颤抖着声音道:“你说的江长安……从哪里来的?” 姬缺迅速一副了然的姿态,松弛老迈的脸上也嘿嘿地笑了起来,道:“这个江长安乃是不久前进入的道南书院,听闻是从夏周国而来的……” 司徒玉凝傻傻笑着,恨不得当即就跃下高台。 他没死,真的没死! 他真的来到了东灵国,是来找自己的吗? 司徒玉凝脸上无波无澜,心中早已波涛汹涌,随时可能激动地叫出声来。 姬缺眼神闪烁,问道:“公主和这位江天监相识?” “怎么?皇室的事情姬总天监还有闲情过问?” “老朽不敢。”姬缺眼角抽搐,闭口不言。 …… 江长安注视着百米方圆的考核场,众位弟子同样注视着台上,好奇是谁会成为这台上倒下的第一个人。 而在金锣响声落下的一刹那,一个半身赤裸的身影早先一步伫立在了场上——杜衡下半身穿着的是一件显得老旧的麻衣长裤,长筒布靴,上半身则赤裸着健硕发达的胸肌,古铜色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灿烂金黄,再加上两米半的身高,如是神只。 :。: 第五百三十九章 洗魂镇元瓶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尊比半个身子还要大的铸铁金锤,走动之间虎虎生风,强烈的力量冲击像是要将空气撕裂。 杜衡扬起巨锤指向江长安,放声吼道:“江长安!你我约定今日分个胜负,还不下来!” 看到是道果境后期圆满的杜衡出场,下面一群人轰然喧闹起来,吵闹的声音足将整个楼阁连根掀开,接连朝向巨锤所指的方向看去—— 江长安漫步虚空走到了台上,一袭白衣,负手而立。 两人都还没有出手,各种争斗已在暗里追逐,气流窜动,杀气盎然。 杜衡浑身肌肉爆发出猛兽般强悍可怕的杀气力道,相较起来,江长安一米八五的身板就显得单薄得多。 而江长安毅然不惧,身上竟是升腾出一股令人咋舌的杀气,恍然之间场下的诸多弟子都有一个错觉,自己现在站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考核的场所,而是置身在一个修罗场之中,静候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一旁负责这场考核的执法弟子被这股气势逼得如坐针毡,战战兢兢道:“道门门规,同门出手点到为止,不得刻意掺入私人……私人恩怨!” 杜衡冷冷瞧着江长安的眸子,道:“战!” 只此一字,如是冰面上破开一道裂纹,一切汹涌暗流在激撞下喷薄而出! 杜衡身影霎时凌空冲起,双手擎起巨锤就势要把他砸成一滩肉泥! 江长安步伐轻轻滑动方圆侧闪而过,岂料金锤上轰地燃起熊熊烈火,锁链一般向着他全身缠绕而去—— “还玩火?”江长安低眸轻斥,衣领中探出一道细若游丝的紫色火舌,火中雷电蹿腾,另有寒芒刺骨! 六道狱灵火! 哧哧! 火舌蹭地窜入那熊熊炽火之间自由游走,渐渐的,整道炽火被同化成了紫色火焰! 一缕六道狱灵火瞬间将缠绕在身侧的火焰吞噬殆尽。 紫红色雷电火焰甫一出现,空气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焦煳声。 楼阁之中正是夏时炎热酷暑的季节,而紫火的出现无疑是让楼阁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火炉,空气都变得焦灼粘稠,撩拨着干渴的嗓子,同时也震荡着众人的认知。 无数双眼睛无不是惊诧地凝望着将视线都烤得扭曲的火焰,心中除了敬畏之外还有一丝羡煞。 “好霸道的火焰!”楼阁上青衣月脸鹰钩鼻的中年人双眸放射出赤裸的贪婪神色,身为丹荷院的院主,炼丹之人对火焰的追求岂会亚于铸器之人?他清冷笑道:“怪不得杜衡会用掉每个人独有的一次挑战机会,原来是为了这东西,果然是个火痴!” 北烟客轻抚着扇上羽翎,同时眼神不定的瞟向那个白色的身影:“以您看,这江长安能不能打赢杜院主?” 中年人回过头望着他,道:“道果境初期与道果境后期圆满,你认为有可比性吗?” 北烟客淡淡笑道:“以在下看来不然,这个江长安总给人一种意料之外的感觉,像是……像是难以捉摸,根本就参不透。” “现在参不透,等到他被金锤砸成肉泥的时候,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中年人语气不屑,再度回过头望向场上,只是他的目光由火焰转到了白衣人的脸上。 金锤上的熊熊烈火一时间变成了紫色神火,而在江长安操纵之下,这道紫火化作一道燃烧的火鸦,扑扇翅膀向着杜衡的脸上飞去! 围观者猛地攥紧了拳头,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招如果正中目标,相信就算是不死,这张脸也要扒了一层皮! 杜衡望着那朵火焰,双肩忍不住阵阵颤抖,眼中渴求的欲望贯穿全身,像是就等江长安在引出这道火焰,嘴角崭露一丝狡黠道:“江长安,你输定了!” 但见杜衡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瓷瓶,拔开瓶塞之后一道水箭窜出,江长安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撤数十丈。 噗! 那缕气势汹汹的六道狱灵火就这样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水箭击灭! 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谁料这水箭却并未伤人,仅仅只是个开始,瓶中的水仿佛无穷无尽,汪洋之势。 慢慢的,水雾凝聚成一头足有一丈高的异兽,四肢着地,一张大口开合之间还在扩张—— 江长安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不止是他,就连周围所有人都是不明所以,眼看着这头异兽聚合而成。 一些熟悉的弟子便已高呼道:“杜衡门主的辟水雷蛙!” 墨沧不屑笑道:“真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这东西顶多算是一个资质还算不错的妖兽被洗去了魂灵,豢养成了妖宠,真正宝贵的是这壮汉手里捏着的小瓶子。” “蛤蟆?”江长安楞道,眼前巨兽全身匍匐在地,暗红色的舌头在半空中舞动,像是在寻觅着食物。 能够将一道水箭直接射灭六道狱灵火,这瓶子什么来头?江长安灵识问道:“墨沧,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缕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黑雾从他的眉心窜出,极快的顺着水域异兽大了个圈拐了回来,懒洋洋地说道:“奇了,真是奇了……” “什么奇了?” 墨沧道:“这个东西本应是出现在万年前的至宝,怎么会遗留到了现在?” “万年前的至宝!”江长安心中一空,万年前的东西哪里有弱的?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身陷囹圄之中? 好在墨沧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你怕个什么?有本尊在此,就算是十万年前的东西也杀不死你,你听本尊把话先说完,这瓶子的确是万年前的东西不假,但是它早就应消失在了第二次两族之战中。” “怎么说?”江长安问道。 墨沧解释道:“这件东西叫做洗魂镇元瓶,早在第二次两族之战的时候,是一位人族大能手中至宝,其中收足以纳入万千妖兽。” 江长安大吃一惊,果然,这世间还是存在能够包罗山海的法宝存在,不单单只有神府镜。 不同的是神府镜存储的不仅仅是一个个体,也能保留下上古时期无上浑厚的天地灵力,以及其中八重秘境,这才是最宝贵的,也是其他至宝永远都无法媲美的。 江长安问道:“如此说来这瓶子不就是个存储之物?”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小子,不要小看这东西,这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可不是收纳这么简单,而是‘洗魂’二字,也就是一旦瓶子收入的妖物必会荡去心魂,一切从新开始,甚至炼制最高深处,能够驱使收纳的敌人为自己所用!” “窝草,这也太赖皮了!” 墨沧道:“有什么赖皮的,两族之战,拼尽生死,到了最后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样的法子不无赖?不无赖的死的最早。只是这件东西属性有些意思,能将人变成白痴,那位人族的大能可是凭借此物整整收纳了妖族上千头高阶妖兽,并且令这些妖兽为自己所用,正因如此本尊对这件东西还有点儿印象。” 江长安好奇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墨沧笑道:“你是想问本尊,早在十多万年前本尊心魂就已被封入东钟里,是如何知晓的从古至今这些事情?” 江长安像个聆听教诲的弟子一样乖乖点了点头。 墨沧道:“东钟碎成数块,本座的灵识也随着四散,但是这并不代表本尊会沉寂。相反,本尊的意识很清醒。一旦你找回一块青铜碎片,我便能感知到那块青铜碎片经历的所有事情,恰好,你在冰寒之域‘关山虎刀’悉乐天手里抢来的第二块碎片,也是目前三片青铜块中我的第二片心魂,曾参与了那场两族之战!”岂不是身陷囹圄之中? 好在墨沧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你怕个什么?有本尊在此,就算是十万年前的东西也杀不死你,你听本尊把话先说完,这瓶子的确是万年前的东西不假,但是它早就应消失在了第二次两族之战中。” “怎么说?”江长安问道。 墨沧解释道:“这件东西叫做洗魂镇元瓶,早在第二次两族之战的时候,是一位人族大能手中至宝,其中收足以纳入万千妖兽。” 江长安大吃一惊,果然,这世间还是存在能够包罗山海的法宝存在,不单单只有神府镜。 不同的是神府镜存储的不仅仅是一个个体,也能保留下上古时期无上浑厚的天地灵力,以及其中八重秘境,这才是最宝贵的,也是其他至宝永远都无法媲美的。 江长安问道:“如此说来这瓶子不就是个存储之物?”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小子,不要小看这东西,这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可不是收纳这么简单,而是‘洗魂’二字,也就是一旦瓶子收入的妖物必会荡去心魂,一切从新开始,甚至炼制最高深处,能够驱使收纳的敌人为自己所用!” “窝草,这也太赖皮了!” 墨沧道:“有什么赖皮的,两族之战,拼尽生死,到了最后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样的法子不无赖?不无赖的死的最早。只是这件东西属性有些意思,能将人变成白痴,那位人族的大能可是凭借此物整整收纳了妖族上千头高阶妖兽,并且令这些妖兽为自己所用,正因如此本尊对这件东西还有点儿印象。” 江长安好奇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墨沧笑道:“你是想问本尊,早在十多万年前本尊心魂就已被封入东钟里,是如何知晓的从古至今这些事情?” 江长安像个聆听教诲的弟子一样乖乖点了点头。 墨沧道:“东钟碎成数块,本座的灵识也随着四散,但是这并不代表本尊会沉寂。相反,本尊的意识很清醒。一旦你找回一块青铜碎片,我便能感知到那块青铜碎片经历的所有事情,恰好,你在冰寒之域‘关山虎刀’悉乐天手里抢来的第二块碎片,也是目前三片青铜块中我的第二片心魂,曾参与了那场两族之战!” 第五百四十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参与了第二次两族之战! 江长安震惊得看着她,墨沧被这股神情逗笑了:“别以这股眼神看着本尊,都和你说了多少遍,本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要你能找齐东钟碎片,你想要什么本尊都能替你办到!” 江长安咧嘴一笑:“那你倒说一说眼下怎么应对这么无赖的洗魂镇元瓶呢?” 墨沧望着半空中那只瓷瓶,一只手摩挲着下巴,道:“真是奇怪?” “奇怪什么?” 墨沧疑惑道:“当年的洗魂镇元瓶在战斗中被打得粉碎,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洗魂镇元瓶居然在大战中粉碎?”江长安抱憾的同时也有一点惊讶。 墨沧深深叹了口气,道:“这算什么,连紫幽大帝的本命法器都被猿皇打落,更别提其他的法器了,那场战役中,陨落的法器可是要比死去的人多得多,小子,本尊需要时间来查看一番这瓶子的情况,需要周旋。” “明白。”江长安身影接连跳跃,灵活闪避洗魂镇元瓶打出的每一道水箭。 巨大水蛙凝聚成形,咕咕的鼓动叫声让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像是藏了一只蛤蟆在叫个不听。 突然,辟水雷蛙猩红长舌迸射而出,柔软的舌头此刻就像是一杆刚烈的长枪,江长安心中一震,双臂合了一个防御,谁知这杆长枪剑走偏锋,直将那缕六道狱灵火缠缚其中。 “他真正的目标是六道狱灵火!”江长安惊诧道,就要念咒撤去火焰,但是六道狱灵火的周围被一道水晶球般的水幕隔绝,虽能操控变换,却难以收回。 杜衡信心大增,笑道:“江长安,这一次无论如何你的六道狱灵火也逃脱不去,无数次的火焰皆是被我这辟水雷蛙扑灭火种取得火心,这一次你的六道狱灵火也不例外!” 江长安笑道:“是吗?那我真的想要试一试。对了,你的辟水雷蛙能够扑灭燃烧的火焰,那能够扑灭结成冰的火吗?” “冰火?”杜衡心生疑窦,只当是江长安使得诈,浑然不在意。 江长安笑道:“看来杜院主是没有见过,今日我便让你开一开眼!” “叱!” 在杜衡惊异的眼神之中,那道六道狱灵火猛地由紫红色变成了青芒,颜色的转变透露着诡谲,“不好!” 杜衡大呼不妙,就要撤出辟水雷蛙—— “现在想要收手,晚了!”江长安双手结毕,暴喝一声:“结!” 吱吱—— 水雾凝冰,从内而外,辟水雷蛙突然定住,肉眼可见身躯之中从心脏部位结成了青蓝色的冰粒,就像滚雪球一样急速放大—— 眨眼的时间,整个辟水雷蛙被结成了一座丈高的冰雕,一动不动。 “这……”台下周围弟子早就被眼前一幕震彻地数不出话来,感觉自己就像是从酷暑六月掉到了冰窖之中,一呼一吸哈出的都是结冰的雾气。 “真的有冰火……”杜衡早就忘了世间所有一切,完全痴迷在这缕火焰之中。 刹那之际,江长安身后飞出数道金芒将他围堵在其中,一道金光先行击打在金锣之上,铛得一声鸣响,第一场比试落下了帷幕。 先生之间的对决与普通比试不同,所谓胜负并非像弟子那般非要拼着“一站、一躺”才作罢,只要谁能先行击响台上一角的金锣,便就是胜者。这也直接避免了先生因为出手过重而积怨的事情发生。 静—— 所有人皆是瞠目结舌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一个道果境初期胜了道果境后期大圆满的事情,这也太扯了! 台上,江长安两颊却冷汗涔涔,在别人眼中他胜的极度轻松,但是却取巧在杜衡分神之际得手。 若是这比试规则不是敲响金锣,而是将对方击倒在地,估计自己现在早就成了一个死人。 敲响金锣的那一刹他能够清晰感知到杜衡爆发出的浓郁杀意,短短一瞬却像是被人把住了名门,生死由他。 楼阁之中一众别院院主不住惊呼,北烟客旁的青衣男子则蹭的站起了身子,望着那道火焰笑道:“有意思,多美的东西,这么美丽的东西不应该在一个道果境的小子手里,就算是杜衡这个有期望晋升至的家伙,也没有资格。” 北烟客笑道:“你怎么对这缕火焰起了兴趣,以往你的目标不应该是在洗魂镇元瓶的身上吗?” 这个长相怪异的中年男人习惯性地擦拭着鹰钩鼻尖,阴厉的眸子来回在洗魂镇元瓶与六道狱灵火上跳跃,片刻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完美的取舍方法:“我要兼得!” “明白了,我会去安排。”北烟客说罢便走出了楼阁,只留下中年人眼中贪婪的火焰愈演愈烈。 “江长安你大爷的,本尊让你找机会靠近就行你怎么就冻住了!”和江长安在一起时间一久,就连墨沧也习惯性地骂上几句粗口脏话。 “别废话,看到了什么?”江长安问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江长安随意道:“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洗魂镇元瓶就是当年碎掉的那个没错,只是经过后人修补,虽然能用但是力量已经大打折扣。” 江长安问道:“这算是什么坏消息?” 墨沧盘算道:“本来本尊的打算呢,是让你将这东西抢过来做自己的,毕竟还有些价值,在诸多法器之中也算是顶尖的法器,只可惜这东西修补的虽好,但是碎镜始终是难以重圆,失去这样一件至宝,难道不算是坏消息?” 江长安听得暴汗,这家伙当真是看到了看上眼的宝物也是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采用三光政策,如今看到洗魂镇元瓶便又动了心思。 江长安又问道:“那好消息又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本尊发现,将这瓶子修复的人竟然不是别人,就是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壮汉。” “杜衡修复了洗魂镇元瓶!”江长安惊讶道。 墨沧笑道:“能够修复上古遗留了上万年的宝物,并且还能够驱使出其潜藏剩余的力量,还是在现如今的情况下,这就说明……” 江长安目色流转:“这就说明这个人既然能够修复好万年前的法器,说不定也能修复好数十万年前遗留下来的冰羽曜隼翼骨——” “聪明!”墨沧笑道,“就要看他值不值得你相信了。” 江长安思考之际,杜衡来到了面前,冷冷道:“输了就是输了,老子绝不会不承认,江长安,这一次算你运气好,不过得不到我想要的火焰,我也绝不会轻易罢休。” 执法童子一旁那笔刷刷几点记录下了大致的过程结果,道:“第一场,参天院江天监获胜。按理,每一位考核的先生有一次主动挑战的机会,以及两次被人挑战的机会。江天监还剩余一次被挑战的机会,是否还有人想要挑战?” “江天监的速度果然非凡,我想试一试。” 穆非凡一步跃到台上,笑盈盈地望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冷笑道:“还望江天监不吝赐教……” 执法弟子呵斥道;“穆非凡,你不过是丹荷院的一介弟子,而且是今年新晋的弟子,远远没有资格参与这次考核!你是敢将执法堂的法规置之度外?!” 穆非凡不急不慌地解释道:“执法师兄言重,弟子只是代师出战。” “代师?”执法弟子抬头看向阁楼窗前的鹰钩鼻男子,陷入两难。 江长安呢喃道:“听秦老哥说丹荷院的院主是叫什么……黎川,听起来好像比北烟客都要可恶几分,吃人不吐骨头……” :。: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万器朝圣 “黎川?”墨沧笑道:“看台下这些弟子含恨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也能够看出来,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子,你可要小心了,小心被人下了阴手。” 江长安心中提高警惕,黎川说的话也与他的长相一样刁钻,皱着鹰鼻笑道:“执法弟子,本座只是看江天监的实力虽然算是不错,但是本座一个不慎要是伤了同门那就是过失,便叫这几日刚刚教出来的弟子讨教讨教江天监的高招,一来免得伤了和气,二来,我这个弟子向来崇敬音律乐理为器的参天院,不然也不会在参天院开门收徒的日子前去讨教,就请江天监看在这一片赤子丹心,也是能够指点一二音律。” 阴险狡诈! 江长安一种没底的感觉渐渐攀升,黎川每一句话没有什么可以挑剔之处,但却句句藏着刀子。 三言两语不仅解释了穆非凡冒充开门弟子前去参天院的事,同时也揭露出这次考核比试必须用本门技法这一处对江长安而言的短板,一言一行看似谦和礼貌,实则步步为营,以退为进,直将他逼到角落里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够硬着头皮应下来。 穆非凡眼神闪烁着市侩一样的势利眼神,道:“怎么?莫不是江天监不敢用参天院音律术法与弟子一战?还是……江天监根本就不会任何的音律?”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一个不懂任何音律的人居然做了参天院的天监,简直就是荒谬。 正在僵持之时,那间幕帘隔着的特别房间重创传出一声苍老的声音:“既然是如此,江天监,众人也想要看一看参天院秦风骨找回的一个天监的能力如何?是否有资格引领参天院?你就用音律术法指教一番,切记,点到为止。” 说话者正是姬缺,姬总天监本想着在公主殿下的面前能够好好展示一番身为总院天监的威严,谁知话一说出口,便是看见司徒玉凝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像是有一丝……冷意。 “额……公主殿下,不知是否可是老朽哪里照顾不周?还请殿下明示。” “没有哪里照顾不周,姬总天监很威风。”淡淡几个字说罢,司徒玉凝又将目光投向了场上,姬缺开口也不是,闭口也不是,虽然隐约猜到公主殿下所为何事而恼,但方才场上那种针尖麦芒形势下只得这样开口。 考核场上,穆非凡心底狂笑:“让他点到为止?我看应是我点到为止才对!姓江的懂个屁的音律技法,老子要将你打的那几下,带来的屈辱悉数奉还,不,是十倍奉还!就当着所有的人的面,让你江长安抬不起头,在道南书院从此再也无有立足之地!” 这次不仅是洗刷耻辱的好机会,同样也是初入道南书院立足定下根基的大好时机,打赢了一院天监,不加任何修饰,只将这几字传出去,自己便就能在雍京城中声名远播,金钱、权力、女色应有尽有。 穆非凡已经用他人生仅剩的最后一丝时间,做了常人一辈子都不敢做的美梦。 铛一声金锣鸣响! 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 比试刚一开始,便又一声锣鸣响起,并非是场上的金锣,而是穆非凡手中多了一把铜锣,铜锣苍老不凡,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蓝色经文,中间位置因为反复敲击微微凹陷,是个不凡的法器。 只是江长安瞟了一眼看出了门道,这件法器并非是穆非凡的本命法器。 场下人低声轻语:“听闻穆非凡原本还是另一个山门的弟子,当年被踢出山门便是因为偷了门中一件威力不凡的法器,本来师兄弟们都还以为此时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今日亲眼见到这铜锣,看来是真的!” “真的?这法器原来是偷得?难怪和穆非凡之间根本没有血契联系,原来不是本命法器。” “聒噪!”穆非凡暗恨一声,铜锣凿击出当啷一声震响,一道音波荡在而语的几人山上,顿时几个人抱头惨叫,浑身抽搐,不过多时便如同触电一般倒地不省人事,竟是生生震晕了过去。 “江长安,不用再看他们了,过不了多久,你的下场会比他们更惨,我会让你尝一尝七窍流血的滋味,让你死得毫无尊严,死得凄惨!”他整张脸都跟着狰狞起来。 “说完了?”江长安掏了下耳朵,不耐烦道。 穆非凡更是无名火起:“居然还敢这么狂妄!江长安,我已经将你调查得彻彻底底。江州江大公子,巷弄中传说正盛的大人物,只是你这个大人物,根本就不识得一点点音律。区区三天的时间,参天院的那些灵技你又学会了多少?记下了多少呢?三式?两式?我看,是一式都没有记住?” “执法弟子!”江长安忽然举手示意,在所有弟子诧异的眼神中,另一只手伸了个中指比着穆非凡,道:“执法弟子,这个人一只哔哔个不停,算不算自动弃权?” “这……”执法弟子看过了十多年的考核比试,何曾见到今日这等场面?上来不动手先说了近乎半个时辰,任是谁也难以忍受。 江长安商量的口吻道:“穆……穆什么玩意儿?不管了,慕兄,这样可好,你站这里慢慢说不要急,我和众位弟子、天监院主都用过中饭之后,我们再打过如何?” 霎时间场上的气氛陷入静谧,一个呼吸之后,轰然爆发出爆笑声,所有的弟子看着穆非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红木房间中,窗台前的司徒玉凝噗的一下被逗得眉欢眼笑,这个登徒子许多时候好像多是这种不正经的模样,但也有时认真得可怕,哪一个都像是伪装,但又哪一个都像是真实的他。 羞辱! 穆非凡勃然大怒,怒喝着朝江长安冲去:“江长安!我让你为自己所做所为而付出代价!” 说罢,他手中铜锤重重砸在锣鼓上,鼓动音波直将地面土砖、楼上壁瓦掀起了一层,哗啦啦啦作响,而江长安纹丝不动。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忽然发现头顶天光不知何时黯淡了下来,好奇抬头望去被眼前一幕吓得不轻——一口如是山岳的乌金钟悬在房顶,黑漆漆的钟口中黑气紫火翻滚涌动,七个金光闪烁的佛文古字晦涩不堪盘旋在钟耳上,强烈的压迫感漫卷全身。 “这他娘……什么鬼东西?”穆非凡呆愣愣地抬头观望着,脑子中像是闯进一只猛兽,把整个思绪搅动地混乱不堪。 江长安不知何时一跃而起,一掌如锤雷霆万钧之势擂在太乙神皇钟上…… 铛—— 振聋发聩! 穆非凡铜锣的鸣响瞬间被这声巨响盖过淹没! 震裂的气浪浮动在每个人的身上,所有的弟子无不是紧抱着脑袋张口大吼想要卸去这股气劲,但无奈就算是堵上了耳朵也无法阻挡这股音波的侵蚀,就像是有千万只的蜜蜂钻进了耳朵,嗡嗡振鸣,相继不少人直接昏厥…… 一时间,台下上百人灵元颤动,根本控制不住灵元悸动,法器从中强行破出浮在头顶半空—— 红的、绿的、蓝的、紫的等等各式各样的法器悬在半空中,以太乙神皇钟为中心围做一个规整的圆。 巍巍颤动,像是参拜—— “万器朝圣!!!” :。: 第五百四十二章 打成植物人 万器朝圣! 不单单是月脸鹰鼻的黎川,红木房间中的老者姬缺哪怕是玉凝公主在旁,也是顾不得礼法,蹭得蹿腾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窗前,双目放着神采飞光。 那双手因为激动而抖动,双目灼灼,涌现而出的却不似黎川那般的贪婪,也不似所有弟子那般的好奇羡煞,而是惊愕与惊喜交织,口中不停自语:“预言是真的……‘公子白衣,钟镇万器’,这个人真的出现了!真的出现了!他出现在了我道南书院!天怜我道南!” 黎川感觉自己的鼻子痒得前所未有的厉害,那鹰钩鼻都被他摩挲除了血红的血印而他浑然不觉疼痛,所有的贪婪的注意力都跑到了太乙神皇钟的身上。 穆非凡低首看了看颤抖不止的铜锣,又抬首望了望巍峨不可揣度的太乙神皇钟,他忽然发觉——与神钟想比,自己手中之物如是孩童玩具,可笑至极。 穆非凡急忙按捺下慌乱的心神,放声道:“江长安,方才话就说的非常清楚,这场考核并非私斗,你要用乐器、音律、灵技才可……” 话没说完,江长安已打断,低喝道: “我这钟,如何不算乐器?我这鎚,如何不算音律?我这钟镇万器,如何不算灵技?!” 三个问题当场问的穆非凡哑口无言,江长安继续说道:“分明是你鼠目寸光,一叶障目,怎知山外有山的道理!不自量力,米粒光华也敢与皓月争辉!” 太乙神皇钟荡然气势排山倒海一般,朝着已惊得呆住的穆非凡席卷冲去! 噗—— 穆非凡大吃一惊,却发现自己早被如同海潮劲浪的音波团团包围,避无可避,一张脸狰狞怒吼:“江长安,老子和你拼到底!” 他使劲浑身力气挥起铜锤再打向锣鼓,却听咯咯碎响,铜鼓上出现了丝丝无法修补的裂纹,太乙神皇钟的镇声竟使这不俗法器片片碎裂。 穆非凡惊恐得想要收手已是不及,唯有眼睁睁望着挥出的铜锤落在鼓面—— 啪! 周围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这个方才还威势无穷的法宝就在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不堪重负碎成了无数碎片。 穆非凡轰地瘫倒在地,胸口血气上涌不停顶撞咽喉,噗的一口鲜血喷洒出。 “江长安,我们没完,你毁我法器,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穆非凡怒吼着,却发现胸口那股汹涌力量转而向腹下灵元伸展。 穆非凡赫然一惊,惊恐尖叫:“不……不要!” 咯吱吱…… 他的灵元直接被这股力量碾压得粉碎,七窍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就算治好,自此也是个植物人。 江长安及时收起了太乙神皇钟,要是再不出手,阁楼之中的黎川就会对自己下手,到时候局面只怕更加难以收拾。 穆非凡双眼犹如呆滞,意识陨灭,他现在真正成为了一个废人,任何人都能随便践踏的废人。 黎川冷冷道:“废人灵元,毁人心智,江天监这件事未免做的太过火了些?早有规则文书明启点到为止,江长安你却蓄意打碎弟子灵元,如此的人,还配做参天院的天监吗?岂不是毁我道南千年基业?道南书院的门槛是低到了何种境界?执法弟子何在,遂将江长安收押听候处置!” 周围人早就被这一声钟声震得双耳轰鸣,来不及多做思考,大多丹荷院的弟子才不管黎川说的是什么,见到院主发话纷纷呼应助威。 执法弟子左右两难,口中低声谩骂:“大爷的,感情去的不是你们!” 总院主姬缺也不发话,如此重压下执法弟子只好挪动脚步向江长安行去,心中只盼望着他不要一怒之下再朝着自己的耳边擂上一钟,不然相信自己和现在躺在地上不停抽搐口吐白沫的穆非凡没什么两样。 “且慢!” 一声轻喝,从楼上红木阁楼重创唤出,黎川惊疑不定,怎么会是个女人的声音?但观是在这件阁楼之中也不敢冲动,静静听闻对方能说出个什么道道? 司徒玉凝从始至终目光都未曾从江长安的身上转移过,现如今眼看心上人要被带走哪里能忍?便开口道:“黎院主所言不错,观江天监确有做的不规之处,但我看是令徒先起的杀意,而后这位江天监才会后来防范,只不过是急忙防卫之下忘了手中轻重,便就酿成了这种后果。” 黎川目如阴鸷,鹰钩鼻衬托下更显得狠恶煞气凛然:“敢问阁下是……” 司徒玉凝先一步拦住正要开口介绍的姬缺,道:“我不过是姬先生的朋友,今日来道南书院偶然遇到这样的局面,便就多言两句。” 黎川冷笑:“这样说来阁下是不太清楚道南书院的情况,也无权判定对错。” 司徒玉凝轻笑道:“是吗?可是我却听说这个穆非凡曾是雍京其他山门叛逃的弟子,还盗取了法器,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此事为真。”黎川心中暗道不妙。 司徒玉凝笑道:“如此不忠不义的人也能入得黎院主门下,难道门中其余弟子都不会私下低语?黎院主,不知丹荷院的门槛如今又是低到了哪种境界?” 黎川脸上阴晴不定,这女子当真厉害,自知在江长安的角度深究无益,反倒来了一手祸水东引,三言两语便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丹荷院的诸位弟子皆是惭愧地低头,正如司徒玉凝所言,穆非凡的事情早就不算是什么秘密,自然难免师兄弟在底下不满。 司徒玉凝淡淡道:“依我看,江天监有过,但相信姬总天监会有不错的处理方法,姬老先生,你说呢?” 姬缺哪里不明白这是司徒玉凝给的台阶?赶忙就坡下驴,道:“这件事就交由执法院去处理,秉公处理,一定会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执法堂直接隶属总天监姬缺,而交给执法堂就是交给最高层,当然……秉公不秉公,便就是玉凝公主一句话的事情了。 司徒玉凝的眼神还停留在江长安的脸上,自己的声音都毫无掩饰得暴露在他的面前,心中盼望着他定然是认出了自己。 可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向自己看上一眼,难道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想到这里司徒玉凝见到登徒子的喜悦也无影无踪,变得黯然神伤,愁眉不展。 江长安的确没有将几人一场争论放在心里,他的眼睛望着东方,双目悠远想要看清百里之外的动静。 早在他刚才太乙神皇钟震响之后,他忽然感受到在东方百里外的地方有一道同样的震动—— “咚”地闷响,不是法器震颤,更像是……心跳。 “墨沧,你听到了吗?” “本尊又不是聋子,怎么会没有听到?” 江长安疑惑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听到?”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人都被你的钟声震慑,两个耳朵没有聋掉就已经是很不错了,那些道行稍微高深的院主天监都在第一时刻布下结界将一切声音阻隔在外,能够听到那股声响的恐怕只有你我两人。” “那是什么?嘶吼声?” 墨沧摇头道:“不像是嘶吼的声音,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百里之外、就在声音传来的尽头——本尊感受到了大妖的气息。” “大妖残魂!刚才的闷响是大妖残魂发出的?” 墨沧摇头道:“一切还未可知,但应该不是,大妖残魂每一个都是隐世避世,以他们现如今的状态自行暴露无疑是死路一条,可是这个动静却像是故意在呼唤众人前去——” 江长安菩提眼青芒爆射而出,却只看到了茫茫一片云雾,明显声音所在的区域是被人下了禁锢,丝毫的东西都探寻不到。 江长安只得收回青芒,正见山谷的入口处,正漫漫行来一对人马,为首者容貌不凡,丰神俊朗,正是不久前有过节的一人——燕城世子,洛松! :。: 第五百四十三章 谁敢动他 洛松胯下骑着一头银白色的鳞甲异兽,一块块三角鳞甲像是鱼鳞,样貌几分像鹿,两只银角朝天竖起,角上镶着点点玉珠,璀璨若挂明星。四肢健壮如牛马,四蹄距离地面悬浮三寸,如飒沓流星,吉运祥瑞,不是凡物。 更为出彩夺目的要莫属异兽上洛松的神情桀骜,下颌微微抬起,眼睛低垂着不屑,仿佛所有的人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庸者,只有他一人光彩夺目。 “还真是冤家路窄。”江长安微微笑道。 墨沧瞟了两眼,愤愤不平:“小子,本尊怎么看这个小子总有上去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做人真是不讲究。” 江长安笑道:“我也想揍他一顿,但是我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能够打得过他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你是说那只妖?” “准确来说,是境界不低于道果境,已然踏入洞墟境的强者。”江长安双眼微眯。 紧紧跟在洛松身后步行的老者五十来岁,腰间挎了把长剑,红色的头发如同狮子鬃毛一般四散炸开,眼窝深陷,牙齿又尖又凸分明就是妖——正是在酒楼遇到洛松时紧跟他的护卫。 “本尊自然知道你不是这老家伙的对手,但是你也说了,是目前还不是对手。再往后可是难说,你是没有看到方才四周所有弟子看到太乙神皇钟时的神情,哈哈,一个个下巴都要摔在地上,真是盛景。”墨沧又将话题引回洛松身上,笑道:“这小子这次来可不简单。” “怎么说?” 墨沧指着洛松身后的队伍,道:“小子,你可看仔细了,这位世子殿下身后二十余人手中捧得东西可不是凡物,不知是何用意?” 江长安遂向洛松所乘骑的异兽身后望去,在他身后跟随着一队二十人的侍从一字长蛇地排列跟随在身后。 二十位侍从每个人手中捧着的则是一只金盘,其中高高耸起,上有红布遮盖,不知装着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也发现了这个无论是架势还是样貌都极其显赫的青年,小声耳语。 直到洛松走入考核场,距离江长安不过剩下了十丈的距离,抬头望着密密麻麻的弟子,眼中更加厌恶,却仍是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拱手朗声道:“真是好热闹的考核盛会,如今普天之下恐是只有我东灵国第一书院道南书院才能有这种盛况……” “坐井观天,贻笑大方。”顷刻间,墨沧又在这位世子的身上加了两个词语。 阁楼上姬缺的眼睛从洛松出现的那一刹便就闪露了金光,透过窗笑道:“来者可是燕城的世子殿下?” “世子?他是世子?” “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一位世子……” 洛松轻轻一笑,懒洋洋的语气道:“燕城洛松前来拜会。” 姬缺殷勤道:“世子殿下亲临当真是让道南书院蓬荜生辉,只是七鼎王给老朽的信中写的洛世子早在前几日就应进入了院中,为何……” 洛松笑意全无:“姬总天监有所不知,就在道南书院招徒最后一日,本殿下遇到了一个混不吝者的人棍,将本殿下诓骗错过了最后的时限。” “哦?是什么人敢如此戏弄世子殿下?” 洛松语气阴冷,回忆道:“此子一身白衣,桃花眼,话语间狂妄之极!” 嗯? 所有的人目光忽然落在了场上唯一一个白色的身影——江长安的身上。 洛松也跟着众人目光望去,才见站在考核场边缘角落的江长安。 白衣、桃花眼,可不就是眼前的人? “是你!”洛松一指遥遥指向江长安,冷喝道。 江长安笑道:“许久未见,洛世子将这点小事记得都这么清楚,在下佩服。洛世子前来道南书院,是来拜师学艺?” 洛松不答,忽又心生疑窦,道:“凭你怎么也会在这?” 姬缺道:“世子有所不知,江长安目前已是道南书院参天院的天监,此次便是参与考核。” “江长安。”洛松声音就像是毒蛇的嘶声,低语念叨着他的名字。 姬缺道:“听闻世子所言,好像和江天监有什么误会?” “误会,岂止是误会,江天监正是当日诓骗了本殿下之人!江先生,你不会不记得?”洛松哼道。 “怎会不记得,那日在下与殿下在酒楼中切磋比试定力,在下自视定力这一点从未遇到过敌手,不曾想当日竟落败于殿下手中,如今想来虽有诸多遗憾,但也是心服口服。”江长安脸上写满了遗憾,众人也大致了解了始末,一下反而成了是洛松赢了比试又不肯放过这个可怜天监的故事,纷纷愤慨不已。 “此事其中必然有所误会……”姬缺连连打着圆场。 他脸上呵呵轻笑,苍老年迈的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司徒玉凝的神情,自从这位洛世子出现,公主的脸上就好似是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和方才见到江长安的神情截然相反,完完全全就是两种极端态度。 这个老狐狸怎么不知识时务的道理?哪怕是言语得罪一个世子,也总是比得罪一个公主来得好,况且这位公主手有兵权,在朝中的地位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位皇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所以言语中便刻意得倾向了江长安一边。 “误会,姬总天监是说本殿下眼睛瞎了?” 姬缺道:“老朽不敢。” “既然你不敢,那就听本殿下的!” “殿下想要如何?” 洛松道:“今日,必要将江长安的头割下来血洒当场!” 果真是一条毒蛇! 江长安脸上每一条细小的神经都绷紧,但凡姬缺应下一字,随时准备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在这里不肖说姬缺对洛松的助力,仅仅是洛松身后那位妖,他都难以招架。 他能做的只有一个字——逃! 洛松一脸倨傲得望着江长安,俨然对方的命已经稳稳落在了他的手里,身后尾随的几位侍卫也向前将江长安围住,虎口压刀,等待抽刀一瞬。 忽然,就听姬缺所在的红木阁楼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杀气弥散: “谁敢动他!!!” 场面顿时肃静,落针可闻。 司徒玉凝继续说道:“洛世子的脾气真是不小啊,在雍京城中还未曾见到过哪位世子这样情况!” 洛松闻声,脸上先是一喜,而后微微变色,仓皇从异兽上跳下来:“公……” 刚说了一字,司徒玉凝截断:“劝告世子殿下,这是在天子脚下,谨言慎行。” 最后四字微微咬着,不仅是指他的行为,更指的是命洛松当下不要暴露出她身为公主的身份。 洛松听出了话中有话,迅疾拱手改口:“姑娘说的有理,本殿……在下必定会恪守律己,谨言慎行。” 司徒玉凝道:“这位江天监已经说过了当时比试输赢已分,世子殿下却还是依依不饶,当真是将在燕城的脾性全然搬到了雍京。七鼎王当年统领东灵四十万猛军,更是为东灵训练出五千名足可以一敌百的‘东洲死侍’,这样的人物尚且未曾在雍京有过半点的过激的话,世子此为就不怕为父蒙羞吗?” “公……姑娘教训的是,在下所言所行确有不妥。” 司徒玉凝继续道:“那世子殿下与江天监之间的恩怨……” “恩怨?姑娘说笑了,我与江天监从未有过恩怨,不足挂齿。”洛松的脸都要绿了,眼底深藏一股阴郁:娘的,等到完婚之后接你回到燕城,便让你卑躬屈膝,做那最低贱的生计!看你还如何张狂! 所有弟子连带丹荷院的黎川更加疑惑这屋中的人是谁?说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子打死也不信,哪个普通女子能够轻松进入红木阁楼?哪个女子说的话能让世子殿下这般畏惧? 这也难怪,往年司徒玉凝前来总是这样隐匿姓名,甚至到考核结束,也根本无人知道有位公主来过。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这个女人和江长安又有什么关联?连同洛松,所有人都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缘由。 唯有江长安微微抬着头,望着那座独特的阁楼,眼含笑意。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第五百四十四章 龙帝 洛松表面一副和善的面孔,轻轻漫步走到江长安的身边,笑里藏刀,小声道:“江长安,我们事情还没完,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再让本殿下遇见,定让你尸骨化为飞灰!” 江长安同样在笑:“殿下就不怕下次再见的时候,局势会恰恰相反吗?” 洛松一滞,仰天朗声大笑,离远看去就像是两人已经冰释前嫌完全和解,私下却是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就凭你,也配?真有那个时刻,本殿下便甘愿跪下来向你磕上三个响头,不,磕到你满意为止,哈哈哈哈……” 这时,姬缺道:“不知殿下此次除了和往年一样借着道藏法会的契机,与道南书院比试棋道之外,还有其他事?” 洛松也不再管江长安,招手示意,那二十名侍从站在了考核场上排成了一条直线,金盘在阳光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刺眼光芒,同时也晃动了无数人的心神,上面盖着的红布又像是在一根狗尾巴草瘙痒本就悸动的内心,恨不得刮来一阵飓风,好好看一看其中有什么。 洛松笑道:“略备了薄礼为考核结束庆贺,至于其中是什么,就要等到考核完全结束之后再公之于众了。” “殿下劳神费心了。”姬缺笑道。 又寒暄了几句,此事便就此尘埃落定。姬缺示意之下,执法弟子敲响金锣,宣布继续考核。 可上天就像是不乐意看到这场考核完整结束似的,金锣甫一敲响,天边隆隆震响,烟尘漫卷高天! 声响像是要将整个天空掀起一个窟窿,众人纷纷抬头眺望,黑云中隐约可见四爪黑龙鳞甲遍及全身,威风凛凛,神武不凡,口含神光,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让人产生跪拜的信念。 细细查看,这样的黑龙竟有九头之多! 黑云笼罩之中一面三丈大旗金线描画一个真龙奔腾的图腾。而九条黑龙拉驰的是一座黄金辇车,无疑,上面随处可见龙的元素,无尽的奢靡豪华。 “九龙辇!”姬缺变色道。 九龙辇车稳稳落在峡谷中央,演武场上离江长安不远处。 九条黑龙身上一阵黑烟弥漫,转眼便成了九个身穿黑甲肃杀伟岸的侍卫。 江长安静静望着:“四爪龙身,这九人已经泉眼境甚至触及道果境,九位准道果境的强者拉驰,看来这车中的人注定是个大人物!” 江长安正猜测之时,洛松先一步走上前,到了江长安跟前冷笑:“江天监还认得辇车之上的人?还是想要结识的打算?” 江长安根本就没有将对方放在眼中,这群龙族显然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来,难不成正是与方才东方的闷响动静有关? “放肆!本殿下在与你说话!”洛松斥道,无数人巴结着他,可是眼前这人竟将自己视若无睹! 江长安看着辇车上的图腾,笑着问道:“你可知这些是什么人?” “呦?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洛松被逗笑了,冷道:“你还想要攀谈一番?本殿下再次提醒你,江天监,有些人不是你能够高攀的起的,最好收起你的心思,也最好不要有这些心思!” 洛松说着望了眼公主所在的阁楼,一想起她方才为这个江长安冷斥自己,便怒不可遏,难不成两人真的有什么关联? “以后说话做事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洛松轻笑着走向落在考核场中央的辇车,无论对方是谁,能够有这样的阵仗,能够结识一番总是没有错的,凭着自身家族势力洛松完全有这个信心。 刚走到车前就被九位侍卫阻拦下来,洛松也不慌忙,脸上气定神闲良好的家教素养在这一刻展现出来,更何况有玉凝公主在阁楼上看着,怎样也不能落了面子,恭敬参礼道:“在下燕城七鼎王之子洛松,斗胆请教阁下是何方神圣?不知可否赏脸一叙?” 岂料刚走到跟前就听辇车中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道:“奶奶个腿儿的,这车看着挺漂亮坐着还没有那辆破烂来的实在!” 一声粗口和华丽的辇车大相径庭! “这……”洛松尴尬地不知要怎么接话,这人……怎么像个活山匪? 听到这声熟悉的叫骂声,江长安扑哧笑出了声, 一个书生模样身穿金缕衣的龙囿灵下了辇车,他身上穿着一身繁琐华丽的衣饰,但因为天气炎热被撸起了两个袖子,就像是江长安记忆中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匪寇! “本殿下东灵世子燕城洛松,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可否有缘结识一番?”洛松再度问道,正心头不耐时,忽看到这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有戏! 龙囿灵径直走过去,洛松心中也越发激动,正要再开口,龙囿灵径直擦肩而过—— 而后在周围瞠目结舌的目光之中,这个表面形似山匪的公子哥一把抱住了江长安,大笑道:“江乌鸦,奶奶个腿儿的你怎么还没死啊!本少说过,你就是有九条命,说什么什么应验,偏又能每一次化险为夷,谁也夺不走你的命!天王老子也不成!” 洛松的目光有些炙热,嫉妒愤恨交织而成,谁也没有想到两人会有如此深的交集。 阁楼上的弟子与天监院主都被这突然变节的一幕镇住,一个个眼红不已,九龙辇这样的身份完全不低于洛松,能与这种人攀上关联已是富贵无忧,哪知与江长安和他的关系看上去亲如手足!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一个观念——江长安,这个人好像是上天的宠儿! 司徒玉凝美眸充满了兴趣,而姬缺则轻声“咦”了一声,惊叹连连。 这时,洛松又看到辇车上又下来一个白须老者,暗笑一声,想来江长安与这位富家公子相交顶多算是酒肉朋友,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这老者产生交集,而看样子这个公子还要听训老者的训导,倒不如直接与老者相谈。 打定主意,洛松又要行礼,却听老者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高声道:“江公子,上次白玉城一别,近来可好?老朽蒙受公子恩情还未得报,今见公子无事,老朽和少爷的心也就放下了……” 江长安忍不住想笑,龙戬想来作风低调,如此而为无疑是直接替江长安助威,变相的告诉众人:“这是老朽恩人。” 声音之大,整个山谷之中回荡不休。 江长安坦然接下这番好意,笑道:“多谢龙戬长老,在下还安好。” “这……什么情况?”洛松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眼下的情景就像是看到了街上的乞丐眨眼间变成了财主,这种瞬间转变让人难以接受。 江长安问道:“龙大少爷这次怎么来了东灵?不待在烟瘴海?我记得某人可是即将成为龙帝的人了,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还有无数佳丽美人相伴,啧啧,这可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生活啊……” 龙帝! 两个字眼直接在众人脑海中炸开了锅! :。: 第五百四十五章 龙龟一族 龙帝!周围的人目光都要烧起烈火,紧紧缠绕在龙囿灵的身上。洛松的拳头也不知不觉间攥得发白,心中更加嫉恨,未来的龙帝,这是怎样的身份?那可是掌控着整个龙族烟瘴海! 龙族实力虽说大不如从前,但也不乏强者,可说是一个真正在历史中曾极度兴盛的王朝贵族,足以每一个国家心生忌惮、又有结好之意。 而能和龙族龙帝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这是怎样的关系? 龙囿灵面色发窘:“你奶奶个腿儿的江乌鸦,本少爷听出了你话语中的嘲笑!什么狗屁的神仙生活,本少爷要是知道做龙帝的准备要每日读书写字本少爷说什么也不做了,还美人?别说美人,连女人都见不到……” 他说话间忽然语气一沉,如鲠在喉,身处一个自诩“孤独为傲”的氏族,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也从未想过把何人当做朋友,直到江长安的出现一切都显得不同。 每个人都需要朋友,更不用说对于一个从没有朋友的人,所以江长安在他心中也就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 “上次一别,还以为真的再也见不到了……”龙囿灵心中有一大堆的苦水要向这个好兄弟倾诉,这也在江长安意料之中,自古哪个君王是任性自由的?分别之时他还有些担忧,不过好在看到眼下的龙囿灵虽也是粗鲁野蛮,但举止已有大雅风范,加上乐观的心态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坐上龙帝的位置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龙囿灵转而一扫这些不快的情绪,道:“得亏是这次颖水涧有了动静,本少这才借机求着龙戬长老以寻宝的借口出来透透气……” “颖水涧?”江长安疑惑道,他就在东灵国都之中,怎么没有听到这三个字? 龙囿灵道:“不会,你连这么大的事也不知?哈哈,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也罢,从前都是你给我讲些东西讲的头头是道,这次本少爷就为你做一回解说,颖水涧就是数万年前第二次妖族之战两族首领——紫幽大帝与猿皇两帝争锋大战的地方。” “两位大帝战斗之地!”江长安大吃一惊。 龙囿灵一收轻佻神色,正色道:“传说那里遗留有大帝遗物,只是传说了数万年,无数强者竞相来寻都没有头绪。最近忽然有了风吹草动,甚至,有人传言紫幽大帝未死……” “怎么可能!哪里会有人活数万年?!”江长安问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龙囿灵道:“颖水涧在沧溟峡谷,从这里往东大约走上个百十里,凶恶无比,至今好像还无人从颖水涧活着走出来。不对,应该说没有人能够活着走进去,那地方太邪门了,妖兽遍野不说,地势也极其复杂……” 江长安惊诧地望向东方,刚才那声闷响仿佛犹回响在耳畔。他的心中徘徊不定,一切仿佛都和这震动的地方‘沧溟峡谷’连上了关系。 根据墨沧所言,在震动处有大妖残魂气息闪烁,其中难不成有什么联系? 洛松被干晾在了一旁,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扮作透明。 姬缺瞅准了时机,平淡的声音在整个山谷中悠悠回响:“不知龙族的朋友大驾我道南书院,可是有何指教?” 龙囿灵随意摆手:“无有指教,只是恰巧路过见到我兄弟,就下来做一做,老先生,道南书院不会不欢迎?” 姬缺呵呵轻笑:“如何会不欢迎?巧在道南书院正是考核,龙公子有兴趣大可以留下了观赏提点一番,也能与江天监细叙老友情谊。” “多谢多谢。”龙囿灵拱手即引着江长安下了考核场,两人未上阁楼,九龙侍卫早早地搬出两把黑玉木交椅,并排就坐在整个考核场最显眼的地方。 可惜两人刚一坐下,还没来及焐热屁股,只听天上喀喇喇一声霹雳,直震得众人耳中一片死寂! 江长安震惊得抬头望去,天空之中又见紫电横空,黑云如潮水翻涌! 所有弟子无不是抬头呆呆望着,一时间,诸人皆有错觉,一种世界陨灭的错觉油然而生,似已天崩地裂,大有天地劫乱的模样。 但见龙囿灵与龙族几人见到此景脸上都气愤不已,早就是火爆脾气的龙战紧握快剑,隐隐有压制不住怒意的兆头。 就连龙戬长老也是频频侧目,脸上爬满了厌恶愤怒的神色。 龙囿灵直接破口大骂:“奶奶个腿儿的!这家伙真的跟了来,真是一个个好算计,怎么不等到老子找到大帝遗物之后再出来!” “这家伙?是谁?”江长安刚开口问,突然双眼一凝,盯着远处天空—— 就见云天破开处,一朵碗大紫莲破空而至,在空中留下淡淡仙云! 仙云中传来阵阵轰隆之声,接着一头巨大异兽破云而出,地上如是蒙了一层厚厚阴影遮拢! 这头异兽方圆有数十丈,四肢似四根粗壮的擎天巨柱,龙首龟背,龙鳞纵横排布,长髯飞舞,就像是一头巨大的乌龟与龙的结合体,轰地一声威吓长吼,山谷之中回荡不觉,整座山岭都在跟着颤抖。 江长安看得呆了,喃喃道:“披甲龙龟!” 龙囿灵奇道:“咦,兄弟你原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倒是忘了,你就是一本活古籍,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江长安道:“龙龟一族,身上背满针刺银甲而得名,传闻是古神兽玄武的后代。” “呸,江乌鸦,这一点你可是说错了,什么狗屁的神兽玄武,就那一个老乌龟也称得上的神兽?”龙囿灵脸上不屑,忽然正色道:“不过这一次来沧溟峡谷想要一探颖水涧的强者可真的不少,那些隐藏着的老东西可是纷纷出动,不单单只有龙族与龙龟两个古老氏族,还有金鹏,甚至还有南海鲛人……” 龙囿灵每每说出一个氏族,江长安心中便是一阵震响,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寻常妖族,但是在外界人看来,这些古氏族隐匿数千年,有的甚至都消失在了传说之中,此刻一起出动怎能不让人震惊? 江长安不由再望向东方沧溟峡谷震动处,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诸多古氏族同时出动? 间歇时候,龙囿灵又泛着嘀咕道:“这龙龟一族也已没落,切,要不是找了几个强援,老子会怕他?” 龙龟落地之际幻化成一人——一个体型绝对能够大出陈平生几倍的中年女人,这个女人太胖了! 远远望去,她有高两米半的高度,双臂都有水桶这么粗,少说有五百多斤重,每一个抬腿迈腿都虎虎生风激荡烟尘,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和一堆油脂汗渍,也正是因为太过肥胖根本迈不开腿的缘故,她的行走姿态像极了一只吃了激素的企鹅。 巨大水蓝色的尊者道袍长衫也包裹不住那足以令任何人汗颜的体型,仙风道骨之气随之损失殆尽。 她的长相也是狰狞,五官全被横出的肥肉挤在了一起,眉宇中生来有傲然气,抬眼俯瞰芸芸众生带有鄙夷之意。 江长安菩提眼还欲再仔细探看她的实力,却见对方骤然投来一道杀人的目光,他连忙收起查探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实力可见一斑。 “今天这考核场还真是热闹得很,紫霞东来,云蒸霞蔚,果真是有不凡的大人物前来。”洛松说着,又走了过去,行礼赔笑道:“吾乃燕城七鼎王世子洛松,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女尊者懒得扭动头颅,直接斜眸瞥了一眼,轻哼一声,未做理会。 洛松又怔在原地,肺都要气的炸裂! 这女人的眼神和自己看向其他人时何其相似?不屑一顾,就像是在看可怜的爬虫! :。: 第五百四十六章 寸光鼠目,也可盗天 丹荷院院主黎川已经御空驾临山谷上空,恭敬地行了一礼:“龙龟一族女尊者来我道南书院不知所为何事?” 女尊者直接将黎川看做了透明,猛吸了一口长气,放声大吼道:“姓龙的小子,如何不走了?难不成是怕了不成?” “奶奶个腿儿的,谁怕了!没有看到老子兄弟在这,来叙叙旧不行?”龙囿灵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这胖女人打的什么算盘,说是与老子一起结伴同行去往沧溟峡谷,说白了就是想要坐享其成,有能耐怎么不自己去?” 胖尊者端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理所应当地笑道:“龙龟与龙族本应是一脉同宗,此时正到了通力协作光耀门楣的时刻,龙少爷即将都是做龙帝的人,难道连这一点最基本的一点都看不出吗?身上就没有这点责任吗?” 龙囿灵正欲大骂,江长安先一步把住他的肩膀,挺身而出冷笑道:“不要脸的见过,卖力的也见过,但像阁下这样卖力不要脸的还是第一人,阁下不能因为自己长得比旁人旁,就认为自己的脸皮也比别人厚?” 这话顿时惹得无数人忍俊不禁,龙囿灵则是捧腹大笑道;“兄弟骂得好!这人就是忒不要脸!” “好小子,你又是哪根葱!当真是活得不耐烦,真不怕架不住肩膀上那几斤肉?”女尊者冷眼瞄向江长安。 江长安丝毫不惧,笑道:“不劳阁下记挂,在下的身子骨虽然轻便,但是头也不算重,搭配起来刚刚好,倒是阁下可是要在意一些,观阁下的头可是要比磨盘还要大,可要小心顶着,莫要哪天不小心摔了个跟头!” 江长安不习惯主动招惹麻烦,但更不会看到自己的朋友被麻烦招惹。 “好利的一张口!我这就摘了你这颗头颅,看你还如何张狂!”女尊者双眉拧成一条线,伸手就要向着江长安脖颈捞去—— 立于江长安身后的龙戬长老正欲出手,同一时刻,红木楼阁上一道绿色雷光激射在她掌心,顿时女尊者面上吃痛,惊恐地向着楼阁上看去。 “洞墟境!”她的眼缝中裸露恐惧,她已是道果境大圆满的境界,但是对于能够领悟天地威势的洞墟境强者面前,就如在一个婴儿在大人面前丫丫辩语,自不量力。 姬缺淡淡说道:“阁下须知此地乃是道南书院的领地,阁下欲在道南书院的场地,杀我道南书院一门天监,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了?倒不如好好坐下来,喝茶养性……” 还有一点出手的原因姬缺没有说,那便是司徒玉凝这位强势的主就在身旁,若是江长安出了什么差错,这位祖宗还不把自己苦心经营几十年的道南书院都给拆了! 听闻姬缺给了个台阶,女尊者见好就收,就坡下驴,道:“哼,看在尊下的面子上,我就放这小子一马。也罢,尊下盛情难却,早就听闻道南书院其势不凡,今日刚好就此叨扰观赏一番……” 说着,她也自储物戒里搬出一张又宽又大的‘床’,肥大的体格费力躺坐在上面,也就成了椅子。 短暂的风波过后,考核继续进行。 江长安接连两场战斗,被挑战的两个资格用尽,任是诸如洛松的其他有心之人如何气恼也是无用。 当着全场所有人的面,江长安无疑是展现了一种怪异的、前所未有别开生面的‘音律灵技’,剩下的几场考核比试也是显得索然无味,没过半个时辰,整个考核也就随着执法弟子一声锣响结束。 洛松终于得到机会又一次站了出来,笑呵呵道:“一场考核几生变故,好在眼下圆满结束。本殿下也得以呈出这一点点的礼物。” 那二十个手托金盘的侍从又重新站在场上,洛松漫步在考核场上,在看向众人的眼神既是轻蔑,但又偏偏无比憧憬与享受。 所有人的瞩目让洛松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和与生俱来的身份不同,是他不借着父亲的名头,单凭自己的能力得到的,让人迷醉其中无法自拔。 最重要的是此刻场上多了龙族未来的龙帝,龙龟一族的前辈,楼阁上还有皇室的司徒玉凝。 洛松还没有说话,周围人便已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交谈猜测。 姬缺笑道:“这金盘之中究竟藏得是怎样的至宝,还请世子殿下示下?” 洛松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一步步围着二十人排开的“一”字走了一遍,慢条斯理地解说道: “不知在座的各位可听说过盗天鼠?” 他未等众人解答,便将这个矛头指向了场上最恨的人:“江天监音律才能惊人,平日里也定然博览群书,不知可听说过盗天鼠为何物?” 江长安道:“‘遇水渡水,逢山开山,寸光鼠目,也可盗天。’——盗天鼠,乃是古老的妖兽,酷爱至宝,多是流连辗转于墓冢灵穴,盗窃陪葬物。盗天鼠往往会将盗窃的物件吃下肚子,安全之后再吐出,隐匿。” “江天监果真是博学多识,连这等隐秘的妖兽种类都知晓得一清二楚。”洛松笑道,“但是江天监或许不知,目前已经鲜有真正的盗天鼠,多是一些懂得修行的猎户将其捕捉回去,劳役其盗宝谋生,只可惜盗天鼠极度难以控制,所以人族掌握的盗天鼠少之又少。许多盗天鼠在吃下至宝之后便会伺机逃跑,久而久之,入不敷出,猎户干脆在盗天鼠的身上种下石化符。” 洛松道:“众所周知,种下下石化符,一旦到了时辰,身体便会化作一座石雕,皮肉成石。盗天鼠畏惧死亡,所以每一次都会带回至宝乞求解药。而对于那些年老体衰的盗天鼠,没有了利用价值,猎户就会在它吐出至宝之前启动石化符,将这些盗天鼠和它体内不知是什么的至宝一起封存。” 姬缺笑道:“为何封存?为何不先行取出其中宝物?不知世子殿下绕了这么大的弯子,是想要说什么?难不成这二十只金盘中放着的都是盗天鼠盗来的宝贝?” 洛松轻轻摇头,笑道:“若真是如此,本殿下何须去刻意得遮起一块红布?” 他稍稍停顿卖了个关子,等到吊足了众人胃口,嗤得一一撕扯开金盘上的红布—— 只见金盘中放着的,是一块块石雕,正是被石化符凝结的盗天鼠石雕! 二十顶金盘,二十只盗天鼠。 “这……”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弄了这么多的石头?” “……” 洛松笑道:“在燕城,有一个玩乐的法子,每年会有一个盛会——请宝宴。” 姬缺道:“关于这个盛会老朽早有耳闻,传闻只有王公贵胄才有资格参加,每年只有二十个名额,每个公子需要交出一千两黄金。” “足足一千两黄金!”周遭弟子无不是咋舌称奇。 洛松道:“各位一定是在想,什么样的盛会能够让这些公子心甘情愿地掏出一千金,这些公子岂不是成了傻子?但是本殿下要说事情往往要比你们想象的更加有趣。” “在宴会上,会早早摆放这二十只金盘,每一个公子都会挑选一只金盘放在自己的面前。那金盘之中摆放着的,便是石化符之后的盗天鼠,等到剖开石雕的肚子,是倾世至宝,便大赚一笔,可若是翡翠明珠这些寻常物件,也就赔的血本无归。” “奶奶个腿儿的,这不就是赌博压大小吗?”龙囿灵道。 :。: 第五百四十七章 考核场上请宝宴 “奶奶个腿儿的,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赌博吗?”龙囿灵道。 江长安笑道:“这就是赌博,不过是面额较大、披了层外衣的赌博。” 话音刚落秦风骨已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后,抱着那柄二胡,口中神神道道地念叨:“切莫赌,切莫赌,赌博危害甚于虎,猛虎有时不乱伤,赌博无不输精光……” 江长安觉得好笑,阁楼上姬缺道:“世子殿下是说眼下考核场上这二十只石雕之中每一件中都藏有一件至宝?” 洛松笑道:“不错,今日大家聚集此地便是缘分使然,就在这考核场上本殿下做东摆上一场请宝宴,道南书院十二门院,每院院主都会分有一只金盘,除此之外,姬总天监、龙族这位龙少爷、龙龟一族尊者前辈都将分到一只金盘。” 洛松又望着红木阁楼上:“还有楼上方才那位姑娘,以及在下也都会有一只金盘。各位个自挑选,但凭运气。” 说完,二十人其中三人撤到了一旁,在场便剩下了十七只金盘。 周遭弟子无不是惊喜若狂,寥寥几句便甩出去十七只金盘,每一盘都价值平日想也不敢相信的一千金,这可是真正的大手笔! 姬缺笑呵呵道:“世子殿下豪掷千金,老朽这里代道南书院谢过了,道南也绝不辜负世子殿下一番好意,各位门院天监,就请上前挑选……” 青衣道袍的北烟客代替黎川首当其冲站了出来,轻轻摇扇,脸上若有若思,在每一只金盘前细细瞧看。 洛松笑道:“这位先生莫非是想要看出这每一只盗天鼠肚子里吞下了什么宝物?不瞒先生,从前请宝宴上每年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参与者试图用灵识或是功法感知至宝的气息强弱,以此判断究竟是不是至宝。但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盗天鼠之所以能够在诸多凶险的墓冢阵法中来去自如,就是依靠了这幅特殊的皮毛,至今还未曾发现世间哪个灵技能够窥破其中玄机。阁下若是有,还请让本殿下大开一番眼界。” 洛松信誓旦旦,却没发现此时的场上,就有这么一个人的眼睛瞳仁悄悄变作了三角形——青光弥散。众人能都未曾察觉之际,青光已向着每一只金盘伸展而去。 江长安眼中,金盘上石头渐渐变得透明,看清了石化符中的干尸,干尸继续渐渐变得透明…… 北烟客连连发笑:“世子殿下误会在下了,在下并非是想要看清这盗天鼠皮囊中藏有何物,甚至根本就未曾想过。” “哦?那先生是在踌躇犹豫什么?” 北烟客朗声道:“虽无法看清盗天鼠肚子中藏得东西,但却能依据这座石雕外形推断出这只盗天鼠大致年龄。” “那又如何?”洛松忽然明悟,道:“先生是说年龄越大的盗天鼠也就更有经验,盗来至宝重要程度则更强。” 北烟客笑道:“世子殿下聪慧过人,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每个人都耳熟能详,所以在下便是在找那只最有经验的盗天鼠。” 洛松细细品味着他所言,从前从未听过有这种想法,一时也陷入思虑。 片刻,北烟客已然挑了一只金盘,洛松示意之下,托着金盘的侍从站在了考核场的一角,正对着丹荷院阁楼方向。 龙囿灵喃喃说道:“还有这么一说,兄弟,这个叫做北烟客的还挺聪明……” 江长安冷笑:“他是聪明但不是在挑选盗天鼠一事上。” “什么意思?”龙囿灵不解。 江长安道:“猎户之所以将这些盗天鼠变成石雕,便是因为他们已经年老病衰,这种情况下,年龄经验根本就是屁话,根本无用。” “那北烟客说了这么多……”龙囿灵两眼猛地瞪大道,“奶奶个腿儿的!他是故意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扰乱视听影响其他人的判断!” 江长安笑道:“年老病衰的盗天鼠中,最重要的反而并不是年龄经验,而是哪个更有胆色,哪个更有可能在诸多危险的阵法中取得至宝。只要曾和诸多妖兽打过交道,就能看出,他挑选的那一只根本就不老,反而是诸多盗天鼠中相对年轻力壮的一只。” 龙囿灵大骂道:“明里一套背地里一套,阳奉阴违!怪不得你说他聪明却用的不是盗天鼠身上,奶奶的,这点聪明早放在怎么想着祸害其他人的心思上,这小子可是真够阴的!” “小子,看出了什么名堂没有?”墨沧急不可耐道,就连她也是看不透这盗天鼠的皮毛,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江长安这只能够透视的变态眼睛。 江长安微微凝眉,场上摆着的十七只金盘他看过了大半,其中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珠宝器物,根本就没有什么富足的至宝。 就在江长安放弃希望,就要收回青光,突然,他的目光凝聚在最后一只金盘上—— “有戏!”江长安嘴角咧开了一道久违的笑意。 簌簌—— 轻轻响动,他的身影已然移到那最后一只金盘面前,刚要开口,那名女尊者不知何时也来到身后,先一步将大手按在了石雕上,恨不得当场捏的粉碎! “姑奶奶就想要这一只!”她两米半的个子居高临下,低蔑的态度冷笑。 “奶奶个腿儿,当场抢夺!”龙囿灵见状,蹭的跳到了江长安身旁,抬头指骂:“老婆娘,你还真是抢东西抢上瘾了,我兄弟看上的东西你也敢抢!” 女尊者冷笑:“那又如何,本尊者今天还就看上了这一只,不行吗?” 她又看向江长安:“江天监,这场上的金盘本就无主,本尊者先行抓住的不应该就是本尊者的吗?” 江长安淡淡说道:“阁下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 江长安呵呵一笑:“也好,阁下既然已经选定,我也能够放心去选真正想要的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女尊者看在眼里却暗暗心慌,就在江长安急忙伸手抓像旁边金盘时,她又突然改变了注意道:“等一等!本尊又不想要这个了,想要旁边这一只。” “嘿,你奶奶的真是不将本少爷放在眼里!”龙囿灵大骂道,手中白光乍现,若不是江长安伸手阻拦,那一方龙玺已经打将过去。 “阁下这是刻意的?”江长安眼神阴冷恼怒。 看着他露出这番愤怒的神情,女尊者打定自己的想法,也不多说直接一把抓过了改动后的金盘攥在手中转身坐回了“床”上,暗暗得意。 就在她转身而去却没看到,江长安眼底藏着一股足让任何人心惊的狡黠—— 不出意料,这个女尊者根本就不知那一只盗天鼠是尊贵与不尊贵,她真正在乎的仅仅只是抢夺他人心爱之物时的变态快感。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江长安指了指计划挑中的金盘,侍从也跟着指使站在了参天院阁楼下。 龙囿灵对这些东西毫不在乎,转身之际随意伸手捞了一只,返回座位。有了先出头的人,剩下的诸多院主天监也不再假惺惺地推辞,纷纷上前查看。过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十七只金盘挑选去十四只,洛松又派人将两只送上红木阁楼,自己面前也摆着最后一只。 他轻轻笑道:“各位,接下来就要看一看是谁的运气好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紫幽秘钥 洛松说罢,拾起金盘上搁置的一柄刀刃,小心翼翼地划开石壳,剃去皮囊,叩开了一个拳头大的小洞,没有神芒。 只见他的手掌伸进去稍稍摸索,从中取出一只玉杯,对于常人而言这玉杯还能换回一些银子,但是对于一千金的巨额,这盏玉杯显然远远不够。 洛世子也浑不在意,笑道:“看来本殿下这次的运气并不怎么好,各位,请……” 说话间,那名女尊者双手一抄,敲开盗天鼠的石头外壳,双手开膛破肚,直将外壳捏的粉碎。 粉碎的尸骨碎渣中得见一只金玉所制的汤匙,整个汤匙打造得异常华丽,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不过就是几两金子打造出来的一件玩物。 “汤匙!是一个小汤匙!哈哈哈,也太逗了!” 龙囿灵笑道:“若是真的用一千金参与了这场请宝宴,岂不是赔了九百九十九金?哈哈笑死本少爷了……” “这……这盗天鼠肚中怎么是这小玩意儿!岂有此理!”女尊者直眉怒目,气急败坏,她本就体型壮硕,这汤匙在她的手中还没有小拇指长,轻轻一捏,捏成了一块废金料。 洛松淡淡说道:“所谓请宝,本就是运气使然,这点本殿下早就说的明明白白,就连本殿下也是开出的一盏玉杯,阁下没有付出一点一毫的金银就得到一件还不错的配饰,岂有再发火的道理?而且这里是道南书院,阁下要是想要撒泼无赖,还要也要看姬总天监同不同意!” 洛松冷言厉辞,总算报了对方的轻蔑之仇,同时将这麻烦引到姬缺身上。 女尊者脸色一凝,不动声色的抬眸望了望那座红木阁楼,想到姬缺洞墟境的实力,她也不再多言,把怒火压在心底,怒目切齿。 其他人接二连三地打开石雕,但无不是一些普通的珠宝玉器,和至宝根本就搭不上太多关系。 龙囿灵开出一块温养灵识的青璧,红木阁上的两只金盘中则分别是一只金碟与火灵芝,只有杜衡开出了一卷功法残卷,算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江长安参天院与北烟客丹荷院还未打开的石雕。 忽然间,场上爆发出震惊的呼声,一道绿光拔地而起! 而光源的源头,正是北烟客手中的金盘,那只盗天鼠的身子直接裂开,整个身躯被淹没在这道绿光之中。 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这光芒才肯散去,北烟客惊喜地伸手捧出这束光源——一只翠绿瓶,瓶中装着十多枚墨绿色的丹药。 “高阶三品丹!”作为以丹药闻名的丹荷院天监,北烟客自然清楚手中之物的分量。 洛松的眼神也有些炽热:“高阶!不知是什么药性作用的丹药?” 每一个品阶的丹药之中也分高中低三等,眼前的绿色丹药个顶个的都是能逼近二品的丹药。 “是淬体丹!”北烟客惊呼道,此言又惹来无数的嫉妒羡煞,只有江长安脸上起初的兴趣随着“淬体”二字消失得无影无踪,早在江州时候庞二水制出的药效不知比这淬体丹强出多少,况且淬体之事更多是下苦功夫肯耐劳吃苦,并非是吃几颗药丸便就万事大吉,一劳永逸。 纵然如此,整整一瓶的高阶三品丹,还是淬体丹药,足以抵得过五千金,可见其分量比重。 龙囿灵啧啧称奇:“真是奇了怪了,江乌鸦,按你所说盗天鼠都是盗寻墓冢灵穴,但是除了刚开出的淬体丹,怎么净是些没有的玩意儿?” 江长安解释道:“不奇怪,这些盗天鼠本就体态老弱,根本无力进入墓冢深处,只敢在外室徘徊,你见过有谁在墓穴外室里藏纳至宝的吗?” “没有,原来是在这样。”龙囿灵又问,“那也难保所有的盗天鼠都是游弋于外室,就没有例外?” “当然有。” 江长安低首望着面前的金盘。 北烟客嗤笑道:“江天监为何还不动手?难道是害怕开出什么更廉价之物?怕惹得笑话?” 所有人这才看到江长安的面前还有一只金盘,又有丹荷院弟子鼓动,纷纷好奇其中有什么好东西。 江长安笑道:“北天监这么急迫,是想要看我出丑吗?” “非也非也,只是期待江天监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别样的惊喜呢?”尽管北烟客努力地维持常态,可心中得意仍是掩藏不住形于表象,眉毛都要翘到了天上。 江长安懒得再去理会,指尖金光轻轻便戳出了一个小洞。 小洞刚一凿破,就见一道亮光破出! 叮铃铃! 悦耳的声响,道道紫光从中激射而出,然而这些景象只在一瞬间便全然消散归于平静,江长安微微一笑,手心中静静躺着的是一块鸡蛋大的白银秘钥,造型怪异非常,像是一把长梭,各个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金黄色脉络,极其玄异,一眼便能看出是古老悠久的东西。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就是一块银块吗?” “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真是失望至极……” 讥嘲的声音连绵如潮水不绝于耳,北烟客嘲笑道:“看来江天监运气不佳啊,一块废铁而已。” 江长安却死死地盯着这把秘钥的纹饰,想要从脑海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却没有一点的记载。 墨沧道:“小子,看来你感觉到了这是不寻常的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江长安问道。 墨沧道:“这把秘钥上面的纹饰乃是紫幽大帝所有,很显然,这东西与紫幽大帝有关联。而且本尊的逆苍术对于此物也是无效,也就是说他的威压盖过了本尊目前的实力,这东西很不简单!” “和紫幽大帝有关联!”江长安眼中闪动神采,单凭这一点,手中之物足能将那一瓶三品淬体丹踩在脚底! 墨沧笑道:“你小子运气不错,说不定这把秘钥就与紫幽帝陵有关,甚至是开启紫幽帝陵关键所在也不一定。” 江长安惊喜交加,又忽然感觉到蹊跷,思考说道:“不对啊,假设这是打开墓穴的秘钥,按照常理说应该被带出了墓外,但是盗天鼠却在墓里带了出来,也就是说秘钥是在墓中,关闭陵墓而不带出秘钥,这是何道理?” 墨沧道:“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拿着秘钥进入了紫幽帝墓,这个人死在了里面。秘钥就再度掉落在了墓穴中。” 江长安惊道:“也就是说已经有人找到了紫幽帝陵所在!甚至将紫幽帝陵洗劫一空?” 墨沧连连摇头:“大帝的陵墓岂是这么容易就失窃的?本尊猜想,此人应是进入了帝墓,但是却没能活着出来,反倒是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这把钥匙被盗天鼠带了出来。” “那也就是说倘若这真的是紫幽帝陵的秘钥,现在世上也就只有我才能有资格打开帝陵?”江长安惊喜问道。 “不错。” 江长安正出神,突然,红木楼阁上姬缺望着他手中秘钥,惊喝道:“是它!” 砰的一声巨响! 他竟直接破窗而出,转眼来到江长安的身边,细细端详秘钥:“不错!就是它!二十年前就是它!”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姬总天监就见过此物?”北烟客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姬缺回忆道:“不会错,二十年前总院主便是拿着此物出了道南书院,至今生死未卜,祸福不知。” 总院主?江长安暗暗思量,难道就是这位消失了二十年的总院主踏入了帝陵?而总院主下落不明的实因是死在了紫幽帝陵? 江长安明白,这一切想法都暂且只是自己的推论,建设在“秘钥乃是紫幽大帝帝陵门前秘钥”这个说法之上的推论,只要这一点得到证明,一切都将顺理成章。 北烟客问道:“那姬总天监可知总院主有没有说过,此物是什么?” 姬缺犹豫片刻,眼神苍茫,嘴唇艰涩地吐出一句震惊全场的话语—— “紫幽秘钥!传说可以打开紫幽帝陵通途的圣物!” 唰! 死一样的静寂! 所有人无不是惊得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要你死 这一下就连洛松都懵住了,修行之事他虽涉世未深,但‘紫幽’的字眼还是听说过的,引领人族在第二次两族之战中获得胜利的大帝,居功至伟,可之后下落不明,生死不明,甚至有没有帝陵都是个谜团,只是近年越老越多的人开始传言,紫幽帝陵就存在于曾和猿皇大战的沧溟峡谷颖水涧之中,这也正是能够吸引龙族、龙龟一族诸多古氏族出动的原因。 空气仿佛都变得烧灼滚烫,加入了欲望与贪婪,空气变得粘稠不堪! 静谧的环境中能够清晰地听到无数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帝陵,第一印象让人想到的并不是其中的凶险与至宝,而是带来的荣耀与权力。谁得到了大帝的传承岂不是一飞冲天? 进入道南书院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出人头地?然而在这里要待上多少年才能达到这个几乎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十年?二十年?所有人都迷茫,但眼前却出现了一样能够一步登天之物,不时有人摩拳擦掌,似要控制不住冲上去抢夺。 但是一想到江长安所展现出的实力,更多的人是望而却步。 北烟客定睛望着,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眼前的东西再称不上至宝,恐怕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被称为至宝!相较起来,被自己视为珍宝捧在手心的淬体丹就像是一滩废弃无用的药渣。 就算姬缺老成持重,在看到秘钥心中也难免悸动,阁楼上的丹荷院院主黎川只觉得鼻尖痒得就要炸开,只有至宝,只有眼前的至宝方能够抚平血液中的躁动。 “小子,你好像中计了……”墨沧幸灾乐祸一样笑道。 望着姬缺再度御空踏虚回到阁楼上若无其事的背影,江长安神色阴郁,咬牙暗恨:“娘的,这个老东西偏偏就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提出‘紫幽秘钥’的字眼。” 墨沧道:“这样一来,考核一结束就会有不连断的危险接踵而至,兴许你连这个山谷都走不出去,就算你能活过今天,‘江长安手中持有紫幽帝陵秘钥’的消息也会不胫而走,不出短短三日,雍京这个地方就会彻底热闹沸腾起来,强者临近,世家下达生死令,杀手盟会各相重金追杀,届时就算是你有天大的本领都活不了了……” 墨沧语气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无疑,江长安遇到危险,她也会继续陷入沉睡。对于她来说,再没有什么比沉睡更让人痛苦,冰冷、沉寂。她已经这样过了十数万年,怎么甘心将近在咫尺的自由就这样放弃? 洛松同样双目灼灼地凝望着秘钥,心中精准的算盘打了个叮当响,站出来打破了这持久的沉寂,拍手笑道:“江天监果真是厉害,运气超然,果真是我们这些人中运气最佳的人,竟然在盗天鼠中开出了紫幽秘钥这等神物。众所周知,紫幽秘钥虽然没有太多作用,但是帝陵中却有至宝,甚至还藏有紫幽大帝的传承,本殿下可是要恭喜江天监了。” 江长安眯缝着双眼,悲喜不行于色,洛松此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场上局势俨然崩成了一根弦,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此时,一声咯吱吱木板晃动作响,龙龟一族女尊者所倚靠的‘大床’空空如也,上面的肥重身躯不知在何处。 呼—— 飓风倏忽刮过! 江长安身旁冷风袭来,心道不好,却为时已晚,摊放在手中的紫幽秘钥就这么在千万只眼睛下闪瞬消失了! 回过头,则看到那个体型宛若小山一样的女人正站在五丈远的地方,手中把玩着秘钥,嘴角殷殷得意:“小子,难道你就没有听人说过‘财不外露’吗?说到底也是你咎由自取!” “老娘与龙族的事根本就和你没关系,不曾想这一路行来遇到的不怕死的还真是不少,不过还好,你们这些不怕死的人手中往往都存有不少的宝贝,老娘每杀一人都会摘取他身上一件宝物首饰,这一次赚得多,整整一座紫幽帝陵!哈哈哈……” 她说着一物一物得抚摸过手上的首饰,那一件件战利品像是勋章荣誉。 墨沧笑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先将目光都转移到这个疯婆子身上,只要这疯婆子将紫幽秘钥带出道南书院,我们再找可寻之……” 猛地,墨沧的话凝滞住了,江长安目光定格在了她手腕上那一堆战利品中的一枚白玉手镯上,镯子白玉古朴没有一点雕刻的纹饰,朴素干净。 不远处龙囿灵忽然感觉一惊,脊背窜起凉气,江长安身上的气息鼓动不定,刺骨的杀意袭人心神,逼人胆魄。 江长安冷若寒霜:“我问你,你手上的玉镯是从哪儿来的?” 女尊者娇媚笑了笑,扭了下庞大水缸腰,道:“你说这个?这个可是老娘辛辛苦苦猎杀了一个夏周国的女人得来的,不仅仅是她,他的身边好像还有几个弟子,都死在了老娘的手下,怎么?小子你认识?要说那个女人长得还是挺标致,可惜了,老娘就是厌恶那些长得标致的女人!” 江长安拳头在颤抖,那枚玉镯他一眼便认出是在甲子城时送给苏尚君的信物,世间仅此一件。 女尊者兀自说道:“这玉镯材质也还算上眼,只是那个女人没在老娘手下走过三招三式就成了一具死尸……你待如何?” 嗤! 众人一惊,江长安不知何时消失在原地,凌空步虚,冉冉升起,太乙神皇钟立于身侧,笔直向空中的女尊者飞去。 “我要你死!”江长安怒吼道,苏尚君定然也是为了道南书院此次的道藏法会而来,只是路上不巧碰到了这个煞神,眼下他已无力想到太多,只有一个念头——杀死这个女人! 女尊者全然没有将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放在眼中,轻蔑笑道:“不自量力!” 她双唇微张,一缕细细的碧蓝火线喷出,江长安布衫不躲,太乙神皇钟径直笼罩而去,似一条穿云飞箭射在百丈外的火线上,轰地震响,碧蓝火线一沾上太乙神皇钟,立时漫延开来,乌金的钟壁成了碧蓝色! 江长安指法连动,六道狱灵火鼓动喷涌而出,顷刻间已将整个蓝色火焰都笼罩在幽幽冥焰之中,就似蓝火是有最易燃烧的油脂制成一般,而后阵阵轰动消弭,安静地化为了一绺白烟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半空。 这一瞬间,江长安已凌空踏虚站在女尊者面前百米处,地面的人无不是抬头凝望着这一场战局,风中傲骨,白衣胜雪。 那女尊者看到自信满满的一击被拦下,微微抬眸稍显意外:“呦你小子看来还不错,不过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女尊者大笑,手中顷刻间多了一面庞然大物!竟是一面庞大的石门…… “这……这算是什么法器?”地面上人纷纷谈论,无一人可知这是什么东西,但也不敢放轻心,在普通人的眼中越是奇形怪状的法器越可笑,但修士皆知,这种丑陋奇特的物件都能够成为法器,便是有其特别独到的地方。 石门足有半米厚重,三丈高两丈宽阔,藏青色的表面没有任何的道纹刻画,尽显的灰尘古朴,看上去并无不正常。 龙戬长老淡淡说道:“道法虚门?你这婆娘对待一个小子竟然这样兴师动众,说出去也不怕丢了我龙龟一族的脸面……” 道法虚门?江长安眼中闪烁不定,隐约之间他能够感觉到此门的诡异。 :。: 第五百五十章 战道果境大圆满 龙戬长老敲动木杖,就要腾空跃起助他一臂之力,其余人也是跃跃欲试,却不是为了帮助江长安,而是纷乱开始,现在正是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无形中也给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一个得到紫幽秘钥的机会。 噗噗! 龙囿灵手中龙玺吼得翻出一声震呼,隐约间将空气都震得扭曲,银白色的真龙幻象徘徊在他的头顶,一击便打飞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急功近利的小子。 那九头泉眼境后期的黑甲龙卫见状一字排成一道人墙,将激战正酣的江长安与整个道南书院隔离开来,不让任何人接近。 龙囿灵冷然喝道:“这是我兄弟与此人两人之间的仇恨,其余人一虑不可干涉!不论是我龙族,还是道南书院,敢动者,即是与整个龙族为敌!” “老娘要让你小子明白什么是绝对的差距!”女尊者冷喝一声,手掌鼓动,石门在她手中如是举了一面高山朝向江长安砸去—— 轰鸣之声,烟云狂风,在这一刹那滔天而起—— 江长安急忙太乙神皇钟抵去,铛得震响,冽冽风卷,搅动的残云尽散,江长安闷哼一声,这道法虚门确是不凡,这股强大的力量纵然是太乙神皇钟也无法全然阻拦,力透钟壁,在那无尽怨魂咆哮中,仅仅是一震,就让人产生神魂聚散的错觉。 江长安不敢多做分神,霎时一张大妖经拍击在石门之上力图卸去这股巨力,怎奈这曾助自己跨过无数难关的一掌就这样淡淡被风吹散,没有在石门上吹起一丝灰尘! “有蹊跷,这门古怪!”江长安间歇之时问道:“墨沧,这什么东西?” 墨沧淡淡道:“小子,情况有些不太妙……” “别卖关子,有什么事快说!”江长安双手不断承接着石门的攻击,多延迟一时便就多一份的危险。 墨沧凝视道:“以本尊来看,这石门绝不简单,像是一处墓陵的石门……” “开什么玩笑!”江长安惊得长大了嘴,“什么人的墓陵能够恐怖到这种程度?” “这个你就要问她了……”墨沧打了个哈欠又没了生息。 几招来回女尊者的脸上越发不耐,和这个道果境初期的小子浪费太多时间,颜面尽失。 “小子,老娘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说着,石门又是一次震荡拍击,这一拍之下,天地轰鸣,却是有一股气浪从这峡谷的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排山倒海,所有人都感到脸上被风刮得生疼,这狂风吞噬了千里狂沙烟尘,无数生机,所有人都产生一种错觉——只要这个女人想,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出死亡二字。 江长安堪堪接下这一震攻击,却见她不知何时已踏足立身石门之上,重若泰山,如仙光舞动的神只,圣光万道,她口中轻声念叨着什么,以她为中心无数蓝色火焰从足底踏足处散开延展,将石门完完全全镇压在下,一股古朴的死寂气息扑面而来,所有人无不屏住了呼吸。 立在高天,她一声大喝:“水龙千,斩!” 霎时间整座石门燃起熊熊蓝色火焰,结合了石门古老神秘的气息之后这火焰更加令人心悸,无数道蓝色火焰爆射而出,空中恍如万剑穿云,朝江长安射去—— 天空中,江长安眸子凌厉地凝望着这场剑雨,沉目凛然。 江长安双目一凝,不敢大意,暴喝道:“钟鸣!” 轰—— 太乙神皇钟通体皆明,绽放出灿灿金光,钟壁之中紫火雷电霎时透壁而出,犹如口吐浊气,隐约可见一头紫红色的龙首正在如水波般载沉载浮。 噼里啪啦地灼烧得空气都在颤抖。 “紫龙吟!” 隆隆! 此时整个演武场峡谷都被紫红色的火光笼罩其中,太乙神皇钟仿佛照耀得浴火而生,天空中轰地灼烧起一团硕大的火球,火球蛇曲飞行狂如游龙。 蓝色火焰哧哧打在火龙身上,如是葬身大海悄无声息,而同时每当打上一分,紫龙的身上的威势颜色也同样被消去一分。 江长安冷然一笑,双手迅速结印不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 “修罗指!” 万里无云的苍茫天色霎时间聚集无限水气,有一股雄浑无匹的苍茫大力徐徐而出,聚集在每一片水气上,凝聚成一根手指! 万里虚空,只此一指! 地面上无不是暗暗心惊,“这新来的天监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也不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实力才对!” 黎川的脸上同样的惊愕,刚刚落败心中还犹有不甘的杜衡此刻见到这一击攻伐之术,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暗自庆幸江长安没有向自己用这一招。 阁楼上的总院主姬缺脸上却截然相反,每当江长安使出一招威力更大的招数,他的脸上就更加兴奋,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惊喜,而司徒玉凝则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傲然挺立的不屈身影,默默祈祷。 江长安浑身灵力注入到这一指修罗内,于是修罗指威力再增!在紫龙吟抵挡石门连绵不绝的攻击之时,朝向女尊者打去,这一式誓要分个生死! 岂料女尊者脸上崭露狡黠神色,见到这修罗指不过是微微错愕,不屑道:“小子,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没有用的,任何的攻击都是鸡肋,这就是你与我的差距!道果境初期与后期圆满的差距!” “老妖婆,要打就打费什么话!” “你还有胆量叫出这三字!老娘今日非要把你剁成馅儿不可!”她怒喝一声,双手拂动之间,师门隆隆再度震响,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向江长安拍打而去,而是落下漫天灰尘之后,门——开了! 石门大开! 江长安眼睛骤缩,修罗一指轰然打入门中,其中刺眼白光像是天空中又多了一轮太阳,光线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是让人感知到一股暖融融的舒爽,修罗指一指没入石门之中,犹如石沉大海,石门不但没有崩溃,甚至还有一股反震之力轰然爆发出来,直奔江长安而去。 “不好!小子快闪开!”墨沧大喝道。 但此时为时已晚,白光反弹的威势直如一场天雨降落在大地上,直接连将数十名道南书院围观的弟子撞得爆成齑粉! 江长安早已闪避不及,六道狱灵火一瞬间铺成一层紫红色的甲胄,噼里啪啦白光直炸裂脆响,如同一颗坠落的陨石般砸落一旁山岭之中没了动静。 “这……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这小子究竟死了没有?”所有人无不是抱有观望的态度,司徒玉凝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一股杀意无法遏制,要是他有半分差错,她保证龙龟一族在东灵国永无安宁! 龙囿灵却无法忍耐,被眼前一幕震撼,暴怒道:“奶奶个腿儿的老妖婆!你把我兄弟怎么了!” 说着正要朝天而去,却感觉地面剧烈震动起来,所有人都感知到了这股震动—— “地……地震了?” 周围人正疑惑之时,但听一声怒吼,震动山野! 山岭中十丈高的金甲鬼狐破土而出,一跃青天,凌空踏虚转眼即至女尊者的面前! 金甲鬼狐如是杀神一般伟立高天,双眸中两点血光落下双颊,那耀眼的红芒刺目,更有一股冰冷的杀机,弥漫在这天空内,在这股杀机之下,此地四周的那些惊散的低阶修士,一个个心神颤抖,居然无法迈出步伐逃遁。 “大妖!是大妖残魂!” :。: 第五百五十一章 轮回道与大佛古字 镜妖鬼狐的金甲圣象巍峨神圣,桃核形状的双瞳中狡黠残忍,像是极尽世间妖兽之能事,引得一阵惊慌失措。 江长安正浮在金甲鬼狐的胸口,受到了这一剧烈的攻击,他的前身只是衣襟稍微破损,并无大碍,此刻全身笼络在金光之中,这道十丈金光无疑又掀起一阵热潮惊叹。 这一天,所有人都记住了一个震慑人心,独一无二且前所未有的灵技——五行仙象诀! 江长安手指动作,金甲鬼狐双手举天而动,紧紧绊住了石门的位置,阵阵响动咯咯不绝,那石门仅仅是出现了几道裂缝,但却没有崩溃! 他的声音寒冷如冰霜:“我再问你——这镯子的主人现在在哪儿?” 那女尊面色崭露惊讶的神色:“小子不错嘛,没有想到你还有这种东西,只是可惜啊,你我的差别好比云泥之分,这就是道果境初期与后期圆满的差别!” 咯吱吱,石头裂开的声音不觉,石门上的裂缝在不断扩大,继续下去迟早会有粉碎的时候。 她低喝一声,见到自己最珍爱的法器被打出一个裂缝恼怒非常,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将这个小鬼拿下,还不被这几个龙族的家伙给笑死,这一击必须结束一切! 女尊者伸手挥动,动作剧烈的原因,她整个身躯都狂甸抖动,就连脸上的肥肉都像是随时会像液体一样甩下二两,石门之内,这道凶猛异常的气息竟与石门结合,爆发出浓浓的古神之气,更蕴含了破开天地一切屏障之力,瞬息间就轰然爆发而出! “洞墟——感悟天地之力,她不过才是道果境后期,怎么就触及到了洞墟境的‘感悟天地威势’的层次!而且她竟能将洞墟与这石门结合一处!” 所有人震惊得望着眼前发生地令人不可思议却又真真切切的一幕——一个道果境后期竟然动用出了只有洞墟境才有资格感悟的天地威势。 这个女人不能再算道果境,应算是已然踏入了洞墟境的怪物! 场下热热闹闹,相较而言,身在战局之中的江长安反而是成了最淡定的哪一个。 盛古神州果真是从来不缺少天赋异禀的能人异士,他在万象境就种下了泉眼生命天源井,而在他泉眼境的境界早早地种下了常人想也不敢去想的命植,现今看到道果境引动洞墟之力,也没有太多震撼。 江长安心身一震,双手护在身前,太乙神皇钟与其扑面而来的白光飓风碰撞。砰砰之音彻响,江长安的身骨虽强悍,但这石门来历极为神秘,更何况在女尊者使用之下石门更能发挥出全然的力量,几乎无坚不摧。 噗! 江长安面前的金甲鬼狐一瞬间便被这气势打散,太乙神皇钟铛得一声震裂巨响被打得不绝震动,江长安双手震动不停,脸颊崩裂出数道细小的伤口,双臂早已血肉被崩裂得模糊淌出一缕殷红的鲜血。 他飞快地向后退却,紫电风雷一般的速度无可匹敌,然而这攻势却要比他想象的还要惨烈威猛!噼里啪啦的电闪声一刻也未停歇。 “风雷之力!”江长安惊呼道。 女尊者的洞墟之力乃是感知天地风雷而成,天地威势中又急又迅猛的风雷属性,快到了极致! 而江长安虽吞噬冰羽曜隼,却无力挥发出冰羽曜隼千分之一的速度,以至于在她的面前虽然比寻常的道果境强者快了不少,但还是如同孩童学步,要慢了许多。 江长安只好向后横挥,砰砰轰动巨响,又是数座高山崩塌,无数树木被他撞成了木屑随风飞舞,足足数千根树木方止住了后退之势,经常按这才勉强停住身形。而他唇边嘴角,早已渗出血丝。尽管有太乙神皇钟护身,仍是受创不轻。 “这就是洞墟境的上接天势……”江长安失神道,二者就像是无法逾越的差距,果然境界与境界只见的差距与层次之间的差距不能一概而论,江长安如今面临的不再只是一个道果境后期圆满的强者,而是一个崭新的凌驾在江长安之上的洞墟境,二者之间分明就是天渊之别。 就在激荡的烟尘之中,江长安再度活动了几下身子拔地而起,所有的弟子无不是怔住了:“娘的,这还是人吗?这么打都不死!” “道果境也好,洞墟境也罢!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人踩在脚下!”江长安又一次出现在面前的庞大之门,那双精芒乍迸的眼中,隐含着一闪而过的杀戮血光。 刹那间,江长安的右手散发出无尽红芒,双臂衣袖节节爆破碎裂,双臂上青筋疯狂地凸起出细小肉块渗出了血丝! 他恍然感觉到背后一道炽热升腾,好似有人将火炭从后腰沿着椎骨堆积到了脖颈,联动起背后的龙骨玄关,与灵元在这一刻产生一种很是奇妙的联系,这种全身热血沸腾的感觉倒是让人想起了当日在皇宫之中大杀特杀的状况。 这不正是——轮回道! 江长安不再去管这门有多么诡异,在他看来,这不过只是一道有些年份的古朴石门而已,管他是什么门,一律打碎即可!!! 他满头华发凌乱飞舞,身子向前一步迈去,右手抬起之间一声大喝,掌指慢慢划动,太乙神皇钟急速胀大。一瞬间的时刻众人恍惚有一种错觉,他举得仿佛不是一口黑钟而是像在举着一座大山般,震出一股恐怖的气息,如狂澜击天。 “小子,你真傻还是不明白,你我之间的距离是不可跨越的,在我眼中你不过只是一只可悲的小虫子,老娘只要轻轻一捏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 地!”女尊者说着一股蓝火又自她口中喷出,顿时将石门笼罩其中,门中圣光再度以女尊者以圆心向四面八方反射而出,其中蓝火裹挟着飓风同时暴射! “雷光!” 千万道足有人高的蓝色惊雷从石门中射出,齐齐一震朝着江长安劈去。 千道惊雷如同天降骤雨冲击,立劈天地,将江长安淹没在下方,这是一种让人颤栗的攻势。 “哧!哧!哧……” 铛铛,不停的敲击声挑战着在场每个人耳膜承受的极限。 江长安浑身灵力如山洪堆积在了体内无处发泄,轮回道力道凶狠异常,猛烈异常,但却也极难控制,甚至他没有任何的方法正确引导这股力量,这就像是手中握着亿万家财不知如何花出去一样。 就在江长安心急如焚,突然,太乙神皇钟上嗡嗡颤动—— 所有人都惊住了,只见钟上七个偌大的金纹道字在此刻像是闪烁起不凡圣光,江长安微微一愣,这大佛古字自从在泥陀寺得到之后一直像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从来不得解法,而面临着古朴巨门的凿击,江长安一刹那若有所悟,灵力朝向大佛古字上灌输而去,其中灌输的不止有灵力,还有道,唯有江长安自己一人独有的轮回道,唯我无世的杀伐永生之道! “难不成这轮回道与佛门有什么联系?”他心中不再有其他念头,只专心地凝望注视着金纹道字。 渐渐的,这大佛古字就像是一处泄洪口,一道完美的攻击脉络! 明悟透彻了这一点,江长安不再是仅呈匹夫勇猛,将体内不停冲撞的轮回大道力道全然引导向大佛古字! 刹那间每一个大佛古字足变得有一丈大,金光闪动。 地面上的人张大了嘴一脸呆滞地望着令人心彻的一幕,接连问道:“那是什么?” 天地之间恍若响起了佛音,九天之外飘入尘世,真正的靡靡之音。 :。: 第五百五十二章 杀不死 江长安双目猛地睁开,金光没入双瞳,双手拍击在太乙神皇钟上,仿佛是念禅的僧圣,他手中的似是木鱼,一扳一锤,一敲一击之间充满了节奏,声音悦耳。 在每一个人眼中这便是最清静精心的声音,洗涤灵魂,濯清自身。然而唯独在女尊者的眼中眼前却全然变了副模样。 到处都是狂涛,到处都是光束,到处都是毁灭的力量,这片天穹下再无清宁之地。 自己好比是置身于滔天巨浪深海之上,而她踏足的只有一片巴掌大小的树叶,游走随风,浮沉随浪。 “轰”无边巨响,天地倾覆冲向四面八方。霸道气息卷动天,四面水面卷起数头蛟龙吼啸而去—— “是幻术?不!不仅仅是幻术!这小子竟然能够将幻术使出这般神出鬼没的境地!”女尊者不断地退后中,双眼露出滔天战意,双手掐诀向着前方连续点出数下,每一点皆是顷刻打在蛟龙之上,每一次点出,其身体内都会传来轰鸣,然而白光随着这一声声的轰鸣却渐渐减弱消散。 “小子,你真是令我惊讶,不过一切也就到此结束!” 女尊者舌尖咬破一点精血,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这道弧线渐渐缠绕成一张血字诡谲的符文,似是一个杀字,又像是一个戮字,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字上杀气纵横,万千大道融汇于一点血字之中! 每一个人人都明白过来,江长安竟然逼得一个洞墟境强者使出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秘法禁术!一个道果境强者,而且是一个道果境初期的强者能够将一个洞墟境强者逼到这种地步,纵然是这场打斗输了,也完全没有人敢嘲笑,因为他们自认没有这个能力。 女尊者大喝:“秘法——大梵咒!” 光芒灼目! 炫目的光芒一时间盖过了太阳,瞬息之时那枚血字已然化作了一柄巨若山岳的血红色大剑,锋锐无匹,剑身上足见密密麻麻的符文,又有石门妙法加持,如一条蛟龙冲了过来,无坚不摧,仿若可以洞穿苍穹! 轰隆隆—— 大剑冲天而起,又流星一般砸落,江长安双目一凝,万里海潮风浪则似融化的蜡烛,迅速消融,海浪干涸,到得最后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以及半空中那一柄扔任何人都感知心悸的巨剑。女尊者神念动处,大剑已朝着江长安劈砍而去。 虚幻一瞬间被击碎,这出乎了江长安的意料,然而这柄大梵咒阔剑的速度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这一次他也避无可避,就连召唤出防御的时间也没有,那柄巨剑已然来到眼前—— 一瞬间,双手抱起的六道狱灵火被顷刻间击得废碎,匆忙之际江长安只好鼓动起全身灵力结成一掌大妖经,不是硬碰硬的直撞上去,而是取了个巧剑走偏锋,力图完全卸去这一招雄浑的力量。 江长安双目圆瞪,手掌笔直朝向重剑打去,大剑轰然威势似要将五脏六腑都震得碎裂,江长安掌势已全力卸去体内力量,却是不及大剑的速度,余势全然打在身上,咯吱肋骨断裂的声音传入耳中! 轰! 江长安人影在地上滑行着连退百余丈,没了踪影,生死不明。 女尊者嘴角总算舒了口气,浮现出微微笑意。 但就在这时,弥漫的硝烟内,突然走出一道踉踉跄跄的人影——那崩溃中爆开的身体早就参破不堪,白衣炸成了一身地道的乞丐装,胸前翻出了炸烂了的白肉,他的右手垂着,已经脱臼,脱臼之后被这剧烈的爆炸炸得血肉模糊,鲜血点点滴滴地落下。 “妈的,怎么还不死!有没有完,这家伙究竟是不是人?怎么打都打不死!”这是女尊者内心的写照,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没有人敢说在那洞墟境初期强者奋力一击的情况下还能够活着。 “你……你小子真是邪了!老娘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马上对着老娘磕上几个头好好得认一个错,说不定老娘心情一好就能够饶你一命。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女尊者放肆笑道,“你的确比我见到过的许多人都要强,但是那又如何?你现在浑身重伤难愈,就算是有再高的天赋又如何?现在怕是连再战斗的力气都不再有了?” 她大笑着,却突然间惊住—— 但见江长安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那胸口被打得凹陷的伤口也在充气一般快速鼓起,他的右手上炸烂的坏肉自动脱落,而后可以清楚看到上面长出新的肌肉皮肤。 妖异的金光恍恍惚惚地不停闪烁,其血肉立刻收缩,竟然在瞬息间,好似重生一般,再次凝聚出了一条全新的手臂! “愈合复生!” “这这不可能!”女尊者根本不敢承认眼前发生的一切,见到过体术强悍的,也见到过愈合能力非是常人所能媲美的,但是这样变态恐怖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这家伙还是人吗?” 洛松心惊不已,周围的弟子也是高呼惊叹这种恐怖的愈合速度,纷纷咋舌。 “窝草,牛逼!”龙囿灵激动地高呼道,要不是先前有言在先答应江长安不得插手,他早就冲上去也体验一番浴血奋战、血液沸腾的畅快感。 红木阁楼中,司徒玉凝的双手紧紧按压在窗框上,双手捏的血里发白,美眸中顾盼流离,写满了担忧焦急的神色,和方才冷静智慧的公主殿下简直判若两人。 老头姬缺笑眯眯道:“公主殿下看来是和这个江天监相识?” 司徒玉凝也被江长安这一番动作吓得不轻,呼了口气缓解了紧张的心绪。淡漠道:“姬先生是在盘问本殿下?” “不敢。”姬缺道。 “既然不敢,那就不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做太多无关紧要的事情。” 姬缺呵呵轻笑道:“老朽只是关心殿下的……” 司徒玉凝猛地回首,目光犹如寒雪中刺骨的冷风,冷冷道:“那要不要本殿下关心一下前些日子姬先生与白家来往的事?” 提及此事,姬缺老迈的脸颊上赫然没有了笑意,瞬间揪起了心神,噤若寒蝉。 司徒玉凝身子微微前倾,小声道:“道南书院和白家的交易,本殿下懒得管,但是说不定哪天哪个不开眼得恼了本殿下的心情,说不定……真的会说出去两句,好让父王也知道知道国都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存在……” 姬缺低着头颅,两眼之中除了精光闪烁出了恐惧,以及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愤恨,双颊冷汗滴落在石板上,这为年入古稀自认得知大道的老者终于明白了皇家的气场威严,在司徒玉凝身上展现出来的是绝对的尊者霸主气息,这才明白谣言中所传的“十位皇子不及女”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司徒玉凝道:“你只是个总院天监,并非道南书院的真正院主,本殿下好奇倘若那位刚正不阿、眼中揉不进半点沙子的总院主如若没有死,反而是活着回来了,得知了你的事情会是怎么样一番情形?” 姬缺呵呵轻笑,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玉凝公主莫非是忘记了,总院主早在二十年前就拿着紫幽秘钥进入了沧溟峡谷,企图去寻找紫幽帝陵,这一去,便也就没有再回来,想来应是中了墓中阵伏,唉……” 他一声长叹未停,就听司徒玉凝声音淡漠到了极点: “中伏?呵呵,是不是中伏,难道还会有人比姬总天监更清楚吗?” :。: 第五百五十三章 融合!金曜狐 正是炎炎夏日,阁楼的人却脊背发凉,从脚后跟一直冰到了脑后,不寒而栗。 姬缺脸色如土,这个女人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更恐怖,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朝向了他的弱点,一针见血。 司徒玉凝说的不错,一直身为天监并非是总院主,这一点一直是难以解决的一处痛脚,尽管近二十年来道南书院在他的带领之下风生水起,辉煌鼎盛,但是这些辛辛苦苦自己打拼来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被一个在外不知生死的人夺取,他心中有太多的不甘。 名利,这是人性的弱点,对姬缺来说更是比性命更难令人舍弃的东西。 无奈道南书院祖上法规,除非院主亲自明文出面禅让,或是见尸体确认死讯后,才得以天监接替院主位置,怎奈目前的总院主再也没有半点讯息,甚至是连生死消息都没有,姬缺也就落入一个很是尴尬的处境。 “明白了?”司徒玉凝淡淡道。 “明白。” “明白还不出去?本殿下想要单独静一会儿,不喜欢总有人在耳边念叨……” “是。”姬缺躬身退出了房门外,身子又立得挺直,脸上表情不知不觉间由和蔼可亲变成了阴郁。 屋内司徒玉凝冷笑一声,再度回首望向窗外,冷若寒霜的脸颊顿时融化出女儿家的温柔,不为风月,只为天上的那个身影,喃喃道:“他为什么要一直询问那只玉镯呢?是……送给谁的信物吗?” 江长安低哼一声,咯吱接上脱臼的右臂,道:“这就是你全力的招式?讲真,我很失望。” 女尊者眉心微蹙,怒道:“装模作样,看你能够挺到几时?” 江长安眸子凌厉,沉声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只玉镯的主人现在在哪里?” 女尊者眼中挑衅意味渐浓,笑道:“老娘早就说过了,那个女人早就死了,死的很惨,啧啧啧,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尸体还留在了那山林道上,想来不是被狼狗吃了,也被哪个乞丐捡去给享用去了,哈哈哈……” 她故意这般想要激怒这个男人,她最喜欢看到的便是男人为了魂牵梦萦的女子而发疯的模样,可是她却发现他的眼中无比镇静,镇静得令人感到胆寒心彻。 他的声音不大,却沉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这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我给了你机会,但你不珍惜,天作孽,尤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女尊者正想大笑,却见江长安双手急速结动印法,清喝道:“五行仙象诀!” “又是这一招?老娘根本就不惧怕你的十丈金人,你的灵力凝聚的大妖残魂在老娘眼中和泥巴糊成的泥人没有半点区别!” “是吗?”江长安双手招动,两股灵力同时游走于身侧左右两端,跟随江长安的低喝凝化出两道十丈高的人影,一道金光镜妖鬼狐,而一道青蓝色的妖兽,外形如是放大了上千倍的鹰隼,姿态高傲冷峻,双翅有规律得拍打刮起冽冽飓风。 它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像是冰晶凝结而成,蓝色透明薄如蝉翼,却又比刀子还要锋利! ——冰羽曜隼! 这只妖兽的出现又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没有认知的修士一脸茫然,而知晓细情地早吃惊地张大了嘴,一动不动。 左手鬼狐,右手曜隼。 “你小子真是福分不浅,竟能够见过这两头大妖的模样!”女尊者惊诧道,她只道江长安以灵力幻化,哪里能够想到他能将两只妖魂融合在一个人类的体内? 墨沧淡淡道:“小子,你该不是傻了?这样同时幻化出两尊异兽的模样徒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分散了自己的灵力,这不像你会干出的事情……” 江长安道:“若是我说我偏要这么做呢?况且我可从没有说让这两头大妖单独攻击……” “就算是一起上也没戏……”墨沧一愣,突然明白了江长安话里有话,震惊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小子,本尊警告你,你这就是玩火自焚,自古从来没有人能够两只妖魂融合过!” 江长安问道:“你见到过有人同时拥有两只大妖残魂?” 墨沧又是愣住,摇了摇头。 江长安道:“不是没人融合,而是他们没有同时持有两尊大妖残魂,他们没有人敢去想过!” 说罢,他的双手结印,两只手和于一处,暴喝道: “合!” 在无数人惊诧瞩目之中,镜妖鬼狐的吼声与冰羽曜隼的厉声尖啸交织融合,那一金一蓝两种颜色在他的手心激烈碰撞,像是谁也不服谁,互相排斥。 哧哧!神光迸溅。 在皇宫之中对阵长孙赫时,江长安曾将两道妖魂短暂交织融合,但是那不过是单纯得融合灵力,而非根本。换言之,他现在要做的,是将体内的两股绳拧成一股更粗更长的绳子,这不是简简单单灵力融合如此简单,是要彻彻底底将吸收掉的两股魂魄相容合体! 强强碰撞必有主次强弱之分,就连江长安也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是很显然,他已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的双手剧烈震颤,两股力量靠的越近双手震动得越是剧烈,弯曲的五指撕裂出第一道伤口,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两只手转眼之间成了血手。 江长安脸色狰狞,半空中镜妖鬼狐与冰羽曜隼却在不断地撕咬,根本没有丝毫融合的意图。 “钟岳!” 太乙神皇钟关键时刻镇压将二者吞噬其中,六道狱灵火焚烧炼化,钟壁之中当啷啷震响不绝,渐渐地归于平静。 连墨沧也是聚精会神地凝望着太乙神皇钟一息一动,不明其中情况如何? 慢慢的,万人瞩目之下,钟开—— “没有声音?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故弄玄虚?”地上的人更加焦急。 “吼!!!” 一声长啸兽吼! 在场每一个人本能性地双腿颤栗,这叫声震动山岳,席卷丛林,四方林中猛兽飞禽顿时以最快的速度作鸟兽散,一些逃不了的干脆直接栽倒在地伪装成一副死亡的假象。 眼见云烟散后,显露着一只人形的异兽。 江长安盼望着,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地盯在它的身上,直到出真正容貌——更健壮的人形身躯站立,每一块肌肉都是棱角分明,完美匀称,镜妖鬼狐的头颅上燃着三道蓝色火焰,妖异诡谲。 镜妖鬼狐原本柴瘦无力的两只脚掌更大更雄壮,两只手掌则完全变成了镰钩似的赤色鹰爪,鹰爪中握有一道六道狱灵火,阳光下凄寒冰冷。金黄的皮毛身后张扬一对金羽鹰翅,神骏无匹! “成,成功了……”墨沧也被目前的一幕惊得结舌,这是盛古神州千万年来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小子做成了诸多皇者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看来是镜妖鬼狐更胜一筹,这也不奇怪,尽管冰羽曜隼的实力排名在镜妖鬼狐之上,但是那也只是仅限于在天空中,在方才那种情况下还是幻术更易制霸。”墨沧松了口气道。 女尊者惊异道:“这是什么东西?” 江长安冷然道:“你应该庆幸,你是第一次听到它名字的人,从今往后,它就叫做——金曜狐!” 啪! 金曜狐双手利爪稳稳抓住了石门边缘,钢骨一般的鹰爪直接深深嵌入了石门之中,瞬间打出道道裂痕! 每一道裂痕要比镜妖鬼狐撕裂得更深,更阔,更凶险。 “不可能!”女尊者惊骇莫名,舌尖再吐出一点血光,凝结成大梵咒朝江长安打将过去! 血光又有一飞冲天化成血剑的先兆! :。: 第五百五十四章 苏尚君的下落 却见江长安也未闲着,双手结动着一个她从未见过晦涩无比的印法,只听低吼:“散!” 散字诀! 这一式正是散字诀,经过半年来在神府之中不间断的修行,江长安对散字诀的见解早就今非昔比。 霎时间,怀抱着的金光在半空开出一朵灿烂金莲,金莲高如危楼,将江长安包裹其中—— 而后,花开! 金莲花瓣片片散开,金光圈圈荡漾,嗤得一声将血光烤成了一道青烟,立时那威势狂裂的一击这般云淡风轻地散去。 众弟子望去,江长安则立在高空,双手负在身后,衣袂飘飘,风雅写意,像是极其轻松淡然。 但只有江长安自己清楚,这散字诀虽是防御的不二法门,几乎是无有不妨,却对灵力的需求大的恐怖,足用浩如烟海形容,也就是江长安上古灵力供养出来的灵元能够消受,换做旁人仅仅是这一下便要掏干所有的灵力枯死。 女尊者脸上顿时僵住,眼中却依然红光闪烁,露出疯狂的战意! 眼看金莲扑面,她高举石门狠狠砸向金光,不断对抗。前三下,女尊者尚是面色常态,但到了第九下,那道金光轰然震响将她肥胖的身躯直接振飞到百米之外,面如死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那些弟子全都倒吸冷气,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可是洞墟境!感悟了天地威势的洞墟境强者,竟然就这样败了! 江长安不给任何喘息之机,暴喝道:“飞剑!” 金曜狐高悬头顶,庞大的羽翅金芒闪烁,轰然爆射出数千根金羽,每一根都是一道真正的飞剑,取人性命足以轻而易举。 “给我碎!” 他当机立下,金曜狐牢牢抓住两扇门的双臂奋力朝向两边撕扯,羽翅拍打之下石门再也经受不住力量的压迫片片龟裂的纹理布满整个表面。 女尊者面色大急,怎甘心眼睁睁看着心爱的法器破灭,慌忙将其收入灵元之中,如此一来她整个人直接暴露在万千剑雨之下。 噗噗噗—— 女尊者身上护甲尽碎,口中鲜血喷涌,奄奄一息,眼看不久就要命丧于此,江长安忽然止住了攻击,漫步走了过去—— 他也不说话,近前揪起这个五百多斤的肥胖身躯,面色蒙霜,抬起另一只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去! 砰! 拳头砸在这张长满脂肪的大脸像是打着一团棉花,整个拳头都要陷进去,江长安默不作声,只是反复的抬起落下的动作,机械式地来回变换,好似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唯有这样,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其他弟子皱着脸,仿佛那一拳拳真实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这个人简直是个妖孽,恐怕比其他院每个院主天监,不,比其他院所有院主天监加起来还要可怕,对上这样的敌手这位女尊者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了。 这一拳拳是曾赤手空拳打树干打石头生生练出来的力道,纵然卸去所有灵力也是疼如火烧。 又是一拳抬起,女尊者终于难以忍受,哀求道:“别……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砰! “别打,老娘……我我说,我说那个女娃娃在哪儿……” 砰!砰! 江长安拳头落得更狠,他给过机会,但是这个人没有好珍惜。 女尊者再也熬受不住,继续这样下去非是被活活打死不可!她急忙说出实情:“我没有杀那个女娃娃!” 呼—— 江长安止住拳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我没有杀那个女娃娃,老娘只是喜欢他的手镯去抢了来,老娘身上这些首饰都是抢来的……那个女娃娃还活的好好的,一切都是我瞎编出来为了激怒你,那一行人是来雍京的,此刻……此刻应该快到抵达国都了……”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既然肯为激怒我而撒一个谎,更有可能为了活命再去撒谎,我要如何信你?” “我……我没有骗你!我虽说有那个杀人夺财的能力,但是只抢不杀,沾血的东西……嫌脏……” 江长安伸出手,女尊者赶忙将方才抢夺来的紫幽秘钥送回了他手中。 “还有。”江长安道。 “还有?哦,对对对……”女尊者后知后觉地赶紧摘下玉镯双手放在他手里,大气不敢喘道:“尊下,现在……我能走了吗?” “等一等。” 女尊者一下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尊下还有何吩咐?” “你抢这玉镯是在什么时候?” “算起来,应是,是……是三日前。”她的回答一刻也不敢耽搁。 江长安将玉镯握在手心,道:“墨沧。” “明白。”墨沧一点黑雾缠绕住白玉镯,又一点逆苍术点在他的眉心,短短一瞬,江长安回到三天前见到了当时的景象,也看到了总是温婉大方的苏尚君,最终确定了女尊者说的都是真的,这才回过了神。 “你有半柱香的时间离开我的视线。” 话音未落,女尊者身影便消失在了天际,只留下风中一道声音:“小子你给老娘等着,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老娘要将你炖成汤!” 江长安根本不理会,身影飘落,双足刚刚踏足落地,所有的弟子这一刻无不是发出惊叹的欢呼声,江长安用实力向他们证明,境界之间并非是不可超越。 不单单是如此,一系列暴戾的打斗不出几个时辰将会在道南书院掀起轩然大波,可以说江长安无意之间也给参天院做了一次非常成功的宣传。 “哈哈,奶奶个腿儿,本少爷说什么来着?我兄弟就是打不死的!”龙囿灵连忙上前撑住他颓力几欲昏厥的身子,一边大笑,一边不忘将体内灵力轻轻传输进他的身体。 龙囿灵小声道:“小心,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中了你一身的秘宝以及紫幽秘钥,只等着你走出这试炼山谷。现在你要是倒在这里,只会让他们更加难以控制,这些人要是一拥而上,本少爷就算是再厉害也救不了你了……” 江长安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色,有气无力道:“没有想到龙大少爷还有这么细心体贴的一面……” “那是,本少爷可是外刚内柔,有的时候虽说挺不靠谱的,但是心可是比女人还要细,哎,你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我怕你会爱上我!” 江长安扑哧笑道:“我要是有力气一定狠揍你一顿。” “那也等我们能够活着出去再说,道南书院,呵呵,这是什么道门正统的道院?你都没有看到你太乙神皇钟祭出的一刹那多少人的眼睛都闪起了光,根本就不像是人,而是贪婪的野兽!” 龙囿灵驾着江长安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刀剑上面,杀人越货这种事情从不罕见,哪怕是在道南书院,只要出现让人悸动的至宝,他们哪里还会去管什么道门身份?做一回盗匪贼徒又何妨? 不巧,江长安的身上任意一件都能够让人做出这种摒弃身份的取舍。 龙囿灵故作镇定,实则暗暗咽了下口水,朝着龙戬故意放声道:“龙戬长老,怎么还不见我族千军龙骑兵呢?” 龙戬立刻了然道:“少爷,我龙族骑兵正在峡谷之外,相信也不过是二三里的脚程,马上就可以看到。” 江长安轻声笑了笑,小声说哦道:“龙大少爷,你该不会真的将你龙族的千军万马给派遣过来了?” 龙囿灵指了指自己和龙戬,撇嘴笑道:“千军万马没有,人倒是有两个,你凑合用……” :。: 第五百五十五章 老狐狸 哪有什么千军万马,不过是震慑这些人的手段。江长安和他相视一笑,龙囿灵这个法子笨是笨了点但也能够吓一下这些人。 果然,此言一出,寂静的山谷阁楼立马隐约响起嘈杂的激烈讨论,而有的人直接放下了紧握法器的双手,不为别的,龙骑兵可是龙族较为精锐的军队,其战斗能力完全不屈于东洲死侍,不曾想这龙少爷居然会为了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子派出龙骑兵! 转眼龙囿灵搀着江长安的身影就要离开众人的视线。 突然,那间红木阁楼下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江天监且慢——” 江长安心中一凛,两人的脚步一同定格。 龙囿灵反身高声呼喝道:“老头儿,有什么事儿?快说。 姬缺远远笑道:“江天监胜了考核,按照道理来说是要近前一观大帝手札,可是江天监现在若离开可是错过了这一个辛辛苦苦拼来的大好机会。” 江长安忽然开口道:“敢问姬先生能否告诉在下所谓的近前一观是距离手札多远吗?” 姬缺道:“为保证手札万无一失,观者无不是要立足百米之外参悟。” “百米之外!”龙囿灵嗤笑道,“哪还参悟个屁!” 江长安笑道:“我参加考核的目的根本就没有想通过这一个途径‘近前一观’,我想要的已经达到了……” 在旁的北烟客猛地反应过来道:“你从开始应下比试就不是为了近观手札,而是为了另一个原因……” 江长安笑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门规之中有一条——但凡二次招收弟子的分院,只需分院天监或是院主连胜两场,也就是说在这场考核结束之后,参天院还能发布进行新的一轮收录弟子招榜。” 早先的招徒之事完全被丹荷院穆非凡带来的诸多人等搅了个天翻地覆,既在其位,便谋其政,江长安可不愿做一个光杆司令,这才应下了考核。 姬缺眼中厉芒闪烁,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重新开门收徒而来的!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两人不敢再多做停留,当即龙囿灵就要驾着江长安施行逃字诀。 正在这时,恍惚一道清风来到面前,正是姬缺! 江长安也得以看清了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面容消瘦得近乎是皮包骨的状态,脸颊的肌肉像是被人挖去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深深地凹陷进去,但就是如此消瘦的脸颊眼窝却恰恰相反,他的双眼像是鱼的眼睛一样一半突出在外,好似稍微一睁大整个眼珠都会被挤飞出来! 眼珠左右晃动,最终定格在江长安的身上,呵呵一笑两旁嘴角像是拉起的百褶窗,笑得诡异。 龙囿灵赫然一惊,不曾想到这个老头的实力居然如此了得,只看这微露的一手不沾花叶不动衣袂就可以看出个二三名堂。 江长安心下暗衬思索真的动起手来如何才能最快地遁去? 这老东西的境界绝对在洞墟境初期之上,远远高于刚刚打退的女尊者,就算是全盛状态,强行交手也无疑是死路一条,更不用说是现在灵力匮乏,身体疲累。 江长安与龙囿灵心意相通,早在同一时刻腿部肌肉猛地绷紧,随之准备逃命。 “江天监好像很紧张?”姬缺笑道。 龙囿灵站了出来,故作镇定道:“老先生有什么事情吗?我兄弟刚收了重伤,此时不宜有过多的接触,我正打算带他入我龙族的领地,就在十里外还有我龙族飞龙骑等候,安全问题就不牢姬先生费心。” 逼不得已,龙囿灵只好再度搬出来这个幌子应急使用,希望能够暂时诓住这个看上去不是善茬的老东西。 岂料姬缺眼也未眨,笑道:“龙少爷说龙族的飞龙骑就停在实力之外,若是方才老朽没有看错,龙少爷一行人是从南方而来,这样说来飞龙骑是在南方?这样说来就怪了,龙少爷既然有龙族飞龙骑,那为何还要害怕玄武门区区一个尊者?” 姬缺望了眼闭目养神的龙戬,道:“据老夫所知,龙族中最为骁勇善战的并非是龙帝,更非长老,而是龙族世代飞龙骑,哪怕是仅仅来了一位飞龙骑,也绝不惧那位女尊者。” 龙囿灵一下被这问题问住,吞吐道:“本少爷是从南方来不错,只是本少爷有说飞龙骑跟着本少爷从南方来吗?本少爷正是此行与他们汇合,飞龙骑正在北方等候!” 江长安猛地拽了下他的袖子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暗道不妙。 就听姬缺笑道:“哦?那还真是巧了,刚刚有弟子从北边的枫林中探查回报,那里并没有发现什么飞龙骑啊?莫非是龙少爷的飞龙骑遭遇了其他势力的伏击?” 奶奶给腿儿的老狐狸!给老子下套! 龙囿灵急的面红耳赤,江长安站了出来,面色虽然还有苍白,但强大到近乎恐怖的恢复的能力已经稳住了心神,眉宇间展现睿智机敏,轻声道:“姬先生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道南书院千年门院,相信在这么多弟子这么多双正道眼睛前姬先生既然拦住了我,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的话锋一转,道:“莫非,姬先生也是同样为了这紫幽秘钥?” 周围的气氛霎时再度火热,看向姬缺的眼神一时也充满了敌意。 “哈哈哈,江天监放心,老朽对江天监的至宝虽有敬仰之情却无贪婪之心,况且江天监也说了,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老朽何苦会为难江天监呢?”姬缺笑道:“老朽只是想要在江天监担任参天院天监的同时,也请江天监入我道天总院做一位执事长老,如何?” 姬缺这两句话说的声音表面与先前并无不同,但却蕴含灵力,稳稳当当传入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最重要的,是传到了司徒玉凝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震惊得望着这个白衣青年,这是何等的荣誉?此人刚来道南书院,就犹如平步青云一般畅通无阻,才短短几天便就完成了常人半辈子都够不着的高度。 每一个人眼中既是羡慕嫉妒,又是恨意丛生。 杜衡目色深沉,看不到喜悲,他想要的只有那缕神火,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黎川的脸色则没有这么简单,脸色笼罩阴霾,眼窝阴影都快将鹰钩鼻都包围其中,阴狠乖戾地笑道:“老东西,我辛辛苦苦想要的东西你这这么轻而易举地拱手送人,好!真是好!” 司徒玉凝望向姬缺的眼神越发阴冷,旁人看不出,她怎么看不出?姬缺明摆着是招揽人才,什么狗屁的执事长老就是一个虚衔,没有实权。但江长安一旦答应,那就是宣布了自此是归于姬缺的手下,虽然如此场上的人看在姬缺的威望不敢妄动,能暂得安全,但在姬缺手下也相当于自动凑上门去,羊入虎口。 姬缺很聪明,此时夺取紫幽秘钥无疑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但只要江长安应下这个职权,届时姬缺在私下想取紫幽秘钥随时都会有大把的机会,更不会惹人怀疑。 这是一个深坑! 场上似乎只有江长安的脸色最难看,他怎么会没有看出姬缺的用意?可却别无他选,但凡自己说个不字,场上紧绷的弦就会绷断,自己便是第一目标,不用这老东西出手,这些人都能将自己活剥个干干净净。 该进还是该退? 其他人的眼神也越来越疑惑,要是其他人早就抢疯了,他怎么还不答应? 江长安还在犹豫,谁料姬缺笑呵呵地从道袍长袖筒里掏出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朗声道:“江天监既然还需要考虑,老朽也有的是时间,这枚执事长老的令牌就暂由江天监保管,倘若江天监想明白是做这个执事长老,那这枚金牌算是有主,若是不愿,皆是自归还于老朽就是了,呵呵……” 老狐狸! :。: 第五百五十六章 请宝决斗 江长安心中早将这老东西祖上十八辈都翻过来接连问候了三遍。 这几句话直接堵死了所有后路,金牌也被他强塞进手里,就算此后再换也和这老东西脱不开、择不净了。 看着金牌又是引来一群羡煞目光。 站于一旁久久未曾开口的洛松心中的愤恨越积越深,本想着从中挑拨燃起一团战火,却未曾想到姬缺这个该死的老头出来掺了一脚,不论如何,必须要这个小子尝一尝惨败的滋味!还有那紫幽秘钥,那可是紫幽大帝的陵墓,任是七鼎王也不能对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视若无睹。 稍微想了想,洛松走上前皮笑肉不笑道:“江天监……不,现在应该是叫做江执事,江执事看起来很着急离开吗?” 江长安开门见山道:“世子殿下看来也对紫幽秘钥有意?” “不错!”洛松毫不掩饰道,“但请江天监放心,本殿下不喜欢抢夺别人的东西,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本世子喜欢的东西都会堂堂正正地赢回来。上次在酒楼之中本世子赢了你,这一次我们再比一场,不比定力,就比请宝!” 他招手之下,剩下捧着三只金盘的侍从走到了面前。 洛松笑道:“本殿下一动带来二十只盗天鼠,除去方才所开十七只,还剩余三只,你我都各自从这三只中挑选一只,哪一方至宝更加珍贵者获胜,如何?” 他呵呵笑道:“如若是本殿下胜了,便要你手中的紫幽秘钥,若是你赢了,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 什么样的条件能够比得上紫幽秘钥?在所有人眼中这个比试本身就不公平。 可江长安答应得非常爽快:“我比!” “小子,本尊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干净利索。”墨沧笑道:“这也是个好机会,小子,与其带着一块烫手山芋苦于脱身,倒不如故意输了这一场,紫幽秘钥给他……” 墨沧的声音忽然停住,她看到江长安在笑,那笑交织徘徊于正邪之间,让人不寒而栗。 他坚定道:“紫幽秘钥是我的,帝墓之中的至宝也是我的,我想要的,谁也抢不走!这场比试我也会赢!会赢得彻彻底底!” 坚定的话语当即听得墨沧无言以对,一时怔住。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到手的东西岂能拱手让人?江长安不怕危险,相较起危险,带着一颗懦弱怯惧的心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菩提眼在三只金盘上环顾一周,江长安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中间金盘上,这一只盗天鼠体内他只看到了一阵迷蒙蒙的灰色。 异象! 犹豫之时,洛松伸手将最左侧的盗天鼠揽入囊中,江长安微微一笑,走近正欲伸手触到中间金盘,却又顿住,转而选了最右侧的金盘。 啪! 洛松敲击下,石雕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这个裂缝刚一出现,就有神虹迸溅而出,洛松脸上一喜,手中接连动作完全敲开了盗天鼠,霎时间簌簌数道霞光冲天而起! 红色的霞光,就如血色弥漫,嗤得震响就见开出的灵物一飞而起,竟要脱离山谷游离飞去! 洛松丝毫没有慌张,站在他身后的妖族强者拔剑而出,狮子鬃毛一样的红色毛发在这一刻全部竖起,就连手中的剑也未出鞘,红发延绵成千丈游丝,每一根长发仿佛都成了一杆致命长枪,亿万根长枪在空中乱舞,哧哧破灭的声响接连不断。 红光散去,万千发丝直缠住几欲飞走的至宝捞回了洛松手中。 这是一只精巧华丽的金簪,顶端雕有金凤展翅欲飞,上坠步摇青翠,白玉红珠,极尽奢华,更难得的则是其铸法巧夺天工,就连杜衡也是忍不住多看上了两眼。 细细观察,才见金簪上密布着细小蚁字,密密麻麻尽管斑驳不清但依旧闪烁这五彩的光芒,彩霞流转,一股潜移默化的力道流转其中。 “刻画了阵法!”杜衡道,“能够将法阵刻印在一根细小的金簪上,更奇迹的是经过上千年灵力不减、阵法不散,这等技艺足以称得为顶级铸器师。” 洛松高举着金簪从江长安面前显摆似的掠过,走到杜衡的面前笑道:“那依杜院主道南书院第一铸器师的身份看来,这枚金簪上的阵法是有什么用处,又当是何等珍贵呢?” 杜衡厌恶得瞥了他一眼,道:“法器之上刻画符阵本就是难事,这玉簪上刻画的则是位于六品的罗刹炎防阵。” 杜衡说着,一掌向金簪挥去,似要将它粉碎,但就在这时,金簪之内蕴含的力量喷涌爆发,猛地闪烁出强烈刺眼的灼烈红光,红光一闪即逝,这一掌的威势也全然消失,金簪则毫发无损。 这样的状况直让一圈弟子看得瞠目结舌,毕竟在这么细小的小玩意儿上刻上如此强横的阵法,就像是在身上穿了一件应急的软甲。 杜衡道:“大多首饰上所化的阵法多是颐养容颜,或是温养气息灵力,攻防的阵法更是少之又少,这一只玉簪的价值足以值得七千金!” 七千金!不少的人当即嘶得一声倒抽冷气,足足比北烟客开出的丹药还要贵上两千金,难怪这请宝宴能够吸引不少的人争相去参与,一千金顷刻间直接翻上几番,任是谁都想要试上一试。 不多时,所有人又回头看向江长安,目光全然聚焦在他面前的金盘里,洛松呵呵轻轻笑道:“江天监,不知还有比下去的必要吗?要知道往年请宝宴上出现七千金的至宝寥寥无几,难道江天监还真的以为手中的盗天鼠能够开出什么价值高出七千金的东西?” “既然世子殿下送了一只盗天鼠,不开出来让各位开一开眼,岂不是可惜?兴许在下的运气不错,也难说……” “哈哈哈,本殿下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罢,江天监就让本殿下看一看,你的运气能够不错到什么程度?” 江长安微笑得敲开石雕的外壳,同样的红光迸射而出,但他早有先见之明,太乙神皇钟擎立于头顶,飞出的至宝当啷啷直接撞入太乙神皇钟里,碰撞不休,誓要逃出神钟的围困。 江长安全身的灵力接近枯竭,脸色惨白,这点也被洛松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中,就算是至宝又如何?这小子的灵力根本不足以阻拦住至宝飞去! 眼看太乙神皇钟震颤不止,江长安面无血色,墨沧心急如焚,关键时刻再也顾不了许多,双手捏出一缕黑烟射入其中,怒道:“给本尊安静!” 当啷…… 在一声激烈撞击后,一切戛然而止化作平静。 洛松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震动……震动消失了?不可能,除非这件东西根本就不是至宝?” 江长安撤去神钟,所有人看清了地上所剩至宝,每个人的面容神色都变得相当怪异—— 只因为那地面上碎裂的砖石中安安静静躺着的,正是一枚金簪,雕刻飞凤展翅,上缀翠玉步摇,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两支金簪都是一模一样。 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两只盗天鼠中捞出的竟然都是金玉所制的最上品金簪。 “一模一样!”周围人一齐惊呼道。 :。: 第五百五十七章 豁得平生俊气无 “这……这怎么算?”围观的弟子皆是无法评定。 “一模一样!”洛松根本不相信眼前一幕,世间的东西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 杜衡上前查看一番,不大的脑袋凝眉道:“一模一样,不止是黄金的材质品级,镶嵌的玉珠种类,雕工的熟练程度,甚至就连罗刹炎防阵,以及上面的划痕都是一模一样,这未免也太过凑巧了。” 龙囿灵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差别道:“看来这是平局。” 洛松见状笑道:“不不不……怎么会是平局?本殿下倒是有一个方法能够分出高下,就是不知江执事可愿一试?” 江长安笑道:“不知世子殿下的妙计是什么?” 洛松眼神中闪烁着机灵的巧色,笑容阴森可怖,抬头指向红木阁楼,道:“江执事,方才诸位都已看到,在下与这楼阁上的姑娘毫不相识,但是姬总天监既然将这位姑娘请入阁中,必定是有她过人之处。你我就将这相同的金簪先后送于这位姑娘,这位姑娘收下哪一只玉簪,就当做你我二人谁人获胜,如何?” 洛松心中暗暗得意,任是这江长安如何厉害,远在夏周的一位平民也根本不可能见过玉凝公主,更不会有什么交集,相反,自己与玉凝公主乃是奉着父辈定下的婚约,孰高孰低无需揣测。 江长安微微笑道:“既然世子殿下说出了这么一个‘绝佳公平’的好主意,那就依照这个方法来比。” 哼!死到临头还不危险! 洛松心中的大定,笑道:“姬总天监,可否麻烦将这只手镯送给红木阁楼上的那位姑娘?就说这是本世子的一片心意,并附赠一句‘金钗横处绿云堕,玉箸凝时红粉和’。” 洛松身穿着金黄色的衣袍,恰如华服公子吟诗作对,只这三两步吐露而出的诗句便让楼台上无数的女弟子春心萌动,更不用说这位家世不凡的世子殿下还长着一张英俊超脱的面庞,伴随着两句痴情诗句引来阵阵高呼尖叫。 洛松笑得得意,这两句诗不单单是炫耀文采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其中包含了‘玉凝’二字,凭着司徒玉凝的聪慧定然能够看出诗中之意,嬴江长安,不过是弹指挥毫之间。 龙囿灵撸了下两个膀子长袖,喘着粗气:“奶奶个腿儿,装逼本少爷能忍,但是刺着本少爷的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目前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江乌鸦的身上,奶奶的,本少爷兄弟一装逼,岂有你撒野的地方? 世子殿下心思算的极为精巧,奈何楼阁上司徒玉凝悦耳清亮的声音淡淡道: “世子殿下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但是小女子实在不愿戴墓穴中盗出的东西,这些本就是有主之物,还请世子殿下收回。” 不要?周围远远观瞧局势的弟子纷纷抱憾可惜,这女的究竟是谁什么来头?这么没有眼见? 搞什么鬼!洛松的脸色由红变得发紫,众目睽睽之下被甩了面子,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沉声道:“姑娘,只要你手下这枚玉镯,他日不论金银珠宝都是应有尽有。” “人家都说不要了,世子殿下何必还要强求呢?显然这位姑娘对于墓穴之中带出来的东西心存芥蒂,况且这东西曾在盗天鼠腹中藏了数月,我想不止楼阁上这个姑娘,就算是其他女子,也要思量三分。”江长安呵呵轻笑。 此言一出周遭女弟子抱憾的声音顿时弱了下去,不错,盗用墓穴本就横生业火,再佩带墓主生前所戴的配饰,说不清其中还有一些未知的邪祟缠身,谁能放心得下? 几乎所有人包括洛松认定了这个想法,只有司徒玉凝翘首以盼着台下那个登徒子送上这枚金簪,他究竟有没有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倘若是有也罢,若是没有,真的就将此物送给其他不相识的女人? 女人的心思似海深,聪明的女人海里针。 洛松两眼注视着江长安,道:“江执事手中之物也是墓中所留,难道认为自己有胜算?本殿下还真是想看一看江执事有何高招。” “高招不敢言,无非就是小心思。” 万人瞩目,只见江长安指尖冒出一点紫火,六道狱灵火的神威不消多说,几个呼吸得见那只金簪被连带着上面各式珠宝都熔成了一滩金水。 眼看如此精美的金簪被熔成金水,周遭弟子心痛不已,这可是古物!雕刻有阵法、能换来七千金的宝物!这个败家玩意儿。 “江长安,你搞什么花样?”洛松心中正有怒气,见状怒道。 所有人正是疑惑,就看到江长安自怀里掏出一根红绸,一根破旧斑驳的红绸,上面还沾染了点点的血污,而后将熔化开的金水烫在红绸上,动作认真而缓慢,像是在画着什么。 “大功告成。”江长安满意地笑了笑,这一番凝集心神脸色发白,但他浑不在意,“还望姬总天监将此物转交给阁楼上的姑娘。” “这算是怎么回事?就凭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红绸滴上几滴金水就人家就会收了?那姑娘又不是傻子,这价值七千金的金簪都没有收下,会要一个小小的破碎红条?” 无数人唏嘘不已,等着看一会这条红稠怎么被扔下来,看一看江长安如何出丑。 洛松大笑道:“哈哈哈,江长安,你不会以为就凭借这一条碎布条就能够让那位姑娘收下?况且你不知用一根干净的布条,这位姑娘可不喜欢有主之物。” 江长安根本不睬他,姬缺道:“江执事可还有其他的要说的,比如要转告给那位姑娘的?” 江长安微微思寻,嘴角轻笑,步履轻缓走动,忽然抬头对着阁楼高声道:“姑娘,我也有一首诗请姑娘品鉴,姑娘听得到吗?” “这……真是的,哪里有人将这件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的?也不怕臊得慌?真是不要脸面……”他混不吝的姿态顿时让周遭一些思想保守的女弟子难以接受,却又被这种新奇的人吸引了注意,倒要听一听他要说的是什么? 龙囿灵斜眸望着台上每一个人,不屑道:“奶奶个腿儿的,真是虚伪!方才洛松的两句话表面说是让姬缺转告,实则不也是当场就说出口?反倒是我兄弟当场说出口怎么就成了不要脸了……” 阁楼中,司徒玉凝心中的激动迟迟难以平静,双手不停挼搓着窗台木栏,当众送出诗词,他会说些什么?他究竟猜出我的身份了吗? 司徒玉凝不知道,淡淡道:“公子就请直言。” “那么姑娘可听好了——”江长安清了清嗓子,口中曼声道: “寒玉细凝肤,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争如。豆蔻花梢二月初。 年少即须臾,芳时偷得醉工夫。罗帐细垂银烛背,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 他一袭白衣,阳光正打在他的肩上,将他白皙的皮肤照得有些小麦黄色,笑容亲和,眼若桃花。 诚然,江长安的样貌不及洛松,但如果说洛松是一个王公贵族的富家公子,神圣不可高攀,江长安便是邻家温煦和风的风雅小哥,笑容足让任何女子怦然心动。 相较起世子殿下的高冷,这种阳光可亲的姿态无疑是更加深入人心,楼上女弟子已经从单方面的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天资聪慧的天监执事,慢慢过渡到更深层面,更有甚者小声细细询问关于这个年轻人的更多来历,知道者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片刻,所有人都知道了眼前这位正是说书人口中频频说到的——夏周江长安。 司徒玉凝站在红木阁楼上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得想要看到红绸。 待到姬缺送到手里,她呆呆望着红绸,一时愣住了——金水细细描画出一个娇俏美人的姿态,这美人眉心一点朱红,美艳绝伦,英气非凡。 :。: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大帝未死 司徒玉凝脸上掬起灿烂的笑容,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这根红绸正是自己送给他的两根红绸中的其中一根,他一直都贴身带着,从未曾忘记!从一开始,他就认出了自己。 “江执事,小女子方才说了,可不喜墓中之物。”她啼笑道。 江长安笑道:“姑娘可是看清了,墓中的金簪早已被焚毁,其中业火苦障早被六道狱灵火涤去,姑娘大可放心。” “可小女子也说过,不接受有主之物。”她撅起了嘴,撒娇耍性子的模样将姬缺吓了一跳。 “可我要送给姑娘的也不是有主之物啊,那是陪着在下历经生死的红绸,如今上面画了新图案,从今往后也就是姑娘的。” 司徒玉凝听得笑容浓郁,看着红绸上的描象越看越是喜爱,道:“江执事这句诗词还有红绸,小女子收下了……” 这……这就真的收下了! 惊疑之声连绵不断,洛松心中愤恨,江长安诗词中同样带着“玉凝”二字,这难道是单纯的巧合?谁会相信! “奶奶个腿儿的,还真的收下了!”龙囿灵激动地第一个冲上去,一下搂住他的肩膀:“江乌鸦,可以啊!看你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你就没有想过,要是楼阁上这姑娘没有手下你的东西你怎么收场?” “这个……我还真没有想过。”江长安实话实说。 龙囿灵哈哈大笑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才是男人,要么不装逼,要么是装逼不留后路!” 江长安转身看向洛松,笑道:“世子殿下,对不住,看来我的运气这次还不算太差。” “江长安,你少得意!”洛松平复下心中怒火,“说,你想要什么?” 江长安伸手一指,笑道:“我想要世子殿下最后一枚盗天鼠。” “嗯?啊哈哈哈……”洛松轻蔑道:“江长安,你还真是玩上瘾了,二十只盗天鼠如今出得一瓶淬体丹,两根印着罗刹炎防阵的金簪的场面已是从未有过,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东西中还能开出至宝?也罢,既然你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本殿下就成全你。来啊,将最后一只盗天鼠送给江执事,本殿下倒要看上一看,江执事的运气能够好到怎样的一个地步?” “多谢世子殿下。”江长安微微笑着走到最后一只金盘前。这只盗天鼠中藏的是什么?菩提眼也只能看到隐约朦胧的虚影,看不见实质究竟是何物。是什么东西能够连菩提眼也能蒙蔽? 而就在江长安刚刚敲开外壳上一道裂缝,突然,那盘中的盗天鼠咚咚颤抖,石雕中竟响起震动响声! “活了!盗天鼠……活了不成?”一众弟子惊愕道。 洛松当即说道:“不可能!盗天鼠已然中了石化符,根本就不可能复活,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他体内有活物!” 咯咯…… 盗天鼠身体之中果然是有什么东西正敲击着外壳,似要挣脱而出,石雕上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啪嗒一声脆响,如小鸡孵出蛋壳一样一个栗子大的脑袋探出了蛋壳,机警得四处打量。 不知不觉间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恐惊吓到了它。 吱吱…… 它灵敏地轻轻一钻,已经爬出了石雕,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一只小鼠,浑身金色绒毛,唯有头顶一撮毛发是雪白色。 黎川嫉妒得抓狂:“白头金毛鼠!是盗天鼠中最罕见稀有的白头金毛鼠!这最后一枚盗天鼠石雕竟是腹中有子,而且还是几乎没有人再曾见过的白头金毛鼠……” 哄得一下山谷中的温度似是再度拔高了几分,人有三六九等,盗天鼠同样也是有高中低的天资排布,白头金毛鼠无疑是盗天鼠中的顶级血种,培养得当,便是一棵取之不竭的摇钱树! 洛松脸上像是被那位女尊者亲了一口,难看到了极点。 只见白头金毛鼠四处警觉的查探,惊吓地半缩着脑袋,抬头间正看到江长安笑盈盈地立在当前,吱得一声一跃而起冲入他的袖筒之中,就此定局安了家。任是其他人如何嫉妒,此时也总不能在出言抢夺,更何况江长安手握执事金令,想要出手也要掂量几下姬缺的分量。 至于洛松凭借身后的妖族强者纵是有机会抢夺,却也畏惧阁楼中的司徒玉凝,不得不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欲望。 一时间白头金毛鼠的出现无疑是又将江长安推到了风口浪尖,场面蹦碎只是时间问题。 江长安心中叫苦不已,正在这时,忽然东方天空传出隆隆震响! “又是这响声,只是更加强烈!”江长安猛地反应过来,向东方眺望。 嗤—— 一道绿光东方百里外苍茫冲天而起,消失于烟云中,短短一瞬却犹如神光乍泄!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震响,看到了这道绿光,唰得变了脸色,姬缺的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神色,惊呼道: “长生灯!是长生灯!!!” 江长安惊愕道:“长生灯!莫非这就是……” 姬缺喃喃道:“命烬见紫幽,灯灭知长生!紫幽大帝法器——长生灯!” 众人陷入一种疯狂,长生灯那可是紫幽大帝的法器,传说其中燃烧命火,此刻命火重燃,只会存在一种可能—— “大帝未死!大帝未死!!” “大帝……真的没有死吗?”江长安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亲眼目睹了妖斗古平风一念存世三千年,但哪里有人能够活到数万年以后?紫幽大帝……东方果真是有大帝的踪迹?还有墨沧说过的九妖气息也是同样的方向位置,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 不过比起这个重磅消息,最好的一点是关注点霎时间由江长安转到了那早已平息的东方。每个人都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这个消息即将就保存不住,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大帝遗物。 当众人回过神,江长安已在龙囿灵的搀扶下没了身影。 …… 龙囿灵带着江长安一路出城,化作一道神虹急速前行,连续不停赶了半天的路程,直到一处边陲小镇才在一家客栈暂时住下。凑巧,这个边陲小镇正是江长安与陈平生初来东灵登船的小镇,人烟稀少,镇上还流传着食人魔物的传言恐吓身心。 财大气粗的龙大少爷直接包下了整座客栈,把江长安搀上楼一把甩在床上:“奶奶个腿儿吓死本少爷了,刚才真怕哪个脑子蠢的蠢货叫嚣着打过来……” “龙大少爷也有怕的时候,哈哈……” “还笑,要不是你本少爷不是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行了,这间客栈与我族有些干系绝对安全,我看你的伤势完全恢复之前还是不要回那个狼窝去……” “那还真是要感谢龙大公子予我找的这一处清静之地了,哈哈。”江长安大笑道,紧绷的心神在这一刻完全松开。 龙囿灵听得撇嘴:“得了你,奶奶个腿儿的好好休息,没什么事千万别出去,等着本少爷回来……不然要是那龙龟疯婆子或是姬缺找了过来,这客栈里有多少人都还不够人家收拾的。” 江长安眉角一挑,道:“等你回来?你要去找长生灯!” :。: 第五百五十九章 冥河颖水 “不错,本少爷这次不远万里前来东灵国你还真的以为是为了什么‘道藏法会’啊?本少爷就是为了这大帝踪迹而来的。” 龙囿灵长长叹了口气,道:“做龙帝真是没有意思,我这还没有登上宝座,仅仅只是准备的时间,便就枯燥得如同庙里的和尚,倒还不如你我在京州冰寒之域中探寻白玉城来的刺激,又紧张又好玩!” “你确定……好玩?”江长安道。长生灯的消息接下来会不胫而走,每个人恨不得挤破脑袋得到大帝遗物,前往沧溟峡谷的人数之多可想而知,其危险程度远远高于冰寒之域。 龙囿灵尴尬一笑:“是,也有危险,但有你在那不都是有惊无险嘛,相信本少爷,这一次也是有惊无险!” 江长安忽然正色道:“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那道绿光……总让我感觉很是怪异,绿光的力量虽然也很强烈,但远远达不到一个大帝该有的威势……” “行了,别多想了,就连道南书院副院主姬缺也说了,那就是大帝法器长生灯,有什么蹊跷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伤,好好休息几日。” 龙囿灵又吩咐了小二几句,便出了房间,江长安则道了句不让任何人打扰,和墨沧沟通联系起来—— “墨沧,紫幽大帝真的还活着么?这一切和颖水涧有什么关联?史册上不是说第二次两族之战紫幽大帝率军抵挡住了妖族的侵蚀,而紫幽大帝也不知去处,怎么和这颖水涧扯上了关联?” 一团黑色云雾在房间之中凝聚成人像,只不过这点人像始终是没有样貌,面部就像是充斥着黑气云雾,唯有眉心一定金丝时隐时现。 墨沧走到桌案前随意拿个香蕉剥开说道:“史册?什么是史册?史册就是时代胜利者的表彰书,小子你听好了,书里记载的东西可信程度,有时候还不如街边小巷的流言传闻。闲话少说,本尊就给你好好上一课,传说第二次两族之战,紫幽大帝与猿皇真正的决斗场所乃是在一处名为黄龙山的地方。” 江长安道:“这个我知道,但是至今也没有人知道黄龙山的地址究竟在何处?” “黄龙山就在东方数百里外,沧溟峡谷之中。” 江长安笑道:“这个我当然清楚,其他人也极为清楚,我所缺少的是一条详细的路线,如果有一方沧溟峡谷的地图可就好了。” “你倒是想得天大的好事。”墨沧嗤笑道:“猿皇与紫幽大帝大战四十九天不分昼夜,硬生生将一座座山岭荒丘打成了低矮洼谷,只剩下一座方圆十数里的黄龙山。” “说来也是蹊跷,黄龙山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在两个大能斗争之间存活?”江长安疑惑道,“还有这四十九天,按理说越强的两个人打斗的时间只会越短,甚至于一招分出高低也已足够,怎么可能会持续四十九天?”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好好听着。”墨沧继续说道:“两人难分伯仲,那次大战传闻甚至引动了天地异象,紫幽大帝以长生灯摆动禁术召出冥河颖水。” 冥河颖水! 江长安一脸震惊,冥河颖水的源头只有一处,那就是盛古神州九荒之一——幽冥州。 幽冥州踪迹难寻,也是九荒中极其神秘的地方,相传死去的人才会到达幽冥州中,州中有一条奔腾无源无尽的河流,名为颖江。 无根无源的颖水便是出自颖江之中,在白玉城中所见的先天玄阴之水与这颖水相比较起来也得不值一提,可见其厉害的程度,也难怪能被紫幽大帝使用。 “颖水所过之地沃野成荒,万年之内寸草不生,不论人或是妖,触之必死,那日妖族死伤惨重,而方圆无辜生灵以及两族部落的百姓都被湮灭,一时间河水血色,而紫幽大帝将猿皇击退之后,自感罪孽深重坐化于黄龙山中。” 一段话讲完,他手里的那根香蕉也下了肚,享受地伸了个懒腰,道:“传言只是传言,难免真真假假不定,但本尊可以向你保证一定比那什么狗屁史册真实可信。” 江长安望着他,眼神若有所思。 “喂,小子你想干什么?本尊警告你,虽说你有操控金光咒的口诀能让本尊痛苦不堪,但本尊纵是死也不畏强权!” 江长安扑哧笑道:“我只是在想,倘若你的逆苍术不止能够回到三天时限之中,而是能看到数万年前的光景,我还真是想要亲眼一观两位大能的雄风。” 墨沧双眼的浓雾跳跃翻滚,要是真实的眼珠一定是翻了个白眼,道:“返回到数万年前?你开什么玩笑,就算是本尊原有的实力也不可能回答万年前,你就算找齐了太乙神皇钟所有的碎片,也不可能回到那个强者林立的时代。” 江长安忽然笑道:“太乙神皇钟就算变回了东钟,你还是被封印着,那如果我说……我会帮你解开封印呢?你能做到吗?” “解开封印!”墨沧神情中涌现出一道强烈的向往与渴望,但是这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嗤笑道:“你小子会有这么好心?” “交易嘛,就像我付给你灵武草你告诉我一些东西一样,我帮你解开封印就是投资。” 墨沧虽听不懂“投资”是什么意思,但是从他的话语之中也能够听出一二含义,陷入了沉思。 的确,放在以往江长安绝不敢解开封印,那样无疑是自寻死路,但是眼下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弄来的这叫“紧箍咒”的金光游丝种在他身体中融为了一体,只要心神念动咒决自己都虽时会分裂一样,这样一来自己就算借来封印对他也造成不了威胁,反而能够带了更多的效益。 墨沧摇头否决。江长安意外道:“为什么?你不想解开封印?” 墨沧道:“怎么不想?本尊已经想了数万年,但正是想了数万年才更明白,你的能力根本就解不开东钟封印。” “封印你的人究竟是谁?”江长安问道,他曾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但墨沧也难以想起关于封印的任何事。 “本尊要是记得住这些,哪里还用得着你?”墨沧道,“倒是你,接下来也要去颖水涧?” 江长安没有回答,墨沧在游荡了片刻之后也自觉没趣,化作一道黑烟归息没了动静。 江长安则再度入定进入神府镜之中。 跨过拱桥再度纷纷落雪下走到棋盘白发老者面前。 白发老者的身上又被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他就像是一个扎根在此处的树根,又像是一个执念极深、坐禅入定的老者,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偌大的雪球,整个棋盘也早已不见。 江长安也不稀奇,习惯性地掸去老者身上的积雪,六道狱灵火瞬间将其衣服与棋案烘干,江长安这才舒舒服服地坐在了对面。 棋盘上也还放有一根老者那根长长的老木拐,江长安也不多说什么执手黑子落在棋盘之上,老人下棋的速度如飞,反观江长安到了后半局每下一步便是要思虑半柱香的时间。 江长安查遍了所有的文献,但是就是没有眼前老者的记载,史书上所有下棋的强者莫不是长相不同,便是年龄未及如此老迈就已仙逝,像是这么眉发皆白的老者并无半点记载。就连墨沧也没有听说过有这般的名号,照常理而言能够被放入神府定然不是凡人凡物,只要有名号书上不会没有记载。 为了不白白浪费时间,老者早先便与江长安约定每日只下三局,多一局不下,每过一会儿,三局结果已定。 惨败…… :。: 第五百六十章 峰回路转 江长安扶着下巴凝视着棋盘上纵横黑白,若有所思,这些日子但凡有闲暇的时间他便与老者来下棋,棋道虽然也有增长,但是却也越来越无力。 这就像是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看不到来处,更寻不见彼岸,而唯一发生的变化只有自己这一叶扁舟变成了豪华巨轮,但越是如此也越是觉得大道无尽。 和棋疯子下时自己尚且能够猜出两三分对方的用意,而这位老者的棋道像是永远都捉摸不透、真正的兵行诡道,真正的阴阳合谋。 眼前老者的棋道,要比在沧州遇到的棋疯子还要高出几个层次。 江长安也不再浮躁,将案上的黑白子一粒一粒不紧不慢地拾回棋罐,起身伸了个懒腰。 “坐下。”老者轻声道。 “唉。” 江长安忽然感到一些异样,放在以往老者的双眸只有在下棋的时候才睁开,下完棋之后自己直接转身而去。可是此刻老者的双眸在他身上扫来扫去,那两道白眉都跟着他的眼神蹙到了一道。 江长安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开口问道:“老前辈,您这是……” “小子,你最近是不是食用了什么毒?或是中了某个人的毒掌?被人下了阴手?” 江长安微微一愣,笑道:“老前辈为什么要这样说?小子这几天并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啊,而且小子也是一个丹师,若是被下了毒不会不知……” “年轻人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高了,不然是会吃亏的。” 他的眼神越发惊奇,道:“你是否最近使用了什么威力强劲的禁术?” 江长安觉得好笑:“老前辈有什么不妨直言。” 老者并没有直言反而是站起了身,盯着他看了一圈,他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忽然异常得怪异:“怪了,真是怪了。你身上并无寻常人所有的三魂七魄,而是只有一魂两魄,而且你本应该是只有一魂一魄才对,但是第二朵灵魄却是像是什么法子生出的!” 老者越说也是越觉得惊异非常,何时看到过自生灵魄的人?照这样的趋势下去,自生灵魂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先生原来是说的这个。”江长安微微一笑,三朵火焰出现在手中,两蓝一红的命火璀璨多姿,在江长安吞噬两只大妖之后经历这近一年来的修行这第二朵蓝色灵魄命火已与寻常命火无疑,几乎是分辨不出真假。 老者身处神府之中,江长安也不必有戒心,直接硬着头皮道:“实不相瞒,小子是将大妖残魂吞噬体内炼化成魂,以妖魂续命……” “大妖残魂?九妖!”老者眼中掠过惊奇,一点金丝从手中蜉蝣一般飘飘荡荡落在江长安脉搏上,片刻后道,“奇哉怪也,你小子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这东西完全吞噬体内?” “小辈幸得高人指点,机缘巧合之下获得这个法门,一言难尽。”江长安一语概括,古平风大妖经、妖族首尊大帝留下的吞字诀,这些无疑都是机缘奇遇,单单是这些说出去就让人红了眼珠。 却听老者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晚矣,晚矣……” 晚矣?什么晚矣?江长安连忙问道:“老前辈怎么了?小辈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不对?”老者惨然一笑,“岂止是不对,命不久矣……” 什么情况! 江长安轰地站起身,差些将整张棋盘都给掀翻。 江长安也再不能淡淡定定的老前辈得称呼,完全袒露了性情,惊道:“老头儿你究竟什么意思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哪里就命不久矣了?” 老者也不在乎称呼,淡淡说道:“看你左心口……” 江长安三两下扒拉开胸口的白衣,整个健硕的上身胸膛都暴露在空气之中。 江长安半信半疑地低头望去,大吃一惊,心口表面的皮肤竟然开始显现枯萎老迈颜色,皱纹皮皱交叠,深褐红色的斑点也与周围健康顺滑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这是怎么回事?”江长安慌乱道。按照自己推算的瞬间,吞噬了冰羽曜隼残魂之后怎么也能够支撑两年的时间,就算是因为连屠大君也剩下有半年寿命,可眼下却提前衰老,命魂渐渐消失,以至于最后完全枯竭,自己就会最化成一具骷髅似的干尸,怕是就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一个。 “为什么会这样?”江长安慌乱中镇定下心神,看向老者道,“我刚来的时候你就看出了不正常,所以在下完棋之后你问我那些有没有中毒的奇怪问题,都是因为这油尽灯枯的征兆?” 老者轻声道:“老朽再问你一遍,你这三日之中有没有使用什么威力难以抵用的禁术?” 禁术? 江长安微微思量,自己根本就不知什么秘术,难不成是散字诀?这个想法刚一生出就被江长安排除掉,倘若是寻常人使用六字真诀自然难以承受这种狂涌的妖力,但是自己有古平风前辈传授大妖经作为基础功法,又使用了这么多次的吞字诀与散字诀。 更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使用散字诀,在夏周面对连屠大君时自己奋力一击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了散字诀上,要是真的会有什么不适绝不会半年之后才显形。 忽然江长安目光一闪,难不成是今日自己将两只大妖残魂强行融合的结果? 如今两只大妖残魂合为一体,而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在探索一条前人从来没有走过的道路,谁也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江长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老者便惊讶地说道:“你竟将两股大妖力量融合?难怪,难怪!” “怎么了老前辈?难道是我融合带来的这种变化?”江长安问道。 老者抚着花白胡须,“这两只大妖残魂任何一只都不是寻常之人能够承受的,而你体内有妖族功法护身加持,保证你人族的血脉能与这股妖族力量不排斥反噬,但是这套功法力量有限,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不让他们互相排斥而已,而直到你吞下第二只大妖残魂,你的身体这口缸里装满了水,已经达到了一个危险的巅峰,随时都有可能黄巢倾覆。” 江长安听得一身冷汗,倘若不是老人说出这么多,自己至今还蒙着鼓里,一心想着如何找寻第三头大妖残魂呢,而自当自己辛辛苦苦找到了第三只大妖残魂,等待着的却是形魂俱灭这一个惨烈的下场! 不知不觉江长安后背已然被冷汗遢湿,还道是落了积雪,一股冷风吹过,整个人都抖了抖。 老者双目风雨如晦,看不透所想,却能看到忧心忡忡:“而你如今又将这两只互相谁也不服谁的魂魄融为了一体,诚然,它的威力远远高于单单的个体,给你带了大好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隐藏在你体内的威胁同时也聚沙成塔,从不值一提的小隐患已经变成了无时无刻不再吞噬着你寿命的罪魁祸首!” 江长安认真听着,从开始的手足无措渐渐变得镇静淡然。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野路子野方法,却打破了自己二十岁必然会死的禁咒,江长安并不后悔,哪怕再给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依旧会这样选择。 “泥尘始终都是泥尘,没有得体的方法,永远也不可能成瓷,只是卑贱简略堆积的泥尘。久而久之这些泥沙就会坍塌,甚至还会对你原本最初的命魂产生无法挽回的影响,你自创出了夺取吸收命魂的能力,可是远远不够……”老者说道,语气峰回路转,江长安好似听到了转机! :。: 第五百六十一章 玄黄仙源乳 江长安并没有操之过急,胸口的衰老没有个月造不成大的威胁,也不差这一会儿。 “那敢问老前辈,远远不够指的是什么?” 老者道:“你找到了上好的泥沙,将这些泥沙捏成了上好的陶泥胚子,但是土胚泥沙不经过火焰烤灼永远都只是泥沙,在此之前成形的泥沙与散沙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而你现在所缺的是将这些泥沙冶炼成瓷的方法!” 江长安立马听出了老者口中有说教传授的意图,脸上升起一团喜色,身子鞠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见礼道:“不知老前辈有何妙法,还望老前辈不吝指点一二……” 既然发现了问题那就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位老者无疑是最接近方法的人。 江长安眼中充满了希冀,却听老者停顿片刻,只是淡淡说道:“实不相瞒,老朽也是不得解法,仅仅是凭借着一些古老史册推测而出小友的病情以及应对之策,毕竟……小友如今遇到的困境,纵然是那位开辟了三篇十二境的‘造化始尊’也没有遇到过,没有人知道真正的解法。” 听到老者这样说,江长安也不觉得奇怪,从古至今能够将九妖残魂独占两只,重要的是将两头大妖融合成一体,这在别人看来完全是匪夷所思、天方夜谭的笑话。但是到了江长安的手下如今真真正正地实现完成了,既然走了一条没有人敢走的道,就要承受面对没有人能够承受的艰辛。 尽管如此,江长安难免还是感到失望,却听老者再度开口说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还请老前辈赐教。”江长安问道。 老者淡淡说道:“帝陵!” “帝陵?老前辈是指什么?” “人有墓,帝有陵。但凡是大帝必定存在于数十万年前,能够存在世间十万年的帝陵之中必定不缺一件东西——玄黄仙源乳。” “玄黄仙源乳?”江长安一字一字在口舌之间细细品鉴了一遍。 江长安喃喃道:“奇怪,江家摘星楼中所有的史册我都看到过,按照常理而言,倘若时间真的有此物并且延续至今的话,不应该没有关于此物的记载啊?” 老者缓缓站起了身体,背过身去望着长长拱桥,皑皑白雪,娓娓说道:“那是因为玄黄仙源乳只会存在那个强者林立,万法丛生的时代。玄黄仙源乳无法延续,也没有再生的能力。只存在于帝陵之中,试问如今出土现世的帝陵可有一座?老朽没有猜错的话,至今也无一座帝陵出世?” 江长安这才明白,灵力稀薄如今的条件纵是发现了帝陵也无任何破解之法,十多万年没有帝陵打开的消息,自然也没有玄黄仙源乳的任何记载与消息。 恐怕知道这东西的也只有眼前的老者,兴许连墨沧都未必听说过。 一个问题解决,可是另一个问题同时又接踵而至—— “没有延续?无法再生?不可能!”江长安笃定道,“若是无法延续与再生,这东西的源头又是出自何处?造化始尊从哪里寻来的?” “老朽方才已经说了,玄黄仙源乳只会存在于陵墓中,不得见天光人息。” 江长安惊得呆呆说道:“造化始尊也是从别人墓中寻来的!” 老者望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下头。 江长安震惊不敢相信,这是什么大帝?这不整个一盗墓团伙吗? 还好老者及时说道:“你说错了,造化始尊盗的不是帝陵……” “不是帝陵?可是老前辈刚才不还是说只有帝陵才能够储存得住纯粹的玄黄仙源乳……” 老者忽然打断了江长安的问题,像是讲故事一般说道:“十多万年前,造化始尊机缘巧合之下寻得一处墓陵地穴,这场墓穴很奇怪,里面没有任何祭拜之物,反而更像是一处修行之地,就在地宫之中,始尊发现了一瓶玄黄仙源乳的存在。后来造化始尊将玄黄仙源乳倒入长河之中,与无数修行者共享。” “共享?这是何等的胸襟?”江长安敬佩道,宽厚仁义,恢宏大度,至少他做不到这一点。 老者道:“故而帝陵中存着的只是稀释了数以千万计倍的玄黄仙源乳。” 江长安又问道:“既然如此,造化始尊进入的那所酷似地宫的神秘墓陵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完美地保存住这股力量?这是为什么?” 老者的眼中忽然露出一丝神话般的精神,道:“因为那道陵墓是——仙墓!” “仙墓!” 江长安像是挨了一记当头棒喝,脑子中嗡嗡震响,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可能!这天上有仙我信,可是世间存有仙人我绝不相信。”江长安震惊的无以复加,实在是老者说出的讯息信息量过大,给人的震动也是无与伦比。 老者没有做过多的反驳,只是淡淡说道:“信与不信全在小友一念之间,信与不信也就没有这么重要了,毕竟无论选择哪一种,事情的结果都已盖棺定论,尘埃封存。” 江长安心中还是一团乱麻,但一来二去也是听明白了有关玄黄仙源乳的来龙去脉。 怪不得是“一线生机”,就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别说造化始尊等级的陵墓,就算眼下紫幽大帝的陵墓都无计可施,况且紫幽大帝第二次两族之战远在盛法时代数万年之后,想必就算打开紫幽大帝的陵墓,也看不见玄黄仙源乳的影子。 这哪里是一线生机?根本就是十死无生。 江长安不甘心,更不愿福服输,但同时又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想尽一切办法在所剩无几的日子里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老者的硬朗背影,这位老者究竟又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对十多万年前的事情了解地这么细致,根本就不像是从古册文献中寻来的典故,而更像是……切身体验。可无论他问多少次老者的身份,老者都只是呵呵轻声笑一笑,一言不发。 有几次江长安试图采用聊天‘由浅入深’的计策行事,但每次问出他来历的时候,老者立马谨言慎行,惜字如金。 江长安垂丧道:“小子没有一点把握,数万年来无数人想要寻到上古大帝陵墓,但大帝陵墓却像是从世间凭空消失一般,没有丝毫的踪迹,就算是找到,仅凭小子目前的实力根本就无力破开大帝陵墓。” 老者笑呵呵地摇头:“定穴开墓,硬桥硬马没有用,而是要动脑子,这才是解开谜底的正确过程,也是唯一一条可行的道路。” 老者忽而又问:“你可知大帝当年为何能够进入仙人墓中?” 江长安就像是一个聆听故事,垂闻谆谆教导的弟子,疑惑地摇了摇头。 老者脸上堆成一堆灿烂的褶皱笑容:“那是因为造化始尊身边有一人。” “是谁?”江长安迫不及待地问道。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让造化始尊都不可或缺? 老者微微笑道:“名字倒是不记得了,但是当时,人们叫他——开天师!” :。: 第五百六十二章 开天师 “开……天……”江长安惊愕片刻之后,恍然道:“说白了不就是刨坟掘墓的吗?千万年前盗墓贼就这么高端吗?” 老者对江长安的调笑不以为意,只是不屑地说道:“盗墓贼,也能与开天师相提并论?” 江长安道:“盗墓贼以挖坟掘墓,盗宝夺财而生,依照老前辈所言,当年造化始尊得以进入神秘墓穴之中是这位开天师所为,这不就是盗墓贼做做的事情吗?” 老者道:“盗墓贼盗的是坟墓,开天师开的是冥途,‘开天一线叩天门’,这是祖师爷赏的一碗饭吃。盗墓贼纵是能够移山填海,夜挖百尺,依旧只是一个毛头小贼,而开天师所为并非是这种浅薄的事情,而是以解开各种大帝圣主禁制为主!” “大帝禁制!难怪……”江长安道,“强者墓穴禁制阵法无数,其中亦有森严恐怖的机关陷阱蕴含其中,更不用说古籍中有载扶摇古国古老文明帝王设有三十六疑冢,以及曾一睹真容的妖斗墓陵一百零八位甲兵,能够破开这等奇墓……” 江长安开始对开天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如果说单纯盗墓贼干的都只是力气活,那么开天师主要做的就是脑力运作,找出入墓之处。 但凡是墓穴,有出便有进,纵然墓主会使劲一切方法堵死整座墓穴,这点通道也是真正存在,而开天师便是找出这一线之机! 江长安心神悸动,倘若是能够找到一位开天师,寻迹找到古老大帝墓冢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江长安连忙拱手问道:“不知老前辈可有关于开天师的消息,比如开天师是哪个地域的人?什么姓氏?至今可有存活传世?” 一连三个问题,实在是这三个字同样在江长安的记忆之中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键性的记载甚至可以说听也没有听过。 老者面容精神气颓然一散,又坐回到了棋盘面前,道:“说得天花乱坠,开天师终究是做的有损阴德的事情,将一身本事传给后人无疑是害了子孙,若是练的一身本事则是背负上了因果业报,而若是没有练出个名堂连保命的本事都没有,这开天之道反倒是大祸害,故而大多开天师并无子嗣,至于传人……十多万年也该慢慢地消失了,纵是存在于人世恐也是大海捞针。” 江长安眼神黯淡,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的结果都还是一样。 “看来真的要好好想想所剩不多的时间要怎么过了……”江长安自嘲笑道。 老者微微侧目,奇道:“小友难道就不难过?要知道你的寿命可是只剩下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仅仅剩下了数月。” 江长安笑道:“数月,曾经小子可是不知又多少次都活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小子已经决定,哪怕是只剩下短短的一天时间,总要好好得和自己在乎的人道个别,倒时候,我肯定会和你道别。” 老者闻言没有再说其他什么,只是微微浅笑。 没多久江长安出了神府,暂时不去想象胸口老去的伤口,闲来无事出了客栈,黑夜里明月当空,这里就是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边陲小镇,如今自己的实力恢复如初,就算是别人想要杀自己也没有这么容易。 “这位公子,你和我家少爷的关系一定很好?”这个时辰已无客人,守在江长安门前的伙计林大尤笑着问道。 林大尤是在这件客栈里唯一一个男性,偏偏却身穿着红杉女装,头上发髻与饰物也都是女人装扮,浓妆艳抹遮住了胡子的痕迹,脸上抹着腮红,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江长安着实被下了一跳,但也最快的速度恢复了正常。 慢慢的,江长安才发现这个镇子处处透露着诡异,女人持家不说,仅剩不多的男人都是一副女人的打扮。 听到询问,江长安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大尤扭动着瘦小的身躯指着整座客栈,笑道:“您别看这里地处国都边界,距离道南书院足有上百里,虽然每日来往的客人不算少,但少爷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足以看出少爷是真的拿公子当朋友,不过……” 伙计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正常,不住地打量着客栈外丛林之中,只听着空气越来越安静,心中也跟着越来越是慌乱。 “怎么了?”江长安好奇问道。转身望向身后,却只看到寂静空月,空无一物。 林大尤梗着脖子,像是想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颤抖道:“江公子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在东灵国近几年来不知从何时何处出现了数十头魔物,就像是某一天忽然凭空出现在世上的,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 “食人魔物。”江长安正色道,刚一登船的时候秦风骨将这些都讲述过,给他的记忆也是尤为深刻。 “公子您听过?”林大尤道,“这些食人魔物起初专门以精壮的男子为食,挑选正处于二十五六岁的青壮年,直到后来十三岁到四十岁的人也难逃厄运,再后来但凡是个男子都难逃其手……久而久之,整个镇子就只剩下了一些妇孺女人。” 又是这个魔物,江长安手指再木栏干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对一件事物产生好奇心这是一个杀手的大忌,但江长安总感觉这件事情里面透着一股蹊跷。 “什么样的魔物?你有亲眼见到过吗?”思量再三江长安还是问道。 “见到过,就在三年前这魔物刚出现的时候我亲眼见到过一次。”林大尤紧张地回忆道,“他们的身躯足有两个人叠加起来这么高!浑身血红色的身躯在夜里就像是一盏通红的灯笼,至于面孔……就没有看大清了,但是我听到了那魔物的说的话——是人语。” “魔物懂得人语?难道是修行成半人的妖?”江长安推测着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妖兽修行成人最恐惧的就是再变回兽形,不可能把自己搞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是眼睁睁看着那个魔物抓走了村里的年轻人,要不是年龄还小我娘又拿了姑娘衣服给我打扮成了一个女孩,恐怕我也被抓去了……”林大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也是成了后来镇里的女人用的办法,儿子当做女儿养,至今哪怕是投身在龙少爷的客栈之下,也难保不会再被这魔物盯上,所以就终日以这种奇怪的装束示人,就是……就是给我家少爷丢人了。” 原来是这样,江长安道莞尔一笑道:“为了生存不存在丢人,放心,你们少爷也不会怪你。” 林大尤笑得更加敦实,有几个人能够明白这些辛辛苦苦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简单地活着?林大尤抹了把被夜风浸湿的眼角,笑得:“多谢江公子。” “大尤,还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你,这魔物大致是多久入镇子一回?”江长安问道。 林大尤想了想,道:“算起来也是奇怪,应是半年一次……” 半年一次? 江长安脸上疑惑更加浓郁,倘若真的是觅食的话,这种进食周期未免太长了一些。 “江公子,其实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江长安问道。 林大尤犹豫再三,毅然说道:“不瞒江公子,就在今日傍晚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魔物,” 江长安大吃一惊,道:“在哪儿?” “就在这林子中,黑夜里火红色的身影绝不会错,只是他们这一次好像根本就不是为了觅食而来,而是疾速地掠过了丛林野道。” “这野道是通向哪里的?” 林大尤回道:“这些年来来往往的人也是越来越少,这个小道因为魔物的侵袭早被荒废了许久,早先这条道路是直通向东灵国都城——雍京城。” 国都雍京! 江长安眉头拧在一起,“早先听秦风骨说国都雍京从没有魔物侵袭的事情发生,可是如今怎么疯也似地涌去?” :。: 第五百六十三章 灯下见美人 回了房间,江长安没有多做犹豫,在墨沧的帮助之下施用逆苍术,回到了黄昏时分。 夕阳西下,江长安几个闪身没入古道丛林的来处等待,没过多时便听林中窸窸窣窣的声响,影影绰绰,几缕红光侵入视线。 “红光食人魔物!”尽管早有耳闻,但当亲眼看到,江长安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几头魔物无法察觉身在逆苍术中的江长安,也才看清了魔物的长相。 来者一行有二三十头魔物,每一头都足足有三米高的个头,上半身的臂膀孔武发达与人类较为相似,浑身犹如鲜血浇筑而成,又像是烈焰升腾灼烧,统一都只穿着一件靛青色麻衣裤,双爪像是恶狼利爪,双腿犹如马蹄,坚实有力,轻轻一跃足有十米远,简单几个点地跳跃便来到了面前。 “墨沧,这是什么鬼东西?” 想比较“魔物”,它的长相更像是趋近于“怪物”两个字。 食人魔的头颅形似羊首,同样是浇灌上了血红色的外皮,左右各有一根弯曲的犄角,月光下映照在尖端上像是两柄擦拭干净只待上阵饮血的钢枪。最为恐怖的是那双眼瞳,瞳孔好似骷髅一样空无一物,其中笼罩着火焰红血,似无尽的血色深渊,带给人本能的恐惧! 咕噜噜—— 他们鼻息间歇喷着火星烟雾,四下不时驻足了望停歇。 “真是怪了,本尊活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东西,小子,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这东西一定不是古老的东西,但凡是老的有点名气的,本尊不可能不知道!”墨沧支吾了半天也是没有说出个结果,最后又把锅甩了回去。 问不出个所以然,江长安便跟随着这些魔物一同向前行去。 一直行进三四里,忽然,江长安跟随的脚步一停,只因魔物也停了下来,像是在歇息整理。 其中走在最前方,体型最显壮硕高大的领头魔物说道:“原地休息一会儿,只待今晚入城!” 果真是人语!江长安靠近细听。 手下一头魔物道:“老大,为什么我们这一次会突然入城呢?以往从来都没有必要入城,城中强者众多,更何况还有道南书院这个东灵国第一学府在,其中强者如云,倘若咱们……”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另一头魔物冷喝一声强行打断:“怕了?怕了就不要去!” “谁怕了,老子是想要多了解时局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呵,说到底不还是怕死?” “你说谁怕死?你他娘的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 “都闭嘴!”那头魔物首领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我们这次去对付的不再是像以往那些单纯的‘食粮’,而是去抓一个人,这个人可不是普通人,乃是东灵国皇室中的人,此人目前不在皇宫之内,也不在道南书院,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他们要袭击司徒玉凝!”江长安惊道,不在皇宫也不在道南书院,除了司徒玉凝还能有谁?这些魔物与皇室又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不惜生命危险前去。 “总之今晚就算带不走她,也要杀了!”魔物头领寒冷说道,而后又带着众人向着国都赶去。 “墨沧,逆苍术散!” 又回到房间之中,透窗望着屋外皎月,距离黄昏时分魔物离开已过了两个时辰,恐怕这个时候他们早已到达了国都,那也就是说——司徒玉凝有危险! 江长安草草交代了几句给林大尤,身影跳跃腾挪之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看到紫色的闪电在林中奔驰,速度快到了极点。 江长安使出浑身解数,冰羽曜隼天赋能力完全运作,速度达到了极致,眼前的一切变得都恍惚虚幻,弹指间数十里。 黑色的幕布笼罩了整个大地。月亮也已经升上了天空,竭力驱赶着黑暗。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这个季节实在应该下一场雪,一场纯白涤荡污秽、驱散炎热的白雪。 然而到处都只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便就有了盛夏的晚景。 …… 观月阁是国都最有名气的客栈之一,阁楼共有五层,近来几日观月阁无一客人,观月阁阁主廖闲却高兴得很,因为来了一位贵客,一个做梦都梦不到的贵客——当朝玉凝公主! 倘若是其余公主乃至皇子前来他也不会有这样激动,但是这玉凝公主是怎样的人物?三朝元老白家鼎力支持,手中握有五千东洲死侍,那可是比黄金白银珍珠都要真的实际兵权!地位丝毫不会弱于一位王爷。 但是有一点他也不太明白——这位玉凝公主的第一条吩咐竟是将观月阁一件房间重新装潢一遍,整个房间就像是踏入了深秋,所有的摆设与风格都是秋枫萧瑟的凉景,窗台上还放着两台秋菊。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而看来只觉得天上热闹。 司徒玉凝正站在窗台前,神色肃穆,她的身上本应像以往那样穿着的是一件紫色轻纱,整日闲暇的时候就在属下们疑惑惊奇的眼神中站在窗台旁,像是等待着风来,会是期待着哪片落叶卷入屋里。 但是此刻她穿上了银铠,手握长剑,头戴长缨,杀气外露。 一个士卒匆匆入门报喝:“殿下,刘统领此刻正与魔物抵抗激战,命属下护送殿下离开!” “离开?”司徒玉凝苦笑着,那些魔物虽然只有屈屈二十余人,却个个能够以一敌百,而观月阁只有百名侍卫,本想着在国都之中没有人敢放肆,却不料今日遇到此事! 司徒玉凝眼中柔弱一刹消弭,自幼她便早就学会了坚毅二字,此刻与其小女儿般地哭泣等死,不如提剑而出杀出一条生路! 夏夜闷热,手中的剑柄却冷如寒冰,也让人更加冷静。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脚步又一顿,回身再度看向窗台,眼神一黯转瞬英气勃发。 就在她脚步甫一踏出门口,身后恍然一道声音说道:“这个时候,你实不该蹙着眉头,横眉冷对的……” 司徒玉凝身子触电一般颤抖静住,脸上的惊慌连士卒也诧异无比,平日里公主殿下雷厉风行,教条严明,何时脸上出现过这种神情,似慌乱,似惊喜。 司徒玉凝缓缓地回身看向窗台,月光照耀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如往常那样依靠坐在窗台上,白衣比月光还要清冷纯净,扫去心中所有的沉闷不快。 她猛然捂住了嘴,眼中泪水奔涌而出,顷刻间模糊了世界!那纤长的五指根根苍白,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将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哽咽压了回去。 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温柔和煦,眼窝阴影之中那双奇异眸子映照清辉,如是泛着微微的蓝白色光、透着纯净的瑰丽宝石。 这句话司徒玉凝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会差,便是在醉仙楼中他第一次威胁她时说的话,当日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此刻听来却温柔顺耳。 见到公主面有异状回身走回房间,士卒识相地撤了出去,吱呀一声关上了房门。 江长安微笑得看着他,司徒玉凝却激动地哭了,他真的来了!从夏周赶来东灵,就算不是为了她也不再重要,因为此时他距离她这么近,近的足够她看清他的脸庞、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以及他额前稍显散乱的发梢。 :。: 第五百六十四章 群殴,我打你们一群 “登徒子!”司徒玉凝激动地一头扎进江长安早就敞开的怀里,喜极而泣,而后一拳又锤在他的胸口,“原来……原来在道南书院的山谷中你早就发现了我,你……你个可恨的人!” “山谷之中那种情况下你我不便碰面,况且……”江长安没有继续说下去,况且当时玄武龙龟一族的人出现,在看到夏乐菱手镯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点燃,接连就被龙囿灵接去了边陲小镇,这样算起来现在也算是第一时间来到这里。 司徒玉凝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也不多问,待看到他头上绑着的另一根红色发旧的绸缎,一股感动的心绪在心中流溢四散。 “你怎么还戴着?”她伸手指了指红绸,上面破破烂烂,洗的颜色微微泛白,残留的血污痕迹却还犹在,在皇宫之中他一定戴的也是这条红绸? “你不是说吉祥吗?而且这可是你送的。”江长安笑道。 “我胡编乱造的……”她咬牙道。 “可我相信啊。” 司徒玉凝咬着嘴唇,脸颊上泪珠走出两道湿痕:“最傻的登徒子!最笨的登徒子!谁说你聪明?一点也不聪明,这种鬼话都相信……” 女人是种很感性的动物,最感动她们的往往不是长清的告白,更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喜,而是一点一滴的细节,这是人们最易忽略的,也是情爱最好的证明。 江长安却一脸认真:“是真的,我活着来了,便能说明是真的,坚信不疑。” 她哭得更凶了,这一天流过的眼泪都要比三年来流的还要多。她的心又何尝不是无时无刻地不在牵挂着夏周皇室的动静?在知道江长安与夏己决斗之后神秘失踪她急的不眠不休、寝食难安。待听闻了夏己放出了镇陵谱,阴兵幽骑占领京州皇城之后她恨不得马上飞往夏周,就算不能救他出来,与他一起承担也是好的。 “登徒子,我……我好累啊……”在这个得到了她一切的男人面前,她敞开了所有,吐露着心声。皇宫之中假面欢笑尔虞我诈她不喜欢,但是她要去做,曾经是为了司徒珏耀、为了自己活下去,现如今只是为了这个男人,为了能够跟得上他的脚步。 啊! 司徒玉凝惊叫一声,江长安已然霸道地将的双脚从地面抱了起来,就像是在醉仙楼抱她走到梳妆台一样,走到了床边。 “累了就睡,有我呢。” “可你一人……”司徒玉凝急道,还以为对方根本不清楚来者是何物有何等的实力,难免担心。 “放心,相信我。”江长安笑道。 司徒玉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转眼之间他便消失在房间之中,如在京州数次为她驱逐一切来犯之敌,她赶忙从床上跳起跑到了窗前,脑袋奋力得向外抻着,只见白衣身影已然走到了所有魔物的面前,她一眨不眨地凝视着。 夜色是尘世中一扇门,会将世间一切丑恶都放纵出来。 而在夜色中徜徉的正是逆苍术中见到的二十余只赤红色食人魔物,獠牙崭露,嗜血成性。 月色下侍卫的刀刃与食人魔物手中宝物相互往来,不时便有侍卫倒下,刘老眼和李大鼻子最近刚被升上了副统领便遇上了这件事,也算是点背到了极点。 “奶奶的这些东西真是邪了门了!”李大鼻子那只几乎占了整张脸三分之一面积的大鼻子喘着粗气,对眼前的一幕毅然不惧,只有滔天的战意,“刘老眼,赶快护送公主离开,” 刘老眼倒立的三角眼月光下精光闪烁,似是在四处寻着出走的道路,但是看来看去只得苦笑一声:“今日你我兄弟两个恐怕就要死在这了!” 李大鼻子扛刀荡去一头魔物的进攻,喷着怒气浓烟:“老子就不信了,你我好不容易才混到这个地步,还没有当上统领为公主效力怎么能够死在这里!” 突然,刘老眼喝道:“李大鼻子,小心身后!” 为时已晚,身后火光骤起! 一头火红的魔物平地窜起三丈高,巨掌轻挥,缠绕着火焰的手掌劈斩来阵阵割脸裂风,转瞬间破空而去。 这一掌突袭而至,转瞬即到眼前,火红手掌上惨白的指甲如同又尖又锐的刀刃,直戳向后颈! 李大鼻子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铛! 一声震响! 李大鼻子反应过来睁开双眼摸了摸全身,半天激动道:“我没死!我竟然没死!” 转身望去,才见半空不知升起一具庞然大物,黑咕隆咚泛着金光的圆饼,足有两丈阔,细看下才知,这哪是一张圆饼,竟是一座钟的钟口! 钟口之中闪电充斥的紫火冉腾,六道狱灵火迫不及待地想要破钟而出,奈何他们的主人没有任何的指令。 李大鼻子和刘老眼和所有人都停住了,怔怔地望着那袭白衣身影,刘老眼眼光闪烁:“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想了半晌,一敲脑袋:“哎呦,这不是邓公子吗!若非他在公主面前美言,咱兄弟俩怎么会有今天副统的位置?” “邓公子!”李大鼻子也相继想起,怅然大笑,两人能够有今日也是全靠着这位邓公子在公主面前提点了两句,这一次不曾想又欠上了一条性命。 “来者何人!” 魔物首领怒斥道,围堵在观月阁四周的二十多头魔物全部集结在一处,冷然望着空中白衣身影。 江长安没有回答,对于将死之人他从不愿多浪费多余口舌,淡淡说道:“单挑还是群殴?” 所有魔物微微一愣,接着皆是捧腹大笑,见过狂妄的人,但还是第一次看到狂妄至极之人,眼看这人法器还算有些样子,但这个年龄顶多不过万象境,踏入泉眼境便已是人中少有。 这个实力,也敢在这里故作高深? 一个魔物站出来嗤笑道:“哪里来的小毛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在这里夸大其词!你算个什么东西?” 江长安道:“你们的胆子的确不小,胆敢在国都之中刺杀皇室,但是这些都与我无关,你们错就错在不应该对她下手。” “她?嘿,小子,我们还不妨就告诉你,这观月阁里的这个女人我们要定了,今天必须把她带走!除了道南书院以及皇宫中的人我们兄弟还不怕谁,既然来了就会有万全的把握!” 江长安悠悠说道:“这样说你们很厉害了?” 那魔物猖狂大笑:“我们单单是万象境后期强者便有十二位,更不用说还有三位泉眼境中期压阵,以及我们首领已然达到泉眼境后期,可以说半只脚跨入了道果境!你小子任是有通天的本领,这个年纪恐怕只是一介不入流的小道,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魔物首领冷声道:“老二,不要和他废话!我看着这小子是想要故意要拖延时间搬来援兵!咱们速战速决,不可恋战!” 江长安将目光晒到了首领身上:“你是他们的首领对?” 他的眼神不屑,魔物首领沉稳的性格也被激起一丝怒火,空洞血红的眼皮抽搐跳跃:“你还有遗言?” 江长安道:“还是那个问题,单挑还是群殴?” “有区别?”魔物首领嗤笑,最终的结果无非都是一样。 江长安漫不经心道:“当然有区别,单挑,是我打你们一个,群殴,是我打你们一群。” :。: 第五百六十五章 秒杀 随意的语气登时引起所有魔物嘲笑讥讽,而经过一番血战后的侍卫们则是一脸茫然,完全猜不透这白衣人是怎么想的。 司徒玉凝听得咯咯轻笑,见到江长安回头看向她,明白这是让她放心,也没再这么担忧。 那名被称作“老二”的魔物笑意渐渐收敛,利齿森寒,刚刚正是他眼看就要取了李大鼻子的性命,被这小子阻拦,此刻必须要找回脸面! 嗤! 他的双腿下伏,弯成一个拉满的长弓,马蹄足蹭地蹬起一滩泥尘箭一般射去,手中双掌平摊合十,五对惨白指甲也合在一起,此刻就是五把锋利的利剑! 老二实力便是三位压阵的泉眼境之一,虽然只是泉眼境初期不久,但杀掉这个狂妄小子还是信心满满! “火!” 江长安口中清叱—— 轰得一声一条火龙从钟口喷薄而出,这不是紫龙吟,只是六道狱灵火单纯的急不可耐、就势过于猛烈的结果。 夏夜被火焰烤的炽热,蝉鸣的声音都瞬间清静,急忙逃出这股热浪席卷之地。 六道狱灵火出的快回的更快,来去如风,转瞬又缩回太乙神皇钟内。 留下的只有噼啪入耳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声音,以及肉被烧糊的气味…… 半空之中只剩下了一具黑乎乎焦煳的干尸,还没来及落下地便化成了飞灰,夜风一吹四处飘散。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变故实在太为突然,江长安这闪电般的火龙进击实在太过快速,其速令人嗟叹,匪夷所思,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片刻前,这个除了首领外的老二还趾高气扬,对着士卒与江长安横眉扬鞭,谁能想到不过才顷刻间的功夫,两人的处境完全变换了过来。 而且,这个老二已经化成了不能再继续张狂的湮灭飞灰。一群侍卫看到这一幕接连发出连声的呼喝欢呼。 秒杀! 其余食人魔物皆是本能地后退半步,倒抽冷气,身上比鲜血还要红的火焰冷了大半,再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一位泉眼境的强者被秒杀!这人的实力有到了怎样的地步? 觉察到了士气低沉,魔物首领怒吼道:“你们一群蠢货,还愣着干嘛,杀!都给我杀!” 顿时这些魔物就像是失心疯似得一拥而上,各色各样的法器朝着江长安掷飞投去! 江长安落到地上,冲在最前方的食人魔物那张羊头脸被他手掌稳稳攥住了下巴,五指轻轻一拨,“咯吱”魔物颈中立时响起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头软塌塌地垂了下去。 后来者又是一惊,只见江长安每一抬手就会有一道紫火缠绕在魔物的身上,这些魔物哪里经受得住六道狱灵火的灼烧?转眼就化成黑灰。 但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之势,此时就算拼也要把这个小子干掉!就在魔物打定了主意,场上又发生了变化——在每一个魔物急速缩小的寂灭火焰缭绕的瞳孔中,那个身影慢慢消失。 江长安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逐渐消失。 银盘高升,烟波缭绕。 他的背影逐渐隐没在红色的云雾之中,那一身白衣无疑在黑甲士卒与红皮魔物间成了最显眼的颜色,就像是跳舞一样穿梭来去,每一个抬手转身,都像是提前规划好的一样,说不出的优雅。 江长安表面懒散随意,其实下手极是狠辣,一招一式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就算没有暗藏的六道狱灵火,单是最寻常的力道就已足以将这低阶的食人魔物打得粉碎,而那件白衣之上,不染一尘。 刘老眼和李大鼻子早早看得愣在原地,他们杀人不少,见得别人杀人也不少,但是能够做到江长安这般潇洒随性的,还是第一个。 几个呼吸的时间,地上站着的只剩下了江长安,对着十丈外的魔物首领淡淡说道:“你的这些手下还远远没有达到我预料的程度,不知道你怎么样?” 魔物首领浑身肌肉蓬勃壮大,眨眼间整个身躯胀大一倍有余,“狂妄之子!” 他手心紧握着一记飞盘朝向江长安咽喉击杀,然而他的手臂还没有挥出,眼前白衣身影已经不知去处,黑夜中紫色雷芒闪动,一个呼吸已然出现在了眼前。 出现在面前的不仅有这身白衣,还有他手中掌势! 大妖经! 只听得扑的一声响,掌势云淡风轻却有如霹雳惊雷藏纳其中,整座观月阁都被这掌风撼得晃了一晃! 魔物首领瞳仁凝缩,他虽不知这一击的来历,但是却能感觉到这股死亡气息,灌输全身, 回过神来,这一掌印在了飞盘上,顷刻之间,魔物首领右手手骨、臂骨,乃至全身骨骼都碎成粉末,那只飞盘则更惨,轰然崩裂炸碎! 魔物首领不知震惊了多久,他耳边忽然隐隐约约的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烧灼的声音,接着手臂上麻木与绞痛交织在一起,心头顿时一凛,方被剧痛唤醒,整条火红色的右臂火焰消散,这时才见江长安又站回了十丈之外,正笑意盈盈地凝望着他被紫色火光慢慢吞噬的灵体。 转眼之间,整条右臂连同肩膀就被六道狱灵火成灰,而且渐有朝身体吞噬的迹象! 魔物首领低吼一声,一记手刀直接将焚毁的右臂及半个肩膀削去,狠到了极致。 随后,他卷起最后一丝生息,伸手卷带起地面上所有没有被紫火焚毁的死尸,转身逃入夜色之中。 江长安目色苍茫负手立于空中,也不追。 一场大战总算结束,今夜的喧嚣也渐渐沉寂,剩下所剩不多的侍卫急急忙忙收拾死去兄弟的遗体,这个夜有太多的人死去。 刘老眼和李大鼻子两个人早先一步冲了上来。 “邓公子,我李大鼻子今日又是欠了您一条命!”李大鼻子躬身行了个大礼。 刘老眼笑道:“今日多亏是有邓公子及时赶到,不然我等性命是小,公主要是除了什么差错,那真才是铸成了大错!” 江长安笑道:“两位兄弟不用这么多的礼法,其实我也不姓邓,在下真正姓江,名叫江长安!” 猛地两人的眼睛瞪得就像是两对铜铃,恨不得夺眶而出,李大鼻子鼻子激动地抽搐,以至于整半张脸都跟着颤抖激动,结巴道:“你就是前日在道南书院试炼峡谷中胜了考核不说,还越阶打败了玄武门一族的江长安!那个书中所说的为报弑兄之仇对立皇室的江长安!” 两个威猛大汉瞬时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眼前一切显得都极其梦幻假象,显得不切实际。 江长安怎知自己的名气已经达到了这样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的地步? 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刘老眼疑惑道:“江兄弟,还有一件事我们不太明白,就是那头魔物首领都已经身受重伤为什么不趁机抹杀还要放其归去?” “放心,那头魔物体内所有的经脉都已经被我摧毁,已然是强弩之末,死只是早晚的事。”江长安笑道。 同时,江长安心中也有许多不解,为什么魔物首领在临走之前还要将所有同类的尸体一齐裹挟而走? 按照常理来说都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地步,哪里还顾得及这些尸体的去处?他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害怕人发现什么! 一具尸体能够暴露出什么讯息? 第五百六十六章 最后的机会 雍京城中的飘香酒楼里,夜色正晚,长途跋涉的一行四人找了个位置就坐,这四人三男一女,为首的是名身穿淡蓝色水袖长衫的女子,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行为举止中无不是透着一股大家闺秀。 虽然是夜晚,但由于道藏法会举行在即,酒楼中的生意一点也不比白天差,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热闹得很。 一行人进了酒楼之后便就有不少男人瞟上几眼,倒不会有人敢上去找不自在,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另外三人年龄都要小上不少,只是十六七岁,其中一个体型肥胖的叫了伙计上了一桌酒菜。 为首的女子恍若失神地低头玩望着光滑如玉的手腕,不时微微轻叹,那里本应有一个玉镯。 那肥胖的弟子忐忑道:“宗主,道南书院的招徒令好像都结束了,咱们……咱们这一趟怕是要白跑了……要不是那个半路不知从哪里来的老妖婆,咱们本应该在五天前就到的。宗主若非是要送我们三人前来,也不会受连累,那枚玉镯或许就……” “胡胖子你少说两句!”一旁体型稍微偏瘦高挑的弟子道:“宗主,你不用太担心江先生,在月光城您不是也听到了吗,江先生与人城头比剑,既然如此此刻应该平安无事了才对。” 第三个弟子体型瘦小,年龄也比两人小一些,见状连忙从中一边劝和,一边对女子道:“宗主,白穹哥说得对,尽管京州流言不断,但是相信师父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一行人正是从青莲宗不远万里赶来的苏尚君,而跟着来的三人正是胖子胡莱、白穹以及江长安在嬴州收作徒弟并取了名字的江忘。 苏尚君凝眉思虑夹杂着忧愁,眼下不仅仅浪费了数月的时间不说,还丢掉了手上的玉镯,倘若是普通的玉镯自也没有什么,可是这是那个人送的,而且自从夏周皇宫大乱过后他一直生死不知,这玉镯就是最后的念想之物,眼下最后的念想也被别人夺了去。 尽管在月光城中听到了关于他的传言,但是未曾亲眼见到,苏尚君提着的心还是难以放下。 苏尚君叹气道:“也罢,今夜我们就返程。” 招徒令已然结束,眼下看来只有原路反身回去一条路可走。 正在这时,小二端了酒菜上桌,笑道:“几位这是来道南书院参加弟子考核的?” 胡莱拍着敞开来的圆润肚子,心情不怎么高涨,道:“你这小二眼力还算是不错,我们兄弟三个就要看一看这个道南书院究竟如何厉害!咦,话说回来你怎得看出我们是来参加弟子考核的?” “嘿嘿,小的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怎么行?道藏法会不久之后就要举行,这些天来雍京的不都是冲着道南书院来的?观几人的年纪,想来并非是冲着大帝手札前来的,那就剩下了招徒令喽。” 小二连连笑道,“呵呵,不过您几位真是不巧,看来是来的晚了,道南书院的各院的招徒令都过了时限,几位看来是白来了一趟。” 胡莱皱眉不乐意:“嘿,你这个小二也忒不会说话,刚说你有眼色你又来揭人的伤疤……” 小二笑道:“客官莫急,客官莫急。尽管你们错过了招徒令,但也不是没有进入道南书院的机会……” “什么机会?”胡胖子小眼一亮。 小二故作高深,摇头晃脑地说道:“几位可曾听说了前几日道南书院考核场上发生的事情?” 白穹道:“考核场?怎么又提到考核场,一路行来可是没有少听人讲起,好像是有位道果境的先生越阶战胜了一位准洞墟境的强者,成为满城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小二道:“不错,非但如此,那位先生还胜了两场考核,最近又重新颁发了招徒令,各位要是想去的,可以去试一试。” “重新颁布招徒令!”胡胖子激动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小二肩膀,“小二,是哪一个分院你可知道?” 小二肩膀吃痛一个托身避过,“参天院。” “参天院?”一直都没有怎么开口的江忘疑惑道,“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分院?” 小二笑道:“嘿嘿,这个别院往年可是没有人愿意去,就是因为没有人会教徒弟,从始至终都是只有一个傻子一样的院主。” “那今年为何……” “今年不一样,来了一个年轻的天监,听说是被院主代师收徒,做了院主的师弟。这个天监可是不简单,正是刚才我们所讲那位在考核大会上大败洞墟境强者的先生,所有几位要是想要去的话可是要抓紧了,这要是去晚了,那可是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后的机会……”苏尚君眼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 刘老眼和李大鼻子自知江长安此行前来所为的是公主殿下,当下也不多聊,早早识相地退下。 江长安便折回到了楼上,只不过这一次他依旧没有走正门,还是翻窗而入。 月色皎洁,房间中灯火如豆。惊秋房一样的格局摆设让人仿佛一时间回到了京州的醉仙楼中。 司徒玉凝早卸去了身上甲胄,赤裸曼妙身姿外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紫色衣纱,正俯身在桌上煮茶。 待看到窗台上人影,笑靥如花:“我现在就算不用紫鲛珠也能够沏出很好的‘男人茶’,不信你尝一尝。” 江长安接过茶杯一口喝下:“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这技术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要超过我喽。” 司徒玉凝浅浅笑着,双眸瞥了眼楼下,道:“你放那头魔物首领离开是故意的?你想要顺着他找出背后的人。” 江长安笑道:“人在安全的时候脑子很冷静,但是在最为难的生死玄关,很多人都会被死亡恐惧冲昏理智,本能性得选择最安全或是最挂怀的地方去。” “那你怎么没有跟去呢?”司徒玉凝好奇道。 江长安笑道:“我在等。” “在等?等什么?”司徒玉凝俯身靠到了他的面前,双目好奇。 岂料他嘴角勾起一丝邪邪坏笑:“等等看这茶里还有没有合欢散。” “你……你个登徒子!”司徒玉凝腾地脸上异样红润,她在世人面前自是放荡不羁,但是这一切和眼前这个男人在一起都像是毫无用处,跟他一比,自己的脸皮比窗户纸还要薄。 下一刻她便怔住,江长安不知何时站起将她抱在怀里,嘴巴印在火热的红唇上,触电一般的感觉传遍全身,司徒玉凝猛地全身都陷入紧张,双足微微扣住地面,脚背绷得紧紧的。 一吻之下透不过起来,司徒玉凝意乱情迷,身上薄纱脱落。 “登徒子……唔……到床……”司徒玉凝一句话说得短短续续,只好藕臂玉指指着香床,谁知江长安直接翻过了她的身子,胸膛紧贴她后背,下巴放在肩上:“很多事情不仅仅是只有一种做法,比如你骂人的话语,以及……我们的姿势。” 司徒玉凝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眼神惊得眨也不敢眨,耳边充斥着窸窸窣窣白衣掉落的声音。 楼下,侍卫的统领死在了这次战斗之中,李大鼻子和刘老眼的副统领的地位自然变成了侍卫中最高职位,在江长安上楼之后便下令今夜所有的士卒无论是什么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准踏入观月阁一步。 江长安也不忘在房间之中下了禁制,声音穿不出一丝一毫,却也正因这一点,门外两名侍女猛地觉察到屋里没有了动静,还道是出了大事情,匆忙透过门缝向内查看——隐约看到公主的身影俯站在桌前,而那位江公子正站在身后,公主双手抚在桌沿,面色怪异,似痛苦与欢愉并存…… 两名侍女猛然意识到什么,惊弓之鸟似的转过身将头埋进胸口,小脸通红,却又时不时地想要扭过头去。 黑夜更加幽暗,引诱出人心中深埋的悸动与妄念。 第五百六十七章 鸳鸯帐暖 房间之中一片狼藉,桌案上翡翠茶杯玉壶都打翻在地,金丝绣成的桌布也被拉扯掉了一半耷拉着将掉不掉,桌布上还有隐约抓蹙挣扎的痕迹,令人好奇不禁想去猜测经历了什么。 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觎旎的幽香。 而始作俑者正躺在床上,双目幽幽沉沉,深邃而静谧。 司徒玉凝伏在他的胸口,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粗重的气息喷在他的身上慢慢变得浅淡,葱白玉指从他胸口一道道的伤疤上划过,像是抚慰又像是再清点究竟有多少条伤疤。 不时得抬眸望向胡须稀疏的下巴,眼中崇拜的神色无论如何也是掩盖不住。她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不理世俗的女人,却没有想到有人比她还要叛逆,竟然在桌子旁……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享受其中。 “在想什么?”江长安笑道。 司徒玉凝道:“我在想这些给你伤疤的人都是谁,我要将他们的皮剥下来,为你解气。” “可惜那些人都不在了,没想到聪明的公主大人也会说这种话。” 司徒玉凝鼓起嘴巴,端的一副小女人姿态道:“这种话怎么了,我只是说出我心里的话罢了……” 她脸上的潮红还未退散,一张脸滚烫发热地贴在他的心口,交换着二人体温,口中饶有兴致地碎碎念道:“江长安、登徒子,江逸仙、登徒子……” “江逸仙?”猛地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字,江长安还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他做到了整个江家都没有去做的事情,他做到了整个江州乃至真个夏周国都不相信能做到的事。 “逸仙、逸仙……”司徒玉凝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唤道,不时地想着什么咯吱吱笑个不停。 “傻笑什么?”江长安笑着问道,“话说回来,为什么那些士卒在得知了我的身份之后都是一副奇怪的神情?像是……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 司徒玉凝笑道:“你可是当局者迷,江大公子在夏周国的事迹在夏周国内禁制传唱,但是在东灵国可是人尽皆知,倘若不是夏周国封禁了这件事,你还没有这么大的名气。” 江长安笑道:“不错,一件事件最好的宣传莫过于就是将其封杀,况且是整个夏周国下的谕旨将这件事封杀了,哪怕是本来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好奇是怎样一件事值得被皇室重视!” 司徒玉凝双眼迷离:“可不正是这样吗,更不用说你江公子昨日在道南书院的一番大动静,身为道果境却打败了拥有洞墟境实力的女尊者,现在哪怕是一个小孩子都知道了你是如何如何厉害……” 江长安笑道:“他们只知道我是在场上如何如何厉害,可是只有公主殿下知道我在床上是如何如何厉害……” “登徒子。”司徒玉凝终归是一个女人,被这一句话说的面红耳赤,突然尖叫一声,那双粗糙的大手又侵略性地游走在身体上。 “别……”司徒玉凝声如猫啼。 江长安却没有听到,从她脖颈下枕着的手摩挲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攀上了两座高峰。 “红尘中的人羡慕那些所谓的‘名人’,将自身所有的幻想嫁接到这个想象的人身上,其实那个人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久而久之他们就会认为这个人就应该是自己想象的样子,从而形成了一种慢行深度催眠,这种人群也被人们叫做——追星族。” “追星?”司徒玉凝听得云里雾里。 此刻她也无心听这些,因为胸口的触感让她刚刚平息的脸色又似火烧:“还有那书中所言将你恨不得描绘如是谪仙凌尘,还有倾世之容貌,再加上你‘江逸仙’的名号,可不知城中有多少女子惦记呢?” 江长安忽的翻过她的身子,将她整个身子都趴在了自己身上,四目交接认真问道:“可我只在乎这么多女子之中有没有你?” 司徒玉凝彻底陷入在这双眼眸之中,低头嫣然一笑,倔强道:“没有。” “真没有?” “没有,啊——” 江长安轻捏着她的身子,觉得有趣笑道:“我的公主大人,不知能否给我讲一下你来此处的目的呢?我想不会是因道藏法会而来……” 提到正事,司徒玉凝脸色正了正,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我来就是为了查询魔物的事情。” “皇宫之中不会才是刚刚不久知道魔物的事情?据我所知这些魔物可是劫掠时间超过有三年的时间,东灵国皇宫的警觉性再差,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过堂堂玉凝公主的觉察才对。” “那是当然。”司徒玉凝笑得娇躯颤抖,这个男人数一声称赞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殊荣。 她悠悠长叹:“皇宫中怎么会没有半点消息?早在第一次魔物出现的时候皇宫中文武百官便掀起了一场长达两天两夜的争论,而后……” “我猜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你是怎么猜到的?不错,最后的确没有结果,直到第二次魔物出现……” “事情发生到了第二次,有人就要坐不住了,这个时候最紧要的不是查出真凶……而是随便找个人背这个黑锅就是了。” 司徒玉凝眼神惊讶,随即笑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江长安苦笑道,什么事情比别人看得到,同样承受的痛苦也是要比别人多。 司徒玉凝眼神凌冽道:“宫中调查的事情几经阻挠,我想应该是有什么人在庇护着此事,甚至……参与了这件事情。” “所以我们的玉凝公主就又一次偷偷地跑出了宫,私密调查这件事情?” “这次你可是说错了,我可不是私自跑出来的,我可是有正经的理由——道藏法会。只要出宫不将自己局现在一个小世界里,放眼全局,一些事情就能够看的更清楚,这可是你教我的。” 江长安微笑道:“那聪明的公主殿下,查到了什么吗?” “哪有这么简单,可以确定这群魔物绝不是凭空出现的,可我费力千辛万苦也没有找到宫中的哪个人与魔物有关联,但是……” 江长安问道:“但是什么?” 司徒玉凝道:“但是我查出了皇宫有一位大臣与道南书院有些生意往来……” “道南书院与朝中大臣有生意往来?”江长安道,“也不奇怪,想要保持住第一书院的地位,就如同凌霄宫和夏周皇室参与党争无异。” 司徒玉凝却摇头道:“并不是这样,那位大臣是白家!” “支持你的那个白家?” “不错,道南书院总天监姬缺好像会定期进贡一些东西给白家。不知道这些与魔物有没有什么关联?” “白家……”江长安喃喃着这两个字眼,莞尔一笑,温情盯着她双眸:“白家最近对你又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白家无疑是司徒玉凝最大的助力,但也是她最大的绊脚石,反过来说,司徒玉凝也是白家起初扶植的一个傀儡,但是这个傀儡渐渐的超脱了控制,让白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背地里已经暗流涌动,在京州几次刺杀就是最好的证明。 司徒玉凝道:“放心,从夏周回来之后我便提高了警惕,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心表面没有异状,白家也没有过多的动作……” 江长安的脸色却不容乐观,他不喜欢太平静,越平静就会越让人安逸,这种安逸会使人致命!往往一些暴风雨都是伴随着宁静而来。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世子殿下来访 司徒玉凝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一定又要说平静会让人陷入怠惰对不对?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江长安嘴角勾带笑意,心里却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你体内的鸩罗罂怎样?没有再发作?” 司徒玉凝摇头,狡猾地笑道:“没有,你给的药我都按时服用,当然表面上偶尔也要装出犯病的样子,毕竟还有这么多白家眼线盯着呢……” “公主果然聪明。”江长安赞誉出自真心,司徒玉凝完全当得是他认识的所有女人中最聪明的一个。 “对了。”司徒玉凝想着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 “你等我一下。”司徒玉凝也不穿鞋子,披了那件紫纱直接赤足踩在木地板上,笑殷殷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梳妆台旁,神秘兮兮从台上放着的一个锦盒中掏出了两卷绢布。 两卷绢布两种颜色,稍大的绢布是紫色蚕丝制成,看上去一眼便知尊贵异常,非常人所能够拥有,但也能看出年份不超过十年。 而另外一张绢布是似是牛皮制成,皮质松软枯黄,还没来及多看两眼,就被司徒玉凝双手背在了身后,笑意渐浓。 她一步两步慢悠悠地点地回到床上,却未躺下,双手还是躲在背后,兴致盎然:“猜,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江长安笑道:“呦,我们公主大人本事见长啊……” 司徒玉凝脸色一落,倔强道:“怎么?只许你个登徒子欺负人,还不许我卖个关子吗?” 江长安大笑:“冤枉,我可不是不允许你卖关子,我说的长本事是指公主大人这次竟然能够自己走到梳妆台前,回想上一次在君雅楼……” “你个登徒子是刻意臊我的吗?不许再说了……”她的脸色发窘发烫。 “好,不说了不说了。”江长安笑道。 “快猜猜嘛,我手里是什么……” “嗯……两块布……” “废话,你都看到是两块布了,快猜上面写的是什么?” 江长安苦笑道:“公主大人就不要为难小人了,快快让我看看——” 说着两个大手上下其手搔痒,直弄得司徒玉凝娇笑连连求饶才肯作罢。 “咯咯……登徒子就是登徒子,算我输了还不成吗……”司徒玉凝这才交出两张绢布。 江长安先接过第一张紫色绢布,这是一张卷的极其工整的卷轴,打开之后便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一个字不及芝麻大小,却完完整整记载了东灵国上上下下所有要员的主要资料,以及国都重要的地势所在。甚至就连皇宫之中守卫的排布安防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这是……”江长安震惊道。 司徒玉凝轻伏在他胸口,抬头笑道:“这是东灵最机密的东西,我想着你既是真的有一天来找我便是碰到了什么难处,江家摘星楼虽然记载细枝,但总有些隐秘秘闻难以触及,所以我就将这些记下来,等着亲手交给你。你身在东灵,一定用的上的。” “岂止是用得上,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江长安喜不自胜,他曾记下了夏周国的情势,但是当时从未曾想过还能够从皇宫中活着走出来。对东灵国丝毫没有触及,先前在月亮城久居数月便也是先行了解搜集关于东灵国的资料秘闻,但是小道的消息再怎么猎奇也不足以和司徒玉凝在这一张绢布相提并论。 司徒玉凝心中欣喜,还有什么事情比被心上人感觉重要更值得高兴的呢,轻轻说道:“你先别急着乐,你再看一看第二张。” 江长安收起紫绢布,摊开第二张形似绢布实则乃是薄薄的一层牛皮缝制而成,只有巴掌大小却小而精致,上面用千年不落的墨水绘制着一张地图路线,其中多有几处被岁月磨损地残破不堪,又被用新的牛皮缝补、新的墨水填画了一遍,整张地图虽说看上去残破久远,但是细细观看不难发现每一处都记载地清清楚楚,甚至一些晦涩难道的地方特意进行了标注。 “这是……沧溟峡谷!”江长安惊道。地图中描绘的路线正是通往沧溟峡谷深处的途径。 司徒玉凝笑道:“你再看一看这图中所指的沧溟峡谷深处是什么?” 江长安细细望去,大吃一惊:“大妖残魂!” 地图中心一点标注着这四个娟秀字眼,不用想也是这妮子的笔迹。 司徒玉凝轻轻道:“许多年前有位云游的僧人在沧溟峡谷捡到的这张地图,我查遍了许多古籍,又多方让人查探消息,才将其中的缺陷缝补修缮完整,只是其中地图路线所指的尽头始终不知为何处,直到凑巧前几日再度遇到了那位高僧大师,提及地图之事点拨道出沧溟峡谷之中确有一只大妖残魂! “沧溟峡谷真的有大妖残魂?”江长安激动道,看来这和自己的推论一样,沧溟峡谷果然有东西! 司徒玉凝抱了他的身子,动情道:“登徒子,我是不是个坏女人?给你紫绢布东灵讯息是想让你更能游刃有余、平安无事,可是眼下却又给了你大妖残魂的地图,这……这你不是亲手将你往火坑里推吗?我……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我知道你需要大妖残魂,只要是你需要的,我竭尽全力也会为你夺来!” 说到最后语气斩钉截铁,江长安嘴角浅浅笑着。 司徒玉凝挑眉侧目瞪了一眼,娇叱道:“喂,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什么也不说啊?” 江长安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你知道的我可不是君子,所以我会动手。玉凝公主为草民做了这么多,草民必须要做一些特别的事情来感谢玉凝公主!” “什么特别的事情?”司徒玉凝万分期待。 江长安凑到她的耳边细细耳语几句,但见司徒玉凝闻声之后一脸惊愕地看向梳妆台上能够轻松照的半身的镜子,江长安耳语的话如毛茸一样瘙痒心田,纵然是放荡不羁的玉凝公主也是一张脸通红,既羞赫又刺激,又有一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杂乱的声响,奔忙呼喊的声音不觉于耳,数百名兵甲已经将整座观月阁包围个水泄不通。 “来者何人!”刘老眼断喝道。 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燕城七鼎王世子洛松,听闻公主遇到围杀,特地前来为公主护驾!不知公主如今安危如何?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里?” “世子殿下止步,食人魔物已经尽相退去,公主殿下无恙,现正居住在观月阁上,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不劳世子殿下费心。” 江长安笑道:“看来今夜还真是热闹得很啊……” 他的双手随意在光滑柔嫩上随意游走,司徒玉凝气喘细细,小声道:“你觉得是巧合吗?” “巧合?世上巧合的事情太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要看公主大人怎么去说了……” “你这个登徒子,听起来是不想管这件事?” 江长安又顺势捞了一把,放在鼻尖享受般地请嗅,嘴角泛着笑意道:“有聪明的公主殿下在,我就做回吃白饭的登徒子又何妨?” “登徒子……”司徒玉凝白了他一眼,却笑眼如画。 楼上鸳鸯帐暖,楼下的局势也骤然紧张,洛松大喝:“放肆,本殿下身为当朝七鼎王的世子,陛下钦定的驸马,玉凝公主未婚夫,如今要进入这观月阁,看谁敢阻拦!” 第五百六十九章 洛松的用意 话音一落,便听到锵锵拔剑出刀的声音当啷啷响动,火光挥舞,人群哄乱,不少刀剑已经抵在了对方的铠甲之上。 李大鼻子怒吼:“世子殿下不要逼属下,属下既然为公主殿下行事,便要为公主殿下的安全负全责,将头别在裤腰带上,公主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观月阁一步,军令如山,还望世子殿下体谅!” “本殿下乃是世子,公主的未来的夫君,让本殿下上去!本殿下不想要再重复一遍!”洛松目光阴森森得扫视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李大鼻子半步不退,道:“殿下,方才属下说得很清楚,任何人都不得惊扰公主圣驾,任何人!” “你放肆……”洛松怒火攻心,却无可奈何。 “殿下若是觉得属下有何处失礼失职之处,尽可在今夜过后上表宫中,哪怕是砍了属下的人头属下也毫无怨言,今夜没有公主允许,谁人也不许踏入观月阁一步!” 李大鼻子高声下达命令:“这是最后一遍,众将士听着,擅闯观月阁者,格杀勿论!” “是!”吼喝声振聋发聩。 洛松攥紧了拳头,后悔没有将那位妖族强者带来,赶来匆忙只带了些侍卫,谁能够想到会是这种对峙的场面? 场面焦灼之时,就听楼上司徒玉凝声音轻唤道:“李统领,让世子殿下入阁来……” “是。”这才听闻刀兵收入刀鞘,洛松眉梢一喜,神采奕奕,随即踏入观月阁。 径直迫不及待地飞奔到楼上,洛松理顺缕衣褶皱,道:“燕城七鼎王世子洛松,带来二百铁甲侍卫,特来为玉凝公主殿下护驾,玉凝公主殿下身体安康,不知可受到了什么惊吓?” “世子殿下真是有心了,本殿下没有什么事情,自有护卫保护我的安全。” 司徒玉凝微微皱眉,拼命忍耐着喉咙间的瘙痒,的确有一个护卫此刻正在香床上“护卫”她的安全,做着周身全面的检查。 洛松道:“玉凝公主殿下已然安寝?莫不是受了伤?洛松带来的侍卫中有一位极为精通医理,可为公主殿下看上一看,倘若遗漏病害,落下了病根就是后患无穷。” “别……咳!”司徒玉凝险些喘息出声,连忙干咳了一声,正了嗓子道:“就不劳世子费心,本公主没有什么事,世子若没有其他事情,便可以退下了。” 司徒玉凝的气息更加湍急,江长安轻轻吻在玉颈,绕在耳后炽热的火舌蜷缩着粉嫩的耳垂。双手也是不甘寂寞,未曾闲暇。 洛松暗暗生疑,挑起了眉角,听得出就在司徒玉凝说话的时候话语轻轻颤抖,像是刻意在压抑着什么,遂问道:“公主可是身体有恙?本殿……在下怎么听得公主好像受了伤?公主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伤到了什么不便之处,在下可以命令这些侍从丫鬟全部下去……” 他的嘴角不自觉得生出一道邪异的笑容:“毕竟在下与公主的婚约早已是父辈们定下,不多日你便要接入燕城,你我早晚便要成为一家人,身为未来的夫婿,公主身上还有什么是在下不能看得吗?” 司徒玉凝话语一冷:“世子殿下自重,如此轻薄话语就不怕为七鼎王蒙羞,为人所不齿?” 洛松神色果真收敛半分:“公主有所误会,若是公主不愿在下也能立即召集京城之中的女医师为公主看病,在下只是太过急切担心公主的安危,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然而红帐中的两人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所言,薄薄的红纱被一角已然滚落在地,江长安手不老实,脸上的神情却镇定自若,宛若一个正人君子细声轻语:“燕城七鼎王,当真有这么厉害?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偏偏出了个这样的世子?还是独子。” 江长安不得不承认,眼下所见到的洛松与当日在船上所见到的洛松伪装假冒者,无论是气度、胆魄、狠辣计谋,都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司徒玉凝觉得好笑:“那要是你站在门外,你会怎么说,才有把握能够劝服我放你进来?” 江长安嘿嘿一笑:“我不会说什么,更不会站在门外。” “嗯?那你会用什么办法?” 江长安笑道:“登徒子走得门可是一直开着的。” 他指了指开着的窗户,司徒玉凝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娇笑个不停。 他的手指又开始不老实:“你还没说呢,这位七鼎王究竟什么来历?” 司徒玉凝忍耐着身上的瘙痒,道:“洛松的父亲七鼎王曾对我父皇有恩,当年我父皇未坐上皇位时,上下争夺皇位的王储共有八人,三十多年前,先帝驾崩,八位王储掀起宫廷内斗,史载‘八王之乱’,内乱持续了足有近十年,最终八位王储决心在沧溟峡谷西部的荒原决一死战,那一战死了很多的人,父皇陷入重围眼看形势危矣,就在险些丧命之时,七鼎王率七万精兵及时赶到,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 “后来父皇刚坐上皇位,便有藩王率两万兵马谋反逼宫,围困皇宫绝粮十日,也是七鼎王率领五千东洲死侍直创圣阳宫,勤王护驾。” “看来这位七鼎王还在真是厉害。” 司徒玉凝道:“不止这些,父皇坐上皇位不久,蛮丘国进犯我东灵边陲,也就是燕城边境,大军压境。可是经过八王之乱,国中的人力财力都已经是远远不及当年,朝中无有敢战者,这时,还是七鼎王自动请缨,带军十万将士,平定蛮丘国边境五十万大军,而后深入西陆,夺蛮丘国七座城池,打得西部蛮子二十年未踏东灵一步,居功至伟,如此功绩,前无古人。也便是那一仗,父皇封他七鼎王之名。” “但是你的父皇却生性多疑,不仅收回了大半兵权,还将最令蛮丘国忌惮的东洲死侍收回自己麾下,明里给了七鼎王的名头,实则是削弱了实权,这一招明升暗降还真是皇家独有的手法。” “这些我并未给你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司徒玉凝胸口微微吃痛,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轻轻拍了拍那只掌握浑圆还不规矩的大手。 江长安笑道:“你父王若是真心信他,就不会派他驻守燕城边境,更不会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派去做儿媳妇,表面上是亲上加亲,其实更是表明了他与七鼎王之间的间隙。如此一推导,收回兵权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咯。” “你啊你,有时候对所有的事情都是漫不经心,偏又有时比任何人都聪明。”司徒玉凝静静凝望着他,眼中欢喜得很。 “公主殿下?公主?” 洛松久久没有听到屋里动静,便开口呼唤道。 “公主殿下,在下派人熬制了一碗参汤,能够安魂凝神,不过片刻就会呈上来,还请公主喝了之后再行休息?” 洛松早已吩咐了手下,这碗参汤也不会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参汤,而是其中加了一点特殊的‘调料’,只待司徒玉凝喝下,今夜什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届时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尘埃落定。 只可惜的是洛松漏算了一个人。 江长安笑道:“你觉得为什么他这个时候会来?” “你是指,食人魔侵袭的事情是他指使的?”司徒玉凝道。 “是否指使还未可知,但是一定脱不了干系,若是没有我的存在,明日就会有传闻传遍整个雍京。” 司徒玉凝微微思索,点头道:“不错,食人魔物惊扰公主圣驾,七鼎王之子及时赶到将其救下,赚够了名声。” 江长安笑着摇头:“你认为只为这些名声他用得着这么麻烦?” “你的意思是……” 江长安道:“提高名声的办法有很多,食人魔物这大费周折的办法可是极不划算。” 司徒玉凝抿着嘴唇想了好一会,笑道:“我要一点点提示……” 第五百七十章 无耻小贼 江长安抬起原本埋在那两座起伏之间的脸庞,笑道,“玉凝公主就真的不打算尝一尝洛世子精心调制的参汤?” 霎时,司徒玉凝脸上涌现出一副了然神色:“不错,只要我喝了这碗参汤,明天所有的消息都会风一般刮遍整个雍京城,这位世子不仅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想要的,皇室还会因为这个流言提前婚期。” “他为的根本不是名,为的是你。”江长安道:“我与你说过的,你很聪明,但却总是忽略一点,就是人性的丑陋。” 司徒玉凝眼中闪动厉芒:“他的小人心思当真没人知道?” 江长安笑容邪魅:“可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我的公主已经名花有主。”江长安沉吟一声,翻身在上,在司徒玉凝惊异的眼神中身子慢慢下沉。 洛松在门前焦急踱步,又敲了两下门道:“公主?公主若是没有回应,在下只当公主是答应了?” 突然—— “啊!” 房中忽的一声娇呼,司徒玉凝连忙捂住嘴巴,两只美目惊诧地盯着这个已然再度侵入的登徒子,粉黛秀眉微微蹙起,双手推搡难熬,脸上红的如涂了三层胭脂。 “公主!”洛松下意识地低喝一声,“为了确保公主安全,在下就要破门而入了……” “没有本公主的命令……谁,谁也不能够进来!” “听公主话中凝痛,难道是被他人挟持?公主莫慌,在下这便闯入房门救驾!” “本公主说的话难道你听不懂吗?滚开!”这句话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洛松呆呆地站在门前,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当刘老眼和李大鼻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心中无限愤恨,也只得敢怒不敢言挥袖而去。 “走了?”司徒玉凝问道。 “走了,而且这楼上的动静外面也不会听到,公主大人也不用忍得这么辛苦了。” “你这个登徒子!还不是怪你!”司徒玉凝松开了紧咬的牙关,面红耳赤。却又听江长安凑在耳边蛊惑道:“公主殿下,要不要做完我们刚才说着却没有做的事?” “什么?”司徒玉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看到屋中半身大小梳妆铜镜,整张脸红成了酱汁颜色。 “不要……啊!”她猛地一惊,江长安已经将她拦腰抱起,向梳妆台走去…… 折腾到了后半夜,司徒玉凝才沉沉睡去,江长安则习惯性地依靠在窗台,月光照在手中九阴罐上,上面纵横碎片缝缝补补的痕迹犹在,一切恍若隔世。 转念一缕灵识进入九阴罐中—— 罐中的天地和曾经早就不同,没有太乙神火,更没有连山绝岭,毕竟原本的九阴罐早就被江长安从内部打破,而现如今修补之后,整个空间大小也只有一间房间的空间。这样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从中不再有什么薄弱之处,换句话说,若是当时的他被关入的是这个罐子里,决计是打不碎的。 罐中原本只会蒙蒙黑暗,没有一点光亮,而半年来早已焕然一新,四壁镶刻有一枚拳头大小的白玉夜明珠,放出的白色光华直将整个房间照的通透明亮,夜如白昼。 那个神情冷漠的女子正端坐在蒲团上,闭目敲打木鱼,对周边发生的所有事不管不问,宛若一个将世间一切都已忘记放下的智者,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在她心中都翻不起一丝波澜。 她身上穿的还是最喜欢的粉白色道袍,那头白鹿安安静静堂在一旁,对来者早就熟悉。 江长安面无表情,走到她的面前。 猛然间,她的双眸陡然睁开,电光火石之间一点金刚丝从袖中刺出,势如破竹,直指咽喉。 只是一根细若蚕丝的丝线,却掀起一股长枪般的气浪,卷动火热的烟尘刺向江长安! 噗! 这一根长丝将眼前人打的消散成泡影,显然是个幻术。 然而长久以来陆清寒也早就清楚了这些伎俩,十指展向左右两方,十根金刚丝顷刻伸出以她为中心散向四面八方,不放过每一个死角。 纵然他再如何使用幻术,也要立足于这房间之中,只要存在这里,便逃不过这天衣无缝的一式。 然而她的金刚丝刚欲从手中迸射而出,眼前紫电闪现出江长安的人影。 “不是幻觉!” 她想要变招已是不及,江长安的手比她更快一步,轻轻挑拨开了她胸前衣襟,登时冷风灌入胸口,陆清寒又惊又怒,心中方寸大乱,慌忙收回招式拢合住胸前衣物,秀拳紧握,眼中所想只有将此人大卸八块。 江长安笑道:“你又一次输了,知道为什么吗?” “无耻小贼!”陆清寒怒骂道。 “不错,因为我够无耻。因为我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约束,而你有。方才你那一招若是不顾一切出招兴许会对我造成伤害,但是你没有,一个人有了制约的东西,便就有了弱点。不过出于男人的角度,我喜欢你这个弱点。” “妖道就是妖道,歪理邪说,无耻之极!要杀就杀,何须如此折辱我!” “说的轻巧,慈心洞天的慈心圣女,这让我怎么下的去手呢?” 她冷哼一声:“你就不怕自食恶果,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江长安问的她一怔,又接着笑道:“你用什么杀死我?” 她凝眸冷冷道:“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一只脚踝上还绑有我留下的金刚丝!只要我念动咒决,它就会让你变成一个废人!” 江长安脸上没有任何惧色,道:“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陆清寒将信将疑,口中反复念动着金刚丝秘咒,果真眼前无耻小贼的脸色变也没变,丝毫没有任何变化,足足念动半柱香也没有见那支脚有什么异样。 “不可能!你不可能解得开金刚丝!” 江长安笑道:“你忘了,我现在已是道果境初期,你认为你的金刚丝还困得住我吗?解开这个小玩意儿不过就是弹指间的事情。” 她颓然坐倒在蒲团之上,万年俱灰的同时恨意更浓,咬牙切齿似是要将他碎尸万段咬成碎片! 身心受辱,又无力复仇,她如今想到的唯一一条道路就是结束这种绝境。 谁知江长安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走出两步又停下:“还有,最好不要想着自杀这条路,若是你死了,我便杀尽慈心洞天每一个人,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父母孩子都会因你而死。不要怀疑我的话,你知道我能够做到。” “无耻!”她愤怒得牙关颤抖,一掌将眼前的桌椅打的粉碎。无奈之下只得再盘坐在木鱼前敲打凝神,同时祈祷着天上诸神快快降下一道天雷将他劈死! 江长安伸手轻轻勾住她的下巴,笑得像极了正道人士,靠在她的耳边道:“放心,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住着,我说到做到,会在慈心洞天祖祠圣山上,将你慈心圣女的初夜给夺走,就像是你刚才听到的那样……” 陆清寒愤然的神色突然一弱:“什么刚才?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慌乱解释,可语气中的慌张早已出卖了自己,索性干脆道:“听到了又如何?奸夫淫妇,无耻小贼,狼狈为奸!” 第五百七十一章 白府 江长安不以为然地说道:“明天我会带来几本书,你也解些闷子,不会是什么道经符图,而是一些妖志文献同或杂记传说,如果你想要看的话,还有我写的一些书。” “就凭你也会写书?粗鄙之极还妄谈学识,误人子弟,贻笑大方!”她嗤笑道。 江长安笑道:“所以才会给你看嘛。” “你……无耻小贼!” “我向你保证,很有趣的。” “山野传记多是耸人听闻,胡言乱语,扰人视听,迷人心智,我是决计不会看的。”她笃定道。 “我只说了拿进来,看或不看就是你在这个房间内的自由与权力。不过我建议你不妨看上一看——”江长安笑道:“多学学几句骂人的话,我听着也顺耳有新鲜感。” “你……”司徒玉凝凝起眉头,这才发现能够骂人的词汇都在这个无耻小贼身上试过多次,非但没有效用,反而更能引起他的兴趣,久而久之司徒玉凝也发现,这个人的脸皮简直要比拐弯的城墙还要厚! 从九阴罐中回过神,天外夜色静谧,趁着月色正浓,江长安纵身一闪,再度出了观月阁。 顺着魔物首领遗留下的气味,江长安飞出了雍京城,一头扎入城外的山岭中,猿猴似的身形穿梭在密林之中,一路上却见到了点点斑斑的红色血迹,想来也是魔物所留。 江长安指尖蘸了一些血液揉搓后又递到鼻前轻轻嗅了嗅—— “这血的气味竟不似一般妖兽的腥臭,奇怪……” 直到穿行了数十里,终于在密林深处,来到群山中一间山洞。 江长安顺势进入山洞,洞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在菩提眼中却恍若白昼,一切事物都无所遁形。 自己所站着的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空旷山洞,根本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就连其中诸多狭窄的通道也是可以追溯到尽头,更没有任何通到外界的隧道,但鲜血就是从这里消失不见,就连遗留下的气味也是消失不见。耳边充斥着的只有从石缝中渗出的水流声,细细潺潺,连绵不绝。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会有人凭空消失了?”江长安唤道,“墨沧!” 两人的默契自不必说,墨沧毫不啰嗦凝结出逆苍术,面前之景转换变动,眨眼就回到了两个时辰之前的景观。 滴答滴…… 洞中静的只剩下水滴的声音,江长安还站在原地,洞中的时间已向几个时辰前游走。 忽然,只听洞外脚步声踏踏速度极快,那名身受重伤的魔物首领由洞外飞奔而来,他身上的火红颜色变得浅淡,呼吸也有气无力,肩上还背着那头魔物死尸。 “来了?” 一道苍老中年的声音在洞中回响,江长安猛然一惊扭头朝洞中深处望去。脸上更加惊疑不定——来的竟然是一个人! 起初江长安一直以为最后的幕后主使乃是高阶的妖兽,再不济也是同类,岂料这群魔物的指使者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中等身形,面相和善,正方形的脸颊,尤其两腮异常肥大,就像是在嘴里塞了五个核桃的松鼠。除此之外,脸上长有五髯长须,双眼的眼角微微向上翘起,微微眯着竟也显得慈祥,只可惜生的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却有一颗黑心。 中年人的声音同样浑厚仁慈,可那头魔物却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如是垂听圣音,全身匍匐紧挨着地面,五体投地,卑微到了极点。 “主……主人,小人办事不利,辜负了主人的期望。” 反正两人也看不见自己,江长安干脆凑近上去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那中年人眼眉间稍微感到意外:“是……是司徒玉凝身……啊身……身边侍卫很多?” 中年人一开口,江长安差点惊得耳朵跌在地上,这个中年人竟是个结巴,声音的语调反而有些喜感,这与他做出的高深姿态形成强烈搞笑反差。 那魔物首领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不多,只有屈屈一百侍卫,但请主人给属下一次机会,给属下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属下一定未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中年人轻轻摩挲着双手,双眼目光也全然放在那双苍老却保养的极好的手上,仿佛这双手就是他全身上下最宝贵之物,声音惫懒地淡淡道:“屈屈一……啊一一一百侍卫就将你们弄得这番天地?还是说司徒玉凝有有……有通天的本事?” “没有,司徒玉凝绝无通天本领,只是……只是突然不知从哪里半路杀出来一个白衣小子,我们兄弟二十几人,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白衣小子?”中年人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着他,“多大年龄?” “回主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中等偏瘦的身材。” “有意思……”中年人看向他笑道,“你辛苦了,可以休息了……” 魔物首领听到这话吓得魂飞魄散,狠狠用脑袋磕着地面,恳求道:“属下不累,属下一点儿都不累,只求主人能够再给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将那白衣小子的人头取回来!” 话音未落,但见中年人指尖轻弹,一道流火从指间迸射而出,弹射入魔物首领体内,顿时蹭的正个躯体燃起熊熊火焰,不顾魔物声嘶力竭的哀嚎,顷刻间连同地上的两具尸体都烧的连渣都不剩! 中年人又重新看向自己的手掌,转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跟上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江长安怎么能够放弃,大步跟着上去。 中年人速度很快,但是比起江长安冰羽曜隼的疾驰就没有丝毫的速度可言,跟随也显得轻而易举,更像是遛弯儿。 两人出了山洞,中年人向着城中行去,穿街过巷,在一家建造豪气的府邸门前闪身而入。 江长安抬眼望着府门上的巨大纯金匾额,陡然一惊:“白府!” 这是白家!刚才那个中年人定然是白家人,这魔物和白家有关联!而据司徒玉凝所言白家和道南书院之间又生意上的往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江长安眉头紧皱,事情要远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墨沧笑道:“小子,本尊可是查了一遍,白家的防卫可是不比夏周皇宫的差,五步一人,十步一哨,这家的主人是有多怕死?” 从逆苍术中脱身而出回到了观月阁,夜空中明月高挂,江长安却再也无心睡眠。 司徒玉凝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整个身子与脸贴在他的背上,道:“你还是要回到道南书院?” 江长安道:“我答应过秦傻哥儿,会做这好这个天监,便不会食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山谷考核一役的确会惹来许多人惦记,但是在参天院,只要我小心一些不会出什么事情。” “那些人要是想杀你,我就将他们的皮全都扒下来,一个也不放过!”她的眼中崭露杀机,语气也是森含着至极。 江长安也只是莞尔一笑,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温存片刻,晌午时分,江长安便就赶回了道南书院,进入书院院门才真正体会到了实力带来的好处,诸多从前不屑的弟子见了自己赶忙打上几个招呼,套些近乎。 但是推开参天院的院子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人满为患,依旧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阿七正倚着桌案,都要睡着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可你打不过我 听到动静,阿七连忙抹了哈喇子迎上去:“师叔您回来了!” “阿七,今天一上午都没有一个人来吗?” “没有……”阿七道:“师叔不知道,你的事情虽然都在城里传开了,但是……但是谁也不知道您教得怎么样?您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弟子,这别人都以为您和其他神棍一样都是打着招徒的皇子在这里招摇撞骗呢,毕竟……毕竟我师父从前这种事没有少做……” 说着,连同阿七也觉得羞愧,入门以来秦傻子别说没有教过他什么真本事,至今有时候经常两三日就连见都见不上一面。 江长安正无计可施之时,但听院外声音嘈杂熙熙攘攘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师叔你等着,阿七前去看一看出了什么事?”阿七正是无聊,一溜烟地窜出了参天院,直冲总院门而去。 不一会儿就见他又匆匆跑了回来—— “师——叔——” 阿七高呼遛进院门跑到面前,急道:“师叔,门外有几人说是看了招徒令,想要拜见师叔……但是……” 江长安道:“但是什么?” “但是丹荷院的天监北烟客拦住了几人,不让他们进来,那几人听说还是从夏周国来的。那带头的很漂亮女人好像是叫做苏……苏什么来着?对了,苏尚君!” “苏尚君!!!” …… 院外,数十名弟子围着看戏似地围成一个圈。 苏尚君微微皱着眉头,北烟客笑道:“这就算是从夏周国不远万里赶来的,也不说什么人都能够进入我道南书院的,阁下几位我看天资都不算上等,更何况开院收徒的时限早就已经过了,还是请回……” 苏尚君不卑不亢道:“其他书院的时限过了,但是近日听闻参天院重新收徒,在下是为了道南书院在外贴的参天院招徒令而来,不知阁下是参天院的先生?” 北烟客笑道:“参天院?哈哈,道南书院良莠不齐,参天院虽说是最不济的那一院,但是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要的……” 苏尚君面生难色,不远万里来道南书院便是看了一个冷脸,如何收场?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斥笑道:“我参天院想要什么样的人还没有轮到他人说话的份!” 北烟客脸色一皱,遂又笑盈盈道:“江天监,哦,不,江执事何时回来的?” 谁知江长安直接掠过了他,走到了苏尚君面前站停笑道:“这几个人,我要定了!” 苏尚君早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便如遭雷击,如今见到他的笑脸,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一张脸,眼眶立马就如烟熏似的,口中“无赖”二字险些就要跳出唇舌,被江长安一个眼色遏制,此刻若是暴露两人相识便被北烟客拿住了机会。 白穹和胡莱两个机灵的小子也第一时间读懂了这个眼神,及时按住了实在的就要上去行礼的江忘,激动地狠掐着大腿抑制着内心无与伦比的激动。 江长安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看向了北烟客,一副刚看到对方的样子道:“这不是丹荷院天监北兄吗?怎么来我参天院是路过还是有事呢?” 北烟客轻挥羽扇,笑里藏刀道:“本天监只是闲着想要看一看热闹。” “哦,看热闹的?”江长安笑容陡然消失,“那还不快滚?!” 北烟客被这瞬间的态度切换晃得一愣,他判断出对方无数种回答,但谁想会是这样干脆直接?! 他不禁冷笑:“江长安,你不过也才坐上天监的位置,就算是手握执事令牌不过也是一个虚衔,照资历而言我可是在你之上!” “我知道啊。”江长安道,“可是你打不过我。” “放肆,我丹荷院按规矩而言也比你参天院高上一层!” “可是你打不过我……” “莽夫,你参天院天监是什么职位!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任何一个天监都要比你尊贵!” “可你还是打不过我……” “你……” 北烟客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无言以对,若非他真的打不过江长安,早就冲了上去! 灵力薄弱这一点一直是他最无法容忍他人提及的痛楚,恰好江长安又绝对的凌驾在这一点之上。 苏尚君听得好笑,秀丽大方的外表下,正在江长安背后红舌翻滚小声呢喃出“无赖”两个字。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江长安放声道,“这四人以后就是我参天院的人,谁要是想入我参天院的,欢迎,要是想要捣乱的,也只有两个字——滚蛋!” “江长安,好一个江长安!”北烟客紧握扇柄的手掌气的发抖,最终考量了自己与对方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只得悻悻地挥袖转身离去。 江长安连忙带领着四人进入内院,紧闭上院门。 白穹和胡莱激动地无以复加,白穹笑道:“先生!我们真没有想到他们所说的那个江天监是你!” 胡莱接道:“不过想想也是难怪,干得出越阶比试打退了玄武一族的人也只能是我们江先生了,哈哈哈……” “胡胖子你还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这么胖!”江长安的心情也被这两人感染,笑着说道。 江忘激动地结结巴巴,半天才道:“师……师父……弟子,弟子已经能够炼出七品丹了!” “七品!”江长安微微惊诧,江忘炼丹天赋超乎了他的想象,目前不过是十四五岁年纪就炼出了七品丹药,在凌霄宫炼丹门也绝不比那个李浩轩差! 年长几岁的白穹笑道:“先生,这可是江忘没日没夜训练的结果,他可是说了,就要再见面的时候给您一个惊喜!” 江长安心绪万千,江忘是他给的姓,也是他第一个真正磕头拜师的徒弟,可是自己却没有真正教导过什么丹术的东西。刚好趁着这个在道南书院的机会教些真本事。 他猛地俯身笑道:“江忘,想学端火吗?”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近七年前那个秃头的老先生笑嘻嘻得意:“小子,想学吗?” 这一刻,他像极了他。 “端……火!”江忘震惊道,“那不是师父的绝技吗?” “想学吗?”江长安又一次笑着问道。就像是那个秃头先生曾经问他的那样。 “想!”江忘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白穹和胡胖子看的羡慕不已,遗憾自己早已过了成为丹药师的最佳年龄,也真心替这个能吃苦的小子感到高兴。 三人又热热闹闹地聊了半天,在白穹眼色驱使下,三个人找了以熟悉环境为由被阿七带着去了后院,只留下了苏尚君亭亭玉立的身影,眼含笑意地凝望着他,从进入院子的那一刻她的眸子就紧紧地锁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模样极其震惊,但又有一股平淡,像是根本就猜到了他还活着。 江长安没有动,远远看着她的神态、她的样子,笑道:“宗主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我还活着,其他人可是惊奇的不得了……” 苏尚君心中任是如何风卷云涌,脸上永远也是镇定自若、无喜无悲,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但是身体却忍不住地颤抖,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死的,一定不会出事,一定能够活着走出皇宫!” 她的语气非常笃定,甚至笃定得有些偏执。 江长安微微一笑,来到面前,苏尚君则是像他最后一次离开青莲宗时那样抬起双臂轻轻整理着他的领口衣袖,大家闺秀的温良恭淑尽数流露出来。 “可惜大宗主可能要在这道南书院受些委屈了……”江长安轻轻说道。 苏尚君摇摇头,眼含笑意,“最想看到的、最希望的事情都成真了,何谈委屈呢?” 第五百七十三章 机会来了 “最想看到的事?是什么事?难不成宗主大人是在说我吗?”江长安俨然一副无赖的模样凑上去说道。 苏尚君扑哧笑出声,又觉得失态连忙掩面收敛,淡淡笑道:“谁说你了,我说的是送他们三人来道南书院的意想成真了。” 江长安一脸失望,目光溜在她的手腕,逗笑道:“咦,我送你的千年白玉镯呢?莫不是公主大人不喜欢偷偷给摘了?” 苏尚君脸色一囧,慌乱的将手背在背后,眼神黯然道:“没有摘,只是出了一些意外……” 心中正焦急想着该要如何解释,猛地手腕上一阵温热,江长安已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笑呵呵地掏出从女尊者手中抢回的玉镯戴回了她的手上。 “怎么会在你手里……”白玉镯通体无暇,但苏尚君却清楚记得这枚玉镯上每一个独一无二的图案,一眼便认了出来。 “我给你抢回来的。”江长安打趣般得随意笑道,此外并没有多说一句,所有的艰辛不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玉镯又回到了该在的位置。 苏尚君如何不知道?这几日早听人讲述道南书院山谷考核之时发生的事情,当日新来的天监看到老妖婆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当场就跟疯了一样,和那个老妖婆斗上了性命才拼回来的!如今想来,正是这枚玉镯。 她低着头望着脚尖,后悔不已,声音哽咽:“就为了一枚玉镯值吗?你从皇宫中大难不死,却险些因为自己这一枚小小玉镯丢了性命,你……你个无赖,难道你真的想要让我愧疚一辈子?” “我这不是没有什么事情吗?”江长安凑近笑道,“我只是一想着你的手镯落到了她的手里就火大,娘的,那老妖婆还恬不知耻地非要说她这东西是杀人夺来的,我当时便忍不住出手,其实也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夸张,我俩不过是友好得互相切磋了几……” 江长安声音骤然一停,话没说完苏尚君直接抱住了他的腰,动作生涩却坚定,她外表所有的坚强都烟消云散,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才能够毫无顾忌地卸下所有的伪装,抛开肩上青莲宗一宗宗门的重担,享受片刻的轻松。 苏尚君的脸激动得绯红,这道红色蔓延到眼眶,积蓄成泪,不仅仅是因为感谢上苍让他还活着,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大胆的动作还是毕生以来第一次,打破了心中的一层窗户纸。 江长安也为之一震,随即笑道:“宗主大人应该知道我不干赔本的买卖。” “嗯?”苏尚君抬头眼神疑惑不明白他的含义,就听江长安继续笑道:“你未经我同意便抱了我一下,为了公平起见,那我就要抱回来!” 啪! 江长安无所事事的双手落在她的后背上,炎炎夏日,苏尚君的穿着虽说严谨但也单薄,她甚至能够清楚感知到他掌上细密错综复杂的掌纹,他的手是温温凉凉的,苏尚君却感觉犹如两块火炭贴在后背上。 猛地,苏尚君两眼不可思议地瞪得豁大,只因后背上的那两只手不甘寂寞,竟从后背紧贴着身体渐渐地向下游走而去…… 江长安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软紧致,掠过腰线落在挺拔的臀峰。 苏尚君任是平日里再如何冷静,此刻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此时若是言辞喝止岂不是会伤了他的心?思来想去只好暂时忍耐,眼睛不住地向着四周探视,唯恐什么人突然钻出来。 过了半晌。 “喂,那你……你赚够了没有……”她怯生生地说道,身子一扭便从那双大手中逃了出来,见到周遭没有什么人影,才敢长长松了口气。 江长安惊异笑道:“没想到宗主也有害怕的时候。” 苏尚君正要回斥一句,就见他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双手,直挑眉梢。 “你在看什么?”她轻轻问道,声如蚊虫,刚好足以让他一人听到。 江长安谁知砸嘴,笑呵呵道:“平日看宗主大人身材标志偏瘦,但是身上的肉该有的却是一分也不少。” “无赖……你都已经是一院天监,又是青莲宗的先生,为何还……还这般无礼?就不会正经一些?”苏尚君颤抖小声道,脸上再也没法镇定,红得发紫。 江长安转而问道:“说起青莲宗,现在怎么样?” 果然,一说起青莲宗,苏尚君转眼之间又变回了那个充满威严的宗主,嘴角欣然笑意,自信道:“现在的青莲宗踏踏实实一步步走,四门书院不分高低主次,皆是一视同仁,应征先生的人也是接连不断,四个分院的楼阁全部都重新修正。” “先生多了,一说起斗法大会也都是争相踊跃,恨不得都想为自己分院争几分荣光,就在不久之前的甲子城斗法大会上还是青莲宗获胜。不过……” “不过什么?”江长安问道。 苏尚君疑惑道:“不过就在半年前,雷然宗不知怎么忽然与甲子城的其他氏族挑起了争端,雷然宗的行事作风平日里仇人就多,这次争端就像是点燃了开端。说也奇怪,那些小门派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在同一时间朝雷然宗发难,一夜之间,雷然宗在甲子城除名,事情的起因至今也还是未解之谜。” 江长安莞尔一笑,不再在这个话题继续纠缠,接着问道:“药材呢?当时我去储药室找欧阳老爷子求药可是遇到了千难万险呐……” 苏尚君笑道:“托你江公子的福,青莲宗早已不再与雷然宗药材交往,而是从妙医轩直接购入一定的药材,有时也会有先生经常带领弟子们下山历练,光是采回的药材就够使用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药材储物室里的药材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一提到妙医轩,苏尚君便想起掌柜的第一次见面时唤自己‘少夫人’的称号,脸颊又热了起来。 苏尚君目光一刻也未从他脸上离开,江长安每听到一条都露出一分欣慰的笑容,她忽然止住了这个话锋,转而问道:“长安,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这是你辛辛苦苦做到的,如今都是水到渠成。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提出下山历练时其余先生的阻挠,记得你说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时的愤怒,当日你受百般阻挠才能完成的,现在都是理所当然。你后悔吗?” 后悔吗?江长安也曾问自己,但得出的答案从未变过。 他笑了:“曾有一个秃头老头对我说,教我炼丹并非盼我出人头地,也不求我闻名世外,只求让更多的人知道还有人真正懂得炼丹是个什么玩意儿,让更多人明白,还有人在努力地将它传下去。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后人若只顾乘凉,树永远都是树,永远也成不了万顷林海。我想看到的是百舸争流,群雄并发,吾道不荒,不枉活!” 苏尚君心神被这番话深深震撼,这是先辈丹师的宏源,全然落在了少数人的身上,江长安便是其中之一,用尺余薄肩,抗挑青天。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弟子的吆喝声:“杜衡院主从沧溟峡谷回来了……” 江长安脸上正色,心中暗道:“杜衡回来了?他也去了沧溟峡谷?是为了那不知是真是假的长生灯?沧溟峡谷中目前局势如何?” 墨沧看出了某人心中的悸动,笑道:“小子,你想要去看一看?了解沧溟峡谷的状况?” “不错,这个沧溟峡谷里究竟有什么?”江长安心中繁杂,关于沧溟峡谷许多事情还都是未知,有了司徒玉凝地图上标注的大妖残魂,确定了沧溟峡谷存在大妖一事,他更加心系沧溟峡谷中所有变化,以防他人占了先机,却也总不能直接冲到杜衡面前,嚣张道:“喂,讲一讲局势如何?” 正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找一个好借口的时候,就听门外呼喊声有些嘈杂,众位弟子之间惊叹连连,墨沧一点黑烟悄无声息得混迹人群中,半晌之后返了回来。 “小子,你不是一只在找寻机会吗?你的机会来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天工开物 “什么意思?” 墨沧道:“本尊探听到了一点消息,对于他人来说可能是噩耗,但是对你而言,偏偏就是好消息。想不想听一听?” “说来听听。” “那个叫做杜衡的,这次回来受了重伤。” “重伤!” “不仅仅是重伤,而且性命垂危,极大地的可能性命不保,虽然这个消息各种细节还不明朗,但是你也应该能够从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江长安脸色得到舒缓:“不错,杜衡道果境后期都受到重伤,这说明沧溟峡谷远远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藏着能后让道果境强者都为之胆寒的危险,另一方面也就说明大妖残魂的消息短暂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危险。” 大妖残魂对他来说就是命,现在得知大妖暂时无恙,江长安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 墨沧笑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现在有了一个正当的去看望这位院主的理由。” …… 暂时安定了苏尚君几人,江长安当即出了参天院向着铸甲院行去。 参天院与铸甲院距离说远不远,但中间也是隔着足足三个分院,数十条走廊巷弄曲曲折折,不是攀爬一座座山峦,却要比攀爬峰林山道要崎岖复杂得多。 正即将远远看到了铸甲院的门匾,前方一群人同样向着铸甲院走着,不知有意无意,将整个道路都给阻隔住,将江长安挡在了身后吃土。 这群弟子身着赤红色的道袍,上面黑线绣着一个大大半身“丹”字,不用想,正是丹荷院的弟子。 “哟,江执事也跟去干什么?”刚分别没多久的北烟客像是刚见到他一样,“江执事是想瞻仰丹荷院的丹术?还是想要问询杜院主沧溟峡谷中的境况呢?” 已经立秋,他手中的羽扇依旧是有一下每一下地扇着:“江执事若是为了后者那就请回去,杜院主身受重伤,恐怕是不能再回答江执事的疑问,想要知道长生灯的消息,何不进去亲自探一探?呵呵……” 他还认为江长安的来意与其他人一样,都是为了长生灯的消息。 不知不觉已走到铸甲坊门前,江长安才见各院的院主与天监都杵在院中,心中更是为杜衡感到一丝凄凉,以他火爆的脾气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人缘?这些人就像北烟客说的那样,都是为了打听长生灯的消息才肯来的。 毕竟,不劳而获永远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北烟客又继续说道:“若是江执事为了前者而来,那就更要失望了,丹荷院的丹术可不是人人都能有资格参看的。” 江长安微微一笑:“如果我两点都不是呢?” “不是为了这两点而来?难不成江执事还想插手治病救人?也不怕笑掉大牙?呵呵……”这次说话的是黎川,身为丹荷院的院主,他的丹术无疑代表了整个道南书院的最高水平,也是治疗杜衡的不二人选。 江长安还是笑着:“也许是,谁知道呢……” 他说着从众多红袍中穿过,这些弟子本围成一道人墙不肯退让,但当这个白衣男子走到面前双脚就不受控制似的撤到两旁,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江长安负手走过众弟子,留下一个背影渐行渐远道:“黎院主,说起来……那你是为了救人治病而来,还是为了长生灯的下落呢?” 黎川深凹入眼眶的瞳珠晦如沧海,手指反复蹭着鹰钩鼻尖,冷冷哼了一声也相继进入了铸甲院。 院中的摆设果然极具“铸甲”二字特色,江长安一踏入便看到院中高高伫立的一柄巨锤,这柄巨锤是又一块整体的巨石雕刻而成,巨锤锤头砸在地面,锤柄直朝青天白日,光是锤柄都足足有磨盘粗细,可想而知锤头的大小就像一座小山,迎门朝面上刻着一个斗大古字——“天”! 而就在这个天字下方,在一方清理干净的一人高的区域,另刻写着四个稍微小点的字——天工开物。 相较起那个天字,这四个字则要差了不少意思。 “好雄浑的笔道,好大气的一个‘天’字!”常人眼中这个字写的再好也是开不出花来,但在江长安眼中截然不同。 说话间,一个身穿铸甲院白灰色道袍的中年女子从正堂中走了出来,看见江长安打量锤上字眼,隐隐有些不快。 黎川跟了上来,待看到那女人,又见顿足在字前的江长安,嘴角忽然勾勒起一道奸猾的冷然笑意,淡淡道:“怎么,江执事也对书法感兴趣?能否根据眼下这四个字说个一二出来听听?” “这个‘天’字丰筋多力,龙蛇飞动,气势雄浑,相反,那下面四个小字则要差上不少,虽然也算笔精墨妙,银钩玉唾,但娟秀有余而力道不足,不似大气磅礴,却有如锥画沙的巧力。但也因是这股巧力,这四个字的气势也比不上那一个天字来得凶猛……” 江长安讲说得头头是道,周边天监院主不知不觉也凑了上来站在一边旁听。中年女子一步步走过来,黎川不露声色,只待着他出丑的一刻。 一见到这个女人,其他院主和天监都像是见到了母老虎,纷纷退的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和这几个字沾上了关系。 女人走到了江长安的面前,道:“关于这字,阁下有何指教?” 江长安转过头盯着她看了几眼,这个女人长得不算漂亮,但也不算平庸,属于中等姿容,谈吐之间却气质脱俗,笑道:“指教不敢,八字短评——字如其人,眼高于天。” 女人的神色由开始的轻视变得正色:“阁下说这个天字是我写的?” “这个天字不是你写的,但是这‘天工开物’四个字却是你写的。” “阁下所说的眼高于天四字何以见得?” 江长安道:“这下面四个小字‘天工开物’的书写目的,便是写字的人意图压过上面的‘天’字,执意欲和写下这个‘天’字的人斗上一斗,然而在写下‘天工开物’的第一个字——也是天字,这个胜负便就分了出来,纵是有四个字,也是不及那一个天字的威势。” 女人的眼神不敢再小觑,又问道:“那阁下又凭什么说这四个字是我写的?” 江长安笑道:“刚才我已经说了,这四个字的字眼娟秀健美,落纸烟云妙在‘巧’字,一般男人是写不出这样的字,铸甲院整日握着铁锤的大手更加不可能,而整个铸甲院,只有一个女人。阁下应该就是铸甲院天监孔婧琳孔天监?在下参天院江长安,特来拜会。” 那女子愣了片刻,竟朝江长安直接鞠了一躬:“先生书法眼界超脱,不知师承何门何处?” 黎川以及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人被这个女人的反应吓得不轻,他们哪里听得出这番对话中的门道?见到江长安就凭借寥寥几句,这就成了先生?凭什么? 第五百七十五章 诊病 江长安也被孔婧琳的反应下了一跳,连忙推脱说道:“在下不过是说出自己一点点小的见解,没什么高学识,目的仅仅是为了抛砖引玉。” 孔婧琳道:“江先生谦虚了,我虽未亲眼见先生挥毫动墨下笔,但单凭方才几句话,就不是一些门外汉所能胡诌出来的。” 这话又是说的其余几位院主天监心虚不已。 江长安道:“这也难怪,都在拼着命地修行提升实力,谁在乎书法行字?在那些人心中的真实想法——字练得再好能当饭吃?” 孔婧琳道:“与其说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不如说是不愿吃苦的懦弱借口。” “看来对那四个字的评价还有失偏颇,我应该再加上‘一针见血’。”江长安道。 “江先生说笑了。”孔婧琳又问道:“敢问先生师承何处何人?尊师可有名号?” 江长安笑着摆手,不值一提道:“有一个整日逼着写字的师父,没什么太大的名号,姓章。” “姓章?”孔婧琳没有任何印象,东灵国有此人?还是说自己不知道? 她问道:“江先生这位姓章的师父是身处何地?” 江长安继续道:“你没有听过也实属正常,他老人家进入江州江府已有数十载,怕是有不少人都还以为他不在了。” “江州?江府章……章?章!”孔婧琳猛地一惊,“书圣章云芝!” 有两个呼吸的空闲,孔婧琳脑子一片空白,似顶头挨了一记天雷,震撼难平。读书人眼中,这三字无异圣人言、极道兵。 “这小子师父名为章云芝?是哪个?你听说过?” “没有,男的女的?” “……” 孔婧琳抬眼不屑的忘了一眼周遭猜测的人群,像是在藐视蝼蚁,书圣章云芝此等大贤,其他这些整天只晓得坐禅悟道的庸人怎会听说过? 相反,对于孔婧琳这些视学识重于至宝的莘莘学子而言,章云芝可算是文人中不可逾越的一座高峰——自行开辟别人从未曾走过的大道,以文入武,书墨为器,弹指挥袖间斩三千兵甲,这是何等的境界! 而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章云芝的亲传弟子。 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孔婧琳对江长安的态度从起初的不屑一顾到刮目相看,发生了绝大的转变。 “听闻杜兄身受重伤,在下今日是特来看望……”江长安禀明了来意。 “江先生既是为了杜大哥来的,那就是铸甲院的朋友,江先生请跟我来……” 其余天监先生眼神羡煞,能够进去就是有了询问杜衡的机会,也就得知了沧溟峡谷的凶险程度。 孔婧琳当即便要引着他入内院,就听黎川咳了两声:“丹荷院院主黎川前来探望杜院主,并特地前来为其诊治。” “特地?”孔婧琳冷笑道,“以往黎院主可是没有那么好心。” 北烟客站出来笑道:“我丹荷院黎院主平时日理万机,孔天监所说的‘以往’杜院主有一些小伤小病自是无有大碍,但今时不同往日,听闻杜院主受了重伤,黎院主可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就赶来铸甲院,孔天监若真的心系杜衡院主安危,也知黎川院主乃是道南书院丹术最强的人,为杜衡院主着想,就不该让我们进去看一看吗?” 北烟客进入道南书院不过也才半年时间,但是其巧言舌辩这一点孔婧琳早有耳闻,她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等目中无人的自傲者,也讨厌能言善辩反复无常之辈,很不巧,北烟客占上了全部。 尽管没有好感,但为了杜衡安全考虑,孔婧琳无以反驳,冷冷说道:“如此就辛苦黎院主,进来。” 北烟客兴致高昂大踏步就要走进去,又听孔婧琳道:“我只说让黎院主一人进来,其他人与牲畜,不得入内!” “你!”北烟客正踏在台阶上一只脚眼看抬过了门槛又被喝了回去,吃了一口苍蝇,脸色精彩到了极点,只得百般忍耐留在了门外。 有孔婧琳引着进入院中阁楼,阁楼内的装修风格与外院几乎一致,简洁明了大气,没有丝毫花花哨哨的装束。 刚进入阁楼,就听楼上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声音虚弱乏力。 一听到这个声音孔婧琳脸上再也没办法保持冷静,紧蹙着愁眉,顾不得端庄仪态,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阁。 “江先生请跟我来……”孔婧琳急忙迎着他来到一间房间,打开门就见杜衡仰面躺在一张大床上,壮硕的身躯像是有起有伏的山麓,他的一张脸血色全无,煞白可怖,不时剧烈咳嗽几声,嘴角血沫喷涌而出。 身旁的弟子拿着蘸了温水的毛巾将血沫擦去,泡回温水中涮净拧干再向嘴角擦去,如此反复,一盆清水顷刻间被染成了血红。 孔婧琳急道:“从今日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但是不知怎么就忽然晕了过去,脉搏无恙,面色没有任何异常,但……但就是无论如何也叫不醒。江先生既是章老先生先生的弟子又是从夏周国云游而来,一定见多识广,请你救救他……” 完全被当做了透明人的黎川先是站了出来,阴沉道:“孔天监让一个丝毫不懂药理丹术的人来治理杜院主,岂非儿戏?倘若杜院主就此一命呜呼,是该怪罪到孔天监的头上,还是江执事的头上?” 听到他讲话,孔婧琳稍有好转的脸色又敷了层寒霜,道:“那就请黎院主先行看一看有何高招?” 黎川对着江长安轻蔑一眼,当即走上前,一点绿色荧光浮在杜衡眉心。 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黎川的表情凝重,沉声道:“奇怪,杜院主身上并无半点伤痕,也无受伤的痕迹……” “黎院主是拿我开玩笑吗?”孔婧琳微怒道。 黎川道:“杜院主身体的确无恙,甚至连气息异常平稳……” 气息平稳,身子症状除了吐血,脸色煞白之外几乎和常人没有区别?江长安心中同样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怪病? “那个……我能不能看一看?”江长安问询的声音很轻,但在此刻气氛紧张的房间中听得清清楚楚。 孔婧琳眼睛亮起星芒:“江先生有办法?” 江长安道:“办法目前还没有,但相比起孔天监这样坐以待毙,不如就让在下试一试?说不定这办法就有了呢?” 黎川冷笑道:“江执事还真当自己有济世救人的能力?怕是连一剂药方都看不明白,还妄谈救人,不觉好笑?” 未等江长安回击,孔婧琳先行呵斥:“黎院主身为道南书院院主既然束手无策,铸甲院也不再麻烦黎院主,请……” “孔天监可是想好了!将杜院主的性命交给这小子,最终只有一个字——死!”黎川道。 “不送!”孔婧琳横眉冷斥,下一刻就欲探出炽烈的火焰。 黎川眼睛微眯,鹰钩鼻上被手挠出了血印,冷哼一声踏出了房门。 第五百七十六章 金钉夺命书 江长安不再耽搁,坐在床侧两指放在杜衡脉搏上,眉间的疑惑也是越来越浓,果真如孔婧琳所言杜衡的身体没有任何人的异状,就算是灵力在身体之中审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一点异状。 “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病症?”江长安越诊视越感到奇怪,心道:“怪了……墨沧,你有没有见过这等病症?” 一道黑烟幻化成人影站在一旁,闻声而出的墨沧俯身看了两眼,笑道:“小子,你从前的师父只教给了你如何为肉身诊病,就没有给你说过其他的?” 其他的?指的是什么? “人除了肉身……”忽然,他的眸子一亮:“难道是……魂魄出了问题?” 说着,江长安一点金芒点在杜衡额头,呼呼—— 顿时数道命火在他身体各处燃起——三朵红色火焰,六朵蓝色火焰。 孔婧琳惊呼道:“三魂六魄!怎么会少了一魄!这……怎么会这样?” 江长安沉目道:“看来是有人刻意使用法器摄走了他的魂魄。我需要知道他在沧溟峡谷中遇到了什么?” “随同回来的还有几位弟子,我这就去唤来……”孔婧琳不敢马虎,亲自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就带回了几名年轻弟子站在面前。 “你们在遗迹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争执?一五一十地讲给我。”江长安问道。 其中一名年龄稍大的弟子吞吞吐吐道:“这……江执事,弟子与院主在遗迹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就算是偶尔出现了异状妖兽,院主也都是下令绕道而行,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至于其他人……江执事您也知道,长生灯消息出世,数以千百计的人踏入,根本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在何时何地下的手?” 江长安正无计可施,墨沧淡淡说道:“小子孤陋寡闻了?没办法了?本尊怎么说的?读再多的书也不一定有太大的用处,最重要的是见识!是见识!” 江长安灵识道:“哦?那就请见多识广的墨大小姐来不吝赐教,以你之见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墨沧笑道,“分明是被人下了“魂咒”,你看看他脖颈后面。” 江长安半信半疑翻过杜衡的身子,果真见后颈处有着一点还没有芝麻大的小红点,若非细查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这是什么?”孔婧琳也是刚看到这点红点,惊疑道。 “果真如本尊所料,正是‘金钉夺命书’!” “金钉夺命书!”江长安下意识得直接脱口而出。 孔婧琳急忙问道:“金钉夺命书?是什么?” “金钉夺命书是上古灵技,较为阴险,一旦被金钉夺命书的金钉打中,脖颈后就会留下一点红点,施法之人终日默诵‘夺命书’,每过一日被打中之人就会散去一缕魂魄,先收七点灵魄,再责三点灵魂,待着三魂七魄都散去,这人也就彻底死透了,就连转世都没有可能,只能在尘世中永远消亡。这东西原本是万年前的玩意儿,久而久之也再无人提及,就算是各种史料中没有记载也不足稀奇。” 江长安忽然问道:“慢着,你说金钉夺命书是上古灵技,古籍未有记载那是如何传承的?难不成沧溟峡谷有活上万年的人!?” 墨沧白眼道:“小子,你身上的大妖经、修罗指哪个不是绝技的玩意儿?史书上不还是一样没有记载?想来应该是这金钉夺命书在极少数人身上悄悄传了下来。” 墨沧一字一句说给江长安,江长安又转而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了孔婧琳。 “好恶毒的灵技!”孔婧琳怒道。 “每日消灭一点命火,也就是说只剩有九天的时间!”江长安沉声道。 墨沧应道:“不错,按照道理来说是这样。” “九天!”孔婧琳万念俱灰。 江长安问道墨沧:“有什么破解之法?” “其实三魂七魄也不能说是完全散去,而是换一种方式继续生存。这些散去的灵魂会传到施咒者的身上,施咒者依靠吸食魂魄而生,而在完全吸食尽三魂七魄之前一切还有转机。” “江先生?杜大哥的身体如何?”见江长安迟迟未开口,孔婧琳急不可耐地问道。 江长安道:“原因已经找到了,接下来便是找到救治的方法!” “救治方法?江先生打算怎么做?” “起火,炼药!” …… 参天院的天监要架炉为杜衡炼药!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整个铸甲院外挤满了人,在白穹胡莱和江忘三人的簇拥开路下,苏尚君缓缓来到近前,远远就看到江长安的身影立在院中。 “他又是这样出风头,也不知遭人嫉恨的道理吗?”苏尚君暗暗替江长安担忧。 庭院中央站着的北烟客不屑道:“江长安,你一个连参天院乐律都搞不懂的黄口小儿,还大言不惭炼药,难道说你还是丹师不成?” 站在远处的胡莱摇头喃喃道:“巧了,还真是。” 白穹笑道:“这下可是有的好戏看了,想一想这群丹荷院专门炼丹的人都要傻眼,老子心里就一阵爽!” 江忘则一脸兴奋,能够亲眼见识到师父出手,这可是进步的大好机会,迫不及待道:“就是不知师父要炼的是什么丹药?” 众人瞩目时,江长安对江忘招了招手——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顺着他的招手聚集到了这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身上,只见其穿着一身新的参天院服饰,皮肤有些黝黑,各自也是消瘦得很,被这么多的目光与谈论搅得不知所措。 “师父……师父为什么让我过去?”江忘面红耳赤,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在白穹与胡莱的推搡支持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忐忑道:“师父,江……江忘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这个时候让弟子……” 江长安轻笑道:“别怕,江忘,你现在已经能够炼制七品丹药了?” 江忘点了点头。 “那就好,等到一会儿你听师父的……”江长安低头对着江忘耳语了一番,后者听完后一张脸惊诧万分,“师父,这……弟子,弟子恐怕做不到……” “别怕,有师父在,你就照着师父所说的去做,你相信师父吗?” 江忘闻言鼓起勇气抬起头,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笃定道:“弟子相信师父!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很好。” 北烟客的声音又笑道:“江执事,你怎么让一个小孩子站出来?难不成是想找个什么借口?在座的各位都是来看你这位天监大显神通,怎么炼出一枚丹药来救杜衡院主的性命呢……” 江长安笑道:“各位误会了,炼药的并非是在下,而是在下的弟子。” “弟子?这位天监还有徒弟?” “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水平还让徒弟出来丢人现眼?” “而且听起来这个徒弟好像还继承了他的炼丹术,他究竟在搞什么?” 底下议论纷纷,孔婧琳低声担忧着上前走了一步,却想了又想,将那一步退了回来,暂且静观。 黎川声音冰冰冷冷,毫无感情:“江先生是说笑吗?铸甲院一院之主的性命就这样托付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身上,简直胡闹!” 第五百七十七章 想要自己来取 “是不是胡闹过不了一个时辰自有分晓,倒是黎院主这么激动干嘛?现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救杜院主的方法,黎院主就这么火大,等会儿杜院主真的被救了回来,黎院主还不得活活气死?”江长安悠悠说道。 “放肆!成何体统!”黎川断喝:“江长安,莫要以为你现在身为执事长老就能猖狂!” “原来黎院主还知道在下是姬总天监钦定的执事长老?我还以为你给忘了。孔天监,在下还没问,执事长老在道南书院是什么地位?”江长安转而问道孔婧琳。 后者答道:“执事长老,道南书院五大长老排在第三位,地位远在院主、天监之上,凡掌有长老金令的长老,道南书院十二分院院主天监见面需‘行敬礼,正衣冠’。若有不敬不尊者,当罪罚重责。” 此话一出,身边剩下的琐碎议论的声音顿时偃旗熄火,静了下来。 江长安听得心中舒爽不已,没有想到这一个虚名还有这门好处。 他轻笑道:“黎院主,听到没有?见执事长老需要行礼正姿,从山谷考核中我做这个执事长老开始,你我见了几面了,我可要好好算一算……” 众人还道他只是说说而已,江长安竟然当真掰着手指算了起来:“方才院中一次,院外一次,现在又是一次……反正加起来没有十次也有九次,九次黎院主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更不用说什么行礼了,这样算来你要罚多少呢?” 黎川难忍道:“江执事意欲以权谋私?就不怕老夫上报于总天监,免去你执事长老一职看你如何骄横!” 他自认此话捉住了此子脉门,哪知江长安不忧反喜,一下跃到面前:“我可求求你了赶紧去,这职位爱谁要谁要去,我不感兴趣……” “……” 黎川万没想到江长安竟这样开口,心道:“此子惺惺作态,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故意出言不逊试图激怒我,倘若真的就此搬弄到了总天监的面前,此子再临阵倒戈倒打一耙,将退职一事说是老夫所逼,事情对自己更为不利,此子好深的城府!好阴狠的心计!” 孔婧琳看向这位江先生的目色又多了几分崇敬,“不慕名利,不畏强势,想那执事长老职位多少人心心念念做梦都盼着,他却能轻言而弃,这才是真正文人风骨!” 江长安若是听到两人心中所想非要吐血三升不可。 他发誓,是真心不愿做这个执事长老,姬缺老狐狸给的这个虚名就是有意图谋他身上紫幽秘钥,执事长老的名头就像背着一筐随时有可能引爆的炸药,恨不得黎川当即把这个名号从他身上扒掉。 想明白了自认为的“阴谋”,黎川当即平定愤怒,面色一转,如狼一般勾起阴厉的笑容说道:“江执事言重了,执事长老之位事关重大,怎可轻言推脱,当务之急,是江执事该要如何大显神通,救回杜院主的性命呢?” 江长安轻轻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药材,丹荷院众多弟子纷纷好奇,这些药材看上去与一些药材相似,但力量充盈之极。 有的长相奇葩的药材甚至就连黎川也是见都没有见过,只是嗤笑一声,暗道不过是一些故弄玄虚的把戏。 江长安稍稍退后两步,江忘将这些从未见过的药材一株一株排列在地上,当即席地而坐,掏出一只赤红色的炉鼎,这只炉鼎一出现,江忘正襟危坐,周围一些嗤笑轻蔑的弟子质疑的声音一时也弱了大半。 一个丹药师的资历深浅完全可以从鼎炉中看出来端倪,江忘这只炉鼎上底部黑色烟灰堆积了厚厚一层,而且异常均匀,足以看出控火力度极为精妙。 江忘拿起一株灵武草,所炼的药方江长安刚才全都告诉了他,如今只需要做的就是规规矩矩把每一步走得安稳。他的手中探出一朵稀松平常的火焰,灵武草放入炉子里足足烧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渐渐起了一点肉眼可见的变化。 黎川不耐道:“江执事,如果按照这种速度,恐怕这药就算炼出来杜院主也是无福消受了。” 孔婧琳面色正焦急,就见江长安走到江忘身边,轻轻说道: “伸手。” 江忘疑惑得伸出手—— 哒! 江长安弹动一声响指,一绺六道狱灵火出现在指尖,紫火盘旋游走在掌上,时而顺着臂弯爬上了他的肩膀,继续向上游走而去。 众人掩口惊呼,再娴熟的丹药师的火也是死物,永远像是一把双刃剑,不慎就会伤着自己,江长安还将这强势的紫火伸向头颅,搞什么?不要命了? 更让人大跌眼睛的一幕呈现在他们面前,这朵紫火爬上头顶,在他发丝上独舞,不伤一发。 在他手中这火焰完全是活物,宛若有灵魂的魂灵,听他一人召唤。 每个人都看得愣了,之后江长安手掌摊开,那朵紫火顺着跳跃到了江忘的手掌上。 “用这个……” 江忘瞪大了眼睛呆呆得望着手心火焰,周遭羡慕嫉妒的呼声海潮般袭来,黎川阴沉的双眸中也一眨不眨地凝在那点幽幽紫火,他的手指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爬上了鼻尖,挠出血才停下。 “师父,这……”江忘激动得有些结巴,这点紫火威力不及江长安六道狱灵火火种,但也正因这一点,江长安才放心只交给他一点六道狱灵火衍生出的火苗,只要江长安还活着,六道狱灵火火种不灭,这点火苗便就永远都不会消散。 江忘小心翼翼将火引入火炉,只见方才那株如何也炼不化的灵武草刚一触及紫火,嗤一声化成一滩绿色的液体,而还未待他反应过来,那滩绿色液体被紫火烧成了黑色药渣,一切都发生在转念之间。 江长安道:“别着急,慢慢来。” 突然,黎川望着地上琳琅满目的药材想起了什么,惊道:“麟葵虫草,上古灵药!风渊乌龙茎,楠竹……” “上古灵药!江长安,你竟用如此珍贵的药物让其炼丹,实乃暴殄天物!”黎川肉疼不已,许多见都没见过的药草竟然这个叫做江忘的小子炼化成了药渣,岂能容忍? 江长安反问道:“奇怪,有药不用,那黎院主以为这些药该要如何处置呢?” 黎川理所当然道:“这等珍贵药材,自当交由道南书院最有资格收录的丹荷院,待我丹荷院种植分发,各院共赢。” 此言一出,身后丹荷院弟子立马发出无数叫好声,进了丹荷院,哪还有出去的道理?不还是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人群中苏尚君气恼说道:“真是无耻,这与强取豪夺有何差别!竟然将抢夺药材说的这么理智气壮,不知是丹荷院的悲哀,还是整个道南书院的悲哀。” 胡莱与白穹不解地看着江长安:“先生这下该如何回应呢?” 江长安却也不气,笑吟吟道:“这样说来我岂不是亏得大发了?” 黎川道:“江执事身为长老,为了弟子的未来考虑你就稍稍牺牲一下喽,整个丹荷院都会将你今日做出的牺牲记在心底……” 身后的哄闹声越来越响亮,江长安则不急不缓,笑道:“就算我送出这等灵药,各位可有炼化这灵药的神火?” 一句话当即噎住了大多数的人,无言以对。 不知谁说了句:“那你也可以将那神火分出一点?” 众人又有意动,江长安大方地捧出一朵六道狱灵火凝结而成的火莲,整个院子温度骤然拔高,他笑得纯真善良:“谁要,可以来取……” 这下彻底没有人多嘴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七品变四品 “师父,这些药材是不是很珍贵啊?毁在弟子手里太过可惜,不如……不如就由师父亲自来,弟子就在一旁看着就行。”江忘依依不舍得望着那团紫火。 江长安道:“看的再多,不动手就和纸上谈兵没有区别,你不是想要学端火吗?今日,就拿这上古灵药练手!” 拿上古灵药练手! 周围的人恨不得一拥而上,将这个天杀的败家子给乱掌拍死! 江忘试了几试都已失败告终,眼神黯淡,失落道:“师父,弟子……” 江长安俯身笑道:“怎么了……” “师父,弟子……弟子恐怕要让师父失望了……弟子还是紧张……”江忘低头道。自小在街头流浪,就算是进入青莲宗炼丹最多也只经历过五六百人的场面,何时见到今日铸甲院四面墙壁被围得水泄不通,足有上千人的境况? 江长安笑道:“那你就把周围的这些人当做是你的师兄弟,把这里当做是青莲宗,现在师父在,宗主也在,你还在怕什么?” “可是……”江忘欲言又止,那些嘲笑让他又想起了在街角乞讨时的样子,他们的眼神轻蔑嘲弄,像是在看牲畜。 尤其是黎川的鹰唳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人,不说话,却比千言万语都要伤人。 他的眼神正在黯淡,江长安一只手放在了他肩上,道:“有时候人们嘲笑你,并非你做的不好,而是因为你做的比他们好。那些嘲笑你的,你就当他们是猴子——不敢渡河,却只敢站在对岸嘲弄渡河人的猴子。” 江长安喃喃细语,眼神却不停在周围每一个讥笑之人身上流转,他的声音没有刻意降低,反而洪亮得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每一个正在嘲讽的弟子脸色一愕,都变得怪异难看。 黎川怎会听不出话中所指?但在他眼中,江长安已被他自动神话成了心计深沉之人,心里冷酷道:“此子还是刻意激怒我?妄想!任他如何说,老夫自是岿然不动,令他有力无处招架,阵脚自乱!” “江执事不愧是江执事,还讲起了无用的大道理来……”黎川冷笑道,哪知江长安丝毫未睬他,继续谆谆教导:“至于那些连自己不如别人都不敢承认,反而兀自得意的人,你就不要当他们是猴子。” “任你如何指桑骂槐,老夫就是不动声色。”黎川面无表情。 “师父,不是猴子?那是什么?” “是连猴子也不如的马。” “徒儿不解,不如猴子的为何是马?因万人骑乘吗?” 黎川眼角有些颤抖:“平心,忍耐……” 江长安轻轻摇头:“师父说的马可不同寻常,它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草泥马’。” “忍住!”黎川脸变得抽搐。 江长安笑道:“他嘲笑你的时候,你就望着他,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心中就舒坦的很,不信?那你现在就试试,来,看着黎院主……” “呃啊!”黎川一脚踢碎脚下石砖,怒吼一声,大喝道:“江逸仙,你他妈欺人太甚!” 江长安一摊手,模仿着黎川方才的口吻道:“黎院主,为了弟子的未来考虑你就稍稍牺牲一下喽,整个参天院都会将你今日做出的牺牲记在心底,来江忘,给黎院主打个招呼:草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白穹和胡莱两人笑得早就直不起腰,捧着肚子道:“先生还是和原来一样,这个黎川遇到他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哈哈哈……” 苏尚君嫣然一笑,愁眉舒展,这个无赖永远都是不肯吃亏,被拿去多少,就非要十倍讨回来,少一分一毫一厘都是不行! 黎川怒不可遏,就算自己不是此子对手,也要驳回几分气势。 情势紧绷之时,好在北烟客及时站了出来:“院主何故大发雷霆呢?目前最重要的是看一看江长安能不能炼出这救命神药,倘若江执事自知炼不出而特地惹怒院主,动起手来后江执事反而将杜院主的死怪罪在院主的身上,江执事反而撇的一身干净。” 北烟客最为清楚,眼前这个桃花眼的妖孽连拥有洞墟之力的女尊者都战败,黎川怎会是对手?不加阻拦事情只会更加难以处置。倒不如卖江长安一个人情,将此事大化小小化无,待得他日寻得机会再好好羞辱他一番! 黎川闻言顿时冷静,有北烟客搭好的台阶,借坡下驴,道:“不错,江执事与其这这里做口舌之争,倒不如赶快炼出丹药!” 北烟客附和笑道:“江执事,你觉得呢?” 江长安:“来,江忘,看着那个那个拿扇子的,‘草泥马’同样跟着为师来一遍,统一嘴型,预备走——” 北烟客:“……” 场面渐渐稳定,这段小闹剧也让江忘完全放松下来,照着江长安所教的,静心凝神。 接着,他把药材有条不紊地一株株放进炉鼎,掌控紫火,一阵阵药香弥散在院落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抽了抽鼻子,直觉得这股香味沁人心脾,吸入一口真个身体都酥软了不少。 白穹笑道:“没有想到江忘这小子平日说话腼腆内向,炼丹时候却已有几分宗师风姿。” 胡莱也替他高兴,眼眶泛红:“谁说不是,院中分发出的药草在他手里都不够用,自宗门解禁之后,他就整日往山下跑,每回回来捧着一捧药草,身上哪怕被妖兽咬得鲜血淋漓,只要药还在,他就能笑得像个傻子。这么多的努力不就是在今日想告诉先生——先生当年在嬴州救下的小叫花,没救错!” 香气越来越浓烈,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此刻,江忘的整个世界都是干净的,只看得到紫色艳丽的炉火和香味扑鼻的丹药雏形。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江忘眼色猛然一正,指尖翻挑炉鼎盖盖在鼎上——封炉! 每个人都在心系着结果如何,江长安与孔婧琳也不例外。 江忘喘着浊气,轻轻翻开鼎盖—— “嗤!”,一阵飓风从鼎炉狂涌而出,红光灼热充满了庭院。 风停,光散,只留下江忘手心一枚赤红色的丹药,香味氤氲缭绕。 “七品!七品上等丹药……”一阵阵惊呼更迭而起。 丹荷院众人神色复杂,无论这药能不能救活杜衡,丹荷院自认没有能在这个年纪炼出七品上等丹药的人。 北烟客轻哼道:“七品丹?七品丹又如何?江先生以为单单就凭借一枚七品丹能够医治好杜院主的病?” 江长安接过丹药,笑道:“当然不能。” 一语惊人,尽管北烟客与黎川猜到了答案也没有想到江长安竟然能够承认得如此坦然。 这次孔婧琳也无法镇定:“江先生,您方才不是说找到了法子……” 江长安笑道:“孔天监放心,我既然答应了救杜院主,一定不会食言。” 他面向众人:“诸位,七品丹固然不足以救杜院主的性命,可再继续走一步,将这枚七品丹变成四品丹,一切都不同了。” 静,所有人的表情突然静住,而后猛地爆发出炸裂似的狂笑。 “哎呦真是笑死我了,我没有听错,七品变四品,这小子怎么便,用嘴变?哈哈……” “哈哈哈,说的轻巧,七品与四品之间可是差了好几十年的资历,他凭什么?” 丹荷院弟子闹作了一团,像是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都笑出了眼泪。 江长安也在笑,只不过他是在笑人。 北烟客讥笑道:“江执事,你若是在成丹封炉前说这句话尚可,但如今说不觉得太迟了吗?木已成舟,你如何将它从七品变成四品?” 江长安浅浅笑着,道:“所以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锻丹!!!” 第五百七十九章 修复冰羽曜隼翼骨 锻丹?这个两个字带来的笑点丝毫不比‘七品变四品’差,这次不仅丹荷院的弟子,连铸甲院与其他分院弟子都笑得前仰后合,讥嘲的话暴风雨一样铺天盖地,此刻,他们都是猴子。 更新最快 北烟客仰天大笑:“锻丹?哈哈哈,只道世间有锻器之法,却从未听说过‘锻丹’一词,江执事这个说法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江长安微微一笑置之不做辩驳,锻丹,这是他自己创造的炼制方法,也是第一次使用,所谓锻丹与锻器殊途同归却又有所不同,锻器所求为“精进”,去其糟粕留其精华,而锻丹则非如此,锻丹主要目的是激发起丹药中最大限度的药力,让每一个肉眼看不到的微小部分都激发出最大的潜力。 江长安将朱红色的丹药放在掌心,六道狱灵火爆发出一道火龙,丹药被火龙席卷而起盘旋半空,每个人都在乐呵得望着这位先生是如何毁掉弟子千辛万苦练就的丹药。 黎川道:“江执事哪怕不懂药材,又何必要编出一个锻丹的低劣理由?” 话音未落,黎川阴沉的表情变得愕然,接着所有弟子的脸上都变得诧异—— 一道道氤氲浓郁的香味直窜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这香味比刚才更浓,更冲,哪怕是闭住五感六识也会从毛孔狠狠扎进身体里,给人莫大的冲击! 轰! 但见丹药表面殷红如血,火光漫撒。 “六……六品!”北烟客难以置信道。 噗噗声连声想起。 五品! 四品! 院中不知何时鸦雀无声,每个人屏气凝神,唯恐喘口粗气都可能搅扰这团丹液。 整个丹药此时不再是固态的形体,而像一团悬空的血液,但它比血液赤红,比岩浆灼热。 莫说院中的人,就连墨沧也瞪着两只眼睛不敢马虎:“以六道狱灵火最强的热力慢慢浸透整个丹药,从丹内起火,由内而外炼化出最强的药效,这不仅仅是要在良好的丹药基础之上,还要有无双绝伦的控火能力,小子,你他娘……真是个天才,讲究。” 江长安神情远没有起初轻松,表情凝重:“就差一点……” 墨沧一愣:“就差一点?你已经炼出四品丹为何还不收手?难道……你要炼出三品!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 远处的北烟客与黎川也早早发现了这一点,后者淡淡说道:“江长安竟妄图从四品再提入三品,根本不可能,这丹药的力量已经趋近于极限,潜力枯竭,再想继续下去只有再加入新的药材,但是什么药材能够与其完全相容?根本没有!” 声音未曾收敛,传入每个人的耳朵,江长安凛然一笑:“怎么没有?我即是药!” 说罢,江长安已划破指尖,一点金黄色的精血嗤得飞出,飞蛾扑火之势笔直扑入丹药中 嗤—— 火光冲天破开烟云!所有人都被这股威势吹得睁不开双眼。 渐渐天空上方凝聚出紫云翻腾,云蒸霞蔚,吉象连生。 气浪阵阵,猛地,有弟子惊呼:“丹成异象,是三品,三品丹!” 惊骇声如滔天巨浪就差将整个铸甲院掀翻,一个什么都不懂得人能够炼出三品丹?能够有如此高超的控火技艺?若有人再说江长安不会炼丹,怕是就要有弟子冲上去狠狠啐上一口唾沫。 狂风稍歇,他手心又照射出万丈金芒,过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一切异象消失,躺在江长安手心的只剩下一枚金黄色黄豆大的丹药。 孔婧琳激动地接过丹药:“这就是能够解开金钉夺命书的丹药。” 江长安笑道:“仅凭这些还不够,仍旧缺少一件东西。” “缺什么?”孔婧琳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江长安伸出一根手指:“一枚鸡蛋。” “一枚……鸡蛋?”孔婧琳还道自己听错了。 将此事嘱咐下去,孔婧琳已经双手捧着丹药连忙奔入阁楼中,唯恐慢了一步耽搁了药性。 江长安紧随其后上了楼,其余人等一律被阻挡在了门外难得接近半步,只有抻着头向里不停打量。 江长安走入房间时,孔婧琳已坐在床边,扶坐起杜衡的身子。金丹送入口中,没过一会儿,杜衡的脸色渐渐回温,本是惨白的脸颊回了血色,剧烈起伏咳嗽的胸口也趋近于平稳。 “有效!真的有效果!”孔婧琳惊喜得笑道。 突然,杜衡猛地一声咳嗽,一口黑血从口中咳出,一旁捧着水盆的弟子也是惊了一跳,后知后觉得上前擦拭。 孔婧琳大急:“江先生,这是……” 江长安走到跟前俯身查看:“不要着急,这是正常的状况,杜院主是被金钉夺命书打中,换句话说三魂七魄的一魄已经到了施咒者的手中,我要做的就是与其争道,将杜院主的魂魄从施咒者手中夺回来!” “叱!” 江长安呵斥一声,指尖一点凝光咒,正中点在杜衡后颈,丝丝缕缕的灵力顺应那点红点入魂,金丹中的血液同时感知到了这份召唤,陡然间沸腾起来。 他口中默念着时间,在三十声数之后,孔婧琳就看到江长安指尖金芒越来越炽烈,之后像是一团黑气被这股金芒从脖颈生生吸了出来,黑气颤抖着似要撞破金芒禁锢。 江长安凝眉大喝道:“鸡蛋!” 孔婧琳急忙将事先准备好的鸡蛋递到手里,江长安指尖再点在鸡蛋上—— 黑气得以找到一个发泄口,簌簌钻入其中,不多时,就听吱吱凝结的声音响动,光华的蛋壳上多了一个红点,再回看杜衡,后颈上空无一物完全恢复了正常。 而那枚鸡蛋吱吱结冰似的从红点开始变成了黑色,焦煳的气味刺鼻难闻,原本正常的鸡蛋眨眼就变成了一枚黑色的碳石,又命弟子捧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孔婧琳问道。 江长安暗暗恢复着灵力,这个过程虽然短暂,但却要比炼丹还要费神:“这不过是我一个小心机罢了,那枚丹药足以将杜院主被牵引走的一魄引回来,但却远远没有能力将他与施咒者之间的联系斩断,我只好将这股‘联系’连根拔出他的身体,引渡到魂魄尚未完善的鸡蛋上,这点咒法无魂可噬,也就只有腐蚀了它的身躯。若是按照原本的发展,十天后,烧成焦灰的就要是杜院主了。” 看孔婧琳心有余悸,神色紧张得揪起五官,他咧嘴一笑:“还好,如今杜院主无碍了。” “真……真的?”孔婧琳正说着,床上一声痛嘶,杜衡猛地一撅而起坐了起来,整张大床都为之一震,这一幕更是吓坏了众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眼下这咒法不过才刚解开,怎么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不怪,杜衡身体并无什么损伤,只是灵魂受创,精神力衰弱,身体不会受太多影响。 “这……这是在铸甲院?”杜衡开口便问。 “杜大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婧琳?”杜衡脑子一片混沌,晃了晃脑袋,座下的大床又开始吱呀吱呀的痛苦呻吟,直到他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江长安,温和的脸色骤然冷若寒铁:“是你?你怎会在这里?怎么会在铸甲院?” 连声三问,孔婧琳赶忙解释:“杜大哥,是江先生治好的你的伤病,为此可是得罪了丹荷院的黎川与北烟客,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江长安脸色淡然,细细观察着,足以看出孔婧琳在杜衡面前的地位举重若轻,说出的话立马听进心里,脸色稍稍缓和。 孔婧琳又将他昏迷后到醒来期间事情的始末讲述给他听,待听完之后,杜衡才又重新打量起这个小子…… 先前对江长安的态度恶劣源是来自于秦傻子的原因,说到底他与江长安之间没有半点仇恨,如今承蒙了如此大恩惠,当即拱手道:“江执事救命之恩,杜某永生不忘。” 江长安从不相信这种恭维的话,倒不如来些实际干脆的:“杜先生若是有心,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江执事但讲无妨,杜某必定竭尽全力。” 江长安还未开口,孔婧琳已先一步带着其余弟子退出了阁楼,房间中只剩下两人。 杜衡道:“江执事畅所欲言,有什么是杜某能够做得到的。” 江长安笑道:“这件事非你不可。” “是什么?” “修复冰羽曜隼翼骨!” 第五百八十章 闯门和尚 修补大妖的翼骨! 杜衡如果是在一个呼吸之前,可能会对这话一笑置之,但此刻他的面前多了一只琉璃缤纷多彩的箱子。 更新最快 箱子打开的一刹,房间中的气氛有些怪异,窗门紧闭,让人窒息。 杜衡难以置信地拨动盒子中装的段成一块块的翼骨,冰块似的嘎拉拉作响。 “真的……”他蓬勃发达的肌肉不受控制得颤抖,脑子又是一阵眩晕,结巴道:“冰羽曜隼,真的……真是冰羽曜隼的翼骨,能见得一面,杜某死而无憾!” 突然,他抬起头,双目如炬:“我不明白,江执事……为什么让我来修补?” “这道南书院还有比杜院主更厉害的铸甲师吗?” 杜衡闻言咧嘴一笑,竟显得几分朴实,又连忙正色:“我的意思是你就不怕我将这翼骨占为己有?”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不会。” 江长安这个答案出乎杜衡的意料,他还本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感人肺腑的信任的话,没想到这样直接明了,可杜衡心中不反感,反而更加敞亮,能说出这话也说明此人是直爽至诚之人! “恩怨分明,不与黎川、北烟客之流合污。”——杜衡在江长安心中的印象也在改变。 修缮冰羽曜隼翼骨,是在方才一瞬间才下的决定,很明显眼下没有人再能够比杜衡更合适的人选,尽管江长安对他还不熟知,但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必须要在死之前尽力提升实力。 而目前最便捷的途径便是身上所携带的道蕴石碑与翼骨先天速痕,想要得到先天速痕,只有赌这一把。 “啊哈哈哈……” 气氛正发酵得更加诡异,杜衡张口大笑,他的笑声非常响亮,震得江长安耳膜都在颤抖。 “杜院主笑什么?” 杜衡笑道:“我笑你江长安肝胆过人!能将这般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没相识几天的人,这种人要么是一事无成的傻子,要么是有当得上凌云壮志的人物!你这个忙包在我身上,半年之内,必定修复……” “半年?”江长安楞道,半年之后他都不一定在了。 杜衡细心解释道:“不错,铸器修补其实费时大多不在打造,而是在寻找合适的材料上,就像你们丹药师在调药之后照着药方寻药。修补大妖翼骨,不可用凡物,光是天南海北找寻这些材料少说都要耗费三月之久。” 铛啷啷! 江长安将一块神府中所长的一尺长雪白疙瘩抛在了箱子上:“有这东西,多久?” “这……这是……九极玄铁!”杜衡惊愕道,“有此物,三个月。” 当啷! “再加上这个呢?”江长安又把在嬴州顾天鹤所送的三枚补星石掏了出来。 杜衡眼睛直了:“补星石!两个月足矣!” 嗤! 江长安指尖一绺六道狱灵火的火苗最后浮在箱子上空:“现在呢?” 杜衡再也无法淡定了,这绺火苗对他这个火痴来说乃是梦寐以求之物。 “半月,只需半月!” 江长安笑道:“杜院主,只要冰羽曜隼的翼骨修复完全,在下允诺,这道六道狱灵火的子火就是你的。” “江执事此言当真!”杜衡呼哧从床上蹦了下来激动道:“半月!半月可成!若是不成,这道火江执事不仅可以收回去,江执事救回的命,也拱手奉还。” 江长安轻轻笑着,身旁墨沧呵呵笑道:“你小子的心真是阴险,那道火与你赠与你弟子的火焰一样,都是‘子火’,换言之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收回来,但是你也可以用它随时反噬宿主,这位杜院主真的要对你的翼骨有二心的话,那可要倒大霉喽……” 江长安面色无悲无喜,只是淡淡说道: “善治于人,才能善利于人。” 墨沧不再说话,细细品鉴着江长安所言。 …… 阳光明媚,时间趋近黄昏暮色,金虹泼洒在高阁楼台上,同样,也毫不吝惜地临幸在每一寸泥石子堆成的道路。 道南书院外,一名身穿青灰色道袍的铸甲院弟子捧着一只白帕,急匆匆出了院门。 正欲将此物随手脱手丢了,只听身后打西边儿远远一道沉稳沧桑的声音道:“施主且慢……” 铸甲弟子疑惑回过头望去,就顺着道南书院门前这条东西大道,远远百米外就见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和尚,手捻佛珠。 和尚身形壮实,披着红色棉布袈裟,身后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书箱,也不知其中装的什么。看不清模样,远远可见头上长出了硬如钢针的发茬,夕阳一照明晃晃得,好似顶了佛光。 也是奇怪,这人还在百米之外,声音好似响彻耳边,更奇怪的是他身形挺直步行,百米距离却没有几步就走到了眼前。 走到跟前,才见这和尚长得眉清目秀,五官俊朗,一张好脸蛋可惜做了和尚,最让人惊讶的是那双看透了世间悲悯丑陋却能依然保持纯净的眼睛,无我无佛,无欲无求。 铸甲弟子道:“法师有何事?” 和尚眼睛直勾勾盯着铸甲弟子手中手帕,道:“敢问施主,盖的为何物?” 铸甲弟子也老实,不加隐瞒:“孔天监命令丢弃的,好像是药渣。” “哦?不知施主可否令和尚一观?” 弟子掀开白帕,才得见白帕下放着的正是那枚石化异变的黑色鸡蛋。 突然,弟子这才发现——那枚黑鸡蛋上尚且残存有一团黑气,挣扎着还要往院内返还而去,只待一时片刻之后,想必就要跑回了院主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弟子惊慌失措。 正无计可施,和尚道:“小施主,这枚鸡蛋可否赠与贫僧?” 铸甲弟子正愁这个烫手山芋无处安放,也不多言,拱手让到了他的手中。 和尚接过鸡蛋,随后从背后书箱中取出一根细长的木条,木条上长着零星几片绿叶,每个有铜钱大,叶子形状极其奇怪,像是一个手掌,就连叶子经络纹理,长得也像极了纵横交错的掌纹。 他一边念着什么,一边用枝条抽打在鸡蛋上,不过片刻,弟子惊讶得发现那枚鸡蛋竟变回了正常颜色,那缕黑烟也痛苦地凄厉挣脱无果后被抽成了一缕青烟飘散。 和尚收回枝条,又将这枚鸡蛋放入书箱,行了佛手,问道:“敢问小施主,门院中治得此病疾的是何人?” “病疾?”弟子猛然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江执事?就是他治好了我们院主……” 他话未说完,和尚已径直跨入了门院,径直朝内院走去。 “站住,道南书院闲人不可擅闯!” 守门弟子正欲阻拦,却发觉自己跑得再快也赶不上这个缓缓步行的和尚,喘息间一个恍神,和尚已扎进院子,不见了踪影。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与‘天\’一比 沧溟峡谷地域广阔,分有两大地域,峡谷外围风幽境,以及沧溟峡谷最深处的妖国境。 在风幽境中央地域,有千万里黄沙,称为‘弥沙海’,这里没有尸横遍野,也没有秃鹰食骨,有的只是放眼望去无垠金黄的万里黄沙。 可就在弥沙海最深处残存着一个村庄部族,此时村中最起眼的一间黑石土房中,一位全身套着黑袍的老者正盘腿而坐,房间中四周拜访九九八十一根白烛,烛火幽蓝,倘若哪个卖寿衣花圈死人期间的小贩看见这烛火当即会尿了裤子,只有用尸油做成的蜡烛才会灼烧出蓝色的火焰。 老者面前三尺高的祭台,台上摆着一张金令箭,上书“夺命”二字,而在金色令箭上方半空悬有一枚指长金钉,细细看,便能看到在有一点黑色雾气被金钉指引,晃动飘摇。 黑袍兜帽将她整个面目笼罩其中,只见矮小的身子弯驼佝偻着,身旁杵着一柄蛇头铁拐,银铁铸成的蛇头狰狞凶恶,长着大嘴抻出两颗又尖又利的獠牙,蛇信伸出。而正有一条细细的青蛇盘旋在银铁蛇信上,它嘶嘶游动。 忽然,金钉上黑气剧烈颤抖,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困难,感知到了极度的恐怖,狂躁得就要夺离金钉而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噗得一声,这团黑气烟消云散。 叮啷啷…… 金钉掉落在金色令箭上,光芒迅疾黯淡,同时,老者‘噗’得吐出一口殷红鲜血,低垂脸庞的一瞬,烛火下映出那张脸颊,这张脸极为可怖,五官像是退化了一般凝缩,高挑的鼻子完全坍塌,卧蚕与眼窝全然不见,嘴唇的厚度也是不存在,就像是在一张纸上画出的五官。 更可怖的是这张脸上唯一能够突出凹凸的只有皱纹,深深浅浅,像是一条条深渊巨坑,将一张面沉堆积拆解成一条条皱巴巴的肉条,这口血吐出,面无血色,震惊远高于痛苦,用拉锯木头一样刺耳声音怒吼道:“究竟是从哪里臭和尚,竟然坏我好事!” 感触到老者气息紊乱,愤恨交加,连忙紧张得就要钻回铁拐中,然而老者先一步擒住了它的七寸。 老者直接扯着它的獠牙刺入手臂,慢慢的,青蛇变得极其痛苦全身都扭曲翻滚,全身变成了赤红色,老者的脸色反而舒适几分,松开手,红蛇当即一溜身钻回了铁拐中。 正在这时,门外一个声音恭敬道:“婆婆,又有人闯入了弥沙海,是否‘请’来?” 老者阴冷道:“今日不宜动作,婆婆我要静修疗伤。” “婆婆,这次来的不是平常人,也不是平常的妖。是龙族的人!” “龙族?”老者眼中爆出狂热的精芒,祭台上的金色令箭,已迫不及待…… …… 铸甲院阁楼上的房间里,杜衡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手掌心的火焰,还没从这狂喜中完全恢复过来。 江长安笑问道:“还有一件事要问杜兄。” 杜衡收起紫火,长长叹了一口气,讲述道:“江兄可是要问我沧溟峡谷中发生了什么?” “不错,究竟是什么袭击了你?能够让一个道果境后期的强者受这样的重伤的,是人还是妖兽?”江长安道。 杜衡抬起比脑袋还要大几分的手掌挠了几下后颈,苦笑:“说来惭愧,就连我也没有亲眼看到袭击者是谁。当时只觉得颈后一阵刺痛,没有想太多,只道是被蚁虫咬了一下,随后回到铸甲院没多久,便晕厥过去。现在想来,才觉得越想越是蹊跷。” 江长安眉角一挑:“怎么说?” 杜衡反问:“江兄可知‘弥沙海’?” “弥沙海?”江长安心思活络得进入回忆,在司徒玉凝送他的那卷沧溟峡谷地图上隐约好像看到了这个字眼,沧溟峡谷共有内外两境,外围为风幽境,峡谷最深处的为妖国境,也正是相传第二次两族之战紫幽大帝与猿皇战斗四十九天的颖水涧所在之地,此次长生灯初露端倪,不用说,所有人挤破了脑袋也要钻进妖国境之中,而要入妖国境,必先经过风幽境。 弥沙海,正处在风幽境腹地,其中黄沙漫卷寸草不生,就连人死后的尸骨也不是被妖兽蚕食,因为妖兽还未来及进食,尸体就被曝晒的阳光与裂风玩儿成了塑雕干尸,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是在弥沙海中的术?”江长安问道。 “不错,当时我带领弟子眼看就要跨过风幽境,试探深入进入妖国境,但在弥沙海中迷失了方向。沙海这种没有参照物辨明方向的地方分不清方向乃常有之事,可就在这时,沙海卷起狂裂风暴,风沙被卷起足有千丈高,像是半空下起了沙暴!”他的眼皮闪跳,至今想起这件事也是心有余悸。 江长安也被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震撼住,没有打断他,静静听他讲下去。 他呼了口气,道:“天崩地裂,不,不仅仅是这样,这时我们前方数百米外,出现数百人折返从境内逃出来,正被这沙暴吞没,巨浪一样拍下来,所有人、坐骑都不复存在,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些人又出现了,但是都变声了木雕干尸杵在原地,死状惊恐。他们的身体都萎缩干枯,坚如硬石。你能想象吗?数百人散布在沙海上,伸出手呼救,五脏六腑、眼珠、舌头全部被掏空,只留下一具干巴巴的躯壳。” 江长安也呼了口气,道:“一瞬间取走这么多人的性命,也正因为这一点你未进入妖国境便连忙原路返回?” 杜衡稍稍点头:“一切安静得可怕,像是在等待着下一拨的人继续走入那片噬人的蛮荒地域。然而就在返回后没多久后颈便发生了刺痛,现在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弥沙海那种残酷的环境下根本没有什么蚊虫存在……” 江长安这才发现司徒玉凝所给的地图多么重要,不说其他,就连弥沙海这种等于是开阔的迷宫就有无数人死在其中,而有了这幅地图便能走出一道捷径也更易接触到沧溟峡谷深处。 …… 当江长安连同杜衡一高一矮二者并肩走出阁楼时,一众弟子先生脸上惊异的神色丝毫不弱于方才的孔婧琳。 他们有的等得不耐烦口出讥嘲,瞬间定格在了脸上,脸皮似被狠狠抽了几个嘴巴,针扎般火烧火燎的疼痛,疼得冷嘶。 “这么快!”胡莱惊喜道,“江先生就是江先生,这群眼瞎的人现在怎么了?都哑巴了?” 白穹笑道:“这下还有谁说江先生不会炼丹?” 苏尚君浅浅笑着,江长安能够将杜衡治愈,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像以往一样,从来都是信任。 “他真的救了回来!”黎川牙根都要被生生咬碎,诸多人中黎川则是那个最不想看到杜衡活着的人,他活着,江长安的丹术与丹荷院高下立判,一个通音律的参天院天监竟然在丹术上完胜专业的丹荷院院主,说出去岂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孔婧琳连忙上前搀住了杜衡,再次答谢:“这次多谢了江先生出手相救。” “孔天监若是感谢怕是少算了一人,要知道这点药可不是我一人炼出来的……”江长安笑道。 孔婧琳莞尔一笑,对着站在一旁不知什么情况的江忘拘了一礼:“还要多谢江先生高徒。” 江忘心下忐忑,慌张笨拙地回了一礼赶紧站回了江长安的身后。 北烟客脸色难看,就要转过身去:“恭喜杜院主重伤痊愈,杜衡院主既然已无大碍,我等也不在此久留,就先离去了……” “且慢!铸甲院黎院主与北天监来探望,何必这么急着走呢?” 杜衡朝前走了一步,站在江长安身旁,凝神大喝道:“江执事救我杜衡的性命,大恩难保,正值所有的弟子先生天监都在这里,我就嚷嚷两句——自今日起,但凡有找参天院麻烦的,便是和我杜衡,和整个铸甲院为仇。江执事的事情,便是我杜衡的事,列位如若是再有找茬的,莫怪杜衡丑话说在前头,铸甲院虽然只有百十人,但也都有二两火气!” 孔婧琳附和笑道:“江先生,还有一事在下不明白,那枚七品丹在你练就起来更是便利,为何要让弟子出手?” 其他院主同时也竖起了耳朵,江忘疑惑得看着师父,他也不明白。 江长安笑而不答,反而径直走到了院中巨大石锤雕像跟前:“孔天监,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允许在下也能在这石锤上写上几个字?” 孔婧琳闻言一喜:“江先生也要与‘天’字一比?” :。: 第五百八十二章 人间星河不输天上 孔婧琳心潮澎湃,先前她便有此意,但又杜衡重伤之事挂牵未曾开口,现在江长安主动提及,有幸亲见书圣弟子挥毫,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正欲离去的院主和众弟子又停住了脚步,黎川和北烟客也立在远处观瞧。 不多时,弟子准备了笔墨递到眼前,江长安也不故作姿态,接过笔杆蘸墨,挥笔如流星,在‘天工开物’下同样写下四个字。 ——大道酬勤! 写完,收工。 寥寥四字,龙飞凤舞。 周围弟子哪里有几个人静修过书法笔道,但纵是狗屁不懂,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看着这四个字,也觉得舒服。 舒服,这是所有人的感受。说什么大气凌人,威势袭人的都是无用屁话,舒服二字就是最真实最直观的感受,像是洗尽铅华的淡然,像是返璞归真的自我,更像是尘世间人人都有的一点烟火,尽管江长安的笔法狂放不羁,一横一竖不遵从常规笔法,但却让人生出一种本应如此,将错就错的奇妙错觉。 江长安的心境早非当年那个一心唯有杀气的毛头小子,这几年的磨砺使他的笔锋变得收敛含蓄,不再锋芒毕露,就像是从凶神恶煞到笑里藏刀,后者远没有前者震撼人心,却让人没有任何防备。 大道酬勤——这是入世、出世的感悟,也是给自己的交代。 江长安笑道:“孔天监,不知在下这四个字如何?” “不大不小,平易近人,实乃真字!”孔婧琳激动说道,一边还向杜衡解释:“大则吞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所谓不大,是无豪气凌云的磅礴大气,所谓不小,是无拘泥小节的拖沓巧力。平易近人,正如渴鹿奔泉,龙蛇飞动,先生此字足以自成一派,足以胜过‘天’字!” 黎川又找着麻烦:“不过是四个字而已,谁人不能写得?孔天监只凭一己之见未必可以代表每个人的看法,这四个字动也不能动,谁知道江执事的书法如何呢?” 孔婧琳面色骤冷,当即断喝道:“来人,取我灿火金锤与玄杵金刚凿来!” “你……你要做什么?”北烟客吓得向后退了半步。 孔婧琳接过弟子递过的金锤左手攥着长有一尺的玄杵金刚凿,右手拎起金锤走到石雕面前,朝着“大道酬勤”上四字凿去…… 这孔婧琳莫不是疯了?这不过是说了这字一句,怎么想要毁去不成? 铛铛!火星迸溅,一点一滴石屑掉落在地。 渐渐的,每个人都发现了蹊跷,孔婧琳按照笔道凿去一层石屑后笔墨也应消去,但墨迹犹存,而且丝毫不减! 足足将这四字刻了一寸深,孔婧琳才停住,众人望去,墨迹犹存不断。 “力诱纸背,入石三分!这是何等精深的力道?” 每个人无不是口沸目赤,凿石寸余深而墨迹不颓,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这等力道之下江长安写的姿态稀松平常,平滑轻松,没有任何阻塞停顿。 什么是证明?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书法精道,莫过于此! 黎川眼中攒出了血丝,其余弟子目光从字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和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抽了一巴掌还要难堪,孔婧琳走到跟前冷笑:“黎院主话语间岂不是还有比这更高超的书技?来人,上笔!” “孔婧琳!你……”黎川抬眼看在杜衡的身上,哼了一声强忍了下去。 江长安走上前,笑道:“天工开物,大道酬勤!我江长安今日借铸甲院亮节高风,招收参天院座下门徒,不分音律、书法、道修、丹术,想学的必定倾囊相授!” 弟子中有人忍不住问道:“江执事,若是去了参天院……会不会像炼七品丹的那位师兄那样,能够有可能接触到上古灵药?” 江长安道:“当然不会有这个可能。” 人群中失落声音刚起,江长安继续笑道:“不会有这个‘可能’,每个进入参天院学丹的弟子,都会分发有上古灵药,来多少,我就有多少!但也别太多,毕竟这药可是有限,要是被你们掏光了我可就是个空药罐子喽。” “哈哈哈……” 这话顿时激起一阵笑意,也才发现这位年轻执事这般风趣。 周遭丹荷院的弟子听得心动不已,江长安的实力还用得着质疑?随手掏出来的都是见都没见过大多是书上存在的药材,稀有药材用来给弟子炼丹,光是想想都让人难以把持,只是碍于黎川再次不敢发问。 终于,那名发言的弟子再次开口,问出了所有弟子都想问的问题:“江执事,我是丹荷院的一个弟子,不知……可否报名?” “别想了,江执事会收我们这种投过其他门院的弟子吗?” 若是有人有心回头看上一眼,便能够发现提出这个观点,一唱一和的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不是别人,正是白穹与胖子胡莱,两人在道南书院完全就是两个新人,说话的时候为免被发现,刻意距离丹荷院的弟子远远地,直接插在了其他分院的人群中,如此一来谁也不知真假。 江长安笑道:“当然可以,我说过了,只要有意来的,我不管你们曾经经历什么,入我门中,即为参天院中人,这里有与你志同道合之人!” 黎川哪里还能再忍,怒喝:“江逸仙!你什么意思,强行挖收弟子?” 江长安淡然道:“黎院主想错了,再下只是想让更多人懂得炼丹而已……” “哼,观你此言是以为老夫不会教徒?黄口小儿不过是多了几株稀有古药,竟敢如此猖狂,我看就算没有你这黄口小儿,有老夫一人,这些丹术的寻常玩意儿也足以传承!” 寻常玩意儿? 江长安怒了,或是因黎川话语中对丹术的轻蔑,真真正正地愤怒:“发扬传承?就凭你也配?整日口中奉行丹行大道,却只顾同门勾心斗角,你有何资格在我面前畅谈丹道二字!” “放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数落老夫,老夫祖上三辈丹师,开门立馆广受门徒,而你……” 江长安冷喝:“三辈?古说富不过三代诚不欺我,现今,祖上荫德成了败道者的遮羞布,开门立馆成了伪善者的赞颂词,可悲可叹!” “江逸仙,你……” 江长安道:“天工开物,大道酬勤,你可明白这八字的意思?为丹道者,纵使卑微如尘土,也不可扭曲如蛆虫,丹道就是栽在你这种人的手里!”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但只要我江长安存活一日,便教丹道弟子遍及天下,人间星河,不输天上!” “狂子!你放肆!你……你,噗!” 黎川愤恨交加,胸腔中鲜血滚烫,气血上涌,噗地竟直接气吐了血丝,仰头一倒昏厥了过去。 所有人都呆呆得看着这个白衣人,孔婧琳杜衡傻了,苏尚君也傻了,所有人都定格住,夕阳余晖将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了一团红晕,不知是阳光,还是激动。 ……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师父发怒,恨丹道难承,怒术人不争,我永远忘不了那个背影,衷肠不负,初心不改,百年犹得济苍生!” ——三十年后,盛古神州第一丹药圣师江忘在第一次授课时如是说道,那一天,座下万名丹徒,虔诚顶礼…… :。: 第五百八十三章 和尚佛衣 回到参天院时,天色已是傍晚,暮色浅淡下道南书院各门各巷已挑起了灯盏,江忘几位弟子先行前往住处,只余下江长安与苏尚君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走着。 “怎么了?”看苏大宗主不言声,江长安先行开口缓和道。 苏尚君轻声嗫嚅:“刚才你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江长安嗤笑地抓着后脑勺:“苏大宗主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在青莲宗与温初远争执,与刘雄对立,还有救苏二小姐于庭杖之下,好像哪一次都不比这次的反应要小?” 她轻轻摇头:“不一样,那时任是你如何发火,都没有今日这般厉害。” 她看向他的侧脸,上面写满了坚毅,丹道传承,这是庞二水倾尽一生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东西,建立圣药庭如是,不堪污秽离开京州,选择江州做一个小教堂的先生,亦如是。 他又怎么会让其他人肆意侮辱这份执念?所以黎川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苏尚君换了话题:“说起来,我才明白过来你为什么选择让江忘炼那枚七品丹。” “哦?为什么?” “在山谷考核的事情虽然让你这位年轻天监名扬雍京,但却无人知道你教徒的本事如何,所以你让江忘炼就七品丹,就是想要让人知道弟子的实力,从而为参天院招引门徒。” 苏尚君说完,待看到他脸上自信的笑容,更加笃定。 “宗主说的都不错,很聪明。”江长安笑着问道:“有一件事我也想要问你,方才白穹与胡莱两人假装丹荷院弟子说出的话是你的主意?” “怎么?不知小女子这主意可是给江天监造成了什么困扰?”苏尚君语气悄然笑道。 “困扰当然有,我都不知要如何报答了,我如今一个光杆天监,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只有……以身相许了!” “真是无赖,难道就不能好好说几分话吗?”苏尚君神情没有变化,依旧浅浅笑着,心中却泛起一点点的涟漪,久久难平。 两人打趣走着,在走过长廊步入内院时,江长安的脚步先行停住,眼神微变,转身朝苏尚君笑道:“今夜良辰美景,不如我就亲自送宗主回房歇息?” “你……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苏尚君低哧一声,揪紧了心尖,脸上发烫,被这直接的话冲得脑子一片混乱,恍恍惚惚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回房了……” 目送苏尚君踱着步子走远,江长安才放下心踏入内院,表情凝重,淡淡说道:“阁下不知是敌还是友?” 院中摆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此刻石凳上多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中年和尚,发茬密集,眼目狭长,鼻梁高挺,长相俊朗,正手捻佛珠,闭目诵经。 俊脸儿和尚。 待江长安发声,和尚这才睁开眼,开口道:“非敌非友,贫僧佛衣,只是一介过客,来寻江公子了却一段因果。” “因果?”江长安疑惑。 他从书箱中捧出一个白帕摊在石桌上,打开之后得见里面包着的正是为杜衡治疗的那枚鸡蛋。 江长安诧异道:“这枚鸡蛋早已入了魂咒而死,怎会复原?” 和尚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万物皆有因果定数,江公子为他人治病救人胜造七级浮屠,但不该因此而惹下这一段是非。” 他又将鸡蛋放回书箱,“世间众生皆是平等。” 江长安笑道:“法师错了,既是平等,为何你在书箱外,鸡蛋在书箱里?” 佛衣轻轻捻动佛珠,声音仿若清风扶柳,淡然自若:“是施主错了,世人皆在书箱里。” 与泥陀寺里的那群和尚待在一起久了,江长安早也学会了打机锋,接道:“如此说来,佛祖是在箱里箱外?” “佛祖无量在。” 江长安被这个答案逗得轻笑,随身坐在石凳上,道:“也罢,既是众生平等,我也有一个实际的问题想要请教佛衣大师。” “江公子请讲。” 江长安讲述道:“曾经有一个村庄,村里有两片供以食用的湖塘,两个湖塘一左一右,两条路背道而驰,截然相反。有一天,忽然在左边的湖塘里不慎掉入了一个孩子,同时,在右边湖塘里掉落了一个老人,佛衣法师,你会走左边还是右边?是救那位老人还是孩子?” 佛衣愕然,低头不言,似是在细细思索。 江长安道:“很多人都会选择那个未经人事的小孩子?为什么?因为小孩子还有更多的可能性,还有更长更远的道途可以走,而放弃那位老者也是因为年龄,一个垂垂老矣等死的老者,何不就此放弃,也算是做了一回善事?” 佛衣未答言,静静听他讲述。 江长安笑道:“但有意思的一幕来了,当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左边的道路,径直冲向了湖塘前,看着这个孩子竟然是村里恶霸的儿子,恶霸平日里欺压乡民,无恶不作,所有人都犹豫了。这时,他们忽然又听说右边掉进水里的老人是村里最富有的老者,老者没有子嗣,正有一大笔富足遗产不知如何处置。你猜这些人怎么做?” “他们既没有救左边,更没有救右面,反而是自行一群人打了起来,因为他们都不想将救人的功劳分给其他人。” 江长安道:“佛祖割肉喂鹰,但世人做不到,世人之所以是世人,红尘之所以是红尘,正是因千姿百态,每个人有七情六欲,执念,这样的才称是人,而趋利避害,是人第一本能。” 佛衣拧起了眉头,一言不发。良久,慢慢站立了身子,拘了佛礼,默不作声朝院外兴趣,眨眼之际,眼前早已没有了和尚的身影。 “这和尚来这里……仅仅是为了一枚鸡蛋?”江长安隐隐有感觉,和尚还会再来,在寻到这个答案之后再来。 一个有意思的和尚,他收神不去多想,趁着夜风微凉,闪身进入了神府之中。 盘腿坐在葫芦谷的青石之上,双手松散地搁置压着双腿,腰背挺直,胸口浮动呼吸浅淡而又绵长,经过两个时辰一动不动打坐的修行,江长安的脸上覆盖上了一层细微的汗珠。 细细一看,他吞吐的每一口浊气中都掺杂着青色浊物,是以将周身的氤氲上古灵力吸纳入体内,再吸收精华,去其糟粕。 这一点点灵力好似星光游走盘旋在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条或大或小的经络,最终汇入灵元之中,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星光积少成多凑成了无尽星河。 无疑,若说神府中最宝贵的是隐藏在八重秘境中的八件至宝,那么眼前所能够看到的至宝便是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上古灵力,唯有他一人独有,也正是因为这灵力充沛的无双修行环境,才让他短短数年修行有如神助,迅疾如飞。 呼…… 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江长安眉宇神采奕奕,一点儿也不觉得疲累,灵元中灵植星月神树发展逐步稳定成熟,伸展开来整个树冠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蘑菇伞,极为壮观,而生命天源井也在缓缓扩张,触及到了道果境初期的顶峰,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踏入道果境中期。 江长安伸了个懒腰,慢慢向着第四重秘境的大湖走去,神府中本是四季如春,但是第四重秘境却飞雪连天,几步之遥却跨越了四季,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过了桥,扫了落雪,他又重新坐到老者面前。 也只有这个时候,老者的双眼才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来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大帝手札存在吗? 江长安也不多说什么废话,拾起一枚黑子落在案上,犹豫片刻,郑重说道:“请老前辈教我棋道。” 起初江长安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考核比试上面,直到后来才得知考核所谓的近观大帝手札乃是距离百米,而真正有能力近距离参看甚至于接触的人,只能是胜过圣地棋局的弟子。 圣地棋局,洛松这位击败了数名大国手的围棋奇才拼了几年都没有达成这个心愿,他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实力。 如今,身边正有一位围棋实力深不可测、远超棋疯子的人存在,怎么能够错过?江长安便也由此生出了让老者教自己下围棋的心思。 “小友的棋道远远高于常人,为何还要老朽教?”老者问道。 江长安丝毫不隐瞒,将整个大帝手札的事情原因合盘脱出。 “原来小友是想要在棋术上胜过所谓的圣地棋师,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帝手札?” “不错,请老前辈教我下棋之道。” 老者笑了笑未发话,江长安又问:“老前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教吗?” 老者轻轻摇头。 “那老前辈是愿意教我?” 老者笑道:“小友现在难道不是在学吗?” 江长安道:“现在在学?您的意思是指现在每日下的这三盘棋,这……怎么算是教呢?” “小友身在局中,却未曾察觉,经过这半年来你我每日切磋,虽然下棋不语,但是棋道中的各路计策、阴阳合谋小友也都有所见识,小友难道没有发现,渐渐地你我的棋局的时间也在慢慢加长不是吗?” 的确,比起一开始对阵三局不过半个时辰,一直到如今的一局都要超过一个时辰,老者没有刻意承让,这个进步不可谓不快。 “小友现在的棋力,四十岁以下者,再无敌手。” 江长安道:“但是这些远远不够打败那位圣地弈棋之人,我需要短期之内能够快速提升实力的方法。” 老者长叹了一口气,道:“二尺棋盘,方寸厮杀,你来我往,尔虞我诈。不以己跬步无以致千里,小友需知弈棋之人切勿心浮气躁,否则未曾输给敌人,便已早早地输给了自己。” 江长安语气一沉:“早在我的书法师父教我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气定神闲,不馁不骄,我自然是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只是眼下,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扒开胸口的衣服,心脏胸口表面枯萎的面积已经扩大到碗口大,只剩下短短数月的寿命。 “小友难不成忘记了世间还有玄黄仙源乳的存在?但凡找到此物,聚合修复小友散乱的魂魄,便可延长寿命。” “十万年墓冢,不说找到找不到,就算找到,恐怕小子也没有那个打开的实力。” 老者呵呵轻笑,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江长安道:“老前辈,棋道的事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小友想要的棋道,老朽教不了,世间任何的人也教不了。不过有一件事小友还需清楚。” “老前辈请直言。” 老者的目光闪念般瞬过一丝怀疑,道:“小友以为——大帝手札,真的存在吗?” 大帝手札是否存在! 江长安方寸大乱,直到出了神府,凝重的脸色还是没有缓过神啦,老者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柄重锤砸在心头,耿耿于怀。 不错,道藏法会半月后就要隆重举行,吸引了盛古神州各国各族的强者来临,可至今也没有人知道——道南书院究竟有没有大帝手札? 通过考核的天监与院主只能在百米外参看,那其他人等更不用说,许多人都是冲着结交攀上一些势力而来,压根儿都清楚大帝手札跟自己毫无关系,而那个胜过圣地棋局便能捧读手札的考验也无人通过,几乎可以说没有人真正见到过这手札长得什么模样,更不知道它存不存在? 而从始至终知道真相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道南书院总天监姬缺。 心思烦乱,江长安趁夜又走到了庭院之中,清冷月辉洒在院子里,闷热中总算带来了一丝丝的凉意。 同时带来的,也有一线杀机! “江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寡淡无欲中年妇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长安心中一凛,迅疾笑道:“上次千山渡船上一别,还未及问询阁下的姓名,此次夜访参天院,想必绝非是走错了这么简单?” 他说着转过身子,眼前站着的,正是在船上告知自己连屠大君在道南书院那那位一身青袍的中年妇人。她半边脸上还纹着一只似是飞燕的图腾纹样。 妇人没有回答,声音毫无感情质问道:“你为何不去查探!” “查探,查探什么?” 妇人道:“我已将你想要获知的连屠大君的所在消息告知于你,你为何不去查探!” “并非没有查过,连屠大君目前已不在道南书院。”江长安眉间忧虑,早在刚进入道南书院的时候墨沧的神识早就笼罩筛查过了每一个门院,每一个楼阁,但是都没有察觉到一点讯息,最后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连屠大君已然离开了道南书院。 “没有在道南书院……”她的脸色慢慢变得焦躁不安,远不再像先前那般淡然自若,“一定是他差觉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这才急匆匆得离开……” 江长安道:“阁下好像比我还要迫切希望知道连屠大君的下落。” “废话少说,十日之内,你必须要查到他的消息,不然你的性命便也不保!” 江长安神色冷然:“阁下这是在威胁我?” 左眼菩提青光闪烁,欲先发制人,捏造出一个幻境将其困在其中。 “不是威胁,而是命令!”她说罢,长袖之中抖露出一根铁链长索,黑夜中像是窜出一根长蛇直直打向江长安的左眼。 这一击既快又准,足以洞穿整个头颅,果然也如她所料,铁链长棍一样把江长安的脑袋扎个对穿,鲜血脑浆喷涌而出,接连就看整个人都破灭成一缕青烟。 “好快的幻术!”她微微凝眉。 江长安的身影忽的重新出现在她的身后半空之中,右手捏出一道大妖经掌势朝她席卷而去,只见妇人手腕轻轻一抖,长长锁链拐了个弯,蝎尾似的从她的头顶跨过,正面迎在大妖经掌势之上! 长索急速甩出漩涡,簌簌几声轻响,汹涌掌势竟被这样轻描淡写化解消散。 妇人忽然停住了手,难以置信道:“大妖经!你和古平风是什么关系?” “古平风前辈传授大妖经功法,当然算是在下的师父。”江长安直言。 谁料妇人气得发抖:“好!好,好一声师父,古平风竟然将我妖族圣法传授给一个人族的矛头小卒研习,真是好得很!” “阁下是妖?”江长安震惊道。 “你与古平风前辈相识?”江长安猛地想到什么,惊喝:“你是三千年前的魂灵!你既然与连屠大君相识,那也就是说连屠大君也是三千年前的大妖!” 妇人冷笑:“我既杀不了古平风,也要杀了他得意的弟子!” 嗤! 江长安肩膀猛地吃痛,铁索穿入他的肩膀,噼啪的电光烧的血洞都变成了黑红色,鲜血都瞬间干涸。 银光长索披着雷电缠绕向他的身躯,经历过数千年她魂灵的实力也降至道果境后期,不然处理一个江长安怎会如此费力? 第五百八十五章 龙囿灵有危险 眼看长索再朝心脏蔓延而去,这时,只听院中响彻一声琴弦拉扯的响动! 吱—— 二胡的拉扯! 一声婉转如泣如诉,直击心魂! 中年妇人暗道不好,撤离已是不及,砰得直接被掀飞砸到了墙上,再不敢久留就要顺势逃遁而去。 然而神虹还未生出,只听铛得一声震响——太乙神皇钟先一步轰撞在她的肩膀,左肩咯吱吱骨头碎裂剧痛麻木,噗得喷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瘫坐在地。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来回不过两个回合。 “秦傻哥,多谢了。”江长安朝内院喝了一声,能够一招将道果境圆满强者重伤,参天院里只有深不可测的秦风骨一人。 中年妇人镇静的双瞳刺出两道惊芒:“就算我被琴音重创,你不过是道果境初期,攻击怎么能伤我?你……你用的根本不是大妖经!那种攻击并非是功法所至,而是真正的攻击法门!” 江长安脸上血色渐渐缓和,太乙神皇钟疾驰而回立于身侧,暗夜中散出惨烈的金芒照得那张清秀面庞冷峻萧瑟,他一步步走去:“当然不是大妖经,我只是在太乙神皇钟上加上了妖族高阶攻击法门——修罗指。” 他说的云淡风轻,停在妇人耳中却掀起惊涛骇浪:“龙族秘技修罗指,你究竟是谁?为何会习我妖族功法,并且会龙族攻击法门?” “无知并非罪过,但通常是多数人致死的原因。”江长安走到面前时,肩上的伤口已然自动愈合,伤口的黑焦血块结痂脱落,在寻常人数月达到的过程,他只是寥寥几步路程。 这个过程更看呆了妇人,这个人就是一个妖孽! 江长安淡淡说道:“我讨厌被人威胁,更讨厌被女人威胁。” “但你不还是被连屠大君所威胁?命魂被夺,你身旁的那个姑娘的时日可是不多了,你要想救她,就必须要找到连屠大君,但你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能够帮你的只有我。” 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冷然抹去嘴角血色:“要想那个姑娘活命你就缺不了我的帮助,你纵能伤我,也必然无胆杀我……” 噗! 妇人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江长安的指尖金芒径直划过了她的脖颈,脸色不耐:“我说了我讨厌被威胁,你听不懂人话?” 哧哧灵力自脖颈泄散,中年妇人脸庞惊异得扭曲,变得狰狞,竟化成青烟散去:“江长安,记住——能够帮助你的只有我!想要那个姑娘活命,就找到连屠大君!” 墨沧嗤笑道:“三千年的魂灵,你杀掉的虽然只是她的一记灵识分身,但是也够她受得了。小子,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就算找到连屠大君,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不找,这个女的还会再来,你能应付吗?” 江长安静静感知着冷风从脸颊上洗擦而过,这种冷冽刺痛能让他更加清醒,目如涛海,声色沉吟:“江家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哈哈,讲究!” …… “江公子!江公子救命啊!” 第二天晌午时分,道南书院门外急急匆匆跑来一人,大声叫嚷着。 隔着几个院子都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呼救声。 江长安大步向外走去,走出院落又拐了几个折回,远远就看道南书院大门前女装的林大尤抻着脑袋向内观瞧—— 守门弟子拔剑阻拦道:“唉,你谁啊,这里能够是你随便进的?你这穿的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束什么人?哪会有男人大白天的穿着女儿的衣服溜达?” “兄弟,我……我想要见你们道南书院一个姓江的公子……”林大尤焦急万分,“兄弟通融一下。” “没得通融,我们道南书院没有姓江的公子,只有一位江执事。” “执事?只要姓江应该就是了。”林大尤迷迷糊糊哪里知道这两字是什么意思,哀求道:“兄弟,人命关天啊,求求你让我见一面这位江执事。” “江执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快滚!” “兄弟,容通禀一下,真的是人命关天啊,你们江执事和我家少爷是朋友,真的!” 守门弟子怒道:“嘿,还不走?真是给你脸你都不要,再不走就不要怪老子下手无情!” “住手!”江长安及时赶到。 “江执事……”两名弟子急忙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 林大尤看到江长安,激动地招手急道:“江公子,江公子!” “大尤,你没有在客栈待着怎么跑到了这里来了?难不成是要在雍京城开个客栈分店?”江长安笑道。 林大尤哪有打趣的心思,急的咬舌跺脚道:“江公子您就别取笑小子了,救命啊!” “救命?救谁的命?” “求求江公子救救我家少爷,现在恐怕就是只剩下你能够救他了。” “龙囿灵?他怎么了?” 林大尤急的爪儿挠腮:“我家少爷昨天晚上,他……他……嗨呀说不清楚,还是请江公子亲自去看一下这个东西就明白了!” 林大尤从怀中掏出一只水晶瓶,瓶中装着的是一束还未来及开放就已然干枯弯曲的花骨朵,花苞枯萎碎落在瓶底。 “双生花。” 江长安一眼认了出来,所谓双生花是东灵国独有的一种花材,这种花出生有两朵,两朵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通常一些家族修士会带着一朵出外探寻至宝,另一朵留在族门中,一旦留在族门的花朵枯萎,便说明出外的修士遭遇到了濒危难境! 龙囿灵有危险! “求求江公子救救龙少爷,大尤能够想到的只有您了。” 江长安当即结果水晶瓶,道:“大尤,你现在马上赶回客栈,这件事不要再和任何人提及,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也没有来过道南书院。放心,我会把你家少爷完整带回来。” “多谢江公子!多谢江公子!大尤会照着公子说的去做,公子也要小心。”林大尤感动地眼眶通红,马上都要哭了出来。 江长安话虽如此,心中也是没底,双生花接近濒死,一息尚存,说明龙囿灵一定陷入了绝境。他不敢耽搁,草草与苏尚君交代了几句,身影如电御虹而去,簌簌清响还未来及卷起一阵清风便消失在天际。 “这……速度,不愧是江天监……”那两位守门弟子小心翼翼地从门内探出头。 “那还用说?这位可是真正越阶打人的妖孽,惹不起,惹不起。” 两人目光重新放在了林大尤的身上,谄媚地笑呵呵道:“这位兄弟赶了一夜路累了?快来,进来坐坐……” 第五百八十六章 鹬蚌相争 “不过才两三天的时间,沧溟峡谷究竟存在什么可怕的东西?” 江长安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一柱香的时间穿行百里。 沧溟峡谷。 峡谷绵延上千里,遥遥望去,它那蜿蜒曲折,陡峭幽深的地层,像万卷图书层层叠叠堆放在一起,万山密集堆叠,随着大峡谷的迂回盘曲,酷似一条纽带,在大地上蜿蜒飘舞。 两案高山,直冲云天,就如一把把竖直的利剑,将天分别。 七月夏日炎炎,茂林葱郁,其中蝉鸣之声不绝于耳,极其正常,遥遥望去更有大片的花团锦簇,烈阳下开的灿烂骄傲,完全让人看不出这里曾会是两族第二次大战的战场边缘! 眼下的沧溟峡谷所展现出来的样子与名字大相径庭,但就是这种正常让人心悸。 他不再犹豫,纵然是再多危险也是在进入之后才能够看得出来! 闪身便没入丛林之中,为了保险起见,江长安未敢踏出树干一步,只在每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间穿梭,身影隐匿在树林之中,纵然灵力再高深之人也只能看到一缕淡淡的电芒穿行而过,捕捉不到真正身形。 这样谨慎足足行有三天,随着越来越靠近沧溟峡谷外围的风幽境,江长安心中悸动也越来越是浓重,警惕性随之提高,绷紧了心弦,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只因周围是在太过幽静,静的就像是回到了天地初开万物静寂的的时候,更令人惊疑不定的是地面上存有大量人走过的痕迹,却无有半点生气。 “奇怪,夏天这个时候应该有鸟兽虫鸣,生物最躁动的季节,可是这里安静得蹊跷!”江长安暗暗说道。 还好有墨沧能够排遣这种幽静带来的心理压力,道:“别说是你,就连本尊都没有见到过这种奇怪的事,小子,更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有人来过却没有人的声音,只能够说明一点,那就是那些为了长生灯而来的人都神秘地消失了……” “神秘消失……” 又行进两天时间,来到了一处峡谷,两边高山林立,身后所有的绿林草植反复是发生了断层一般突兀,眼前土地贫瘠不堪,生有奇形怪状的石头,活生生的一座石林,这些林立的石头高低不等,大约都是与他的个头左右,与平时见到的青石不同,这石头像是风化而成,而且上面凹凸不平的石槽中并无一点积尘泥灰,干净无杂。 江长安正欲踏入,忽然,墨沧语气一滞,道:“小子小心,前面有人,很强的人。” 墨沧的灵识比自己要强大百倍,连他都说很强,江长安连忙不敢小觑,低伏起身子将浑身的气息全然隐藏在树干上,此刻他就好像一片树叶。 远处匆匆忙忙行来几道身影,江长安心下一惊,这群人身上穿的衣服他极为熟悉,正是道南书院的道袍! “姬缺!” 看到领头的中年人江长安恍然愣神,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行在众弟子最前方的中年男人昂首阔步,可不就是道南书院总天监,目前的掌势人姬缺? 这个老狐狸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江长安也不急于赶路,跟在姬缺一众弟子的身后树上,倒要看一看这位总天监来遗迹之中所为何事,难道也是为了长生灯而来? 一行人走到树下,姬缺猛地停住了脚步,江长安凛然屏住了呼吸。 “师父,怎么了?”手下弟子走上前问道。 姬缺抬起一只手止住弟子,回头向身后望去—— 江长安又疑惑道:“他向身后看什么?莫不是发现了我?” 江长安还没来及顺着他的目光向后观望,就听姬缺冷冷说道:“堂堂的白家长老驾临,还需要偷偷摸摸的?白长老有何指教不如出来一见,你我当面将话说清楚,也省的白家与道南书院起了什么误会,毕竟这还是在沧溟峡谷之中,倘若出了什么人命,坏了两家交情,就太不值了。” “白家?”江长安迅疾了然,“司徒玉凝所言道南书院和朝中有交易的白家!也正是辅助支持司徒玉凝、也同时种下了鸩罗罂的白家!同是不久之前还指使魔物刺杀了司徒玉凝的白家!” 江长安面色发冷,倒要看一看来的这位究竟是何人! 一道中型偏胖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自薄雾中走了出来,青面似鬼,国字方正的脸型,脸上没有表情却不怒自威,双眼始终低看着他的那双绝净的手掌。 “是山洞中指使魔物进攻观月阁的那个结巴中年人……”墨沧簌簌笑道,“真是有意思……” 他捧着手掌,结巴着大舌头笑道:“姬先生别……别来无恙,不知姬先生来沧溟峡谷是是,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了那什么子虚乌有的长……长生灯不成?” 果然和上次在山洞中一样,一开口磕磕绊绊的话语让他全身的威严全然崩塌。 姬缺冷哼一声,道:“白义从,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你不就是想要跟着老夫找到那‘灵药’的下落?” 白义从闻言大笑,道:“不错,姬先生聪明,也怪……怪不得能够坐上这道南书院总天监,谁不知道你虽表面上还是一位屈……屈居于总院主之下的总天监,但是实则早就是第一人的位置!” 姬缺眉间动怒,隐忍而不发:“白长老好像话里有话,最好还是说清楚,免得生了什么误会出来!” 为了不结巴,白义从刻意放缓了语速:“姬缺,你根本就不是为了长生灯而来,你我都清楚这一点,那什么狗屁的大帝遗物就让别人去送死,你从来都不是要去找长生灯,而是趁着这个时机去取灵药。” 姬缺冷笑:“笑话,老夫取灵药何时不成,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 白义从道:“因为你贪心,你不想再继续将这宝贝进进……进贡给白家!呵呵,三十丈金玉蚕丝,二十株尾刀盘龙参,十匹浮光花素绫,外加三枚骨磬丹,三片草雉鱼鳞。风幽境里那老东西这次开出的交换条件口气可是比以往要大得多啊,老夫想一定是你姬总天监付不起这些东西,才想着要将神田占为己有?” 墨沧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样子说道:“合着这两家有奸情啊……啧啧啧,真是讲究。这么多的宝贝别说道南书院,就连富得流油的你小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搞得到的。” 江长安则眉头紧锁,司徒玉凝说的都是真的,白家与道南书院有关联,而白家与魔物之间也有紧密关联。 白义从漫步轻轻走动,捋顺了舌头,也将事情从头说道:“三年前道南书院便已经和白家捆到了一起,也正是那时老夫答应过你,只要你……你,只要你乖乖地按时将灵药敬献给白家,老夫给你你想要的,你已经得到了道南书院的实权,老夫也会令白家全力助你真正地坐上道南书院总院主的位置!而现如今姬先生难道不是想趁着这个纷乱的时机,将那片育有灵药的地方占为己有吗?姬先生带了这么多弟子,便正是打算要杀人夺药地了?” 墨沧听得云里雾里,反正也没有人能够瞧得见他,自是化作一缕黑气穿梭早两人中间,不多时总算理清了一点门路,跑到江长安耳边笑道:“本尊总算是听了个大概——合着是三年前姬缺偶然发现了风幽境中有个怪人养殖一种稀缺灵药,姬缺在这里购买灵药再送到白家,换取白家的庇佑帮助,但是久而久之这白家白吃空饷不干实事。还有这个姬缺也贪心想将这片灵药宝地占为己有,就想要带人去抢宝!哇,这么复杂的弯路本尊都能够捋得顺!” 江长安听得耳朵都要生出了茧子,道:“是是是,你牛逼你厉害,你他娘就是个天才!” “讲究!唉……小子,本尊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白义从笑道:“真是不错,杀杀……杀人夺地,可以说此时沧溟峡谷中正是鱼龙混杂,能轻易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干净,与白家自此斩断一切干系,又能独占灵药宝地,一举两得,高明,实在高明。” 姬缺道:“白义从!你少在这里装慈悲,难道不是白家如今想要过河拆桥吗!你白长老跟着老朽前来不正是想要抢夺这一块灵药宝地吗?白家要是得到了这块宝地,也就不用整日在乎道南书院的脸面,白长老的算计也是不差……” 第五百八十七章 挑拨离间 “哈哈哈,姬总天监过誉了……”白义从就像是变脸谱似的,上一秒还是笑呵呵的,下一秒就眨眼阴沉,脸色说变就变:“本来老夫还……还无意这么早得下手,但是姬总天监竟然以这件事来威胁老夫刺杀玉凝公主,那就休怪……休怪老夫心狠。” 姬缺道:“白长老难道认为我们不应该这样做吗?在试炼山谷,玉凝公主与老朽交谈之中分明已经隐隐觉察到你我所做的事情,况且现在的司徒玉凝还是白家能够钳制住的吗?杀了她对白家来说只有利而无害!” 白义从得意得抚摸着手掌,笑道:“这点不用姬总天监操心,白家自有办法控制这位手握兵权的公主殿下。” “可笑,白家有压制东洲死侍的力量?司徒玉凝手握五千东洲死侍,观月阁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此错失,如今的白家还能够制约住如此强横的权力吗?” “姬总天监稍安……稍安勿躁,一个人的生命如果被控制住,其他的权力还……还重要吗?白家早就拿住了司徒玉凝的命门,想要她三更死,绝对活不过五更!” “命门?”姬缺细细思寻,陡然惊道:“早听闻玉凝公主身体缠有重疾,就连宫廷御医也束手无策,幸得以每日服用药物抑制才保住一条性命,白长老指的命门——是这重疾!” 白义从丝毫不相隐瞒:“鸩罗罂,普天之下还无人能解开此毒,宫廷医师给的那些所谓的解药本身就有让人丧失心智的药力,继续服食下去不出两年,司徒玉凝再强横,也得乖乖变成一个傻子。” 姬缺心底直觉得掉进了冰窟:“好狠的手段!” 墨沧冷漠地切了一声,嗤笑:“这两个白痴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呢,熟不知依赖的鸩罗罂早就被你小子压了下去,解开也只是迟早的事。” 江长安道:“白家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司徒玉凝的智慧。观月阁食人魔物袭击,还有在京州种种刺杀想必也和这二位脱不了干系!”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却无意触动了一片树叶—— “谁!” 白义从与姬缺的目光猛地打在树上,江长安猛然退却,身影刚一脱身而出,粗壮的树干便被一道流火烧成了灰烬,白义从正轻抚着指尖流火,勃然大怒。 姬缺阴冷道:“这个人听到了所有不该听得,必须要死!” 江长安脸色冷冽,自己的出现反而让两人针尖对麦芒的矛头瞬间一致对外,全然指向自己。 姬缺看清了他的面目,怒斥道:“原来是江执……天监,不待在参天院之中何故来此?” 江长安也不再隐藏,笑道:“今日还真是热闹,当真是见到了两个大人物。” 白义从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道:“江天监?阁……阁下莫非就是传遍了整个国都,在考核场场上大败玄武门一位女尊者的参天院江天监?” “羞愧难当,羞愧难当……”江长安口中笑道,眼神四下飘忽不定,寻找一条撤退的路线。 白义从冷笑道:“那还真是……真是有意思,你一个小小小的天监怎么会知道这……地方的?” 白义从眼光夹带怀疑,落在姬缺的身上,后者不屑道:“白长老怀疑老朽?哼,若是稍微有点脑子都能够看的出来,这小子明摆着是因跟着我们而来到这里的,此子不能留!” 你娘的老狐狸!想让老子死,老子也不让你好活! 见江长安眼神转动几个来回,嘴角浮现出狐狸似的狡诈笑容,墨沧早早退了半步,望着白、姬二人,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怜悯。 江长安端得一副有苦难言,有恨难表,道:“姬总天监,在下做的一切不都是依照您的命令施行的吗?在下并无错的地方,您这是要过河拆桥?” 姬缺脸色一变,道:“江长安,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对老朽对你自己都有好处!你因何而来,怎么会来到这里跟老朽没有任何关联!” 江长安猛地警觉似得惶恐道:“属下有罪!属下有罪!这件事的确与姬总天监没有关系,是属下一意孤行地去烧了那片灵植神田的……” 不好! 姬缺怒火中烧,中了这小子的计! 眼看江长安巧舌如簧,姬缺眸子阴冷,手心悄悄聚齐一团杀诀,只此一掌便能够轻轻松松送这小子归西! 可是他这一掌正欲挥出,江长安早猜到他意欲何为,轻轻转了一个身,悄无声息地避过了这夺命的一掌,转而又扑到了白义从面前。 白义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事情的转变,江长安又佯装出大义凌然、从容赴死的态度道:“白长老,这件事的确与姬总天监没有任何关联,都是属下一个人的主意!是属下擅作主张要去烧了神田!烧了灵药!” “什么!”白义从总算听明白了江长安所言,整个人窜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双手如何金贵,一把搂起江长安的肩膀,五指夺住了他的咽喉,激动之下结巴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你为为……为何要烧了神田!” 姬缺沉声道:“白张老,这小子言语之中处处挑拨你我关系,如此又蓄意想要烧了神田,留他不得,还是赶快解决了此人,以绝后患!” 说着,他那蓄力的一掌又要打来—— “等一等!” 白义从眼神又溜回了姬缺的身上,眼神好奇而又纠结:“唉唉唉,不对!不对!” 他的手掌松了一个些,江长安才得以喘息,呛得满脸通红,连着咳嗽几声才缓过来。 姬缺神色淡漠:“有何不对?白长老是是切莫听从这黄口小儿的胡乱言语,将此人杀了一了百了省得夜长梦多!” 白义从将江长安拉扯到了身后,若有所思道:“姬总天监怎么……如此心急?莫不是……这小子小子隐藏……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义从喃喃道:“老夫……想到哪里不对了!任意一个人,但凡发现那片神田灵药都会生出占有私欲,然而这小子不但不想占有,反而想要毁了他,这是多傻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人并非是孤身一人,而是受人指派,一个小小的天监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烧了这神田,而我听说当日在试炼场上,姬总天监可是将江天监揽入了麾下……” “根本没有的事,只是他人谣传而已!白长老切勿听信了谣言!”姬缺心中可算悔青了肠子,为了那块紫幽秘钥将执事长老之位给了这小子,如今却成了他的护身符! 白义从索性找了个大石头一屁股坐在上面,就让江长安站在了面前:“小子,你……你来说,究竟是不是姬总天监指使你的?!为何要这样做!一五一十娓娓道来,要是有一句胡编乱造,老夫扒了你的皮!” 当然不会只有一句胡编乱造,江长安眼中深藏着两道狡黠:“不瞒白长老,属下正是受了姬总天监的指派。” 第五百八十八章 进入弥沙海 姬缺怒道:“江长安,你血口喷人!” 白义从道:“姬总天监,别……别急,要是这小子说的都是不靠谱的假话,任你处置,但是在老夫问完之前,谁也不能动他一根毫毛!” 白义从又看向江长安:“你接……接着说!” 江长安装的一副战战兢兢,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有白长老撑腰小子就全说了,其实从一开始姬总天监就已经觉察到了您的存在。姬总天监说:有白长老跟着,这风幽境中的灵药凶多吉少,多半是会落了白家之手。” 江长安半途抖了个机灵:“小子哪里不知白长老的威风?那您当年可是在数百人面前,宝刀未老,威震……” “哎,瞎说!”白义从突然喝止。 江长安心里一惊,白义从又道:“准确来说……是一百零七人!” “对对对,一百零七,这少一个都显示不出您的威风来!想来白家能有白长老便如猛虎添翼,蛟龙出海,实乃大幸!姬总天监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一顿马屁拍的白义从是既舒服又爽快,脸上表面没有什么,却还是隐隐挑眉得意。 江长安一张脸旋即吊丧下来:“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姬总天监竟想出一记毒计——让在下先行一步,放火烧了灵药药田!” “他指使……你放放放火烧神田!”白义从蹭的跳了起来,火烧三丈。 “岂止啊,您猜这老狐狸怎么说的?说是让我摘下剩下的灵药,烧了神田,这样那些灵药就成了为数不多存世的极品!要是白家再想要也不是不可,只是需要大价钱来买!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 “要不然就卖给他人,那样他也可以坐地起价,反正道南书院也不需要此物!” 白义从双眼瞪得溜圆,一双手搓来搓去,结巴了半天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姬缺万万没有想到江长安会有这样的一番说辞,寒声道:“江长安,好一张利口!老朽非要拔了你的舌头不可!” 江长安背着白义从,噙着微微笑意,欠打的模样更让姬缺火大,但是若真的出手,那就是相当于自己承认了此事。 姬缺冰冷的面容忽然狡诈地一笑:“江长安,你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的伎俩,以为就能够挑拨老朽与白长老二人?可笑,我二人的可是三年的故交……” 白义从插嘴道:“唉,姬总天监此言差异,这个情面是情面,事情是事情,一码归一码,姬总天监不要搞混了,更……更更何况如今是为了道南书院与我白家大计,岂能置之置之……置之……” 江长安实在看不下去,小声道:“置之不理……” “对!岂能置之不理?”白义从顺了口气。 姬缺道:“白长老可曾想过,从头到尾都是这小子一面之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说明他与老朽的关系,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他胡说八道!江长安,老朽问你,你可有什么……什么证据说明一切都是老朽指使你的?” 江长安面色发难,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姬缺冷笑:“呵呵,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一切都是无稽之谈,都是这小子在……” 啪嗒! 一件物事从江长安口袋里“不经意”地滑落,当啷啷滚到了白义从的脚下。 看到此物姬缺脸色彻底变了几番,想要抢夺先一步被白义从握到了手里——“金牌令?这是执事长老的金牌?怎么会在这小子的手里?” 江长安一副暗恨的模样道:“哎呀,这金牌怎么掉出来了?这是姬总天监许诺给我的执事长老位置,他说了只要这件事我做成了,就把执事长老的位置给我……白长老,方才我一直没将这东西交出来就是想着惦记这个位子……” “江长安你放屁!” “姬总天监!”白义从冰冷道,“这执事长老的位置你可是看的跟宝贝一样,这次还真的容易下……下血本啊?” 姬缺冷漠道:“白长老不要误会,这金牌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件事给的这小子,而是早在试炼场上拉拢其到我麾下而使得手段,只是一个虚名头衔,根本就没有半点实权!” 白义从哪还忍得了:“姬总天监刚才不还是说这小子在考核场上根本就和你没关系吗?怎么又变了?你是在隐瞒什么?” 江长安见机直接蹦到了白义从刚坐的石头上,居高临下指着姬缺鼻子骂道:“老狐狸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他娘的,老子说这金牌怎么就不好使呢,合着就是一个虚名!你这老东西是使惯了这借刀杀人,过河拆桥的伎俩!对于我也就算了,关键是对于白家你竟也如此!倘若不是白家你能有如今的威望吗?你能有如今的地位吗?” 正说的热火朝天,白义从手肘碰了他两下,干咳了两下,小声道:“咳咳,他有……” “呃?”江长安脑子一轴没反应过来。 姬缺脸早已变成了红,红变紫,紫又彻底变成了黑色,怒道:“老朽有今日皆是二十余年来对道南书院的打理!跟白家之间的合作不过是三年之前!” 姬缺怒道:“白长老,江长安明摆着就是挑拨离间,可怜你白义从还被这一个黄口小儿耍得团团转!真是可怜!” “哎哎哎?”白义从一指指着姬缺,转头问向江长安,“他……他刚才是不是在在骂我?” “那可不?他说你傻。” 姬缺气的鼻孔都要冒出烟来,咬牙切齿:“江长安,不杀你难消老朽心头之恨!” 白义从冷然喝道:“老夫已说过护这小子不出差错,姬总天监要是杀了他,岂不是让老夫失信于人!” 眼前两人对峙,江长安心中暗道:“好机会!” 这两人任何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善茬,此时正是溜走的大好机会,江长安丝毫不与二者纠缠,闪身没入林中。 “小子,想逃!”姬缺曲指一弹,千里之外,一道数十丈长的绿色的雷光骤然生成,向着江长安疾驰而去的身影落下。 “噗!” 但见江长安登时一惊,闪避不及,电芒翻卷而上,已将其全身吞没其中。 当头落下的火流击中身躯,江长安直接被打成了一缕青烟飘飘散散,消失不见。 “幻术!这小子居然还懂幻术!”姬缺胸口情绪激动地剧烈伏动,很明显,自己被这个小子耍了!在他眼中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他甚至能够猜想到江长安得意的模样! 姬缺强心按捺下心中怒火,道:“白长老,如今你应该相信老朽了?倘若这小子不是做贼心虚,如何会逃?” 白义从脸上阴晴不定,一时间他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挑战,难以分辨真假,只得冷冷道:“姬总天监,如今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究竟谁对谁错可是要等到老夫将这小子抓回来亲自盘问得知!” 白义从冷哼一声正欲挥袍而去,姬缺突然阻拦道:“白长老且慢。” “哼,姬缺,你是害怕老夫冲上去当真抓到了江长安他说出了其他东西对你不利?” “非也。”姬缺道:“老朽是想要提醒提醒白长老,可知前方是何地?” “何地?”白义从止住脚步,眼神犹豫。 “风幽境,弥沙海!”姬缺道:“弥沙海乃是当年紫幽大帝与猿皇决战时所用秘技形成的万里沙海,余威延展至今日不散!” 听到这寥寥几字,白义从果真打消了闯入的念头,喃喃道:“千里弥沙海,万物无定数。” “白长老所言皆是属实,只是时隔数万年,眼前的弥沙海早已没有什么改天换日的力量,尽管如此,也温养出了奇奇怪怪的妖兽,白长老倘若是再想要进入,老朽绝不阻拦。” 姬缺眺望着密林深处,冷笑道:“此子纵然暂时逃入了弥沙海,没有任何地图引路终是难逃一死!” 第五百八十九章 枯骨黄沙 白义从神色闪烁,忽然发现了蹊跷,阴厉地笑道:“不对啊,姬总天监,这……这……这条路直通向风幽境深处,姬总天监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地来到此地,以老夫所见……莫非那神田灵药就在风幽境的深处——弥沙海?” 姬缺淡然的脸色不动如山,语气却多了一丝的凝重:“这一切不过是白长老的个人臆测罢了。 ” “臆测?不是……”白义从心下打定了自己的猜测,大笑道:“哈哈,怪不得白家每年都派出无数内门弟子入沧溟峡谷搜寻都是无功而返,原来是隐藏在弥沙海之中……” 霎时间,一股凛然气息逼来,白义从脸色瞬间冷却,冷笑道:“杀气?姬缺,你的胆量真是越来越大了,你是道南书院的总天监不错,但是你的实力相比起总院主那个老东西还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老夫虽然对那老家伙心悸几分,但是杀你一个洞墟境中期,还是绰绰有余!” 姬缺眼中厉芒迅疾悄无声息地散去,淡淡道:“白长老误会老朽了。” “废话少说,你既然能够让让弟子前去采药,便就一定有进入其中的方法,烦请姬总天监带路领着老夫走这一趟?” …… 林中的雾由浅转深,浓得几乎看不清丈外之物,虽是夏末,可在密林中却有一团团阴湿粘重的雾气不住扑面而来。 也不下雨,就是单纯一股又热又黏的感觉缠绕在身侧,让人心头蒙上一层烦躁。 刚过了中午时分,群山间湿润之意越发浓郁,江长安靠坐在一株古树下,全身白色衣衫都已被这股湿润雾气浸透,前额几缕乱发晃悠悠地低垂在脸颊,看上去十分狼狈。 他的肩膀有一道半尺长的裂口,姬缺一击威势大多虽被幻术散去,却奈何自己是借幻术遁离,还是被啃了一口。 “妈的,本来想看狗咬狗,却不想被狗咬了一口!” “本尊怎么说的?小子,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耍,那个白义从脑子不好使,但不还有个姬缺的吗?那老家伙要是好惹的话能够有今天的位置?” 墨沧笑道:“不过也算是罕见你这么狼狈的样子,你小子还挺聪明,先行用幻术拖住了两个人。本尊还想要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施用的幻术?那两个老东西实力可是都远远在你之上,本尊可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时机。” 江长安抹了一把龙纹鼎的炉灰洒在肩上,裂开的血口急速地凝合痊愈,剩下体内伤痛等待着自行愈合,只得先行倚着石头歇息。 “哪里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时机,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时候,任何一个喘息之机都是万无一失的时机。” “装个什么深沉?”墨沧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突然眼光一亮笑道:“本尊想到了,你是趁着执事长老金牌令交出去的时候,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金牌令上,才会被你钻了空子,用一枚金牌令换来逃命的机会,你行啊!” 江长安咧嘴笑道:“你说错了一点。” “说错了一点?是什么?”墨沧疑惑道。 江长安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墨沧登时两眼一亮:“执事长老金牌令?你不是交出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枚交出去的金牌令是假的,都是幻术,你小子真够老奸巨猾的!” 江长安不再有闲情去思虑其他事情,目光放在了所处的环境之中,随手正欲扶着石头站起身,却听“咔吱”脆响,整块石头居然干脆利落地从中间碎裂开来! 凑近一观江长安赫然一惊!这哪里是石头,分明是石化的白骨!只是经过风吹日晒表面早已不是白色,而是趋近青石泥尘堆积,身上所穿的布料也是模模糊糊能够分辨出材质。 “这是人的尸骨!” 江长安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所谓的石林足足有上千颗巨石错落排布。 “难道说……这些都是人的尸骨!” 江长安这时才反应出哪点不对,眼下每一个凸起的石头都不足两米的高度,更多的则是不及自己的身高。 此刻看来眼下的情况倒是与杜衡口中所说的死尸惨状较为相似,更像是人在死前奋力的挣扎,才造成了这怪石嶙峋的奇景! “这些人应该都是被前几日长生灯的灯光吸引来,不过是两日时间就成了这幅干尸模样,短短两天这……怎么可能?”江长安惊讶道。 此情此景倒是与在冰寒之域中遇到的枯骨有几分相似,但是冰寒之域枯骨是因为有碧幽螭晶蝗啖尽其肉才成了枯骨,更且可以看出是成骨不久的尸体,但是眼下干尸身上没有一处妖兽撕咬的痕迹,而是被风化成了干尸,似是已经在这里埋藏了数千年。 墨沧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我们的大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怎么说?” 墨沧道:“怎么说?笨,你这也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单纯的风力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很明显是林中有东西……” “而且是很危险的东西!”江长安眼光一凝,全身戒备,难怪姬缺没有追上来,想来极其清楚其中有什么东西。 “小子,想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只需要五百株灵武草,只需要五百株,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墨沧一脸奸商模样似的笑道。 “想都不要想。”江长安果断地断了他的念头,直接就要切断了二人之间的联系。 “别急,小子听本尊说。”墨沧一改轻佻的语气,严肃道:“这次就算你给再多的灵武草,本尊也帮不了你了……” “什么意思?” 墨沧道:“意思就是这个地方极其怪异,本尊甚至感觉到一股力量的压制,在这里本尊别说逆苍术,恐怕连显出一个真形都是极其困难。” 力量压制,江长安暗暗心惊,能够让这个老怪物都说出这样的话该是什么? 骤然间,狂风乱舞,肆意卷袭! 江长安心中一沉,身上转瞬间破开了数百道血口,这狂风似闻到了这股血腥气味更加狂放,血丝像是被吸得一样疯狂涌出。 与此同时不断有新的伤口生出。 “风眼!”江长安激动道。 早先便就在司徒玉凝那里看遍了整个东灵国所有的资料,再加上手握地图,他回想起其中关于沧溟峡谷不少关于风眼的注解。 所谓风眼正是天地山势造就的一种特殊环境,并且这种环境只会在沧溟峡谷中存在,其中风如利刃,割裂人的皮肤,抽干人的鲜血,不消几个时辰就能够风化成一具干尸。 这样一来方才一路走来遇到的干尸便也就有了解释。 江长安微微一笑:“要是寻常人在这种环境中难怪生存不了片刻,只不过这点风力和皇冥一气相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但见他身上的血口不用任何丹药治疗,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结痂愈合,以至于刀风割开的速度远不及愈合的速度,也不用如何防御,就这样径直步入—— 他小心翼翼地先前深入前行,走了有三里,石林越来越稠密,尸体的排布也是越来越多。可是脚下荒棘的土地也正在慢慢消失,换成了黄色的沙土。 抬眼见,江长安怔住了—— 满目黄沙,如是金海。 “这……这也太诡谲怪异了,怎么变成了沙漠?沧溟峡谷中果真有沙海!”江长安纵然阅尽无数古书也一时难以解释这猎奇的场景。 “难道……难道这就是弥沙海?”江长安震惊道。 原来沧溟峡谷之中真的有海!却不是通常所见所闻的海,而是黄沙弥漫、沙漠无极的沙海! 第五百九十章 沙海巨兽 眼前没有退路,自己只有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根据地图所指的路线又继续向前走了十里,江长安已然完全被黄沙包围,视线中皆是一片黄沙末世景色,这里仿佛与世隔绝。 更恐怖的是菩提眼没有瞧出任何的蹊跷,只能说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 恍然间一件物事进入江长安的视线。正是先前自己依靠的断裂干尸! “自己怎么又回到了这儿?”江长安疑惑道。眼前与方才进来的时候的场景一模一样。 “场景重复出现,宛若陷入了迷宫,看来杜衡就是走到了这里遇到的状况。”江长安提高警惕,他可不想被金钉夺命书缠上魂魄。 不对! 周围摆设虽然变化,但是脚下的砂砾材质却与方才不同,分明不是同一个地方,但是周围这些摆设像是跟着他一样挪动。 眼前的泥土更像是变得如堆积的细纱,一片茫茫望不见尽头的沙海,有的只是成百上千的干尸。 种种状况只能让他联想到大帝秘笈残存的余威。风化干尸,斗转星移,这些状况都与风幽境这个名字紧密贴合在了一起。 这时,江长安恍然感觉地动山摇,脚底颤动酥麻,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江长安大惊,左眼立即射出一道青光钻入九尺地下,猛然间面色大变,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喳然跃起,腾空数十丈。 “隆隆……” 轰轰巨响刺耳,噗! 一头数十丈巨大的巨兽从黄沙地底朝天窜起,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其一口吞噬其中,这一张大嘴像是无尽的深渊黑洞,呼地吸了一口狂风,撕扯着空中残云风沙尽相朝着深渊聚拢而去,而它的目标,只有这个白衣小子。 江长安使尽浑身力气御使金光朝上飞去,极力想要摆脱这股吸引。 “娘的,你这么大的身躯老子连塞牙缝都不够,至于吗?” 还好有冰羽曜隼风雷闪电的速度疾驰,江长安这才逃过一劫,站在百尺高天俯瞰着这头巨兽,才算看清了真正模样—— 这头巨兽外貌似飞鹤,头像鸡,颌像燕,颈像蛇,胸像鸿,尾似鱼。它的巨大身躯上竟没有一根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坚硬的鳞片,双翅上更是如穿戴了两片光寒逼人的蓝色甲胄,阳光下反射浓烈的阳光。 吱吱! 它的整个身子光秃秃的极其圆滑,就连双足都不存在,只有一对翅膀,正是这样光华无阻的蓝色身躯,能够自由穿梭在沙海之中,双翅如是一对船桨使其能够风驰电掣得疾行,但却不能腾空而起,只能抬起高昂的头颅眼睁睁得凝望江长安,发出吱吱宛若鸟兽嘶吼的吱吱哭啼! 江长安不禁又想起顾惜年建造的蜃楼中藏着的血瞳飞鱼,破口大骂道:“娘的,这都是什么世道?鱼在天上飞,鸟在地下游!” 江长安五指并曲,五道金色雷光爆射而出,巨兽眼含轻蔑径直迎击而上,噗噗噗几声闷响,五道惊雷瞬间被撞散消弭。 吱吱—— 它口中又搅拌出难听的嘶吼声,嘭得巨响卷带起千丈黄沙,整个身子竟然如同一只离弦飞剑腾空跃起,一记白鹤亮翅,双翅拼命地闪动,长矛似的尖喙破空刺来,江长安不敢轻视,他本可以轻轻松松躲过这一击,但是他没有,而是以逸待劳,双手凝结一点修罗指! 强强相撞!他便要看一看这妖孽的力量究竟如何! 横空一指,半空烟云聚拢出丈大的一根金黄巨指,正打在巨兽尖喙! 噗! 江长安双眸一缩,身影及时闪电后撤,冰羽曜隼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并非是攻击法门修罗指不敌这一击的力量,而是就在尖喙距离江长安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忽然看清了最可怕的并非是那只如枪尖喙,而是那对绿色的瞳珠! 就在一刹,被这对瞳珠绿芒照射的江长安双手陡然卷带起一层黄沙,身影动作都慢了半怕,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况在那对眼睛的注视下还会不断加深严重,若非他吸收了冰羽曜隼疾速天赋,此刻恐怕早就被扎了个对穿,变成了这沙海中的一具干尸。 这巨兽的双眼竟能让人变成风沙催化的干尸! “原来这干尸的制造者并非是幻境,而是你这妖畜所为!”江长安道。 巨兽心中一阵烦燥,往常的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能够接过自己这一招的人,可是眼下这个年轻人让它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鼻中迫切想要嗅到一丝血腥气,迫切的想要看到这小子变成这沙海中一朵石化的瑰宝奇葩。 然而它还在处于幻想之中的时候,眼前之人却消失在了半空。 巨兽倒不担心此人会偷偷溜走,只要自己还在,任何人都走不出这弥沙海! 江长安双手不断结印,身影奔走在各个方位,细细一看便知他的身躯正辗转腾挪在巨兽周围五行方位,结成一道奇妙阵法。 印法结毕,他轻喝道:“五行阵,起!” 砰砰! 金、木、水、火、土! 五道砂砾集结而成的擎天巨柱破土而出,以五行五角的方位映衬而起。 但见五根石柱将巨兽牢牢困缚在了其中,每两个石柱之间又有熠熠金光卷带金沙铺成锁链巨网,一道道锁链之墙出现,拦在了巨兽之后,紧接着,这金木水火土五道铁锁墙突然同一时刻联动,每一面都向上弯曲成蛋壳状的弧线,五片拼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形,把蓝甲巨兽包围在内。 这一招阵法正是江长安自行从五行仙象诀感悟演化而来,以五行御动阵法。 同时效果也是极其显着,这一切几乎就是在一刹那完成,也就是在巨兽扑来的瞬间,便被困在了由禁制符号化作的铁链之内。巨兽被束缚在其内连连咆哮,但却没有丝毫作用。 “吱吱……” 巨兽浑身被这道金色光幕包裹其中,它没有双足,只能双翅不住拍打奋力地展开反抗。 可是这小子修为极为惊人,且有五行仙象诀这种灵技转变而来的阵法,虽是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 在那轰隆隆的巨响中,一切的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忽然,它整个头颅高高扬起,两道电芒从眼中迸射而出,激荡起砂砾海浪,江长安不敢小觑,衣带稍稍擦拭到了电芒气息谁料当即散成了黄沙飞扬! “娘的,老子刚换的衣服!”江长安神色一正,太乙神皇钟自眉心当啷啷突射而出—— 那巨兽一见到太乙神皇钟,整个眼中暴露出贪婪的本心,竟有将此至宝占为己有的心思! 哧哧! 又是两道电芒擦身而过,接着落在沙地炸翻起金黄色的浪花,浪花朵朵似飞石弹雨,触之即伤,江长安手指动作,暴喝一声:“我让你浪!” 太乙神皇钟恍然变得硕大,如一座小山打去—— 彩芒隐隐,金色光华闪烁盛辉,金光在上面流动翻转,只待江长安一声令下雷霆一击。 太乙神皇钟却不是直接撞去,而是一口将巨兽的尖喙套入其中,整个神钟就似给嘴巴套上了一顶收缩的金箍,任是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蓝甲巨兽惊慌失措地拍打着翅膀,口中吱吱哀鸣也变成了呜呜哀求,太乙神皇钟就像是焊在了嘴上,怎么也甩不掉。 非但如此,太乙神皇钟同时也遮住了它的双目,以至于爆射而出的电芒也没有半点用处。 第五百九十一章 神秘村落 “一切都结束了。”江长安道。 钟口六道狱灵火顺着缝隙钻入异兽的口鼻身体之中,炽热的火焰眼看就能将其烤个外焦里嫩。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横生! 异兽使尽浑身力气呜呜哀嚎,隆隆砂石飞卷,狂风舞动,沙海中卷动起黄龙朝他袭来。 忽然一道女人的声音自远处行来嗤喝道:“滚开!” 嗖—— 一道哨声尖啸奔袭而来,飞箭流矢! 飞箭卷带绿色流光直接帖着他的耳边发髻梢过—— 好快的箭!好准的箭! 江长安瞳孔微缩,动也不动。 噗! 飞箭正中钉在黄龙眉心,黄龙身躯硬如钢铁,这支箭却直接没入只剩一簇箭羽还裸露在外,势大力沉! 噗得一声,黄龙像是被扎了一针的漏气气囊,丧失了生命落成了粒粒散沙。 江长安回头望去,足见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自天际紧跟箭羽疾驰而来,这个女子衣着暴露,上身只穿着一件豹皮缝制的皮甲围胸,白色的毛边有些微微泛黄,下半身则统一地穿着一件豹皮短裙。 小麦色的肌肤充斥着健康光泽,一头乌黑长发干练地束起被一根兽骨发簪别起,浑身上下流溢一股野性原始的气息。她每一步都仿若踩着火焰而来,对站在一旁的江长安一眼掠过,撤下背上长弓,以最快的速度架起一支飞箭。 而在她的身边则跟着一个个头不高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大刚懂事的小丫头,两只小手一只各握着一根长长辫子,嘟嘴好奇地盯着他。 那名女子不急不慌,开弓引弦,一箭射来。箭刚一离弦,就已到了巨兽眼前,如同中间这数十丈的距离根本不存在一样。 嗖! 利箭长啸直刺入异兽口中,便如石沉大海没了音讯,女子也不着急,没有再发第二箭。 只见转眼之间异兽发出凄厉的惨叫嘶吼,疯了一般双翅拍打着自身身躯,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向外突破,砰的一声炸响!它的胸膛顿时炸开一道血口,那只射出去的利箭又飞回了她的手里,放入箭筒。 而那只异兽直接瘫软在地,没入黄沙之中,俨然成了一具死尸,不过多久也会成为这漫天黄沙中的一部分。 “呼,可算是死掉了,还真是麻烦。” 那名小女孩儿蹲在尸体盘随手敲了敲,又猛地回过身上下打量了江长安两眼,一个大跳跳到了跟前,抬头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与对方的相差两头的个子,亲和地笑着说道:“大哥哥,你的个子怎么这么高啊?” 这个问题一时问的江长安不知如何回答,干脆走到了那位执弓的高个女子面前:“多谢姑娘仗义出手,一句豪气干云的‘滚开’可是连巨兽都颤了一颤。” 谁料女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语气中充满了厌恶道:“那句‘滚开’是在说你。” “呃……” 江长安决定还是乖乖闭上嘴巴。 见到窘状,小女孩儿扑哧一笑:“大哥哥你好,我叫乌朵木,这个神射手是我姐姐苍月,你别怕,我和姐姐不是坏人,你是境外的人?” “境外?” 她笑着解释道:“境外指的就是沧溟峡谷以外,这是我们村子上的人的说法。” “村子?”江长安又问道。 “对啊,我们可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居住在这里了,连年许久都极少见到境外的人。” 那位叫做苍月的女子一句话也不再说,只是谨慎的盯着他,江长安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她就会抽起箭支拉满长弓、像处决异兽那样给他的头上也来上那么一箭。 乌朵木也不再多做麻烦的解释,直接笑道:“大哥哥跟我来,这弥沙海之中可是危险重重,要是你踏错了一步可能下次遇到的就不止是这一头蓝魔甲沙鹤了。” 江长安犹豫之际,那位衣着火辣却冷如冰山的苍月冷声道:“要来就快些跟来,要是不跟来就趁早滚远点……” 她说罢架起神虹朝沧溟峡谷内部飞去,行去的方向与江长安脑海中所记的地图路线一模一样。 墨沧适时溜了出来笑道:“在这这种地方遇到一个自言是沧溟峡谷之中的人,可真是蹊跷……小子,别说你没有看出来蹊跷,你真的愿意跟去?” 江长安淡然一笑:“人家都盛情相邀,不去岂不是辜负了这一番好意?” 遂架起一道金虹跟去。 沙海中是了无边际的黄色海洋,一望无际,早已不见青山绿水,不知走了多久乌木环才在一座高高的沙丘前停下脚步,越过沙丘,得见眼前豁然开朗。 沙海中鲜有的几抹绿色让人眼前一亮——正如乌木环所言,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村庄。 上百座黑瓦白墙的房屋聚合成一个村落,绿树成荫,其中拿石子铺成的道路阡陌纵横。就像是被这沙海宽恕遗落的一个世外桃源,江长安见过无数美景也从没有看过这样一幕奇特的景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窑子里出了一个纯净白莲,让人难以置信。 就连脚踏实地踩在石子路上的时候感觉眼前也如同梦幻一般,那么的不真实。 “到了,大哥哥,这就是我们的村子。”乌朵木炫耀似的笑道。 江长安问道:“姑娘,你就这样贸然带我进来,就不怕我是一个歹人?破坏了你们安谧的生活?” “大哥哥怎么会呢?我能感觉到你没有歹意,并且如果你有恶意的心思,也一定没有苍月姐姐的箭快。”她自信笑道,抬头望了眼神情木讷的姐姐。 江长安望着身旁古老的建筑,这里像是曾经极其繁荣,道:“奇怪,这里的建筑所用的砖石以及一些残留下来的遗迹都像是万年前的痕迹,但是眼下这些房屋所造不超过千年。” 乌朵木笑嘻嘻地说道:“那是当然啦,我们的族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房屋重新建造不是很正常吗?” 江长安问道:“世世代代都生在这里?为什么不出去呢?” 乌朵木眼神一黯:“我们村子中的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刚出生的小孩,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听婆婆说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生来的意义,具体的我也不懂啦。” 江长安问道:“你所说的婆婆又是谁?” “婆婆可是村里最厉害的人啦,等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我们这个村落与世隔绝,因为有风幽境、弥沙海的地势得以安稳生活。”乌朵木揪着辫子认真解说道:“大哥哥应该算是我出生以来见过的第一个境外的人,不止如此,也是他们见到的第一个境外的人……” 乌朵木说着翘起小指头指着房屋前正各自忙碌的族人,在见到江长安之后纷纷以一种看待特殊动物的新奇眼神瞅着。 江长安被看的浑身都不自在,这种感觉早在初入东灵国的风月小镇他早有见识,眼下这些人的目光相比起当时有过之无不及。 而真正最为吸引的他目光的即是村落中央所有纵横街道小巷交集的中心一点,也是众相环抱着的一座建筑,高有足足二十余丈,似塔非塔,最为奇特的是这座塔从下到上并非是一个逐渐缩小的塔尖形状,恰恰相反,层数越向顶上,每一层的面积也就越大,由此这座塔的塔尖则是一面最广阔的平台。 整体建筑通体黝黑,像是一枚锥形的黑色冰锥扎根在这片绿洲之中,而距离它最近中心处绿色生长极其茂盛。 小女孩笑道:“大哥哥,你可不要小瞧这座塔哦,听乌婆说这座塔的来历可大了,我们存在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 “墨沧,你有没有见过这东西?”江长安问道。 第五百九十二章 诡异 “小子你还在真以为本尊什么都知道呢?本尊博学多识这一点本尊承认,但你不能拿本尊众多优点中的芝麻一点当做消遣本尊的理由!”墨沧提醒道:“不过你可要当心,本尊感觉到了那股压制的力量正是从这东西传出来的,以至于本尊都没办法使用秘术,不讲究!” “能压制你?” 江长安不禁对这座形状怪异的异塔多看了两眼,又看向村落中的房子,这些房子多为泥瓦房,风格统一,看上去年龄比这高塔高出了不少,每家每户旁都圈有一个栅栏小院,其中饲养了数十只鸡鸭,或是种植了形形色色的农作物。 这些各自忙碌的人有老有少,孩童嬉戏玩耍,男人劳作,女人织布,一旁老者坐在木头麻绳绑就的破烂太师椅上晒着太阳,静谧安逸。 林立的房屋中坐落着一幢黑石砌成能的石屋,形状样式也与周围各不相同,看上去要尊贵一筹。 门前站着一位全身都隐藏在黑袍斗篷中的老婆婆,正面无表情地望着整个村落。 小女孩乌朵木兴高采烈地跑去道:“乌婆婆快过来看啊,有境外的人来喽……” 老婆婆眼神循声落在了江长安的身上,伴随着嘟嘟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走了过来。 “境外贵客前来,理应好好招待……” 她的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只隐约看到一个皱纹遍布苍老的下颌以及骨瘦如柴的双手晃晃悠悠地拄着铁拐,像是稍不留神就会摔倒过去。那根铁拐握把像是一条狰狞张开巨口、崭露獠牙的舌头,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声音也是极其难听,跟磨牙刺耳挤出来的声音一样,令人浑身不自在。 乌婆婆面目表情,声音也没有半点感情道:“客人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住上几日,弥沙海经年无人,我们也好款待一番……” 江长安自是不能忘了正事,拱手道:“有件事还望乌婆婆告知,不知可曾见到过其他人?” 龙囿灵既然是寻长生灯而去,便有可能进入弥沙海之中。 乌婆婆还未开口,乌朵木先笑道:“大哥哥,这么多年你可是第一个进我们村子的,哪里来的其他人呢?” 江长安神色一黯,道:“既然如此也不便打扰,在下实乃有要事在身,就不劳烦婆婆,在下马上离开。” “哼,燕落村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苍月冷喝一声,当即就要扯下弓箭朝这人脸上来上一箭。 “苍月!” 乌婆婆斥责,苍月这才收起长弓。乌婆婆又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客人已经来了就不妨在这里住上一住,老妇这就让人收拾住处……” 说罢也不理江长安究竟答不答应,转身走回了黑石屋里,合上房门。 好在乌朵木鞠起可爱的笑容,道:“大哥哥不用在意,婆婆对人不错的,大哥哥就住下来,说不定大哥哥要找的那位朋友明日也会来了呢?” 虽说这话只是安慰,但眼下盲目地去寻找也不是什么办法,自己在沧溟峡谷寻找了几天都没有什么线索,而这些人无疑最熟悉沙漠环境地理,从这一点入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子,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些人拼命地想要留下你呢?”墨沧声音恰时响在耳边道。 “的确蹊跷,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对外来的人应该敬而远之才对,躲避都还来不及,可是眼下却将我强留下来。” 墨沧注意到他冷峻认真起来的表情,笑道:“刚才本尊可是真真得感觉到了那个手握长弓的野女人身上杀气,倘若你执意要走,相信她的弓箭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射出来!” 江长安道:“不止如此。” “你还感觉到了什么?” 江长安道:“那位乌婆婆给我感觉很不好。” “怎么说?” 江长安皱眉:“像是……像是一个死人!” 墨沧一惊,这小子的怀疑从来都是十有八九,连忙道:“窝草,那你还答应留在这里?” “我总感觉这里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处处都透着一股怪异。” “你怀疑你的兄弟龙囿灵来过这里?所以你就留下来想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愿是我想多了。” …… 当夜,整个燕落村举行了热闹的宴会欢迎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村里燃起了篝火烤着猪羊,以及自家酿制的谷酒,虽算不上美酒佳肴,但也有另一番滋味。 江长安俨然成了一个香饽饽,被抢来夺去,问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如今哪个皇帝当家做主?哪个地方地土最为肥沃?诸如此类唠叨了整整半宿。而对于进食之物他更是慎之又慎,每一口吃的喝的都要再三确认无毒后下肚,万无一失。 夜色弥漫,明月当空,后半夜人群散去,各自回到住处熄灯入眠,弥沙海夜晚没有想象地这么寂静,方圆数十里之内不时传来有凶兽的嘶吼。 “小子,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本尊怎么觉得那个叫做什么……什么苍月的女人这么古怪?一句话都不说,像是隐瞒着什么,本尊感觉到这个女人很蹊跷……喂,小子,说话!” 江长安一言不发,一对眸子隐藏在清辉照射的眼窝阴影之中,分辨不出其中藏纳着什么东西,但觉高深莫测。 “小子,你该不会睡着了?你个没心没肺的,在这种地方你都能……” “嘘!”江长安猛然禁声。 墨沧急忙闭紧了嘴巴,竟听闻屋外传来一点点的响动。 江长安翻身而起,走出了院门向外张望,寂静茫茫黑夜,菩提眼凝视下整个村落尽收眼底,唯独有一间房间之中烛火常亮,啪啪鞭子抽打身体的声音在长夜中回荡不息。 江长安顺着石子小道循声走过去,走了有小半柱香的时间来到房屋门前,房屋筑材使用的是特殊的黑色砖石,在这个黄土地的村落里,这种材料只有一家,也象征了最高地位——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位“婆婆”的住所。 菩提眼透过墙壁看透屋里的状况,那位身穿黑袍形似老巫婆的婆婆正握着一根长鞭挥舞,面前跪着的则是将他引回村子的苍月。 苍月背对着门窗跪倒在地,上半身竟赤裸着,清冷月光下猩红刺目,上面已然纵横交错了数十道鞭痕。 但见婆婆每一鞭子都结结实实落在她的背上,直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苍月毅然一声不吭,闷声忍耐,啪啪直掉的血和汗已将地下石板浸透。 忽然—— “大哥哥……”一个细弱的声音小声呼唤道。乌朵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不由分说直接拉扯江长安的衣袖远离这座石屋。 一直跑到快要出了村子的边缘,在一个稍微高一点的沙丘的上乌朵木才停下脚步,弯身喘了几口粗气。 “大哥哥,乌婆婆不准任何人距离她的屋子太近的。”乌朵木细心说道。 “乌朵木,哥哥问你,为什么乌婆婆要打你苍月姐姐呢?” 乌朵木低下头自责道:“都怪乌朵木执意将大哥哥带回了村子,婆婆说村子与世无争不该带其他人进来的,所以婆婆责罚到了苍月姐姐的身上……” 见小姑娘难过,江长安也不好再继续追问,话锋虚转:“那乌朵木和我讲一讲你们族人?” 第五百九十三章 塔中藏灵药 “说起我们族人可有的说了,大哥哥还不知道?我们的族人可厉害了呢,听乌婆婆讲这里曾是人族和妖族两个很厉害的人打架的地方,是打得很凶的那种哦。” “后来人族的大帝不知去处,但留下有东西宝物在沧溟峡谷里面,而我们的族人就是世代守护这些秘宝的,因此不能出弥沙海一步。” “大帝遗物的守护者?”江长安眼神在黑夜里忽明忽暗,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是真的,听乌婆婆讲我们的祖先可厉害了,只是……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灵力变化稀薄,盛古神州所有人的实力都不及以前,我们村子也是越来越弱,直到如今,只够勉强让我们在这弥沙海中生活的了,呵呵……” 突然,江长安一张脸变得冷峻,有杀气! 乌朵木垫脚看向了他的身后,一脸欢喜地挥手笑道:“乔震大叔!” “小朵木,怎么还没有休息呢?要是被你乌婆婆知道你半夜还偷跑出来的话,还不罚你面壁思过!快回去休息?”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着一张和善的脸庞,笑容和蔼,体型壮硕,皮肤黝黑,完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夫,身穿一件破旧的黄麻布衫,双臂袖子撸到了臂弯。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却散发出逼人的浓浓杀气! “我在和大哥哥说话呢,大哥哥,乌朵木要先回去了,下次再陪你说话喽……”乌朵木摆了摆小手蹦蹦跳跳便回了村子。 刚送走乌朵木,江长安惊奇得发现这人的杀气已然散去。 江长安笑道:“阁下有杀气。” 乔震淡淡道:“你也知道这杀气并非是冲你发出的。废话少说,怎么只来了你一个人?师尊呢?” 什么情况,江长安愕住了。师尊是谁? 乔震轻哼一声埋怨道:“师尊是如何想的,让你一个毛头小子前来,倘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让院中更多人知道了,难阻悠悠众口,岂不是更麻烦?” 见江长安一言不发,他的脸上不耐烦道:“你怎么了?师尊让你前来是什么任务吩咐?” 乔震猛地疑惑道:“不对啊,从前前来的弟子之中并没有见过你,你是哪个分院的弟子?” 哪个分院?江长安心中闪动,恍然之间若有所悟,道:“我乃是参天院新来的天监江长安。” “参天院的天监?哈哈哈,参天院今年居然有了新人,不易,不易。新来的就应懂得规矩!”乔震冷喝道,“你纵然是参天院一门天监,也不过是秦傻子那老头的弟子晚辈,而秦风骨又与我师尊平辈,按理来说你当属我的后辈,见了师兄前辈还不知行大礼,哼,当真也只配进参天院那种地方!” 乔震不屑道:“真不知道师尊怎么挑中的你来!你小子最好机灵点儿,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你我都难担待……” 乔震突然暂住了嘴,双眼瞪得都要从眼眶里挤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长安腰部露出的金牌,难以置信道:“执事金牌令!你是执事长老?这令牌你是从哪儿来的?” “还能是从哪来的?自然是姬缺老头强塞给我的,我言辞强烈拒绝可就是推脱不掉!”江长安一脸不情愿地说道,所言正是属实,这令牌本就是在试炼场上姬缺这个老东西使得阴招,此言要是被他听到,恐怕要的当场气死! 扑通! 乔震当即跪倒在地,像是被灌了二斤苦瓜水,脸色抽搐,万分悔恨道:“长老见谅,乔某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老尊颜。” 江长安收起了故意抖露出的金牌,蹲下了身子,露出一口干净白牙笑道:“我很老吗?” “不……不老!一点都不老!”乔震头死命地摇晃。 “那就好。”江长安淡淡说道,“你刚才说错了一点,我是参天院的天监不错,但却不是秦傻哥的弟子,而是师弟,所以按照辈分来讲——我与你的师尊是平辈,也就是说,你应该管我叫声师叔……” “是,师叔!”乔震面色更苦,一个长老的身份还不够,还是师叔尊驾,要是传到师尊耳中,可是通了大篓子,如今可是要好好巴结上这位师叔才成。 “算了,你还是叫长老我听得顺耳。”被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献着殷勤舔着笑脸叫做师叔,江长安听着也嫌恶心。 “是是,长老。” 江长安直接坐在了凸起的土坡上,翘了个二郎腿,慢悠悠地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是新来道南书院不久,那就别愣着了,自我介绍一下,什么时候来的?” “回禀师叔,在下乃是两年前来到这燕落村……” “两年前?那位乌婆婆不是说万年没有生人进入吗?” 乔震疑惑道:“难道师尊没有和师叔说吗?自从三年前师尊发现了这里生产神田灵药之后每过半年便派来弟子交易,就算那老巫婆隐瞒事实,师叔也应该知道才对,师叔怎会不知?” 灵药神田!江长安心神俱震,身子蹭得站起! 燕落村就是姬缺口中所说的神田灵药的地点! “你是姬缺的弟子?” 乔震生疑,眼神飘忽道:“这些师叔应该早就知道,为何像是刚知道的样子?” 江长安咳了两下,一脸气愤道:“还不是白家白义从!想要过河拆桥,先我们一步下手,你师尊还没来及将所有的事情告与我,便就与其恶战在一起,我趁机先找了过来!” “白义从!这家伙乔某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乔震气愤道。果然这个名字让他完全放下了对这位师叔刚升起的戒心疑虑。 “两年前弟子来到燕落村,杀了一名名为乔震的村民,易容成了他的模样改名换姓融入其中,江长老,这两年来属下已经调查出灵药神田所在地点正在圣塔之中!” “圣塔?是这座异塔?” 江长安望向村落中央这尊造型怪异奇特、根细顶粗的奇特建筑物,看来一切的谜团都在这圣塔之中。 “异塔?长老这样说也是贴切,属下查出了灵药神田被养殖在异塔之中,却不知具体在第几层,但属下判断,这座高塔顶层异于寻常塔顶,地势平坦,想必神田灵药就存在这顶层上!” “你说的也有一番道理。”江长安默默思索。 墨沧声音又响起道:“小子你当真要去那地方?本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那尊高塔让本尊感觉很是不妙,这样贸然冲进去恐怕到头来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江长安道:“放心,我就算再傻也不会傻到贸然冲进去……” 他眼中若有若思,乔震抬眼观瞧这位长老的神色,讨笑道:“江长老,属下已经做了这么多,是不是师尊打算不日就要施行计划了?” 江长安当即泼了盆冷水:“你以为你很聪明?” “江长老的意思……属下听不明白……” :。: 第五百九十四章 继续忽悠 江长安冷冷训斥道:“以我看来你的脑子也不怎么样,倘若我并非是院里派来的,而是那老巫婆派来试探你的,你岂不是一下就着了道?!” 乔震心中一震,噗通跪伏在地:“江长老教训的是,是乔某思虑欠妥,只是上次来的弟子透露消息——不日就会攻占燕落村将其中一切占为己有,属下心中难免紧张激动了些,毕竟属下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年的时间,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去为师尊与师叔……长老效力!” “会有机会的。”江长安宛若一个神棍,“罢了,念你为院中的事费力多年,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起来……” “多谢长老!多谢江长老!”乔震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 江长安又说道:“既然这里是和外界有联系,那就难保不会有其他人进来,这些天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人来过这里?身旁还跟着几人。” “其他人?”乔震思索道,“燕落村屁大个的地方,倘若有其他人闯入属下不会不知,但的确未曾见到长老说的几人,属下多嘴,这几人是……” “这几人乃是你师尊的敌人,倘若是有了他们的消息便是大功一件。” 大功!乔震眸子一亮,道:“不知这几人是否和龙族有些关联?”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震的神色更加得意:“长老请随属下来……” 江长安也不畏惧,跟着乔震下了沙丘入了村子,踏在石子路上拐了几个弯,绕行了三百米,在一座废墟房屋前停住,这块地域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房屋泥石瓦上未蒙厚尘,说明这房屋刚毁塌不超过五天,墙根和地面还未生有苔藓草芥,说明这里五天前还有人居住。 “龙爪痕迹!”在一面短柱上江长安定住目光,五道利爪沟壑手掌纹路排布在上面,深浅不一,但绝对是龙族绝有的痕迹。 “不瞒长老,其实……属下虽未亲眼见过这几人,但是四天前夜里听到有打斗的声音,白天里也看到村外有龙爪痕迹。” 龙囿灵果真在燕落村! 可也奇怪,眼前的废墟不像是激烈战斗后的痕迹,不用说龙囿灵带着龙战与龙戬长老,光是他独身一人,在遇到危险时,闹出的动静就不只有一间房屋倒塌这么简单。 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三人遭了埋伏,中了剧毒的原因无法还手,只留下了一道爪印。 不管怎么说,江长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得以放心,既是得知龙囿灵在燕落村,便一定能够找到。 江长安回身对乔震说道:“你放心,姬总天监不日就会前来,为的就是这神田灵药,届时里应外合,灵药到手,你就是功劳最大的那个人。” 三两句说的乔震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连连行礼:“还得需江长老多多提携,多多美言,长老若是没有其他事,属下就先行告退……” “去……” “是。” 乔震转身迅疾离开,江长安却未动,因为身后一道阴沉死气正在缓缓走来。 乌婆婆的黑袍几乎都要融在黑夜中,月光下难以觉察是从黑夜中脱身而出,还是正步入夜幕,但却能分辨出蛇头铁拐敲击地面的清脆铛铛声越来越近。 “是那个活像死人的老巫婆!”墨沧道,“小子,这下你该怎么办?这老巫婆想必看到了乔震。” 江长安保持沉着冷静,眸若寒星,转眼之间上千种措辞已经应运而生。 “不曾想江公子还和我燕落村的乔震相识,只是见其离去匆忙,老婆子还没有好好询问一下你们两人都聊了些什么……” 江长安微微一笑:“乌婆婆真的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问我呢?” “哦?江公子会如实告知老妇吗?” “知无不言。”江长安道。 啪! 她的铁拐有意无意地敲击在了地面上,黑夜里惊醒了村外隐匿在黑暗中形形色色的妖兽。 “就先请江公子亮明身份?看看够不够资格与老妇一叙。”她的声音就先是刀子在石头上刮擦。 江长安笑着掏出腰间金牌:“道南书院参天院天监兼道南书院执事长老,不知这样的职位有没有资格与乌婆婆聊一聊呢?” “姬缺还真的是瞧得起老妇,居然是执事长老亲临,江长老可知来此是何为呢?” 江长安道:“乌婆婆何故还在试探呢?我来的目的便是与以往一样——换取灵药。” “好,既然如此那就请江公子说一说这位乔震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乌婆婆冷声道,“依老妇来看,乔震难道不是道南书院安插进燕落村的人么?倘若是老妇没有猜错,姬缺下一步想要做的就是里应外合将神田灵药占为己有,江长老,我说的对吗?” 江长安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白袍,眼中喜怒哀乐竞相隐匿,看不透猜不出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空气一时间仿佛凝固。 “怎么?江长老这是被老妇猜中无话可说了么?” “哈哈哈……”江长安猛地仰天大笑,朗朗笑声给无尽夜色平添了一份诡秘奇谲。 “你笑什么?” “我笑姬缺怎么会和你合作?”江长安冷笑:“你不知乔震的身份那我就告诉你,此人乃是白家长老白义从!白家早已不满足从道南书院获取灵药,为的就是先一步对燕落村下手!可怜你坐井观天,一叶障目还自诩聪明地猜的头头是道,却不知已然落入对方下的套里!” “白家?与白家有交易来往的乃是道南书院,燕落村有何关联?”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你燕落村手握神田还不被看在眼里馋在心里?谁不想将这一块宝物揽入自己囊中?””江长安严词质问道,“以往白家都是通过道南书院获得灵药,是因为只有道南书院知道灵药就在弥沙海燕落村,白家巴不得直接掌握货源,也少了道南书院这个中间人添麻烦。 乌婆镇定道:“仅凭江长老一面之词要老妇如何相信?除非江长老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乔震便是白义从?” 江长安道:“乌婆岂不是在为难我?你连见都没有见过白家人,就算是乔震的身上存在什么能够证明其身份之物,你也不知真假,还是说乌婆认为这样一个融入燕落村两年的人会笨到留着随时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 乌婆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江长老除了这执事金牌可有其他证明身份之物,毕竟老妇也没有亲眼见过道南书院的信物,究竟是真是假老妇也是不知。” “并没有。”江长安直截了当道。 “没有?那老妇问江长老几个问题,江长老若是能答对,老妇也就再无顾虑。”她咳嗽了两下,语气凌厉道:“江长老是为了取药而来,一定知道换药的东西为何物了?老妇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三十丈金玉蚕丝,二十株尾刀盘龙参,十匹浮光花素绫,外加三枚骨磬丹,三片草雉鱼鳞。乌婆婆您的口气可是比这以往要大得多啊……”江长安心中长吁一口气,得亏记忆力超群能够一字不差地记下姬缺老头抱怨的对话。 “那江长老带来了多少种呢?” “乌婆想要的自然全带了。” 乌婆婆语气稍稍缓和:“要的价高才显得此药弥足珍贵。江长老所言不差,老妇多有得罪,只是不知此次前来江长老有没有带来这些宝物?” 带个屁!江长安心里大骂,姬缺就是被这恐怖的条件逼得想要将神田占为己有,自己从哪儿变这么多东西出来? 眼看即将败露,江长安急中生智,冷笑道:“大难临头了乌婆还在想着安稳度日?!” “江长老此话怎讲?” 江长安道:“你以为白家人方才与我见面是为了什么?就是想要与我联合将神田灵药抢过来,他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斟酌考虑,过了今晚,白家埋伏在弥沙海外的人就会闻讯赶来!燕落村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 第五百九十五章 治人之道 江长安心中捏了一把汗,这一顿说辞漏洞百出,但是贵在先入为主又是加入他动情的言说让人不得不信,乌婆紧握铁拐的手掌不知不觉攥地死紧,动容道:“江长老此言属实?” 江长安道:“若非如此,换取灵药随便一个心腹弟子足以,姬缺为何会让我这个执事长老前来?之所以让我前来,不仅仅是为了换取灵药,还要摆平白家麻烦!” “那敢问江长老可有什么妙计能够解燕落村之困?以老妇看来此人绝不能留,要趁早将其除掉,最好今晚出手!” 江长安道:“不急,眼下之际是保护好神田要紧,至于此人,明早你我一同将其拿下。” 乌婆又问道:“江长老,不知老妇向姬先生所提之物可带来了?” 她刚一说完,却见江长安从怀中掏出了十株淡蓝色灵药,灵力充盈浑厚,乌婆从未曾见到过如此灵力纯正的药材,待看清楚了每一株药材的模样,拐杖激动地左摇右晃,又惊又喜道:“这莫非就是古书上所记的灵武草!根如白发,须如碧玉,色湛浓郁,味及仙枝,正是灵武草!” 乌婆的反应令江长安更加疑惑,从这种惊喜的反应中不难看出姬缺一心想要的灵药地位远不及灵武草珍贵,但为什么还要拿诸多上好蚕丝布匹去交换? 江长安道:“这十株灵武草你暂且收着,给你这东西只是让你明白,你想要的东西我都有,只要你乖乖地先带我去看一看灵药如何……” “看灵药?这个……” 江长安道:“放心,等到这次我取回灵药之后,另有二十株灵武草奉上,我只想完成任务快些离开!” 龙囿灵已被抓走四天,此时多拖慢一分,他的危险极有可能大一分。 乌婆隐藏在黑袍中的双眼露出真形,江长安看清了这双眼睛,没有灵魂没有感情的一双眼睛,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令人心生恐惧,望而生畏,但是此时这双眼睛却迸发出无尽的贪婪:“既然如此,江长老请随老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整个村子最为神秘又最为奇特的黑塔面前。 江长安这才看清了黑塔材质,这座黑塔不似普通的建筑无数砖块垒砌而成,反倒是浑然一体,像是一整块庞大如山的黑石雕刻而成。 “这黑石是什么材料,竟然能够让墨沧都无法使用逆苍术?”江长安暗暗想道。 高塔没有什么任何表露信息的标识,也有什么牌匾,只剩上面伤痕累累,像是被无数人曾用秘宝意图击碎的痕迹。 “江公子,请……” 步入黑塔江长安才感知其中广阔,光是第一层就有方圆二十丈的长度,更不用说每一层面积向上是呈递增趋势,每一层都有两丈高度,灯火摇红,无风自动。 一股子陈年发霉的湿气充斥在鼻息之中。 其中没有多余摆设,因为除了火光之外高塔之中别无他物。 “江长老随我来……”乌婆顺着楼梯向上而去,第二分层乃是一个粮仓,难怪这自己发觉每户人家没有粮仓,原来是所有的粮食都囤积在这塔楼之中。往上走每一层都是一层用处,这座塔楼仿佛就是全村共享的一般,每家每户的东西都分类囤积在每一层。 一直爬了最顶层,还未踏入其中,就有一股充盈灵韵喷薄而出。 这最顶层中种的俱是极其稀有的灵药,各式各样,种类繁杂。有养在浅池中的荷芝,有埋在黑土里的伏地苓,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长安眼前豁然一亮,却又疑惑道:“这就是神田灵药?” “正是。”乌婆笑吟吟地说道:“长老难道就不知这就是灵药?作为执事长老得以姬缺委派重任,那你就应早就见过了这灵药才对……” 江长安心中一沉,眼下灵药虽说也是异常珍贵,但是还没有达到道南书院总天监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的程度,而一旦自己说是灵药,无疑就是落入了对方的坑里,若说不是,这老太婆一定会问真正的灵药是长什么样子,这个老太婆一点都不糊涂! 江长安笑道:“也罢,看来乌婆已经将灵药放在了极其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就静待明日……” 乌婆依旧阴森森地笑着,两人出了黑塔。 江长安道:“明日既然是除掉白义从……也就是乔震,还要多多仰仗乌婆婆了……” “哪里,江公子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执事长老的位置,实力想必不再老妇之下,江长老放心,必要时候,老妇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她黑袍下的眼睛像狡猾的狐狸一样四面转动,嘴角也随之浮现出一丝狡黠残忍的微笑。 江长安的身影越来越远,乌婆身边空气浮动之下,一脸冷漠的苍月显出身形,拱手听令。 乌婆如砂砾拉了嗓子一样的声音道:“明日再见到江长安时,你需紧紧盯着他,但寻可乘之机,杀了……” “杀?!”苍月一惊,“婆婆,他不是前来换取灵药之人吗?为何……” “你的问题何时这么多了?” “婆婆恕罪,属下只是想替婆婆分忧,婆婆,江长安明显就是想借您之手除掉乔震,如此得罪了白家可是得不偿失啊……” 乌婆道:“那依你看当如何处置?” “不如反戈一击,先助乔震杀了这个江长安。” 乌婆声音凄寒地笑道:“他们两人我谁也不会相帮,既然两人是对头,那就等他们斗得筋疲力尽我再一网打尽!而你要做的,就是盯好这个江长安,他的身份还未明确,我总感觉这个人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切记勿要着了他的道!” 苍月急忙住口,道:“遵命。” 和乌婆暂时告别,江长安回到房间之中设下一个禁止任何贸然闯入的符咒,一头扎进了神府。 在葫芦谷中打坐修行了半个时辰,江长安便径直走上第四重秘境,跨桥坐定在棋盘面前。 随着他的到来,老者也如石雕复活一般缓缓睁开眼睛,拾起那根腐朽的木拐敲了敲棋盘,被胡子围拢的嘴巴笑着说道:“下棋……” “来这里正是为了下棋来的。”江长安笑着拾起一枚棋子落在案上。 前些日子江长安几乎每天都会前来与老者对上几局,直到这几日寻找龙囿灵才暂时耽搁,此刻刚好有了空闲。 连下三局,江长安使尽所有的法子,怎奈老者对一切的攻击下都是固若金汤,看似已然垂死的生死一线,实则不慌不忙谈笑之间几拨几掷便转危为安,而当自己欣欣窃喜对方落入自己布下的自认无懈可击的天罗地网时,殊不知自己距离死亡已是一步之遥。 “老前辈,我又输了。”江长安笑道。他并没有失落,更多是与强者较量的兴奋。 只是今日江长安能够感觉得到眼前的老者看他的眼神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化,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明白,但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暧昧。 “老前辈,您这是怎么了?”江长安问道。 老者依旧笑呵呵得说道:“不急不躁,不馁不矫,好……” 江长安无奈道:“老前辈,从我坐在这里下棋开始你这句话已经说了十三遍,您究竟有何指教啊?” “小友,你下棋的方法错了……” “下棋的方法?”江长安疑惑,“下棋还有什么方法?不就是一观整个局面,从大局出发,而后落实到没一点细节,审视入微,快人一步,这些不够吗?” “错了,错了……”老者笑道,“小友须知,并非是所有的棋局都适合这一种方法,下棋的种类多样,方法多样,和不同的人下棋,就要有不同的方法。” 老者又问道:“小友以为治人之道当是如何?” :。: 第五百九十六章 千虑一失 江长安微微思索:“给猴一棵树,给虎一座山。” 老者笑道:“可人不是猴,却比猴要精明,人不是虎,却比虎要凶恶。猴有了树,知乐,虎有了山,行安,可人不同,人有了树想要的是千座高楼广厦,有了山又想要万顷沃土良田。” 江长安想了一想,又说道:“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知人识人,查其所行,观人行迹,而知其神。” 老者还是摇头:“小友这说的还是广泛,若是带得三两人还不足惧,可若是三两百人,小友自然会明白有些事无法是从大局观延伸而出的。” 江长安道:“老前辈自己之前也说棋子并非是人,现在却又说治人之道与执子之道并无两样,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者笑道:“棋子非人,人却是棋子。二者相同之处——都是被人操控着。” 老者话锋猛然一转:“江公子为什么不试一试用小方法,小局面来试着解开着道棋局呢?” “小方法?” 江长安心中一根弦一瞬间猛地像是被撩动了一下。当即盘腿作证,心中灵元也无需运转,一切都是静谧之极,老者简短几句让江长安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触及到从每次感悟接触到的瓶颈,一时间有所感悟。 阖眸坐定,两耳不闻风。 “不急不躁、不馁不矫,好!”老者笑了笑抬起那根木拐,轻轻点在了他的额头,但见一点乳白色的纯净光芒自木拐上亮起,迅速隐没在江长安眉心。 老者点了点头,又合上了双眸,变回了一座‘雕像’。 等到天色蒙蒙初亮,江长安便被站在门外的乌婆气息惊醒。 “江长老,天将亮正是杀人的最好时候,老妇以为现在就应去找白义从算一算总账!” “乌婆好像很心急,莫不是也与这个乔震有什么恩怨私仇?” 乌婆说道:“恩怨私仇不曾有,但为了长老的一番苦心老妇也应该提起几分心思才对……” “真是有劳了。”江长安示意性地笑了一下,随后便向乔震所居住的地点行去。 墨沧嘟囔道:“这老东西定然是看出了什么,紧咬定了你不放,小子,说不定一会儿她的打算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坐收渔翁之利?前提是乔震确实是白家人,但可惜他不是!” 他回首望了一眼十丈之外紧随其后如鬼魅一般的黑袍身影,道:“就看一看谁才是那个渔翁!” 墨沧不禁替这个年迈的老婆婆感到悲哀,惹谁不好你偏偏惹上他,还卖弄起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怎么想的? 没过多时,江长安便已站到了乔震的门外,乌婆则就站在院外,黑袍之下一对黑瞳滴溜溜转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院子里种满了梧桐树,在沙海之中也是别致,天色半亮,树叶随风飒飒响动。 江长安不必敲门,相信凭借乔震的实力早在他踏入院子的一刻就已感知。 吱呀—— 门被从中拉开,开门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偷寻粮食的老鼠。 “不对,房间之内没有人的气息!”江长安箭步冲入房间。 无人。 床上的棉被被胡乱地卷做一团,桌椅板凳也摆放的如往常一般整齐,唯独缺少了一个主人。 他正欲走向那张床,突然,一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肩上,冰凉的水珠让人下意识拿手拂去,窗外透出的昏暗天光照在他的手上。 鲜血! 满手的鲜血! 江长安大吃一惊抬头望去,但见房梁之上悬着的是半具尸体——乔震两只手僵硬地架在梁上,在死的那一刻像是想要失声惊呼,双眼瞪得浑圆,他的双手胡乱地挥舞诉说着那强烈的求生欲望。 而他的下半身屁股连着双腿被人一齐连根削去,极其锋利的一把刀,极其迅速的挥刀手法。 以至于快到了内脏不伤即分毫,仍存留在身体之中。 乌婆也感知到了蹊跷,连忙冲入院子,正欲进屋却又止住了脚步,抬头望着说道:“好快的刀!” 江长安闻声冲了出去,顺着乌婆目光望去—— 血! 头顶梧桐树的树叶被染成了血红色,那下半身的躯体正悬挂在树梢上,像是穿肉串一样串了起来,鲜血顺着树干流入到树叶上、脉络上。 “好狠的手法!”乌婆冷冷说道,眼下村子中出了这种事情,对方的目的却尚未可知。 “五鬼分尸诀。”江长安道。 乌婆问道:“五鬼分尸?江长老可否讲话说的明白些?” 江长安道:“云疆五鬼,东灵国出了名的杀手,一行五人,杀人之后喜好将人分尸掷于死者生前所在的各个地方,他们享受这个过程,也正因残忍暴戾使得无数人闻风丧胆!” “老妇看来未必是……”乌婆手握着木拐更紧几分,寒声道:“我燕落村从不掺入世事争端,又从无人出过村子一步,如何与这五鬼染上瓜葛?” 江长安道:“近来长生灯现世的事情乌婆可听说了?” “什么!” 乌婆大惊:“长生灯!不可能!长生灯乃紫幽大帝遗物,大帝已逝,长生灯自然随之湮灭,不可能再现身人世!绝不可能!” “可是它确确实实出现了。”江长安道,“乌婆信不信重要吗?重要的是世外那些人信了,他们早已蜂拥而入沧溟峡谷,只待一些时日,就会有人进入风幽境、进入这弥沙海之中!”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大帝已逝!”乌婆笃定道,忽然她抬起那张恐怖如死尸一般的脸庞,枯如木枝的手指指向他:“老妇看来……唯独是江长老的到来好像使一切都不同了……” 江长安笑道:“你怀疑是我做的?” “江长老早就想对其下手,难道就不会在昨夜下手吗?”乌婆道。 江长安笑道:“若是我下手以我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在乔震手下走过十招,更不可能一招将其斩杀,莫说是我,遂问乌婆做得到一击抹杀一位洞墟境的强者吗?” 乌婆戛然沉默,喃喃道:“那江长老所言,这五鬼的实力绝对凌驾于你我之上?” 江长安笑道:“自然没可能,五鬼虽然厉害但是实力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轻轻松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乔震杀掉。” “那你说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就是因为自相矛盾才能看出问题所在。”江长安望着那半截尸体,伸手一招一道飓风将尸体卷落到庭院之中,接连屋里令半截上身也相继飞至庭院,上下拼合到了一起,他嘴角浮现出一丝了然微笑: “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乔震!” “不是乔震?”乌婆狐疑地望着地上死尸,那张脸分明就是乔震。 但当江长安指尖六道狱灵火的火苗靠近的时候,才见他的整张脸泡了水一样浮肿肿大,生出道道刻骨皱纹。 接着只见那张脸皮整张脱落下来,露出了一副呆滞的面容,这张脸像是死的极其迷茫。 “是村里的人。”乌婆冷冷说道。 “那就是了。”江长安早有预料,道:“看来乔震知道了你我前来的消息,先一步金蝉脱壳,抓来了村民李代桃僵伪装成熟睡假象,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云疆五鬼先一步插手,也间解让我们发现了这个假象。” 墨沧道:“可是小子,乔震为什么会逃跑?他是如何知道的今日你们二人的消息?” 江长安道:“他不知道我们两个会来的消息,但他应该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乌婆沉吟道:“那依江长老推断,乔震使用脱身法后去了哪儿?” 江长安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他来到燕落村的目的为了什么?” 突然,两人不约而同惊道: “灵药!” :。: 第五百九十七章 有机可乘 东方隐隐显出了点点光亮,天边白光中晕开了红黄彩,江长安和乌婆身影急速穿梭而过,直奔异塔。 乌婆心中急切挂念着塔中灵药,全将江长安抛到了脑后,全速飞去。 江长安的身影却慢慢停了下来,脸上的紧张神色也变得从容,踏在石路上闲庭信步。 他嘴角浮现淡淡的微笑,对着身后道:“你跟了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显出真形我们一起聊聊?” 一个身穿豹皮裙的火辣身子出现了身后,微弱的亮光照在那张清丽凝秀的脸颊,小麦色肌肤坚实有力,除了恐怖的爆发力,浑身还充满了怨恨的戾气,正是紧跟着江长安的苍月。 “江公子。”她低沉的声音道。 江长安看了眼乌婆消失在异塔上的身影,转过脸笑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乔震呢?” 喳然,那两只眼睛表露惊恐的神色,苍月故作镇定:“江公子的话我听不明白。” “云疆五鬼固然厉害,但是他们用的从来都不是利刃钢刀,而是将人五马分尸的骨爪。而且他们分尸也从不会是简单地将人分成上下两段,你的手法利落之极,但如果相较起那五个人的暴戾,你还只是个门外汉。” 江长安目光落在别在她腰间的腰刀上,那把刀仅有两指宽,一尺长,刀鞘所用的兽皮老旧翻起,露出半寸长的寒光——一柄利刃。 “你的箭法很是厉害,所以这也让人忽略你腰间的刀,你的刀不比你的箭慢。而你故意将其分尸不过是不想让乌婆知道是你所为,我想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乔震?” “江公子的想象能力也要比自身的实力强悍很多。”苍月冷冷说道,“还是那个问题,你如何能够证明此人是我所杀?” 江长安笑道:“其实方才只要乌婆稍稍留意,就能够发现尸体拼合在一起时清楚看到刀痕是由右下至左上,明显的‘抽刀斩’,血肉微微朝内侧翻卷,刀力浑厚利落一刀两断,一个用刀的人讲究一击必杀,一定会用自己最实用最适用的招式,而这一刀的轨迹用右手从右下到左上,无论如何出刀都会是极其不适,但是对于一个左撇子,这是最佳的抽刀轨迹。” 苍月眼神中杀意滋生,却又一瞬暗了下去。 江长安道:“你在乌婆面前将自己‘左手利’掩饰得很好,但是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面对沙海巨兽你射出的那一箭很急很快,人在危机时候最适用的就是本能,而你当时用的便是左手。” 苍月声音更加低沉道:“你在看到尸体的第一时刻就知道是我所为,但你却说是云疆五鬼,为什么?” “这个不重要。”江长安道:“重要的是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乔震了吗?” 苍月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乌婆知道了你并非是姬缺的人。” “她怎么会知道?”江长安惊异道,从始至终自认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连同她问出的关于交换之物的问题自己的对答如流,没有一点破绽。 苍月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乌婆在问你交换之物你对答便已经错了。” 江长安回忆道:“三十丈金玉蚕丝,二十株尾刀盘龙参,十匹浮光花素绫,外加三枚骨磬丹,三片草雉鱼鳞。难道不是这些吗?” “江公子再将这些东西的第一个字亮起来看。” 江长安豁然大惊失色:“金尾浮骨草!” 苍月默认,道:“江公子回答得是不错,但是当乌婆又问你带来了多少种,公子却是回答错了。” “亏得我还自认聪明说出该带来的全都带了过来……”江长安笑道,“原来只有一种,六十六株金尾浮骨草。” 墨沧笑道:“难怪,难怪本尊开始还纳闷,倘若是真正价值不菲的灵药怎么会是一些盘龙参、锦华绸缎能够交换的?但是金尾浮骨草就全然不同,这种药不但能够有画符解咒的妙用,而且产量少得可怜,这可是远远要比上千株盘龙参上千丈金玉蚕丝珍贵,讲究!” 苍月却摇头道:“就算是江公子回答六十六株金尾浮骨草也还是不对。长久以来乌婆与道南书院之间的交易早已有了一套防止外界冒充的‘对口’,故作迷阵的问题是一个,回答也是一个,真正的回答应该是‘一种不多,一种不少’。” “一种不多,一种不少……”江长安笑道:“有意思……” 苍月道:“你不是姬缺派来的,这一点不仅仅乌婆知道,乔震也很清楚。你和乌婆一起围杀乔震,若是我没有提前动手,下面会发生什么?你这么聪明,应该不难猜到。” 江长安心底猛然生出一股凉意,不错,乌婆早就堪破了自己的身份,和乌婆一同前去围杀乔震时她一定会袖手旁观,如果没有苍月事先将这潭水搅浑,后果难料。 “你又为什么救我?” “救你?”苍月冷笑,“我不会救任何人,这是一笔交易,我救了一命,同时你也要给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那双充满野心的美眸中流露出疯狂贪欲:“我要整个燕落村!要整个神田灵药!我要你为我找到这一切!”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 “不会么?”苍月凝眸道:“对了,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想找的那几个龙族朋友就在灵药种植之处,龙族这种高贵血族,用来喂食灵药再何时不过,江公子如果继续耽搁,看到的就是一堆白骨了。” 龙囿灵和灵药关在一起?什么喂食?江长安正欲再询问,她已转身隐没了起来。 隆隆—— 异塔之上霹雳轰声炸响! 爆炸的火焰激射而出,接着便看到乔震的身影从顶层驾御一道绿色神虹飞射而出,而一件黑袍包裹全身的乌婆正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争斗,显然乔震落了下风,脸上伤痕累累。 “乔震!”江长安心中错愕,此时两人正在激斗,正是进入异塔的大好时机,口中迅疾念了一道隐身决,随风无形遁入异塔之中。 他不敢耽搁,乔震的实力固然强横,但是与深不可测的乌婆相较而言差的远不止一星半点。所以自己能够利用到的时间少得可怜。 江长安冲天而起直上云霄顶层,眼见所有的药物一颗不多一颗不少得长在楼顶。 “奇怪,若乔震真的是为了灵药而来,不可能一株药也不动!”江长安狐疑道。 墨沧风凉话道:“说不定人家兴许就不是冲药而来的呢?” “不可能,若不是为了灵药早在他见我的时候便也不会三番五次说到灵药,分明就是想要借我之手查出灵药究竟在不在异塔之中。” 墨沧道:“你是说他本不知异塔中究竟有没有灵药,与你说的也只是推论?而等到你去探查时再尾随其后,拿你当一个试水的,嘿,这个乔震还真是一肚子坏水,阴谋诡计可不比你差……” “小子,那你说,这顶层塔顶上的药材为什么没有被触动一株?甚至可以看出那老东西连毁掉这些药材的心思都不曾有,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 “只可能是这塔顶的药材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灵药。” 江长安完全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先前看到这些蓝色植物第一眼他便感到无尽的失望,更不用说乌婆开出的交换条件乃是六十六株金尾浮骨草,哪怕是眼前所有的灵药加起来也不及三株金尾浮骨草的价值。 可灵药不在塔中又能在哪里? 江长安目光垂落在墨沧的黑影身上,后者立时如同惊弓之鸟,道:“别看本尊,本尊说过了,这个异塔极其奇怪,其中充斥着一股莫名强横的力量,本尊散出去的灵识都是肉包子打了狗,看不透啊……” 异塔连墨沧都参不透,菩提眼也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吱吱…… 忽然,一声老鼠的声音冒出,一绺金光从江长安袖筒跳到了地面。 “盗天鼠?”江长安惊讶道。 :。: 第五百九十八章 寻道蕴 脚下一只长有三寸的金毛小鼠,正是请宝宴上救下的金毛盗天鼠,小家伙正拱动着鼻子触碰他的鞋底,随后机敏得转过头向异塔下跑去。 “小子快跟上,盗天鼠对于至宝的敏感远远大于任何妖兽,更不用说是稀有的金毛盗天鼠,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江长安随之向楼下奔袭,只跑到异塔一层金毛小鼠才停下,鼻子在地面四处嗅着气味,最终在其中一根石柱角落边停下。 江长安赶忙走过去,左眼青光若有似无间才发觉一丝蹊跷。单膝跪伏在地,伸出手掌轻抚在地面上,广阔的异塔大殿之中,一道道灵识以他为圆心朝四面八方徐徐扩散。 “发现了什么?”墨沧干着急道。 江长安惊喜道:“我明白了,这异塔第一层被用秘法封印,寻常人无论是无意也好刻意也罢都难以摸索开这道封印,但是盗天鼠生来即是寻灵探穴,它能够敏锐的发觉封印中的漏洞!” 墨沧笑道:“看来这地下果真有东西!” 江长安摇头道:“龙囿灵究竟在没在这里?看来只有在破开之后一探便知!” “破?你要如何破?这异塔如此怪异连本尊都无法看出门道,你居然妄想撬了人家下了封印的地砖?” 江长安微微笑着,掌纹摸着青石板砖的纹路,青石上刻画的细致花纹就像是一幅幅画作,只是经历时间冲洗,变得光滑如明镜,凹凸不平的纹路也只剩下了浅浅的细纹。 他屏住了呼气,凝结心神,灵识识淡如水波细如蛛丝般伸展,如轻风细雨渗透青石,触摸着沿途经过的每一个道纹路,更有点点滴滴的灵识分成无数细小难辨的水珠,不住伸向狭小的石缝,想要穿透这已有万年之久的青石,探寻着那隐于青石背后的无穷奥秘。 异塔下面,究竟存在什么? 随着灵力一道道源源不断涌入,石砖上的纹路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同时一股黑气浓烟也从地底喷薄而出,顿时刚刚兴起的金芒被这雾气霎时间吞噬一空,又恢复成平淡无奇的砖石。 墨沧早就猜到了结局,嗤笑道:“本尊怎么说的?这道封印存在的年份与这异塔一样久远,凭你一己之力想要破开这封印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难怪乌婆在得知姬缺和乔震冲着灵药而来的时候始终是一幅有恃无恐的模样,有这封印还不放心,那就和杞人忧天没什么两样。”江长安道。 “小子,本尊劝你赶紧再有限的时间之内有多远跑多远,不然等到那老巫婆追来,把你活剥了都是轻的。” “闭嘴!”江长安呵斥道。 “嘿,本尊好心提醒你不听想死的话别拉着本尊一起……” 江长安深呼深吸平复下内心思绪,一时间他仿佛步入空境,这种感觉就像是昨夜在第四重秘境之中相同。 下棋老者的话还回荡在耳畔:“小方法”三个字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江长安眸子突然睁开:“小方法!盗天鼠之所以能够发现封印薄弱之处就是因为它的感知一心只放在了这点上,根本就没有必要执着于解开这个大的封印,将所有的力量凝结一点,只找出这个小破绽,就足够!” 江长安再度将手覆盖在了地面砖石上,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只放上了一根手指点在地面。 细弱金丝不再像方才那般区域性覆盖得散开成网,他不再执着于正个大殿的地面,而是仅仅局限于指尖一点。 点点金光聚拢起一丝金针,转柔为刚,径直插进了石缝之中! 嗤嗤! 所刺的石转荡起金光符文,范围不过只有一只手掌大小,却绽放出璀璨耀眼的金光,以至于青石砖发出火烤一般嗤嗤燎烧的声音。 整个石转地面隆隆震动,像是被蜜蜂蛰痛的狮子,愤怒的嘶吼嚎叫。 与此同时所有的黑烟雾气一股脑的朝江长安吞噬席卷而来,乍扑流萤,妄图直接将这一点金光吞没扑熄! 渊源不绝的黑烟前赴后继。 “修罗指!给我开!” 江长安一声怒喝,身子稍稍向前弯曲弓俯,足跨联动,腰马合一,整个姿势形同拔山威势! 嘭! 青石砖终于受不住这根金针所展现出的爆炸性力量,轰隆一声巨响粉碎出一角—— “卧……了个槽!”墨沧惊得连话也说的吞吞吐,“你小子……真的掀起了这地砖封印!” 咯吱吱…… 整个青石地面蜘蛛网纹似的寸寸龟裂,这一根手指为圆心荡漾播散而开。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左手再继而捏出一手掌势拍在上面,砰得炸裂开一个丈大的豁口。 江长安顿时被石豁口中的东西震撼得一脸呆滞,地面下乃是望不见底的深渊黑洞,一个挖凿出的地底通道,浅显估量也足有上百丈的深度。 四周黑漆漆的石壁上每三尺便镶嵌有一枚白光珠石,指向黑暗的深渊,望不见的尽头。 “这地底果然别有洞天!”墨沧激动难捱,恨不得马上就催促江长安跳下去。 这时,塔外乌婆黑袍深夜鬼魅一般出现,早就听到轰动急速赶来,待亲眼看到的是这小子竟打开了封印,无疑是捅破了大天,当即目眦欲裂,歇斯底里怒吼道:“混账!老妇非将你掏心挖肝不可!” “等在这儿是死,跳下去兴许还能活!”江长安算清了这笔买卖,便不再有丝毫的犹豫纵身一跃,在乌婆狠毒的叫骂声中没入深渊。 耳边风声呼呼掀起头发衣服,江长安的双目则紧紧盯着洞穴底部,倘若其中冲出什么不长眼的东西,那自己就是真成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好在并无差池,江长安眼眸一亮,脚下升起连两道金光,稳稳降落在了异塔地穴底部。 “到了!” 地穴底部直通着的只有一条宽阔有一丈的甬道,甬道中两边雕刻有各种妖兽的兽首,上面都同样架着一柄火把,仿佛永恒不灭不息。 就连灯架都是如此精致让人出乎意料,整个甬道还未进入便给人一种紧迫的压迫感,仿佛这条地下道路指引着人直通向地狱。 江长安顿时惊疑不定,地下的温度竟然与外界天壤之别。 炎热的季节,这方几百米以下的地穴竟然冷如冰窖,不禁让人怀疑一瞬间回到了江州。 白玉石发着微量薄弱的光线,墨沧忽然长长‘噫’了一声,疑惑道:“江小子,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这里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哪里不对?难不成这地穴中有怪东西?”江长安一瞬间已经捏出了大妖经掌势。 “不是……是这墙上的玉石……本尊虽然感知不到这里的一切事物,但是还是感觉到这颗玉石与地穴上方其他玉石的不同。” “有什么不同?” 墙壁上的玉石远远望去与上方的玉石并无不同,都是鹅卵石大小,光滑柔和,泛着温和的白光将地穴底部照的一清二楚,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当江长安左眼菩提青光若隐若现,越是看得清晰越是看的心惊: “道蕴!” 几颗玉石中居然隐藏有千辛万苦想要寻找的道蕴! :。: 第五百九十九章 有人要倒霉了 江长安擦了两下眼睛,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事实。 白玉表面看去并无奇怪之处,但是看到内部则见到一圈圈不规则的波纹,如水滴滴落进湖面荡漾起的阵阵涟漪。 这是历经数千年乃至上万年才衍生而出的至宝,纯粹是时光洗礼沉淀而出的结晶物,修行者三篇十二境,最为基础的筑基篇还仅仅只是借用灵力提升自身实力,但一旦跨越了筑基篇四境,正式踏入化境篇,也就是突破到了道果境以后,单凭微薄的灵力已经不足以供给修行者精进,所能依靠的,就是那些世间有限的、为数不多的道蕴。 道蕴来自千百年前的修行强者,一般只存在于强者修行场所,陪伴先人前辈渡过无数瓶颈关卡,日夜受其熏陶,沾染了一些大能威势,这种威势便是道蕴。就如龙族消失的墓冢族地,其中葬有世代龙族强者,无疑对后代留下了大造化。再比如神府葫芦谷中央江长安修行日常盘坐的青石,如今不过只是一方死物,但当自己跃入真正上古强者行列,这枚青石无疑也会沾染大道蕴。 当然,道蕴也有优劣之分,往往与道蕴主人的实力,以及道蕴积攒的年份有关联。 眼前江长安所能看到的白玉道蕴年份高深难测,根本无法捉摸度量其年份,怎么能不激动? 他的指尖点起一点灵光,轻轻触摸到玉石表面,像是打开地砖封印那般轻轻地伸展蔓延入玉石中。 江长安眼睛一眨不眨得期待凝视,直到果真像是自己预料的那样这一点灵光像是成了点在湖面的那一滴水,刹那间整个玉石内部的波纹都‘活’了起来,波纹震荡扩散,绽放出无尽汹涌的道蕴。 道蕴,这果真是真真正正的道蕴! 只这一块小小的玉石就有这么深厚的道蕴,不可小觑。 墨沧沉思道:“本尊看这石头根本就不是这地穴中的。” “不错,这枚奇特的石头像是经历了上万年的大道沾染熏陶,积攒而出,只是这拇指大的一节,就能够爆发出浪潮汹涌的力量,足堪珍物中的绝品。” 突然,江长安抬头望向早已看不见的洞口,得以感觉到一股凶猛狠辣的气势正朝自己堵截而来,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老巫婆! “还真的跟来了,让你阴老子,这一次老子也给你个机会!” 墨沧问道:“喂,小子,这次你不会又想要搞什么花样?” “放心,不搞花样,只是随便玩一玩。” 他说‘不搞花样’,嘴角却笑得宛若一只狡猾的狐狸,他说‘随便玩一玩’,墨沧已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时不我待,江长安当即拾起一根木棍在地面上勾勾画画,又分出几道灵识坐落在各个地点方位,看似极其繁琐的事情到了他的手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全然搞定。 狂乱黑风呼呼吹进洞穴,人未到,声先至—— “江长安,往哪里逃!”乌婆此时的表情狰狞,完全不亚于铁拐上的毒蛇握柄。 “老东西,你哪知眼睛看到我逃了?”江长安原地站着抱着手臂远远望着那张气的发黑的老脸,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找死!”乌婆冷哼一声,眼前两人之间不过三丈距离,杀掉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抬手间一掌黑风宛若蛟龙出海,腾挪翻跃,直朝他奔袭而来,力图一招分出生死,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眼看黑风越来越近,江长安却也不闪躲,一脸笑意,仿佛这打来的根本没有威慑力就是一阵舒适凉爽的清风。 乌婆嘴角已然生出一丝血腥残忍的冷笑,仿佛在她眼中江长安已经成为了满地的碎尸,鲜血飞溅。 然而就见面前四周石壁突然生出七道星芒突射出七道灼眼光芒,七道光芒交织成一张金丝网,其中只灌输了单纯的灵力,但是贵在石子排列精妙绝伦,方位明确精准,七子各执一方遥相呼应,其能莫测。 嗤嗤—— 就如同火焰遇到了水,黑风一触即灭! 乌婆双目惊愕,来不及引渡出神虹,足尖蹬在石壁上借力之下身子急忙顿住后撤,才堪堪避过了这面刀网。 “小子,你都做了什么?”乌婆阴沉着脸色问道。 江长安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当即用了这里的一些材料注入了些许灵力,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个阵法只能算是一个咒术,放在平时根本就不足以阻挡住你这样的妖孽,只不过在这地穴之中通道狭窄,恰好能够将此咒法最大限度得发挥出来。” 乌婆忽然笑道:“一个小小阵法你以为就能够挡得住老妇?江长安,老妇还当你究竟是有多聪明,原来也是一个连境界天渊有别都不明白的傻小子,就凭借你的小小微末道行,还能够布下什么绝天大阵不成?” “大阵不至于,不过就是一个有些名气的小阵法,不知乌婆有没有听过——七门生杀古阵?” 听到最后六字乌婆神色当即变了变,又故作镇定道:“什么七门?不过是故弄玄虚。” 江长安摇头,抱憾似的说道:“半年前有人用这套诡谲阵法想要将我绞杀,但是却不曾想这阵法有一个缺点……” 江长安呵呵笑了两下,“把这个缺点告诉你也无妨……” 乌婆冷笑:“你会说出这阵法的弱点,看来你是真的傻,与自寻死路何异!” “等我说完之后,你就知道区别有多大了。”江长安也借着这间歇的机会,眼神在墙壁上搜寻着所有蕴含道蕴的玉石,口中做着高深:“这套阵法越是挣扎硬碰硬,便就越是难以破解,它能够吸收对手的灵力反之打将回去,但是若是能够等上半个时辰,没有人将新灵力注入其中,那它立马就像是缺少了养分的花,只有等待枯萎凋谢的下场!” “而这个过程之中一旦受到任何的攻击,它就会再度重生,你的实力固然强横,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能硬生生打破七门生杀古阵的地步,眼下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等待半个时辰阵法消失,要么就这样不时得攻击两下于事无补……” “江长安,你不要太得意,老妇就等上你半个时辰又有何妨,届时就是你的死期……” “唉?话先不要说得这么满嘛。”江长安一脸欠揍的表情:“正常来说可能要等上半个时辰,前提是你不动手的话……” 乌婆不屑得笑了:“哦?听你的意思你有办法引老妇动手?” “你不信?” 江长安轻轻几步走到那枚发着微弱乳白光的玉石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提及这枚玉石,乌婆脸色忽然紧张起来,强制镇定道:“不就是一枚破石头,还有何可说?” “破石头?”江长安笑道,“我想你肯定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你一定没有注意过,这石头里蕴含着无数人都想寻求的道蕴!” “道蕴!不可能!”乌婆道:“你小子狡诈多变,你认为老妇会相信你说的话?” “不信?那就瞪大了你的眼睛看好了。”江长安一点灵光再度渗入玉石之中,霎时爆发出刺眼光芒,乌婆全身都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势包围其中,双目怔怔。 “现在还不相信吗?” 乌婆双目都要变成两团火球,道蕴,这可是岁月提炼凝结生出的产物!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 墨沧提醒道:“小子,你现在要是再不走等到这老东西真的等到阵法消散,你可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想跑也跑不掉了……” 江长安看着他轻轻一笑,那股笑意顿时看得墨沧一个激灵——有人要倒霉了! :。: 第六百章 气吐血的洞墟强者 乌婆心中一沉,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小子,你……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拿东西了。”江长安手指凝结出一柄金色利刃,当着乌婆的面轻轻插进玉石镶嵌的缝隙之中,撬动手指慢慢左右拨动…… “卧槽!你小子该不会是想……想把这道蕴玉石抠下来?哎呦你他娘……真是讲究!” “啪!” 一枚泛着乳白光芒的玉石就这样被硬生生地用指尖金芒扣了下来! 江长安活动了几下手指,笑道:“不知乌婆能够忍耐到第几颗呢?要知道这里面可是有足以让无数强者为之争夺的道蕴,获得一点便就是如获至宝,可乌婆却视其为无用的废物,直到今日只能干瞪眼地看着,滋味如何?” “你……你放肆!”乌婆气的不住地用铁拐敲击着地面,心急如焚,似在滴血。 终于,在江长安扣动第二枚玉石之时,乌婆再也忍耐不住,浑身灵力似汤沸白烟一样升腾灼烧,极尽能力,汇聚于掌心印在七颗石头交织出的金色网上。 哧哧! 金芒闪烁,交织的金网濒临崩溃般忽明忽暗,这一击着实厉害,乌婆泛起冷笑,一个小小的阵法怎么能够拦住一位洞墟境强者? 然而,眼看金光削弱成半透明,摇摇欲坠,就连一根羽毛也再承重不起,可就在这时,掌势散发出的毁灭之力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被层层卸去,黑光钻入网丝之中,交汇成更加强盛金芒更烈的大网。 江长安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是坐看好戏,丝毫不担心,这网丝至少在道果境以下无人能够破开。 “恭喜你,在你不屑的努力下,这金网的强横力又强了一层,刚才那一击应该是倾尽了你全身的力量打出来的一击,这样算来……”江长安掰着手指,“你需要多等上一个时辰……” “混账!”乌婆怒喝,本能得又欲出击,但看到那布满金光的大网,又把手收到了背后。 现在,她只能瞪着双眼看着江长安一刀一刀刻在玉石上,每凿下一刀,都像是在乌婆的心中捅下一个窟窿,鲜血喷涌如柱。那根铁拐恨不得被徒手捏成了碎末。 她能做的始终都是站在三丈之外,无能为力。 啪! 最后一刻白玉被江长安挖了下来,现在他的手心里共有十二颗蕴含道蕴的玉石,这些足以让他的道行更加精进一步。 他转过头来又看向乌婆早就睚眦欲裂的神情,道:“老东西,你真的就不再试一试,说不定真的就能够打开这七门生杀古阵也说不定?” 她的脸色稍稍缓和,丝毫不受江长安所影响,操着砂槺一样的难听的嗓音冷笑道:“小子,你莫要得意,这洞穴再往底走便是走不通的一条道路,出去的路只有一条,老妇便让你多活一个时辰又如何,这地穴你以为是挖掘而成?实话告诉你,地下四周皆是有封禁阻挡,根本无力突破,而且越往下走,区域也就越小,就像是鱼篓,你便只有自投罗网一条道!” “这样说这个地方对于乌婆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江长安丝毫不受影响,略含深意地凝望一眼地穴的唯一甬道入口,抬眸笑道,“这样说来那宝贵的神田灵药就在一定在这里面喽?纵观整个燕落村,还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加的安全?” 乌婆霎时闻之色变,脸色唰地遮上一层阴云,变成了黑色。恨不得要断了牙齿,唇齿间挤出几字:“你小子什么意思!想要做什么?” 江长安大笑:“没想要做什么,只是有件事忘记告诉乌婆,我是奉了姬缺命令不假,也是执事长老也不假,但我前来并非是来换取灵药,而是要毁了灵药!我道南书院没有的东西,其他人也不能拥有!”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姬缺居然派你做这等下作的事,无耻之徒,猪狗不如,老妇先杀了你再找他问个清楚!”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大放厥词?”江长安指尖蹭的升腾起一朵紫色火苗,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道:“灵药燃烧起的味道和枯草有什么不同?” 江长安笑着闪身一头扎入甬道之中,只留下乌婆颤抖肺都要炸裂的身子,怒喝道:“江——长——安!!!” 她灵力在体内汇聚沸腾一样跳跃翻滚,却苦于强忍不发,一张脸由黑变紫—— “噗!” 乌婆一口鲜血大口喷出,一位几乎位临洞墟境的强者,竟气的喷血,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 “用坏人的东西来对付坏人,这也算是借力打力,而且你小子真是够阴损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转手推到了姬缺的身上,这样一来就算姬缺与白义从二人找到了这里,这老太婆也会是一个大麻烦,哈哈哈,小子,有时候本尊真的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藏了什么东西?这么阴损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江长安拍了怕手上杂尘,嘴角笑意渐渐收敛,现在与走在龙潭虎穴之中没有太多区别,每一步都需要万分的谨慎和精神高度的集中。 这也是地穴联通着的唯一一条途径甬道。 五步镶嵌一枚白玉珠,洞中亮如白昼,江长安四周留意却没有再发现含有道蕴的玉石出现,既然能够确定洞中有灵药,那其中必定不会存在妖兽。 顺着这条道路一直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一路行来畅通无阻,慢慢的,江长安发现了事情蹊跷。 “墨沧,你有没有感觉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小子,你该不会是又多心了?” 江长安摇头:“不对,我们走的路是微微向下的陂路,而且像是一直在兜着一个环向下走。” 渐渐的,甬道边出现了一个个的小木门,门上无锁,每一个门后都是不大的房间,其中装的则是各式各样数之不尽的珠宝器皿,种类分隔摆放有致。 更加让江长安惊叹的是有房间里摆放的就连贵重物件都不算,都是一些在城中随处可见的东西,有一间房中放的都是闹市中随处可见的生计活儿,有蒸包子的蒸笼、茶铺的桌椅板凳,摆放的整整齐齐,有房间中摆着的则是杂耍所用的花枪大刀,更有的房间则是摆放酒坛碗碟,宛若酒楼喧闹之景。 墨沧笑道:“这老巫婆还真是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正经,这些东西对于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常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比金银珠宝这些闪亮的东西更让人动心的呢?” 江长安道:“也是难怪,对于一个长久在这弥沙海中的人,修为再高又如何?她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对于她来说这种修为已经足够,而她不满足的,是在这里享受不到的世俗烟火,享受不到的是城池中的街头叫卖吆喝、巷弄卖艺求生的杂耍大汉,酒楼中酩酊大醉的烟火世俗。” 墨沧咧嘴一笑:“入世之人整日想着世外好,出世之人却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入世,你们人啊,真是有意思。” 江长安嗤笑道:“活的越来越不像人,便也就成了世外高人。” 有走了半个时辰,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忽然,前方得见有亮光,终于走到了甬道尽头。 江长安闪身没入,顿时浑身像是掉入一个冰窖之中,寒冷刺骨,鼻息充斥着刺鼻的魅香。 而眼前的一幕壮丽之景便让他当场愣住—— :。: 第六百零一章 江乌鸦你可算来了 江长安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眼前已经像是站在了地窟的最底部,四面八方已无继续走下去的道路,这里就是最后储放最宝贵药物的地方。 自己仿佛踏入一间面积广阔的房间之中,眼前洞窟足有二十丈方圆大小,面前竟有一方十米深坑。 走近细细查看,才见坑里铺着厚厚土壤田地,黑色的泥土上种着一簇簇火红色的花朵,每一朵花的花蕊上坠着十几条花丝,无风自荡,状如烟花散开的模样,形状独特,世所罕见。 “灵药……这就是灵药!” “这药……怎么从没有记载?”江长安惊疑道,眼下的花草没有任何的记录,像是从来都没有从世上出现过,但是其中涌动着的不安气息让人发自心底得震撼。 养育这些花的田地较为特别,除了正常土壤之外,其中裸露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碎块,上面感知不到任何的奇特。 嗡嗡…… 突然,这些红色的花朵像是活物一般颤抖起披散的花瓣垂丝,剧烈兴奋颤抖,发出蜂翅抖动的声音,花萼与花茎摇曳晃动,一时间所有的花朵都面向这个闯入者,花瓣中竟然垂下两三滴液体,形似口水。 嗡嗡的声音足让人头皮发麻,寒毛倒竖! “是人骨!” 江长安这才看清泥土之中露出的白色是何物,是一节节森寒白骨,上面还沾染这点点血丝。 随着嗡嗡振翅声越发响亮,花瓣上分泌吐露出浓郁的红色烟雾,眨眼便淹没了他的身躯。 红色雾气刚要侵蚀心智,随着左眼青芒的闪烁,这些烟雾就像是恶鬼遇见了驱鬼的道人,刚忙闪躲,避开一个规整的圆形结界,不越雷池一步。 “这烟雾竟能致幻?”江长安诧异道,花朵产生的红色烟雾对常人会有不可想象的杀伤力,但他身有镜妖鬼狐这种幻妖妖魂,更有参透虚幻的菩提眼,这红花赖以生存的看家本事也就变成了鸡肋。 江长安弹指生出一点六道狱灵火盘旋身侧,霎时间烟雾哧哧烧灼成虚无,再多的花朵感受到这股升腾的死亡气息也是急忙退避三舍,唯恐慢上一步就成了灰烬。 “墨沧,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墨沧道:“本尊回想起来了,血煞阴溟!原来是这鬼东西。” “血煞阴溟!”江长安道,“枯骨生花,血煞阴溟!” 关于这种奇花江长安有所耳闻,但对它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这四个字。 墨沧道:“血煞阴溟用枯骨养育,以人肉、骨、魂作为泥土养分,而且还不能够是普普通通的人,要是懂得灵力的人的骨头才能够产生滋养。” 他不屑地笑道:“原来这么多人想要的就是这东西,本尊真是失望透了……” “什么意思?” 墨沧解释道:“血煞阴溟虽然难寻,但是却不是什么有太大作用的药材,并且这东西对灵力没有一点好处,反倒是一种毒药,对人的灵力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奇怪,倘若没有任何好处,白家和姬缺怎么会争相将其占为己有?” 墨沧道:“原因只有一个,血煞阴溟虽不是什么正经药材,但它的致幻力量却是世间鲜有,与寻常带有迷幻效果的药物不同,寻常的药物只能迷糊平常人,更厉害些的迷惑住稍微有些道行的修士。但血煞阴溟是用无数的修士骨血豢养而成,理所当然地,能够蛊惑修行强者的心神。” 江长安恍然明悟:“难怪在村落中残存的废墟中留下的只是一道爪痕,想必龙囿灵几人是先中了这幻药,才毫无还手之力。” 他又看向泥土中的碎裂白骨:“苍月说乌婆的目的是用龙族血肉豢养血煞阴溟,好在这些骨头都至少在三个月以上,也证明龙囿灵那家伙还活着。” 墨沧说着瞟了他一眼,道:“小子,你要是没有这一身幻术和神火,现在也早就被他们的垂涎腐蚀成了这一捧红泥,命丧当场了。” “每年姬缺都会派人来交换灵药,这样说来,白家是从道南书院姬缺手中得来这所谓的灵药,白家要血煞阴溟有什么用处?想要怎么用?” 江长安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就见在洞穴的尽头另一端,还伫立者一扇门。 这扇门不再是寻常的木门,而是钨铁浇筑而成,上方开出一个窗子当做通风眼,整个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牢门,更重要的是,这扇门上——有锁…… 这还是进入地穴以来看到的第一扇带有锁的门。 墨沧疑惑道:“蹊跷,这个门没有任何意义,外面若真的有闯入者,既然都打开了地穴上方带有禁锢的地板,这扇门更不在话下,打开它岂不是易如反掌?” 江长安眼中明悟,道:“除非,这扇门想要拦住的根本不是想要进去的人。” 墨沧雾色一凝:“小子,你是说……” 他话还没说出来,江长安先一步走向了那扇门,六道狱灵火面前,所有的血煞阴溟都分出一条空旷道路。 刚走到门前,就听其中传来一个悠悠叫骂的声音:“奶奶个腿儿的,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出也出不去,还有这些红花未免也太邪门了,可怜本少爷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破地穴里……” 龙囿灵现在的心情很差,本想着去探一探长生灯秘宝,兴许还能寻到关于紫幽大帝的秘闻,怎奈无意中闯入了风幽境弥沙海不说,绝境之中被引渡到这个小村落以为找到了生机,岂料中了秘药反被控制了起来,现在想想还是暗恨不已。 “奶奶的,要是本少爷逃出去了,非要将这花的毒也让那老巫婆尝一尝!” 老成持重的龙戬长老声音苍老:“这地穴中有神秘的禁锢,想来是来历不简单。” 一旁龙战暴躁的脾气也萎靡道:“少爷,您不是打碎了求救的双生瓶?” 龙囿灵语气一弱:“双生瓶被打破是不假,但是客栈里就大尤一个人,他的实力还能冲进来就我们不成?只希望……” “少爷,希望什么?” “希望林大尤那家伙机灵一些能够去找一个人……” 忽然,一个淡淡笑意的声音插进来道:“可要是江长安不来,少爷又怎么办呢?” “奶奶个腿儿的,江乌鸦要是不来,本少爷就将这家伙从内到外都翻过来骂上一遍,说不定这小子连这里都没找到,就早已死在了弥沙海……” 龙囿灵忽然顿住,这才觉察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箭步飞到门前透着上方几个小孔向外打量,待透过洞孔望见那件万年不变的白衫,那张噙着笑意的清秀脸庞,惊喜地都要跳起来道:“江乌鸦,你奶奶个腿儿的你没死啊!你可算来了!” 江长安学着他的口气笑着反骂:“你奶奶个腿儿的你很希望我死吗?” “不不不不,哪里的话?本少爷只是在想,你要是再不来本少爷就真要死在这里啦。”龙囿灵的笑脸骤然一落,转念道,“话说回来,你小子也被那老妖婆抓了?不然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江长安笑道:“你还想不想出来了?想的话就闭上你的嘴,少说两句。” “本少爷倒是想少说两句,但是这门上从内到外下了禁锢,你根本就不可能……” 咔嚓嚓! 吱吖…… 第六百零二章 战乌婆 铁门晃晃悠悠地从外打开,江长安漫不经心地拎着铁锁随手捏成一坨废铁,速度快到以至于龙囿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噎了回去。 “窝草!江乌鸦,你究竟怎么打开的?” “这门是关人的,只是下了从内到外的禁锢,而从外到内轻轻松松的就能够打开,要是从外到内还下有禁锢,那个老妖婆每一次抓人进来都要解开禁锢,岂不是给自己设立了诸多的麻烦?”江长安解释道。 “有道理,还是你脑子好使。”龙囿灵目光一转,瞥在了一个跨步跃到深坑前,俯身瞅着红云笼罩的血煞阴溟,骂道:“奶奶的,要不是这些鬼东西使人致幻,那老妖婆能够这么轻轻松松的就将本少爷抓到这里?” 他肩膀轻轻碰了江长安一下,挑眉道:“兄弟,借点儿火……” “你是想……”江长安微微一笑,“何须借你?” 说罢,指尖六道狱灵火化成一条丈长火龙,大雨倾盆一般扑在整个灵田之中,轰地一声燃起熊熊烈火,血煞阴溟挣扎着摇摆嘶吼,但无论怎么挣脱都扎根入泥土之中,始终无力脱逃,顷刻之间烧成了一滴黑灰。 紫色的烟雾弥漫散开…… 龙囿灵彻底呆住,回过神来道:“你干嘛?” “你不是想烧了他们吗?” “江长安你奶奶的,本少爷只是想要吓唬吓唬,谁让你他娘的真烧了!” 龙囿灵心在滴血:“你个败家玩意儿,这些可都是灵药,那老妖婆视若瑰宝,你这是暴殄天物!” 江长安疑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药?” 龙囿灵心疼的表情一转常态,怔怔望着他,摇了摇头。 一直未曾开口的龙戬长老道:“若是老朽没有说错,这药应是生于枯骨之中的血煞阴溟。” “血煞阴溟?” 江长安道:“血煞阴溟,用人的尸体长出来的花,这种药材也需要上百修士的尸骨乃至是魂魄来养育,才能生出一株血煞阴溟,现在你小子知道为什么那老巫婆只是将你们关起来没有直接杀掉?” 话虽这样说,江长安还是事先留下了几簇血煞阴溟连根移到了神府之中,一感受到上古强烈浓郁的灵力,无需白骨人魂肥料,光是灵力就足够它迅速扩张生长。就算是百害无一利的幻药,只要使用得当就能够在丹药配方中发挥出超然作用。 “你是说……那老妖婆要拿我们来养育这花!”龙囿灵明白了事情始末,再看向这地上还烧着火星的灰烬,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退了半步。 以他们几人的实力,的确是很好的养分。 这时,只听‘吱吱’叫声—— 那只三寸长的金毛道天鼠在铁门前踌躇,不时得朝向江长安求救。 龙囿灵笑道:“咦?江乌鸦,这……这不是在山谷洛松请宝宴中你最后开出的那只极品金毛盗天鼠吗?” “屋里还有东西?”江长安没空瞎扯,直接问道。 “本少爷可是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龙囿灵好奇道:“只是你养的这只小玩意儿怎么一直向门内张望?真是怪了……” 江长安转过身走入囚禁的房间之中,四周徒有石壁别无他物。然而金毛盗天鼠却攀爬到了墙壁上,吱吱轻唤,像是想说什么。 江长安无奈得摊开手:“我也想帮你,但是怎奈听不懂你说的究竟是什么……” 金毛鼠又急又燥,五指狠狠撕挠着石壁,哧哧留下密密麻麻的爪印。 “墨沧,同样身为妖,你听不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墨沧羞恼地大骂道:“小子,你什么意思!本尊是什么身份!曾经那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你让本尊去听一个老鼠说的话?再说了,妖也有各自的语言,就像是你听不懂你们人族西部蛮子的话一样。你眼睛瞎了?不会自己看一看那墙壁后面有什么?” 对啊!老子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左眼视线透过墙壁,江长安眼光猛地凝缩成一点——墙壁后有东西! “江乌鸦,发现了什么?” 江长安未答话,手掌靠近轻轻按压在坚实冰凉的墙壁之上,六道狱灵火帖着掌心四面八方地散开,散开的范围不大,只有不到方圆两尺。 哧哧焦灼声噼啪炸响,转眼之际那面石壁便被烤成了灰白色的焦灰,一触即化成散碎的齑粉。 眼前的石壁化成了飞灰,露出了隐藏的全貌,江长安与龙囿灵几人当即一惊,墙壁后面存放的乃是一只高有两丈的铁笼,一股腥臭从中传将出来—— 盗天鼠!上百只盗天鼠! 只是眼前更多的是堆成堆的尸体,这些尸体并非是自然死亡,而更像是受到阵法的攻击或者是陷阱的捕杀,有几只奄奄一息到了将死之际,而仍旧活着的、活的好好的,只剩下了进来寻找的金毛盗天鼠一只。 金毛鼠在众多同族尸体上攀爬来去,如是一道金色的光束一刻也不曾停过,将那些濒死的金毛鼠一一从尸坑中叼出来…… “这……”看到这一幕连龙囿灵也不免心酸,同时问道:“是老巫婆将它们抓捕过来的?盗天鼠唯一也是最大的作用就是寻宝,可是那老巫婆要它们寻找什么至宝?这弥沙海能够存在什么至宝?” 江长安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踏入早在他这燕落村第一步的时候,便就用菩提雅看了个遍,整个村子最珍贵的就莫过于这座黑色怪异塔,其他一无所有,乌婆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盗天鼠?她发现了什么? 砰! 轰隆震动! 一道黑烟弥漫散入了洞穴之中,江长安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一个时辰已过,乌婆打开了七门生杀古阵! 烟雾之中,乌婆的声音嘶哑凄厉,愤怒得吼叫:“江——长——安!!!” “老巫婆别叫了,我不就在这里吗?你有事?” “快将道蕴玉石还于老妇手中,不然,就将你碎尸万段!” 江长安轻轻一笑:“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还给你你就能放过我一样。” “哼,老妇的手中你焉能有活命之机?” 话一出口,龙戬长老先前慢慢走了两步,声音苍老:“不知老朽可有和尊下正面交手一次的机会?” “怪不得这小子有了底气,原来是放出了几个帮手,但是小子,你可知这几人便是被老妇抓进去的?”乌婆冷笑,“无论是对战多少次,结果都会是一样!” 江长安笑道:“老巫婆,你的伎俩瞒得过谁?你能够打败龙戬长老靠的根本就不是自身实力,而是血煞阴溟的致幻药力。哦,对了,从进来之后你就一直盯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不抽出一点点的时间低头看一看深坑中你的那些最珍贵的血煞阴溟呢?” “你知道血煞阴溟!” 乌婆的脸色随着江长安说出这四个字变得恐怖如斯,黑袍微微翻动,走了几步低眉向脚下泥坑药田望去,只见其中艳丽血红不再,早已变成了一片飞灰,渺无声息,就连一株血煞阴溟都没有留下。 霎时间,乌婆气血上涌,又是一道血丝从嘴角溢出,手中铁拐被捏得咯吱吱作响,像是随时都可能粉碎,面如土色得大声怒吼:“不杀你实难消老妇心头之恨!” 说罢,一道炸裂的黑光从她的掌心飞向江长安,其中蕴含的力量足以看出上百个这么大小的药田! 江长安正欲迎击而上,龙戬长老双目已经抢先睁开,两道紫色雷光如闪电龙蛇从瞳中爆射而出! 嗤! 一道正点在黑光之上轰然将其粉碎,而另一点则朝乌婆而去,同一时刻龙戬长老的身影也自原地消失,出现在乌婆身后—— 第六百零三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乌婆横起乌袍迎去另一道紫雷,口中念念有词,似早已看破龙戬长老下一击究竟会从何而出,一股黑气吐露敷裹在铁拐表面,一时间铁拐如重新浇筑发出炽烈红光,寻常普通攻击不能产生一点伤害。 江长安手掌太乙神皇钟便要上去相助龙戬一臂之力,却被龙囿灵阻拦咧嘴笑道:“江乌鸦,你可不要插手,我龙族的荣耀便是能够在正常公平的对决中击溃对手,若是此刻你出手,哪怕是胜了,对于龙戬长老来说也是侮辱……” 江长安还是放心不下,龙戬长老与乌婆二人实力虽然都已经跨入了洞墟境行列,但是这老巫婆阴险狡诈恐怕龙戬难以应付。 感受到江长安的忧心所在,龙囿灵笑道:“放心,龙戬长老这个长老之位可不是年龄大资历老混过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等着看,好戏还在后头呢……” 江长安盯着二人一举一动,随着境界的提升强者的对决也日新月异,他必须更仔细得查究洞墟境战斗要旨,甚至将自己代入其中设想自己遇到这种局面该要如何应对?多学多思总归是不会错的。 洞穴之中两道光辉互相交织闪烁来去,乌婆没有想到这个闭目养神的老者竟不是故作高深,他脸上没有一丝动荡涟漪,稳如泰山,面前似是有一面看不见的高墙,重重攻击被完美阻隔在外。 “雕虫小技!”乌婆怒喝,身后暴露两道黑烟,飘摇浮空,幻化人像,像是两只狰狞怒吼的骷髅,骇人至极。 “洞墟之力——御魂之势。”江长安感到一股窒息的压迫感。 “奶奶的,这老巫婆的洞墟之力居然是操御魂力!”龙囿灵突然惊喝,“江乌鸦,黑雾中那道金光是什么?” “金光?” 江长安神色一怔,黑雾中果真闪耀着一丝金光,三寸长的一根金钉! “这是……金钉夺命书。”江长安惊愕道,“是了,就是金钉夺命书,杜衡进入弥沙海就是这老巫婆下的手!” 御魂之力加持有金钉夺命书相助,龙戬脸上总算露出一丝难色,猛然冷斥一声,一道古语符字道在右臂。 那只手臂便如破茧成蝶一般袍衣炸裂,膨胀出一只丈长绿色龙爪,鳞甲密布,就像是一层神铁贯穿到整个手臂之中,五指尖利流散神芒,江长安神色一凛,龙戬长老的真身! 乌婆能够将龙戬长老逼到这种地步,实力可见一斑。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这时,江长安身后忽然传出一道又尖又细的男人声音:“这位公子……” 无声自起,无有源头。 “是谁?” 江长安赫然一惊,龙囿灵吓得浑身一个机灵闪电般地扭过了身子,而龙战早在听到声音的第一刻便长剑出鞘,突出的嘴巴鼻子灵敏地嗅着。 然而嗅了半天也没有察觉到半点人的气息。 龙囿灵心虚地向江长安身后挪了半步:“江乌鸦,你也听到了对不对?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冤死的魂灵在这里?你想啊,这里有这么多的血煞阴溟,这个房间便是专门容纳给血煞阴溟准备的食物,其中有什么怨恨凝聚的魂灵也是说不定……” “不可能。血煞阴溟之所以专食修行之人,就是因为魂力充盈,它能够将灵魂吃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渣滓,换句话说,死在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成为魂灵的机会。” 龙囿灵继续猜测:“那会不会是这死掉的血煞阴溟幻化出的魂灵,找我们来复仇来了?” 江长安听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慌不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不知小子是扰了哪位尊驾?” “江公子……”那个尖细的声音有气无力,道,“在下不是什么尊驾,只是一介小妖而已……请江公子低头来看……” 江长安低头望去,才见脚边众多盗天鼠的尸体中还残存一只棕色的盗天鼠,体型稍大,白胡须比整个身子还要长晃悠悠垂到了地面上,那只指引着江长安前来的小金毛盗天鼠就正匍匐在它的身旁,像是聆听生命尽头的遗愿。 “是你在说话!”龙囿灵跳脚道,“这什么世道,老鼠也会说话!” 江长安问道:“你们都是被乌婆捉来的?” “不错。”他的声音苍老而虚弱,显然是时日无多。 龙囿灵问道:“这老巫婆抓你们做什么?” 他淡淡说道:“我们盗天鼠一族早就隐匿人世,本不再依靠盗宝而生,但奈何……” 江长安道:“你们身上流淌着绝无仅有的血脉,天生有着对墓中至宝极其敏锐的察觉力,最重要的,即是盗天鼠能够无视众多阵法机关,哪怕是大能强者的墓穴之中也能够自由来去,仅凭这几天,便能让你们承受无妄之灾,仅凭这一点,你们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得拥有安宁。” “江公子所言不差。” 江长安皱着眉头:“只是我不明白,乌婆要你们前来是为了寻找什么?我更加奇怪,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会将这么多的盗天鼠葬身其中?” 江长安望着满地的盗天鼠尸体,这不免是最奇怪的事情,就算是一些普通的大墓,就算是年幼的盗天鼠也能够闲游般地出入,如入无人之境,但是眼前少数死了有数以百计的盗天鼠,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只苍老的盗天鼠长长叹了一口浊气,语气变得颤抖恐惧,道:“那个地方就是十死无生的死劫之地,没有人能够成功地进去,惭愧,我族极尽死伤殆尽,也没有弄清楚,其中究竟是藏着什么东西。” 龙囿灵摩挲着下巴稀疏的胡茬,惊叹道:“奇了,你们都不知道,又说那老妖婆指使你们做的,难道她就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怎知盗天鼠话语一正,道:“她知道!” “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龙囿灵好奇道。 那只苍老的盗天鼠忽然颤巍巍地从地上正了个姿势,神色崇敬,虚弱的声音道: “妖国境深处——紫幽帝陵!” 语不惊人死不休! “紫幽帝陵!!!” 江长安与龙囿灵齐声惊呼,皆是没有想到其中隐藏着这么一个地方。 龙囿灵道:“没有想到紫幽帝陵身在沧溟峡谷妖国境的消息是真的!” 江长安低眉思索道:“更没有想到燕落村先祖守护着信约,在这风幽境弥沙海守护了紫幽帝陵上万年,却最终因为乌婆的一己私欲监守自盗。” 风幽境与妖国境唇齿相依,而弥沙海正处在二者之间的一条金黄分割线,乌婆一方面借由地势阻隔外人,又能随时亲近一步深入妖国境探寻帝陵,不得不说是好算计。 那老盗天鼠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乌婆让我等探墓首要的目的并非寻找什么至宝法器,而是解除身上诅咒之物。” “乌婆的身上有诅咒?”江长安疑惑道。 “不错,这诅咒乃是数千年前便就存在的诅咒,凡是燕落村中的人,都不能够踏出燕落村一步!” 江长安道:“难怪乌婆对境外的事情一无所知,又在洞中布置了这么多尘世中之物,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渴望从弥沙海出去,她极度想要摆脱这一切。也难怪她会用血煞阴溟与姬缺交换金尾浮骨草,金尾浮骨草最大的效用便是化解阵法乃至解除诅咒的作用,只是此刻看来……金尾浮骨草并没有什么效用,她便以为这诅咒与紫幽帝陵有关,所以就将目标放在了紫幽帝陵上。” 龙囿灵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听了个大概,道:“这样就能够解释的通了,还有谁比帝陵守护者更清楚帝陵的所在?” 江长安道:“我还是不明白,她让你们寻找的能够解开诅咒的是什么东西?” 龙囿灵也跟着思绪:“也是,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够完完全全地解开诅咒呢?难不成是凭借那柄这些日子吵闹得沸沸扬扬的长生灯?” “当然有!但并非长生灯。” 那盗天鼠笃定,看着江长安,道:“不知江公子,有没有听过——玄黄仙源乳?” :。: 第六百零四章 以我族姓,赐你之名 江长安脸上骤然变了颜色,感觉整个呼吸都停滞了,玄黄仙源乳,这岂不正是第四重秘境老者口中所说的,能够愈合大妖残魂与身魂裂缝的神药?! “玄黄仙源乳?是什么东西?”龙囿灵刚问出口,就见江长安一脸激动之情难以自抑,蹲下了身子语无伦次地问道:“她怎么笃定紫幽帝陵之中藏有玄黄仙源乳?” 老盗天鼠摇头说道:“这个在下也不知,甚至其中究竟有无玄黄仙源乳都是未知之数,毕竟我族倾尽所有也没有踏进去一步。” 龙囿灵道:“你将这个爆炸消息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夺得此物?” 盗天鼠笑得平淡,轻蔑:“阁下大可一试,但莫要怪在下没有提醒你,自己的命只有一条,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帝陵之中很有可能藏着玄黄仙源乳,曾几何时一直认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此刻正真实得出现在眼前,一切都感觉那么得不切实际。可正如盗天鼠所说,就算知道又如何?就连盗天鼠上百条性命都搁在了里面,紫幽帝陵当真是凶险至极! 一个念头的瞬间,江长安在衡量,衡量其中的利弊以及此事的可能性,毕竟还有余愿未了他可不想就这样死掉,必须在能够活下来的前提下,保证利益的最大化。 江长安抬眸:“这么多族人难道就没有寻得回一点东西?” “自然有。”盗天鼠道:“我等从墓室周围寻回了上百颗白光玉石。” “白光玉石,这不是最普通的东西吗?”龙囿灵问道。 这一次盗天鼠还未开口,江长安便以先行如有所悟般说道:“不普通,一点都不普通!这些玉石中有十几颗是沾染了紫幽大帝遗留下来的道蕴!” 他想起了洞穴通道中一路走来壁上镶嵌的玉石,藏有道蕴的十二颗玉石已经悉数落入囊中。 盗天鼠听着他的话像是认可了什么,微微点头相当满意,道:“我本想用那些东西换我族人一条生路。可她却贪心不足,不管不顾,我一气之下便将此物掩藏入其他白玉石中,让她持宝而不自知!” “原来不只有我一人有这样的心思。”江长安笑道,在这一刻他已经决定,等一切安定,必定要再入沧溟峡谷探一探紫幽帝陵,不去贪心地渴望什么玄黄仙源乳,他所想要的仅仅是这些藏有道蕴的石子。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盗天鼠连墓穴中十死无生的阵法都不畏惧,哪怕是被约束,也大可以应付来拖延时间,可是看眼下形势你们根本像是倾尽了所有办法、本领,你们为什么不惜性命去帮她?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帮她?”老盗天鼠苍然笑道,“江公子误会了,我们根本不是帮她,我们是在帮自己。” 江长安更加得糊涂,眉心促成了三道线。 “我盗天鼠一脉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皆因先祖留下一枚心!” “一枚心?” “不错,就像是你们人族的功法,这枚心就是我们的功法,亦是盗天鼠一族传承下去的原因!道天一族的‘祖心’!” 江长安道:“只是你们的这颗‘祖心’却失踪在盛古神州之中,杳无音讯,这也是你们自数千年前避世的原因。” “江公子说的不错,祖心遗失,传承断绝,盗天一族远远不如当年了,我们意图闯入帝陵,也是为找寻祖心踪迹……” “这一点倒和龙族有几分相似。”龙囿灵自嘲笑道,他能明白这种东西一旦丢失,就如一族失去了脊柱,挺直的腰杆都会接连弯屈乃至崩塌。 这是一族的魂。 年迈的盗天鼠踉踉跄跄地竟然站起了身子,他的身子与普通老鼠不同,而是像人一样双足站立,眉须雪白像是垂暮老者,那只小金鼠适时叼来一根光华小拐杖放在他的手里,撑着木杖这才勉强立住,一言一行一静一动与普通老者并无不同。 他脸上恳求,掬着手,苍老的声音道:“江公子,在下有所剩的时间不多,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是我能够做到的?”江长安问道。 噗通!老盗天鼠当即跪倒在地—— “求江公子为我族人寻回‘祖心’,救我盗天鼠一族于水火,重现盛世荣光!” “我……这……”并非江长安没有答应的心思,而是没有做到的把握。这么多的盗天鼠都是铩羽而归,自己虽晋升道果境但也自知在大帝面前掂不得几个斤两。 那盗天鼠剧烈咳嗽起来,大口的鲜血喷出,它身上的毛发也开始由棕色转变成白色,等到全身雪白就是他的死期。 “江……江公子,在下求你,请你看在盗天鼠一族的份儿上,帮此大忙。” 江长安道:“我不能说一定能够找到,但是若是有可能遇见,我一定尽我所能。” “多谢……多谢江公子,老朽代全族多谢江公子大恩,多谢!”他趴在地上砰砰连着磕头,回望一眼背后上百上千的尸体,老泪纵横。 自知剩余没有太多的时间,他又紧接着说道:“还有……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江公子,我盗天一族盛古神州另有许多部族,然而东灵部一脉,只剩下了一个……” 他看向那只金鼠,昏花老迈的双目中闪着一种‘希望’光芒,道:“江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将它带上,此后若是能够找到其他几部,凭借着‘祖心’和这小子,盗天鼠一族唯江公子马首是瞻!” “求江公子……务必答应在下……”他又回身看向那只早已满脸泪水的小金鼠,厉声道:“站起来!” 等小金鼠站在了江长安面前,他又冷喝:“跪下!朝着江公子跪下!” 小金鼠听话地跪在面前,低首抽泣颤抖。 “听着,从今以后你便要跟着江公子,记住,东灵部盗天一族所有希望都落在你孤身一人身上,自此,以我族姓,赐你之名——盗天!” 这一次,他没有等待到江长安的回应,全身的毛发已经变成了雪白色,满地的雪白中只剩下了那只暗自俯身在一旁伤神的金毛小鼠。 “江乌鸦,这件事……你怎么想的?你看这小家伙身体颤巍巍的,无家可归,本少爷看着也挺于心不忍的……”龙囿灵问道。 江长安望了他良久,蹲下身子,伸出了一只袖袍。 小金鼠微微一愣,只听江长安说道:“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找到‘祖心’,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进入紫幽帝陵,甚至就算能够进入帝陵我的第一件事也是以我所愿为首要目的,但如果可以,我会帮你。如此,你愿跟着我吗?” 在做一件事之前,他总爱将一切事情推到极端,将一切坏结果的、现实的、丑陋的都和盘托出,毕竟,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童话。 “吱吱……” 小金鼠没有立即爬将上去,而是小脑袋踌躇地左摇右摆,不时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憨态可掬。 :。: 第六百零五章 塔底藏神物 “原来是饿了?”江长安莞尔笑道,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松果递过去。 这枚可不是普通的松果,而是神府之中长出的上古时期的异盛茴香果,尽管也是松果的模样,可无论是滋味还是个头来说都非寻常可比,本想是入药的材料不曾想这里派上了用场。 果然,一见到异盛茴香果,小金鼠两眼顿时绽着金光,盗天鼠的本性展露无遗,一口将其吞入嘴里,就此被收买,而后三步两步跳上了江长安的手掌,又钻进他的袖袍之中,算是正式长久定居。 再向洞穴中望去,龙戬长老与乌婆还没有分出个胜负,龙戬长老上半身衣袍早已破碎,袒露出真正的半面龙身,身躯一时间高有一丈,龙首长髯飞舞,獠牙寒气逼射,整个头颅变成了白须长髯的龙首,双臂演化成无坚不摧的双爪,轻轻的一击都能够将一座小山打成粉碎。 龙囿灵得意笑道:“哈哈,这老巫婆就算是有洞墟御魂之力有如何?龙戬长老也是洞墟境,谁怕谁!老巫婆怕是要吃不少的苦头喽……” 江长安不言声,正如龙囿灵所说,即便老巫婆有金钉夺命书和洞墟之势,一切也不能提前下定论,毕竟龙戬长老的洞墟之力还未发挥。 虽然体型变化得巨大,但速度和敏捷程度不减反增,一阵阵攻击密不透风。龙戬长老猛然定身,双手掐诀口中念咒,吐出一声断喝! 恍然间阵阵魂波从口中震荡散开,一圈圈白色波动搅人心神欲裂。 “碎魂龙吟!这是……龙戬长老的洞墟之力?”江长安看愣了眼珠,实在是这招式与乌婆御魂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更胜一筹,御魂之力讲究摄取魂魄心神,而龙戬长老是更加霸道得直接摧毁,谁高谁低一看便知。 山石震起阵阵烟尘,好在龙戬长老对招式掌控张弛有度,尽管在如此狭小的地方也能够将威力锁定在乌婆一人身上。 龙囿灵得意道:“江乌鸦,怎么样?本少爷怎么说的?这老妖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有胆量能够与我龙族真身正面较量,真是嫌活的不耐烦了……” 乌婆嘴角滴落点点殷红,显然灵力渐有不济,体内一阵翻江倒海,气血翻涌。 噗! 乌婆整只右臂的衣袖被卷得粉碎,嘭得一声倒飞出去,嵌进了石壁。 这张皱纹可怖的脸上像是被砍了一刀难堪至极,胸口衣襟早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没有血煞阴溟她怎会是龙戬长老的对手? 却见二人你来我往,几近分出了最终胜负。 千钧一发,乌婆袖袍无风鼓动,烈烈风声,猛地飞出两道红光,红光见风即长,长大到丈高的身姿,变成长相凶恶的奇异妖兽。 “这……这什么玩意儿?”龙囿灵惊道,从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妖魔存在,而更诡异的是这红色妖魔竟是从一个人的袖袍中钻出来的! “红色食人魔物!”江长安目光凌厉。 食人魔物与白家有联系,难不成白家的食人魔是从此处得来的? 这两头妖魔身上有滚热岩浆蔽体,浑身火红,头上生有两根牛头似的黑色犄角,一张血盆大口咧到了耳后,森寒雪白的尖利牙齿在血红中分外显眼,眼中空洞看不到瞳珠,整个头骨的样貌形状与围杀观月阁的那一群食人魔物完全相同——山羊头。 吼! 它们的嘶吼犹如锯碎烂木头声,狂吼着向着龙戬长老冲去! “江长安,生死未分,老妇迟早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乌婆愤怒得咆哮,身影向后紧撤,眼下继续耽搁只会不利,倒不如以退为进,等待时机,谋而后动。 “奶奶个腿儿,想跑!”龙囿灵直接冲向一头食人魔,同一时刻龙战的剑也出鞘,剑光斩在另一头食人魔的身上。 龙戬长老身影闪动消失在洞中,穿过甬道向洞外地面追去。 “食人魔物与燕落村以及白家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食人魔的源头究竟是在哪里?”答应了司徒玉凝会将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江长安自然不能言而无信,但是随着他的深入,越来越是发现这件事更加的扑朔迷离。 忽然,那只小金鼠又从袖袍之中探出头来,嗅到了一股极其不寻常的气息,一下跳跃到了地面上,而后也不犹豫,一头便钻入血煞阴溟所在的三丈底的洞窟。 墨沧急忙提醒道:“小子快跟上去,金毛盗天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兴许和道蕴有关。” 龙囿灵也发现了这边情况:“江乌鸦还愣着干嘛,这里有本少爷就够了,还不跟上去?奶奶的,本少爷非要亲手将这老巫婆拍成肉泥不可!” 那方象征了龙族至高权力的龙玺此刻就被他拎板砖似的拎在手里,提及拍成肉泥时迫不及待,要是被族里一些冥顽不化的老人看到奉承的无价之宝被这样玩弄,还不得气死? 他冷喝一声,对着食人魔物笑道:“喂,这里耍不开,你们两个丑八怪敢不敢跟本少爷出去比试比试?” 龙囿灵说罢踏着两朵神虹闪身向洞外飞去,龙战紧跟随后。 那两头火焰缠身的食人魔似是听懂了人语,也不理会跳入地窟的江长安,当即怒吼着紧随飞去。 地穴之中一时又转作平静,脚下地窟中火苗还在噼啪蹿腾灼烧,青烟弥漫。 江长安不再犹豫纵身跃入地窟之中,金色盗天鼠正在一块方圆的地方转来转去,面色焦急。 “你是说这里地底有东西?”江长安疑惑道。 盗天鼠吱吱叫了两声,转头钻入泥土之中,直朝地下。 地底究竟有什么?江长安也不废话,太乙神皇钟掀起脚底土壤,神钟盘旋在手心开路,一路向下走去。 破土直下,一直走有半柱香,身旁的温度竟然有些回温,比起寒冷的地穴周身竟升起几分暖意,这股暖意并未继续升温,停留在了最让人舒服的早春暖意。 身体越来越舒适,但他的心中就越来越紧张,安逸往往伴随着危险且成正比,福祸相依并非没有道理。 江长安猛地心中抽紧,前方像是有什么东西产生一股强烈的吸引,吸引着他前去。 又走了一炷香,江长安止住了身子,前方土壤之中竟破出点点的明亮白光,光色温和,前方的路被阻隔,正如乌婆所说的那样,这里就像是一个密封的罐子,周围密布一层天然的防护墙,根本破裂不开。 而真正迫使他停下的并非是这道阻隔前路的墙壁,是这道发散着温和白光之物。它并非是直接安安静静躺在泥土之中,而是虚空中生出一圈圈有如银河的气流漩涡,白色亮珠就悬在漩涡中心,不染尘泥,纯洁出众,光芒万丈。 它的个头足有拳头大小,远远看上去像是一颗玻璃球,一颗夜明珠,光辉璀璨,似是纳入了亿万灿烂星河,一点点的星芒就代表了一条鲜活的生命,散发着一股奇异的生命力量。 响彻的是风铃叮叮声,世间最动听、最美妙的声音。 冰寒困苦的地底,这白光让人如是沐浴在春风暖阳之中,说不尽的温和舒适,就连周围的土壤上也能够清晰得见点点绿色嫩芽,生根发芽。 就像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这白光一出现,所有的伤痛都随之烟消云散。 “这是什么……”江长安忍不住地伸出手向它触摸过去。 但是就在手掌被白光照耀成白色,手指就要触及到白光玉珠的一刹,一道暖流溢入身体之中,让人忍不住地放下心神。但就在这时,这些已经化作暖流进入身体的白色灵力忽然临阵倒戈,转作了极冷的寒冰之气! 不好! 第六百零六章 异塔挣脱 “不好!” 江长安嘴巴还未来及闭上,从内到外冻成了一座人形冰雕,全身上下冰块一样冰冷,口中微薄的呼吸喷薄出冻人寒气,幸运的是早在觉察到这股寒栗的第一刻,江长安隐藏在身体中的六道狱灵火已然夺体而出,从外到内,敷裹蚕丝似的将身躯包了个严严实实。 接着就看他头顶蒸发出雾丝水汽,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 “这玉珠居然有这么强横的冰寒力,与寒玉有关?”他刚提及又推翻,“不应该,千年寒玉都应是藏在深海之心,或是冰川万丈底的绝境之中,可是这是哪里?这非但不是正常的地方,还是在一片沙海之中!” 沙漠里存在寒玉,谁会相信?而且江长安方才一刹那明显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哪怕是现在六道狱灵火将一切寒毒驱散,脚跟仍是忍不住得发抖,可以说这种寒冷并非是只对于身体,还对心灵产生影响。 那透明玉珠似是在嘲笑讥讽他的无用,珠中星芒更加得闪烁璀璨。 墨沧也咦得一声惊奇地聚集出真身站在他的身旁,不可思议:“真是怪了,能将你弄成这个样子的还真是不多见……” 说着她一只手也同样向着白光伸去,就在接触到玉珠的一瞬,忽然发出一声惨烈尖叫,同一时刻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臂,面庞惊恐到烟云混乱不堪,分不清五官面目。 江长安心生畏惧,这是他见到墨沧第一次暴露出女性的尖叫声,和寻常女人并无不同,凝聚了身形后惊恐地躲到了远处,惊魂未定:“邪性!这玩意儿太邪性,不讲究!” 尽管收的奇快,但她的整条右臂的烟雾还是被白光侵蚀,逼不得已只得将整条手臂齐根砍去。不过还好她的身躯只是借用江长安这位宿主的灵力幻化而生,只要江长安还有一口气在,她就有无数条的右臂。 “连你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江长安问道。 墨沧摇了摇头,更加好奇此物究竟是何物?为何会遗留在这里? 江长安道:“难怪这白光周围生出的绿茵茵的植物只是刚刚发芽,一旦这植物长到触及玉珠,便会被这力量抹杀,周而复始,生死不休。” 周围的土壤存在不久之前翻动过的痕迹,照着这个样子看来,乌婆早就知道了底下此物的存在,只是没有办法取走。而燕落村终年无人问津,这样说来,这枚玉珠的存在的时间几乎是和这座又高又黑的怪塔一起存在的! “无论如何,这东西都不像是凡物,江小子,一定要将它带走!”墨沧笃定道。 “说的简单,你有办法?”江长安无奈摊手。 墨沧神气地切了一声,道:“也罢,今天就让你大开一番眼界,让你看一看上古灵术。” 江长安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上古灵术,百闻不及一见,见得这位活了十几万年的老妖孽用一下更是难上加难,他依稀记得在皇宫中面对长孙赫古石碑时,墨沧一经出手就将古碑揽入囊中,探囊取物一样简单,不得不让他心生向往。 墨沧走到白光玉珠面前,也未见如何结印,只有口中吐露古老密语,半晌猛地道出一句:“拂山法!” 一道黑气还未窜出,在见到白光又急忙畏畏缩缩回了她的身体。 静…… 白玉珠纹丝不动。 “咳咳……” 墨沧尴尬得轻咳两下:“别急……” “移行天象!” 依旧,静。 墨沧:“再试一次……” “化物阵。” “灵隐甲咒术。” “混沌御心诀。” “我你大爷的!” …… 静得可怕。 一旁,江长安席地而坐,小丫头若若不知何时也现出了身形,两人互相逗弄玩乐不亦可乎。 场面一时陷入了焦灼。 而在洞穴外的场景也不甚乐观,龙戬长老虽能将乌婆压制,但是周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数十头食人魔,将三人团团围住。 洞中,江长安与墨沧几乎将能够使用的方法全部都试了一遍,甚至到了最后试图用一些灵力充盈的上古灵草包裹,但是这些东西甫一接触白玉光珠接连炸裂成了粉末,看得一旁墨沧心痛不已,泼妇形象展露无遗,指着白珠气冲冲地骂道:“真是本尊给你脸你不要!这么多灵药,这么多灵药就这样被你给毁了!气死我了!” 地窟之中幽宓安静,小丫头若若好奇地打量着石壁环境,每一个表情都充满了惊讶好奇。 忽然,她的双眼在看到白光玉珠的一刹一动不动,眼皮一眨一眨,好奇之色更浓,脱口而出:“咦,你怎么在这里啊?” 江长安闻声疑惑:“笨丫头,你在和谁说话?” 一双明亮的眼睛怔怔盯着白珠,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白珠,竟微笑道:“叫花哥哥,若若见过他……” 江长安笑道:“丫头,你又胡说了,珠子在这里不知多久了,你怎么可能见过?” “就是见过嘛……”小若若嘟着嘴,为了证明自己所说完全属实,竟然伸出手向玉珠伸去—— 江长安还未来及反应,怎见若若的手指已然触及在玉珠上。 “不好!” 江长安寒声冷喝,六道狱灵火轰然喷薄而出,瞬间就将白珠包裹其中,但凡此物伤即小丫头一根毫毛,江长安必定会在同一瞬间将其不惜焚毁! 怎知若若手心稳稳地将白珠攥住,光泽温和舒适,她笑着喃喃:“你别怕,叫花哥哥很厉害的,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的……” 小丫头话一说完,这道白光竟光芒闪烁,像是找到了栖居之处的喜悦,真的乖乖没入了她的身体。 白珠消失,那周围无数粒粒繁星在同一时间也是散落在地,凭空消失转眼不见了踪影。 “怎么……怎么会这样?”墨沧蹭的飞到了面前,从上到下打量着小丫头,她知道小丫头神秘不明,没想到竟能轻松将这白珠收进体内,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发生在这小丫头身上的事太多,江长安早已见怪不怪,虽不知白珠为何物,但见小丫头也没什么异常,也没再多想,可就在这时—— 轰隆隆! 霎时间,整个地窟像是即将坍塌,地动山摇,隆隆震响。 发生了什么? “要赶快离开!” 江长安身形急速退去,眨眼之际跳出地窟,飞离地穴重见天日。 震彻的崩塌感越发强烈,江长安一刹飞离,就见整座长相极其怪异、如同倒悬一般的黑塔接连颤抖。 隆隆! 天象骤变! 高天残云全然被这异象所牵连,整个天空聚拢起厚厚的紫云霞光,雷电交织,银色雷电每一道都像是长有数十里山岭大,咕隆隆在紫云中来回翻滚,但凡落下一道,相信不仅仅是奇异黑塔,连同整个燕落村乃至整片弥沙海都会被打成齑粉。 沙海中围绕在燕落村长久以来,埋伏着想要劫掠村民的各式各样的妖兽都被这股震天动地的动静吓得抱头鼠窜,一时间呜呜仰天惨呼不绝于耳。 “什么动静,奶奶个腿儿,江乌鸦这乌鸦嘴又说什么不该说的了?怎么又整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龙囿灵停下了打斗,乌婆与其余食人魔都感觉到这股摄人的威力,体内灵力根本不受自己所控制要剥离出体外。 乌婆惊惧交加,盯着轰动的异塔喃喃不绝:“难道是那姓江的小子动了塔底的……不可能,没有人可以动它,没有人有那个能力!不可能……” 第六百零七章 极道神兵 咯吱吱—— 高塔根部泥土砖石龟裂出密密麻麻的沟壑纹路,啪啪炸响,所有的泥土都碎裂开来。 “发生了什么事?这座塔好像要连根拔起!”江长安震惊得语无伦次,不明所以,高塔飞离是与白珠有关?他脑中乱成了一团浆糊。 乌婆的脸色变得惊诧恐惧:“江长安,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倒也是想要知道我做了什么?”江长安轻笑道,乌婆的威胁对他而言根本就像是小孩子放的狠话,没有丝毫震慑。 紫云翻动雷光,霞色腾空闪耀,转瞬间燕落村上空下起了瀑布一样的倾盆暴雨,铺天盖地砸落在沙地上。沙海顷刻间便有变化成泥海的趋势,空气凉爽得有些寒冷。 咔嚓! 一声雷电正劈在塔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坚硬的地面再也坚持不住这怪异黑塔的撕扯,轰隆塌陷,整座异塔连根拔起,冲天飞去! 异塔从泥土中挣脱而出,也露出了整体全貌—— 黑色砖石堆叠垒砌,原先埋在地下的塔身竟有数十丈高,由上而下继续是由粗到细,直接到最低层便是一个尖,整体像是锥形的沙漏,而就在沙漏尖端底部焊接着一朵倒悬的莲花台,黑石雕琢,大小占地比起塔顶还要更胜一筹,拔地而起连同周围数十座房屋都相继蹦碎摧毁。 “这是……”江长安目光凝缩成一点。 他不知此物为何,但是燕落村是为守护紫幽帝陵而生,想来是这黑塔定然与第二次大战有几分牵连! 龙囿灵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抬头疑惑问询:“江乌鸦,我怎么看这像是一件倒悬的……器具?怎么会看起来这么熟悉?长得就像是……” “就像什么?” “就像是……像是一盏倒悬的油灯一样……” 江长安神色一震,油灯二字在心中挥之不去,激动嗤笑:“不错,灯!就是燃火油灯!命烬见紫幽,灯灭知长生,是大帝极道神兵——长生灯!” 长生灯! “神灯倒悬!又因为灯顶乃至上半身被埋没在泥土之中,只裸露出来灯托,就像是一枚钉子钉在了弥沙海!”江长安完全震住,惊呼道:“这……这是上古大能法器!是强者圣物长生灯!” 难怪异塔地下上百丈能够有一层奇异坚固的“围墙”,原来自己在地底从未曾走出过这座灯盏! 龙囿灵大吃一惊,长着大口,难以置信。 整座长生灯究竟经历了什么?上半截灯身才会在地下埋没了成千乃是上万年的时间? 江长安眼睛一眨不眨,长生灯是在弥沙海,这柄大帝极道神兵像是退去一切锋芒,其中没有蹿腾出冲天光束的力量,那么在考核场上看到的从妖国境窜出的绿光光束又是什么? 还有一件事,长生灯整个灯芯主体先前就是埋没在地底,这样算起来,那枚白玉光珠的位置——正是在长生灯的顶部中心位置! 难道是因为白珠的消失而激醒了此物?江长安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没有人能够替他解答。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神迹折服,村里所有村民皆是跪伏在地,连连磕头祈祷。 隆隆—— 长生灯尖所指的高天似是卷起了无上神威的雷暴,霹雳闪烁,隆隆作响! 黄沙飞卷,飞禽走兽疯狂低头刨着沙泥将整个身躯掩埋其中,一些庞然大物无法掩藏身躯的,干脆将整个头埋进土里,屁股还露在外面。 风云骤变,弥沙海上空的天空如是蒙了一层黑色的纱布,黑气弥散。这种异象以弥沙海为中心,朝向整个风幽境,整个沧溟峡谷,乃至整个东林国都雍京漫卷开来—— “沧溟峡谷当真有强者出世不成?” “这股动静究竟是哪位大能强者造出来的动静?” “是弥沙海!弥沙海深处传出的震动声响!” 成百上千个正身处在弥沙海的修行者早早得就抬头望着天空紫云异象,待看到长生灯的身影时每个人都忍耐不住咽了下口水,有的人甚至为这等神物跪伏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栗,满脸通红,直到泪水奔涌而出。 命烬见紫幽,灯灭知长生。 这句千古传彻的话语回荡在每个人心间,他们对着万里风沙歇斯底里地呐喊:“大帝长生!大帝未死!大帝未死!” 而刚进入风幽境的姬缺与白义从同样停下了步履,抬头望着这股撼天之力。 “是弥沙海中出现的动静!这……这,这和江长安那小子有什么样的关系?”白义从一激动又结巴问道。 姬缺骷髅一般的身姿颤栗似地冷笑:“江长安?一个黄口小儿怎的有这般威能?依老朽看来不知是哪股神力出世,沧溟峡谷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没有人知道,就连江长安也不知道,一切的起源,仅仅就是因为小丫头若若无意拿了一枚白珠。 整个燕落村都被笼罩在黑云之中,长生灯高升直指苍穹云天,轰然炸响,整座灯盏就像是离弦飞箭破空朝天边飞去! “它要去哪儿?!”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惊呼。 长生灯竟欲朝沧溟峡谷深处飞去! 长生灯划过天际,姬缺与白义从也才真正看清是为何物——漏斗一样的灯托,莲花状主体,旋转中花瓣交错,整体蒙上了一层黑漆漆的外衣,神秘诡谲。 “长生灯,紫幽大帝的极道神兵怎么会在弥沙海中?”姬缺心尖触动,深深震撼。 白义从结巴道:“极道神兵出世,沧溟峡谷都要不太平了。” 不错,仅仅是一道绿色光束就引得数千人扎进沧溟峡谷,更不用说如今已经坐实了长生灯就存在妖国境的消息! 长生灯在天际划带出一道亮白色的圆弧,越来越近,白义从惊疑不定:“还有一个问题,长生灯怎会自行出世?难道……大帝未死……” 姬缺老迈的脸颊上露着丝丝冷酷、寸利必得的尊容:“极道神兵,既然现世老朽岂能让你就此轻易离去!” “你……你要拦下这上古至宝?”白义从也被他这疯狂的想法深深骇住。 “大帝已死,此物便是无主,既是无主,老朽如何不能阻拦?”姬缺手中从储物袋中翻出了一物,一口悬壶。 悬壶黑铁浇筑,暗光流溢,整体模样便与平日吃茶的壶罐没有两样。 “怎不见姬先生的本命法器,而是用一些道南书院的藏宝?”白义从问道。 姬缺眼神闪烁,轻蔑道:“以此藏宝已然足够,无需请动老朽本名法器,也能轻易将其拦下。” 他指尖犹如捏出一点红光,“嗤!” 随着这一声暴喝,整个悬壶搅动起黑龙残影,一种恐怖的速度盘旋飞向长生灯。 “道南书院的玄乌飞壶!早……早听闻道南书院十大法器的名气,今日有幸得见排……排名第七的玄乌飞壶,也是不枉来此一趟!听闻这壶中凝聚藏纳世上奇水,所谓的奇水便也不是水,而是上万种毒物放入飞壶,搏杀最终,血液灵力交织残留在壶壁,千万种妖魂炼化其中,也就有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玄乌飞壶。”白义从脸上微微讶然。 乌色悬壶披风见长,迎面已有两丈阔,其中可见水渍不时喷溅而出,能够将任意一个人收纳其中炼化浓水。 玄乌飞壶离弦飞箭般朝长生灯迎面而去,眨眼来到眼前,然而庞大的玄乌飞壶在长生灯这庞然大物面前,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啪!” :。: 第六百零八章 生肖紫金令 一个照面,区区一个照面,玄乌飞壶触之即碎,液体呲呲哄干,成千上万只妖魂当即在高空炸翻碎落,多彩缤纷,像是烟花绚烂。 姬缺脸色唰得惨白,玄乌飞壶虽与他并无血契勾连,却有灵力相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在只是轻微伤势,但一件至宝就这样在眼前化成了齑粉,也是肉痛不已。 “放肆!毁我至宝如此更不能任尔轻走!”姬缺脸上气的发青,手掌翻转,法印层叠交织,他的手中接连打出十二道紫金色飞光,呈品字形将整座长生灯包裹其中,十二道飞光,附有十二道魂魄。 这十二道魂魄有虎啸龙吟,有鸡鸣犬吠,神光异彩,好不热闹。 “生肖紫金令!” 白义从惊愕之后神情凝重:“没有想到竟然姬先生还是将自己的老底儿透露了出老,本命法器,而且是道南书院排名第三的法器,姬先生就不怕结果像是玄乌飞壶一样,自讨苦吃吗?” “自讨苦吃?老朽哪怕是阻拦不住也有把握独善其身,这点就不劳白长老费心,惟愿白长老能够为老朽护法,以防有闲余人等看红了眼!” 这句话藏有威势,是对白义从所说,其中的含义同时也指向了白义从这个对自己存有威胁之人,威吓之意不言而喻。他本身虽不是白义从踏入了洞墟境后期的对手,但凭借一身至宝,也能落于不败之地。 “难怪姬总天监怎比以往硬气了许多,原来是带来了诸多宝贝。放心,老夫还没有抢宝这点心思,老夫要的只有灵药,姬总天监虽实力不俗,但改日也需锻炼一番自己的眼界,以免将其他人看扁了。” “哼!”姬缺低哼一声,喝道:“敕令!” 同一时刻,他掌心凝出十数滴血液泼洒在十二枚紫金令上—— 十二道生肖紫金令上沾染着姬缺的血液,滚烫的血液在流动,那十二道妖魂的身上竟发出了海啸一样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声势浩大无边。 淡淡凭借这等威势白义从不屑的表情便悉数散去,姬缺的确与能威胁他的实力。 紫金令五角形状,巴掌大,所到之处,光芒刺眼,地动山摇。天空中的风云以及数十几头飞行异兽还未及闪避格挡,紫金色的光芒普照万丈,“哧哧”火焰燎烧的声音中,所有的生物都被照成了血水,十二道颜色各异的妖魂御虹而飞,身上闪电迸爆,神采环绕。 神光早早没入空气之中,金光四射,霎时立起一座透明巍峨的金壁高墙。天空紫色烟云在这神光炙烤下消灭,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等待着长生灯自投罗网! “只要有极道神兵,老朽便能稳居今年道南书院圣器排行首位,还畏惧他白家!”他的心中甚至想到了如何将如今的十二道紫金令毁去,重新签订与长生灯之间的契约,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然而事与愿违! 长生灯卷带起的残影蛟龙直奔着金壁围墙,巨塔“轰”地一声震动,猛地撞上姬缺早已设立好的十二枚生肖紫金令! 轰然巨响,一道刺眼绚丽的橙黄光芒冲天而起,爆裂炸开,十二道妖魂接连破碎成烟云,坚不可摧的金墙成了泥糊的砖瓦墙一般,被捅漏了一个豁大的窟窿,姬缺身形微微一晃,脸上惊恐毕露,噗得一口鲜血喷出,脚步腾腾直朝后退了二十步。 见到势头不对哪里还敢耽搁,他低喝一声:“收!” 十二道紫金令得到召唤化成彩带辗转平安而回,岂料至宝飞到面前姬缺又好似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每一枚紫金令上都挂带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奇异难辨。 “这是……不好!”姬缺冷斥着身影急退,但那十二枚紫金令缠绕在他身侧早早树立起一道金壁高墙挡住去路,闪电般朝前冲去,重重地锤击在他胸口。 砰!砰!砰…… 接连十二道剧烈闷响,姬缺本就消瘦近似骷髅的身影被砸得胸口深深地凹陷下去,本能之下探出阻隔的双手直接被这股狂暴真气疯狂打成肉酱,扭曲得不成样子,血肉横飞,胸口衣襟大片的鲜血染成了暗红。 当啷啷…… 紫金令悉数掉落在地,每一枚令牌上非但不曾有方才熠熠神光,反而黯淡毫无光泽,每一枚令牌上都能见蚊子腿细小的裂纹。而姬缺面如金纸,瘫倒在地,大口的鲜血还不停地喷吐,五脏六腑被这股奇异真气祸乱震散,身子都要被活活拆散。 再看长生灯,丝毫未受影响,转眼之际已经消失在了沧溟峡谷深处妖国境的方向,看不到任何的踪影。 白义从哈哈狂笑道:“痛快!真是难得一见十二生肖紫金令的神威,果真是……是……名不虚传。姬先生如今更不用担忧有人会抢你至宝,不说那长生灯,就连自己的至宝都折了进去,试问谁还会将遭受重创的十二生肖紫金令放在眼里呢?哈哈哈……” 姬缺的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却又无言以对,此时无论多辩解什么,都会被白义从抓住切口,结果无异于自取其辱。 忽然,姬缺心生疑窦问道:“极道神兵有异样!” “异样?姬先生莫不是在为自己的狼狈模样开脱?就说那长生灯因为种种意外才会如此强劲?”白义从不屑道。 姬缺这次没有斗骂的打算,兀自道:“长生灯的力量像是没有生命,像是被夺走了什么东西?” 白义从惊异:“什么意思?” 姬缺望向天边,目色苍茫,惊愕道:“是神兵本源!” “神兵本源?” “既是达到极道神兵这种神器等阶,都有自生神兵本源,神兵本源能够衍生思想灵识,即称为器灵。长生灯作为大帝神兵固然强悍,但是老朽却没有觉察到丝毫的本源力量。长生灯乃是真正极道神兵,怎么可能会没有本源存在?况且方才交手之中老朽能觉察到其中有生于几缕神兵本源之力的存在……” “怎么说?”白义从道。 姬缺苦笑:“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有人在不久前,甚至就在今天将其中隐藏的神兵本源夺去,只留下了丝丝缕缕的本源力量。” “怎么可能,谁能够有力量夺走神兵本源!”白义从惊道。 这时,长生灯经过之处的天空上忽然飘飘荡荡散落下粒粒灰尘,黑色的灰烬隐约能够看出此物燃烧之前原本的模样。 “血煞阴溟!是灵药,灵药的药灰!”白义从惊恐的变了腔调,作为神药交接人,哪怕此物化成灰烬他也能认出来,当即冷眼瞧向也被这灰烬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姬缺,“姬先生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这塔上竟然有神药灰烬,很有可能血煞阴溟已被焚毁!” “白长老这是怀疑老朽?”姬缺冷哼道,“老朽与几位弟子全在此地,一刻也未离开,白长老怎么觉得是老朽所为?况且,单单是凭借这一点点灰尘怎能够就草率判断神药被焚毁之事?” “姬总天监与身后几位弟子是分身乏术,但那位姓江的执事长老可是先行一步!”白义从寒声道。 “白长老还是信了那黄口小儿?也罢,如今说再多无用,目前最要紧的事,应是进入弥沙海前往长生灯原本所在之处,查探个究竟!白长老也就能分出个黑白。” 燕落村,昔日最宏伟的异塔不知何故飞离,村镇中央徒留下一块庞大的巨坑,就像嬴州的死人渊,深不见底。 乌婆显然也是看明白了此物真相,恍然失神。 长生灯,大帝极道神兵埋藏在地底万年,她竟毫无察觉!就在方才还眼睁睁看着它离去,肠子都悔成了青色。 “江长安,老妇要你死来!” 第六百零九章 四翼磐鸣蟒 乌婆气急败坏,怒火中烧,一跃而起,凌驾于半空。 江长安神色一凛,便觉身后一道寒光射来,身体迅速一闪,那道利箭帖着耳朵梢过。 江长安回头望去生生被所见闻的这一幕震得定住,数百名村民完全没有和颜悦色的客套、笑脸相迎的模样。他们一个个手中紧握着各种兵刃,他们的步伐稳健,眼含杀气,这一箭则是为首的苍月射出的一箭。 “这……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村子?所有人干的都是劫掠杀人的伙计。”龙囿灵难以置信道,“奶奶个腿的原来是个贼窝!” 江长安道:“如此看来,他们一定也知道血煞阴溟的事情,甚至他们也有参与。” 他嘴角泛着苦笑:“我早就该想到的,地穴中各个房间中藏着的各种杂耍器物,各种闹市物件,如果只是一个人拥有的,岂非太过无趣了?真是一个疯狂的村子!” 乌婆狞笑道:“江长安,现今知道这些为时已晚,今日你们四人休想踏出燕落村一步!” 龙囿灵不服道:“老妖婆,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麻瓜一样的人物就像拦住我们几个人离开?本少爷还就告诉你了,我们不仅能够活着走出去,还能轻松地将你这个村子搅得天翻地覆,从今以后再也无法害人!”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乌婆复抬起蛇头铁拐,一只手轻轻敲起“当啷啷”的脆响,只见张开的舌头铁拐口中顺着铁铸的蛇信爬出一条又细又长的小青蛇。 “这算什么?老巫婆,你不会就像想要凭着这条还没本少爷小拇指粗的小青蛇把我们几个吃了?哈哈哈……”龙囿灵先一步笑道。却见江长安一脸沉重,“喂,江乌鸦,你怎么了?不会也被这老巫婆吓唬人的招数给吓到了?本少爷可从没有见你这副模样……” 龙囿灵笑意猛地呆住,那细小青蛇落在地上口中疯狂吞吸细沙,整个身躯就像是涨大的气囊,转眼长有百丈。头颅比上山丘大,摇摇晃晃弓起前身,猩红蛇信喷出着热气铺面在脸上。 “窝草……”龙囿灵舌头都打了结。 无尽的黄沙填充在皮囊中的同时,周身的沙粒也覆盖在巨蟒的皮肤上,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金色装甲,头颅上更是戴上了一顶甲胄,两道尖角朝天而立,气焰熏天。 其背后也有黄沙生出两对巨大翅膀,轻易便载其盘旋在空中自由翱翔。 乌婆口中碎碎叨念咒语,期间也听出此妖名号——四翼磐鸣蟒! 嘶嘶—— 巨蟒仰天长嘶,嘶鸣声震耳欲聋,悠悠响动传出数十里。 这老巫婆究竟在搞什么? 忽然,脚下隆隆剧烈震动,放眼村外飞沙漫卷,其中数不尽的妖兽遍地游走。 沙地上堆积的细纱如同池水一样波动荡漾,一圈一圈朝着燕落村包裹过来,细细查看之下才知根本就不是说什么波纹,而是遍地的沙蛇! “沙蛇,八阶妖兽,这玩意根本不足为惧,但是谁他奶奶的见过这么多的蛇!”龙囿灵感觉浑身都起了鸡婆疙瘩,嘶嘶声音在耳边萦绕,不仅如此,在沙蛇之中还夹杂有黄褐色、天生最能隐藏在黄沙中的烈毒蝎。 而引动地面震荡的根本就不是这些,龙囿灵屏气凝神地等待着来者为何物,只听轰隆砰得一声震响,飞沙走砾,狂风舞动,沙海地面掀起一阵漩涡,砰的一声炸裂开一个庞然虫洞,一头庞然大物赫然探出了头颅。 颈部细长,生有尖细的鸟喙,身躯如鸿雁,表面生着一生蓝褐色的羽毛,双翅像是鱼鳍一样使它能够在黄沙地下来去自如,但如此的生活环境也让他的双足早已退化,整个腹部贴在地上滑行。 这头异兽正是先前与江长安有过照面的妖兽魔甲沙鹤,只是这一头要远远比先前见到那一头强劲,已经跨入了五阶妖兽的级别! “五阶妖兽!奶奶个腿儿的,本少爷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这可是连道果境强者都要畏惧几分的玩意儿!更不用输现在就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天时地利人和全被占了去……”龙囿灵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还没有喘息的机会,就见砰砰接连震响,数个虫洞相继而出,又有四头同样是五阶妖兽的魔甲沙鹤破土而出,风沙中隐隐可见如长蛇般地头颅在风中摇摆,红色双瞳血光凝视,在打量着猎物。 “江乌鸦……我们怎么跑?这些妖兽的实力可是不比这老妖婆弱。”龙囿灵战意全无,如何能够安全离开这鬼地方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江长安眼中流露出强烈不屈的狠色:“龙大少爷,你害怕了?” “害怕?本少爷怎么会怕?奶奶个腿儿不就是一条命吗?拼就拼了,本少爷何曾怕过!”龙囿灵之前的慌张全部驱散,恍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身上爆发着无限的杀气,咧嘴笑道:“江乌鸦,我们说好了,你死了,本少爷给你立碑,我要是死了,你就要给本少爷立块碑。本少爷一定死的比你晚些,不信我们赌上一赌?” 江长安笑骂道:“你大爷的,你的命都是老子救的,也算是你的?忒无耻!” “无耻就无耻了,本少爷豁出去了,你放心,江乌鸦,你要是死了本少爷一定将你的尸骨带回江州。” 江州。江长安惶然间有些失神,神色更加凝重,却又莞尔一笑:“这样说来你最好死的离我远点儿,我可不知去烟瘴海的路,捧着极快破骨头也只有剖个泥坑埋了。”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你一定要埋得深一点,本少爷可不希望被哪一条不长眼的野狗给翻出来。” 龙囿灵说罢,低吼一声,身上的衣服寸寸爆碎,整个身子伸长出三丈长短的真龙身躯,白色的鳞片似是浑然白玉雕砌,白色烟雾笼罩,三只利爪伸在半空,其中一只利爪上半悬着一方白玉玺,正是白玉城中寻回的龙族象征——龙玺,他的身形灵活,面目威严不可同往日而语。 龙战与龙戬长老两人也随之显出真身,龙戬长老五爪青龙,而暴躁的龙战则是四爪红色龙身,两人身躯都要比起龙囿灵大上一圈,盘旋在半空吞云吐雾,挥斥方遒。 龙戬长老继续应对着乌婆,江长安三人则面临着渺如山海的妖兽大军,各色灵技雷光噼啪作响,五颜六色在空中对阵交织,情势愈演愈烈。 “钟岳!”江长安低喝一声,手心叮铃铃晃动的金钟擎于头顶,五指并屈出两道雷光齐齐打在它的双眼,魔甲沙鹤早有防备两捧沙泥聚拢起两张防护罩在眼前,得意得发出尖啸的声音,嘲笑着这一击的无力。 可它没有料到雷光近在咫尺一瞬竟化作了一缕青烟袅袅吹散,就在它即将判断对方位置所在,这才发现沙子聚拢的护罩虽能护住双眼,却也完全蒙住了它的视线。 匆忙之中就要撤去眼上沙粒,一切过程就在眨眼间就能完成。 而江长安等的正是这眨眼功夫! 他不会在同一个坑摔倒两次,早在上次与魔甲沙鹤交手就已有了足够多的经验,早在雷闪出手的一刻,太乙神皇钟变得有一人大打向魔甲沙鹤,如法炮制,利用魔甲沙鹤视力致盲的短短一瞬,太乙神皇钟已经套在了又长又尖的鸟喙上—— “收!” 太乙神皇钟猛地缩小,像是套在鸟喙上的一道金箍。魔甲沙鹤感知命门被拿住,惊慌失措地拍动双翅,黄风狂舞,失了桅杆的大船又怎经得住惊涛骇浪的卷袭?江长安一念既定,低喝道:“修罗指!” :。: 第六百一十章 突破,道果境中期 轰隆隆地底震动,掀起漫卷狂风,蹭得凸起数十根巨柱——聚沙成塔,沙海凝指。 修罗指打在其他妖兽身上驱之必退,剩下最后三道砰砰打在魔甲沙鹤最为脆弱的腹下,连绵不断的安静突破肚皮打进五脏六腑搅了个天翻地覆,魔甲沙鹤苦于长长尖喙被太乙神皇钟制约,就连惨叫都无力出口,蓝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溢出眼眶。整个身躯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碎裂残骸四处飞溅。 就在江长安刚松了一口气的时机,突然在他身后那条青蛇转变的千丈巨蟒腾空游走在远端,怒吼之声惊天,疯狂的传入他的耳中。 与此同时,龙战已抵挡不住百炼巨蛇的攻击,所有剑势虽快,却弱不禁风,四翼磐鸣蟒长嘶利鸣,甲胄两道尖角绽出两道滚滚雷电! 啪! 长剑一击而碎,龙战也被这一击打飞出去,生死不明。 而在他后方的那些特意为防御设立的五行阵轰的一声全部崩溃,而这还仅仅只是四翼磐鸣蟒一击之力。 江长安极为清楚五行阵的实力,困住同阶道果境初期妖兽轻而易举,可这头妖兽却能转瞬摧灭阵法,早已踏入道果境后期行列。 江长安御虹而起,畅游高天,紫云中茫茫一片,就连菩提眼也难以瞧清它的身形,但也好在四翼磐鸣蟒体型巨大,周身不远便就看到连绵城楼一样的身影,巨蟒自云端探出头颅,敞开大口是一个看不见的无底黑洞,欲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吞入腹内。 江长安面色冷峻,冰羽曜隼的速度岂是长了四只怪异翅膀的妖兽能比?身随意动,闪身轻而易举避过了杀机,太乙神皇钟爆射凿在四翼磐鸣蟒七寸! 噗! 太乙神皇钟打中的七寸凿来一个黄沙深坑,金黄盔甲片片碎裂,下一刻又重新凝聚复合,根本没有对它产生一点伤害。 这个间歇,江长安指印结毕,五行仙象诀聚拢万丈金光,一道赤红之影冲出。在身后平地而起一尊宛若神祗的妖兽神像,站立身姿,一对冰蓝羽翅,狐脸延伸到脑后分别燃着三道紫火,正是冰羽曜隼与镜妖鬼狐结合而出的产物——金曜狐! 乌婆仰天望去,倒吸口气,眼前所看的人形之物,她此生前所未见,但却有一股强烈的危机瞬息弥漫全身。那人形之物双眼此刻冰冷中透出愤怒,朝着四翼磐鸣蟒愤怒咆哮着。 金曜狐身高三十余丈,双足踏立地面一脚踩死数十只毒物,伸手揽月左右抓取四翼磐鸣蟒首尾两端。力量之大就如同要将天空撕裂开了一道巨大裂缝,令人心颤不已。 四翼磐鸣蟒首尾被钳制,愤怒嘶吼。 乌婆脸上却毫无焦急的颜色,一边应对龙戬长老的攻势,一边笑得:“江长安,问题不要想得这么简单,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制约住四翼磐鸣蟒?哼,痴心妄想!” 江长安正松神,暗道不好! 四翼磐鸣蟒表面被金曜狐制住了首尾两端,拿住了七寸,但自己忽略了一点,这条蛇不同普通的巨蟒,它,是有翅膀的蛇!这头妖兽虽位临道果境后期,但要比在考核场上遇到的龙龟玄武一族的女尊者还要强力,还要更难对付。 猛然间四翼磐鸣蟒四只翅膀煽动,冽冽风刃直扑金曜狐脖颈,欲一刀两段,江长安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对它的首尾束缚,仓皇闪躲。但此举更是得了四翼磐鸣蟒所想,蛇尾一经松脱,搅动风云变色,犹如撑天巨柱扫向江长安的身上,同时身后紫云中又探出那只山大的头颅,封死了所有后路。 江长安躲闪的速度快到极致,奈何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四翼磐鸣蟒蛇尾鳞刺从他肩膀撕下一团血肉,转身甩了出去。 江长安瞬间如坠落陨石,倒飞砸进了地面沙坑,不见了踪影。 “江乌鸦!”正在清理疯狂村民与毒兽的龙囿灵见状瞪着天顶妖兽,怒不可遏:“你奶奶的!” 立时化作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再不管地面安危,迎面杀去。 可他又怎是四翼磐鸣蟒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就已节节败退,直到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地,眼看四翼磐鸣蟒头顶双角轰出一道蓝色闪电,就要结果这一切…… 江长安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太乙神皇钟悬在头顶在地底空出一个空间。埋身于沙海三尺之地,江长安又想起四重秘境所言‘以小应大’,心中感悟越发深刻。 一想起这件事,背后脊椎龙骨烧灼难耐,心中久经安逸的轮回道重新焕发出生机,道果星月神树与生命天源井同时运转,不过顷刻之际,瓜熟蒂落,江长安打破了道果境初期的阻隔,正式迈入道果境中期! 紫云高空,忽见一道火柱冲天而起,然后又是一声响彻群山的轰鸣,燕落村所有房屋顷刻倒塌,砖石崩裂,只剩下残垣断壁。 同时那一道打向龙囿灵的雷光也随之消散,江长安白衣胜雪,轻抿着嘴唇面色坚毅,徐徐立在半空,有几分谪仙神态。 “真没死!哈哈哈,真的没死!本少爷就说嘛,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小子怎么也能活个上千年上万年的!咦?你突破境界了?奶奶的,打着架也能突破!没见过这么玩儿的,人和人差别这么大也就算了,本少爷可不是人,皇族血脉都得被你气死!”龙囿灵来不及惊异,新一轮的毒蝎与毒蛇又潮水般涌来。 江长安身体感知一股燥热,好似一团火焰在体内蹿腾,等待着喷薄而出的机会,猛得踏落在地,一掌大妖经拍在地面, 金光浮动,没了动静。 “这……江乌鸦,你搞什么?”话刚一脱口而出,龙囿灵方觉察到了蹊跷,地面黄沙像是海水似的以他的掌势为中心浮动波纹,双耳没有任何声音,原以为世间本寂,回过神才料大音希声。 地上所有正在游动的毒物都定住了。 嘭!嘭!嘭…… 接连炸响,沙海地面的毒蝎毒蛇直接被这道掌纹震得粉碎,而地下藏匿的诸多伺机而动的妖兽可怜连面都还没露,就被活活震死。 “一掌!”乌婆震惊得看着地面妖兽所剩不多,剩下的也是拼命逃离,阴厉道:“江长安,你以为仅凭你这一掌就能够灭去所有的妖兽?你未免太过于天真!” 江长安道:“如是单纯一掌或许不行,但是那一掌我加了一些料……” “一些料……”乌婆愕然。 江长安按在地面的手掌蜷收起无名指,清声断喝:“紫龙吟,破!” 轰隆! 一道火热气浪从地底冲天而起! 像是一道岩浆火柱意图在天地打通一线,火光直入高天,不见尽头。 接连火龙不息,数十道同样火柱从地底歪斜迸发而出,多数漏网之鱼也没有逃过六道狱灵火的最终审判,燃烧成灰烬。 乌婆愤恨得咬牙切齿:“好狠!好胆!江姓小儿,受死!” 受她所命,四翼磐鸣蟒又发出撕裂人心的嘶吼,紫云中探出身影。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半个天空,在它的面前,人是世间最卑微渺小不值一提的生物。乌婆已经想到了一万种让这小子死无葬身之地的方法,江长安,必死无疑! 半空,那衫白衣也不躲。 他渴望一战! :。: 第六百一十一章 灭掉四翼磐鸣蟒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乌婆敲动铁拐,四翼磐鸣蟒翻腾在云雾中的身躯若隐若现,金黄鳞甲飘飘散落碎沙,对着半空白衣咆哮嘶吼。 江长安根本不理会讥嘲,淡然处之,口中反复呢喃:“以小应大,根本没有必要将这条四翼磐鸣蟒击杀,只需要将它体内那条本体青蛇斩杀,一切就不攻自破。” 乌婆心中也暗暗打鼓,还有谁能够比她还更加清楚四翼磐鸣蟒的弱点?但同时她看向江长安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她不相信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够伤即巨蟒真身,他能走的,唯独是死路一条。 墨沧不知何时也现身一旁,看一个身逢绝境的人死里求生,是一种乐趣,而看一个身逢绝境的人扭转乾坤,将敌人踩塌在脚下,是求之不得的乐趣。 “小子,这一次你又会让本尊看到如何的破局之法呢?” 金曜狐重新凝聚在江长安身后,豪气干云,神威莫测。伸手激荡大朵紫彩烟云,再度将四翼磐鸣蟒隐藏在云中的首尾分别攥入手心。 乌婆不由轻蔑大笑:“哈哈,江长安,看来你黔驴技穷,再没有其他的招式了?上次没死是你小子命大,这一次,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乌婆冷喝一声,四翼磐鸣蟒故技重施,拍动四道翅膀,而以防有诈,这次巨蟒施展的也不再是单纯的雷电,四翼磐鸣蟒这么一动,全身忽然光芒大放,万千点星辉不住涌出,又散落在燕落村上空。 星河璀璨,金辉熠熠,恍若一张细密的天罗地网当头罩下,江长安衣袍被裂风吹得剧烈抖动,肩膀被巨尾扫伤的伤口也已自行愈合,他吐气凝眸,双手结动道道繁琐法印,待肚子里的气息完全吐出,虚怀若谷,手中法印结毕—— 吞、字、诀! 他的双手覆在嘴角,做出个喇叭状,躬身狂吸一口长气,口中瞬即爆射出一道灿烂金光,散落的密集星河被这股金光狂风吸卷而去,悉数倒进了口中,随之而来的,肚子也比得上怀了五胞胎的孕妇,全身臃肿成了一个胖子。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妖法!”乌婆惊恐地尖叫,在犹如金轮的金光面前,方才还耀眼星芒的光点顿时被比成了米粒珠华,顿时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一时间,满天星辰已尽数成了江长安腹中之物! 江长安一鼓作气,手上印法未停,接连第二式最强杀招口中道出—— “散字诀!” 他的双手环抱起一团金莲,金色光柱爆射而出,盘旋撞射在四翼磐鸣蟒蛇头七寸,噗噗黄沙炸裂,金莲未灭,直将厚厚金甲片片搅碎。 嘶! 四翼磐鸣蟒七寸被生生钻出一道深坑,吃疼之下仰天痛鸣,散乱黄沙坠若瀑布悬河,但四翼磐鸣蟒的厚甲强度远远超乎常人所想,散字诀金莲也渐渐消弭,却依旧未见得青蛇真身的征兆。 “小子,是谁教你的这两套招式!你的师父究竟是谁?这明明是上古灵技你是如何学会的?而且……上面好像沾染有妖族气息,你究竟是人是妖……”震惊之后老巫婆赶忙冷静下来,“也罢,这些问题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没有任何意义,凭你一己之力还欲威胁到四翼磐鸣蟒真身?可笑之极。先前攻击被收去又如何,你又有何办法伤老夫圣兽一分一毫?哈哈……” 眼看新的黄沙争先恐后朝伤口填补,相信不多时就能恢复愈合如初。 乌婆心中大定,江长安却邪异一笑:“圣兽?倒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既然想看,那你可看好了!!!” 他面色憋得铁青,肚子胀大浮动着不断由腹下向上游走,轰然喷出口! 百万星河,全数奉还! “怎么会还能吐出……”猛然间乌婆脸色骇然,痴傻眼睁睁凝望着,眼前的境况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散乱星光重新织成大网铺天盖地扑向四翼磐鸣蟒,星光速度极慢,却有金曜狐早早制住了庞大身躯动弹不得,又有吞字诀重创未愈,四翼磐鸣蟒已是遍体鳞伤,它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狂吼也变成了哀鸣,甚是凄婉。 隆隆! 黄沙散落像冰雪消融,隐隐露出其中青色真形。青蛇自觉金甲已被攻陷,再不肯多待一刻匆匆破沙而出,红珠似的凶目四下张望,伺机而逃。 江长安指印骤变,金曜狐先一步伸出一只镰钩鹰爪稳稳将其擒住,不得动弹。 “千载难逢的一瞬时机!”江长安足下金虹爆射,冰羽曜隼天赋最快运转,身形急速冲去,太乙神皇钟破去周身黄沙,指尖生出金芒寸长,但此刻是世间最快最恨的刀刃! “修罗指!” 江长安这一次的金芒并未直接斩它七寸,而是从尾部到头部割开,真正演示了一遍‘庖丁解牛’的真意,但青蛇不是牛,江长安的指尖也不仅是牛刀,修罗指金光霎时间将青蛇血肉绞得粉碎,刚成了肉末还未凉却,又被六道狱灵火烧成飞灰,真正的毁尸灭迹。 青蛇一死,漫天四翼磐鸣蟒巨身塌散,一时间,天空中下起了沙暴。 “不!不!!” 乌婆愤恨至极,辗转御魂之力造出的两道神魂就欲施展,金钉也缠绕打去,龙戬长老怎么会遗漏这样一个大好时机,厉色尽收,掌力凝化一柄三尺长剑挑空而起,直指乌婆眉心! 他一剑即出,周身即刻亮起蓝白色月辉,月色光辉清冷至极,冰凉披身,恍如九天星河卷入剑锋一点。 见龙戬长老挥手投足间都会抖落碧青光华,乌婆不由得大惊,心生悔意,急速召回两道御魂与金钉阻拦,堪堪阻隔住这次攻击,却见龙戬长老似早有预料,口中赫然吐露碎魂龙吟,圈圈音波,震碎人的心魄! 乌婆顿时感觉身体要被五马分尸,脑袋要炸裂一样撕扯开来,生不如死,急速退却。她面如死灰,肌肤灰败,全身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剩余的灵力也不足以支撑她立在空中,摇摇晃晃,一头斜向栽在泥沙里,浑身狼狈不堪。 黑袍兜帽碎裂,乌婆狰狞可怖的脸颊暴露在空气中,嘴角流红,满心不甘,她也是洞墟境强者,但受心魂重创已无力飞空,就连拄着铁拐站在原地,也显得十分勉强,晃晃悠悠几欲摔倒。 龙囿灵抬头呆望:“窝草!真牛逼!” 江长安深呼吸两口,腹中的全数攻击吐露出来,身心畅快不已,飘然落地,朝四周燕落村放眼望去。 其他村民以及魔甲沙鹤诸多妖兽悉数被龙囿灵击杀,只剩下了寥寥几人,见到乌婆战败,这些人早已没有战意,纷纷向乌婆身后涌去。 一个晚上的时间几经变故,从起初的善良淳朴与世无争的小村庄,再到如今暗藏祸心专干杀人越货买卖的修罗场,江长安也不禁感叹人性的奇妙,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悲悯,并非悲悯地上躺着的死人,而是悲悯病态的生存法则。 他们错了吗?为了活下去他们并没错,错的是他们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江长安不想死。 这点他在第一天做杀手时就明白,但明白,并不等于释怀。 然而正在这时,站在乌婆身后搀扶她的的诸多面孔中,一道凌厉的目光释放出所有的野心、杀意—— 嗤! 一刀寒光! 极快的刀,左手利! 这一刀在乌婆老迈的脸上留下一道半尺血痕,却未直取性命。 猫在吃下一条老鼠前,总爱将它玩到筋疲力尽。冷至极,冰凉披身,恍如九天星河卷入剑锋一点。 见龙戬长老挥手投足间都会抖落碧青光华,乌婆不由得大惊,心生悔意,急速召回两道御魂与金钉阻拦,堪堪阻隔住这次攻击,却见龙戬长老似早有预料,口中赫然吐露碎魂龙吟,圈圈音波,震碎人的心魄! 乌婆顿时感觉身体要被五马分尸,脑袋要炸裂一样撕扯开来,生不如死,急速退却。她面如死灰,肌肤灰败,全身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剩余的灵力也不足以支撑她立在空中,摇摇晃晃,一头斜向栽在泥沙里,浑身狼狈不堪。 黑袍兜帽碎裂,乌婆狰狞可怖的脸颊暴露在空气中,嘴角流红,满心不甘,她也是洞墟境强者,但受心魂重创已无力飞空,就连拄着铁拐站在原地,也显得十分勉强,晃晃悠悠几欲摔倒。 龙囿灵抬头呆望:“窝草!真牛逼!” 江长安深呼吸两口,腹中的全数攻击吐露出来,身心畅快不已,飘然落地,朝四周燕落村放眼望去。 其他村民以及魔甲沙鹤诸多妖兽悉数被龙囿灵击杀,只剩下了寥寥几人,见到乌婆战败,这些人早已没有战意,纷纷向乌婆身后涌去。 一个晚上的时间几经变故,从起初的善良淳朴与世无争的小村庄,再到如今暗藏祸心专干杀人越货买卖的修罗场,江长安也不禁感叹人性的奇妙,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悲悯,并非悲悯地上躺着的死人,而是悲悯病态的生存法则。 他们错了吗?为了活下去他们并没错,错的是他们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江长安不想死。 这点他在第一天做杀手时就明白,但明白,并不等于释怀。 然而正在这时,站在乌婆身后搀扶她的的诸多面孔中,一道凌厉的目光释放出所有的野心、杀意—— 嗤! 一刀寒光! 极快的刀,左手利! 这一刀在乌婆老迈的脸上留下一道半尺血痕,却未直取性命。 猫在吃下一条老鼠前,总爱将它玩到筋疲力尽。 第六百一十二章 让事情有它该有的样子 其余五个存活下来的村民未来及反应,第二道刀光闪出,五颗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血淋淋的断头尸体栽倒在地。 只剩有乌婆还活着,不,除了乌婆,还有那个左手利、刀速极快的女人。 她穿着简短干练的虎皮裙,麦黄皮肤紫云笼罩下显得黝黑,手握短刀,戾气横生。 一切仿佛都已尘埃落定,乌婆瘫坐在地上,神色萎靡,没有任何求饶的神情,像是等待着早已预料到的结果,等着死亡。 “我没有想到,最后会是你……”深陷的眼窝中浑浊眼珠死死地盯着苍月,乌婆噗得又一口淤血吐在地上,龙戬长老最后一击已经搅碎了她的内脏,就算苍月没有出手,她的死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不该这么相信我。”苍月冷冷说道,眼睛绽着怒火。凌厉刀势再度出鞘,乌婆脸上又多了三道血痕,交错复杂。 乌婆的口中混合着血液,发出咯咯诡异的狞笑:“不错,实不该相信,不该相信……” “我等了足足二十四年,终于等来了这一个机会,当然,还要多亏了江公子的相助!”苍月回头望了他一眼,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还是冷漠如常。 乌婆这才意会:“原来你们二人早有串通。” 苍月望着他:“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江长安道:“听村里人说世代人都不得出弥沙海的缘由乃是在这里世代守护大帝遗迹,但就在不久前,一位老盗天鼠告诉我,整个燕落村守在这里根本就不是守护大帝,而是受到了大帝诅咒。” 苍月没有反驳,静静听他继续说下去。 “守护大帝的部族怎么反而会被大帝下了咒?” 江长安自问自答,语气一冷:“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数千年前那群真正守护大帝遗物的部族被一群贪婪的境外人屠杀殆尽,古老的建筑、古老的房屋都被焚毁,可正当这些侵略者正欲离去,却发现自身已然受到了诅咒,诅咒这些侵略者永生永世都不得出弥沙海一步。这群侵略者没有办法,只得再度回到这里,重新建立新的房屋,新的村子。”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除了异塔之外,所有房屋根本就没有上万年的痕迹,最多只有三千年。因为这里早已被鸠占鹊巢,纯净无杂的圣地被肮脏的人心屠戮焚毁。曾经这里可能是世间最美好的世外桃源,但是此时只剩下了令人作呕的丑陋!” “可那些侵略者没有想到,燕落村中还藏有幸存者的子孙,他们世世代代同样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江长安怜悯得看向苍月,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明白过来,在弥沙海外她冷言‘滚’字,是不想更多无辜人涉足这潭淤泥中来。 谁料苍月忽的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笑,尽管声音依旧冰冷:“江公子,你错了。” “错了?” 苍月道:“数千年前就算有幸存者也不可能延续至今,我并不是为了复仇。” “不是为了复仇?还有什么能让你……”江长安声音一顿,惊诧得重新审视向她的面庞,竟在这张脸上察觉出几分先前没有看出的陌生神情。 不错,数千年就算是存有寥寥几个幸存者,在燕落村这种贼窝存活都是不易,根本不可能繁衍延续。她不是为了复仇!她想要得到,只是一片净土!不含杀戮鲜血的净土。 先前她口中所言的‘想要燕落村’并非指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涤荡清除一切污垢杂鱼,将这些不安的、丑陋的、肮脏的一一铲除,还一片清净世界。 苍月的心中依旧毫无波澜,她早已记不清杀了多少的人,多少次黑夜里孤枕难眠掰着手指查算人命,轻嗅杀伐,疲累睡去,多少次又在睡梦中惊醒听到窗外惨叫哀嚎,杀人越货,伏骨堆山,她痛恨厌恶这一切,却一次又一次逆来顺受,自己能够做的只有顺从?凭什么? 久而久之,不知从何时起,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反复教唆传唤: ——我只是单纯想让事情有它该有的样子。 黄沙漫卷,落日孤圆,不为深仇大恨,欲望纠葛,我只是单纯想让事情有它该有的样子。 乌婆似看懂了她的意图,突然发出阴厉的连声大笑,突然,只见藏于袖袍的金钉夺命书直接从心口穿过,噗地闷响,尖啸一声直冲霄汉! 异变突生! 苍月大惊,手起刀落,乌婆狰狞笑意的头颅随之滚落,这个老巫婆终于死得不能再死了。 乌婆虽死,但是金钉夺命书却未停歇,在半空绽出赤红色的妖异红芒,炽热膨胀—— 砰得震响,炽烈金钉爆裂散开,分裂成成百上千根细长蜂针! 暴雨梨花的蜂针比她的刀还要迅疾。 江长安拉着龙囿灵的急速后撤,才幸免于难,还是距离最近的苍月却没有这么好运,快刀披风斩乱麻一样斩落上百根金针,却还是有几枚钉在了胸口,顷刻之间面如金纸,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是奄奄一息,垂死弥留。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江长安走上前,轻轻扶起她问道。 苍月则注视着燕落村外的光景,弥沙海之外是什么?她不知道,听闻那里有高墙城池,有街口古巷,有唱三天三夜也不散去的戏班子,也有各种各样的节日和各式各样的人,她想要知道。 她眼中的冰冷恍然消逝,气若游丝,凄然笑道:“江公子,你看过海吗?是真正的海,不是黄沙枯海,上次听道南书院前来换药的弟子说,世上有河水汇聚而成的海,真正的海,上面有海风,风中有海鸥,真想亲眼去看一看,摸一摸,是否与普通的水一般无二?” “我明白了。” 江长安左眼青光直射入她的眼中,苍月脸上一阵茫然后忽然升起了几分笑意,她看到了此生梦寐以求的事物,街井闹市,你推我攘,看到了无边海水,清澈蔚蓝,水天一色,这些常人眼中随处可见的、不去珍惜的,在她眼中竟是遥不可及,渐渐的,她沉沉闭上了双眼,嘴角是笑着的。 江长安心中惆怅,对苍月来说,死,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错过了美好的繁华浮世,却也避过了丑陋的百态人心,哪个对?哪个错?江长安第一次在面对一个简单的问题的时候感觉到了深深的迷茫。 我们想要得到一件东西,有时候可能并非是因为他有多么美好,只是因为我们单纯的想要得到,仅此而已。 这时,但听身后一声恐惧的呼唤:“苍月姐姐死了……” “乌朵木?”江长安看着这个小心翼翼躲在一块断壁后的小女孩,眼光灵动地观察打量环境局势,待确定完全安全之后才探出头来呼唤。 “江大哥哥。”乌朵木双手背负在身后,两条黑辫子蹦跳着,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他的身旁,不忍地瞥了一眼乌婆的尸体,再看苍月一眼,眼眶通红,又抬头望着他:“大哥哥,乌朵木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江长安笑道:“说?说不定江大哥哥真能办到呢?” 她的神色踌躇:“大哥哥,能不能放过乌婆婆,由我将婆婆安葬,她……她对我们很好的,不是坏人,真的不是坏人……” 江长安嘴角浮着一丝怪异的笑容:“乌朵木,这世上的坏人又很多种,有的表面根本就看不出来。” :。: 第六百一十三章 十烛阴鬼灯 “可,可是”乌朵木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可是江大哥哥也有许多不知道的关于乌婆婆的秘密” “哦是什么呢” 乌朵木惦着脚尖凑向江长安高峭挺拔的身躯,捂着嘴小心翼翼地道“江大哥哥俯身听乌朵木讲给你听” 她在说道“你听”两字之时,眼中猛地顿显出强烈杀机,背负背后的双手合抱向他的双耳 龙囿灵喳然一惊,想要出手挽救却为时已晚,谁会想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会有这样迅速的身手会有如此狠辣的毒手一切变故发生在顷刻之间,以至于根本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双稚嫩双手合向他的双耳。 乌朵木脸上浮起阵阵连笑,事情走到这一步,几乎可以说江长安的命已是握在她的手中。 然而就在自信满满之时,江长安脸上却无丝毫慌乱,竟像是早已看破了她的意图,也不躲避,笑容渐渐浓郁,这种笑容让她心惊,心中惶恐不安。 乌朵木冷哼一声,只道这是他故作镇定姿态,待这一记合掌结结实实打在你的脑袋上,倒要看你还如何镇定 啪 她的双手合抱击在江长安两边太阳穴,浩如烟海的灵力汹涌得在两掌间来回穿梭游荡,轻而易举便能够把人的头颅搅得粉碎。 乌朵木正洋洋得意,江长安整个人却砰的一声化作了一道青烟,袅袅飘散。 幻术 她的脸色骤变,此人竟能将幻术施展到无迹可寻,甚至让人恍然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地步,这是何等的幻术修为甚至,自己连他何时下的术都不清楚。 难道他的下一步想要偷袭乌朵木越想越怕,好似落了水的花猫炸毛急退,幻术让她脆弱的神经崩紧了弦,草木皆兵。 等了一会儿见风平浪静,回过头看去,乌朵木一颗悬着的心思终得放下,真正的幻术正主正坐在一块残破的断壁上,神态自若。 “无为有处有还无,假作真时真亦假,”江长安开口轻笑道“所谓的乌婆不过只是替身,而你才是真正的乌婆真正一切事物的操纵者” 龙囿灵惊诧得控制不住,道“江乌鸦你没搞错她是乌婆乌婆是这个小孩子死掉的那个又是谁” “死掉的那个当然是假的。”江长安目不转睛看着这张童真烂漫的脸庞,“不得不说,你很聪明,也很谨慎,这个乌婆只是你控制的一个傀儡。” “你是从何时起的疑心老妇没有露出任何脚。”乌朵木不做周旋,那张童真的脸上童稚模样,凶残阴狠狡诈,所有恶毒的词汇都难以描绘她此刻的相貌,尤其加上老妇称呼,更加妖异。 哪怕是听到亲口承认,龙囿灵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其实若是说何时起的疑心,早在看在你的第一眼,我便已经觉得有些不对。” “不可能,我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言行举止,努力地让自己无论是样貌体态或是神姿言语始终都是孩童的模样,自认天衣无缝,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江长安笑道“不错,你是天衣无缝,但是就是这点天衣无缝让你行事处处谨言慎行,处处小心翼翼,从而不知不觉之间早已失去了孩童该有的闯祸性子,其实这一点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但是很不巧,我身边就有一个粘人笨丫头,有了对比,一切都变得明朗清晰。”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乌朵木笑道,“但是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当真以为方才那一击是想要直接取你性命” “难道不是吗”江长安试探。 “不不不,那样只是我想要让你变得更加痛苦,只是可惜,没有得手,不过也无妨,早在方才你在乱斗交手的时候,我便趁机在你的身上下了一道玄阴针,打斗之中的江长安用的总不可能也是幻术” 江长安心中一凛“玄阴针,听先去好像和那只金钉夺命书有几分联系” “金钉夺命书哼,金钉夺命书不过是我赐给这个死老太婆的破铜烂铁,御魂之术她学的不过也只是一点点的皮毛。在我这里,你不会再有活路可行” 乌朵木当即暴喝,舌尖迸出一点血珠点在拇指,双手交贴,霎时间猩红光芒在指尖如同一点烛光,她口中念念有词,指尖在半空画出一道符字,飘在半空。看上去极其繁琐的过程全然在一瞬间完成,一盏烧着幽幽绿火的烛灯浮空立在她的面前,接着第二盏,第三盏 转眼之际十盏绿火灯烛便悬在了面前,火光照得她脸白发绿,更显妖异。 “江长安,你的魂魄早与我这十烛阴鬼灯牵连捆绑在一起,你的生死全然握在了我的手中,只有我轻轻吹上一口气,灭一烛灯,你的寿命便会散去一段,待到烛灯全灭,便也就是你的死期我要看着你被恐惧笼罩。跪地求饶的样子,哈哈哈” “奶奶个腿儿的,本少爷倒要看一看是你的嘴吹得快,还是本少爷的龙玺快”龙囿灵气不过当即就要冲上去、 乌朵木冷笑“龙公子,老妇自知龙族圣物至尊无上,我劝你最好不要冲动,如今来说十烛阴鬼灯秘法已成,你兄弟的命便在我的手里攥着,一旦我死了,秘术也不会停下,江公子的命,就会是像放风筝一样,呼,风一吹就散喽,呵呵” “你个老不老小不小的妖孽,你吓唬谁呐”龙囿灵冷喝,眼神却在江长安身上不住地望来去,心下踌躇不定。 “龙公子要是真的以为老妇是在吓唬你,大可以一试,但是江公子的生杀性命可就只在龙公子一人的手心中了。” 话说着,果真见江长安头顶一道银光攥在乌朵木的手心,穿针引线一样将十道烛火串联而起,盘旋在他头顶,掌握命数。 “江乌鸦”龙囿灵怔怔地望着那点银线,他不得不信。 乌朵木脸上狰狞道“江长安,快快交出道藏玉石,老妇还能让你死的痛快些,渡你早入往生极乐” 江长安面无表情,毫不为其所动。 乌朵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颊因为愤怒拧在了一起,愤怒低吼道“江长安,死” 呼 她抬手一挥,袖袍蒲扇似的拍向银线串联的十盏烛火。 哧哧哧 烛火尽灭,银丝散去。 “江长安,老妇早就劝说过你,只可惜你没有一颗诚心,没有想要” 乌朵木的声音忽然像水滴结冰一般凝住,脸上似被扒了层皮,扭曲、难看、惊恐。 江长安没有一点点的变化,就这么原封不动地伫立在原地,轻轻微笑着。 龙囿灵更是眼睛恨不得飞在江长安的身上,好好看一看究竟是什么状况。 “不不可能,至今无人能够避过我玄阴针,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乌朵木眼中恐惧。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颤栗,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道“玄阴针专是针对灵魂而发,除非,除非你没有灵魂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灵魂那和行尸走肉又什么区别”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灵魂乌朵木抓破了脑袋,也是想不明白。 江长安一脸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其实我这人挺随和的,我也想有三魂七魄。但是可能我娘生我的时候生的太急将那玩意儿忘了,所以我是天生一魂一魄。” “一魂一魄天残之躯你是天残体质”乌朵木忽然想起了什么异常惊恐的事,抬头仰望茫茫无尽苍穹,口中喃喃低声,江长安极尽全力却只听得青灯二字,其他则是灼热眼神盯着江长安,稚嫩嗓音反复恐惧得念叨“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第六百一十四章 最后一战 “哈哈哈,好,好!真是好得很!”乌朵木双目充血,许久以来的辛苦经营毁于一旦,谁能够就此甘心?乌朵木不能,所以她心中愤恨难平,仰天长啸,恍然间,那双手臂衣衫砰得爆裂尽碎,赤膊双臂上筋肉暴突,红色血管如网密布在手臂上,爆发出炽烈骄阳的灿光。 噗! 突然,她将双臂径直插入地面,双臂光芒一闪而逝,注入每一粒砂砾,每一片土地。 砰砰! 连声炸响,像是地面下有岩浆热流涌动,地面随时都有可能塌陷。 “不妙!江乌鸦,这是什么状况,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龙囿灵临危不乱,心中穆然升起一道深深的恐惧,再没有一点玩笑的心思。 江长安眼神四处观察着周围的变化,道:“弥沙海本就是风幽境中一记禁地,其中难保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但是我猜测,她应是发动什么秘法,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去。” 正印证江长安所言,乌朵木冷酷道:“江长安,你根本就不知孤独最为悲惨的并非是因孤身一人,而是孤身一人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强颜欢笑地活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孤独!” 龙囿灵轻蔑道:“喂,说什么废话,你现在还有什么本事?我们还要赶着回去。” “可笑!真是可笑之极!!你以为你能够就此离开?弥沙海,知道为什么叫做弥沙海吗?一点弥沙,即是沙海。今日我关住弥沙海天门险关,你们谁也别想逃出这里,我要你们都死!都死得很惨!!!让你们也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孤独!” 龙囿灵不以为意,却听江长安脸色骤变,突然像他扑去:“小心!” 怵怵! 方才拍入地底的十盏鬼火烛灯从地底窜出,沿着几人围成一个绿圈,四面八方,同时射出数十团妖火! 江长安动作极快,早在这点火光即将冲出时,已经将龙囿灵扑倒在一旁,堪堪躲过这恐怖的攻击。 “这……这是什么灵术?!”龙囿灵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幕,就像是踏入了雷火凝聚的阵法之中,稍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我要你们每个人永远困在这里!尝数百年孤独之苦,永远困在这里!哈哈哈……” 轰! 又一道火柱拔地而起,正从无数尸体的身下升起,只不过是顷刻之间,便直接将尸体化成了飞灰。 地上残余的村民尸体被密集的火柱燎烧化出尸油,一时间刺鼻浓腥的恶臭弥漫在整个燕落村中。江长安心中五味杂陈,这里前一天晚上还是一派和睦热闹的景象,不过短短数十个时辰就如同地狱,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 没过多久,十盏烛光炽热的力量渐渐减弱,直到化成了一道符字半空飘散成青烟,一切又有了恢复如初的预兆。龙囿灵得意笑道:“本少爷还以为是多么厉害呢,没有想到就是几道火光冲天,就没有其他东西,仅凭这些东西就想要留住我们?真是痴心妄想。” “没这么简单!”江长安心头一股强烈的不安。 “哪里不简单?江乌鸦,又怎么了?这妖孽都已经死了,整个村子也没有什么动静了,还有什么不对?” 江长安道:“不应该这么简单……” 话音未落,燕落村周遭骤然卷起无名暴风,风卷起初势小,转眼积聚狂暴,飞沙走砾卷动飞上云霄,飓风龙卷直将整个燕落包围其中,千万吨的泥沙被高高卷起,转眼望去便就是在燕落村周遭围上一圈密不透风的石壁,没有任何逃出去的道路。 吼—— 风沙之中狂声怒吼阵阵! “弥沙海的神明!这里是你最忠实的仆人,吾愿以身魂为祭,以整个燕落村和眼前这群世外之人的身魂为祭,请您现身!” 乌朵木虔诚得跪在沙地中,风沙漫住了她的双腿,也不顾黄沙吹入她的眼睛,双目一眨不眨凝望高空。 隆隆—— 地面黄沙像是筛黄豆一样抖动跳跃,如沸腾的水,咕噜噜响个不停。 这些黄沙慢慢朝着一处聚集,从小见大,从低见长。 渐渐地,一名泥沙幻化的巨人平地而起,高有数十丈,宛若一尊巨灵神,身躯肥胖,头顶金盔,面容狰狞,獠牙外露。他整个身子就像是鱼的鳞片,又如披了一层天然厚厚的甲胄。灯笼一样的赤红眼睛,手中擎举一板重斧,上有数之不尽的骷髅,仿佛曾斩尽了众生浮屠,深不可测。 “喝——” 巨人的一声长吼顿时又使平地卷起风暴,春雷炸响。 此刻围绕着燕落村的飓风沙像是竖起一面无死角的高墙,这名巨人立身墙外,俯身看向墙内众人,让江长安不禁想起小时站在圈外看斗鸡的场面,何其相似,只不过这一次他自己变成了圈中的猎物。 正恍神之际,这个庞然大物不分青红皂白竟直接伸手捞起地上还未完全烧成灰泥的尸体,混着泥沙一齐灌进口中,就连灵魂也是在劫难逃,从今往后这些人恐怕再难轮回转世。 江长安被这股威吓吓得倒退一步,如电双目凝视当空,艰涩道:“果然不出所料,乌朵木那一击不过是将力量打在地下,其目的根本就没有想靠那点灵力将我们杀死,而是刻意招惹出这东西。” “墨沧,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后者也不禁苦笑:“小子,这可不是什么玩意儿,而是曾经随同猿皇参与过第二次两族之战的大妖将遗魂,如今弥沙海海妖——鳞沙鬼獠!” “早听沧溟峡谷遗有第二次两族之战残骸魂魄,不曾想,竟是真的……”江长安一张脸变成了灰色,鳞沙鬼獠,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根钉子一样狠狠钉在他的心里,这可是曾参与过第二次两族之战的妖魂,历经上万年,竟存活至今! “奶奶个腿儿的,早知道就刚才早些送那小娘们归西,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江乌鸦,看来这一次我们谁也赢不了谁,都要搁在这里。”龙囿灵坦荡道。他不怕死,比起乖乖得等着被一掌拍死倒还不如拼死一搏,死的有气节,死得有尊严。 却不料江长安说道:“未必,还有出去的机会……” “把你们的命与魂留下!”鳞沙鬼獠怒吼咆哮着,一股雄浑气浪迎面拍来,如惊涛呼卷,山岳压顶。 鳞沙鬼獠口中唬得一团紫色雷火,噼啪似电闪雷鸣切开空气,铺天盖地地朝着几人砸将过去—— 乌朵木神情萎靡,可见到眼前景象也是乖戾得拍掌称快,尖细的嗓音疯狂高声大笑:“你们都要死!你们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弥沙海一步!” 江长安全神贯注,他的手中结着一套极其繁琐的法印,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管不顾,眼下能够救下几人的只有这一套法印! 热浪扑面袭来,龙囿灵冷哼一声:“还真当本少爷怕你?!” 龙玺扛天而去,在这一刻那一方玉玺上龙雕石像忽然活了一般翻滚游动。一声龙吼震天发出,与雷火强强相撞,轰地震碎了满地沙石,龙囿灵的双足也被震得深深嵌在了土里。 龙戬长老口中作响,手爪握出一道电光随之而去,同一时刻龙战也不落其后,变回人形之后实力丝毫不弱,数道剑光一齐并发! 第六百一十五章 忽悠鳞沙鬼獠 噗噗! 三人强横的攻击在鳞沙鬼獠一记雷火之下却像是水泡一样,一戳即散,化成泡影。 x 23 u sc o 鳞沙鬼獠挥舞着巨大板斧,低声震吼,只见周围泥沙地底又钻出数百头妖兽生有青翅蝎尾畅游天际的七刹鹜、长出紫色钢盔刺甲伺机而动的地刺蛛、两根亮白獠牙几乎垂至地面的流沙虎豹,种类诸多,不胜枚举。 比起乌婆召唤而来的毒蛇毒蝎的小玩意儿,眼前的妖兽完全算得上是庞然大物,最低境界也是出于六阶,最高者达到了比魔甲沙鹤还要高的四阶。 三人在半空苦战,这些妖兽则抬头不时发出兴奋的嘶吼,专等着三人力竭落在地上,开上一顿荤腥。 “怎么又来这么多的妖兽!”龙囿灵脸色铁青。 龙战首先坚持不住,喷出一口淤血,龙囿灵凭靠着龙玺与龙戬苦苦支撑,但也不堪重负,整个身躯微微弯驼,随时都要崩塌。 江长安十指结印的速度快到了极点,墨沧惊愕道:“又是散字诀,小子,你不要命了,方才不仅在短短时间内连着用了吞字诀与散字诀,现如今又要再用,一天之内经历如此动荡,就凭你的身体根本就支撑不住,这样下去反而你会是先死的那一个!” 江长安闻言指尖一顿,眼神却更加坚定。 “江乌鸦你好了没,马上我可就被拍成肉泥了!”龙囿灵艰难说道。 “好了!” 江长安双眸霎时闪过两道金光,指印结毕,立在胸口成就一个看上去极其特别的造型,深吸一口浩然气,用尽全身力气暴喝: “散!” 散字诀! 道道夺目金光从指尖爆射而出,灿若骄阳,刺得龙囿灵难以睁开眼睛只得闭上,丝毫看不到外界发生了何事。 而在鳞沙鬼獠的眼中,一切都是清晰可辩,江长安手心像是绽放出一朵金莲,瓣瓣璀璨夺目,不是世间珍宝,是由一招几近竭力的灵力凝聚! 金莲光华向着沙石凝聚的厚厚高墙射去,鳞沙鬼獠不屑的神情突然震得定格住,但见那金莲所触及,坚不可摧的围墙霎时破开一条完美通道,像是冰雪消融一样简单,金莲威势无量,根本没有遇到一点点的阻碍,高大的围墙顿时被打出一道偌大的豁口。 “出口出现了!”龙囿灵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高墙上立时出现一个数丈阔的大洞。 然而江长安的灵力也是不堪重负,金莲渐渐散去,那道洞口也在渐渐缩小。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江长安冷喝一声,龙囿灵这才反应过来,道:“江乌鸦,我们一起走!” “别他娘废话,老子当然要走,快!”江长安手中金莲终于完全消散,跟随龙囿灵闪身朝向洞口飞去,然而就在几人距离洞口独剩两丈之遥,即将触及一时,鳞沙鬼獠怒不可遏地伸出巨斧横劈在洞口之上,立时整座墙壁自上崩塌似是又要坍塌! 江长安冷眸决绝,双手再度捏出散字诀,面色刷的变得惨白,两次散字诀又是接连不歇可以说完全掏光了他所有的灵力。 这一击,只能成功! “开!” 江长安眼中泛起血丝,双掌挥打向墙壁,金莲再度骤起,方才凝聚的沙石还未完全合拢又被打散。 岂料还未曾来及出得围困,那鳞沙鬼獠口中又吐出一道惊雷,直直凿向江长安的头颅! 眼看已无任何防护之力,命悬一线! 嘭! 龙囿灵的龙玺不知何时迎上了惊雷,又一刹打了回来,他身躯连着晃了几晃,仰天大骂:“你奶奶个腿儿的,打我兄弟,真当本少爷是吃干饭的!” 话说着,他的胸口却被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面如金纸,他的双臂已经承受不住第二次这样狂暴的力量,血管爆裂,整条手臂都变成火烤的乳猪,鲜血淋漓。这一招挡去惊雷,却也受了重创。 江长安惊愕地看着,恍如失神:“龙囿灵,你大爷的,谁让你硬抗的!” “奶奶的怕个熊,本少爷命格硬,还怕它咳咳”龙囿灵脸色煞白,大口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江长安对着龙戬与龙战使了个眼神:“还不快走!” “本少爷说了!一起走!”龙囿灵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都牵动伤口,疼痛剧烈。 “老子又没说不走,你先滚出去!”江长安怒吼道。 “本少爷不滚!江乌鸦,你奶奶的还真当自己是英雄了,别他娘的仗着你聪明就当本少爷是傻子,你的双臂一旦松落,这石壁立马就会落下去,你根本就不可能再出去。”龙囿灵眼中充血,声音沙哑,狠道,“既然走不掉那就都不走,和这鬼东西狠狠地干上一仗!” 话音刚落,却不知江长安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面前。 “江长安,你奶奶的想要干嘛?”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现心头,龙囿灵正欲后撤,江长安一脚正踹在他胸口,龙囿灵本就已是灵力耗尽,全身松软乏力,被这一脚顿时踹出围墙。 无须再和龙戬长老多说,后者完全明了,脸色决绝草草施了礼后与龙战两人由洞口钻出,强行架起拼命疯狂挣扎的龙囿灵转瞬朝天边飞去,离开弥沙海,离开风幽境,离开沧溟峡谷! 江长安的灵力也恰在这一刻完全掏空,脚下金虹消散,身躯飘忽无力地朝地面砸去。 眼看三人逃走,鳞沙鬼獠火冒三丈,眼中红光浓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滴出血来。 “卑微的人族,竟敢还欲拂威神明!” 闷吼如雷,振聋发聩。 灵力虽空却还有余力,江长安翻身而起,竟也不惧,心中一横,抬头冷然喝道:“大胆,谁给你的胆量与妖族大帝后人如此言语!” 江长安只能试一试,早在白玉城太阴之水汇聚的海水中,化劫天尊鳄在看到吞字诀的一刹便退去,一定是认出了妖帝传承。 而鳞沙鬼獠未识出散字诀,只因第二次两族之战距离首尊妖帝消失、距离六字箴言消失已相隔十数万年,一定未曾见过。 此话果然有效,刹那鳞沙鬼獠愣住,未急于落下手中板斧,轻蔑得笑道:“可笑,你一个小小人族沙虫也敢与我族大帝扯上关联,看本将非将你身魂湮灭不可!” “不对!”鳞沙鬼獠又惊疑不定,“本将能够感觉到你身上充斥着一股龙族的气息,你身上有龙骨!你不过区区一个人怎么有龙族龙骨!” 一时之间连鳞沙鬼獠也不能确定此人究竟是人,还是妖? 呼呼! 巨斧甫一抬起便扇起冽冽飓风,迎头劈砍! 嗤!斧刃迎面还有三丈,江长安身上的衣袍碎开。 江长安迎面而立,冷笑:“鳞沙鬼獠,你当真不记首帝东方句芒凭的什么在于天斗吗?你当真是不识方才我的招式是什么?!!” 他的声音余威阵阵,如金戈鸣响。 秫! 巨斧忽然顿住,鳞沙鬼獠脸上阴晴不定,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惊色:“散字诀!是首帝神技!你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第六百一十六章 第三头大妖残魂 躲在一旁的乌朵木眼看事情出现转机,连忙高声呼喝:“切勿听这黄口小儿胡言乱语,当心着了他的奸计!赶快速战速决,斩下他的头颅一了百了!” 鳞沙鬼獠根本就不去理会这个操着稚嫩声音、老气横秋的小玩意儿,继续盯着江长安问道—— “难不成你真的是妖帝传承之人!”鳞沙鬼獠惊声道,“不可能,首尊妖帝数十万年前不知何故消失人世间,就在消失前一刻六字真诀四散于世上各处,数万年来妖族不停寻找也无一点线索,兴许你所谓的妖帝传承不过是侥幸获得其中一个神技,根本不是妖帝传承天命之人。” 江长安心中一凛,不料这妖将的智商也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低。 鳞沙鬼獠咧嘴得意道:“如何?是被本将说对了?” 江长安道:“那依照你的意思,你如何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 鳞沙鬼獠道:“除非你能使出第二种六字箴言,一个人运气再好本将也不相信能够将两份箴言收入囊中,除非这个人真的是妖帝钦定的传人!” 他憨声憨气,长相虽是恐怖吓人,脑子却有些迟钝,半天想出这条自认无懈可击的办法。 怎奈正中江长安的下怀,道:“好,那你看好了!” 他吐出体内所有浊气,指尖如同跳舞一般捏合,为防止对方看不懂这道秘法,寒声吐露:“吞字诀!” 果真如他所料,听到这三字鳞沙鬼獠的瞳仁骤然缩成了一点,江长安灵力虽空但是仅从草草掩饰的这套秘术中便能够看出吞字诀的真迹,大帝神技。 金光散去,江长安忐忑地抬头望着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最后的机会。 成败在此一举。 噗通! 百丈高墙瞬间坍塌散去,鳞沙鬼獠当即跪倒在地,磕头稽首:“罪将妖族撼天部——勇锋将——鳞沙鬼獠,拜见小主人!” 江长安被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随着鳞沙鬼獠一声令下,地面数百头风头无量的妖兽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同一时刻匍匐跪倒在地,态势温顺,可堪盛景。 四周百丈高、隔绝世外的围墙也坍塌散落,就听见墙外一道道强忍着的哭声入耳:“江乌鸦你奶奶的怎么就死了?本少爷跟你打赌你还当真了?本少爷告诉你,你的尸骨你自己去送,本少爷不管!不管!” 龙囿灵正坐在墙外,屁股陷坐在沙堆里,声音哽咽,眼眶通红,说着如同置气的孩子一样随手抓起一把沙子砸向鳞沙鬼獠:“你奶奶的把本少爷的兄弟还回来!本少爷就他一个兄弟……额?” 他正抽泣抹着眼泪再一睁眼,突然被眼前一幕吓楞住,所有的妖兽包括鳞沙鬼獠在内全部跪伏在地,江长安正站在兽群中心。 “这……什么状况?” 龙囿灵反复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一切都是真的之后,试探得小声道:“江乌鸦……” 江长安笑道:“龙大少爷,不用捏着嗓,都没事了。” 龙囿灵继续小声:“本少爷明白,你现在一定身不由己,这样,你如果是被包围了就眨两下眼睛……” 江长安:“……” 乌朵木再也忍耐不住,狰狞得咆哮:“江长安!你究竟是施了什么妖法!首尊妖帝传承?就凭你也能得到首尊妖帝传承?屁!那个什么传承存在不存在都是难说!” 鳞沙鬼獠赫然冷眸:“混账,亵渎首帝,污逆小主人,当死!” 指尖一弹,沙石将乌朵木卷落在巨大的掌心。 霎时间,乌朵木忍不住变色:“你……你要做什么?是老妇将你召出的,你不能伤我!” “你召出的?你也配?”鳞沙鬼獠吐纳冷喝道,“念是因你吾才得见小主人,也算有功一件,就赐你死的痛快一些!” 闻得此言,乌朵木万念俱灰,眼珠吓成了灰色,手脚胡乱挣脱着,却于事无补,唯一有用处的就是尖利的嗓音,歇斯底里得叫喊:“不!不!!!啊——” 叫声戛然而止,她的上半截身子已落在了鳞沙鬼獠口中,嚼成了肉泥。 “罪将不知是小主人驾到,多有得罪,望小主人赎罪!” 江长安正不知说些什么,却见这个体型超然的巨人居然呜呜咽咽抽泣起来。 “你哭什么?”江长安问道。 “小主人有所不知,罪将是在想,第二次两族之战我族大败,各部散落盛古神州各地,生死不知,妖族万年来忍受着屈辱。每每想到此处罪将心中都是万般仇恨。” “小主人今日既已归来,必能带领妖族重招旧部,再竖旌旗,夺回理应属于妖族的领地!罪将鳞沙鬼獠愿为小主人先锋,披荆斩棘,成就不世霸业。” 江长安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个……鬼獠,你能幻化成人形吗?抬着脖子说话真的很累。” “小主人既然有命,属下莫敢不从。”鳞沙鬼獠说着,浑身渐渐浮起一道道白光,白色光束迅速缩小,直到与江长安齐肩高之后方才停下,它不过是一缕幽魂,没有真正的面貌,脸上随意幻化出一个中年人的形象,凶神恶煞的模样倒与他的本来面目有些相似,身宽体胖,有些肥胖,没了盔甲才得见他的头顶寸草不生,竟是一个秃子,然而并不怎么喜感,反而因为面容可怖,没了毛发之后更显得恶人形象十足。 那柄足有房屋大的骷髅板斧也随之变成寻常大小,别在腰间。 鳞沙鬼獠继续问道:“敢问小主人,妖族大计小主人是如何打算?罪将恳请小主人完成妖族数十万年来、诸代妖帝未曾完成的心愿,小主人身上载有首帝神技,自当担起首帝大任,天下妖族,无不驱从!” 我做妖族首领?还不被娘亲骂死?江长安暗暗翻着白眼,长长叹气道:“并非我不想如此作为,只是……” 他说着,三朵命魂之火在手心中绽放,一朵红色两道蓝色,正是一魂两魄。 “天残!” 鳞沙鬼獠惊喝道,看着江长安的眼神忽然大变,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却一言不发。 江长安道:“我只剩下不到半年的寿命,还谈论什么霸业?” 鳞沙鬼獠双目直瞪着那两朵火焰,脸色又变得怪异:“小主人这第二朵魄火有些蹊跷,像是……像是融合了什么其他魂力,但是什么妖兽会有这等的魂力?竟能够续命?” 猛然间,他的眼睛瞪得要跳脱而出,道:“只有一类东西有这等魂力——九妖!” “你说的不错,是镜妖鬼狐与冰羽曜隼。” 嘶! 鳞沙鬼獠忍不住倒抽冷气,两头大妖!这么小的身板装得下两头连大能强者都感到头疼的上古大妖,这……不愧是首帝选中的传承者! 谁料江长安又说出一句令其险些心肌梗塞的话:“所以我急需一头九妖,急需它的命,来续我的命!” 江长安的声音很淡,像是在诉家长里短,停在他的耳朵里可就炸开了锅。 拿九妖命魂当做救命神药?还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谁人又这等的魄力? 鳞沙鬼獠怔怔望着这个单薄的身影,像是看到了传言中妖帝誓与天斗的景象,逆天改命,这与昔日东方句芒是何其相似? 不知不觉中,鳞沙鬼獠更加相信眼前之人正是妖帝传人,正是能够带领众多妖族恢复往日辉煌之人。 “不敢欺瞒小主人,罪将当真听闻得九妖踪迹!”说到此处,鳞沙鬼獠咬牙切齿,眼中又是燃起怒火。 “在哪儿?”江长安激动道。 “就在沧溟峡谷深处的妖国境,那里是紫幽大帝与我族猿皇决斗之地,其中地居天险,又有无数低阶妖类不识小主人面目,恐会对小主人不利!而且那头大妖残魂占尽天险地利,有恃无恐。”他口中说着,怒形于色。 江长安道:“为什么提及这头大妖你这么愤怒?你和那头大妖有过节?” 鳞沙鬼獠道:“小主人明鉴,并非是罪将与其有过节,而是整个妖族与此大妖有不共戴天之仇恨,罪将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第六百一十七章 神兵本源被剥离 “既是大妖,它与妖族又会有什么过节?”江长安不明白。 提及此事,鳞沙鬼獠恨得牙根痛痒:“小主人听罪将细细为你道出事情的巨细始末,沧溟峡谷里那头大妖残魂本就隐匿在沧溟峡谷妖国境,对了,罪将险些忘了,那个时候的沧溟峡谷还没有内外两境之分,甚至那时的沧溟峡谷还不是一处荒草横生之所,其中居住着不少的部族,有人族,也有妖族。” “妖族受猿皇指使向人族下达战书,为保公平,便让人族挑选决斗之地。不曾想紫幽奸贼挑选了沧溟峡谷。” “七日后,两族在沧溟峡谷决一死战,我族本有七成胜算,猿皇本未曾将大妖残魂放在眼中,认为同为妖族,哪怕大妖不为相助,最起码能够做到袖手旁观。但是……” 江长安隐隐猜到了故事的结尾,道:“但是你们没有想到紫幽大帝之所以会将决斗的地点约定在沧溟峡谷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他有意而为之,你们没有想到这名大妖残魂早已意投紫幽,便在阵前临阵倒戈。而让你们更没有想象到的是大妖残魂的力量超乎了你们的预料,最妖族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 鳞沙鬼獠那张恐怖的脸上勾起一丝笑容,道:“小主人错了。” “错了?”江长安出乎意料。 鳞沙鬼獠道:“小主人为何会认为大妖残魂的力量会高出猿皇?” 江长安这才明白,现在来说大妖残魂的力量之所以高出人的太多,究其原因就是盛古神州灵力稀薄的原因,而在第二次两族之战灵力还未变化,诸多强者犹在,对于这些动辄撼天移海的大能强者而言,大妖残魂的实力的确是算不得什么。 鳞沙鬼獠道:“其实小主人猜对了大半,那只大妖残魂的确是帮了人族,但是真正杀灭妖族的人还是紫幽大帝。” “这又是什么意思?那只大妖既然是帮助了人族,难道不是帮助人族战斗屠杀吗?怎么到头来这笔血帐又回到了紫幽大帝的头上?” “那是因为——那只大妖并无攻击的能力。” “没有攻击的能力!”江长安听得发懵,大妖怎么可能没有斩杀的能力?冰羽曜隼的冰封力量与自己目前都没有完全得到的天赋——先天速痕,甚至是幻术之祖镜妖鬼狐,这两头大妖想要杀人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这第三头大妖残魂怎么不能对人产生伤害? 九妖的形象在江长安的心中早就是属于残暴狠戮的代表典型,但是现在突然有人站出来说出一只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大妖,这让他完全不能相信,这样的妖兽如何自保?如何摘得的九妖头衔? 九妖排名之中镜妖鬼狐和冰羽曜隼分别占据第九位、第八位,这也就是说这只没有杀伤力的大妖竟然排在了这他们两个的前面! 这和天方夜谭没有两样。 江长安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再三确认道:“你说的是单单指不能对人产生伤害,还是没有伤害的能力?” 鳞沙鬼獠笃定道:“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老鼠、一只蚂蚁他都没有斩灭的能力。” “这样说来岂不是任何妖物都能够对其产生伤害?”江长安不解,这样的残魂岂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宰割?如何活到如今的?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鳞沙鬼獠继续解释:“小主人不要小看此妖没有杀伤力,但却有一天赋,能使它立于不败不伤之地,从而全身而退,可以说如果不是它没有攻击能力,在九妖中排入前三名都不为过。” “究竟是什么?”江长安急不可耐,能获鳞沙鬼獠这等评价,究竟是怎样的能力? 鳞沙鬼獠低沉道出四字: “时间凝滞。” 停止时间!江长安目瞪口呆,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比得上将时间攥在手中? 他本以为墨沧的逆苍术本就是一种超乎想象的秘技,但逆苍术最起码不能对当下的事情产生影响。但时间凝滞是什么概念?流水静止,万物凝滞,呼吸停留,万籁俱寂,所有都会保留在一刹那的美好。 难怪是立于不败,在遇到危险之时时间凝滞,而后有完全足够的时间能够逃走。倘若是再附于其伤害的能力,岂不是像杀谁就杀谁? “那只大妖是什么?” 鳞沙鬼獠未开口,墨沧便已忍不住地说道:“紫翼圣金蝉,九妖排行第六名,位于冰羽曜隼、镜妖鬼狐、通天玄龟之上。相较起另外八只妖兽,紫翼圣金蝉无疑是最奇特的一只,形同夏蝉不说,就连体型也与普通的蝉几乎没有区别,长有三寸,紫翼金身。怪不得本尊从进入雍京一开始便就觉得百里外一股奇异的力量时隐时现,原来是这个小东西。小子,你的运气真是不错,这东西可是没有冰羽曜隼那般玩命儿喽,还剩些时间,说不定真的能在你死之前竟魂魄续上。” 江长安眼中顿时又再度燃起生的希望,同时让他虽为动心的还是要说紫翼圣金蝉的天赋力量——时间凝滞,要是将这等天赋吸收为己用,再配合镜妖鬼狐的幻境,会怎样?他甚至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将时间与冰羽曜隼速度两项结合是不是能够掌控时间流速?又会产生怎样奇妙的效果? 江长安甚至隐隐有种感觉,冰羽曜隼的天赋能力远远不止速度这么简单,先天速痕一旦修复,能不能与时间凝滞相结合? 随着妖魂的吞噬诸多江长安要面临的问题也是接踵而至,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繁琐的天赋,如何将其互补相融生出更强的威力,这是江长安一直在思考的事情,也是他要拓展的属于自己的道! 鳞沙鬼獠怒道:“大妖名为紫翼圣金蝉,紫幽奸贼早早地就将其归为己用,在大战之际,紫翼圣金蝉凝固妖族大军未得真正浴血奋战,便就遭遇屠杀,紫幽奸贼,无耻之极!” “难怪,难怪史书没有记载两族之战中关于紫翼圣金蝉的任何消息……”江长安苦笑道。人族的史书怎么将这等丑陋的行径记载进自己编撰的史书之中?夸赞的话语都还不够写? 鳞沙鬼獠光是诉说着,一张脸就已经气成了紫青色。 “还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你,那座飞走的黑塔真的是长生灯吗?” “小主人慧眼识珠。”鳞沙鬼獠说道:“不错,正是紫幽奸贼的长生灯,只是现在的长生灯早就是不再是第二次两族之战与我族猿皇相斗之时的神兵了。哈哈,人族神兵落得此种境地,任是他们抓破了脑袋也是想不到,现在的神兵就是一块破铜烂铁!” “破铜烂铁?什么意思?” 鳞沙鬼獠道:“当年紫幽大帝与猿皇大战,长生灯流落弥沙海,罪将这些年每时每刻无不在想着将长生灯毁于一旦,但始终苦于不得解法,甚至也是遇到了小主人所遇到的封禁,长久以来未有半点进展。可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不知为何长生灯的神兵本源被一瞬间剥离抽去,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神兵本源被剥离?” :。: 第六百一十八章 算一算总账 江长安心中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了在异塔底部摸索见到的那颗明亮散发着生命气息的神秘白玉珠,白玉珠入住若若体内,这就是所谓的神秘剥离? 江长安越想越是觉得蹊跷,异塔底部,反过来之后正是长生灯的顶端,真的神兵本源! 现在小丫头若若身体里寄居着神兵本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回想起小丫头信心满满的样子,不仅与这神兵本源相处甚欢,还是旧相识,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想得入神,身体一软栽倒在地,一天之内运行数次六字箴言,他的身体早就吃不消,此时危机消失心中紧绷的弦也松开,直觉脚下一软,头重脚轻,眼皮似坠了千斤坠,天昏地暗。 “小主人!”鳞沙鬼獠吓得当即趴在地上,双手合捧着做了个肉垫椅供他躺下,身侧数百妖兽团团围住,紧张兮兮得仰望。 “小主人……这是怎么了?” 龙囿灵再顾不得危险,恢复了一番力气连忙驾驭神虹赶到面前,稍稍一试脉搏,面色凝重,正色道:“不好,江乌鸦身体内灵力干涸,一定是这几番秘技驱使所致,再加上一魂一魄天残之躯,身体早就支撑不住,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要往他身体中输入灵力,保其心魂不灭。” “让开!”鳞沙鬼獠护住心切,冷喝一声,一掌凝聚了浑身的灵力遮在江长安的头顶,青色灵力传入身体,为防止他承受不住这股外来的力道,龙囿灵灵力传输的速度不急不慢,一缕缕化成游丝温和到了极点。 岂料没有过多时,鳞沙鬼獠便有支撑不住的前兆,他哪里想到江长安的灵元广袤无垠,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神府这种神物能够供养得起。 鳞沙鬼獠眉心一竖,对诸兽敕令:“诸妖,献灵!” 话音一落就见每一头妖兽身上点点星芒朝向江长安流去,前面的妖兽灵力将要耗尽时及时换下恢复,数百只妖兽前赴后继,轮回接应输灵,这等团结的景象就连龙戬也看得目瞪口呆:“十数万年前妖族若有这一半团结,妖族怎会落败!龙族怎会落败!我族首尊妖帝——东方句芒怎会败!” 不多时,江长安身体越老越热,像是放在了热锅中涮了个通透,全身滚热成绯红色,热腾腾得几近融化。 龙囿灵道:“不好,这股妖力繁杂众多,力量浓厚散乱,在他的灵元中胡乱冲撞,会将它活活撞死!” “不止如此。”龙戬凝重说道:“江公子灵力本就醇厚,又有这么强烈多重灵力涉入,虽刚刚踏入道果境中期却又有突破之势!” “又欲突破?你是说这股力量让道果境中期达到了后期的程度?这……怎么可能……”龙囿灵拧眉。 龙戬道:“不错,不过……恐怕是他的身体还没有承受住这股力量就先焚毁,所以必须压制下这股涌动不安的力量!” “你奶奶个腿儿的江乌鸦,这个时候你再死了本少爷可不答应!” 龙囿灵忽然脸色一变:“不对,龙血!是蛮荒龙血!妖力繁杂,龙血觉察到了威胁正在拼尽全力得压制,但是还不够,还缺一些龙族的龙力!” 他挥掌间龙玺已握在手心,另只手按在江长安的胸口,灵力随之涌入。 龙戬与龙战见状哪里能够闲着,灵力一接触江长安身上龙血,便疯一般奔流入海,身体皮肤咕噜噜一会儿胀大一会儿缩小,红光闪烁不定,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终于归于平静。 等到江长安悠悠醒转,龙囿灵早已瘫坐在地,像累瘫的数百头妖兽那样恢复着灵力。 “发生了什么?” 沙子随风洗了个面,江长安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下坐着的是鳞沙鬼獠拱起的身子,连忙站起身。 “小主人醒了!小主人无碍!”鳞沙鬼獠惊喜道。 龙囿灵懒散的挥了挥手:“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把这股不安的妖力完全炼化。江乌鸦,你是落了大好处,本少爷可是都要累死了,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本少爷一定会选将你的尸骨运回江州……” 见得江长安一脸疑惑,龙戬半睁眼眸笑道:“恭喜江公子实力大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实力大增?什么实力……”江长安这才觉得身体异样,刚刚步入道果境中期的实力浓厚了整整三倍,做了一场梦的时间就达到了中期即将再次突破的临界点,这是什么状况? 龙戬笑道:“江公子当真是幸运,如此提升实力的方式真是闻所未闻,若非身体有蛮荒龙血,以及其他种种机缘巧合,此时早就化成了一滩血水,此法只在今日今时今人身上成功,再无第二次可能,也是天意使然。” 自从得知江长安乃是大帝传承之人,龙戬对他的看法再度改变,一个能够得到大帝传承的人,怎会是籍籍无名之辈?兴许……妖族会在此人手中兴盛也难料?这疯狂的想法刚一生出,龙戬自嘲一笑,一个人族怎么会成为妖族首领? 正在这时,两道强烈而又熟悉的灵息闯入了江长安的监视范围,正是寻迹而来的姬缺与白义从两人。 见得江长安脸色不对,鳞沙鬼獠当即立足于其身前:“怎么?小主人可是遇到了什么大敌?小主人莫慌,看罪将将其身魂消弭斩灭!” 想起如今有了这么一大助力,江长安眼珠微微一动,计上心头,笑道:“来得好,刚好算一算总账!龙大少爷,你想不想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嗯?” …… 姬缺与白义从两道人影倏忽飞来,立足燕落村上空,观脚下满地狼藉,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像是经历了一番大战,而在村落中心遗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型坑洞,正是长生灯留下的痕迹。 “灵药何在?灵药何在?”白义从焦急地询问道。 姬缺安抚道:“白长老何故在此干着急,你我二人既然已经在这村落之中,害怕那灵药连根一齐飞了不成?” “哼,那依你的意思接下来该要如何?” 姬缺笑道:“依老朽之见,只需要随便找村人询问,必能问出灵药的下落……”、 “当下也只好如此。” 两人进入村子,才发现一个更加尴尬的问题,整个村落从里到外没有一个人,就像是一个鬼村,丝毫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姬总天监,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灵药就在此地吗?为何从头到尾非但没有见到灵药的下落,还被你诓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莫不是你胡编乱造?” 姬缺表情难看,阴森森道:“弥沙海中险象环生,老朽还没有纯到拿自己的姓名开玩笑的地步,只是这村中的人去往何处,老朽也不知。” 白义从急躁道:“岂有此理,真是气煞吾也!” 他们哪里知道,所有的村民无一活命,并且尸体尽数都被鳞沙鬼獠吞进了肚子,血迹也被风沙掩盖,看上去就和一记上百年没有人来过的荒村。 忽然,两人同时觉察身后一个人陡然出现。 白衣,星眸。 “白长老,姬总天监,不曾想又见面了。”江长安笑呵呵地阔步走到两人面前三丈远的距离停下。 “江执事不是逃入弥沙海之中生死未卜吗?为何会突然就出现在这里呢?”白义从嘴角丝丝凛然笑意,目光斜视着姬缺的一举一动,意有所指。 姬缺镇静道:“怎么?白长老话中的意思是认为老朽派他来的?” 白义从道:“老夫可没有这样说,只是江执事若非是受命前来,怎么会知晓燕落村的所在?姬总天监好像之前说过,除了你和你的心腹,再无人知晓此地身处何地,难道说是江执事自己误打误撞来到的这里?世上当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第六百一十九章 挑拨 “真是巧了,世上还真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江长安心中暗道,嘴上微微笑着,“白长老明鉴,这件事情可是和姬总天监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在下孤身一人运气好穿过了风幽境,又是大难不死、经历了千难万险来到了弥沙海燕落村。” 江长安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将事情越描越黑,姬缺赶忙斥阻:“竖子住口!白长老切勿相信这小子所言,此子巧舌如簧皆是你我所见,摆明是再一次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挑拨道南书院与白家的关系!” 江长安笑道:“是吗?我若是胡说八道,怎么机缘巧合之下亲眼见到了白长老心心念念着的灵药!” “你见到了灵药!!!”白义从顿时正色道。 姬缺急道:“白长老莫要听信此人胡言!” “血煞阴溟,火狱之花,真是美得让人窒息……”江长安开口笑道,摊开藏在背后的手掌,掌心中躺着的正是一株红如烈阳蘸血的娇花,正是在焚毁之前他摘取的血煞阴溟,凭借这一点点残种,便能有数不尽的血煞阴溟。 现在的江长安,真正成了垄断这种药草的唯一供货商。 “血煞阴溟!果真是血煞阴溟!小子,你将……将这灵药如何了?”白义从又焦急得瞪向姬缺,“姬总天监不应该也快快找些解释的借口么?除了姬总天监还会有谁人告诉他灵药何在?” “血煞阴溟”这四字再加上实物,两人深信不疑,姬缺也一时慌了神,连忙激动问道:“江长安!快说!灵药……灵药何在?赶快说!灵药何在?” 江长安笑道:“自然是一把火烧了。” “烧了!你胆敢把灵药全然烧了!”白义从瞠目结舌,一道怒火从心头而生,磕绊着舌头断断续续道:“如此灵……灵药至宝竟毁于你手,不杀你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白义从右手食指与中指并躯,炽烈火光穆然从指尖灼烧而起,而后蓝色的雷暴围绕其外,笔直如箭朝江长安射去,却见江长安站在三丈外的距离,身子只是轻飘飘地向左微微一晃动,在火光射过之后复位,就像是原地未动,实际已经完美躲避过这一击。 “好快的速度!”白义从轻哼一声,正欲冲去,江长安又开口说道:“白长老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焚毁灵药?” 白义从眼神微眯:“说。” 江长安道:“说起焚毁灵药的原因,这可是就要问一问姬总天监了,可还是姬总天监的命令。” 姬缺闻声冷喝道:“江长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白义从也不住冷笑:“信口雌黄的江姓小儿,这……这这,这次你说什么老夫都不会再与你多言,任是你……巧,巧,巧言令色还是如何三寸不烂之舌老夫都不会相信你!” 白义从特意得与他保留在一定的安全距离范围之内,江长安每靠近一步,他的脚步就有序地后退一步,唯恐中了他的蛊惑。这次乃是铁了心的要取了这小子性命。 怎料江长安笑意盈盈地张开双手,从容道:“白长老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只是余愿已了此生我江长安再也不欠他人什么,白长老想杀,那就此杀了我……” 猛地发生的变故倒让白义从一时不知从何下手,只得开口问道: “小子等一等,把话敞亮了说明白,你话里有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长安脸色淡然:“白长老误会了,在下人微言轻,说什么他人也不会相信,并没有什么话里有话,只是早就听闻白家白义从白前辈高风亮节,从不做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从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像他姬缺出尔反尔……罢了,多说无益,能够死在白家白义从的手中,我江长安此生无憾!白长老,动手!” “且慢!”一顿糖衣炮弹的修辞形容砸得白义从晕头转向,恍恍惚惚回过味儿来,道,“你就是话中有怨言,有老夫在这里,小子,你大胆地说,快说什么意思,事情的根本都原原本本说出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姬缺在一旁看的大急,他虽不知江长安会说出什么话,但是想来不是善惹的茬儿,怒喝道:“白长老,切勿在听信这小子谗言,若非是胡说八道,当时风幽境外他又如何会先行早早离去?难道不是心虚而为?” 白义从想法微微动摇,的确如姬缺所言,江长安利用幻术将两人耍了一通后逃离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无论如何也无力狡辩。 白义从心中正犹豫,江长安厉声喝骂道:“姬缺你大爷的,老子就不该再一次相信你!也罢,白前辈,晚辈甘愿死在你手里,快动手!” 姬缺脸上松了口气笑道:“白长老既然不肯动手,那就老朽代你出手!” 说罢手心一道掌心雷朝江长安霹雳轰去! “慢!” 白义从断声冷喝,未见他如何出招,就这轻轻一道断喝,那道闷雷瞬间如烟散去。 白义从被江长安一番话早说的心血上涌,昂首挺胸,一脸正气道:“江小兄弟,既然承你一声前辈那老夫便必定给你个公道,倘若焚烧灵药一事真的是你自主所作所为,老夫必定将你碎尸万段,但是要是谁将这些事强加在你的身上,老夫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必定查一个水落石出!” “白长老,你……” “姬总天监,你都一大把的年纪何故去和一个小辈争执?这小辈已经有了必死的心思,不如就听他半柱香的时间再杀也不迟。” “这……”姬缺暗恨不已,他自知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保不齐江长安这朵乌云就恰好能够将影子给挡住! 姬缺望着江长安的眼神中杀气渐渐聚集,越来越浓烈,枯骨双手隐藏在袖袍之中,两手同时凝聚出两掌攻势,以防这小子口不择言,必要之时出掌,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是白义从也只能拦得下一招,而这全力打出的另一掌便就能够将这小子魂飞魄散! 白义从不再理会他,直接对江长安道:“你说,事情究竟有何隐情?” 江长安呼吸喘了几口粗气,神色悲苦,道:“方才姬总天监以晚辈先行逃走这一点来置问白前辈,那晚辈就从这一点开始说起!” 他的双眼如同饿狼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老者,手指指着:“这一切正是姬缺的计谋!若是不演出在风幽境外那一出苦肉计,佯装成我重伤离去的模样,我何来的机会焚毁这神田?” “江长安你血口喷人!”姬缺气的发抖,尽管做好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直接将屎盆子扣到了他头上! “听他说下去!”白义从冷冷道。 江长安继续说道:“姬缺与我说的计划就是如此……我离开之后,白长老一定是想要追回我来着,但是姬总天监一定会以‘风幽境’的借口噱头吓住白长老!” 白义从立时臊红了老脸,跳脚道:“屁话!老夫岂能这那什么狗屁风幽境给唬住?老夫只是……只是担心贸然进入弥沙海中了姬老头的计策,才一直跟在身后。” 江长安道:“不错,所以如此一来白长老就被这老狐狸钳制住,我也就有机会先行一步焚毁神田!” 白义从转身看向姬缺:“姬总天监,这一切当真是这样吗?” “白长老切勿听信这小子所言,根本没有的事情,老朽当时下手没有留任何情面,真是一招毙命所打去!” 白义从冷笑:“一招毙命?未必?老夫看这小子身体比你我都要硬朗,这就是你毙命的一招?未免也太可笑了?” :。: 第六百二十章 洞墟境对决 “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姬缺惊愕道,他确信在风幽境外将其重伤,可他居然短短时间恢复伤势,完好如初,这小子难不成是妖孽?还是有什么贵人先辈相助? 忽然,白义从眼睛亮起一点精光,瞄中了江长安怀中露出的半面金牌,伸手攥进了手里。 江长安旋即心神稳定下来,心中暗道:“娘的,老子腰都要挺断了你才看到?” 白义从掂量着金牌令,反复打量,为防止结巴一字一句缓慢道:“姬总天监,倘若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这道执事长老的金牌早在风幽境外不是已经回到了你的手中了吗?怎么……这一会儿又到了这晚辈的手里……” “是幻术!在风幽境外老朽拿到的金牌令是假的,老朽可以解释……” 白义从猛地打断道:“不用了,这一次我听这位小兄弟说一说……” 江长安在白义从转头看向自己的瞬间又凝起一副嫉恶如仇,气道:“不敢欺瞒白前辈,正是这姬缺老狐狸方才拿这金牌再度哄骗晚辈,晚辈才险些着了他的道被灭了口,幸好白前辈及时赶到这才让小辈幸免于难,勉强拾回了一条命……” 江长安恭维的话无形之中又将白义从摆在了一个公正公开的正义角色之上,这让长久以来都被人骂做走狗的白义从有一种令人沉醉的上瘾感。 白义从当即问道:“灭口?当真有这种事情吗?姬总天监?这金牌的事情究竟该如何解释呢?” 姬缺心中忐忑,白义从被江长安的话惑住了心神,眼下看来只剩下一条路走,他手心力量蓄势到了一个顶峰,刚好白义从转过身去,一个完美的时机摆在面前—— 这两掌,一掌分离白义从的注意力,一掌取江长安的姓名!无懈可击的计划,一旦出招,此子必死无疑! 可正当要出招,江长安突然摔倒在地,一脸痛苦状:“啊,我好痛苦!是谁暗算我?是谁?难道……姬缺!老子处处听信与你,不曾想你真的赶出这等过河拆桥猪狗不如的事情……” 江长安忍痛咬破了舌尖,一口血水又适时地吐出,刚刚被注入体内的汹涌灵力释放出来,顿时猛虎出笼在身体中横冲直撞,整个身体都要散开,他强忍的疼痛此刻全然表现出来,面如金纸,真假难分。 白义从见状,见其身体中果真一道奇异灵力翻江倒海,哪还认得是假。但见白义从手所在袖袍中,手指一挑那两只袖袍风吹似的扬起,清清楚楚暴露出其中凝聚雷光还没来及散去的两个手掌。 白义从怒喝道:“姬总天监,道南书院好歹乃是东灵国雍京第一书院,你也忒不要脸!竟想得此计谋害与人!” “老朽发誓没有做这等事,一切都是这小子栽赃陷害刻意挑拨于你我的关系。这伤势……这伤势也是做假……” “作假?哼哼,真是可笑至极!难不成姬总天监掌心威势也是作假?!” “这……老朽……” 白义从冷笑,“姬总天监果真是老谋深算,早有预谋,想来是刚才就想要杀人灭口,恰好老夫看清了你这老匹夫的真正面目!” 姬缺不再压抑心中怒气,顿时火起三千丈:“白义从!老朽对你一忍再忍,不要欺人太甚!” “真心话都说了出来,看来姬总天监早就想这么做了?”白义从不屑地笑道,“就凭你能够如何?老夫不妨告诉你,你如今的风光在白家的面前算得了什么?道南书院看似宛如一座巍峨高山不可动摇,但是只要白家想,就能转瞬间让你这座高山倾覆于方寸!” “白义从!” 姬缺怒火攻心,手中擎出乌黑的玄乌飞壶,飞壶上裹挟夹杂有无穷无尽的汹涌灵力,早在江长安面前就已集聚了一肚子的火气,在此刻全然发泄出来。 玄乌飞壶上有万千风刃搅动风云,引动空中飓风之力。 “洞墟境界,这是天地动势中的飓风之力!”江长安惊叹道,早在峡谷之中自己见识过了龙龟一族那死婆娘的风雷之势,风雷之势借用紫雷神电,玄乌飞壶上正是夹杂了洞墟之力,肉眼可见像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飞虫,每一只飞虫都是一道虚幻透明的月牙形状刀刃,飞壶甫一出袖,周遭沙丘连连炸开,翻滚出无尽神威。 在这股洞墟之力下,什么神纹与命植都像是小儿科的玩物,也是难怪,神纹只是侧看一个修行者天资的参照,而命植则是一个修行者聚集灵力,与生命天源井相互勾连的必须物,真正能够在战斗厮杀中分出高低主次的,便要是看洞墟境的天地接势。 眼前姬缺飓风之势虽较起紫雷之势威力稍弱,却贵在多变无数的刀刃密不透风向白义从网罗去,像是下起了骤雨,避无可避。 “飓风之力?有点儿意思,但是在老夫面前,这一切不过是孩童学步,哪怕是倾尽全力又能如何?洞墟天地之力也是分有三六九等,小小飓风不过是不入流的力量,便让你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地动势!” 白义从大喝一声,掌风生起,地上满地泥沙忽然堆积而起,垒砌一道上百丈的手掌,擎天而举,哗然之间挡住了半边天色,那风头无量的无数飓风打在泥掌之上,纷纷爆出“噗噗”闷响,而后便销声匿迹不见。 泥掌威势不散,隆隆震响,排山倒海一般盖在姬缺的头顶。 “石岩之势?”姬缺脸色骤变,手指急速变动,双掌猛地贴合一处,倒翻掌势,喝道:“合!” 无尽的细小风刃聚拢,如聚沙成塔一般,哧哧,受刀势所害地面被掀开一道看不到尽头的裂缝,一旁所剩无几的残垣断壁皆在这一刻承受不住这股余威炸成粉末,沙石聚拢的高山崩塌,亦有百丈阔的飓风刀刃就这样朝天劈砍,恨不得将这天砍出一道裂缝! 江长安身影急速退却,太乙神皇钟立于身侧唯恐受其波,仰头望着这恐怖的对决。 隆隆! 空气都震荡得扭曲不定。 泥沙巨掌被这一刀劈砍震散出坑道似的豁口,漫天散落下起了黄雨,像是炸开了一朵庞大的烟花,沙烟弥散。 但是姬缺忘了一事,这是在弥沙海,白义从石岩之势即便不及泥沙之势显得有效,但也有大益处,数之不尽的飞沙前赴后继被劈开的裂缝迅速修补。 风势终究不敌,姬缺已是来不及躲闪,被一掌狠狠迎头拍进泥沙之中,动也不动,感觉不到任何的生息。 “姬缺死了?”江长安眼中青芒朝着风烟泥沙的地底望去,却丝毫不见有人的身影。 墨沧笑道:“这老东西还不算傻,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白义从的对手,既然白义从能够借着泥沙杀伐,那他同时也能借着泥沙逃遁。小子,这下两个人可是少了一个,你该如何?” 江长安不急不躁,嘴角丝丝笑意道:“姬缺本就不能死,他还有用。要死的,只有一个就够了……” 他看向正在为击退了姬缺而怡然自得的白义从,眼神渐渐寒冷。 墨沧看着白义从,忍不住为其默哀:“跟谁作对不好,非要跟这位过不去……” :。: 第六百二十一章 深入妖国境 “不曾想这个老匹夫竟然隐藏了实力!应是借助了本命法器生肖紫金令才得以遁走,算你运气不错!”白义从嘴角的笑容渐渐残忍,既然灵药已经焚毁,道南书院也不再有任何的用处,这个老匹夫横竖都逃不脱一个死字。 忽然,他又皱着眉头,面色紧张,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这下如何是好?灵药神田焚毁,如何向家主禀报……” 江长安走近来到身边,笑道:“白长老,晚辈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够使你向白家家主有一个交代。” 白义从两眼一亮,但想起这小子巧舌如簧,又提起三分警惕:“说来听听……” 江长安笑道:“很简单的道理,只需要白长老派另一个人前去和家主诉说此事,不是就能和自己没有干系吗?” “命手下汇报?”白义从冷然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懂个屁!如此重要的头等大事怎能让其他人前去禀报!家主喜怒无常,倘若是罪过惩罚还好,如若是不在乎罪罚而是大行奖赏,岂不是煮熟的鸭子拱手让人?” “白长老误会在下意思,我的意思是指让人幻化成你的模样前去,这样一来罪罚是落在了别人的身上,而要是有功赏不还是落回了白长老的手里?” 白义从微微挑眉,江长安所言虽说有些荒诞,但也不失是一个办法,白义从笑呵呵地望着他,双目却阴冷至极,这个表情像极了山洞之中看着食人魔的面目的时候,露出了獠牙青面的本质。 他咧嘴一笑,好似捕食猎物的饿狼露出惨白的牙齿:“听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做这个替代我前去的人?” “不错。”江长安云淡风轻地应道,“在下必定不如使命,不会令白长老失望。” 白义从一下被气的发笑:“真是好狂妄的小子,你当真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先不说你前去白家有什么样的目的,只凭借你巧言令色这一点老夫便不能让你进入白家一步,更不可能让你以老夫的面貌在他人面前示人。” 江长安的笑容更加灿烂:“但是我却非去不可,而且我要进入白家非要借白长老一件物事。” “哦?老夫倒要听听你想要借什么?” 江长安眼底的阴霾显现表面,笑道:“借你的命!” 白义从脸上一冷,看着那对瓷白牙齿,竟心生胆寒,江长安的话完全挑明:你若不同意借张假脸,那我就夺张真脸! “好大的口气,小子,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够走出这弥沙海,实话不妨告诉你,无论灵药存在与否,你都必然死在老夫手下!” 江长安丝毫不理睬他说的话,自顾道:“白长老就这么有信心?就不怕我有什么救兵?” “噗……哈哈哈……救兵?这方圆百里除了黄沙还有个屁?”白义从笑得直不起腰,说话时结巴也不结巴。 但忽然之间他便不笑了—— 噗! 一只手臂已然从他的后心夺出,直直贯穿到了前胸,那只手臂粗大肥壮,染红了鲜血,手心紧紧攥着的是一颗血红滚烫还在跳动的心脏。 白义从惊恐地低头望着,这是第一次看清自己心脏的模样,口中长气丝丝缕缕一点一滴地消散,命魂破碎。而江长安的笑意让人脊背冰凉,白色牙齿白得冷寒:“若是白长老不死,我又何以安稳地幻化成你的模样居住在白府之中?” 白义从已然说不出话,眼中充满了惊愕,还有不解,他不明白死在了谁的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这个小子有帮手,倘若真的有帮手为何在风幽境外他会委身求全? 他艰难地转过头,自是认不出此人是哪一位,待看到鳞沙鬼獠之时脸上刻意显现出的獠牙后,惊讶的神色使得整张脸都恐怖地抽搐起来,勉强抬手指着这个厉妖。 嘶声道:“你……你……”一句话未说完,他口中就涌出大团大团血沫,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面色迅速灰败下去,砰地一声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忽然数十丈外飞沙游动,一道人影砰地从泥沙中窜出,疯狂朝向白家游走而去! 正是方才已“死”的姬缺!他竟还未遁离,此刻露出真形。 “休走!”鳞沙鬼獠低吼一声,挥手一阵沙雨狂瀑般扑打而去! “留他性命!”江长安急忙道。姬缺一旦被击杀,那就意味着承接燕落村与白家之间交易链完全断裂,事情也更难查清,此时留着姬缺要远远比杀了他更有效用。 鳞沙鬼獠闻言顿时撤回三根手指,狂瀑飞卷的沙雨只剩下两三道剑雨噗噗几声闷响,准确无误打在了姬缺的身上,风沙吹过,原地只剩下一片血迹,人已不知去处。 “让他逃了,这是你预料的?也是你故意的?”墨沧道,她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或者说她越来越发现,自己从未猜透过他的心思。 江长安送了口气:“受此重伤,一个月之内这老狐狸暂时不再会对我产生威胁,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弄清楚这血煞阴溟、食人魔物、白家以及道南书院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长安望着无垠荒漠,又想起了苍月,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甚至没有见过几面的女人,心中说不出的莫名滋味。 墨沧笑道:“小子,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 江长安又回过头眺望着这处万年古迹,那一砖一瓦在黄色的沙漠中极其突兀。 让龙囿灵先行离开后,江长安则命鳞沙鬼獠把风,自己悄悄走到一个僻静地界闪身没入神府,待到恢复了所有灵力伤势后,驾驭神虹向风幽境外飞去。 而就在刚刚要离开的时候,猛地感知周遭气氛极其怪异,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正东方沧溟峡谷深处飘散到了弥沙海。 “好浓重的血腥气!”鳞沙鬼獠道,“小主人,是妖国境传来的动静!那里终年与世无争怎么会……” 江长安苦笑:“与世无争?那是先前了。” 如今的沧溟峡谷哪里还像是先前的安稳无事?自从在考核场上那道看似是长生灯的青光出现之后,所有人的眼睛都变成了贪婪的血红,积极地想要冲上去撕咬抢夺。 可现如今证明,长生灯一直是存在风幽境的弥沙海燕落村中,那在考核场上看到的青芒是什么?那道青芒,根本就不是长生灯! “难道与龙渊先祖暴露出三十六根晁天柱的做法相同,是为了吸引众人前去的吗?”江长安心生疑窦,又觉得此事并非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墨沧看他想得纠结,笑道:“小子,既然猜不出来,为何不自己看一看呢?” “看一看?” 江长安打定了主意,面朝东方,眼中青芒夹带灵识射出,鳞沙鬼獠自是不放心他一人,也是放出一道灵识紧随其后。两人穿梭道道山林阻隔,直穿入数百里外的妖国境之中,却见其中不入妖国境的修士没有几个,但像他这样站在千里外,用灵识探寻的人多如牛毛。 “看来都不傻,知晓不可贸然进入的道理,便就站在数百里乃至千里外灵识探索……”墨沧笑道。 妖国境中,密密麻麻的丛林枝叶堵得人快要窒息,本应八月即将踏入初秋的时节,这里却是一派寒冬景象,与弥沙海中酷热炽烈的环境截然不同。 一条湍急飞瀑正从整个妖国境穿流而过,这条飞瀑不似天然形成,像是有人准备修过,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其中的活水竟是堆满泥沙似的黄水,就像是奔流不息的黄河,黄河地泉沿着暗道流遍整个妖国境。 第六百二十二章 鬼地方 江长安机敏地发觉在混沌的河水旁结下了一层厚厚的水晶冰块,将水中杂秽与岸上葱绿彻底隔绝。 “这水有些不正常。”江长安喃喃地凝视着,四周所有人的灵识皆是在搜寻着丛中有无至宝,却将就这样赤裸暴露在眼下的河水忽略。 正有一行五人的年轻修行道士从丛林中穿行。 “这五人竟是不用灵识探索,而是亲自步入妖国境,真是嫌活得太久了……”墨沧道。 瞬间上千道灵识凝聚在五人身上,大家都是不敢亲身而入,现今看到有几人敢于在这黄泉路上探上一探自是求之不得。 五人与江长安一样,盯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出神,终于又一个道士忍不住道:“老子忍耐不了了,非要看一看这水中究竟藏得有什么!” 身旁四人也未阻隔,而就在这时,本来平静的水面猛然涌起数道大浪,像是水底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搅动。 霎时间整个河水像是沸腾一般炸起道道水箭, 道道浪涛皆指向一处,汇成一道冲天狂浪,直上百丈高空,方才落下,下了一场暴雨。 “小心,有妖!” 迷迷蒙蒙的水雾中有一缕若隐若现的妖气。 这妖气十分隐晦,分毫也不张扬,偶尔浮现,道道青黑烟气透出,盘旋数周,有如数道黑龙飞舞,眨眼间又散了去。 这迷雾极其不寻常,竟是无法看清其中场景,能够将人的灵识阻隔在外。 “啊!救命!救命……” 陡然间,迷雾中惨烈的呼救声传来,江长安心中一凛,心中暗道:“不好。” 周遭上千道灵识闻声飞速的就要倒退而去,无以计数的神识倒卷而回。 “是陷阱!”江长安灵识不退反进,径直越过长河,绕过迷雾朝妖国境密林深处冲去。 回首而去,江长安双目骤然凝重,那上千道窜逃的灵识正中了陷阱,撞上一张密布织好的蛛网。 这是一只真正的蛛网,而蛛网操控者正从迷雾之中爬将出来,红背蓝身,尽管趴着也足足有一个成年人这样高大,背上高高像是扬起的长帆的鱼鳍,八只脚上竟生的有鹅掌,足以使其在水中也能生存。 如同铁钳一般的巨腭牙齿开合摩挲着吱吱的声音,钢刀似的腿上此时成插着那五人中其中一具尸体,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早已辨不出真形。 “这……小主人,罪将从未曾见到妖国境之中有此物的存在。”连鳞沙鬼獠都大吃一惊,真的可以说是奇异。 墨沧道:“小子你还没想明白这河水是什么玩意儿?” 江长安脸上阴晴不定,道:“第二次两族之战是在妖国境,紫幽大帝与猿皇大战四十九天未决胜负,逼不得已之下借出幽冥之水,依赖此物虽是打败了猿皇,却也使妖国境成了一处无人敢踏足的妖兽乐园,幽冥之水未曾散去,汇集成‘颖水涧’,想必这条河水就会颖水涧流出的水,也就是说顺着这条河便能找到颖水涧,找到猿皇与紫幽大帝决战之地!” “算你还有几分脑子。”墨沧笑道:“如今的幽冥之水早已没了当年的神威,力量不足太阴之水,但是此水却能对万物产生畸变,刚才你看到过的红背蓝身的怪异毒蛛,就应是畸变的妖兽,看来数千年来深入妖国境的人无一活着走出来不是没有原因,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只听簌簌声响,道道的蛛丝沾合着粒粒灵识珠光吞入口中! 一道灵识固然不会对人本身产生什么大的危害,但也会元气损伤,这毒株一口,已经导致上千人受创。 “要尽快离开。”江长安道,他可不想做个灵识被吞噬的主,但是身后的路已然被毒株封死,眼前只能继续向前进展,辗转而回。 天空阴森得可怖,不知怎么,才不过是晌午,妖国境的天空乌云密布,乌云之中又有怪异的猩红,其中血红色集聚其中晕染出艳丽凄然的颜色,就像是将天空撕裂出一道血口,鲜血淋漓。 这个鬼地方一切都显得这么妖异。 灌木丛变得更深,足有及胸口高的深度,吱吱咕咕各种各样的响声不绝于耳。 走了十多里,不知何时已经踏入深山中,四周高山环绕,怪石嶙峋,根本没有道路,可见已有许多年无人踏足此地,江长安,是第一人。 而江长安能够依据的就是连绵不绝的黄河水道,既是活水,定有源头,找到这个源头,兴许就能够找到当年紫幽大帝放出神水之地,甚至是寻找到紫幽大帝的尸骨! 忽然,江长安顿住不再前行,目光被山壁上之物吸引,这层山壁表面平整整齐,虽然已经生长了茂密的木丛,但也能清清楚楚得见整座平面像是被一记横切切成了两半。 再看脚下,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自己走进了一处低洼地域,目前所在的地方像是在一个深深坑道之中,坑道有三丈阔,九尺深。顺着坑道继续走了数百米才走出这条坑道。 江长安才发现坑道外自己是在一所空谷之中,空谷中这样的坑道一模一样的足有五条,五条宽阔相差无几的道路通向这片空谷。 “这坑道怎么这么怪异,像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这不是坑道!”江长安足下运力灵识冲天而起,离地数十丈,一脸错愕,那片空谷与五条坑道全然揽入眼中—— 这哪里是空谷,哪里是坑道,分明是一只庞大的巨灵掌印! “掌印!这样巨大的掌印……任是罪将也在做不出……”鳞沙鬼獠惊叹道。 江长安同样被这惊世骇俗的掌印惊得瞠目结舌,细看之下这只掌印与人的手掌不同,掌心浑圆,五指奇长无比,不是人的手掌。 “若是不出所料,我想这应该就是猿皇的掌印。”江长安道,妖帝一指成渊的威力他早已见过,眼前这个掌印便也不足为奇。 “想来便是如此。”鳞沙鬼獠道,“当年的那场战斗实在是凄惨无比,众将浴血奋战,又遭遇紫翼圣金蝉的袭击,自顾不暇,唯独猿皇奋战不止,不曾想竟在这里留下战斗遗迹。” 江长安向上望去,注意力又盯在那道断裂切割整齐的石壁上,石壁上竟坐落着一间圆滚滚的房屋。 有房屋?难道会有人居住在这种地方?江长安宁愿相信是妖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是这件房屋造型奇特,直接像是糊在了石壁上,不只是时间长久的原因,房屋整体都成了灰黄色,上面千疮百孔。 “这间房屋的样子怎么这么像是……” 忽然,一股股嗡嗡的振翅声传来…… “蜜蜂的振翅声?声音的源头……在天上?” 江长安大惊失色,这山壁上的房屋乃是一只庞大的蜂巢!此刻正有源源不断拳头大小的黄蜂从孔中爬出,对于密集恐惧症的江长安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头皮发麻,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一定是灵识波动影响起了这些怪蜂的警觉。” 江长安凝眸冷看,他分身出灵识没有丝毫的攻击能力,而这变异之后体型硕大的黄蜂却能够轻而易举地伤害到这股灵识。从一开始,这场较量就极不公平。 就在这时,一道炽热的火焰自身后袭来,绕过江长安烧向蜂群,这道火焰威力虽不及六道狱灵火,但也出现的恰到时机。 第六百二十三章 阴阳之势 江长安回身望去,才见身后站着是是一个中年人,身穿着黑色尊贵衣缕,金玉丝镶在边角,国字脸,鼻唇沟与眼角纹一样深深凹陷下去,高高鼻梁上挺得是个典型的三角眼,眼神阴郁。 而在中年人身后跟随的另有四人,这四个人的穿着就要弱了一筹,一看便知是中年男人的侍卫随从,皆是实力不低于泉眼境的强者,丝毫未将这些毒蜂放在眼中,能够只身深入到这里,便让人不敢小觑。 岂料火焰刚刚接触到蜂群,轰地一声熄灭,火焰被那银色的翅膀切得粉碎,直至消失,根本产生不了任何的威胁。这异常巨大的黄蜂居然根本不惧怕烈焰的灼烧,看来幽冥之水不仅仅是将这异兽体型变大这么简单,就连各项能力也成倍性得恐怖增长。 群峰毫发无伤,却被这团火焰彻底激怒,转移注意吱吱疯狂朝中年男人扑过去! 他们露出尾端钢钉似的尾针,正当江长安以为毒蜂会爆射出毒针御敌,尾针上面集聚起暗紫色的光芒,爆发出一道笔直毒液,霎时间触及毒液的石头丛木皆被腐烂成了道道白烟。 中年男人也不闪躲,不慌不忙伸手轻挑慢抬,拈花摘叶一般,顿时周遭空气灼烧起一团黑白气,似浓烟,似火焰。 两手各执着一团迷蒙烟雾,左手黑,右手白,时而交替时而分割,哪怕是站在一丈外,江长安也能够清晰感受到这股威势的压力,而其中传来的力量则是完全不同,白的一团气体柔和温煦,而黑色的气体则是冰冷残酷,像是能够随意将任何一件物事撕裂得粉碎! “阴阳之势!”江长安惊呼道。他手中所掌的两团气息其中暗含的不正是阴阳? 此人已经位及洞墟境,并且很明显使用的洞墟之势乃是阴阳之力,一阴一阳,一柔一刚,阴阳交汇,刚柔并济。 阴阳之势甫一出现,道道毒液遂化青烟,这雾气不是火焰,却要比火焰强力百倍千倍。 黄蜂群也觉察危险,闪身调转方向奋力朝巢穴逃离,那中年男子也不着急,静静等待所有的黄蜂蜷缩回山壁上千疮百孔的“怪屋”,随后两掌聚拢在腹下,阴阳二气左右合抱,天空中穆然出现了两只黑白大手,噗地将蜂巢攥入黑白手心,其中蜂群震动着钻出巢穴拼命得想要逃开,却根本挣脱不开这股力量,一只不落全部被包裹住,只此一瞬,两道黑白气便又回归到中年男人的体内。 再看那蜂群,每一只黄蜂身上全身的水分被抽干不说,整个身躯都被拧的扭曲,就像是拧干的毛巾。 “能够恰好将黄蜂体内的能量全部抽干,躯体变形也没有一丝丝的破碎,好刚猛的力道,好阴柔的技巧!”江长安忍不住地赞叹道。 这个中年人少说也是到达了洞墟境圆满的境界,几乎可以算是江长安遇到的人族里极其强力的人。 “小哥也能看出来这其中的二三门道?”中年人整理了一番衣上的灰尘,转身定睛凝视着他。 江长安也不惊奇,到达这个实力轻松识得自己这道道果境灵识的存在也不是难事,况且从一开始那道火焰便就从身侧擦身而过,很明显是刻意的避过了他。从蜂群出现的时候,这个中年人就已经存在,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而这一切,自己都没有丝毫察觉,这一切皆因此人的身影联动起阴阳之势,完全将一行一动融合在花草山石上,就连鳞沙鬼獠这等位驾于此人头顶的强者短时间之内也难以察觉。 想到此处心底陡然一分凉意,对方若是想要下手,自己这点灵识恐怕早就被打成了飞灰。 “阴阳之势,洞墟境天地玄黄,品阶应是在地阶上等,也是目前我所见到的,品阶最好的洞墟天地威势。” “哈哈哈,不错,不错,年纪轻轻有如此眼界已是不易。”他豪迈大笑,忽然间一道气息穿针一线一般钻入江长安灵识中。 江长安神色一紧,下意识得便要后撤才觉整个灵识已经被对方完全掌握,况且并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什么杀意,遂是将逃离的念头作罢,一副听之任之的坦荡。 “道果境!”中年男人惊讶道,随后一张快比得上砖石方正的脸上掬起笑容,“年纪轻轻便达到常人甚至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境界,小友的天资可真是不简单呐。” 他忽而笑着问道:“老夫救了小友,难道就换不来小友的一句答谢吗?” 江长安笑道:“阁下并非是在救在下,而是在帮你自己。” “哦?”他眼中的兴趣更加浓厚。 江长安道:“阁下没有杀我并非是因善良,而是和外面那些灵识一样,在期盼着一个趟雷的引路者,恰好,我就是你的不二人选。费力灭去一道灵识,倒不如留着他还有些作用。不知我说的对吗?” “额……哈哈……”或是想法被戳穿的原因,他干笑了两声,“小友很聪明,但如此直言就不怕老夫一不做二不休将你抹杀在此吗?但凡老夫将阴阳之势灌输你的灵识,这抹灭的不仅仅只是灵识这么简单,就连你的灵元也会遭到不可修补的损伤!” 江长安毫不畏惧地凝视着他双眼:“难道我不说,阁下就不会这样做了吗?” 此话一出,场面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干涩的风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了,中年男子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半晌后,这个外表看起来憨实的男人又笑道:“小友前来此地,并且不惜冒着灵识被损毁的危险也要伸出妖国境深处,是为了何物而来?难道,也是为了那前几日竖起的冲天青光长生灯?” 江长安反问道:“阁下不是为了长生灯吗?” “呵呵,长生灯固然是至宝,但是老夫却不是为了它而来。” “哦?” 他并未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指着前路:“小友有没有兴趣在陪老夫向里面查看一番呢?” “如果不是送死性得趟雷的话,乐意之至。”江长安道。 “哈哈哈,不错,有胆色,有气魄。”他说着大踏步先行一步,江长安使了个眼色令鳞沙鬼獠先行退下,灵识状态下对方也根本帮不上什么。 随着一行人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向着纵深处挺进,又走十二三里,得见地面上地形更为复杂,根本不似天然形成,纵横沟壑随处可见,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立足之地,不同的是那条黄河水颜色更加浑浊,像是一个天然天然大染缸,江长安有一种预感,前路再有不远,便就是古战场所在! 墨沧忽然开口道:“小子,停下!” 江长安顿时不再前行,黑袍男人见景也警惕得看向周围,不再动:“小友为何停下,以老夫所见,再向前不久便是古战场所在之地。” “再向前?再向前定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墨沧道,“小子,事情有古怪。” “有古怪?”江长安问道。 “这四周你没有看出什么奇怪么?都是残垣断壁,周围都是战争残杀留下的痕迹,甚至我们现在所在的地底深处就是尸横遍野,白骨堆山。” 墨沧道:“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万年前的灵力威势甚至会遗留至今,这满目疮痍其中都暗藏了汹涌杀伐力量,就连方才所见的那般强横的凶手也不敢在这里游荡,再往前行仅凭你的这一点灵识根本难以存活。” 果然,眼前虽然枝叶茂盛,木林丛生,但是却静的听不到一丝声响,没有一只生物的存在,此处凶狠至极。 第六百二十四章 紫翼圣金蝉现身 “小友为何止步?” 江长安道:“前路凶途。” “凶途?老夫未见哪处危险?这里一道道痕迹已过万年之久,怎会还有危险?你莫要再犹豫,在这里多待一刻才是多危险一时。”中年男人还未说话,身后侍卫之首先行冷然敕令道:“让你走就先走!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若是正常的路,当然可以走,但是危险重重的地方,还是愣头青地冲在最前面,那就是傻子。”江长安道。 侍卫不屑道:“可笑,若有危险我等岂会不知?就凭借你微末道行还能够感知到这片地域的蹊跷?” “地上这道长有三十余丈的沟壑,是妖族大将蓝羽麒凤的斩鳍刀落成,左方深有五丈的坑道,乃是人族临涣道人的亢金棍凿成……”江长安手指指着地上一道道战斗痕迹,将墨沧的话完整地复述了出来,每说出一句几人脸上惊异便深一分,半信半疑。 “可笑,仅凭你三言两语,这路我们还不能走了?” 江长安笑道:“阁下能耐非凡,大可以试一试。” “试便试!”侍卫征得中年人同意,纵身跃入。 接连走了几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侍卫轻蔑大笑道:“小子,这便是你所说的危险?胡言乱……” 簌! 一阵黄色刀光从地底掀起十丈杀机,眨眼一瞬,那名站在险地中的侍卫身子被从正中间劈成了两半,干脆利落,哗啦啦五脏六腑碎落一地。 几人皆后退了半步,带给他们惊恐的还不是这险地,而是江长安的话居然一分不差,像是亲身经历过这场惨烈的战斗。 为首的中年人丝毫不在意这个下人的惨死,三角眼凝望在江长安的脸上,笑道:“小友如何得知这险地的状况?” “天机不可泄露。”江长安卖了句玄乎。 中年人转而笑道:“小友不肯告知一定有难言之隐,不知小友身在何处?可有兴趣找一个安身之所?” 江长安道:“看来阁下是家大业大,只不过小子懒散惯了,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没有什么宏伟抱负。” “小友说笑了,身为男儿岂能辱没了一身才华?小友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到雍京城白府。” 白府! 江长安眼中冒出不寻常的闪光,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此人是白府的人,又是身处何等职位?这样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会在白义从这个长老之上,而凌驾于众位长老之上的,又被这些侍卫尊称主人,只会是一人——白家家主白天罡! 江长安脸上若无其事,话锋一转:“多谢阁下美意,他日必定亲自登门造访,在下先行离开了。” “小友既然无意向往,那便还请小友帮老夫最后一个忙?” “什么?” 突然,白天罡脸上表情极度残忍,冰冷道:“帮老夫前去探一探这里是否有安全通过的道路!” 江长安心中一凛,灵识却被阴阳之力完全制住:“小友也知道,老夫的阴阳气可不是普通的人能够承受,纵然是一点灵识,也能让你的灵元遭受无法弥补的伤害,小友,劝你还是乖乖地朝前走上一遭,被战场上灵力所伤,总比被老夫阴阳之气灌输灵元得好。” “你大爷的,被摆了一道!”千防万防还是漏了一筹,两人实力悬殊,纵然是江长安亲身在场也绝无逃脱之力。纵然心如火焚,却无计可施,威逼之下只能挪动脚步朝着山中走去。 墨沧道:“小子,本尊能够清晰看到地上安全的道路如何走,你按照本尊所言,便能平安度过。” 江长安摇头:“没用的,就算是度过了眼下这一关,后面还有无数未知的危险,就算度过了眼前难关,你以为白天罡就会这样轻易放了我?而且……” “而且什么?” 江长安眼底透着阴冷:“而且老子根本不打算让这老东西讨着好处!既然你让老子灵识重伤,那也别妄想独善其身!” “小子,你该不会是想用这遗留的灵力……” 江长安一点灵识飞入场中,身后白天罡与剩下的侍从撇开了足足有十丈的距离,谨慎跟随。 白天罡一眼便看出他的用意,脸色惊变:“不好!” 江长安已纵身跃入坑道之中! 白天罡心中一沉,他料到一切,却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能以常人衡量,这小子绝不是傻子,却是一个知晓发狠的疯子! 江长安刚一接触坑道,其中窜出千道飞剑似的流光神火,铺天盖地朝两人打去。 “混账!”白天罡低喝一声全身腾跃而起,一道白色浓烟阴阳之势中的阴柔之势聚合在手心,握出一只浑圆玉盘,在那玉盘前,道道风力触及反弹,始终不能近身一步。 白天罡浓浓不屑,同时怒火难当:“小友以为凭借这道回击,就能够助你逃走?” “当然不止这些!”江长安嘴角笑意冷然,径直往那聚灵掌印的坑道中跃去! “混账,你当真欲陷老夫于死地!”白天罡双目圆瞪,不怒自威,早先一步止住了江长安飞离的可能,无尽汹涌的灵力四面八方海潮一般袭撞而来! “是阴阳之力!”江长安冷道,眼前白天罡使出的招数与扭碎蜂群的招式无有不同,左右一黑一白将他合抱住,就要打成齑粉。 江长安身在风幽境的本体灵元哧哧震颤,深深凝眉,一股强烈的不祥先一步遮蔽了感知视线,而他能做的,唯独有无可奈何地闭上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周围的一切忽然顿住了—— 风停在了半空,紧紧抓着灵识的黑白两道气息被人定格一样一动不动,白天罡的脸上狰狞、飞舞凌乱在空中的发丝也都凝固,听不到一点点的声音,万籁俱寂,静的可怕。 若非还存在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声音,江长安简直还要以为自己的耳朵聋了。 “墨沧!墨沧!”江长安呼唤道,这次却连墨沧都没有了回应,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关联。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串声响:“哧哧……” 一道金色的耀光在丛林之间穿梭来去,世间能够存活的只剩下了它一只小小的生物,它时而飞舞时而在一只树枝上缓缓挪动,像是无头的苍蝇,但足有大拇指这么大,金水浇筑似的身躯,生着一对半透明的紫色薄翼,好似一只活着的珍宝,诡秘无双。 “紫翼圣金蝉!!!” 江长安只感觉像是一道响雷正当轰在了头顶,击得他浑身麻木,险些忘记了呼吸。 “是了!一定不错!紫翼圣金蝉凝滞时间,一定是紫翼圣金蝉感知到白天罡身上散发出的危险奇息,阴差阳错之下短暂凝滞这一带地域乃至整个沧溟峡谷的时间!也正因时间凝滞,墨沧也无法与自己联系,可是我为什么没有被控制?”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那道紫翼圣金蝉也听到了他的惊呼,警惕之下身上的金光更加璀璨,吱吱的知了叫声飞到了面前,它就径直趴在了距离江长安面庞一尺距离的树枝上,两只鼓凸的眼睛一动不动得盯着他,像是也在思索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够超脱时间凝固之外? 大眼瞪小眼,足有半柱香。 江长安的心中没有一丝恶意,这一刻他心中没有半点想法,像是童稚、纯真、没有利益驱使,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小家伙传递出的信息就是和善二字。 第六百二十五章 门庭若市 难以置信,就是这样谁也不会注意到的小玩意,九妖,这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两个字,其中竟然有着这样的生物! 它的身躯和镜妖鬼狐、冰羽曜隼相比较起来,真成了芝麻与西瓜的分别,更令人惊叹的,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小玩意拥有的能力竟然能够完全凌驾于二者之上,足以立于不败之地,随时脱身。 就在这时,江长安猛然听到一声奋力嘶嚎! 是从沧溟峡谷中传出的声音! 果然,紫翼圣金蝉如今的力量只能够封锁住局部的地域,无法禁锢住整个沧溟峡谷。 这道声音从妖国境的深处传来,震耳欲聋,闻声之际江长安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难以把控,随时都有要破碎出体外的迹象。 妖国境深处存在的究竟是什么?短短不过数十里的距离,单单凭借这一点灵识却无力再继续前行,更不用说有白天罡这样一个威胁跟在身后,当务之急要趁着紫翼圣金蝉凝结的之术尚未散去,赶快离开。 念随心动,终于在生死边缘游走了半天,这点灵识逃脱了白天罡的威胁,辗转而回。 江长安不再耽搁,一边与墨沧讲述着看到紫翼圣金蝉的始末经过,一边带领鳞沙鬼獠向着雍京城飞去。 “你看到了紫翼圣金蝉!”墨沧被这个消息深深震撼,“难怪,难怪本尊还奇怪怎么一转眼的时间你的灵识已经逃了出来,原来是有紫翼圣金蝉相助,哈哈,你小子命还真大,连大妖都相助与你。” 江长安已经出了弥沙海,正倚坐在一棵树下稍稍歇息:“运气?紫翼圣金蝉并未定住我的身影,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 “这一点本尊也是想不通,紫翼圣金蝉生性卑怯,根本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所谓的好感,更不用说你的身上相容了另外两只大妖残魂,这只会让它更加紧张才对,怎么偏偏对你网开一面?除非……” 江长安期待地看着他期待接下来的答案,墨沧噗的一笑:“除非他的时间凝固天赋对你无效。” “怎么可能?”连墨沧都无法逃脱时间凝固,自己凭借的又是什么? “怎么不可能?时间凝固的效用只作用于紫翼圣金蝉自身出世后的这十多万年,也就是说它只能定住比自己年龄小的生物,你小子要是早在九妖之前就存在世间,它真的对你无效,哈哈……”墨沧说着说着,自己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 江长安呵呵轻笑,哪里会有人能活得十多万年,思来想去,这件事最终也只能归咎在紫翼圣金蝉这位‘老人家’当时的心情恰巧不错上。 眼看天长太阳落下,月亮高高挂起,江长安驾驭长虹一点也不敢耽搁,日夜兼程。 与姬缺完全决裂,不知道这件事对参天院又会有怎样的影响? 一切都是未知,一想到苏尚君与江忘几人都在参天院,虽说有秦风骨在,但也难保会有什么差错。 整整飞行两日,江长安在第三天清晨才步入雍京城中,远远看见道南书院的影子。 江长安绷紧了神经走近书院,却发现周边一切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原本没有两样,恭敬的依旧恭敬,不屑的依旧不屑,只是更多的人像是多了一份敬畏。在铸甲院治好杜衡,又凭借一腔热血愤言将丹荷院的院主黎川气的吐血,不说这份能耐,光是这胆魄就远非常人可及。 径直步入参天院,打远就听到了哄闹,刚一推门入院,江长安便被眼前之景惊住,满园挤满了人,身上一绺齐的白衣道衫,踊跃得就差将门槛踏破,并且更为奇怪的是其中的女人要比男人还要多。 人群最前方得见江忘、胡莱、白穹三人在人群中咆哮大吼,吼得面色通红,像是在与众人对抗,师侄阿七瘦弱的身形直接被逼入一个小角落淹没在人群之中,而苏尚君在在石阶上,愁眉不展。 “妈的,果然是找茬!是姬缺老东西搞得鬼?还是被自己落了面子气的吐血的黎川?” 不管如何,先行解决燃眉之急要紧。 砰! 太乙神皇钟震荡一声立在身前,铛得一声巨响将所有的喧闹声都压了下去,丝丝缕缕的六道狱灵火从中引渡而出,如小蛇一样在人群之中轻缓地穿梭来去,在每个人的身后都留了一点火焰。经历燕落村这几日,江长安已是有些疲累,早就没了慢慢劝说的念头,只需警告一遍,若不退去,只需动手即可! 这一招果然奏效,顿时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在他身上,场面如定格一样安静。 “各位来找麻烦的?”江长安向苏尚君款款走去,所有人都不知不觉让开一条路,他口中不卑不亢地说道:“各位若是找参天院不快,江长安奉陪到底!但我也知道,你们不过只是受人指使,我给你们三声数的机会赶快散去,否则,后果自负。” “一!” “二!” “三……” 院中的人还是一动未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看来那位派你们前来的人开的价不低……”江长安冷笑,提掌屈缩起小拇指与无名指,事到如今,只有纵火,撵人! 就在这时—— “你回来了……”苏尚君轻轻一声呼唤,按按捺下心中的欢喜,飞奔到身前,当日龙囿灵急讯传来的时候,江长安也只是寥寥交代了几句就赶往了沧溟峡谷,这几日苏尚君也是寝食难安,此刻见他安然无虞也顾不得端庄的教养,直接飞扑到了身前却又欲言又止,千言无语又藏掖回心头。 无需说什么,只要他安然,就一切都好。 白穹、江忘和胖子胡莱也激动地跳到了身后,胡莱诉苦道:“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参天院非要被踩塌了不可。” “这些人为难你们了?有没有人受伤?”江长安语气森寒,他说着悄悄对苏尚君递了个眼神,确定对方无事后这才平顺许多。 白穹为难道:“先生,眼下这么多人,可是如何是好?” 江长安冷笑道:“如何是好?只管打出去!” 打出去!众人哗然变色,白穹和胡莱也摸不着头脑,疑惑得盯着他:“先……先生,这些报名学徒的弟子虽多,但也……也不用这么粗暴得方式?” “报名学徒!” 江长安嘶得吸了口凉风,才觉的有些不对,从刚一进门自己自报姓名这些人的眼神就变得不对,起初担心苏尚君几人安危,还以为是对自己的愤恨,现在想起来才觉古怪,那种眼神只表达了一种情绪——崇拜,炽烈疯狂的崇拜! 苏尚君莞尔一笑,悄悄撤了两下他的衣袖,小声道:“这些人,是来应招弟子的,你还傻愣着……” 呃…… “咳咳……”江长安干咳了两声,赶忙收了紫火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冷静下来才看清楚,穿梭在人群中的江忘几人吼得面红耳赤是在维护着嘈杂的秩序,而阿七坐在案前执笔记着每个人的信息,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自然而然淹没在了人群里。 终于一个女弟子激动着声音,近乎疯狂的口气道:“江长安!是江长安!” 身后数十人后知后觉,瞬间像是陷入了疯狂,这些人小的多是十三四岁,大的也有十七八岁的,无一不是神情激动,要不是有白穹几人拦着,早就饿虎扑食一样拥了上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调戏宗主 将前院的事又交还给了白穹几人处理,江长安便将苏尚君拉到了僻静无人的后院,“这是什么状况?怎么这么多的弟子?” “还不是你江天监在铸甲院出尽了风头?不仅仅治好了杜衡的疾病,更重要的,现在雍京城谁人都知道你这位天监能够炼出三品丹药,甚至这个消息还传到了宫里,引起了宫廷药师的注意,前些日子还有宫中的药师来邀你参加什么鉴丹会。还有一个炼出七品丹药的高徒,更不用说你本就是传说中的人物,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苏尚君道。 江长安脸上却没有太多轻松,站在风口浪尖往往距离死也就不远了,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再通俗不过。 苏尚君轻声解释道,语气别样道:“江天监,这些人可都是冲着你来的,和在青莲宗时无恙,其中女弟子可是不少呢……”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话语中明显吃味。 江长安嘴角轻轻翘着,抬眸紧紧盯在她的脸上。 灼烈的眼神直盯得苏尚君脸色红彤彤的,这位大宗主在万人瞩目之下也未觉得这样难堪过,急的背过身子:“你……你盯着我做什么?” 江长安笑道:“平日里不动如山的苏大宗主也会这样露出小女儿娇俏的样子,不得好好看一看……” 他一边口无遮拦,一边已经捉住了那只无所适从的柔荑,柔若无骨,温和有香。 “啊!” 苏尚君下意识得触电似的就要缩回手掌却懂也动不了,完全被这个混蛋拿住。 “你倒是轻松了不少,倒是让我劳心,我也是昏傻了脑子才会帮你。” “哈哈,不昏傻,不昏傻,就算是,我也喜欢。” “呸,你这人又说一些无赖的胡话,果真是个无赖。” “你……你口中在怎么都是胡话。”苏尚君眼波无定。半晌却没见他有什么反应,悄悄转头望去,正看到那一双流溢着微微笑意的眼睛,令人沉溺其中,他只是笑着,一言不发。 “你……你怎的不说了?” “你不是嫌弃我说的都是胡话吗?为了不惹宗主大人生气,在下也只好封住这一掌嘴巴了。” “谁,谁说过有嫌弃你了?我只是,只是……” 苏尚君的话未曾说完江长安头一低,正落在她的唇上,火热柔软。 苏尚君的双眼瞪得溜圆,直瞪瞪地一眨不眨, 夜幕降临,等到苏尚君休息,江长安进入神府与老者又如往常一样下完了三盘棋后又出来,不知不觉步入庭院之中。 灵力也黑夜之中细若游丝,绵长游荡在空气中,这一点点的游丝向着整个道南书院延伸而去,连一个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早在千山渡船上,那位神秘的中年妇人透露出连屠大君在道南书院,但是江长安却没有听到一点风声,道南书院之中纵然是姬缺老贼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是连屠大君的对手。 一想到蜃楼被轰成碎片,他的心里就是一阵心悸。 半柱香的时间,江长安的灵识已然几乎探查遍了道南书院所有的角落,只剩下一处——总天监院。 江长安屏住了呼吸,灵识缓缓游走过去……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我如果是你,绝对不会蠢到用灵力去探查。” 江长安眸子一冷,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嗤,他的身子已经退出十丈外,目光打量才见眼前出现的女人时过中年,身穿着灰白色道袍,正是在千山渡上遇到的中年妇人。 “前辈?”江长安笑道,“不知前辈深夜造访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她冷冷说道,“我要你找到连屠大君的下落。” 娘的,还真是以为老子是你的手下?江长安眼中阴郁,脸上笑道:“不知道前辈找连屠大君是所为何事?” “多嘴,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其他一概不许问,要是想活着,就安静闭上嘴。” 她冷冷道:“还有,找到之后先禀报于我,不得擅自惊动他。” 她忽然愣住,只见江长安同样冷笑得凝望着他。 “怎么,你的命不想要了?”她话音刚落,心下一惊,脚下不知何时竟有两道黄沙崛起,直攀上了腰肢。 “妖气!” 她冷然轻喝,翻手一道灵光拍散黄沙,身后却有无尽的砂砾如是海潮席卷而来,瞬息即已缠缚上她的脖颈。 中年妇人正欲动,江长安学着她的口吻笑道:“不要动,怎么,你的命不想要了?” 她脸上的飞燕闻声更加寒冷,“妖就是妖,我给你改邪归正的机会,你却不懂得珍惜。” “改邪归正?娘的,老子以为自己都够无耻的了,不曾想有人比我还要无耻。”江长安发笑道。鳞沙鬼獠已然站在了他的身后,只要她稍有异动,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死无葬身之地。 果真,一看到鳞沙鬼獠中年妇人的脸色猛地变了:“妖……妖将,鳞沙鬼獠!” “哟,未曾想到你一个小小的猫妖能够识得本将。”鳞沙鬼獠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应知自己对小主人大不敬,犯下了何等罪责!” “小……小主人!” 她错愕地望着江长安,对着鳞沙鬼獠问道:“敢问妖将,小主人是指……” 鳞沙鬼獠冷哼一声,道:“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小主人得到首尊妖帝,东方妖祖的传承,难道你我不应称其为小主人?” “妖祖传承!” 她当即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头顶,鳞沙鬼獠撤去束缚的一刹她的身子已是瘫软在地,跪伏道:“弟子钟惜凡拜见小主人,此前多有得罪,弟子罪该万死。” 鳞沙鬼獠冷声道:“好在小主人并无大碍,倘若小主人真是在你这里出了事情,耽误了妖族大业,你就算万死也难当其罪!”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江长安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立时搬了一张石凳坐下,笑道:“我问,你答。若是有一句说的不对或是你不肯说,你死的一定比我难看一百倍。” “你来道南书院的目的是为了连屠大君而来的?” 她不为所动,一个字也不说。 江长安笑道:“不说?其实你的来历我也知道一些,你在船上与我说的话虽说表露着你形似正道的样子,但是你却不是一个人,你是妖,而且是已经活了数千年的妖。” 钟惜凡纠结地皱着眉头,道:“小主人说的不错,连屠大君的确是与属下相识。我与连屠是共同生活在沧溟峡谷,共同守护大帝遗留之物的部落,就在三千年前,大婚之日,一群人攻入了沧溟峡谷,就为了大帝遗留下来的至宝。” 钟惜凡话语哽咽,没有再说下去但江长安能够看到之后发生的事情,鲜血蔓延了整个部落,战火吞噬了每一片土地,兵戈屠戮了每一点生灵。整个部落沦为了屠宰场,烽火狼烟,无休无止。 钟惜凡咬着压根暗暗恨道:“属下永远都忘不了那些人,那些人族所谓的名门——道南书院、白家。” 江长安道:“还有夏周皇族,镇陵谱乃是夏周皇族圣器,除了这三户我想还有凌霄宫,不然连屠大君也不会多余前往凌霄宫找莫谷子的麻烦。” “小主人说的不错,这些人有备而来,手执各种至宝,其中便有手握镇陵谱的夏周皇族之人!”钟惜凡恶狠狠地道,“这些人都该死!”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值得这些大家争夺?”江长安疑惑道。 第六百二十七章 潜入白府 无论是白家、道南书院又或是夏周皇族与凌霄宫都不会被一般的至宝鼓动起心中欲望,更何况是在三千年前强者时代末法时期,尽管强者正在凋零,但是也远远比如今强悍,什么宝物能够勾起这些强者的欲望?值得这样强横的四方势力同时攻击? 钟惜凡声音一顿,望着江长安吐露道:“属下部族守护的遗宝众多,除了我族各大妖将遗留下的宝物,最珍贵的,当属人族极道神兵——长生灯!” “长生灯!是紫幽大帝的长生灯!”江长安惊赫地跳起了身子,“你说的村落是燕落村!你和连屠大君原本所在的地方是燕落村!” 鳞沙鬼獠也愕然立在当场:“小主人是说,燕落村在三千年前守护两族至宝的部族族人就是她?” 说道这个名字,钟惜凡的眼眶像是涂了胭脂似的通红:“小主人,您……您是如何知道的燕落村?” 江长安将整个弥沙海燕落村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反问道:“当年是四大势力同时进入风幽境弥沙海,同时围攻燕落村,由此连屠大君被收录进了镇陵谱中,而你侥幸逃了出来?” 钟惜凡笑得发苦:“侥幸?世上怎会有这么多侥幸的事情?整个部落的人都死了,无一幸免。属下以生命下契秘法,永世成为一缕游荡的魂灵,诅咒那些人永世离不开燕落村一步!就算是他们得到大帝至宝又如何?踏不出燕落村,更是踏不出万里弥沙海,有至宝又有何用?属下要让他们子孙世世代代活在愤恨与忏悔之中,为他们祖上所犯道错赎罪!” 江长安无言,他眼前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在异塔一个个房间里所见到的寻常物件,整个燕落村的村边表面祥和宁静,口上说着是世外桃源不与世俗沾染,背地却最是渴望外面的繁华美景,这是人的贪欲,天生的贪欲,也是生来对自由的向往,贯彻到骨子里。 当年四大势力少数人逃出了诅咒,夏周皇室将镇陵谱送回了京州,想必这些势力也曾派过不少人前去营救,但都是无果,再到后来基本再没有人记得这件事,这些没有逃出来的人完全成了弃子,只能在燕落村重铸破损的房屋定局生活,繁衍生息,才有了如今江长安看到的数百名“民风淳朴”的村民。 江长安想通了了一切的由来,又忽然想起了一点,问道:“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早在上一次你来找我,在得知我是古平风弟子之后,为什么会勃然大怒?按照常理而言你们同为妖族,都是生活在三千年前,况且古平风前辈乃是妖族第一人,为什么你会要杀我?” 钟惜凡道:“三千年前古平风固然称为妖族第一人,但是小主人可知道这这五个字是谁送的吗?” 她的语调冰冷而充满了怨气:“‘妖族第一人’这个名头不是妖族,而是人族所言。古平风崇尚传达‘两族兼和’,但人族却从未将妖族正眼看在眼里,‘妖族第一人’!呵呵,为何不是‘第一妖’?其中用意深沉,听起来还真是讽刺。” 江长安默然,古平风前辈主张兼和,想法虽好但无疑是将妖族分离成了主战派与主和派两方,如果古平风有许多的耐心,能够用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时间去先化解融合两派观念,再去行兼和之法或许还会成功,反倒是操之过急最后功亏一篑。 也难怪,有魏怜妆在他心里,那个女子一直在等着他去为她摇起一阵桃花雨,壮志不老,韶华易逝,这种情况下谁会有上百年的耐心? ‘妖族第一人’这句话并不是什么夸赞,反倒是挑拨的刀刃直插在心底。诚然,对于有的妖而言这是福音,但也是祸事,其中不免也存在着钟惜凡和连屠大君这样的主战派。 突然,钟惜凡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属下恳求小主人设法救救连屠,求主人设法。” “上次你不是说连屠大君就在道南书院吗?” 钟惜凡悲戚摇头道:“属下之所以在今夜前来的真正原因,就是在不久之前发现连屠离开了道南书院,前往了白家!” “连屠大君去了白家!”江长安心中思绪急速运转,连屠大君既然离去,一定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像从皇宫中取走传国玉玺,断一国气运就要谋一国气象,而断一个道门气运要取的是什么? 凌霄宫有莫谷子手持崆峒印这种神物才勉强保住不受侵害,但道南书院可没有神器,只能说明连屠大君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才会继续前往白家,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收集妥当,再一齐斩气运,断因果。 头顶正是明月当空,白府的门前高高提起了灯笼,平静非常,想来连屠大君还没有直接来此地,像是等待着什么特殊的机会。 两头火焰雄狮坐立在府门前,可比一些石狮子实用得多。这两头火焰雄狮旁各站的有一名守卫不停打着呵欠,正是到了后半夜,也是人一天最困乏疲累的时候。 长夜漫漫,两个侍卫无聊,先行聊上了几句:“唉,听说今晚府门之中像是来了道南书院的总天监姬缺,这怎么搞的神神秘秘的?” “切,这次跟以往不同了,这位姬总天监气冲冲的,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 墨沧笑道:“看来今天晚上真的是不寻常。” “不寻常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江长安嘴角微微勾起,念咒掐诀,摇身一变整个人魁梧了两圈,穿着一身白灰色衣袍,模样也变成了白义从的样子。再道上一句结巴的话,与白义从本人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他又随意拾了把黑灰抹在脸上,将身上的布缕撕得破破烂烂,整个人都是一副精神不振的萎靡状态。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两个白义从 一切准备就绪,江长安痛苦沉吟着踉踉跄跄从巷子里奔跑出来,一手捂着胸口佯装成受了重伤的模样,咳嗽地奔跑到两名侍卫的面前—— “谁,是谁!”黑夜里突然窜出一道白衣道袍的身影,两个侍卫吓了一大跳,待看清了相貌,一个侍卫连忙上前搀扶住身子诧异道:“白……白长老!白长老怎么会搞成了这幅模样?” 江长安有气无力地说道:“快……快通报家主,老夫,老夫有要事相禀……” “白长老快跟属下来……”这位侍卫说着急忙就要引着江长安向府门中走去。 却听另一位侍卫猛地喝止道:“站住!” 锵! 他竟锵地抽出长刀架在了江长安的脖颈之上,怒喝道:“你究竟是谁!来白家有什么图谋!别再装了,你根本就不是白长老!” 江长安心中一惊! 伪装被识破了?不可能。自己早就把全身上下反复检查了数十遍,根本没有任何的破绽可寻,一个等阶不到万象境的侍卫如何看出的? 江长安自知不能沉默,模仿着白义从的口气勃然大怒:“废物,你看清楚了,老夫乃是白义从,对老夫竟敢刀兵相向,瞎……瞎,瞎了你的狗眼!” 那侍卫冷笑:“白长老?不可能,方才白长老已经进入了白府从没出去过,难不成这世上有两个白长老不成?” 白义从已经进去了?真正的白义从早就被鳞沙鬼獠拍死在了弥沙海,连骨头都碎成了沙子,这个白义从是哪里钻出来的? 江长安神情闪烁不定,寒声问道:“老夫问你,早先一步进入白府的老夫与谁一起的?” 那侍卫高高昂着头,像是攥得有实打实的铁证:“当然是道南书院的姬总天监,谁人不知我们白家与道南书院交好?你认为我们是信你一面之词,还是信姬总天监呢?” 江长安凝着眉头,心中暗道:“姬缺带来的人,这个老东西是想要急着向白家讹上一批好处,还是想在白家扎上一根刺?无论是那种情况,那个人一定也是个赝品。” 这点江长安极为坚定,鳞沙鬼獠的一招掏心不禁破坏了白义从的身躯,还碎去魂魄,让他连成为魂灵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墨沧看得拍手称快,一脸笑意:“真是太有意思了,不出现也就罢了,这一出现一下就是两个假冒的白义从,白府今晚上还真是热闹非凡,小子,这下就要看你们两个谁演的更像了,哈哈哈……” 江长安没空理他,解决这两个侍卫要紧,怒目圆瞪,威压直将两个侍卫震得双腿酸软:“姬缺那个老东西背信弃义害了老夫,你们要是多在这里耽误一刻,白家与家主就多了一份危险,快让老夫进去!” 那侍卫显然有几分脑子,眼神鸡贼地瞟了几下思虑一会儿,道:“既然你执意要见也不是不可,但这件事牵连重大,待属下将这件事禀报给家主。” 他急匆匆得跑进了内院,足足过去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又跑了回来,拱手恭恭敬敬道:“属下多有得罪,家主有令,让白长老进去等候。” 不再耽搁,江长安跟着侍卫正式踏入了白府。 府门之中假山排布,楼阁林立,小楼香榭旁水塘映月,荷花正是开得正盛,鱼跃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最为高明的是这些事物景色摆放的地方每一件都毫不多余,像是本就应存在这个地方,蕴含五行理法,风水格局。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来到一处名为鸣渊阁的大堂,烛火照亮着整个大堂显得空旷,大堂里却不见一个人影。 “白长老在这里等候片刻,家主有令,在他到来之前不得离开这大堂一步。”那侍卫说罢便退出了大堂,也不关门,得以从屋外将大堂中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 “假山后藏着三个,树上蹲着三个,池中藏着七个,房顶八个。”江长安轻笑,周围看似安静,但在他窥破虚幻的菩提眼中,这些小把戏就像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早看得真切。 墨沧道:“这个白天罡还不算傻,现在想必正在与那位假白义从面对面对峙,相信不多久就会来。” 江长安噙着意道:“我却不这么认为。” “哦?” 江长安笑道:“我们已经和白天罡打过照面,白天罡极度自信,甚至于自负,这种人来说是不会屈身主动过来揭穿我,他会耗,以一种自认聪明的姿态耗,耗到我等的不耐烦,那时候无论我是不是白义从,都要强制性冲出这个大堂,人只要冲动,就会露出马脚,届时看到真假就要容易得多。而他要做的,就是从始至终得看这一场戏,我敢打赌,另一个白义从一定也是被单独放在了一个大堂中,现在陪着白天罡闲叙的不是白义从,而是姬缺。” 墨沧道:“可是你怎么知道冲出这个大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太早就会显得你太迫不及待,似是进入白府有所图谋,可若太迟,就会认为你耽搁大事。”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小子,你就甘心这样等死?” 江长安道:“当然不会,他既然想要看戏,我就给他演一场好戏!” 说着,他口中吐露印法,左眼闪露出一道道青芒瞒天过海,以他如今道果境的实力幻术足以轻松将这二十几人骗住。随后又在大堂中留下一道假身,就这样,在二十几人的眼下他堂而皇之地走出了鸣渊阁…… 同一时刻,就在白家府门外,两个侍卫刚刚从“两位白长老”的事情中恍惚抽回心神,门前却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的身高足足比白长老的体格还要魁梧高大,下半身穿着一件麻衣长裤,上半身未着寸衣半缕,赤裸着身子肩扛一卷黑色布卷不知何物,散乱的头发遮挡住了半张面孔,另外半张脸也笼罩在阴影下,看得到的只有宽阔的肩,挺直的背,以及嘴角冷酷的残忍。 “来者何人,前方乃是白家领地,阁下再近一步,便是与整个白家为敌,阁下如若是有事登门报上姓名在下前去向家主禀告。” 这个人却一句话也不说,步步逼近。 “站住!再向前走就不要怪我刀……” 两个侍卫话音一泄,口齿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这个长发男人轻而易举跨过门槛,消失在灯火摇曳、明暗交错的庭院,两个侍卫石化般一动不动,眼神神采被一缕幽暗渐渐吞噬…… 第六百二十九章 偷听 白家的领地面积之大完全不亚于道南书院,分有东西南北四苑,每苑各不下二十座楼阁,三十间庭院,道路错综复杂比起迷宫也差不了太多,其中复杂程度也是让江长安废了好一会儿脑筋,不过用菩提眼从下人口中问讯出白天罡所在的地方,也就连忙赶了过去。 终于,在白家最为豪华的文墨堂,江长安透过墙壁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两个人,一个近乎五十岁的中年人身穿着尊贵的镶金黑色华服,国字脸,三角眼隐藏在深陷下去的眼眶之中,只展露着道道寒光。 另一个在他对面,同样只能看清一个侧脸,脸上皱纹纵横交错,须发半白,人到老年却不显多少老态,精神矍铄,穿的一身白色道袍,两人一黑一白,格外分明。 ——白家家主白天罡、道南书院总天监姬缺。 两人端坐饮茶,雾气蒙蒙,更显得气氛诡异,人心莫测。 墨沧向里面探了两眼,笑道:“果然,那个侍卫口中随着姬缺一同前来的假白义从并没有在大殿里,想来一定是像你所说的那样,被关在了另外一件独立的房间,熬着性子。小子,你运气还真不错,看那桌子上的茶还是热的,对话才刚刚开始,你来的正是时候。” 姬缺与白天罡各坐在两旁,姬缺面无表情,单刀直入道:“白家主难道不应该给老朽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前往沧溟峡谷换药从来都是道南书院弟子一手操办,不允许外人插手,为何白家主派将白义从白长老跟往风幽境,白家主是信不过老朽,还是欲弄清楚神药的途径,过河拆桥?” 白天罡哈哈大笑:“想来姬总天监误会了,老夫并无想要吞并这神药的意思,只是老夫觉得从来都是道南书院运送药草是何等的辛苦?再加上近来沧溟峡谷中长生灯出世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沧溟峡谷中不知进入了多少强者,老夫也是担忧这运转灵药的安全,想及此事老夫总是心生不忍,便想为姬总天监免去这么大的一个麻烦。岂料姬总天监竟然亲自出马,早知如此老夫又岂会多此一举?” “免去麻烦?那还真是要多谢白家主关心……” 白天罡轻轻捧起桌上热茶,道:“说起灵药,老夫还真是想要问一问姬总天监,往日都是你的弟子负责去换药,为何这一次亲自出马?难不成是姬总天监想要将这灵药神田亲自攥着自己的手中,这才劳师动众去了弥沙海?” 姬缺老狐狸早就预料到了这个问题,淡然应对:“上一次弟子换药之后,送回一封书信乃是乌婆所写,信上说灵药神田出了问题请老朽前去,应乌婆之邀,老朽这一次才亲自前往。” 将所有的问题全部都推到一个死人的身上总是没有错。 “哦?原来是这样。”白天罡眼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姬缺道:“如今说再多,已是无用,整个燕落村都被那个江长安毁掉,灵药再无源头可寻,你我的计划恐怕也要耽搁。” “决不能耽搁!”白天罡态度决绝,“白家为了这个计划已经努力了三代!整整三代人,上百年!眼看当下就要成功有望,决不可放弃!” 姬缺一旁怂恿道:“这件事全然都怪那个江长安,不禁焚毁了灵药神田,还将整个燕落村屠杀殆尽,至今恐怕已无知晓那血煞阴溟的养法,大计怕是……” 这时,白天罡忽然话锋调转,道:“这个江长安究竟是什么来头?” 姬缺道:“半年前不知为何此人进入东灵,数月居住与东灵与夏周交界的月亮城,直到月前才进入了雍京,此人原本是夏周国江州江家的人。” “江家?盛古极北之地的北海江家?”白天罡面色凝重,“早闻江家卧虎盘龙,摘星楼中纳古今百密千机,无事不晓,虽是夏周十九州郡之一,却因远在北海,已经隐隐有自立门庭的预兆。可江家向来安定,何曾与东灵国结怨?” “老朽也不知,但知这江长安,便是江家四公子江逸仙,也是书圣章云芝的关门弟子,虽然两年前明面里江家下令将其逐出家门,但是谁知真假?” 白天罡忽然嗤笑道:“这茶再不喝可就凉了,姬总天监就不品鉴一番?” 姬缺丝毫未动,冷然道:“白家主是未曾将老朽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未将江家放在心上?” “姬总天监难道怕了不成?”白天罡呵呵笑得更加猖狂,目中无人,“你现在可不像二十年前将熊昊天引入沧溟峡谷妖国境又设计重伤、至今生死不明的那个姬缺了。” “熊昊天?道南书院消失二十年的总院主!”江长安惊讶道。院中不少人提及姬缺时都要带上这位总院主,听得多了自然将这个名字印在了心里,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话,如何不惊讶? 一听到这个名字,姬缺忽然站了起来,脸上惊魂未定,阴冷深沉:“白家主须知区区道南书院岂是江家的对手,不说其他,单单江家透名在外的渔常客、章云芝,皆是位列神榜之上,遇到这二人,白家主以为自己能够几何胜算?” 白天罡冷笑:“神榜强者又如何?江家势力再大,也无力将手伸到东灵,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白家也未必怕了他!区区一个江长安,杀了何妨!不过……”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再度指向姬缺:“不过老夫不明白,江长安只是一个区区道果境修士,怎么敌得过两位洞墟境的强者?还让他钻了空子烧掉了灵药神田,姬总天监的话难免让人难以信服。” “而且老夫还听说,这个江长安曾在考核上公然接受了姬总天监的执事金牌令,担任了执事张老,这可是姬总天监的心腹权职……” 姬缺匆忙道:“白家主有所不知,老朽不过是想从这小子手中骗来紫幽秘钥,这才将执事……” 白天罡道:“那紫幽秘钥可骗来了?”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姬缺的神色立马变得不自然,闭口不言。无论是骗没骗来,白天罡都不会相信,这种情况下,只会说多错多。 江长安在一旁看得暗爽不已:“没想到这个老狐狸也有这么有苦难言的一天。” 静谧的环境下空气都变得沉重压抑,姬缺眼神踌躇,开口问道:“白义从白长老与老朽一同回到的白府,为何此时却不见他的踪影呢?只要白家主将白长老唤出一问便知燕落村的始末,也得以清楚老朽所言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白天罡呵呵轻声笑道,“老夫当然相信姬总天监所言句句属实,奈何就在方才,另有一个白长老进了白府,真是有趣。” 姬缺脸色猛地一变,但迅疾已反应过来,他亲眼看到白义从死在江长安的手下,怎么还会回到白府?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这位突然出现的白义从同样是赝品,而直到白义从死的人只有他和江长安两人,另一个白义从的身份不消多言。 打定这一点,姬缺心中落定,笑道:“哦?竟还有这等事?那白家主何不让这两人叫道堂中对峙?孰真孰假,这一对峙之下,真相自会浮出水面。” “这老东西还真是心狠,反正都是假的,哪怕是他派的假扮白义从的人与你都被发现,这也是值得。”墨沧道。 江长安笑道:“只怕这所有的事情都不如他所想。” 白天罡呵呵摆手笑道:“不急不急。” 姬缺道:“白家主好像在等什么?” :。: 第六百三十章 有奸情 这时,只听门外一个年轻的声音朗声道:“白家主在等,只是等的这个人怕是要姬总天监失望了。” 吱呀推门而入,来者二十岁出头英俊不凡,仪表堂堂,江长安眼神一变,来的竟是洛松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殿下。侍卫口中说的来的贵客就是他。 见是世子殿下,姬缺匆忙起身参拜行礼:“世子殿下深夜造访白家想来是与白家主有事商议,老朽先行退下……” “姬总天监且慢。”洛松笑道:“本殿下此行的确是来找白家主商议要事不错,但更多的也有要是找姬总天监商议。” 姬缺恭敬道:“世子殿下有何吩咐但请直言。” 洛松轻视一笑,咳了两下,直言道:“本殿下要参悟大帝手札!” 参悟大帝手札! 江长安大吃一惊,他早有耳闻,尽管这位世子精研棋道,但是面对道南书院里那位神秘的圣地棋师多年来连连惨败,就是连手札的面都没有见上一面,也难怪会不得使出这样的手段求观大帝手札一面。 姬缺的脸上同样难看到了极点,道:“世子殿下是在说笑吗?” “说笑?你觉得本殿下是在说笑吗?”洛松形似癫狂道,“这大帝手札本世子拼了多少年!可一次又一次都是铩羽而归!本殿下没有耐心了,本殿下也不想再去拼,现在,本殿下就要得到这大帝遗物!” “怎么?姬总天监有杀意?”洛松笑道,“本殿下既然有胆量前来当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要本殿下今日死在白府,不到三日这个消息就会传回燕城,先有麻烦的还不是你道南书院,而是白家,我想姬总天监是不愿给白家主添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殿下错会了,老朽没有丝毫的其他想法。”姬缺冷冷道。 洛松笑道:“你是有心无胆,但有人有心也有胆,白家主,你说呢?现在最想要本殿下性命的绝非姬总天监一人,要算起来,你白天罡怕是还要排在他的前面。” 白天罡脸若古井无波,翻不起一丝波纹。 洛松兀自说道:“就是就是因为本殿下知道了白家与道南书院的‘红魔之谋’。” 红魔之谋!是指食人魔物!江长安这才恍然明悟,司徒玉凝观月阁受困当晚难怪洛松赶来的这么及时,看来姬缺和白天罡的身边都不干净,沾了这位世子殿下的眼线。 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这位世子殿下,他远远不像是自己想象的这么愚蠢冲动,反而一切都像是装出的假象,颇有忍辱负重,忍而不发的深谋智慧。 提及“红魔之谋”四字,就像是抓住了白天罡与姬缺的七寸,两人的神色都不再自如,姬缺冷冷道:“世子殿下的眼线众多,不曾想已然伸展到了道南书院,伸展到了老朽的眼皮下,而且并未引起老朽丝毫的察觉,老朽佩服之至。” 洛松大笑:“姬总天监这话可是谦虚得很啊,早在二十年前您的手段可是要比本殿下高明得很,瞒天过海将总院主暗害在沧溟峡谷,生死未卜,只可惜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无法坐上这个总院主的位置。” “只要姬总天监答应将大帝遗留下的手札给本殿下参看感悟一番,待得本殿下参悟成功,便上书请我父王谏言陛下特令姬总天监坐上总院主的位置,怎么样,这二十年姬总天监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这个名衔吗?” 正看得出神,突然,身后传来了浅淡的脚步声,江长安心中一凛,直接念了隐字诀隐没了身形。 “是谁!”堂中白天罡已觉这这点微末动静,转手黑白两道洞墟之力环绕着朝门外扫荡而来。 只听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道:“老爷……” 霎时间那两道汹涌阴阳气散去,白天罡淡淡开口道:“原来是夫人,若是没有其他事夫人就还退下,老夫与客人有要事相商。” 江长安此时的处境最是尴尬,这个女人嘴上是和白天罡交谈,目光正流转在他这位‘假白义从’的身上,若有所思。 而江长安一动也不敢动,短暂时间也将这个女人打量了一遍,三十来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样貌可算上品,脸上涂着淡淡的脂粉,透着月光仍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她不输年轻女人的肌肤,眼波蹙眉勾魂,红唇妖异,说不出的诱惑。 “既是有事,妾身就不搅扰了。” 她说着指着江长安示意得勾动着手指,江长安指了指自己鼻子,再次想要确认是不是认错了。 可惜她再次勾动手指,其中含义不言而喻,江长安无奈只好暂时离开,也不知这个女人会如何处置?她为什么没有将自己公然说出来? 犹豫之际,江长安跟随着这名妇人在庭院中穿亭过巷,走入了西苑,所见的诸多侍卫以及丫鬟仆人也被相继喝退,直到走入一个名为盛华殿的豪华别院,推门入得正堂。 甫一打开门,清凉的凉气扑面而来,就像踏入了一间冰窟,酷暑的天气无疑让人感觉舒适得很。 屋子里灯光昏黄,一股脂粉混合着花香的浓郁香味挑衅着嗅觉,四周一切布置没有什么字画风雅之物,彰显出的最大特点莫过于一个字——‘豪’! 竹青翠玉做成的珠帘,金银雕栏砌,桌椅皆是使用黄玉雕化,化妆台上金银珠宝的步摇簪饰更是数不胜数,若是其他女人看在眼中眼珠早就移不开它处。 而整个房间中最为奢靡夸张的还是那张天然寒尧白玉的大床,初踏入门中一股凉意的源头就是此物,不停着丝丝寒气,使得整个房间在炎炎夏日中也能温凉如秋。 她进了房门便拆去了头上繁重的饰物,头发如是黑瀑一样散落在背后,直脱了靴子以一种慵懒的姿态斜躺在了床上,一只手臂撑着额侧,一只手臂勾动着手指,笑道:“怎么?不认识这里了?像是第一次来的一样……” 我来过? 江长安恍然大悟,娘的,差些忘了,老子现在是白义从! “有奸情!”江长安表情更加惊愕,看着这个搔首弄姿的女人,仿佛看到了在白天罡的头顶顶了一个绿油油的森林。 江长安静静杵在了原地,一时竟忘了改说些什么,此人既然与白义从有奸情,那甚至要比白天罡还要清楚他,留在此地越久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 “此地不宜久留!”这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这个时候还能够保持这种理性的人,恐怕世上也仅仅只有江长安一个人。 怎知正想着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女子忽然从床上站起,走到了他面前,魅惑道:“怎么了?怎么没过几日就像是不认得这里了?去了一次沧溟峡谷,难道还被人勾去了魂魄不成?” 说罢竟然伸出一根葱白玉指勾了嘴角一点唇红,点在江长安的额头,自额头向下滑动顺着鼻梁点在他的唇上、他的下巴上,不做其他姿态已是千娇百媚。 突然,江长安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直觉告诉自己正在有危险降临!女人的手中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柄银色短匕,正刺向他的咽喉! 然而她的动作快,江长安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就在出刀一刹指尖金光先一步抵在了她的心口。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凶神恶煞,急忙收刀退后了两步:“你究竟是谁?” :。: 第六百三十一章 你在玩火知道吗 “你究竟是谁!”她双手紧握着那柄黄金翠玉打造却并没什么实际用途的短匕,也总算寻到了一丝心理安慰。 江长安弹去指尖金芒,这个女人不是修道者,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走到案前随身坐在了一张圆凳上,笑道:“你早就认出了我的身份不是白义从?” 她慢慢镇定下来,也随着笑了:“早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便认了出来,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哦?” “不妨告诉你,白义从身为白天罡最为倚重的长老之一,这样忠心耿耿的长老对家主可是万般维护,眼中的女主人也只有白天罡早年故去的结发妻子一个,他早视我这一房小妾如仇敌,每每见面的时候也是敬而远之,那样的人在看到我的一刹怎么会露出这种温煦的眼神?” 这个女人身为白天罡的小妾居然直呼白天罡的名字?而且在她提及白天罡时,语气中如何也隐藏不了一股发自心底的愤恨。 “百密一疏。”江长安翘着二郎腿,指尖悠闲而富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桌面,笑着说道:“所以你故意捏造出和白义从有染的假象是刻意得试探我,无论我是就势装模作样地演下去与你亲近,还是踌躇不决,都会立即暴露出我不是白义从,因为真正忠心的白义从根本就不会抓着墙角偷听家主议事。” 她从容地挑动着手指摇了摇,道:“还有一点,你根本就不该这么冷静的。哪怕是那位忠诚的白义从白长老,也不该这么冷静。” “不错,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你这个尤物都不该这么冷静的,只是我是个例外。” “例外?姐姐我阅人无数,好色的男人见得多了,但像是你这样气定神闲的,还是头一个。你是说你的心性坚如磐石,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算个男人?”她轻蔑地用余光瞟着他的中间半段身子,语声嘲讽。 “你在玩儿火知道吗?” 江长安散去伪装,一身白袍眸若桃花,脸上却没有一点点的贪欲,尽管这个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细纱,其中透明无物,他的心中也翻不起丝毫的波澜。 在她看到这张清秀面庞的时候,脸上寒霜顿时驱散不少,待听到这句话,脸上已泛起了笑容:“” 她笑着倒了两杯酒,竟也不惧,提了一杯端到了他的嘴边:“愿意陪姐姐喝一杯吗?” “你好像不怕?” 她笑道:“怕?怕什么?怕你将我吃了?姐姐三十岁的半老徐娘求之不得。这酒不喝可就可惜了,只要你喝了,你想知道什么白天罡的消息姐姐都会告诉你,而且姐姐还知晓一个关于他的大秘密,只要你将这酒喝了,放心,这酒可是姐姐亲手酿的,没毒。” 江长安微微犹豫,轻轻一嗅,酒中的确无毒,举杯一饮而尽,问道:“你是白天罡的小妾?” “算是,你可以叫我姬虞筱,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为什么你发现了我不是白义从非但没有泄露,反而愿意告诉我想知道的消息?” 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极度的厌恶,笑道:“因为我讨厌这里,讨厌每一个姓白的人,白家的人就算是死光了也与我无关,我巴不得你造出些大动静。” 江长安急忙问出最想得知的一件事:“食人魔物与白家还有道南书院之间有什么联系?” 姬虞筱耸了下肩膀:“这个事情我可是全然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白天罡前一段时间在沧溟峡谷妖国境深处有没有发现什么?” 她轻轻摇头。 江长安无奈笑道:“难怪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看来你知道的本就不多。” 她狡黠笑道:“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了你,现在,该你表示出你的诚意了,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江长安笑道:“身为白家家主夫人,你想要杀死一个人还不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这样芝麻小事也要找其他人?” “因为我要杀的这个人白家人杀不了。” “谁?” “白天罡。” “谁?!”江长安猛地一惊,“白天罡?白家家主白天罡?你们不是……” 她妩媚的眼睛里升腾起愤怒的火焰,道:“我要他的命!” “刺杀白天罡,这就是你没有在议事堂前揭发我的原因?” “不错。” “可我并不是他的对手。”江长安摊手道。 “我知道,但就凭你能接近议事堂,也不是普通人,只要你替我杀了他,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哪怕是我……”她坐在凳子上,双腿并屈成一个诱惑的姿势,脚背绷紧,丰满的身子先前倾靠,胸前挤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可以让大多男人沉醉,但也会让任何人死去。 女人香,男人冢,很浅显却又很容易犯禁的道理。 江长安却嗤笑道:“我更想知道如果我不答应,会怎么样。” “会死。”她直接了当,坐正了身姿,冷冷道:“你的性命早就被我攥在了手心里,你只要说个不字,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别无选择。” “哦?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杀了我?你大可以此时呼嚎两嗓子救命,但白家的人拦不住我,相反,你自己的声誉会眼中受损。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傻。” 她嘴角残忍和方才娇媚判若两人:“无需他人,你今日也休想走出这个房门。” “那你凭借的究竟是什么?你的实力连最基础的修行之人都比不上。” “你不信?那大可以提运自己的灵力试一试。” 江长安半信半疑,提上一口长气,却没有感知到灵力的丝毫存在,心中猛地一沉。 毒! 除了这样东西没有其他能有这样的效用。 江长安问道:“你在何时下的毒?” “毒可就在我的红唇上,这么快就忘记了?”她的笑容活像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 “红唇?”江长安瞬间醒悟,她的指尖沾染了唇上的红脂点在他的唇上。 “那是我亲自研制的毒,名为丹血煞。”她笑着说道:“当然,仅凭那点丹血煞还远远不够,况且丹血煞也是没有毒性,不然从一开始便骗不了你这么聪明的男人。” 江长安苦笑道:“但是后来还有那杯酒,酒中明明是没有毒,可酒水沾染了丹血煞,就成了剧毒。” “不错。”她笑着一手勾起了江长安的下巴,呵气喷在他的脸上:“所以我说酒中无毒,没有骗你。” “果然漂亮的女人都很危险。” “多谢夸赞,不要怕,丹血煞发作的时间在两个月之后,只要你照着我说的去做,取了白天罡的性命,我就会给你解药,如何?” 江长安道:“你让我杀白天罡,这和让我自杀没有分别。” “当然有分别。至少,我要让他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之中,我要让他知道这种性命随时有可能被夺走的感觉,尽管对于他来说这种威胁微乎其微!”她恶狠狠地说道。牙关都要被生生咬碎,这是多么大的仇恨? 江长安不了解原因,也懒得了解原因,夜色渐深,相信不多时连屠大君就要出现在白家,这一次有鳞沙鬼獠,必要夺回若若的命魂! 他当即站起身就要朝门外走去,姬虞筱冷先一步站起来挡在面前将他拦住,喝道:“你灵力皆失,就连一个灵海境的人都不如,不答应的话你觉得我会放你离开这间屋子?” “你可以试一试。” 姬虞筱手中匕首绽出冷辉,一道弧光再向他的胸口捅去。然而就在距离他胸口三寸的位置,江长安身体表面就像是生着一层淡淡的金光,颜色浅淡却牢不可破,任是她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再入一分一毫。 “灵力!不可能,你中了丹血煞的毒,怎么可能还会有灵力?” 第六百三十二章 分辨真假之法 江长安笑道:“不巧,我这个人正是百毒不侵,丹血煞还算中上等的毒,但远远还没有你想象得这么厉害,更不巧我又是一个丹药师,除非你下的毒必须要二品丹以上的解药可解,至于这丹血煞,想法虽好,解开却不难,我猜你一定是第一次向人施用,不然应该要比这更厉害。” 姬虞筱对其他的话置若罔闻,只听到了其中几句,惊喜道:“必须二品丹以上的毒才对你产生威胁?也就是说你炼的出三品丹药!三品……听闻数天前道南书院有一枚三品成丹,你……你就是那位丹药师?” 姬虞筱大吃一惊,接着竟跪倒在面前:“求公子答应在下一事……” “还是杀白天罡?” “不不不,求江公子救一个人。” “救人?”江长安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女人。 忽然,一个侍女走到了西苑鸣渊阁这个自己原本应等待传唤的地方。 “白长老,家主有令,令属下请白长老跟着属下走一趟。” 江长安心中焦急,姬虞筱看他脸色也猜出个十之八九,连忙道:“是白天罡的传唤?江公子快快去,免得起疑,只求江公子能够记得妾身所求,求求江公子能够在两日后晚前来此处相会,救一个人的性命。” “相……相会?”江长安眼眉直跳,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像是偷情的一对狗男女? 姬虞筱匆忙道:“江先生不要误会,妾身的意思是求江先生能够救一个人,但凡江先生应下,在下愿向先生透露一个秘密,一个外人都不知晓的关于白天罡的秘密,请先生一定记住两天之后的这个时候。” 江长安暂时应下,脱身出现在堂中,转瞬变回了白义从的模样,信步走了出来。 跟着侍从走进了白天罡与姬缺洛松一同所在的议事堂。 姬缺与白天罡站在原地,而洛松则事不关己高挂起得远远站在了一边,捧着一杯香茗眼神玩味看戏似的盯着两人。 姬缺笑吟吟地道:“白长老,燕落村一别多日不见。” 江长安不慌不忙,先是对着白天罡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拜见家主。” 而后模仿着白义从结巴一顿一停的口气,对姬缺说道:“承蒙姬总天监关怀,老夫没有死在弥沙海中真是脱了姬总天监的关怀。老夫奉家主之命前往跟随姬总天监前往弥沙海想要看一看搞什么花样,却不曾想姬总天监竟对灵药神田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姬缺脸色大变:“白长老,老朽劝你一些话还是说清楚得比较好,免得这糊涂的话语闹得误会。” “误会?哼,姬总天监明里引着白某一起前往风幽境,却暗地里使得诈术放纵走江长安这个得力帮手,而等到白某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则是烧成灰烬的血煞阴溟,神田化作了一片火海,灵药焚毁事小,但倘若因此而耽误了家主大计,姬总天监可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焚毁成火海?姬缺心思活络,他与白义从连药灰都没有看到,怎么知道是燃成了灰烬? 姬缺此时才完全确定眼前站着的,绝非真正白义从,必定是江长安这个黄口小儿!只是此子为何将事情引到了火海上? 姬缺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里七上八下,感觉前路凶险至极。 白天罡道:“姬总天监,依你方才所言,血煞阴溟是与异塔一同消失,为何关于焚毁之事根本没有提到只言片语?” 姬缺道:“江长安的确是我道南书院一名天监,老朽本想招他入我门下,孰想此子心术不正,老朽并未如何重用。” 一听到“江长安”三个字,洛松脸上再也无法淡定,咬牙切齿地说道:“并未如何重用?本殿下看来可不是如此,在考核场上谁人没有看见姬总天监将执事金牌交给了他,执事长老之位,除了你这位天监之外最有权力的长老,更何况江长安此子城府极深,怎不知这一切是不是真如这位白长老所言,是你与江长安谋划的局呢?” 姬缺眼神阴厉:“世子殿下切勿凭空猜忌,须知江长安再如何厉害,道南书院手中还有一物——大帝手札,世子殿下心心念着的不就是这件宝物吗?” “老东西,你敢威胁本殿下?”洛松蹭的站起了身。 “不敢,老朽只是让世子殿下能够斟酌一二再行开口。”姬缺转而对着江长安道,“白长老如此污蔑老朽可有什么证据?” 江长安道:“证据?姬总天监当真是有恃无恐,你手下的人已经将整个燕落村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何来的证据可言?就是不知那血煞阴溟在焚毁之前有没有私留?!据那个叫做江长安的所言,姬总天监的意图乃是将整个灵药神田揽入囊中,得到第一手的掌控权,也就可以坐地起价。” 姬缺早已猜出江长安的真实身份,对这话早有准备,不急不慌睁开一直半阖的双眸,冷笑道:“阁下能够扮演白长老演到现在也真是好定力。” 要摊牌?江长安阵脚不乱:“姬总天监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听不明白?” “哼,事到如今还在装?也罢,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有一件事想必阁下不知,真正的白长老是与老朽一同回到的白家,如今正在偏殿之中,不知阁下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呢?” 形似质问,三人的目光顿时一齐落在江长安的身上,都没有那么友善,只因堂中从后屋走出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白义从。 江长安语气似惊叹又疑惑得望着另一个白义从:“此人是谁?” 姬缺冷笑道:“这位冒牌的白长老也不知是何许人,能够装的这么相似!倒让老朽想起了道南书院那位姓江的天监……” 他一方面试探是否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一方面又起到警示的作用,老狐狸心计再阴险也不敢直接挑明眼前的赝品正是江长安,撕破了脸皮自己身旁这个赝品也保不住,不到非不得已,绝不会走那一步。 江长安道:“姬总天监此话白义从有些听不明白,姬总天监认为,在下是假的?” “哼,你若是真的,那跟着老朽一同回来的这位白长老又是谁?” 江长安语气玩味地说道:“有没有是这样的一种可能——姬总天监亲眼见到了在下遇险,还以为在下死在了弥沙海中,便就趁着此机会见缝插针,想要借由我白义从的身份在白家见缝插针占领一席之地?” “放肆!你究竟是何人敢挑拨老朽与白家主的关系!”姬缺冷然喝道,心中却一虚,诚如江长安所言,与白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的目的正是欲借此机会在白家留下一个保命的筹码,一个随时探知消息的眼睛。 可他预料到了一切,万万没有想到,又碰到了这个煞神! 也罢,今日哪怕是拼着事情败露,也要让你小子死无葬身之地!潜移默化,种种利益冲突让姬缺对江长安由在考核场上初见时的惊喜激动,变成了如今的恨之入骨。 此子不处,吾心难安! 正在这时,一旁静坐多时的洛松站起身,笑呵呵地开口说道:“白家主如今头疼的难题,是如何分出两个白长老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这有何难?” 第六百三十三章 谈一笔生意 “看来世子殿下有分出两位白长老孰真孰假的方法?”白天罡道。 “其实分出两位白长老的真假,对于白家主来说根本就不难。难的是出面开口,再好的方法经由白家主的口说出来也会上了心腹手下的心,也罢,既然这个恶人就由本殿下来做。” 洛松笑着掏出两只巴掌大暗红色的木盒,普普通通并无任何特别的地方,道:“本殿下这里有两只木盒,两位白长老都各有一次机会,你们将能够证明身份的一件信物放进这个盒子中,待白家主过目,无非就是看一看谁的信物更加可信,白义从在白家主心目中的位置举足轻重,什么信物更加可信,这点唯有白家主一人能够衡量。” 姬缺这次竟没再反对洛松的看法,道:“如此公平公正,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白长老’可敢一试?” 江长安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老狐狸答应得如此爽快定然是有什么保命的底牌,反观自己除了这一张脸皮没有任何准备,事情走到这一步已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就依殿下之计行事,” 墨沧在旁提醒:“小子,这老东西有恃无恐像是有备而来,你真的要应下?” “这个时候若不应下岂不正是印正了心虚吗?还有其他选择吗?事到如今只有赌上一把!”江长安伸手取了一只木盒,细细思量。 姬缺身后的白义从果真早有准备,想也不想,打开红木盒直接放进去一件信物又合上。 姬缺眼神闪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冷笑道:“白长老,为何还在思虑?难不成是浑身上下一件能够证明身份呢道物件都没有?哈哈哈,堂堂白义从白长老怎会连一件信物都没有?” 江长安淡漠道:“姬总天监此话太过果决,老夫只是觉得此等重要的事,总不能轻轻松松玩笑般放入一物,必要细细思索,才对得起家主恩惠。” “真是一成不变的能言善辩!”姬缺暗暗哼了一声。 江长安心里没底,琢磨了片刻,咬咬牙放了一件物件。 成不成,就看运气! 两只木盒同时交到了手里。白天罡将欲打开江长安的木盒,却又猛地顿住,嘴角露出一股难懂的笑意,探手换上了另一只木盒。 吱,木盒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件黑白相间的玉佩,雕工细啄,做工精美,玉佩的形状乃是一只夏蝉,妙就妙在这只玉蝉所用的黑白玉的黑色正雕做了漆黑的身子,而白玉则磨成了两片薄薄几欲透明的蝉翼,其中黑白分部完美无缺,世上绝不会再有第二只。 白天罡三角眼眸一亮,点头应声:“不错,这只玉蝉白长老从不会轻易离身,更不会送与他人,这只玉蝉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姬缺趁机道:“恭喜白家主分得真假,事情真伪既已分辨,就将这冒充的人推出去斩杀了,免得这等丑闻传扬出去!” 江长安心中一沉:“且慢!” “阁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姬缺背对着白天罡与洛松,面朝着江长安,脸上扬着一股阴险得逞的笑意,仿佛在恶意地嘲讽。 “家主还未看过第二只木盒。” “第二只木盒?呵呵,阁下认为看与不看还有什么区别么,尘埃落定,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比这黑白玉蝉更能证明身份之物?”姬缺肆无忌惮地笑道,这只玉蝉是白义从最为珍贵之物,江长安任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什么更有力的证据! 白天罡将信将疑,打开了第二只木盒,只见其中放着的乃是一朵红花,比鲜血还要红,红得妖艳绝丽,其中淡淡的粉末飘散在空中,隐隐有致幻的力量。 对立的白义从瞥了一眼冷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就凭一朵平淡无奇的花就想要证明身份,阁下以为老夫是何人?养花之人?哈哈哈……” 他的笑容回荡在整个大堂之中,悠悠荡荡,回转不息。 忽然间他不再笑了,脊背上一股凉意正在爬上肩头,直冲后脑勺,因为他看到了几个人的眼神都盯在的他身上,姬缺拧着眉目,眼中掺杂着怒其不争的愤恨,而江长安的眼神更为直观,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对,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 白天罡也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平淡、阴冷、怪异,“能够将血煞阴溟成为平淡无奇的人,世间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血……血煞阴溟?!”那人直接愣住了,为血煞阴溟而入沧溟峡谷腹地的白义从怎么会不知血煞阴溟的模样?他犯了一个最基本却最致命的错误。 回神之际,白天罡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上,黑白阴阳之力蹿腾的烈火般遍布全身,直接将他全身都吞噬,痛苦的嘶嚎惨叫声中化成了飞灰。 姬缺面色木然,一动不动。白天罡淡淡拍去手上的灰尘,道:“今晚的事情老夫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假冒者背后的人老夫也暂时不去追究,谁也不能将这件事传扬出去,姬总天监,你以为呢?” “白家主仁慈宽厚,不予深究,老朽想那幕后之人倘若得知必定心承大恩,再没有胆量与白家作对。”几个呼吸的瞬间,姬缺额前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说着行了一礼,“也恭贺白家主分辨出了真假,不然白家入了外姓,那就酿成了大祸。” 白天罡似笑非笑,“难为白总天监还为我白家考虑。” “白家与道南书院密不可分,关联甚密,白家遇得难事,老朽又岂能袖手旁观?”姬缺又一躬身,道:“若无其他事,老朽就不留在白府叨扰白家主的清静了……” 白天罡轻轻挥手,姬缺顿时如蒙大赦,急急退去。 姬缺想不通,所有的血煞阴溟都跟随异塔消失而去,江长安从何处得来的?夜色帷幕渐渐入深,那对苍老浑浊的眼睛也生出两团阴郁的雾色,不管如何,江长安要尽早死! 洛松也相继懒散地道礼离开,大堂之中便只剩下了江长安与白天罡两人。 “阁下究竟是谁?”白天罡口中呵出寒气,掌心黑白流转,尽力抑制住心中蓬勃杀意。事到如今哪里还不知道白义从多半是凶多吉少,眼前这个人入白府的目的又是为何? 江长安不卑不亢道:“白家主真正关心我是谁吗?我的身份对于白家主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重要的是现在只有我的手里有血煞阴溟。” 江长安心中有把握,方才偷听到“红魔之计”白家已努力三代,这个节骨眼上绝不可能就此放弃,所以白天罡需要血煞阴溟,绝不会伤害自己! “你不怕老夫杀了你?” “白家主心中自有利弊衡量,我再害怕也无济于事,索性就用血煞阴溟与白家主谈一笔生意。” “生意?说来听听。”白天罡的神色高高在上,丝毫没有任何谈判的模样,根本没有将这利弊放在眼里。 江长安扭了下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连串响声,攥起拳头敲打着,脚步也向外踱步而去:“不急,两天后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再看一看白家主有没有合作的诚意?”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白天罡终于忍无可忍,怒喝一声拍在案上,屋里所有桌木,化为齑粉—— “好一个江长安!好一个北海江州!” …… 出了白府,江长安才松了口气,冷风一吹背后丝丝凉意,才发现后背披了冷汗。 “小子,本尊不明白你为什么拖到两天后?”墨沧问道。 江长安轻轻说道:“第一点,再温顺的人逼得急了,也会狗急跳墙,更何况是白府之主?张弛有度,才为治世御人之道。第二点,两天后刚好应姬虞筱之约,我倒想要知道白天罡最大的秘密,白府最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感知到他脚步一停,不再说下去,墨沧问道:“最后一点是什么?” 江长安尴尬一笑:“我还没有想到谈一笔什么生意……” :。: 第六百三十四章 圣地棋局拉开序幕 “什么?!”墨沧有点同情白天罡。 大摇大摆地走在白府中,此刻他就是白义从,一切侍卫皆行见礼,这种感觉久违而美好。正要走出府门,正见又侍卫料理门前两具看门侍卫的尸体。 江长安惊异道:“是连屠大君!” 墨沧不解:“不是?以他的实力直接横冲直撞都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要潜入?” “只有一点,他一定是在寻找什么,寻找像是夏周玉玺那样能够将整个白家命脉斩断的东西,是什么呢?” 墨沧问道:“喂,小子,本尊还没有问你,你方才放进去血煞阴溟就能够证明你的身份?” 江长安道:“血煞阴溟不能证明我的身份,但却能够证明我的价值。” 他看向墨沧无奈笑道:“你当真以为白天罡没有认出我?我敢打赌,在我与令一个白义从站在堂中的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两个白义从都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早就看了出来?不可能!就算你现在与那个白义从站在一起,本尊也是难分真假,白天罡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江长安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墨沧这才后知后觉道:“所以你才直接用了血煞阴溟,白天罡清楚两人都不是白义从,甚至猜到了真正的白义从很有可能遇害身亡,倒不如装糊涂,就势留下一个能够给自己带来血煞阴溟的人,不愧是白家家主,这等胆量与手段格局,绝非姬缺那个老东西可比的。” 他转而又想到一点,问道:“而你交出血煞阴溟不单单是因为这一点,若是仅仅为了保命,你身上各种各样的上古灵药能够保你无碍,但是你偏偏挑出来血煞阴溟,看来你真的想要渗入这个红魔之计!” 他感叹一句:“人可真是复杂。” 江长安笑道:“哪里有人会是傻子?都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正当此时,身前夜色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步履稳健,笑容自信:“没有想到这位冒牌的白长老竟是江天监,江长安,好久不见。” 他手中拿着一枚透明如同水晶的圆珠,月辉之下其中仿若含着一轮明月,皎洁无暇,道:“若非是我洛家传下来的这枚回纹珠,本殿下当真是被你骗过去了。” 江长安也毫无惊讶,笑道:“多谢世子殿下方才在大堂中出的盒辩计策。” “哼,本殿下只是不想要你死得这么早。” “哦?” 洛松道:“明日就是圣地棋局,在与圣地棋局对弈之前,所有的参试之人只能分出一个最强者,早听闻你江天监对着棋局有意,希望你能够挺过几轮与我决战,我要你在诸多强者面前惨败!让你输掉所有的尊严!” 他嘴上轻描淡写,眼中杀机毕露,对于他来说亲手摧毁一个人的雄心壮志,远远要比夺走这个人的血肉生命更加有趣。 看着洛松的背影渐行渐远,墨沧苦笑道:“本以为是一次完美的隐匿,没想到遇到的每个人都识破了身份。” 江长安没有过多惊奇,反而是意料之中:“没有人会是傻子,不想被人吃,就要绞尽脑汁地去吃人。与其说是算计,不如说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这次行程充满了诸多意外,同样也有诸多的收获。先不说此后能够自由以白义从的身份进出白家,还有姬虞筱所说的那个关于白天罡的秘密会是什么?看来只有两天后再来一趟。 江长安伸了个懒腰,渐渐走向夜幕尽头:“总之明日准备圣地棋局之争,连屠大君不知何时回来,这白家,想必也不会太过太平。” “那今晚呢?”墨沧问道。 “今晚?”江长安笑道,“今晚我能睡个好觉……” 白家议事堂中,诸多下人正在扫去地上的尸灰,白天罡闭目凝神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看清楚了,清理干净,不能余留一点尘污!不然那你们是问!”崔老四今年四十六岁,来白家已有三十余年,做了十多年的管家,可谓恪尽职守,尽忠尽责。 看着桌上几人喝剩下的半杯玉兰花茶,站到了白天罡的身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白天罡的声音有些疲惫。 崔老四犹豫再三,下定了心思道:“家主,那两个自称白长老的人,都是冒充者,来白家一定是有所图谋,家主万不可留他呀!” 见白天罡神色平淡,没有吃惊,崔老四还道是家主不相信,继续说道:“小人与白义从白长老私交甚好,据小人所指,白长老对着玉兰花茶避之不及,从来都不会喝上半口,怎么今日像是变了性子?” 白天罡道:“崔四,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你在白家将要四十年了?” 崔老四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默不作声,暗自判断白天罡的意图。 白天罡道:“这四十年来议事堂中发生的一切,你都从未在意过,一直勤勤恳恳就,本本分分干好自己的事情,今日的商议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崔老四面色骤变,白天罡的声音不怒自威,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阴阳合力冲撞在他体内,哧哧声作响,不是便落在地上成了新的尸灰,周边的下人继续上前打扫。 清理干净,不能余留一点尘污。 日升月落,东方的天色只是微微透出了一点点的白色光亮,点缀着淡淡红晕铺在整座雍京城中。 往日这里早就起了集市,热热闹闹的烟火气自打二里外都能嗅到,然而今日都城之中鲜见人在街上游荡,只因一年一度的道藏法会就在今日迎来序幕,更值得惊叹的,则是道南书院最为神秘的‘秘府圣地’即将开启,圣地棋局之争也会在此时拉开帷幕,而秘府圣地,只会在一年中的这一天开始。 毋庸置疑,棋盘与圣地也将是整个道藏法会的重头开彩戏。 不说这场比试会有往年都会前来参加的洛松世子,今年可是还多了一个声名远播的参天院天监,也是道南书院最神秘同样也是最年轻的一位长老。 圣地棋局无疑掀起了一场任何人都看不到,却能似置身其中般得感受到那股激烈的的腥风血雨。 道南书院依山而建,所谓的秘府圣地正是在道南书院的高山腹地,不过进入这个腹地的唯一途径正是在道南书院后阁。 平日这座后阁从不开放,仅是在今日在中间小道两旁每隔着一段距离就竖着一座石像,石像雕琢成人像各个姿态模样,照应天上二十八星宿,脚下纯白色的石子铺成道路,称为‘大道无尘’,扑面而来的即是一种庄严沉重肃穆。 顺着白石路进入一条羊肠小道,山道狭窄而陡峭,两侧石壁悬崖峭立,抬头只能望见一线青天,两壁之间剩余空闲只有勉强过下一人的两尺宽,并且显示有一股禁制是所有御虹之术都无力施展,除了这条道路外再无第二条上山路径。 “究竟有没有大帝手札?”江长安期待着,与所有参与接着蒙蒙天色,摸着石头像山顶走去。 第六百三十五章 长安哥哥 “墨沧……” 他刚一开口,后者便开口说道:“小子,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逆苍术固然可以回到三天之前,但是这洞中的力量还不是本尊目前所能触及,其中藏有禁锢,逆苍术根本无法施行。 ” 得到肯定回答,江长安也只好放下这个心思,眼下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条道路——赢得棋局,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进入山洞圣地。 到了山顶,才见景色秀丽,远远望去峰峦叠嶂,云橘波诡,一览众山小的波澜壮阔也让每个人心中都忍不住感慨,早霞初照在泛着枯黄的树叶表面,萧瑟微凉的场景让整个气氛更加诡异。 山顶如一片横切而出的平原,方圆十里的地域宽阔广袤,怎奈陆陆续续有成千上万人顺着山道涌入,空旷的地域也慢慢显得拥挤。 就在山顶平原靠近中央的地方,可见一方凸起的山洞,洞前竖起两株相隔二十丈远的参天古木直耸入云,竟看不见尽头,更看不见枝叶,就像是两根浑圆的木桩扎根竖立在洞前,每一根都要六人才能勉强合抱住,粗略猜测树龄应不下五百年。 除此之外山顶还摆放了二十颗大青石刻画棋盘,四十枚小青石作石凳,似天然而成的一片棋场蕴意十足。 上万人的看客多有一半并非是为了这棋局而来,而是这棋局背后的这方山洞,也就是道南书院最为神秘的圣地,藏纳大帝手札的圣地,无数人想要一窥其中玄机奥妙。 “东灵国青奉郡王公子到,夏周国沧州秦元宗秦公子来贺……”站在山道前迎接主客的弟子吆喝得嗓子冒烟,这些值得开嗓子的门派多是有些名气,也多是一些人想要巴结的对象。 吆喝了半天,终于道:“东灵国燕城世子殿下驾到……” 听闻此言,所有人全然回首,一群人簇拥着这位身着金色衣袍的年轻人缓缓行来,所有人都很清楚,在这位世子的面前,其他的王公贵族都是不值一提,而洛松脸上的表情一如初见之时,蔑视不屑,高高在上得从众群蝼蚁中穿过。 直到走到江长安的面前,微微一顿,没有多言,仅仅冷笑一声掠过。 姬缺轻捋胡须走到众人面前,高声笑道:“多谢诸位能于百忙之中抽得功夫来我道南书院……” 他口中缓缓说着亘古不变的陈词滥调,阴厉的目光早已锁在了江长安的身上。同样这样做的不止姬缺一人,还有那个被远远低估的世子殿下洛松,此刻也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站在人群另一边,凝视着江长安的一举一动。 “叫花哥哥,那几个人看你的眼神好凶啊……”若若小丫头一边扯着他的手掌,一边皱起眉头装出凶巴巴的样子朝着两人“示威”。 江长安未及开口,苏尚君先行说道:“若若,他们两个凶恶,是因为他们害怕你叫花哥哥。” “害怕?唔……可叫花哥哥一点也不可怕呀?”若若挠着脑袋道。 苏尚君莞尔一笑,这么多天相处,她完全将这个比苏尚萱还要小的丫头当做了妹妹看待,极具耐心道:“他们怕的不是有人比他们更凶恶,而是有人比他们更强。” “唔……若若不明白。” 正在此时,厚厚的人墙从外到里让出了一条通道,远远就听一声长喝:“东灵国玄机门大小姐薛大小姐驾到……” “别报了别报了,本大小姐就是来随便玩玩。” 一个身穿淡粉色百褶裙的女子跳进人群中,她的脚步似是不会安稳地走路的多动症晃跳着,蹦蹦跳跳,口中哼着谁也没有听过的小曲儿,丹凤眼中宝石一般的瞳珠不安分得四下转悠,粉唇贝齿中散出银铃般的笑声:“真是好生热闹啊……” 她的眼角微微向上翘起,每个人都有隐隐错觉,当觉得这个女孩儿清纯无暇,乖巧可人之时,又让人生出一种邪异魔女的诡异,后背生出寒意。黑亮的长发未曾竖起,披肩散垂在挺翘的后臀,随着一跳一动轻轻拍打,摇曳生姿。 来者正是在江州帮了江长安在青秀会上摆了洪家一道的薛瑾儿,不似上次江州时,清爽的天气下,她所穿的百褶裙外没了那件百蝶穿花绒袄,更显得身材高挑纤瘦。 四下弟子无有敢上前者,甚至有的几位弟子听闻这个名号吓得胆战心惊,唯恐避之不及。 没有护卫,但她一人带来的威吓不亚于一个统军。 江长安见状也愁眉向后退了半步:“谁来都行,这魔女怎么也来了?” 苏尚君心中好奇,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相问。 “有没有人来说一说这参加比试的都是有谁呢?”薛瑾儿嘟着嘴,这一问更是无有敢站出来言声的。 洛松见状站了出来笑道:“燕城洛松,不知薛小姐可记得了?多年前在锦云城玄机门拜访曾有幸见过小姐一面。” 薛瑾儿盯了半会儿,恍然笑道:“原来是你啊……” “承蒙薛小姐还记挂,这是我的荣幸。” “本小姐记得你,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人!多年前是这样,现在怎么还是这样?” 薛瑾儿的话顿时让人忍俊不禁,眼睛长在额头上,这样的形容用在这位目中无人的洛世子的身上再贴切不过。洛松沉吟一声,脸上铺了一层阴郁,但瞬间又隐忍下去,面色如常。 “薛大小姐说笑了,今年能得玄机门前来真是老朽不胜荣幸。”姬缺缓缓走来打着圆场,“薛大小姐上次来时气的将老朽一盘混元玉棋掀毁,说是讨厌这条条框框圈禁起来的事物,为何会在今日再驾临我道南书院呢?” “本大小姐想来就来了,你们玩你们的,我没兴趣……”薛瑾儿四下跳动,眼神翻动终于在人群中看到那件白衣,三步并作两步跳到面前,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长安哥哥……” 第六百三十六章 老子被挑逗了 噗! 周遭弟子两眼都要飞出来,这位魔女也有这样亲昵呼唤人姓名的时候!只是这几个让人血脉喷张的字眼从她口中说出,让人不寒而栗。 江长安身子挺得板直,目眺远方,“我不认识这她”这几个字清清楚楚得刻在脸上。 薛瑾儿继续一把搂抱着他脖子,红唇几欲贴到了他的唇上:“长安哥哥,我爹要逼着我和别人成亲,你带我私奔!” 此言一出所有人大跌眼镜,这是什么状况? 薛瑾儿的双手微微收拢,得意得瞥了眼苏尚君,后者只是轻轻一笑,这让她刚生出的一点成就感再次挫败成了飞灰。 江长安淡淡轻笑:“看来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薛瑾儿低声狐狸般狡猾笑道:“当然,我们玄机门的眼线虽然无法像江家那般遍及盛古神州,但是这雍京城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本大小姐可都知道。” “许久没见你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江长安笑道。 薛瑾儿皱了皱琼鼻,狡黠笑道:“你说,尽管说,本大小姐不在乎,值得本大小姐真正在乎的,只有你!本大小姐这次来是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能够值得你不惜生命危险闯入皇宫阴兵尸海的绝境?” 她警惕性看了一眼,两眼无辜地说道:“姐姐,那位女子是你吗?” 苏尚君还未言语,她便自顾自得道:“我知道,那女子不是你,那可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姐姐莫不是连这件事也是不知?长安哥哥,你究竟瞒了这位姐姐多少呢?” 这句话不仅仅是问询,同时意图挑拨这个女人和自己心仪男人之间的关系。 江长安不以为意:“你还和曾经一样爱耍弄小心思,但这不是聪明,是自作聪明。” 薛瑾儿吐了吐舌头:“自作聪明就自作聪明喽,那怎么办?你也知道我家三代单传,到了我这一辈只有本小姐一个弱女子,不聪明可怎么活下去?要不……你娶我呀?” 江长安眼神淡漠,双手轻佻地搭在她的肩上,笑道:“娶?我现在可是被逐出了江家,自此不算是江家人,更不会与江家有任何联系,玄机门的门主要是知道他的乖女儿和一个普通人成婚,会气成什么样子?” 薛瑾儿闻言眼神一亮,当即哈哈大笑,在别人耳朵里不怎么搞笑的话语她却大笑不止,直到笑得眼泪溢出眼角,嘴角泛起微微苦笑:“普通人又如何?也比那些自视高上的王公贵胄的人好上千倍万倍……” 众人正在奇怪这位大小姐为何忽然凝重,她又忽而变回了刁蛮模样:“我逗你的,你可是和那群人没什么差别,不对,你比那些人还要可恶,哈哈……” 这时,忽的又听报号的弟子吆喝:“玉凝公主殿下驾到……” 众人纷纷俯身叩拜,司徒玉凝身着简易干练的装束,一身淡紫色束身锦衣,眉宇间英气自发,款款行来,若不是窈窕妩媚、凹凸有致的身姿,当真是会被当做哪家的俊俏公子。 这次洛松嘴角勾起笑意,司徒玉凝来此地除非是为自己这个指定的未婚夫助威之外还能是为何?紧接着走上前去:“玉凝公主殿下前来何不提前说明一声,在下也好派人上前迎接。” “多谢世子美意,本公主闲来无事,就来看一看这场棋局如何,不知今年会不会有哪位才学能够击破这圣地棋局,提前一步拔得头筹呢?本公主可挺说,今年这棋局上可是多了一位俊才……” 洛松笑道:“能得公主如此称道实乃惭愧……” 正当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司徒玉凝已然转头径直走到了江长安的面前:“这位想必就是那位传得满城风雨的参天院江天监?听说还被姬总天监命为执事长老,想来一定是有其他过人之处了?” 洛松尴尬地被晾在原地,一张脸红里透绿,气得汗毛根根竖起,接连两次吃瘪再加上在考核场上的一次,每次都是这个江长安!过了今日,在棋局上把你所有的尊严蹂躏践踏在地,看你还如何嚣张! 江长安回了礼:“玉凝公主兰质蕙心,在下不过是想法比其他人要独特一些,处理事情的方法也要独到大胆一些。” “哦?说一说如何大胆?”这种话里有话的你来我往,明面上端庄有余,暗地里心照不宣,司徒玉凝眼眸亮闪闪的,竟觉得格外刺激有趣。 “不说别的,就说在下房间中有一盆精心呵护的兰心雏菊,旁人只会将花盆放在床上,而在下不同,偏要将这等美景放在梳妆镜前……” 从他一开口司徒玉凝便感觉不对,直到提及‘梳妆镜’三字,顿时脸颊上翻起两团嫣红,眼眶如是弯起两湾水波,动人之极。 其他人听得弯弯绕绕云里雾里,有人晓得:“真是可笑,江执事此言可是差异,哪里会有人会将几盆秋菊养在床头?花不应放在窗台么?” “窗台?秒啊!!!”江长安突然拍手称赞,嘴角笑容变得深意莫名,“好想法!是花总要放在窗前,公主殿下觉得呢?若是公主也认同的话,在下下一次倒是可以试一试在窗前……” 窗前!你个登徒子端的是疯了吗?司徒玉凝怎不知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脸色如火烧,薄薄的一层脂粉怎么也遮盖不住,任是她再如何不拘小节也不及这个登徒子脸皮厚度的百分之一。 当着诸多人的面,若是自己真的应下,这登徒子一定抓着这个机会说到做到,想起当夜镜前觎旎,她心尖又砰砰跳个不停,在窗前?果真是个放肆不正经的登徒子!可即便心中这样嗔斥,司徒玉凝心底却有几分跃跃欲试动。 但若是自己一口否决,会不会太过直接,从而引人注目? 司徒玉凝心思缜密,稍稍思寻,心中豁然一亮,开口笑道:“江天监想法虽好,可是江天监不久前才将秋菊放在梳妆台上,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挪换其他地方吗?江天监已经看腻了镜中的美色吗?” 她说着轻轻挪动身姿,借着只有江长安才能看到的视角,悄悄伸出红唇添了下红唇,眼眸挑动起无限魅色。 江长安喉咙咕嘟咽动,口干舌燥,腹下火烧,娘的,不得了不得了,小妮子都敢主动挑逗我!有进步,继续下去岂不是老子成了被动?额……被动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看他痴傻的模样,司徒玉凝得意一笑,索性也不去它处就站在了一旁。薛瑾儿敌视得看了她两眼,轻哼一声,也未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场上参与棋斗的弟子先生已经站在各自位置,两两站就一张棋盘,一声金锣鸣响,整个比试也就此正式展开。 比赛的规则也极为简单,往年的首位胜者洛松为守擂者,今年所有参试人中决出一位棋艺最高的人进行攻擂,最后守擂者与攻擂者的获胜者,才有资格挑战圣地棋局。等到真正战胜圣地棋局,才有资格进入圣地山洞,参悟大帝手札。 这圣地棋局也是洛松数年来的噩梦,自道藏法会开始至今已有二十年,还没有一人能够战胜圣地棋局,今年是否会有不同风景?每个人都屏住心神拭目以待。 比试,就要开始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胜负已分 这些参与棋局的多是弟子,而真正能够对江长安产生威胁的则是几位天监与院主。 他的棋力本就远在常人之上,更不用说每日与秘境老者对弈整个棋力突飞猛进,正如老者所说,四十岁以下无有敌手,赛事进行得也较为顺利,正如众人所预料的那样,洛松一如往年势不可挡。 人数越来越少,直到半个时辰之后,站在棋场上的只剩有江长安与洛松两人。 弟子宣和:“江执事获得今年此届攻擂资格,与世子殿下共争挑战资格,下面请二位站在至尊台,准备开局。” 所谓的至尊台不过是稍微高了半米的石台,只能够容纳一个棋盘与两个人的站地,就在两人走上高台,洞口前两株参天古树忽然生出数十道青藤,两颗古树的青藤互相盘绕,横向排成错落有序的十九道,而后青藤自上云端垂落十九道,如此纵横各有十九道,两个古树青藤盘错成一面近三十丈棋局,周遭人看得叹为观止,而当洛松首先毫不客气将一枚棋子放下的时候,青藤上棋格对应的位置生出一朵斗大的黑色花朵,相应的,白棋子对应的也是一簇白色花朵,青藤棋盘背倚黑漆漆的山背,黑白争夺在这张竖起的棋盘上,每个人都能清楚看到一举一动。 “果然不出本殿下所料,江执事,如今场上所剩的就只剩下了你我两个人,连着和这么多白痴下棋,你应该也累了?的确,这种感觉往年我可是极其能够觉察到,就像是……就像是去踩一些蚂蚁,又多又麻烦,虽不恐怖,却能恶心住自己。”他的眼神真的就像是在看一只蚂蚁,充满了最轻蔑鄙夷的神色。 江长安只是笑了笑,拾起一枚白色棋子拨在案上。薛瑾儿对着洛松神气的面孔切了一声,嗤之以鼻,真正的聪明人从来都不会说自己聪明。 “江执事是和玉凝公主相识?活着说得更加明澈一点,江执事仰慕玉凝公主?”洛松盯着棋盘的眼睛阴厉地抬起瞄着他的脸庞,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眼睁睁看到喜欢的人被靠近还能坐视不管,洛松更不容忍,在他看来司徒玉凝也不过是一个得到权力与性欲的工具,只是一个打通燕城到皇室这五千里权力高低的一条渠道,但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允许他人染指半分。 江长安笑着点下一枚白子,道:“世子殿下何出此言?” “江长安,你是要比其他人厉害一些,但是本殿下劝你一句,跟本殿下作对,你有什么资格?” 他漫无目的地笑道:“不说你我之间身份的高低,实力的差距,就凭借我与玉凝的关系,岂是你能够比的?” 洛松笑道:“对了,恐怕你还不知道?这也是怪本殿下粗心没有与你说起过,不过也无妨,现在说起来为时也未晚,本殿下与司徒玉凝的婚事早在父辈便就定下,我知道的东西要远比你知道的多得多,你以为那个女人会有多好?你真正了解这个你真心仰慕的女人吗?” 江长安眉头忽然一皱,瞬间的细节被洛松清晰捕捉入眼,心下抚掌大定,继续笑道:“哈哈,无知,让我告诉你,此女表面看起来冰清玉洁,实则卑劣不堪。本殿下早就玩腻了她,她身上每一寸每一处没有人比本殿下清楚,高冷的模样在本殿下身下呻吟臣服求饶的模样你一定不知……” “回想起来事情还是发生在前两日,玉凝公主所在观月阁被妖物围堵,还好本殿下及时赶到才避免一场灾祸,就在当夜,一切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包括你江长安所有能够想到的,男人与女人该做的,都做了。” 洛松心中算定,高傲无上的司徒玉凝根本不会和这个男人有如何亲密的关系,自己只需要编造出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还不怕江长安宁心不乱?棋局不输? 大帝手札必须是自己的,眼前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只需要一一铲除便可,过程方法他根本不在乎,真正看中的是结果。为了赢,从来都应不择手段! 感知到江长安身上戾气渐渐有浓郁爆发的迹象,洛松更加激动,愤怒代表失控,一个失控的人还如何是他的对手! 疯!江长安,疯!他心底不停呐喊迫切。 战势一触即发,青藤上黑白步步生莲,黑白交错,然而江长安不知道,场下的情势远远要比棋盘上还要凶险。 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除了小若若这个根本不觉气氛紧张的笨丫头外,司徒玉凝、苏尚君、薛瑾儿三人之间的气氛可谓奇妙至极,山顶人群如山似海,三人身边却不知不觉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即便如此,一切周边的人也能感受到这股刺骨的寒意。 “太凶残了,自我出生以来何曾看到过这等凶残的画面!”胖子胡莱碎碎念道,“古今只听过男人为女人大打出手,哪里知道女人出手起来比男人都可怕!” 白穹小声道:“胖子,你觉得谁会更胜一筹?宗主身为一宗之主只有大家风范,想来绝不会差她二人……” 胡莱嗤笑道:“若说大家风范,那位公主殿下的身份会弱?那可是公主,常人想都不敢想,先生就是先生,在哪方面都是先生……” 白穹道:“依这样说来,那位玄机门大小姐可是个不遑多让的主,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突然,三个女人的目光同时看过来,目光迥异,却无不是充满杀气,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人霎时汗毛倒竖,下意识挺直了身子,学着螃蟹的脚步,低头横着躲到了一旁。 “不曾想小安安还和东灵国的玉凝公主相识,而且看上去……好像很是熟络……”薛瑾儿有意无意地笑着说道,“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时候,他可还开着开裆裤,笑死我了……” 此时薛瑾儿站着的位置正在苏尚君一旁,又加上后来的司徒玉凝,三者不知不觉成了一个三角鼎立的状态,随着薛瑾儿的开口,三个女人间流溢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气氛剑拔弩张。 司徒玉凝呵呵轻笑:“本殿下也没有想到,薛大小姐今年是为了江执事而来的?” “不错,本大小姐就是为了他来的,怎么了?不知两位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薛瑾儿盯了一眼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笑意盈盈的苏尚君,道:“你是一门宗主,这个早在我上次去江州时就查了个明白,顶多相识也不到四年,至于玉凝公主与他是如何相识的,这点我还真要请教了……” “毕竟我他可是从小旧相识,除了皇室婚约那个夏乐菱,本大小姐还真没有忌惮过谁会产生威胁。”提及夏乐菱,薛瑾儿眉心流露出一股强烈恨意。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苏尚君静静瞧着她,眼神极尽包容。司徒玉凝玉凝的双眼则是一刻也未从青藤棋局上移开一眼…… 场上的比试看来马上就要落下帷幕。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洛松不敢相信眼前局势,棋盘上局势与自己的预料大相径庭,江长安根本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步步为营一刻也没有松懈,不知不觉中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你没有发怒,你怎么还会这么冷静,不可能!”洛松一掌拍在案上,一切都与计划不相符合,“除非,除非你根本就和司徒玉凝没有任何关联,可若没有关联,在请宝宴时她为什么要接下你的烫金红稠!” 江长安目光还在棋盘上,心思却已不用再如临大敌得谨慎,尘埃落定。 “世子殿下没有错,但是方法错了,错有错在你编织的谎言太有信心,你自信司徒玉凝与我仅仅相识而已,我不过是一个爱慕追求者……” 洛松表情定格:“你……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吗?” 江长安微微一笑—— 啪! 最后一枚白色棋子落在案上,胜负已分。 :。: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世子殿下被气晕了 突然,洛松惊恐莫名,他的嘴巴开合却发不出一丝丝的声音,甚至感知不到喉咙的存在。 嘭得一声,众人只见不知为何这位世子殿下一撅而起,双手掐住了脖子,一脸痛苦的神色。霎时间,全场正因棋局结束跟着放松的情绪都紧张起来,红色毛发的妖族强者一跃而起,长剑即要出鞘,千钧一发之际洛松冷喝道:“本殿下无碍!谁也不得靠近一步。” 这一出声,才发现声音苍老许多,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嗓音。 世子下令,妖族强者只得空中一折回到了远处,面若凝霜盯着台上。 发生了什么?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只有洛松清楚,就在手下惊动的一瞬,江长安的话先一步钻进他的耳朵:“若是你认为你手下的速度远胜于我,大可以赌一下。” 洛松哪里敢赌? 他惊愕得看着眼前这个距离自己只有三尺之隔的白衣笑脸男人,满身升起寒栗,自己的所有护卫都在台下,若是江长安想要杀他,哪怕是带来的妖族强者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护他周全。 江长安会不会杀自己?洛松不知道,从认识他开始他的一行一动都与常人不同,无不超乎自己的预料。不对,他不敢!眼下当着这么多的人,光天化日一位世子死在道南书院,莫说燕城七鼎家军,就连东灵皇室也不可能任他自在活着,江长安不敢冒这个险! “洛世子是在猜我敢不敢杀你?” 洛松心中咯噔一落,他再一次看透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件最恐怖的事。 江长安开口笑道:“洛世子放心,当着这么多的人,我怎么会蠢到去冒这个险?我只是动了一点小的手脚令世子殿下说话艰难而已。” “冰羽曜隼绝世无双的速度不仅仅是用于逃脱,还能有其他的用法,比如我在下棋的时候将这点速度悄悄潜入了你的身体,让你喉咙某个部位的寿命急速生长,延伸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让它变得苍老不堪,放心,只是喉咙而已,至于你现在还不能说太多话,实因还没有习惯这种老者的声音,慢慢习惯就好了……” 慢慢习惯就好! 江长安三言两语说的轻描淡写,洛松火冒三丈,奈何喉咙只得发出呜呜的苍老低吟,气得横眉怒目,却也不敢妄动,江长安的速度要比他的速度快得多。 至今,他还是不明白,江长安是如何堪破自己编造的谎言。 “男人可以卑鄙,但却不能没有原则,你若将一个女人用作你争权夺利的工具,我可以说你聪明,但你将一个女人杜撰为激怒我的借口,我只能说你——傻逼。不仅是蠢,还丢了男人的脸面,失了身为男人的格调,我替你父亲为你感到羞耻与后悔,羞耻是同为男人,后悔是没将你射到墙上。” 江长安爆了粗口,对付小人就要用小人方法,骂一个傻逼就不能用高谈阔论。 洛松眼中充血赤红,面色狰狞,咽喉像是要烧起火炭。 “世子殿下既然自认聪明,怎么不知道祸从口出的简单道理?你的喉咙只不过是对你失言的一点点惩罚,下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江长安站起身派去衣襟上灰尘,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回身,身躯隔着棋盘微微前倾靠近洛松耳朵,笑道: “听说,世子殿下手下有一位熬制参汤的医师?世子殿下喉咙不便,应多喝些参汤才是。” 参汤! 铛!洛松心中仿佛擂响一记响钟,参汤是在观月阁当日想要对司徒玉凝下手的伎俩,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屋外的自己与屋内的司徒玉凝而已,他怎么…… 除非,除非当时他也在场,而且在屋内! 忽然,他想到了当夜司徒玉凝说话时种种不便,瞬时明了。 “混……账!我必杀……杀……”话说一半,洛松火气攻心,嘴角溢出一绺血丝,捂着绞痛心口立时仰头晕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世子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 众人惊疑不定,下面的世子奴仆几步窜上高台将主子搀下,那妖族强者冷眼凝视,他不傻,洛松晕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有看到江长安做了什么,仅凭三言两语就使世子昏迷不醒,此时找麻烦只会自找没趣,先等世子无虞之后再行慢慢去算这笔账! 洛松昏倒顶多算是一个小插曲,众人真正在意的是接下来的重头戏——决定大帝手札是去是留的神秘圣地棋局! 这盘从创立规则伊始就从没有人能够破开的棋局,在换了一个下棋人之后可会有所不同?以往几年拿到圣地棋局对局资格的都是洛松,这些年局势的结果也是一成不变,所有人都即将要失去信心时,刚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战胜洛松的小子,这次的结果是否会不同?没跟人都擦亮眼眸,拭目以待。 “铛!” 没讲什么多余的废话,洛松下去没多久,弟子敲响金锣,最后一局比试正式开始。 只见青藤上新的一局开局便有一朵黑莲开在棋盘上,周围看客似是对这种现象早司空见惯,那位神秘的圣地弈棋之人传言就在青藤石柱背后的山洞之中,是乃是看护大帝手札的神秘人,从来没有人见过真正面目。 甚至有传言两年前洛松在不知第几次输给这位神秘弈棋者之后,心生嫉恨,便派遣手下悄悄埋伏在洞前三月,可是除了姬缺,没再见到任何人初入其中,江长安也早有心理准备,只需竭尽全力赢下这一场便可。 场上注意力又被不时开放或熄落的莲朵吸引过去,无人开口言声,就连呼吸声也都浅淡至极,甚至能够清晰听清江长安棋子落子案上的啪嗒清响。 司徒玉凝的目光却不在棋局上,而是看向了一旁闭目凝神的故作高深的老狐狸姬缺。 薛瑾儿笑道:“公主殿下自说是与长安关系密切,此刻怎么多余分心出来看其他事物?” 司徒玉凝根本没有搭理的意思,苏尚君忽然开口:“公主是在怀疑那所谓的神秘圣地弈棋之人根本就不是他人,正是姬缺?” 司徒玉凝很聪明,苏尚君同样不傻,这个关口上谁先坐不住开口就是先输一步,身为宗主的气势丝毫不弱,原本她只想安安静静得渡过棋局比试,但是眼下弈棋之人与姬缺有关,便是对他不利,对他不利,苏尚君又岂能不管? 听她开口,司徒玉凝对这个女人的看法又微微了解,摇摇头道:“目前还不好说,但也不能排除在这种可能性,近年来大帝手札的说辞众说纷纭,道南书院也因为此物如日中天,地位显着,但是却一直无人真正探知到大帝手札的真假,甚至是否存在。” 薛瑾儿性子虽是怪异急躁,却也不是无端凭空揣测、不明事理之人,冷静道:“不错,有幸参道见得大帝手札的无非是通过了院中考核,但那也是在百米外看上两眼,谁也无力断知真假,也从来没有人真正赢过这盘棋局,大帝手札是否存在,也只有姬缺这老头知道了,哼,看来这洞中真的有玄机,只是是否是大帝手札就真的不好说了……” :。: 第六百三十九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苏尚君道:“可万事皆有原因,若是假的大帝手札,姬总天监费尽心机弄出一出‘道藏法会’又是为何?要知道声名远播对与道南书院虽是大好处,但对于姬缺不是,他的野心绝不止一个道南书院。” 司徒玉凝接道:“我们大可以从他设置的种种比试猜出目的,首先,门内考核所用的是比斗修为,也就是说他要找的最起码体魄健硕,修为上乘。” 苏尚君看了她一眼,本以为这位公主大人不过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女人,然而这个女人的格局眼界远远超乎她的预期,道:“但是如今又能有一条比试棋局的方法决定一个有资格近前参悟的名额,这说明在他要找的人中,聪慧与体魄,前者站了上乘。” “什么样的人会找一个聪明的人?仅仅是为了传承手札?”薛瑾儿笑道:“更不用说这道藏法会二十年来举行至今一年也没有断过,只能说明一点……” “——姬缺还没有找到想要找的那个人!”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底下三人的关系渐渐融洽,然而场上的棋局形势却极不乐观,这个神秘人的棋道绝对不亚于棋疯子,甚至犹在棋疯子之上,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从一开始的时候下得几枚棋子看似无用,到后来粒粒皆伏,压得人根本透不过起来。 以自己如今的棋力根本就不可能是此人的对手。 “这小子究竟行不行啊?一局棋盘下的磨磨唧唧,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爽快点儿?” “我看啊,这小子够呛,八成是赢不了自知下不来台,便就用这拖延大法多站一会是一会儿……” 上千名围观者纷纷说着嘲弄的话,本以为今年会有什么不同,没有想到结果并没有太大区别,还是无缘见得大帝手札一面。 可就在所有人以为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忽然发现台上江长安竟阖上了双眼,韬略隐晦藏匿入心底,一副深不可测的高人姿态。 薛瑾儿诧异道:“怎么回事?他的棋风大变,方才还是深思熟虑下得一步,如今却落子如飞,根本用不得思考,而且这种棋路在他方才经历的数十场比试之中从未出现,像是……” 司徒玉凝沉声道:“像是瞬间换了一个人。” 苏尚君丝毫不觉担忧,落落大方得莞尔一笑:“再困难的困境,他总有办法解决,这,或许正是他解决的方法。” 不然不知是谁霎时惊喝道:“他在修行!坐定修行!” 众人大吃一惊,连同苏尚君三人也是微微蹙眉,与高人下棋本就不易,自当全神贯注聚精会神还来不及,可眼下江长安却是反其道而行之,非但?一丝不苟,而且心思全然坐定,只是在神秘弈棋者下了一步之后,他迅速落子,好似急切盼望结束。 正当他们以为这是江长安无心再战只想快速解决战斗时,又觉得哪里不对。 再看棋局,竖立着的青藤棋盘上江长安白莲花开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根本不去思考,白子在棋盘胡乱点下,反而是黑子的速度越来越慢,两个人的形势一时间颠倒过来,乾坤倒转。 而江长安白子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井然有序,转守为攻,步步为营,布局连环紧凑,第一个陷阱启动,后面的节节杀招再不可切断,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白子……这小子就要赢了!自从道藏法会创立二十年来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有资格进入这道南书院圣地!亲自悟道大帝手札!”无数人激动地口舌打结。 “打着坐也能赢得圣地棋局?爷爷的,这诧异咋就这么大?想那洛世子用了年绞尽脑汁都没有解开的难题,就这样轻松迎刃而解,那位世子殿下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上?” 依靠在台下太师椅上刚刚醒转的洛松听进耳朵里,面如土色,刚咽下去的汤药汁噗的气得喷出三丈,仰头又昏了过去。 当然也不少一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哼,赢了又如何?这也不代表他就能悟道大帝手札,一切都还未可知。” 人群中,只有姬缺阴鸷的脸上竟流露出一道狡诈的笑,冷冷的眼眸中蕴含杀机:“真的有能够解开棋局的人,老朽等了二十年,终于有一个人能够符合所有的条件,灵力修为与智慧俱佳,好!江长安,要怪就只能怪你太过聪明,太聪明的人,往往都活不太久……” 这些寻常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这场棋盘以及即将现世的大帝手札身上,只要有人稍稍多看江长安两眼,就能发现他的真正注意力已经不在棋局上。 神府之中第四重秘境一如往常地安静,落雪洒在两个人的肩上,石案上的棋局错综复杂,若是有人看到,一定会惊诧不已,石案上棋子局势与外界青藤上黑白两花相争局面一丝不差,只不过江长安使用的是黑子,所下的棋路乃是照搬圣地神秘弈棋者。 老者呵呵轻声笑:“小友今日怎得有如此雅兴,下了一局残局?” 江长安笑道:“这不是怕老前辈您寂寞吗?特地前来晚一点好玩的花样,这不是?这残局可是要比我们两人平日里下的要久,不也是能够给您逗些闷子。” 老者道:“话虽这样讲,但是小友的棋道却大有改观,以往总是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但是这一局残局却唯唯诺诺下得极其小心,尽管能够抓住一点紧紧不放,纠缠不松,但是从格局来说,可是差了一大截。” 江长安憋着笑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用老者的棋道来对付圣地神秘弈棋者,再用弈棋者的棋路对付老者,自己可以说真正地当了会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用多想,只需要照着两人的对局对应落子,相当于做了两人决斗中的中间人。 老者若是胜了,自己就能够近观大帝手札,若是那位圣地弈棋者胜了,自己也能得到第四重秘境中隐藏的至宝,无论是谁生谁负,这场比试都是稳赚不赔,如何不乐? 老者如何不知他的心思?也不戳穿,笑道:“上一次与小友所言,老朽问小友何为治人之道,老朽所言的‘小方法’,小友想得如何?” 提及此事江长安立马来了精神,正因是老者点拨,自己才能在弥沙海打破异塔禁锢,要不然恐怕早死在了乌婆手下。 “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智,强其骨。以奸治奸,奸灭自安,伏恶勿善,其患不生。”江长安咧嘴一笑,“其实先人们早就给出了一个答案,晚辈愚钝,上次晚辈说‘给猴一棵树,给虎一座山’,但是这样远远不够。先人牧羊之时无需控制整个羊群,只需要控制住头羊,就控制住了整个羊群。小方法,却治大势。” “多谢老前辈点拨。” 老者挥手轻笑:“算不得点拨,不过胡言乱语尔。” “老前辈的胡言乱语,却能使在下茅塞顿开,便就是大才。” 老者轻轻微笑,眼睛眯着成了一条又窄又斜的缝隙,开口问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小友以为,帝王之术与君王之道的区别是什么?” 老者怎么问些这些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江长安万般不解,但吃到了甜头,也没有理由拒绝,细细想了一番,道:“帝王之术重在天下大势安稳,君王之道则重在朝堂君臣制衡,前者重乾坤阴阳社稷兴衰,后者重勾心斗角权力得失。” 老者没有言语,沉吟了片刻,忽然睁开了双眸,目光灼烈: “那么……小友想做前者还是后者?” :。: 第六百四十章 俊脸儿和尚再度拜访 “这……”江长安愕然,根本不明白老者的用意。 老者呵呵笑了笑:“小友现今无需回答老夫,时候一到,小友心中自会又答案,甚至,届时并非是小友选择‘道’,而是‘道’选择你。” “时候一到?老前辈是指什么?前辈此言何意?” 老者也不再多言再度闭上了双眸,无论江长安如何问也问不出什么,只有恭恭敬敬拘了一礼。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在圣地神秘弈棋者无子可落的境地下,胜负已分。这也不出江长安的预料,老者的棋力要远远胜过所见过的人,他至少是与神府同在,存在了上万年,而道南书院建院也不过五千年,圣地山洞出现不过百年,道藏法会不过二十年,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铛! 金锣炸响声将看傻的众人从震撼中强行拉扯回来。 只见两根朝天石柱上的青藤相继散去,无论是黑色白色的花都相继掉落枯萎,融入泥土。 胜了!真的有人战胜了这被人誉为永久不可战胜的死局! 这个道南书院最年轻的长老,居然真的胜过了圣地棋局,有资格近前参悟大帝手札! 二十年来最大的谜题即将揭露出真正谜底,每个人都翘首以盼,静待着大帝手札的出现。 “他……真的赢过了圣地棋局?”薛瑾儿呆呆望着,旋即悄然一笑,踮起脚尖昂着下巴看着他。 洛松脸色阴郁惨白,本想在这棋局上胜他一筹,谁料输了一场还不够,竟然被这小子夺去了参看大帝手札的机会,再想及司徒玉凝,更觉胸中气血上涌,此仇不共戴天! “林浮屠!”洛松冷然得叫出身后红毛络腮胡的妖族强者。 听到“林浮屠”三字,其他下人顿时吓得胆寒心惊,连忙低首噤若寒蝉,他们知道这个名字的代表着什么。自燕城离开,七鼎王为防止世子受伤,便就派了这位名为林浮屠的大人随身保护,但七鼎王也自知自己这个儿子好惹事端,特命林浮屠只负责保护洛松不受侵害。为了以往万一,洛松也有唯一一次驱使林浮屠的机会,那便是喊出他的名字。 下人们战战兢兢,世子殿下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而且相较以往过犹不及。 那獠牙外露的妖族强者沉声道:“世子殿下可知道出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本殿下当然知道!但是本殿下非要江长安的性命不可!”洛松眼神遮上阴霾,恨意吞噬了光芒,“今日就算胜了棋局又如何?次日才会是真正参悟大帝手札的时间,江长安,你还能猖狂多久!大帝手札本殿下势在必得,谁也夺不去!” 林浮屠沉寂了片刻,道:“既然殿下如此决定,江长安的命会为殿下取来,此后林浮屠再不欠洛家任何恩情。” 说罢,悄无声息地转身而去。 短暂喧闹过后,姬缺宣告着结果:“恭喜江执事得近前参悟大帝手札的机会,还请明日天亮入圣地,参悟大帝手札,其余人等,不得近圣地一步。” 此举倒也能够理解,毕竟人多眼杂,若是此刻就入圣地,他道南书院再大的本事也抵不过众多强者一拥而上,将时间拖到了明天,情况就大不相同,不管怎么说,今夜都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 回了道南书院,夕阳落下,傍晚夜色蒙蒙,参天院外却不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推搡,不时说着自己的姓名来历,以及拜访的理由,急切盼望能够见得一面。 江长安如往常一样站在庭院中,此时他的风头无疑最盛,参天院外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纵然是到了晚上也有不少人举着火光等待,吩咐了弟子不见。 他的心情复杂,远远没有轻松,反而异常紧张,等到天亮便是进入圣地参看大帝手札,他的心中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缭绕心头,挥之不去。 夜幕如常,灯火阑珊。 “先生!先生!”胡莱抱着一身赘肉跑过来,大笑道:“先生,您都不知道,门外的真是盛景,据说从道南书院创办一来,还没有见过哪个先生有这般的门面!参天院从一开始默默无闻,刚才从城外溜达一圈挤着走过来就听不下数十人打听道南书院江先生是哪个书院的天监,看来先生的名头整个雍京城都要传遍了,这一下参天院真的就成了整个道南书院最炙手可热的院落啦!” 白穹紧随其后顺着门缝快速溜进来,又快快让弟子关紧,跑到江长安面前笑得:“岂止呢,道南书院其他分院也热闹得很,先生在铸甲院巨石锤上刻下下的‘天道酬勤’四字,不知多少人想着拓下来好好参详,说不定过上个数百年,先生的字也成了大帝手札那般的珍贵物。” 房中苏尚君捧着一壶茶水踱步走来,白穹与胡胖子见状好似又想起白天时候看到的那个绝杀的眼神,心下一紧,腰背挺得笔直,互相使了个眼神笑吟吟的退下,以免受了什么无妄之灾。 “看来如今你真的成了一个香饽饽,谁都想要见上一面,连那玉凝公主殿下与玄机门的大小姐薛瑾儿的金贴都不接。” 江长安苦笑道:“与其说炙手可热,不如说风口浪尖,不知有多少人在惦记着明天的大帝手札呢……” 苏尚君摇头轻笑,沏了一杯清茶递到了他的手里:“我知道你是为了她们二人考虑,但你又怎不知她们两个岂是那些寻常怕事的女子可比的?想要的只是你无碍即可,其他遇到危险什么的,倒不显得如何重要了。” 不错,如果江长安贪图一时之快,接下请贴便是告诉了他人自己与二者有关联,无疑是害了两人。 苏尚君道:“这两个女人可是一个都要比一个聪明,也是难怪,薛瑾儿身为玄机门唯一一个女儿,身上担负着整个家族兴衰,而玉凝公主更不消多说,一个公主能够在朝堂手握兵权,远超诸位皇子威势,更有东灵死侍,世人只看得两个女人如何的风光无限,却不知背地里当真也是命苦。” 苏尚君眼眸一撇,见他的脸色一变,目光似是穿透了高墙看透了墙外站着的人。 她紧张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江长安随之又生出笑容:“没什么事,只是宗主说起命苦,让我想到了人生四大悲苦事。” “四大悲苦事?是什么?”苏尚君好奇道,他总是能够说来一些新奇的歪理,偏偏自己还极为喜欢听。 “对啊。”江长安笑道,“久旱逢甘露,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没你。” 苏尚君被逗得直接笑出了声:“也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许多浑话,指不定逗了多少女孩子欢心。” “天地良心,这话可是只对你一个人说过。”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去捉寻她的眼眸,“苏大宗主,天色不早,若不是休息,还是等我送你入房间,再倚在床头讲上个故事哄你入眠呢?” “你……你怎的又不正经起来了?刚夸你两句又耍着无赖。”苏尚君两颊粉红,这目光像极了上次吻她的炽热,再不敢多做停留,踏着碎步匆匆离去。 随着庭院再度安静,江长安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骤然凝重,转身望着庭院中不知何时站着的人。 月色朦胧,仍旧能照在那硬茬钢针的头顶锃光瓦亮,和尚面容英俊,身着袈裟,背后背着那顶书箱,一手行了佛礼,一手端着佛主念经咒。 一个俊脸儿和尚。 :。: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两全之策 “佛衣法师这次又是为了何事而来的呢?” “为施主而来。”佛衣轻轻一笑。 “能让佛衣法师来参天院两次,在下真是不胜荣幸,不知上次在下提出的‘左右两道路’的选择法师可想出了答案?” 佛衣微笑,摇头道:“贫僧道行微薄,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此次前来并非是为解题,而是有一题还请施主来解。” “哦?”江长安抬手一指案前石凳示意他坐下,后者也不拘谨,将书箱放在一旁,隔着石桌相对而坐。 不得不说这是江长安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和尚,虽然不如了空那家伙浪荡不羁、长相特别,但却给人一种一眼看去就异常瞩目的感觉,神秘而又特别,与普通和尚截然不同。说不上来是气质还是其他,总归鹤立鸡群。 “施主为何一直盯着贫僧,是贫僧样貌仪态有恙?还是这个时候来访搅扰了施主?” “不搅扰不搅扰……”江长安随性地挥了挥手,笑道:“我只是想问佛衣法师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说来也怪,与这和尚第一次相见江长安便有一见如故的错觉,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与此人相识相知,但无论如何回忆,都只是能够想起一座冰冰冷冷的宫殿,自己一人身处其中,经声佛音,充斥着得让人窒息的压抑与孤独。 佛衣动作一顿,又恢复常态:“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换得今世匆匆一瞥,冥冥众生,你我擦肩看似不同寻常,实则人间常态,周而复始,皆是如此。” 江长安笑道:“你不就是想说‘没有见过’吗?真是不明白你们佛家人为什么总将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是否将简短的话也说的冗长乏味,才算六根清净?” 既然俊俏和尚不回答,江长安也不逼迫,幕色渐渐转入深夜。石案上除了早就凉却的茶水,还有一盏烛灯,灯光昏黄照在两人的脸上,院外嘈杂,院中却异常安静。 “法师想要问的问题是什么?”江长安问道。 和尚沉吟良久,先是反问了一句:“施主可听过青灯?” 青灯!又是青灯。佛衣为何突然提及这个虚无缥缈若有似无的东西?江长安沉目思索,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听到人提及青灯。 “听过不少传说,青灯身缠众生命火,能够消去人生前的业火渡其轮回转生。法师想问的问题和这青灯有关?” 佛衣没有急抛谜题,而是慢慢得讲述道:“数十万年前天地混沌,无有日月,有天人手持神斧劈开混沌,荡清污浊阴阳气,才见乾坤日月星,神州世界,寰宇宙明。” 江长安接着道:“天地初生,天人正欲造人,却发现神州上与天地共生的有九头大妖,天人斩灭九妖才有红尘。” 佛衣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而后世间才见人,众生却万般疾苦,不得福泽。不知从何开始,有一苦行僧行在世间最疾苦地,感诸业之悲,尝众生之苦,吃树皮,栖牛粪,时有七年,消瘦不堪。终有一日,苦行僧行到一菩提树下,悟道七日,不眠不息,终得大道。这位苦行僧,也就是后来的佛祖——释迦牟尼。” “释迦牟尼!如来!” 江长安震撼道,世上当真有如来!在第二重秘境中所见石壁上记载的和尚苦行的记载都是真的! “后来呢?”他迫不及待问道。 “后来佛祖感众生疾苦,不忍人间受因果循环苦难,将一位十四岁少年的命魂渡入座下青莲,再以青莲为灯,天元地精为灯油,人世间每人一丝生息,百万万汇集于一处,敷裹成三寸灯芯,燃起众生之火,这便是世人所称的——青灯。四谛因缘,六度平等,皆据其中。” 青灯。 江长安蹙起眉头,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得知晓青灯的由来,不过他更在意的是佛衣提到的一个小细节,从未曾听过的小细节。 他问道:“十四岁少年?佛祖不是以座下青莲化为灯盏么?如何又纠缠到一个少年?这个少年是自愿的?” 十四岁,懂得什么疾苦仁慈?甚至连三观都还未曾全然确立,江长安可不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会自愿化入灯盏。 可能也察觉语气咄咄逼人,他又补了一句:“恕在下冒昧相问。” 佛衣笑道:“施主心怀仁慈,何来冒昧?不过施主所问的问题,却是无有记载。” 江长安默然,过了一会儿,问道:“佛衣法师绕了一大圈,难道仅仅是问了讲述一个听起来并不怎么真实的故事?究竟是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言。” 佛衣笑呵呵地说道:“贫僧问的一题便是与这青灯有关联,恐怕这世上也只有施主的智慧能够解得在下疑惑。” 这和尚的脸色忽然凝重:“青灯被安置在九天之遥往生殿,仙阙无情无欲,本是平静太平,青灯日复一日履行使命,将亿万亡魂业火因果、富贵贫瘠烧灼散去,再行投入往生殿六口神井,以转六道轮回。就这样过了数万年,相安无事,忽有一日,青灯灯火周围出现了一只飞蛾。” “飞蛾?青灯既在九天仙阙,怎会出现这种东西?”江长安问道。 佛衣不回答,继续道:“众生平等,若眼看飞蛾扑火,便是见死不救,可若救飞蛾,便要吹灭青灯,青灯一灭,天下因果轮回大乱,佛祖一时两难。施主,这道题,不知你要如何解?” 他说着微微弹指,只见一只飞蛾自指尖挥拍起翅膀,扇撒起阵阵荧粉游离在半空,在看到案上的烛光之后义无反顾地冲来,环飞在灯火周围试探着靠近。 飞蛾扑火,只在一刹,谁也不知它何时会一头扎进火焰中。 这和尚居然杀生! 纵然是爱抢夺财宝的了空也不会取人性命,除非危及自身安危才会无奈下死手,这个俊俏和尚可好,不仅杀生,还是将一件生死当做考题。 江长安问道:“佛衣法师不是说众生平等么?怎么如今却干起了夺着生杀大权的肮脏事?佛祖不是不屑吗?” 他的语气夹杂鄙夷,在江长安的心中真和尚有,但少得可怜,例如沧州泥陀寺无因无果以及了空这个还未埋入佛门的六世佛主,无论再如何不正经,也心怀济世教化,光是将泥陀寺建立在沧州这种干着杀伐生计的险恶地界,就不是一般和尚能够做到的,更不用说泥陀寺逼疯了多少恶人?当真应了那一句恶人还需恶人磨,想起老和尚的连绵流水般不绝的劝说,江长安就忍不住打激灵。 相较而言,眼前这俊俏和尚怎么看都让人心中浮现一个词——妖僧! 尽管这其中夹杂着自己一些主观意识猜想,比如这小子的样貌的确比自己帅一点,额……就帅那么一点。 佛衣答道:“施主错了,佛祖虽持众生平等,但平等只是一个根基,在平等上面站着的,是因果,是轮回。” 他拍拍衣袖站起来,笑道:“人之初,性本善或是性本恶都无关紧要,人生来生死平等,但他的福祸却是由自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产生。有人昨日救了人,今日就得一福报,有人今日杀了人,明日就不得善终。轮回业火,灼烧不灭,一切都由青灯记载在册,终有合算之时。” 他的手指轻轻掠过火焰,拨在飞蛾身上:“如我今日纵飞蛾扑火,明日也是染上业火。上次施主说出的‘左右道’一题乃是凭空杜撰,故而无有源头,无有答案,而今日贫僧便做出一道真实的谜题,施主以为该要如何抉择?” “兜了一大圈,问来问去不还是一个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江长安笑道,这个问题与他出得救小孩还是救老人的问题如出一辙,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错。 面对这样难以抉择的两难题目,江长安忽然笑了起来。 “施主是在笑什么?”佛衣皱眉道。 “我笑佛衣法师犯了一个错误。” :。: 第六百四十二章 我只要这一刹 “还请施主指教。”佛衣笑道。 江长安道:“佛衣法师出的这一道题虽然也是两难题,却与我出的‘左右道’有着根本的不同。” “有何不同?” “我出的题真正做出选择的是题中的人,无论题外人怎么选,题中的人都不受控制,选左道,右道死,选右道,左道死,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而你出的题真正做出选择的是题外的人,无论题外的人怎么选,都知飞蛾一定是要扑火的,这样便有了两全之策。” “看样子施主已经有了答案。” 江长安笑道:“这道题并不难,甚至可以说连三岁孩童都能轻易答对。” 他说着伸手掏出一张宣纸胡乱叠制成一个圆筒,上方掏出一个拇指小洞,动作不急不缓,佛衣则一脸疑惑,不知他要做什么。 “佛衣法师有所不知,我的一位和尚朋友是为六世佛主,也曾与我讲说过青灯飞蛾的传说,他说过一句话——世上本无纱罩灯,怎奈佛前琉璃盏。” 说罢,纸张叠成的纸筒正套在灯盏上,成了一个最简单的灯纱,悠悠灯光透过薄弱的纸张散着光晕,火苗从纸筒上方留出的空洞窜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佛衣看着那灯纱,一时竟看得愣住。 “世上本无纱罩灯,怎奈佛前琉璃盏……”佛衣面无表情,这两句话反复在咽喉翻滚了二十多次后欣然一笑,背起书箱:“多谢施主赐教解惑。” 说着他转过身就要像上一次那样离开,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来,不知道下一次来会带着什么样奇怪的问题。 “佛衣法师且慢。”江长安忽然叫住他,“你方才说错了一点。” “哦?”佛衣颔首请教。 江长安脸色凝重:“法师说‘左右道’的乃是在下凭空杜撰,错了。” 铛! 淡淡一句寥寥几字,却在佛衣心中敲响金鸣,惊寒颤动荡漾到脸上,这张俊俏、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泛起一点诧异。 “佛衣法师空闲应该去沧州走一走,诸如‘左右道’的事在那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那里,或许更需要你的佛。” 佛衣默然,道:“众生皆需解脱,江施主同样也是。” 江长安面色淡然:“法师是在指什么?” “江施主皇室退婚,数年来杀人无数,后迫杀慕华清,九皇子夏己,今日沾了大业火,明日便受大苦楚。” 江长安冷笑:“法师对我如此了解,依法师所见,我该如何?” 佛衣道:“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曰:只要忍他、让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倒是江施主执念为愚。” “执念?呵……”江长安目露血光,“慕华清、夏己合谋杀我兄长,而你的佛却要我隐忍鬼缩?佛六根清净还是六亲不认?” “江长安不后悔,从前不会,自后更不会,哪怕是选十遍,二十遍,三十遍,我都会这么做,我只恨自己的刀不够快!” 江长安转身留下一个背影,浩浩荡荡,字正腔圆如潮鸣电掣:“佛前有花,名为优昙,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站是生,跪则死,是做懦夫,还是做狂人?哪怕只有一刹!我只要这一刹,谁也拦不住!” 待江长安进屋,佛衣才回神,嘴角微微一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佛说,一刹便是永恒……” …… 直到第二日天亮,门外的人都没有散去,等待着江长安出门参悟大帝手札。 就在第一缕阳光照在众人脸上,约莫着江天监也该出门的时间。 这时,一个身着黑甲的侍从匆匆忙忙地穿过人群,向参天院弟子递了封书信,人们好奇得向内探看,还没看出一个所以然,就见江长安御虹跟着侍从向着道南书院外飞去。 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他难道连大帝手札都不要了?什么样的事情能够比大帝手札还要重要? 霎时间,所有人御虹跟去。 江长安脸色凌厉,他手中握着的书信中写的只有短短六字:“司徒玉凝有难!” 此刻只需要跟随送信者,便能找到一切的根源。 侍从的步伐很稳健,身影像是在地上游行,每每轻轻一点便飘行数十丈,未驱使神虹却将跟着的众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两人穿行的方向与雍京城背道而驰,反是钻入深山密林,耳边妖兽低吼的声音不时传进耳朵,给人阴森森的不妙感觉。 顺着山道而行,又继续行了二十余力,在一片广袤杂乱的灌木丛中,侍从猛地顿住了。 他扯下黑甲,面容变化,露出红色胡子与狮鬃一样的毛发,手掌轻轻按在腰间剑柄,目光凝视,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侍从正是林浮屠。 江长安停在三丈外的安全距离:“看来洛世子殿下果真还是按捺不住,要杀我灭口了?” “不止是你,还有玉凝公主,都要死。”他的剑缓缓出鞘,哧哧摩挲声让人头皮发麻,这柄剑很干净,如他的红胡子那般搭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江长安笑道:“我的一个使剑的朋友告诉我,一个剑客杀人多少能够从抽剑的声响听出来,人能隐藏杀意,但剑不会,在出鞘的第一刻,就会崭露锋芒。” 江长安毫不怀疑,从停下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没有半点生路。 道果境中期与洞墟境后期这等差距不消多说,就是天地之别,无论是什么逆天的秘咒都无力弥补。 “你好像知道自己会死?”林浮屠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你甚至从一开始看到信封时就知道司徒玉凝无碍?” “不错。”江长安凝重的脸色恍然一松,舒了口气,早在司徒玉凝在观月阁被围攻之后他便在她身上种下一道灵符,若是真的有安危,他比司徒玉凝知道的还要早一步。 “洛松现在已经到了?”江长安忽然没来由地一句。 林浮屠闻之色变,出鞘一半的剑顿住,杀意紊乱:“你……什么意思?” “这个计策不怎么高明。”江长安伸着懒腰,懒散道,“你若是想要直接杀我,凭你的实力大可以在参天院的时候就动手,但是你没有,反而将我引到了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你的确是想杀我,但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杀我。” 林浮屠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不安前所未有得强烈。 江长安继续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你的主子洛松世子殿下此刻应该是装成了我的模样前去道南书院圣地?之所以不让其他人看到我死的模样,是因为这样一来就算是有人看到我急匆匆出了道南书院,装成我模样的世子殿下也有足够的借口辩解。可若是我横尸在了道南书院,洛松还哪里有机会装成我的模样前去参悟大帝手札?所以我可以死,但是绝不能死在其他人的面前。”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簌簌草丛舞动的声音连绵不绝,二三十个跟来的看客躲在自认为无人发现的树后,用最低劣的手段窥视者这场对峙。 :。: 第六百四十三章 黄雀在后 围观者躲在树后,自认为绝对得安全,殊不知早已大祸临头。 “这二人有什么仇恨不成?” “这个姓江的小子居然就这样放弃了参悟大帝手札的机会,真是暴殄天物!” 低语声比树上的蝉鸣还要吵闹。 江长安遗憾地摇头,看着林浮屠杀气越来越重,道:“为了你主子的计划,不能有任何活着的人看到我被杀死,看来这些人都活不成了。” 他刚一开口,林浮屠掌心已提前一步晃动,眼前冷光疾闪,也只能看到一点点剑影闪烁,接着就听咕噜噜人头掉落与滋滋血喷三尺声,二十多道血柱同时喷溅到树上,惊起了晚夏的蝉。 无头尸体定格在原地,保持着最初维持的姿势,只是此时他们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这个世上有这么多的路,为什么偏偏要走一条死路呢?”江长安也不知是说与这些死尸还是说与眼前林浮屠,抬眼莞尔一笑:“我想这个计策不是你想出来的。” “何以见得?” “还是我那个使剑的朋友说的,心思复杂的人练不成剑,比如我。”江长安撇了撇嘴,“洛松很自负,自认为一箭双雕,既得了大帝手札又除了我这个威胁,他命令你的时候一定大笑不止,一定得意不已?” 林浮屠的鼻息越来越凝重,眼神也动摇晃动,江长安所言一字不差,将洛松的一言一行猜的分毫不差,他不禁替世子殿下感到一丝悲哀,惹上这样一个人,可要比起燕城城关虎视眈眈的西部蛮兵可怕得多。 林浮屠冷笑:“可你还是跟来了?不怕死?”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明明知道危险却还是执意跟来,一切都太过反常,或者说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不切实际。 而当他看到江长安脸上自信的笑容,开始心绪不宁,这小子究竟凭借什么才有这点信心?只有可能是有什么保命的底牌!难道……难道此子身后跟了有什么实力超然的强者,才能如此运筹在握不成?可在收了这二十多个窥探者的性命之后,林间就连一只蝼蚁他都感知的清清楚楚,根本不可能有其他隐匿的强者,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林浮屠正在等待着他如何回答,却见江长安听到这个问题忽然懵住,呆愣了片刻之后,翻腾起身上的口袋,找遍之后终于从左手边口袋中翻出一张折纸,小心翼翼得翻开。 “你搞什么花样?”林浮屠还道他要掏出什么厉害非常的法器,刚停顿的长剑瞬间拔出,剑身霜寒,剑锋吹毛利断,任何一个人在看到这把剑都会看上两眼,不得不赞叹一声好剑,再不济也应该被这骇人的杀气逼得心悸躲闪。 但是再看江长安,丝毫没有任何影响,继续地细细瞅着白纸上的密密麻麻的字眼,一张巴掌大的纸上堆了成百上千个小字。 江长安抓着脑袋,一脸愁云:“糟糕,怎么没有这个问题?” 对一个剑客而言还有什么比无视更大的侮辱?林浮屠愤怒不外露表面,轻轻转动手腕,脚下已经动作! 他的身影再度消失,像是方才杀掉一众旁观者那样消失在原地,一声寒彻刺骨的声音飘散着半空: “死!” 江长安脚下未动,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或攻击之势,根本就把他当做了透明人。 这无疑又是激起林浮屠心中怒火,“狂妄!” 这一剑没有花哨多余动作,也不见挽剑花,就是两点之间一条直线的直刺咽喉! 嗤! 剑锋停留在距离咽喉还有一寸的距离,林浮屠这才发现,衣襟上不知何时多了如蛛丝网罗般的细细沙粒,这些沙粒竟不知不觉间爬上了自己的衣物,自己却毫无知觉! 林浮屠心中凉了一半,这些沙粒乃是穿越密林时散落在身上的细尘,本来只是覆盖在衣物上未曾在意,但就在他出剑的同一时刻,所有散乱毫无联系的散沙聚龙成一根根坚不可摧的‘金色锁链’,并顷刻环绕在他腰间、双足、双手、脊椎,最为致命的则是咽喉一柄沙粒钝锯! 而此刻眼前的白衣年轻人,还在翻看着黑字白纸! 林浮屠艰难咽了下口水,神色艰难,终得知恐惧二字为何物,这个人的身手比自己还要快!要快得多! 可他在看什么?那白纸上写的什么? 等了足足半柱香,才见江长安挠着脑勺抬起头,一脸难色:“遭了,小主人没有写?罪将该如何回答?” “你……你不是江长安!”林浮屠眼珠瞪得似铜铃,“你究竟是谁?” 白衣年轻人又低头看了片刻,欣喜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小主人写了,你等一下我找一找……” “如是你问我的身份,我应该……”他又凑近纸张看了看,随口念叨:“如是问及身份,需装出一脸冷酷,并且很厉害得冷然一笑……笑?你等一等。” 林浮屠:“……” 接着林浮屠就看见这个人站着傻笑了半柱香,认真得让人心疼。 直到他笑得满意,黄沙才慢慢转变,鳞沙鬼獠露出真正面目——一个秃头的中年胖子,面容凶恶,只在脑瓜两侧微微几根稀疏头发。 鳞沙鬼獠长舒口气,抹把冷汗:“还好笑得不错,总算不辱小主人面容的威严。” 林浮屠这才明白过来,低声道:“江长安早就看出了世子殿下的计策?” 鳞沙鬼獠骄傲笑道:“洛松有李代桃僵,小主人也有移花接木,并赠送一记黄雀在后。” 林浮屠面如土色:“他在哪儿?江长安在哪儿?” “在哪儿?当然是你们世子殿下去了哪里,我们小主人就去了哪里。” 林浮屠仰天大笑:“呵呵,真是可笑,早在半柱香前,众人眼中就会看到打扮天衣无缝的‘江长安’进入了圣地,就算江长安后来跟上又如何?人们已经亲眼看到一个江长安进入圣地,还会让你小主人进入么?现在,他才是假的。” 鳞沙鬼獠又低头看了眼纸字,“小主人果然又猜中了,小主人最后让我在杀你前告诉你,你以为大帝手札真的有这么简单?小主人还要多谢世子殿下先行探路,洞察危险。” “难道……大帝手札是假……”林浮屠脸庞变了灰色,万念俱焚。 鳞沙鬼獠懒得再多言,黄沙舞动将林浮屠直接拦腰截断,血染灌木。接着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山林中只剩下了几十具冰冷的尸体。 可就在这时,林浮屠断开的上半身腹下割裂的血肉慢慢结痂愈合,愈合光滑的身子衍生出新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双腿。 他的脸上渐渐恢复血色,双眼重新开始眨动,咬牙切齿断断续续道:“江长安,好一个江长安,若非有这复愈秘术早中你的阴招,别得意的太早,我非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第六百四十四章 献舍 道南书院,后阁。 “不出所料的话,江长安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洛松冷笑着,此时他正站在后阁石子道上,穿着一身白衣,清秀坚毅的面容虽非如何英俊,却胜在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眸,这双令女人都为之嫉妒的眼睛在洛松看来恶心至极,若非为了大帝手札,他才不愿变成这张最讨厌的面孔。 多年的心愿即将达成,等到自己参悟大帝手札实力大增,倒要看燕城那些老东西还有人瞧不起自己?! 山顶众人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聚集翘首以盼,只为等待着运气好的话能瞧上大帝手札一眼。 圣地山洞门前,巨大望不见一丝光亮的洞穴横亘在前,洞中漆黑如墨,山石内壁光滑似刀切而成,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石洞,而是人为挖掘而出的一块秘境。 不少人也想着用灵识先行探寻一圈其中是何状况,可任何的灵识都止步于洞穴外,不一会儿,洞穴中传来凉风阵阵。 怎么会有风?周围人瞪目结舌,风中带有生机,难道洞中还有活物不成?再要往洞中查看,只看到玄秘与诡异!随着凉风有细小的尘沙冲出来,氤氲灵力喷薄爆发,勃勃生机,滚滚如潮,像是无底洞一般,偏有散着一股让人沉沦进去的力量,勾起每个人心底最底层的欲望,想要把大帝手札占为己有的欲望! 而有可能帮助他们达到这一点的人,只有唯一有资格进入圣地的江长安。 又等了半柱香,远远见山道上探出了一个人,白衣胜雪,不是江长安还是谁? “江长老来喽!他果然来参悟了!” “江执事,在下乃雍京王家……” “江天监,在下东灵睦月郡君元宗孙……” 所有人一拥而上,扮作江长安模样的洛松微微皱眉,但还是含着微笑拂衣而过,闪身没入圣地洞口。没有人发觉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悄然掠过,紧随洛松进入了山洞。 墨沧的逆苍术虽然无法施行,但隐匿的力量世间无二,江长安又用五十株灵武草做为交换,这才借着她的力量顺利跟着混进了山洞。 江长安屏气凝神,一丝也不敢马虎,先打量了一圈环境,山洞人工挖造而成,两旁竖起灯火,指引着唯一的一条途径。 缓缓走了一会儿,终于得见前路出现了点点亮光,到达了甬道尽头得见一片空旷地域—— 洛松的脚步忽然定住,江长安不敢靠的太近,凭借菩提眼看到了其中景象,一时间,瞠目结舌。 宫殿! 眼前洞中建筑摆布似宫阙奢靡,入口处一片十丈方圆清澈荷花池,烟气缭绕中只有一座浮在水面的白玉石桥通向大殿。 大殿无门,完全可以清楚看到其中摆放的物件,方正金玉板砖铺在地面,四根纯金铸造的雕龙柱落在四角,搭起翡翠琉璃瓦顶,这根本就是一处人间仙境,若是仅仅是大帝手札储存此地为何还要打造得这么豪华? 雾气如游丝一般在他身体外急急云涌而去,江长安双目露出沉吟之色,他从进入这山洞后,便一直在观察。道道不寻常的气息从殿中透露出来,让人的灵力忍不住地悸动。 “这道悸动,难道真是大帝手札?”江长安有些迫不及待,目光落在殿中正中央的方案上,只见上面放置着数十件法器。第一个是上面显现出道道裂痕的黑色铁壶,江长安一眼便认得这件至宝,正是玄乌飞壶,即便受了重创,力量也远非寻常法器可比。 其余法器没有见过,比起太乙神皇钟虽然有些相形见绌,却算是道南书院出类拔萃的宝物。接着又有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宝衣、护甲,丹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看来这里藏纳大帝手札的同时,也藏有着其他重宝。” 这里的一切都极为诡异,在没有摸索清晰前,江长安不想轻举妄动,倒要看一看,这洞穴中到底有什么? 疑惑之时,洛松已经忍不住踏上玉桥:“大帝手札终于是本殿下的!在哪儿?大帝手札在哪儿?” 他将殿中搜寻了个遍,始终没见到大帝手札半点踪迹。 “怎么会这样?难道姬缺老儿骗本殿下不成?”洛松又惊又怒。突然,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道:“终于来了,我等了数万年,终于来了!” 江长安暗道不妙,殿中游离出一团紫气,徘徊游离在洛松身后,无面无相,方才发出肃穆声音的分明就是这团紫气。 洛松转过身,欣喜若狂:“大帝手札乃大帝道法大成之物,能够凝华出灵识也不足为奇,阁下便是大帝手札?” 紫气没有理会,落在地面幻化成一个衣服与发鬓都整理的一丝不苟的老人,老态龙钟,依旧精神焕发,此刻顾不得什么仪态,像是一个得到了喜爱物的孩童,激动地绕着他转来转去,反问:“你就是赢得老朽棋局的后生?昨日场上意气风发能打坐对弈胜过老朽,真是匪夷所思!” 原来大帝手札知晓洞外发生的一切?洛松暗暗庆幸没有提早恢复面容,保持着这张假面孔,言行也尽力模仿着江长安:“本殿……在下正是意欲求见大帝手札一眼,还请阁下赐教……” “大帝手札?哈哈哈哈……” 紫气突然笑了起来,怪异的笑声弥漫在整个山洞之中:“后生,老朽何时说过自己是大帝手札?” 洛松笑脸顿时一塌,阴冷道:“阁下这是在玩笑取乐?在下已然胜过棋局理应面见大帝手札,行尽参悟,阁下何故阻拦? “哈哈哈,后生,你是没有听懂吗?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大帝手札!从来都没有!” 没有大帝手札! 江长安惊愕险些惊呼出声。 “没有……没有大帝手札!” 洛松好似受了以及当头棒喝,那这么多年自己殚精竭虑苦苦追寻棋道,为的是什么?自己完全被玩弄了,被这个扯淡离谱的谎言玩弄其中,想到这不禁怒从心气,惊怒交加。 看他气的发抖,紫衣老人变态似的抚掌狂笑,“姬缺那后生果真干得不错,创建道藏法会二十年来总算有些成绩,来了一位无论是体魄还是智慧都是人上人的后生,年纪轻轻不仅连胜两局入院考核,还越阶败龙龟族道果境圆满的小喽啰,又能披荆斩棘破开老朽棋局,比起那位挑战多年都未过关的燕城世子强上百倍,好!好!好!” 连道三个好字,拍掌又围着洛松转了一圈看了再看,越看越是欢喜。 洛松也觉察到不对,忐忑道:“阁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紫衣老人语气生疑,轻蔑笑道,“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真是不知道你这个后生是如何破解老朽的棋局,若非真正的聪明人,怎么担当得起献舍的资格?” “献舍!”江长安心中一沉。 洛松慌张后退,“你说的献舍是什么意思?” 修行实力再如何差劲,他也明白这两字的含义,献出自己的灵魂甚至是躯体,这两字的意义和“死”无异。 “还不明白?就是只有你这种上乘的身体才有资格让老朽居住,多少年了,总算是能够有一具自己的身体了……老人虚幻的身体吞云吐雾,懒散伸了个懒腰,活动着筋骨。 “你……你要吞噬我的灵魂占据我的身体!不!不!”洛松尖叫一声,手中自储物袋掏出一柄长剑捅入老人躯体! 出乎洛松意料,老人根本躲也不躲,任由长剑毫无滞碍地穿过胸膛,一柄三尺青锋,锋利的利刃全部刺入他半虚化的躯体! 老人毫不抵抗,口中发出簌簌鬼笑的恐怖声音,身体竟直接在刀刃上滑行,直冲到洛松面前,手腕一翻一点紫气落在剑柄,只听咔嚓断裂声,宝剑轻而易举得折断。 洛松趁机转过身拼了命向桥头跑去,然而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一步,方才还是金玉地砖的地面此时竟变成了泥泞的黑水沼泽,双脚深深钉在沼泽中丝毫动弹不得。 他万念俱灰,拼尽全力挥舞着双手求救:“救命!!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 第六百四十五章 命悬一线 凄惨的呼喊在山洞中久久回荡不息,只可惜洞外与洞内完全隔绝,根本无法听到任何的声响。 “能够成为老朽的替身,你也算是三生有幸,听得姬缺后生所言,你这姓江的后生身旁更有不少红颜相伴,换了你这份躯壳之后,老朽会代你好好照顾他们,哈哈哈……” “我不是江……”洛松刚欲脱口而出,双手惊恐地捂住咽喉,一道紫气缠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身子从泥泞中吊起,脸色青紫通红,眼珠与两颊青筋暴突,唇齿间呜呜痛苦低吟。 就在这时,他的眼色更加惊恐不甘——他看到了在桥头另一端正站着自己最痛恨的白衣人,江长安面无表情,身影甫一出现便又消失,隐没在一旁。 老人低喝一声,整团紫气从七窍钻入身体,洛松愤恨不甘的眼神渐渐麻木恍惚,灵魂正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吞噬、占据,成为新的主人。 可就在关键时候,大团紫气突然又弹了出来,老人连连震颤着倒退数丈,骇然怒喝:“你……你不是姓江的后生!” 洛松几近昏厥,再也无力维持脸上模样,皮肤咕噜噜一阵气泡翻转,变回了自身一张俊俏模样栽倒在一旁。 “身躯羸弱,智慧低下!这样的身体怎配让老朽使用!姬缺小儿骗老朽!气煞吾也!气煞吾也!!” 江长安目不转视望着,合着这个神秘魂灵根本不是一般的身体能够承受,如此不但是对献舍之人造成重创,紫衣老人自己也会受到反噬。 紫气凝结成的人形扭曲散乱,元气大伤,已经有飘散回一团气体的迹象。 再看洛松痴痴傻傻立在一旁,灵魂遭受重创,灵识也受到牵连,眼珠灰暗,不时傻笑一声,嘴角口水滴到前胸,灵魂被蚕食,俨然变成了一个傻子。 紫气怒火中烧,忽然他的身影顿住,正觉桥头一股新的新奇灵力,这股灵力的强度远远超过刚吞噬的年轻人。 墨沧心生不妙,大急道:“不好,小子快撤!” 江长安心中一凛,为时已晚,一点紫气凝丝游荡在身侧,眨眼间将整个山洞都重新搜索了一遍,清楚打探到了他的所在,紫衣老人语气一转恼怒,变脸怪笑道:“你又是谁?是姓江的后生?” “我是你大爷!” 江长安暗骂一声,足下金虹顿时闪耀照亮整个山洞向外逃去,同一时刻毫无保留地捏出修罗指点向桥头正游离而来的紫色身影,全力朝洞外飞离。 然而就在刚一动作,洞口泥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自动封存聚合,堵住了去路,偌大山洞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同时地下泥土陡然生出两只紫色手臂牢牢抓住他的两腿,另有一道紫光剑锋阻拦在了咽喉。 江长安动弹不得,只得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修罗指上。 轰! 水池被这股指力激荡起层层惊涛海浪,水花积攒堆成一根冲天巨指,冰蓝色外金光四溢,直直点向紫衣老人。 噗得闷响,修罗巨指在触及紫气的一刹便碎成了点点亮光,别说没有造成伤害,就连一点涟漪一点动静都没有泛起,池上净水清荷,安安静静甚至没有扇起半点微风。 “修罗指居然对他产生不了任何的伤害?” 即便是因为魂灵虚幻身体的原因,普通刀剑无法伤即根本,但修罗指不仅是对肉身产生摧毁力量,还可以针对魂力,紫衣老人却没半点反应,只能说明一点,这个老人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甚至还要高过鳞沙鬼獠。 不仅江长安惊骇莫名,墨沧也看呆了眼睛:“这……这团紫气究竟是谁什么来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而且……” “而且什么?”看着越靠越近的紫气,江长安忐忑问道。 “而且本尊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来历,这只能说明……” “说明这团紫气存在的时间不低于你,甚至远远在你之前……” 江长安心也凉了半截,墨沧清楚第一场两族之战的种种细节,能够粗略估计出是生活在十万年前,可眼下这团紫气存活的时间不低于墨沧,活了十多万年的魂灵?怎么可能?就算墨沧也只是意识封存至今,又有东钟碎片封印最大限度暂缓了灵力的损失,可眼下就凭借这一山洞就能让这团紫气安然无恙? 不管怎么说,对方的实力都远远在自己之上,赶紧逃命才是最要紧的事,落在对方手里基本死路一条。 “有胆识,有魄力,聪明,健硕,再算上刚才那有模有样的一击,不错,很不错!这才是配得上老朽的身体,后生,给你一个机会,自己主动献舍,还能够让你死得体面一些。等到老朽亲自动手你若是反抗,免不了弄坏这具身体,老朽可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该怎么办?就算是钻进神府镜中也总有出来的时候,只要自己一露面还是会被抓住,这根本不是脱身之策。 紫衣老人摇摇头抱憾道:“也罢,看来还是需要老朽亲自动手。” 可就当他走到了面前,又猛地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江长安看着他,紫衣老人也在看着江长安。 江长安提着心小心猜测,“他在看什么?” 紫衣老人就这样直直盯了半晌,怪笑起来:“你的眼神……哈哈哈,你的眼神让老朽想起了一个少年,一个曾经抛弃一切的少年,那个少年追随一个和尚成了一盏灯,掌控了轮回,眼眸桃花,你的眼神和那个孩子一模一样,哈哈哈,真是有趣!” 江长安艰涩道:“你……究竟是谁?” “老朽?老朽是仙!哈哈哈……” 他疯狂得大笑,直笑道竭力才停下,冷冷道,“后生,接下来即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德荣幸!老老实实接受老朽的夺舍!” 江长安猛地痛哼,紫气嘞得他喘不过气来,这股力量越收越紧,嵌入了脖颈就在即将勒断脖子的临界点及时停下,疯狂道:“要是勒坏了老朽岂不是得不偿失?” 接着便是对洛松施用的一招一式同样降临在江长安的身上,暴戾狂躁的紫气冲撞在五脏六腑,痛不欲生,就连惨叫也无力倾吐。 江长安脖子以上红得发紫,眼中翻起了白眼,气若游丝,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自己要死了?这是他最后的念头,不错,没有任何生的希望,洞口被这老东西暂时堵死,还有谁能够破开进入?就算进入又能如何?这个老妖孽不知活了多久,十个鳞沙鬼獠也不是其对手。 恍恍惚惚,江长安眼睛盯着的洞口残影晃动得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模糊,身体渐渐没有知觉与体温,耳朵也陷入了失聪状态,五感六识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离他而去,还有什么? 任是他毅力再强烈,在这样绝对的实力之下也不得不认命称怂,死便死了,大仇已报,只是遗憾,还未将小丫头的命魂从连屠大君手里抢回来,还未查出杀害庞二水的真凶是谁,还未与其他人做一个告别…… 眼前天昏地暗,江长安眼皮慢慢耷拉垂下来,最后的魂魄也要不保。 砰! 命悬一线之际,洞口轰隆被破开,一时间飞沙走石,刺眼白光闯入眼帘—— 白光之中站立着一个窈窕高挑的身姿。 :。: 第六百四十六章 他的命是你的 肩窄臀丰,是个女人,还是个气质脱俗,长相超凡的女人。 江长安也被自己这个临死前奇特的‘关注点’逗得苦笑,但眼前站着的的的确确是个女人,极其特别的女人。素白衣裳朴实无华,身上没有着半点金银玉器,除了一根木枝发簪,一身洁白纯净,比天地间开出的雪花还要无暇。 “谁!”再次吞噬被打断紫气不禁怒喝,但这次他的声音慌张不已,能够打破他的禁锢岂是常人可为? 嗤! 她手中剑动。 拂风一般轻响,世间尘埃皆被这一道剑光斩做两段,锁在脖颈的紫气齐根断裂,紫气老者脸颊上的一片紫气也被斩成两截飘落在地。 “是谁!”紫衣老人痛吟冷斥,急忙后撤入桥的另一头,就差蜷缩到大殿内,隔着池塘遥遥相望,心惊不已。待看到头顶落下的紫气,像看到世间最为惊恐之事,怒不可遏:“你……你究竟是谁!不可能!盛古神州如今灵力稀薄,没有几人能伤得了我!” 紫光一褪,江长安顿时如获新生,刚要剥离的魂魄重新回到了应在的位置,捂着脖子咳嗽个不停,过度缺氧让他眼前短暂陷入黑暗,只能灵力感受着这两个人。 紫衣老人轻蔑道:“入老朽洞中便就只有死路一条,在这里老朽便是无上的仙!不管你是谁,在这里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下场!” 说罢,洞中头顶堆积生出浓浓厚重黑云,咕隆隆酝酿阴沉,咔嚓炸响! 足有山头大小紫色惊雷迎头落下,打在白衣女人头顶,池中清水红鱼霎时炸裂成血珠肉末,池水沸如滚汤,连声冲天炸开! 烟雾退散,白衣女子站立江长安身前,才见雾珠未曾沾得她一点,白色衣袂飘飘,长剑横在身前。江长安抬头望去,才见黑烟笼罩下唯有头顶一片清白,兀自端清! 转眼一刹,胜负已分。 江长安细细观看,才见白衣女子手中剑不知何时已出鞘,长袖一挥,便是三道剑光,两剑荡去黑云。 她未向老者出剑,却见紫衣老人一动不敢动,气息颤抖。 凝神观瞧,紫衣老人眉心尖上却浮有一颗滚烫的水珠,水珠流转旋动,哧哧白烟升起。 他这才醒悟,第三道剑光敬于水色,凝于露珠,念动,点杀! “你到底是谁?说话!”紫衣老人如临深渊,若说自己是一潭深井,眼前的女人就是无尽大海,他惊悸得不停后退,但他每每退后一步,那露珠都像是长在他的额头一样没入身体。 江长安也得以看清她的模样—— “安……安仙子?”江长安想了一万种的可能性,万万没有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上古圣地临仙峰的女帝。 待看到她手中长剑,老人大惊失色,毛骨悚然,立时就要魂飞魄散:“玉心剑,荒古三剑第三位!你和首尊妖帝是何关联!怎会有这柄剑!!!” “玉心剑?为何他一看到这柄剑就这么恐惧?”江长安疑惑道,白衣女子手中长剑造型无有奇特,只是材质像是一块白玉不经凿刻天然生成,剑刃与玉柄结合浑然一体,就如这剑刃真真切切是从玉石中生出的一样。 “墨沧,你有没有听过?” 墨沧眼眸定神,看了片刻:“莫非……” “莫非什么?” 墨沧摇头道:“不应该啊,绝不应该……” “快说。” 江长安不停催促,墨沧才缓缓开口:“小子,你可知首尊妖帝东方句芒所使神兵为何物?” “不是六字箴言?” “当然不是,六字箴言不过是首帝创出的秘技,真正的极道神兵乃是一柄剑,传闻乃是黑石天然生长,名为石心剑,乃荒古三剑第二位,这柄玉心剑也属于上古极道神兵,极道神兵一经认主便永不会再改,就连东钟也是当年无人有能力驱使,才让如今你小子捡了便宜。正因这一点本尊才觉奇怪,极道神兵不会易主,可玉心剑早在上古十万年前便已认主杨名,如今的主人也是那时的主人,也就是说……” 江长安道:“安仙子活了十万年!” “不可能,这团紫气魂灵厚颜残喘存活十万年本尊信,但这女人不是魂灵,而是一个实在大活人,没有人能够活得上万年。”墨沧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是神仙喽,哈哈……”墨沧随便打了个哈哈,江长安也不再继续过问。 被那一粒水珠胁迫,老人面容狰狞,无计可施。他愤然喝到:“就算惜败你手又如何?凭你根本就杀不了我!这世间没有人能够杀得了我!没有!” 白衣女子终于开口: “那个和尚,到了雍京。” 仅此八字,紫衣老人却比挨上一记重锤还要痛苦,坦然失色,惊恐万状,全身止不住得打着寒战,咬牙切齿:“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老朽隐匿这么多年,根本不可能露出任何端倪,他怎么会察觉得到?” “这地方不能再长久待下去了,老朽要赶快离开,要赶快离开!” 紫衣老人狼狈不堪地跑到了桥上,但是一想到那和尚,出了这方山洞立马就会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到时候就怕是自投罗网。 百般无奈之下,突然,紫气老这竟噗通跪在安仙子面前:“求……求尊下大发慈悲替老朽指条明路,求尊下救老朽一命……” 安仙子根本不去理踩,紫衣老人目光又落在江长安的身上:“江公子,江公子您帮老朽说一句,您的话这位尊下想必会听,方才一切老朽都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老朽一般见识,求江公子美言两句,求公子美言……” 岂料紫衣老人刚爬到江长安面前,当即惶恐不安,猛地身子一个趔趄退开了半丈,连滚带爬得扯开距离,口中喃喃轻语吓得结巴:“不对,你身上有那个和尚的气味,你和那个该死的和尚相识,你们是一伙的!啊!我不要死!不要死!你离我远些!” “你说的和尚是谁?”江长安上前问道,“我最近只见过一个叫做佛衣的和尚,长相俊秀,身后还有一个总是走到哪就背到哪儿的书箱。你说的可是他?” 听到佛衣的名字,老人有些迷茫,但听到话语最后的“书箱”二字,老人顿时像天塌地陷一样惊悚,吓得抱头鼠窜,到处寻觅能躲藏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口中不停尖叫,绕了一大圈,躲到了一根玉柱背后,和尚就像是甩不开的梦魇摧残他的理智,折磨得几近崩溃,抱着柱子疯了般拿头磕撞,咚咚声回荡在山洞中,更让人寒彻入心底。 江长安根本摸不着头脑,怎么这老人刚才还是要杀自己,如今却怕成了这幅疯癫模样?佛衣的模样看上去不过也才是三十来岁,怎么会跟他扯上关联? 安仙子转过身,江长安老老实实跟在身后,刚走半步,她又转身凝视着柱子后的老人:“我虽杀不了你,但你若是伤他,足让你生不如死。” 随着这冰冷字眼入耳,老人眉心漂浮的那滴水珠也相继融入他的身体。 江长安正好奇有何效用,安仙子又看向他,四目相对,江长安也得以欣赏美色,鹅脸柳眉,长发垂臀,无论是样貌或气质,这都是他见到过最完美的女子,无欲无求,表情淡然得像是对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更让人迷醉的是一种神秘感,足够让任何人抓狂。 秀色可餐,不过如此。 江长安看着这个女人,看得痴了。直到她伸出葱白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这是什么?” “苦符。”她淡淡说道,“苦符不能取人性命,但一经授命发作,每刻会焚噬命魂一千一百根脉络。他若是再想伤你,只需念动苦符灵诀,便让他痛不欲生,从今后,他的命,是你的。” :。: 第六百四十七章 教你练剑 “脉络焚噬,那岂不是生如火煎?”江长安想一想就忍不住打了寒噤,紫衣老人畏畏缩缩躲在了玉柱后,有这水珠缚命,更是对这小子忌惮到了极点。 只要江长安想,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世事转变有的时候真的非常有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江长安此时最大的感慨莫过于此。不到半个时辰,他已能够随意掌控这个紫衣老人的生杀自由。 安仙子缓缓地抬起头来,双眼扫过整个大殿,最后落在江长安的身上,即凝止不动。 一点白光浮在他的脚下,掌心轻轻按在他的肩上。 “安仙子……这是……”他正欲发问,安仙子抬起头凝视上方石壁,她周身淡漠,半丝人气也没有,和一块石头没有区别,带着江长安直接朝向上方石壁撞去! 窝草,这娘们儿这么虎! 江长安心下一惊,刚要擎出太乙神皇钟开路,却见那本是死物的石壁竟自动散开,坚硬磐石像是软散成沙,哧哧声中急速自动规避,摊开一道通途。 洞外,众人翘首以盼着大帝手札真正的面貌为何物,也有的人则各怀鬼胎,摩拳擦掌只待在江长安取得大帝手札后冲上去放一记闷棍。 天色接近晌午时分,烈阳高照。 轰! 整座山巅仿佛都在齐根抖动,一记惊天霹雳过后,圣地山顶处白色毫光冲天而起,直上九宵! 白光转眼而逝,屹立云端,再抬头看天际百丈高处,无穷无尽的雷云霹雳之中,徐徐飞出两朵旋转不休的青莲,浮云尽散,天地间青莲上立着一个一袭白袍的卓卓女子,在她的身旁则同样携立着一个白衣男子。 安仙子衣袂飘飘,面若寒霜,踏莲而下! 山顶众人一片哗然,当即有人颤声呼喊道:“难道江长安真的窥破了大帝手札的玄机,得了大道!甚至成了真仙?” “怎么可能?盛古神州自有三篇十二境道法以来,从未有人真正打开仙阙神途,江长安也妄想。” “那他身边的仙子又是何人?奇哉怪也!” 所有人的眼珠都恨不得跟着这两人消失在虚空尽头,激动难抑,若是江长安真的参悟了大帝手札,这时再赶紧将重礼送到参天院,与江长安套上近乎,只要江天监开口提携,透露出两句大道心得,成道还不是指日可待? 他们目光灼热,这股灼热不仅仅只停留在双瞳,还延伸到了每个人的心底,不多时,已经不少人按捺不住欲望,纷纷争先恐后地挤下山道,准备着送上一份大大的厚礼。 司徒玉凝与薛瑾儿所派的眼线侍从也慌忙下去禀报消息,只有姬缺面色铁青站在原地,他不知那白衣女子为何人,但却知道所谓的圣地山洞之中根本就没有大帝手札,有的只是一个力量连他都深感恐怖的紫衣老人,现在洞中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 等众人散去,姬缺斥退了余下弟子,只身踏入山洞。 走到奢华大殿中,远远便看到面色惊恐的紫衣老人依偎在金柱旁。 迅速四下扫了眼殿,见诸多至宝犹在,姬缺安下了心思,头顶山洞早已自行愈合封闭,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除了紫衣老人恍惚的神情。 可悬着的心还未放下,便就见到一旁狼狈痴傻的世子洛松。 “世子……世子殿下怎么会在此地?”姬缺急速奔去,刚一靠近立即闻道一股尿骚气味从洛松身上扑面而来,而这位至高无上、高傲无两的世子殿下正蹲在地上用自己的尿液和着泥巴,玩得乐此不疲,傻笑不止。 姬缺心中惊颤不已,眼前这人哪里还是那个心计深沉的世子洛松,分明就是一个白痴。 洛松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道南书院摊上了大麻烦! 惊愕之余也顾不得洛松,姬缺目光重新放在紫衣老人身上,疾步走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生姬缺实不该在此时擅自入圣地,但实乃担忧仙师安危便擅自闯入,仙师勿怪……” 嗤! 他还来不及反应,紫气牢牢封住了他的咽喉,那张恐惧的脸庞扭曲愤怒,像是要将所有怒火一瞬间全然倾吐而出:“是不是你背叛了老朽!不然那和上周怎会来了雍京!一定是你这该死的后生泄露了老朽的消息!” 姬缺浑身抽搐颤抖,双手灵力一丝也使不出,只得胡乱抓挠,可这只是徒劳。 渐渐的,他的灵力慢慢消散去,目光也黯然逝去光色,体会着江长安与洛松都体会过的痛苦,气若游丝…… 两朵青莲直飞至雍京城边缘一座无名高山上徐徐落下,此处居高临下,远远望去重山交叠,雍京城全貌皆被收入眼帘。 江长安却无暇欣赏远处的美景,山景是死的,但人却是活的,看山皆有时,看人需当下。他的目光早就着落在素白女子身上,她完全不像是一方圣地之主,更像是行走在浊世中的一滴清露,纯净无杂。 “没有想到堂堂山古圣地临仙峰女帝屈尊前来救在下,真让在下受宠若惊……” 他的口中花花说着,各种各样赞颂词脱口而出,好话从来都不要钱,也从不会有人嫌听得多。 “并非救你,只是想要知道道蕴如何?” “石碑道蕴?”江长安苦笑道,“你也看到了,我本以为圣地中是大帝手札,能借助这手札参悟道蕴,但是谁知竟是个骗了二十多年的弥天大谎。” “那你决定如何?” 江长安脸上泛起一股戏谑笑容,排气胸脯:放心,我这人可是出了名的诚信,答应别人的事情从来都不会食言,说到做到。就算最后我取不得道蕴,也只好以身偿债,也不让你吃半点亏……” 放在一般女子面前早就被这一番话逗得面红耳赤,再不济也像陆清寒那样拔刀相向,可安仙子依旧一脸事不关己,这样听之任之的样子当真让他感到头疼。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江长安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向悠悠远山,她常常久久盯着一处平凡的景物,丝毫不觉烦闷,这仿佛是她的一个习惯,大多时候,总是这样望着一处事物,呆呆出神。 今日江长安也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实力强横,这个女人的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但却从未听过神榜上有她的存在。果然如章云芝章先生所言,那神榜不过是逗世人茶余饭后的消遣之物,根本就当不得半分真,只是为博人一乐,九荒中强者无数,盛古神州强者无数,更有紫气老人这样不知还存在多少的魂灵老妖孽存在,这样一想那张所谓的神榜但真是成了天大的玩笑,也不知是哪个脑残智障的人物排的。 他的目光又从那只白丽无暇的玉指挪移到了玉心剑上,她的剑法也真是鬼魅难料。 忽然,安仙子转过头扫了他一眼—— 江长安心惊胆寒。在刚才地一瞬间,能清楚感觉对方的目光仿佛看穿了自己,目光直指内心深处,不禁将他所有想法,也是将他灵元观了个遍,直接闯入他心里一般。在对方目光之下,江长安顿有种全身被看透地感觉。 除了神府镜,所有的事物都在她这一眼下无所遁形,这种感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让江长安为之一惊。他深吸口气,平复下心中慌乱,眼神也安定下来。多年喝茶养性加上这半年与老者棋局对弈,心境也有了先人风范,岿然不动。在她下一眼看来的时候,上古灵力旋转便自他体内悄然无息地运转,那种被看穿了身体地感觉也慢慢消散。 好在江长安能够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从第一次与这位上古圣地临仙峰女帝遇见,她都没有与任何的恶意,反而这次出手相救让他欠下了一个大大的人情。 “你想学剑?”她淡淡问道,声音感情与陆清寒冰冷漠然不同,这个女子的淡然更像是看透世事的悠闲自在,又是看不透世事的孤寂落寞,水珠滴落在水面的平淡,却能漾起无数美好的涟漪。 “想学?”江长安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伸了个懒腰抱起后脑勺自嘲笑道:“算是喜欢,书中各种各样使剑洒脱自在的人不胜枚举,可是帅得冒泡,不过教我书法的先生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是练剑的料,不过我倒是想要试一试……” 话还没说完,她已转过身,足下再生出一朵青莲神虹正要离去。 “等一等。”江长安忽然笑道,“我若是想要练剑,安仙子能教我吗?” 她足下霎时停住,看不到脸上表情,但江长安也大抵猜的出那副云淡风轻的淡然,绝对掀不起一丝波澜。 正当他玩笑似的说出这句话,不抱任何希望时,传来淡淡一句: “他日你若到了临仙峰,我教你。” 软声细语,如沐春风。 :。: 第六百四十八章 再入白府 说完便消失在了眼帘,江长安蹭了蹭鼻子,摇头讪笑道:“到临仙峰?早听狐媚子说过临仙峰没有一个男人,也从不许男人踏入一步,这样说来岂不就是婉拒了吗?” 想了想也自觉无趣他也便不再放在心上,随后进入神府下了几盘棋,等到了天色步入傍晚。 这个紧要关头,江长安自知不可回参天院,不说人山人海的簇拥求见,就连姬缺这一关都难办。只是悄悄走了铸甲院一趟,得知杜衡依旧在闭关还未修补好冰羽曜隼翼骨之后,走出铸甲院天色已是傍晚。 天色刚铺上夜幕的时候,江长安闪身出了道南书院,一头钻入雍京城里,朝着白府走去。 今天已是第三天,和姬虞筱约定好的在今晚在白府见面,也正是要好好和白天罡谈上一宗生意。 想到那副风韵惹火的身躯躺在床上的样子,江长安就是一阵暗暗叫苦,“娘的,早知道装什么正人君子。” 变成了白义从的模样,正大光明得大跨步入了白府,就听府中喧闹纷杂,所有下人各相火急火燎地奔忙来去,刚刚走过一个转弯处,就听到两个侍从低声攀谈,其中一个下人叹了口气说道:“这次三公子当真是凶多吉少了,上次重疾便是险些丧命,更不用说这次没有了皇宫内的医师,恐怕是……” “嘘!”一个端着盆热水的下人提醒禁声,小心地看了眼周围,道:“这种话可是不敢乱说,也是奇怪了,平日里并未见过家主如何关心过三公子不说,甚至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怎么一到了重疾发作,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嗨,这点你就不知了?也难怪,你也是刚来没多久。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出去乱说,白家的前面两位公子都是早年夭折,大公子活到了九岁,而二公子命好活到了十二岁,如今只剩下了活得最长到十六岁的三公子,白家主只剩下这一根独苗,如何不紧张?” “原来是这个样子?”端水的侍从听得仔细。 “偏偏这病疾也是古怪,时冷时热,有时候冷的像是冰人,有时又热的像是火炭。三公子熬到了如今也是相当不易,以我来看,这次怕是也要……” 江长安步入亭中:“发生了什么事?半夜三更匆匆忙忙地跑来破去成何体统?” “白长老!白长老恕罪!”两人噗通跪倒在地,这等情况被白家主最为信任重用的白义从长老看到,命已经没了一半。 “白……白长老?是西苑的三公子重疾发作,府中上下都急坏了……” “西苑,那不就是姬虞筱的门院?”江长安心中疑惑,“这位三公子是姬虞筱的儿子?” 结合上次她听到自己炼出三品丹后所求的事情,难不成就是治疗这位三公子? 那下人摇头道:“” “家主心急如焚,下人们这才火急火燎得想要去道南书院寻个炼丹先生。” “寻先生?谁?” “回禀白长老,听出门的侍卫说他们要去请的乃是道南书院丹荷院院主黎川黎院主前来,再晚些就怕三公子凶多吉少……” 江长安嗤笑一声,白天罡利用皇宫中的医师对司徒玉凝下毒,怎会放心让这种人治疗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排处皇宫,雍京城内可选医师就更不用说,除了道南书院也别无他法。 “行了,方才念你们还算老实尽忠的份上,老夫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听到,还不赶快离去!” “多谢白长老,多谢白长老……”下人说着连磕了几个响头也不敢再多做逗留,端着水跑向了西苑。 江长安正犹豫这个时候究竟去不去西苑,就听门院外吵闹纷杂,下人步履加快朝西苑奔去,身后跟着一个长相特别的中年男人。 “黎川?”江长安微微一笑,月光朦胧普通人根本瞧不太清此人模样,实在是这位黎院主月牙形的脸颊以及鹰钩弯曲地有些夸张的鼻子让人想不记住都难。 江长安又变了副下人的模样,随着也步入西苑,远远就看到白天罡国字脸虎目圆瞪,在原地不停走来走去,万分焦急,菩提眼透过门墙见得屋内床上正躺着一个眉目清秀、半身赤裸的少年,此时痛苦不已,全身皮肤一会儿变成赤红,一会冰蓝,两色不断闪烁转换,而为了防止挣扎,在他的身上用一根手腕粗的铁索牢牢连连绕了四五圈捆死在床上,黑色铁链表面也随身体颜色转换,时而烧得炽热,时而生出冰菱,姬虞筱陪在床前,坐立难安,脸上娇媚减去三分,眼泪潸然。 “白家主。”白家身为东灵国三朝重臣氏族,于情于理黎川都行了一礼。 “小儿病疾不得不麻烦黎院主星夜前来……” 稍稍寒暄了两句,两人也不继续哆嗦直接进入里屋,急切的关键时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位刚刚出现不久的白长老慢慢退下。 待把脉过后,又试了试灵力诊断。黎川暗道不妙,此病的怪异不亚于杜衡所中的重疾,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翻遍了脑子中所有的典籍所学,无奈都是没有解决之法。倘若是将药力用在消除这股炽热的力量,以阴寒药物入药,固然能有效,但无奈三公子身体中又有寒毒,一旦加入寒性药物在消去热瘟同时也会加重寒毒,届时寒毒入骨,回天乏术。而若是用热性药物更不用说,助长热瘟,就算是救回来也会成为一个傻子。 冷热如何并驱?这就像是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白家主,令公子的病疾……” “黎院主放心,只要院主能够救得小儿性命,白家定然又重礼相送。” 黎川面生难色,心中早早将该死的老天翻来覆去谩骂了数千遍,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接连碰上了两个无能为力的重症,若是能够治好这重症赏赐倒还是此要,重要的是能够攀上宫中势力,在道南书院的地位也会相应地水涨船高,到时候等到姬缺老儿百年归天之后,有白家相助自己坐上院主的位置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无乃想象很美好,但现实总是很丑陋,自己根本无力解开这道死结 黎川长叹一气,轻轻摇头:“三公子的病,在下也无计可施,怕是挺不过今夜……” :。: 第六百四十九章 救白三公子 “黎院主莫不是在耍弄老夫?没有办法?你既是道南书院最厉害的药师,怎么会没有办法!姬缺这个老东西经营道南二十载,却连一个治病之人都没有,废物!全都是废物!”白天罡雷霆震怒,黎川眼神阴鸷,心中固然不爽但也不敢触了对方霉头。 其他人也一言不发,紧紧低着头望着脚尖,屋子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这时,坐在床边的姬虞筱回眸冷冷道:“源儿的病并非无法可医,只怕是黎院主没有道出实情?” “姬夫人此言何意?” 姬虞筱苦涩地走到床边,眼中忽闪亮起一点晶光,道:“黎院主既然学艺不精,但还有其他高人,听闻道南书院前几日有一位炼出三品丹药的先生,难道不是丹荷院的高足?” 黎川语气不知觉得沉声道:“姬夫人所指是江长安?” “江长安?” 江长安!又是江长安!怎么每一次的好事都轮到你!凭什么?黎川心中千万种不满,也只得掖在心里,阴郁道:“姬夫人所言不错,道南书院确有炼出三品丹之人,但却不是丹荷院的弟子,而是参天院天监、也是姬缺长老手下心腹执事长老——江长安。” “江长安……”姬虞筱这还是第一次知晓那个白衣年轻人的姓名,口中反复呢喃几遍:“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位江天监能够救源儿的命……” “江长安,那个烧了灵药神田还装作白义从的江长安!”白天罡心生狠厉,还未及找上门去,这次刚好是将两件事一并清算,倘若是治好这病还能给他一个痛快,若是不能,必然要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思一转,目光忽而流转堂内每一个人的身上,低沉道:“府中可有人见到了白义从白长老回来?” 众人接连摇头,完全不明白家主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平白无故询问白长老的下落?而先前那两个低语侍从更是不敢吐露一字,无人开口,白天罡只好当即宣令:“来人,速速前往道南书院,务必将江天监请到白府!不,直接让姬缺带着这个名叫江长安的小子前来,一刻也不得耽搁!” “是!” 雍京城白府距离城外道南书院不过也是二十多里的距离,快马加鞭一去一回绝不会超过半盏茶的功夫。 眼看白庆源情势越来越严重,再拖下去一刻也就更危险一分,侍卫疾驰而去,没过多久,又从道南书院原路折回,马不停蹄奔到了西苑跪伏在地: “家主,属下遵循家主指令,前往道南书院,可姬缺……根本不见属下!” “不见??混账!”白天罡双眸阴沉,“你可将一切来意都说清了?” “属下禀明了来意,但他依旧不为所动,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还说命理难料,福祸相依,还有说江长安乃是他座下最得力执事长老,能够炼出三品丹的丹师世间有能几人?雍京城便是屈指可数,这等重要的事情,要……要重礼相聘……而且……” “说下去!”白天罡眼底聚合阴霾,杀意弥漫四散,寒意侵骨,一些根本不懂修为灵力的下人早就跪倒在地,面无血色。 侍卫战战兢兢,舌尖打结:“而且还要家主亲自去请他……” 砰! 白天罡直接拍碎了一案桌角,怒不可遏:“岂有此理!好一个姬缺!竟敢威胁老夫……” “家主,以属下看来这姬缺就是养的一条白眼狼,平日里像一条哈巴狗似的跟在身后,没有想到在这种关节点上背后捅刀子,当真是可恶至极!” “属下请命,即刻前去道南书院取那老东西的人头,方能雪今日之耻!” 堂下诸多白家众臣眼中皆是义愤填膺,叫骂声都可掀开房顶,恨不得当即冲到道南书院将这老狐狸劈成两半。 白天罡愤怒平息,渐渐浮出冷笑:“无妨,去便去,老夫倒要看一看这个老狐狸该要如何寻借口?” 白天罡挥袖走出大堂,其余人等也随之簇拥着出了堂门…… 没有人发现,那名禀报消息的侍卫长长出了一口长气,嘴角漾起一丝狐狸般的狡黠笑意。 白天罡携领众多手下前往道南书院,深夜的白家更显幽静,下人们也不再于西苑中奔忙,所有人都清楚,能够试的方法都已试了一遍,就连黎川都没有任何办法,若是凑上前正巧点背碰到了三公子病死,便是百口也莫辩,倒不如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落个尽职本分。 西苑异常静谧,房间之中只剩下姬虞筱正伏在床头,以泪洗面,亲生骨肉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自己却只能静默看着,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他痛苦挣扎,身躯上生满了铁链所勒出的淤青,这对于任何一个母亲都是残忍至极。 正在此时,房门吱呀呀轻响,一声声步履响动越来越近—— “谁?”姬虞筱猛地回头望去,她的心思活络,平日里从来都是足不出户,所以与下人的关系也较为亲近,每一个人的脚步的声音轻重她都能够轻松辨识,但是这个脚步声从来没有在白家听过,根本不是白家人。 有人擅闯! 半昏油灯下照着这个影影绰绰的身姿,原来是一个侍卫,正是前去道南书院通禀姬缺而又折返的侍卫,模样丑陋,从未见过。 姬虞筱轻展衣袖拭去眼角的泪痕,端好了夫人容姿:“有何事通禀?” 却听这个侍卫的语气轻佻:“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妩媚的样子。” “放肆,你你……你不是白家人!你是谁?擅闯白府有何目的?” “良辰美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说我一个正常男人会有什么目的?”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温暖如山间凉风轻拂过耳,若非是此情此景,任何人听到都会心生好感。 “来人!快来人!”姬虞筱惊吓得当即高呼,却发现房屋门窗都被下了一层金色禁制,声音根本就穿不出半点,哪怕是叫破了喉咙也是无济于事。这是做了什么孽?孩儿重疾,又遭歹人威胁,能力微薄之下根本无能为力。 黑衣侍卫径直都在了床边,伸手就向白庆源伸去…… “你要做什么?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不要伤害源儿,求求你……” “真的是什么都可以?”他的眼神挑逗玩味,抚摸着下巴,目光流转放纵在颈下六寸,敞开的衣袍得见高高隆起的粉白。 姬虞筱脸颊敷上一层霜寒,再颔首时已在唇上抹上了一层毒,面色决绝。 “小心你唇上抹的毒还未伤了别人,就先一步香消玉殒,还有你背在身后手里攥着的匕首,我一直认为女人应该接触的是红怜妆,脂粉台,这种凶器不碰为妙。” “你……” 姬虞筱面如死灰,背在身后的短匕当啷掉落在地,看这人一步步走近,她认命似的慢慢蹲下了身子,无助地把头埋进双臂,整整一天紧张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崩持不住,崩溃地轻声抽泣。 谁料那歹人忽而说道:“你若是再哭一会儿,三公子可就真的危险了……” 什么意思?姬虞筱睁开眼,可等了半晌也没有什么动静,她只好抬头瞧去,却见床边站着的哪还有黑衣侍卫,只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白衣青年,两指浮在白庆源额上,面沉如水。 :。: 第六百五十章 肉偿 他长得并不算如何英俊,姬虞筱见到过许多漂亮男人,眼前人的样貌算极其稀松平常,面前也只比寻常人清秀一点,也仅此一点,但这张面容在姬虞筱看来却是如谪仙下凡,激动得眼泪也顾不得擦去。 “江公子!江长安公子!”早在方才姬虞筱已将这个名字牢牢刻在了心里,此时见到救星,喜笑颜开。 江长安无暇继续叙旧,指尖金芒慢慢收回,转头问道:“白三公子最近可是被什么人重伤过?” “重伤?源儿平日里体质就比一般人羸弱,性子温顺根本不会与任何人生有矛盾,怎么会……” “姬夫人。”江长安打断她的话,“事关三公子生死,我希望你不要单纯以一个母亲的角度看待这件事,不错,我相信三公子不会寻仇滋事,但不代表别人不会主动找上来麻烦。” “江公子的意思是……” 江长安道:“他或许没有做什么,但是他姓白,是白天罡的儿子,是目前白家唯一一个继承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三公子的病疾我从未见过,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病,而是有人重伤所致!” “怎……怎么会这样……”姬虞筱反复想了一遍,无奈摇头道,“可是源儿从来就没有提及被谁打伤的事,自从前面两位公子接连去世之后,白天罡便几乎让他终日也出不得白府一步,若是有人能伤得了他?一定是踏入了白府,那诸多侍卫怎会不知呢?” 姬虞筱语气一噎,惊赫地望着他,江长安便能够骗过诸多侍卫,也就是说也有其他人可以。她本就急如热锅蚂蚁,江长安这句话直接让她的心凉了半截:“那江公子的意思是……是源儿无法救治了吗?” 看着这个被锁链捆得里外结实的少年,江长安心中也生出不忍,掏出储物袋,从中掏出了几种灵药摆在桌子上。 姬虞筱低头看去,多年来为孩子煎熬汤药,繁杂珍贵的药材也没少见,可他掏出的药材却珍奇无比,有一张巴掌大透明闪耀着冰蓝光芒的灵芝,也有树叶形状、红如烈火的花草,摆在桌上七彩斑斓根本就不像是药草,而是显贵的异宝,姬虞筱恐怕扰了他,便不再贸然询问,却听他一边手中忙活一边说道: “冷热两股相对的气息同时在白三公子体内顶撞不歇,这股力量绝不是患上的疾病,只有可能会是有人恶意将这股灵力注入他的体内。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而且,这两股气力很是奇怪,一冰一火,像极了火寒毒,但若是火寒毒必定是一强一弱,一主一辅,可眼下两股力量实力相当,又偏偏不会互相抵消,真是奇怪……” 他一边说着,时不时蹙眉沉思,待思寻不出个所以然后,继续动起手中的活计:“正如黎川所言,若是用至寒药物固然可压制火毒,却会助寒毒雪上加霜,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反之亦然。哪怕是宫中的一品医师面对这种棘手问题时也是束手无策,要不然大公子二公子也不至于年少夭折。” 说话间,姬虞筱看见他将这些药材按照一种顺序井然有序得排列开,而后叠加糅合成一团,啪得一声弹指,一缕六道狱灵火将这药物托在手心。 她目不转睛盯着,眼看一团五彩缤纷的奇药浮在掌心半空,慢慢被炼化成药汁,再慢慢凝练成形,不久就有一股股清香从指尖流溢扩散,香味持续散开,源头则是他手心一枚黄豆大的朱红色丹药。 “把这枚丹药喂他服下,虽然无法根治,但是能够尽量抑制,恢复常态不会有问题。切记,这段时间食物不得荤腥,不得辛辣,最好清淡汤粥,最忌苦寒食材。” “啊?是。”姬虞筱半信半疑,黎川无力解决的病就这样被轻轻松松压制住?这枚丹药当真有用? 喂食服下,果然没过片刻,白庆源身上闪烁的红蓝火寒毒由深变得浅淡,方才还频频转变,如今已随着他的呼吸温顺平稳,暂时被勉强压制住。 “当真有效!江公子,这药当真有效!” 姬虞筱惊喜地笑道,江长安欣然道:“这股力量固然难以平同时衡两种毒素从而同时卸去,但凡事有弊也有利,既然无法下药祛除毒素的原因是因为两毒相生,那也能够让他们相克,我练出的丹药根本就不是意图根治,而是一个挑拨火毒与寒毒的药引,也同时维持保护住白三公子心神,以免二者对峙的过程中被波及。” 姬虞筱心中越发钦佩,光是这种不从常理出发的想法都不是常人能有的,平常医师诸如黎川、宫廷医师这些名门大学者都被书上知识禁锢住了自身,医法无错,但错的是墨守成规,无异于闭门造车。 当然,这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需要配出的药引剂量控制恰到好处,能恰好足够挑拨起两毒对峙,又不至于伤即自身,这些都得益于这个男人对药性的深入了解与出神入化的端火技艺,以及那些特殊的药材,种种因素缺一不可,当一切都凑集到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上,一切又显得那么得心应手,轻而易举,让人由衷而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 “他现在需要静静休息。”江长安道。 姬虞筱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得以放下,眼神波动挣扎,考虑了一番似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背过身道:“江公子还请随我来……” “去哪儿?” 江长安未来及多问,姬虞筱已经出了房门,他连忙跟上去,穿过院子来到了当日姬虞筱的住处,一开门,还是熟悉的牡丹花香,早就闯进过一次的江长安也毫不忸怩,直接钻了进去。 “江公子快快请坐。”姬虞筱走到案前斟茶双手端上,“此次多谢江公子相助,要不然……我真是不知该要怎么办……” 江长安笑道:“这茶里不会还像上次那样下的有毒?” 他摸着嘴唇意有所指,姬虞筱顿时娇笑起来,心中阴霾已然去了大半,道:“怎么?炼得出三品丹药的江公子可还害怕我的毒药吗?” 她说着,脚步轻摇漫步走到了门前。 啪!重重关上了房门,轻解罗衫—— 首先甩脱去的是那双绣花鞋,双足隐藏在长长裙摆下一摇一晃半遮半掩,同时她也伸手解去外面繁琐长袍,露出简短的里衣,一件纯白色半透明的里衣。 圆润无暇的一字平肩裸露在外,透过里衣得见其中胸前还套着一件巴掌大布料的小衣,只遮住关键部位,加上姬虞筱本就比常人丰满的身姿,若隐若现的浮白和后臀高翘足以让任何正常男人血脉喷张。 江长安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见得艳景口干舌燥纯属正常生理反应,却岿然不动,只因这个女人的眼神,她的眼中充满复杂无奈,比之上次故意色诱的时候过犹不及。 姬虞筱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隔着薄薄的一层意料都能感知到滑腻的触感,可江长安还是不为所动,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你……还在想什么?”姬虞筱心乱如麻,自己已经做得够暴露,可是这个家伙就是不知主动,这样继续下去连她也不知道该要怎样? “你这是在报答我?你觉得这是交易?”江长安突然问道。 姬虞筱自嘲道:“不是吗?江公子为何平白无故愿意救助源儿?除了这幅皮囊,还有什么能够值得你看重的吗?这不就是你心中所想的吗?每个男人不都是这样想的吗?” :。: 第六百五十一章 韶华山庄 江长安嘴角勾芡起深深笑容,呵呵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将一切柴米油盐、恩仇怨报都算计得很精明,你算准了其他男人,却唯独没有算准我。” “你……你什么意思?” “一个只顾得自己舒服的男人是牲口,不是男人。另外,我不习惯被人压在身下,尤其是女人。”他轻笑一声,辗转一个翻身两人的位置已经调了个个,江长安随后站了起来,又坐回那一张圆凳上。 “把衣服穿上,感谢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要看轻了别人,更不要轻贱了自己。”江长安嘴上大义凌然,眼神却不敢再看,他怕会后悔。 姬虞筱越来越猜不出这男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的一言一行像是专门为了叛逆而生,大千世界逆流勇进,极不平凡。 “江公子,能否告知,你不是为了……为了……那你为何愿意相助源儿,就算是你想要对白家下手,找谁也比找一个无势的女人有用。”她低眉一件件拾起衣物,穿戴整齐,“难道是为了上一次我所说的知晓白义从的秘密?如果是因为这一点,江公子恐怕要失望了。那个秘密……” 江长安听着背后窸窣穿衣声停下便转回身子:“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口中所言的秘密人尽皆知,它或许对于白天罡而言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但绝对算不上秘密,或许连下人都知道,只是他们不敢提及。”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知道白天罡小心谨慎,绝不可能会让他人抓住任何一点破绽,你若是真正知道他的秘密,绝对活不到现在。” 江长安轻声道:“在上次你与我说了这句话,我还没有怀疑,直到方才看到令公子,才明白过来,你所谓的秘密只不过是想引我前来的手段,只要我来到这里治好了白三公子,届时就算你没有什么秘密可说,我也无可奈何。但是出乎你意料的是我也没有根治三公子的方法,只有暂时压制他体内火寒力量,这个时候你没有可以交换的筹码,你能想到的只有用身体偿还……” 说到最后,他也有些无奈,在白家这种地方,姬虞筱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实权,没有太多地位的女人就像是惊涛骇浪上一叶浮萍,没有太多选择,只能逆来顺受。 姬虞筱苦笑:“江公子,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能将白天罡以及一众白家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了……” 她忽然又看向他的双眼:“那江公子既然在治疗源儿前已然知晓我骗了你,为什么还要出手相救?为什么?” 江长安眼神一黯,侧向了一旁,灯火摇曳照映在脸上。 是啊?为什么呢?他也说不明白,兴许,是因白庆源也是三公子,也兴许是今夜一进入白家所见慌张纷乱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同样的纷乱,同样的吵闹,同时失去了两个至亲之人。 江长安多么希望那天晚上回到家中时候也有两个下人躲在墙角不以为意得私下交谈,也有侍从被问询说起那个人的时候,也像这样说一句:“三公子重疾濒危……” “重疾濒危”和一个“死”字相较起来,怕是世上最好听的话。 究竟是为了什么?谁知道呢。江长安嗓子干涩,淡然一笑:“有酒吗?” 他又想喝酒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好像一想到那个人就想喝酒,可能是和他喝的酒最多,也可能是那个人托魂闹着他肚子里的酒虫,就等着讨上几碗香酒喝嘞。 “酒……有,雍京城三百年老店‘巷子尾’里的百花酿,不辛辣,却以醇香驰名。”姬虞筱匆匆忙出了房间,没过一会儿便端着一滩帖着红纸酒字的酒坛走到桌前。 江长安一把接过,掀开封泥,轻轻倒满一杯,再送入嘴里细细品鉴,浅酌浅尝。 姬虞筱就站在一旁看着,眼中充满好奇,那种样子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喝酒的人,而像是喝茶,或者,叫为品鉴酒的人更加贴切。 注意到她奇异的眼神,江长安笑道:“觉得我喝酒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猜你一定是在想,这个男人行事雷厉风行,可喝酒却像个女儿家扭扭捏捏半天才灌下一杯,对吗?” 姬虞筱微微一笑,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谎言假象可言,索性坦然道:“十之八九。” 江长安笑道:“和什么样的人就应该喝什么样的酒,名仕官员喝的‘鸣凤尾’,街头巷尾的‘苦叫花’,还有道人修士常提到的‘转回峰’,喝酒重要的永远不在酒的种类高低,而是喝酒的人,现今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美人,我当然不能粗鲁,相反,若是此时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一米九壮的抠脚大汉,我或许会狂放地一饮而尽,不过话又说回来,要真的是个大汉,我撒腿就跑,还喝个屁……” 姬虞筱脸上露出笑意,粗鄙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平添了三分笑料,她对这个风趣的男人更加好奇:“你好像很懂酒,可你看起来又不像是一个酒鬼。” “采花大盗也从来不把肾虚或是饥渴两个字写在脸上。”江长安笑道,“其实我本是不喝酒的,但是在十四岁那年,有个人离开之后,烦闷之下,我就去了一趟韶华山庄。” “韶华山庄?你说的是夏周国江州北海境外,那座传说中存在的岛屿山庄?有‘八千年酒池’的韶华山庄?”姬虞筱惊奇道,十四岁只身前往无数人挤破头都想入前一观的韶华山庄?怎么可能?而且听他所言话语中云淡风轻,似是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不是传说,韶华山庄的秘闻还算是正常,只是山庄的主人火气大而已。至于八千年的酒……”江长安唧了两下嘴巴,“倒也没有喝上。” “为何?听闻韶华山庄庄主仁心宽厚,广交挚友,受邀往来韶华山庄的人无不是好酒宴请,也正因这一点韶华山庄的实力虽差,但是朋友却遍及盛古神州各地,无人敢轻易去触他的霉头,江公子若是受邀前去,怎么会惹得庄主发怒呢?莫非……莫非江公子并非是受邀前去的?” 姬虞筱刚一说出口便又摇头:“江公子也绝非故意讨厌的恶人,怎么会不是受邀前去?” 江长安笑道:“韶华山庄有四不请——不请蛮横无礼,不请罪大恶极,不请不忠不孝,不请不仁不义。” 姬虞筱闻言又扫了这个对韶华山庄了如指掌的男人,这四点看上去和这个人没有半点关联,道:“那么是什么事惹得庄主大发雷霆的呢?” 江长安摆手不以为意地笑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把那什么八千年酒池当做温泉洗了个澡。好在酒池里的八千年酒也没有这么烈,洗起来感觉又辣又爽,啧啧,刚刚好。” 姬虞筱犹如当头一记闷棍,瞪大了双眼,被这一句话雷得外焦里嫩,用八千年酒池洗了个澡?谁人敢这样做?谁人又能在这样做了之后还能活着离开?也难怪近年来未曾听过韶华山庄八千年酒池的消息,出了这种事情,总不可能用这‘八千年浴汤’来招待客人? 江长安笑道:“你现在是在想,眼前这个人胆子真是狂妄,为何还能逃出韶华山庄,还能活到现在?” 姬虞筱震惊还未散去,乖乖点了点头。 “你猜。”江长安呵呵笑个不停,也不再解释。 :。: 第六百五十二章 连屠现身 一个城府深沉的男人应该极其讨人厌恶才对,最典型的就像白天罡那样,眼前的人要比白天罡还要心思缜密,可自己不觉得害怕不说,甚至觉得他有一点……可怜。姬虞筱能清楚透过烛光看到疲惫的神色、苦楚的笑意、泛红的眼角。为什么会泛红?兴许是因为酒?她这样想道。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江公子为何……为何要伪装成下人的模样?”忍了许久,姬虞筱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若是不装成这副模样,白天罡怎会让我就这么安稳得进来?就算我能安全进来,也绝不可能活着出去。”江长安笑道,不说其他的,光是烧了灵药神田这一点,就够白天罡杀自己上百次上千次,所以自己要易容进入白府,还不能变化成白义从的模样。 “那方才你与白天罡说姬缺不肯见……” “我瞎编的。” 额?姬虞筱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人,瞎编都说得理直气壮。 “这样的话江公子就不怕被发现?这里距离道南书院不过片刻功夫,一问便知消息真假,到时白家人返了回来,你岂不是就难以脱逃?” “放心,姬缺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这边的事情,刚才我也没有闲着,先一步回了一趟道南书院,做了一点事情。” “一点事情?”不知怎么,姬虞筱心中忽地生出一股凉意。 “这个时候……姬缺应该也发现了?” 江长安神气运筹帷幄,目色中韬光隐晦,姬虞筱也看不出他此刻真切的想法。 道南书院,姬缺匆匆忙忙来到后阁,白天的时候尽力隐瞒洛松痴傻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自己使尽浑身解数才从紫衣老人手下求得一命,苟延残喘。 直到方才,有弟子来报圣地中居然又听到了动静,姬缺这才飞速赶到山巅圣地洞中,顿时被眼前之景气得火气翻涌,只见洞中金银珠宝但凡能够看到的宝贵器物都被毁坏殆尽,辉煌宫殿破败荒芜,金柱断裂被打得粉碎,更重要的是其中放置着的几种秘宝法器也被盗去,一旁紫气老人呆呆躲在柱子后面,神色呆滞,一言不发。 “是谁!究竟是谁!”姬缺大发雷霆,心中闷堵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正在这时,身后心腹弟子惊呼一声,从一角废墟中发现拾起一块金玉丝带,金玉丝带上缝制着道道金丝,镶嵌有珍贵温润暖玉,光是这一道丝绸就造价不菲。 “师尊,这是……皇室的绣法与图腾,除了东灵皇室无人能够使用,而……今日前来参与道藏法会的,只有与玉凝公主一个,定然是公主的人大意之下遗失在此……” “不对。”姬缺沉吟道,“这道丝绸乃是缝制在袍袖,你认为有能耐入圣地的人会连袍袖的东西掉落都未曾察觉?况且这等金丝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下人身上,你的意思是说与玉凝公主的尊驾亲自前来?荒唐!” “弟子……弟子思虑欠妥。”那弟子思虑片刻,道,“可既然不是玉凝公主,又有谁能够轻易就得到金丝玉带?并且有能力出入圣地?难道是有人想要嫁祸给玉凝公主,为何会这样做?” “莫非……”突然,姬缺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好狠的白天罡,上次借老朽之手围攻观月阁,未曾得逞。此次陷害给公主殿下,又在同时盗去我道南至宝,好一个一石二鸟!” 谁不知道玉凝公主正是白家一手扶植?皇宫中眼线无数,想要取到一根皇室的金丝玉带还不是轻而易举?如此一切都解释的通了,甚至白日里从圣地洞中救走江长安的神秘女子也是白府强者,因为天下只剩下江长安知晓灵药所在,就在江长安即将遇险之时,白家人前来营救,事后回到白府,白天罡又从江长安口中得知道南书院至宝藏在圣地的消息,如今抢走至宝不说,故意留下指向司徒玉凝的线索。 姬缺颓势地倚在歪斜的金柱上,目色怨毒:“江长安,白天罡,老朽要让你们全部都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的江长安还不清楚自短暂时间精心安排的一场戏虽然起到了自己想要的作用,但也惹来了无尽的杀机。 姬虞筱房间之中,六道狱灵火悠悠熄灭,江长安微微招手,将掌心十多枚朱红色的丹药装入玉瓶,递到姬虞筱的手中:“每过半月喂上一粒,我虽未有完全治愈的方法,但凭借这些丹药,也能维持一段时间不会发作。” “多谢江公子!江公子大恩姬虞筱永生不忘。”她还欲磕头被江长安先一步搀了起来,喜极而泣。 费了股精气神,江长安随便坐在椅子上,笑道:“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姬夫人。” “江公子不必拘束,我必定知无不言。” 江长安道:“听闻白天罡有三个儿子,前几位夫人所生的大少爷与二少爷都已病故,也是因为这怪症?” “不错,大少爷白倪肖与二少爷白宽的生母乃是大夫人所生,两位少爷过世后大夫人终日闷闷不乐,寝食难入,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姬虞筱道。 “那么这三位少爷的病是一起发现的,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发现的?” 姬虞筱还没听人问过这样奇怪的问题,微微想了一想:“江公子这样一说我才发现,大少爷重症发作的时候,二少爷极为正常,根本没人想到他也会患上重症,而在二少爷病危的时候我还担心不已,果真不久之后,源儿也患上了这股怪症。怎么,江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三少爷第一次发病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是在五年?就在二少爷过失不久之后,源儿也染上了这个怪病,也不知怎么的,这三个苦命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江公子,你说源儿会不会也会像前两位公子一样……”姬虞筱不忍再说下去,任是平如如何坚强不屈,此时也褪去外壳,泫然欲泣。 江长安道:“万物转换不离变通二字,再难解的死结也总有它的解法,只是暂时还未找到而已,姬夫人放心,我虽不敢保证能治好他,但能留他不死。还有一点,我还听闻白天罡对三少爷的态度异常冰冷,甚至……” 江长安语气凝歇没有说下去,姬虞筱接着苦笑道:“江公子是想说甚至还不如对待一个下人?白府这种风言风语入耳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仅仅是源儿,老爷对三位公子的态度向来如此,只要还活着,过的如何毫不过问……” 为什么会这样?既然白天罡对三位公子根本就不在乎,为何在白庆源濒危之时他又急如火焚? 正在这时,头顶房屋忽然隆隆震响,桌上杯中热茶噼啪沸腾,终于抵不住这股震势啪得炸裂成粉末,红色的酒滴撒得满地都是,酒香充斥满屋,好在江长安先一步金光罩起两人,这才未受一丝损伤,脚下砖石一节节震动大有山崩地裂的趋势。 “发生了什么!”姬虞筱惊道。 屋外相继传来众多侍卫惨叫呼嚎,透窗的白色月光也被黑云遮蔽,空气中散发弥漫着一股极度血腥的气味。 江长安惊得站起,一股强烈的气息逼近白府,并且正在急速向西苑行来! 他心中一凛,脸上笑意瞬间冷却,这道气息再熟悉不过,正是销声匿迹有段时间的三千年魂灵——连屠大君! :。: 第六百五十三章 惨烈一战 连屠大君终于还是来了! 墨沧沉声道:“看来连屠大君真的是在白府,可为什么两天前我们来的时候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的踪迹?” 江长安道:“上次离开前,白家有两个门前侍卫被杀害,这件事一定与连屠大君脱不了干系,现在看来连屠大君一直都在白府,这些天没有出手想必是在寻找着什么……” “你是说他如今终于出手是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他要找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江长安也无法回答,凌霄宫的气运是极道神兵崆峒印,但却有莫谷子持用,连屠大君才没有得手,而夏周国是传国玉玺,道南书院是何物未曾探知,但从连屠大君力可斩因果气运这一点以及崆峒印、传国玉玺上可以看出,他寻找的必定是与白府整个府门气运有关的东西,会是什么? “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吩咐了一句姬虞筱,江长安倏忽出了房门,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脚下金光火焰般腾烧冲向房顶,浮在半空,远远便看到了由白府后阁闯入的连屠大君。 长发遮拢住他半边面庞,深凹的眼眶中黑影笼罩,死气沉沉,他一只手臂扛举镇陵谱,虚空中步履缓缓走来,所过之处无不化作飞烟,这就是此时连屠大君的状态。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世间无有什么能阻挡,一往无前。 丝丝缕缕黑气伴着清冷夜色像是一件重铠披在身上,乾坤都与他一同颤动,上天入地,惟我独尊,这就是最为直观的体现。他举手抬足,几可要崩坏天地,仿佛整片大世界都容纳不下他,一切都要毁灭。没有人敢行拂其威,唯有避之不及。 此时白家一众强者都随着白天罡前往道南书院,白府正得内外空虚,根本无有人能够阻挡他一步,能够做的只有乖乖地任其宰割。 “有问题。”江长安镇定道,“有一个问题我们一直没有思考清楚。” “什么问题?”墨沧问道。 江长安疑惑道:“连屠大君为何没有再从白府正门突入,而是从后阁潜入?总有些蹊跷。” 墨沧道:“兴许是他不想让更多人发现呢?” 江长安伸手一指毁坏残破的房屋阁楼、抱头拼命呼喊的丫鬟侍卫、雍京城内白府外三条街的住户渐渐燃起灯火,皆被这动静惹得惊恐不已,道:“可你认为他现在造出的动静小吗?而且以他的实力而言,还怕有人发现吗?” “这……”墨沧不知如何回答。 江长安继续分析:“上一次连屠大君能够轻松从前院正门悄无声息闯入,除了两条人命没有其他大动作,是因为他想要找的东西还没有找打到在何处,贸然出手反而会打草惊蛇,而如今他不顾一切杀入白家,一定是找到了那件东西,再也无所顾忌,下面要做的,只需要抢走它!” 江长安眼中怒火难平,抢走笨丫头命魂如是,而今闯入白府亦如是,连屠大君已然挑衅了他最后的底线,触及逆鳞。他丝毫不在意连屠大君想要从白府抢走的东西是什么,他想要的只有夺回小丫头的命魂,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四门气运,与我何干! 墨沧微微一想,惊奇道:“不对啊小子,依你所言的话,如果连屠大君是毫无顾忌,为什么会从后阁闯进白府,而不是前门?这不是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为吗?” “当然不是!这种无所顾忌的情况下,从后阁进入,只能说明一点——他找到的东西,距离后阁很近!甚至就在后阁附近!” 果然,连屠大君身影挺直在了屋顶上空,正垂目直勾勾盯着一个院落。 江长安眼光一凝,暗衬:“那个房间……是西苑白庆源所在的阁院!” 轰! 连屠大君伸手一掌轻轻抬起,他像是凌驾在众生头顶的神只,举手投足安定世间一切规则,霎时间,整座庭院阁楼上瓦砾砖石哗啦啦纸糊般掀揭开来,一块粘着一块完整地被剥开,又摔落在地砸得粉碎,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没了房顶围墙,白庆源的身躯暴露在月色中央,连屠大君指尖再动,捆绑着白庆源身躯足有手腕粗的铁链应声碎裂,啪啪连响! 好在白三公子服下了江长安炼制的丹药,正安稳沉溺在睡梦中,丝毫不知外面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 连屠大君灰暗的眸子冷然如一个石头兵人,仅仅意念驱使,白庆源的身子飘飘欲飞,离床而去,直直飘行半空,飘行往他的面前。 这一幕正被探头查看屋外形势的姬虞筱看在了眼里,如今有江长安的绝顶医术好不容易等来了希望,却又摊上这无妄之灾,登时面无血色,转眼就被这疯狂的威压推倒在地,彻底昏了过去。 “白庆源?为什么是他?难道只是因为他的独子的身份?”墨沧道:“本尊看来八成是了,想要斩断白家气运不如断他子孙后代香火实在,斩杀白天罡唯一一个儿子,不就是斩断白府气运吗?” 江长安否决道:“若是断白家香火,只消一掌将白庆源甚至将白家拍死即可,为什么还要活着抓去?” “这个……”墨沧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江长安踌躇不定,如果不出手白庆源就会被带走,可即便出手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最好的选择便是保留实力,伺机夺回若若的命魂! 细细思量过后,江长安收回探出的半只脚。他不是善人,更不是圣人,毫无条件炼药救下白庆源已经是仁至义尽,他只是一个为自己利益考虑的普通人,最简单也最真实、却又最多人最难接受的一种人。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夺回小丫头命魂,以卵击石、持小搏大的不是英雄,是傻逼,不能否认世间有这么伟大的人存在,但一定不会是他。 眼看白庆源飘到了半空,千钧一发之际,遥遥见西方飞来一道乳白色光芒,迎面打在连屠大君面庞。 轰隆隆!这一道白光自十里外打将过来,白色的尾光残影留下一道十里白线,像是横贯出一道白色虹桥,横切白府! 嗤—— 连屠大君岿然不动,任白光打在脸上,地面上众人见景已忍不住地就要拍手欢呼,唯独江长安的脸色一如既往般沉重。 厚厚白芒炸裂,连屠大君身躯却没有一点点的变化,就连手指也未动一下,菩提眼中才看得清晰,就在十里白芒爆射在脸上一刹,连屠大君的眼眸,睁开了! 他的双眸绽放出两道神芒,仿若睁开了两道天眼神目,蓝光璀璨,噼啪闪烁似雷光搅动,无坚不摧,那白光只停留在他面前半寸的距离,却无力伤他毫厘。 空气焦灼沸腾,江长安的腰背也忍不住微微低伏,果然,在夏周皇宫中连屠大君展现出的能力不过是冰山一角,如今才初露端倪。光是这一道神目,周身除他以外的侍卫大多都栽倒在地,好似压了千斤重物冬也不能动弹一下。甚至有的人根本就抵不住这道强劲恐怖的力量,身体直接爆碎成一滩肉泥,溅血三尺。 江长安指尖亮起一道金符落在昏聩的姬虞筱身上,以免被这股压力所伤。 而半空神目蓝色雷电开始抹杀这道白芒形成的有形之体—— 簌簌! 怵忽之间,横在半空的十里白桥被原地打回,染成了碧蓝雷闪。 :。: 第六百五十四章 挑衅 这一击,惊天动地,地面楼阁砰得炸裂摧毁,整个白府几乎被神力的海洋淹没了,近乎沸腾! 未及松懈,十里外又一道黑雾不知何时已经绕道其背后,扬天而起,化出一道血盆大口,正欲从身后把连屠大君吞噬! 可黑雾还未来及近身,连屠大君唇齿微微张开—— “唉……” 一声长叹,悠悠无尽,夜幕中苍凉不绝,寒彻人心,不过只是一字的时间,却让人百转千回,置身于斗转星移的悲怆以及乾坤倒悬的恐惧,哪怕是最低伏处,也是寒芒及背,绵里藏针,杀人无形! 噗! 背后的黑光被这一声叹息震散,无数人七窍流血,当场暴毙身亡。 不好!江长安也被这声叹息震惊得无以复加,在连屠大君吐出这一字的时候,他抢先一步极力冷静结印合指: “钟起!” 太乙神皇钟当啷啷悬在头顶扩长到丈高大小,将他与姬虞筱护在钟下,悠悠钟声不绝。化成一道道金色的涟浑,看似柔和,实则多了一身护心宝衣。 六道狱灵火垂落而下,丝丝缕缕,形若一道紫红如血的垂暮将两人护的严严实实,太乙神皇钟缓缓盘旋,七枚大佛古字震荡在其上方再加持一层佛法金阵,仿佛回到了开天辟地之初,天地安然,佛音绕梁。 但是这声叹息远超料想,似万千刀光,锋锐可怕,呼呼裂风持动下敲打在太乙神皇钟上。 姬虞筱恍惚醒来,正看到眼前变了副天地,周身钟外刀光匹练如潮水、似海啸,密不透风。 “江……江公子”姬虞筱才发现身旁已无活口,若不是江长安,自己也早已灰飞烟灭。 江长安不慌不芒,伸出一掌轻轻落在钟壁,寒眸冷喝:“紫龙吟!” 吼!一道金龙盘旋而起,穿着紫火金衣斥去一切威胁,咚咚,大钟响个不停,震动的金色的空间都在抖动,持续了片刻这声音才停下。 “这钟是何物?竟有如此强悍的力量,简直比得上上古至宝!”躲在远处的几个侍卫低声窃窃私语,被深深震撼。 “那被打散黑光和方才的白光……是阴阳合力!白天罡回来了!”江长安面色更加难看,白天罡回来对于白家是大大的好事,但是这种情况下自己百口莫辩,想要离开更是困难。 姬虞筱自觉此时再站在金幕中引起误会只会对江长安更加不利,狠心咬牙踏了出去。 好在这时白天罡身影出现在天际,脚踏虚空几个恍惚冲至白府上空,整个人快逾电光。待看到半空中的白庆源,当即怒喝:“混账!快将小儿放下!不然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连屠大君一如既往得木讷不言,眼中唯一瞧上的唯有这个即将到手的白庆源。 “猖狂,既然不知死活,你的性命老夫便收下了!”白天罡双手交叉抱在胸口,阴阳之气黑白更迭交织成两道剑光,立指而驱,簌簌声连响破空,飞剑肆意穿梭来去,在半空打着转。 所有人都知晓,真正的生死大战开始了。地面上诸多强者心中已认定家主稳操胜券,阴阳合力的实在过于强大,他们可是真正见过,多少人死于阴阳之下,这个赤裸上身的怪人不过是自寻死路,皆是露出不屑笑语。 江长安不禁冷喝:“这个老家伙还在自以为是!” 墨沧道:“本尊明白了,飞剑来回游弋偏不激发,这个白家家主想要像上次耗你那样耗这个连屠,逼他出手,后发制人。还算有些……” 她最后“脑子”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江长安气冲冲打断:“蠢货!自作聪明的蠢货!真是蠢到了极点。” “额?怎么说?”墨沧尴尬问道。 “若是一般强者这等策略兴许有用,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心计盘算都是妄念扯淡的孩童玩意儿!” 果然,话音一落,连屠大君神目再度闪烁出两道雷光,咔嚓天雷径直将两柄神剑生生劈断! 众人笑声戛然而止,晾晒在脸上像是挨了一记记巴掌,脆响滚烫。 白天罡面色一僵,双臂脱臼颢抖,垂落随着寒风颤颤摇晃,其景看得人心生惊寒,他咬牙按上断骨,嘴角如何也掩藏不住一线血红。 连屠大君这一击不单是打散两道阴阳之力这么简单,而是追溯本源直击他的灵元,正如在沧溟峡谷妖国境里威胁江长安灵识一般,只是此时他是那个砧板鱼肉。 白天罡面色阴沉,张口吐出一片青绿色斑驳相间的铁片,铁片悬在头顶上方,垂下一道道青色水幕,整个人被护在里面,顿时压力骤减,温和舒适。 “这铁片是……”江长安呼吸忽然停顿一刻,心脏都加快速度跳到最快。 墨沧也忍不住惊喜拍在他的肩背上,高呼:“是东钟碎片!东钟青铜碎片!不错!绝不会错!就是第四块碎片!小子,本尊能感知到它身上沉寂的蓬勃力量。” 东钟的碎片融合太乙神皇钟只会有无限裨益,让自己实力大增,江长安眼中早已冒出了金星,白天罡还浑然不知,一场谋取他至宝的行动正在酝酿而生。 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计谋也是徒劳,当然,前提是这个‘绝对实力’的主人必须要脑子好使,显然,在江长安心中,白天罡还算不上。 白天罡仍未停下,手掌翻转不知何时多了面银色刀轮,整个圆形的刀轮被分割阴阳鱼的两道,能分能合。 “双绝轮!” “是白家主的本命法器双绝轮!”有人惊呼。 与此同时,白天罡舞动双绝轮,有阴阳合力加持威力又上升数倍,暗夜里这道银光在半空用刀光交织一朵银月,月色华光万丈,跟山一般沉重,压迫的周围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这轮明月束之高空,通体剽透,湛蓝生辉,庞大的压力令很多人心悸,面色惨白,就连断壁残垣他都咔咔作响,出现一道道大裂缝。拖延无益,此时最重要的就是速战速决,这一招出动他最重要两件至宝一攻一防,无懈可击,他已经凭借这一招杀了三十四位洞墟境强者,甚至有三位当时境界远远在他之上。所以他对这一招充满了绝对的信心。 直到此刻,连屠大君才算是真正正面望了他一眼,白天罡一愣,怒火从心头熊熊燃起,只因那个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一个蠢货。 “到了此时还在猖狂,看老夫将你大卸八块你还如何狂妄,受死!” 银月绽出无限杀机,青铜防御也警惕性生出淡淡青芒…… 决出二人胜负的最后大战一触即发,同一时刻,江长安的存在也引起了一众手下的注意,这些人都是随着白天罡自道南书院折返回来的侍卫,光是能够低档的住连屠大君的威势,实力自然不容小视。 准确来说,是江长安头顶高悬的金光神钟夺走了几个人的心神,便是连自己主子的安危也全然不顾,人群中终于有一个衣着看起来是几人首领的男人站了出来,这人尖嘴猴腮,脑门深深凸出以至于将眉眼和鼻子嘴巴挤到了一堆儿,极其猥琐,冷然笑道: “我乃白家首等侍卫统领陈啸,负责白府西苑侍卫统领一职,今位列道果境后期,小子,你又是从哪里来的怪胎?岂是不是这里是白家府邸?” 三十五六岁的年龄到达这个高度也是引以为傲的一点,也因为这一点,陈啸在白府四位侍卫统领中飞扬跋扈,甚至色胆包天,早早对着西苑中风韵犹存的尤物姬虞筱生了岐念。 “知道又如何?”江长安漠然说道。 “哼,口气不小,既然知道,那就也应该知道知道爷爷的拳头有多硬!” :。: 第六百五十五章 斩杀 陈啸不掩饰狂野的贪婪,眼神灼热地落在太乙神皇钟上,先不提这神钟材质奇特,光是太乙神皇钟里的六道狱灵火这等神火就不是寻常物。 淡淡如轻纱的金色神光散布在头顶,完全是成了夜幕中最为刺眼动心的神物,这等神物千年难得一见。此时正是大乱,他若是站出来以扫平威胁的名义除掉此子,能够得到家主封赏不提,更是借机将这神钟收入囊中,届时自己一跃成为四院统领之首指日可待,名利兼收何其快哉? 不,还不止仅有名利,陈啸又看了眼被众侍卫护在了身后的姬虞筱,淫邪颜色一闪而逝。 陈啸身为侍卫中天才翘楚,三十余岁就已经是道果境后期圆满的强者,半只脚踏入了洞墟境,已然感悟出属于自己的洞墟之力,相当的自负。 然而计划虽好,他却选错了对手。 江长安道:“你想要我手中的太乙神皇钟?也曾有许多人如你这般想法,但是那些人都不在了。” 陈啸脸色冷漠了不少,道:“无能之辈如何配得上操使这等重宝!老子不是常人,你今日来到此地,恐怕走不了。” “你确定有这个实力?” “杀你不过翻手之间,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小虫,不值一提。绝对的实力境界差异就是生死的划别,你不过是一个即将被我踩在脚下的蝼蚁而已!” “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让我明白人活着实力是多么重要,可惜他的命不好,被我斩断神虹,直砍了八十七刀。”江长安一边说一边向前走了几步,金光披身,走到陈啸十步外,两眼杀气外露,“不知道……你能挺几刀?” “真是好狂妄的小子,不掰碎你几根骨头,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啸低喝一声,掌心掷出一根银针,夜幕中如是闪电,银针闪电遇风而长,冲到江长安面前已有一丈长,针锋也化出一柄利刃,红缨飞卷披露,乃是一杆银枪。在中端与尾端两个握手处都刻画有密密麻麻回纹雕刻,方便握持。 江长安脚下轻轻挪动,侧肩闪避,本该穿透他头颅的枪头帖着耳朵划过,哧哧撕裂空间的声音鼓动着耳膜,一缕黑发也随之掉落。 倏忽间,陈啸魁梧的身姿追风逐电一般来到面前,伸手扯住了长枪尾端,腕力翻转,整个人腾跃到了头顶,身体、腰肩手腕默契达到极致——回马枪! 周遭侍卫冷笑,胜负已分,要怪只能是怪这小子命不好,没有这等实力偏偏是手握这等重宝,不正是遭人惦记? 此时他们都忘记了,甚至没有一个人去想,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拥有这等令人觊觎的至宝还能活到现在?哪怕是有一个人想一想,便是细思极恐、 “当!” 一声震响,陈啸枪锋一顿,腾跃在半空的身体如被一记重锤被抡了出去,连退数十步撞碎了一面石墙才勉强停下,脸上充血通红,青筋爆凸,难以置信。 江长安太乙神皇钟立在身侧,一手抡提着钟耳,一手则凝聚金光变成了一只铁掌狠狠拍在钟壁,正是这音波瞬间破了刁钻的枪术。 “聪明!”陈啸咽下喉咙中鼓动的猩红,面孔狰狞下更像一只发狂的猴子,咬碎了牙根:“不过小子,这一次你可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哧哧,他的身影再次冲去,江长安也不遑多让,冲天而起。 太乙神皇钟与银枪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响彻满城的声音,站在地面刚回来的侍卫也受到了这场无妄之灾的波及,双耳流血,倒退而去。 这样震天动地的生死之战也吸引了雍京城中无数的强者修士涌来观瞧,这样难得一见的决斗怎能缺场?密密麻麻的人站在各处将白府包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隔岸观火,看着这一出好戏。 起初他们还在咋舌感叹连屠大君的无上神威,然而渐渐的,众人的注意力转换到了江长安与陈啸的打斗上,连屠大君与白天罡的打斗虽是强者之争,但是却奈何高手之争往往在一招之间分出胜负,比如此刻白天罡一直停滞着思虑着应对之法,久久不出手,因为一旦出手便是胜负乃至生死之分,毫无回旋余地。 但是江长安与陈啸的生死搏斗截然不同,道果境的实力对他们而言更为熟悉贴切,两人打斗也激烈碰撞,观赏性十足,慢慢的更多人反而将重心放在了这两人身上。 茫茫夜色中,金银交织,甚至都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两人境界的比斗虽不如连屠大君与,眨眼之间,却也有上百个回合。 陈啸心中更加愤怒,他身为道果境圆满却与一个区区道果境中期的小子周旋这么长时间,岂不叫人笑掉了大牙?当即借由一个撞击分离的机会,低喝:“小子,安心受死!” 一道道银白火焰自他眉心燃烧起来,陈啸两指落在眉心,手中接过银色的火焰在银枪上从头到尾擦拭一遍,霎时间那根银枪上多了密密麻麻白色的铁线,交织成古老邪秘的图案,坚不可摧! “是陈统领的洞墟之势银魂电芒,陈统领居然因为这么个小子使出了洞墟之势!” 远远看客无不感知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陈啸已半身挤入洞墟境行列,连这洞墟之力也是上乘,以此来对付一个道果境中期的小子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小子,老子劝你不要用神钟接下这一招,好好享受死亡,老子可不希望拿到的是一块三破的破烂货!”陈啸大喝一声,踩动银光,在空中身影如电,而那银色长枪就如雷电最狠厉的锋芒,一招破敌! 江长安立身抚掌,站在原地未动,静等司徒风冲到近前,挥出右掌,迎向那银色电芒的枪尖。 “啪!” 声音非常响亮,如一道惊雷炸出,传遍半个雍京城。 江长安掌心抵在这枪尖电光,震出一道道银白色的涟漪,黑夜里像是炸裂开一轮银白色的太阳,飒飒光芒波纹扩散将整个白家都淹没。 “早就说了,陈统领天分极高,看上的东西可是拿不到誓不罢休,这次看上了这小子的神钟也是运气不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小子若是起初献上至宝再求上几句好话,说不定还能保住这一条性命,但是偏偏目中无人,张狂无比,也是死有余辜。” “银芒如电,神力四溢,这一记长枪的力道恐怖啊!” “这洞墟之力占得玄阶上乘不说,其中还暗含了一道古老蕴理,像是结合古老的攻击秘法,将洞墟之力放大数十倍,不闪躲反而正面应对,无异于以卵击石。”很多人惊叹。 可是,就在此时。所有人的嘴巴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但见夜幕中圈圈银光中央,正有一点金光淡淡回荡,这点金光越来越浓郁,轰隆隆! 银光中金光炸裂,就像是炸开了一面刚刚煎熟的荷包蛋,炽烈、滚烫、不安,各种在躁动的情绪像是水滴油锅一样彻底沸腾迸溅,这一刻,无人不是屏住呼吸。 金光中生出一颗高逾三十丈的黄金神树,枝叶繁茂,根茎招展,扎根于虚空。 “星月神树!是道果!以道果硬对洞墟之力不该是破灭粉碎吗?可为何……” 那人语气凝住,只见金光幻化而出半透明的星月神树体内经络清晰可辩,数百根就像是人的经脉,没人认为这道果会是一个树一个死物,而是一个人,一个真真正正存在、为他而存在的人。 就在银枪刺去的一刹,江长安手掌捧着的金光侧拍击在枪刃侧面,欺身而上,摊掌变作握拳再抻探出食指、中指两根手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点在陈啸咽喉。 星月神树金光普度耀世,早已散去银点之威,两人之间只剩下这一指。 “修罗指!” :。: 第六百五十六章 宛若神明 哗啦啦! 星月神树无风自动,呼呼搅动风云,散拨出万丈金光,凝结一个指印,自他指尖而始,至目光所不能及处散尽。 陈啸眼珠惊恐得求饶,却为时已晚,砰得一声爆碎成一滩碎肉血沫,未及近身就接着被六道狱灵火烧成灰烬,一连串的招式行云流水,白衣不然半点烟尘。 “陈统领……败了!”周围,很多人都露出异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将陈啸一招打得道体粉碎,让人不得不吃惊。一个道果境的小子生生打碎了一个洞墟境,这样事情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信服,若是能够越阶击杀,那么境别划分的意义又究竟在哪里? 江长安很平静,平心而论,陈啸的境界远远在他之上,可无论是精神灵识的强度,还是单纯的肉身而论,都是铜筋铁骨、无懈可击,强度比法器都要恐怖,道果境已经无人可及。陈啸平日里长着自己有几分天赋,修行怠惰,就算感悟了上乘洞墟之力,灵识和肉身却远远不及寻常的洞墟境强者,一技诛杀还没有出动六字箴言这等神技就将其抹杀,也在意料之中。 突然,有人惊呼:“有一股强横的杀气正在接近白府!” 强烈杀气!是为了白府而来还是为了这个白衣年轻人而来的?所有人不明所以,只觉得这股气势比起陈啸只强不弱,其中掺杂着浓郁冲天的妖力! “江长安!”声音如雷鸣,在长夜中震荡,让整座白府都被撼动一阵颤抖,隆隆作响。 他们震撼地远远眺望,但见西北方向一道火光疾驰而来,像是一头烧灼烈焰的雄狮,一路行来随手刨开数十名围观者的内脏,血肉横飞,被烈焰烧成焦炭。 “江姓小儿,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今日非杀你不可!”他上半身肌肉健壮得恐怖,下巴围着一圈火红胡子,两根獠牙伸出,迫不及待想将他的脖子生生咬断! 江长安凌空望着他:“你洛松身后那位剑客?” “林浮屠!”他骄傲道念叨名字,当日利用禁术才从鳞沙鬼獠手下逃脱,虽然逃了一命但实力却跟着折扣,为防止再遇到鳞沙鬼獠他特地一时等候,直等到此时才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与陈啸一战一定他的灵力定然消耗过巨,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他现在的念头只剩下一个:杀了这个人,不仅仅是为了自由,更多是为了看他跪倒在地求饶的样子! “你的剑呢?”江长安问道。 林浮屠双掌攥成火拳,冷笑道:“我的拳头比我的剑更要快!我以两成战力便能轻易取你性命!受死!” 林浮屠一声长啸,冲天而起,向江长安扑杀来,四道火光如囚牢堵死四方囚牢,逃走也是徒劳。 江长安没想躲,双手合成咒符,冷然道:“钟!” 太乙神皇钟当啷啷旋回,金光四溢将四朵烈火竞相生生打灭,背抗星月神树欺身而上,太乙神皇钟几欲洞穿林浮屠头颅的同时,转瞬浮手金光挥出三十六剑,每一剑直冲林浮屠的关节。 他真的很有剑术天赋,就算是平日里持剑的林浮屠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小子,若是有名师指导一番,再学上二三套剑法,练上载,这一剑或许会对老夫产生威胁,但是眼下,哼,不过算是像模像样!” 他懂得剑术,自然也懂如何破开剑术,更不用说这胡乱劈开乃是江长安杀招中自己研习创造出的剑招,杀伐狠厉有余,灵巧变化不足。 身影辗转,拳掌转变,虎虎生风,不正面相对,而是寻到弱点一击击中,当啷啷几声便荡去剑势。 “即便我实力折损,但也是正宗洞墟境!绝望,就是你我的差距!洞墟——魔灵千像!” 林浮屠仰天愤吼,七窍燃烧起滚烫的赤红烈焰,全身被火团包围,夜幕中火焰越烧越旺,片刻后蹭得一头巨狮从火焰中冲天高攀而起! 在这一刻,周围所有围观者都震惊了,远远望去,雄狮冲霄,咆哮如雷,火狮有房屋楼阁巨大,鬃毛飘荡如火,背生双翅,翅下偏又生出突兀的两只人类手臂,狮子的脸颊也是林浮屠的人形模样,洞墟所招魔灵已然与他融为一体难分你我,烈火燃烧的眼眸早已识江长安为死尸。 一股无法想象的威压一瞬间就笼罩了全城,每个人都感受到这股产自心底最幽深处的颤栗,双腿就要控制不住软倒在地。 观这白衣年轻人不过才是道果境中期,如何能应对这等凶猛妖人? 林浮屠背负火狮魔灵低吼着爆发出万千流火,半空火雨纷飞,落在地上炸裂出恐怖巨坑。 江长安指印变化,口中暴喝:“神相!” 霎时间,背后金光万丈普照,一道道星月神树枝干盘根错节冲撞而出,四面八方,皆我利刃! 数不清的星月神树枝干,宛若千手神相! 透明神花摇曳生姿,接连消去无数流火,花开,众人惊诧,透明花蕊中心生出点点紫火火星,暗夜星辰,璀璨挂树! 魔灵流火又怎么抵得过六道狱灵火的威势,一沾即被吞噬,江长安发动冰羽曜隼神速,踩动金虹,游离魔灵周围,连连剑光并发呼出冷风阵阵,光是剐蹭即成伤残。 “你的魔灵固然厉害,但你错就错在不该在我面前玩火!” 六道狱灵火盘旋缠绕半空,远在数里外的众人皆感觉炽热临头,心悸不已。 感受道切实威胁,林浮屠御风而起,便欲脱逃,反身狮吼:“魔灵鬼哭!” 一阵敲动心魂的吼声响彻天地,如哭似嚎,可还未等近身,江长安断喝,“五行阵起,断空作牢!” 星夜点缀五道璀璨星芒,金木水火土五方留座,江长安双手举天,骤然五根巨硕青木由地底冲天而起! 青木撑天,画地为牢! 太乙神皇钟擎起如朵沉沉乌云盖在高天,六道狱灵火荡起无数道火光,意绞杀! “怎么可能……”林浮屠眼瞳凝缩,惊恐满目,转而狠厉,“困住我?休想!” 火焰骤起,一条金光从中冲起,与上一次被鳞沙鬼獠杀掉时一模一样的手段,元神飞出,化成巴掌大的一缕遁入地下,如鱼得水。 砰! 林浮屠正暗暗得意,江长安流星般砸落在地,一击重拳直直凿入地下,将他一把抓了出来,林浮屠吓得魂胆俱丧,未来及开口求饶,当即碎灭,成为一片烟霞,悠悠飘散。 江长安目视众人,被目光扫视者无不是惊退一步,这个年轻人到底来自何方,道果境斩灭洞墟境,越阶斩杀完全超脱了众人的认知,他到底有怎样的来历?雍京城围观者一片沸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江长安的身上,如仰望神明。 :。: 第六百五十七章 寻新法 接连斩杀两名劲敌,一时间,江长安心有所悟,在弥沙海中鳞沙鬼獠与诸妖献灵直接让他道果境中期达到了瓶颈高度,只待一朝突破。一直以来他强行压制进阶,等得就是这股可遇而不可求的参悟! 三篇十二境已走到了第二篇化境篇章,所谓化境就已指出——修行不仅仅再只是注重自身实力的提升,更重要的乃是参悟道蕴的积累。这也是江长安为何要苦苦找寻能解开石碑道蕴的大帝手札的原因。随着境界提升,江长安也渐渐发现,这股参悟机遇越来越难求,反而是先前境界保持在道果境初期时,对道蕴的感悟更加敏感。 于是他强行压制境界,使得道蕴参悟力不断累积,比起那些只顾道境晋升、追名逐利、心浮气躁的修行之人,他就像握持有一柄看不见的神兵利刃,无形取人首级。 “快看,那金光流转的透明神花好似在掉落!” 众人大惊,果真,只见星月神树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枯萎老去,密密麻麻繁盛的神花脱落掉下,碎成金色的粉末飘散于半空。 “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情况?道果不过是一个灵植而已……不该是一成不变的吗?造化始尊自创三篇十二境以来从来没有人提及,也从没有说过会有道果出现生死枯萎的事情,可眼下星月神树已经踏入了日薄西山,垂暮老矣等死的地步,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慢着!你……你们看,那神树好像没有死去,反而又有生出新芽的迹象……” 但见星月神树枝干上萎缩的枝干重新舒展,枝干上生出点点嫩绿新芽,金光不断在脉络中流转,一道道初生美好映照世间,还没等看个仔细,嫩芽生长成了花苞,长出了新叶新花,等到新花增长变化到了正常大小,悦耳响声如约而至,花开有声! 接着花朵再度脱落,重新生出,重复不止不休…… 江长安微微阖眸,道法运转,就在轮回道自动启动并且嫁接在星月神树上、生死掉落一念之间,那虚空中的星月神树错综复杂的根茎从虚空中伸出,摊在他的后背,紧紧抱住他的后腰,密密麻麻的经络伸展扎根钻入肌肤骨肉,无数根经脉就这样与他的身体脉络连接,皮肤上,也漾起一道道金色光芒。 生死、轮回,灭即是生,江长安感悟着这细微的变化,体会世间的疾苦,仿佛已然摸到轮回道的入门之法。 黄金神树上透明的花朵颤颤巍巍地美丽绽放,叮铃铃花开风铃的响动迅速抚平了每个人的不安躁动,他们凝望着,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什么是道? 道,这就是道。 江长安心神沉寂在灵元,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星月神树神光灿烂,生命天源井源源不断地灌溉输送着所需灵力,上古氤氲灵力早就充实填满了他的灵元,神府镜浮现在高空中央,六字箴言中的吞字诀、散字诀两张薄如蝉翼的金贴左右护法一样护持两侧。另外一边,在无边沃土草原其中一角,太乙神皇钟守着一片沼泽,它是这片沼泽地域上的王。 这其中任何一件器物、任何一处场景搬出都能让人为之疯狂,可是此刻江长安站在树下望着无边的灵元,心中却涌起一阵空虚。 他深深地感到迷茫,这一切仿佛都在复刻前人之路,世上无数人只因造化始尊创造出了三篇十二境,被奉为无上大道,可是十万年来数之不尽的人和妖前赴后继跻身到‘大道’上来,他们甚至都不知真正的大道是什么?所能够做的只是复刻前人辉煌,却无一人达到前人辉煌。 白痴,这些人都是白痴,自己也不例外! 走一条别人走过而又明知走不通的路,不是白痴? 更讽刺的是连传说中都丝毫未曾提及那位创道的造化始尊去了哪里?是否成仙?在大道巅峰,他看到了什么? 大道独孤!江长安忘不了夏己所言四字,造化始尊是否孤独?妖帝东方句芒是否孤独?他们去了哪里? “帝王之术?还是君王之道?”秘境老者的问题再度萦绕在耳旁。 有选择吗?从开始就没有选择!一切都已注定,无论是帝王之术或是君王之道无数前人早已践行。 想通这一点,江长安眼前一切都变了,茫茫平原散去,星月神树不见,他好似进入空灵状态,巧通造化,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盛景,钟灵毓秀,雁荡诸山,自己乘在云端,尘世间飘荡沉浮。 随风摇晃,终于落在地上,而摆在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朝天大道,眼光明媚、花团锦簇,众人纷纷簇拥前行,另一条羊肠小路人烟罕至,雾气蒙蒙,风雨兼程,生满灌木杂草。一个是遵循大道,一个是另辟蹊径。 左右道!属于他一人的左右道。江长安呆呆站着,事情发展脱出了掌控,没有想要这个别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选择来的这么快。 “妖帝是否也曾这般抉择?”他并不知这条小路背后隐藏的是什么,一无所知,却要在片刻做出抉择。 最终,江长安站在了小路上。 雷雨交加,迈动一步都是艰难,他一次又一次步入,又一次又一次被弹出。无论怎么走,结果都是会弹出。 “难道是我的实力不济?还不足以开拓大道?”江长安蹙眉道,眼前通玄场景又接着散去,下次再有感触不知会到何时? 江长安呼出浊气,脑海前所未有得清明,轮回道在星月神树上周而复始运行二十三周天,感受到变强的同时,他像是触及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最终停下,尽管如此,星月神树也是得到无限裨益。树冠更加茂盛,根茎也越发的坚实雄壮,如今虽未突破到道果境后期,但是肉体与灵力在道果境强者之中无人可及。 他立身于半空,沐浴金光,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直到星月神树上的花叶开放凋谢重生二十三次,金光才淡去。 江长安心中并无失落,相反,他做出了最终的抉择,力图寻一条属于自己的修行法! “你们看……那神树……和刚才相比较起来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星月神树样貌并无太多变化,可道果变化哪怕只有毫厘也远超常人千里,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星月神树上每一道开出的透明神花中心都多了一道紫色悠悠像是红蓝交织之物。不是六道狱灵火,比起六道狱灵火它少了杀伐凶恶,更多了滋润世间的生命。 “是……是命魂!他道果中竟然结合了自身命魂!怎么……怎么还有如此的修行之法?” 星月神树每一朵花都是分出的一点生命,三千世界,三千命火! 正在所有人疑惑之时,江长安金光折过一缕青丝削断,仰望星空,唯我独立: “我江长安在此折发立誓,寻崭新大道,非帝非君,纵他苍天掌万星,也须一盏为我明!” 声如春雷,传彻京城,此言一出霎时激起惊涛骇浪! :。: 第六百五十八章 连屠大君出手 “狂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子!”一些迂腐老道气氛道。 而一些年轻气盛的修行者眼冒星光,这一刻崇敬向往的神色如何也抑制不住:“上古自从造化始尊创道以来,这种说法闻所未闻,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世间要诞出第二修行法!!!” 第二修行之法! 所有人无不震动,全身震颤,一众修行者体内战血无不滚烫沸腾,而有的则是不屑冷笑,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以卵击石,拿一身修为开一个没有谱的大玩笑。 自从造化始尊开创三篇十二境已过去了十多万年,此法已经成了唯一,哪里是这么简简单单就创造出的?! 天上热闹,地下也不安稳。 白府剩下几名侍卫忐忑犹豫,眼下江长安金光虽然鼎盛,但是正是参悟结束之期,就像是刚刚褪了壳的螃蟹,剥去了厚厚的硬甲剩下了软嫩的薄弱鲜肉裸露在外,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几人面面相觑,自认这时联手便能乘虚而入,打定这一点,阴狠丑陋的心思在黑夜里一同迸发而出: “放肆!小子安敢伤我白府统领,还想活着离开不成?将命留下!” 几人说着将命留下,目光却紧紧落在太乙神皇钟与星月神树的身上,这可都是难得一见无可匹敌的至宝,这个时刻任是这小子如何厉害,在参悟收尾时候也是分身乏术! 周围观看的修士暗骂连连,有的是暗恨失了这个出手的大好时机,被这几个不入流的侍卫得了先机,有的则是咒骂这几名侍卫,却没有人动身一步。 几名侍卫不及陈啸道果境后期,更难与林浮屠相提并论,但也都是道果境初期的强者,五人各执五个方位飞在半空将他包围在其中,如饿狼扑食,一拥而上! 五彩斑斓的法宝一齐朝他砸去,江长安眉头一皱,只听地面白府地界外远远一声冷喝:“五个人趁虚而入,借由家族之名妄图抢夺至宝,白府的下人还真是不要脸!” 一记剑光,嗤的斩落斑斓! 五件法宝就这样直接被斩做两段,黯淡成废铁飞回五人手中。 侍卫大惊,眼前猛地多了一个手握长剑的人,他们这才看清,这人握得哪里是剑?只是两指凝练而出的一道银蓝光芒,那并屈的食指中指两根手指比起其他几根手指都要长出一节,看上去极其特殊,此人不练剑,可他的手指却比剑要快、比剑锋要锋利! 他身子笔直高挑而匀称,长相二十七八岁,笑容轻松惬意,鼻梁挺拔,眼窝深陷,棱角分明,丰神俊朗。属于看上一眼就能产生好感的那种。 一身亮黄色道袍,胸口暗褐色的针线缝制着一个斗大的字——“甲”! “阁下何人?有何胆量敢来插手我白府的事!”一个侍卫道,眼眸在看到他胸前雄浑甲字的时候脸上早早蒙上了一层灰色,此时再问只希望自己猜测错误。 年轻男子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笑道:“东灵圭贤郡‘甲第道盟’弟子许青哲,在此见礼!” “许青哲,他就是甲第道盟新一届年轻才俊首位,年纪轻轻便位洞墟境初期,令甲第道盟的一众师尊震撼惊服的许青哲!” “甲第道盟远在东灵南部的圭贤郡,为何会来到雍京城?若是说为了大帝手札大可不必,甲第道盟的实力自有供弟子参悟的洞天福地,何必大老远的跑来雍京城多此一举?!” “那两根手指想必就是‘仙猿指’,将自身的打造为本命法器,这可不是单纯的只靠天赋就能做到的事情,还需要无人可及的意志,才有可能炼出比法器还要迅猛的仙猿指!但是也正因他以自身躯体为器的原因,听说至今也没有醒悟洞墟之力,实力虽比正常洞墟强者稍稍逊色,但年纪轻轻就有这样不菲佳绩,平常人足以在梦里都能笑醒。” 许青哲文质彬彬轻轻笑道:“五位道兄,若是为了白府之忧要为难这位姓江的道兄,也要等到参悟完毕才不失道家风骨,可五位却妄图以强凌弱、趁火打劫,占据至宝为己有,在下决不能袖手旁观。” “既然是这样也没什么好谈的,江长安今日必定要死在白府之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五人咬着压根硬着头皮冲去,哪怕法器损毁,此时也将灵力附注于双手,使出浑身解数,倾力朝着许青哲毙去! 五位道果境初期倾力一击,五人身后都相继爆发出诸多命植,青绿绯红各色各样,但是相比起来星月神树的大小以及品阶,这些命植顿时成了明月下的萤火,不值一提。 许青哲转守为攻,身影跳跃辗转,只听连声几道惨痛的呼喊,五道命植在夜空中爆裂开最灿烂的星芒,五名侍卫身子青紫,身上一瞬间手骨、腿骨、脖颈、脊椎等每一个关节的骨头都被仙猿指点成粉碎,未曾落地他又捏出五章黄符轻松甩在五人身上,轰地烧成飞烟。 所有人都呆住了,张口结舌,他们甚至没有看到仙猿指如何出手,无人已经投了轮回,毫无回旋的余地。 “甲第道盟……”江长安沉吟思索,司徒玉凝给的东灵国几个主要势力的图卷上清晰记载着甲第道盟的细节,和沧州寒铁盟的理念相似。 寒铁盟是沧州第一大盟,纵然是沧州最厉害的杀手盟也要客气礼让,同理,甲第道盟乃是圭贤郡第一道盟,但不同于寒铁盟身处险地收录各种强者、鱼龙混杂的情况,甲第道盟一脉相承,数万年前便存在世间,更是参与过第二次两族之战。 难不成许青哲的目的也是沧溟峡谷?为了寻找第二次两族之战遗留之物? 墨沧提醒道:“你小子还在乱想,眼下最要紧的是收回命植,好好想想如何夺了这块青铜要紧。” 不错,最要紧的是东钟碎片。江长安收神,命植金光渐渐收拢汇入身体灵元,缓缓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白天罡掌心黑白双色汇聚的双绝轮淡淡光芒越发汹涌,东钟碎片悬在头顶护住心神。 半空白庆源神色痛苦到了极点,体内狂暴的力量翻滚躁动,若非江长安喂下的灵药压制,早就被火寒力量焚烧而死。 不能再继续拖沓了!白天罡骤然怒喝,身影急速冲至,双绝轮高高举起,迎面正砸向连屠大君头顶。 黑白色的飞轮带起一股狂风,割裂了夜空,爆发出炽烈白光,双绝轮之威,如古之大星殒落,撞击大地,照亮了整个雍京城。 无人不被这一招所深深骇住,双绝轮加上阴阳合力的威力到底有多么巨大?没有人能够说的清,但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感觉到脚下的地面砖石在跳动,石子碎块沸腾滚烫般跳跃。啪啪啪豁大的裂缝崩开,蜘蛛网一样龟裂扩散开来,全都有半米多宽,蔓延向四面八方。 然而,正当这一击都以为无懈可击时,连屠大君缓缓抬起一只手臂,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可又让人产生一种时间静止唯他所动的错觉,顷刻间,沧海桑田。 他的手臂浮起一道黑气,通体黑烟,幽蓝色的电闪在烟雾中穿梭,璀璨夺目,像是一尊上古的暗黑战神,压塌了虚空。 手臂伸得笔直,掌心聚拢起一道道烟尘,砰地捏成一个拳头,江长安眼神凝重,这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连屠大君正式出击,眼睛一眨不眨,唯恐错过一点一滴的细节。 拳头正对住双绝轮,恍若滔天震怒,一股比之方才凶猛十数倍的威压从头顶压身! “不好!快撤!” 诸多道士惊慌失措地倒退而去,迅疾之间转瞬十数里,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有多远跑多远! 第六百五十九章 幻杀 房屋静谧,瓦砾无恙,地面的裂痕也未像白天罡打出的那般夸张。 空气静止一样安静,每一粒灰尘都浮沉凝滞,被他一人掌控在手中,只听砰得炸响! 一个未及逃离的道士蹦碎成碎末,血雾像是夜晚中开出的礼花,绚烂壮丽。 这道爆炸声似一个引子,接着砰砰连声爆响,惨叫呼喊声不绝于耳,而被江长安星月神树先一步罩住的许青哲与姬虞筱则震撼得望着这一幕,明明一切都是寻常未变,却有天崩地裂错觉。 天上垂落点点瑞气,地上也钻出腾腾热火,各种异象纷呈。不碎石木,只斩道人,一花一草依旧安然无恙,连屠大君这一击与白天罡刚才一击比较之下,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咯吱吱,高空银月般的双绝轮像是盘子碰到了石壁,啪得碎裂脆响! 双绝轮碎裂! 这种级别的战斗,这一击的力量,连道法都有了波动,白天罡连最基本逃离的机会都不曾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生出各种各样的奇异景象,似幻似真,正当以为万物皆灭,却又恍如隔世,一梦黄粱,所有的幻灭都没有发生过。 碎的只有双绝轮,而已。 白天罡面无血色,噗得吐出大滩鲜血,双臂手骨从指尖碎到肩膀,胸口深深塌陷下去,整个人被击得倒飞出去。他的双眼暗沉,斗志全无,两者的实力悬殊根本无法弥补,连屠大君的实力就像望不到底的死水,平淡无波,深不可测。 连屠大君看了眼护体的东钟碎片,眼中透着一丝疑惑,若非此物,白天罡早被打成齑粉,可那绿铜碎片却黯然无恙。 许青哲摸着下巴,也好奇道:“真是奇怪?这枚碎片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能够挡住这毁灭天地的一击?上面居然夹杂有道道古密纹理?难道是古物不成?” 身后江长安已恢复了灵力,悄悄传音:“许兄,多谢救助之情,江长安他日必定偿还,但当下还请许兄赶快退去,免受波及。” “江兄……”许青哲听着灵识传密,便知晓江长安定然是想图谋什么,也不说话,陪衬演着一副命植还未完全收回的假象。 白天罡三角眼皮联动鼻唇忍不住得抽动,是恐惧?还是胆寒?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时才真正意料到,此人实力远非自己可比,遥遥站立在洞墟境上,睥睨众生。 可是无论如何也要将白庆源夺回来! 他的表情阴沉到了极致,这样拼了命可不是为了所谓的父子情谊,而是因为白庆源还有利用的价值!可如今双绝轮已毁,如何还有胜算? 白天罡正沉思默想,忽然见对面连屠大君再度抬起手臂,又是擎天一掌向他劈砍而来,这一击若是落实恐怕就连这块神秘绿铜也是救不了自己。 白天罡心中一沉,这一式定然不能强行接下,身影急退! 但是无论他左右逃到哪里,这一掌都像是迎面盯在了他的身上,怎样也甩脱不了,只有向身后撤离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身影闪退数十丈,一掌威势几近是贴着胸前扑了个空,白天罡堪堪躲过,反应过来已是掌心冷汗,脊背生凉,双足颤抖。若非自己迅疾逃离,这一掌结结实实落在胸口即便是有青铜碎片充作护心镜,也会被打成一个真真正正的纸片人——前胸贴后背。 白天罡心有余悸,为防止对方再行掌势,继续向后退去预留出一个安全范围,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正是守株待兔许久的江长安。 在江长安眼中,白天罡此刻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衔着猎物的受伤猛兽,自己要做的便是从这头受伤猛兽嘴里抢出猎物!火中取栗,虎口拔牙,青铜,非他莫属! 十丈,八丈,三丈…… 一丈!就是现在!千载难逢的时机! 簌簌! 倏忽之间江长安刚收拢的命植霎时散开,金光直接背在身后,冰羽曜隼最恐怖的速度展现而出,趁着白天罡惊神之际江长安化作金光已自他头顶划过,井中捞月一般抓住他头顶的绿铜闪身而去。 他的身子比猿猴还要灵敏,眼看距离绿铜只有一步之遥,白天罡瞬间警觉,憋屈的怒火全数朝江长安发泄出来:“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也配!找死!” 白天罡尽管双臂尽碎,但洞墟境强者的实力未打折扣,阴阳合力爆发凝合一道惊喝,舌绽惊雷打在江长安的身上—— 砰!地下沟壑裂痕又深了二尺,房屋坍塌成废墟,他的嘴角绽着狞笑,生死存亡之际,江长安身上有没有血煞阴溟不再重要,白庆源的安全也不再去管,重要的是自己想要让江长安三更死,他便活不到下一刻! 谁知事情陡然变故再起! 噗! 江长安的身体霎时化成了一绺青烟!自己打破的不过是一缕幻象假身。 一股不妙的心绪自白天罡心头而起,三角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头顶的青铜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回头看去,江长安正立在二十丈外,笑意盈盈得望着他,手中正不时得抛着那块青铜绿。 幻术,是幻术!自己被耍了! 在众多修士眼前,在白府之上,自己就这样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做傻子耍了!白天罡额前高高突出青筋,牙齿都要咬碎,怒不可遏,喉咙怒吼咆哮宣泄怒火,纵是血煞阴溟随着江长安而消失,三代谋划而出的‘红魔之计’泡汤作废,此子也一定要死! “狂子受死!破囚辟神术!!!” 白天罡咆哮低吼,舌尖一点精血吐出,全身所剩的最后灵力汇聚于眉心,霎时如获新生,双臂断骨重接,短时间非但变回了正常人,身上的戾气杀意更加狂涌如涛浪,一股幽冷的紫色火焰自眉心亮起,悠悠闪闪。 “燃烧命魂!尽管燃烧命魂能短暂激发自身潜能愈合伤势,但是一等到这股力道卸去,后患无穷!实力大大减退不说,甚至还会折损寿命,白家主是真的愤怒了!竟然燃烧命魂最后一搏!这个姓江的小子居然能将他逼到这一步!” 无数人站立在雍京城外,遥遥隔岸观火再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只能远远看着,不禁感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死来!”白天罡怒喝着,浴血双臂重新画着两朵阴阳鱼,左右合抱来到江长安面前! 突然,白天罡心中大感蹊跷,任何人见得这一招的威势都是避之不及,可江长安只是站在半空一动不动,笑意浅浅像是等着他前去。 也罢,既然你无求生之念,老夫便渡你往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千钧一发,白天罡懒得胡思乱想,只当此子明知闪躲不过认命送死,掌上阴阳鱼双图在眉间紫火熏陶下破碎虚空,穿梭黑夜,正中江长安胸口! 砰! 这次不是幻术!是真实确切的身体!白天罡大喜,嘴角隐隐笑起,下一刻却骤然降到谷地,心尖凉到冰点! :。: 第六百六十章 抢了宝撒丫子跑 咯吱吱……啪! 哗啦啦…… 一阵镜片破碎的响声四面八方袭来,眼前一切场景像镜片破碎般变换,斗转星移在眨眼间完成。再看眼前,白天罡肝胆欲裂,呼吸都吓得停滞,站在面前受这一掌的人哪里是江长安?而是眼神阴郁的连屠大君! 未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股恐惧的气息压得白天罡喘不过气来。 连屠大君还没有反应,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先行一步自半空划过,将白庆源悬空的身子抗在肩上,真正竭力朝远方飞去。 金光,正是江长安的真身! 白天罡万念俱灰,这一刻恍然大悟,从方才双臂与双绝轮被连屠大君急速弹飞的时候,自己就中了幻术——自己看到的连屠大君一掌步步逼近,怎么甩也甩不掉,是第一道幻术。 第一道幻术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被逼得不得不缩近与江长安的距离。 接着自己看到江长安自头顶‘井中捞月’意取青铜被自己发觉,也是在这小子预料之中!这是第二道幻术,目的是让自己提起紧张的心绪。而就在自己一掌击碎第二道幻术,得意洋洋自认打破了幻术,发现了远处抛着青铜的江长安本体的时候,丝毫没有发觉落到了最险的坑里! 经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骗,他算定了自己早就怒火三丈,根本无心去思虑‘江长安’为何会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就这样,将连屠大君认定成江长安便水到渠成,这是第三道幻术! 三重幻境! 一环紧扣一环,缺一不可。 能够将幻术御使到这种地步,还有谁?世间还有谁人可及? 白天罡宛若痴傻,心如乱麻沉沉死寂,一切从开始之时都是江长安算好的,一开始,江长安就没有打算仅仅只是取青铜而已,他还要抢走白庆源!不仅将他这位白府之主算了进去,还将连屠大君算了进去,成了他夺白庆源不可或缺的一环,一箭双雕,此子的心计城府何其之深! 许青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每个人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早不知有什么形容词汇能表达此刻震撼,算计大能强者!谁敢?众人面面相觑,抬眼再看连屠大君一眼,又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察觉白庆源被夺,连屠大君后知后觉,低吼一声,摆手一掌直接将白天罡甩了出去,踏步消失在东方追击江长安而去! 连屠大君无心恋战的这一式也让白天罡捡回了一条命,他的身躯轰地一声重重将地面砸开了一个深坑,狼狈不堪,神情木讷,两鬓斑白,燃烧命魂的副作用全然显现。然而比起受到的伤痛,更痛苦的是心里的挫败,从始至终自己都被江长安玩弄于掌股之间,一时间,他的神态老了十载。 此刻的江长安双足踏御金虹,来不及停歇,身旁的景色正在飞速倒退拼尽了全身力气只有一个字——逃! 连屠大君的实力他可是见识过,根本不能耽搁一步,他本想着借用鳞沙鬼獠的力量将连屠大君抹杀,但是今夜发生的事情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连屠大君的实力远在鳞沙鬼獠之上! 江长安苦笑不已,尽管不愿承认,但是这是事实。 鳞沙鬼獠虽是万年前妖将,但也正因为这一点,妖魂残存世间在这种稀薄灵力下,实力早已不及往日。而连屠大君则是恰恰相反,三千年的他或许不及全盛时期的鳞沙鬼獠,但是在镇陵谱这种阴魂聚集的魂城之中,非但没有被抹灭,反而吞噬恶厉魂灵修行,开辟一种恶灵修行之法,实力不退反进,还能够在莫谷子极道神器崆峒印下全身而退,不可谓不恐怖。 这样比较起来,三千年来阴魂滋养的连屠大君实力与万年风霜磨砺、坐吃山空的鳞沙鬼獠,胜负一目了然。更何况连屠大君还有镇陵谱一直未曾用过,阴魂满城的恐怖景象如今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与其让鳞沙鬼獠与自己一起逃命,倒不如让他继续遵从自己的命令,留在道南书院保护好苏尚君众人的安危,毕竟姬缺老狐狸还活的好好的,难保不会这个时候使阴招,有鳞沙鬼獠在,也是了却心中一桩挂念。 墨沧也紧张地竖起了心神:“小子,该往哪里逃?” “先离开这里,只要凭借冰羽曜隼天赋,便能甩掉他脱离危险。” 墨沧却语气低沉道:“恐怕不行……” “为什么?” 墨沧轻吹一口烟云,只见在江长安的头顶浮现出一点蓝色电芒,细如毫发,没有威胁,极难察觉。 “灵符!”江长安冷眸道,“连屠大君果真不简单,应该是从第一重幻术开始的时候,他便起了警惕,那时我和你的精神都集中在青铜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被下了一道追击灵符,呵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君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木讷。” 墨沧思寻道:“就算是冰羽曜隼的天赋能够短暂将其甩在身后,但是连屠大君的实力早已将你的身份乃至气味灵识铭记在心底,再想要隐匿也不可能,一个人就算是再能够幻化,也难以消去自身所有特征,更难抹去他的灵符,长久下去也难逃追击。” 逃向何处?何处不是死路?江长安苦笑,他第一次生出走投无路的感觉,明明天下之大随处可去,却无处可走。 忽然,墨沧淡淡道:“还有一条路。” 江长安脸色一正,似隐隐猜到她心中所想。 墨沧曼声说道:“灵符的力量我们虽无法抹去,却能够让他人的力量掩盖压制下去。而整个雍京,只有一处能掩藏这道灵符的气息。” 江长安一字一顿,齿缝中艰难挤出四字:“沧溟峡谷。” …… 天色转变极快,本在黑夜的环境下还有些担心沧溟峡谷中诸多凶猛异兽侵袭,好在在刚踏入风幽境时天色已然大亮,江长安脚下不敢止歇,光是凭借风幽境中的妖力远远压盖不住身上灵符,他能够做的,只有穿过风幽境,横贯弥沙海,向妖国境内部深入。 他要凭借第二次两族之战古战场上面无数戾气,来掩盖住追踪的信号,而相应付出的代价,就是随时准备着死亡。 上一次灵识探寻的记忆依旧清晰可辩,变异的蓝背红身的怪异毛蛛、神秘巨型黄蜂,以及猿皇掌印,那纵横沟壑交错的战场,定然能够压制灵符。 有人追击在后,妖兽伏杀在前,两条路,你会怎么选? 江长安会毫不犹豫向前走,因为世间最危险的根本不是异兽,而是利益熏心的人,因为人有欲望,妖兽没有,妖兽只是为了活着,而人是为了活得更好。 既有妖兽所阻,斩了便是! 江长安不敢停歇,全身灵力全部付诸足下,耳贯凉风,穿过风幽境潮湿阴暗的密林,继续横过万里弥沙海,终于在经历连着三天不眠不歇的奔波之后,在黄沙尽头才见点点茵绿,稀稀拉拉几个树渐渐出现,地面上也从黄色过度到久违的黑色泥土。 远远便能够看到一块高有十三丈的山石碑,像是被人一刀劈出一块干净平整的镜面,上面硬生生用法器凿出的三个字形,斑驳隐秘——妖国境。 “有人的踪迹!”刚要进入,江长安便发现了这个不好的兆头,这远远比野兽出没的踪迹恐怖,能有能力走到妖国境绝非常人之辈,而地面上的脚印痕迹密密麻麻杂乱无章,根本不像是同一个时间节点,更不是只有一拨人这么简单。 “看来还是有不少的人依旧相信长生灯就在妖国境中,就因为那道根本不知从何而来的绿色光束。”江长安沉声道,这点依旧是个迷。 墨沧道:“不过这些人也算误打误撞,当日在燕落村真正的长生灯的确是飞入了妖国境深处,也是无数人亲眼所见。长生灯为何会飞入妖国境?难不成……大帝当真未死?” :。: 第六百六十一章 有客来 大帝当真没有死 她想不明白,索性狠狠摇了摇头“本尊不管了,先看一看眼下的形势” 说着,墨沧一点黑烟点在江长安眉心,逆苍术瞬间回到三天前的情形大致看了一眼,粗略的情况与江长安的猜测没有太大出入,三天之中不断有人步入妖国境,却接连三天没有见到一个人走出去。妖国境就像一个无尽深渊,有进无出。 江长安回过神,沉吟片刻,狠心咬牙一头扎入丛林。 “进山” 行了数十里,平原密林渐渐掀起坡度,山头林立,一座座高山真正勾连出峡谷,气氛静得可怕,这正是危险的象征。 能够出声的妖兽要么是已经被下了肚子,要么是极其强大,蛰伏在隐秘地方,在松懈之时一击必杀。 这种丛林法则,他再熟悉不过。 又翻过一座山丘之后,便看到了那条冥水分流而出、水势湍急的黄色大河,江长安放慢脚步,随着周身磅礴妖力不断侵袭,他头顶的蓝色的追击字符也开始变得影影绰绰,幻化不清。 “有门儿”江长安脸上一喜,继续顺着河水而行,又行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处山峰悬崖峭壁的山洞停下歇息。 说是山洞,更像是闪避裂开的一道缺口,地势险要,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与妖兽存在的痕迹。 暂时安全,江长安在洞外山峰下布了几道灵符,一旦有生物靠近三里之内,他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有了喘息的机会,墨沧笑道“小子,今日果真是让本尊都开了眼界,幻术叠加,三重幻境,小子,本尊不得不承认,从古至今所有幻术师中,你足以位临翘楚,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为幻术最强之人。” 墨沧看着他,最能够迷惑人的从来不是幻术,而是人心,最复杂的也从来都不是幻术,而是诡计。自古以来的幻术师无不是空有其一身才能,却无有心计,而有心计者几人能够习得这样奇异的幻术唯独而江长安却是两者兼得,并能够将这两点完美融合,从而使得利益最大化,最恐怖的还不是这点,最恐怖的是他并不满足于此。 一个人若是有心计,他能够成为一个狠人,一个人既有心计又有能力,他能够成为一个人上人,而一个人在这两点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点野心,他的结果只有两种一种被人踩在脚下,一种将人弄于掌股。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其中的选择,早在七年前那个名为江凌风的男人死的一刹,就已盖棺定论。 墨沧转念又好奇问道“小子,你心思缜密,当时如果白天罡识破了你的幻术,或者连屠大君早先一步察觉你的意图,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打算。”江长安放下肩上昏厥的白庆源,总算放心缓了口气。 “没有打算”墨沧震惊道“也就是说刚才一瞬间,老娘陪着你在死亡边缘溜达了一圈儿你小子真是疯子是真正的疯子” 显然,在连屠大君身前耍了个杂耍,她这个活了十万年的老妖怪也吓得不轻。 “喂,小子,你为什么要抢这姓白的小子直接抢了青铜跑路不更加干脆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你该不会真的为了那个姓姬的女人” 江长安淡漠道“我没有这么善心,从死神手下救下一个漠不相关的人。” “哦这点真是出乎了本尊意料,本尊还以为某人一怒为红颜呢” 江长安解释道“当年毁掉燕落村的四股势力夏周皇室、凌霄宫、白府、道南书院。连屠大君想要一一聚集四个势力气运因果之物皇室的传国玉玺,凌霄宫的崆峒印,白家白庆源,道南书院不知为何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道南书院的因果气运之物应该随着总院主熊昊天一同消失了二十载。感知不到因果之物的存在,连屠大君才会在道南书院逗留多日后便静悄悄地离去。而他又自知无力对敌崆峒印的力量,凌霄宫的因果物注定无法取得,这种情况下只剩下两家。” 墨沧醒悟道“白家与夏周皇室也就是白庆源与传国玉玺” “不错,连屠大君虽能斩断人的因果,但是想要斩断一个门派势力的因果气运非是易事,我想这道斩一门派的禁法他的力量只能够用一次,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一个个大费周折地收集四门因果之物之后再一齐动手。” 江长安道“他是想要收齐四门之后,同时斩断因果,这样的话,哪怕只能用一次禁法,也能一次报了全部世仇。可是他知道了道南书院与凌霄宫的因果之物已经无法再取得,目前就只有可能斩断夏周皇室与白家。” 墨沧道“所以你抢了白庆源,钓起他的胃口,这样的话他就暂时不会斩因果,笨丫头的命魂也就不会被利用去。我们就还有救回来的机会” 捋顺了这一切的复杂思绪,墨沧深呼了口气,眸色流转在他的身上,谁会甘愿为了一个笨丫头冒这样大的风险谁会思虑如此周全可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尽管这道眼神中有一丝疲惫,让人心疼的疲惫,但依旧没有半点悔色。 不知怎么,一股奇怪的心绪在墨沧心中荡漾扩散,她不禁开始有些羡慕那个女孩,那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笨笨小丫头。 江长安从神府掏出几十枚上古灵果,丢了一半给墨沧,自己吃了几枚,剩下的则凝练成乳送下了白庆源的肚子。要是这位大少爷有些差池,不说连屠大君,光是姬虞筱都难应付。 “本尊也是落得上一次口福咯,这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上古灵药被当做野果子吃掉,还不恨得生扒了你的皮”墨沧笑道,一点黑烟飘散在洞外,濯清灵果上散发出来的氤氲灵力,以免其他妖兽寻着气味来找麻烦。 吃饱喝足,墨沧又问“小子,现在你可要考虑一下这姓白的小子如何处置总不能一路都抱着这种地方你连自保都成问题,现在又加了一个累赘,可如何是好” “放心,白三公子自然有地方安置。”江长安从储物袋中翻出一物,一个缝缝补补满是裂痕的陶罐。 “九阴罐。”墨沧好奇道,“你想要将白三公子安置在九阴罐这也算是一个法子,但是里面的女人你要如何处置要知道她可是想要你的命呢” 江长安不答,掐诀念咒金光点在罐口,哧哧青烟从罐子里弥散。 突然,他手掌动作一凝,神色凌厉望向洞外。 远远眺望绿林成海,大风刮过波浪一样低伏摇晃,除了呜呜的风声,依旧十分安静。 墨沧神识一瞬间放出又辗转而回,苦笑道“看来有人存心不想让我们好好休息。” 林间的风更加凶猛,仿佛刮带着秋叶吹在脸上都能留下一道血痕,空气间的温度也骤降,半空堆积了阴云,本应是晌午阳光明媚的时候却如同傍晚昏沉,看来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要下起雨来。 安静的气氛让人毛孔都收缩紧张,最令江长安感到恐怖的是自打进入妖国境以来处处都是人行走过的痕迹,但是至今连一个活人都还没见到。 他的脚步在林间轻点,吵不醒一只蚂蚁,荡不起一点枝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身法比猿猴敏捷百倍。 就在没行过二里的时候,总算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小心翼翼谨慎得前行,对方同样发现了他。 “许兄” 那人身材高挑,身上浅黄色道袍用针线缝着一个“甲”字,江长安微微惊讶,除了许青哲还有谁 第六百六十二章 第二道杀机 “江兄”许青哲激动地吞吐说不出话“江兄果真是在沧溟峡谷甲第道盟受姬夫人委托,前来助江兄一臂之力保护白三公子,总算是寻到了江兄。” 姬虞筱委托甲第道盟江长安稍稍松了口气。 许青哲笑道“先前见江兄携带白三公子往东方去,在下心想东方能够抵得住那异人的也只有这妖国境,便就跟着寻来,如此白三公子有救了。” “有救怎么说我们两人的力量加起来也不及连屠大君弹指一挥。” 许青哲道“在下已经将那异人的事通禀回道盟之中,几位师叔已经连夜从圭贤郡赶来沧溟峡谷,相信不消几日就能赶到,届时就算那异人再如何厉害,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可能。” “原来是这样,甲第道盟果真善心仁意,心怀天下,属实让在下佩服。”江长安随口恭维,低眉望向他的怀里,与初见时不同,许青哲怀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妖宠,浑身雪白,尖尖的嘴脸,两只幽绿色的瞳珠机灵得转来转去。 “没有想到许兄还有白狐貂这样的奇物传说白狐貂通人语,知人性,许兄能有一只还真是大福分,我的运气也不差,今日能够有幸亲眼见上一面。” 许青哲嘿嘿笑了两声,轻抚着白狐貂毛发“在下运气好,这白狐貂整个甲第道盟也是只有两只,乃是一个朋友所赠。江兄就不要在意这些粗枝末节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好白三公子的安危。” 江长安脚步一停,突然没来由得问道“许兄当真是为了白三公子来的” “啊不然我是为了什么江兄何出此言” 江长安笑道“我只是觉得沧溟峡谷形势复杂,许兄能够一路寻来真是不简单。” 许青哲呵呵笑了笑,双腿又像个多动症似的漫无目的地轻轻走动,走到了他的身后“这有何难小道只需跟着江兄遗留下的点点蛛丝马迹,找来也不是难事” 却听江长安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人,声音冰冷刺骨“站的位置不错,能够最快最准得杀掉我。” 许青哲一顿,咳咳干笑道“江兄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我是来帮你的啊” 江长安转过身来,冷笑道“你说是跟着我来的,可是就连连屠大君都没有找到我的位置,他的速度都跟不上我,你却能找的这么准,沧溟峡谷地域超过三万里,怎么你的运气就这么好能够找到” 许青哲依然轻轻嬉笑着,没有言语。 江长安道“只有一种可能,在白府时候你佯装帮我,却悄悄在我身上下了便于追踪之物,沧溟峡谷妖国境的威势连连屠大君的追踪灵识都能抹去,却没有抹去你种下的追踪之物,只能说明你种下的不是灵符之类的道法灵识,而是其他东西。” “是什么”许青哲反而镇定下来。 “香一种特殊而又浅淡的熏香,人嗅不出来,甚至就连一些妖兽也难以察觉,但偏偏有东西能够嗅到。” 江长安的目光落在许青哲手臂上的白狐貂,“方才我一直很奇怪,你究竟是怎么跟来的,一直没有头绪,直到我看到你手中的白狐貂。白狐貂通人性不假,但最强的能力要数独一无二的嗅觉。万里追踪,名不虚传。” “许某还是不知江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姑且就论江兄所言不错,在下的确是在江兄身上下了熏香,可是许某也是见到江兄劫掠走白三公子,担心安危这才不得已要出此下策” “这么拙劣的演技你就不要再秀了。”江长安笑道“你下香的时候根本就不知我接下来会劫掠走青铜与白三公子,只能说明你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而是我手中的东西,不是吗” 说着,手掌一招,化作拳头大的太乙神皇钟浮在掌心盘旋,金光流溢,许青哲沉积的眼眸终于一亮。 他手指和白狐貂轻轻玩闹,笑道“那江兄又该如何解释,我为什么没有立即在白家动手,反而要不惜与白家作对又大费周章得跟到这沧溟峡谷呢” 江长安淡漠道“甲第道盟的天才弟子当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夺宝,反而要出手相救摆出一副大义凌然义愤填膺的姿态,如此哪怕是得罪了白家,甲第道盟占着一个理字加上本就令人忌惮三分的实力,也不惧白家,如此便得了名。随后你再跟着熏香所指一路跟随,跟随到沧溟峡谷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再杀人越货,如此得了利,名利双收,天下还有更好的事情吗” “哈哈哈”许青哲抚掌大笑“聪明,江长安,你果然聪明,不愧是能够从白天罡与那异人手里夺宝的人,但是有时候人太聪明也是不好,会很短命” 最后两字从唇缝中蹦出来的一刹,他的身影已动 弓腿蹬足,身若离弦快箭,右手两指并做箭锋 江长安笑意盈盈,身形急速退去,转眼隐没在林中。 “江长安,无论你如何逃,你身上的气味也甩不掉,根本就是徒劳。” 江长安却置若罔闻,一直奔逃来到休憩的山崖洞口。 “你究竟是在搞什么花样”许青哲心中谨慎起来,能够堂而皇之抢走青铜与一个大活人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 就在这时,他竟看到洞中铺成的草席上躺着一人 “白三公子”许青哲脸上一喜,正要向前动身,却骤然止住,有诈 不错,江长安这么聪明不会这么简单让自己发现此处,他既然已经料定了一切,又岂会没有应对之法这应对之法究竟是什么是陷阱呵,再厉害的陷阱也是死物,即是死物能奈我何 许青哲眼角挑着浓浓不屑,身为天才,他有张狂的资本。 可就在松神之际,密林之中突然窜出一道杀机 江长安的速度几近甩脱了影子,指尖金色剑芒灿烂夺目,太乙神皇钟迂回旋转到许青哲身后,二者夹击 许青哲轻蔑一笑,仙猿指浮现银光,当啷啷点在太乙神皇钟钟壁,顿时神钟倒飞砸入石壁 他的速度极快,以至于击飞太乙神皇钟之后,江长安金光不过才到面前,那对仙猿指又折返过来,迎面打去。 江长安心道不妙,仙猿指锋芒毕露,正面难当,当即脚下九宫转动,闪身避过,眨眼后撤数十步,面沉如水。 许青哲的实力无疑已跨入洞墟境,尽管没有参悟出洞墟之力,但凭借这比法器都要强横的两指,足以轻松斩杀同阶强者,远远比白府那些废物侍卫难对付得多 “江兄,你既然都算到了始末就应该做好了除掉在下的准备,但是你布出的陷阱真是让我失望,我甚至不敢相信你就是骗过白天罡与那可怕异人的人你以为就凭借你这般实力能够有胜算胜得过我可笑至极儿戏至极” 许青哲仰头大笑,悬起的心思刚一落下陡然间面色大变,身后一道红光乍现 第二道杀机 不属于江长安,却不弱于江长安。 许青哲来不及反应,那道杀机闪念自耳边划过,在脸上留下了一道笔直的血线丝 鲜血淋漓,滴到地面,猩红血液更像是一团烈火直烧入他的心里,一时将所有恐惧、愤怒、暴戾全然激发出来。 “谁究竟是谁” 他急急回首望去,只见悬在脸颊旁的乃是一道红丝,红丝中裹着晶莹蚕丝,其锋利、坚硬比过蚕丝百万倍 第六百六十三章 祛香之法 嗤!又一道红光射来,许青哲愤怒低吼一声,两指迅疾出手,哧哧擦着指尖过了半尺才稳稳夹住了这道红丝。 许青哲双眸阴鸷,心中大震,自认强横无匹的仙猿指上竟留下一道红色印痕! 来者的实力丝毫不比江长安要弱!劲敌! 未来及松神,又有两道红丝从晨昏中射出!微微泛起亮光的天色间红芒一线划破天际之势迎面刺来! “金刚丝?阁下是慈心洞天的人!呵呵,不过阁下怕是要失望了,这等重宝还对我还能够产生一丝丝的威胁,但是你的能力还远远不足以伤我一分一毫!” 许青哲冷喝一声,两指灵力化出一道两尺长短的银色剑刃,左右横击,轻轻晃动游鱼滚动之势缠绕住两道红丝,凝神低吼,全身借势用力一拽,金刚丝的主人被从薄雾中扯出! 昏黄中显现出一道白衣身影,粉白道袍,瓜子脸,嘴角两朵酒窝因为紧绷着脸的原因不怎么明显,却足以冷艳惊鸿,眉宇间杀气横生,足写着一个‘杀’字。 “果然是慈心洞天的女尊者,也只有慈心洞天才能生出这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就是可惜让江长安尝了鲜儿……”许青哲掬起邪笑:“今日运气不错,不仅有至宝将要到手,还有绝世的美人相伴,能够让在下快活一场,哈哈哈……” 陆清寒眼眸冰冷刺骨,皱紧了眉头,也不多言,十指同一时刻迸射出十道红丝,天罗地网一般笼罩杀去,密不透风。 “美人,何必如此冰冷呢?”许青哲一改儒雅风姿,端的是谦谦君子,英俊的面庞却露着最丑陋的贪婪嘴脸。 他两指银芒挥舞出极快的残影,有条不紊地将这红丝一一打将回去,两人的速度都快极了,旁人只能看见银光与红芒在半空之中交错纷杂,耳边手指与丝线的撞击却如金属碰撞,当啷啷直响。 突然,许青哲嘴角笑意散去,背后寒意突生,这才想起——江长安去了哪? 自将他引来这处山崖峭壁,一招之后江长安便像是消失了一样不知所踪,一股不妙的心绪在许青哲心底越演越烈。 正想着,头顶一股威压形如山岳,六道狱灵火直将整座山峰烘烤得炽热! 江长安正站在头顶,将太乙神皇钟祭出,悬在头顶上方。 冽冽威势在僻静深林中荡起狂风,无数探查的灵识相聚而来,随之而来的同样也有一些探查秘境的修行之人,抬头惊骇地观望着这场战斗。 太乙神皇钟一出,许青哲眼睛离开移不开它处,管他什么白三公子冰山美人,都不及眼前的至宝重要。 人在缺少一部分的东西的时候,就算其他得到的再好,也不会让他放弃得到此物的信念,反而只会让他心生一种偏执的执念。 许青哲便是最好的例子,他自幼修行仙猿指,心无旁骛,孤注一掷。众人只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哪知这位天之骄子心底也一直羡煞旁人能够操使本命法器的成就感,没有这件法器就像是男人没有了必须的玩意儿一样不完整! 而在看到太乙神皇钟的第一眼,他已认定,眼前此物非他独有不可! 其他人,都不行。 早被这股打斗动静吸引过来的数十名围观之人眼中都射出神光,一瞬不瞬的凝视,太乙神皇钟无论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张绝品美味的馅饼,光是看上两眼就足以让人垂涎欲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还没有出手你就自己急着送上门来!”许青哲探出大手,两指化出丈大银光灵指,都快要比肩一旁古木粗大,向着青铜凝聚成的太乙神皇钟抓去,骇人心神。 这是对自身实力的盲目自负,毫无保留的一击,没有任何后续招式防备,面对这件法器,所有的野心与贪婪全都化成这一指成败,誓要直接从江长安头顶摘走。 “江兄,借你至宝一用,这神钟就归我了!” 许青哲阴沉笑着,一只手即将就触及太乙神皇钟,却见江长安一掌伸出,看上去掌势极慢,可转眼即到面前,呼呼掌风直接割碎了他的衣袍。 “大妖经!” “江长安,你当真只会玩这些偷袭的把戏?!”许青哲冷哼出手,并屈二指如一柄银色的枪尖,锋芒难当,哪怕是师父也无胆用掌势硬生生接下这一道仙猿指,用掌对指,就像是用布包火一样愚蠢,江兄也不如我想象的聪明! 哪知就在江长安掌势刚一触及指尖,顺势蜷缩起小拇指与无名指,变掌为指。金光泛起,千万种最强攻击法门仿佛全都集中在这一点之中! “以指对指?硬碰硬?你这是找死!”许青哲冷喝,银芒刺目。 金银交接,轰! 山石轰隆隆震颤塌陷,方圆山石树木摧枯拉朽一样碎成齑粉。 许青哲神态变得惊恐,指上传来阵阵冲击,金光如涛,气势磅礴,瘦弱身躯仿若遭遇了大山撞击,一道接着一道打在他的身上,直接倒飞出去。 不断的震动,隆隆作响不绝,他的身躯倒栽扎入泥土滑了二十丈才停下。 江长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嘴角溢出血色,面如金纸,右手软塌塌耷拉了下来,骨头碎成了七节,血肉模糊,仅仅靠着皮肉连接着才没脱开。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江长安脚底生风,趁着这个喘息之机踉跄飞到山洞。 陆清寒早已在洞中等候,白三公子也是提前一步收入了九阴罐。 看着这个雪白长衫直染成了半身红衣的血人,陆清寒被这惨状吓了一跳,只听他说道:“趁现在快走!” 陆清寒出奇得没有反驳,似早有准备,倏忽间两道神虹射向天际,前后跟随江长安御虹消失在妖国境密林之中,向着传说中颖水涧的方向飞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一群围观的群众还恍恍惚惚没有回过神来,实在是一场变故开始的太快,结束得更快,根本就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疾风冽冽刮在耳边如雷作响,江长安面如金纸,臂上的血被封住不再流,眼皮倦怠得半阖,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要想办法祛除我身上熏香,不然迟早会被追上来。”两人并肩疾驰,江长安气若游丝提醒道,“这种熏香就算是清水洗濯也无用……” 陆清寒拧着眉头,虽听过这熏香,但没有听过解决之法,一旦被沾上就无法散去,无计可施。 她面无表情,话语却已没有这么冰冷:“现在先带你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哪里安全?只要这熏香一刻不消除,总归还是会被找到。” “那……那怎么消除?” 江长安咧嘴一笑,嘴角却又溢出一道猩红:“我有办法。” “你有……”陆清寒忽然愣住,只见江长安指尖弹出一点紫火。 “你要做什么?江长安,你……” “洗濯无用,那就只好换身皮!” 他一下松开陆清寒手臂,深深呼吸了几下,咬牙点在胸口。 轰! 熊熊烈火直接将他全身裹上了一层紫炎,火焰自他皮肉上翻滚跳跃,迄今为止能够伤的了他的火焰也唯有六道狱灵火。 第六百六十四章 江长安的局 皮肉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挑衅着人的听觉极限,可比将人放在油锅里炸上一遍还要狠。 江长安则步履不停,一声惨呼也没有叫出来,疼地死咬牙关,嘴角咬出缕缕血丝,但和身体的疼痛相比也只算上蚊虫叮咬,一张脸憋得通红,青筋高高凸起随时都有可能炸裂。 “你疯了,纵然你是这火焰的主人也有极大的可能会染上火毒,下半生会生不如死……”陆清寒被吓得完全慌了神,冷酷的脸颊也出现不忍,咬唇哽声。 于是便有了更惊异的一面,无数的探寻者抬着头望着虚空,看到一个身披紫色烈焰的人形怪物以闪电速度奔驰入林,纷纷吓得胆寒,还道是哪里窜出的强力妖兽,瞬间都作鸟兽散去。 “江长安!江长安!逃了?岂有此理!”许青哲恼红了眼,此刻他嘴角留有血红,头顶落着几根杂草狼狈不堪,晃晃悠悠站起来却早已不见江长安的身影。 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他竟能抵得过全力一击的仙猿指! 许青哲又阴厉笑道:“你认为你跑的了?只要你身体中的气味还在,只要还活着,我都能找得到你,江长安,你又能逃到哪里呢?呵呵……” 话音未落,许青哲陡然惊愕住,白狐貂在地面似无迹可寻,左摇右晃一会转向左边,一会儿又转向右边,天南地北,东寻西觅,像是变成了瞎子,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游荡。 “熏香被破了!不可能!没有人能够破得了这道熏香,除非他死了!”许青哲咬牙暗恨,他知道自己那一击固然厉害,但还没有达到对江长安一击必杀的效果。 突然,许青哲一道冷意自心头而起——江长安能够解开熏香,又能够急速离去,为何还要与我对指?! 如果他是想要离去,大可以在看到我的第一刻便纵身逃离,为何还要枉费这么大的周章? “像他这么聪明的人绝不会做无用之功,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在这时,只听妖国境阵阵妖风肆意袭来,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正在急速逼近——熟悉的气息! 是盟中的几位师叔来了?不对!圭贤郡到这里最快也要一天一夜,那会是谁? 许青哲往西方望去,顿时面如土色,三里外见得一个囫囵身影,体型健壮,上身,黑发遮脸颊,沉沉死气弥散在整个密林中。 “那……那是什么怪物!”其余人震惊得奋力逃窜。 许青哲则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摁住了咽喉,惊恐到了极点,他慢慢明白过来了所有,缓缓抬头望去,才见头顶隐隐悬挂着一道冰蓝色的灵符,脸上顿时像被狠狠砍了一刀,惊声尖叫:“渡转灵符!这是连屠大君的追击灵符!他是为了将自身的追击灵符渡转到我的身上,才不惜冒险对指!” 许青哲明白了,从始至终这都是他设立的局!自他们两人见面之时,不对,自从他跟寻踏入三里范围之内时,这个计划就已酝酿而生,江长安从一开始就没有与自己正面交锋的打算,他为的……只是将追击灵符渡到自己身上! 这样说来,江长安的实力远远超过那一指!如是真正交锋,两人胜负还未可知! 许青哲脑中恍惚,他竟然真的将一切都考虑得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漏洞!移花接木,金蝉脱壳,说起来简简单单的八字做起来却不只需要计谋,还需要过人的胆魄,以及不怕死的狠劲儿! 许青哲怕死,所以此时面对近在咫尺的连屠大君却不知所措。 他呆呆地望着来的面前的连屠大君,面如死灰。 江长安身上沾有熏香是他的猎物,如今他自己也沾了灵符,成了连屠大君的猎物! 江长安已解开熏香,自己又该如何解去灵符? 更悲催的是,猎手,已然兵临城下! …… 妖国境中间地域位置的山石林立,其中各式各样的植被也生长在这块冥水滋养的土地上,有银色针叶的半尺松柏,也有火红色庞大十余丈高遮蔽天日的芭蕉叶,冰蓝纯净广袤无垠的灌木丛,连面若冷霜不善表达的陆清寒都暗暗惊叹,一切都与外界的样子大相径庭,像是一个梦幻美好的国度,当然,前提是这里没有其他人和诸多同样奇形怪状的妖兽。 而在层峦叠嶂的山石上开裂着无数个山洞,其中奇型异兽也不胜枚举,诸如生有六只利爪的赤月鹰,双头黑斑雷云豹,半空上飞翔着人面巨雕与背生双翅的玄炎虎,繁杂众多生物齐聚一堂,似是有什么约定好的盟约,互不侵犯。 而就在其中一个山洞地处特殊,本是断崖半截裂开的一道山洞,只是山顶干净纯澈的瀑布流水从洞口落下铺成一条宽阔幕布水帘,将山洞完美遮蔽在其中,若不是凑近观看,眼神如何厉害的人也难以察觉。 砰! 一条老迈的六品风厥独角蟒的尸体被抛了出来,陆清寒收回蘸了兽血的金刚丝,回过头看向倚着山壁的江长安,微微蹙眉忧色。 此刻的江长安已经完全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全身变成了黑胡焦炭,殷红血色渗出结痂,所有衣物皮肤发梢都烧成焦炭,只能看着他张口疼痛呜咽的白牙,一缕缕黑气从他口中呼出,胸口一起一伏喘着微弱的气息,直到慢慢平息,完全没了呼吸。 陆清寒心神一紧,这六道狱灵火的厉害她领教过无数遍,这无耻之徒难道真的被自己的神火不慎烧死? “无耻小贼……”她轻声唤了句,可眼下人没有半点反应。 “江……小贼!”陆清寒眉间一急,蹲下身子伸出两指就要去探他的鼻息。 突然,他噗得重重咳嗽出一口淤血,呼呼喘着粗气,身体灵力在表皮自动运转,焦煳的皮肉下隐隐见到白色的皮肉如枝桠一样新生,婴儿肌肤一样柔滑细嫩,脸上的血痂像是脱了皮的老土城墙一样自行脱落,发丝重生,不多时显现出这张清秀白皙的眼眸,以及这双世间独有,让她嫉恨一生也终难忘怀的桃花眼。 桃花眼眸一眨一眨,深邃如井,安静如波,还有些许的疲态。 陆清寒悬着的心总算稍稍缓和,轻轻长舒一口气,心中一股异样升起,她直至此刻也不明白,在方才江长安提出让她帮忙对付许青哲的时候,自己为何没有拒绝? 自己恨不得他此刻就死了才好,为何还会出手相助?为何在看到他性命濒危的时候这么紧张? 这些事情对于没有经历过什么世事的慈心圣女来说实在太难了。 “你没事了……”她淡淡说道。 江长安气息虚弱道:“你希望我有事么?也对,你应该对我恨之入骨,巴不得我死才对。”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好生修养。” “你肯出手当真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运气从来都是不差,哈哈……”江长安咧开嘴,刚一开口,又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嘶声吸了口冷气,气息淡然:“这一次慈心圣女出手相救,是害怕我死了之后身体内的毒无能可解?还是出于慈心洞天救死扶伤的教理?或者……是单纯为了……” 他嘴角浅浅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为了什么?为了你?”陆清寒冷笑:“死了才好。” “天地良心,我江长安固然优秀,自认年轻翘楚,可还没有自恋到认为慈心圣女会倾心的地步,我是想说你单纯为了护派金棺,倒是陆圣女……为何那样想呢?” “你……”陆清寒一噎,和这个人打交道总是如此,行事作风皆是一环套着一环,不知不觉就掉到了设计好的陷阱中,也不知该说聪明还是狡诈。 “那团火就应烧死你!”她气愤道,刚要站起身,江长安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 “你……你当真想要找死!”陆清寒心中颤抖,这人当真是疯了,这般放肆真不怕我杀了你! 第六百六十五章 伤愈 江长安似是早猜透了她心中所想,丝毫不惧,笑道:“你要是真的想要杀我,刚才有千万次机会,也不会等着我醒过来。” “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不想沾染业障而已。”陆清寒冷冷道:“刚才第一击,我完全有机会杀掉许青哲,但却没有这么做。倘若如今你死了,缘由也是因我而起,便是同样沾染无名业火,阻隔大道。” 陆清寒转头望向洞外,久久没有听到回话,又转回过来。江长安的脸色依旧惨白,神态更加疲倦,气若游丝道:“帮我一个忙,守着洞口,我……我有些困了……” 说着,他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正栽上她胸口两团柔软! 嘶! 陆清寒呼地抽了口凉风,两只眼睛布满惊愕,惊愕渐渐转变愤怒,决心要狠狠赏他两个耳光,再在他脸上用金刚丝刺上无耻二字! 正当她准备要这样去做,刚一低下头骤然一惊,这个无耻之徒的右手虽已褪去血痂,可整条手臂早肿成了猪蹄,软塌塌垂落,经脉也严重受损。 “那一指……”陆清寒这才意识到,如果是用任何灵技对指,根本无法完全将追击灵符渡入许青哲体内,唯一的方法,只有舍弃攻击法门,单纯用灵力凝聚的蛮力与身体强行接下这一指! 他竟然光是用身体承受下一位洞墟境初期全力一击! 仙猿指的威力根本不亚于法器,可以说江长安目前还能够活着,完全就是一个奇迹。眼看这只几乎残废的手臂也有金光流溢,准备重新焕发生机。 他果真是在找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妄论自诩聪明人,简直可笑。 陆清寒心中千万种想法辗转闪烁,如此岂不正是杀了他的好时机?她这样想着,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嘴唇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挺直了背,一动不动。 这时,一道细弱甜糯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叫花哥哥……” “谁?!” 陆清寒低喝着,掌心金刚丝蠢蠢欲动,便看到一身红衣的小丫头若若站在一旁,紧蹙娥眉写满了担忧。 小若若睁着大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忽而笑道:“若若记起来了,你是上次那个没穿衣服的姐姐!姐姐,我是若若……” 没穿衣服…… 陆清寒哭笑不得,没穿衣服的荒唐事还不是公孙伯懿送去的两坛酒所为? 陆清寒也在看着她,这个 纯净无尘的小女孩的命魂被连屠大君夺走,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在听到“姐姐”二字的时候,陆清寒表情神态猛地呆滞,心底一股异样热流涌出,她自小被当做圣女栽培,身份在慈心洞天可谓一人之下,师父教导断除七情六欲方得大道,身边固然有丫鬟师门同僚,但何曾有人这样唤过她?两字直将心都融化了。 若若心疼得望着叫花哥哥,又看了看撑着他身躯的陆清寒,道:“姐姐,若若来挺着,以前都是若若陪着叫花哥哥的。” 陆清寒没有答应,转而问道:“以前?他……总是这样吗?” “嗯,有十四……五……”若若掰着手指算了好一会,皱眉道:“好多次都是若若陪着,叫花哥哥很厉害的,就算再重的伤也只需要睡一觉就好了。” 陆清寒嘴角翘起一丝自己也为察觉的苦涩笑意,‘睡一觉’,只是他想让她认为是这样,想让这个笨丫头放心而已? 小丫头甜甜笑道:“每到这个时候,若若就把叫花哥哥的额头放在若若肩膀上……” “为什么呢?”陆清寒忍不住好奇。 “因为这样……叫花哥哥就不会怕了……”若若凝望着他的脸颊,纯净的眼眸中藏着倾尽全心全意的专注与深情,“姐姐很惊讶?叫花哥哥也会怕的,若若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小丫头嘻嘻笑得极开心,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宝藏,由衷得窃喜,然而她笑得越是轻松,陆清寒心头就多一份凝重,因为这证明若若早已习惯了他这幅模样,习惯了这游离于生死边缘的状态。 这个男人反复将自己置身生死,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江长安昏昏沉沉中醒过神,毛绒绒的粉白衣料挠动着鼻尖,一阵阵清新香味搔痒鼻息,不是花香,各是源自身体最原始最美好的香味,这才发现额前枕着的依旧是一个柔软部位,他嘴角浮着坏笑,有意无意地轻轻蹭动着额头。 谁知刚一动作,就听耳边比冰块还要冰冷的声音道:“不想死的话,就把你的头拿开。” 霎时间所有美好的岐念全部烟消云散,江长安急忙坐直身子依靠回石壁上,一脸正经:“我昏过去多久了?” “半个时辰。” “才有半个时辰?” 若若陪在身旁坐下,笑道:“姐姐说的不对,叫花哥哥睡过去有四个时辰了……” 望了眼洞外,天色接近黄昏,又转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冷丽容,江长安笑道:“若若说的不错,我昏过去的时候还不到晌午,算起来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这四个时辰……你该不会全部一动没动?” 陆清寒抖了抖眉头,微闭双眸,一只手被他从头到尾攥在手里,哪怕是他昏过去的时候也没法抽出,索性不去管,口念静心咒,仿佛又过上了慈心洞天中每日枯燥修行的苦日子。 无论这无耻小贼说什么,只需要不搭理他便是了,什么也不去想。 “这段时间就委屈陆圣女先在外界生活几天,也算是透一透气……”江长安笑道,目前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直接扛着白庆源在沧溟峡谷中来去,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这位白三公子先屈居在九阴罐里。 透气?哪会有正常人来妖国境中透气?陆清寒眼睑晃了晃,还是没有睁开。 “白天罡现在一定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还有许青哲也是,白家也就算了,如今又惹上了甲第道盟,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江长安笑道,“这个地方总算没有太难对付的妖兽,继续深入便就到上古战场,战场上遗留威势足以让无数修行人心惊胆寒,就连白天罡也不敢迎面相对,即便是连屠大君也不敢贸然进入,暂时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总算是有了一处暂时的安身之所。” 陆清寒终于开口道:“安身?你在这里还做长久打算?” 江长安笑道:“圣女就没有听过狡兔三窟一词?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进入颖水涧之后会遇到种种不测,这里就是一处避风港,求生所。” “颖水涧?紫幽大帝在与猿皇决战时用秘咒召唤出的冥河之水?你进入沧溟峡谷是为了找寻第二次两族之战的宝物?”陆清寒冷然道:“先不说颖水涧是否存在,就凭你也敢进入那种大荒遗迹?起初我还以为江长安是为了躲避追杀才进入险地,不曾想也是为了至宝,也是一个俗人。” 陆清寒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语气中不知为何掺杂着若有若无的失望,缘由何起?她自己也不明白。 “俗人?要先活着才能称之为俗人。”江长安苦笑道,他的寿命只剩下短短两三个月,能够延长寿命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紫翼圣金蝉,这样一个机会怎么能够错过? 他怅然一笑:“总之现今有了一个存活的地方,你可不要小看此地,说不定这个小山洞往后还能够救我们一命呢?如果是遇到什么危险,就只需要拼了命得跑回了躲进洞里,便就无事了。” :。: 第六百六十六章 沧州三年 陆清寒嘴角扬起鄙夷的神色,若是真的在颖水涧遇到了什么危险,更甚者是被连屠大君那样的人物追击,这地方就好似弱不禁风的破茅屋,经不起一点捶打,还妄谈什么救命? “最要紧的还是先行找些吃的填饱肚子。”尽管修行到道果境界,身体对五谷食物的需求早没有这么重要,江长安总没办法习惯,所以宁可亲自动手丰衣足食,也不能空着肚子。 他的手臂刚一动即要站起,就见陆清寒猛地睁开眼,低头惊愕得望着手心之物,瞪了片刻,喳然惊喝! “你……你……无耻!” 江长安才发现,他的身上黑色焦煳的皮肉外壳已经掉落,只剩下胯下的位置,刚才一起身之际下意识得就用手蹭去遮住裆间关键点的血痂,一时间忘记,他的手中还仅仅攥着慈心圣女的手腕—— 陆清寒怒喝一声,转而走到山洞最深处,也自知眼下无论如何都奈他不得,就算是万般辱骂也是徒废口舌,干脆盘起双腿,又入神静坐追寻她的道了。 江长安又穿好了一身白衣,重新坐在原地,百无聊赖,不时地和小丫头逗弄几句。 “叫花哥哥,若若好困啊……”小丫头抬着头可怜巴巴嘟嘴道。 江长安笑着一把抱她入怀,将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储物袋中又掏了一件稍厚的白衣狐裘披在她的身上裹了个严严实实,俯身抵在粉白耳朵边,温声笑道:“放心睡……” 动作驾轻就熟,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了许多次。 江长安长舒口气望着洞外光怪陆离的奇异风景,笑道:“传说的妖国境也没有我想的这么厉害,比起以往见到的可是差了不少。” 陆清寒低哼:“故弄玄虚。” “陆大圣女,不知小可哪里故弄玄虚?” “自命高深,不懂装懂,此间年少非逞老气横秋,岂非故弄玄虚?” 江长安微微一愣,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大纨绔公子哥如何经历过这样险境?哪怕是这个公子哥经历过沧州、京州这些地方,也经历过一些危险,但是哪里比得过妖国境?” 陆清寒低眉未答,算是默认,江长安为兄报仇的事情她也清楚,曾经自也钦佩,但是就算在沧州三年,又怎比得上这沧溟峡谷危险? 却听他笑道:“沧州可是比沧溟峡谷要恐 怖得多。” 她轻轻嗤鼻不以为然,沧州那时哪里会有诸多危险强者?哪里会有这沧溟峡谷凶险? 江长安似是又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道:“一个小虾米活下去,远远比一个强者活下去苦难。因为实力弱,能够走的路也就越少,但有了实力不同,你看,如今我们不就能在外人闻风丧胆的妖国境中谈笑风生么?” 江长安说着,将头倚在树皮,两腿懒散得一曲一直,仰望着悠悠天空,湛湛白云,半阖眼眸,嘴角惬意得翘起:“在沧州,有一块百里密林,被别人称为修罗场。每年阳春三月的时候,就会有五百人进入其中,最后能够活着出来的只有一个,而最终能够得到的奖励,只是为了那一枚七品丹药回灵丹。” 他轻声说着,陆清寒盘腿修行闭目,双耳却稍稍主神。 墨沧也不知何时安安静静坐在了一旁,听到江长安亲口讲述这段经历,可不常见。 “我见过有女人出卖自己的肉体,在男人高潮的一瞬间,舌下的刀片断开对方的额咽喉,见过十二岁大的男孩楚楚可怜,却在背后一刀将朋友毙命,也见过所谓的兄弟走到最后兵刃相向。我经历过无数生死,早就不怕死,看过了无数善恶,早就化作丑陋。 “最搞笑的应该要数第一次进入修罗场的时候了,前一晚,慕容晴、祁东阳、庞猛几个家伙败了满汉全席,酩酊大醉,三个大男人苦的稀里哗啦的,哈哈,回想起来真他娘的有够孙子的。第一年我在修罗场十天十夜,每天睡梦中被人杀,醒来第一件事确定有没有被人杀死,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想着活到第十天,兴许运气好的话就能活到最后,我只需杀一个人,杀活到最后的那一个,既然能活到最后一定不是善类,我的良心也能得到可笑的安慰。” “但是很不幸,在第四天的时候,下了雨,我躲在堆灌木丛里,一个两米高的壮汉将我揪了出来,却没有急着杀我,而是支火堆柴,把我的肉割下来串烧下酒,好在我的运气还不错,火焰被另一群人发现,我趁乱逃走,那个壮汉就没有这么好运,受了重伤,却还活着。于是我又折了回去,就用一柄钝锈的柴刀,在他惊异的眼神中,在滂沱大雨中,将他的肉一块块割下来,那年,我十五岁,明白了既然生在世上,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你我都生于苦难,这本身就是修罗场,本身就是最残忍的事,没有人是无辜的。” 陆清寒 眉上积蓄着点点汗珠,她修行之法本就图一“静”字,江长安所言尽是杀戮,如何修道?她泛起苦笑,轻轻睁开双眼,罢了。 “第二年,我不再退缩,静静朝着自己追求的目标进发,阻挡我的人都死在了我的刀刃下,手起刀落,很奇怪,我做的明明是最狠恶的事情,心中却翻不起一丝波澜,静的可怕,我明白自己已经越陷越深,但我不在乎,想要触及天堂,必要先扎根地狱,那一年,沧州无常的名号响彻杀手盟,修罗场的记录也被刷新至今无人能破,斩杀三百九十三人,用时九个时辰。” “到了第三年,我不再杀人,我重新开始笑,将自己变成其他人,融入别人身边,用言语挑拨他人刀兵相向,兵不血刃。这样,我就可以少花许多力气,就像刚开始想的那样,只需要杀最后一个人就够了。可你绝对想象不到,在最后,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女孩儿很笨很蠢,她的眼睛纯澈,笑容任何人都不能及,最荒谬的是这样的人竟活到了最后……” “后来呢?”陆清寒忍不住开口问道。 “后来……”江长安手掌抚着笨丫头的发丝,笑容温暖甜腻,小丫头若若趴在他怀里,安静得睡着了,但也不知听没听到,眼角晶莹点点。 他眼眶酸酸的,将头一歪:“困了。” 白家,夕阳透过窗子在大堂中铺上一层金粉,议事堂中摆着一张太师椅,白天罡正半躺着宛若一个半身入土的人,不时气喘吁吁,面色病态红润,嘴唇却惨白裂开道道血丝,这是重伤血瘀气闷的后果。 白天罡早已没有了晚间的威风,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一夜之间无论是身体或是心智都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洞墟之势阴阳合力受到重创,双手手骨尽碎,虽然已经愈合,但由于使用禁术,短时间内只怕不能再使出洞墟境后期的实力。 江长安带来的心灵打击,远远要比连屠大君的重伤躯体可怕。 一柄锋利快刀若是卷了刃只需要一块磨刀石便可重塑往日锋芒,但是若是从内到外锈蚀成了一块废铁,无论再好的磨刀石也是无济于事,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再是把刀。 而如果不幸同时沾染上了这两种可怕的重疾,那么只剩下最后一道值得一试的方法,那便是求救于其他材料,熔金重铸。 :。: 第六百六十七章 谋而后动 白天罡等的就是这几块值得一提的材料! 一个人的实力往往不只是从他的能力体现出来的,更多的是他身边的朋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往今来皆是如此。白府也是如此,府中并无太多强者,白天罡洞墟境后期圆满境都算是顶尖的实力,但为何还能站的风口浪尖稳如金钟? 因为白家有朋友,许多朋友。 他的脸色肃穆威严,国字脸上三角眼流溢出的没有愤恨,没有恼怒,只有可怕的平静。 堂里的下人已经全部被他喝退,因为这位白家之主讨厌这种被当做废人服侍的感觉,另外更重要的一点,他所请来的这三人,都不怎么喜欢多余的人。 簌簌…… 点点声响自庭院中传来。 第一个人来了—— 一股浓郁纯正的花香先一步混入鼻息,花香浓郁又清新,说不出什么滋味,好似上百种花香凝合在一点花料,馥郁芳香,层次交织,让任何女子都极为喜欢。 “‘无花不踏香’,都说‘采香公子’慕容阮香已达到洞墟境后期大圆满,每次出手的时候总有花香流畔,在享用女人的身体后摘取女人的精血元气修行,而后花香弥留三日不散去,如今闻到这气味,想来传言不假。” “白家主过誉了,小可只不过是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门外脚步声和常人无异,远远就听到此人动静,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个洞墟境强者流露出的气息。 慕容阮香,是个女人,只对女人感兴趣的女人。 夕阳摇曳,她背光走入大堂,七尺高,样貌中性,说是美丽不如说是潇洒俊逸,邪气凛然,双手背在背后,笑意浅浅,只是这张脸生出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脸惨白如纸,嘴角却涂了厚重脂粉殷红如血,两个墨绿眼珠慵懒疲沓地拖着眼皮半耷拉,深深眼眶黯淡发黑,用江长安的话来说:“哪里是采香公子,分明就是一个肾虚公子。”若不是长相英俊,这位采香公子和吸血的恶鬼没有两样。 她走到堂中温文尔雅拘了一礼:“昨晚一事小可略有耳闻,不曾想那异人实力竟如此了得,将白家主伤成了这副模样。” 白天罡道:“慕容公子肯来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慕容阮香细细整理着褶皱的衣料,若非胸前两团微微鼓起,举手投足便是一个翩翩洒脱的贵公 子:“白家主言重了,昔日小可走投无路,若无白家相助,小可怎么能有今日?就是不知除了小可,白家主还请了其他哪位高人呢?” 话音刚落,但听堂外一声阴厉的笑声:“高人不敢当,残废的老叫花还有一个。” 一听这道声音慕容阮香脸色变了变,大吃一惊,并非是说这个人口中发出的声音有什么特色,而是脚步声奇特无比。 寻常人皆是两道脚步交错行进,而他的脚步只有一道,另一道被‘笃笃’硬物敲击的声音代替,让人听过一遍就能轻易记住,她有幸听到过一次。 伴着声音走来一人,身材矮小还不及慕容阮香胸口,缩着身子只能到腰间高度,走路架势就像是一只猿猴,蹦蹦跳跳,偏又一瘸一拐,显得极其滑稽可笑。 但慕容阮香和白天罡的脸上根本没有丝毫的笑意,细一查看,老者的左腿膝盖往下不是腿,而是焊接一根金刚杵,金刚杵尖点在地上,这才发出奇特的“笃笃”声。 他跃入大堂之后跳到距离白天罡最近的一张木椅上,宛若一个真正的猴子蹲坐在上面,面容蜡黄消瘦,简短头发荒草般根根竖起,形如枯槁,蓬头垢面,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眼神阴鸷。 “今日有幸得见采香公子,老叫花倒也有得几分运气。”老者声如锯木,极为刺耳。 慕容阮香大笑:“怪不得白家主心中笃定能够讨回这份怨气,报得大仇,全然得益于‘天残腿’虺一忠虺老爷子,听闻虺老爷子近来已参悟洞墟圆满突破的迹象,实在可喜可贺,小可佩服。” “采香公子多礼了,老叫花也是半条命凑合过活,没了这腿阴差阳错之下因祸得福,得到这拔魔杵,做了个腿出来,虽不太灵便,却也是灵力大增。” 慕容阮香又看向白天罡笑道:“如此看来凭借小可与虺老爷子的力量杀那异人岂非轻而易举?白家主无需顾虑,只消再等上三两日,我等追入妖国境,必能将异人斩落。” “不妥。”白天罡还未开口,虺一忠先行说道。 “如何不妥?” “先不说妖国境境况复杂,鱼龙混杂,你我该如何去寻这异人?” 慕容阮香道:“白家主未曾在那异人身上设下追击灵符?” 白天罡无奈道:“那异人实力强横无匹,老夫当时自身难保,何来的余力去种灵符?莫说老夫,恐怕二位任何一个独身也 无力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种下追击灵符。” 虺一忠将桌上香茶推到一旁,转而倚着木椅抠起了脚,嘿嘿一笑:“白家主莫不是小瞧了我等?老叫花虽说没了一条腿做了下三等的叫活生意,但也自信能够讨得上三两式便宜。” 白天罡闭目养神,也不解释,所请之人俱是心高气傲,他说再多也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话说回来,没有追击灵符,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这……”慕容阮香展露愁眉,妖国境方圆几万里,其面积不比弥沙海要小,更恐怖在于其中山岭横亘交错,妖兽横行,若像个无头苍蝇去寻找,无疑添了许多麻烦。 虺一忠眼神斜在白天罡的身上:“白家主既然是召我二人前来,想来必定是想到了这一点,可有什么应对之法?老叫花猜想,既然白家主请来采香公子这等用毒奇人,也喊了老叫花,不会吝啬再多请一人?此人想必能够带我们找到那异人!” 白天罡淡淡一笑,正如虺一忠猜想,正听得门外玉杖杵地声与脚步声步步接近,挡住了门前的金光。 绿杖、驼背弯腰、老态龙钟,这是个老婆婆,实力不过刚刚踏入洞墟境,比起堂中三人差了不少,步履缓慢,体态偏胖。 若是江长安与陆清寒在这儿,必定大惊一声:“神耳尊婆!” 此人正是在京州与陆清寒有些过节的神耳尊婆,只是此时那两只耳朵上多了几节平滑水晶碎骨,这碎骨形似骨头,材质更像是水晶,像是无关痛痒的装饰,又像是威严庄重的古老物件。 慕容阮香笑道:“看来白家主早就料定了一切,有大名鼎鼎的神耳尊婆在此,何愁寻不得那异人所在?” 虺一忠阴沉沉得笑道:“早间听闻神耳尊婆一双洞察先机的神耳能听百里内鸟兽虫鸣,哪怕是风吹草动、丛叶拨露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真切?” 神耳尊婆对白天罡行了一礼,又面向两人,呵呵笑道:“此言有误。” 霎时间两人的面色有异,不约而同望向同样疑惑的白天罡。 过了半晌,神耳尊婆指了指耳上水晶骨,笑道:“百里已是早先传闻,前些日老婆子侥幸夺得一对至宝。” 虺一忠闻言蹦跳到跟前,近前凑了两眼,得见手指大的水晶骨头中心存在一滴殷红血,惊异道:“这……莫非就是前些时间古老氏族冰凰族的至宝——凰血冰晶石!” :。: 第六百六十七章 做圣女羞于说出口的事 “什么!” 慕容阮香惊呼地也到了跟前,“冰凰族古老!传言冰凰族大多强者出动,有的甚至已经步入沧溟峡谷,就是苦苦寻找这遗失的凰血冰晶石,神耳尊婆难道就不怕惹来过多的麻烦吗?” 两人的目光都有些炽烈,却又不得不将心底的欲望生生压制下去。一族之宝何其尊贵根本就不需要多做赘述,更不用说这是与龙族齐名的古老氏族冰凰族族宝,岂是寻常世家里的藏宝可比? 神耳尊婆闻言不屑:“老婆子实力虽不及二位,可是目前听力可及千里,纵然再强的人,也无力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但凡有冰凰族妖人靠近,老婆子岂会不知?只需先人一步,还怕会落了后招?” 千里! 慕容阮香和虺一忠嘶得冷吸了一口凉风入喉,勉强灭去了欲望的火焰,若不是在白府,若不是在这种境地下,两人早已大打出手,非为此物争个你死我活不可。 白天罡笑道:“恭喜神耳尊婆收至宝入囊中,只是要当心有人恰恰利用这一点,用重击响声偷袭。听闻一年前的时候神耳尊婆在夏周国京州,正是因为这一点,可是吃了一个小子不小的苦头。” 他怎会知道,口中所述的‘小子’和让他落得这般田地的小子是一个人。 神耳尊婆漠然冷色,想起了江长安太乙神皇钟险些将她震聋的事:“这点请白家主放心,老婆子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吃亏两次,有了这凰血冰晶石,早已今非昔比,纵然他人再施用一些卑鄙小手段,也是无济于事!” 她看了看慕容阮香与虺一忠,随手稽了一礼:“倒是虺老与采香公子的实力,恐怕还不足以对连屠大君产生威胁。” “神耳尊婆这话倒与白家主方才所言有几分相似,小可不明白,那异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能让神耳尊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凭借你我三人还不能将他斩杀?”慕容阮香不服。 神耳尊婆淡淡说道:“那异人是从夏周而来,乃是造势出夏周皇宫阴兵尸海的罪魁祸首——连屠大君!昨夜打败白家主也不过短短几招,白家主的实力众所周知,远在老婆子之上,虽不及虺老,却也与采香公子不相上下,采香公子认为我们三人能挨过几招?” 慕容阮香无言以对,白天罡道:“三位放心,白某请三位来并非是做自寻死路的傻事,而是为了寻回白某的孩儿。” “白三公子?”慕容阮香道,“小可听闻三公子 白庆源被道南书院一位姓江的天监给掳走了?白家主让我们对付的并非是连屠大君,而是这位江天监?” “不错,江天监名为江长安,白某所求正是期望三位能够施以援手,救回小儿之外,取江长安性命!” 白天罡眸色清冷,败于连屠大君乃是实力不济情有可原,但是被一个张狂小儿戏耍一通实在难忍!江长安不死,此恨不消! “江长安!”神耳尊婆精神大震,怒极反笑,“真是苍天有眼,今日再见这狂子,必定不离那姓陆女娃娃的下落,新账旧账一起算来!” 虺一忠弄着一团泥灰,轻蔑笑道:“白家主让我们三人前来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儿?就不怕传了出去跌了份儿!” 白天罡尚未解释,神耳尊婆便先开口:“虺老莫要轻敌,此子实力虽不济,但心计城府极深,不知何时就着了他的道,我想白家主的下场也是拜他所赐?” 白天罡阴郁道:“不论如何,见得此子,切勿听他只言片语,只管动手杀了便是!” …… 江长安哪里想到危险正在步步逼近,此时他的心思全然放在了洞口前的一片镜湖。 他和陆清寒居住的山洞位于高十数丈的悬崖峭壁上,瀑布就似山顶垂下的天然银带幕布遮住山洞,他站在洞口横石边缘,活了两下筋骨,自山洞纵情跳落,噗通鱼跃入水,溅起三米水花。 好在这湖水与冥河之水不相连通,湖里也没有什么妖兽,畅游了一会儿,江长安顺便拎了两条长相稍显正常的鱼上岸,回到洞里支火烤鱼。 陆清寒刚开眼就见他浑身赤裸还沾着水渍,急忙又闭上,冷斥道:“无耻小贼,为何不着衣缕?” 江长安不以为然,手里把两条大鱼开膛破肚,又拿出两根铁签串起来搭在支好的木架之上,弹指一缕紫火跳跃到木柴上: “我的身子陆圣女又不是没有见过?河水这么舒适,陆圣女也奔波了一日,就不想下去洗洗?放心,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你的……” “住口。”她疾言喝止,不再理会。 “你真不去?”江长安言语玩味,笑道:“也是难怪,慈心洞天终日都有弟子将修行之地打理得干干净净,就算日不洗澡也不发臭,但是在这里就不同喽,阴暗潮湿,一日不洗澡怕是头发里都要生出虱子来……” 陆清寒从未怎么出过慈心洞天,唯一下山还被这无耻小贼拐到 了这里,打小作为圣女吃穿用行皆是不愁,生存经验极为浅薄,在慈心洞天每日都有同门女弟子服饰沐浴歇息,而入了这九阴罐虽说禁足限制了行动,但其中还有一个江长安不时更换活水的水池,长久以来第一次这么着急奔波数十里,身上黏糊糊的出了一身汗渍。此刻江长安连蒙带骗得一哄,虽知此人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但却不知不觉听到了心里,感觉头顶发丝间瘙痒不堪。 江长安嘴角笑意盈盈,心中盘算着如何再捉弄一下她,谁知她呼地站起身,竟从洞内一步步走出—— 葱白指尖轻解罗衫,每走一步都有一件衣物掉落在地,只剩下最后一件薄薄亵衣时,已走到了洞口大石边沿。 烤鱼的江长安正蹲在侧面反倒呆住了,侧面看去凹凸分布有致,光华流线堪称完美,曼妙俏丽,婀娜多姿,白皙无暇的皮肤透淡淡粉红,如白日嫦娥,旱地雪莲。 清冷的脸上薄薄双唇似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只可惜牙齿咬得“咯咯”响,冷眼瞥了下目瞪口呆的江长安,冷笑变得悲戚:“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说罢,纵身一跃。 霎时间清绿湖水浮起一抹亮白,月光下那道倩影在水中自如来去,这一刻,这一幕,她是沧溟峡谷最美的风景。 半柱香的时间,她便又回到了洞口,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臀上,面无表情地穿上一套崭新的衣物。 “清水出芙蓉,古人诚不欺我。”江长安笑着尾随走进去。 “你要做什么?”陆清寒发端还滴着水珠,刚穿戴好衣裳,顿时起了警惕,掌心金刚丝随时都可取他性命! “放心,我可是许诺过你,在去慈心洞天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侵害,等到我夺回命源,找到求生的途径,会将你毕生最美好的一夜绽放在慈心洞天祖伺山头,想想都有意思!”江长安心中畅快,虽然连屠大君抢走若若命魂的事过去了许久,对这位慈心圣女的恨意也有所抵消,但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是要付出代价。 “你妄想!” 陆清寒惊声道,背德逆道,有败人伦,当即怒起心头。 可话刚出口,江长安的身子已然前倾,四目相对,鼻尖只有不出三寸远,陆清寒甚至能强出感觉到他厚重滚烫的鼻息,忐忑道:“无耻小贼……你……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你想,却一直羞于说出口的事情啊……” :。: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大道巅峰 江长安笑意盈盈步步逼去,陆清寒也步步退却,直到后背抵在了山洞石壁,退无可退。 难不成他要行些龌龊事? 她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对男女之事更是算得上无知,但总归听过门内弟子耳语私会,更不用说在九阴罐里能够清清楚楚感知到外界的一切,江长安与司徒玉凝几番云雨作乐的场景,呻吟娇弱的喘息以及粗犷声息交汇纷杂,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一些,心中万分抵触。 难道这无耻小贼又要在此时做这等苟合之事?她踮起脚尖,脚背不知不觉绷紧,手心攥着衣角渗出了汗水,万分紧张。 “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谁想与你……” 然而江长安却忽然伸出一串外焦里嫩的烤鱼横在她的面前:“刚烤好的,上面我可是撒了从江州我芸娘那儿带来的秘制酱料,平日里就算是自己想吃也得好好掂量上一会儿,你算是有口福了。” “你……”陆清寒脸色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紫,直眉怒目,恨不得将这小贼五马分尸! 江长安笑道:“怎么?你不是也饿了吗?刚才我也听到你的肚子咕咕直叫,凭你的性子肯定是不屑于主动开口的,这不就是你想要却羞于说出口的吗?不然……你当是什么?” 陆清寒快要疯了,本想着已经是处处谨慎,纵然是下湖洗澡也是顺了他的心思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曾想不知不觉又掉落了他的坑里! “不吃。”她冷冷道,小巧琼鼻却不自觉得皱了皱,喉咙鼓动。 “真不吃?你就不饿?你要是饿瘦了这手感可是差了点意思,我怎么舍得看你消瘦呢?” 她没回答,又闭上眼睛,肚子却咕噜噜地提出了最大的抗议。 江长安转而一笑:“不吃也行,你只要答对我一个谜题我就不再逼你,听好了,谜题我只说一遍,答案只有一个字。” “说。” 江长安想了一想,笑道:“米他妈是谁?” “妈?”陆清寒没明白这个陌生字眼。 “就是问‘米’的母亲是谁?” 米的母亲?陆清寒微楞,皱眉道:“这算是什么题?” 江长安笑道:“这都不 知道?那我换一个谜面,听好了:头戴破草帽,帽下有七人。什么字?这两道谜面答案是同一个字,你若再打不出那就没办法咯。” 陆清寒巴不得赶快赶走这个不消停的人,嘴巴一张道:“花!” ‘啊’这一字嘴巴刚张开,一口香肉直接送入了檀口,江长安又将剩下的烤鱼塞进她手里,转身已走回了洞口:“答案不错,这是奖励你的。” 陆清寒呆呆地看了眼手中蹿腾热气的鲜肉,嘴里酱汁混着鱼肉爆香奔涌,酱汁中还掺杂着一股香甜的药味,再想吐出来已经来不及,肚子里的馋虫全然被勾出,索性也不去推脱,一口一口细嚼慢咽起来。 “喂……”她皱眉不自在道,“为何?” “什么?” “为何米他妈……米的母亲会是花?”心中一千个不愿意,陆清寒还是问道。 只听洞外懒洋洋的声音说道:“陆大圣女难道就没有吃过‘花生米’吗?” “花生米……”陆清寒微微一呆,又轻斥一句:“歪理。” 长夜漫漫,冷风阵阵。 等到陆清寒入睡,江长安在洞外布下道道灵符阵法之后闪身没入神府。 跨过桥头再坐到棋盘面前,一如往常地扫去落雪,每天必须来下上三场棋局早成为了他的习惯。 连着两个时辰,尽管知晓结局,但看到场上败局,江长安仍是颓败得卸了口长气:“看来这辈子我是赢不了你了。” 老者将案上棋子一粒粒拾回棋罐,呵呵轻笑:“小友难道就不认为此时就是在增长实力吗?” “增长实力?没觉得。”江长安讪笑地帮助着拾着棋子。虽暂时无法得到至宝,但确实也不是全无好处,修行道途三篇十二境,如果说第一篇筑基篇考验的是天赋体魄,那么自己目前正在经历的第二篇化境篇考验即是道蕴感悟,道蕴不可或缺外,更重要的是自身悟性高低。 而等渡过化境篇,到了大道篇步入最后参道,考验的即是一个人的心性。 这些下棋练书法喝茶的习性都已经在他最初的时候便开始磨练起了耐心,在他人还在道途上努力奔波时,这些耐心早已通过这种奇妙方式潜移默化融入了骨子 ,成为最大的依仗,当然,前提是他能够活到大道临近的时候。 老者笑道:“那小友为何还会一颗一颗地将棋子拾入棋罐?稍微懂修行的人都说时间如流水,下过一盘棋后只需挥手间便能将棋盘复原归位,可小友为何还一粒粒得拾回去?本来顷刻抬手能做到的事为何还要一步步去做?” 江长安笑道:“只因前辈这样做……”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江长安微微一愣,仅仅是因为这样吗?就算是没有老者,他还是会自顾自得拾回去,这就像是以自己实力完全不用再进食五谷杂粮却一日三餐不断绝一样。 想了好一会,老者也不催促,直到江长安发自真心一笑: “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我还是个人。” “哦?”老者眯开了眼缝。 “大道在天,成道在人,在下不明白,人修行究竟是为的什么?长生?无忧?仙阙?我努力地一日三餐,入夜寝眠,努力让自己在提升境界的同时不会变得麻木不仁,不会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人。” 江长安藏纳在心中的阴郁全然倾吐出来:“人有欲望,人是不是都为欲望而生?凌驾在欲望之上的又有什么?修行到最后看到的又是什么?盛古神州历经太古、上古、盛古时期,期间百万年,从天地混沌到天地分割,阴阳交汇;从暗无天日到日月可鉴,星河灿烂;从无人到有人,无道至有道,星移斗转。妖族生两帝,人族生造化始尊,期间圣主君帝更是不胜枚举,但他们修行是为了什么?即便是创立三篇十二境的造化始尊,站立在了境界的顶端,他又看到了什么?” 老者眼皮忽然不易察觉得跳动了两下,低眉抚棋:“修行大道不就是为了成仙长生吗?众生如此。” “就是因为众生如此!对!就是因为这一点!” 江长安激动地拍案而起,手舞足蹈,仿佛什么动作也形容不住他此刻的想法,过了一会终于理顺了思绪道:“就是因为一直是这样,父传子,子又传子,道生数十万年来,修行的理念已然根深蒂固,人似乎都是为了道而活,森林生存法则完全定型,成王败寇的道理融入每个人的血液。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 第六百七十章 佛祖流泪了 这些是缠绕着他许多年的问题,人活着有活着的意义,可修行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墨沧解答不了,常人解答不了,就连庞二水都解答不了,他曾问过很多人,但没有人能够真正告诉他,从始至终自己听到最频繁的修行原因便只有一点——变强! 江长安明白,因为那些人是活生生的人,人有七情六欲,有无尽欲望。若说别人是为了欲望,江长安也是为了欲望,但更准确来说,他是为了活下去,而那些人想要更好地活下去。 就算是他自己,起初鞭策他不断爬着尸体向上走的时候,也是为了复仇的想法,为了复仇,必须强大!哪怕是如今他一直不断变得强大的动力,也是能够夺回小丫头的命源,能够活下去。从一开始他便是像赶鸭子上架似的入了修途,一直以来都处于被动,而抛去这些被动,假设没有仇恨,没有天残之躯的逼迫,他修行为的又是什么?变强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更多凡俗的东西?权力、金钱、美色,但是大道不是讲究万物过眼烟云,凡俗不扰心头吗?不是应该斩断欲望吗?为什么追寻大道的目的却变成了实现欲望的工具、途径?就像是跳入泥潭中洗澡,一切都成了一个恶性的死循环,无休无止。 呼! 老者也突然站了起来,棋盘与台上两罐棋子呼啦啦砸在地上,撒乱各处,老者却不再去看一眼,双目浑浊瞪着江长安道:“那小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上次老朽的问题可有答案?帝王之术、君王之道,小友,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是白日的灵力消耗剧烈还是此刻脑力枯竭,江长安捂着额头痛苦摇头道:“我不知道。” 老者说道:“这么多年来,每个人都想要登临大道顶峰,都想要看一看最顶端位置的风景,尽管从没有人真正的达到过,没有人知道大道后是虚无?还是天宫仙界开启的大门?但能够确定的是,这样能带来更多的好处。这样说来,大道倒是成了遮蔽私心欲望的遮羞布。” “不对!”江长安淡然,“根本就没有遮羞布,只剩下了赤裸裸的欲望。” 他看向老人,好奇道:“老前辈在神府千万年,为的又是什么?是欲望吗?”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老朽早就说过,这一点残躯灵识是为小友而生,等小友渡过第四重秘境,老朽自也烟消云散,也是你我分别缘尽之时。小友的问题,没人能够答得出来。” “为什么?连你也不行?” “诚如小友所言,小友不知那大道之上站着的是什么?老朽也不知。”老者道,“既然如此,小友为何不走上去看一看?” “走上去……看一看?”江长安心头触动。 “对,大胆走上去看一看,三篇十二境,不仅仅是道途,更是一道延续千万年的题目,这数十万年来世事变迁,灵力稀薄,洞天福地接连消逝,唯一不变的就是 人的心。造化始尊为的并非传承弟子一成不变地修行,一成不变将这修行法拿做争夺高低的工具,而是希望后人站在这三篇十二境之上,超越前人,成未成之事,圆先人大愿。小友不妨上前试一试,哪怕仅仅走上一步,就一步,若看到的虚无,那小友便缔造一个,有何不可?” 轰! 江长安心中像是炸开一道缺口,团团迷雾尽相散去,渐渐明朗。 忽然,耳边弦音叮铃入耳,仿佛拨云见日,老者身后一片雪地上陡然凭空显现出一棵千尺神树。 遍体青色的高大落叶乔木,茎干粗壮,树形奇特,悬根露爪,密密麻麻的枝叶蜿蜒交错,固态盎然,淡青色的树叶随风而动。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油然而生,明明只是粒粒雪花落在枝叶,江长安却感觉仿佛世间风尘都披在了它的身上,享尽了一切苦与独。 “菩提!这是祖菩提!佛祖释迦牟尼行悟坐化的祖菩提树!!!” 江长安眼皮跳个不停,在他来东灵前江笑儒便有说过祖菩提现世的事,可是神府之中怎么会有?世间只有一株祖菩提才对! 再看去,树下多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和尚,和尚更像是一个乞丐,破烂布衣缠身,排骨胸膛袒露,合着佛手盘坐树下一动不动。 江长安这才明白,一切都是幻象——秘境演绎出的十数万年前的幻象。 “青莲朝露濯缘去,菩提根本了如来……” “青莲成了青灯,断除了凡尘俗念,断了个六根清净,祖菩提呢?祖菩提去了哪里?没有任何史书记载祖菩提的下落?却是尘世间多了祖菩提流落各处的消息,为什么会这样?” 江长安神色苍茫,一种空落的感觉打心底生出。 与浩浩苍穹,茫茫大道相比,一人之力微薄至极。 江长安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每一下跳动,心中感悟便会更胜一层。而就在这时,灵元中又是一股炽热,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又浮现眼前,他忽然发觉,先前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迈出的脚步竟迈了出去! 此刻,他正站立在偏僻阴雨小道上,风雨兼程。再无力前进一步。但即便这一小步,也是犹如脱胎换骨,撇开无数道杂念风尘,挣脱了无数道欲望枷锁。 江长安眼睛一眨不眨凝望着他,释迦摩尼悟法一瞬,便是看透俗世顶峰大道巅峰的一瞬!佛祖会看到什么?会是怎样的神情? 他屏气凝神,世间也只有他有幸能亲眼见证佛祖登顶一刻,这是百万年来极为璀璨的时刻! 但就在这时,和尚的眼角两点泪光滑落—— 佛祖流泪了! 他看到了什么?! 江长安神情恍惚,震惊到极点,汗毛站立!佛衣曾说,佛祖飞升之前早就尝尽了世间悲苦,堪破欲望本心,不为世事所动,心如止水。什么样的事会让这样 的人流泪?! 慢慢的,眼前一切的事物又如昨日黄花片片散去。 “佛祖看到了什么?”江长安问向老者。 老者只是淡淡轻笑,反问:“方才小友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佛祖端坐菩提树前,行佛法参悟,看到佛祖流泪……” 老者笑道:“曾经小友又看过什么?” 江长安双目沉寂,苦笑道:“我看过妖斗古平风立在尸堆顶上双目苍茫,看过龙渊先祖白玉城千年划谋,也看过首尊妖帝东方句芒持六字箴言斥斗苍天,分庭抗礼,更亲眼目睹过沧州最底层肮脏人吃人的血腥,大道?这就是我们追寻的道吗?” 老者好像很满意:“那小友如今看到了什么?” “有清者自清隐匿做了隐士,更有甚者看清一切却非要迷惑自己去接受假象。大道停滞不前,修行法万年不变,广土丰物,绝迹寰宇,盛世泱泱,死气沉沉,这不是始尊想要看到的事。”江长安的神情积愤,悲从心起,但更悲哀的是无奈,无奈世人沉溺其中全不自知。 他的声音愤恨:“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 “小友又该当如何去做?” 江长安抬眼望着茫茫苍天—— “万道当立!” 老者忽而笑了起来,笑得极其开心,江长安从没见他这样的笑容,接着便看到老者的眼角居然有些湿润晶莹。 “老前辈……” 老者背过身,蹲下身又一粒一粒将棋子拾起,江长安也蹲下帮忙,不久之后所有的棋子和棋台都归于原本所在的位置。 老者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掬满了笑容,一句话让江长安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小友,我们的缘就要尽了……” 江长安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心中如海潮翻动,他这时才真正明白,第四重秘境的考验根本不是二尺棋盘。 “老前辈……” “小友,你我今日,再下一局如何?” 第四局,这是第一次一天内下得超过三局。 江长安虽不明白老者用意为何,但还是坐在台前,未再多说一句话,未再多表露一个眼神,两人之间有的只有这一方棋台上的决斗比试,你来我往。 一拨一掷,嗒嗒作响。 渐渐地,江长安发现老者几度能够置他于死地,却故意落子别处,故意露出破绽,反复如此,越来越不像真正的对弈,而像是在教他如何下棋,该要下在何处才能一击致命。 “老前辈……” “专心。” “是。” …… “老前辈……” “小友,该你落子了。” “是。” …… :。: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不该生造化 江长安不明白老者为何如此,今日的一切都太过反常,下了史无前例的第四盘棋局,老者也根本无心再战,一味退让。 江长安的棋艺本就不弱,已经算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如今老者故意让棋,江长安也不做虚,使出浑身解数乘胜追击,迎头而上,不过半个时辰,大局已定。 “我赢了。”江长安轻轻说道,心神并没有跟随这棋局的胜负而大起大落,他已下过千万局,老者又刻意相让,胜这一局早已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友赢了……” 江长安淡淡说道:“在下不明白,为何老前辈要故意让在下?” 如是老者丝毫不相让,自己的棋艺恐怕要再修炼个二十年才有可能比肩,胜过对方更是遥遥无期。 可即便如此,他更希望得到的是真真正正的一战,能够公平分出胜负的一战,尽管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真正的公平。 老者缓缓抖落身上积雪,站起身漫步走到桥上,遥望神府茫茫边境,那里姹紫嫣红,开得正是绚烂,与眼下冰冷寒冬大相径庭:“因为,这摊棋局本就不是为小友设立的……” 什么意思!江长安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神府镜中可以确定曾经有过其他人,喜的是这就意味着老者兴许知晓这神府镜的制造者究竟是何人。 “老前辈知晓神府镜的制造者是何人?” 老者笑着摇摇头:“神府至今,天上天下,唯此独有,来历至今也无人所知,只是传说有天人恰时捡到,神府镜中的世界原本乃是虚无无尽,什么也不存在,但却偏偏有比山古灵力还要充裕的灵力,实乃修行的最佳场所。那位捡到神府镜的天人便在其中留下八重秘境,并且留下八种罕见至宝,留存世人,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了小友手中。” “那位发现神府镜的天人究竟为何人?”江长安急忙跟着问道,光是目前发现的——第一重秘境龙纹鼎,第二重秘境菩提眼,第三重秘境龙骨,每一份都不是寻常之物,这个能够将诸多宝物寻到手需要如何的实力? 奈何老朽也不知道答案,他又将话锋转到了江长安的身上,问道:“小友魂魄裂痕难愈,继续下去寿命不足三月,有何良策?” 他轻轻一指,江长安胸前的衣袍便敞开露出胸膛,心脏位置皮肉枯萎的面积已经遍及半个身子,命不久矣。 “良策没有,续命的方法倒是有一个。”江长安嗤笑,只要寻到紫翼圣金蝉一切都还有转机。 “老前辈上次提到的玄黄仙源乳小子半点头绪也没有,造化始尊是有大机缘,在闯入了 一座仙墓才侥幸寻得一罐玄黄仙源乳,老前辈也说过,玄黄仙源乳不可能重生,就算完整留存至今也是毫无踪迹可寻,偌大盛古神州,又该去哪里找?恐怕就算是找到,我这半条命也早就成了一堆枯骨了……” “小友太过悲观,万物起始终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就如今日你我在此遇见,便是定数,等到时机到了,小友自会遇到。”老者语气像极了街边算命先生。 江长安嘴撇了撇,造化始尊下落至此不明,死没死都是个谜,更不用说寻找他遗留之物,甚至玄黄仙源乳历史上真正是否存在都难说。 “小子还有件事想要请教老前辈。” “小友请说。” 江长安犹豫一下,小心翼翼道:“老前辈和造化始尊相识吗?”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老前辈似有若无总是提到这位创立三篇十二境的造化始尊,并且提及这四字时脸上总会多上一股由衷笑意,种种迹象都表明二者有一定的联系。 “老前辈对造化始尊的了解绝非平常,老前辈是和造化始尊相识?” 老者爽快笑道:“相识……” 他竟没有半点含糊其辞,直言承认。 江长安惊喜道:“那老前辈也不知造化始尊去了何处?为何妖族两代妖帝都是莫名不知去处?人族的先贤圣人也神秘消失?历史长河中这些参悟大道的强者最终都去了哪里?” 老者神色无喜无悲,淡若清风:“无人得知。不过造化始尊在参道后,久久未动,留有一句话。” “是什么!”江长安直接趴到了棋盘上听得仔细。 老者欲言又止,面色悲戚,江长安急忙站起行礼:“还请老前辈告知在下,造化始尊说了什么?” 老者长叹一口气,道:“‘天生万物,不该生道法,万道林立,不该生造化。’” 江长安头上中了一击当头棒喝,颤颤巍巍站起,身子仿若麻木动弹不得,半晌后艰难道: “造化始尊后悔了!造化始尊后悔创立三篇十二境!” 老者手指轻轻撩动棋子,眼眸中充斥着刻骨铭心的哀恸:“始尊早早料到,此法一出万道皆灭,人们自认找到了最佳修行途径,只会让大道停滞不前,末法时代的来临只是时间问题!” 江长安楞道:“暮色黄昏,盛景荒芜,此间少年,垂垂老矣,这位生在道法鼎盛初始时代的始尊,早已看到了十万年后!” 世间只知十二境,不闻万道齐苍穹! 江长安屹立在风雪之中,心中苍凉,造化始尊当 时的心境一定比如今自己要荒凉百倍,自认开辟了人人皆可修行的道法,最后才发现,却是给世人上了一道十万年都解不开的枷锁,十万年都破不开的谜题! “小友可还有其他的问题?” 江长安想了想,又掏出刚刚到手的铜绿递过去:“不知老前辈可知晓这件器物?” 十万年前东钟尚在,墨沧又为何会被封印在东钟里?这些他都一无所知,就连墨沧平日也是只字不提,现如今终于遇见一个知晓过往的老者,便要好好问一问。 “这是……”老者接过铜绿捧着手心细细观察,猛然大惊:“东钟!东钟碎片!小友是从何处得来的此物?” 江长安不再隐瞒,将发现第一块铜绿到如今第四块铜绿全然吐露,除了隐瞒了墨沧的事。 “操纵东钟!”老者双目从未瞪得这么大,惊赫难耐,“自东钟出现伊始,世间极道神兵哪怕是荒古三剑也早已认主,唯独这东钟在当时桀骜难驯,上古神州无数强者大能都是束手无策,就连造化始尊也毫无办法,可为何它会碎裂?又为何甘愿认十万年后的小友为主?” 江长安伸手一招:“钟岳!” 太乙神皇钟飘然出体,飘飘荡荡旋转在掌心,铛啷啷发出亲切的悦耳清响,而感知到老者手心那团铜绿存在,更加激动,金光颤动浮沉,不时亲昵得蹭着他的手臂,若非有江长安掌控,早就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 老者白眉微微挑起:“不对,这钟内气息不正,力量纷杂,不纯不净……” 又盯了一会,他才了然收神,欣然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友在其中掺入了其他的法器,共同铸成一座新钟。” 老前辈说的其他法器想必就是慈心洞天的护派金棺了。江长安道:“在下一直担忧,如此是不是亵渎了先人之物?使东钟的力量大打折扣?” “小友错了。” “错在何处?” “东钟从未认主,又岂是亵渎先人一说?二来,若非小友将其他法器融入其中,早在一开始就会被铜绿的力量完全侵蚀压制,也就没有你我今日相见了,这样说来小友也算因祸得福,才有了今日神钟……” 江长安这一点则是深有体会,就连墨沧时不时地还说起若非护派金棺,他的身体早被铜绿原始磅礴力量给压榨至死。 老者道:“只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铜绿锻入其中,小友的心神也更难压制,所以小友切记,勿要心浮气躁,须知大道无捷径,切忌一步登天。” “小子明白。” :。: 第六百七十二章 突破 老者又将二者归还到江长安的手里,笑道:“小友既然已经准备好,何不就在老朽眼下将这一枚刚刚得到的铜绿也铸入其中呢?” 江长安眉间一喜,求之不得,墨沧数次提醒,他本身也极为担心随着东钟碎片慢慢复原越来越多,对自身力量的考验也是越来越大,尽管自身修行速度在常人看来和妖孽无异,但依旧鞭长莫及。 上次同时融入两枚绿铜便已感受到莫大的负荷,也是绝大部分的运气使然,借用了冰羽曜隼在神府镜引动禁制天雷,才勉强融合。在这次获得绿铜之后他还忐忑踌躇许久,思来想去所有锻造方法,但都没有最佳选择,老者此言无疑是多了一份保障。 “还请老前辈指教。” 江长安丝毫也不耽搁,断喝一声,太乙神皇钟立在身前长成正常人个头大,那枚绿铜悬于钟顶,悠悠青光笼罩住整个钟身,太乙神皇钟的金光同时普及青铜,二者相得益彰,都在为这即将来临的结合感到兴奋。 “火!” 六道狱灵火早已准备多时,弹指间火龙轰得一声自掌心喷薄而出,烧起阵阵紫色烟云,笼罩高天! 明亮雷光在紫火中翻滚游离,甫一接触太乙神皇钟,便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乌金色的钟声穿上紫火外衣,更加邪异,江长安双目笔直凝视着,一口气聚在胸口,一丝心神也不敢松懈,使出了浑身解数。 六道狱灵火前所未有得绚丽凶猛。 而江长安额前豆大的汗珠也如雨下,身上被拓得湿透,紧咬牙关,这个温度的六道狱灵火足以毁灭一切事物,没有任何生物单纯凭借肉体能毫发无损得承受,可是足足过了半柱香,太乙神皇钟也未见太多变化,只有表面一层乌金微微软化,内部根本没有反应。 江长安暗道不妙!正印证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先前融合了三枚青铜,太乙神皇钟的硬度强度早已发生质的变化。 也就是说,炼化太乙神皇钟的难度要是炼化一枚青铜的三倍,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更麻烦的在于六道狱灵火无力再继续精进,倘若继续这样炼下去,太乙神皇钟非但不会有任何变化,就连自己都要先搭进去被吸成一具干尸。 怎么办? 老者半阖眼眸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就在抵挡不住之时,老者才惶然睁开双目,袖间抚着木拐的两指凌空一拨! 霎时间 ,风雪乱舞,雪花慢慢凝聚越来越大的雪花残片,最大的雪花足足有碗口大,世间罕见。 湖面上冰冻三尺,更厚一层,空气间温度骤然降低,这一切在江长安看来好比天方夜谭,因为他的身体是热的,老者的指力传达灵力弥漫在身体各处,此刻他感觉身体中像是架了火炉,难以忍受的灵力从掌心六道御灵火这一最佳解压点泄洪而出! 呼呼! 金光交织在六道狱灵火中,隐隐可见自始至终都巍然不动的太乙神皇钟开始通体炽红,不多时便达到了锻造的温度!而浮在钟上的青铜早就成了一团滚烫岩浆,一滴不落全浇在钟壁上。 江长安趁热打铁,掌心金光聚拢出金色巨锤—— 正在这时,老者突然喝道:“慢!” 江长安刚抬起的手臂骤然暂住,疑惑望着他,只见老者自怀中掏出一件巴掌大的圆碟,抚掌挥袖间圆碟飞入江长安手中。 圆碟一入手,便能感知到出其的厚重,准确来说它有平常所用的餐盘大,半寸厚度,圆盘上面边缘刻画着天干地支五行方位,乃是一件黄铜星盘。 “这是……”江长安未来及多问,老者便像是一位严师呵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连此物一并融入进去,快!” “是!” 对于这位老人江长安是百分百的信任,也不犹豫,手起锤落! 铛! 震耳欲聋! 铛铛巨响再度响彻整个神府,荡漾开的音波震碎了湖中冰层,深藏的鱼儿都被震荡得跳出水面,似要逃离这方天地,地上随着一锤一擂早翻了几十遍新泥,第四重秘境重新在这新泥上进行着春夏秋冬的不断转变,进行着一个又一个新的轮回,始终不变的只有老者以及身前的二尺棋台,静静注视着太乙神皇钟的浴火重生。 不曾停歇的巨锤声音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江长安面色苍白,全身的灵力都被耗尽,但得到的成果无疑也是相当让人欣喜。 他落到了地面,面前呈现的乃是一个精巧雕琢后的钟身,不知是不是老者所赠那块黄铜星盘的原因,江长安感觉眼前太乙神皇钟焕然一新,像是脱胎换骨。除了原有基础上更进一层的杀伤力外,好像还多了一份神秘诡谲,更让他费解的是,在铸造好外形并且雕琢各处细节纹路后,钟身顶上一周居然浮现出了和星盘上一模一样的纹路,天干地支、五行 方位皆在其中,不知为何。 江长安低头仔细看去,太乙神皇钟诡秘气息正是从这方位上传出。 “这是……”江长安不解问道。 老者笑道:“闭目,凝神!” “是。” 江长安遵循老者的指使,盘腿坐在了棋盘前,阖上双眼,太乙神皇钟浮空悬于他的头顶。 老者指尖轻轻点在太乙神皇钟上,只听铛得一声清脆悦耳声响,钟面荡起金色波纹,正处在钟顶的天干地支诸多方位浮空闪耀,眼看就似悬在头顶半空的金碟,五行方位清晰可辨。而在这些方位只处于金碟边缘一周,金碟中心尚是一片空白。 老者脸上有史以来第一次显得凝重,双手捏动两个法印,反手拍在案上! 口中沉沉吐出一字: “开!!!” 江长安定神移入灵元,星月神树金光流溢,生命天源井不忘联动,每个环节此刻都发挥了最大的效用。 抬头望去,随着老者吐出一字,晴空霎时春雷炸响,云霞升腾,瑞气灿烂,五色云气弥漫。 灵元中从未这般热闹。 江长安心中激动难以克制,灵力汹涌,像是一条条河流,在身体中奔流冲击,沐浴在当中,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道蕴的气息!”江长安神色一动,半空涌动的五色灵力中,竟充斥着老者积攒的道蕴! 江长安趁机掏出自弥沙海得到的十二枚白玉石,这是盗天鼠倾尽一族所得,其中夹杂着大帝道蕴,盘坐虚空中,他如一尊不灭金身,白衣退去,赤身流溢金霞彩光,十二道白光盘旋着交织出的灵力与五色彩云融汇一体,最后灌注在他的身上,流转在身体各处与灵元。 太乙神皇钟表面暗沉的黄铜光色也似镀了层金粉,青铜古朴厚重的外表一如往常,但是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散出金光熠熠,让人震撼! 神光迸射,烁烁生辉,江长安浑身如神金铸成,没有一点瑕疵,道蕴对道行的提升有无限裨益,在外人眼中一枚白玉石中的道蕴已让人眼红,要是看到他此刻沐浴在道蕴彩光之中不得吐血三升而亡! 他静静将这道蕴一点一滴感悟通透,身体灵元无不在发生着变化。 长久以来努力压制的道果境中期终于在此刻完全爆发,大跨步迈入道果境后期! :。: 第六百七十三章 开天书 一呼一吸,浊气与彩云在江长安鼻息中来回穿梭,他的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都似生命天源井与星月神树那般,产生了一股几位精妙的联系,胸口起伏有致,渐渐形成了节奏。 不知过了过久,只听啪得一声轻微脆裂,环飞在身侧的十二枚石子中第一枚中的道蕴被吸食得一干二净,乳白色的石头变得玻璃透明,碎了道裂痕掉落在地。 紧接着时间推移,剩下的白玉石一枚接着一枚,而后是半空饶身的彩云一丝不落,全被江长安吸进了体内,感悟成自身所有。 江长安分离的一缕意识依旧徘徊在独行修行法的风雨小路上,慢慢感悟渐深,这风雨的威胁也越来越小,他现在不仅稳固了刚踏出的第一步,而且运行自如。 这是道蕴的功劳!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缓缓睁开双眸,眼前又回到了第四重秘境棋台,面前的老者依旧端坐,气喘吁吁,缓缓恢复着气力,眉发须白,脸上的皱纹像是又用刻刀重新刻画了一遍,更加深刻,神态竟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老前辈,您这是……” “小友可觉察自己身上有何变化?” “变化?道果境大圆满!” 江长安略微诧异,诧异的并非是进阶如此迅速,长久以来自己一直压制着境界突破,真实的实力早就站在了道果境中期之上,长久的压抑一经突破就像沙漠里突然喷出一条甘甜的山泉,恰到好处,一举达到了道果境临界点,如今他距离洞墟境只有一步之遥! 这些都在江长安的预料中,但是真正让他大吃一惊的是那股随着实力提升不断减退的感悟力一如往常,甚至前所未有得敏锐。 “老前辈,小子的感悟力好像发生了变化,不退反增,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笑道:“这便是道蕴妙用,诸多修行之人直到修炼修行法,力图境界远超他人,自认境界便是衡量高低的唯一标准,我为洞墟你为道果,我便比你强,便可以拿你作待宰羔羊。呵呵,大谬!” “可是道蕴不就是只能提升感悟,还有其他用?”江长安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奇的观点。 老者笑问道:“为了感悟什么?” “感悟什么……”江长安一时语塞,除了境界道行心神的稳固与提升,他再不知感悟什么?就连所有门派的修行先生也没 有提过半点。 老者似点拨一般又问:“小友莫要想其他人,只讲你自己,是为了感悟什么?” 江长安心神一动,猛地一拍大腿,惊喜道:“我明白了,是修行法!感悟修行法!” 正因老者的道蕴与那十二枚道蕴玉石,他在小路上踏出的第一步才变得极其稳固,达到这一步,道蕴功不可没。 老者欣慰笑道:“小友所言不错,造化始尊创修行法前,世间万道林立,如今无人所知这些道是如何来的?那是经历了无数道蕴的淬炼演变,百炼成钢,修行成道。” 江长安明悟道:“可世上出现了造化始尊,出现了三篇十二境,人们只看到了境界带来的好处,没有人再去追求新的修行法,万道荒芜,道蕴的真正意义也被人弃之脑后。这就是第四重秘境隐藏的至宝,这才是真正的题目……” 老者道:“道蕴自当传于懂得如何使用的人,不过小友说错了一点,第四重秘境所在并非是道蕴。” “不是道蕴!”江长安错愕道,“莫非……” 他伸手一招,太乙神皇钟出现在手中,金钟顶部上天干地支、五行方位陈列在上,“老前辈,那枚熔铸其中的金碟是法器?” 老者微笑摇摇头:“小友可想要玄黄仙源乳?” “想!”江长安脱口而出,眼神又一黯淡:“老前辈上次说玄黄仙源乳被始尊与诸多强者共享,纵然留存至今也是放存帝陵秘冢之中,我又如何取得?” 江长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个东西,纵使自己能够寻到紫翼圣金蝉,也只是缓兵之计,最终还是会像老者所言,过多妖魂融合无法达到真正浑然一体,相反会产生裂痕,反噬自身,只有玄黄仙源乳能真正修补融合,找到玄黄仙源乳刻不容缓! 老者神秘一笑:“小友记得清楚,可还记老朽说过始尊数十万年前是如何进入的仙墓?” “记得,只因始尊身旁有一位开天师。可上次小辈也已问过老前辈,老前辈说至今世上已无开天师……” “世间的确已无开天师,但是……老朽能教出一位开天师!” 江长安定格在原地,如五雷轰顶,瞠目结舌:“教出……开天师……” 随后就见老者脸上笑容前所未有得浓厚,语气也年轻了许多:“如今时代对于修行者来说是一个灵力 枯竭的末法时代,但是对于开天师来说,强者陵墓静待出世,便是开天师最应出现的时候,这个时代,应该有开天师的……” 江长安讪笑道:“老前辈一定是在开玩笑,开天师岂是一日就炼成的?仅仅是这几个时辰就……” 话没说完就被老者打断:“小友与老朽相识难道仅有一天吗?” 江长安闻言一愣。 老者已骤然抬手,指尖勾画,悬在江长安头顶的虚幻金碟中心空白的区域渐渐浮现出一副棋局。 随手一点! 方位与棋局直冲进灵元,印在星月树下空旷地上,纵横阡陌交汇出一篇二十丈棋盘,上面金光点点,周围各个方位正对应一个棋路,方位有万千变法,棋局也有无数变化。 江长安怔怔得体会着灵元转瞬之间出现的棋局,脑海长篇大论的功法字诀融会贯通,竟与太乙神皇钟上方位相互映照,只有他才能驱使这套功诀。 “那投出的金碟是……” “神魔一念,开天一线,熔铸的正是开天书。” “开天书!”江长安激动地敲打着太乙神皇钟的上的方位,这道奇异秘技海潮般充斥脑海,其中知识包罗万象,奇门遁甲,阵法破解之道数之不尽,哪怕是过目不忘的脑子也需要一段时间参悟通透。 这些秘法与灵元棋局融为一体,若非精通棋道者根本无力修行,这才是老者终日与自己对弈的目的! 江长安急忙躬身行礼:“多谢先生授法!” 有此物,进入沧溟峡谷深处无疑更是多了几分把握! 老者呵呵笑道:“你也算入我开天一脉,算的半个开天师,承我衣钵,这句先生老朽倒也受得。小友,你可愿答应老朽,创立一法,超越前人的大法!站立在三篇十二境上的大法!” “可老前辈不是造化始尊的朋友么?为何会希望我超越前人,岂不是凌驾在了造化始尊之上?” 老者缓缓站起身,抽去道蕴的他比普通老人还要弱不禁风:“这不仅是老朽所想,亦是始尊所愿,不是老朽的请求,而是无数为道法倾尽一生的道友向小友所请——念这神州,大道不荒!” 在江长安犹豫时,老者竟拱手,弯腰,拘礼。 江长安心神俱震,深深感动,鞠身同礼:“承君一诺,毕生不忘。” :。: 第六百七十四章 第四重秘境破 正欲起身道别,江长安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搞怪念头,有坐回了身子,笑道:“老前辈,你在这里守了千年万年,只会下这一种棋局多无趣?不如这样,咱们下个有意思的……” “哦?老朽至今还没有听说过这围棋之道还有其他下法,老朽活了这么久,愿闻其详。” 江长安眼中藏着狡黠笑道:“我要说的,也是纵横之道,也是黑白棋,只是不叫围棋,而是叫做五子棋。” “五子棋?”老者疑惑道。 江长安当即抓了把黑子抓了把白字落在案上,便摆着棋局便向老者解释胜负要诀,五子棋远不及围棋复杂,其中精要三言两语也能说得痛彻。 “哈哈,有趣有趣,想不到世间还要这样的下法!”老者如或珍宝,如今老瓶装新酒,尝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江长安见其兴致高昂,一连下了几十局,先前江长安先是赢了几场,老者熟悉了要诀之后也是不遑多让,二人有赢又输,江长安本想借此为难一下老者的心思也全然不见,二人都尽情享受着棋道带来的快感,尤其是江长安加入了墨家非攻的“同化棋法”更让老者沉醉其中。 “不曾想这五子棋看上去简单,但却使了纵横禅理,还有小友后来说的这非攻棋法,横、竖、斜每一条战线上只要两位棋子中间的对方棋子都会同化为己方,直到最后无子可下,这种不杀敌反而同化的棋法,真是仁慈手段。” 江长安微微一笑:“老前辈,可不知这些,还有象棋,军旗甚至是走兽棋多着呢……” 江长安取出一块木台,指尖剑芒在木台上飞速割画,木屑横飞,老者好奇地转过头观望,见他在木台上绘着一副怪异的棋盘,棋盘分作两半,中间有条河域隔开。接着江长安又拿木块雕出数十个形如磨盘婴儿拳头大小的棋子,上面用红、黑两种不同的颜色写上不同的字眼,摆放的错落有致。 “小友,这是……” 江长安笑道:“这个叫做象棋。” “象棋?这个名字和小友一样,还真是特别。” 江长安对老者说明了象棋规则下法,中间的楚河汉界也被江长安换成了“人族”、“妖族”。 接连三天江长安除了每日的日常短暂作息,就是和老者在棋局上纵横沙场,两人亦敌亦友,无所不谈,江长安甚至有一个念头,倘若是有一日能够解决掉尘世中的一切繁杂事,就携着心爱的人归隐山间,下棋喝茶,无忧无虑,春夏赏花蝉,秋冬扫落雪,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将军!”江 长安笑道,“老前辈,我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想这小小棋局竟能将两族之战融汇其中,小友大智慧!”老者激动道。 江长安无力再解释,就当是这棋局真是自己创作的。 老者忽然叹气道:“能够与小友弈棋上百局,接触棋法数十种,老朽知足了……” “老前辈为什么如此感慨?”江长安笑道,“老前辈不一直都会在这秘境之中吗?只要我有时间,一定陪你来下棋聊天。” 老者轻笑着摇头道:“小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缘分终有尽时,老友也该走了……” “走?去哪儿?这里是神府,你会去哪儿?”江长安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反而笑道:“万物一切逃不过一个死字,轮回更替,亘古不变。” 他望着茫茫山色,语气低沉苍茫:“从前看山即是山,看水即是水,直到后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到了如今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突然,他的语气强横,大声喝道:“舍得万年道,造的一世人,不为名与利,但因恼红尘。这才叫做真正的——开天一线!” 恍惚间,江长安仿佛看到老者年轻时候,意气风发,也与师尊把酒言欢,探穴仙墓,如他所说,那是一个群星璀璨、值得任何人倾慕向往的时代。 他的心情几经转折,又变得沉重,他讨厌离别,但是世间总会有离别,与君相识,终须一别。 江长安站了片刻,转身走到桥上,又猛地转过身腾腾跑了过来,像往常那样轻轻掸去他身上的积雪,动作轻缓而熟练。 寒雪刺目,江长安却觉得眼眶比火烤上两圈还要炎热,酸辣难忍,他不知道老者的名字,甚至不知他的姓氏,但是世间诸多事就是这样,无因而起,无果而终。 捧手深深拘了一礼:“先生大恩,小子永生不忘。” 待江长安出了神府,老者没有坐回那只石凳上,而是走到桥上,站在风雪之中,雪漫长衫,眉须皆白,目色苍茫,浑浊暗沉处比起先前多了一点明亮的喜色,对着风道:“他和你真像,十万年了,你创立的三篇十二境,你创立的道,你最期望看到的事,终于要有人去做了。公子,老李头这次可是要公平得说上一句,这小子比你强,哈哈哈……” 风雪变化,原地留下一方老旧的棋台,夏蝉冬雪,秋收冬至,下一个轮回正在发生着…… …… 第二天天色未亮,两道身影便在林中疾驰,江长安将一串串残影远远甩在背后, 出乎意料他意料的是陆清寒没有乘骑白鹿速度相较也丝毫不弱,两行白衣在林中谪仙似的飘飘游弋。 江长安正经道:“妖国境深处危险重重,我自己可都是自身难保,若真出了差错,陆大圣女,我可照顾不了你。” 陆清寒则冷然斥道:“只需管好自己即可,既是第二次两族之战必定会有至宝,万年前慈心洞天虽未建立,却有洞门史册记载慈心洞天祖师参与过两族之战,并且遗失本应现今存在于慈心洞天的至宝,无论如何我都要替师门寻回至宝。” 江长安诧异道:“又是寻至宝?呵呵,看来你慈心洞天的安防工作并不怎么样,丢的至宝都快能写成书了。” 劝说不动,江长安也只得作罢,薄雾随着晨曦朝霞照射散去,两人的速度也跟着渐渐慢下来,小心谨慎前行。 又走了不久,江长安眼前一亮,眼前展现的场景是五道宽阔沟壑峡谷,正是先前灵识所见到的猿皇掌印,远处光滑的山边上挂着还有当日被白天罡阴阳之气灭族的小屋蜂巢。 “再向前走,便就是上古第二次两族之战的古战场。”江长安谨慎道,远远就看到成百成千的人聚集在山岭上,远远眺望偌大战场沟壑战痕遍野,一股股凉风似杀意侵骨,不过是站在场外就让人不寒而栗,更何况眼下已过去万年,场中还有如此杀意,那当日的战况该要如何惨烈?没有人真正知道,就算是亲眼所见也不可能用言语所描绘,但站在战场边缘每个人都亲身体会到了这股惨烈震撼。 另有其他人源源不断在这方战场聚合,鱼龙混杂,喧闹嘈杂,有的人人手众多,声势浩大,骂骂咧咧要上前查探却从不肯卖出一步,也有人形单影只,形似老实却眼神阴鸷取巧得四处打量周围形势,只待螳螂捕蝉的时机,每个人都各怀鬼胎,也无人在乎江长安陆清寒两人加入。 “为何无人进入,都站在战场之外?”陆清寒问道。 江长安笑道:“他们都在等,在等第一个步入的人,不对,只有一个还远远不够,需要在场其他人进入战场去探出一条路。这么多人却连一个阵法的本质都看不出,却在想着最笨拙的方法……” “你知晓通过古战场的方法?”陆清寒稍许惊诧。 江长安笑道:“之所以无力从战场上踏过,主要的原因乃是任何灵力都会引起遗留杀机攻击,驾驭神虹无异寻死,径直走过去更是最愚蠢的做法,但是只需要架一道桥便能走过。” “架桥?悬空架桥哪里会用不得灵力?这样岂不是自招灾祸?”陆清寒道。 :。: 第六百七十五章 步步杀机 江长安笑着看她一眼,反招了一记冷眼道:“我这不是请教,你若不愿回答,便不回。” 江长安莞尔一笑:“搭桥之际就算是引来一两道攻击也可以挡去,掀不起大风浪。更何况,总会有一些不用灵力就能够搭桥的办法。” 陆清寒闻言就要向前跨出去,被江长安急忙拦住:“你疯了,冲出去找死?” 陆清寒道:“你既然已知晓渡过古战场的法子,凭借金刚丝便能搭出一座桥出来,为何还要阻拦我?倘若被这些人乘了先机,失了我慈心洞天的至宝,你要我如何交代?” “你以为就算我们先过了这战场就能安稳寻到至宝?”江长安冷然道,“你看看这些人,仔细地看看他们的脸,上面写满了贪婪,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喝过人血,吃过人肉,一个个和畜生没有两样,比狼还要凶猛,比狐狸还他娘得精明,你以为他们这些人精中就无人想出这个方法?” “你……什么意思?”陆清寒被呵斥得呆住。 江长安道:“早有人想到了这种方法,只是像我们一样,先行跳出来无疑是被每个人都记在了心里,他们会认为这个人聪明,会认为这个人有可能威胁到自己,便是在心中留下了一根刺,等到安全度过了古战场,等到寻到至宝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你我的死期,千夫所指,众矢之的,一人捅来一刀就能让我们千疮百孔!” 陆清寒被他抓住的手腕下意识得抖了一下,心有余悸,这些肮脏事对于几乎未曾掺杂世事的她来说,有些不可思议,却实打实地存在。 她再扫视向众人,果真发现这些人虽然满面红光表面和和气气,但双手要么藏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要么抚在身前掐着半个咒决,稍有动静便能第一时刻出击,如今能够做的,只有等。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从哪儿飘出一道声音,嚷道:“诸位听我一言,听我一言。现在最要紧的乃是探出一条道路来,不知哪位道长愿意身先士卒,做个勇于先驱的英雄汉,如此一来待到后面寻到至宝之后多让与几份给探路的英雄也是理所应当的嘛,可有 道长愿意出手?” 所有人不禁嗤笑,纷纷不以为意,在他们眼中“英雄”是个距离死亡最接近的字眼,再多的至宝又哪里比得上性命值钱?这个道理就连六岁娃娃都清楚。 周围人皆是好奇声音传自何处?这人说话声音苍老沙哑,像个十多年的老烟枪,说这一句话也动用了稍许灵力,让人辨不清方位。 江长安目光却在开口的一刹就锁定在了说话人的身上,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黑袍笼罩,后背高高驼起。 江长安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后背能够驼成这幅模样,像是背着三个叠加起来的锅子,将头颅压得几乎都要缩入胸腔,看不见脖子。他的长相奇丑无比,眼泡肿的像是青蛙,又鼓又凸,脸上长满了点点青斑,声音也极其具有特色,沙哑之外也和青蛙一样不时咕咕沉吟。 没过多久,就见战场另一侧十丈外处,有一位黑袍健硕的男人站了出来,此人遮着黑色衣袍,整张脸庞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一言不发。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他的身上,幸灾乐祸的叫好吆喝声此起彼伏。 面具男人伸手一展,簌簌破空声中,袖袍里窜出一道透明蚕丝,这根透明丝线直接悬空连接了战场这一侧到尽头的位置,并且奇异得立在半空形如一座半圆拱桥。 再看古战场上道道沟壑藏匿的汹涌杀机从头到尾居然一动不动。 “未有灵力波动?怎么可能?”陆清寒诧异道。不禁侧眸去瞧身旁男人,偏偏又不肯舍下面子开口询问,只得作罢。 人群中有人开口道:“蚕丝架桥,也算是个办法,战场上空但凡有灵力波动,便会激荡起场上隐匿的古威势,所以根本无法御虹飞行,但是若架座桥仅凭肉身像寻常人一样走过去,便是有可能!好手段!” 面具男人身轻如燕,轻轻一跃两脚正点在蚕丝之上,摇摇晃晃如风中落叶,负手阔步前行,他每走一步众人的心绪也就牵动一分,激动难耐,这个方法真的可以越过古战场! 陆清寒眼神也出现亮色,可就在面具男人行至中间位 置,突然,地下一道三尺沟壑爆发出一道冰蓝剑光,直接将其斩成两段,灭成飞灰。 周围懊恼悔恨声连声响起,陆清寒则看向江长安,所有人悸动的时候,这个男人却静默如古井无波,淡定出奇。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看?这个面具男人架桥并没有露出半点灵力,照常理而言不会引起波动,难不成他的死和其他人有关?是有人想在现在就下手?” 江长安摇头:“不是,这个面具人实力不过是低微的灵海境后期,对于其他人根本产生不了上什么威胁,没有威胁的聪明人暂时留着的作用远远高于此时杀死,没有人会动手。” “那为什么……” “因为不是别人杀的,而是他自杀的。”江长安笑道,眼神玩味。 “你是在说笑吗?又在胡言乱语!”陆清寒还道他又耍弄自己,冷冷道。 “我可没有胡言乱语。” 江长安反问道:“你从那个面具人的身上可有感知到什么灵力存在?” “没有……”陆清寒皱眉,起初她以为是此人道行太过卑微灵力才微弱不堪,此时回想起来的确没有感知到任何灵力,仿佛站出来的就是一块木头,莫说灵力,半点生气也无,宛若死物。 “人的身上怎么可能没有生气?”她紧蹙眉头。 江长安道:“盛古神州特殊职业从古至今传承极多,丹药师、铸甲师、符师,但在一些古密典籍中所记有一种职业,可使死物成活,木械自生,甚至有的专精者能用木头做成人形,衣食住行与常人无异,这便是木甲师,也就是俗称的傀儡师。” 江长安也在思考,东灵国最具名望的木甲师聚集所就是薛瑾儿所在的锦云城玄机门,莫说是东灵,就算是放眼整个盛古神州,锦云城也是最为庞大的木甲师汇聚之地,更有‘神州木甲出锦门’一说,这个老者是从锦云城赶来的?和玄机门有没有联系? “木甲师,机关术。”陆清寒后知后觉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面具人是一具傀儡!” :。: 第六百七十六章 验身 “面具人走出来可说了一句话?” 陆清寒微微摇头。 “他死的时候可有一滴血飞溅出来?” 陆清寒苦笑,那道蓝光直接将其打得灰飞烟灭,哪里还有半点踪迹可寻? 江长安继续问道:“一个连万象境都未达到的低微灵海境,能够走到现在?能步入沧溟峡谷深处的妖国境古战场?” 陆清寒喃喃道:“难怪他射出蚕丝搭桥时没有当即引起场上煞气,既是傀儡,便有机关,射出蚕丝的不是灵力,而是机簧,所以根本触发不了一点灵力煞气。可他走在上面为何又会被损毁?难道……难道那位背后的木甲师是在提醒,提醒其他人,此法可行!” “还不算傻。”江长安总算解释明白,长舒了口气,“不过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因为再惟妙惟肖的傀儡,即便用磁隼控制,也需要附着上一点灵力,无论如何面具人都走不过去,索性让人以为是他实力不济,而非方法有错。” “所以你才说他是自杀,这一切都是那个木甲师谋划好的。”陆清寒感到前所未有的极致压迫感,这种压迫来自心底,步步杀机。 “他很聪明,很低调,甚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躲在人群最角落。”江长安说着,目光缓缓移动,陆清寒跟着看去,目光停留在最开始站出来说话的五十岁老年人,他的背高高驼起,足以藏下上百种机关,也同样身穿黑袍,同样布料,左手袖口用牛筋黄绳紧紧捆绑束扎起来,右手袍袖则散披着把整只手臂隐藏在里面,只隐隐看到露出的四根指尖。 江长安淡淡说道:“裸露在外的左手屈合成握把姿势,这个姿势能让他最快地拔出刀刃,右手宽大的袍袖下露出的四根手指食指与中指明显生了一层淡黄厚茧,这是长久以来扣动机簧留下的痕迹,而肥大的袍袖未曾像左手那样束起,想必是遮盖住手腕上的机关。” 他每说一点陆清寒便跟着看去,在说完之后眼神绕回到江长安的身上,诧异惊愕全然展现在脸上。 “你在看什么?”江长安感受这股奇异目光问道。 见他转身巡视过来,陆清寒眼神回归漠然,赶快又目视前方:“我觉得你比这些人都危险。” “我当然和这些人不同,你更不能将我与他们混为一谈。”江长安嘴角翘起笑容:“我比他们帅。” 陆清寒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转而望向又开始躁动的众人,经过面具人这番提示,立时不少人蠢蠢欲动,但有面具人的死在前,其他人也是半信半疑不敢上前。 场面似乎又陷入焦灼,正在这时,但见远处人群中站出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头发半白,笑容和蔼:“也罢,就由老朽来试一试这一线蚕丝能否 过圣地?” 看到老人身穿的衣物,江长安与陆清寒的脸色俱是一冷,他穿的是一身黄袍,最显眼的是胸口金丝针线缝制出“甲”字,阳光下金光闪闪,分外夺目。 当即有人惊呼道:“甲第道盟的黄龙道长!那可是甲第道盟盟主的拜把兄弟,不曾想黄龙道长亲自前来,难道也是为了寻求至宝?” 黄龙道长捋着胡须,眼角轻瞥朗声笑道:“诸位切莫误会,老朽带领诸位道盟弟子并非是为了这至宝而来,而是为寻我甲第道盟弟子许青哲,不知诸位可有人见到了老朽爱徒?烦请透露一些线索,甲第道盟必定感激不尽,此次老朽试桥便是提前谢过诸位,待得过桥无碍,老朽自当再原路折回,绝不贪图至宝一分,只求寻到爱徒下落。” “许青哲的师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江长安暗道。 黄龙道长一番话说得动情至极,周遭几乎所有人都深深动容,有人站出来道:“黄龙道长以身试桥此乃大恩,又何曾折返回去的道理?在下恳请黄龙道长能带领我等寻到大帝遗迹……” 立马不少人跟声附和,“不错,群龙不能无首,黄龙道长道行高深,甲第道盟处世仁、义、正三字更是所有人广为熟知,试问在座还有谁能够比黄龙道长还有资格?” 对这个说法颇有微词的也只有些许妖族一众,无奈势单力薄,而甲第道盟又是除妖二字名头响亮,如雷贯耳,就算心中愤愤不平也只好忍耐下来。 那张和蔼脸颊上神色艰难,仿佛做出的是一个极其痛苦的抉择:“老朽不过是为了寻找弟子而来,岂能当此重任?但诸位道友极力推荐,老朽倘若再行推辞便是不知好歹,驳了诸多道友情面,此等不仁不义之事老朽怎么能好做?只好暂时一试,尽力护持诸位步入妖国境深处一探颖水涧所在,若是后来有更恰当人选,老朽自当卸去这重担……” “神色诚诚,说的话也让人感动肺腑,可是听到耳朵里怎么就这么恶心!寻徒?寻徒会找到这里?并且在这古战场边上木头般杵上数个时辰?”陆清寒冷眸皱眉,她虽不懂黄龙道长的意图,但分清善恶真假的本事还有娘胎里带出几分。 突然,只听一个弟子激动道:“在下雍京城展旭,先前见过许青哲许道长一面,许道长当时被一对狗男女设伏,方才在下还见到那对男女,他们如今就在此地!” 哗! 此言一出掀起轩然大波,立即炸开了锅! 江长安眼含杀机,这个名为展旭的年轻弟子骨瘦如柴,不过是泉眼境中期境界,一张脸好似猴精成人,眼睛四下窥瞄着,天生投机取巧、尖酸刻薄的面相。 所有人回身来回审视着周遭一男一女结伴而来的队伍,尽 管在场人数众多,但是要么是一些孤身散修,要么是成群结队的道门师兄弟,毕竟妖国境跟情爱风月场所完全搭不上关系,一男一女来的少而又少,江长安心中一凛,急忙按住陆清寒已经探出一寸的金刚丝。 陆清寒不解,传音入密:“你拦我作甚?倘若他们认出你我,你我还能活着离开?事到如今除了先发制人还能如何?” 江长安面色从容,笑意浅淡,只说了四字:“鱼目混珠。” 陆清寒劲头松懈,看他眼神坚毅,运筹帷幄,心中不知不觉也静了下来,随之想到了什么,道:“你想要易容……” 没过多时,但凡是结伴的男女身旁都被自动让出了一片空地,算着江长安与陆清寒,共有三对。 那吐露消息的猴脸弟子知晓有了大显身手的大好时机,早已忍耐不住自人群中跳了出来,慢慢从一对对前经过。 走过了前两对,脚步缓缓移动到了早已做好准备的江长安与陆清寒面前,所有人几乎一致屏气凝神,前两对都没有什么蹊跷,最有可能的只剩下这最后两人!只消名为展旭的猴脸弟子一开口,就一拥而上,将这两人擒住,也在黄龙道长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两位……”那弟子慢拖拖开口,场上气氛也绷紧—— “这两位的衣服倒是与那两人相像,都是白衣,但这幅面貌却不是那两人,怎么会这样?” 一个壮汉怒骂道:“苟娘养的,小子你耍谁呢!看了一圈居然说没有!” “这……这在下也是不知啊……”展旭讪笑两下,惊异道:“刚才……刚才我就看到他们两个站在这边,这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莫非是离开了?” 江长安一本正经道:“兴许是这位道兄一时激动看花了眼睛,将我二人看做了与许道长对决的男女。” “不应该啊,我明明就记得那二人就站在这个位置,刚才还见得,但是……”猴脸弟子又打量了江长安两眼,再看了陆清寒,皱眉摇头。 江长安笑道:“如此看来是闹了一场笑话。” “等一等!” 黄龙道长苍老的声音猛地喝止,两步来到面前,目光来回扫视着江长安的脸庞:“呵呵,道友须知此事牵扯到老朽爱徒的性命安危,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道友无论如何都要同意。” 江长安道:“道长请讲。” 黄龙道长低吟片刻,笑道:“这位展道友是以面容来辨识二位,但是在场诸位皆是盛古神州赫赫有名的人物,自然都清楚,一个人的脸是能够作假的,只消一种简单的灵术便能轻松改变样貌,甚至是体型,老朽想要辨识小友这张脸的真假,小友……不会拒绝?” :。: 第六百七十七章 脱身 “老朽想要辨识小友这张脸的真假!” 黄龙道长一句话又使两人的心跌落谷底,在场的每一个人又全然紧张起来。 江长安眉头骤然半垂,凌厉光芒刚浮现便又深藏,呼吸浅淡,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做了最后的准备。 陆清寒脸若凝霜,表情镇静无比心中却按捺不住这股慌张,盛大场合她参与过不少,但是这样站立在死亡边缘的经历她从未体验过,指尖捏着比血光还要艳丽的金刚丝,指甲掐得发白,额前青丝混着汗滴粘在额前,人群虽哄闹,在她耳中却寂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她的注意力半点也没去看黄龙道长,而是全然放在了江长安的身上,只待他稍有动作,这根金刚丝必定向着黄龙道长打去,但是命中的几率又有多少?她不由苦笑。 正以为要动手脱身,江长安紧绷的表情却猛地松懈,笑道:“当然可以,许道长既是黄龙道长爱徒,黄龙道长这样做便也是无可厚非。” “哈哈哈,道友当真是个爽快之人。”黄龙道长和蔼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探手抚在他的面前,一道清风掌中流转旋动,微微探测之后,一张小脸立马吊丧下来,这股风力缓缓散去,冷眸生出杀意。 “小友这是何意?” 江长安笑到:“黄龙道长是在指什么?” “小友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黄龙道长冷哼一声,只听嗤得轻响,他掌心一翻,两张人皮便从江长安与陆清寒的脸上摘落下来化散青烟。 “这是……易容!易容灵术!” 周围一阵哗然:“原来当真是这二人!谁会平白无故便就大白天的换了脸?只能说明干了一些亏心之时!” “这二人竟敢对许道长下毒手,就该处死。” “说的不错,不过这男的处死就罢了,这位女道长倒是能够缓上一缓,待玩够了再杀不迟……嘿嘿……” 有不少人目光贪婪地盯着陆清寒的清冷容貌,恨不得立即斩杀了江长安取而代之。 黄龙道长身后一个粉白小脸的小道士也站出来,厉言呵责:“师父,就是这两人伤的许师兄!一定不会错!” 小道士一站出来,黄龙道长的脸色立时变得有些忧虑,低哧:“退下。” “师父……” “为师命你退下!” “是……”那粉白脸小道士怒瞪了江长安与陆清寒一眼,咬咬唇不得不退下。 江长安 多看了这小道士两眼,皮肤娘娘腔一样擦着脂粉满面,惨白可怖,举手投足以及眉宇之间无不充斥着小家子气的泼辣,他的怀里同样抱着一只白狐貂,两只幽绿眼珠滴溜溜盯着他,要不是头顶多了一撮浅红色毛发,还以为是许青哲所带的那只白狐貂。 江长安心中暗衬,许青哲曾说甲第道盟一对白狐貂,他的那一只也是好友所赠,看来眼前小道士怀抱的这只便是另外一只。 黄龙道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两位既然没有与我爱徒相遇,为何还要平白无故地异化容貌?两位作何解释?” 陆清寒冷汗已浸湿了衣领,江长安则恰恰相反,神色淡然笑道:“黄龙道长有所不知,我二人行走在乱局之中,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就想了这个拙劣的法子,黄龙道长,难道仅凭我们两个易容就能说明许道长是与我们交的手吗?” “小友真是好耐性,到了这时还能镇定自若,老朽不得不承认,你是老朽所见过的最有胆识的年轻人。”黄龙道长面向了消瘦的猴脸弟子,“展道友,就由你来让这位道友死心,与老朽爱徒争斗的两人模样是不是这二人?” 不少人屏住气息,等着辨识开口,江长安甚至已听到了刀剑锵啷啷摩挲声。 土狼崭露獠牙,狐狸也露出了尾巴。黄龙道长双目阴鸷,掌心再聚烈风,力量早比上一次狂暴百倍。 却听展旭盯了两人好一会儿,表情似尴尬道:“黄龙道长,与许道长交手的并不是……不是这二人……” 不是这两人! 所有人大跌眼镜,一些准备出手的人齐齐闪了老腰。恨不得将这投机取巧的猴脸儿小子活生生剁成肉酱! “你说什么!”黄龙道长低眸凝视,杀机毕露。 “弟子所见的一对男女的长相不……不是这二人。”展旭战战兢兢,这下风头没有讨得,反而惹了一身骚气,干了笔赔本的买卖。 “怎么可能!”黄龙道长手掌又扫过江长安与陆清寒的脸颊,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易容的痕迹。 人群中有人道:“有没有可能那对男女在袭击许师兄的时候就不是本来面目示人?也是改换了面容,这样谁也不知他们两个真正的长相。” 展旭吞吞吐吐道:“在下道行虽不及甲第道盟诸位道兄,但眼界也有几分,当时看的清清楚楚,灵力也探视出看到的就是真正面目,绝对错不了,要是再遇到,在下不可能认不出!这两位的确并非袭击许道长的人,长 相完全不像!” 根本来讲,黄龙道长绝对相信这个猴脸弟子所说的话,嫌疑最大的人也正是江长安与陆清寒,可亲自一试非但没有解开迷局,反而更加疑惑,难道当真是自己老眼昏花不成? “看来真的与道友毫无关联,老朽多疑了……” 江长安笑道:“黄龙道长挂心爱徒,我辈出一点绵薄之力本就是应该的,只是恐怕黄龙道长并未多疑,在下看来,那与许道长决斗之人的确就在你我之中!” 这股闹剧还没平息又出现了转折,平静的人群再度面面相觑,这次不知不觉连身边人都离得远了。 江长安看着那位投机的猴脸弟子,笑意淡漠。 “你……你看着我什么意思?难道你说还是我与许道长对决的不成?你不要搞错了,与许道长打得难舍难分的可是两个人,一男一女,我只有孤身一人,你凭什么说是我!” “不知这位道兄说的那两人可是在与许道长战斗之后逃往了沧溟峡谷深处?” “不错,你也看到了!”展旭道。 “在下看到许青哲将那两人逼走之后,正欲追去,却被一个极其恐怖的强者阻拦下来。”江长安脸色悲壮痛苦,语气也凝重起来,提及演技,不知要甩黄龙道长几条街。 展旭急忙问道:“被谁阻拦的?” “怎么?道兄难道不知晓这件事?道兄既然在场应该知晓才对啊!”江长安疑惑道。 “我……”展旭为难得顾左右而言他,始终道不出个确切。他当时是看到一男一女与许青哲对峙不假,但是后来自从那恐怖强者气息出现他早就吓得魂不守舍,逃之夭夭,哪里知晓后来发生的事?可这种事情本就难以启齿,便就随口搪塞应付起来。 江长安眼神却一冷:“一男一女这便是最大的疑点,任何一个稍微有些脑子的都知道在逃走之后分头逃离,随后等到安全再行碰头回合,在与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分散反而堂而皇之地再出现在这里的难道不是蠢货吗?如果真是在下与身旁同伴一同对付许道长,就不会再一同站在这里。” 黄龙道长双眼微眯:“那你会怎么做?” 江长安等的就是这句话,道:“我会孤身混在人群里伺机而动,一旦等到适合的时机,便跳出来随口咬住两个人,运气好的话这两个人会成为自己的替死鬼,运气不好最起码也能撇干净自身嫌疑,毕竟谁会去怀疑一个自己跳出来的人?” :。: 第六百七十八章 威胁 周围一群人被江长安的话引着心思,照着他的想法去构想,江长安嘴角藏着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意,自己所言的事情真假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使这群见风使舵的人相信! 觉得情势越来越蹊跷,展旭猴精一样的脸上恐惧交加:“你……你血口喷人!” “你的实力应该在道果境初期?”江长安紧接着道,“黄龙道长,许青哲道长是何境界?” 黄龙道长捻搓着胡须,自豪道:“洞墟初期。” “洞墟初期!许道长不过也才三十岁,竟然已到了洞墟境初期的境界!” 远处人不住惊叹,黄龙道长神情淡然,傲然自立。 江长安负手而行,步态稳健,语气自如道:“各位试想,洞墟境初期上的强者无需再有另一个帮手,而那两人合力也不是许道长的对手,也就是说,他们两人之中哪怕是最强的人也不过是道果境……” 正说着,远处自妖国境最深处吹来一道烈风,搅动风云变化,天上的云朵都被这股劲风吹散! 同时一道道怒吼咆哮震颤高天,不同的妖兽嘶吼! “这是什么声音!真是恐怖的力量!像是众多妖兽争斗的嘶吼!” “传闻大墓周围都有妖兽觊觎其中神物,有这等妖兽聚集的地方肯定就是大帝遗迹存在的地方不错!颖水涧!一定是颖水涧传来的动静!” 无数人的心神都瞬间被这嘶吼牵引过去,恨不得当即飞过去瞧一瞧。 展旭眼中喷着火,怒指两人:“黄龙道长,弟子方才说错了,这两人正是与许道长交手的人!就是他们!” 然而任是他如何分说,周遭的人对这话是半信半疑。 “两位都是片面之词……”黄龙道长又看向江长安,沉吟道,“老朽还有一事不明,小友究竟为何要改换面容?” 江长安语塞,他的确没有想出一个让对方信服的说法,万分焦急之时,竟是陆清寒及时开口道:“黄龙道长,我二人有不能说的理由……” 这算是什么说法?人们又纷纷耳语交谈。 谁料黄龙道长听罢这话,竟像变了一个人,态度发生了转变,淡淡说道: “此事就此作罢,在一切没有确立之前谁也不许多言。” “怎么就这样算了?那女人说了什么?” “莫不是这二人与甲第道盟有关联?” 黄龙道长未将众人放在心上,飘然跃至蚕丝上,漫步前行,步履轻快自然,转眼即跨过这片战场。 当无人再注意二人,江长安苦笑道:“委屈了陆圣女。” 在陆清寒站出来的一刻,只有黄龙老道与江长安看得清楚,她掌心露出了半截红丝。许青哲能够一眼认出金刚丝乃是慈心洞天圣物,黄龙老道怎么会猜不出? 慈心洞天的圣女与一位陌生男子私会前往妖国境,这种情况下改头换面也就极其正常,所以黄龙道长才没有继续追究。 陆清寒语气一如往常,不提此事,而是小声问道:“甲第道盟在此时站出来,就不怕像你所说的那样,成为众矢之的?” “不会,即便甲第道盟根基不在雍京而是远在圭贤郡,可光凭这位黄龙道长的地位在甲第道盟举足轻重,从刚才的反应也能看出光是在场的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在少数,谁敢向他出手便是犯了众怒。恰恰相反,他很清楚这道蚕丝桥没有半点问题,此刻站出来表明甲第道盟已经出过力,继续向下行走局势只会愈来愈险恶,此时有把握地出手只会百利而无害。” 陆清寒心中五味杂尘,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件事能够复杂到这种地步,一个人在做每一步事情的时候都要思虑利弊。 说话时,只见黄龙道长已顺着蚕丝悬桥跨过了古战场,黄龙道长身后的弟子紧紧跟上,也随之消失在道路尽头。 其他人哪里还能经得住寂寞,唯恐落人一步,接连度过这方处处深藏杀机的战场。 那猴脸弟子恶狠狠地瞪了江长安一眼,威胁无需言表,而后也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不到,除了江长安与陆清寒,战场边缘已经没有几个人。 忽然,那位一直跟在黄龙道长生身后咬死两人不放的粉白脸小道士又折返回来,气势汹汹走到江长安的面前。 “我知道,就是你们两个设计的我许师兄!”小道士冷冷说道,“只要你还有胆继续跟上来,我一定要你好看!” 江长安笑道:“方才一切始末在下都已经解释过,为何道兄就是不肯相信呢?” 小道士抚着怀中白狐貂的绒毛,稚嫩语气杀机涌动:“我的白狐貂能够认出你身上的气味,绝不会错!” “哦?呵呵,看来这白狐貂还 真是神物啊……”江长安眼神阴沉看向白狐貂,他身具九妖魂魄,寻常小妖兽注视他双目一眼便就吓得肝胆俱裂,白狐貂灵性异兽看了之后,也觉察到危险一头钻进了主人怀里不敢抬头,浑身颤抖。 江长安嗤笑:“可惜就是胆小……” 小道士低哧:“我不知晓师父为什么会饶恕你,但是我要你听好了,只要有机会,我孙罄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比起死无葬身之地,我更加好奇的是黄龙道长身边跟着的怎么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呢?” 陆清寒诧异得看去,那小道士也慌张起来,冷叱:“你……你胡说什么!” “肤如凝脂,领若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这样要再不是一个女人那就是一个人妖了。”江长安笑道,“你的甲第道袍虽用布裹胸,胸前平坦看不出端倪,但是你的道袍要比其他人的都要长,偏偏上半身穿着合适,证明你的衣服并非是大了一号,而是你刻意将袍尾加长了一节,来掩住女人三寸金莲,你身上常年散有香粉,哪怕是为了女扮男装卸去了这香粉,依旧带着淡淡的脂粉气,你身上破绽实在太多了……” 江长安笑道:“我猜阁下一定是深深爱慕着许道长,不惜改了副模样求着黄龙道长带你私自偷跑了出来,只是阁下的品味不怎么样,哪怕是易容,竟是也变化成一个娘炮的样子……” “混账!信不信我将你的舌头挖出来!” 江长安不以为意:“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吗?区区万象境后期,黄龙道长敢带着你来,看来也是迫不得已。” “不错,我是万象境,就算你境界高深又如何?舞刀弄棒远远比不及唇枪舌剑,迟早你会死在我的手下,不信我们走着瞧!”小道士冷嗤一笑,一转身又踏上蚕丝不见了踪影。 这下,场上才真的空旷。 陆清寒胸中猛然起伏,一口长气吁出,脊背发凉,心有余悸:“你身上的熏香不是已经完全去除了吗?怎么这个人依旧这般笃定与许青哲交手的是我们?” 江长安淡淡说道:“与许青哲交手之前,那白狐貂在我身旁打饶一圈,当时没觉得如何,现今想来,一定是染上了那股气味,烧了一层皮能我身上涂下的熏香气味去除不假,但是却无法根治去除这股气味,人虽然闻不到,但是它的同类还是能敏锐感知到。” :。: 第六百七十九章 千丈裂缝 陆清寒道:“那黄龙道长岂不是认出了你我便是对付许青哲的人?” “黄龙老道岂会不知?但他自傲你我二人并没有实力对许青哲有威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你慈心圣女的身份,这件事便就只好先暂时搁置。他有绝对的信心,认为杀掉你我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所以他不在乎。” 陆清寒又问:“为什么展旭没有认出我们?我指的是我们的易容被识破之后,明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为什么他还是没有认出来你我?” 早在展旭站出来的时候,陆清寒便先行提出了易容改面的提议,江长安也欣然答应。在被黄龙道长发现时,她的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平生第一次这么紧张。 她说道:“总不该是你我运气好,早在我们与许青哲交手时展旭就没有看清楚你我的面容?” 江长安摇头道:“他没有十全的把握绝不会跳出来指认,更何况他自己都说当时都能看得出我们没有易容,这样的眼神会连我们的样子都没看清?” 陆清寒低头想了想,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幻术?你使用了幻术在我们两个上二次换了面容?!” 江长安笑着看她兀自凭空猜测,有趣极了。 陆清寒又快速否决:“不对,你的幻术再厉害也无力同时骗过上千人,更何况其中不乏黄龙道长这样的强者,以你现今实力,幻术对他产生不了半点作用,若是你用幻术捏造第二张面容,他当场便能识破,那时就会真正的百口莫辩。” 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个所以然,她索性直勾勾盯着他,始终不肯开口询问,等着最终答案宣布。 江长安笑道:“没有必要控制上千人,更没有必要控制黄龙老道,我只需要控制一个人!只需要控制一个就够了!” 这句话顿时醍醐灌顶,陆清寒恍然明悟:“展旭!” 江长安笑道:“在我们的易容被识破的一刹,他眼中看到的你我不过是两个又黑又丑的男女。” 陆清寒脸色怪异,仿佛还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的……伎俩?” “简单的伎俩往往最为有效,索性没有其他人当场惊呼慈心圣女惊为天人,否则这个伎俩就要被识破了。” “那你为何要将莫须 有的罪名强加在他的身上?” 江长安道:“他既然站了出来,就想好了讨好甲第道盟之后的种种好处,那他也应该考虑周全最坏的一面。我无害人心,奈何人无良,我无害人心,奈何天无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陆清寒默然,呆呆发楞瞅着他的背影,心中苦笑不已,不错,能站在这种地方谁敢言无辜二字?纵是这位慈心圣女,不也害得一个无辜小女孩的命魂被抢?在他心中自己也是这般丑陋? 继续前行,连绵不绝的溪流中冥水越来越浓,一路行来众人也遇到不少实力强横的妖兽,但是在黄龙道长这位众望所归的引路导师出手之下,一路几乎算是畅通无阻。 让众人越发感到不安的是妖国境深处山岭错综复杂,数不尽的突兀山峰崛起林立,而在远处未知地域越来越频繁地传来巨兽嘶吼声,有人胆寒退却,但也有人将其视为终点标识,找到巨兽,无疑就是找到大帝遗迹! 走了三十里,地上的植被甚至是石头都畸形凸起,奇形怪状,比如眼前所呈现的一顶顶伞大的蘑菇,异香扑鼻,五彩缤纷,江长安示意了陆清寒一眼,两人走在人群最中间,既避免前路出现危机,也以防身后发生突袭,随时都可脱身。 气氛越发诡异起来,然而众人还未曾察觉,甚至还有说有笑,谈话间关系渐渐熟络,甲第道盟一行人自然成了唯一焦点。 正走到一片荒棘山岭中,前方出现了数十亩望不到尽头的树林,树叶冰蓝色晶莹璀璨,美丽非凡,就连落在地上铺成了一层厚厚落叶也是淡淡冰蓝,如行走在冰面,倒影沉沉。 “奇怪,这里的灵力竟然比外界浓郁数倍!”女扮男装的孙罄道,自踏入这片地域,怀里的白狐貂便探出头,虽也畏惧道沧溟峡谷恐怖氛围,却兴奋不已。 “孙道长果真厉害,不错,在下也感觉这地方钟灵毓秀,灵力足足比外界强悍十倍还要多,坐在这里修行岂不是事半功倍!进步迅速!” “孙罄道长判断丝毫不差,看来这妖国境深处不仅仅遗留传承了两族遗物,还有稀有灵力,只是此地危险重重,要是在这里修行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孙罄是个主动爱出风头的女人,这一路行来不 顾黄龙道长的阻拦,早与其他修行者打成了一片,更何况所有人都不难看出黄龙道长对这位小道长有恻隐之心,便刻意套着近乎,此言一出立时连声附和。 陆清寒嗤之以鼻,江长安则不以为然,这点浓度的灵力对于这些人来说都已经算是求之不得的至宝,把神府镜中至纯至净的真正上古灵气掏出来一缕他们还不得疯掉? 他们感受着浓郁灵力,无法在此修行,更无法带走,也只有咬牙不再去看,继续前行。 参天高木林立参差,冰蓝火红各色各样的奇异树叶茂密交叠,整个森林都被压得密不透风,即便是灵力充盈,口鼻中也是沉重不已,仿佛每每呼吸一口气都需要耗费上全身力气。 “有异状!” 猛地有人惊呼道,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丛林中前路突兀出现了一道纵深十数丈的裂谷,像是将这方地界分割成两个板块,裂痕的起始点正在众人脚下,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且越往远处望去,裂痕纵深摊入妖国境最深处,直接将这片奇异的森林分出左右两块区域。 可堪是天险! 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还没来及考虑这个问题,忽然地底裂缝冲出阵阵凉风,呼呼黑气卷上高天,漫卷西风,将残云都搅乱。 “是妖力?有异兽!” 一声大喝,众人惊慌得向后撤退,唯有甲第道盟与一众妖族的强者没有退去,淡淡凝望着。 “这阵阵死气不是什么妖气!但却有莫大的威能。”孙罄疑惑道,同时鄙夷得看了眼躲到身后胆小怕事的诸多道人,暗暗啐骂一句。 墨沧盘旋在江长安身侧,听着众人的猜测,嗤笑不已:“真是一群没有见识的土包子,连这道黑气是什么都不明白就敢往这里钻,这当然不是什么妖气,根本就是地下冥水寄居地下上万年,久而久之又吸取恶魂苦煞之气凝结而出的毒风,可是比妖力还要强横百倍!” 江长安盘算道:“这样说来就证明走的路没有错,颖水涧就距离不远了。” 墨沧忽而又严肃道:“等一等,小子你小心点,本尊感觉这毒风有些不对!上万年的冥水加上怨魂,按理说,早就蕴生了异物。” 异物,非妖非人是为异物。 :。: 第六百八十章 杀鸡儆猴 江长安左眼青光伸展向裂谷地底,视线伸展到十丈深却被毒风遮住,探查不到,看来地底真的有蹊跷。 这时,一道道亮光自地下亮起来,十丈深处亮着点点绿色幽光,像是黑夜中的妖异鬼火,又像是生在地底的璀璨群星,裂缝的有多宽阔深远,这绿芒群星便是有多么灿烂。 这冽冽黑风直冲云霄风力极其强劲,哗啦啦有点点绿芒直接被冲刮出裂缝,向天飞去。 黄龙道长眼眸亮闪出凌厉杀气,飒然出手,亮黄袍袖微微抬起竟有遮天威势,风卷残云,再平息下来看向手中,已是多了三枚泛着碧绿光芒的果实,每一枚都只有指尖大,异香扑鼻。 “这是什么果实?怎么从没有在古籍中看到过?” 一行人纷纷猜测,黄龙道长也皱着眉头:“生在这种绝境,不知好坏,但是有如此丰富充盈的灵力滋养,其中的好处自不必说,只是……” 后面的话他不说众人也是明白,只是生长在这种地方,毒风连日吹洗,谁敢食用? “墨沧,你有见过这种果实吗?”江长安问道。 墨沧直摇头撇嘴:“这里无论是植被还是妖兽都受冥水影响,就算是人在这里住上个几十年怕是都要人不人鬼不鬼,早就看不出真正的面貌,本尊也没有见过。” 只听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道士冷喝一声:“管他是什么药物,只要是灵力丰富充盈,生长在这种地界指定是宝物不错,我等来到这里寻得不就是至宝么?如今看到真正的至宝出现,怎么一个个倒成了怕事之主?” 孙罄冷喝道:“怕事?难不成横冲直撞前去送死便是大丈夫?白痴!” “小子,莫要以为身为甲第道盟的弟子老子就不敢动手斩了你!” 青袍男子话一脱口,便看到黄龙道长杀气横生,脸上气势顿时弱了三分,但也觉下不了台,哼了一声道:“甲第道盟既然龟缩不肯出手,那就由老子去探一探路,反正真是得了至宝,你们也只有跟着老子背后吃屁的份儿,连点儿油水也打捞不着!” 他说完纵身一跃,足下踏着两道淡橙色神虹深处地底,隐没在黑雾毒风之中,不多时,众人就看见石壁上绿芒异果接连被揽进囊中,地上诸多道人也都隐隐按捺不住,这样下去所有好处非要被此人得了去不可! 又有一个黑衣笼罩全身的年轻男子急道:“我也忍不住了,诸位,在下先去探寻一番!” 紧接着黑衣年轻人也跳了下去,所有人的心思正纠结在跳与不跳的时候,江长安的双眼又看在了那个黑衣驼背老者身上,第二个跳下去的黑衣年轻人一样是傀儡! “用替身果真是方便,还没有任 何的风险性。”江长安嗤笑。 陆清寒也看出其中不寻常:“我怎么觉得这位木甲师的目的不单只是为了这些果实?” 江长安道:“他当然不只是为了这些小玩意儿,而是另有其他的目的,再一再二便一定会有再三,早在青袍男子跳下去的一刹无数人已经心动,但心动还不足以推动他们的步伐,这时这个傀儡自然而然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这样做是想要让更多人跳下去!”陆清寒惊道。 果然,话音刚落,看着绿芒消失速度更快,就有更多跃跃欲试的修行者跟着跳了下去。 “一群蠢货!”孙罄怒骂道。 噗! 正在这时,地底喷涌出阵阵毒风席卷到地面,鬼哭狼嚎,各种各样的惨叫声侵袭每一个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感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每个人脸上比被妖兽亲了一口还要难看。 啊! 裂缝中传来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地上人心中皆是一凛,叫声嘶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被黑暗吞噬。 哧哧,这时,一道神虹自黑雾中拼了命得穿梭到地面! 一旁屏气凝神的诸多道长就要忍不住掷出手中法器,待神虹站到地面才看清原来是先前第一个下去的青袍年轻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青袍男子脸上惊魂未定,双眼一眨不眨瞪得如两只铜铃,鼻孔皱起放大,嘴角恨不得都要咧到了耳根,惊恐到了极点。 点点血腥从他唇角流出来,他起伏呼吸着胸口,像是看到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一言不发。 “发……发生了什么?”一群好奇又不敢亲身下去的道士直接簇拥问道。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问,青袍男子都是一动不动,双眼灰暗没有精神,只有若有似无的鼻息证明尚且活着。 “快说,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盘问声一刻不绝。 “不用问了!他是不会说的。”一道清冷的声音斥道。 所有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江长安。 “你小子算是什么东西?” 一个两米半还要高的壮汉大笑道:“小儿,既是刚上道就应知晓在长辈面前虚心求教的道理,这里诸多先贤还未曾来及开口,你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嗷嗷犬吠?不明白就好好听,好好学,不然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你娘可是要伤心了,白白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如养条狗!” 其余道人也跟着猖狂大笑,在这种肃杀的氛围里这种笑意更加诡异。猴脸精瘦的展旭早早记恨着江长安,这时逮着机会连忙跟上两句,笑得更加大声,也是最猖狂的那 一个。 噗! 壮汉的头顶多了一个窟窿! 人前人后,大眼瞪小眼,瞪个通透。 开怀大笑的众人笑容戛然而止,站在壮汉周围的几人张得能塞下鸡蛋的大嘴来不及合上,溅了一口混着鲜血脑浆红黄物,后知后觉恐惧得弯腰呕吐起来。 江长安指尖金光悄然散去,冷眸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现在,我可有资格开口了?哪个还想要嗷嗷犬吠,重新滚回娘胎活一遍的?站出来……” 众人脸上惊惧远远高于愤怒,大多是敢怒不敢言,而那些对江长安能够产生威胁,真正在洞墟境之上的强者都远远观望,没有会是傻子,那个壮汉再不济也是有道果境中期的实力,能够秒杀道果中期此子最起码是在中期以上,这等年纪这等实力若说是无名之辈,谁会相信? 陆清寒也震惊得看向他,道果境圆满!这不过是在山洞中待了短短一个晚上他何时晋升突破到了道果境圆满的境界? 转瞬之间,江长安的真实身份已经在每个人心中有了一千个版本,某个古氏家的少主,某个家族的公子,某个门派的天才弟子……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弱,如果为了一个壮汉的性命贸然出手,没有半点好处不说,反而惹了这白衣年轻人背后的势力,就是得不偿失的傻事。这也正是江长安最想要看到的效果。他断定了这些强者不会出手,而判断的缘由根本无它——利弊权衡,古今如此。 展旭的表情窘到了极点,五官扭曲到了一团,眼底更加阴郁,脸色铁青,这就他与对方的差距,现在他成了最安静的那一个。 其余方才还看笑话的一众人等望着江长安与陆清寒的眼神俱是多了一份畏惧敬重,陆清寒默然,在这里实力就是尊严。 孙罄伸手便制止了慌乱,俨然成为了众人中一个小支柱,对江长安的敌意一丝没有消退,冰冷道:“这位道友,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消问了?难道阁下这话的意思是要为众道友亲自去看一看?” 江长安睬也不睬她一眼,径直走到恐怖的青年男子面前,对众人道:“先不说他心智已湮灭,哪怕他此刻心神正常,就算想说什么也说不了。” “为何?” “因为他的喉咙早被吼得撕裂,喉咙撕裂的人根本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个道士凑上前掰开嘴压着舌头望了两眼,惊奇道:“不错,这位道友说的不错,他的喉咙……生生撕裂了……” 闻言,每个人心都凉了半截,喉咙生生吼得撕裂,这是看到了多恐怖的东西?! 地缝洞穴阴风阵阵,黑云漫卷,地底究竟有什么? :。: 第六百八十一章 异人出没 嗤! 又一道神虹冲出了地穴。 比起来第一个逃上来的人,这道神虹更快更急,更不要命! “逃命……快逃命啊!不走都会死!你们都会死!没有人会或下去!都会死……” 这次是一个年轻女人,同样满目惊恐,口中发出尖锐的吼叫,慌不择路,她疯狂得逃到了地面,而后像是一头受了伤的猛兽般冲进人群,不顾众人拉扯阻拦拼命地想要向妖国境外逃去。 “这个还能发出声音,快拦住她!一定要问出来地下发生了什么!” 两个道士上前一左一右驾住女人双臂,拼了全身灵力才稳住。 年轻女子不再反抗,抬头望着渺渺虚空,恐惧到极致的脸上突然怪异翻转,狞笑不止,发出咯咯诡异寒冷的笑声,口中喷出大口的鲜血,鲜血混着肉末燃红了一大滩胸前衣襟。 “嚼舌!她嚼掉了自己的舌头!” 那两个搀扶的弟子吓得连忙撤开,却见女子笔直得站着,大笑不止,血沫狂喷成雾丝在空气中开出红花,可她还在笑,牙齿咯吱吱磨碎舌肉,众人看的不由一阵嘴疼,这个女人当真是疯了!完全成了一个疯子。 可自己呢?自己又是什么?接下来又会变成什么?每个人都陷入深深的迷茫与恐惧。 什么样的景物能够吓得一人吼得撕裂喉咙?另一人直接嚼碎了舌头? 在场的人人并非是一些初出茅庐屁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各种光怪陆离,诡奇无双的妖兽尸怪没有见过?多么恐怖的景象才能造成这副模样?想及此处,每个人心中都是惴惴不安,仿佛一柄无形利剑正悬在每个人的头上。 “这地下难道真的有什么怪物不成?还是赶紧赶路要紧?” “嘿嘿,要本大爷说这些人也是活该,说着不让下去非要下去,这下好了,大水漫河堤——兜不住了,哼,咎由自取!” 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呀的狠角色,听着惨叫根本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倒是暗暗庆幸不已,死的人越多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敌人就会越少,况且死的又不是黄龙道长这些对后面行程还有用处的长者,死的正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无关痛痒,死了倒也清静。 陆清寒心中惊寒,并非是畏惧地下未知的邪祟,而是众人的反应更让人心寒,她越来越能理解江长安所言的丛林法则,从一开始排斥,不知不觉间正在了解、深入、接受。 黄龙道长眼神闪烁狡黠,聪明的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机会,沟壑纵横的老脸端出了一副大善人的模样,凝重沉声道: “诸多道友跳入这地缝之中,老朽身为甲第道盟之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诸道友命陨于此?诸位大可以先行离去,甲第道盟弟子留下此地接应。” “是!”身后一众弟子除了愣神的孙罄外,都是不约而同应道,斩钉截铁,脸上视死如归,齐声得让人咋舌。 “还真是熟练……”江长安冷笑道。 果然,黄龙道长说罢顿时有不少人附和,再无一个人放言前行,毕竟缺少了黄龙道长这一大助力,谁敢带路?而不少守着朋友自地下上来的修士则感激涕零,差点就要当场跪下。 “快看!又……又有人上来了!” 一声惊呼,裂缝中哧哧接连上来五六道人影,这五六人面容虽然也是惊恐,但是相较起前两人可算是极其正常。只是一脸冷汗像是刚洗了一个热水澡,全身都湿透了。 他们怀中口袋里揣满了绿色异果,浑身却如筛糠颤抖不止,目中神色也在渐渐黯淡失去。 “快说,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面……有……有……”六人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问询者又急又气,“废物!”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惨叫! “啊……” 这声惨叫的源头竟不是六人中任何一人,而是从地上人群中的一个人参叫。 那人的神态表情恐惧,双目直勾勾瞪着虚空,红血丝爬满了白色眼球,一张脸扭曲到极致,就这样硬生生惨叫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两脚蹬天没了人气,一命呜呼。 人群中霎时再也沉寂不住,每个人几近崩溃,甚至有几十人已经先一步做了最明智的选择向后原路逃了回去,站在裂谷面前的眨眼间只剩下了百十来人。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刻也未停歇,一个倒下另一个又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开始,让人心中惊寒。 陆清寒心中自是没有底,侧目瞧了瞧江长安,哪知后者一道秘音传来:“放心,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清寒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不安躁动渐渐得到了平复:“你为何会这么笃定?难道……你知道他们变成这样的原因?” 江长安还未回答,就听孙罄像是发现了什么站出来说道:“快将这些绿色果实都扔掉!是幻术!这异果自带迷幻的药性能够使人致幻!也是前面两人恐惧的源头!” 其余人一听,果真眼前一阵阵恍惚,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也从绿果上传来迷乱心智,这才顿时明悟过来。 不敢耽搁, 所有人翻出了所有尸体上的绿色果实,可刚一捧在手里,只见粒粒豆大绿果相继爆开了浆,一点点黄绿色荧虫脱壳而出! 正是紧张时刻,谁有心思去看这些小虫?就算偶尔有人看到,也只当是果实中寻常小果虫,根本没有挂在心上。 眼看场上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黄龙道长暗道不妙,莫非这地底当真有异物? 正当此时,异变横生! 那些惨叫倒地奄奄一息的人陡然扭曲抽搐,全身每一个关节部位都像是竭力扭曲,爆发出咯咯断骨的刺耳声音,他们身上表面皮肤同样啪啪爆裂,鲜血喷涌。好似浴血重生,摇摇晃晃重新站了起来…… “活了!这……这怎么可能又活了!”周围人顿时心绪紧张,惊恐交加。 噗噗…… 站起的血人脖子上脸上炸来了粒粒血泡,脖子与头颅都肿大成异常肥大的形状,一双眼睛被挤到了脑后,如同割开的血盆大口朝天分裂,像是一把刀在一个人脑袋上生生砍了一刀,才有了半个头颅的大嘴,森白牙齿哗啦啦搅拌碰撞着,猩红长舌自其中伸展出,摇摇荡荡亭亭玉立,舌尖上开出一道黄绿色的眼珠,正四处打量着众人。 “这是……什么?不像是妖兽……” 不是妖更不是人,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一种不安的阴云笼罩心头。 正惊诧的时候,那异人突然动了! 它的身影倏忽掠过十丈,飞入人群。背后嘎拉拉骨头脆响,半空中,他的后背肉身破开衣缕延展出四根蜘蛛肢体似的手臂,如同镰刀,寒光凛凛。 嗤得血柱喷涌,三个人的头颅飞上高空,周围人都被这一幕吓得呆住。 “管他什么魔物,只管斩了便是!” 一个持刀样貌衣饰都与土匪相差无几的中年壮汉跳出来冷笑道:“你们这群整日只知闭关修道,遇事也只会纸上谈兵的小道都瞪大了眼睛看好了,让爷爷教教你们什么叫做临危不乱!” “不灭刀光!”他暴喝一声,淡淡黄色光芒萦绕刀身,道果中期境!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四肢发达的莽汉也达到了道果中期境的实力! 然而他的笑容还没消除,噗得一声利刃串肉的声音响起! 中年男人手中宽刀当啷掉落在地,眼珠瞪得都要跳飞出来,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身后异人的速度风驰电掣,不知何时一只背脊镰刀利刃捅入了他的心脏,尤未停,连着穿梭人群,长有一丈的蛛矛连捅了三人,串糖葫芦一样串起来! :。: 第六百八十二章 借你身体种些东西 他高高举着长矛手臂上三具尸体,血浆披了满身,就像是冰糖葫芦裹上了糖浆。 每个人无不是心惊胆寒,道果境实力就这样被斩杀,异人的实力极为可怖! 血淋淋尸体刚倒在地上就接着站了起来,接着又听到远方刚逃走的人惨叫不绝。接着数十具血腥异人奔袭而回,誓要将他们杀死才罢休。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勿要慌乱!”黄龙道长肃杀道,“妖魔作祟,须知邪不胜正,区区十几个异人,何足道哉!” 黄龙老道不慌不忙自怀中取得一物抛入高空,定睛细看,乃是一方橙黄色三角形旗帜招幡,边缘火焰碎纹,随风而动如一道天火高悬! “招天幡!黄龙道长果真不凡!”有人认出了这旗帜,心中担忧也放下一二。招天幡足以算得上是甲第道盟上乘法器,曾经黄龙道长就凭借此物击杀了一位大妖才得以杨名,足见不凡。 十几名异人不约而同四面八方袭来! 簌簌风声直响,他们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人眼目测的极限,完全看不到半点踪迹。 众人心下一惊,黄龙道长手指玄奇变化,冷冷道:“天劫雷动!” 半空中招天幡呼呼飘摇,高天阴云密集,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眨眼间就已经风雨欲来,蒙上一层黑沉沉的幕布。 轰隆! 骤然几道响雷劈在这方天地,飞奔疾驰的异人被击中栽倒在地,浑身抽搐了几下变得外焦里嫩,再有一道落下,死尸直接被打成了齑粉! 雷电垂落,紫色闪电海洋淹没山地,一片汪洋,无边无垠,每一个人都向后撤退,天劫雷动,货真价实。这是每个人此时真实体验。恐怖威力无穷无尽,迸出道道电芒,不仅仅是这些异人,就连周遭几座大山都遭殃,打成了飞灰! 不过一时片刻,异人被雷光湮灭斩杀殆尽! 然而还未来及庆幸,就听裂缝中隆隆作响,似有什么东西在攀爬着石壁冲上来! 啪!裂缝边缘爬上一只堪比小山大的手掌,这掌心竟是一具具尸体血肉连接而成,让人心底发瘆,上面不止是仅有人的尸体,还有一些妖兽的腐烂尸身,双足乃是两具血焰铁牛的身体,上面拎挂着两具歪扭人躯体作为连接身躯主干枢纽。 身躯则是由一头铜头狮的头颅架成,腐朽的头颅露出边角森寒白骨,左右手则是人的躯体,身后同样的伸出几根蛛矛,不同的是他的身后背着一头早已死去的巨型魂廉蛛 ,八根凌冽长臂轻轻一挥,人群中多了几段残尸,切成了碎块。 整个异兽的身躯比得上一座山头! “这又是什么异兽!” 众人惊疑不定,他们总算知道先前两人为何会吓得疯掉——在地底幽深处碰到这种怪物,再加上幻术对恐惧的适当放大,谁都会难以承受。 人群纷纷打出手中至宝,各色斑斓一同朝向巨型异兽打去! 然而各色攻击落在身上俱是不痛不痒,异兽胸前雄狮样貌的身躯缓缓张开大嘴,崭露獠牙,上百道黄绿色的细小流光飞出,缠缚到这些至宝身上,轰然爆裂。折回到个人手中已然变成了一摊摊破铜烂铁。 “这黄绿流光究竟是何物!!” 上百道流光打飞诸多至宝之后犹有剩余,其余流光直接顺着口鼻钻入这些人的身体,只见被绿芒钻入身体的人惊恐地掐着脖颈歇斯底里嘶吼,与先前跑上地面的两人毫无差别,之后竭力倒地,没多时嘎拉拉骨头碎裂扭曲重新站起,已经是变成了新的异人。 江长安手掌一探,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柄三尺长剑,这柄剑乃是当日自道南书院圣地中搜刮来的,都是姬缺多年来收集的至宝。这种境况下召出太乙神皇钟只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另一点也难保那个瘦脸弟子会认出神钟,只好用长剑相抵。 这柄剑两指宽,名为摇光,主轻灵速杀,诡秘多变,这也正与江长安冰羽曜隼、镜妖鬼狐两大天赋不谋而合。 他的实力未及洞墟境,可速度远在诸多道人与异人之上。一时虽然难以击杀异人,但也足以与陆清寒立于无伤境地。 “是这庞然大物所为!!异人皆是它的傀儡!只要斩杀这巨型异兽便能破开局面!”孙罄怒道。 此起彼伏的声音惊恐议论,江长安凝眸道:“天真。” “天真?难道我说的不对?” 江长安道:“异人的根源根本就不是异兽操纵,而是绿色果实!” 孙罄冷笑:“绿果?呵呵,真是可笑至极!绿果只会散发迷幻的药力,你是说眼前我们看到的都是虚幻的不成?可笑!不要听此人蛊惑,只消击杀这异兽即可!” 最有威望的孙罄一言,众人也都是生死关头谁会去听一个小子的话?注意力皆放在自身安危上,慌忙闪避。 江长安眼底藏着杀意。 孙罄则趁着阵脚大乱之际悄然走到他的身边,粉白脸上写满了得意,开口笑道:“绿色果实中藏纳的荧虫寄生操 纵这些人的尸体,你当我不知道?” 江长安淡淡说道:“你这是推他们去送死。” “不错,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孙罄脸上洋溢着一股由心而发的愉悦,她享受这一切。 陆清寒捏紧了拳头,从前她一直以为无耻小贼已经是世上最无耻卑鄙的人,不曾想妖国境这一行所见所闻每个人无不在他之上,过犹不及。 江长安也微微惊诧,第一次见到有女人能够将杀人说的这么轻松。他自认可以狠心地眼睁睁看着人死去,但绝不会主动出手平白无故陷人于绝地,而这个女人已然将这种事情当成了一种病态的乐趣。单单从杀人目的这一点来说,江长安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孙道长。”江长安刻意规避了她的性别,呵呵笑道,“有件事我也想对孙道长禀报……” “倒要看你玩什么花样?说!”孙罄轻微一瞥, “我要说——许青哲就是我杀的!” 孙罄面色大变,粉白的脸色更加煞白,万没有想到他这样做的原因,无论如何遏制,怒火抑制不住就要迸发而出,指尖颤抖,下一刻便要置他于死地。怀中白狐貂有所察觉,自觉顺着手臂爬进了腰间的皮囊中,探出来巴掌大的头颅,绿豆双瞳四下探看。 “你……你说什么?!” 陆清寒也是不明白他葫芦地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静静站在一旁观望,周围纷乱愈演愈烈,不过也得益于二人与孙罄站在一起,有甲第道盟其余弟子护持,也不消亲自动手。 江长安笑道:“许兄的仙猿指的确不差,只可惜脑子不太好使,在见到我这位女性朋友的时候双眼便移不开它处,这样一个人死了也不算可惜!” 他很清楚什么样的话能够勾起这个女人最大的愤怒。 果然,孙罄看向陆清寒,怒火焰越烧越烈,这一挑拨便如洪流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冷笑道:“险些着了你的道,你不过就是想要激怒我罢了,你想做什么?想让我对你动手?” 她忽然奸猾笑了:“你的心思未免太天真,越是如此,我越不会气愤,越要镇定,你就越不可能得逞!” 江长安也不惊慌,小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动不动手根本不是你能所控制的事情。我引你发怒不过是想要借你身体种下一点点东西……” “什么?!”孙罄脸上敷有冰霜。 “没什么,不过是一点点幻术。” :。: 第六百八十三章 入地穴 “幻术!” 孙罄张口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胡乱挥舞,周边的人却根本不理不睬。 四方天地支离破碎,眨眼间已改头换面变了幅新模样,她已陷入幻境。 幻术之中歇斯底里在外人看来,她从头到尾只是平静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孙罄张牙舞爪,发泄着内心惶恐,忽然间周围的人全都不见了,妖国境冰蓝火红两色树木交织的树林中只剩下了她一人,孤零零站在地穴旁,世间寂静得让人心生阵阵寒意。 突然,不远处出现身穿黄丝道袍的背影,孙罄欣喜若狂,这些人正是甲第道盟诸位师兄,最苍老的背影不是黄龙师父还是谁? 她激动挥手喊叫跑到跟前,然而等到黄龙道长转过身,这些人身上都冒出腐烂破开的血泡,黄血脓水腥臭刺鼻,师兄与师父全部变成了大嘴朝天、舌长三尺的异人! 紧接着,林中四面八方都是恐怖的异人围攻而来! 啊! 她尖叫着,步步退却,然而转眼就来到了深不见底的地穴裂缝面前,只能下意识地胡乱攻击。 现实中,孙罄在众人眼中就像是疯了,胡乱攻击着身边的人,周遭一众修行人士都被这一幕搞得摸不着头脑,接着就见孙罄疯癫似的朝着江长安后背打去。 砰!这一掌结结实实落在肩背,江长安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咬破了舌尖努力吐出半口老血,弱势道: “孙道长,尽管在下方才被怀疑与许青哲道长有过节,但这件事黄龙道长都已经查明,你为何……” 孙罄此时困于幻境哪里听得到任何人所言,只对着眼中所见的“异人”出手,当即两名其他门派的弟子头颅被斩落。 众人惊怒,一个白发老者当即冲出来道:“孙道长!我等看在甲第道盟面子敬重阁下,你却出手伤我伽生观弟子,这是为何!今日不讨得一个说法,纵然是去得圭贤郡见了甲第道盟的盟主,老朽也非要好好说个一二!” 然而孙罄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挥出手中铁鞭斩向半空白发老者。 “好胆,甲第道盟培育出的弟子真是好!”白发老者气急反笑,袖袍抛出一 尊金斗,此物一出霎时周围的灵力尽相涌去。 人群传来声声惊诧:“伽生观馆主樊桥予的倒光斗!传闻能够吸收方圆区域灵力于一斗之内,将本是浅淡的灵力积少成多,正因此物这位伽生观主三十岁出头便突破了洞墟境,但也正因此物根基不实,至今实力也停留在了洞墟境中期境界,孙道长凶多吉少!” 倒光斗擎在孙罄头顶,金光杀意扑面而来,要将她生生镇压! 黄龙道长见得此景哪里还能袖手旁观,不去管眼前庞然大物,橙黄色招天幡招展而回—— 轰隆隆震响!三千雷光直直击中在金斗之上,紫光闪耀,青雷电闪! 樊桥予当即一口血喷出喉咙,染红了胸前一绺白胡,眼神与金斗的光芒同时黯淡三分,然而还未松神,孙罄疯一般的长鞭如期而至! 他最看不入眼的一招,最平凡不过的一招,就这样直直窜入老者心口,贯穿心脏,心肺骨头被捅成了碎末洒落在地,砰得一声栽落在地。 黄龙道长心中叫苦,哪里想到这个樊桥予如此自负,连半点防护也没有。得罪三流的伽生观事小,但眼下在众目睽睽失信才是事大! 每个人都看得呆了,一切都发生得突然,外来的恐惧还未解决,内部忧患又起,危楼百日造,倾毁一念间,黄龙道长先前努力维持的高大形象便是如此,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多事!”黄龙道长愤然看向还在发疯的孙罄,若是寻常弟子早就杀了平愤,可发疯的偏偏就是盟主的女儿。 江长安算准了时间,嘴唇翻动,一道金光游丝自她头顶青烟一般散去,这股幻境也已散去。 孙罄后知后觉,望着江长安,雷霆震怒:“都是你!都是你!若非是你的幻术怎会如此!” “孙道长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明白,难道说我控制你又重伤了我不成?” “真是巧舌如簧,我非杀了你不可!!!”说着,她脚下如有风助,眨眼掠过数丈! “不可!”黄龙老道意欲阻拦为时已晚。 孙罄又是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江长安借势虚晃后退半步,却依旧被这迅雷不及掩耳一击击中,惨叫一声坠 落入地穴之中。 “无耻小贼!”陆清寒心头莫名一阵惊颤,浑然不顾其他,咬牙一头也跟着扎入了无底深渊。 众人心生惊寒,向下瞧了一眼根本望不到任何事物的虚空黑暗,不驾驭神虹生生摔下这种地方,八成是没了性命。 顿时所有人面对甲第道盟皆是退开了一圈范围,藏匿在伪善下的骚动被彻底激发,涌动在冰层下的暗流一泄千里,黄龙道长面色阴沉,功亏一篑! 庞大异兽与数十头异人再度一拥而上,纷乱争斗一刻也未曾停息过。 裂缝地穴百丈地下,裂开的缝隙在最低层地面留出一道狭窄的羊场小道,抬头只隐隐约约望见一线天际,天光几乎都要照不到地穴内部,在这里伸手不见五指。 灵力更加浓厚,浓稠的灵力跟地上比起来竟有些像是液体,压得人一时难以喘过气,恐怕就连那些下来采取绿色异果的人都没有涉足此地。 陆清寒灵小心翼翼搜寻着江长安的身影,心急如焚,索性不管不顾地张口呼喊:“无耻小贼!” 声音空谷回荡,四周静谧得连只虫鸣都不曾有,沉沉死寂,一点生气也无。 “无耻小贼,你……你在哪儿?” 陆清寒没听到回应,心尖凉了半截,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打心底涌出:“江长……” 她又开口刚喊一半,便听身后一道悠闲慵懒的声音道:“听到了,陆圣女这么大声也不惧引来什么藏在地底的怪物?” 陆清寒忙转身望去,才见这个无耻之徒正懒散倚着一方泥石伸着懒腰,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模样?紧绷的心弦得以松开,却升起一股火气: “引来才好,将你杀死!分尸、凌迟,火刑,方能泄我心头恨!” 江长安笑道:“哈哈,我往九阴罐里放的书也不少,陆圣女骂人的话没学上,这杀人的法子倒是看了不少。” 陆清寒转了话题道:“方才你说的真正产生异人的不是绿果,是什么?” “绿果固然有致幻药力,但眼前并非幻觉,真正促使他们形成这般模样的原因乃是果中寄生的剽蛊荧虫!” “剽蛊荧虫!”陆清寒震撼道。 :。: 第六百八十四章 千丈秘窟 江长安心中同样震撼,剽蛊荧虫他只在药王谷见过一次,寄生在妖兽上吸食脑髓而生,宿主死后才肯罢休,尽管身躯能小到微乎其微,却连六阶妖兽都对其避而远之,如今遇到这发生畸变的剽蛊荧虫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陆清寒疑惑道:“可我曾在慈心洞天储存的古献上看到过,真正剽蛊荧虫不过才是蚊虫大小,而且只能操纵低能庸兽,如何能控制人?更妄谈造出这么恐怖的庞然大物!” 江长安皱眉道:“进入峡谷之后你可见到有什么正常的妖兽?冥水滋养,所有的妖兽早已今非昔比,那头比得上山头大的庞然大物身上由各类妖兽腐尸凝聚,便是由上千万只剽蛊荧虫操纵,方才喷出的不过九牛一毛。如今剽蛊荧虫今非昔比,再待在地面上,迟早都会死,纵然是黄龙老道,若是聪明的话就快些逃离这里。” “那……你是如何确定的这地缝下是绝对安全的?就不会有其他异兽?”陆清寒问道。纵然灵识探查也无法触及十丈以下,根本无法确定地缝之中是否有其他危险生物。 江长安笑道:“方才那头巨型异兽左臂与腿上残缺出乃是用人的尸体填充,在沧溟峡谷,和诸多畸变妖兽相比,人的躯体最为脆弱,倘若地下还有其他异兽,剽蛊荧虫怎么会用人的躯体?我断定,地缝中不会有再有其他妖兽。”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地下没有其他遗留的剽蛊荧虫?”陆清寒疑惑不解。剽蛊荧虫数之不尽,若是没有倾巢出动,而是埋伏在地下,两人无疑就是送死。 怎知江长安咧嘴一笑:“我不知道。” “你……你不知道?”陆清寒不知如何接下去。 江长安眼眸深邃得凝望着前路:“是有人告诉我的。” “是谁?”她一年来问的问题也从未比今日问的多。 江长安道:“方才在众人都在犹豫下不下地穴的时候,先行下去的两人你可还记得?” 陆清寒回忆道:“第一个下去的是一个青袍中年人,第二个乃是一个黑衣年轻人。后来那青袍中年人逃上地面喉咙被吼叫生生撕裂。” “不错,你记得这么清楚,可有看到那个黑衣年轻人逃了上来?” 陆清寒猛地失神:“没有。” “黑衣人叫嚷着要跳入地穴之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观察着地下,没有人在意,那黑衣年轻人和你我在古战场上所见‘悬丝架桥’的人一样,没有体温,没有生命……” “傀儡!那个木甲师的傀儡!”陆清寒恍然发现了什么,“方才异兽出现,哄乱之时,那位木甲师不在!” “他当然不在。”江长安大踏步朝前行去,“纵然剽蛊荧虫变得再强,石木死物所建成的傀儡也不会被当成宿主,而纷乱的这段时间,这具傀 儡已经探查清楚了地穴中还有其他去处,安全、不平常、甚至……还藏有至宝!” 至宝! 陆清寒冷然瞧向四周环境,后知后觉:“你是故意挨得那一掌?故意掉入这里?” “不然呢?总不能众目睽睽下跳进来?傻子也能觉察到蹊跷。旁人还能够趁乱跳进来,但是那个叫孙罄的女人可是比大多男人都要精明,目光从未曾真正从你我的身上松开过。” 陆清寒道:“所以你用幻术借着孙罄的手,如此一来所有人的注意都只会在发疯的孙罄身上,你被打落地缝也是顺理成章,不会让任何人怀疑,二来还能将看似固若金汤的联合撕开一个口子。” “那个算联合?不过是乌合之众抱团取暖,算了,你说是就是?”江长安轻笑道:“其他人不信,黄龙老道那老家伙却能看得出来我的手段,瞒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跟着下来,再不跟去,这一切心机就枉费了。” 在这地穴深处,菩提眼不过也才能看到十多丈的距离,和普通肉眼无异,但有驼背木甲师走在前头,将危险都趟了一遍,两人也无所顾忌,全速前行。 刚走没多久,可见头顶千丈上空地穴裂缝便已达到尽头,眼前裂缝小路也进入一片钟乳洞。 洞中琉璃亮光晶石五颜六色长在石壁四处,如一盏盏奇异明灯照亮一条直径通途。 滴答答…… 异香扑鼻,像是杏仁的清香气味,却要浓郁百倍,光是轻轻嗅上一口便已全身舒爽。 “钟乳灵化液!”陆清寒惊道。 一旁石台上钟乳滴露积攒了一滩小水洼,其中每一滴钟乳都含带超越外面数十倍的灵力,而这样的水洼足有上百处。 此处果真是洞天福地,也是一个修行的绝佳处。 江长安手握神府,自然不将这点灵力放在眼里,但陆清寒的双眼却一眨不眨恨不得陷进去。 “你想要这些灵液?”他问道。 陆清寒眼神暗沉地摇了摇头:“我灵元与常人本就不同,没有生命天源井,更无命植,要这作甚?” 不错,她羡慕那些能够在正常修行的人,能够赤脚踩塌在地的人,但她的灵元中有的只是一座不知从何而来的孤城,哪怕是双脚接触地面都会出现异状,这也是她一直习惯骑乘白鹿的原因。 江长安却大步走上前,掏出了一只储液瓶将所有的钟乳灵化液都灌了进去,一滴不剩:“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我就暂且替陆圣女收着保管。” 陆清寒道:“师父曾教我,己所不需,岂可辜负?你……收下它不就是辜负了吗?” 江长安笑道:“怎么能算辜负?你师父应该再教你一句话:世事难料。说不定我能治好你的病,那样陆圣女某天能够 用到了,也难料。” 陆清寒一愣,心畔掠起一道涟漪,眼中憧憬,红唇嗫嚅,却又及时冷静下来苦笑——师父曾教:断除七情六欲,才可见长生大道。 走了十多里,约莫已经踏入了妖国境深处福地,四周威压哪怕是在千丈地底也觉察得一清二楚。 顺着山洞越走越深,墙上的琉璃晶石也越来越华丽非凡,色彩斑斓,它们在地底静待上万年,守候这方净土。 这时,前方狭窄的过道后前方出现开阔的天地——方圆数百丈的一块空地,上方大有直冲霄汉之势,但未通地面,未有天光,就像在地底深处生生掏出一个中空的百丈深坑,内部看去就像是深处威严高塔之中,四周石壁上爬满了青绿藤蔓。 在眼前石窟中央,生长着一棵参天巨树,枝叶早已枯萎,佝偻的黄褐色枝干上没有一片树叶,造型奇特似人,枯秃地站在那里。黯淡的荧光拉扯着宽影子打在石壁上,倍显凄凉。 而在树下正站着黑袍驼背的老者,这位脑袋恨不得低垂到胸口的木甲师睬也不睬他一眼,目不转睛得抬头凝望粗木枝干。 “老前辈是在找什么?”江长安从容走到山洞中,明亮的琉璃晶石把整个石窟照得透亮,江长安站到了老者的身边,循着他的目光所视瞧去。 驼背老者转头看向他,阴沉笑道:“小哥可知这里为何处?” 江长安笑道:“老前辈好像知晓晚辈能够跟寻找到这里?” “呵呵,你的实力在那群人虽只算是中等之姿,但你的年纪与你的实力太不相符,天分非常人可及。更难得的是有脑子,这世上有实力的人不少,但是有脑子的人可太少了,你早早就看出了老夫的障眼法,为何没有开口?” 江长安笑道:“老前辈磁隼掌控傀儡,牵线架桥之法让晚辈佩服,更何况前辈不也早已看出了我二人就是与许青哲交手的人吗?晚辈对展旭施用的幻术骗得了其他人,也骗不了您的法眼……” 他的五官也像身姿那样歪扭,青斑附着,簌簌怪笑像是蛤蟆:“但老夫架桥在前,你施用幻术在后,你瞧破障眼法时并不知老夫会看出幻术,为何不将老夫供出来?岂不是能在黄龙老傻子那里换来更多的好处?” 江长安云淡风轻道:“老前辈也说了,黄龙老道是个老傻子,傻子永远不会念及别人的好,甚至有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驼背老者定格似的盯了他片刻,笑意依旧阴厉却总算有了股人情味,抬臂一指,又问了一遍起初的问题:“小哥可知这里是何处?” 江长安摇了摇头,连墨沧也不知这块隐藏地下的地域是何处。 老者正欲开口,地窟外纷杂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地穴上的人跟来了! :。: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万年古树 甲第道盟的速度居然这么快!这点属实超乎江长安的预料。 “哈哈哈,这地底果真是不凡!”黄龙道长声音朗笑,眼神却阴鸷如匹被戏耍的饿狼,“不想竟是被他人得了先手!” 一群人一拥而入,纷纷望着眼前巨木与开阔的神秘石窟啧啧称奇,这些人无不是狼狈不堪,甚至有的浑身伤势累累,从起初战场旁聚集的上千人,眼前只剩下了勉强上百名。 甲第道盟的弟子也损伤惨重,但江长安还是眼尖得觉察到黄龙道长身旁多了四名中年人,个个都是道果境后期的实力。 这四个中年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想来就应是许青哲先前提到的几位前来相助的“师叔”。 陆清寒轻声道:“难怪这些人能够这么快得从异人手下脱身,合着是多了几个强援,甲第道盟果真是人才济济。你辛辛苦苦算计想要甩脱这些人再寻至宝的计谋只怕是白忙活一场。” “不白忙活,最起码如今的甲第道盟因为孙罄道长的‘鲁莽’可是人人敬而远之……”江长安并未有太多慌张,淡然笑意瞄着孙罄,正如他所言,肉眼可见进入石窟之后其他修行强者皆是与甲第道盟撇开了一丈距离,远远扯开。 而孙罄的忍耐也超乎了他的想象,面对幻术风波之后平静如初,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江长安的存在。这可是要比只会嗷嗷狂吠的动物可怕的多,毒蛇在发动致命一击之前,总会静伏等待时机,一击必中! 黄龙道长似模似样对着江长安笑道:“小道友无碍,老朽这心里也是落心得下。在这千丈地缝掉下居然没有半点伤痕,还发现了这处地窟洞天福地,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托黄龙道长吉言,这地方算是地窟,至于洞天福地嘛,算吗?” “就算本不是洞天福地,但是我等与诸位英雄聚集于此,仅凭这一点也成了洞天福地了……”黄龙道长大笑道,然而这次却没有人再愿附和,只有他一人尴尬得笑了几下。 江长安看向他身后几个中年人:“甲第道盟的强者果真如外界所言人才辈出。” 马上,站在黄龙道长身后一个皮包骨眯着眼缝的中年人站出来,这人枣红脸,看来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出奇得猥琐,就像一只偷瞄粮食的老鼠,道:“本座与众师兄弟前来乃是为助黄龙师兄一臂之力,皆是无名之辈不值 得这位道友挂念,本座更好奇的是那位站在树下的阁下又是什么来历?找到此地难道是偶然?” 黄龙道长笑呵呵不说话,目光凝重得落在从始至终都站在树下的驼背老者身上,又望着中央古木:“这树木看上去已有万年之久,枝叶全部脱落,但是周身却没有一片枝叶存在的痕迹……” 驼背老者终于开口,背着身子留给众人,道:“老夫也在想,究竟是谁将这棵树种在了这里。” 黄龙道长道:“阁下能看得出这棵万年前所种下的古树的主人?” 驼背老者缓缓摇头:“猜不出万年前抚育它之人,却说不定能够看出二十年前种植在此地的人是谁……” 二十多年前才种在这个地方?谁会这么傻把一株万年古树种在这个鬼地方?这话当即引来甲第道盟一众讥嘲。 “既是如此,老朽倒更要好好看看这古树究竟蕴含什么名堂!”黄龙道长暗喝一声,一掌灵力拍入古木。 众人不以为意,可却听咯吱吱轻声裂响不绝从古木上传来! “什么动静!是古树传出来的?!” 地上噼里啪啦显现道道裂痕,汹涌灵力井喷似的自地底涌出! 众人眼前迷蒙,过了片刻,眼前不再是石窟,而是立足于海上,一座孤岛桀然耸立,只有一株古树傲然挺拔。 阵阵风雷巨响,便是从海面上传来。侧耳仔细倾听,四周远处也传来巨响之声。众人环首四顾,险些叫出声来。 青霞如故,桃柳争妍,春光明媚,山青水秀,无数座山峰伫立海天之间,万尺高天云雾飘渺,千丈断崖飞瀑高垂,景色怡人,心旷神怡。 而就在每个人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之际,轰隆隆,天地又变,似要崩坏一般,山河石壁,皆自消灭,万物演变,弹指间沧海桑田,眼前呈现而出的多是平原,湖水宁静,土地肥沃,农人安居乐业,富足人躺在院里享受夕阳,秋水长天一色,落霞孤鹜齐飞。孩童无忧无虑地嬉戏,这里仿佛没有争斗,没有战火,没有欲望,多有自然乐园。 这里仿佛是世间不曾有,只有想象中才出现的最美好的世界。 突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轰雷滚滚。 石窟中众人的脸容瞬间被照得雪亮,黄龙道长等人惊怒交加,耳边狂风怒吼,惊涛拍岸,似 万马奔腾,古树地下砖石节节崩碎,爆射出浓烈黑光! 黄龙老道突然低喝,想要撤出却为时晚矣,地底发出一股浓烈的黑雾,眨眼瞬间已是充斥整个洞窟,所有人浑身都被淹没了,一道道惨烈的煞气铺天盖地。 “轰!” 突然,他们四面八方冲出一股汪洋般的黑气,震撼了整座宁静的乐园,雷光毁灭了所有,只剩下了——凉风萧瑟中,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南北两股神念,这是两股强大至极的恐怖神念,像是海啸连天,摧枯拉朽。 每一股都有超过千万人,在这场平原上展开了最为惨烈的一场战争厮杀,每个人都置身在这场战争之中,眼看着两股杀念涛涛奔涌而来,甚至有的几个道士经受不住这股恐惧,歇斯底里咆哮呼救,挣扎着就要逃脱这片地域——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惊雷落在众人头顶! 轰隆! 每个人眼前皆是一阵明亮,眼前还是身处石窟之中,好似黄粱一梦,只是眼前的石窟让每个人都震撼得近乎窒息! “方才的场景……是两族之战!颖水涧两族大战!”有人不由自主热泪滚落两颊,这种震撼前所未有,就像天地末日骤然降临,心中所剩的只有本能的恐惧无措。 而其余所有人已没有心思关心这个问题,他们齐刷刷地抬着头,紧盯着古树—— 石窟开阔地中央生长着的古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眼前老树不再是石化般的死物,片片死皮从表面脱落,呈现出的是一尊通体青碧翡翠色的树干,树木茎干通透碧玉浑然天成,完美无暇,甚至其中经脉都能够隐约看得透彻。 道道汹涌的灵力从地底更深处被树根吸收入树干中,传达到每一条细枝末节,只见方才还是光秃的树干眨眼间繁茂遮天,每一片树叶都有两个巴掌大,叶片油绿光亮,就像是悬挂的半透明碧玉,随风摇曳。 众人都出神之时,江长安背后猛地生出一股凉意,寒芒刺背! 江长安本能性的虚晃身形,一击比刀刃还要锋利的长鞭帖着脸颊扇过,呼呼疾风在左颊刮出两道半寸伤口,鲜血点点滴在白衣。 若是慢一分,这一击足够轻而易举将他身体分作两半! 这人就是想要借着这个出神的机会要了他的命! :。: 第六百八十六章 青玉梧桐 “你这竖子!胆敢对我施用幻术毁我声誉,我非杀了你不可!”孙罄长鞭冷风迎面而来。 江长安脸上伤口转瞬即自行愈合,但心中激起了怒火,杀气毕露! 江长安掌心摇光剑陡然闪出,纵然黄龙道长在此地也不会任人宰割,身法快如闪电疾风乱影,半空兜了个圈子。 众人一个晃眼,长剑已经横立在孙罄的咽喉,江长安则站着了身后,左手金光牢牢制住孙罄使鞭的右手扭转在身后,动弹不得。 孙罄只不过区区万象境后期,制服她多动动手指都是浪费。 他口中轻笑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长鞭固然灵活,快若银蛇,点点如疾风骤雨,难觅踪迹,但是只要钳制住使鞭的手,就像长蛇被握住了七寸,孙道长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住手!” “竖子,莫非你是要和整个甲第道盟为敌不可!” 黄龙道长与另外四位中年道长法器攥在手心,恨不得当即置他于死地! 所有人被这突然一幕吓得呆住,神经又跟着紧绷起来,陆清寒神情寒冷,同样杀意横生,却不是对着江长安,而是对着这五人。 被制住的孙罄恼羞成怒,面如死灰,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胆敢伤我一根汗毛,甲第道盟不会放过你!我爹爹也不会放过你!” 江长安一把捏着她的下巴呜呜疼痛说不出一个字,侧耳轻笑,声音只有她一人才能听到:“孙道长,我不是君子,更不是好人,杀得女人也不少,不想死最好闭上你的嘴!不然我的手一抖这剑刃刮花了你的脸可就不好了。” 他松了松紧握下巴的手掌,孙罄果真吓得不敢出声,先前的高傲也不知丢向何处,和脸蛋相比起来这些都成了最不值钱的便宜货。 人群纷乱,场上最淡定的反而是身在半空的江长安,咧嘴冷笑道:“诸位都看在了眼里,我并非有意伤害孙道长,只是孙道长有意要取我性命!甲第道盟还真是大道名门,竟然如此歪曲事实,当真是让人佩服至极!” 黄龙道长颜色阴郁:“这件事就暂且算老朽管教不严之过,江公子如何才能放了老朽弟子?” “简单,这世道很简单,欠了钱还钱,犯了错认错!”江长安笑道,声音朗朗在石窟中回荡不息。 “你放肆!”那位枣红脸的瘦高个怒道:“黄龙师兄,这小子实在猖狂,让我出手非要斩了他不可!” 江长安冷冷道:“可笑!真是可笑!明明是甲第道盟的徒弟先动的手,若非我反应迅疾早就躺在了地上,届 时甲第道盟的人估计是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将人命做刍狗,这孙罄道长在地面杀了几个同道,甲第道盟作何解释?明明自己是个疯女人却要怪责他人,明眼人反要装聋作哑当个瞎子,这,就是甲第道盟!秉承正道的道盟,令人不齿!” 山洞中鸦雀无声,其余九死一生来到石窟的人则冰冷望着甲第道盟,有的早就与甲第道盟死对头的妖族道长一旁呼喝鼓动众人。 “不错,甲第道盟弟子杀害其余道友难道此事就这样算了不成?仅仅‘中了幻术’四个字就将我们打发了?谁知真假?” “而且各位都看到了,从始至终都是这孙罄疯子一样攻击他人,黄龙道长就不给一个说法?!” 人是草,无论是生命的价值还是本性都和草一般无二,烈火烧不死,大水淹不尽,可风往哪儿吹,它们就往哪儿倒。 这些人心中都有怨气却无奈敢怒不敢言,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人,现在江长安站了出来就像是泄洪之口,经不起三两句话的鼓动,上百人趁着墙倒众人推,一发不可收拾,黄龙道长几人霎时成了众矢之的。 黄龙道长手下中年人纷纷劝阻,露出杀意,而众人有了江长安在前也不再退让一步,这是一场没有硝烟杀戮的战争,场面焦灼。 就在黄龙道长神情踌躇之时,谁知江长安话锋一转道:“其实黄龙道长不道歉也可以,在下也算有几分度量,但是以免孙道长再疯着吆喝杀人的言语,我只好行不得已之法!” 江长安说着掏出一枚雪白玉丸强行塞到孙罄口中,入口即化,散入身体各处。 “狂子!你给她吃了什么?” 黄龙道长几人根本来不及阻拦。 江长安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枚‘三日腐骨丹’,三天一枚解药,若无我的丹药,孙道长三天后便会化为一滩血水!” 他松开手将孙罄推了出去,孙罄双眸充血,如野兽低吼着:“我杀了你!” 然而正当她要挥出长鞭才发现体内灵力无论如何也是不听使唤。 “忘了说了,这丹药服下去,没有我的解药,灵力也是处于封禁状态。而且我手中并无现成丹药,要是我死了,这位孙道长也会死。”江长安笑道,甲第道盟盟主的女儿,这个身价足以保自己一命。 黄龙面色铁青,咬牙威胁道:“好,好得很,这样一来道友最好能够好好活着,活得长久一些!” 黄龙道长身心疲惫,对江长安束手无策,只得冷冷瞧着众人:“还有谁想要这一份歉意?老朽这里谦字没有,死字倒是有 一个!” 此言一出哪还有人敢发声?万般阴郁咽回肚子,藏于心底,对甲第道盟更加憎恨。 “为什么?”陆清寒站回他身后,不解,“为什么不等到黄龙道歉让步?” 江长安道:“此时要他让步当然可以做到,这位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的黄龙长老真的会低下他高傲的头,可如此一来,其他人的怨气不就消了吗?” 陆清寒闻言明白了什么,心中穿刺般冰凉:“你转口避开锋芒,以退为进,黄龙老道便更不会将其他人放在眼中,这样……这些人的怨气只会越来越深,此时还不见有什么,但一遇奇宝,甲第道盟便会成千夫所指!” 江长安道:“眼中钉,肉中刺。拔出来不痛不痒,恢复也只在片刻,我要它一直扎着,并且让它变得越老越大,扎得越来越深!关键时刻,一击致命!” 他呵呵笑着,那笑容纯洁如温煦暖风,说出的话却让陆清寒心底生出丝丝寒意。 什么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江长安的表现再贴切不过了。 突然,一股股冰寒气也自灵树上散发出来,石壁上蒙了一层冰寒清霜,汹涌灵力扑面袭来。 “这古树果真不凡,难道是……” “是灵树青玉梧桐!冰凰古族消失的青玉梧桐!” 冰凰族! 相较起青玉梧桐,这三字带给众人的震撼无疑更加剧烈,江长安也暗暗不妙,继续拖延下去局势只会越来越麻烦,怎么又扯出了这个恐怖的古老氏族? “传言冰凰族万年前参与第二次两族之战时,先祖大金翅凤王死于紫幽大帝之手,陨落在颖水涧,冰凰族至宝一株灵树玉梧桐与一对凰血冰晶石遗失沧溟峡谷至今没有下落,竟在此处……” “我听说这次古氏族冰凰也进入了沧溟峡谷,要是跟这青玉梧桐沾上了关联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我要离开这里!” 当即便有人惊恐地叫喊着即要离去,甲第道盟的中年人强援也有的慌了神:“师兄……这,若知为了青玉梧桐惹上冰凰族,这……盟主一定会怪罪……” 黄龙道长冷哼一声,袍袖大手一挥:“冰凰一族就算是来到此地又是如何?怎么可能在顷刻间便出现在这石窟之中?此神物放在这里即是暴殄天物,既是我等发现此处奇异之地,便应归老朽与各位同道所有!” 话音未落,只听洞外十里外就有一道凌厉冰冷的声音传来:“说得好!甲第道盟中何时有得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我真是想要攀谈学习一番!” :。: 第六百八十七章 琅嬛阁冰凰古族 只听这声音,众人心中便已凉了半截。 倏忽间,十多道冰蓝身影现身在洞中。 洞窟里本就寒冷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一些泉眼境道行的道长身上都升起了一层白霜,嘴唇冻得青紫。每个想要瞧清两人容貌者全部都睁不开双眼,像是迎面扑来冰霜烈风,针一般直射双眸,竟不能直视! 江长安菩提眼透过霜寒,打眼瞧向这群人——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身着银铠,头戴精简奢华的凤冠步摇,冰清的蓝色双瞳像是两颗宝石、这么多人中,唯有她眉心画着一道奇特冰蓝符印,象征了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 柔顺的蓝发披肩,玉颜雅致,她皮肤比雪还要白,薄薄两瓣粉唇点绛嫣红,还未完全褪去少女稚嫩,青涩间透着厌世的冰冷,与陆清寒淡漠世俗一心求道的冰冷不同,这种寒冷是真正刺激肉身波及灵魂心底的冰寒!方才的话也是从她口中说出。 而在她身后的二十多名侍卫衣饰则要简单许多,有男有女,但实力无一不是身处道果境之上。 二十名道果境,另有几位更是踏入洞墟境初期!这是什么概念,若是抛去黄龙道长不论,完全有能力将洞中所有人都屠戮殆尽! “方才的话,不知是哪位说的?”她的下巴习惯性得微微高调昂起,眼角蔑视,声音也好似冰棱碰撞——铛啷悦耳,一下就能听出是冰块无疑。 “怎么?既然敢说,难道就不敢承认吗?方才我听到甲第道盟的字眼,究竟是甲第道盟哪个不要脸的尊驾大言不惭,瞎了狗眼?” 好泼辣的女人,江长安苦笑。 “放肆!我师兄不过是说出实情,阁下未免太张狂了些?”黄龙道长身旁枣红脸八字胡的瘦高中年人站出来说道,“反倒是阁下来此,未行通报姓名,没有自报家门就在这里破口大骂,和骂街泼妇没什么两样!” 那女子听完也不气,向前踏出一步,八字胡中年人惊颤退了半步,谁料她并未再动手,而是喝声冷笑道: “听好了,我乃千丈琅嬛阁凌浣!这青玉梧桐乃是我琅嬛阁冰凰族圣物,谁敢擅动!” 在听到“千丈琅嬛阁”,黄龙道长的脸色已经撂了土色,而听到凌浣的名字,心中煞气已经尽相散去,心中所剩的仅剩下和气生财。 凌浣?何许人? 江长安正是疑惑,陆清寒小声淡漠解释道:“琅嬛阁冰凰族族长凤皇的掌上明珠,冰凰族小公主。” “怪不得,一族的公主足够这样 嚣张跋扈,有了个好爹仗着,任是谁也会这样张狂。”江长安想了想家里那位整日只会蹲家里游乐的老爹,不禁唏嘘。 陆清寒却说道:“这次你猜错了,她这般张狂并非是因为凤皇维护,如今的冰凰族长为人刚正不阿,不徇私情,对这个女儿严厉至极。” “那为什么她……” “因为她有一个家喻户晓,被冠为东洲第一天才的哥哥——凌无缺!” 江长安道:“凌无缺?” 陆清寒道,“凌无缺天资被誉为千年难见奇才,至今二十四岁,已经突破至洞墟境大圆满境。此外,凌无缺为人谦和,但唯对这个妹妹疼爱非常,甚至曾有古氏族一位妖族公子不过是言语挑衅了两句,便被凌无缺打了重伤躺床半月。” 二十四岁洞墟境大圆满,黄龙道长花了大半辈子到达的境界,这个叫做凌无缺的居然只用了二十四载! 江长安深深震撼,这样的修行速度被称为天骄完全不过分,反观自身道果境后期,突破到洞墟境何年何月都还遥遥无期,跟别提洞墟境大圆满。 凌无缺,江长安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随后江长安以一种较为怪异的眼神地看着她,嘿嘿轻笑:“没曾想足不出户的慈心圣女居然对这琅嬛阁的事情知晓这么清楚?” “因为冰凰族族人曾去过慈心洞天,凌浣也在当场。” “冰凰族前往慈心洞天?”江长安目光惊异,慈心洞天一直自诩正道,面对妖族势不两立,怎么容许妖族踏入一步? 江长安道:“你好像对这个叫做凌无缺的很熟悉?连他的年纪都一清二楚。慈心洞天位临夏周国,而琅嬛阁远在东洲东灵,怎么也不可能听说才对……” “那是因为……”陆清寒微微蹙眉,自己为何会着急得去解释?根本没有必要去解释。清寒啊清寒,你在想什么?她又闭上嘴,可心里却像是闷堵了一口气,浑身不适,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她也根本不明白为何? 凌浣走在青玉梧桐下,满心欢喜溢于言表:“来啊,将我族至宝掘出带回琅嬛阁,切记小心些,若是碰着一片叶子,我拿你们试问!” “是!” 这群侍卫不知是习惯了公主泼辣性格,还是训练有素,皆是一丝不苟,听之任之,来到树下就要动手开掘—— “且慢!” 黄龙道长猛然喝止。 凌浣瞥他一眼:“怎么,这位白胡子老头有什么话说?” “老朽乃是甲第道盟黄 龙,此次沧溟峡谷之行乃是应诸位道友所请,替诸多同道寻个福祉。我等偶然寻到这贵重青玉梧桐应归公主带回不假,我甲第道盟自是心中无怨,可是总不能让这么多信任老朽的道友空欢喜一场,还望冰凰族的公主能给一个补偿。” 凌浣冷笑:“你想要如何?” 黄龙道长轻捋胡须:“不多,只需百枚青玉梧桐叶足以。” 凌浣环视众人:“这真的是诸位的心思?” 洞窟气氛安静下来,这些人再唯利是图也知晓冰凰族是怎样的存在,甲第道盟有能力死磕,自己可是孑然一身,怎敢有非分之想?不曾想此时又被黄龙老道拿来做了筹码,皆是怒不可遏。 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以一种恐怖速度愈来愈大,终于忍耐不住,愤怒大吼:“黄龙老儿纯属胡扯,我们是为至宝而来不假,但还不傻,没胆量去拂琅嬛阁的胡须,对青玉梧桐更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不错!分明是黄龙老道一己私欲,想要得到青玉梧桐上的道蕴!” 上百道哄闹吆喝声震天! “混账!”黄龙道长脸色大变,怒道:“你们都反了不成?!” 凌浣呸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缘由,原来只是有人模狗样的老东西为了私欲而为之!真是败坏了我对甲第道盟的印象!” 黄龙道长终于忍无可忍,之前江长安带来的屈辱怨气还没有平息,加上众人反叛,再听这个小辈骑到自己的头顶上,再也忍受不住:“放肆!纵然是冰凰一族的至宝又如何?老朽今日便要将此树带回甲第道盟,冰凰一族倘若想要讨要,那便就请你的父亲亲自前往甲第道盟讨要!” 凌浣眸色肃杀:“老东西,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老朽修道至今还有见到过如此出言不逊的小辈!不知天高地厚!看来是要替冰凰族之主好好管教管教他这个刁蛮女儿,也好知道世事凶险夹着尾巴走路的道理!” “老东西,你找死!” 凌浣最痛恨的便是有人学着她父亲的语气传教教条,暴喝之时,掌心一道冰蓝色惊雷劈头朝黄龙道长凿去! 一道雷闪,黄龙道长冷哼着抬起一掌,未见脚下如何走动,呼呼疾风涌动,身影已是向前掠出十数丈,他掌心蕴藏灵力紫气,毫不留情就朝着凌浣杀去!! 威势阵阵波及青玉梧桐枝叶,在洞中绽出一道紫光惊雷即要将她斩成两段! 凌浣蔑视冷笑,未见如何走动,红唇吐露一字:“枪!” :。: 第六百八十八章 戒中人 字音清晰明亮,掌心已多了一杆丈长银枪,混若白玉,干净无暇,上面用金漆雕有飞凤曲盘,好不威猛霸气! 凌浣有足够的信心赢这老道,长枪乃是用琅嬛阁藏宝华玉神铁,在琅琊阁净月台照月洞铸炼七七四十九日而成,期间白日不见天光,只照晚间明月,因此得名——月华银枪。 啪! 月华抢一击打散紫色惊雷,凌浣双手贯力,足下生根,腰马合一,全身的力量聚集枪锋一点,破开落雷之后尤未停歇,直刺咽喉! 黄龙道长丝毫未觉得半点威胁,若说凌浣的信心是来自这杆长枪,他的信心则是来自绝对的实力差距,在他眼中,凌浣与那些仗着家室狐假虎威的纨绔公子没有两样。 顺势躲也不躲,横起手臂挡向长枪棍臂,接下来所有人都没有猜到的一幕发生了——长枪被手臂一挡,竟未弹回,而是弯起一个半圆回刺向黄龙老道后脑! 这杆枪,会拐弯! 黄龙道长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招,意图抽身而出已有所不及,翻掌间招天幡袖袍中爆射而出,横冲直撞在枪锋,当啷脆响递过夺命一击,急退三丈。 即便躲闪也算及时,他的脸上还是着了一条血红,从左耳扯到了嘴角,鲜血惊魂! “黄龙道长居然着了这女人的道!那杆长枪未免太邪乎了?” 周遭惊异声此起彼伏,江长安与陆清寒的眼中也闪起亮色,没有想到这杆长枪看上去坚硬似金刚,实则蜿蜒柔和,变化多端,更没有想到冰凰族公主对于长枪有如此深厚的造诣,也不是个纯粹的花瓶。 一不留神落了面子,黄龙道长又惊又怒,暴跳如雷:“小丫头你找死!” 招天幡一飞冲至洞顶,黑云漫布,雷光闪烁,黑幡之下威压令每个人都几欲喘不过气来,马上要窒息。 “小丫头的枪花武得再好,倒要看能否抵得过老朽的天劫雷动!” 江长安也顾不得看得愣神的圣女同意与否,抄起她的腰肢急速退到了青玉梧桐树下。 咔嚓!震耳欲聋声炸响! 上千道雷光密不透风打在凌浣头顶,这个要强的女子长枪虎虎生风,颤动转瞬如滂沱大雨点出千万道,无数道枪头残影飞舞在雷光电索间,然而不管她的枪如何迅疾,在实力绝大差距前也无计可施,面色凌冽,两颊生出道道冷汗。 “孽畜,琅嬛阁冰凰族的公主又如何,今日老朽便 为诸多道友除了你这祸根!”他此刻也不忘将其余人拉向泥潭,沾上脏水。 “放肆!保护公主!”冰凰族跟来的二十余名侍卫直接跃入雷池,奈何就连凌浣都抵不过这紫雷之力,他们几个道果境初期跃入就似飞蛾扑火,骤然间两人被落雷直接击成飞灰! 其余哪怕是几个洞墟境初期都走不得几步,急急忙忙抽身而出,身上或多或少挂了彩。 眼看冰凰族公主岌岌可危,就在这时,凌浣口念咒决,伸出右掌食指! 那根葱白玉指上戴着的一只蓝白相间的棱形玉石闪耀起刺目蓝光,道道星芒自指尖流溢而出,落在地上生根长出数十株七彩缤纷的莲花,莲花旋动生长! “不好!”黄龙道长震吓一声,闪身退避。 嗤! 荷花陡然间爆射出灿烂绚丽光芒,没有杀伐之气,反而是干净纯洁无瑕的和风晦朔,正如一点清明荡污浊,洗濯出一片干净世界! 霎时间众人眼前一亮,拨开云雾见青天,都舒畅得喘了口凉气。 头顶阴云都被莲花照开,彩光以静制动,没了头顶乌云,上千雷光就好似街头的叫花没了蛇耍,再也翻腾不起任何风浪,偃旗息鼓,没有了动静。 “岂有此理!给我杀!”黄龙道长动了怒,既然杀心已起就该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 只见黑幡翻腾一股凶猛死气,聚拢莫大的巨锤,从天直降正落在第一朵清荷上! 轰隆! 巨锤爆裂开璀璨火花,虚幻的清荷上浮现起道道裂痕,啪地碎成青烟。 凌浣暗道不妙,脸色变成了青色。 有一便有二,接连轰隆炸开的声音接连不绝,黑气巨锤穿梭在千朵荷林,像是一头黑龙,而风头无量的清荷就如投了南墙的鸡蛋,噼里啪啦鞭炮的连声炸响,青烟弥散。 眨眼看去,方才圣光散布的山洞此刻重新被黑烟蒙上一层夜幕,凌浣脸色煞白,一口腥红涌上喉头,她暗暗冷喝要强地强行咽了下去! 黄龙道长冷笑:“死!” 黑龙舞动朝凌浣迎面杀去,后者尽管有万般不甘也再无其他方法,这戒指的杀招乃是最疼爱她的哥哥所赠,就是害怕她泼辣的性子在外受了委屈,保命所用,她已不记得用这一招杀了多少敌人,屡试不爽,这次便想要真正尝试这三千清荷的真正力量,哪知这黄龙老道的实力竟是如此强劲! 眼看黑龙飞至眼前,就要将她全身吞没! 凌浣面色痛苦,惊吓地抱起头蹲下了身子,蜷缩颤抖得不住尖叫,面对死亡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青玉梧桐树下,刚被江长安揽腰逃过一劫的陆清寒看了眼身旁白衣,道:“你不打算出手么?” “我为什么要出手?” “江四公子不是常常看不得有美人受难吗?在皇宫中面对阴兵尸海可是连死都不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有些怪味。 江长安笑道:“我不是大善人,冰凰族公主既非我熟识,又非我老婆,我为什么要救?更不用说我的实力可不及这三千清荷。” 连这虚幻清荷都被黑龙碾压成齑粉,他上去也是送死。 陆清寒看着他,竟说了句好话:“但你的脑子比他们都厉害。” “这句倒也算是实话。” “你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占便宜的时机。”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凉?”江长安皱眉,她的话里又泛起凉意。 陆清寒语气冷淡:“你把手放开再试试?” 江长安将那只一直搂在圣女腰肢并且正向圆臀上滑去的大手抽开,尴尬笑了笑:“果然好了不少,不凉了……” 谈笑间,黑龙就要吞没娇弱身影,恐惧的尖叫声刺痛每个人的耳膜。 濒死一刻,所有人呼吸忽然顿住,那枚戒指居然又爆发出一道炽烈霞光! 七彩光芒如神光普照,这道光比清荷更加纯净,更加强烈,而霞光也未化成一道道清荷物件,而是得见光幕中——走出一人! 这人身高八尺,身材修长健硕,头上长发束起,眉心一道冰凰族皇室特有、与凌浣一模一样的冰蓝符印,面色冷峻,长相不消多说,眉清目秀,英俊非凡,身穿一件极为华丽的蓝色道服,服饰上绣着锦绣山川河流,诗意盎然,彰显无尽风雅。 那双孤傲冰冷的眼眸中仿佛没有焦距,深谙的眼底充斥着无尽的杀机,却又有说不出的平静,人在出手决心杀一个人的时候无论谁都不可能保持绝对的平静,偏偏这个男人就可以。 这是个完美的男人,俊美得足以让任何人都感到由衷的惊叹,英俊的程度在江长安看来完全能排得上前五,第二与第一不消说,乃是是自己与江凌风,第三即是曾有过两面之缘的和尚佛衣,这个男人的样貌,仅仅次于佛衣。 :。: 第六百八十九章 东洲第一天骄 “哥!” 凌浣激动地跳起,自小她的心中便有一个铁一样的观念根深蒂固——无论对方多厉害的人物,只要凌无缺一出便能轻轻松松地胜过。 然而这声呼唤虽甜,幻影不过是一记一次性护身的灵识,无法有任何的反应。 光幕中他轻轻抬手,探手之时掌心已多了一根水晶毛笔,挥笔一掷! 嗤! 像幕布被撕裂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黑龙巨锤被撕裂成无数碎片飘散,仅剩丝丝缕缕的黑色游丝淡化半空,悠悠垂落,灰飞烟灭。 “丰神俊朗,完美无缺,‘惊寒玉,点绛唇。’是凌无缺!年纪轻轻就突破到洞墟境后期的东洲第一天才凌无缺!这是他藏入戒指中的一笔力量,能将雄厚的力量保存在戒指中长久不散去,这需要多么浑厚的力量!” “都说凌无缺对亲生妹妹爱护至极,容不得他人欺凌半分,闻名不如一见,这样护犊子的性情也是世间少有了!黄龙道长只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人影抬手一笔荡散黑龙过后并未有任何的停顿,主动出手,水晶长笔绘卷残云,径直纵身冲去! 在这个男人出现的一刻黄龙道长的脸色霎时变了,但下一刻又凶狠无比:“东灵天骄?老朽今天就铩一铩你的威风,挫一挫你的锐气!小辈着眼——点苍指!” 他的五髯白须鼓动似的飘荡飞起,双手使出浑身解数,所有灵力凝于双手竖起的食指与中指指尖,一点黑气浓郁如墨,墨点成针,与方才巨锤大开大合完全相反,这一式以小取大,非要将这幻影直接扎碎不可! 江长安看得眼熟:“看来许青哲的仙猿指便是由这一式点苍指演变而成,自身演化成器,锐气更足,威力更劲,也算是青出于蓝。但是点苍指的完全就是应对只知一板一眼的虚影而发,巧用四两拨千斤的道理,用针尖对拳头,面对如此取巧的一招,这道天才残影要如何应对?” 却见凌无缺幻影柔顺笔尖凝化如铁,口吐道诀,冷斥一字:“阙!” “等等,这一招灵技难不成是——”人群中有认出这一招式的修行者惊呼。 随着阙字吐出,凌无缺背后多出一道三丈高虚幻火人,生有四只手臂,每一条手臂都要比腰还粗,磅礴巨力冲荡爆出青筋,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被滚烫的血液冲撞地炸裂开,紫红色的脸上崭露的獠牙自嘴角向上扬起伸到了眼角,光头上一缕枯黄毛发,凶神恶煞,呼出的气息震得空气波荡起水纹,好像随时都要燃烧起来! 红色巨人四手聚拢成一座高楼随着笔端抬起朝黄龙道长墨点长针打去! 砰! 强强相对,地面剧烈震荡龟裂出无数道三尺宽的裂缝!就要没有落足之地。 寂静的人群炸翻了锅!这么强烈的一击几乎不是正常人能够打出的招式,更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浓烟滚滚,尘土阵阵。所有人翘首以盼,不禁猜测起谁会是最后的胜者。 隐约间能看到烟尘中光黄龙道长的身影毅然伫立。 “师兄无碍!是黄龙师兄胜了!” 甲第道盟几个中年道长先行激动道,可慢慢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弥散的烟尘中有亮光闪动,正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凌圣子!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是这一击倾注了他所有余力,此刻虚幻身影薄弱不堪,像是一张纸,别说用手戳,哪怕是吹一阵小风都经受不住。 风波消散,凌浣与黄龙道长都是静静站着。 突然,黄龙道长剧烈咳嗽起来,众人这才发现他右胸口已洞穿一个血洞,右手点墨的两指一左一右扭成了麻花,让人心颤,一道道鲜血自伤口溢出染红了大片的衣料。 再看凌无缺手中长笔,笔上无墨,但沾了人,蘸了血,便有了上等新鲜的朱砂墨!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呆住,就连凌浣显然也并不知道戒指之中还藏有最后一手。 “是禁术!冰凰族皇室禁术——九圣宫阕!传闻九圣宫阙唯有冰凰一族历代嫡系圣子能够学得,最高精通可召出九位神王!方才那位一定是赤焰悍魁神王!没想到凌无缺圣子这个年纪就能够召唤神王加持助力,还能够封入一枚小小的戒指之中,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黄龙道长洞墟境大圆满都败在了这一击灵息之下!” 江长安同样享受了一场视觉的盛宴,心中已无自怨自艾,更是产生一股强烈向往,自己站在洞墟境圆满的时候会是多少岁?三十?二十八?还是与这位圣子一样二十四?甚至——更早! 他期待着,正如答应第四秘境老者那样,寻大道,拓修行,这个过程中最吸引人的无异于你会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圈人惊异不止,黄龙道长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最后变成了铁青。 他很清楚,凌无缺害怕这个妹妹闯下大祸也故意留了一手,所以那一笔没有点在他的左心或是咽喉,而是洞穿了右胸,否则这条老命早已魂飞魄散。 红色幻影早已消失,凌无缺的虚影则转过身看向小妹,眼神夹杂着气愤却又如何也气不起来,只好伸出笔杆在她额头上敲木鱼似的轻轻敲了一下,流溢着笑意开口,语气宠溺:“又惹祸了?” 泼辣的冰凰族公主顷刻变成了乖宝宝,点头:“嗯。” “回家我再教训你……” 凌浣嘻嘻一笑,自知这是哥哥留下的一道灵息,所说的话也是事先存下,可这份关爱在场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 凌无缺面向众人躬身行了一礼:“诸位,舍妹固然性子急躁,还望诸位看在在下面子上高抬贵手,琅嬛阁冰凰族凌无缺,谢过了。” 说罢,虚影随风飘散。 “有强有弱,知进知退,更晓得给别人留的三两分脸面,讲究!”墨沧笑道。 这位凌圣子只是昙花一现,却夺走了所有人惊叹与崇敬,其余散修肃然起敬,竟也纷纷躬身回礼,东洲天才名不虚传! “惊寒玉,点绛唇?”江长安疑惑自语。 陆清寒淡淡说道:“惊寒玉说的是凌无缺本人,‘惊鸿一面才俊生,寒玉万条少年人’。而点绛唇,说的则是他手中的杀器!” “点绛唇……”江长安回忆着那杆寒玉笔,飒然一笑,“不错,伸手一点,即见血红,血光一点,可比红唇。这个圣子当真是有三分趣味,将这等杀器取这么文雅的名字。” 陆清寒道:“点绛唇不只用来杀人,还用来画人。” “哦?” “传说在琅嬛阁冰凰族里凌无缺有一座无缺山庄,凌无缺只为世上最美最漂亮的女子执笔,山庄中悬挂了上百名女子挂像。” “如此看来那人倒是个色魔。”江长安摸着鼻尖,又补充道,“有品位的色魔。” 陆清寒闻言忽的嗤笑:“色魔?这你可冤枉他了。” “哦?” “她画了天下大多美人的画像,却只是欣赏这种完美,而非占有,东灵修行之人无人不知,这位冰凰族圣子在画过画像之后总不会多看美人一眼的,更不会动半分染指的念头。” 江长安道:“冰凰一族未来凤皇帝君,长相英俊,又是东灵国首屈一指的天骄,这样的条件哪个女人不心动?恐怕有无数的美人在画完花像之后不舍得走呢,这位圣子是如何忍得住的?收藏癖?还是说他喜欢男人?” 江长安一时又想起在千山渡船上看到假洛松与书童颠鸾倒&凤的觎旎一幕,心底恶寒。 陆清寒摇头:“他既非收藏癖,更非龙阳之好。” 第六百九十章 百将窟 江长安道:“那我可真是想不明白了,除非还有最后一种可能——这位圣子已然有了心仪的女人,而且是个倾注一心不可得的女人。” 陆清寒道:“有传闻,这位凌圣子早就心有所属,而他心仪之人的画像并未存放在山庄之中,这也是他最为遗憾的一件事情。” “你好像对这位冰凰圣子非常了解?远在夏周的慈心洞天中也有关于琅嬛阁的史料文献么?”江长安笑着问道。 江长安正以为她又要冷眼呵斥,谁料恰恰相反,陆清寒看向他:“这与你有何干系?” 她眼中竟罕见得出现一笔狡黠:“你在担心?担心自己看中的想要占有的东西被人夺走?” 见他眼神惊异,陆清寒苦笑:“怎么?在你眼中我不就是一件你想要占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彰显你占有欲的工具么?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当然不对。” “嗯?”她眼中闪起一丝希望。 却听他接着说道:“你说错了一点,我其实并不担心。” 一个不相信自己能力的男人才是最可悲的,一男一女两人之间感情若是出现了问题,追溯起来真正的原因其实并非是因为一方起了二心,大多数更是两人价值高度产生了过大差异,样貌、财富、地位等等,一方先行没有自信,另一方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就已经埋下了一颗动荡的种子。 门当户对,并非没有道理。 一个只会妄自猜忌自己老婆的男人无疑是失败的,一个只会埋怨老婆太过漂亮的男人则更加可悲,如果一个男人事业有成,长相英俊,床上功夫更是一流,在人群中便是璀璨明星,我敢打赌,哪怕他娶的是天上嫦娥,这位广寒仙子也一定不会对其他男人多看一眼。 如果你是第一种男人,就烦请量力而行,相反,如果你是第二种,恭喜你,你可以上天了…… 很显然,除了长相出众、事业有成、璀璨明星三条,江长安已经算是第二种人,所以他对自己有完全足够的信心。 “哦。”她眼中的光亮再度扑灭,却没有想到他又紧跟着问了句:“凌圣子那山庄中有你的画像没?” 陆清寒微微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她又问:“如果我说没有呢?” “没有,就证明凌圣子等的那个心仪女子很有可能正是陆圣女,毕竟世上如圣女这般容貌的可是极其难寻。” “那如果我说有呢?” 陆清寒刚一出口便感觉有些不对,江长安身上气息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危险,他还是保持轻松的笑容:“如果有,我就把那狗屁山庄烧了!” 陆青寒发了呆,眼神被他一看竟第一次生出了无所是从的感觉,木然目视前方,心中如打翻了卷经桶,咚咚不停地敲撞心尖,在慌张什么?她不知道。 二十多名侍卫连忙冲上前去查看公主安危,凌浣则径直走到被甲第道盟弟子护在身后勉强捡回一条性命的黄龙道长面前。 “老东西,服吗?!” 甲第道盟一位中年道人走出来,寒声道:“妖女,你用至宝取胜算什么?况且战胜我师兄乃是凌无缺,你算什么东西……” “啪!”那人痛呼一声,脸上已着了一道红手印。 凌浣揉搓着掌心:“你们剩下的几个还不服气?” 几个中年道长敢怒不敢言,泼辣劲儿相似的孙罄被江长安整的也早没了威风,他们实力虽在道果境可哪里比得过这女人身后二十来个道果境的强者,况且若是她身上再有什么秘宝,谁能挨住?便也只能忍气吞声。 凌浣冷笑得蔑视众人,随后走到青玉梧桐前:“既是我族之物,便理应由我冰凰一族接手!” 她张狂大笑,走到树前,挥手施用术法将整座青玉梧桐笼罩其中,“让诸位白忙活一场,真是可惜,哈哈哈……” 江长安又看向属下站了许久一句话都没说的偃甲师驼背老人,一动不动,像是根本就不担忧此物会被收走。即便刚才黄龙老道与凌浣打得天翻地覆,这位老人也是岿然不动,泰然自若,一切像是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砰砰砰! 就在这时,地面石块碎裂开来,白玉色的树根从地底破出,悬根露爪,数不尽的虚丝插入周围石壁上! 叶片上显露出道道青光,青玉梧桐上所有青色的叶子发出炽烈耀眼光芒,灿灿生辉。如碧水浇铸而成。清香扑鼻,叶子上是一片奇异古老纹络,满室生香。 树叶上细密的纹路中夹杂着奇异的力量,光是嗅上一下就要人精神矍铄,神清气爽。 “是道蕴!这青玉梧桐每一片树叶上都蕴含着道蕴!积攒了万年的道蕴!” “这道恐怖力量……这树上枝叶繁茂,树冠高大,少说又上千片枝叶,上千点的道蕴!这是一笔真正的宝藏,用多少钱财都换不来的宝藏!” 凌浣万分激动:“这灵树遗失此地竟是因祸得福,得了这么深厚的道蕴!” 江长安同样兴奋,如此多的道蕴,虽然精纯度无法不及第四秘境老者传授的深厚,但比那十二枚道蕴玉石宝贵得多,一片树叶足足顶的上三枚玉石,更不用说这满树茂密少说上千片。 黄龙道长暗恨不已,肠子都要悔成了青色,上百枚梧桐叶片,方才如果要了来,那就是上百点宝贝道蕴!实实在在的至宝! 但更震撼的一幕还在接下来发生的事—— 青玉梧桐交错的树根从地底道道伸出,蛛网一般连接向洞中石壁,四面八方,洞壁上下上千丈,这蛛丝从上到下一处都不放过,龙须一样的细丝连接在石壁上。 众人来不及疑惑,石壁上随着树根扎入轰隆隆巨响,洞中表皮一层石头坠落,像是熟了的鸡蛋剥了层壳,露出一幕幕触目惊心景象。 四周四面八方石壁上有规律得挖出一道道石窟洞口,这些石洞每一个都通向一条单独的道路,终点也都是不同。 每一个洞口前都是雕刻成宫殿模样,重楼殿阁层层叠叠,斑驳石壁下若隐若现,虽失了点恢弘气势,却添了几分柔美之态。 这样的洞窟从上到下,足有上百个! 砰! 一道石碑自上方砸落在青玉梧桐旁,石碑上斑驳不清,潮湿腐烂,但隐隐约约还是能够看清上面所刻着的三字石刻古篆—— 百将窟! 每一字都有一丈大,每一画都有一尺阔三尺深。气势雄浑,见所未见。 “百将窟……这……这是什么意思?是墓冢?这算是什么?怎么更像是个乱葬冢?” 江长安喃喃道:“百将窟!难道是和第二次两族之战有关?!” 这时,站在身旁的木甲师驼背老者笑道:“百将窟,这里乃是第二次两族之战中死去的先人!” 所有人惊愕不已,难怪这青玉梧桐上面吸纳有无数道蕴,合着是这些死去的强者道蕴。 “那岂不是说其中有许多先人留下的异宝!!!”所有人沉寂的神经被挑起,激动难捱,乱葬冢!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数的发财变强的机会! 霎时便有不少人化作流光冲向石壁上山洞—— 然而就在刚踏入一步,就被青玉梧桐上道道树根穿了个透心凉,几具死尸噗通甩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 凌浣冷眼观瞧片刻,愤怒破口大骂道: “哪个王八蛋将我族青玉梧桐架做阵法的?守墓大阵!该死的守墓大阵!” 第六百九十一章 开天师小试牛刀 守墓大阵!众人悚然退却,就好似这个山洞会吃人一样,他们正想要退出,但一想到洞中至宝,便又舍不得。 驼背老者喉咙发出咕咕蛤蟆低吟,沉吟道:“非但是守墓大阵,而且是极为鲜见的十二天都阵!” 听到这个名字,其他人已经有了竞相奔逃的模样,有人惊恐道:“十二天都阵?那不是道南书院创始祖师爷的成名阵法吗?这……这百将窟怎么和道南书院又扯上了关联?” “难道……难道是道南书院祖师爷早就光顾了这里?是他立下的阵法?” 没有人敢应答,干燥的空气混合在口鼻中的像是粘稠血液,让人躁动无法平静。 陆清寒问道:“十二天都阵是什么?他们为何会这么恐惧?” 江长安苦笑道:“因为这算是史上最难破解的法阵之一,世上阵法无外乎阵势与阵眼两部分,若要破阵便要从阵势中寻出准确阵眼,找到阵眼就是揪住了狐狸尾巴,找到了破阵的途径,破开阵法只是时间问题。” 陆清寒道:“难道此阵没有阵眼?” 江长安笑容更加无奈:“恰恰相反,十二天都阵不仅有阵眼,而且有十二个阵眼,所以名为‘十二天都’。若是想破解阵法就必须要从十二阵眼中找出真正的那一个,一旦出现错误,阵法所笼罩着的无论是宝物还是人,都会毁灭一空。” 陆清寒震惊得望着青玉梧桐千万根丝须,先莫说从十二阵眼中去伪存真,就当下从这无数根须中找出十二个阵眼都是个难题,设计这套阵法的人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江长安道:“道南书院祖师爷乃是专精阵法的大能强者,可要我看来这阵法却不是那位祖师设下的。” “何以见得?” 江长安道:“因为这套阵法的布置方法与书上所记载的十二天都阵大相径庭,本末倒置,眼下石壁上十二处阵眼都是假的,直接抛出了唯一的真实阵眼在众人眼前。” 陆清寒震惊地看着青玉梧桐,道:“莫非……” 江长安道:“青玉梧桐就是唯一真实的阵眼。” 陆清寒苦笑,想要破阵就要打破阵眼,谁愿意将这灵树打成粉碎?布阵之人就像是算准的这种局面,但凡想要进入墓冢必定是想要至宝,一心向往至宝的贪婪之人怎么会忍心放任青玉梧桐被销毁? 若是击碎,谁能保证树后墓冢里的东西价值高过青玉梧桐?若是想将青玉梧桐揽入囊中必定会触动阵法,墓冢自解,一切毁于一旦。 孰重孰轻?如何抉择?没有人知道。 江长安道: “明知道阵眼却无法下手,施法者把最脆弱的一部分直接袒露在众人面前,却更让人无从下手。看似简化,实则难上加难,无懈可击。” 众人皆是束手无策时,江长安迈开步子,走上前去。 凌浣哪里容忍族内至宝被他人亵渎,就欲冲上前,驼背老者却突然站出来呵呵笑道:“女娃娃,莫要打扰这位小哥。” “你又算什么东西?”凌浣怒喝,“无论谁人,擅动青玉梧桐便是与冰凰族作对!” 老者不退让一步,冷冷道:“这位小哥只需要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什么意思?” 老者道:“半个时辰,就可知能不能解开十二天都阵!” 凌浣闻言大笑不止,老气横秋似地道:“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妄言能够解开十二天都阵!” 几乎所有人都是不屑轻蔑得讥嘲,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更是破口大骂,当场便有两人指着江长安笑得几近背过气去:“道南书院祖师的阵法就这样被轻易破除颜面何存?这小子怕是趁着这个机会胡乱偷窃几株梧桐叶,其心可诛!” 越说越严重,越说越让人心悸,陆清寒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什么叫做人面兽心。 驼背老者的背驼得更高了,那双蛤蟆一样的眼睛在两人身上一瞟,袍袖一展哧哧两道轻响! 噗! 血珠碎满地,规整的两朵暗红花。 霎时间整个洞窟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见大放厥词那两人的脑袋像是被西瓜刀分了十二瓣的西瓜,啪啪接连跌在地上摔成肉酱,脖子上的缺口整整齐齐,世上再没有这么快的利刃。 可却没有人看到是什么利刃? 甚至没有人看到老者是如何出手,只此一击,技压全场。 黄龙道丈心悸不已,这个强者存在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驼背老者的实力远在洞墟境之上,已达到了恐怖的紫府境! 有驼背老者相助,无论答应与否,这个年轻人破阵的事已是板上钉钉。 凌浣望着江长安冷冷道:“若是青玉梧桐因破阵遇损,我让你死无全尸!” 江长安道:“公主放心,纵然是破阵失败,青玉梧桐也不会受到半点损伤。” 所有人目光全然聚在他的身上,江长安单手轻触青玉梧桐,指尖轻点—— “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请开墓陵献人法,无魔无鬼亦无仙!” 他口中轻轻吐着简单易懂、却又毫 无根据的字眼,心中所藏的开天书一笔一划地运转开来! 眨眼间,已是百十个周天! 恍然,江长安睁开眼,金光浮现眼前,纵横数十道笔直的金丝如蜉蝣游动,点点金光浮动在棋局上——十二点金光,十二道天都阵眼! 眼前世界像是身在银河星空,星光点点,眼帘中只有这一方金光棋局。 “假的。” 他倾吐一口浩然真气,十二道金光霎时袅袅飘散! 棋局中显现的是密密麻麻的棋格,青玉梧桐伫立其上,无数根木须连接各个落子点,表面看去已然形成死局。 “无论是怎样的阵法,既有结阵法必有破局方!既然有走出去的路,一定有走回来的路!”江长安看出了端倪,掌心的棋局越来越密集,而他一拨一掷,场上树根长须的位置也会发生点点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 时间一点一滴消逝,眨眼半个时辰已过。 就在众人的耐心消磨殆尽之际,江长安双眼猛地睁开! 一道金光自双瞳闪过,掌心一道金光打破寂静,暴喝一声—— “开!” 金光如水瞬间将青玉梧桐包裹其中—— 啪啪! 树根木须噼里啪啦断裂声如炸响了一串鞭炮,道道断裂,众人心中一惊,好在无数悬出的木须丝线又缩回了地下,青玉梧桐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阵法破!十二天都阵被破了!阵法真的破了!” 每个人被眼前一幕深深骇住,金色虚幻棋局眨眼散去,江长安脸色煞白,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呆呆站了半个时辰,但已抽干了全身灵力,在吸收了老者道蕴后他的灵元储存量远比以往雄厚,纵是如此也被瞬间抽干,可想而知是多么恐怖。 陆清寒急忙上前搀住,紧张地小声问道:“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不过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江长安苦笑,现在就算神虹也驾驭不出,只好依靠陆清寒,“你记住,一会儿看准时机就快跑,但不能盲目地跑,一定要记住,跟住那个木甲师驼背老者,一定要跟住,不然我们的命恐怕就要扔在这里了……”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跟住那位木甲师? 陆清寒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相问,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对于江长安她付出了全部的信任。 “能伸手便破十二天都阵,不!不是破开,是解来阵法,还使阵眼青玉梧桐没有受到半点损伤!这手法只有一种人能做到——这是……开天师!开天师现世!他是开天师!” :。: 第六百九十二章 百座空墓 “开天师,那不是早就消亡在神州变革之中了吗?上万年没有半点音讯,怎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难怪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轻松取了道果境中期境界的性命,这等天资,比之凌无缺又如何?” “可恨!这小儿竟是开天师!若是老朽未受伤,能早先发现这一点,哪怕是绑也要将他绑回甲第道盟不可!”眼眸垂着一丝生机的黄龙老者见景懊恼得攥掌握拳:“快,快向将这消息带回道盟!途中任何人也不可透露半分,此子必要争取拉入我甲第道盟之中!” 孙罄恨道:“黄龙师父,这白衣小儿乃是最有可能伤害了许师兄的人,怎么能够让这种人进入甲第道盟?” “目前你师兄生死未卜,况且是非这小兄弟所为还难料。”他又变回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道。 孙罄咬牙愤恨:“可师父你明明清楚重伤许师兄的人就是他……” “住口!” 孙罄刁蛮的性子再遏制不住:“我会将这件事完完整整禀告给父亲!” 她的父亲,也正是甲第道盟的盟主,黄龙道长的拜把兄长。 黄龙道长情急又咳了口鲜血,当场也不顾其他弟子在场,抬手一指江长安,冷喝道:“此子事关我甲第道盟往后三千年气运,莫说许青哲,纵是老朽死于此子手下,只要事情没有传扬败露闹得人尽皆知,你父亲也应会笑呵呵地请他入盟!” 孙罄横眉:“不可能!不公平!黑白颠倒!” “不错,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为了甲第这二字清白干净的香火传承,纵然这件事是黑的,也要说成白的!”黄龙道长苦笑:“现在并非是我们允许他入道盟,而是我们诚信邀请,体态卑微地邀请。” 一个世族盟派传承下去并长生不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不是强横的秘宝,更不是无双的功法,而是一个能够扛鼎一时的人物,冰凰一族凌无缺纵横东灵第一天骄,也正因为这个头顶无数光环的圣子,每个人都能看到冰凰族数十年后的盛景。 甲第道盟虽有许青哲,但论修行天资这白袍年轻人都远远在许青哲之上,更不用说这本就不凡的瓷器如今又镀上了“开天师”这个璀璨绝伦的金衣! 如今盛古神州灵力稀薄,相反,最多的是什么?最多的无疑就是无数未被发掘甚至已经发现无人敢入的强者陵墓,江长安恰恰似雪中火炭,出现的恰到好处,这不仅仅是得了一个开天师,而是得了无穷无尽的上古至宝! 就连凌无缺在此地,此子也可一比! “是。”身后一个弟子转身出了山洞。 孙罄眼神灰暗,目光一转不转地注视着江长安,若是 有人看她,一定会发现她在笑,笑有千万种,她的笑属于最恶狠的一种,恨不得挖心食骨的狠!以及凶恶暴戾的杀气! 同一时间,凌浣也吩咐着身后侍卫,但内容却有一丝不同:“出了山洞,先杀甲第道盟传递消息的弟子,再回琅嬛阁禀报。” “是!” 尔虞我诈,从来不分男女。 猴脸散修展旭已然被这连连震撼惊得麻木,面如土色。 霎时间,场上所有目光羡煞与杀机涌现交织,开天师,这个在神州绝迹了上万年的人士终于要显出真身了吗? 正在周围人激动着能够进入百将窟上百座墓冢之时,青玉梧桐哗啦啦枝叶震彻晃动,像是折扇一样缓缓收拢起枝叶,转眼缩入地下,眨眼没了踪影! 只留下一个偌大的地洞,场面静得甚至能清楚听到灰尘飞舞声。 “青玉梧桐消失了!”凌浣一跃跳到江长安面前,眼中喷火:“怎么会这样?青玉梧桐为何会消失!你究竟做了什么?” 江长安笑道:“十二天都阵已破,阵眼自然不会再留在此地,我想那位设阵的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一旦有人破阵成功,青玉梧桐便会缩回消失,这是阵法的一部分。我只说了不会让青玉梧桐受半点伤害,并没有说它不会消失,诸多道友可一齐见证。” “不错!这位小兄弟没说不会消失。” “可不是嘛,我也听到了,小兄弟没让青玉梧桐受到半点伤害,没有食言!” 所有先前讥嘲的人都一瞬间恨不得把江长安当成了亲爹供上,开天师,这已经决定了今后的地位!能凑上关系总是好的。 凌浣眼神幽冷:“若非你是开天师,若非对我还有些用处,我非杀了你不可!你最好祈祷这墓冢中的宝物比得上青玉梧桐珍贵,不然,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冰凰族冰罚的痛苦!” 她对着手下冷喝,“进墓!” 一声令下,二十多名手下如离弦飞箭驾驭神虹进入石壁上洞窟,其余人也不甘落后,好在石壁上洞窟多有上百座,一行人加起来恰好百余人,也不抢来抢去,各自找了个洞窟钻入。 陆清寒与江长安未动,她的眼神死死盯着站在中央无动于衷的驼背老者,应江长安所说,她在等这个老人先动。 然而凌浣也未动:“江公子是在等什么?请?等到这次寻墓结束,还烦请先生跟着我暂回琅嬛阁,找回一位开天师,父亲一定会高兴的。先生放心,等到先生将世人绝迹的开天书完整传授给冰凰族,我便会请求父亲放了你……” 陆清寒眼眸冷然,连她都能听明白,她说的“请”,和绑回去的威胁字眼没有两 样,她说的“放”,就是死。 开天师,这三个字的分量实在太足,一旦抛出去,在盛古神州就能引起莫大的风浪。 江长安气息虚弱笑了笑:“在下身体灵力耗损过度在此先行修养一番,就请公主先请?” “是吗?”凌浣冷笑,眉心的冰蓝符印更加灿烂冷艳,“可是我更觉得先生像是发现了什么?莫非洞窟之中还有其他古怪,这点就要烦劳先生带路了……” 正说着,突然,一个洞窟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就见一道血光爆出,一名甲第道盟弟子被这血光生生轰炸了出来! 这道血光乃是一个火光绕身的赤甲魂灵,面容似红发恶鬼,握着铁鞭,跨着烈焰猛虎,站在头顶一座洞窟门口,巍然不动,红发披散,双眼深邃,有一种无形的威严,竟是一只沉寂千年的魂灵! 啊! 又有另一道哭喊自左上方另外一个山洞中传来,这次是冰凰族的侍卫,他就没有这么幸运,惨叫戛然而止,飞出的是首位两端——一只头颅,一对被血染红的断脚。而中间的身躯,已被洞中之物吞进了肚子。只见山洞中钻出一道头蛮荒凶兽:银背冰煞甲龙。 只是此刻这头凶龙被数根玄铁链绕体牢牢困住,离不开洞窟半步,不过在洞窟之中它的身体是自由的,如同巨鲨似的血口此时正咀嚼着冰凰族侍卫的身躯,齿缝间寒气与血光交织流动,鼻孔中也渗出丝丝寒气,咯咯碎骨血沫自嘴缝中流淌出来。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端! 惨叫声接连从其他洞窟传出!其他洞中的道士纷纷逃出,运气不好的则被守墓的怪物直接击杀。 “怎么回事?”凌浣惊道,眨眼之间,冰凰族侍卫只剩下了一半。她何时折过这么大的跟头! 江长安依旧淡然轻笑:“百将窟,窟中先贤各不相同,各人也都有各人的守墓之物。” 凌浣呼出的寒气都要结出冰块:“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本想说来着,只是凌公主的动作太快,未等我开口就下令让手下探查……”江长安委屈道。 “你……你……”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就听丈远的江长安笑容浅浅:“公主,在下还有一句话忘了说了——这百将窟里的宝贝一件也无,除了百具枯骨,这就是一座空墓!墓中留下的唯一一件宝贝,就是青玉梧桐!” 凌浣双目豁然放大,瞳孔惊赫地凝缩一点! 正欲动手,却发现这孱弱不堪的白衣男人腰间不知何时被缠上了一道红色,飘然卷起飞上一方石壁! ——陆清寒动了!只因那个驼背老者先行动了! :。: 第六百九十三章 木甲祖师偃君之墓 驼背老者体型虽不便,身法却如游龙戏水眨眼便钻入三丈高的一座洞窟。 这老者明知墓冢中有守护者为何还要去?不怕死? 陆清寒不明白,但她还是选择相信江长安,红丝将他牢牢束起纵身跟着钻入了洞中。 眼前是一道只能最多容纳两人的甬道,刚行不过两步,驼背老者面前便出现一座形似人马的机关异兽,四肢铁蹄燃烧着黑色火焰,上半身是一个人身,生有八条机关手臂,在它的头盖骨位置可见明显缺少一块长一有尺的凹槽。 它的全身用黑色的铁石打造,八根手臂状的撑杆上握持有各种各样法器,每一个关节处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符印,灵符中储蓄的灵力足够他们杀掉洞墟境的入侵者! 洞窟守墓者!陆清寒目露寒光,前路受阻,后有追击,眼下只有殊死一搏! 锵啷啷!齿轮滚动声音刺痛神经,自知有人踏入洞府,机关异兽头顶凹槽里的机关节节转动,牵一发动全身,凹槽扣动全身每一块肌肉似的零件都一齐协同运作,这个死物活了过来! 它口中断断续续地吐露着半囫囵字眼:“擅……闯者……死!” 锵啷! 八种法器抬过头顶!照射八道炽烈光芒就要将驼背老者洞穿。 紧张一刻,陆清寒把无耻小贼辗转挪了个位置挡在了身后,另只手浮空一击,长袖中无数道红丝窜出,纵横排布穿插,不到半个呼吸就编织成了一道红色小盾,自信能够抵御这八道光束的一击! 可这一击过后又当如何?陆清寒来不及多想。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驼背老者由怀中掏出一枚金铁方梭——小臂长短,上面机簧遍布,棱角分明,咔嚓轻响,正塞进机关异兽头顶的凹槽中。 咯吱吱,声音熄落,机关异兽八臂顿在半空一动也是不动,只听嘎拉拉铁索拉动,异兽背后甬道圆形的墓穴石门似阴阳鱼一样旋转打开——这方梭竟然是打开墓门的钥匙! “小姑娘,你要是不赶快进来可就来不及了,死了一位慈心圣女事小,可若是让开天一脉自此永远断绝,那就是整个神州的损失,老夫背不起这个罪名!”驼背老者说罢又将钥匙抽出,没入墓中。 “多谢!”陆清寒不敢犹豫,眼看钥匙抽走,机关异兽又有即将苏醒的预兆,赶忙紧随老者的脚步一头扎入内部墓冢洞窟。 机关墓门轰隆隆沉闷巨响,再度闭合。 机关兽守护陵墓,显然这座陵墓与木甲术有一定的关联。只是百将窟中没有任何的至宝,驼 背老者进来又是为了寻找什么?而且看他的样子对这异兽与墓门的打开方法及其熟悉,手里也有方梭钥匙,就像……就像不是第一次进入! 她神色惊诧,却见江长安的表情平淡至极,像是早猜到了什么,他在想什么?这个荒诞的问题一经流出,陆清寒便苦笑摇头,自己怎么会猜得透他的想法?谁能猜得透他的想法? 洞窟中。 凌浣暴跳如雷,额前青筋爆凸:“敢耍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要这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怒喝着凌空跃起,月华长枪首当其冲刺去,却为时已晚,江长安与陆清寒早已冲进墓冢,机簧钥匙被老者抽离之后,横在洞门前的机关异兽重新苏醒,八臂法器轻挥便将月华银枪弹飞在一旁。 “可恶!”凌浣狠狠一脚跺在地上,浑身气得发抖,险些晕厥过去。 “公主稍安勿躁,属下前去破敌……” “不急!这守墓机关非比寻常,根本不是寻常实力能够破解,冲上去也只会是送死!”凌浣虽愤怒,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沉吟了一会儿怒道:“死守这里!我就不相信这两人会躲在里面一辈子也不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墓陵洞中环境豁然开朗,墓穴是间不大的房间,有些类似密室,中间摆着一具棺木,棺木被封存得严严实实,木材采用沧溟峡谷颜色分明的树木建造,通体冰蓝,甚至隐约可以见到其中的腐化尸骨。整个墓室的风格建造都是不乏机关装饰,再加上洞穴外看守的机关异兽,足以证明这个墓主人与木甲师有着撇不清的关系。 房间中除了一些最基本的烛台与机关摆饰物件别无他物,根本没有半点灵力法器存在的痕迹,也印证了江长安所言——这百将窟中的所有至宝,都被封下十二天都阵的人搜罗去了。 驼背老者目光未曾巡视其他,也不管身后跟来的两人,自踏入墓冢内目光便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棺木,表情肃穆,气氛都凝重起来。 忽然,老者挥袍跪倒在地,驼起的背低伏了下去,连磕着响头。 寂静的密室中连连“笃笃”磕头响声。 陆清寒一言不发,目光从棺木顺到了棺前石碑上面—— 棺木前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也记载着这个人的生平,只是密密麻麻叙述生平事迹的虫字被时间洗礼磨平,看不清晰,只能看出一个复姓的姓名: “独孤无恨?”她眉头蹙着,这个名字好像从哪里听过。 江 长安一手被陆清寒搀着,一手捂着胸口,苍白脸色恢复了一些:“独孤无恨,又被称为‘偃君’,万年前响彻盛古神州的木甲师。” “相传木甲术起源十万年前,那时木甲术还只是被人叫做偃术,一直都只专于奇技淫巧,制作一些修行之人看不上眼的机关,更不受世人瞩目。直到独孤无恨出现,将木甲术与灵术符阵结合重铸,开辟出木甲术新的时代,木甲师才得以大放异彩,算是木甲师一脉祖师爷。这位偃君也被紫幽大帝邀请参入两族之战,亲自制作了伏魔圣车、祭魂坛、天魔井上百种巨型木甲法器。” 老者道:“老夫只当小哥精通开天书,未想小哥对我木甲一门了解也如此深远。” 江长安笑道:“多谢前辈允许我二人步入此地墓冢。” 老者站起来,回眸看了他一眼,青斑脸上兴趣盎然:“小哥智慧非常人所能及,能够进入这墓地也多亏小哥的开天书破开了十二天都阵,老朽才得以首次步入墓冢,成他人不能成的事。” “老前辈说错了。” 老者道:“说错了什么?” 江长安道:“老前辈说‘首次步入’,实则不是。你已不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地方。” 陆清寒心底一寒,惊诧地掏出金刚丝,这个人竟然不是第一次进入墓冢! 老者眉头一挑,眼色改观,缩入胸腔的腮帮蛤蟆似地咕咕沉吟,道:“何以见得?” 江长安道:“在钻下地穴裂缝之前,也就是在地面上的时候我从未怀疑过老前辈,直到我走下地穴,才发现一路上前辈走得都极其笃定,甚至连一些基本的机关探测都没有启用,更不用说在此之前有经历两个岔路口,可你像是本就知道这条路是怎么走,径直选择了这一条。就在刚才看到墓洞外的守护机关兽,我更加笃定这一点,相比起其他石头上落的粉尘,机关兽上的灰土却浅薄得多,这只能说明在近几年乃至近几十年,有人曾进入过这道墓冢,惊醒了机关异兽!” 他嘿嘿笑道:“另外,前辈在放入机关木梭时的坚定不移更坚定了我的猜想——老前辈早就来到过这里一次。” 陆清寒问道:“难道十二天都阵是他设下的?” 江长安道:“并不是,我想老前辈应该是二十年之前来的。” 陆清寒道:“为什么?” 江长安道:“因为那个时候百将窟尚无十二天都阵,更无青玉梧桐树。如果我没说错,洞窟中尚藏有无数的至宝,但是老前辈没有动一丝一毫,你所为的只是这偃君大墓!” :。: 第六百九十四章 江长安的算计 老者笑了,皱皮脸上青斑随着这一咧笑扯开更加恐怖:“小友说的分毫不差,二十五年前老夫的确是来过这里,没有十二天都阵与青玉梧桐,还存在着满洞窟的至宝。这次再入地穴,若非小友出手,老夫可谓寸步难行。” 陆清寒看向江长安,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十二天都阵是二十年前布下的?” 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光顾了这百将窟?从而捞走了百将窟中无数至宝?若是真的,这种事情不可能在盛古神州没有泛起一丝的浪花。 江长安道:“就让我来从头捋一遍事情的经过……” 他轻轻在洞中来回踱步,娓娓讲述道:“二十多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前辈找到了百将窟,在经历了诸多困难艰险之后进入了地穴偃君墓冢,当时的百将窟没有十二天都阵,更没有青玉梧桐树,因为那个窃墓布阵之人还没有来。也是那一次,老前辈擅闯入墓吵醒了守墓机关异兽……” “等一等!”陆清寒发觉了蹊跷,“普通守护灵身上的灵力顶多够持用五十年,机关异兽怎么会持续万年还能行动?” 老者解释道:“小姑娘对我木甲师了解不甚完全,木甲所造之物只要有上好材料打造,只要机簧不毁,磁隼不灭,便可永生!” “永生……”陆清寒苦笑,人人都在追求永生,却人人都得不了永生,偏偏人造出的异兽能获永生,这算不算讽刺? 她又问道:“那更不对,若说机关异兽是永生不灭,可其他上百座墓穴中的守护灵兽、魂灵如何会不灭?方才在洞外我们可是亲眼看到不少人死在这些守墓者的口中!” 面对这个问题,老者也没有个答案。 江长安莞尔一笑,继续道:“那就要讲到老前辈自墓穴离开几年之后,也就是二十年前,一个中年人也阴差阳错来到这片百将窟,盗走了窟中无数至宝,这个中年人心存善念,性情极其古怪,心中很过意不去,所以就留下一株青玉梧桐,立下十二天都阵护持,非但如此,还注入了灵力在每个墓冢守护者护灵身上,让这些护灵能够持续至今二十载。让这些墓主人的尸体不会遭受其他人的打搅,也算是一丝弥补。” 陆清寒苦笑:“怪不得,除了机关异兽,世间恐怕没有什么守护灵能够凭空存在上万年还有余力与众人搏杀,只有可能有人出手为这些守护灵输送了灵力。” 她转而又问:“中年人?你为何会认定那个人是中年人?而且你对他好像很了解……” 江长安笑道:“当然了解,不仅是我了解,你也了解,整个道南书院的人都对他很了解,这个中年 人便是道南书院失踪二十年的总院主——熊昊天!” “十二天都阵——道南书院祖师传下的阵法……”陆清寒满目惊讶,恍然明悟,难怪百将窟至宝被搜刮光后没有半点风声,合着盗宝的人根本就没有走出过妖国境一步。 驼背老者呵呵笑了起来:“只是熊昊天的脑子并不怎么灵光,那青玉梧桐上道蕴可是货真价实,的确是在妖国境其他地界藏了万年,他竟用来换取诸多不知好坏的法器,值还是不值?” 江长安笑到:“所以我说这个中年人心存善念。” 陆清寒问道:“世人都道道南书院总院主熊昊天死在了沧溟峡谷,他若未死为何不出去?为何不回道南书院?” 江长安苦笑摇头:“所以我也说这个中年人性情极其古怪。” 陆清寒又看向驼背老者:“尊下为何又来了第二次?是想要寻找的东西没有找到?” 江长安笑道:“当然不是,前辈的东西若是没有找到怎么会拖延二十年?又怎么会在明知百将窟中无宝之后还依旧执意进入偃君墓?而且盗宝的人是不会对墓主人尊敬到三跪九叩的地步。” 陆清寒道:“为什么?” 江长安道:“因为别人都是来寻宝的,只有他一个人,是过来归还宝物的。” “归还宝物!”陆清寒不敢相信。 江长安道:“不错,前辈首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被熊昊天总院主光顾,至宝犹存,那时前辈取走了一件急需的东西,直至今日已经不再需要那样东西,特来归还。” 老者的目光不禁又对他多看了一眼,却岔开了话题:“小哥对木甲机关很了解?” 江长安笑道:“谈不上了解,只是我家里院落各种机关布局也遗留这些巨型木甲法器的影子,在这些基础上又加以改造。” 驼背老者不屑:“小哥不愿说理由大可以直接拒绝,也无须编造出这样没有可能的借口来搪塞老夫。伏魔圣车、祭魂坛、天魔井这等圣物岂是一般人所能建造出来的?更妄谈在此基础上进行改造!” 老者忽然想起什么,话锋一改:“除非……” 江长安笑道:“除非那个人是偃君徒孙的徒孙的徒孙,也是盛古神州近五百年来第一木甲师,被誉为最有可能超过偃君的人。” 陆清寒也知道两人说的是谁了:“甲人兵。” “如果说有人准确知道偃君墓冢所在的人,一定只有甲人兵。”江长安抬眸注视向他—— “阁下可是姓甲?” “尊下是甲人兵!”陆清寒猛地受到了惊吓,撤开半 步重新审视向这个人,驼背,青面,矮个,头都要缩进肚子,这人是名誉盛古神州的甲人兵!这简直和指鹿为马带来的效果一样荒诞! 驼背老者望着江长安的眼神同样惊异,一步跨上前,激动道:“你是江家人?你和江天道是什么关系?” “那无良老头是我老爹……” “无良老头?噗……哈哈哈……”老者捧腹大笑,这是第一次这么开心,那张布满青斑的枯萎脸庞也不再那么恐怖:“贴切,真是贴切!江天道,无人敢叫骂的江天道居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道了大实话,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你的年纪与身手,应该就是那个近几年来传的沸沸扬扬的江四公子了?” 江长安道:“在下已被逐出江府,现今是江府罪人。” “江府罪人?就因为三年前江四公子毁了青秀会?”驼背老者笑道,“指不定江天道那家伙怎么在背地里偷笑呢……” 他忽然语气伤感:“这样说来,你是章云芝的关门弟子?” “正是在下师父。”江长安道。 “那老家话现在如何?是不是还整日站在摘星楼上杵着一动不动?” 江长安好奇道:“师父一切都好。” “那就好。”他长嘘了口气,“早先初见公子时,便觉有些面熟似是一位故人,果然不假,将洞窟所有人都玩弄股掌,这点又让我想起了江释空那个老狐狸,呵呵……” 陆清寒道:“玩弄股掌之间?尊下何处此言,他可是舍了性命去破解十二天都阵,跳出来出风头,在我看来这份愚蠢恰是别人都不能及的。” 她的语气掺杂埋怨,却又不知这股埋怨情由何起?他出风头死了才好!她心中这样想道。 谁知驼背老者道:“错!大错特错!姑娘的话真是可笑!这百将窟中看着没有任何至宝,实则最重要的宝贝早就划拉到了四公子的囊中。” “宝物?百将窟中不是已无至宝吗?”陆清寒糊涂了。 老者笑道:“姑娘忘了青玉梧桐了么?” “青玉梧桐!”陆清寒这才反应过来,怔怔看着这个气若游丝,脸色煞白的人,她敢打赌,此时自己脸色绝不比他好看多少。他既然懂得破阵法,自然比谁都要清楚一点——十二天都阵一旦破解,阵眼青玉梧桐就会消失遁离,也只有他一人知道,这时他只需要附着一丝金丝灵力在树上,事后便能追寻到青玉梧桐踪迹,岂不正是入了他的囊中? “无论百将窟中有没有至宝,从一开始,他要的只有青玉梧桐!”陆清寒惊醒。 :。: 第六百九十五章 长生丹 老者笑道:“四公子极为清楚一点:就算是得了诸多法器又如何?提升实力最好、最稳妥的方式便是修习自身境界,至宝能被他人抢夺,但是一身实力无论如何也是夺不走的,江四公子好算计……” 江长安笑道:“爷爷常教小子,人生处世,小贪为奸,大贪为雄!小贪如浅尝辄止,投鼠忌器,畏手畏脚;大贪则贪得无厌,水满则溢,过犹不及。小时候就常听他老人家唠叨收手比贪更重要,唯有心中有沟壑,进退有方寸,才可称奸雄!” “嗯,这倒像是那糟老头说的话,你小子真是将这老头子奸诈的一点学得半分不留,全都偷了过来,呵呵……” 岂料江长安微微一笑:“可在下不想做奸雄。” “哦?”甲人兵道。 江长安道:“在下不贪,一点都不贪。” 他的笑容就像春风,任何一个不相识的人看到都会相信这句话是实话,唯有陆清寒不信。 甲人兵目露赞赏,像极了看着的是自己的弟子:“不贪,即是贪!不争极为大争!好!四公子慧根不弱江释空那老家伙年轻的时候!” 陆清寒则暗暗翻了白眼,能提出‘米他妈是谁’这个问题的人,慧根,非人! 甲人兵道:“四公子,所有的事情你都猜对了。” 江长安道:“但还有一件事我没有猜到,也不可能猜到——前辈从墓冢中带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又为何二十年后还需要还回来?” “四公子错了,老夫并非是来归还至宝,而是以命谢罪。” 两人顿时一惊:“为何?” 他坦然一笑,抬手挥袍,只见墓棺棺盖砰得一声直接翻开竖在墙根,江长安放眼看去棺中腐尸,呼吸一滞—— 白骨!森寒的白骨! 江长安失声道:“强者自身遗留的道蕴与灵力能够保证自身尸身死后数万年不灭,怎么会腐坏!偃君的尸身怎么会腐坏?” 精通木甲术的偃君更不可能缺少防止尸身消失的实力,除非…… 江长安大惊:“前辈取了偃君遗留的道蕴!” 人死后,三魂六魄散出,但身体中依旧会残留淡淡灵力道蕴,实力越是强劲的强者残留也就越多,更不用说万年之前的时代灵力本就充盈纯粹,遗留下来的道蕴非但能够在地底墓冢密封上万年,还能保证尸身不腐不灭。 ——可眼前棺木中躺着的只剩下一具白骨! 谁知甲人兵淡淡说道:“不只有道蕴,还 有灵力、骨髓、经络、铭文……” 甲人兵每说一种,江长安与陆清寒的心尖便一齐颤抖一下,他总算明白老者为何要以死谢罪了。现今棺木中摆放着的,仅剩的白骨都成了一具空壳,再经不起半点折腾。 陆清寒难以置信问道:“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做?” “制丹!”江长安已然猜到了目的。 “制丹?” 江长安道:“《天丹经》中有记‘造至虚极静笃,命魂一息,即是真机。命息由阳生而采,采而归炉,此是调药。后以气动逼真息摄归本炉,用武火锻炼;一动一炼,气满则真种自见。此中有二候:气动一候,积气产真种一候。又有六候:药产一候,封炉一候,升一候,降一候,沐浴二候。此是丹成!’” 陆清寒激动道:“以人命息为药引,这是什么丹药?” 江长安语气凝重:“长生丹——” “长生丹!”陆清寒愕然,心中五味陈杂,“以人命本源续命取名‘长生’?呵呵,真是好名字……” 江长安苦笑:“前辈二十年前是想要救一个人的命,恰时寻到了百将窟,见到祖师偃君墓冢喜不自胜,只因传说人息命魂的实力越强横,这作用也就越大。可我不明白,百将窟棺木上百座,为何前辈偏偏要犯了欺师灭祖的罪名,挑选了偃君的命息制丹?恕在下直言,这不亚于是自掘自家的祖坟。” 甲人兵表情欣然,根本没有半点愧疚,那一刻他鼓凸出的眸子中涌现出一股狂热的崇敬,仿佛自己做的事情神圣至极:“因为其他强者的尸身炼制的药,配不上我要救的那个人。” 江长安与陆清寒都被这个理由瞬间噎住,哑口无言。 陆清寒缓缓开口问道:“为了一个人的性命欺师灭祖,值得吗……” 甲人兵惨然一笑:“小姑娘,问出‘值不值’三字足见你还涉世未深,当你在一件事面前衡量值与不值的时候,就证明了你尚有选择的余地。等到某天你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要永远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别无选择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世上从没有值与不值,只有你愿不愿以去做!。” 长生丹只是个传说,但他没有选择。 陆清寒呆呆地出神,还在老者的话中沉思——别无选择的时候?自己会有那个时候吗? 甲人兵微微抬头,袖袍中遮住的两指就要动——他已做好了赴死赎罪的准备! 江长安猛地喝止:“前辈想死?” 老者没有答话,江长安道:“ 老前辈是一死了知,但偃君的尸身栖息之地却因你而不得安宁,这真是前辈想要看到的吗?” “前辈就没有想做却还没有做的事情么?” “前辈可有弟子?前辈一死,偃君座下木甲一脉岂不是断绝?方才进墓时前辈说承担不起开天一脉断绝的骂名,那承担得起偃君一脉断绝的骂名吗?前辈若是想死,最起码也要等到找寻到一位弟子将一身学识予以传授,我想这才是对祖师偃君的谢罪。而后前辈是死是活,全由自身评断!” 提及传授木甲学识,甲人兵微微动容,手中动作一滞。正在做这时,洞中轰隆隆作响,一声声妖兽嘶吼自东方妖国境深处神秘的颖水涧再次传来…… 咕隆隆整个洞窟地穴都被撼动,地动山摇! 陆清寒骤然一惊,“这里要塌了!要快离开!” 洞窟中已经乱作一团。 “要……要塌了!公主,还是赶快离开……” 凌浣目光死死凝望着机关兽守候的洞口,咬牙切齿,怒道:“这种死法真是便宜了他!撤退!” 甲第道盟早在震动伊始就已离开,霎时也来不及跨过长长的甬道,上百道灵光径直冲天而起,破开千丈土壤,纷纷逃离这片区域。 黄龙道长身受重伤,甲第道盟暂时不会再继续深入,而其他怀着浑水摸鱼心态的乌合之众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不得不原路折回,休整之后准备下一次机会。 也有的人自认实力不虚,径直跨过了裂缝分隔开的两片区域,径直深入,誓要找到颖水涧,但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生死未卜。 …… 不知不觉,天色深夜,月辉如水,倾泻而下,素淡朦胧,宁静祥和。 砰得一声炸响,陆清寒搀带着江长安从地底御虹飞出,之后又一道黑影飞出,正是年逾甲子的甲人兵。 江长安抹了把额前冷汗,笑道:“方才前辈相死,如今怕是今日想死也不能死了。洞窟倒塌被封,如今乱成了一锅粥,前辈要是想死只能等他日了。” 甲人兵惶然醒悟过来,苦笑道:“是你动的手脚?难道那青玉梧桐不仅是十二天都阵的阵眼……” 江长安道:“青玉梧桐自然仅仅只是阵眼,但在下破阵的时候多撩拨了一下洞窟的山石根基,本来是为逃跑做准备的,如今也是恰好救了前辈一命,一举两得。” 陆清寒望着这个将一切都算得精准的年轻男人,心中越来越多的震撼后只剩下了习惯。 :。: 第六百九十六章 鳄人周到 老者轻声一笑,站立在半空,抬头望着星空银河,良久之后回身向江长安深深拘了一礼,江长安连忙回礼。 “四公子今日救命之恩老夫决然不忘,待他日余愿了结,再死不迟。”老者说罢,一溜烟地消失在夜幕尽头。 陆清寒又转头微微抬着瞧看他:“他还是会死?” 江长安笑道:“至少能多过个一年半月。” “那一年半月之后呢?他会死吗?”她将这个听起来很傻的问题问得极其认真。 江长安挺胸笑道:“不会。” “为何?” “他在死之前一定会来找我,只要他来找我,那他一定死不了。” 陆清寒问:“你这么自信他一定会来找你?为什么?” “因为他想要死一定会再找到这里,找到偃君的尸身,跪在尸身前谢罪而死。” “不错,那又如何?” “他永远也找不到那具尸身了。”江长安笑道。 陆清寒微微一怔,看向他腰间的九阴罐,一时明白过来什么,想及里面除了白三公子,又多了一位‘客人’,不由苦笑。他总是有这么多奇奇怪怪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与常人最大的差别就在——他不知敢想,更敢去做! “陆大圣女,你要是再这样带着我站在空中,我的灵力还没恢复就该变风干成肉条了……” 陆清寒皱了皱鼻头,最终还是没有反驳,红丝裹着他的腰,眼下所在的区域地面依旧是地穴上空,远方不远处可见神虹连连从地穴逃出,妖国境最深处妖兽的嘶吼回荡长夜,同样撞击着众人心头。 陆清寒带他朝向西方折返的路途飞去,眼下已不适合继续前行,只得回山洞恢复调养之后从长计议。 夜风刮在脸上,月光洒在肩上,两人形成奇怪默契似的都闭口不言一句话,反倒是气氛有些非比寻常。尤其是江长安借着陆清寒的神虹前行,只好用手拦住她腰肢的情况下。 更不用说这个男人从来都不甘平静,更不会放着便宜不占的。 “你的手太靠下了……” “是吗?我说怎么肥肥的……” “……” “你的手太靠上了……” “有吗?我说怎么圆……唉你别踢我啊!主要是放着腰上比起另外两个地方硌手……” 半天,眼看即将就要从山林中穿出,陆清寒才稳定下这只不安分的爪子,问道:“你以前好像从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江长安 笑盈盈看着她,语气调笑:“你以前好像从不过问我的事……” “我……”陆清寒眉宇紧皱,她忽然察觉自己话不知从何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了,从前一个月说的话也不比今天一天说的多。 啪! 陆清寒后背瞬间挺得笔直,目瞪口呆地看向他,江长安这一巴掌故意拍在她的臀上,隔着粉白单薄的两三层布料,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五指关节!浑身像是爬起一道强力电流,羞愤交加。正欲发作,却见江长安神色肃穆,目露凶光:“有杀气!” 她这才警觉,就在前方二十丈远的半空,同样一人驾驭神虹屹立半空,黄袍白脸,眼神邪魅狠厉,这个人的出现显然出乎两人的意料。 此人开口声脆:“二位的动作真是快,亏得那冰凰族的狗屁公主以为你二人死在了墓冢里,若非我这白狐貂引路,还真是难寻……” “孙罄道长?不对,孙罄小姐拦住去路是为了何事?”江长安笑道。 孙罄冷冷道:“明知故问,你下手对我施用幻术这笔账我还没有找你算清楚,还有在石洞之中的羞辱,还有许师兄的下落,不将你大卸八块根本难消我心头之恨!” 江长安多看了她两眼,笑道:“看来孙罄道长还带了帮手。无论如何一个没达到泉眼境的万象境修士都不可能御虹而行,孙罄小姐能飞在半空,一定是得益于那位帮手了?” 孙罄冷笑道:“你还不算傻,甚至算得聪明,但是很可惜,不久之后你们都要死了!周师叔!” 一道人影飘忽而至伫立在孙罄身旁,大长马脸,枣红色的皮肤像是炭烧,一对眯成线犹如闭着的眼睛中不及芝麻大的眼珠透着淫光,三十五六岁,同样身着甲字黄袍,正是先前跟在黄龙道长身后的中年人中的一个,实力已逾道果境后期。 他手指捋着唇上两撇八字细胡,声音尖细:“本座名为周到,但本座更喜欢别人起的周鳄人这个名字。” “‘鳄人’周到。”江长安苦笑,早听一行人说过甲第道盟有这号败坏名声的人物,与其说是败坏名声,不如说他还算坏得坦荡,不似黄龙老道那样虚伪。这人最大的兴趣就是女人,而乐趣便是活活将漂亮的女人折磨致死。 “师侄,咱们两个可是说好了,这男的归你处置,这女的就是师叔的了……” 孙罄显然对这副淫邪模样同样反感,淡漠道:“只要师叔能制服这两人,一切就依师叔。” 江长安传音入密:“听我话,往山洞跑。” “山洞?就凭那一层水帐如何挡得 住此人?”陆清寒道。 江长安道:“相信我,回山洞!” “好。”陆清寒习惯了这种莫名的信任,也不啰嗦径直向断崖幕布下山洞飞去。 “想跑?痴心妄想!”周到也不逊色,手中同样携着孙罄追击。 二十里的路程,步步杀机,周到带着孙罄紧随其后,手中握持一件火红色鳄鱼牙钳,开合间就好似巨鳄开口,能够活生生将一个人的身体懒腰咬断,鳄人的名号也得益于这件法器。 猛然间,陆清寒骤然转身,五道红丝自五根手指迸射而出刺破夜空正射向周到眉心,像是做殊死一搏! “还敢朝本座动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周到求之不得,手中亮出一把火红色的鳄鱼牙钳,齿锋寒芒毕露,直接将金身三丈的五根红丝一道嵌出,却苦于根本斩不断金刚丝,只得绞成一团跑了回去,惊异一声,他的脸上更是难以言喻的兴奋,跋扈飞扬道:“你是慈心洞天的小丫头!好!真是太好了!”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道红丝杀气爆射! 这点红丝穆然从孙罄身后绕出来,出人意料,周到正是器得意满得意忘形之际,惊慌失措未及出手,红丝迅雷不及掩耳在孙罄怀中爆开一朵艳丽血雾! “啊!” 一声凄厉惨叫,孙罄脸色大变,她没有受一丁点伤害,但怀中亲昵的白狐貂却爆碎成了碎尸,心肝脾肺肾、红的黄的白的炸得满怀!她的脸上也是铺了一层白糊糊混着碎骨的脑浆,一只眼睛提溜在她的耳朵上,像极了一只特异的耳环,月夜冷辉照耀,看起来和那身特地加长的男式道袍一样妖异。 她拼命嘶吼,一方面是恐惧愤怒,但更多的是恶心!反胃恶心,曾经最亲昵的宠兽如今成了她最嫌弃的物件! 陆清寒松了口气,这下没有什么再能追踪到他身上的气味。正如他所言,无所谓卑鄙不卑鄙,我站着,你躺着,便无人能开口说是卑鄙! 江长安欣然一笑,他时不时入九阴罐与陆圣女交手,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位慈心圣女潜移默化中也会了些奸猾手段。 孙罄脸成了酱紫色:“我要她死!我要看着她被世上最丑陋最肮脏的乞丐伦奸致死!” 说话间,她已看不到了,因为周到放下这个累赘全速追赶而去,转眼一白一红两道神虹消失在眼帘。 夜幕下只留下她一人,孙罄的脸此刻完全黑了—— “混账,先放我下去啊!” 惨叫凄厉,惊奇阵阵兽鸟。 :。: 第六百九十七章 生死之别 深林中妖兽出没,晚间更加危机重重,陆清寒甚至根本没有喘息之机,哪怕是跨过古战场时连毁掉蚕丝拱桥的空隙都没有,周到的身影如影随形,但凡有片刻停歇,脖子就要落入那把烧灼火光的鳄鱼牙钳里。 周到怒喝一声,眼缝骤然睁开,双目光华一闪,一枚仅有寸许长的玛瑙石自眉心射出悬在头顶。 玛瑙像是一只滴血的水晶石一样闪烁红光,晶莹欲滴,浓艳似要溢出血来,世人鲜有人知,他真正的本命法器根本就不是鳄鱼牙钳,而是这一枚滴神鳄石。 知道这一点的人已经全部死了,所以眼前这两人也要死! 哧哧哧! 周到鳄鱼牙钳翻转挥舞,转瞬之间数十道刀光打在滴血神鳄石上,打得一道道血印飞出,化成一条条红光神鳄自半空窜出,血鳄只有手有手掌长短,却都长着一张极为锋利血腥的大口,但凡被咬到一口身上非要多出一个豁口,更不用说成百上千条血鳄一拥而上,应接不暇。 陆清寒一手扶持江长安,只用一只手臂阻挡这些血鳄,灵力本就有限,实力也完全与道果境后期不能相提并论,渐渐体力不支,面如金纸。 她的脸色灰暗,江长安的表情同样不乐观,这个鳄人周到的实力不是道果境后期!而是已经踏入了洞墟境初期!两人如今的情况面临这等实力的强者,无异死路一条! 嗤得一声。 她痛哼一声,身上已多了一道线利伤口,血肉完好无缺。 周到狞笑:“你这是何必呢?若不是为了这个小子你兴许还有逃走的机会!放心,本座怎么忍心看到你这么一副完美的躯体千疮百孔呢?本座要一笔一划在你身上留下上万道的血痕,这样才能勾起本座性趣!” 陆清寒金刚丝横劈竖斩,天空中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血鳄飞来,化成了一片乌光剑雨,穿透虚空,数不尽的血珠在天空炸裂,被金刚丝洞穿而亡,同时她身上的伤口也是越来越密集。 周到怒喝一声:“既然你顽固不化,本座也只好先杀了你再慢慢享受!” 他口念长诀指尖转动,已没有耐心再追逐下去。 “他又要施展什么秘法?”陆清寒心惊。 嗤!鳄鱼牙钳再度挥斩,上千道狰狞的神鳄一刀被斩成寸许长的肉块,猩红的血在流淌。而后汇聚成一条三丈巨大的血鳄,地面上 恰巧路过的道人面露惊恐:“有鳄鱼……在天上飘!” 三丈血鳄,十里可见。 这个庞然大物体型虽壮硕,可灵活身法一点也不逊色。 陆清寒盯着急速飞近的血蜈,只觉得它似人一样,双眼中也有喜怒忧思恐等诸般情绪。她忽然觉得,看这庞然巨鳄如此迅猛的来势,想一口咬死自己。 江长安猛地斥道:“小心,有毒!” 陆清寒一惊,果然伴随着血光涌现的还有扑鼻的异香,忽然胸口涌上一缕血丝,呼吸不畅,以被这血毒近身! 她心中一惊,没想到这血光巨鳄产出的气味中竟然也混杂着剧毒。迅疾运起灵元力量游走全身,刹那间就将这股毒气给冲散得干干净净。 这时—— 血鳄再度冲来,血红眼睛夺命一击! 陆清寒面露苦笑,这一招灌输了周到洞墟境初期的全部力量,哪怕是全盛状态也未必能够挡下。 眼下只有以身抵消这一杀招! 陆清寒下了决定,正欲将江长安腰间的红色撤去,却不料他的身影一晃,搂住她的腰肢反手一掌,两人位置主次已发生了变化,江长安紧咬牙关捏出一掌金光朝巨鳄拍去——大妖经! 大妖经金光爆射出炽烈灿烂的光芒,啪的一声大响,那头血蜈忽然失了冲势,一头栽在地上,散去青烟! “快逃!”江长安低喝道,他的脸色白得如一张宣纸,冷汗滚落。 渡过危机的陆清寒来不及缓神,跨过三个山头,终于得见那座断崖,崖上瀑布水帘,帘后便是山洞!神虹再度驾驭而起朝着肉眼可见的飞瀑飞去! “可恶!这小子还真是碍事!本座倒要看一看你能撑到几时!”周到冷冷说罢一声跟着飞去。 数里的距离转瞬间便来到了面前。 “到了!我们到了!”陆清寒径直冲入山洞,脸上微微笑意,仿佛真如他所说,这个山洞能够当下所有灾祸。 江长安倚着石壁瘫坐在地,伸手一指洞中一枚独特的石柱,但见上方石屑震得纷飞散落,露出一道复杂神秘的法阵。 他冷喝道:“阵开!” 一掌击碎石柱,顿时洞外瀑布入口处七道方位闪起烁烁金光,结上一层金光幕布宛若一层蛋壳将整个洞口罩在其中!夜幕中成了最为璀璨绚丽的一 幕。 周到不屑狞笑:“故弄玄虚,等老朽击碎这道光幕,便让你知晓所有的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是徒劳之物,如散沙泥塔,一推就破!” 鳄鱼牙钳红光似火,滴血神鳄石正悬在眉心,一击挥出便有千万道红芒化成血鳄打来,如瓢泼大雨,密密麻麻在光幕上炸开,金光轰隆隆震动。 周到似已看到阵法碎裂之后的场景,然而不曾想金色光幕上颜色更加浓烈,居然将碎落的血鳄力量融入幕光之中化为己用,而后一道混杂着金色与血光的炽烈光芒反向朝着周到射去! 周到心中一惊,毫无防备只得提起鳄鱼牙钳格挡,轰地炸响被打翻数十丈远,倒飞在地,坚硬如磐石的地面陷下一块人形深坑,烟尘中踉踉跄跄站起身,愤恨交加:“可恶,本座非要将你小子的皮剥下来不可!” 倏忽之间他又来到阵法面,浮在半空,却未再鲁莽,而是细心观察起来。 陆清寒同样惊异非常:“这这阵法是……七门生杀古阵?朝圣山凌霄宫的古阵法?” 江长安笑容惨白:“我说过的,关键时候这间山洞可是还能够救你我一命,没骗你?咳咳……” 陆清寒道:“那又如何?七门生杀古阵虽然能够将对方灵力攻击吸收反弹,但一旦静待上一段时间,阵法中遗留的灵力消逝殆尽便不攻自破,你藏下的灵力也只能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你我都要死。” 她看着他:“半个时辰,足够你恢复灵力吗?” “陆清寒……”江长安没有回答,反倒忽然呼唤。 “嗯?”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清楚了,一字一句全部听清楚。”他气息孱弱,竟比刚启用开天术后的情况还要糟糕,“一会儿阵法破后会接有五行阵,这道五行阵能够困住周到半柱香,这半柱香你就往沧溟峡谷外逃,逃出沧溟峡谷,离开雍京,离开东灵。前往……” 陆清寒心底骤然升起一丝没来由的恐慌,她有一种预感,像是要与这个人分离:“无耻小贼,你……你在说什么……” “别说话,安静听我说完,你要踏入夏周边境,自锦州向北通行出关,一路向北走,直到见塞北风雪,便就到了江州。” 陆清寒问道:“江州?你要我将你送回江州?” 江长安笑道:“我回不去了,但你可以……” :。: 第六百九十八章 恶魔来袭 陆清寒心中一凛,凑近扳起他紧贴石壁的后背,立时呆住,江长安后背破开一道拳头大的豁口,血肉模糊,剩下一滩烂肉,方才一击大妖经根本没有抵消庞然血鳄的力量,用来挡住的,只是他的身体! 陆清寒掩住嘴巴,惊慌失措,完全没了魂魄。 只听他强装轻松地笑道:“慈心圣女与不明不白的男人出现在沧溟峡谷,这件事黄龙老道一定会大肆宣扬,你也无法再回到慈心洞天……” 他连声咳嗽,越来越多的血溢在胸口,猛地攥住她的袍袖:“一定要记住,去江府就说是慈心洞天的圣女,你从不认识我,从没见过江长安,只是刚刚下山的慈心圣女,一心向道的圣女……” “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 “和我认识的人总不会又好下场。”他笑道:“我母亲最向往佛道慈善,定会邀你长居江府,修祠庙,布衣粥,行善事……” 陆清寒的神情遮拢在散开的长发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听语气哽咽,却还强撑着倔脾性:“你要我称你的情?我偏不听……” “你记住!”她的话未说罢便被江长安打断,因为他的听觉已完全丧失,双耳与灰暗眼角同时冒出鲜血,只能说着说不尽的叮咛:“记住,要由锦州绕行避过沧州,不然以你的性子和脑子在沧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呵呵……咳咳……” 他剧烈咳嗽起来,面上毫无血色,竟咳出两道血红,渐渐有些愤怒:“还不走!你是在担心什么?担心我死后你体内的毒没有解法?呵呵,放心,你再也不用惧怕体内我当初强行喂你吃下的丹药,解药你早就吃过了……” 他的话语越来越柔弱,双眼慢慢闭合,紧攥袍袖的手也无力掉落在地,眼看只有出得气没有进的气。 陆清寒微微长着口,双目呆滞,一言不发,脑中一片空白。 忽然,她想到什么,急忙从口袋中翻出一只白玉瓶,倒出仅有一枚白玉药丸,这枚药丸形状极其特殊,不是浑圆,甚至都不能说是一枚丹药,而是一枚寒玉雕砌而成的‘玉蟾蜍’,只有只有指尖大。 “吃下它!张开嘴吃下它!无耻小贼,快吃啊!” 陆清寒用力掰开他紧咬的牙关,没有犹豫径直将雪玉丸送入口中。 然而等了片刻,死人依然是死人,没有半点活过来的征兆。陆清寒胸口剧烈起伏,体内一股说不出的酸楚突破最后的压抑冲出,蹲坐的身子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栽倒。 “江长安……无耻小贼!我为何要听你的安排!我才不要承你的情!我不会去江州,更不会去江府!我……”陆清 寒不明白心中是如何想的,明明看到最恨的人死是件高兴事才对!不用在被控制获得自由应该开心才对!可她却感觉像是确实一块最重要的东西,空落落得无法言说。 她的双眼模糊,眼眶红彤如同熏染,她自己看不到,但她能猜到自己哭了,不知为何而哭,明明一切都朝着自己所希望的发展,怎么会哭? “断七情六欲,得道果长生。” “跨过火龛,穿戴锦袍,三叩九拜即是我道门圣女。此后断念红尘,不予凡情。” 她耳旁连声回忆中的话似盘问,似斥责,直到最后又归于那一句:“可有凡心摇动?若是有,此生便是生了心魔,再难寻大道。” 一边是追寻一生的大道,自小到大的信仰,而一边仅仅是一个将她囚禁,带来无限愤怒恼恨的人,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晓要做出怎样的选择。 陆清寒抹了眼泪,缓缓站起身,洞外金幕摇摇欲坠不消片刻即会自解,她站在洞口,冷冷凝望着那张猥琐面孔,袖袍金刚丝抖落数十根,银牙轻咬,纵身跃出洞口。 水幕中,只抛下一句话在洞中回响: “道救不了他……” 她从来不是正常人,自她心甘情愿被公孙伯懿抓到他面前,心甘情愿吃下他制得丹药,心甘情愿在九阴罐久居,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就让自己任性一次,这一生,应该也只会任性这一次。 周到正百无聊赖,看到陆圣女自己撞上来,喜不自胜,猥琐的五官缩到了一团,大笑不止:“哟,小美人怎么舍得你那情郎主动投怀送抱了?难不成是想要献出自己让本座放了你那情郎?这个可难了,不过也不是不能考虑,只要你将本座服侍得舒服了,本座玩得高兴,说不定就……” 周到嬉笑的脸庞骤然冷却,陆清寒袖中金刚丝如天女散花一般倾吐而出,四面八方交织出大网,就要将他包裹其中切成碎片! “跟爷爷玩这一手,你还嫩的多!” 周到鳄鱼牙钳荡起浮空三两红波,阵阵微风如同潮起潮落,浪潮拍岸,血鳄从中窜出,直接穿过密集红网朝陆清寒迎面打去,这一击虽不能将其斩杀,但也能逼得这圣女撤去金刚丝。 然而周到失策了,陆清寒竟不退反进迎面砰的撞上血鳄,口鼻鲜血喷溅,目光凶狠未降半分,红色刀网同样自周到背后刮过,周到后背的衣襟连着皮肉顿时被掀起割裂,疼的龇牙咧嘴。 周到疼的冷嘶:“你这个疯女人!竟然以伤换伤!伤了本座,本座要将你折磨致死!” 他抬手一点 血滴抹在鳄鱼牙钳上,口吐咒决,低喝:“洞墟之力——血煞!” 洞墟境与道果境之间本就天渊之隔,陆清寒能讨得一处便宜已经是万分侥幸,如何抵得过这洞墟之力? 万念俱灰,她点出最后一根金刚丝,朝脖颈割裂,然而就在刚一抬手,整个身子便就动弹不得。 夜幕中,周到脸上邪光闪烁:“想死?本座碰上的你这种贞洁烈女可是不少,怎么能让你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死掉呢?血煞摄魂,本座会慢慢将你变为一个玩偶,任人摆布,啧啧,慈心洞天的圣女表演勾栏活计,听上去就让人难以克制,哈哈哈……” 陆清寒咬牙切齿,奋起反抗也难破除血煞红芒,万念俱灰。 周到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兴奋不已得动手摸向衣领绳结,反复不得解法最终厌烦地直接撕扯开道袍衣领,等不及解开遮蔽的衣物,便要由上向下朝两座高峰攀去! 倏忽之间—— 嗤! 一道黑烟如清风掠过! 周到猛地顿住双手,警惕抬头:“谁?是谁?” 接着骤然间一阵阵后知后觉的刺痛从双手上传来,周到颤抖地低头看去,他的十根手指都被齐齐斩断,还不是单纯地直接齐根斩断,而是像是割草一样割完一节再割一节,指头有三节,十根指头被斩了三遍,这三重疼痛叠加起来,像上万只蚂蚁在上面撕咬。 一瞬间,这人已经斩出了三刀! 可怜这双连圣女一块肌肤都没来及触碰的手,如今被削得只剩下两团圆嘟嘟血肉模糊的肉块。 “他娘的究竟是谁?”周到声音变了怪腔,惊恐交加,向后退却一步却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双手血块扎进地上树杈又是疼地满地打滚。 黑烟吹过,陆清寒身上血煞自解,连忙起身望去,十丈外山林中,一棵生长繁茂的大树下晃晃悠站着一个人影。 “可恶,本座斩了你,看你还如何装神弄鬼!!!”周到大喝一声,眉心中央滴血神鳄石祭出,照亮一片黑夜,血鳄飞转爆出,水滴喷洒一般朝来人飞去。 然而攻击尽管迅猛无双,但来到这人身前三丈处时却骤然凝滞半空,周到惊诧之时,眉心滴血神鳄石啪嗒一声脆响爆碎成无数碎渣。于此同时周到的灵元也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胸腔鲜血滚烫翻涌溢出嘴角,身体摇摇欲坠几欲栽倒。 这时,黑影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就像黑夜中的恶魔,在向着那些充满欲望的人缓缓招手,数丈距离的声音传到周到的耳中犹如响彻耳畔:“你——不讲究啊!” :。: 第六百九十九章 虐杀 简短几字,字字如箭直刺心脏! 周到惊愕地失神,脸上恐惧地歪扭变形,扑通跪倒在地,连磕起响头,诚惶诚恐:“别……别杀我,求求尊下绕了我一命,本座……呸,小人这一条贱命不值脏了您的贵手,求求阁下饶小人一命?” 话一落地,他的眼底便又紧接着生出饿狼一般的凶狠毒辣,双足猛然运足神虹掘地而起,化成一道离弦箭芒冲去! 两只血肉模糊的肉掌稳稳夹着那鳄鱼牙钳,酝酿全身灵力于一式,誓要一招置对方于死地! “血魔斩!!!” “小心!”陆清寒轻喝一声。 然而就在此刻,十丈之外那人也动了! 他的速度显然更快,并非驾驭神虹,而是一步步真真实实踏过地面,但却比周到的血光神虹快了百倍! 在这恐怖速度面前,世间一切仿若寂静定格,折尘采雾,浮光掠影,不在话下。顷刻掠过十丈来到了周到面前,他能清楚看到周到脸上阴狠的表情,狰狞的五官,以及浮在空中媲美龟速的鳄鱼牙钳。 砰! 一记扣龙爪! 他稳稳抓住周到的脖颈轰然按落在地,轰地一声震响!巨石地面裂开道道蜘蛛网纹路,在他手心仿佛抓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绝不会多瞧上一眼的雏鸟,任人摆布。 周到目中已经被惧色侵蚀,真真切切地笼罩在死亡之下,在与死亡共舞,与万物道别。能做的只有用最简单的字眼真心求饶:“对不……” 话还未来及出口,对方的拳头便连连凿在他的脸上! 砰! 他的鼻骨碎裂,鼻子歪扭一旁,鲜血喷溅洒在脸上,枣红色脸庞洒了鸡血一样通红。 砰! 他的口中上下四颗门牙被凿碎,真真正正演示了什么叫做打碎了牙活着血往肚子里咽。 砰砰! 他的两只本来就眯缝成线的绿豆小眼蛤蟆般鼓凸挤了出来,眼皮青紫肿胀充血,眼白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今夜的夜光清明,却无一颗明星,周到却看到了漫天银河璀璨,天旋地转,魂游天外。 “对不起……求求饶命……求爷爷绕了我一名……”周到真的怕了。 陆清寒这也得以看清站着的人是谁!但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这么真实站在了自己面前,清秀白袍,只是 那双桃花净眸此刻被团团黑气笼罩,眉心与额头两侧也燃起两道黑色火焰,嘴角噙着冷漠而又邪魅的笑意,宛若一尊魔神临世,嬉笑耍弄着人间。 连他背后恐怖的伤口此刻也被黑气与白光填充,不停修复着躯壳。 陆清寒惊诧道:“你……你不是他?你是谁?” “小姑娘眼力还算不错。”墨沧舒展着这副身躯,身骨噼里啪啦打着响,比起上次江长安借用了她的力量,这次她更直观得接触这个躯体,“小姑娘,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尊,你担心的那家伙正在休息,本尊可是得到了许可才帮他这个忙,不是擅用。不过还是要多亏了你喂下的那枚药丸,本尊虽不知是什么来路,但能感觉不是凡物。” 半夜三更,一个熟悉的人在用着另一个人的口吻和你说话,任是谁都要受到强烈惊吓,陆清寒也不例外。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但听到那无耻小贼没有生命危险,不知为何,眼眶又一热,笑得像个傻子。 周到躺在地上不断口吐鲜血,四脚朝天,宛若一个仰天王八状。 墨沧笑开一口白牙,笑容极其亲和,望着周到说道:“行了,本尊能用的时间不多,咱们也别浪费大家时间,从哪儿开始?” “什么……从哪儿开始?”周到下意识问道。 “当然是虐杀喽,你不是最喜欢了吗?本尊还没试过呢?从哪里开始呢?”墨沧一脸兴致盎然,兴奋难耐。 “这……这才是刚开始?”周到下巴颏打着寒战,整个头已经肿成了猪头。 “当然,本尊要将你在那些女人身上用的方法都玩一遍,你……能活多久呢?”墨沧一抬手落在他的手臂上,“打你个好色淫徒!” “啊!” 他的小臂从手腕处踩断了一截,骨头碎成了渣滓,皮肉软绵绵地垂落,周到一声惨烈吼叫几近变了声调,在森林中震荡吸引来诸多妖兽。 但这些奇异妖兽刚要动身袭来,早先一步嗅到江长安身上散发而出的象征死亡寂灭的气息,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得掉过头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跑逃命去了,一时间这股异象又引起诸多修行者惊奇不已。 “打你个持强凌弱!” “别!”周到骤然喝止,乞求地看着墨沧,那目光仿佛在可怜巴巴地提醒:你这样也是持强凌弱…… 墨沧呵呵笑了:“本尊就欺负你了,怎么着?你叫啊?叫破喉咙 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额?周到愕然,这话听着怎么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 他已无暇感受这份熟悉,墨沧抬脚又将手臂踩碎了一截。 陆清寒心中刚似曾经那般升起一股不忍,转念间这股善念便被她亲手扼杀消灭! 如果墨沧没有出现,如今的场景又会是怎样? 她又想起江长安所说:“人善并无错,但以善惩恶,就像给傻子讲佛经——不仅徒劳,连自己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可怜之人有可恨处,恶人终须有恶人磨!这,就是世间真理!” 至于那些道?那些圣人的善理,等我做上圣人,再信口吐上两句! 不过片刻的功夫,周到嗓子喊得撕裂沙哑,奄奄一息,双目无神,双腿尚是完好无损,双手手臂却软成了肉泥,感知不到存在。 他的双手已废,墨沧又将目光瞟向了那两只颤抖不已的双腿。 察觉到她目光,周到双腿陡然哆嗦得厉害,嘴巴打着磕巴苦苦哀求:“求求你,让我死……” 说话间,一股骚臭烟雾自他双腿流出,这位“鳄人”居然被活活吓得失禁! “让我死!让我死!”他现在只求一死。 谁知墨沧忽然无趣道:“算了,你走……” “不要杀……嗯?”周到一脸木然,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你……你肯放我走?” “你不信?”墨沧笑道:“那可不要后悔,本尊的想法可是说不了什么时候就变了,你要是再不走,本尊真的起了杀心,你就只有活活地被折磨致死喽,怎么?还不逃命?” 陆清寒怒道:“不能放他走!这种人活着只会危害更多人!” 墨沧看着她摊了摊手,悄然传声:“这可是那小子的意思,说什么放长线钓大鱼,放了这家伙,他一定能带着找到孙罄。” 真正操纵策划一切的就是这个不过才万象境的女人,江长安怎么能够轻易地就放过她? “哈哈……多谢!多谢饶命!”他阴厉地瞧了陆清寒一眼,淫邪未有半点消减,反倒像是在宣泄着病态的占有欲。心中做着打算,实力恢复,瞅个这贱人落单的时机,必定将她拿下! 可就在周到欣喜若狂地站起身,用着浑身上下仅剩下完好的双脚逃命的时候—— 噗! :。: 第七百章 圣女哭了 扑通—— 他的身子挺直滚落在地,一头磕倒在地,好在一团不知什么软绵绵的物体挡住了脸庞,这才没有啃一口泥巴。 周到根本来不及庆幸,腿上的剧痛刺激得每一根神经都清醒到了极点,他低头望去,却只望到自己上半截身子躺在地上,肝肠寸断,正混着鲜血与墨绿胆汁从肚子里流出来。 双腿连接屁股被齐根斩落!腰斩! 下半截身子呢? 周到终于明白枕在自己面前软绵绵的物件是什么了—— 他趴在了自己的两腿间,眼前摆着的正是他的命根儿,他以一种曾经欺辱的那些女人们的姿势面对着这件东西,仅剩的肺腑竟也生出前所未有的恶心。 周到惊怒失声:“你说放我走得!你说过的!” 墨沧一脸无辜:“不错,但杀你也不是本尊的意思,是那小子。那小子要本尊告诉你——虐杀一个人的最佳手段并非是让他的肉体感到痛苦这么简单,而是给一个人希望,再让他陷入绝望,这一点,你和他差的太远了,你顶多算是一个变态,他是真正的斯文败类,呵呵呵……” 冷漠的笑声让周到的双眼恐惧递增,江长安不仅虐杀了他的身体,同样也以一种“自食恶果”的狠毒方式摧残了他的精神!他嘶吼着,愤怒而怨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失去血色,慢慢感受生命的流逝。 “救命……我杀了你……一定会杀你……救命我不想死……”他口中胡乱说着,气息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消失,眼角流下一滴眼泪,但那也只是一滴鳄鱼的眼泪。 陆清寒黯淡的双眼总算得以畅快,扭过头没去看这恶心画面。 墨沧又看向陆清寒摊手:“这依旧是那小子的意思,他说这人妄想欺辱你,便没有资格多活片刻,而且忽然想起武侠小说里总是坏人死于话多,好人死于心软的套路,索性就直接杀了,省得夜长梦多。” 陆清寒心中一暖,又急匆匆问道:“他怎么样?” 墨沧没来及回答,身子便仰头昏厥一头倒在了她的怀里,再看背后的伤口则正被一道道温和的白光与一道道黑色雾气竭力修补,已恢复过半。 …… 山洞中火光黯淡,江长安惨白的脸色总算回归了三分血色,目光正好笑地看着陆清寒手中抓着的两条鲤鱼,这两条鱼乃是她刚从湖中捉回到洞中的,正放在地上还扑棱着身子跳得欢实。 看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江长安火光中的笑意更加浓郁。 “我……”陆清寒脸色窘迫,表情比见到黄龙老道还要害怕,鼓足勇气再伸手去抓,大鱼又挣扎着跳到地上。 “ 哈哈,没有想到连死都不惧的陆圣女居然会害怕两条小鱼,哈哈哈……”江长安捧腹大笑。 “你……你再笑我就将这鱼塞进你嘴里!”陆清寒恶狠狠道,可脸上神色还纠结着两条鱼的料理的方法,这道恶狠倒也显得可爱起来。 “好啊,不过前提是你要先烤熟了再塞啊……”江长安笑道。她自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曾这样亲手做过食物?但是性子也恰是非常倔,折腾了许久才想起用金刚丝剖开鱼肚挖出内脏,再三清洗干净。 这无疑给圣女添了许多信心,在江长安提议帮忙烤的时候,还毅然拒绝。俗话说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能见过猪跑?陆清寒也见过这无耻小贼动手,不过是串起来放在火上烤上一烤罢了,有何难事? 之后她果真似模似样学着江长安所做的那样,拾了两根铁签串起来架在火堆上似模似样地烤着。 噼里啪啦的油脂在黑夜中蹿腾迸溅,陆清寒坐在火堆对面,透过火焰能够清楚瞧见那双清澈桃花眼睛:“你的伤怎么样?” 声音平平淡淡,也没有了起初的冷漠冰冷。 江长安看着那鱼:“过了今夜就能够愈合,这还要多亏了圣女大人赐的神药。” 江长安不知那药是何物,但是直到此刻体内都有一股极其温和柔软的气息翻滚,浑身懒洋洋的,舒服至极,就连墨沧操纵过身体之后该出现的副作用都直接抵消。 正是这枚丹药在关键时候救了他一命。 陆清寒淡淡说道:“十三岁那年,我成为圣女,那是盼蝶姑婆赐的丹药,名为雪玉寒蟾,相传乃是用来保命的丹药,是她在一座古墓中寻得的至宝。” “盼蝶?是上一代圣女?”江长安问道。 陆清寒摇头道:“盼蝶姑婆并非圣女,慈心洞天千年以来历代圣女都有一位传授礼仪修行法的恩师。在圣女儿时便开始细心呵护教导,就像……就像是母亲。” “这样说来这位盼蝶姑婆是你的恩师?”江长安立马否决,“不对,你叫她姑婆?这辈分对不上。” 陆清寒道:“教导我的恩师我称为姑姑,而盼蝶姑婆乃是上一任圣女的姑姑。同样也是慈心洞天如今资历最老的老人之一,对我疼爱有加。只可惜也就是寻到雪玉寒蟾那一次,她遇到了人生死劫。” 江长安问道:“死劫?是指什么?” 陆清寒看着他,半晌一动不动,眼神黯然:“姑婆遇到了一个男人,破坏了门规。” “监督圣女的圣姑破了门规反而犯了禁!还真是讽刺。”江长安苦笑道,“后来呢?这对苦命鸳鸯结果如何?” 江长安看向她,四目相接,才见她眼 中泛起一点刻骨铭心的悲哀。 一瞬间江长安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脸惊异:“该不会……” 陆清寒道:“缘起缘灭终于一人,最终姑婆与那男子约定在慈心洞天所在的碧恒山巅决一死战,后来盼蝶姑婆亲手了结了这段孽缘。” 江长安不禁苦笑:“亲手杀掉自己所爱之人,你这位姑婆真算得上是铁石心肠。” 陆清寒翻过鱼的另一面,安静的夜又想起哧哧烧烤声,道:“姑婆自知有罪,回到慈心洞天跪在祠堂前三天三夜,而后交代了门内的一切事务之后便隐居在慈心洞天的广月洞中,枕碎石而寝眠,食清露而度日,以求消除罪孽魔障。” 江长安却忽然道:“我想你的盼蝶婆婆如此愧疚不单单是因破戒,还因为自己最疼爱的圣女,也就是在你之前的圣女的死让她心神难安……” 陆清寒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上一任圣女离世了?” “还不明显么?若非是死了,怎么会扶持一个不过才十三岁的你做新一任的圣女呢?” 陆清寒笑容清苦:“你的反应总是这么快,正如你所说,上任圣女乃是不甘于被清规戒律诸多教条束缚,被盼蝶姑婆逼得太过紧迫,便自己断送了性命。” 江长安道:“而之后你的盼蝶姑婆反而破了自己口口教授的教条,自觉愧疚难当,也就闭关隔世。” 陆清寒点点头,拾起两根铁签,又掏出从江长安那里拿来的特制秘料撒上,一股股清香传入口鼻,她的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这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 她赶忙递了一串到他手里,满不在乎而又期盼地小心瞧着:“尝尝味道如何?” 江长安低头望着这条烤得一块深一块浅,一块生一块焦的鱼肉,有些难以下口,一言难尽。 他干笑道:“鱼兄啊鱼兄,真是苦了你了,死也没个好的死法。” “你……你什么意思?若是嫌弃……大可以不必吃!”陆清寒淡漠说道,还是未免失望,可接着就见江长安毫不犹豫一口咬下去,她顿时嘴角勾起笑容,眼中充满了希冀:“怎么样?” “好!”江长安悠然长叹,伸出一根大拇指。 “当真?”陆清寒欣然一笑,一口咬下去,眉眼瞬间挤出一个囧字,又苦又腥,又糊又生。 见奸计得逞,江长安仰头大笑,难得一见圣女露出这幅表情。可没过多久他的笑声停住,只见陆清寒不知何时低下头默不作声。 “不过是一条鱼而已……”他宽慰道。 谁料竟听到声声抽泣—— 这下江长安倒傻了,陆圣女……哭了? :。: 第七百零一章 好色鳄人 江长安一直认为,能够让女人伤心哭的男人与混蛋无异。 自小到大由于自己天残之躯的缘由,母亲与大姐伤心落泪的画面历历在目,所以他自认是个无人能匹敌的混蛋。但让一个漂亮陌生女人伤神落泪那就是渣男,这已经触及了他身为混蛋的底线! 江长安笑着安慰道:“不过是一条鱼而已,陆大圣女竟会为了一条烤鱼流泪,要是让你的那些同门看到,还不笑死?” 这句话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情况反而愈演愈烈,难道不是因为鱼?江长安扶额苦笑,比起去猜女人的心思,他宁愿再去从白天罡那里耍一次心机,最起码失败也只是一死,而眼下的气氛却让他有种万死难辞其咎的负罪感。 忽然,陆清寒抬头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一动不动,江长安浑身不自在得环顾四周:“嗯?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慈心圣女梨花带雨,点点滴滴泪珠落在风中,在火光照射下弥足珍贵,她紧紧攥着铁签,口中苦涩算不得什么,但她忽然尝出自己所烤的鱼肉味道有些不同,少了股药味。 对!是药味。即便是加了同样的调料,比起他第一次强行塞进口中的第一口仍少了一股很重的药味。 那药是解药,早在两人踏入沧溟峡谷时她就吃下了解药,早已没有任何束缚,所以他才在濒危之时说出那一句:“你身上的毒早就解了。” 谜底是花,那是属于她的奖励。 “你怎么了?”江长安笑道,“若是真的吃不下,我再去捉两条,烤给你吃啊?” “谁说不好吃了!”她手背蹭去泪痕,睫毛闪闪带着期待,淡淡说道:“好吃吗?” “马马虎虎……” “不好吃那就还回来!” “好吃好吃!超级无敌的好吃!” …… “陆圣女,这块还有血丝……” “那是鱼的口水。” “陆圣女,这……好像是鱼鳞,硌我牙了……” “才不是,分明是成片的鱼骨。” “陆圣女,这块糊了……” “那是你吃得太慢,热气内外翻涌,它才糊了。” “那这块是生的怎么解释?还往外淌着……” “那是……是你眼神不好,那明明是鱼脑,自然淌着。” “不对?这鱼嘴可还一开一合动着呢……” “就是你眼睛出问题了,我这串就好着呢!”她举着铁签显摆,笑容从未这样放纵,借着深夜,不怕人瞧见。 “陆圣女,你还是笑着好看,有两朵酒窝,好看!” “吃你的鱼,无耻小贼。” …… 密林之中,周到 的躯体早已冰凉,即便是深秋渐冷的季节,尸体上也极快地出现了尸斑,红斑遍布全身,最后转成青白可怖的僵尸颜色。 “嘿,这个倒霉家伙身上穿的还是甲第道盟的衣物?竟被人剁成了两节!”摸入沧溟峡谷的一行四个普通修士正巧撞见周到的尸身,鲜有能够在甲第道盟修行者身前展现威风的时候,如此天赐良机,四人站在一旁评头论足好不快活。 四人中最小个的少年颤抖着舌头道:“三位师兄,还是快……快些走?这里阴森森的,总觉有不祥之物。怕是再碰上甲第道盟其他弟子就不好了,你我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人不屑道:“甲第道盟?今晚刚传出的消息,甲第道盟几个得力弟子探寻颖水涧的路上遇有不测,早不知是生是死,这里哪有甲第道盟的人?” 小个喉结艰难抖动:“那……那也不太好?听说一些死状极其惨烈的人在死后会有一定可能幻化出怨灵,也就是魂灵!看这人死状恐怖,被虐杀致死,说不定……说不定真的会有魂灵!” “怂个球!任他再厉害不也是成了一具死尸吗?待师兄撒上泡尿再走。” “就是,我们四个连死人都怕,还在神州如何立足?莫说他不会成为魂灵,就算是成了魂灵,就凭借你我兄弟四人的超级无敌四象神功,再杀他一次也是弹指之事!” “不错,这甲第道盟的弟子平日里神气地不得了,你我四人难得这个机会,撒泡尿再走!” 为首的高个男人正要脱裤子,天上阴云骤然遮蔽住了清冷月辉,阴风呼呼如鬼哭狼嚎刮过。 咔嚓一声响雷轰动! 一道幽幽青绿色的灵体自这具死状极为惨烈的尸体上站了起来,周到的身影虚幻,双脚虚无,乃是重大怨气下凝结而出的魂灵! 周到被江长安折磨致死,心底怨念分外强劲,再加上本就是洞墟境初期实力,即便成了魂灵实力也达到了道果境后期,远远在四人之上。 “师兄……活,活了!” 小个男子惊慌失措:“啊!逃命啊!” 为首的高个男人一巴掌拍打在他脑门上,怒道:“都不要惊慌!兄弟们!我们四人,齐心合力难道还惧怕这区区一个死物不成?听我的号……” 最后的“令”字还未说出口,嗤得一声割裂声戳动着另外三人的心肝! 叫嚣最甚的高个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下半截身子,自己上半身则被周到抓住头发拎在手里,内脏掉落在地,场面血腥至极。 “啊!” 另外三人尖叫着疯一般就要转身逃离,下一刻却都被一念拦腰斩断,品尝着周到死亡时的痛苦。 “杀!杀!杀!” 周到口中发出毒蛇一般的嘶声,回身巡视着密林 ,搜寻着猎物的遗迹,此时最想杀掉的固然是陆清寒还有那个发疯的小子,但是江长安带来的恐惧——那道黑色双瞳仿佛就在眼前,似恶魔般的声音仍旧萦绕在耳旁挥之不去,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辗转片刻,他一头扎入密林中…… 孙罄此刻的心情很是不爽,不仅仅是对于那对逃走的狗男女,还有对于周到这位不情不愿叫出口的“师叔”。 周到的名声不佳这点她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黄龙道长曾几度相劝撇开适当的距离,但是正因他好色这一点才会被自己利用,才会愿意出手相助。只要能将江长安擒住,她宁可不择手段! 至于周到是生是死,对她来说还不及白狐貂要紧。 还有那个贱女人,敢杀了白狐貂,还将自己搞成了这幅惨淡模样,她也要死得很惨! 孙罄口中一遍遍地咒骂,凭借着最后三人消失的方向,大步在林中前行,可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更多的人打远认出了这身甲字黄袍纷纷都是敬让,有的上前客套,孙罄不会看上一眼,不屑的同时她偏偏又享受这种虚荣的感觉,只是现今属实没有这个心情。 就在这时,周到阴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孙罄师侄可是在找师叔啊?” 孙罄穆然一惊,脸上先出现的厌恶迅速被伪善遮蔽,转过身的一刻脸上也一转,笑眯眯道:“周师叔,原来您在这里,磬儿正担忧呢?周师叔你……” 魂灵幻体,这不正是魂灵的标志? 孙罄惊慌道:“周师叔怎么成了这幅模样?是……是那两人搞的鬼!哼!我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周师叔,你如今就跟着磬儿先与黄龙师父会和,而后请其余几位师叔联手,非要将这二人诛灭不可!” 周到阴厉道:“哼!孙师侄想得还真是细致,如今还在思虑如何取这二人性命,为何就不想一想师叔的伤势?” 孙罄呵呵笑道:“周师叔的伤势待回到了门中我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治好的,师叔莫慌,如今还是快快道出那二人的下落要紧。” “还在满口胡言乱语!本座也真是昏了头被你个小丫头利用!如今便要讨回些回报!” “你什么意思!”孙罄这才发觉周到的眼神邪异,发着兽性绿芒,“你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我爹爹怪罪!” “哈哈哈!”周到被引得大笑不已:“你自己脱离门派众人,本座就算将你杀了,在这密林之中不过也是横空多了一具死尸,更不用说本座如今只是一具魂灵,还怕什么?本座虽未尝到那那冰美人的滋味,但如今也要试试你这小贱人的感觉如何!哈哈哈……” 孙罄闻言色变,急忙胡乱逃窜,但如何比得上周到迅疾? 眨眼之间,周到已掐住她的脖颈按在地面,这次直接动手撕开对方衣袍! :。: 第七百零二章 一晃半月 然而,就在此时! 一股异香先一步侵入他的鼻息,这股异香层次交叠,比他嗅过的任何花的气味都要香浓。 接着他便发现一道银光窄细铁剑刺入胸口,这柄剑上涂着淡紫色的药水,竟对魂灵能产生伤害!除了药水,在剑锋上雕刻着锦簇花团,好像一副画! 三尺青锋!雕锦铭花! “谁……是谁!”周到心中接近崩溃,接连两次行事不顺,而这次他显然没有任何再活下去的机会。 接连两次都是被不明不白的人下的手!接连两次自己对身上的伤势都是后知后觉! 长剑主人淡淡念叨:“甲第道盟鳄人周到,年幼时亲眼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山匪玩虐束手无策,自后拜入甲第道盟,十七岁手握鳄鱼牙钳独自一人屠灭山匪满门,一百三十八具尸体凌迟鞭尸,挂晒成了肉干,也算是如愿以偿报了大仇。只可惜由于特殊经历,你下面的男人玩意儿也早变得不算个男人,只有在虐待一个女人的时候才能让你振作起性趣,恶名远扬,久而久之便与同样爱对女人下手的慕容阮香齐名。若无甲第道盟庇护你早不知死了多少遍,小可这也算是替天行道,日行一善,呵呵。” 听到这人一字不差叙述往事,周到双眼血红,愤怒地竭力咆哮挣扎,然而当他用最后一丝气力回过身看到这个人,脸上更是万念俱灰! 这个人的声音中性,长相极为精致,粉白如鸡蛋的肌肤瞧不见一点瑕疵,凹凸起伏的身段的的确确是一个女人。 一个只对女人好色的女人——慕容阮香! “采香公子!”他浑身抽搐着,口中惊恐本能喊着救命,然而却没有人能够听到。 慕容阮香冷然一笑:“与我齐名,你也配?!” 青锋厉荡!周到张牙舞爪奋力嘶吼,身上虚影越来越浅淡,怨念淡然飘散,化作青烟。 孙罄匆忙站了起来,后怕地整理了衣衫,又对着周到消失的位置恶狠狠低声咒骂两句,看向慕容阮香还是拘了一礼:“多……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在下甲第道盟孙罄,阁下今日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他日必定报答!” 她刚松了口气要动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谁知这女人一只手已然拦住了去路:“孙小姐既然想要报答,为何还要等到他 日?择日不如撞日,孙小姐现今就能报答,只需以身相许即可。” “阁下是在玩笑么?”孙罄刚一提起灵力,才发现体内虚弱不堪,灵元早被花香麻痹。 在孙罄目瞪口呆中,女人走到面前,轻吐花香咯咯轻笑:“小可从来都不会开玩笑,更不会去和美人开玩笑,呵呵,姑娘放心,那个只会撕扯衣服的变态不过就是多了没用的男人玩意儿,小可尽管不是男人,但也会让姑娘感到莫大的舒适,小可会非常温柔的……” 她说着两只手伸向孙罄衣上束带,轻柔扯开,孙罄则已一动也不能动,只感受着全身的麻木酸软,充斥这神经的是浓郁的馨香,以及无尽的恐惧。 …… 一晃半月,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江长安估摸冰羽曜隼翼骨杜衡应该已经修复完全,计划先行找到青玉梧桐,闲余之后再回道南书院走一趟。 沧溟峡谷中每日都会传出不同的声响动静,相较起半个月前,最大的变化就是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峡谷中修道者越来越多,期间江长安也踏出去打探,正有人开掘起裂缝之中的百将窟,也更有人顺着裂缝深入了妖国境最深处,试图找寻颖水涧的秘密。 但是就像是石沉大海,悄无声息,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偶尔逃出的几人也是吓得痴傻疯癫,不算是个正常人,更别提描述颖水涧的场景。 白三公子的伤势也得以稳定,有着江长安神府中取之不尽的灵药,也不用担忧。 值得一提的是,江长安不止一次在探寻时听到有人传出开天师的消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黄龙老道与凌浣都将这个消息封锁,但还是传扬了出去。自此,沧溟峡谷中有一位开天师现世的消息风一样席卷整个沧溟峡谷,甚至传向了雍京,散拨向整个盛古神州。 这无疑掀起了大动静,开天师!拥有此人便相当拥有数不尽的先人至宝。甚至就连十万年前造化始尊在开天师的助力下打开仙人大墓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这三字的分量也水帐船高。 人是一种从众动物,见得其余人为这个开天师疯狂,一些不知缘由,甚至连开天师的能力是什么都不清楚的道士,便就直接闷着头闯入峡谷,只为一睹开天师真容。 半个月的时间,石洞中的景象也翻天覆地,江长安 特地向山壁内部拓展,空间更大,石壁上雕画花纹装饰上白玉明珠,就像是混若天成的宫殿,比起道南书院那个圣地也不差。 洞中多的不仅仅是宽阔地儿,其中各种各样的物件摆设也放置得琳琅满目,比如正南方石壁上摆放的书架上放着的乃是上千卷古书,大多是各类史料文献。 而在北面陆清寒的大房间里,江长安特意摆放上一架翠玉屏风,还有千年不腐不烂、不臭不改色的绫罗丝绸,他不顾陆清寒的阻挠将整个房间特意布置了一番,后者半推半就也就住了下来。 在西边一个小角落,则堆满了小山高的废弃器皿装饰物,这些物件上面都还掺杂若有若无的灵力,也算半个宝贝,让寻常道士看到这幅败家场面非气得骂娘不可!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应有尽有,一个荒芜的山洞,竟多了几分烟火气。 最大的变化,还是要数江长安俨然成了许多人眼中的香饽饽,还好众人只知开天师是个长相俊秀、美人相伴的年轻男人,却不知他的真实姓名。哪怕是黄龙道长最多也是知道陆清寒的来历身份,对江长安半点也不知。 就在每个人如火如荼寻找这位神秘开天师的时候,殊不知他正闲坐在山洞中,过起了舒适的滋润日子。 天阴了半月,总算是在今天开了晴,一大清早阳光便晒在石壁上,顺着石壁爬到了石室内。 陆清寒耳边被不停的敲击声吵得惊醒,粗暴的敲打声都要盖过了瀑布流水。 她好奇得走出来,身上穿的仍是一件粉白色的梅花道袍,仿佛带了数十件一模一样的衣物都是粉白道袍。 才见江长安整个身子正挂在石壁外围,处在石壁与飞瀑水流中的间隙,整个后背都被冷水打湿,一手攀着石壁,令一手握着摇光剑,正对着山洞一旁刻画着什么字眼,石屑纷飞,叮铃桄榔的声音不绝于耳。她的白鹿正站在洞前,探着脑袋舔舐瀑布流水,对江长安的动静睬也不睬一眼。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他才从石壁上一跃跳入洞中,站在横在洞外的巨石上左右瞧看两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清寒跟着望去,看着两道对联不禁嗤笑:“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江长安笑道:“怎么?陆圣女,我的书法可还上眼?” :。: 第七百零三章 西游 陆清寒一脸淡然,无论自己对这无耻小贼怎么看法,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货真价实的书圣关门弟子的书法挑不出半点瑕疵,半身狷狂半身收敛,力道有尽,张弛无度,豪迈至极,哪怕是粗略的勾笔刻画,也足显大家风范。 她说道:“你还真当这里是花果山?” 江长安伸手一指银白瀑布,眼前三千尺飞流银幕像是被切开了一记裂口,从中可以清清楚楚望见妖国境盛景,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各样各式的植被交织在一起,更见有上百种异兽在森林中穿梭行进,也有个别地方正有成群结队的道士被妖兽追击地鸟兽散去,可谓天下大乱,唯有这一锥之地立于世外。 陆清寒惊讶地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她整日闭关似的坐在洞中从未领略过这种风采,此刻目中所见混乱不堪,而自己两人却在妖国境中谈笑风生,整日捕鱼入食,过着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农人生活,霎时只觉如在世外,那么得不切实际。 江长安笑道:“这里不就是花果山吗?有花有果,还有一个大美人。水帘洞洞天,更不用说,这瀑布虽然在妖国境常见,可这水帘洞天却是再难寻出第二个出来!” 他嘿嘿笑道:“倒是陆圣女如何知晓的‘花果山’?看来我放在九阴罐中的书,圣女也看了不少……” “看了又如何?”陆清寒没有反驳,起初她也不屑于翻看这几本署名写着“江长安”三字的书,直到一次偶尔闲暇捧起来打熬时间,便一发不可收拾,被其中光怪陆离的玄幻故事深深吸引住。 既是说破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陆清寒干脆问出长久以来没有弄明白的一个问题:“书中只写到了孙猴子携众妖打上天庭,踏碎南天门,便没了后话,可为何书名叫做‘西游’?齐天大圣闯南天的结果又是如何?” 江长安陷入沉默,这本书的名字虽也叫做西游,但是他只按部就班地搬抄了大闹天宫的部分,至于后面师徒四人,只字未提。 “因为后半部分的主人公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齐天大圣。” “那是谁?” 江长安嘴角丝丝苦笑,抬头望向高天:“是天权,是佛威。” “他死了?”陆清寒心尖一紧。 江长安笑道:“没有,他只是……换了姓名,由低微的妖,变成了高贵的佛。” 陆清寒兴趣更浓:“我想听一听。” 江长安看着她,拍了拍手手上灰尘,一指洞前两只石椅:“那可能需要两个时辰。” 山洞中两个人最富裕的也只剩下了时间,江长安烫上两壶香茗,娓娓讲述起四人师徒,八十一劫难,女儿国,狮驼岭,成佛法,得盛名。 一个多时辰,所有故事都说罢,江长安细抿清茶,这次是陆清寒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长吁一口长气,轻声道:“以凡人之力撼动天权,逆天而行,谈何容易?你只截取大闹天宫一节,也难怪此书大逆不道,难怪只在江州贩卖,未传播至整个盛古神州。” “大逆不道?”江长安轻笑不语。 陆清寒道:“妖族反天,悖逆皇权,不是大逆不道?” 江长安道:“可是圣女忘了那只猴子开始只是想要活着而已,勾画生死簿是为存活,夺东海秘宝是为保护身旁人,但仅仅因为威胁到了天权秩序,就被天庭意欲镇压,反抗有错吗?” 陆清寒哑口无言,只得转换话锋:“所以你只写了上半本,西游之事只字不提?” 江长安笑道:“西游中最耀眼精彩处并非成佛立道,而是天地初开,那猴子伫立山巅,两眼懵懂……” “从那时,一切都决定了。” 圣女道:“八十一难,八十难渡弟子,我却只记得一难渡玄奘。” “圣女说的是女儿国?” 她点了点头:“所谓圣僧,却施诓骗之计,哄骗女王情谊,难免令人不齿。但话又说回来,九九八十一难,他虽只经历一难,却也是最难得一难。” 忽然她抬眸问他:“女儿国,唐玄奘有无动情?” 江长安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笑道:“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路遇少女,便生爱慕,说与佛祖。佛祖问:你多喜欢那女子?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忍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为她从桥上经过。” 陆清寒道:“那……结果如何?” 江长安笑道:“灵台无物谓之清,寂寂全无一念生。猿马牢收休放荡,精神谨慎莫峥嵘。除六贼,悟三乘,万缘都罢自分明。从此,阿难化身石桥,少女再次经过的时候,不管有风还是有雨,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或者一家人,都可以从容。阿难成了石桥,就如西游中和尚成了圣僧,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陆清寒入了神,不知在想些什 么,这些烦扰的事她总是没有办法寻个尽头,从遇到他的第一刻起,便注定烦恼一生。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时,江长安站起身活动了两下,又露出狐狸一样的微笑:“陆圣女可看到我放进去的另一本书,上面画着金边,用蓝白布包裹书皮包的严严实实……” 一时间陆清寒猛地想起什么,清冷如霜的脸上霎时紧张起来:“没有!” 沉闷的气氛立马变得怪异起来,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意味。 “没有?我这还没说完,圣女就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本?”江长安装作一脸疑惑,揉搓着稀疏胡茬:“就是上面写着金瓶……” 陆清寒两颊白皙生出两团粉红,转过身局促嗫嚅道:“烧了!” “烧了!”江长安惊叫道,“完了完了!那可是我推出的三周年典藏精装版!当年可是在江州卖出了上千本,可算是最为畅销的抢手货之一,至今这本也算是孤本,你居然烧了!” 他神情一变,笑道:“不过也无妨,想来圣女还不知其中的内容,我就好好讲述过圣女听,话说金莲……” “你便是刻意如此羞臊我吗?!”陆清寒羞愤难当,只恨不得一记金刚丝将他的心口穿个通透,再将他的嘴缝上! 想了想,还是只将他的嘴缝上便好。 她也是在九阴罐中偶尔瞥到那本镶着金边的孤本,还道是与西游一样引人入胜,奈何刚看了两眼才回过味来,脸色比现在还要红上十倍,殷红滴血,又恼又恨,一怒烧成了飞灰。 “不敢不敢。”江长安笑道,自知圣女脸皮薄如宣纸,话题便又绕回到山洞:“如今这个山洞可是真正的洞天福地,说不好数千年乃至数万年后,末法时代完结,新的文明建立,那时真的出现一位美猴王也是难说,哈哈……” 陆清寒白了他一眼:“刻写几个字就是洞天福地了?” “哪怕不是,最起码也是我们的家了……”江长安脱口而出。 “家?”陆清寒眉间微微挑起,回头看了眼洞中俨然不再是一个荒凉孤苦的山洞,抬眼看他,见他转头又忙得目视前方,陆清寒问道:“什么是家?” 自小慈心洞天就是她的家,但江长安所说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江长安笑道:“风雨归程,沙漠涌泉,说破大天其实家就是墓前的一枝花。” :。: 第七百零四章 颖水涧,鬼门关 “花?”陆清寒又想起那个谜语破蓑草帽,遮蔽七人,草帽也是家。 江长安伸了下懒腰,笑道:“时间到了。” “你……” “放心,前几日出去探查并没有追踪下去,也是因为伤势,如今身后的伤已好了,那株青玉梧桐不知现今在何处,未免夜长梦多今天我必须要动身出手。” 他走到洞前又顿住脚步,反身半开玩笑道:“圣女可记好了,倘若我回不来,你大可以前去江州,我母亲可是极其信佛道之说,慈心洞天的圣女亲临怎么说也会待做上宾。” 陆清寒当他胡言乱语,随口说道:“你既说是去江州,却早已不是江家四公子,那一纸逐文可是让你江四公子的名声早早传遍了盛古神州,成了无数纨绔的笑料话。” “放心,我有一件信物,足以让你入江府。” “是什么?”看他信誓旦旦,陆清寒更为好奇。 他直接撸起了长袍袖,露着肩膀右臂,上面一枚红斑胎记,形状独特就像一朵灼烧的火焰,“我死了,你只需要将这只手臂送到江府,便就成了……” 他扶着下巴,自问自答:“江天道老头子不会不认识,那家伙究竟认得出来吗?也只有娘亲清楚这个胎记,不行,娘亲看到一定会极其伤神,要是旧病再发作就不好了……” 陆清寒白了他一眼,拿着一只手臂?不被当做凶手就已是万幸,还当什么座上宾? 但随后,她又怔怔地望着因为这个简单问题纠结难定的男人,有些不可思议,这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幅童真纯澈的笑容模样,没有半点心计诡谋,不掺杂任何利益筹算。 陆清寒吞吞吐吐道:“你……” 结舌了半天,道了句:“你小心。” 说罢转过身径直走回房间打坐悟道去了。 江长安大笑两声,纵身跃下瀑布,未曾驾驭神虹,就连脸上的容貌都改换了一张极其普通不过的长相,又瘦又黑,绝对是抛在人群中看了第一眼就绝不会再看上第二眼的那种,身上白衣也换了寻常破旧麻衣,现在的样子就算是大姐江琪贞站在这里都未必能够认得出来。 轻车熟路从林中穿过,先行向着当日裂缝地穴穿行而去。 江长安并没有再从地穴裂缝进入,那里早被无数的修行之人团团包围,百将窟中究竟有没有至宝?这些人还不死心,非要翻个底儿朝天才肯罢休。 绕到了十里外,他在一处自己早就刻画着标记的地方遁地而入,太乙神皇钟破开泥土,穿行数 十里向地底百将窟迂回过去。 半个时辰的穿行,咕噜噜轻响,面前阻塞石壁被他强行破开,自己又回到了当日的偃君墓冢。只是如今的偃君墓棺木尸身被他藏进了九阴罐,墓冢空空如也。 忽然,听得甬道外洞窟中纷乱嘈杂的交谈声不断传来,原来洞窟地穴虽然坍塌但是又被重新开掘深挖,眼前的裂谷地缝百将窟已不是什么秘密—— “娘的,这是第几个了?” “算起来这是第一百二十四座墓冢,也是最后一座,除了三丈高那座洞窟里的机关异兽,所有的守墓灵兽经过这些天不断消耗都全部消灭了。” 凭借这些人的实力还不足以应对实力强横的守墓灵兽,但是人的智慧总是无穷无限,守墓灵兽既是灵力驱使,那无需消灭斩杀,只需要耗尽灵力便像是吸尽了一个人的血液,不战必败。 早在洞窟重新开掘出后,就有人想出这个法子,异兽灵力身上的灵力在静止情况下能够蛰伏数十年,但是一旦御敌便消耗极快,面对无数人轮番上阵“骗招”,除了机簧磁隼操控的机关异兽,其他守护者都熬受不住败下了阵。 然而守墓者虽被破开,洞窟中数百人却皆是愁眉不展。 因为除了偃君墓之外,这些人几乎看遍了其他墓冢,墓中除了一句棺木——其他所有器物都被搬空了。 毫不夸张,除了一具棺木就连一块木头都没有落下! “奶奶的,真是邪了门儿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老子从业盗墓二十年可从没有见过这样惨状,比舔了一遍都要干净!” 另外一个年轻人道:“老大,根据当日看到开天师的兄弟们说,当日开天师与冰凰族公主凌浣说了一句‘洞中已无任何至宝’的话。” “竟有此事?” “不错,而且当时还布有十二天都阵,是不是有道南书院的人抢了先手,将这洞窟搜刮一空了?” “不对,从洞窟中遗留的痕迹来看,除了一些至宝,应该摆放的还有其他日常所用物件,可是这些东西都没有了!真是奇了,按照常理而言就算是被劫走了诸多宝物,桌椅板凳这些谁会带走?” “大哥说的不错,地窟顶上的织罗女真人的墓里明明有万年不腐不坏的千丝红绸,但莫名消失了,还有紫炎真人的雨花台,平惑道长的玉砌太师椅,从积尘干净的痕迹来看像是……像是近期所为……” “不仅仅是这些,一些烛台与桌椅板凳都有近期盗走的痕迹,谁……谁会这样做?” 江长安摸了摸后脑勺 ,若是让秘境老者知道自己用开天书盗取的不是至宝,而是平常的瓶瓶罐罐不知道会是什么神情?算不算丢了开天师的脸面? 每过一会儿,所有人目光放在了地底留下的黑黝黝的窟窿上,当日青玉梧桐正是从这里缩入地下。 领头的人问道:“这地下看了?” “早在一开始甲第道盟与冰凰族的人就下去瞧了个遍,地下只有一条途径通往了妖国境更深处,纵然是两大世家派出的强者也多是有去无回,活着回来的也全无青玉梧桐的半点消息。” “真是晦气!” 这人骂骂咧咧道,声音渐行渐远。等到半个时辰,数百人才熙熙攘攘撤出了山洞,江长安这才从墓穴走到地底深窟打量着无尽黑暗,从容跳了下去。 开途破壤,地下穿行了没多久,青玉梧桐留下的痕迹通道便由下而上,开始一个向上的坡度,又行进数十里终于自地底破出地面。 江长安却未急着露面,而是谨慎打量了一番周围,确定了没有冰凰族与甲第道盟留下的眼线,这才跳了出来。 眼前之景没有太多变化,纯粹单色的树叶交叠,各色各样堆叠起来丰富多彩,眼花缭乱。而青玉梧桐仿佛就是从这里消失了踪迹,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想必凌浣与黄龙老道就是在这里遇到的难处。 江长安弹指一点金光闪烁在指尖,双眸中也泛着淡淡金芒,他早在青玉梧桐上留有一道灵力,再结合开天书上所记的观行术便能推演出青玉梧桐的踪迹。 不到半盏茶功夫,他双眸金芒迸射,在常人眼中地面枯叶陈铺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在他眼中,地上留下点点金粉连成一条路线,金粉路线所指,正是青玉梧桐的踪迹! 眼前伫立崇山峻岭,而这条路所指着的,恰好又是山岭望不见尽头的最深处。 前方巨兽嘶吼仿佛就在耳畔响起,让人惊恐非常。 回头望去,自己竟是站在一座山丘顶峰,山下来路的方向远远能够看到千里璀璨交织的密林,林中躺着一条犹如虬龙的黑虫,细看之下才认出——哪里是黑虫,分明就是那条通向百将窟的裂缝地穴! 而他现在所站的地方海拔足足高了五百丈,这里就是从璀璨密林通向颖水涧的唯一上山途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墨沧都站出来激动道:“颖水涧!小子,本尊记得这个地方,过了眼前群山,背后即是颖水涧!唯一前往的地方只有这条路!过了群山就是紫幽大帝与猿皇大战之处,当年的所有秘密都藏在山背后!” :。: 第七百零五章 步入鬼门关 群山上空阴云密布,整个山林比起外界明显阴森恐怖许多,黑漆漆的枝桠与山石笼罩在黑云闪电底下,无论是气氛还是景象都与其他地界完全脱节,仿佛此处成了凡尘抛弃的一处遗迹,上万年来无人涉足,连上天都想要一探其中奥秘。 江长安苦笑:“可是这数十座山堆积而成的群山却是最好的屏障,比十二天都阵都还要强横的屏障!” 墨沧陷入沉默,不错,已经过了上万年,活了上万年的人难找,但是活了上万年的妖兽不是没有可能存活,更何况有颖水涧所流出的冥水滋养,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场景情况?没有人知道。哪怕是冰凰族与甲第道盟的人这半月进入的也不在少数,听说大多都陷在了里面。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正是这么多强者进入之后的结果都是极为相似——又疯又傻,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这样的结果对众人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迎头浇上了一盆冷水,冻成了冰雕。 走过这条唯一的道路,前方三里远的群山脚下密林中汇聚了成百上千人,这些人都是通过青玉梧桐所留下的“捷径”来到这里。 不只有人,在一处山丘上江长安能够看到各式各样的异兽,灌木丛中藏匿着人面鬼王蛛,一棵巨木上盘卧有一头寒皇剑齿虎,更有银背苍甲龙伏在巨石上,甚至有比山岭还要巨大的毒蜥盘踞一旁,长舌嘶嘶抖动,静待大墓出世。 无论人族也好妖兽也罢,在这里他们全部都被控制,不住地想要进山,前赴后继,无休无止。 利益,从来都是与危险共存且成正比! 而诸如甲第道盟与冰凰族这些大氏族的族人吃了大亏,鲜有在场,江长安不用想也能猜到,这些势力巨大的氏族一定是各自等待援兵到来,再一举进山突入紫幽大帝墓陵。 江长安索性凑了上去,钻进人群,当即找了个人嘿嘿笑道:“兄弟,打听个事儿?这怎么这么多强者道长都站在这里徘徊不定呢?就没人进去吗?” 说着,悄悄塞了几点从百将窟中“借”来的碎金子。 那小兄弟冷漠的脸立马转成了比亲儿子还要热乎,呵呵笑着解释:“兄弟新来的?” 江长安道:“可不是嘛,想着寻些宝物,咱也能提升个境界什么的?最不济肉咱们吃不着,也能捞着几口汤喝?” “捞汤?”小兄弟道:“那你可来错地方了,这么多人都是像你这样想的,可实际呢?不还是束手无策?” 江长安道:“那就没有不怕死闯进去的?” “有啊,怎么没有?”小兄弟道,“只是也不知怎么这么邪乎,一些实力较差的人走入山岭,稀里糊涂就从万里之遥的弥沙海出来了!” “从弥沙海出现!”江长安道,“这里距离弥沙海少说上万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弥沙海?!” “谁说不是呢?可事情偏偏他就是这么邪乎,每个人消失再出现的间歇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而且前往颖水涧群山与前往弥沙海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这条路还正是唯一一条途径,怎么可能就突然出现在弥沙海?” 江长安问道:“那这些出来的人记得什么吗?他们口中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小兄弟呵呵讪笑,似早就知道他要这样问,摇头道:“众人问起他们的时候,这些人都说只是穿过了一片森林,越过了几座高山,出来就到了弥沙海,期间虽听得妖兽嘶吼不绝,但没有见着半点颖水涧的影子,就连妖兽的气味都没有嗅到,口径出奇得一致,根本不可能撒谎,真是怪了!” 江长安面色已经不能仅用“惊异”二字来形容,谁知更令他诧异的还在后面。 小兄弟道:“前几日,甲第道盟与冰凰族的一群强者,本是寻找青玉梧桐的,一时也想探究这山中究竟隐藏了什么,这一进去和那些弱者一样都出现在了弥沙海,不过这些强者表现反而比那些弱者更为惊恐。” 江长安皱眉道:“怎么说?” 提及这惨状,小兄弟眼中也有些抗拒抵触,但掂量了手里金子,还是凑了上去,小声道:“冰凰族进入了两个道果境后期的侍卫,甲第道盟也落不下面子,随即派出了三名中年道果境后期的道长,听说俱是黄龙道长的师弟,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五人不仅齐齐地出现在了弥沙海,还都几乎变成了白痴!什么都不记得了,与废人无异!其中两个甚至是被活活吓疯的!五个道果境后期的强者,就这样变成了废人,你说,谁还敢往这鬼地方走?” “强者变成废人,反倒是弱者能够完好无损地走出来,这是什么道理?”江长安心里疑惑重重。 “所以啊,近几日大家给这唯一一条能前往颖水涧的山道取了个名字——鬼门关!” “鬼门关?”江长安望着林前两根石柱横架而成的“石门”,那上面尚挂着一颗类似恐龙的兽首骨施行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人心生恐惧,叫做鬼门关丝毫不为过,此时他的脸上早就没有了起初的轻松。 想了一会儿,江长安决定先暂时不管颖水涧,眼下最为要紧的乃是青玉梧桐——让冰凰族与甲第道盟争得面红耳赤的至宝!一定要赶在两族强援到来之前,找到青玉梧桐! “青玉梧桐究竟去了哪儿?” 他紧紧跟上地面上的金粉,身影在林中闪动穿梭,所行的方向正是指向鬼门石关,江长安不敢再耽搁下去,这里人多眼杂,难免不会有哪个烧高香的家伙走了狗屎运,凑巧碰上青玉梧桐,那就麻烦了。 就在胡乱猜想的时候,金粉踪迹突然断了! “怎么回事?怎么完全没了?”江长安在林中跑了过去又跑了回来,周围的人则用看疯子的目光瞪了一眼也不多言,毕竟到这里来的哪个不是疯子? “难道是阵法?!”江长安恍然意识到这点,道南书院历来总院主对于阵法必是专精,更何况熊昊天连十二天都阵这种阵法都能进行二次创新,对阵法可谓极度精深。 他闭目凝神,口中喃喃字诀,眼前再度金光浮现,点点金粉串联成只有他一人才能看到的金线棋局坐落在密林之中,虚幻棋局上漂浮着一点朱红色的荧光,江长安对应开天书方位推演计算,突然,几乎电击一般急速转过身,目光直勾勾望向群山面前所谓的鬼门石关! ——石关就是阵法! 鬼门关就是青玉梧桐进入的地方!所谓的穿越之门不过是障眼法,而能够设立出这种蒙混住上千人阵法的人,眼下正好有一个人——也正是以青玉梧桐布下十二天都阵的熊昊天! 想通了这一点江长安长吁一口凉风,缓缓走出人群,踏步入关! 第七百零六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得,又要有个去送死的,不疯也傻呀!” “难说,这小子的实力勉强看上去不到泉眼境界,安全的很,想来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要和那些寻常道士一样,从弥沙海钻出来了……” 围观者众说纷纭,江长安也浑不在意,布衣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这也只在众人口中翻起一个细微波澜,没一会儿,就有其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试探着走入鬼门关。 密林中色彩不同外界裂缝周围的深林璀璨,更加阴暗,暗色昏沉的天色让刚刚半晌午的光线像是暮色晨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中奇形怪状的植被一点不少,甚至一些古老稀有的植被景象涌现,就比如他现在走在的正是一片翠绿色直挺槐树林中,槐树的粗细堪比高塔,火红色的枯血藤爬满了树杈,自上到下垂做红帘,本就暗沉的天光更难穿过层层交叠的枝叶,眼前像是体现步入了夜晚,巨兽犹在耳边嘶吼,充斥在鼻子中的则是潮湿腐坏的酸臭气味。 一阵凉风吹过! “变了!”江长安猛地说道。 在常人的眼中看来根本难以觉察,但是在菩提眼下,这细微的变化无所遁形,耳旁的妖兽嘶吼变得浅淡起来。 江长安继续前行了数十里,大约行进半个时辰,眼前树林尽头地面黑色慢慢出现了黄沙,无尽沙海! “弥沙海!”江长安揉搓着眼睛,连墨沧也没从这忽然转变中回过神来:“还真是弥沙海,小子,看来你也着了道了……” 江长安道:“是障眼法。” 墨沧笑道:“仅仅只有障眼法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传送阵法,这传送阵法传送的距离虽然不远,但是却能另外再制造一个幻阵让人无法察觉出来,就像是真正从鬼门关走向了弥沙海,这才是高明的地方,这个人的阵法真是厉害!” 此时他还尚未踏出密林,正站在密林与黄沙交接一线,尚未走出阵法。 江长安骤然转过身目光将整个阴郁密林收入眼底,蹲伏下身子,双手捏咒决,点点灵力铺陈在地。 墨沧道:“你又要施用开天术?小子,虽说这阵法也算是看得入眼,但是用开天术可就是大材小用了,在百将窟中解来十二天都阵是小试牛刀本尊不说什么,但如今你还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人家怎么说也是开过仙墓的道法……” 墨沧声音戛然而止,陡然发觉江长安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惊道:“不是开天术?小子,你要做什么?” 江长安身子挺立笔直,陡然喝道:“钟!” 铛! 太乙神皇钟声如雷震! 道道金纹如同水波散去铺陈满整片森林。 墨沧忽然明白过来:“你想要用太乙神皇钟结合开天书秘法之后,根据声音回荡找出入秘境的路?本尊不得不承认,你这个办法不但能节省灵力,也能恰如其分达到目的,但是有一点,这声音怕是会传到外界,无疑是引人前来。” 江长安凝神道:“所以要快!” 话音一落,道道金波反馈回来,太乙神皇钟钟顶刻画的五行方位图此刻发挥了作用,金光乍现,流转在方位之上,最终随着金波震荡不绝,方位的游走速度缓缓停下。 “东南方!” 江长安不敢多做停留,同一时刻,钟声传到外界,驻足在鬼门关外又有不少人激动难耐一头钻入群山。 江长安刚一动身,便觉身后三道杀气急速逼近,每一个都出于洞墟境的高度! “快逃!” 这种情况之下驾驭神虹飞出密林无异于找死,好在冰羽曜隼的力量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江长安足下生风,如有神助,眨眼间便掠过上百丈,朝东南方行去。 只有自己突破幻阵进入秘境,便能躲避过这道杀机! 忽然,江长安止住了脚步,面生难色,双眼阴郁下来,眼前的路途早就站了一人。 这个人很奇怪,身穿一身红黑相间的男人锦袍,身形纤瘦,身板挺立,个头足比得上自己,皮肤微微偏健康的小麦色,眉宇间英气斐然,分明是个女人! 同时,一股奇异浓郁的花香也适时钻入鼻息,江长安暗道不妙,胸口一阵气闷喉咙一股腥甜,“有毒!” 自己早已是百毒不侵之躯,这花香的毒却能够对自己产生伤害,此人的实力显然不容小觑!已入洞墟境后期! 他引渡起一道上古灵力游走各大灵脉,才将这股繁琐的毒气排出。 而身后的三人也在这转瞬的片刻追了上来! 这三人中竟有两个是熟人—— 白天罡白府之主,几日不见鬓角多了许多白发,国字脸更显老态,这个被江长安耍过的一门之主此时一对三角眼正冒火地凝视着他,同时也有一股得手之后的欣喜,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垂死挣扎,享受着这股循序渐进的极致快感! 神耳尊婆倒是与一年前所见时并无不同,老态龙钟,手拄铁拐,只是耳上多了两道点血的冰晶,绝非凡物,实力也晋升到了洞墟境初期,算是四人中较弱的存在。 最令他感到威胁的当属最后一人,一个无论长相与习惯体态动作都像极了猴子的老人,更像是一个老叫花,蓬头垢面,头发黏糊糊像是三年没洗过,而他的右半只小腿却不是腿,而是换成了一根降魔杵,杵尖点在地上,就像猴子翘着脚尖站立。 老者浑不在意地打着哈欠,根本没有将这个小子放在眼中。 的确,他的实力已然是洞墟境后期圆满,杀掉一个道果境后生没有任何的挑战难度。 江长安笑道:“诸位找在下是有事相商?” 神耳尊婆冷笑道:“江小子,别装了,你虽另披着一张面容,但是那神钟的响声老妇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只要千里之内有半点的声响,老妇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我等可是在这里等了半月,才终于听到了这一声久违响声,岂能让你再脱逃了?!” 眼看身份被识破,江长安索性不再跑,脸上浮出一丝青烟,又变回了白衣原貌,莞尔笑道:“我当时谁,原来是神耳尊婆。不知一年多前在下的一声钟响可还过得去?尊婆没有成聋子真是可惜了……” “臭小子!若非是你,那慈心洞天的贱人早就归于老妇之手,哪怕你姓江,与毒王谷有些关联,老妇这次也要非杀你不可!”神耳尊婆咬牙切齿,被小辈所伤这是奇耻大辱,断然不能让此子留在世上! 江长安的目光早已不去看她,落到了白天罡的身上:“这不过才短短半月未见,白家主怎么就成了这幅劳累的样子?我当是为什么敢进入沧溟峡谷,原来是因为找了几个帮手!” “江长安!”白天罡冷哼一声,怒气消了大半,冷笑:“杀人诛心,攻心为上,你果然深谙此道,只是半月未见,你没有半点的长进,还在用着这拙劣法子,想要再激怒老夫?哼,老夫给你一个机会,源儿在哪儿?将他交出来,可以让你死的轻松一些。” 江长安道:“白家主难道只是为了白三公子才不远万里来此的?可我在白府时却听说白家主对三个儿子并不关心,反而大公子与二公子死的时候白家主才悲痛欲绝,真是奇怪,难道这三位公子身上都蕴藏着什么秘密?” 他随口一提,却见白天罡的脸上却有些不自然,而后满脸杀气,就欲当场取他性命! 江长安脸色淡然:“几位真的以为这么轻松就能杀了我?” 慕容阮香笑声如针般刺耳道:“无需其他几位动手,只有我一人,杀你也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阁下若是想要逃得话也为时已晚,你的体内已经中了本公子的毒,无药可解。” 她不知道,早在中毒的一瞬,江长安便以用上古灵力冲刷掉了这股剧毒,比正常人还要正常。 神耳尊婆笑道:“你的身法虽然诡异,但是只要你尚在千里之内,你还活着,你的脚步声,你的呼吸声都休想要逃得老妇的耳朵。” 那踩着金刚杵的老叫花笑道:“老叫花不像这两位一样有特技异能,只会杀人,但是在老朽眼中阁下还不能算个人,你的实力虽算同龄翘楚,但还是太嫩,弱得就像一只蚂蚁,叫花虽说身子贫瘠羸弱,但捏死一只蚂蚁的力气还是有的。” 第七百零七章 牛鼻子老道 白天罡冷喝道:“这小子巧言令色,莫要与他太多纠缠,小心中了他的诡计,拿下他!” 话音一落,三人已然共同出手! 慕容阮香三尺青锋崭露光寒,剑未飞出,人也未动,却见半空零星飘落点点落花,伴随浓郁花香,骤然凝结成道道血红色剑刃,百花杀! 神耳尊婆也未如何动,拄杖轻击地面,轰隆隆!地下像是翻起了地龙,道道石柱凸起刺出,爆射开来,就要将他洞穿! 三种人唯一动的却是这个残疾老叫花,他的姿态依旧慵懒,猴一般挠了挠后脑勺,抬起腿上金刚杵眨眼踢出连环上百道,恍若疾风箭雨,密不透风,牵一发而动全身,被点着一击便要接受剩下上百击,一轮下来不死也残,身上恐怕都成了活生生的马蜂窝。 而这些仅仅是几人微末的招式,他们过高地看待了自己,也过度地贬低了他人! 三面的攻击一同袭来,江长安不忙不慌,口中轻吐一字:“开!” 嗤! 他的指尖燃起一绺金光,挥手立劈! 眼看虚空中被金光强行撕裂出一道裂口,江长安直接闪入,缺口再度消失! 一切都是发生在顷刻之间,剩下四人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眼睁睁地看见白衣小子原地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人呢?人去哪了?!!”白天罡愤怒地咆哮起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在江长安消失位置围着转了几圈,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反常之处。本是长久集聚的怨气今日终于眼看就要平复,谁料又生变故!这就像是一口痰将要吐出却忽然被人堵住了嘴一样难受! 神耳尊婆脸色微变:“老妇居然听不到此子任何声音!不可能,不可能有人直接出现在千里之外!” …… 江长安依旧站在密林中,但是眼前密林更加真实,一切都是真实存在,不是幻阵。 自己穿过了幻阵来到了隐藏的秘境! 菩提眼再看去,那道金粉所指青玉梧桐方向的路途再度出现! 江长安赶忙反身看去,身后蒙蒙白雾望不见尽头,触摸间能清楚感觉触及到了一层无形屏障。 再三确认白天罡几人没有追来之后,这才抹了把头顶冷汗,面对四个洞墟境强者表面上面不改色,实则早就被汗打湿了衣背。 江长安打量向四周环境,眼下分不清东南西北,因为四周世界都被白雾笼罩,呈现在眼前的唯有一座千丈高的青山,高耸入云,绿枝茂密,与鬼门关后的群山无有不同。 “好精妙的阵法!”墨沧自他身体中钻了出来,激动道:“本尊只知道这人阵法高深,却没曾想竟然高深到这种地步!能够将一座山都隐藏在众人眼底!” “什么意思?”江长安问道,和这个老妖孽相比起来,自己知晓的那点儿阵法知识算是微末得可怜。 墨沧耐心解释道:“意思就是你如今所站的地方的的的确确就是在鬼门关后群山中的其中一座,你现在依然身处在沧溟峡谷之中,是有人用阵法将这座大山藏了起来!” “阵法藏匿一座山!”江长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还道是解开阵法之后通向了别处,没想到尚在群山之中。 青玉梧桐也在此处! 意识到这关键性的一点,江长安立马打定主意——上山! 顺着金粉所指,江长安感觉像是穿入了一条荒芜人言的途径,眼前这条路又陡峭又狭窄,灌木丛生,抬头望去,山峰高耸入云。 徒步走了半天,穿过茂密丛林,眼前所出现的乃是一座断崖,断崖顶端即是山峰最高处。 江长安索性不用灵力,曾经长久攀岩第一重秘境的硬功夫还在,两手五指握鸡蛋似得各攀着凸出岩石,身法矫健,壁虎游墙一般向上爬去。 半个时辰攀爬来到崖顶,功夫不负有心人,眼前呈现之景令他眸光定住,神色喜悦。 崖顶植被虽然也是茂密,但是江长安依旧一眼便认出那株万年古树——青玉梧桐! 它的根部半插在泥土半悬露在外,须若虬龙,枝叶开得茂密青葱,五十丈大的树冠像是一把宽大的巨伞将一半的崖顶遮拢在阴影中,紧接着,同时在树下也是第二个吸引江长安事物映入眼帘——一座客栈! 不错,就是一座三层客栈,披露在千丈山巅的一座客栈,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建立已有十多年的样子,上面砖木瓦墙缝缝补补数十处,显然建造这座客栈的主人不仅建造客栈的技艺脱俗,就连眼光也极为独特。 整个客栈酒楼的造型与外界凡物大相径庭,形状竟有八面,就像是一座塔,八面玲珑,风霜斑驳了石壁,壁上生出道道裂纹,但有枝叶繁茂的爬山虎披上了半身青葱缕衣,显得极有格调。 客栈门户紧闭,门前摆放着一间简陋的茶棚,三张木桌,十二张板凳,每一只桌椅板凳都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棚子底下一堆篝火,火上烧有一壶热茶,尚有热气蹿腾,像是主人在迎接着什么人的到来,又像是刚有人从这里离开。 在棚子前,竖着一根破麻布招幡,零碎写着盛古神州时代四个大字:“浮生往矣。” 想象一下,白云山巅,浮生客栈,当你以为是仙境之时,摆放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像极了脱离凡俗,隐居世外的一处场所。 江长安心中激动不已,有房,有火,就有人! 最重要的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道南书院消失了二十年的总院主——熊昊天。 正欲走上前,却听墨沧道:“小子当心,这周围草木中隐藏有阵法!” 江长安细细查看,果真见地面石子看似随意摆放,实则暗藏玄机,并非是杀人阵法,却能在不知不觉间使人灵力急速流失。 他指尖翻起金光,轻点开天术,眼前小型阵法的解法完全化成棋局呈现在眼前,撞见开天术,便如坚冰撞上了火炭,霎时冰雪消融,江长安则径直走上前,轻轻叩问: “晚辈江长安不请自来造访,打扰了前辈,只愿请前辈见上一面……” 静。 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好像根本没人存在过。 “晚辈道南书院参天院天监兼道南书院总院执事长老江长安前来造访,还请能见前辈一面……” 他将道南书院四只嚼得故意大声,一字一顿,唯恐屋里的人听不到,可是客栈中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江长安又颔首道了三遍,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始终都是没有人出现。 “难道是我猜错了?这里没有人?” 他双目绽出铎铎青芒,菩提眼扫视这座客栈,就要将其看个通透清楚,岂料视线被轻而易举地阻挡在了墙壁之外,根本不能窥视半分。 就在江长安将欲破门而入的时候,身后忽然一道凉风袭背,寒栗爬到了脖颈:“小伙子,未经邀请乱闯别人家门可是不太好啊……” “窝草!” 江长安喳然闪退数丈,看清了此人,六十来岁的老者,身上穿了件灰色的农家布衣,扛着一捆木柴。又矮又胖,嘴巴围了一圈白须胡子,吊着眼角,翘着嘴角,敞着一个圆滚滚的肚皮,一脸福乐相,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灵动得出奇,声音戏耍,双手不安分地拍在肚皮上,好似一个玩弄世事的老顽童。 当然,除了这些,最引人注目的当是那一只像牛的鼻子,足足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的位置,真真一个牛鼻子老道! 老道大眼挤成小眼:“小伙子,你为什么非要走进这里呢?你还年轻,长得也俊秀,没事娶个媳妇过活‘下半身’多好?大爷我今天累了,你都是第十七个了……” 十七个?在自己前面还有十六个同样进到这里,同样站在山顶的人?那十六个人现在的下落又是怎样? 第七百零八章 猜我会不会杀你 是生?是死?或者……生不如死! 江长安只得呆呆望着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伙子,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个傻子?”老道终于一脸无奈地放下了木柴,走到他面前,认真挥了挥手,江长安还是一言不发。 老道说道:“原来是个傻子,看来只有老规矩了,小子,大爷会给你出个问题,倘若你能够对答对了,就放你一马,答错了,就要死。” 他嘿嘿笑着,脸皮像是拉起了百叶扇,褶子凑成了堆儿,显然陶醉在游戏中,道:“问题就是:你猜我会不会杀了你?快回答!” 这算是什么奇葩问题?江长安正要开口怼回去的时候,只听山崖上一声大笑:“老子终于找到这里了?幻阵?老子身为阵法师这点阵法难得到我这四品阵法师?唉,那老头,你们两个也是来寻宝的?” 江长安回身望去,山崖上又爬上来两个人,一个自称是阵法师的三十来岁中年人,令一个还只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老道皱着眉头有些不快,转头对着那出言不逊的中年人道:“你!别看了就是说你个大马脸!先闭上你的臭嘴,等一会才轮到你开口,排队一个一个来……” 那中年人分明没有半点警觉,反而猖狂道:“什么一个一个来,这地方你们发现了,老子也发现了,凭什么要落人于后?” 老道终于忍无可忍,对江长安掬起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小伙子你要知道,任何游戏都有出现意外的时候,哪怕是大爷这种历经浮世万千的老手也不免有失手的时候,你先等一等,这次大爷我就先破一次例,把你的顺序往后挪一挪……” 他急匆匆转身一记闪现,已站在中年人与年轻人面前,抛出同样的问题对着两人道:“你猜我会不会杀你?猜对了这个问题,大爷就放你们走,猜错,就是死!” “嘿,老子是来寻至宝的,不是来听你念经打哑谜的,好狗不挡道!你这个老东西……”中年人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径直飞出了山崖,飞出了阵法,坠入迷雾之中,生死不知。 站在原地跟着中年人上来的年轻男子惊楞地长着大嘴,双腿哆嗦,喉结艰涩颤动,竟连求饶的话都忘了怎么说。 老道同样问道:“轮到你猜,大爷我会不会杀你?” “你……会!你会杀我!”年轻男子只好赌上一睹。 谁料老道嘿嘿一笑:“不错,你猜对了。” 年轻男子欣喜若狂:“猜对了!也就是说,我……我能走了?” “不能!”老道判了死刑。 “为什么?” 老道笑道:“你猜对了,我会放你走,那样的话我就没杀你,这样一来你岂不是猜错了?猜错,就要死!” “这……”年轻人还没有回过味儿来,便也步了后尘,一巴掌飞了出去,飞得更高更远。 他撇了撇嘴,吹着白胡子:“回答错误。难道就没有人能够答对这一题了吗?每天都是这些傻子,真是无聊透了!” 江长安看得脸皮一紧,挺直了身子,那个中年人的实力少说是个道果境,被一掌拍得生死不知,更恐怖地是自己连这老道是如何出手都没有看清。 这人实力在洞墟境上,深不可测! “小伙子,现在该你了,你猜,大爷我会不会杀你?” 墨沧怒道:“娘的,这……这怎么回答?回答对是死,错也是死!这就是道双面题,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小子,听本尊的,瞅准时机赶紧撒丫子跑!有多远就跑多远。” 江长安却根本没有听到似的,想了想,走上前笑道:“你会杀我。” 老道惊愕地跳到面前道:“小伙子你的耳朵不好?刚才那小子回答的也是这个答案。” 江长安道:“他是他,我是我,答案一样,但结果一定不一样。” “你果然是个傻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老道跳到一旁石头上,使自己矮矮的身子看上去比他高出了半头,拍肚子大笑不已:“不过……还真是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狂妄的小子,大爷就再说一遍,你答对了,依照要求大爷不会杀你,可这样一来你就是答错了。答错,就要受死!” 他笑呵呵地撸起袖子准备着最后一击,却又听江长安笑着说道:“慢着!你必须不杀我。” 见他执意,老道也不气,只觉得有趣的很,道:“为什么?” 江长安道:“因为,如果你杀了我,我的答案就说对了,答对,就必须不杀我!” 额? 老道愣住了,抬到半空的糙手猛地顿时,这次是他没有转过弯儿来,问了许多年这个问题,还没有人这样回答过,一下被问住了,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四下瞟着,口中不停喃声捋着这个复杂关系:“杀……不杀?不对不对,杀……也不对!嗨呀!大爷我不想了!不想了!” 他说罢直接撂下木柴,扑通只听门板咣当响了两声,人已不见,风一般溜进了屋里躲了起来。 墨沧笑道:“小子,可真有你的!娘的,这么绕的问题要是搁在十万年前本尊非直接砍了他不可!” 江长安道:“这个老家伙想必是在这里住的久了,再加上性子本就古怪,才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牛鼻子老顽童。” 墨沧道:“可是现在又如何?这老头显然是怕了你,不敢再说什么,若是继续待在这里要如何?” “既然他爱玩,那我就有爱玩的方法。” 墨沧问道:“什么方法?” 江长安笑到:“长久居住在一个地方的人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权力?美色?金钱?”墨沧一一说了个遍,却被他摇头否决。 江长安道:“一个人既然愿常住在深山隐世,便将撇在身后,你说的这些对他都产生不了兴趣,但是唯有一点可以,那就是外界的消息!尤其是对于爱玩的一个人来说,信息闭塞能够让一个人疯掉。” 他又看向茶棚中放着的茶具,这些茶具虽不是完整一套,属于东拼西凑,但是每一只杯子做工无不是极为讲究,哪怕最普通的也是精玉雕琢,镶嵌金银,很显然,这是一个爱茶的人。 他的信心又足了几分,找到了一个人的爱好,就相当于抓住了这个人的弱点。 江长安嘴角邪异地笑了起来,也丝毫不拘谨,直接坐在茶棚下翘起了二郎腿,如若无人地大声道:“哎呀呀,听说最近这沧溟峡谷中发生的事情可是不少。咱们先不说其他的,光是强横的势力来的就不少,算一算啊,有雍京的白府,古氏族琅嬛阁冰凰一族,还有龙族都来了,还有道南书院……” 他语气一顿卖了个关子:“道南书院倒是没有听说有人前来,自从那道南书院的总院主失踪之后啊,道南书院便就一蹶不振,这次寻找颖水涧,恐怕也没人前来喽……” 他口舌伶俐,再加上本就玩过说书人的活计,说起来有声有色,自沧溟峡谷细讲开来延展到整个东灵国,再蔓延至夏周,又将整个夏周皇室所发生的新鲜事都讲了一遍,到了后面江长安甚至都掺杂了玄幻陆离的情节。 只听得门前吱呀一声搬开条窄窄的门缝,一只眼睛从里往外偷偷细瞄着。 第七百零九章 不公平交易 ♂ 不知有意无意,江长安又停了下来,拎起篝火上烧好的热茶,倒也是不客气,随手斟了一杯放到了嘴角轻轻一抿,如是喝了苦汤药一样呸呸吐了两口:“这什么鬼东西?也是人喝的?怪不得放在这外面,看来这好茶还是被这客栈的主人珍藏着,不舍得他人品鉴!” 吱呀一声,门被直接从里拉开,牛鼻子老道抖擞着麻衣飞一般的速度冲了出来,一下窜到江长安的面前,两只眼睛瞪得像是牛眼,气得冒烟:“爷爷的!小伙子,这茶可以乱喝,故事可以乱编,唯独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茶哪里差了?这可是三年前有个想要打这经过的年轻人所留,名为‘三两金’。你个土包子知道什么意思吗?一片茶叶足足抵得上三两黄金!你看这叶片,条索紧结、齐一,状如娥眉,尽管已过了这么久,依旧回香持久,韵味十足!” “三年!”江长安一脸惊恐地又呸了两口,“怪不得一股腐坏的霉味儿,这也算是茶?” 他从罐子里中捏了一片叶子,凑上前去:“确如前辈所说那样,上品的‘三两金’如果条索松散,表面粗糙,身骨轻飘,片末多,自然算不得好茶了。这是因为茶商为奸商者,用老嫩不一的鲜叶原料加工而成的茶叶,自然外形各异,大小不一了。但是前辈完全被那赠茶的人忽悠了。” 老道惊异地连忙摆手道:“不可能!老道何时被人骗过?” 江长安笑道:“前辈没有被人欺骗过?”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江长安道:“可没有被人欺骗的话,前辈怎么会在这里?前辈难道就不认得姬缺了吗?” 忽然,老道的脸色变了变,瞬间又恢复了常色:“嘿,你这小子怎么东一句西一句的?别绕开话茬,这‘三两金’你今日说不出个三六九等,大爷就让你也和飞走的那两人一样!” 江长安也回过神不再提旧事,笑呵呵道:“‘三两金’,在入锅前因为天生软青色,名为‘青峰’。其实前辈前面说的那些条索紧结、齐一都仅仅是青峰入门的资格,而真正的‘三两金’叶片要求颗粒紧细划一,芽毫多,芽锋露,是为中品;其上色泽鲜活灵气、光润明亮者为中上品;再上开神高雅、清香十足者可堪上品!盛古神州共有上万家茶庄,每年青峰产出足有上万万斤,然而步入顶尖上品不足万分之一,分到每个茶庄不足一斤,只有按‘两’拨价,这才真正由‘青峰’变成了‘三两金’!” 他举着杯子:“这杯中的顶多算是中上等的青峰,距离‘三两金’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嘞……” 牛鼻子老道听得自己,气得暴跳:“嘿!爷爷的!那家伙敢骗大爷我?我说怎么给茶的时候这么大方呢!下次再见了他非要将他炒了做茶不可!” 江长安趁机笑道:“唉,也难怪,尊下委身此处避世,怎么能得见上好的茶?前辈只知天地间有这半壶茶叶,可知世间还有东灵皇室的‘兰花香’,北海鲛人的‘英雄血’,韶华山庄酒泉旁的‘转回峰’,药王谷千绝峰巅沐雪的‘蝎子尾……’” 江长安嘴皮一停不停,无论是喝过的还是听过的都一股脑得说了个遍,其中不乏加入一些有趣的奇人异事,有趣传说,老道光是听着名字已经是馋到了极点,哈喇子都要滴到了地上 老道笑呵呵地凑近了,吸溜着嘴角,笑道:“小伙子,这口说无凭,你……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现带的茶叶?也让大爷鉴赏鉴赏?该不会连大爷的茶味道都还不如?” 他信心满满,谁料江长安根本不吃他的激将法,只是兀自端着一壶清水烧开,放上几片司徒玉凝所赠的兰花香,等了一会,倒上一杯,自斟自酌。期间根本没有让牛鼻子老道看上一眼。 悠悠清香一下勾出老者体内所有馋虫,擦了下溢出嘴角的口水。 他笑嘿嘿地走上前,江长安却手肘支在木桌上,身子一歪,整个人已经转了个重心,继续背对着牛鼻子老道。 “喂!小伙子,懂不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你借了我这老人家的水,就要知道回报,来让大爷也尝尝这茶的味道。”他的眼睛都要飞进茶杯里。 若是没有江长安,他或许没有这么多的事情,无欲无求,但是当有一个人将他心底最喜欢的东西勾引出来,就似猛虎出笼,再也难以把持。 江长安瞧了他一眼:“也罢也罢,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恩情必要报答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他笑呵呵地将杯子递了过去,笑容显然带着狐狸般的狡黠,就差这最后的一步! 谁料老者捧起杯子又放下:“不对,不对!小伙子……” “怎么了?”江长安道。 牛鼻子老道一脸认真的模样:“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一旦大爷喝了你的茶水,若是不喜欢还好说,但若是喜欢上了这茶,意欲找你寻求这茶叶,有求于你,你岂不是就能够坐地起价?那样大爷可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江长安愣住,墨沧则在一旁哈哈大笑,甚至都滚到了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你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不易!真是不易!话说这牛鼻子老道也没有看上去这般愚钝,竟能够极快地反应过来,险些就中了你这小狐狸的计策了,小子,不得不说,本尊对这个牛鼻子老道有些兴趣了……” 见奸计被识破,老道更加神气,得意笑道:“果然是这样!如此一来……这茶大爷就喝了!” 额? 正大笑不止的墨沧也险些被这个急转闪了腰,笑容凝固,“什么情况?明知有陷阱还往里面跳!这不是脑子有坑?” 江长安也懒得再去管缘由,只见老道捧起杯子像细嗅琼浆玉露,表情享受至极,一杯接着一杯下肚,足将壶中茶水喝得底儿朝天才打了个饱嗝,拍着肚子满意笑道:“说,小伙子,要如何你才会将这茶叶给大爷?不对,是换,你想要什么?” 终于步入正题,江长安伸手一指,所指的地方正是青玉梧桐。 “梧桐叶?小伙子,你是看上了上面的道蕴?”老道笑道,“可以,不过先行说好,一两茶叶换取一片叶子,怎么样?够划算?而且大爷需要一次交付,绝不拖赊。” “老狐狸!奸商!不讲究!”墨沧惊道,江长安所携带的茶叶俱是一两千金的珍品,不知比那什么狗屁‘三两金’珍贵多少,就算是掏出身上所有的茶叶,能换几片? 江长安莞尔一笑:“行。” “江小子,你疯了!”墨沧正欲阻拦,就听他接着笑道:“不过在下想要改一下筹码。不换梧桐叶片,而是换取在这里的时限,在下用一两,换取自由活动在阵法中一天时间。这一天之内,除了客栈之外的地域,在下保证不破坏一草一木,同样,无论在下做什么,前辈都不得阻拦,如何?” “嘿嘿,小伙子,你倒是想得美,你的实力能够进入大爷的幻阵绝不是侥幸,让你坐在青玉梧桐下悟道,一天不得被你得去两三片?这可亏得大了!不干!不干!”老道双手插进袖筒,当即蹲在大石上,像极了村头百无聊赖的老汉。 只是这个老汉的心思要远远比他的老实长相奸猾得多! “大爷我忽然想了一想,哪怕是用梧桐叶换了这茶叶,就算是有上百斤茶叶,可也总会有喝完的时候,喝完之后大爷我又当如何?”老道沉目思索,忽而笑道:“一两换一天也不是不可,但是大爷想要的条件也要改一改,这一两并非是指一两茶叶,而是指一两茶叶的种子!” “一两茶种!” 第七百一十章 上门找茬 ♂ 墨沧咬牙切齿,不知何时她早已将自己与江长安捆绑到了一起,乃是一团利益共同体,起初以为站着眼前的是一条奸猾狐狸,谁知根本不是狐狸,而是一头狮子! 狮子大开口! 可即便是这样苛刻的条件,江长安也只是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老道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贴近大声道:“小伙子!你可听清楚了,大爷我说的是一两种子,不是一两茶叶。” 江长安笑道:“在下耳朵没有瞎,只是有个附加条件,在这段参悟时限期间,一切闯入阵法意图打搅我的人都要你亲自动手清理,否则一切都不作数,老前辈还要返还我的茶叶种。” “好!爽快!小伙子,让你你在这里几天又能如何!” 江长安翻出浑身所有茶叶种子,各类各品都不少,好在他本就是一个钟情茶叶的人,各类茶叶皆是有所涉猎,就连在神府中种植的也有许多茶叶,这些种子筹算累积起来共有不多不少十斤。 “十天,小伙子,你我说好了,这十天之内除了这间客栈,外界就是你的了。” 牛鼻子老道急不可耐接过茶叶罐,目光早已不在江长安的身上,“大爷我就不信了,凭借你的天赋难道还能够短短一天就参悟超过十片道蕴不成?” 他还真的能!墨沧不得不提前一步为老道默哀三盏茶的时间。 老道捧着种子如获至宝:“小伙子,其实只要你用这些种子耐心栽种出足够的茶叶,过个十年二十年还是有可能,可现如今你要自绝后路,你可不要哭啊!” 牛鼻子老道说罢再不肯留在外面,唯恐江长安反悔,转过身一溜烟地回了客栈,紧闭房门。 墨沧激动道:“小子你疯了!真的是疯了!你从前可从不这么爽快的,你是不是被那阵外的四人吓坏了脑子?疯了?傻了?” 江长安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废话!本尊可是清清楚楚知晓你的脾性,你小子从来都不干赔本的买卖,谁能在你手里捞得到好处……”墨沧猛地拍腿,“对啊!谁他娘的能让你吃亏?小子快说,是不是藏着有什么后招?难道是茶叶有问题?那些茶叶是坏的?” 墨沧又否决道:“不对啊,本尊没有发现半点蹊跷,那茶叶都是上等难求的货,没有半点问题。” “茶叶当然没有问题。”江长安一本正经地说道:“毕竟……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嘛……” “本尊信了你的邪!”若是墨沧脸上黑影是张的清晰脸庞,那她的白眼早就飞到了天上。诚信二字从这小子口中说出来,比青楼勾栏女子的自说清白还要廉价扯淡。 墨沧道:“本尊懒得去猜,话说回来,你这十斤金叶子换来十天的时间,本尊知晓你天资不凡,但仅凭这段时间也不可能将青玉梧桐全部道蕴吸收炼化,而中途放心更不是你的风格,十天之后,你该如何?” 江长安笑道:“十天之后?放心,不到七天,他就会发现自己种的茶无一栽活,都是死于非命。人都说‘没吃过还没见过猪跑’的言辞,却始终不信邪。喜欢茶和养茶完全是两回事。” 墨沧恍然醒悟:“种?对啊!他拿得到药种并不表示他就能够种出这等茶叶。到时候只能看着手里的茶种子干着急。” 她弥漫在黑影后的脸庞皱起了大大的笑脸:“那时候你道蕴也取了不少,他又怎甘心半途而废?那时就会捧着一捧败坏的种子求问你,而凭借这你手里的龙纹鼎愈合粉末与一手种茶的手法,便能再狠狠敲他一笔!” 江长安道:“一笔?不不不,那茶种的种类繁多,不下十三种种植方法,怎么也要敲他十三次!” “你小子!果然比本尊想的要贪!要狠!要讲究!哈哈哈……” 这样的手段对与从小在江释空身旁耳濡目染的江长安来说司空见惯。 生意场上对立的两人,如果你能够让对方觉得吃亏,你顶多算是一个商人,可若是能让对方觉得大赚一笔,到头来空欢喜一场,那恭喜你,你算是一个合格的奸商! 江长安迫不及待来到青玉梧桐下,感受着这股汹涌道蕴,全身的血液都像是重获新生一般,沸腾滚烫。 色若碧玉薄如蝉翼的叶片摇曳在风中,哗哗摆动声悦耳至极。江长安顿觉心旷神怡,这些道蕴足够他在开辟修行法的道上再迈上一大步。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平稳进行,不过在此之前,要首先摆平一个难题。 江长安没有急着参悟,而是转身朝山下走去,走到山脚默念咒决闪身出了幻阵。 天色趋近暮色,残阳如血,西边群山顶上金轮正圆,红黄光芒四射,如梦如幻。 他脸上笑意盈盈,泰然自若,显然等待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阵阵阴风混合着奇异花香袭来,金刚杵点在地面的笃笃声也越来越清晰,神耳尊婆则出现在背后。 老叫花虺一忠冷笑道:“老叫花还道这小子是如何聪明。没想到竟然也会做出这样自投罗网的傻事!” 对于吃过大亏的白天罡而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觉得事情蹊跷得很:“小子,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慕容阮香干脆道:“管他有什么花样,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话音一落,她手中三尺青锋挥荡,夕阳金粉三分化作剑气,一道清冷剑啸声破空袭来! 周遭参天巨木噼啪断裂,倒飞撞去,哪怕剑气伤不了他,这巨木也定将他碾成齑粉! 慕容阮香冷笑,江长安必死无疑! 但谁都没有想到,江长安不退反进,脚下三步已过二十丈避过这杀生威势来到神耳尊婆面前,眉心一定金光爆射而出,正是太乙神皇钟! 铛! 震响恨不得把人的肝脏脾胃都震碎,呼呼飞来的巨木噼里啪啦表皮炸裂,爬满老迈沟壑的厚树皮被强行剥除,内部白木跟着炸裂成漫天木屑。 围在鬼门关外的人群瞬间热闹起来:“什么情况?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有人已然步入了群山之中正与妖兽斗法?” “怎么可能,这几日进入里面的又哪一个不是出来了?古氏族的强者都是蠢蠢欲动,却没有人舍得迈出第一步,究竟是什么动静?” 钟声震吓威力可见一斑。 怎奈何神耳尊婆的反应完全出乎江长安的预料,完全没有一丝波澜,这对神耳对震耳欲聋的钟声竟然没有半点反应,真聋了不成? 神耳尊婆佝偻着腰笑道:“小子还想故技重施?老妇绝不会上你两次当,死来!” 她猛地冷喝,一道杀诀口中吐露,轰地爆出! 江长安心底猛然如是遭受一道重击,脸色苍白。 老叫花这次干脆不再动手,与白天罡并肩站立,笑道:“此子实力不值一提,老叫花倒是好奇白家主怎么会中了他的道?” 白天罡旧伤疤被撕扯,脸色铁青,也不言语,反问道:“先生既是受老夫所请,还请出手尽快将此子拿下。” 第七百一十一章 百万星河百万兵 “此子翻不起什么大浪,白家主就请看,接下来就是猫逗老鼠的时候,将这小子逗弄得筋疲力尽,再取其(性xg)命!如今这小子就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不对,确切地说,他连老鼠都不如,至少老鼠不会自投罗网,看到有猫的地方会远远避开,此子却恰恰相反,的确连老鼠都不如!” 江长安眼神清冷,虚晃一招,闪(身shēn)破开一道幻阵裂缝闪(身shēn)而入! “此子又想要逃!”神耳尊婆大急。 白天罡正犹豫不决是进还是不进,老叫花虺一忠已耐不住“追上去!连着让小儿逃走两次,我等还有何脸面在盛古神州立足?此子非死不可!” 四道流光在缝隙转瞬消失的最后一刹跟着钻了进去! 眼前一阵白雾浮现,参天巨木中见得一座高山拔地而起,抬头见眼前之景恍如隔世,四人微微惊讶便将注意力又放在了江长安的(身shēn)上,他脚踩金光正疾速朝山顶冲去。 “这小子究竟打得是什么算盘!难不成在山顶存在着什么陷阱?”白天罡有些惴惴不安,直觉告诉他,这小子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管他是什么算盘馅饼,凭借我等四人的实力,他还有什么胜算不成?往山顶跑?岂不正是往死胡同里钻?真是活得久了,自寻死路!”老叫花没有了耐心,击杀此子本以为是件极为轻松的小事,却没曾想竟然发展到被牵着鼻子走的地步! 四人来到山顶,目瞪口呆地抬头望着三层八面客栈,门前破招幡上的“浮生往矣”斑驳四字在风中摇摆不定,江长安正坐在茶棚下面,捧着茶水倚在桌角翘起二郎腿万般惬意,根本没了先前的恐惧惊慌失措,显然已经等待了四人许久。 神耳尊婆大声喝道“江长安,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嘘!” 江长安食指放在唇上,笑道“四位,在下劝你们还是小声点好,在下耳朵没有什么毛病,你们平常说话就可以,这么大的声音吵到我是没有什么关系,但要是吵到屋里的人,可就大大得不妙了……” “屋里的人?”四人半信半疑,眼看客栈一副历经风雨的沧桑模样,面面相觑。 江长安一脸认真“不错,不瞒四位,这屋子里有一位非常非常可怕的人!” 忽然,白天罡大笑起来“江长安!聪明反被聪明误!老夫总算是明白了!” 江长安道“哦?不知白家主明白了什么?” 白天罡长吁了口气,脸上长久以来的疑虑担忧((荡dàng)dàng)然无存“老夫先前一直在想你意(欲yu)何为,将我等引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现今看来,一切都是障眼法,你自知无力从我四人手下逃脱,侥幸逃入这幻阵之中,但你知道,早晚还是要出来,便故布迷阵,放手一搏,将我四人引进来,做出客栈中有强者的假象。施出一番诈术,让我等不战即退。江长安,老夫不得不说你的确有几分脑子,但却是枉费心思!” 额? 江长安与墨沧皆被白天罡的言论镇住,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什么((操cāo)cāo)作?简直令人智息! 江长安看向墨沧,小声说着悄悄话“我刚才的话很浮夸吗?” 墨沧皱眉“也不算……太浮夸?” 江长安又问“听上去就这么假么?” “也……也不算假,就是那么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欠揍。” 江长安叹气笑“这是什么世道?说实话都没有人相信。也好,你们找死,就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了,牛鼻子老道,有人打扰我修行!按照约定可是需要你亲自动手给些颜色看看……” 四人骤然退后半步,如临大敌,各式法器已经悬祭头顶,四双火(热rè)目光一眨不眨地定格在破旧木门上——这客栈中有人? 此刻空气都仿佛要紧张地静止,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静,出奇得静。 而后气氛中就多了一点点的尴尬! 江长安急道“娘的!牛鼻子老道!再不管老子可就直接把你家树刨走了!” 那扇木门依旧安静至极,江长安嘴角也渐渐吊垂下来。 “哈哈哈哈,果真如老夫所想,江长安,救兵呢?你所谓的救兵呢?”白天罡幸灾乐祸,那张布满沟壑皱纹的脸上笑得有些扭曲,突然杀气((逼bi)bi)人“江长安,今(日ri)你必死无疑,莫说无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确认自己的猜测,白天罡已按捺不住内心狂喜,先行出手,他的双绝轮早在对敌连屠大君时已损毁,重伤还未痊愈,强行摧出(阴y)阳之力力图一击必杀! 黑白(阴y)阳鱼周旋半空,白天罡飞入半空,正以一种绝对俯视视角轻蔑瞧着江长安,就像看着一具死尸。 一掌迎头挥劈,烈烈疾风吹得茶棚吱呀呀痛苦呻吟,一黑一白两团雾气在上空凝聚出太极(阴y)阳图,金黄夕阳中黑白交界分明, 一道可怖的黑色闪电劈落下来,白天罡非常果断,瞅见漏洞绝不犹豫,立刻展出神通,向下轰杀。 江长安闪(身shēn)躲避,脚步刚一游动,又一道白色雷光打在将要落脚处,劈出一道深坑,白天罡竟已看出他所有的走向! 江长安暗骂一声,(身shēn)子仰倒后背近乎要贴着地面,从两道雷光中疾行而出,然而就在这时,花香四溢,慕容阮香一剑又快又急,(身shēn)形未动,手上剑气如疾风骤雨却不是朝他而来,而是封死了江长安周(身shēn)十丈范围,这让他刚升起的逃入客栈的念头转眼化成了泡影。 慕容阮香浅浅笑着,想要杀掉他此时多的是机会,但她却要做出一个牢笼将他死死困住,活活折磨致死,这才有意思! 她不想出手,神耳尊婆却没想这么多,只想要报仇雪耻,不在乎被冠上卑鄙的骂名!她大喝一声,双耳凰血冰晶石红血爆发出璀璨红光,灿灿如玉,如(日ri)出东方,霞光万丈,光辉柔和,像是一片片碎裂的金粉洒落而下,又如冰棱蓝水晶折(射shè)光华。 红光为半空披挂上一道血红水帘,将这里映衬得满目红光,云蒸霞蔚。 “杀!” 江长安(身shēn)体像被两人左右撕扯。任是强横的躯体也难以支撑,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裂开两半,砰砰两声,他(身shēn)上白袍开始片片炸裂,(身shēn)体肌肤也裂开上百道血口,殷红血色弯弯绕绕爬满了全(身shēn),无尽华光洒落,将他定在了当场,难以动弹一下。 那轮初生的红(日ri)云霞镇压撕裂而下,他的(身shēn)体都要被粉碎,魂魄都要被剥离,意识也是渐渐模糊。 这是什么宝物!这股气息怎么这么熟悉? 墨沧凝重道“如果本尊没有猜错,这想必就会当年被冰凰族先祖大金翅凤王战死妖国境后,遗留在沧溟峡谷中的两件宝物之一——凰血冰晶石!” 江长安眼神一亮,闪电般瞟了眼远处青玉梧桐,大金翅凤王遗留的两样族宝一齐出现在这里,就仅有咫尺之遥,要是让凌浣那泼妇听到,还不得要气得发疯! 心中刚刚兴起一阵幸灾乐祸,(身shēn)体剧痛瞬间将他撕扯回了现实之中,江长安想要躲避,奈何有慕容阮香剑光封住十丈区域,而(阴y)阳合力与凰血冰晶石覆盖的区域远不止五十丈,几乎将整个山巅都笼罩其中。 他已无处可躲! 衣服几乎完全爆裂,仅剩下寸衣片缕,扛举威势的双手也几乎要熬受不住,双腿膝盖弯折都要跪倒了地上!江长安完全红了眼“娘的!牛鼻子老道,你他娘的不讲信用!” 正在这时,只听客栈中一声闷喝,极光乍现!kuangsha 第七百一十二章 继续骂 可见客栈中急速冲出一道星芒,扶摇九天揽月,纵横银河摘星,可惜天上夕阳正盛,烈阳当空,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 这一道紫极光色星芒冲入云端,便无迹可寻,不见了踪影。 四人提起警惕,又觉得好笑:“还道是什么厉害之物,原来就是放了个屁大的动静,江长安,你究竟还有什么样的招数?全都使出来!免得后悔!” 刚一说罢,神耳尊婆一对神耳控制不住地战栗颤抖起来,脸色大变:“不对!那道光没有这么简单!” 她的脸色骤然变成了灰色,双目惊恐瞪得溜圆,暴喝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完全没了血色,光是这股震动她便难以承受。 白天罡、慕容阮香、虺一忠无不是洞墟境后期,比这老太婆高出许多,唤出灵力护身总算躲过这颤动的威势。 砰! 极光炸裂,原本小葱拌豆腐的蓝天白云中仿若炸开了一团紫色酱汁,氤氲遮蔽整个高天之上。 原本晴朗天际一片黑暗,他翻手扯下夜幕降临,如此手段让人心中凛然。 漆黑的夜空中,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一颗颗钻石般闪亮星辰镶嵌在夜幕上,星月皎洁,明河在天,真正的星汉灿烂,真正的亿万星河! 此刻,所有人都置身于星空下,抬头仰望,一颗颗星辰在闪耀着璀璨光芒,忽然间每个人都有一种错觉,这每一颗星的光芒都有所不同。江长安心中骇然,这是需要怎样的力量?每一颗星辰都如此的恐怖,每一颗星都足以轻易将一位道果境的强者抹杀,具有无以伦比的磅礴压力。而这样的星,眼前摆着上百万颗。 这些耀眼光芒越来越刺眼闪耀,实力最为强横的老叫花虺一忠最先觉察出情况不对,眼前万千星光呼吸间组成一个奇妙的联系,远远看去星光仿佛爆射而来,直冲四人,他当即怒喝道:“不好,有杀机!这星光蹊跷!” 三人立即反应过来!这星芒竟摄杀心魂! “隆隆隆”天崩地裂,每一颗星辰光芒都在不断闪耀,重如山岳,压得四人窒息。 “老夫不信这小子真有什么帮手!一定……一定是故弄玄虚!”白天罡冷喝,停在半空的身形举着阴阳合力向上顶去:“给老夫起!” 他竟欲凭借一己之力将这星空击散去! 霎时间,星光又是骤变,齐刷刷暴露出银光,闪耀银光如夜空中出现一道银色飘带,将天际黑暗直接分作两端,而在那星河之上,正有一轮圆月缓缓升起! 听履上星辰,独步才超古! 黑白交织的阴阳鱼在万顷银河之下显得是那么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在明月出现的一刹,阴阳合力再也承受不住啪得一声脆响,如镜片脆裂,炸裂成齑粉。另有一道星芒打在身上,摄入心魂。白天罡闷喝一声,眼珠充血,狠狠砸落在地,荡起阵阵尘烟。 “混账,究竟是谁!”虺一忠完全被激怒,纵身跃起,慕容阮香则恰恰相反,她很聪明,不似一家之主那样有着高大的架子,也没有街头老叫花那样的暴躁脾气,只要稍稍用脑子一想就能够瞬间明白过来这件事背后定是有人操控!她现在想的只有一点——活着离开这里! 老叫花一飞冲天,纵身凌霄,单腿金刚杵横空而过,虚空竟划出十三道金色雷电笔直打向群星! 谁料相隔无限远的星辰,根本没有真正压落下来,而是流光迸射,直指心神,十三道惊雷直接穿过夜空,如同打得是一团空气,消弭在茫茫星夜,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静如死寂。 然而就在此刻,客栈之中又传出一声低沉的语气,似是感叹为何世上会有这么多的人找死,又似是惋惜一个洞墟境圆满境实力的人即将陨落。 “可恶,竟敢蔑视老叫花子!”虺一忠被这轻视激得大怒,气血翻涌,手诀在身前翻飞舞动,似是触动什么秘技禁法,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霎时间众目睽睽之下,那朵星芒骤然化作一道人影,手执兵刃,身穿银甲,远远望去高有三丈,威风凛凛的巨人甲兵,银河中天兵降世! “夜点星河百万兵!” 江长安心神俱震,大吃一惊,这不是幻觉!绝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用灵力凝华而成的兵甲,实力绝对踏入了紫府境!!! 他能够轻轻处处感知到身体嘎嘣嘎嘣作响,浑身的骨节都在抖动,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他距离四人远远的,根本就被银河撇在了阵外,但即便是如此,也感受到这股震撼人心的恐怖,实在不可想象有多么大的威力。 虺一忠脸色像是栽了跟头一样难看,这是纯粹的力量压制,客栈中的的确确存在着一个人,并且这个人的实力绝对是凌驾于自己之上! 百万星辰百万兵! 星芒璀璨夺目,照亮了整个苍穹!那已经不像是一颗颗星辰,倒像是一轮轮烈银盘圆月。 然而就在此时,整个星阵居然猛地黯然失色,消失了原有光泽,所有甲兵都在顷刻间化为虚无,茫茫黑夜各相消散,天日再度重现人世,所有的威压也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河渐落晓星沉。 白天罡欣喜若狂,管他什么缘由,既是有机会,便欺身而上,指向江长安而去,取其性命! 然而这才觉察到反常,他的速度骤然降了下来,全身无力酸软,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再看那阴阳合力早就没有半点反应,他的实力竟然消减颓败! 接着慕容阮香、虺一忠与神耳尊婆也发现了这令人绝望的一点,自己头顶仿佛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的力量,让他们的实力难以发挥,甚至就连寻常的一半实力都难以施展出来。 江长安还道是老道的阵法失效,这才真正明白,阵法并未失效,相反,这道星河阵法根本意图就不是为了歼灭四人,而是将四人的实力削弱。现在的四人实力已经连寻常的泉眼境都比不上,虺一忠老叫花飞在空中的神虹骤然消退,狠狠一屁股跌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怎么会这样?灵力呢?是谁?客栈里的人究竟是谁?!”白天罡愤怒地语调扭曲,他不得不接受江长安真的找来了强者帮手这个事实。 江长安笑道:“白家主,这位前辈既然是不想要见四位,白家主何必要强人所难呢?就不要枉费力气了。” “岂有此理,江长安你少得意!待老夫将你人头拎在手里,看你还如何猖狂!” 白天罡冷喝,掌心抱起黑烟,黑烟落地化成一团团黑烟恶兽,直接扑过去! 江长安也不躲避,笑意浅浅,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漫点金光点在黑烟恶兽头上,霎时所有凶猛无匹的恶兽原地定格一动也动不得,砰的一声炸响爆碎成缕缕青烟,噗噗声接连响起,没过一会全然炸作粉末。 江长安低喝一声,双腿生风,漫步朝白天罡冲去,他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白天罡的眼前,一记掌刀生生扇在了他的脸上,啪地一声巨响在虺一忠三人耳朵里像是一记响雷,炸得头晕目眩。 白天罡也被这一巴掌扇得耳鸣不绝,眼前晃悠悠出现了金星,口中喷着血沫子大怒道:“杂种,你安敢对老夫动手!” 啪! 江长安又是一掌,同时食指与拇指铁钳一般夹住了他的门牙,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冷冷道:“继续骂!你骂一句,我拔你一颗牙齿,看你嘚瑟到几时!” 第七百一十三章 窝里反 白天罡疼地冷汗直掉,自觉颜面扫地,血沫从口中怒喷:“江长安,你欺人太甚!” 不说话还好,这句话一落下江长安左手直接拎住了他的领口,右手囫囵数十个巴掌来回扇在那活在那张肉皮上,一张国字脸硬生生被扇成了圆脸猪头,鼻青脸肿,血色从口鼻溢出。而后铁钳般的二指再度夹着另外一颗上门牙,咯吱拔掉,威严的家主上排牙齿开了一扇大门,嗖嗖冷风倒灌进口中,白天罡的肺都要气炸了! “你……你……”白天罡疼得龇牙咧嘴,却也心生恐惧,不敢再放肆言语,刚探出指向江长安的手指也缩了回来,唯恐再吃一轮巴掌,学了聪明,一字不言,低着头不让人发现脸上阴狠暴戾甚至扭曲的面庞。 江长安笑道:“这就很聪明嘛?白家主若是早就这样做,不就用不着失去两颗牙齿了吗?可话又说回来,白家主家大业大,连神耳尊婆与另两位洞墟境后期的强者都能请的出来,难道该缺镶牙的医师不成?大不了回头再镶嵌上两颗金牙便是,算不得什么。” 神耳尊婆慌张道:“江长安,你无须得意,你也只是专横这一时,等到阵法散去老妇看你还如何猖狂!” 她刚说完,忽然感觉面前吹来一道凉风!江长安一掌砸晕了白天罡扔在地上,独步驾驭神虹来到面前,同样的一巴掌扇在脸上:“你是没有脑子吗?你这能听千里的耳朵可真是浪费,我说话就没有听清楚!” 神耳尊婆被扇得一个趔趄,颤抖的手滑出玉杖,扑通跪倒在地,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出乎了她的预料。 江长安笑意全无,冰冷道:“以后的事以后说,重要的是此刻。我凌驾于你之上!我站着,你就得给我跪下!” 神耳尊婆双膝冰凉麻木,只顾惊颤道:“你竟然没有受到阵法压制!为何!难道这屋中的人当真是你请来的?” “不受阵法压制!”慕容阮香与虺一忠也是大惊失色,此子没有受阵法的丝毫影响! 相比起他,自己四人的实力都被压制到泉眼境以下,对方杀自己就如捏死一只蚂蚱一样简单! 慕容阮香小声问道:“虺老先生,现今你看该如何是好呢?” “跑!” 老叫花子的脸早已变成了土色,“现今这座山上,实力最强者就数这小子,你我只有逃出这座山,逃出阵法的压制,方有可能逃出生天!” 虺一忠已经全然放弃了挑战客栈主人的想法,那可是紫府境的强者,就算是他鼎盛全力都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实力遭到了惨烈的百分百压制,猎物与猎人 的身份在顷刻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天转变。 江长轻轻笑道:“各位!现在我想和你们玩一个游戏,就由我代替前辈向各位提出一个问题:猜我会不会杀你们?猜对,就可以走,猜错,就要死!” “哼!小辈安得猖狂!纵然阵法压制灵力又如何,可压制得住老叫花的至宝?!” 虺一忠怒喝,袖袍间一记流光冲出,竟是一顶丈大的铜鼓,圆滚滚的身子古铜颜色,不是古物,但江长安却能够会感觉到一股古老悠远的气息从铜鼓上传来。 墨沧疑惑道:“奇怪,这铜鼓像是由万年前的古老物件改造而成,甚至……是第二次两族之战遗留的产物!这老乞丐的运气也不差,竟能得到这样的宝物。” 虺一忠现如今无力御虹飞天,索性将战鼓直接架在了面前,双手紧握着两根同样材质的铜鎚,右脚金刚杵猛地抬起插进地底,牢牢扎住了根,两手使尽浑身解数锤击在铜鼓上! 咚!咚! 鼓声阵阵,江长安心底惊寒,一时间半空见得升起上百面旌旗,战鼓由九霄临降,立时一股强烈威压降临在头顶! 神耳尊婆眼前一亮,猖狂大笑:“威灵战鼓!是威灵战鼓!哈哈哈,小子!你的死期到了!看你要如何接下这道战鼓!”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虺一忠擂动战鼓在身后切出一道光华切口,虚空中陡然裂开一道口子! 这道战鼓居然打开了阵法! 虺一忠口中长喝:“姓江的,老叫花子记住你了!不将你扒皮抽筋老叫花誓不为人!”他并未朝江长安冲去,而是转身跃向身后裂缝,转了几个来回,竟是为了逃跑。 “虺一忠你个孬种!”神耳尊婆撕破了脸皮怒骂。 可就在这时,昏厥栽倒在地的白天罡电一般跳起,万般悲愤化作力量,双腿如风,这位实力强劲的白家家主逃起命的速度来也非常人,抢先一步钻出裂缝,着实让几人看傻了眼。 虺一忠未多在意,眼下裂缝虽然在愈合,但是也足够他逃出这个鬼地方,突然,一道花瓣杀机自背后涌现!虺一忠脊背冰凉闪身躲避,却正中慕容阮香下怀,老叫花这身子一侧开,眼前道路便没有任何人阻挡,在裂缝愈合的最后一刻,她获得了最后的逃命名额! “不!不!贱人!慕容阮香你个贱人,总有一日老叫花非要将你大卸八块!!!”虺一忠愤怒咆哮地扑了个空,狂乱地怒吼,歇斯底里地谩骂!他浑身沾满了泥土,就像是一个疯子,更成了一个真正的叫花子。 他再没有 任何的底牌,境界被完全压制,刚才一击完全掏空了所有灵力,没有半点余留,想要再度操纵威灵战鼓已是痴人说梦。 江长安笑到:“跑了两个,不过没有关系,还有两个在这里。” “我与你拼了!”虺一忠一撅而起,却感觉右腿上的金刚杵像是灌了千万吨的水泥重,直接身子一闪栽倒躺在地上,灵力亏空,境界压制,他的实力几乎与常人无异,根本带不动这上百斤的“腿”,曾经最引以为傲之物,如今却作茧自缚,成了最大的累赘! 江长安缓缓走到他面前,笑容纯净,却一脚踩在虺一忠的脸上:“说我是蚂蚁?说我是人人喊打的老鼠?你又算什么东西!” 这一脚直接踩断了他的下颚骨!虺一忠猴脸立马疼得龇牙咧嘴。惨叫声起,没有半月别想要恢复过来。最痛苦的是这位最喜欢吃叫花鸡的老叫花,接下来的半月是注定与肉无关了。 对于江长安而言,白天罡的脱逃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能胜第一次第二次,就有信心能够再赢下第三次!现如今最吸引住他眼球的反而是另外一件物件。 江长安左手始终死死抓紧了神耳尊婆,右手探向神耳尊婆一对神耳,那一对凰血冰晶石正闪烁着幽幽蓝光,握在手心冰冰凉凉,有些类似冰棱状的一对耳环,冰蓝色外壳重创藏有一点殷红血,冰凉后竟感觉像有一团火焰在灼烧! “果真是好东西!”江长安笑道。 “江长安,此乃老妇之物,你……” 江长安道:“这是你的?不对?据我所知这可是冰凰族的东西。恰好我前几日与冰凰族公主凌浣有了些交集,如果我将你连着这宝贝一块送还给凌浣,你说你的下场会如何?” “你敢!” 啪! 江长安又一掌扇在她的脸上,本就耷拉着的老脸肿得更高,眼神中布满怨恨,却不敢再言一字。 “你个老太婆真是除了一对耳朵外一无是处!你的命就攥在我的手里还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看不明局势?换句话说,你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这对宝贝拿了又何妨?” 江长安心情可谓一番舒畅,今日既出了一口恶气,又获得了凰血冰晶石以及参悟青玉梧桐的资格,好事连环。 神耳尊婆怨恨难平,却也别无他法,只得暂时忍气吞声,阴沉问道:“那江公子意欲如何处置我二人?” “好说,这座山上有一个人有一件事刚好需要帮手。”江长安笑了笑,“种茶!” 种……茶?两个老人一脸茫然。 :。: 第七百一十四章 参悟青玉梧桐 解决了大麻烦,又将两人交给了牛鼻子老道之后,江长安本想到青玉梧桐树下参悟,但抬头天色趋近黄昏暮色,只得先行出了阵法,折回了水帘洞,不为别的,就为和陆圣女报个平安。 第二天一大早,江长安又来了。 走到了树下盘腿端坐,双手自然垂放在双腿膝盖上,闭目凝神,墨沧也沉寂在体内,四周一切皆是一副安详景色,清风伴着晨色抚在脸颊。 江长安所有的心神全然收起,处于极度放松的姿态。 抬头望去,青玉梧桐树的叶子每一片都不同,皆有无法想象的妙用,让他进入一种玄境中,思想灵识全然进入到空灵境界。 静静端坐,细细感受着灵气四溢,附近花草清香迎面扑鼻,他能细细感受到一花一草的生命。 慢慢的,眼前一片虚无,青玉梧桐上道道灵纹闪现,金色的图线勾勒出一处处山观海景,伟岸磅礴,气象万千,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不禁感叹,这是上万年来积攒而出的道蕴,已经积蓄出了道蕴阵图,其中一笔一划皆是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汹涌力量。 道道青色灵力向他全身涌去,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一枚叶子颜色渐渐由深转浅,碧玉色的叶片最后金线消去,变成了绝对的透明颜色,而后掉落在地化作青烟,至此,这一片叶片道蕴才算真正融会贯通。 然而他心中那条修行大法的小道却没有涌现,江长安微微睁开眸子,看来想要唤出修行道,仅靠一片梧桐叶还远远不够,只得大量吸收之后才算有可能做到。 一个时辰吸收一片梧桐叶,这种速度无论是墨沧还是牛鼻子老道看来都是一种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但是在江长安眼中这些还是远远不够,他想要的远远不仅有这些。 江长安站起身,回眸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客栈,回过身来大手一挥,青玉梧桐扎入地下的根茎哗啦啦伸展拔出,悬露在外,就像在百将窟所见它遁土逃离的样子,只是这次它没有逃,似是感应到了江长安手心的凰血冰晶石,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等待,转眼之间,连人带着青玉梧桐一头钻进神府镜中。 葫芦谷静谧幽深,上百倍强悍的灵力疯一般朝着全身簇拥过来,青玉梧桐毫不吝啬地直接 将根茎插入地底,奋力吸收着氤氲久违的上古灵力,神府镜的来历起码也是在十万年之前,相较起诞生于万年前两族第二次大战的青玉梧桐而言,这股灵力更加纯粹难得! 薄如蝉翼的翠玉叶片哗哗撞得直响,无风自动,所有的青玉梧桐叶都发出淡淡的青绿荧辉,似拍手庆贺着久违的快意。 江长安这才满意地坐在青石上,静神参悟。 灵元世界中,星月神树上空渐渐聚集青绿道蕴,万里绿荫仿佛因为这道蕴的到来唤起了新生,原本显得死气沉沉的灵元多了道道真实浓郁的生气。 灵元灵力充盈无杂,江长安也不同往日那般身处地面,而是高坐云端,六字箴言与太乙神皇钟小行星一般盘旋在神府镜周围,他则屹立端坐其上,如一尊开天辟地的大神,将灵元一切盛景都揽收眼底,一草一木一世界,尽逃不过双眸。 “刷!” 转眼便有十片碧玉梧桐叶一同冲出,横连一条长龙,如同漫漫长夜中诸天星力,晶莹炫目,正绕行半空中,围绕在他身边。齐齐洒落青芒垂落在灵元无垠边际,好似九天之上垂下一披青衣,光彩动人。 江长安已经努力引导这灵力冲入了灵元,接下来便是要结合在灵元之中。然而他使尽浑身解数,这青芒与大地始终就像是水与油从始至终都难以相容,互相排斥。 他随即取出凰血冰晶石抛掷半空,霎时间阵阵青芒透过冰晶折射出万千道冰蓝霞光,如清冷月华,凰血冰晶石转化之后果真有效果,所有气息非但都向灵元大地汇聚,而且效率速度都有了质的提高,幽蓝光芒没入江长安的小世界中,让这世界更多了一番生气,更加得生动起来。 一点一滴,凰血冰晶石即像是一台高效榨汁机,将青玉梧桐的力量迅速灌输到灵元中去。 江长安深深呼吸,本体所修行的大妖经同时以一种超于常人的极致速度运行起来,等到十枚梧桐叶片完全炼化吸收之后,大妖经已经围绕周身一百三十周天。 吸收之后,江长安缓缓睁开双目,但见青玉梧桐上那十片叶子抖抖索索,变成了玻璃似的透明色,道蕴被江长安完全吸食一空。接着啪地一声断裂,十片透明叶子缓缓飘落,化作烟尘。 然而那种感悟触碰到修行道途的感觉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想来还是力量不足,秘境老者前辈用了全身灵力才使自己得以在那条无人走过的风雨道途上迈出艰难的一步,想要再进步,必要大量道蕴。 江长安坐在葫芦谷里,同时也坐在自己灵元之中,一刻也不休息,每一次都是摄取十片梧桐叶片参悟,五轮过后才停止下来。这才只是第一天,他便吸取了五十枚青玉梧桐叶道蕴。 抬眼已是傍晚,夜空群星点点,江长安又将青玉梧桐从神府挪回远处,贪多嚼不烂,如今青玉梧桐的力量虽然进入灵元却还没有真正达到浑然一体的地步,他需要一夜的时间完全消化。只有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实,才能一步步走得更远,循序渐进才是正道。 远远和牛鼻子老道吆喝了一声,江长安纵身出了幻阵,奔回水帘洞。 就这样,白日感悟道蕴,到了晚上回到水帘洞里再行融合,日复一日,时间如指尖流沙,一晃过了七天。 这七天江长安每日都到客栈前敲上一敲房门,但得到的从来只是闭门羹。想来牛鼻子老道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茶种。 七天时间,江长安从每日摄取五十枚青玉梧桐叶,达到了如今每日能吸收上百枚,连墨沧也为之咋舌,立身在山顶客栈前,能轻轻处处看到青玉梧桐上叶片越来越稀少。 第八天一早,江长安如往常一样和陆清寒道了别,再来到山顶,远远就看道牛鼻子老道蹲在青玉梧桐树下,胖胖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生了胡子的肉球,低头正盯着一窝搬家的蚂蚁,时不时用树枝戳弄两下,乐上半天。 打远看到江长安漫步行来,脸上笑意立马全无,蹭得冲上前去,爆发出令人心底震撼的凶猛杀气! 他要找这小子讨要一二说法,只因为老道当日兴致冲冲拿了十斤茶叶回去一种,照着寻常茶叶那般护理,怎知从第三天灵力探查之下感觉到茶种的活力越来越差,一开始只道是水土不服,哪知道到了昨天晚上,这些种子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齐刷刷地蔫了,没有半点生机。再加上今日一大早晨看到青玉梧桐树叶片大量减少,再也无法淡定! 爷爷的!这个小子这么厉害当初就不该要这么低的价钱! :。: 第七百一十五章 寻觅颖水涧 牛鼻子老道双掌佯装一副要将其击杀的样子,想着必定要喝退他,让这小子知难而退,再不济,也要威吓出这茶种的种植方法!不然照这样持续发展下去,满树青玉梧桐非要倾家荡产变成个瓢秃不可! 本以为这小子会吓得求饶。岂料江长安一把攥住他的双手,激动笑道:“前辈终于肯见在下一面?在下真是万分荣幸,受宠若惊!” 牛鼻子老道一怔,万没有想到遇上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再无耻,这点道理还是晓得的,一脸怒容迅疾消散:“这……” 江长安抢先道:“咦?在下怎么感觉到了有股杀意?好像还是从前辈身上传来的?” 老道轻咳了两下,身上杀意全然收敛,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可能,大爷我刚才又打发走了几个闯入阵的人,这杀气是针对那几人的,还没来及散去,小伙子你不用怕,大爷没有针对你。” “原来是这样。”江长安愧疚道:“哎呀,这是在下的不对,小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以为是前辈察觉青玉梧桐的道蕴被晚辈感悟了这么多,心中气不过,想要威胁在下退出赌约呢?” “胡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出尔反尔!大爷我说得出做得到!”牛鼻子尬笑两声,欲哭无泪不说,还要强颜欢笑,明明自己才是受害的人,怎么这小子说得这么委屈?反倒自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江长安笑道:“在下也正是敬佩前辈这一点,诚信为本,守诺为根,当真是大豪杰!” 一番话直接吹得天花乱坠,将牛鼻子老道捧到了天上,任是有再多的杀气与脏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不知该要如何再行开口。 江长安道:“前辈蹲在这里等在下,所为何事?” 老道拧着脸难以舒展,咬咬牙说道:“小兄弟,大爷说实话也不怕你笑话。这……这些茶叶……大爷我的确不懂如何种植。还请小兄弟将这种植方法也一并说一下。” 江长安却惊诧道:“哎呀,我也是不知这种茶的种植方法,从来都没有看过,不过……在下这里倒是有一本书相传乃是陆茶圣所传古籍,既是在下与前辈投缘,此身外之物就送给前辈了!” “送!”老道又惊又喜。 江长安递去一本薄薄的册子,老道根本也来不及多想册山的笔墨为何还是新墨,掀开封皮大致看了两眼,顿时视若瑰宝,激动不已。又 想及方才冲动,顿时也有些过意不去:“小兄弟,你这让大爷我如何报答?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恩不言谢,哈哈哈……” 忽然,老道双瞳又似老顽童得溜了几个圈,凑上前呵呵笑道:“小兄弟,还有一件事大爷要与你商榷,小兄弟天资聪颖,短短几日青玉梧桐的道蕴已然消退这么多,大爷唯独害怕小兄弟将这满树的道蕴参悟殆尽,大爷也没有种出茶来,就想让小兄弟先暂停下来,等到大爷种出茶之后,见得到一点绿茵,再行参悟如何?” 墨沧当即指着老道,破口大骂道:“无耻!老东西当真无耻!害怕道蕴吸收殆尽也没种出茶叶?什么狗屁借口!十天过去了七天,仅凭三天时间谁能吸收尽剩下道的道蕴!这老道分明是不相信你,害怕三天后你一走之后,这册子也是假的!所以就找了这么烂俗的借口施用拖字诀将你拖下来,而且拖下来这段时间还不算在三天里,也就是说在他的茶长出来之前,你不能再继续参悟青玉梧桐了,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江长安也不气愤,对老道微微笑道:“当然可以!” “真的!爽快!”奸计得逞,老道兴奋不已,可马上他那皱成球的胖脸又耷拉下来,眼看拉成了一张马脸,摊开手中书册,薄薄几页只讲述了一种茶叶的种植方法,江长安所给的茶种少说有十数种,怎么能够只有这一种?“只有一页?小兄弟,这……” 江长安笑道:“前辈有所不知,这种植茶的方法陆茶圣可是分了许多种,各种各样皆不相同。在下就将这其中一本送给前辈了。前辈要是想要其他的也不是不可,可以拿这参悟的期限来与在下换嘛,比如你允许在下多待五日,这册子便能给你一册,公平合理。” 五天换一册!公平你爷爷的! 牛鼻子老道两个鼻孔气得冒烟,瞪眼瞧着江长安从储物戒里拎出来两摞古书,每一摞有近百本,摞起来足足比他还要高出一头。 老道下意识又瞧了眼青玉梧桐,仿佛看到了满树透明的模样。 江长安又说道:“对了,忘了和前辈说了,其实在下送于你的那一册除了讲述了一种种茶的方法外,真实的内容……是目录。” 老道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好小子,你爷爷得够狠!换了!” “得嘞!爽快!”江长安笑了笑,凑上去道:“前辈,在下猜想这些日子前辈手中的茶种已然所剩无几了?” 老道欲哭无泪,从口袋掏 出一捧黑碌碌的茶种,正如江长安所料,从拿到茶种第一天他便迫不及待地全都种了下去,大多都已腐坏成手里这模样。 江长安掏出龙纹鼎,往茶种上抖落出一层白色粉末,没过一会儿,就见黒糊的茶种如获新生,竟复苏转醒! “活了!竟然……竟然活了!小伙子……这……这也太邪门了!大爷还没有见到过这等怪事!”老道眼前一亮,又转而小心翼翼望着他,呵呵笑得和蔼可亲:“小兄弟,这药粉是不是特别贵?” 江长安义正言辞道:“前辈拿我当成什么人?在下岂是趋利小人?这药粉送于前辈又有何妨!你我既已约定至此,在下便等到前辈种出一抹绿茵之后再来参悟叨扰,前辈保重!” 江长安说着将一整瓶逢生散都塞到老者手里,干脆爽快地转身而去,没有一丝犹豫。 “小兄弟,大爷我……”牛鼻子老道感觉鼻子酸酸的,看着江长安离去背影,心中热流在心口肆意挥洒流淌。 不对啊!老道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是具体是哪些不对却如何也说不上来。明明是自己赔了不少,怎么还要反过来对着小伙子道谢?他有种做生意血亏却又感到高兴的心理。 老道狠狠拍了一记大腿,爷爷的!再一次着了这个奸商的道了! 出了幻阵,江长安心情舒畅,十几本册子完全能够在山顶待上两三月,时间充裕,完全足够他将所有道蕴都化为己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个好的猎人总会有最好的耐性,来捕捉最想要的猎物,江长安多的是耐性。 天色晨光刚刚挂起,不过才是早上七八点钟的样子,江长安没有折返回水帘洞,反而转身向群山内部行去,今日得空,索性就探一探这群山,探一探颖水涧的奥秘! 在阵法中的待了几日江长安也搞明白过来——牛鼻子老道,也就是熊昊天设立阵法的目的乃是阻止人进入妖国境最深处,所以一切实力不济的弱者会直接通过幻阵与传送阵回到弥沙海,给人一种穿过群山就是弥沙海的假象,而真正一些强者,纵使发现了阵法也难过牛鼻子老道这一关,估计所有人都像那被打飞出阵的中年人一样,一招打成了白痴,不会泄露出幻阵的半点消息。 就这样,鬼门石关的玄异事件皆是由一位牛鼻子老道所起,若要真正进入群山,必定要过老道这一关。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 第七百一十六章 惊魂未定 起初江长安一直以为除了自己,至今都没有人能够跨过这道阵法。但是前两日他却发现几道阵法的微微波动,这种波动几乎不可察觉,更别提辨别,但是对于感知力极其敏感的他来说尤为强烈。 这些震动无不在向他传达一个信号:“有人入关!” 这么多天,算起来应该就是那些大型门派氏族不知用了什么秘宝直接跨过阵法强行渡关! 麻烦的是这种波动在三天之内出现过多次。也就表示不但有人越过阵法闯入妖国境最深处,而且还不只有一拨人,也难怪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冰凰族与甲第道盟的消息,这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大家族如今说不定已经找到了颖水涧所在! 穿过幻阵真正踏入群山,江长安甩去额前发端湿漉漉的露珠,天气潮湿阴暗,明明只是清晨时候便已像傍晚时分,暮色昏沉,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酸腐霉臭味,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下起瓢泼大雨。 相较起外界色彩斑斓的丛林,这片世界则完全是灰色,死寂沉沉,一旁溪流冥水浑浊不堪,其中充斥的颖水死亡之气越发浓郁,吸上一口就犹如有铁砂砾钻进肺里,呼吸阻塞困难。 林子中枝叶开得茂盛,古树盘根,悬露在外的根茎交织成网埋在地面,像是来到一片原始森林,奇形怪状的树木参天而立,其中也难免出现一些长相特殊奇异的植被,就如眼前正所见的赤炎松,挺立如一杆火焰长枪,高有十丈绝天而立,周身火焰发黑,似是围着一圈烟囱中冒出的黑烟火,光怪陆离。 林中深处正传出阵阵嘶吼,又是平常每日都会响起的巨兽嘶吼,现在可以确定,妖国境中藏有古妖兽! 江长安并没有盲目前行,在这种地方肆意乱闯只会是自寻死路,他轻轻一抖袖袍,白衣中跳跃出金毛盗天鼠,四下嗅了嗅气味向前探去,而他则用开天书不时演算路途的安全性。 开天师与盗天鼠本就是世上最完美的搭配,更何况如今是真正手握开天书的开天师与盗天鼠中极品金毛盗天鼠的组合,这样的搭配何愁寻不到至宝?只是他现在需要面临更多的困难,这些困难并非是指地理天险绝境,而是那些可能早已进入颖水涧,甚至已经发现紫幽帝墓的人! 行进二十里,天气越来越寒冷,地方气候也早先一步跨入了寒冬腊月,寒气逼人,地上已经看不见茂密的花草,草木枯萎,树叶凋零 ,眼前山脉则成了连绵不绝的雪山地带,地面寒霜集聚成雪,一时间还以为是到了江北苦寒地域。 凉风萧瑟,其中夹杂着冰雪粒,峡谷中呜呜哭啸,江长安一袭白衣也不再这么此言刺眼,即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念了隐字诀遁身疾行。 又行进了十数里,忽然他的脚步猛地停顿。 隐约听到有打斗声,江长安微微皱眉,身形放得更低,小心翼翼靠上前去,隐藏在一簇厚厚积雪的灌木丛后,透过菩提眼哪怕是现在处在十丈外也能够看清一切。 眼前是一片峡谷,江长安所在正是峡谷一旁山丘上,居高临下,清楚看见峡谷中有一方百十丈阔的镜湖,湖面起了一层薄薄冰层。 湖畔,正有一行人被几头妖兽围攻,这群人共有三十来个有男有女,年龄多是排在四十岁以后。几乎看不到一个年轻人,这也难怪,能够来到这里的实力都不低于洞墟境。年纪轻轻就达到洞墟境的人,江长安所知所见恐怕也只有那位冰凰族圣子了? 再看三头异兽,同一部族长相相差无几,是三头白毛红皮肤的巨猿!他们的毛发比雪还要白,皮肤比血还要红,红白相映分外可怖。个头都达到三丈的巨人高度,手握石剑,吐气成冰,竟然已有了浅显的智慧,懂得使用一些强悍的法咒灵术,愤怒地对抗着外来的入侵者! 雪地上早躺着有四具人类尸体,两方都杀红了眼睛,谁都不愿各退一步。 “泰悍魔猿!”墨沧惊奇道,“这里果然非比寻常,泰悍魔猿本应是五千年前便已灭绝的生物,这里竟然还在正常地繁衍生存!看来没错了!小子,颖水涧一定就在这里!” 江长安闻言也激动不已,正欲动身绕过这里,打算着以水遁从湖水中直接穿行到对面,省时省力。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 方才一直平静的湖水突然掀起滔天巨浪,冰面支离破碎,一头长有四肢的虎头鲨冲上岸,它长相正如其名,虎头鲨鱼身,藏蓝皮,鱼白肚,背上鱼鳍锋利如钢刀,能瞬间将冰面切开两半掀上高天可以说此物功不可没。它的身体足有五十丈长,比得上湖水一半面积!仰天张开巨口吞噬咬合! 噗通! 虎头鲨出现得快,下去得更快,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它又钻回了湖水,溅起千层海浪甚至都溅到了十丈 之外江长安的身上。 江长安早被眼前突然的一幕惊得呆住,一动不动,正常呼吸都要忘记了。 湖畔上三十几人连着四具尸体一个不留,就连三头泰悍魔猿都被吞下肚,原地只剩下一道牙齿在泥土上刨出的深坑,二十丈阔! 弹指间,几十名洞墟境强者就这样被一招吞没!就连一声嘶嚎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再看湖水,没有一点血花气泡,自始至终除了地面上的新泥,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湖面上又生出薄薄冰层。静得恐怖,江长安头皮发麻,后脊背阵阵凉意。 娘的,刚才若是自己快了一步,先行钻进了水里,别说水遁,那可真算是成了肉遁!遁得尸骨无存! 正惊魂未定的时候,又有一拨人马接踵而至,他们都穿着一身黄袍,斗大的甲子纹在身上——甲第道盟! 江长安来了精神,数了数甲第道盟一共来了十几人。道行最微末的也是最年轻的当属刁蛮女孙罄,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此时的孙罄比及月前见的时候少了阴狠,更多了股藏锋隐忍的智慧,傲气不露分毫,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除此之外,十几个人都是眉发雪白的老者,黄龙道长也站起其中,不过这次显然他不再是领头者,而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辈,对其他几位更加年迈的老者毕恭毕敬。 更有甚者其中几个老者的实力达到了洞墟境之上,江长安根本不敢放出灵力探知他们的境界,不出所料应是紫府境! 而为首身段矮小、资历长相却最老的一位老者已是耄耋老翁,头发全然掉得精光,露着紫红头皮,身骨消瘦,脸上褶子叠得好似千层饼,丑陋至极。吸引眼球的要数他腰间缠着的一对鹰爪似的铁钩,通体由黑铁浇筑,缠着长长锁链,上面锈迹斑斑,细细一瞧才发现并非锈迹,而是血迹。 老翁眼皮沉沉,抬起望了眼镜湖又看了眼新刨出的土坑,淡淡说道:“是虎暴冰鳍鲨!少说真四品阶。” “真四品!那岂不是对几位紫府境的师兄都能产生威胁?”黄龙老道惊诧道,在这些人面前他就是一个辈分极小的小子,只是凭借早年间与盟主的几番亲近交情,这些人才舍下面子多看他两眼。 耄耋老翁未置可否,目视前方雪山,道:“要尽快赶路。这里已经有了人的痕迹,难免不会让人得了先手!” :。: 第七百一十七章 凰神卫 黄龙老道笑道:“有了其他人踪迹?这怎么可能?鬼门石关阵法林立,师弟能来到这里也是凭借了几位师兄的法器开出一条道路,其他势力如何有能力走到颖水涧?怕是早就像这死掉的三十多人一样,早就落了诸多妖兽的口了!” 老翁冷哼一声:“你懂个屁!世上强者人物何其之多!只许我等穿过阵法就不许他人也来到此地?几位紫府境?哼,真正遇到了大能圣者,算个屁!说不定你我此时已然落入了他人的耳目,亏得你还沾沾自喜,真是一叶障目,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 “是是,师兄教训的是!”黄龙老道毕恭毕敬,像极了一条哈巴狗的姿态,在他人面前不可一世的黄龙道长现今与常人无异。 黄龙道长转而又问:“只是师兄所言那些强者,说的可是那些隐蔽世外不问世事的古老家族?可是那些人不是总以明着保身自诩吗?一般绝不会掺杂进这等尘世纷争中来。” 提及此事,老翁不由升起一股火气,道:“你懂什么,表面上看起来我甲第道盟在圭贤郡已经是首屈一指的派别,但是暗地里却有几大世家操控着一切。呵,那些人可都精明着呢,一般的小饵怎么会足以引他们上钩?唯有大动静才能引他们前来,月前你们在百将窟中弄出的大动静,围观的人与妖中绝对皆是各世家的眼线!不说紫幽大帝墓冢,光是一个开天师,都值得这些老东西走出门来赏风!” “开天师!”孙罄咬牙暗恨,问道:“那开天师真的有这么重要?” 老翁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都说虎父无犬子,盟主怎么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女儿! 同时他也暗暗奇怪,短短数日的分别,孙罄整个气质都像是换了一人,若说曾经是一柄锋芒毕露的长剑,此时便是折戟沉沙的战戈,锋芒内敛,总算是有了他父亲几分姿态。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没有人知道,问起黄龙师弟时,也道是她消失了几日,回来之后只字不提发生了什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巧合的是,那几日师弟“鳄人”周到也不知所踪,真是蹊跷。 老翁叹气道:“琅嬛阁冰凰族出动了三位凰神卫,说是来找寻冰凰族遗失的至宝青玉梧桐与凰血冰晶石,但私下却在打探那白衣小子的影踪。远在夏周的慈心洞天当代圣姑亲自出马,本意是寻消失的圣女而来,可也在探听开天师的事情。“ 孙罄恨咬牙关,一口银牙都要生生咬碎:“那小子当真值得这两门争夺?” “两门?”老翁嗤笑,“远远不止这两门,就连烟瘴海龙族即将继任的新任龙帝亲自带来两位飞龙骑,说什么找他兄弟,但八成也与这开天师脱不了干系!除此之外,蛮丘国卯 月岛龙龟一族、弥修界佛山苦头陀、上古圣地临仙峰圣姬、乃至夏周国沧州寒铁盟、杀手盟,江州天师府、毒王谷、万妖窟,都来了,这还只是念得出名字,真实来此的人,只多不少!” “师弟听说还有燕城七鼎王也来到了雍京,不过好像并非是为了开天师,而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洛松,据传世子洛松不知何故在道南书院变成了傻子。”黄龙老道附和:“还有夏周、东灵、蛮丘三国皇室,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开天师一事实在是太震撼了,足在盛古神州引起轩然大波,不然道盟也不会派来几位师兄前来。” 老翁道:“紫幽大帝墓葬事情固然不小,我等来的主要目的也是为此,但是一旦碰到那位开天师,记住,抓活的,这是盟主令,谁若是伤及一根手指,别怪老朽翻脸无情!” “是!”众人齐齐应声,之后一行人便又继续行进,转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娘的,看来甲第道盟这次还真是动了真格的了,这次出了血,派出这么多的强者,果然是大家!”江长安暗暗叫苦,尽管知晓这是必然的事情,但亲眼见到这么多的强者还是难免叫苦,如此多的强者,分一碗羹无异于虎口拔牙,干的是赔命的买卖。 光是龙龟一族就够头疼,道南书院考核演武场上一怒之下击败的那位洞墟境疯妖婆,好像就是龙龟一族的人。 墨沧笑道:“也不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小子,这次来的熟人也不少,龙族大少爷,还有你本家天师府、毒王谷。” 不错,江长安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天师府暂且不提,毒王谷来的还是五行童子?还有临仙峰,想起久日未见的狐媚子狐想容,江长安尚带有一点期待,不知道那位姓安的女帝会不会来? “管他呢,船到桥头,破釜沉舟!” 江长安懒得再想其他的事情,继续跟着黄龙老道一行人行去,有个探路的人在前还惧怕什么? 又前行了十多里,过了两个时辰,环境越来越恶劣,目力所及之处一切皆是雪景,抬头随处可见峡谷断崖上垂落的数十米的巨大冰锥,石壁上有些衍生出冰蓝色的水晶宝石,天色越来越暗,这些宝石挂在断崖上,好像悬在夜空的灯盏,比明星还要明亮闪耀。 甲第道盟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种冰原峡谷地域看似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异兽,但是能够在这等环境下存活下来的妖兽有哪个不是强横无匹的呢? 正如所有人猜想的那样,一路上所出现的妖兽也是不少,实力最低也是洞墟境,江长安跟着众人身后最大的好处在这时得以体现出来,完全不用出手,更不用担忧。 走得越深,四周带 来的威压也就越是强烈,这威压并不是从某一人身上传来,而是整个地域所产生的杀气,万年前这里死了无数的人,无数的杀气积蓄凝集,走到这里,已经算是举步维艰。 忽然,前方峡谷出现了出口,一个百丈高的风眼正出现在正前方,狂风席卷冰雪扑面而来宛如刀片密雨。 黄龙老道激动道:“师兄,我感觉到了!是颖水涧,穿过这口风眼就是颖水涧,紫幽大帝与猿皇大战的地方!当年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在这里!” 他的语调都忍不住地颤抖,亲眼见证一个华丽璀璨的时代,这对于任何一个修行之人都是无上光荣与幸运。 他正要朝前走去,老翁猛然喝止:“慢!前路危险!” 黄龙道长闻声急退,左顾右盼,没有什么怪物,唯一奇怪的是面前远处冰面上破冰钻出一道高有十多米的奇怪植被——地底伸出两根肉一样的树干,上面极为光华,生长着道道鳞片,最小的一片也有巴掌又大,方圆一圈冰土都像是刚翻过一遍微微凹陷,这两根树干无风自动,摆动摇晃。 这一路走来奇怪妖物见到的也不在少数,黄龙老道心中虽然疑惑,但是既然是师兄所言也自不敢拂逆,半信半疑细细查看。 江长安的目光同样放在这道奇异植被的身上,“这东西看着怎么这么熟悉?” 正说着,那光头老翁脸色一变,向着身后看去,所有人都被这个老者的警觉吸引,道道寒气逼人,转头望去—— 渺渺风雪中走来一行二十几人,清一色的蓝白长衫,冰凰图腾,为首者正是眉心一点皇室图印的凌浣,身旁跟着的同样乃是几位不下五十岁的老者,每一个实力都是在洞墟境上,而最吸引目光的则是人群中三位走在最后、身穿银甲手握长戈的卫士。 这三位都是中年男人,穿着远远比走在最前的十几人要突出,银甲上凤凰雕饰,银盔前方像是一只飞凤,凤颈高高昂起,展示着天生的孤傲与高贵,无双的绝尘姿态容不得他们对任何人卑躬屈膝。每走一步,他们的双脚下便就结起半尺高的冰花,像是一个专门为了杀人而生的机器,天上天下唯独服从凤皇命令,一声令下,赴汤蹈火。 江长安不敢妄自用菩提眼查看,大胆猜测这三人每一个实力都不在甲第道盟光头老翁之下。 老翁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双目阴鸷,表情凝重,轻视不得半分。 黄龙老道结舌道:“凰神卫!这即是被誉为冰凰族万里挑一的凰神卫! 凰神卫驾临,即是硝烟!这是三岁娃娃都明白的一句话。没曾想在这风口竟能遇到,而且还是三位! :。: 第七百一十八章 红袍女人 凌浣笑道:“琅嬛阁冰凰族凌浣在此,阁下是……” 老翁声音沉沉:“原来是冰凰族公主驾临,有失远迎。” “我在问你姓名!”凌浣刁蛮道。随后双眼珠一转,“其实你不说,我一样知道,‘一对勾魂索,缚尽鬼神魔’,阁下想必就是甲第道盟座下第九长老‘神魔勾’扶玉楼?” “扶玉楼。”江长安轻笑道,“这么文雅风流的名字,无论是谁听起来,都不会和眼前这个不过五尺、一脸褶子带胡子的光头老翁联想到一起。不过既然是第九长老,也即是说在他之上除了甲第道盟盟主之外还有八个实力更加强劲之人!不愧是甲第道盟,家底就是殷实。” 凌浣嗤笑:“听闻扶玉楼早年间素有美玉公子的美称,只可惜年轻时候修炼神魔勾贪图捷径,在功法上私自独创另辟蹊径,结果不慎造成反噬,一夜之间头发掉得精光不说,连容貌也苍老数十岁,我没有记错的话,阁下今年也不过才四十来岁,长得却像九十岁的耄耋老翁!哈哈哈……” 甲第道盟所有人脸若冰霜,但是没有一个人出言厉斥,这些人见过的这种场面数之不尽,早就非年轻人一样年轻气盛,只为争一口气便大打出手,那是莽夫。这个时候更重要的是保存实力,沉稳冷静,完成最终的目标任务。 正当此时,便又听一声妖娆娇媚细软的声音传来:“呦,琅嬛阁怎的也来凑这番热闹了?没曾想冰凰族平日素不问世间之事,今日怎么派来了一个不经人事的小丫头?也不怕招引了大灾祸!” 凌浣立马冷喝:“谁!” 江长安的眼神却是一亮,在听到这道声音的第一刻他的耳朵便就精神起来。 天际半空隆隆震响,飞驰来十道身着鲜红衣裳的女子,手抱琵琶与琴伞,个个俱是美妙容颜,年纪轻轻,身着单薄衣裳,在风雪中吹摆来去,环肥燕瘦,丽质容颜,诸道人与冰凰族侍卫能够走到这里都是道心深厚之人,这一具具美妙身躯只看做一滩滩烂肉,绝不多看上第二眼。 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江长安,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为首的紫红衣裙、粉红眼影的女子身上, 她的身段丰腴,黑发披肩,紧俏衣袍即将兜不住那丰满的后臀与前胸,撑得紧绷,样貌天生也带着妩媚妖娆,最为要命的是嘴角旁一颗美人痣,更添诱惑。 她的肌肤白嫩,就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能掐出水来。所过之处万千冰菱也为之消融,雨雪也为之心动,不忍落在她的身上。 真正媚而不骚,世间怕是也只有这一人。 凌浣冷笑:“我道是谁呢?引来这么一大股骚狐狸味儿,原来是山古圣地临仙峰九大圣姬中的青鸟圣姬,上古圣地也想要这墓冢之物?还是……为了开天师而来?” 江长安笑吟吟凝望着紫红女人身段,“这狐狸妮子好像又胖了些,前面和后面也都大了些,呼之欲出……” 墨沧则目光鄙夷地摆了一阵白眼! 狐想容翘着狐狸般的嘴角:“女帝有令,阁下说的这些临仙峰全都要!” 黄龙老道忍耐不住:“呵,圣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观你带的众女子不过都是道果境还未到的雏儿,还在此大言不惭!” 突然,一道低声轻语自这些女子后面跟来:“临仙峰就算大言不惭又如何?何时轮到你评头论足!” 一记橙色流光飞来!啪! 黄龙老道直接被扇得向后飞了出去,直飞了二十多米砸在峡谷凸起的一根冰柱上才勉强阻隔停下,大口鲜血自口鼻喷出,口齿间血沫混合涌动,三颗牙齿齐根断裂掉落,双目恼出血丝,咕噜噜嘟囔了半天也听不出所言,但大抵猜得出是骂人的脏话。 甲第道盟与冰凰族的人皆是被这突生的变故吓得愣住,凌浣未动,三位银甲凰神卫抢先一步呈品字形站立在她身前,手持战戈,屏气凝神,一时间剑拔弩张。 扶玉楼同一时刻也解下来缠绕在腰间的铁索,一对铁钩攥在手心,傍晚暗沉天光打在漆黑锁链上,映衬出上面火红的斑斑血迹,如是烧起了烈火,道:“不知来的是临仙峰哪位大贤,何不出来见上一面?” 未听到回答,下一刻众人皆看到了黄龙老道脸上的一圈红色印痕,这是一巴掌不遗余力留下的痕迹,紫红如血,五边 形,中心可见着一个撰写的“令”字! 霎时间不论是凌浣还是扶玉楼脸色变成了青色,一道身穿红袍的身影缓缓走来,红袍与高高的领口遮挡住了面容,分不清男女,夺目的是这人脚下穿戴的一双绣花鞋,鞋面绣花,比血还要红艳。整个人如同一个木桩,双手动也不动,双脚也不动,足尖轻飘飘浮立距离地面半尺距离,就如一个红衣鬼魂飘荡游来。 红衣人行来,圣地侍女无不退让,连狐想容也微微颔首行礼。 “许久未曾下山,不想竟变了人间,甲第道盟的小辈居然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很好听,不似软软糯糯,反倒有着一般男人都未有的刚强霸道。 扶玉楼沉声道:“此事的确缘由老夫师弟之过,阁下教训得是。” 江长安不禁惊奇,扶玉楼一众人等居然恭恭敬敬真正舍下了面子,就连泼辣凌浣也显然猜出了此人身份,脸上纵然有一万个不服,也不敢吭声一句。 凌浣很聪明,面对扶玉楼她可以耍性子,蛮横无理,因为扶玉楼早年乃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再不济也会讲些道理,就算是闯下弥天大祸,看在琅嬛阁的面子上对方也会给个台阶下。但是这个女人不同,早在下山的时候师父就再三叮嘱过,世上有几人不可惹,不巧,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一个。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江长安疑惑道。 墨沧笑道:“小子,本尊大概猜出了这人身份了。” “是谁?”江长安问道。 “你看她腰间的令牌。” 江长安远远看去,红衣女子腰间坠着一枚巴掌大的五方形令牌,红芒闪耀,好似滚烫的岩浆浇筑,上面写着一字“令”,威势逼人,令牌也正是这女子的法器。打在黄龙老道脸上的也正是此物。 “这是……” 墨沧道:“五方令。” 江长安抽了口冷风,上古圣地五方令,被下令者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尽杀之!不死,不休! 此人,竟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执令使! :。: 第七百一十九章 大衍毒蜥 扶玉楼淡淡道:“临仙峰执令使大驾于此,是为猿皇遗宝?” 执令使冷笑:“临仙峰若是为了猿皇至宝,妖国境绝不会平息至今日,其中遗迹也绝不会遗留至今。” 扶玉楼脸色更差,显然猜到了什么:“哦?那阁下是为了什么来的?难道……” 执令使道:“方才青鸟圣姬已经说得够清楚,女帝有令,上古圣地全都要,但女帝还说了,至宝可以不管不顾,开天师必须带回上古圣地。” 凌浣冷冷道:“如若有人阻拦呢?” 执令使回身侧目冷瞧一眼,雄浑暴戾凝于双目一线凝视,凌浣心头如遭受重击,皱眉变色,凰神卫连忙低喝一声驱散这股威势,这才缓了过来。 “如有阻拦,杀了就好。” 扶玉楼没有半点不屑,他很清楚这女人完全有这个实力,想了一想,指了指黄龙道长道:“可据当日老夫这位亲眼目睹了开天师风采的师弟所言,那位开天师乃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子,上古圣地不是从不许任何男人跨入一步吗?那……” 狐想容笑道:“女帝有令,开天师身负开天一脉重任,如此大才便值得上古圣地为他破例一次!” 破例! 扶玉楼苦笑,当年盛古神州西域蛮丘一位圣主想要执意步入圣地一步,都被呵斥在临仙峰下。相传女帝都未曾谋面,临仙峰上只下来两位护法,将那位已经步入大道篇的圣主打得不成人样,丢到了破庙里。连圣主都不能踏入一步,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小子破例,女帝显然是铁了心想要将这开天师揽入麾下。 江长安心潮澎湃,下意识地唧了下嘴角,进入临仙峰,那不就是相当于步入了女儿国?果然是狐姐姐,就是待我不薄。 越想越是激动,却听狐想容接着笑道:“大不了,将那小子的命根儿剪了!” 嘶! 江长安嘶了口冷气,裤裆里晃荡的玩意儿一时间凉飕飕的,下意识地捂住,“娘的,这么狠毒!” 执令使也知晓与几人留些薄面:“临仙峰可以不参与紫幽大帝陵墓之争,只要开天师,遗迹古墓中的至宝,姑且就让与诸位。” “哼,真是说的比唱的都要好听,临仙峰纵然是再厉害,其他众多 势力就算是再厉害,没有开天师妄谈什么进入墓冢夺宝!阁下说是为了开天师,但谁不知道得开天师便就如同得天下古今大墓,真是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不愧是全然女子的妖门!”凌浣忍不住讥嘲道。 正如她所言,本来妖国境的秘宝还仅仅只是引来极个别的家族惦记,毕竟更多的人纵然惦记也没有开墓的力量,所以紫幽大墓与猿皇遗迹的秘密才遗留至今无人堪破,但是江长安这位开天师的出现就像是一滴冷水滴到了滚热油锅里,立时沸腾迸溅,暗流涌动。 开天师的头衔给了这些人希望,江长安一时好似漫漫长夜中出现的启明星光,妖国境一时万人踊跃,五湖四海竞相赶来,也不足为奇。 执令使冷眸如电,当即厉声呵责:“冰凰族公主又如何,再行刁蛮,出言不逊,我就将你削成人棍、一丝不挂地拴在琅嬛阁的城门楼上!” “你……”凌浣双目喷火,刚踏出的一步却惊骇地收回,这个疯女人真的有可能做到。 好在扶玉楼赶紧打着圆场,道:“两位,如今一未见得至宝,二未寻得开天师,你我斗来斗去也是徒劳无功。不管是为了开天师也好,为了追寻遗迹也罢,不如先行渡过这道风眼寻找颖水涧,等到见得秘宝那一步,你我再分个高低也不迟。” 这个提议一经提出自然没有人反对,凌浣挥了挥衣衫,暗哼朝前走去。 那两根平地而起的奇异植被晃晃悠悠正自在,没想到就在凌浣走近十丈距离的一刹,轰隆隆地面掀起决裂震动,土石崩裂,冰屑纷飞,烟尘弥漫,那两道奇异的植被噈噜钻入了地下。 凌浣大觉不妙,立时飞身而起跃起十丈! 砰得一声巨响,地下蹦出一头庞然大物,浑身泥泞,乍眼一看好似巨蟒,身披暗红色的鳞甲,尾部分叉出两个尖端,方才露在外面的奇异植被正是它的尾巴。 正以为是哪条不开眼的巨蟒,但细细观察不是这么回事,它的身子没有巨蟒长远,三丈粗的身躯却只有十二三丈长短,其中那对长相奇特的尾巴还占了三分之二,颈部四周长有一圈伞状领圈皮膜,其色彩带有令人炫目的七彩亮泽。 “大衍毒蜥!”凌浣惊叫跳跃而起。 大衍毒蜥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颈部七彩伞 圈敞开一张圆伞,张口怒吼一口墨绿毒风浓雾!这条大衍毒蜥的实力比起方才所见的虎暴冰鳍鲨有过之无不及! 嘶嘶咆哮! 江长安都能清清楚楚嗅到飘出的臭味,凰神卫在第一时刻便已出动,动作井然有序,中间一位闪身已将凌浣救出,另外两个一左一右,战戈燃烧幽蓝冰焰,冰焰缠绕全身,霎时身后生出一对冰蓝色的火焰翅膀,好似飞天凤凰,高贵无双,美丽非凡,江长安被两人攻势深深震吓住,这就是紫府境的全力气息,扑面袭来的一种威势,高高在上,神威莫测! 两名凰神卫正对大衍毒蜥,一人斩向颈部,一人斩向尾端,正是抓住它首尾难顾这一弱点。 不曾想大衍毒蜥躲也不躲,硬生生抗下两道斩击,当啷脆响,皮肤居然比金刚还要坚硬,只出现一道淡淡印痕。同一时刻大衍毒蜥撑起颈伞,彩鳞上流露出七彩炫光,璀璨之际,顷刻间,被彩光所照之物全部烧成了灰烬,冰层融化了足足一尺。冰雪消融,露出死亡气息的黑泥地面。 “孽畜安得猖狂!”扶玉楼身影陡然飘荡而起,扶摇凌空,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飞入高天踏行云波。 身上缠绕的锁链哗啦啦自行飞出盘旋在顶,一声冷喝!神魔勾自上打下来! 拳头大的鹰钩来到地面已是成了二十丈大小的黑铁钩!强悍威压将周遭三座小山丘直接震碎,凌浣小脸煞白,五脏六腑都混在了一起乱成了一锅粥,江长安的反应比她好不了哪里,只是有神府镜护身,削弱了这股影响。 “这就是紫府境强者的威势!”江长安暗暗心惊,作为局外唯一一个能将形势全部揽收眼底的人,这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更为强烈,就好似从云层中伸出一只黑铁巨手,要将天地都抓取在一起! 砰! 神魔勾打入地下再捞起,地下多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地缝,神魔勾上空无一物。 逃了!大衍毒蜥已然逃得无影无踪。 接着,从地缝噗地喷射出阵阵冰冷黄水,浓稠甚至有些泛红色的液体冲天而起,持续了半分钟后才停歇下来,细细听冰层下流水潺潺,余音绕梁,叮啷啷悦耳。 众人已完全不在乎大衍毒蜥的去向,心神全被这水冲得激荡:“颖水!” :。: 第七百二十章 秒杀神卫 这是最纯正的颖水。 赶快马不停蹄穿过风口,江长安从身后小心翼翼跟随,终于从峡谷中钻了出来,所有人都抬着头,瞠目结舌。 眼前身处一处平原,雾气蒙蒙看不清周围世界,只见环绕的群山在此刻豁然开朗,这里没有一处完整的山头,所有的山都是坍塌过,遗留着打斗的古老痕迹,没有绿洲,只有一望无垠的焦土。 但见其中一处山峰上悬着一条泥黄色瀑布流水,而在山峰另一面侧峰,却又有黄色流水从地面倒流回山巅,场面看上去不可思议,自山顶流出的溪水跨越整个妖国境,最后又从山峰另一面倒悬留回山顶,这竟是一条没有源头的瀑布流水,也正是颖水! 周遭的环境竟与风口外峡谷中风雪天差地别,除了扎眼的颖水之外,这里几乎和世外桃源没有太大区别,绿树红花,青柳成荫,可细细看那柳才知晓是青木树精,火藤缭绕。 翠鸟打天上盘旋经过,细细看去,翠鸟的鸟喙足足长有两尺,其中四排如钉子的牙齿咯吱吱不知在嚼着什么血肉,大块的骨头渣滓与血沫从口中洒落。 顺着起飞的地方看去,也就是瀑布潭水旁,刚躺下一具小山大小血肉模糊的尸体,正是不久前遇到的那头大衍毒蜥,它躲过了神魔勾,却由于仓皇逃脱惹着了颖水涧的凶恶生物,惨死当场。潭水中数之不尽的食人鱼趋之若鹜,将遗留在水中的双尾蚕食一空,只剩下几根白骨。 没有人知晓它是如何死的,因为此时的大衍毒蜥尸体没了头颅。 谁能一口咬去这么大的头颅?!江长安大吃一惊,虎暴冰鳍鲨也难以做到。这颖水涧还隐藏着恐怖的异兽。 大衍毒蜥残留在岸上的半截尸体也无法幸免于难,一群红背巨矛蛛正在用獠牙切割着留在岸上的尸块,凶猛的狮鹫与炎甲虎豹在远处紧紧观望,摩拳擦掌,准备抢夺。 眼看一场战争就要爆发。 突然,阵阵阴风吹袭而来,所有的妖兽都面露惶恐不安的神情四下逃窜,转眼的瞬间纷纷作鸟兽散去,几人正欲继续前进,不料想地底传来一声嘶吼! 吼! 吼啸声都要将几人的耳膜炸开,感觉身体与灵魂都要剥离,这道声音他们听了数月,今日是听得最清楚也是最痛苦的一次!没有人见到任何的异兽杀出来,只传出了恐怖的啸声,也如乱石崩云,骇浪击天! 这道声响恐怖至极,震耳欲聋,几乎可以震碎天地!当即便有几位洞墟境的强者仰天栽倒,满目惊恐,七窍流血,奄奄一息,足见这叫声的威力。 江长安死死捂着耳朵,散字诀于心中默然诵读,道道 金光流溢在身体上卸去这滔天威势,光是一声嘶吼就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就像是在一个呼吸间将身体全部撕碎再粘合,再撕碎再粘合……如此反复上百遍,直到最后麻木不知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活着。 黄龙老道肿胀平复的的脸颊又是闻之色变:“这是……这就是妖国境外听到的妖兽嘶吼!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江长安也暗衬道:“地底脚下,可我们脚下便只是冥河颖水,也就是说这头异兽就……身处颖水中!藏在众人脚下!” 扶玉楼与执令使也在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面色严峻,敌在暗我在明,如何是好? 因为这一声嘶吼,前路道途开始节节崩塌,露出奔流汹涌的地下河,众人皆是不敢沾上这颖水一丝一毫,接连退后,几乎都要退到了风口,江长安先一步跃到连接风口的山峰上,俯瞰众人。 众人所站着的平原,几个呼吸成了一处绝壁断崖,面前塌陷的土地足足陷下去上百丈,现在如同站在一座断崖处,崖下流水汤汤,往前行进几步就是无底深渊,颖水涧河流横跨在深渊下面。数百丈宽的水潭对岸便是颖水涧。数十座山头都被这一条长河拦腰分隔开来。 用一时间,水潭嘭得一声闷响,崖下潭水中上千道水箭裹着赤红色的闪电朝着案上众人射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无不避其锋芒。林中几头跑的慢的狮鹫直接被这水箭到了半空,激荡水刀直接爆碎切割出成千上万块碎尸,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雕虫小技,凭此也妄图阻拦我等入山?!”凌浣厉声冷喝,当即站出来就要驾驭神虹飞过江河。 江长安心中嗤笑:“这冰凰族的公主不仅傻,胆子也真是虎,这样的环境恐怕就连扶玉楼也不敢妄言越过。” 墨沧道:“这样刚好,有一个探一探虚实的人急着送死,总比你要亲身经历危险得好。” 她刚走一步,身旁一位凰神卫先行站了出来:“公主性命安全大于天,便由属下先行探查,公主再渡河不迟。” 凰神卫蓝色火焰烧在背后恍若双翅,神采奕奕,不可一世,长戈立身身后随时准备御敌。 蓝色神虹正飞到水潭正中心位置,突然地底怒吼咆哮声再起,所有人心头都在颤抖,手心攒出了冷汗。 噗! 平静的水面炸裂! 水下骤然迸出一道鱿鱼长须触手! 犹如一根利矛出水,却是江长安见过的最快的矛!快如疾风,迅如闪电。 凰神卫胸前突然闷响,胸前已被触手贯穿,鲜血四溅,双翅蓝色火焰好似迎头泼了盆冷水,全被浇灭。 凰神卫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圣兵,生命最后一刹,他爆发出浑身最后的力量,命魂灼烧出的银色火花绽放眉心,双手擎起长戈,全身灵力附注双手,悲愤转化力量:“死灵劫杀!” 这是他燃尽命魂释放而出的洞墟之力,不仅如此,江长安还看到在他的头顶悬着一处府邸,巍巍神像,不可侵犯,这正是紫府境才有的强者象征——灵元世界蕴生紫府,若说生命天源井是辅助灵植的养料,道果灵植是急速衍生灵力的神物,洞墟境是灵植成熟后产出的个人异能,那紫府便是将这些衍生而出的灵力保存至一个备用的储存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 显然,他已仅剩最后一丝命火,浑身解数、所有潜力在此刻全数发挥。 一击截杀,凰神卫头顶恍惚现身出一道凤凰灵图,冰蓝光彩普照万丈,一道身材魁梧的幻影现身背后,与江长安在百将窟中所见凌无缺用点绛唇所施用的九宫圣阙有异曲同工之妙,威力却相差甚远,召唤出的也不是火神,而是一尊身披甲胄的将士,手握战斧凌空劈斩,力劈华山之势,便要将整个山岳都劈开! 然而那根触手骤然贴在他的后背,上百颗吸盘紧贴全身上下,吸盘内外浮动,像是在吮吸! 凰神卫也发出凄惨痛苦的嚎叫,他们训练有素,若非极致的疼痛怎么会张口嘶叫!身后手执战斧的威猛将军战斧如何也挥斩不下,整个身子银光黯淡扭曲张口嘶吼,直到化为虚无,凰神卫的魁梧身躯就像是被抽空了水的水囊,极其迅速地萎缩下去,头发全然掉落,皮肤急速衰老,骨髓血肉全然被背后的吸盘吸食。到了最后,触手顺带一勾便又裹挟着干尸钻回了颖水中。 砰! 急速收回触手,水面又拍得激荡纷飞,鱼虾天降,这些都是畸变之后的鱼虾,体型都巨大数倍,浑身长满了利刺,朝几人冲来。 众人各相法宝神威抵挡,只见地底再度响起嘶吼,愤怒咆哮,任何人都不能近前一步。 “闯墓……之人,再近前者……死!”一声声哀恸低语,像是沉寂万年后第一次开口,语气迟钝,然而没有任何人敢发笑。 山岳为之撼动,星辰日月为之黯然失色。 岸上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那可是凰神卫!真真正正不掺杂任何水分的冰凰族最强侍卫! 这凰神卫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紫府境!紫府境竭力耗干命魂施展出的洞墟之力居然被一招破解,而且直接吸食成了枯骨! 凌浣一张脸都变成了酱紫色,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尚是心有余悸。还未进入墓冢,眼下又损失了一员紫府境强者,如何不气恼? :。: 第七百二十一章 想抱我吗 “炼狱蚀魂鱿!上古早就湮灭的妖兽,又是绝迹的妖兽,这地方当真邪气得很!”黄龙老道双腿都几乎酸软,悄无声息地闪躲几步走到了扶玉楼背后,唯恐下一条触须突然冲上岸来。 凌浣道火气难以遏制,双目恨不得将这魔物碎尸万段:“可恶,炼狱蚀魂鱿,今日所受之耻我凌浣来日必定千倍万倍奉还!” 泼辣性子未改,说大话的本事也纹丝不减。 扶玉楼苦笑:“诸位,看来今日你我是注定无法进入这墓冢了,这地下邪物受颖水所致实力早在你我之上,执意进入此地即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凌浣冷笑道:“这下倒好,争来争去,最后看来还是一点——谁能够先行寻到开天师就能够先行一步打开这道天险,说到底,所有的希望还是全然系在这位开天师的身上。” 狐想容笑意盈盈:“那样倒还不如找来几个强者,还有些希望能诛灭池中物,不一定非要依靠开天师。” 池底隐藏的庞然大物本身实力就可力压寻常紫府境,借着天时地利,便能稳稳占据上风,这些可不是一个开天师能够摆平的。 扶玉楼道:“圣姬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知道就算我等能够诛灭这怪物,后面不知道会冒出什么更为奇奇怪怪危险的妖物以及阵法。万年前紫幽大帝与猿皇大战于此,最终战败了猿皇,相传猿皇当即身心消殒,天地嚎哭。之后过了许久始终未见紫幽大帝身影,直到如今也不知所踪。不过可以保证一点——紫幽大帝从未出过妖国境!也就是说此处留下的很有可能就是紫幽大帝的墓冢,想要准确无误地寻到墓冢,进入帝陵,世上唯有开天师一人可以做到!” 狐想容笑着转过身往回折返回去,漫漫说道:“那既然诸位都想要这位开天师,就要看看谁的拳头更硬,也要看一看谁的手段更厉害,看这位开天师更愿意跟谁走?” 凌浣与扶玉楼脸色都有些微妙变化,上古圣地虽不入世俗,但是这位青鸟圣姬乃是真真正正的青狐一族传人,专以魅惑人心神取胜,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女人?更不用说这位开天师正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难免不会中了招数。 哪怕是不算这些邪门歪招,即便是全部依靠绝对的实力也是执令使占据绝对的上风,必须要有办法能够逆转这股劣势。 “老夫先行离去。”扶玉楼拱手道了句,挥了挥袍袖,领着甲 第道盟一众也出了风口。 凌浣还本想借由执令使与扶玉楼的手在这炼狱蚀魂鱿身上扳回一局,见两拨人马相继离去,只得暗声跺脚怒骂两句,紧随其后离开这里,三道强势的势力,溜达了一圈灰头土脸地散了去。 洞外凉风萧瑟,白雪纷飞,洞内却温风扶柳,春回地暖。 众人离去,江长安走了出来,望着渺渺远山,迎风而立。一手摩挲着下巴沉思道:“若非有地域压制,用你的逆苍术倒可以进入探上一探。” 墨沧道:“你倒是想的简单,这地方可是紫幽大帝与猿皇决战之处,紫幽大帝,那可是真正的一位大帝!虽和十万年前的帝尊无法相提并论,但暴戾杀气残存至今缭绕天际万年不散,倘若本尊实力全然恢复的话,还有可能一试,现在的话,想都不要想。” 江长安正欲开口怼回去,忽然,身后一道灵力去而复返! “小弟弟还真是心系两位大帝留下的帝陵,竟然也摸入了这秘境之中。” 狐想容的话语妩媚,笑呵呵地走到近前十米的距离站定:“没曾想这段时间闻名盛古神州的开天师居然是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长安笑道:“没想到?狐姐姐可不像是没有想到的样子,早在你见到甲第道盟的时候便就确定了我远远跟在身后,而且你早就知道月前百将窟中解开十二天都阵的人是我。” “哦?”狐想容嘴角狐狸似的翘着,狐狸的笑容并非完全是指狡诈,有时候也是指那股融入骨子里的媚意。 江长安不急不缓,慢慢说道:“我可是还记得你的手里拿着一件临仙峰的至宝,在嬴州的时候用过一次,好像叫做——流云图!只要拿着这件宝物到达指定的位置,就能看清楚这个位置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前提是这个人的实力够强劲深远。狐姐姐这次带来了临仙峰的执令使,完全可以看到月前百将窟中发生的种种。你方才一定又施展了一次流云图,自然也看到了我跟在甲第道盟身后。” 狐想容绝美双目弯成了两道下弦月,眼中笑意都要溢出来:“小弟弟,你的脑子还是这么灵光,一点都不差,姐姐可是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姐姐刚才虽然对你说了谎,但是有一件事可没有撒谎,那就是我知道你是开天师的时候可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你居然隐藏得这么深,从前没有露出丝毫的端倪。” 从前?我成为开天师不过也才一月,江长安心中笑道。不禁也感叹世事变迁,他隔着十米距离,眼睛面对面放肆地在这个女人身上游走。 狐想容道:“你信不信?我能猜出你此刻想的是什么。” “你能猜到?” “当然,你们男人的心思不就是那些?看到漂亮女人的时候就走不动道,心中想的都是龌龊心思。” 江长安笑道:“狐姐姐说的是他们,我与他们想的可是不同,大大的不同。” “是吗?说来听听?”狐想容眼皮上扬,数月一来第一次好奇心如此浓重。 江长安憋着坏笑:“我在想刚才狐姐姐说的那一句‘将那开天师命根剪掉’作不作数?” 狐想容道:“我若说作数,你可是不敢去了?” 江长安笑到:“那也不一定。” 狐想容道:“你竟不要做男人了?就不怕我真的将你那东西剪了,当不成男人?” 江长安道:“狐姐姐错会了,我说的不一定不是指不一定不去,而是指你不一定会狠心下手。” “为何?” 江长安认真道:“我要是缺了这个东西,损失最大的可不知有我,还有狐姐姐你,你可是第二大受害者。” “笑话,我会损失什……”她的语气一顿,这才绕过这个弯儿,却也未像寻常女子那样脸色羞红,而是嫣然一笑,笑得咯咯出声。 笑着笑着,狐想容的眼眶针扎一样酸痛,眼角淡淡红熏让人心疼。 自当日夏周阴兵散去,久久才听到他安全的笑意,紧紧揪着的心口总算一缓。 半月前来到雍京,她走进了百将窟,纵然是执令使出手,在流云图上想要看到月前的画像也是模糊不清,但是当她看见那一袭白衣的时候,心头怦然跳动,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双眸比星辰还要耀眼闪烁的男人,他还是和半年前一样,心思活络,笑容痞坏,唯有一双净眸,纯净如雪。 狐想容轻轻走过去,双目移也不移,走到身前停住,丰唇吐出粉嫩小舌,微舔了下嘴角的美人痣,眼神迷醉,眼缝中湿润的泪光晶莹点点,双手抱在胸前,领口完全挤托而出,深深沟壑不见尽头,肤白貌美不过如此。 “想抱我吗?”她的红舌翻滚,心中同样紧张激动,这是长久初见的激动。 :。: 第七百二十二章 开地宫 “想。”江长安老实回答道。除了女人与人妖,这个时候没有人会不想。但凡事都要讲一个道理,无功不受禄,她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狐想容道:“那你还愣着?曾经你可没有这么胆小。” 话已至此,还讲个屁的道理!日后再说! 江长安环手一抱,岂料这狐媚子身形一闪远远退了三步,嘻嘻笑道:“想要抱也不是不可,只要开天师大人愿与小女子回一趟临仙峰,也不是不可。” 江长安道:“女帝当真是心狠,居然施用出美人计这种狠毒的计策。” “那聪明智慧的开天师中不中计呢?” 江长安认真道:“开天师不知,但江长安一定会。” 狐想容咯咯笑了起来,她自信对他很了解,想要挖空心思妄图用阴谋算计他几乎是不可能,反而是将所有心思透明地摆在他的面前,他才会舍下防备。 “那就说好,只要你将事情办的漂亮,姐姐可以让你抱……”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江长安摇着头,无赖的面目表露无遗:“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先要报酬,再办事。” 狐想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冷风吹袭,面前的天骤然暗了下来,魁梧的身躯贴上她的胸口,紧紧抱了满怀。江长安双手自不会安分,早在第一刻就找准了两座臀峰降落。 “狐姐姐,我想你了。” 狐想容浑身电触般颤了一颤,并非因他的手,而是这一句疲惫带着哈欠的简短话语,她没有挣扎,那两滴酸痛的眼泪如何也忍不住融进白衣里,晕开两圈泪痕。短暂的几个呼吸,江长安的手居然老实本分,暗暗享受这片刻温存,享受着两颗紧张的心彼此给予安全与温暖。 直到执令使带领十几位侍女走上前来,狐想容这才跳了出来,狐狸似的抬眸看他娇媚道:“说定了,等到事情处理之后,你必须跟着我回一趟临仙峰。” 江长安没有立即答应,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未知,不过想及安仙子上次所说的那一句“等你来了临仙峰,我教你练剑”还记得清楚,若是寿命延伸,还真有去看一看的打算。 过了半晌,狐想容问道:“你是为什么前来冒这个风险?你身为开天师,大可以在众人注意力都在紫幽大帝的时候转战放眼在其它墓冢身上,为什么偏偏要来寻找一座存在不存在都还是未知的紫幽帝墓?” “为了活下去。”江长安笑了笑。之所以选择紫幽帝墓,一来是因为有紫翼圣金蝉的踪迹,命魂对他来说就是活下去的生命 ,就是备用的蓄电池。更何况时间剩下不到两月的时间,没有其他经历再去寻找新的墓冢,熟悉新的环境。最最重要的一点,紫幽大帝墓中有极大的可能性存在玄黄仙源乳! 自从秘境老者说出玄黄仙源乳,江长安便对它念念不忘,一度期望值仅次于紫翼圣金蝉。 能够延长寿命,更重要的是能破解融合大妖残魂的死局,体内妖魂能与身体完完全全融合一体,那时不仅仅是寿命的延伸。就连魂魄与境界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这无疑是最大的诱惑,哪怕是只有一点可能性,他也要一试。 执令使道:“既然阁下也是为了墓冢而来,就请让我等开一开眼?” 江长安先前踏出两步,站定。 “钟!”太乙神皇钟当啷立在身侧,江长安掐指测算,口中咒决缓缓游动,一道道金光从钟壁上跳跃而出,跃入冥水,跃入每个花花草草上,夜色临近,水面上却骤然织出一张金色棋盘,天干地支五行方位皆列在前。 这阵法也只有他一人能够看懂,其中交织出无数灵光浮空汇聚交织。 方才被水底威势吓地奔逃待到安静又折回的妖兽见到这金光,又发出强烈的嘶吼,四条腿颤抖不止,也顾不得逃跑,直接扒拉着泥土将自己的身子掩埋在其中。露了半截身子撅着屁股在冷风中颤颤巍巍,动也不动。 “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请开墓陵献人法,无魔无鬼亦无仙。借由此地过,行架冥鬼眼,诸位施善法,造得三世烟火钱!” 江长安额前一阵阵冷汗冒出,打湿浸透了后背,冷风一吹宛若一根冰雕,全身冰冷,全身挺立笔直一动不动,唯有口中念叨,指尖翻飞跳跃。 同一时刻,那面前棋盘上渐渐架起一道道金光,金光聚合出上百根庞大石柱,上面有石阶玉盏,金瓦银墙,聚拢出一座宫殿的模样! 然而这座宫殿却未向上继续绘画出象,而是一反常态向下绕去,编制出地下的景象。 “这是……是墓冢!地宫!一定是紫幽大帝地宫墓冢!”狐想容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地图上上百条路线,正确错误,或是机关阵法,全然描绘得一清二楚,并且不断得在完善,江长安就像是修建了这座宫殿的人,清楚知道里面每一层的结构。 “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执令使细细说着,每每绘出一层,这整个图画金色神像便会向上举起一丈,直到最后整个圣象金色幻影已经扛在半空,绽放神光,威严莫测,其中每一座宫殿设计都精致至极,奢华 无限,宛若一座仙宫漂浮在半空中。 半个时辰,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天空圣象才步入缓慢境地。 十八层地宫! 居然是十八层地宫!深达千尺,正处在地底深处! 江长安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盛古神州的人不明白十八层这个词汇代表了什么,但是对于在星空另一端叫做“二十一世纪”生活过的他来说,这个词汇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甚至他有一瞬间脑子里衍生出来一个自己都脊背发凉的想法,这个十八层地宫与星空彼岸的世界文明究竟是处于两条永不交织的平行线,还是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佛祖释迦牟尼加上现如今出现的十八层地宫,妖国境外的“鬼门关”,一切都只是简单的巧合? 来不及思考,身体内的灵力便有枯竭之势,可是第十八层地宫的圣象始终难以绘制呈现出来,只有潦草几根断断续续的金光,像是有什么莫名的力量阻隔,就连开天书都不能逾越半分。 “收!”他冷斥一声,棋盘各自消散,只剩下手心一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金色宫殿,轻飘飘虚幻残影漂浮在手掌心,除却第十八层地宫是模糊不清,犹如缠裹了一圈暗沉烟云。 除了这朵烟云外,上方十七层地宫一砖一瓦,一灯一火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当然,开天书精通只是测算,并非是实地完全绘制。换句话说,他是站在造墓者的角度来绘制出整个墓冢的外貌,测算出其中各个甬道,生路死途。提前演化出最易施行阵法机关的几个位置,从而有了先机。 至于其中藏着什么,这万年来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整个墓室地宫呈漏斗形状,自上到下十八层面积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房间大小,而江长安来来回回瞅了三个来回,始终未寻得棺椁墓室所在。 狐想容望着那被阴云缠绕的十八层地宫:“这是怎么回事?” 江长安凝眉道:“我测算了多次,总是无法测出最底层宫殿是何用处。” “难道是棺椁所在!”沉着冷静的执令使此刻也难免激动道,若是寻到紫幽大帝墓棺,这可是足以震撼神州的消息。 江长安不置可否:“蹊跷就蹊跷在这里,根据整个墓冢风水五行验看,整个地宫中的局势反而不似一人大墓……” 执令使道:“阁下此言,是指什么意思?” 江长安眉头紧皱:“意思就是说——这座地宫的布局,就像是妖国境中的千丈地穴——百将窟!” :。: 第七百二十三章 金莲架桥 执令使顿时如遭雷击,大吃一惊:“合葬墓,你是说这墓冢中有数具尸体!” 江长安微微点头,指尖一点,金黄星光点亮,手中漏斗建筑圣象上亮点星光,点缀其上,少说足有上千点,每一道金星,都代表了一座尸身。 狐想容几人被这一幕深深骇住:“怎么……怎么会这样?帝陵中还有其他尸体不成?” 江长安口中喃喃念道:“葬在荣华池,长居富贵门,灵魂归佛字,千古德犹存。大吉天象如是聚拢在一人身上,必定转生造三世之福,可是这份吉运如今却被分成上千份。” “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千人合葬墓?既是紫幽大帝或猿皇任何一位的墓冢都不会允许第二人与自己平起平坐,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尸体?”执令使傻了,狐想容绝对相信江长安的判断,而执令使心中纵是有疑虑也坚信开天书绝不会出错。 如果江长安测算的完全正确,那便是墓葬出了问题! 江长安缓和道:“千人尸将独护一人,这样的话恰恰也说明第十八层很有可能正是尊贵的人帝!看来只有亲眼看一看才知道是什么样的状况?” 狐想容激动道:“你要进入墓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光是靠等是等不来什么消息的,天底下可送来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情。” 狐想容立马说道:“我和你一起。” 江长安笑道:“你就不怕危险?” 狐想容立马得意翻了下眼角:“我虽不知你有什么办法,但是我却知道你很少会将自己置于绝对的险地,没有把握是绝不会出手。” 江长安道:“你这次说错了。” “错了?” “错了。若是所有事情都是需要知道结果,有了八九十分的把握再出手黄花菜早就凉了,就如此刻我知晓地宫地势,却不明其中形势,不晓其中的情况。很有可能在陵墓地宫里藏着远超于炼狱蚀魂鱿的万年恐怖存在,那样的话,很有可能我们这次下去可就上不来了。” 狐想容翘着嘴角,稳稳站定在他的身边,任是如何劝说全然当做耳旁东风,在皇宫中阴兵尸海她没能跟在身边分担苦难,这次无论如何分说也要任性一回不可。 等待多时的执令使道:“就请开天师出手,带我等一起探一探紫幽帝陵,不知开天师可有什么方法能够潜入古墓?”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江长安原地打坐半柱香的时间恢复了全身灵力,指尖再度翻动,扑通一声遁入水中,身后几人纷纷跟着跳水潭,浑浊黄色颖水还未游动到他们周身半尺的距离,江长安口吐一字:“开!” 霎时间道道金符豆大字眼环绕在几人身侧,十几位侍女两眼惊奇地瞧着,周身如同包上一层淡金色的鸡蛋壳,这足以侵害到洞墟境强者的颖水,就这样全然被驱挡在金字外。 脚步还没来及站稳,突然,一道金光横空而过,撕裂出数十道强大的电芒,如一条条金蛇在舞动。 “是金雷血蛭!”墨沧先行在江长安脑海低喝,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水下的危险远远超乎了两人预料。 接着执令使也急速发现了此物,突然叫道:“不好,是花斑金雷血蛭!” 狐想容惊道:“花斑金雷血蛭?该死!这等异兽早在万年前就消失了才对,这地方果真是邪性,而且经过颍河冥水滋养这妖物看起来也绝不正常!” 江长安谨慎道:“我们尽量避开,不要闯入它的领地。” 远去的那条金雷血蛭通体金黄,像是黄金浇铸而成,电芒炽烈,身上画着斑马似的道道白斑,整体就像是金水凝练而成的超大型蚂蟥血蛭,一条的个头都要比得上年轻男子的躯体,头顶上微微肥大,长着一张石磨大的巨口,一圈圈巨大的雪白牙齿,由内到外层层叠加,一张巨口深不见底,看起来恶心凶狠。 花斑金雷血蛭,这本是一种强大的异兽,更不用说经历颍河冥水繁衍后代代强化后拥有极其恐怖的攻击力。即便是大衍毒蜥见到都要退避三舍,要是被这大口吸上一口,想甩也甩不掉。根本不是寻常的修士能够比拟的。 然而就在四周出现数十道金电闪烁,江长安苦笑,此刻正处在敌对包围中,就想要跑也来不及了。 好在执令使出手,赤血五方令如一条火龙狠狠冲撞进了花斑金雷血蛭群中,轰然间数十条血蛭觉察这道威势不退反进,张开口对至宝吞噬,竟是妄图要将五方令直接吞入肚子。 可他们显然小瞧了这枚令牌—— 噗! 五方令从那肥胖蠕动的壮硕身躯中穿了个通透,而后外皮肌肤隐约间点点火红斑光,花斑金雷血蛭痛苦地扭曲着身躯,就像不断吹大的气球,皮肤膨胀,鼓得越来越厉害。 最终,终于忍受不住轰然碎裂! 碧绿色的血液漫散,接着数十头的血蛭 一个接着一个步了后尘,开膛破肚,半点活命的机会也无,水底炸开连连血雾,固若金汤的包围被弹指破灭。 五方令辗转又回到了执令使手中,江长安如梦初醒,震撼不已,这一手表面看去不及扶玉楼神魔御天一勾,但却百发百中,既快又准,江长安也清楚看到,在每一个条血蛭爆裂前,都是从头到尾贯穿一个血洞,这种把控调度绝不是扶玉楼可比的。 执令使的实力远在扶玉楼之上,甚至可以与熊昊天一比! 狐想容担忧道:“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花斑金雷血蛭在此地都是常见物,多待下去只会自找麻烦。实力稍逊我们还能应付,但是若碰到那炼狱蚀魂鱿……” 每个人都很清楚,能够轻易秒杀一位紫府境凰神卫,这可是江长安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想及面临此物,每个人心中都蒙上一层阴霾,挥之不去。 “现!”江长安掌心金色宫殿浮现出来,两手十指层叠交插,收起中指与无名指,点在眉心,口吐莲花! 一点金光凝合成的莲花! 狐想容好奇查看,才发现这朵转动的金光根本不是莲花,而是一道写满方位吉凶的星罗天盘,兀自旋转,正如金莲。 金莲绕在指尖如一条浮空游动的小鱼,围绕着指尖游动,漫空留下点点金粉。 “你这是……” “搭桥!渡河!” 江长安抬头望了眼,正是晚间三更时分,阴阳交汇,难分黑白,低声喝道:“星罗忽然开,北斗聚南光,玄空飞星,过路阴阳,三合三元,请台造访。给我开!” 咣! 莲花金盘砸落在地,瓷碟大的金盘迎风见长,长到两米宽方才停下,浮在距离地面尚有两尺距离。金光闪耀,竟不知作何用处。 狐想容几人赫然一惊,第一朵金莲生出,随后有第二道金盘、第三道金盘接连升起,连成一道直线高桥,前路皆是串连线珠一样,接着开出道道莲花,上刻九天方位,天池兑针,外盘与内盘飞转,吉凶与阴阳呼应。 黯淡颖水之中闪耀起一道金光浮桥,神光普照! 身后一众门外汉看得眼花缭乱,都看花了眼睛也不通晓目的何在,只听江长安抬脚走上第一台金莲星盘道:“你们跟着我的脚步,切记,任是身后有谁在叫你,万不可回头,一直到下得金台之后才能转头。一定要记住,无论是谁在叫你,都不要回头!” :。: 第七百二十四章 地宫仙境 见众人疑惑,面色不安,江长安信心满满:“放心,我们走的道路乃是墓冢‘戒灵道’,这条大道由四方神像坐镇,目的驱邪避物,人与妖全都无法入内。只是水中妖物袭击,逼得你们散神乱息,如此一来他们便有了可称之机,所以从头到尾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只消知道跟着我走就没有错。” 众人跟着走上去,即便是实力强横的执令使,也不得不禁声低头紧盯着步伐。 狐想容是跟在江长安的背后,也就是前脚后脚的分别,一路小心翼翼,缓慢前行。 忽然,江长安脸色冷然,杀意! 身后冰粒席卷而来,每个人都清楚感知到透骨凉意,耳边似有恶魔低语,生生凄厉的吼叫萦绕在心头,狐想容心思杂乱,身后仿佛有一个声音不停在呼唤,不停地撕扯着心魂。 “邪祟侵扰,无需理会!”狐想容口中喃喃低语,只当如江长安所言,这些都是远远观望的妖兽所迸发出的邪力,可下一刻那声音竟呼唤起了她的姓名,那道声音低低诉说着她经历的一点一滴,如诉如泣,狐想容心神撼动,那些痛苦的不堪回首的回忆全部被展现在眼前,像是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逼着她不得不去面对。 她黛眉微颦,茫然四顾,浑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周围一切场景都相继支离破碎,狐想容眼前已然换了一个世界乾坤,阴阳轮转,星斗移幻,几经辗转已经不在颖水混沌之中,此处地形平坦开阔,理应处处是路,但是所有的路都被封死,只剩下伸展向远方茫茫黑暗中看不见尽头的道路—— 那些她曾永久封存不愿触动的过往经历全部都存在那里,儿时的痛苦一一重新展现,青狐一族被屠戮殆尽,家园被焚毁消逝,若非女帝收留她也早已消失在战火之中,她心头撕裂般剧痛。 她的双目渐渐失神,身后的呼唤声越来越强烈,她正欲回过身转去,恰在此时,耳旁一声惊喝:“醒来!” 忽有电光划过,如当头棒喝,将狐想容惊醒过来!浑身如泼了一盆冷水惊醒,她面露疑惑茫然四顾,自己正躺在一双宽厚的臂弯里,阵阵温暖透析全身,先映入眼帘便是江长安的面容,他舒了口气:“总算是没什么事情,不然可麻烦了。” “刚才那……那是什么?”狐想容又惊又怕,闪回的场景极度痛苦而真实,她稍稍松神就向那道蛊惑的声音诱惑望去,险些就陷入万劫而不复。这种毛骨悚然,魂 不附体的错觉,根本就不是寻常妖兽所能带来的。 身旁执令使与诸多侍女同样恍恍惚惚,脑子中一片混沌,也被江长安这一声惊喝唤醒,才觉后怕。 江长安扶狐想容站起,又恢复了灵力道:“玄空飞星,过路阴阳,三合三元,请台造访。诸位,原谅我刚才隐瞒了一点,我们所走的并非是戒灵道,而是整个地宫最危险也最难渡的凶煞途,换句话说,就是接人魂魄由生到死的轮回路。” “凶煞途!”狐想容与执令使以及众人咋舌道,“也就是说我们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驱邪的戒灵道。” 江长安说道:“倘若是戒灵道,恶魂是不曾有,但是想要阻挡住炼狱蚀魂鱿就是异想天开,而连炼狱蚀魂鱿都不敢招惹的途径只有这一条——凶煞途!小鬼闭户,恶鬼敲门,我虽用金台御使我们不会堕入恶道,但是难免会有恶灵侵袭,而且还是万年恶灵,一旦回头,他们便趁虚而入占据你的心神,那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拉不回来了。” 狐想容回身看去,侍女一个不少,只是有几人与她相同症状,在江长安助力下转危为安悠悠转醒。就连强横如执令使都险些迷失心魂,多亏江长安一旁搭救,才幸免于难。 而这些微末幻术对于江长安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比起幻术他完全算得上大宗师三字,更何况身上携有开天书与两片六字箴言这等神法,恶灵根本难以侵袭半分。 “这次又是多亏了你……”她淡淡笑道。 执令使也合手道了句:“先生年纪轻轻却已是精通开天书神法,本使敬佩至极,救命大恩本使铭记于心,他日必定答谢。” 短短半个时辰,这位执令使对江长安的看法便变了几变,称呼也改成了“先生”这样的敬畏称呼。 “执令使话说的严重了,目前要紧的是进入地宫要紧。”江长安被夸得老脸一红,救狐想容的确是真心实意,但是对其他几人施以援手并非没有私心,他还要借这位执令使的手渡过后面的种种险关,毕竟有一位紫府境强者立于身旁,心底安稳得多。 四下打量,众人已不在金莲台上,眼前雄伟建筑气势磅礴,爬满淡绿色斑迹的古老城墙正沉在颖水涧底,紫幽墓冢圣殿! 一座雄伟宫殿,大殿外门石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时隔万年依旧清晰地见上面斑驳图案,江长安弹指金光荡漾起阵阵微波,洗净尘泥,每个 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从未见过的异兽,活灵活现,似要跳动腾飞而去,分外壮观。 宫殿石门乃是一块三丈高碧玉雕刻而成,江长安心神微动,胸口一阵炽热,从姬缺手中得来的紫幽秘钥电光火石般冲向碧玉石门,霎时间地动山摇,石门上积蓄的淤泥哗哗抖落。 石门大开!建筑绝巨,气象巍然。 狐想容眼眸一亮:“人与妖全都无法入内,还不是拦不住你这位开天师?” 执令使与十几名女侍从长舒了一口气,不禁大为感叹开天术奥妙绝伦。 颖水虽漫过整座宫殿,却停留在门外无法泄入一滴。以至于殿中之物保存完好,万年来没有人进来的痕迹。 古殿内云顶檀木作梁,雕梁画栋。开阔大殿之中水晶玉璧为灯,海域珍珠点点晶莹串为帘幕,黄金为柱地铺白玉,白玉地板缝隙之间内嵌金珠互相连接,金玉石板上雕刻出各式各样的神鬼异兽,惟妙惟肖,完全彰显出这座宫殿中主人的身份,绝对凌驾于各式各样的异兽之上,踏上去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庄严肃穆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刚走入没有几步,正殿中的景象让众人更加有一种迷幻感觉,石案与地板上刻画而出的蝴蝶竟忽闪翅膀跃然而起,化蝶而飞,似是碧绿色的幽光鬼火,也有的比鲜血还要凄厉红艳,五彩缤纷,置身其中渐欲迷人眼。 几人这才发现自己所站在的不过才是外殿,头顶圆滚滚的葫芦顶上镶嵌各色宝石,宛若星空银河之象,星辰灿烂,尽善尽美。远处,有间偏殿,脊吞金稳兽,柱列玉麟鳞。 殿中横列有一道清池,清池蜿蜒绕过整个大殿,尘世间各种各样的事物应有尽有。远处观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凋谢的名花,金玉高坛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祥瑞草。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迭迭灵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 临仙峰的弟子无不是女性,侍女又正是年少怀春、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这等美轮美奂的仙境,难免生出感叹,就连执令使也不禁错愕,感慨造出宫殿之人技艺的鬼斧神工。 “这……这里固然是金碧辉煌,高贵斐然,可我总是感觉……”狐想容心中总是觉得哪里蹊跷,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江长安一针见血道:“总是感觉不像是一座陵墓!” :。: 第七百二十五章 又见长生灯 所有人心中俱是一震,江长安的话犹如一声警钟瞬间将他们从睡梦中惊醒! 不错,总是感觉到了哪里不对!既然是陵墓,就算是没有棺椁灵位,一些最基本的祭祀物品总该是有的,可是观这殿中无尽的奢华,若非是江长安手里紧握的圣象地宫,谁会将它与墓冢联系到一起? 忽然,只听古琴涔涔、钟声叮咚。琴瑟和鸣,鼓声阵阵,各种仙音交织一起,演奏出无上优美的乐章。光是听到这声音,便就叫人几欲沉醉了。 “是邪祟?!”执令使看向江长安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这么美妙的声音? 江长安没有立即回答,探步走在最前,参看手心宫殿圣象,一行人跟在他的身后,寻着乐声,缓缓行去。 走入内殿,只见其中全是装饰着精美金线的镂空拱廊,上面翠玉点点,细巧的白色大理石柱托着廊顶,一节节延伸过去,衍生出纵横复杂的道路,就好似迷宫,若非是有开天书探出的道路,根本分不出东西南北的坐位。 而这些道路中也不免布有阵法,有江长安带路,这些阵法自是不值一提,万花丛中轻巧走过。 终于,循着歌声再穿过一道百米回廊之后,来到大殿中心所在——一座长宽约有三十丈的清池。 远远望去,玉池中心烟波袅袅,竟有人披纱抚琴,江长安一时间愣住了,不止有一个,而是有十多个妙龄女子垫脚站在一朵清荷花台上,她们脸上都蒙着一块方巾,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有人手抱琵琶翩翩起舞,有人端坐一旁抚岸长琴静若处子,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琴声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美人身姿曼妙起舞,更是动荡心神。 恍然间,渺渺青雾中那女子摘去纱巾,看清楚每一个长相面容,个个长相皆是惊为天人,清丽脱俗,可当你想用什么词汇去真切描绘时,她又如同烟雾缥缈,雾里看花,似水烟缭绕,弥漫良久,抓取不住,留存不得,却真实存在。 乐声悠悠,众人眼前迷蒙昏沉,几欲睡去,心甘情愿沉溺在这无所忧虑的世界中。 这一刻,一切好似都这么美好。 直到江长安开口:“都他娘把音乐给我关了!!!” 一声包含了灵力 的喳然冷喝,大煞风景,就在这一声叱喝间,世间一切仿佛都静止,音乐消失,所有妙龄女子的动作宛若石雕一般停住! 陡然间,所有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清池中十多个貌比天仙的仙女转眼间仅剩下一人,面容枯黄,黑发齐刷刷地脱落,露出青面獠牙,她佝偻着身子,瘦的皮包骨,张口朝江长安怒嘶着。声音尖啸凄厉,指甲惨白一尺长,挥舞间哧哧都恨不得将空间撕裂。 再打量向周身,执令使与狐想容俱是倒抽了一口凉意,那些繁华表面都像是沙子一样点点飘散,露出暗沉色空旷无物的大殿,什么仙台回廊虽然存在,却是寻常石雕雕琢,根本没有什么昂贵之物。更不谈华丽斐然。这里曾经或许真正辉煌,但是此刻只剩下沉寂褪色的遗迹。 再看清池,清澈池水完全消失不见,三十丈区域所摆在面前的是一道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巨坑,处在大殿正中心。 这正是非常开阔的深渊!其中轰隆隆向外喷吼着闷热干燥的黑气,甚至有颗粒状的砂砾裹挟其中,喷薄而出,阴气极重,扑面而来。有奇异老树根茎从中伸展而出攀爬壁上,俯瞰而下正有数之不尽的异兽与巨型妖兽从中攀爬上来。 “地宫……完全打开了!”执令使脸色凝重,这就预示着不只有人可以进入其中,地宫中藏有的异兽也会冲出,这对于进入地宫又是增添了重重阻力! 这处古洞下通往的正是十八层地宫的入口,然而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下去探一探虚实,古洞不仅吞吐阴气,其中更是有种种阴真力流动,威力高深莫测,稍有不慎即是落下成为亡魂。 江长安后脑勺冰凉,眼前所见正应了所有十八层地狱的猜想,这里既是充满了世间罪恶,又是带着最底层的秩序,洞口震吼声不断传来,像是无数道凄厉的哭喊交织。 这是……紫幽帝陵?江长安根本不敢相信。 眼看十几个方才还是容姿秀丽的怪物越来越近,江长安猛然道:“退!” 然而这形如恶鬼的怪物已经跳跃到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直接切入他的胸口! 江长安只觉胸口冰凉,这只手贯穿胸口处泛着一道幽幽绿芒,同一时刻他的心中骤然紧张,这只手并未对他的躯体产生丝毫的兴趣,而是竟然直接深入灵元,妄图窃去灵元! 狐想容心神大部分都牵挂在江长安的身上,见势不妙当即伸手打出一记紫姚石,缤纷多彩的流光朝向青脸女僵尸打去! 可紫姚石就这样生生从她体内穿过,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妖异恐怖至极。 执令使怒喝一声,五方令更急速更迅猛,可是结果依旧一般无二,没有造成任何的实质性影响。 眼看江长安被浮空架起,胸口枯萎的皮肤大范围地扩展,已经由臂膀延伸至手腕,等到最后一点指甲也被萎缩皱巴巴的皮肤占据,也就到了他的死期。 火烧眉毛,江长安身体内的战斗欲望在此刻毫无保留地被激起,一时间仿佛有万千种画面融入脑海。这里就是猿皇与紫幽大帝大战的地方,除了绝天豪迈的气势外,更能感受到的是杀气,这道杀气能浸染勾动心魔,若非意志坚定道行高深之人早就被自身境界反噬吞没。 青面枯容女人的心思显然也被江长安灵元中琳琅满目的至宝吸引,目光紧紧盯在金色闪烁的开天书上,她脸上兴奋难捱伸手触去,可就在指尖触碰到开天书的一刹,忽然,金光乍迸,立时将她的灵力烧得干干净净! 啊! 青面女僵尸惊恐失色,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整张脸忍不住扭曲,面孔狰狞可怖,几个跳跃转身一头又扎进了古洞之中。 怎么回事?是开天书?江长安惊魂未定,古洞中咕咚咚震动的沉闷声音不断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娘的,这又是什么狗屁动静?!江长安暗骂一声,无论如何,今日也要瞧清地宫之中究竟藏着何物! 瞳仁幻化三角形状,菩提龙眼青芒直入地底深处,只此一刹,他未来及看清地底妖兽情况,而是轻轻处处看到了一物,黑黝黝的黑石柱,从上到下犹如一尊高塔由细变粗,四面刻画石门异兽,头顶着一大张圆盘——长生灯! “是长生灯!”江长安抑制不住大呼道。 弥沙海飞出的长生灯,居然自己飞到了此地,难道说紫幽大帝的躯体当真是在底下最深层的十八层地宫之中? 狐想容闻言惊声:“长生灯?你看到了长生灯!命烬见紫幽,灯灭知长生!是了!想必就是紫幽大帝墓陵!” 执行使又惊又喜:“先生可看到其他什么?” :。: 第七百二十六章 万人墓葬 江长安菩提眼几欲再次探查,岂料洞中震响越来越剧烈,肺腑间气流涌动难以安定,头昏脑涨无奈只得收手。 眼下看来只有先退出地宫,再寻法子从长计议。心中这样想,江长安心中尤为不甘。 这里当真是紫幽帝陵?或者说紫幽大帝当真是在这里?既是如此,当年猿皇死后尸身又归往何处?为何大帝墓陵非但不是庄重森严,反而异兽遍地,妖气冲天?可若说不是紫幽帝墓,长生灯又岂会认错了地方? 一个个问题滚成了错综复杂的线团,眼看许久以来的谜题都要解开,却又不得不终止,经过方才青面女僵尸的袭击他的寿命又大大缩水,粗略估计能活不足半月,再进入此地不知又是何年何月,如此大好时机就这样擦肩而过,任何人都会懊恼不已。 执令使五方令抛悬高空,沉声道:“先生,此地不宜久留,待本使招得几位同门,再来不迟!” 江长安心中挣扎万分,正当此时,突然间悠悠古洞中一点金光闪耀亮起! 金光灿如升起金轮,直接将黯淡的大殿照得满目亮堂。 世界都安静了,五方令浮在半空,荡漾开来的赤红微波一圈圈骤然停顿,狐想容担忧的面容、执令使挥摆的衣袍都在一时间静止,就连洞中的强悍存在都一时定住,喧闹嘈杂纷乱的大殿一时间落针可闻,空气中每一粒沙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受束缚的只有江长安和洞中这一点金光,金光中扑扇着淡淡的荧紫粉飘荡而来不到巴掌大,江长安看直了眼睛—— 紫翼圣金蝉! 算上上一次从白天罡手下脱困,这已是他第二次见到紫翼圣金蝉,不同的是上一次他远远站在弥沙海中以灵识谋面,此时却真真切切以真身碰了面。 它和凡俗最常见的‘夏蝉’一般大小,身为大妖残魂身形也是半虚幻的模样,浑身如金水浇筑,两片比叶子还要薄的紫色翅膀疾速闪动,整个古殿中回荡的都是它拍打翅膀的哧哧轻响。 紫翼圣金蝉飞在他的面前,似是依旧在思考那个始终没有结果的问题:“为何这个人没有受到时间凝滞?” “墨沧!”江长安心中呼唤几句,但是结果和上一次一样,墨沧也像是断开了所有的联系,没有任何的反应,方圆数十里,一片安详极乐宁静。 江长安怔怔出神地望着这一切,还没有反应过来,出神之际,他伸出右手食指—— 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紫翼圣金蝉摇摇晃晃竟停留在他的指尖,双翅微微扑扇,停顿在此 ,颇有借地长居的道理! 忽然,紫翼圣金蝉又飘然跃起,闪动着翅膀在他面前绕了几个来回,便向着古洞深渊飞去,飞了一会儿,它反身见江长安脚步未动,便去而又还,像是指引他向前行去。 江长安半信半疑,低头窥视向茫茫深渊,深不见底,黑色的砂砾漂浮在半空,与黑色烟雾定格不动,正有数十头长相似人似蝙蝠的红眼异兽攀爬在石壁上,而那股比炼狱蚀魂鱿还更为恐怖的庞然大物则同样半挂在对面山渊石壁之上,整个庞大的身躯隐藏在黑风浓烟之中,难以分辨清楚相貌,但知身躯比得上一座山岳,哪怕一根指头也大过了他的身子。 江长安也无心细细观赏这些,紧紧跟随紫翼圣金蝉身旁,入地宫! 飞跃至第一层地宫之中,才知环境与方才仙境大相径庭,截然相反,地宫一眼望不到边际,地面上流淌着的赤炎岩浆也凝滞不动,火光照耀泛着紫色的妖异色彩,成百上千的异兽盘踞各处,石壁上成群结队的冥火金刺尾蝎,地面上密密麻麻生满了朱红色的痋莽肉线如老树盘根,半截身子悬露在外,只等待着一具上好的尸体寄生,繁衍…… 颍河冥水沿着地下河同样在地宫中形成数十支河流,诸如虎暴冰鳍鲨、花斑金雷血蛭、大衍毒蜥形形色色的妖兽各执一方,龙盘虎踞,即便是此刻一切静止,江长安从中走过也是感觉身后疾风吹过脊背,生出一身寒栗。 他能够感知到还有许多看不到的危险妖兽存在。 那盏代表了紫幽大帝的长生灯悠悠伫立在黑暗之中,江长安首先便向着它走去,心脏砰砰跳动不休——这就是紫幽大帝当年战胜猿皇所使法器!大帝寻道果,坐化长生灯,光是“长生”二字便能叫无数人疯狂! 思索再三,江长安一手轻抚在灯身石壁上,淡淡灵力通过指尖探寻。 “不对!怎么没有半段灵力波动?像是……像是死物!” 紫幽大帝法器本应是达到了能够孕育器灵的地步,而且在弥沙海时江长安也亲眼见到它拔地而起,飞天而去,无人能阻的力量,可是眼下却和一团破铜烂铁几乎没有半点分别,根本就没有灵力的波动。 江长安哪里知道,早在弥沙海地底若若小丫头阴差阳错收纳入体内的白珠光球,即是这尊无上法器的圣器本源,而长生灯自弥沙海辗转入帝陵,又是消耗尽了最后的灵力,现在除了仅剩下的几丝往日威严,早已非极道圣器,无上神兵。 江长安试了几次想要将这神兵收入神府,可是无论怎么做,长生灯都稳如磐石,一动不动,恐 怕就是紫府境的强者也难动弹分毫,更妄谈占为己有。 绕过长生灯,越往地宫深处走去,妖兽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走了半柱香时间,已经看不到任何妖兽,地宫中越来越多的火焰鬼藤攀爬在石壁上,火焰鬼藤上灼烧着熊熊烈火,烈火中伫立着一座庞大的巢穴,一座比房屋还要巨大的鸟巢。其中正有一只长有三头黑羽的火鸦,浑身缭绕着黑色火焰,双目朱红,扬起双翅足足有十丈大,方圆百米之内没有任何妖兽敢于近前。 “这是六目鬼头火鸦!”江长安惊诧道,“曾经参与过两族之战的凶兽!” 妖族强力的恐怖妖兽怎么会出现在紫幽大帝的墓穴之中?江长安心中迷惑如烟,更加不明白眼前的事情是什么情况?人族大帝的墓冢地宫之中出现了数之不尽的妖兽,这个墓冢就像是一座谜团,越来越蹊跷。 突然,他脚步又一顿,紫翼圣金蝉也随之停在他的肩头,他的目光灼烧得落在地宫大殿中摆着的一物,四四方方,有一丈长,三尺宽,一人高,上面雕画着密密麻麻图案——青铜棺! 一座悠久古朴的青铜棺椁正躺在不远处,上面斑斑驳驳写着一个名字。 “金峰道人?是紫幽大帝的手下!曾参与两族战争的将领!百将窟?这里真的是百将窟的布局?” 江长安惊疑不定,仿佛是验证他心中所想,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石壁上果真出现了一块块被挖出的洞窟,就如同百将窟地穴中的景象,只是这些洞窟中通往的并非是独立的墓室甬道,而是直接放着一座座棺椁! 一座座爬满锈迹的青铜棺! 每一座青铜棺上都刻写着一个名字,任何一个都能搅动风云,翻云覆雨,都记录在第二次大战史册,千古流传,都是那个璀璨时代中的明星! “八臂大熊王!”江长安眼珠陡然间定格在一座墓棺上,半晌移不开目光,猛地退开两步,大惊失色:“妖族大能!八臂大熊王不是妖族大能吗?怎么会出现在人族地宫?” “赤瞳天鲸皇,招幡炎灵,灰袍飞狼星……”江长安脚步艰难前行,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迷惑,地宫中妖族与人族的棺木不分彼此,各自参半。 他们都是那个时代曾经最为灿烂瞩目的新星,黯然消逝在两族大战之中,江长安没有感觉到这些尸棺上存在半点的怨恨,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赴死。 可是令他始终不解的是为何人族与妖族将领尸身全然放置在一座地宫之中?那第十八层地宫之中放着的,又会是谁? :。: 第七百二十七章 锤炼道蕴 整座地宫的来历再度扑朔迷离,江长安干脆不去多想,继续朝地下行去。 然而刚跨过古洞深渊,一道杀气迎面而来! 江长安陡大惊失色!灵元恍若闯进一道阴暗黑龙,紫翼圣金蝉纵然能静止所有妖兽恶魂甚至是烟尘的动静,但却无法对地宫本身的威压造成影响。 黑龙直穿灵元如入无人之境,在心中笼罩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朵朵阴云如饕餮巨兽蚕食着灵元! 江长安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瞬息之间,灵元受到了成百上千次的攻击,精神道蕴像是被万蚁啃食,生不如死!这股力量伤害的不是肉身,而是心魂!第二层的威压足足比起第一层深厚数倍,他心中一惊,恍然之间心有所悟,再度触碰到一点灵光,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似曾相识的两条道路。 一条阳光明媚,万人所向,另外一条偏僻绝迹,唯有他一人迈出了一步,却尝尽风雨冰霜,严寒酷暑,但也正因环境的不同,他的这一步远远比阳光大道上他人走上十步百步还要稳健,还要坚实。 而那阵阵阴霾遇上这条对于江长安来说世上独一的道路,顿时化作清风明月,吹荡卷飞一旁,对道蕴的要求极高! “这黑风是……虚无阴煞!” 江长安猛然警觉! 开天书中记载,既是大墓必有道蕴,而万年以上墓冢之中非但蕴生出道蕴这等可遇不可求的感悟之力,还繁衍出虚无阴煞这等奇风! 虚无阴煞与道蕴就好似正反两面,阴阳两道,相辅相成,道蕴能够助生感悟,反之,虚无阴煞正是专门针对压迫道蕴而生,同时也可以算是墓冢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消灭一切擅闯之人。万物此消彼长,讲究阴阳持恒,开天书果不欺我! 江长安深呼两口气,好在境界虽不到洞墟境,但是光凭借秘境老者传授的道蕴以及青玉梧桐所感悟的深厚道蕴,那一步踩在阴雨小道上早已今非昔比,光是论起道蕴,在洞墟境之中也能算得翘楚。 “不曾想这地宫居然对道蕴有考验。” 数层地宫除了静止不动的妖兽恶魂外无不是铜棺,大约估计整个地宫中棺椁不下上万具。 而江长安屏气凝神,这 在别人眼中看去唯恐避之不及的虚无阴煞,在他的眼中则看到了另外的一面——虚无阴煞既是应对道蕴而生,能否将它用作一块上好的磨刀石、浪沙淘金的网兜?将这一身道蕴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先前曾借第二重秘境中皇冥一气来锻骨炼筋,今日也能够用这虚无阴煞精炼道蕴! 这等疯狂的想法也只有真正的疯子敢于想出来,敢于一试!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江长安绝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他使劲浑身解数大步向前跨去,就像是婴孩学步,鸭子走路一般歪歪扭扭。 这些日子感悟吸收的青玉梧桐道蕴正是飘摇在小路上,虚无阴煞便是将这团团青气层层筛检,从大团中提出一滴糖粒,真正做到浓缩极致精华! 恍惚之间,江长安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进入神府的时候,被汹涌纯净的灵力压得寸步难行,但是又有些许不同,起初他还只是感觉像是脑袋上被压着两块大石头,但是当走过第二层与第三层,一迈入第四层地宫的时候,虚无阴煞的力量陡然爬升!灵元所受痛苦也数倍增长! 道蕴精进的同时带来的好处也是极为可观,脑海中感悟的阴雨道路越来越清晰,江长安更加能清楚体会到这条路上的一切,草木凋零,万物兴旺,不再是不明不白雾里看花。这就像是将长久以来蒙在双眼上的破布纱一把扯掉,才见真正世界。 江长安感觉耳清目明,紫翼圣金蝉定格了墓陵,他却已隐隐能听到墓陵外冰山风口的呼啸,嗅到风眼中飘来的丝丝血腥味。 凭借着非人的毅力,江长安走到了地宫八层。 八层之中皆是棺木,比百将窟还要震撼的万人墓穴!没有什么至宝,也没有什么秘技,有的只有腐蚀万年的痕迹,以及静静的棺椁。看来就算有所至宝存在也只有第十八层! 玄黄仙源乳是否存在?紫幽大帝与猿皇的尸体棺椁在何处?这些谜底只等打开最底层的地宫,才能知晓。 然而江长安再难前进一步,终于在走到第九层地宫门前时,一道道强横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每走动一步都是重重巨力阻隔,直到难以走动一步。 “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吗?”江长安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并非肺腑受 创,而是生生咬破了嘴角。 无力前进,他也不再逞能,恰在这时,肩上紫翼圣金蝉两道紫色蝉翼荧光忽然闪烁黯淡,越来越是无力,空气中震动声音缓缓传开,定格的异兽恶灵都在渐渐苏醒过来! 时间凝滞失效了! 江长安心底叫苦不已,自己只顾与虚无阴煞较劲,却是忘记了大妖残魂残存至今力量已是大打折扣,本身的异能也有一定的时效性,便如镜妖鬼狐的幻境也并非永生不灭,算起来自从时间定格不知不觉已是过去了两个时辰,紫翼圣金蝉已是疲累不堪,昏昏欲睡! 若是再不出去,妖兽苏醒,用膝盖也能猜想出自己的下场! 江长安已来不及多想,脚底生风,径直朝向上方地宫攀升而去—— 呼噜噜…… 六目鬼头火鸦三对血瞳正缓缓恢复光亮,密密麻麻的痋莽肉线也感受到了这股人气的涌入,迫不及待地扭动着身躯! 烟雾中那个始终未得真正谋面,比炼狱蚀魂鱿还要恐怖的庞然大物喷着强烈的鼻息,隐约间嘶嘶低吼自深渊古洞传来:“留下……命来!” 所有的异兽无不发现了他的讯号,寻着隐秘踪迹紧跟上去,穷追不舍,地宫中的气氛骤然沸腾起来! 江长安脚底金虹毫不吝啬全力喷发,娘的,早知道就先行回道南书院一次从杜衡那儿将冰羽曜隼的翼骨抱回来,看你们谁跑得过老子! 抬头已然见到洞府天光! 远远望去出口就像一张圆盘子,江长安还从没有觉得盘子会有这么好看,见到了一线生机,心头大喜! 境界实力之首的执令使先一步转醒,惊诧之际来不及多想,五方令掷出,火龙呼啸直通幽暗,于茫茫迷雾中径直打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狐想容也顾不得其他,将生死置之度外,双手捏诀念咒,匆忙之下咬破红舌,吐出一点精血。 深渊中迷雾里一只比江长安身躯还要大上十倍的手掌已然揽在头顶,转眼将这银盘天光完全遮蔽! 同时也但听一声轻喝:“玉莲花!” 烟雾中,红莲炽如金轮! …… :。: 第七百二十八章 江长安的杀意 夜色如水,当狐想容苏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眼帘中挂着点点繁星,心中霎时警觉,沧溟峡谷绝不会有这么灿烂的星河长夜。 百十丈外喧闹嘈杂的声音入耳,自己如是身在闹市,却又立身闹市之外,不在尘世之中。 夜风萧瑟,吹起阵阵凉意,但她的身上早被披上一件厚厚的白狐裘,裹得似个粽子,身上的衣物也是完好无损。 狐想容头晕目眩,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隐约间记得最后的画面乃是唤出玉莲花禁术,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地宫深渊。 “小弟弟!”她口中喃道,双目渐渐清明,猛地坐起身子,远远就见那个白衣人正倚在甲板边缘的栏杆上,了望北方,思绪正沉寂在夜风之中,尽管只能看到一个朦胧侧面,狐想容却还是将他眼中藏着的深情与眷恋看得一清二楚。 狐想容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他在想什么? 女人的思绪大多时间都会被男人所牵引,即便是上古圣地的青鸟圣姬也不例外,不知是不是比江长安大了几岁的原因,和他在一起时狐想容总会不自觉地想给他最大的宽容与呵护。 狐想容这才得以打量起周围环境,如今正是在雍京城中的九曲江河之上,大船有七层,就像是漂浮在江面上的一座高楼。 而这艘船也的的确确是一座高楼,画舫凌波,灯烛辉煌,上下映照,倒影在江面又是另一番景色,真似是烟花色海。飞檐挑着一串高高的灯笼,映照出的字眼三里外都能够瞧得清清楚楚——“花好月圆被看招。” 狐想容听过被看招的名号,并非是她也如江长安那般过目不忘,而是这个地方实在特殊。盛古神州两族虽然依旧针尖麦芒互不相让,但是大多的酒楼客栈对两族客人并不针对,往来皆是客人。可这被看招却是极其特殊,只需人族进入,不许妖族踏入半步。 江面上不仅有这一艘被看招的画舫,数十条打扮上红花艳景的船儿游弋江面,江上灯光悉数映照得夜色朦胧半亮,璀璨星光照在江面似是一盏盏的河灯,江上星光不亚于天上,美妙至极。二人所处正在第七层顶楼甲板上,只有她与江长安两人,稍稍俯身便能听得清楚楼下的喧闹交谈。 无论是岸边还是船上,皆是人声鼎沸,每到新月的月初时,雍京都城便会举行一次花灯节,花船畅游江上,这正是十一月的月初,天气渐寒,水面也飘荡着丝丝白烟寒气,花枝招展的女子也不得不添上两三件厚衣裳,岸上各有男女翘首以盼,等待着心仪的姑娘公子出现,以求凑上一段与子偕老的三世姻缘。 砰砰声炸响不绝,夜空中烟花五彩缤纷,鼻息间充斥这一股淡淡的火药味与恬淡美好,这里与妖国境中相较而言,才堪得是人间仙境! 再一回头,江长安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狐想容漫步走到面前,打趣笑道:“能否告诉我,为什么只是一转眼的时间我会出现在这里?” “执令使与你的那些手下都还守在妖国境,你使用的禁术对身体损害极大,我只好用药汁让你多睡了几日。”江长安笑了笑解释道:“想到今日正是花灯节,便想来看一看,也算是答谢狐姐姐救命之恩。” 狐想容站在身旁,问道:“你在地宫之中看到了什么?” “长生灯,万人墓。”江长安没有隐瞒:“除了第十八层,每一层地宫之中都是棺椁,都是保存完好的尸骨,更加蹊跷的是这些尸骨不只有人族,还有妖族先锋将领,都是死于两族之战的将领。” “你……进入了地宫?”狐想容惊道,紧接着疑惑道,“真的如你测算的一样是万人墓冢,紫幽大帝中如何会出现他人棺椁?而且还有妖族!” 江长安拧着眉头,这些问题怕是也只有建造地宫的人才能回答。 狐想容双眸瞥了眼楼下正把酒对酌,喝得酩酊大醉的几桌人,这几人实力都是在道果境上,胡侃天地一吐心中苦闷,话锋一转,妩媚笑道:“小弟弟,你带着姐姐来这里,可不止是为了答谢?” 那对狐狸般上翘着眼角的双眸闪着星星亮色:“你想要知道妖国境的动静?” 江长安同样低眸望去,“在雍京城待了几日,总想知道妖国境的消息。一月一度花灯节,总会有在妖国境熬受不住的修行者聚集在这里,人一多,就会喝酒,人在喝醉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清醒时候都不敢说的真话。” 正在此时,楼下喧闹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也一丝不落地径直传来—— “嘿嘿,那些道士修行之人寻个什么至宝,要老子说,就应该像咱们现在这样,美人在怀,美酒在手,像那些愣头青一样一头扎进去不是找死?” 另个声音嗤笑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兄弟我可听说前几日便有人从鬼门石关中闯了出来,而且不似那些疯疯癫癫的人,也不是从弥沙海出来,而是从鬼门关实打实地走了出来,好像是冰凰族与甲第道盟的人。” “何止啊,老子听说另有上古圣地临仙峰的圣姬都惊动了,不过据一些可靠的兄弟说,这三波人的脸色可都不怎么好,没有尝到半点甜头。嘿,连这三股强横的势力都是铩羽而归,这次谁还敢步入其中?不说其中有什么至宝,光是鬼门关这一点有几人能够轻易逾越?” “就是,还有那从始至终都未曾谋面的开天师,究竟存不存在?” 正在这时,便听有人狂妄笑道:“几位还有所不知!那鬼门关已经被破开了?!” 鬼门石关被破! 一桌醉汉齐声惊喝,江长安的脸色也迅速沉了下来,鬼门石关设有幻阵,寻常的强者也难以渡过牛鼻子 老道的一关,鬼门石关被破,这不得不说是个震撼的消息。 牛鼻子老道如今境况如何?当然,江长安心中最为挂念的当属那株挂满道蕴的青玉梧桐,幻术被破,青玉梧桐岂不是也现世人间? 好在那道惊喝的声音接着笑道:“前几日有强者发现这鬼门石关之所以通向弥沙海,不过是有人施下了阵法——幻阵与传送阵,仅凭借这阵法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传送到了弥沙海,也才闹出了这么多的玄异奇事。” “这样说来,那幻阵被破了?”有人激动地站起问道。 那人讪笑道:“破解倒是没有,但是那几位发现阵法的强者联手打开了一条途径,能够越过幻境直达妖国境深处,现在可是正有无数的强者前赴后继地冲去……” 江长安稍松了口气,阵法未破,牛鼻子老道与青玉梧桐便是安全无虞。 在场之人却没有他这么淡定,一听打通了途径,当即便有数十人忍不住驾驭神虹飘然而去,唯恐慢人一步。而一些实力稍逊一筹的修士望了望东方沧溟峡谷,再瞅瞅桌上美酒怀中美人,口中呐呐叫骂几句酸话,干脆又做回了风俗客。 “嘿嘿,你们可知这打开通途的几位强者是由何而来?是何身份?为何而来?” “别卖狗屁的关子,快说!快说说!” 眼看吊够了胃口,那人笑道:“这些强者乃是夏周国而来,便是与夏周国国教凌霄宫齐名的慈心洞天!我跟你们说啊,听说这慈心洞天的诸多强者来此可不止是为了开天师与至宝,还是为了失踪了一年有余的慈心圣女而来……” “慈心圣女?” 几人兴趣瞬间被顶到了极致,纷纷起哄。 正是攀谈火热之际,突然花船靠岸,岸上上来了几个齐刷刷粉白道袍的道士,男男女女共有十多人,为首的乃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长相俊朗,脸上画着女人的脂粉令人作呕,但却有不少的女人的眼睛闪烁起来,围靠过去。 顿时那吆喝正在风头上的声音偃旗息鼓,没了脾气——只因这些人的腰间无不是坠着一块白玉腰牌,上面刻着两个娟秀字眼——“慈心”。 “慈心洞天的人真的来了!”狐想容微微惊诧,身上觉察到一股冷风激起寒栗,只见江长安杀气外露,双眼低眸透露着丝丝阴冷。 杀意!狐想容满目震惊,第一次看到他毫不掩藏地暴露杀意! 她寻着目光望去,才见那个油头粉面的领头师兄脚步顿住,正叱喝着一个不巧挡在路中央的女孩。 女孩一身粉红衣,长发及臀,一手正捧着一朵辛辛苦苦叠好的花灯,一手紧紧攥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双手无处安放,眼神畏惧地局促躲闪,楚楚可怜的目光缓缓抬头飞向江长安。 :。: 第七百二十九章 再见佛衣 世上人足以分为三等,第一等是有本事没脾气,第二等是有本事有脾气,第三等也是最多的一种是既没本事又有脾气。 一为贤人,二为能人,三为狂人。故而闲云野鹤、浮生作乐的仙游者多为贤人,治世弄权、操纵人心者多为能人,舍得一身剐、挑起是非的多是不可一世的狂人。一个门派之中总会有许多能人,甚至千百年出一位如同凌无缺那般的贤人,但更多的也只有狂人。 蒋春就是这样一个狂人,二十八岁的年纪,实力境界突破至道果境中期,纵使与一些翘楚无法相提并论,也算得一位年轻俊秀。 平心而论,若是只看样貌,这位慈心洞天年轻一代的弟子确是与众不凡,一张脸天生长得白白嫩嫩,俊逸脱俗,属于在人群之中一眼便能引人注目的长相,花楼之中早不知有多少女子暗暗倾心。凭着实力与样貌,他自小在诸位师兄弟中地位便高出一筹,甚至可以说仅次于慈心圣女。 而这位长相秀气名字更加秀气的才俊更是有着接近病态的洁癖,容不得身上粉白衣袍沾染半点污秽。 所以被看招先前一拥而上的诸多招呼的窑姐儿被斥退,因为在他眼中这些女人早是千人尝朱唇,万人枕玉臂的女人,肮脏污秽不堪,甚至多看一眼就是对自身双眼的一种残害! 此刻,蒋春的面容阴沉,只因面前这个红衣女子手中花灯蜡烛上的烛泪溅在了衣袍上。 愤怒之下,他一掌将那盏油纸折成的花灯打翻入水中。 “被看招何时连自己门面牌坊都不要了,什么人都有资格上船!”蒋春的面容扭曲,叱喝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滚开!” 他这才瞧见这女子姿色天然,没有半点脂粉装饰却天生丽质,纯净无暇,尤其是一对猫眼石的双瞳,藏纳纯净世界。 蒋春微微俯身,一改暴躁,邪魅笑道:“原来还是个美人,就是不知是不是雏儿?” 顿时整个花船都静了,所有人都看向这个长相俏丽可爱纯情的小女孩,皆不免嗤笑一声,这下可是有得好戏看喽! 船正靠在岸边,岸上与桥上的行人也是纷纷驻足,侧目伫立。 身后的弟子面色忧虑,凑前小声提醒:“蒋师兄,如今圣姑与几位师父刚刚打开鬼门石关,下过命令让你我尽快前去妖国境会和,我等在这里私自……私自寻乐已是违反道心触犯门规,倘若再引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恐怕圣姑难免怪罪!” “圣姑?哼!”蒋春轻蔑笑道,一提及圣姑,心中又是生出三分火气:“圣姑此刻只顾得那失踪了许久的圣女徒儿,妖国境流言不绝,慈心圣女与陌生 男子出现的消息铺天盖地,我慈心洞天的清白之名都要被那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圣女败坏得一干二净!” “嘘,师兄,此话不敢乱说……” “有何不能说,依我看,圣女早不知和哪个男人厮混在一起,罢了,今日我带你们去来这里便是要畅所欲言,说个痛快,玩儿个痛快!小姑娘,只要你愿意陪我喝两杯,你我之间的过节就一笔勾销,如何?”蒋春眸色阴沉绕在若若身上,才发现已经过了许久这小姑娘一言不发,只是抬头望着船顶,像个傻子。 众人的眼神也早早望向船顶上,起初时候这座花船的顶楼就不知被谁以重金包了下来,更要看看这位豪掷千金的人是谁? “蠢货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江长安一步步走下来,口中念叨。 “蠢货?放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对我等放肆叫嚣!”蒋春冷眼凝望,他是狂人但也不傻,看得出这个白衣人也是有几分实力,从一开始便感觉对方身上的杀气。 “叫花哥哥!”小若若眸子顿时弯成了两个下弦月,一下扑进怀里,回眸看着水面上被蒋春打落早已不见影踪的河灯,委屈说道:“河灯……没了……” 江长安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笑了一笑:“放心,等会儿我让他们还你一百盏,怎么样?” 若若嘟着嘴巴,一言不发。 “不行?那折一千盏呢?” 小丫头脸颊贴在他胸口摇了摇:“若若只要那一盏,那是叫花哥哥折的……” 江长安莞尔一笑:“好,我让他们下去捞。” “这小子的口气真是猖狂,就不怕闪了舌头,贻笑大方!” “嘘,若非是没有真家伙这白衣小子也不敢站出来,我看呀,这局势悬……” “悬个屁,这白衣小子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只要不是凌无缺,还想要独身挑战慈心洞天权威不成?” 嘈杂吵闹声越来越纷杂,唯有听见江长安盯着那一江寒水,花灯油纸缓缓落下,泛起的圈圈涟漪也在消失,他淡淡说道:“你们若是现在跳下去,兴许还好找一些……” 蒋春冷笑说道,“我乃慈心洞天蒋春,你算是什么东西?” 江长安依旧望着水面,最后一丝涟漪也已消失不见,他不禁惋惜:“这下你们只能到水底去找了。” “放肆!” 蒋春怒喝一声,脚跺甲板身形已掠去三丈,掌心提起一道浩然气,旋转流溢出淡蓝色的雷光,他没有这么多的耐心,只想一击诛杀! 周围人目光陡然绽出精光,一 眨不眨紧盯局势。 江长安脚下动也未动,微微侧身完美与这一击雷光贴身错过,抬起大手! 蒋春一击落空,足下速度惯性未来及卸去,身子前倾正落在那只抬起的手掌之中,江长安五指收拢,紧扣下巴,抡满手臂狠狠拍在地上! 啪! 木屑横飞! 蒋春身子直接将厚厚甲板凿出一个缺口,半个身子没入其中,双手双脚与一张痛苦叫骂的脸庞露在外面。 秒杀!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只要江长安想,刚才有一万种致他于死地的机会。 “这小子……什么来头?” “可没听说这几日又来了什么人,难不成是哪个古老世家的公子入世试炼?” 对于周遭看客而言,江长安的身份比这江面上的白眼还要朦胧难寻。 “你……你胆敢对我慈心洞天下手!”那身后二十几位慈心洞天弟子暴喝出手。 可是,一旦让江长安动起来,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几人出手的机会呢? 诸多弟子还未曾动身,江长安就已消失在眼前,根本看不清如何出手,只听砰砰肉响,二十几人当场昏迷了过去,而后揪起“噗通”扔进了江水,干净利落。 “废物!都他娘的废物!”蒋春痛苦地呻吟,挣扎着坐了起来,脸上杀机一闪而过,就欲纵身站起。 江长安根本没有给他站起来的机合,一脚向前踏去,硬生生将他灵力光华踹碎,狠狠踩在脚下。 正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自薄雾中传来—— “多日不见,江施主境界更上一层,可喜可贺。” 所有人只觉得身边寒意顿时消散,如同寒冬腊月一瞬间大地回春,暖意腾腾,如坐春风。 自西方,茫茫白雾中行来一叶扁舟,准确说来乃是一只竹筏。 竹筏上站着一个短发和尚,披带袈裟,口诵佛经,身单影只,背着一捆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书箱,抱手佛礼,烟火锃亮照在他的脸上,那张脸庞英俊非凡,三十岁,就连一些男人也忍不住称奇,当即不知多少姑娘被勾去了心魂,暗叹上天不公,如何将这般俊俏的相公做了和尚? 青竹筏远远停在花船十米外的距离,和尚不上船,船上的人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江长安觉得好笑,这个俊俏和尚他的记忆尤深,在道南书院见了两面,却都是问了几个问题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之后离开,也算有趣。 “江施主已然胜过这位施主,可否就饶他性命。” :。: 第七百三十章 傻人有傻福 江长安笑道:“法师认为我动了杀心?法师错怪我了,我可没有想要杀他们,只是想要他们为自己所作所为做出偿还,找回一盏河灯,仅此而已。犹记上次法师以灯盏引飞蛾灯火,法师说那是飞蛾的选择,好,我也给他们选择,只要找回那盏河灯,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佛衣摇头道:“可施主做出了灯纱,救了飞蛾一命,可否也应允贫僧开出生途,渡这几人一命?” 听二人侃侃而谈,竟将自己几人当做了两人谋算对话的由头,蒋春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整张脸剧烈抽搐,雷霆震怒:“可恶!无论你是谁,今日必须要死!” 身子一撅而起,手心浮现出一柄长剑,剑锋电光闪烁,噼里啪啦火花纷飞四溅!甩在原地一记残影,斩杀而去! 然而就在就在众人都在猜度这一剑的威力之时,岂料剑锋微微偏转,斩向了一旁的若若! 站在楼顶的狐想容无奈摇头,倘若是只面向江长安,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却偏偏自己选了死路,谁也救不了你! 江长安勃然大怒:“你找死!” 冷冷三字!顿时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好似降下一道晴天霹雳,江长安的话语铿锵有力,直指人心,振聋发聩。这三个字,就如同三根重锤砸在人的心间!众人心惊胆战,每一个人都一个激灵,汗毛直立,浑身一颤。杀气纵横,这是一种强横无匹的杀气,仅靠杀一人两人绝不会有,是一种屠灭一族让人体会到无物不摧,神挡杀神的杀气! 能让他发怒的事情极少,偏偏蒋春选中了这一条。 啪! 一掌稳稳掴在那张脂粉脸上,直接打掉三颗门牙,头昏眼花!江长安眼神阴郁,掌风聚拢金光,如一柄明晃晃的金刀,便要下死手! 佛衣低喝:“江施主得饶人处求饶人,以消业障,以免业火!” 他挥动袈裟,在那迷雾之中,阵阵青光凝聚一道佛法万字,阻向江长安的杀招!抵消去这一击金刀。 砰! 江长安也不畏惧,正是也探一探这个神秘和尚的实力,五指并屈,金掌翻转! 霎时江水炸开十多道水龙,将这竹筏团团围住,遮蔽乾坤,而佛衣毫不慌乱,念咒之间头顶白雾中竟隐隐浮现一座又一座古老的建筑物出现,定睛细看乃是水雾凝聚一座古老庙宇,庙宇之上坐有青莲佛像,青光千手,而今正在慢慢成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冰寒水龙顿时被青光镇压 粉碎成青烟,圣象浮现千手青光,足以照亮整个西方世界! 千手观音! 这和尚究竟是什么来历?即便是曾有两次会晤交谈,江长安也绝不认为这个人是朋友,但求不是敌人。 江长安指法跳跃,凝眸低喝: “修罗指!” 轰隆隆,青光千手之上,黑云笼罩,凝聚幻化出一根擎天巨柱自上而下,由天际而发砸向圣庙佛像! 无我无相,独有修罗! 除去六字箴言,龙渊先祖传授的修罗指可以说是江长安最为强悍的攻击法门!竭力一击! 一指之下,圣象竟变得黯淡,佛衣脸色罕见得变了,震撼不已! 道蕴!江长安的道蕴竟是强悍到这种地步!居然隐隐之间还掺杂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虚无阴煞! 两人的对决分外激烈,一些常人早已远远躲闪开来唯恐殃及池鱼,受了这无妄之灾。就连一些泉眼境的修士也是无不胆寒,这两人的实力实在惊人!像极了生死大战,随时都会你死我活,两人皆摧枯拉朽,竭尽全力在搏杀,但又像是各自留有后手。 砰砰砰! 水幕迸溅爆裂,散成浓浓的迷烟,看不清局势如何。 半晌过后,烟雾散去,才见江上已是不见那竹筏,江长安与佛衣浮身站在水面,只剩下一根青竹夺空横在两人之间,承受着两股狂暴的力量,竹身炸裂开千千万万道竹丝,最终在竹丝将断不断的一刻,保持着一个奇妙的平衡。 “江施主天资非同常人,若是再有三年必能胜过贫僧。这位蒋施主身上沾有佛缘,便是交由佛祖度化,还请施主高抬贵手……” 他话音刚落,就见花船上蒋春已经失心疯一般,再度抄起长剑,斩向红衣丫头! 佛衣脸色一沉,暗道不妙,就要奔向花船—— 却听江长安暴喝道:“今日我江长安要他死,佛祖也救不了他!” 噼里啪啦!竹子开出的丝花节节断裂,江长安双手毫不想让,眼眸一道青光射向蒋春! “幻!!!” 突然,蒋春面色骤变! 这一剑无论如何竟是挥不下去! 蒋春此刻正是保持着一个前倾的姿势,腰马弓起,一手高高抬起,距离小丫头不过半尺,却丝毫动弹不得! “这……发生了什么!” “道果境中期的一击就这么被阻拦住了?不对,不 是阻拦住,而是像被控制……” 众人皆是不明所以,唯有蒋春眼中惊恐的血丝都要溢出眼眶,此时他的躯体一切正常,灵元中却早已天翻地覆换了主人,一道邪异的金光正盘旋在灵元上空蚕食着他的灵元! “啊!”蒋春张牙舞爪地胡乱挥舞,他眼前所见世界仿佛不再是花灯船上,而是被眼前这个恶魔拽入了一条从未走过的道路上,那条道路痛苦交加,暴雨倾盆,无时无刻不在充斥着苦难,光是这短短一瞬,便叫他几经崩溃! 但是唯有这个白衣年轻人,同样站在这条道上,却是呼风唤雨,掌控天时乾坤。 “不!不!救命!救救我……”蒋春歇斯底里地呼救,却无一人敢上前去,那些师弟早已灌了一肚子的江水,见景又钻入水下,根本不敢露头。 江长安漫步行于江上,款款走上花船,船上岸上的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再不敢轻视半分,纷纷退开一条道路。 待走到奄奄一息的蒋春面前,江长安淡淡一瞥,甩了一言:“狂人与傻逼没有两样。” 佛衣淡淡说道:“江施主已是手下留情,既是说他傻,总归也是傻人有傻福,江公子虽然以道蕴结合幻术打在他的身上,却不伤筋骨,只伤皮肉,也是大善事。” 江长安笑道:“法师错了。” “错在何处?” “我不伤他筋骨并非是我心有善念,手下留情,更不是他运气好。” 众人不明白,眼看蒋春喘着粗气,又有恢复的迹象,眼神中隐藏剧毒阴狠的戾气,只要得到机会,便将江长安碎尸万段,还有那红衣女子,一个都别想要好活! 江长安缓缓走到小丫头面前,用手轻轻挡住了她的双目。 佛衣微微一怔,心道不妙!但见蒋春再度浑身抽搐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像麻花一样扭曲捏碎,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脸上扭曲的表情再度证明了所受到了极致的痛苦,挣扎了片刻之后,一命呜呼。 所有人皆是不寒而栗,眼角颤抖,断了三两节骨头可以接上,损了一道血口可以愈合,但是这种死状平生罕见,江长安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对他产生虐杀,这个人当真是个狠人! 佛衣伸手合十道了个阿弥陀佛,苦笑道:“江施主何必如此?傻人自当有傻福,江施主何不手下留情,就当他是个傻人,允他一笔福气?” 江长安寸步不让,冷然道:“傻人有傻逼,但傻逼没有!” :。: 第七百三十一章 石阶与石佛 江面上烟波生了又退,明月高悬,天色步入深夜,已经大约凌晨时候,桥上与船里的人各有散去,更多的是玩得不亦乐乎,浑然忘记了从何处而来。 唯有被看招花船周围的看客反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目光笃笃打量着顶楼上并肩而立的白衣人与英俊和尚,闹腾的气氛安静地可怕,倒也形成了一道特别的风景。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是大打出手恨不得分出一个你死我活的两人,忽然变得又像是许久未见的挚友,谈笑风声,有说有笑。 船上推杯换盏、逗弄美人的潦倒醉客们也醒了酒劲,也不再吆喝,看着甲板上的木屑深坑还心有余悸,开玩笑!谁敢这个时候还不识趣大呼小叫地去拂楼上那位公子的霉头? 蒋春的尸体歪歪扭扭栽倒在地,周边退开了一个空地圆圈,再狂妄的人只消看一眼这副死相,任是戾气再如何深厚也无能为力。 慈心洞天的其余弟子还浮在水面,二十几人井然有序,一个接着一个钻进深水之下,过了一会儿又浮上水面,待到换了一口气,继续潜下去。 他们此刻才真正相信江长安所说的那句话——掉落水底的河灯当真难找! “虚无阴煞,看来江施主已经进入了大帝墓陵,并且沾染了虚无阴煞。观现今世人意在修行,不修禅心,更无有几人注重道蕴,唯有施主的道蕴如潮鸣电掣,虽未有波澜老成,却也见棱见角,声势熏灼。”佛衣依旧合着佛手,那个书箱依旧背在身后,双目俯视正在仰望的众生,活像一尊石佛,悲悯怜世。 “不过是一点运气。” 佛衣道:“施主自谦了,道蕴本就是可遇不可求,自十万年前造化始尊创立修行道法,废世间万道,道蕴也就渐渐隐匿于世间,没有人再去在意这等创立道法之物。可是贫僧观施主道蕴已经隐隐有雏形之貌,近期又有虚无阴煞锤炼锻造,早非常人可及。运气纵然占据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施主有一颗磐石之心,百折不摧。江施主自江州入世至今,不过寥寥数年,便已经完成了寻常修行人一生都未必达到的地步,靠的便是这颗不死不屈之心。” 江长安挥了挥手笑到:“什么不屈之心,都是扯淡,我只是想要活着,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佛衣认真摇头:“人生有八苦,八种苦难由生到死一生牵绊,世上最难事,即是活着。” 江 长安懒得再打机锋,直接问道:“法师来雍京又是为了什么?我想一定不是为了紫幽帝陵而来?” 佛衣默不作声,江长安兀自说道:“法师从一开始出现在道南书院,是为了道南书院而来的?” 他试探性地询问,至今自己尚且不知在道南书院圣地山洞之中,将洛松直接变成傻子的紫气老头究竟是什么身份?尽管江长安手中掌有安仙子所赠的“苦符”,就相当于握着紫气老者的命,但是当问起他的来历时,老者却是死也不说,可以确定的是他存活的时间相当久远。 当时安仙子只说了一句“那和尚来了雍京”,紫气老者就吓得抱头鼠窜、屁滚尿流,安仙子口中所言的“和尚”莫非就是佛衣? 看了好一会儿,江长安失望了,这俊俏和尚的脸上就如同石头雕成的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过了半晌,佛衣才缓缓开口:“江施主道蕴极深,恕贫僧斗胆一问——施主意欲何为?” “创立修行法。”江长安毫不隐瞒。 “施主意图寻出一条压过三篇十二境的修行道途?”佛衣微微惊诧。 “天生万物,不该生道法,道生万物,不该生造化。我曾以为三篇十二境乃是造化始尊对万道最大的贡献,因为他开辟出一条世人都可以步入的捷径,但是直到不久之前我才明白,造化始尊后悔创立了大道。大道生,万道覆。不休求索,才是始尊最想要看到的事!” 江长安犹记第四重秘境老者对他说出这句话时的无奈与酸楚,他微微抬头仰望苍穹,忽而道:“你看这漫天璀璨金星,却只有一轮皎月,没有人会指着星星叫做月亮,更不会有人将月亮当做星星,那是因为月亮已经存在了十万年,盖过了星光整整十万年,光华耀世,镇压群星。在世人眼中,月就是月,星就是星。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们忘记了,星月的名字都是他们赋予的。” 江长安莞尔一笑:“我不甘做星!” 佛衣眉心颤动,蹙起一道难色,泛起苦笑。 “亿万星河,凭什么我等要簇拥他人为月?不朽大道,寻果长生,世人已经走了太久,以至于忘记了因何而出发。没关系,我会告诉他们。”江长安兴致盎然,忽然又玩笑道:“不过目前更紧要的是要想办法活下去。” “施主可知 ,此路艰辛,十万年无一人可破!” 江长安笑着反问道:“法师可知泥陀寺?” “沧州泥陀寺,普渡众生,贫僧有所耳闻。” 江长安笑着道:“在泥陀寺后院修着一尊高三十米的大佛,倚坐在山间,站在整个沧州城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够清清楚楚看到佛像,每天有无数世人上前参拜。终于有一天,石像前的石阶不服气地问石佛:‘你我本是一块石头,凭什么人们都踩着我,而去朝拜你?’,法师可知,石佛如何回答?” 佛衣微微一愣,嘴角泛起苦笑,拱手施了一礼,转身走下了花船,消失在人海之中。 和前两次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这次他知晓了答案,所以他不再劝。 狐想容这才漫步摇曳身姿,缓缓走来站在他的身边,嘴角露着浅浅笑意,心中虽有千般疑惑,但也忍住不问,一个识大体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女人,远远比一个空有漂亮皮囊毫不识趣的女人让男人喜欢,至少对于江长安来说是这样。 “狐姐姐,你想问什么就问?” 狐想容看着蒙蒙迷雾中的书箱背影:“传闻弥修界佛山苦头陀也来了雍京,这个和尚是弥修界的?” “不是。” “为什么?”狐想容眼角一挑,狐疑道,“见多识广的江四公子也与弥修界打过交道?” “没有。”江长安笃定道,“但是我敢断定,弥修界绝没有这么漂亮的和尚。” 这……这是什么理由?狐想容长叹了口气,嘴角的美人痣微微翘起,笑道:“话说回来,小弟弟将姐姐带到这里可不只是答谢救命之恩这么简单?说,想要姐姐帮你什么?” 江长安道:“麻烦狐姐姐替我跑两趟腿,去两个地方,送上两封书信,再顺带取回一件东西。” “哦?” 江长安双臂搭在甲板木栏上,目光从北方收回到了船下几层的闹景,鬼门石关打通途径,各色衣饰各族各门的人与妖争相涌去,道:“妖国境,要开始热闹了。” 忽然,船下传来激动的呼声,筋疲力尽的慈心洞天弟子捧自水中捧出了一张软塌塌的油纸,勉强能够看出是花灯模样。 接着就见二十来人像捧着宝贝一样爬上船,抬头希冀地望着那一袭白衣,船上船下,活像石阶与石佛。 :。: 第七百三十二章 生神骨 “小兄弟,你这书上方法果然管用,大爷我照着书上所记载的方法种植,这还没过几天,就长出来了绿芽儿,好!真好!哈哈哈……”牛鼻子老道这几日的心情分外舒朗,第一种茶叶总算是盼出来了点绿意。 这几日他连连盼着江长安快些到来,只为再换出其他几种茶叶的种植方法,整天盼星星盼月亮,一大早在看到江长安身影出现在山顶的一刻,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拽到浮生客栈前的茶棚底下,当即煮了壶好茶款待,笑呵呵的模样与第一次相见时候判若两人。 江长安则理所当然得享受这特殊待遇,此刻,他正倚坐在茶棚下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妖国境中虽不见晴天,好在在这幻阵中有几缕阳光,写着“浮生往矣”的破布招幡呼啦啦舞动,光芒斑驳懒散照在身上,他感觉惬意极了。 倘若白天罡与采香公子慕容阮香在场,非要吐血不可!只见不可一世的瘸腿老叫花虺一忠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双手拎着茶壶,肩上搭着一条泛黄的白色抹布,和酒楼中逢客迎笑的小二一模一样。神耳尊婆弯驼着腰背,平日里握着的铁杖不见,双手捧着一面扶扇,轻柔的风骚动着江长安的鼻尖,感觉痒痒的。 二人像是木头人一样木讷,噤若寒蝉,身上早没有了不可阻挡的杀气,穿的都是乡村地头最为常见的破布汗衫,撸起袖子,如果没有老叫花一只镶嵌着金刚杵的断腿,就算说是普通的务农老人家都不会有人怀疑。不仅仅是躯体,他们两人就连神色心魂都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双眼空洞,只是在看向牛鼻子老道的时候,二人万念俱灰的双瞳中总会在闪现出刻骨铭心的恐惧。 士可杀不可辱的话小孩子都会讲,实力越是强横的强者越是拥有高傲的自尊,是什么能够让两个洞墟境强者卑躬屈膝成这幅模样?不难想象,这牛鼻子老道一定是施了什么生不如死的手段。看二人如两摊行尸走肉,江长安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丝的怜悯,当然,这点怜悯尤不及鼻尖的瘙痒。 牛鼻子捧着圆滚肚子,笑呵呵道:“小兄弟,这第一种茶是种出来了,可当初你换给大爷我的茶种足足有十多种,这剩下的那些书册……” “前辈放心,在下绝不是不讲信用的人。只是种茶这件事最讲究的是心平气和,决不能操之过急。急躁那是大忌!”江长安说着又递去一本书册,脸上写着大义凌然四字,“前辈放心,在下绝不会让前辈犯了这种大忌,前辈大可以一种一种挨个种下去,放心,小子就在 这里,哪也不去。” 牛鼻子老道脸上笑嘻嘻,心中早已骂开了锅:“你爷爷的,大爷巴不得你赶紧滚蛋!” 老道扭头看了看树叶日益减少的青玉梧桐,仿佛能听见心头割肉滴血声,起初他以为江长安的实力就算再强横,再如何天赋异禀,顶天一日也只能吸收不超过十片。凭借青玉梧桐茂密数千片枝叶,就算每日江长安这股小风儿斩下二三十片,也是无伤大雅,稀松平常,哪曾想这货根本就不是小风,活生生一股泥石流!秋风扫落叶都他大爷的没这速度! 这几日曾有多少个夜晚,牛鼻子老道蹲坐在青玉梧桐下,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已经被祸害干秃的粗枝,总是忍不住泪湿眼眶:“多好的花白菜,被你小子给拱了!” 不行!决不能再任由事情这样继续发展下去,再收下这一本,种出新茶之后无论如何非要赶这小子滚蛋不可!下一本说什么也不会再收!不对,从此刻便应开始拒绝!应该现在就将这本书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再赶他滚出去,即便这小子跪地磕头求着大爷我收下,大爷我也要言辞呵斥拒绝!!! “前辈,收好您的第二本!” “好嘞!” …… 得了新的种植法子,再多的豪言壮语全成了扯淡,牛鼻子老道不敢耽搁片刻,径直领着两个洞墟境跟班飞也似跑向了客栈后的田园忙活去了。 江长安则动手将青玉梧桐搬入神府,手握凰血冰晶石感悟青玉梧桐上积攒万年的雄厚道蕴,冰凰族两道遗失的至宝皆在自己手中,江长安如往常一般感悟,在完成了不足一半的吸收量后他停下了动作,又将青玉梧桐搬出了神府移回原处。 盘腿坐在葫芦谷中心,道蕴中残存的虚无阴煞游走在全身各处,当即便将吸收的道蕴完全提纯。这样一来效率无疑是比原本又要快上整整一倍。 这几日自从鬼门石关被慈心洞天打开了一道通途,源源不断的强者得以跻身前往群山深处,冰山雪原,寻到颖水涧。 江长安也不着急,光是颍河冥水中的炼狱蚀魂鱿就能耗上几天,更不用说深渊古洞中有六目鬼头火鸦这等上古妖物,真正能够有可能步入地宫的,乃是琅嬛阁与慈心洞天、甲第道盟这种古老氏族的绝对强者。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强者能够对抗住虚无阴煞的磨砺,跨过了复杂诡谲的回廊,到达了第十七座地宫,没有他这位开天师出手,休想打开第十 八层地宫! 所以江长安很清楚,与其说那些大家族还没有出手,不如说是在等着他这位开天师忍不住出手,这个时候,就是考验比拼耐力的时候,谁先忍不住跳出来,就是第一个输的人。 江长安多的是耐心,有青玉梧桐许多道蕴未参悟,他巴不得晚些出手,最好先将这些道蕴完全炼化。 忽然,叮铃铃…… 伴随悦耳的轻轻响声,一点金光从青石下的石缝中飞出,江长安微微一笑,探出食指,紫翼圣金蝉稳稳停留在指尖,擦动翅膀表达着内心的欢愉。 这个小家伙所到之处基本都是世间静寂,一切暂停,根本没有什么朋友,时间对于它而言是最多余的东西,即便像是紫幽大帝这种存在,它睡了一觉也成了地宫墓冢一抔黄土,它能让时间永恒,而这种代价却是永恒孤独。 大妖残魂存于人世十万年,它太寂寞了。 恰好,江长安的出现就像是一缕暖阳,照亮整个世界。又有神府这等比妖国境不知好上千倍万倍的好地方,直接安家定了居,赖上了他。 这算什么?从一开始他都是捕杀大妖残魂,何时出现过这种大妖残魂倒贴上来的状况?江长安苦笑一声,纠结道:“金蝉啊金蝉,你可是轻松了,却让我如何下手?”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这紫翼圣金蝉是极其凶恶残忍的妖兽,就如镜妖鬼獠与冰羽曜隼,吞噬下肚也是心安理得。奈何这小家伙完全无法和“大妖残魂”四字联想到一起,形象乖巧,活脱脱就是一个萌物! 干脆也不再去想这头疼事,江长安吐出一口浊气,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件木盒,极其普通的一只木盒,长有半丈,两尺宽,半尺厚,没有任何雕花,就是极其简单的一只木盒,木盒上帖着三张黄符,写着古老“封”字敕令样式,不难猜出是防止盒子中的灵力外泄。 花船一别,他让狐想容送了两封信,取了一件东西。一封信是送到道南书院苏尚君手里,苏大宗主平日不苟言笑,心思却如玲珑剔透,表面再是如何镇定心底怕是早就急如火焚,有这一封书信免得挂念,同时也让鳞沙鬼獠提高警惕,提防姬缺老儿和白天罡的算计。 第二封书信则是送到了白家姬虞筱的手里,多是白三公子身体暂时稳定,并且绝对安全之类云云。 最重要的,就是第三件事——等待许久,从铸甲院取回的冰羽曜隼翼骨! :。: 第七百三十三章 寻仇大集合 江长安迫不及待刚一撕开黄符,便有道道浓郁妖力从中泄露出来,光是远远看着还未触摸接触便就感觉一股强横的压力从头顶灌输脑后。 紫翼圣金蝉被这响声刺激吱吱飞到了身后趴到江长安肩头,身上又发出淡淡金芒,恨不得赶快冻结这道力量,但是纵然神府之中锋利凝滞,万物停歇,这盒子中的力量也丝毫不弱化一分。 挥手一拍木盒,砰地一声震响,木盖跳飞出去生生震碎成木屑。 “嗤!” 一道耀眼蓝色光柱冲天而起,直上九霄云外! 半空阴云密布,聚拢出一团漩涡,狂风骤起,雷电翻涌,顷刻之间便是天崩地裂的恐怖威势。 江长安抬头凝望着,心脏激动喜悦地跳动,这是强横法器在造出的一刹才会呈现而出的圣象!杜衡一定是不敢在道南书院堂而皇之地放出这等威势,才用黄符将整个木盒封存起来,以免引起天地异象,引来强者惦记。这才让自己大饱眼福一回。 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烟消云散,云淡风轻,江长安低头望着盒子,两颗眼珠都要跳了出来,瞪得溜圆! 足见木盒子中最底部抻着一绺红布,寓意如意吉祥器,上面铺满厚厚一层碎木花卷,叫做衡坦舒适床,木屑铺成的床上正躺着一只翅膀。 鸟翼形状的翅膀,准确来说是一只翼骨。晶莹剔透,骨节如宝玉温润,浑身上下根本就瞧不出任何一丝修补的痕迹,仿佛它就是这幅模样,混若天成。 这只翼骨太漂亮了,就像是水晶细细雕琢,透明的骨头中间流溢着神秘奇异的力量,凑近看,水晶骨头上面刻画着细细密集的纹路,比起人的掌纹,还要更加得错综复杂。 江长安眼睛泛着精光:“先天速痕!这就是先天速痕!冰羽曜隼天生的神力,据说就因为此物,冰羽曜隼能得意畅游三界,穿梭五行,即便是与上古高贵无双的大圣凤凰比起速度也是稳操胜券!” “娘的,杜衡的铸甲术果真名不虚传,不愧是道南书院受屈一指的铸甲师,就是可惜这些骨头只是一只翅膀,而非一对。”江长安暗暗叹息,在冰羽曜隼巢穴中寻到的琉璃盒子中装着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一只翅膀,没有另外一边,这可以说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事情了。 这话要是让墨沧听到耳朵里怕不是要当场吐血三升残死!娘的,冰羽曜隼能够传承十万年到如今还留下一只完整的翅膀翼骨,没有缺斤短两,还不知足!恐怕九妖之中再无哪头大 妖的躯体零件保存到现在,换句话说,这翼骨就是世上仅存的孤品,其他人能够得到便已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巴不得求爷爷报奶奶,你小子倒好,拿到手里还埋怨了起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过一会儿,江长安的眉头便又皱了起来,如今冰羽曜隼是已经到手了不假,可是要如何将它接到自己的身上? 接骨,成功率本就微乎其微,但是也有不少的修士用上等妖兽的兽骨接到自己的身上,从而也拥有了妖兽生前所拥有的能力,所以不难想象,一个拥有完美先天速痕的冰羽曜隼翼骨,若是散出风去,将会掀起多么大的动静! 能够有可能传承九妖的力量,尽管这种可能性存在风险,甚至微乎其微,仍会有人争先恐后地扑上去。 倘若寻常人获得这块翼骨,他一定不会用在自己的身上,只因为接骨的诱惑固然强大,但是风险也是与好处完全成正比。没有人会有十全把握确定自己能传承下来这道翼骨,而一旦失败,非但翼骨废了,自身实力也会受到影响,被反噬成废人都不稀奇,毕竟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所以更多人更愿意将这等奇货卖上一个天价,也不愿自己使用。 江长安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但是他执意要试一试,想要由石头变成高高在上的石佛,便要有承受千刀万剐的胆量,不然永远只会是被人踩在脚下的石阶! 正在这时,神府外传来了丝丝动静,江长安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人闯入了幻阵! 山顶多了一行人,不速之客闯入了幻阵。江长安刚一现身而出便与这些人碰了个对面。 一群身穿蓝色甲胄,头戴凤冠翎羽的人,领头者正是凌浣,出乎江长安意料的是就在凌浣身旁站着另外一个熟人,一个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的老熟人——白家家主白天罡! 短短几日不见,白天罡整个人消瘦了两圈,连连几次栽在江长安手里,接连的心灵打击不说,实力也因为身受重伤从洞墟境后期一降再降,甚至即要掉出了洞墟境的范畴,连阴阳之气的操纵御使都成了问题,可以算是有史以来最为凄惨悲催的洞墟境强者。 而愈来愈深的,是白天罡乌黑的眼眶和嗜血杀人的眸光:“江长安,你果真还在这里!这次看你还如何逃!老夫万万没有想到你便是炙手可热的开天师!不过也是多亏了这一点,才有冰凰公主得以助力,今日必定所受折辱千倍万倍奉还与你!” 江长安笑道:“白家主就不怕我身后这客栈中 的朋友了?” 白天罡忍不住地退后半步,心有余悸,又冷哼一声,当日未见得客栈中有什么人存在,只听得一声冷喝,想必也是这小子的把戏! “江长安,休要得意!当日不过是阵法威压降下老夫实力境界,才给了你可乘之机,今日有冰凰族凰神卫在此,任是你有如何奸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徒劳!”白天罡冷然道。 凌浣站了出来,嘴角浮起冷笑:“看来阁下惹的敌人不少,这也倒是帮了我大忙!若是你愿意乖乖跟我回到琅嬛阁,还能免皮肉之苦,倘若不愿,打断你的两条腿,只要脑子还在,也是一样!” 话刚出口,凌浣的眼神被青玉梧桐吸引住,又惊又喜,她方才所有注意力全然在江长安的身上,此时才见客栈旁的青玉梧桐! “青玉梧桐!好!真是天助我也!青玉梧桐与开天师同样寻回琅嬛阁,大功一件!”凌浣喜道。 白天罡道:“冰凰公主,不仅是青玉梧桐,江长安的手中可是还握有凰血冰晶石,老夫若是没有记错,这可是冰凰族万年前遗失的另外一件秘宝?” 老东西够狠!江长安脸色渐渐暗沉,神耳尊婆双耳带着的凰血冰晶石在他手中的事不难猜出。白天罡这几句话咬得又狠又准! 凰血冰晶石! 果然,听到这几个字凌浣的眼中泛起杀意与贪欲,完全不去思虑白天罡所说是真是假,无论真假,她都要将江长安带回琅嬛阁,到时候有一万种的方法刑讯逼问,不怕他不开口! 凌浣冷冷道:“先拿下江长安,再将青玉梧桐连根拔起,带回琅嬛阁!” “是!” 她身后两位身着蓝银重铠的凰神卫战戈已迸出无穷寒意,地上花草冻成了冰条。 忽得在此时,听得身后一声冷然叱喝:“好浓重的妖气!” 另有一群道士出现在山巅,有男有女,粉白道家衣袍,腰间缠着一块白玉腰牌,上面清晰可辨写着“慈心”二字。 道士中还能够看到被他赶下水寻花灯的几个人,不敢直视江长安,只得躲在最后面,眼神阴厉,怨毒至极。 待看到江长安的时候,几人连忙跳出来道:“师父,就是他!就是此人杀害的蒋春师兄!当着诸多师兄弟的面将蒋春师兄活活虐杀致死!还请师父为蒋春师兄讨一个公道!” 江长安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不是为了幻阵来的,而是为了自己而来! :。: 第七百三十四章 牛鼻子出手 想必是蒋春身上也下了什么追踪的术法,才让这些人找到了这里。 白天罡眉开眼笑,恨不得大笑出声,上天总算开眼,让自己扬眉吐气了一把,在场哪一个不是江长安的仇人?江长安啊江长安,这下任是大罗金仙也是救不了你! 一个中年女人出现走了出来她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身体又瘦又高,徐娘半老,尽管上了年纪,但是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半个美人,但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冷冷寒霜,眼角上扬,嘴角吊垂着,与灭绝师太的气质如出一辙。 听闻弟子所言,中年女人的声音阴沉道:“本座乃慈心洞天崔宁,阁下可是杀我弟子之人?” “不错。”江长安道,心里暗暗惊诧,将这女人从头到尾又重新扫了一遍,崔宁这个名字可是听陆清寒讲过不下数十遍,正是抚育陆圣女长大的师父,也是慈心洞天当前圣姑,背地里却是被人称为“催命圣姑”,因为这位圣姑从来都是不苟言笑。 女人继续道:“阁下可知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错。” 这下倒是中年女人与一众弟子不知如何开口,此人的态度过于轻松了,像是根本就不畏惧。 江长安笑道:“偿命不假,但是也得要看为谁偿命,你的弟子为人张狂,出言不逊,我自是出手教训了几下,哪知这么不禁打。” “狂妄!”崔宁不再啰嗦,便要抚掌打去,却不料江长安脸色一正,肃穆庄重:“放肆!你难道忘记了盼蝶姑婆所教的礼仪法度?!也敢对我大呼小叫!” 崔宁表情一滞,冰霜的脸上神色第一次变了,她收起轻蔑之意,而是脸露凝重,盯着江长安,沉声说道:“你究竟是何人!何曾知晓盼蝶师尊的名号?” 崔宁心中疑惑,盼蝶师尊避世隐遁数十年,根本就不见人,除了与自己同辈的师兄弟,以及圣女之外几乎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号,蒋春与身后的弟子更是从没听过,这人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他真的与慈心洞天有瓜葛? 江长安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娓娓说道:“提及慈心洞天小子的确是难忘的回忆,想起那年,我还只有五六岁,天是蓝的,河是绿的,棉花是软的,风儿是甜的……” 崔宁身后弟子冷然喝道:“小子放肆!我师父再问你和慈心洞天究竟有何渊源,休要再次顾左右而言他!拖延时间!” 江长安耐心劝说:“别急,一会儿就说到了,先说我五岁那年,我便与村头的小花私定了终生,她还将一缕红绳绑在我的脚腕之上,以证我二人坚贞不渝的情缘,奈何不久之后,就在八岁那年,小花家道中落,被盼蝶姑婆带到了碧恒山,也就成了如今的圣女。” “竖子住口!”崔宁瞬间如炸了毛的狮子暴怒,这小子巧舌如簧,诋毁圣女,如何能忍! 白天罡国字脸上笑意堆成了圆脸,天作孽尤可存,自作孽不可活,江长安,这可是你自寻死路! 崔宁弹指一道雷光直直射向江长安眉心,便要将其一击击杀! 当啷!一声脆响,雷光消弭。 却见江长安没有如何动作,两个凰神卫已立在他身前,长戈轻轻一挥斩落这一记雷光,呼啦啦在地面刮起一道三尺声的裂缝,像是划开楚河汉界。凌浣昂着高傲的头颅,像是宣示着这个白衣年轻人的归属权,也表明了冰凰族威严——擅自越境者,死! 两个紫府境凰神卫令崔宁表情凝重,冷喝:“果真是妖,不分青红皂白,知晓利益祸福!” 听着这位“催命圣姑”的观念,江长安暗暗摇头,两族不和是真,但距离两族之战都已时隔万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抵触异类。 听见“妖”字,凌浣双目温怒,道:“妖又如何,总归比一些自诩正道的门派,养的尽是畜生!” “混账!”崔宁怒吼如雷,凌浣心中一震,脸色铁青,江长安也微微变了脸色,这老女人的实力不同凡响,这一吼便是看出了端倪。 崔宁长吐一口胸中积郁浊气,若非长久修行的禅心宁静,早已冲上前去。稍稍平复后,她淡淡说道:“人族与妖族自古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妖就是妖,说的天花乱坠,也休想让人抬头看上一眼!” 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却听江长安笑道:“圣姑此话非也,偏偏却是有人就喜欢为了一己私欲就犯了这样的错误,身为人却没有为人的觉悟,利用冰凰族几位大能完成私欲,你说对吗?白家主?” “江长安,你在暗讽老夫!”白天罡双目阴沉,“借由冰凰族实力又如何?只要能将你痛苦,老夫便不在乎!” “不在乎?”江长安惊讶道:“哦……原来白家主心中真的认为和冰凰族合作是侮辱了生而为人的身份?” “老夫并未这样说!江长安,你…… ”白天罡心中沉落,他已感觉到身旁凌浣的目色闪过两抹杀意。 江长安截断道:“我刚才还在想,为何冰凰族与慈心洞天同时出现在了幻阵之中,这未免也太巧了些?诸位,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白家主引诱冰凰族前来,暗中又与慈心洞天暗通款曲,借由二位的手先除了我,再自相残杀。” 白天罡胸口剧烈起伏,全身气得哆嗦,眼球充血丝:“江长安!你血口喷人!从头到尾老夫想要的只有你的人头!若是老夫所为,老夫为何要这样做,让两门厮杀,对老夫又有何好处!” 江长安吹了声口哨,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所指,最终落在了开得茂盛的青玉梧桐上,他展颜一笑,又添了把刀:“白家主提到了凰血冰晶石,试问谁会无缘无故知晓这几个字?我尚且是在月前百将窟听得凌公主提过一次,就连我也想知道,不过才是一个月的时间,这冰凰族寻了万年都没有头绪的凰血冰晶石怎么就落到我的手里?难道是哪个人送上门来不成?白家主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是说那凰血冰晶石其实是在白家主的手里,你栽赃于我的目的也是恨不得凌公主杀了我?” 白天罡气血上涌,加上重伤未愈,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大叫道:“江长安!我活剥了你!” 他身形刚一跃起,江长安已撤出十丈外。 江长安一动,凌浣怎么会罢休,两道紫府境凶猛冰冷气息风驰电掣,转眼拦住前路! 冰蓝光色点在他的胸口,恰如万千烟花绽放,江长安胸口的白衣砰得一声炸开,就连金光防护也是直接炸得粉碎,震退在地腾腾腾倒退了十余步才堪堪停下。他胸口衣袍破开,一点心头热血破胸而出!不过是轻轻一点,威力竟然大得不可稍挡! 江长安骇然之极!扯开嗓子破口大骂:“牛鼻子老道,你大爷的还等到什么时候!” 但听客栈内一道懒洋洋像是刚睡醒的声音道:“来了来了,吵什么吵!” 白天罡彻底傻了,客栈之中……真的有帮手! 吱呀—— 木门从里面拉开,几十人上百只眼睛的注视下,只见走出一个鼻子如牛的老道,敞着滚圆肚子,拍着肚皮嘟着歌,眼神如个心智不成熟的顽童! “呦,这么多人?不急不急,一个一个挨个来回答:你们猜,大爷我会不会杀你?” :。: 第七百三十五章 滴水百木生 “你们猜,大爷我究竟会不会杀你们?” 牛鼻子拍着肚皮,手中麻绳提溜着一个看上去黑黝黝锃光瓦亮的葫芦,葫芦口中飘荡出缕缕茶香,一脚深一脚浅晃悠悠地走来。 打远看去就像是走出来一个刚打了酱油的老大爷,所有人的目光全然被吸引过去,白天罡面如土色,没有半点言语,这老头实在太寻常了,寻常得让人心中冒起寒气。 尤其问出的奇怪问题——猜我会不会杀你?能够问出这种问题的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是自信远远处于几人实力之上的人,另一种则是白痴,眼前的老头言语神态间虽见有轻浮,却不像个傻子。 崔宁淡淡问道:“敢问阁下姓甚名谁,是哪位同道门人?” 牛鼻子老头睬也不睬她一眼,直接跑到江长安面前,围着他连着转了三四圈,仔仔细细瞧了个遍,见到没有大碍才放心,当即跳脚骂道:“大爷的,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这小子若是死了,大爷我的那些茶种可就是烂在了手里!你们赔得起吗!那可是大爷我忍痛割爱用这青玉梧桐换来的!” 凌浣的脸色则安全变成了绿色:“阁下竟然将我冰凰族至宝私自占为己有,还与他人交换!” 牛鼻子挑了她一眼:“女娃娃,你说这青玉梧桐是你们冰凰族的?可有什么证据?” “可笑!世人皆知,青玉梧桐乃是万年前我冰凰族先祖大金翅凤王参与第二次两族大战时的法器,两族大战,先祖大金翅凤王为我妖族战死,青玉梧桐也遗失在这妖国境之中,还不够明了?” 牛鼻子老道笑道:“女娃娃,你也说了,那都是万年前的事情,一万年前的事情,谁能够证明真假?谁又能说世间只有一棵青玉梧桐?你凭什么说这就是你们冰凰族的那一棵?” 凌浣身上寒气逼人,说出的话仿佛都能够落地成冰:“阁下这是强词夺理!但也并非无法可证,倘若凭借与青玉梧桐一母共生的凰血冰晶石便能引起青玉梧桐的反应,皆是孰对孰错,一探便知。” “有这东西?那你不赶紧拿出来?”牛鼻子老道已蹲在高有半丈的巨大石头上,捧着茶葫芦,一口一口细细嘬着。 凌浣胸口愤怒得剧烈起伏,搁在平时早就冲上前去,但是自从在妖国境惨痛损失一位凰神卫,这股锐气也被狠狠搓了几分,一忍再忍道:“凰血冰晶石与青玉梧桐同样遗失在妖国境之中,但是如今却听白家主说出现在了姓江的身上,只需要我将他带回琅嬛阁,不消一时片刻就能逼问出凰血冰晶石的下落,自然能证明青玉梧桐的来历!” “那可不成!大爷我不知道什么至宝不至宝的,但是这小子还有种茶的 方子,必须老老实实呆在幻阵,谁也带不走。”牛鼻子老道笑道:“倒是你这个女娃娃,说了这么久,还没有回答,猜大爷我会不会杀你?” 凌浣心中怒火噌地被点燃,怒道:“阁下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凰神卫低喝一声,两道极冰寒真气闪电一般撕裂空间,一瞬间仅仅只迈了一步却以来到牛鼻子老道面前!二人一左一右,身后俱是生出寒冰双翅,两柄水晶长戈散露冰霜寒气,横扫千军! 长戈还未落下,震撼的威势便先一步劈砍在地,一击凿在巨石上,轰地炸响,乱石四射,分崩离析,地面多了无数道碎石砸落的深坑,空气温度当即比寒冬腊月还要逼人,慈心洞天一些境界颇低的弟子连连打着喷嚏,眉发都结上粒粒风霜。 可是正因如此,场面更加奇怪,无论碎石如何狂暴,牛鼻子老道身侧都没有一粒近身,衣袍迎着微风招展,就像是这些石头自在着深深惧怕他从而自动远远得躲开来,老道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回答杀的人不少,回答不杀的人也不少,像你这样上来就放弃的人也不是第一个。” 他根本不动,轻轻一拍葫芦,就像拍着自己的肚皮,啪地轻响,葫芦中荡出一滴黄绿色茶水。 茶水一落,即刻化成一片青色雾气,凝而不散。一时间整个山顶皆是异香扑鼻,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雾气化作上千根银针粗细的青丝,丝丝缕缕游荡半空,牵引着灵力散布东西南北各处,上千根青丝像是杂草扎进土堆,受灵力温养,缓缓胀大一点绿意便蓬蓬勃勃地萌发出来,随后抽枝发叶,吐芽结苞,转眼之际,江长安猛然惊觉周围一圈长出千根灵力虚幻古木。目光过去,一道道金丝幽光映入眼帘。他看了片刻,方才认出身边这道道金丝在虚幻古木中排出一张棋盘的模样。 江长安心中狐疑,开天术一向被好好地收在灵元,不到遇到奇异阵法不会使用,此刻怎会突然自行出来了? 突然,他目光凝成一点,泛起闪烁金芒:“阵法!” 不出所料,体内开天术不召即出,道道金丝游离排布成了解阵架势,皆因这水滴古木形成的分明就是一套阵法! 滴水百木生! “果然强劲!”江长安不禁被牛鼻子老道的实力深深震撼,熊昊天,一个时代的翘楚,阵法的成就完全不亚于庞二水在丹道上取得的高度。 眼看凰神卫恐怖的实力在他面前就像是孩童玩耍,翻不起一点风浪。 要不要……下次把连屠大君引来试试?江长安悄悄琢磨着。 远处正捧着葫芦的牛鼻子老道突然打了个寒噤:“哪里吹来的凉风?” “这……这是什么力量!怎么感觉不止洞墟境,紫府境?不对!冰凰族两位凰神卫皆是紫府境强者,可是这个老者却在他二人面前云淡风轻,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姓江的又怎么和这样的老怪物扯上的关系?而且……看上去这老道还有求于他,怎么回事?” 慈心洞天一众人等与冰凰族的侍从全然看傻了眼,半天才晃过神来发觉乃是一道阵法,怎么会有人能用一滴水结出这恐怖阵法?! 轰隆隆! 古木上生出密密麻麻的枝叶,一棵连着一棵蓬勃的树叶将天色都完全遮蔽,枝叶上挂满了点点凹痕,陡然间,凹痕中浮现出半个圆珠,形似一只眼睛,一只人的眼睛! 圆珠迸发耀光,灿如金轮,射出神光!此刻老道所做的,是以神识灵力将这上百颗古木全然苏醒。 成百上千数之不尽的眼睛从这树木树木中觉醒,树木上密密麻麻的眼珠让人直生出鸡皮疙瘩,汗毛竖起,霎时间神光万道,江长安即便立于阵外也能感受灵魂在颤抖,双目灼灼,纵然是菩提龙眼竟也不能盯上神光一时片刻。 两名凰神卫如临大敌,齐声冷喝:“斩!” 他们训练有素,此刻就像是完全复刻的仿生人,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气都是一模一样,挥起战戈迎向神光,双臂上擎起冰封洞墟之力,结起一层厚厚的拳甲,他们身后俱是生出两道威猛神象,与那位死于炼狱蚀魂鱿手中的凰神卫如出一辙,神像高有三丈,身披银甲,手握足足比得上一副门板宽的大刀,一位威风凛凛的魂将屹立半空,虚影渺渺,杀气腾腾! 神像仰天咆哮,震吼滔天,风卷残云,它扛起大刀投入漫天圆珠神光之中,笨重长刀在它手中如同玩物,劈斩出上千记刀光! 古木哧哧段落,便有上百枚圆珠眼睛黯淡消弭。 “还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阵,哼,再威势不凡的阵法在圣象刀下比切豆腐还要简单!”凌浣刚欲勾起笑意,岂料断裂的接口出重新生出新的木枝,除之不尽,耗之不竭。 洞墟神像威力固然恐怖,但是付出的灵力也是斐然,不过短短顷刻,两名凰神卫灵力已然耗尽,背后冰棱所化的双翅也飘然散去,脸色真正得苍白如纸。 再看牛鼻子老道,完全躺在巨石上,牛鼻子轻轻鼓动贪婪嗅着葫芦里冒出的热气。任何想要针对他的伤害还没有靠近十丈以内便就被千眼神光照射,无所遁形,化作青烟! 继续下去,仅剩的两个凰神卫也保不住!凌浣面色大急。 正在这时,忽听白天罡大声惊喝道:“青玉梧桐……没了!!!” :。: 第七百三十六章 鬼哭神嚎 青玉梧桐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得消失,它只是被某人趁机收入了某个世上绝无仅有的空间之内。 “江长安!”凌浣完全失控,江长安刚才还站在老道身后,所有人都太专注半空战势,回过神已不见他的踪影,她脸上生出一道道青筋,横眉竖目,吼声如闷雷:“江长安在哪儿?” 白天罡自知机会难得,连声挑拨道:“江长安窃走青玉梧桐至宝,理当受死!凌公主切不可错失良机,此子狡猾至极,若是错失这等大好时机,下次更加难以收服他!” 他特意用“收服”二字,对江长安的仇恨已经让他完全疯狂,将江长安看待成一个畜生! 突然一声冷然的声音贴着耳朵自身后传来:“白家主是在找我吗?” 如同死亡的传唤,恶魔的喃声低语! 白天罡耳朵嗡得一下,两眼发黑,全身都似微尘般散了,一阵恐慌之后,极度的愤怒与怨毒凝聚出一掌威势直接向身后打去! 他虽还是洞墟境,这一掌却提不起任何阴阳合力,已无洞墟境之实。 铛! 白天罡拳头火辣辣疼痛,反身定睛,拳头锤在一座人高的金钟之上。 “送你个惊喜!”江长安双手摊开,合抱般横击太乙神皇钟钟身! 咣当炸响!震耳欲聋,白天罡深深感觉被抛在了云端,头皮发麻,两眼昏花,有种魂飞魄散之感,这种感觉,唯有他当年面临劲敌重伤头颅才有过类似! 回过神,一对耳膜被穿透一道小孔,流出丝丝血液。 “老夫要将你撕成粉碎!” 白天罡暴喝,已不管目前的实力如何,全然朝江长安扑去,徒手呈黑虎掏心架势,当真要将他活活分尸。 “那就试试!大妖经!”江长安并未因此而放宽警惕,说破大天,白天罡洞墟境的实力还摆在那里,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道果境后期圆满与洞墟之间还藏着洞墟之力这道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 江长安掌心大妖经掌势已成,他的速度更快,身法更迅疾,一掌掴在白天罡脸上,顿时从半空坠落在地,砸出一道深坑,烟尘弥漫。 骇然之中,白天罡喉头腥甜,面色苍白,冒着金星的双目呆呆地望着半空白衣, 他的双目血红,胸口一口一口喘着救命的气丝,喉咙咕咕野兽般嘶吼,充斥着无限的怨恨阴毒,他腰间的椎骨碎裂,再没有复原的可能,就算伤势痊愈,这位曾经风头无量不可一世的白家家主的下半生也只有在轮椅车轿上度过了。 江长安的眸子中露出了冰冷杀意,指尖已燃出六道狱灵火,白天罡心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不仅是这一缕幽冷紫色火苗,更多的是他眸中一往无前、神挡杀神的杀气!眼下在这山顶中,所有存活下来的修士,纷纷在这一刹那感受到了这股滔天一般的神识扫过,忍不住战栗。 然而正当江长安解决掉这个麻烦,凌浣的枪锋已然杀到面前,疾风骤雨的枪尖半空织成一张大网绞杀! “火!” 江长安低喝,六道狱灵火射出眉心,将这密不透风的枪锋缠上一团炽烈火雾,就好似在面前设立一面火盾,若是想要伤他,必要先灭掉这团紫火。 凌浣狂怒地甩动枪锋,直将最后一线火焰绞得干干净净。 却见江长安一声长啸,身躯一曲一弹,划破长空,在崔宁与诸多慈心洞天弟子目瞪口呆之中,已是遁去百丈,消失在幻阵中!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臭小子,抢大爷我的东西!你大爷的,你不讲信用啊!”牛鼻子老道急了,从巨石上一撅而起,江长安不在此地,接下来的种茶法子找谁去药?没有青玉梧桐还指望着这小子回来? 老道一气之下呼之散去阵法,两个凰神卫才得以捡回一条命连忙撤回,凌浣已无心更无力与老道纠缠,一声令下,所有侍从划出数十道神虹向着山下阵外追去。 慈心洞天弟子问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崔宁冷冷道:“追!” 白天罡拾起最后一丝灵力,勉强唤出神虹紧跟慈心洞天离去,自己还没有输,只要下了山回到白府,修养生息,就还是有复仇之机!白天罡这样想着,却未察觉心中已无丝毫的底气,曾经英雄气概,王者风范,在一次次与江长安交锋中被挫败,打压,踩在脚下。 一个人若是失去了斗志,空有嘴皮子耐力,无论再打多少次,结果总不会有太多差别。 牛鼻子老道失神地站了原地良久,急急忙忙从怀里掏 出一块折叠包着的金布方巾,小心翼翼地慢慢掀开,其中放着颜色各异的几个小布包,布包里正是江长安给的茶种,来来回回数了三遍布包,彻底得火了:“大爷的!小伙子你不讲诚信啊,还有十七种茶种的种植方法你没给大爷我呢!就算是买断青玉梧桐也得一次付清!” 他口中来回倒腾着几句骂人的话,而后将心一横,也驾驭一道神虹—— 大爷的,下山! 妖国境青青群山之间,江长安正穿林过谷,悠然向着颖水涧而行。 墨沧回味着这番壮举,哈哈大笑:“痛快!就是痛快!小子,还是你这幅不要脸的强盗模样本尊看得顺眼。不过你的选择没错,越来越多的强者发现幻阵,无疑会引来更多的麻烦,青玉梧桐储放在幻阵中只会越来越危险,更不用说冰凰族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只有先他们一步,我们先将这灵树抢到手,才以免遭遇祸手。但是总感觉对牛鼻子老道有些不太仁义,可话又说回来,接连两次有人入侵,这老家伙都是一副看戏的姿态,不到万不得已才出手,就该狠狠敲他一笔!” 江长安笑道:“干一笔买卖倒不如干一锤子买卖!” “一笔买卖?一锤子买卖?哈哈哈,不错!讲究!” 江长安心思早有盘算,步入地宫深层需要极其深厚的道蕴支持,如今自己有了青玉梧桐,更有凰血冰晶石做助力,足以步入更深的层次,他太想弄清楚地底十八层究竟藏着什么?究竟有没有玄黄仙源乳? 林中疾行半个时辰,江长安已踏入深处冰原,这里已经不再是上次来到时所见到的宁静,遍地随处可见妖兽与人的残躯,鲜血染红了血地,天空中的阴云压得更低了,空气中都混合着杀戮与血腥,裹挟着袭人风霜,粘稠得让人作呕。 有的强者正在对抗妖兽,有的人在江长安目光所及的一刹,正被送进妖兽巨口,拦腰截断! 颖水涧流出的地下河完全被开掘暴露出来,黄色的水流被鲜血染成了橙红,急速流动,光是菩提眼目力所见,河水中便隐藏不下三头虎暴冰鳍鲨,岸边藏着一头身子埋在地下、尾巴立在外边好似奇异植被的大衍毒蜥。这还只是刚刚进入冰原,便就横尸遍野,鬼哭神嚎,其中又是怎样的风景? :。: 第七百三十七章 再入地宫深渊古洞 江长安心中有一瞬间生出悲恸,慈心洞天强者打开进入鬼门石关群山的途径这一做法究竟是好是坏?在此刻已然有了答案。 越往深处走,死的人越多,走到颖水涧前的风眼,冰原已铺了一层血色,流血的群山深处,堆尸如山,一曲地狱挽歌奏响,没有人来及悲伤,因为所有心绪已被宝物二字侵占,宛如人间炼狱。 桀桀鬼笑,呜呜神哭,这座白雪风霜覆盖的山谷中,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死去。 跨过风眼,见得颖水涧,江长安便被眼前的景观吓了一跳,眼前颖水涧中,瀑布翻卷,逆行倒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正站在这一隅之地,面临着涛涛冥水,颍河如渊。 炼狱蚀魂鱿造成的宽深沟壑横跨众人与颖水涧山群之间,数十名正飞在半空,冥水浪潮拍岸,溅起百十丈水箭,炼狱蚀魂鱿全貌崭露半空,庞大的身躯比起整座山头还要高大,漆黑如墨的身子展开八道无比巨大的触手,吸盘咕噜噜鼓动,每一次挥动都会有十几条人命从半空坠落。 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洞墟境强者!数不胜数,甚至有的还是紫府境,但是触手似水龙出水,破空即刺,就如棍敲枣子,无论是洞墟境还是紫府境都被悉数敲落,脚下奔涌长河流入血水越来越多,血色也是越来越浓烈! 纵是如此,这些人仍旧乐此不疲,也有不少的强者选择了江长安当日那般,使出稀世至宝形成一道防护将颍河冥水阻隔身外,纵身跃入水中,尽管没有像江长安那样握有圣象地图,死伤无数,但是也打开了一条独有的、用无数的鲜活生命生生探出的通途。 投“尸”问路,不过如此。 已经有人步入了地宫! 江长安左手溜出一道金色烟雾,朦朦胧胧聚拢出漏斗状整个地宫的模型地图,右手擎起金芒敷裹全身,跟随人群大洪流跳入颖水之中。 橙红色的水中处处可见浮尸,这些人多半是根本寻不到墓陵正确入口,被冥水活活耗尽了法宝灵力,继而被腐蚀全身惨死。 江长安演算出凶煞途方位,再度念诀搭起十二座金华莲桥,轻车熟路摸入宫殿,再念了个隐遁诀,全身遁去身形。 宫殿之中更是比炼狱还要恐怖,尸骨堆积成半丈高,足足都要将门堵住,殿内地面金玉地板上刻画细致的图案不再那么活灵活现,因为沟壑中淌着鲜血,一切都显得诡异渗人! 凄厉的惨叫声一刻也未曾停歇,气氛 压抑得人极近崩溃,更为恐怖的是这些人的脸上都非常诡异——都挂着笑容!一个个带着笑容的死尸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栽倒在地,鼻子眼睛耳朵都渗出血红,七窍流血,流尽而亡。 这股笑意不是冷笑,不是轻蔑,是真正由衷而发出的笑意。在这阴冷古殿之中更显可怖。 墨沧也顿了一顿,良久才长长吐了口长气:“这些人可没有你这只菩提眼睛,他们看到的就如你第一次来时的仙境,如花美眷,仙境神烟,所以他们脸上挂着笑容。不过按照常理而言应该还有琴声,那青脸女尸鬼在荷花池中翩翩起舞,可是如今琴声怎么停了?” 江长安没工夫猜想,穿过迷宫似的百折回廊,总算到了整个宫殿中心的荷花池位置,眼前的一幕幕更加触目惊心,墨沧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清荷花池已被破开,幻境皆破,中心位置剩下一个数十丈宽阔的古老深渊石洞,石壁上挂着赤红岩浆,笔直延伸地下,究竟有多么宏伟与浩大,目前还不能推测,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混乱,数之不尽的阴兵与奇异妖兽从中攀爬出来,绝不踏出百折回廊一步,径直守护洞口周围,上千名人族修行者与妖族强者反击应对,璀璨法器在半空交汇,轰隆隆震响漫天血雾半空炸裂,仿佛倾盆血雨,末世临头。 “咚”、“咚”、“咚”!!! 曼妙歌舞神曲不复存在,却听战鼓如雷,在地宫深处响起,阴兵如黑色的潮水,不断喷薄而出,多如牛毛,众如黑海,不少修士死于非命。 “杀!”四处都是喊杀声,大战惨烈,古洞前死尸遍地,各类各式的黑气阴兵与异兽奋勇对抗,许多道果境的修士自不量力妄图趁机做个漏网之鱼,混入古洞,最终都被踏成了肉泥馅饼。 大量阴兵阴马向外冲来,其中不乏有漫天六目鬼头火鸦,以及黑压压的人形蝙蝠,杀之不尽。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后退一步,反而有的人生出病态的兴奋,自古凡有大墓出世必有大劫难,换言之,若是这里没有一点动静,其中的东西也必然不会有什么价值,反倒是动静越大,情势越激烈,地下的东西就越珍贵! 所有人几乎都已经认定,这里就是紫幽帝陵! 江长安按下颤动迸发强烈战意的太乙神皇钟,掏出摇光剑将冲到面前的阴兵一一斩杀,这里没有一点秩序,有的人趁此机会竟欲借机夺取着其他强者的宝物,江长安甚至觉得大衍毒蜥的长相都比这些人看着顺眼。 人命还不如草芥,一茬接着一茬得被收割倒下。 墨沧口舌一吐,舌尖一道黑气爆射出去,淡淡散开如涟漪布在整个地宫,转瞬已将每一个人的长相衣饰查了个遍,道:“在此拼杀的多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散修,没有见到甲第道盟与其他几大圣地的杰出弟子,想必早已深入古洞,这些势力强横的门派实力不可小觑,不出所料的话这幻境也是他们破开的,那些真正的强者早已斩杀异兽,强行入墓。” “看来那些强者都不傻,察觉到了地宫存在,但是有虚无阴煞,他们的路一定也不怎么好走!”江长安心中稳健,极少的人注重道蕴的积累修行沉淀,很幸运的是他便是极少类中的一个,自己的道蕴不仅仅是在年轻一众翘楚,即便是放在白天罡一辈也丝毫不弱下风,即便如此自己也只能走到第八层,止步在第九层地宫门前,他自信若非一些妖孽绝对无力一探十八层。 墨沧笑道:“话虽如此,上次你是依靠了紫翼圣金蝉,这次你又如何进去?” 不错,即便自己再如法炮制,利用紫翼圣金蝉再入古洞,也只能持续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自己能到达第十八层古墓? 江长安不敢冒险,微微思寻眼中恍然多了一笔明光—— “既是无法躲避,那就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江长安心中一横,眼看眼前一道黑气凝聚化成的甲兵举刀斩来,摇光剑收回体内,双手合捏开天书中开阵咒印! 甲兵刀光触及他身上一刹,这个阴兵顿时如被砍了数十道,整个黑烟聚拢的身躯哧哧撕扯,发出惊恐的叫声,砰的一声生生被弹飞十多丈,直接炸裂成青烟! 有效! 江长安咧嘴大笑,当日青面女尸鬼触及开天书当即惊喝跳入古洞深渊,便告诉了他一点——这些阴兵害怕开天书!不过细细一想也难怪,开天书效用专门就是开墓荡散阴气的至阳至刚神物,关系就如铁锁和撬棍,能够驱退这些青面女尸鬼甚至直接震碎实力低微的阴兵也不足为奇了。 如此一来就只需要躲闪奇异妖兽,压力顿时减去不少。 点点金芒自指尖流溢包裹全身,转眼之间他一身白衣上已是如镀上一层金箔,御空踏步,步步生莲,朝着洞口走去,这一幕看愣了所有人。 ps:最近两天更新不稳,向大家道歉,实因内脏出了问题,事情也多,今天只有一章了,明天三更补上,说到做到。 :。: 第七百三十八章 踏入地宫九层 “什么情况?这小子徒步入古洞?!开什么玩笑?不要命了!” “嗨,估计又是哪个门派中不知天高地厚,只晓得急功近利的二缺弟子,这样的人死了也罢,省的败我修行圣名。” 诸如此类轻蔑之语此起彼伏,可当他们看到连绵不绝冲去的阴兵全然被弹灭成青烟,这些人大嘴长得能放下两枚鸡蛋,仿若天方夜谭成了现实,呆若木鸡。 “他究竟是什么人?” “阴兵竟不能近他一步!” “难道这些阴兵换了性子?” 可就当他们这个念头刚生出跃跃欲试的时候,源源不绝的阴兵已将他们包围,情势根本由不得多想,稍一分神,就成了刀下亡魂! 这是战场,也是屠杀! 江长安步入古洞深渊,凭借开天书,一切阴兵深感忌惮不敢凑近一步,而诸多妖兽的速度又岂能与冰羽曜隼天赋加持相提并论?隐遁身影也算有惊无险。 古洞之中悠悠深渊却不见迷雾中那头大如山的巨兽,上次若非狐想容使用禁术,他早就被那巨兽一掌拍成肉泥。 正在这时,吼! 吼声如闷雷震天,暴戾的杀意恨不得冲出墓冢直上云霄,掀翻整座颖水涧。 是巨兽!巨兽咆哮涤荡人的灵魂,墓冢内外先是奏静,而后爆发出冲天的喧嚣嘶吼声,让人一时听不见任何动静,大音希声! 江长安打起精神,一定是先行进入地宫的那些人惊醒了巨兽,此刻正在厮杀。 果真不出所料,在斩杀了不知多少头人形蝙蝠之后,江长安再度踏入第一层地宫,远远便是瞧见那头狂暴巨兽头抵宫殿顶梁,没有阴霾迷雾的加持露出了全貌—— 虎背熊腰,全身都由阴厉的黑沙石聚拢形成,火红岩浆浇筑全身成为错综复杂的经脉路线,没有脖颈,整个头颅与身子直接承接在一起,就像上古传说中刑天战神,以双乳为目,肚脐为口,一眼望去好像是一座威猛山神,一根手指都要比得过众人的身躯。 地上躺满了尸身,不过与大殿中面带笑容而死的尸体较为不同的是,刚进入地宫见到的尸 体脸上痛苦狰狞,像是受尽了百般折磨惨死。 虚无阴煞的绞杀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从承受的,若非有深厚道蕴,这些人无需妖兽动手,光是虚无阴煞的阴风都能活活将他们活活压死!这些死状痛苦的死尸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一手持着染满鲜血的战斧,另一只手握持重锤,每一次落下都带走数十人的生命,远比人们想象的更为可怕,这里化成了一片修罗场,一个又一个强者在殒落,雪白的骨块沾着血丝挂带这模糊的血肉筋皮,触目惊心。声声震吼自他口中宣泄而出,传扬千里之外。 “妖魂,这地宫之中妖魂残存的力量保存虽不到十之八九的地步,却已是达到当年小半实力,不错,很不错!”墨沧忍不住惊叹。 江长安大吃一惊,这等令人心魂震颤的力量居然只是当年鼎盛时期小半实力,那这异兽真正实力又到了怎么一个可怕的境地?更不用说第二次两族大阵中还有无数这种强者,他们都陨落在那场战斗之中。 忽然,江长安看清了那些对抗异兽的人群,这些人身上的衣饰竟是来自慈心洞天,想来是慈心洞天另外一拨弟子,人群中也出现其他几种江长安从没有见过但是实力丝毫不处弱势下风的门派势力,人族与妖族各相参半。 当然,这些强横的门派全然死伤惨重,地宫下已经是修罗场,炼魂狱,但是外界却看不到一点景象。大帝陵墓的威压实在强悍,古洞中喷吐出飓风黑烟,掺杂着暗黑阴厉的黑沙,将这茫茫杀气完全封锁,这才是最让人心悸的地方,外界的人根本无法探知古洞发生了什么,从而就以为是到了墓冢内部万事大吉,殊不知这里和十八层地狱没有两样,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到达了奈何桥端,生死一刹。 没有人敢于直面这个庞然大物的锋芒,这些人大可以绕过它直接冲进第二层地宫,但是还是会有太多人海潮般涌去。 只因巨兽身后立着的,正是长生灯。 黑黝黝灯身上古老苍劲的力量就像一块磁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他们怒吼着、兴奋着扑杀而去,完全丧失了理智!长生灯!那可是紫幽大帝战胜了猿皇的极道神兵!万年以来没有任何法器能 够超越,倘若揽入囊中便是相当于拥有了无上的权力地位。 谁不渴望飞上枝头变凤凰? 尸体一层接一层倒下,堆成骨堆,每一座骨堆上都是血与碎骨,比山丘还要高,长生灯座下堆满了成山的尸体,让人看一眼都颤栗,没有一具完好的肉身。而这一切还在继续,战斗没有完结,杀戮依然在进行中,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睛。 “命烬见紫幽,灯灭知长生,长生灯……”江长安微微苦笑,无论是这句话还是这个灯的名字此刻都充满了绝对的讽刺。 江长安隐遁身影同时加持冰羽曜隼行进速度,轻而易举避过巨兽,直接朝向地宫深处行去,随着一步步深入,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少,但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无不是强者。 越往深处走,狂乱的虚无阴煞便如风暴一样侵袭全身,好在这等力量的风力他早就适应,不缓不急地稳步前进。 一座座青铜棺椁列位地宫,好在大多的妖兽都冲出地宫与殿中修士厮杀,随着不断深入,妖兽的数量也在逐步减少,嘈杂胡乱的刺耳嘶鸣声渐渐消失。 放眼望去不难看到地面上盘腿坐着数百人,能走到这一步的不少强者都是白发苍苍。他们走一步停三步,等完全消耗掉体内虚无阴煞之后再继续前行,江长安就像是一个异类,一个妖孽,一步不停地深入腹地,直叫所有人还以为看花了眼睛,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小子?而且走得轻松快意,没有任何的阻塞! 待到第四层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任何妖兽,只能偶尔看到零零散散的阴兵。也是难怪,这样霸道的道蕴能够对人产生逼人威势,对活物异兽也是不例外,唯独无法对阴兵产生丝毫影响。 到步入第八层的时候,已不见有人的存在,地宫中寂静非常,没有任何的天光能够照射到这里来,靠着石壁上生出的发着乳白光的水晶,整个地宫显得昏暗阴沉,他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身上承受的负荷数十倍地扩张,已经压得他要趴下。继续步入第九层,恐怕刚一露面便会被直接压成血泥! 江长安一往无前,停也不停,全身肌肉爆棚鼓起,运足全身力气跨进了第九层! :。: 第七百三十九章 驯服 汹涌而来的虚无阴煞直接将他压趴在地,身躯严丝合缝贴合在地面,四肢百骸发出咯吱吱轻轻响声,骨头如是被千万斤大石压迫,疼痛欲裂。 濒危垂死之际,江长安双手合十低喝,“出!” 陡然之间掌心射出一道金光,空间直接被割裂开一道缝隙,璀璨青光爆射而出,与此同时绝世无双的强大道蕴充斥在这第九层地宫之中,凶猛的虚无阴煞就是耗子见到了猫,退开了三丈远。 江长安如释重负,压在肩上的大山瞬间被卸去,青紫的面庞这才恢复了血色,恢复灵力之后拍了拍身上泥尘站起身,如果这里有第二个人恐怕早已忍不住地望着这绚丽青光,惊叫出声——青玉梧桐! 第九层地宫光线昏沉阴暗,青玉梧桐这等神物伫立当场闪耀出万丈光芒,顿时照亮整座地宫。虚无阴煞轰隆隆震响一齐朝着青玉梧桐奔袭而来,可是根本无力破开一道缺口,在青玉梧桐面前,第九层地宫的虚无阴煞还只是一道产生不了任何威胁的阴风而已。 “还真是有用处!小子,还真是有你的,有用!当真有用处!”墨沧大笑道。不得不惊叹这小子的脑子,整天都在盘算着什么? 江长安脸上却没有这么乐观:“先别高兴得太早。” “什么意思?” 江长安凝重道:“青玉梧桐的道蕴只怕是不足以到达地底十八层地宫。” 地宫墓冢每一层的灵力都是几十倍几十倍地递增扩张,先前江长安以为能够以青玉梧桐为防护伞,兴许能够撑到最底层,但是当进入第九层,他心中的猜想被现实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虚无阴煞更加凶猛,并且已经超脱了他的预知。 别看青玉梧桐如今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再走下去几层,青玉梧桐都不一定能够抵挡住虚无阴煞的狂暴力量,只期望于接下来几层虚无阴煞的力量有所削弱。 正在墨沧摩拳擦掌忍耐不知想要直接奔入最底层一探究竟的时候,江长安却盘腿席地而坐,和上几层的老者一样闭上双眼静静参悟。 “小子你做什么?”墨沧心生疑窦,话音刚落,就见江长安伸手以金光将青色光幕剥开一道缝隙! 呼! 疾风似的虚无阴煞穿过裂缝迎面扑来,直接奔涌闯入灵元! 虚无阴煞被他渡入独立的道途上面,江长安惊讶地发觉,在这用道蕴才能拓展的阴厉小道上,虚无阴煞的作用竟丝毫不弱下风,狂乱的黑色风刃舞动,生生劈开道路前方的阴霾,点点滴滴不断地深入。 借由虚无阴煞,他正在这条道路上缓缓迈出第二步…… “拓展修行道法……你……你要将这虚无阴煞吸入体内,占为己有!疯了!彻底疯了!” 墨沧看傻了眼,失声惊叫:“你要用虚无阴煞拓展大道!江长安!!!本尊还道是你只是个疯子,你他娘却是一个大傻子!你可知虚无阴煞固然厉害,可是用它拓展心魂大道便如火中取栗,一步错便踏入万丈深渊不复存活!而且这些虚无阴煞开拓道法之后遗留在感悟之中挥之不去,大道开得再远再阔,你都是给自己埋下了无数的绊脚石,以后这些会对你大道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如果是诛灭杀敌,她能够尽最大的可能帮助江长安,但是面对虚无阴煞这等流氓一样的飓风,却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长安自寻死路。 墨沧气得在一旁走在走去,江长安却不为所动,一意孤行,苍白脸色渐渐习惯了这缝隙中流入的虚无阴煞,金光闪烁,裂缝拓展开一指宽,更多的阴风铺天盖地钻进灵元,江长安则浑然不顾,只消统统一股脑儿地将他们引导至本心修行道上。 墨沧还在施展三寸不烂之舌:“江长安你他娘的不讲究啊,你是只剩下几十天的寿命,快死了烂命一条,但是本尊等了十万年才等来这一个机会,你不能就这么草率地剥夺本尊最后这一点自由!不能!” 忽然,她语气一凝,忽地顿住。 只见那条独有的阴雨小道上虚无阴煞已经再无落脚处,所能拓展的道途也已达到江长安身体所能承受的极 限,若是无法将这虚无阴煞解决掉,接下来发生的将是毁灭性的反噬!光是身体中吸入的虚无阴煞已经超过了第八层所有,足以将他的身躯活生生撕成碎渣,死无全尸,外带毁尸灭迹。 “完了,全他娘完了……”墨沧万念俱灰,颓坐在地。 就在这时,她的精神猛然一震,恍然之间,她看到江长安参悟的修行道法路途上忽然生出点点金线,金线埋在地面,形状玄奇,似是奇妙的阵法,又似是神秘的图腾,古老诡秘,却真实存在。 端坐如石像的江长安双目突然睁开,双瞳中金芒闪过,挥手间修补上青玉梧桐形成的光幕,重新将狂暴阴风阻隔在外,双手交叉结印,道:“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阵开!” 话音一落,小道上埋着的道道金光拔地而起,正当墨沧以为这金光是用来困住虚无阴煞的囚笼正欲欢喜时,却见这金纹走势宛若虬龙,错综复杂,似龙蟠如虎踞,唯独不似困境囚笼。 有了这分疑惑,再观那裂缝的走势,绵延东西,纵贯南北,怎么看怎么眼熟? 突然,墨沧脑中灵光一闪,古阵法纹路!怪不得眼熟,这阵法乃是七门生杀古阵! 但是这道七门生杀古阵与往日稍有些许不同,其中灌输了开天书的玄妙道法,对虚无阴煞多了一道威慑力! 这些阴风哪里知晓七门生杀古阵的反弹击杀,更没有耐心等上半个时辰阵法自行散去,只顾一股脑儿地冲上去。 墨沧笑道:“狂暴力量被阵法打在自身,自行消磨。接下来要做的只消等待就能将这虚无阴煞消耗一空,这样一来危机就能破了!聪明啊!” 江长安笑道:“倘若只是消耗,我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功夫。” 墨沧忽的像是明白了什么,大惊失色,呆呆说道:“你……你想真正将虚无阴煞驯服?!” “不行吗?”江长安一边说着,一边在墨沧惊恐看待疯子的眼神中,将手掌伸向了被消磨去七分厉色的虚无阴煞! :。: 第七百四十章 突现白骨 不行吗? 墨沧不知该如何回答,从来没有人说过不行,因为没有人这样试过,尝试过的人也再没有开口说“不行”的机会,所以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长安想要的绝不仅仅只是这些,他要将这虚无阴煞真正融合在经脉之中,为自己所用,这很危险,同样得到的回报也是极其丰厚。 虚无阴煞乃是专门应对道蕴而生的阴真风,相当于道蕴的最佳磨刀石,身体中一旦多了此物,今后凡是再吸收道蕴无论是感悟效率或是结合契合度都是今非昔比,成效斐然。 另外一个方面,在花灯节上,与佛衣交手自己能够侥幸占得一记上风,除了那个俊俏和尚留了一手之外,也是得益于深厚的道蕴与出奇制胜的虚无阴煞,既是宝物,又怎有错过的道理? 被七门生杀古阵磨砺几遍的虚无阴煞一触及指尖便疯狂地闯入经脉之中! 江长安闷哼一声,那道阴风充斥的经脉在手臂上微微鼓起。缓缓游动全身,就像闯入了一道极寒冰块,全身都打着哆嗦,江长安狠狠咬牙一声低喝,六道狱灵火延展而去,引导这股煞气分散布满整个身躯,引流入每一处角落。 每一块肌肤如针扎一样疼痛,他额头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啪啪直坠,整整过了半个时辰,修行道途上已不剩一丝多余的虚无阴煞,悉数被融入到经脉中,江长安便又抬手拨开青玉梧桐的光华,虚无阴煞接连不绝重新引入道途之上,开启新一轮的度化! 如此周而复始,身上的白衣完全被汗水浸透,地面上浸染出一大片湿渍,又过了两个时辰,江长安轻轻站起身,在墨沧惊愕的眼神中,迈出了青玉梧桐的笼罩,直接坐身虚无阴煞之中,继续参悟。 地宫中虚无阴煞的数量永远都是一个定数,换言之,在江长安将大量虚无阴煞吸入体内之后,第九层所剩下的阴风稠密度大大降低,相对的,他的身体对于虚无阴煞的抗衡 适应度也是呈直线地趋势飙升。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才真正停下来,洞中的压力与第八层相比已没什么两样,江长安舒服地舒展身躯,浑身噼里啪啦一阵爆炒豆子似得脆响,全身的筋骨经脉仿若被清水冲刷洗涤了一遍,爽朗至极。 墨沧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竟然真的成功了?!小子,你从进入地宫前就在修行道途上刻下了七门生杀古阵的阵法?” 江长安笑道:“准确来说是我在第一次接触虚无阴煞的时候就刻下了阵法,总归是有备无患。” 墨沧震撼道:“第一次步入地宫你就想到了有今日?你从上次踏入地宫开始就想着要将虚无阴煞收为己用?娘的,本尊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你看里面究竟是装了些什么?” 她望了眼洞中所剩下勉强能与第八层地宫持平的虚无阴煞,问道:“为何剩余这么多的虚无阴煞你不继续吞噬了?是身体无法承受?” 江长安摇头:“若是吸收太干净,岂不是便宜了后面追来的人?地下所储存的虚无阴煞可是还有无穷无尽取之不竭,老子可不傻,将这一层吸收的一干二净,那些圣地大门派的人不是更容易跟上来?这些人不是强者很多吗?总要给这些强者一些事情做。” 墨沧激动拍了下大腿,笑道:“这也是你一开始就想到的?所有的退路也都计划得清清楚楚!不错,是该给他们留一些,讲究!可真他娘得讲究!哈哈哈……” 江长安将青玉梧桐扛在肩头,一步步继续向前行去,这里和前面八层没有什么不同,同样都是横列无数座青铜棺椁,庄严肃穆,压抑至极。赤红岩浆遍布地宫角落,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古战场,诉说着往日的辉煌与峥嵘。 突然,一具白骨引起了江长安与墨沧的注意。 “一具白骨,是人的白骨!真是蹊跷。”墨沧惊异道。 江长安的脸色也变得凝重:“的确蹊 跷,从颜色与干枯程度来看,这具白骨死亡的时间不像是万年之前,粗略估计是十年以上二十年以下的白骨。十年之前……就有人进入了这里!!!”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便一发不可收拾,江长安心底震动,十年之前便是有人进入了帝墓,这怎么可能?先不说此人是如何突破重重阻难进入这第九重地宫的,光是帝陵墓门,没有紫幽秘钥绝没有可能打开,而自己来时,石门上积尘的程度可以肯定——这座墓冢的石门万年来从来没有打开过! 石门从未曾打开,这个人十年前是如何进入的紫幽帝陵! 江长安只感觉脊背一道道凉风嗖嗖吹过,心底生起阵阵寒意。这个墓冢实在太邪门儿了! 白骨上缠着破布衣衫,斑驳破烂辨不清什么门派,认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突然,江长安惊呼道:“不对,来的不止一人!” “小子……为什么这么说?你是瞎猜的?”墨沧心中只觉得阴冷,即便活了这么久但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女人,不自觉地朝江长安靠了靠。 江长安沉声道:“若是只有一个人,能走到这里实力绝非常人,乃是一阶强者,试问一个强者怎么可能会没有本命法器?” 墨沧扫视了白骨周围一圈的地面空旷无尘,心惊道:“可是眼前白骨没有法器,就连储物袋都不见了踪影,第九重地宫不见妖物,阴兵绝不贪恋凡尘之物,只有一种可能——有另外的人捡走了这些!” 墨沧深深呼了口气,缓解了心中慌张,沉默半晌后,淡淡问道:“那剩下的人,究竟有没有出去?还……还是否活着?!” 江长安心中同样忐忑至极,正要绕过枯骨而行,又猛地顿住,两眼定在白骨旁地面青石刻下的一行小如黄豆的字眼,寥寥七字,斑驳不清,却让两人的心一下降到了冰点—— “大帝未得长生果!” :。: 第七百四十一章 梧桐烬 大帝未得长生果! 江长安冷嘶一道凉风入口,呼吸压抑地都要喘不过气来!究竟何意?紫幽大帝传说已逾千年,无数修行者皆知“灯灭知长生”这一传说,也正因如此,这万年来大帝未死的传言从未止歇过。世间只传扬两族大战中妖族失败,猿皇与众多妖众战死,可紫幽大帝的下落至今都还是一个未结的谜。 就连这座地宫中遗留的有没有紫幽大帝的尸身都还未知。 但是如今地上却坚定写着“大帝未得长生果”七字,这寓意又是指什么?未得长生果岂非未得长生?既是未得长生,难道说大帝陨落了?! 江长安心脏跳动极快,这就说明第十八层地宫之中存放的很有可能就是大帝棺椁,但是这又与另一点相悖——大帝怎么会准许自己的墓陵之中出现妖族将领的尸棺?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这具白骨的身份究竟又是谁? 江长安心中七上八下,正如墨沧所说,捡走了白骨宝物的人有没有出去?还是说十多年来一直存在这地宫之中?呼呼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吹得汗毛竖起,一个人能够在十重以上地宫虚无阴煞中存活数十年,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现如今孤军奋战,自己也成了探路的石子,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大难临头。江长安提起十二分警惕,继续朝地下走去…… 每下一层,地宫中虚无阴煞纯度便以数倍增长,好在整座十八层地宫呈漏斗状,越向下走每一层地宫的面积变得越小,洞中虚无阴煞的纯度固然高得可怕,数量却大幅度降低。江长安如法炮制,借由青玉梧桐防护青幕,一点一滴蚕食着虚无阴煞,充斥自身,等到吸食过半再停下来,走入下一层。 肉身强横带来的好处便是能够承受更加开阔的修行道途,从而引渡更多的虚无阴煞入体,在受七门生杀古阵磨砺之后,继而再融入全身周天经脉,算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正经锻造过身体,便就趁着这个大好机会,锻塑肉身! 地宫每走一步都是艰难,江长安循环往复,行走的速度虽然渐渐缓慢,却从未停下。 整整过了五日,昼夜不止,无眠无休,颖水涧的血雨一刻也未曾停过,厮杀未歇,江长安总算探入第十七层地宫! 青玉梧桐坐立身侧,地宫寂静空旷,静谧非常。江长安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的白衫索性被脱在一旁,赤身裸体盘腿入定,这五天来可以算是一个蜕变的过程,全身的肌肤都发生了改变,光是肉眼仔细辨别,就能看到肌肤下经脉中流转着淡淡金芒,虚无阴煞完全融入了灵力,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虚无阴煞之力,乃是与道蕴共生,玄妙之处在于此物对肉身并无作用,却是杀伐直指参悟本心,能够将人的灵魂乃至灵元生生撕碎!这是世间少有的阴真力,江长安虽然还只是道果境后期,但虚无阴煞几乎已经可以匹敌中上品品质洞墟之力的存在,比之白天罡的阴阳合力也毫不逊色。 虚无阴煞足足将道途拓展得无尽远,那前方不再是迷雾,早已被虚无阴煞劈开拓展出一条长长的的道路,脚下第二步已然迈出了一半。 这次没有再做任何保留,江长安将第十七层的虚无阴煞全然吸收归纳入体内,站起身,走出青光笼罩的区域,所有虚无阴煞都被吞噬,这片地宫和地面没有两样。 江长安又回到青玉梧桐下站定,双手紧握两枚凰血冰晶石,金光灵力催动之下,冰玉蓝光璀璨照射青玉梧桐,霎时间青玉梧桐碧玉树叶哗哗无风自动,江长安双目凝神,凑身双手按在树干上,全身积攒了十多层的虚无阴煞之力倾吐而出。 “收!” 金色灵力遍及青玉梧桐每一道枝叶,粗暴地撕扯下青色流光倒卷回他的体内! 整座青玉梧桐茂密枝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直至青芒被完全吸收,所有碧玉叶子变成玻璃似的透明,自枝头断开,翩翩起舞,哗啦啦散落在地碎成青烟。 不过就是一炷香的时间,郁郁葱葱的青玉梧桐就像踏入了凉秋寒冬,露出虬曲苍劲的枝干,黑黑地缠满了岁月的皱纹,它并未像其他古树那样形若枯死,反而让给人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脱去这些道蕴树叶,枝干上生出新的绿芽,它似重获新生,一下涌出了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就像是甩开了万年陈旧的旧衣,这是一个重新的开始。 “这也太……太夸张了!”墨沧惊愕得呆呆凝望。 青玉梧桐如是重获新生,一时间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跨度到了青年时期,生机勃勃。它所有的道蕴被吸食一空,一丝不落收进江长安身体,感悟清明。 青玉梧桐道蕴深厚,支撑江长安在道途上的双脚稳稳站定了第二步。这两步已比得上他人在寻常平坦的大道上走出上百步!在外人眼中,江长安吸收再多的道蕴也是无用,毕竟对境界实力没有任何的助力。但是江长安却将虚无阴煞融入身躯,筋骨强度产生质的飞跃,对实力产生莫大的影响。 尽管如此,灵元中却还是没有生出生灵的迹象。 江长安不急,灵元蕴生出生灵,那可是远超洞墟境,甚至还凌驾于紫府境之上、达到化境篇最终端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江长安灵元中虽藏有强悍无匹的太玄龙雀,但是那也仅仅只是灵纹而已,并非真正有意识真正有思想的生灵。 灵元孕育生灵,灵物不死,灵力不灭!对江长安如今而言也只有想一想,还从未听说过哪位先贤在紫府境便提前蕴生出生灵。不知道那牛鼻子老道有没有达到这么个境界? 十七层地宫大小只有十丈方圆,一样望得到尽头,上百座青铜棺紧密排布,上面封存的仍旧是两族战将的尸身,期间没有任何的至宝,也没有再遇到另外的白骨,可是也未曾见到有人的存在。难道捡走白骨宝物的人走出了地宫? 江长安望着最后一层的地宫石门,没有一点特殊的迹象,与上方所有宫门无有不同。 墨沧直直望着,问道:“紫幽大帝当真是在脚下最后一层地宫里?” 第七百四十二章 碑记种道心 江长安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刚走到第十八层地宫门口,忽然胸前一阵炽热滚烫,他痛嘶一声,怀里掏出储物袋,那枚古朴石碑砰的一声砸落在地。 这枚在皇宫尸海里从长孙赫手中夺来的石碑正闪烁着耀眼红光,它竟欲朝石门飞去! “不要让它逃了!”墨沧惊呼道。 江长安早在石碑动弹的一刹已然出手,双手瞬间结出三十六道手印,一记金光大手印抛出数十丈将其攥入手心,却不想石碑力量凶猛刚毅,强行挣扎着就要摆脱这道力量,道果境后期圆满境的实力竟困不住它! 墨沧低哧冷喝:“本尊还真是给你脸了!极道器铭皇族的名声真当闹着玩的?!” 她弹指一挥,一点黑气于石碑头顶搬弄攒起阴云抡出一个磨盘大的巴掌,啪地一声巨响,石碑轰地砸进地面,顿时没了脾气,老实乖巧一动不动。 “跑啊?怎么不跑了?”墨沧走过去冷冷道。 石碑没有任何反应,它不惧江长安,却畏惧这个老妖怪。 江长安道:“现在看起来,它真的是第二次两族大战留下的古碑,其中道蕴真与大帝有关?” 墨沧笑道:“无论有无关系,如今在帝陵中这石碑有了反应,小子,你何不试一试?现在需要的就是你的参悟,你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参悟……古碑?” 事情转折太快,江长安都有些没有缓过神来。想了想也不犹豫,在这洞中多的就是时间,他再度盘腿坐定在地面,双手轻轻抚在冰冷碑石之上,点出一点金光浮在石面,慢慢晕散开覆盖包裹住整块碑石。 石碑摆在面前感受到这股充盈无杂的灵力像是恍然活了过来,道纹发出莹莹绿光,宝石般瑰丽非凡,它待着这个灵力荒棘的时代的时间已经不知多久,眼看继续下去只能灵力渐渐流逝殆尽而后被时间埋没,再无人记得,就如同走在沙漠中饥渴而死的旅人,而就当它万念俱灰的一刻,江长安送来了一方绿洲。 它徜徉在这片至尊宝地之中,吸收着江长安传送的上古精纯灵力,满心欢喜地在空中招蜂引蝶一般飞来还去,终于玩了个遍又飞回到了江长安的面前,若是说先前是被墨沧逼着认下这个主人,那它此刻就是心服口服,真正的甘愿为江长安所驱使。 江长安也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双眼缓缓合上,盘腿而坐,脑海慢慢得变得空荡无我,延伸到石碑的身上,与它产生联系。 渐渐的,那点浮在石碑上的金光与道纹上的绿色荧光相融合,二者互助,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风火同用,精自化气。 江长安意识受神息引吹,自然上升。从身体中脱离而出,也随着金光与绿芒的融合而聚合,缓慢渗透,与石碑相容一处 恍惚间江长安脑海中像是闯入了一段汹涌的支离破碎的场景,一刹那,他闯入了一番春风洋溢的景色之中,身旁的人载歌载舞,衣着上古时期古老的衣饰,老人们坐在一旁逗弄着满脸欢笑的孩童,女人在缝缝补补,男人则翻晒着渔网,这是一片人间乐土,置身其中,江长安不禁都被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勾动心神,嘴角扬起笑容。 突然,江长安的笑容凝固,远方天际万箭齐发,眼前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毁灭,如田里麦子一样密集的箭矢射在他们身上,垂垂老矣的老人和惊慌失措的女人被一箭贯穿了胸口,男人拿起石斧拼命却也被钉成了刺猬,奄奄一息的孩子正倒在江长安的脚下,一双纯真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无力哭喊求救。 尽管江长安明白,他根本看不到自己,但心中像是垒砌了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心头。 他猛地回过身,只见身后山坡后冒出越来越多的身影,这些人身穿黑甲,手握刀斧,或是重剑,双戟,比箭矢都要密密麻麻的兵甲,他们见人就杀,无尽屠戮者手无寸铁的人们。 江长安站在战场之中,眼看着他们从自己虚幻的身体中穿过,烟尘四起,火焰蔓延卷席,接着眼前的场景又赫然一变,无数的妖兽,妖人反抗暴行,与之厮杀,修罗场之中漫山遍野的死尸枯骨。 “这是……是第二次两族之战!”江长安惊赫道。 两族之战震古烁今,但是正是这第二次两族战争之后,神州的灵力莫名弱了百倍,以至于至今都没能够再有一个像样的强者出现。 忽然,天空之中出现了两个人影,俱是看不清模样,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人身穿紫色道袍,手执一柄道剑,而另一人一身重铠加身,整个身躯都要比紫衣人巨大,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只巨猿,双手过膝。 江长安惊惧道:“是紫幽大帝与猿皇元昊!当真是两族之战!” 话音刚落,两位绝世强者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竟逼得他无地容身,江长安竭力反抗,怎奈二者气势竟是如此繁琐深厚,只能退出了神识,暂将石碑收回了体内,心中烦乱渐渐平复。 “真是可怕的力量!”江长安心有余悸,他如今虽然能够依靠着紫幽大帝留下的要诀参悟到这股力量,但是却也是只能触及体肤皮毛,不能深入半寸,管中窥豹,不能识得大道。 “果真是两族古碑!”墨沧诧异道,“怪了,如此浓厚的道蕴为何道途没有丝毫变化?” 江长安也疑惑,道途上自己依旧是站定第二步,难道是感悟的这点道蕴太过稀少? 忽然,黑色道途上出现了一点乌金光芒。 金光一点,墨沧顿时激动地凑上前,欣喜若狂。 只见这一点乌金光芒正浮现在道途中央,自地下冉冉升起一根三尺高的乌青植被长颈,一朵紫莲便在这长颈顶端盛放。 此莲道道花瓣呈深紫色,边缘有紫金纹丝缠绕,几枚碧绿叶片作陪,莲蕊暗红如火,隐约可见一颗乌金莲子正孕育其中。 乌金莲子金光闪烁,江长安也看得心痒不已,“这是……” “道心!是道心!道蕴修行者的特权。”墨沧激动道,“不仅仅是如此,道心不是每一个修行道蕴的人所持有之物,只有道蕴深厚者才有资格能够有几缕生长出道心,而且……” “而且什么?”江长安屏住呼吸。 墨沧笑道:“而且自古大道中成就道心者不在少数,但是能够在另辟蹊径的独行道途上生出道心,本尊……还是第一次见到!太稀奇了!” 墨沧有些结巴,从一开始江长安决心开辟一条修行道途,她就开始担心这一点。要知道自从第二次两族之战开始,世人便是迎来了末法时代,已经无人修行道蕴,更无人有心探索修道途径,种出道心已是不易,在新开辟的道途上种出道心更是难上加难,今日江长安就如同当日创出三篇十二境的造化始尊,力图造出一套更简便更短的大道途径,超越前人。 道心乌金莲子的出现即是证明了这一点,既是有种,必是有果!这完全得益于虚无阴煞的功劳,无尽的阴风引渡道途,直接打散了前路上所充斥的迷雾,提前一步见到道心。 这也说明,他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造化始尊! 江长安心潮澎湃,这只是石碑蕴藏的道蕴冰山一角,就近乎能够与青玉梧桐所储存的道蕴持平。 墨沧笑道:“说起来也是难怪,这青玉梧桐所在之处乃是百将窟,吸收的道蕴再多,说到底也是上百具战将尸身,但是这块石碑却不同,上面记录的乃是又猿皇与紫幽大帝大战的场景,先前所在处必然是与最后的决战有关!甚至先前石碑所在的地方,正是在这墓陵之中!” “难道石碑亲眼见证了大帝的陨落!”江长安心跳越来越疾速,倘若石碑上夹带正是大帝气息,岂不是证明了大帝已陨落?!正应了那句“大帝未得长生果!” 江长安走向最后一层地宫的入口,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瞧一瞧第十八层地宫中究竟藏着什么? 第七百四十三章 忽悠牛鼻子老道 江长安刚一抬手就要伸向石门,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气愤叫骂:“他大爷的,可算是让大爷我逮到你了!小兄弟,你没有诚信啊!直接将大爷我的青玉梧桐抱走不算,还没有给大爷我应有的报酬!” 牛鼻子衣衫褴褛,风尘仆仆,身上血迹斑斑,都是妖物与其他道人的血迹,奔跑过来滚圆的肚子一颠一颠的,精神抖擞,富态中气十足,若非还有“茶书”没有讨要到手里,当场就要冲上前一拳毙命。 这老道不仅实力超群,道蕴境界竟也深厚,第十七层地宫的虚无阴煞虽然被自己全然吸收,但前面十多层留下的虚无阴煞根本不是常人所能破开的。 江长安提起的心弦又松开,咧嘴一笑打着哈哈道:“原来是前辈,前辈到此地来也是为了大帝遗物来的?” “少跟大爷扯那些没用的,小子,大爷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将青玉梧桐还回来,二,就用剩下所有茶种种植书册一次性买断!你自己选!”牛鼻子老道双手抱臂,似孩童赌气般趾高气昂地说道。 江长安沉思片刻:“这样的话,在下只好选择第一种了,将青玉梧桐还给前辈。” 牛鼻子猛地一怔,他一开始猜想这小子不惜生命危险夺走灵树,想必这灵树对他而言定是弥足珍贵的宝物,正能敲诈得来茶种种植法子。却没有想着这小子居然选择了第一种! “咳咳,小兄弟你可能没有听到大爷说的第二种,就是拿茶书交换也是可……” 江长安斩钉截铁地一挥手,大义凌然道:“不可!我辈品行端量,刚正不阿,岂能趁着这个时机敲诈勒索前辈?用那些破烂种植书册就能换取整棵灵树,不就是占了前辈的大便宜?让前辈吃了大亏?” “额?破烂……”牛鼻子老道眼角微微抽搐,显然没有听出这一堆反话,“小兄弟,其实……大爷也没吃什么大亏,第二种方法其实也可以慢慢商……” “前辈不用多言,既是说定用一册种植茶书换取一定期限,在下决不能贪图这个便宜。”江长安正气凛然,挺胸抬头,就连牛鼻子老道听得都是热血沸腾,不禁为自己开始的想法感到羞愧内疚。 牛鼻子老道心中一横:“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大爷我就勉勉强强答应你了,不过还是先把青玉梧桐交还回来?”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江长安嘿嘿笑道,伸手指向牛鼻子老道背后:“前辈请看!” 老道转身望去,来回瞅了半天:“看什么?” “当然是前辈的青玉梧桐啊。” “青玉梧桐?哪儿呢?”老道忽的定睛在那根定在地宫中央、干干巴巴、近似枯萎的老树干上,一片碧绿翠叶也无,树干上缠绕淡淡青色灵力维持着 生存。牛鼻子猛地倒抽凉气,眼珠都要当场跳出来,结巴道:“你不会是想告诉大爷我……这就是青玉梧桐?” “正是。” “别闹了,小兄弟,真是调皮,竟将地宫中的枯藤老树说成是青玉梧桐,大爷我又没瞎,那青玉梧桐枝叶繁茂,眼前的老树干干净净找不出一片枝叶,你唬谁呢?”牛鼻子老道口中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神却紧紧追逐江长安的神色表情,一颗心慢慢跌落到了谷底。 “这……真是青玉梧桐?” “如假包换。” 牛鼻子老道炸开了毛,跳脚大骂:“你大爷的!臭小子你对它做了什么?这可是万年道蕴的青玉梧桐啊!你连树都不放过你个畜生!” “你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想我非礼了你女儿一样?”江长安心中紧张起来,这也足见老道对青玉梧桐重视程度,牛鼻子老道实力远在紫府境上,面对凰神卫也是轻松应对,杀掉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转念之间,他心中急速找寻着逃离的退避路线。 却看牛鼻子老道气愤得吹起两边八字长胡,沉吟片刻,道:“种植茶书少说也得多加两本!否则免谈!” 这老道为了种茶方法居然不惜放弃灵树? 江长安舒了一口长气,笑道:“前辈不要着急,您仔细看一看,这青玉梧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老道半信半疑,跳了两步凑近绕了两圈,却见青玉梧桐枝叶虽消失殆尽,却是更显长青资态,比起先前该要精神,立时惊诧道:“道蕴空了!不可能,这么雄厚的道蕴根本不可能在短暂时间内被感悟一空!” 话虽这般说,老道再度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已是变了几变,镇静下来问道:“小兄弟,这是你吸收的?” “正是。” 老道心情烦躁,眼看道蕴一去不复返,铁了心道:“既是如此,大爷我就明说了,小子,你吸收了大爷青玉梧桐上的道蕴,就要付出一定报酬,大爷我也不倚老卖老,直接明说,你剩下全部书册都给大爷方能抵过这道蕴。” 江长安没有立即回答,却是放出另外一个问题:“前辈说的话可是一言九鼎?该不是也像那些破皮无赖一样?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抵死不认?” “绝不会!大爷我何时做过反悔的事情?谁说话不算话,那就是天打雷劈的王八蛋!” “好!”江长安脸上生出一股奸猾的笑容,牛鼻子老道心中没来由一紧,一种不妙的感觉萦绕心间。 江长安道:“前辈,咱们先前可是说的清清楚楚,就连刚才你我也是说了一遍,只会用种植茶书换取参悟的期限,不假?” “不假。大爷我的记性还没有这么差,一言既出驷 马难追,大爷我绝不会做天打雷劈的王八蛋。” “哦。”江长安笑容更甚,“那敢问前辈,你我定下的约定中所述:交换期限之内,青玉梧桐随意感悟,是多是少看个人本事,不错?” “不错,大爷我是这样说的。” “那在下上次给的第二本书册期限在下还没有用尽?” “没……没有。” 江长安道:“既然没有,在下在约定的时间内参悟完了青玉梧桐叶,这也是合理的?” “合理。” “可现如今前辈却以青玉梧桐道蕴耗尽为由,让在下倒贴数十本书册,是不是天打雷劈的王八蛋?” “是……唉?不是!”老道被他三言两语完全绕了进去,抓耳挠腮,不知该要如何是好,“大爷我捋一捋,感悟道蕴是多是少个人本事,今日是第几天来着……” 算了半天,那只酷似牛鼻子俩鼻孔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却又无处发泄,踹开三块石头,憋屈地来到江长安面前:“小子,这件事姑且算是大爷我鲁莽,大不了那书册就不要你赔了。你说,要如何才将这茶书给大爷?” 江长安笑道:“其实前辈能够拿走几本茶书完全取决于前辈有什么样的筹码,只要前辈能够拿出类似青玉梧桐这样的重宝,就能够合理交换。” 你大爷的!青玉梧桐这等积攒了万年的至宝是可遇不可寻,你真当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牛鼻子老道气得都要疯了,本想借着青玉梧桐好好讹上一把,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小子就是一个奸商!赤裸裸的可恨奸商! “其实前辈也不用非得需要至宝交换。”江长安笑道。 老道两只耳朵顿时重新竖了起来:“哦?还有什么办法?快说!” “简单,只需要前辈陪在下走一趟第十八层地宫!”江长安道,地宫深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牛鼻子老道的实力无疑是最好的帮手。 哪知牛鼻子老道听到这话,头顿时甩得如波浪鼓:“不去,打死大爷也不去!你大爷的,若非你那茶书大爷我才不会进来趟这趟浑水,你现在居然想要让本大爷替你去卖命?大爷说什么都不去!” 他双手抱插进袖筒,气焰熄灭得无影无踪蹲在一旁,说什么也不肯去。 江长安眼珠溜闪:“哪里是什么卖命的买卖。就是进去看上两眼,绝不涉足危险。倘若前辈答应,在下愿出三本茶书作为交换?如何?” “开什么玩笑!小伙子你不实在啊,那可是拼命的买卖,你竟用三本破书就想将大爷我替你卖命,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老道暗哼一声,伸摊开一只肥胖大掌: “起码五本!” :。: 第七百四十四章 困仙锁 倘若没有遇到牛鼻子老道,江长安绝不相信一个强者的原则居然可以没有下限到如此地步! 他都已经做好用所有茶书交换老道出手的准备,哪知道根本就翻不到这么高的价格,剩下的几册茶书正是另作他用,改明儿寻思能不能将那浮生客栈换过来? 这几句心里话若是被老道听到,非要气的七窍生烟不可! 十八层地宫就连开天术也推演不出是怎样的地形存在,其中究竟存在什么谁也不知道。 江长安祭出太乙神皇钟悬在头顶,手中一手紧握摇光剑,金光蔽体,一手捏出大妖经掌势,一步一停,走得极其谨慎。 最后一层地宫的石门没有一点禁制,两人进入得非常顺利,顺利得都有些不可思议。 进入第十八层地宫,眼前石府只有十丈阔,怪石嶙峋,光影黯淡,奇石峭壁绿草青苔交相辉映,没有一点点虚无阴煞的存在,实在是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心底冰寒。 刚一进入地宫,江长安就察觉到胸口古碑又不安分地反抗起来,在墨沧再度威严呵斥之下才算归附平静。 江长安连同牛鼻子老道的目光很快被洞中一物吸引过去—— 不大却开阔的洞府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椁,通体炽热火红,散发着逼人煞气与黯淡红光,不知是什么材料铸成,似铁似玉,这口棺椁埋在地下超过一万年了,但却没有一点腐朽的迹象,样貌保持如故。光是选材都要比上面洞府中的成千上万座青铜玉棺更要精美珍贵。 这座棺椁足足抵得上四具青铜棺椁大小,上面雕刻各式各样的图腾文献,古老的字符跳跃游动,穿越了上万年度额时间还有灵力。一个个火红色的龙龟字符如同活物围绕着整座棺椁盘旋。 可是这座棺椁上却捆绑着一根又长又粗的铜绿锁链,锁链延展出八条伸向八个方向高高吊在石壁金漆兽首上,锁链上贴一百零八枚荒古符咒朱砂贴,明晃晃的泣血红光灼烧刺痛着双目神经。 “困仙锁!” 江长安惊赫道。 现在又是什 么情况?大帝墓冢怎么会有困仙锁这种古老阵法?而且困住的很有可能就是紫幽大帝。这是只有镇压暴戾狠恶的凶兽时才会使用的阵法,鲜有人知。 仔细看去,铜绿锁链上生满了一层铜锈,脱落在地上,混合入灰尘,这证明了阵法已经布下了上万年,与墓冢地宫同存。 万人墓冢分刮墓主气运,又用困仙锁锁住命魂!设计这座墓冢的人歹毒至极! “这是死局!”江长安心底震撼溢于言表,心中的谜团也越来越大,当年两族大战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十多年前闯入地宫的神秘人,留在第九层地宫的枯骨,以及如今这个设立死局的人,一切太杂乱,就像一滩泥沼,江长安察觉过来的时候已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时,忽听墨沧道:“小子,快抬头看!” 江长安抬眼望去,整个开阔的石壁周围及上方刻画了密密麻麻的图案,上面标注了一些复杂难解的古老文献,江长安看过许多古文,通晓多种国家甚至种族文字,但这种字眼却从未曾见到过。 整个石洞的石壁上刻画的图画大致能分作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大致描画着妖国境曾经是一片宁静祥和,第二部分刻画即是人族与妖族开战前的威猛之势,紫幽大帝与猿皇交汇于半空,大战一触即发! “这里真是紫幽帝陵!” 江长安宛若石化,呆呆看着那点红光,动不得,也叫不出!完全震撼住。这两幅画面与自己在古碑中看到的两族交战、生灵涂炭之景不谋而合!两族大战的整个过程都全然记录在了上面,是不是意味着也同样记录了紫幽大帝与猿皇交手的结果?! 江长安心潮澎湃,满怀激动地朝下看去—— 可是就在这时,画面断了! 整面石壁最后三分之一的墙绘一片空白,没有半点彩色笔墨,没有留有一笔一划一个字,鬼斧神工的光华石壁上,空空如也。 “这……怎么回事?画面怎么可能缺失了?”江长安没有心思去管尸棺,一步来到石壁前摸了摸,整面石壁浑然一体,没有打磨的痕迹, 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绘画之人根本就没有将第三幅画面——两族大战的结果绘上去。 为什么会这样?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参悟古碑止于大战结果,地宫壁画同样也是消失在最后,若是只有一种巧合还好说,可是种种巧合连接在一起就成了问题。 他不禁问出口道:“两族大战究竟经历了什么?史册上关于两族之战的记载也是一笔带过,只说了妖族死伤惨重。为什么?” 牛鼻子老道嗤笑道:“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其实你只需要再多加一本茶书,大爷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 江长安根本没工夫搭理他,双目一眨不眨观望壁画。 “小伙子,半本也是可以的,考虑考虑怎么样?” 江长安根本不回话,牛鼻子老道心中藏着这几句话不吐不快,忍不住主动交代道: “之所以史册交代不明,有一种传说:其实是当年紫幽大帝不是猿皇的对手,迫不得已以禁术召唤出颍河冥水,破釜沉舟,力挽狂澜,千钧一发之际这才得以战胜猿皇。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猿皇虽被诛灭,紫幽大帝却再无力收回颖水,无数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受其侵害家破人亡,数十万里沧溟峡谷就此应运而生。 从这一个方面来说紫幽大帝的危害不比猿皇要差,小兄弟你想,这样的事那些撰写史册的人怎么会写进去?自然只会大书特书紫幽大帝如何如何了不起,唾弃贬低妖族如何如何不堪。根本不会对这污点多花半点笔墨。” “仅仅因为这一点,石壁上才没有绘出第三幅图画?不,绝不会这么简单。”江长安隐隐有一种感觉,两族之战另有隐情,一个消逝在历史时间长河被世人所遗忘的隐情! 突然,身后一股冷意袭来,一个淡泊寡欲的声音冷冷道:“我当是谁居然提前一步踏入十八层地宫,原来是幻境中所遇到的道友。” 慈心洞天圣姑崔宁口中的道友自然不是指江长安,她的双眼只在江长安身上流转一瞬,杀气刚一涌起就转到了牛鼻子老道身上,不敢小觑。 :。: 第七百四十五章 白玉烟斗 牛鼻子也不理睬她,崔宁也知和这老道问询只会是自讨没趣,这才又将目光重新反在江长安的身上。 除了慈心洞天,一拥而入的更多也是一些别门别派的强者,在惊叹过墓中奇特石棺链锁与壁画之后又将目光锁定在江长安与慈心洞天的身上,坐看好戏,一言不发。 崔宁冷冷道:“狂子伤我慈心洞天门人,今日务必有一个交代不可!” 江长安更是不看她一眼,目光全然停留在崔宁身后那个生着一对酒窝却极少笑的女人身上。 女人倒骑白鹿,足腕暴露在空气之中,长发如瀑披肩,此刻她是笑着的,笑容一闪而逝,恬淡安静,比起江长安第一次见到她时,眼中已没有了轻蔑与厌恶。 陆清寒紧攥的掌心都流出了汗丝,她本就是担心江长安的安危一意孤行寻他而来,跟着人潮进入了鬼门石关,当走到颖水涧时见得地狱般的惨景,心中便失去了一半魂魄,奈何地宫中的虚无阴煞让其无力前进一步。 正万她分焦急束手无策的时候,碰巧撞上了被江长安戏耍一番后从幻阵怒气冲冲赶来的崔宁一众,索性汇合进入这墓冢,也好寻他。千难万险,此刻确定他平安无虞,清丽脸颊不由自主地流溢起罕见笑容,可当看到这无耻小贼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刚露出的笑脸又收了起来,端出了身为圣女的冷酷。 崔宁未得到任何回应,冷哼道:“开天师一脉的弟子竟是如此猖狂吗?非但胡乱残害正道人士,就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懂得,竟不知你小子的师父是如何教得,还是说开天一脉的脾性向来皆是不堪?也是难怪,自古流传至今的盗墓流派,干得就是有损阴德的事情,这样一想也不觉奇怪。” 冷嘲热讽引来一阵嗤笑,江长安不怒不慌笑道:“圣姑说错了几点,第一,开天一线岂非盗墓可以相提并论?,第二,我知晓礼义廉耻,但是我的师父教我,有的时候对一些人不必讲究礼仪,因为那是对牛弹琴,就算我再懂礼仪,牛又怎么会懂呢?” 崔宁脸色阴沉,就连傻子都能够听懂话语中骂人的意思,慈心洞天一众弟子当即就要忍不住冲上来! 江长安继续侃侃而谈:“第三点,也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认同的一点,圣姑弟子蒋春可不是什么正道 人士。” 崔宁身后一个弟子跳出来大声怒吼道:“放肆!我蒋师兄岂是你能诋毁的?你这竖子真是出言不逊!含血喷人!” 江长安未搭理他,继续说道:“蒋春主动惹事不说,还技不如人,更重要的一点,我想圣姑这几位回来嚼舌根的弟子没有告诉你,事情发生的地点是在大名鼎鼎的被看招?试问有哪个名门正道人士会去被看招那种地方?” “你……” 此话一出立马掀起一阵风浪,底下人议论纷纷:“被看招!那不是诸多浪荡子睡女人的地方吗?那里可不干净,想这慈心洞天整日口口声声吆喝正道,怎么也会去那种地方?”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这些名门还真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崔宁火冒三丈,回首凝视那个当日被逼着找了一叶花灯的弟子,后者愧疚低首,不敢直视,妄谈色念这可是要逐出师门的大罪,他们哪里敢交代出口被看招这三字?本想让谁师父出手快速结束战斗,连被看招的事都不能让这白衣小子吐露一字,不想还是纸兜不住火,漏了馅儿出来。 江长安火上浇油地笑道:“其实情欲发泄理所应当,也不足为奇,倘若一个人永远没有男欢女爱,从不懂情为何物,等着变成了一个老女人就易怒易老易暴躁,咦,圣姑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为何这么恼怒这么暴躁?莫非……” “狂子,受死!” 崔宁暴喝一声,中指与拇指探出一击青光,风驰电掣,根本来不及反应。 可这一切又怎么能逃得过菩提龙眼的观察,江长安同样未动,掌心露出六道狱灵火凝聚成一根紫光雷电,似是铁矛,不偏不倚正与青光半空交汇,轰地一声燃起熊熊烈火,阴冷的洞府顿时明亮温暖了不少。 众人惊叹不已,六道狱灵火实乃世所罕见,更奇异的是这等神火居然能够被一个年轻人驯服,实在是值得人寻味。 崔宁还欲再动,却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够了,身为教养圣女的一代圣姑,你和一个小辈较个什么劲?输了丢人,赢了也不光彩,到头来为什么打的都不清楚,稀里糊涂地就替别人出了手,让人坐收渔翁利,还看了一场大笑话。” 崔宁恍然明悟,想要此子性命的 人不在少数,即便自己得手也是呈一时之勇,乘了他人意,得不偿失。 她全身杀气竟然真的就乖乖卸去,恭恭敬敬转身向着老者俯身拱手行礼:“谢尊者教诲。” 老者喃喃道:“道心不稳,心魔就有了可乘之机,几十年的道行稍不留神就会毁于一旦。” “尊者教训的是。” 崔宁脸上敬而生畏,江长安循声望去,在她身边站着一位年过花甲的白袍老者。 老者身材矮小枯瘦,他头裹深蓝土布头巾,正中镶一块鹅蛋大小的碧玉,一身同慈心洞天弟子没有两样的素白袍,最有特色的是他的声音,乍一听去,就如同一个老烟枪,混杂不清,甚至中气不足,双手都忍不住因年迈自然颤抖,倒是让人担心他瘦小的身体会不会被这阴风吹垮。 他的胸前果真是挂着一袋烟叶,双手颤颤巍巍,正就着面前的六道狱灵火点燃长长的白玉烟斗,烟斗浑然白玉感受不到任何灵力波动,远远望去这老者和强者二字搭不上半点关系,就是一个受病所累的老烟枪,可说来也怪,六道狱灵火常人凑近半丈已是艰难,凑近一尺必然灼伤,然而老者却那烟杆够火苗,险些都要火烧眉毛,却神态从容,吞云吐物好不自在。 再细细一看,老者吐出的烟雾入风不散,形若游丝飘飘荡荡围着每个人头顶飞了一圈,一盘旋头顶,便似是悬着一柄要命的钢刀!让人感觉寒意迸发,被扯如生死一线,久久才悠悠散去。 大象无形,杀机一线! 这轻轻一手表露,深不可测,所有人不敢再小觑,纷纷猜测此人身份。 慈心洞天的弟子总共有二十来个,每一个都是道果境之上的实力,照理说这样低阶的实力根本无法走到这里来,正是因为这个老者庇护,才得以站在此地。江长安这也明白过来,想必这位老尊者也正是他人口口相传慈心洞天打开了鬼门关幻阵途径的人,圣姑崔宁实力固然不可小觑,但还没有打开牛鼻子老道幻阵的本事。 崔宁冷然望着那几位弟子,恨铁不成钢地怒骂:“混账东西!毁我慈心洞天千年圣誉,回去后再行门规处置!” 这时,一道比之寒冬腊月还要冰冷傲然的女人声音道:“慈心洞天千年圣誉?不见得?!” :。: 第七百四十六章 尸棺活了 哧哧风动! 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几道冰蓝色的身影已傲立在洞中,人数不多,仅有四人,威势却要盖过了整个慈心洞天。 江长安见景苦笑,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前四人,正是一身冰蓝宝甲的凌浣与两位凰神卫,最后一个人四十来岁中年人,壮硕魁梧,高有一丈,银甲重铠比身后两位凰神卫还要精致美观。 但即便是这等漂亮的凤甲,也难以修饰他粗犷野蛮的长相:浓眉大眼,虎目圆瞪,一笑咧开的大嘴足足能装下整个婴儿的脑袋,五大三粗形貌酷似街头杀猪的屠夫,腰间别的还真是有一柄黑铁阔刀,暴露在外的刀鞘与刀柄鎏烫银凤,雄赳赳气昂昂的狂野姿态扶摇九天,正与他的架势如出一辙。 最为糟糕的是江长安同样是感知不到此人身上有任何的灵力存在,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高过自己太多。 也不稀奇,渡过虚无阴煞来到这第十八层地宫的岂是凡人? 抽白玉烟斗的瘦弱老者终于抬起了双目,看了他一眼,喃喃问道:“琅嬛阁冰凰族?” “正是!”屠夫壮汉声若春雷,霎时惊了众人,耳朵疼痛难忍。 老者不受半点影响,烟斗抽得更香了:“哪门哪路?” 屠夫壮汉大笑:“冰凰族凰神卫小小千户——沈泰,也算的上是这凌丫头与凌无缺的半个师父。” 众人心惊,千户不可怕,但凰神卫的千户,那是统领上千名洞墟境乃至紫府境强者的人物。更不用说凌无缺三字带来的震撼,东洲第一天才的半个老师,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自傲! 沈泰轻轻笑着,脸上傲然神色如何也隐藏不住:“敢问阁下是烧的又是哪柱香?拜的哪座神?” 老者的皱褶脸庞没入了云雾,只听到沙哑病态虚弱的嗓音:“慈心洞天一个混吃等死的,拜的自是赏饭的祖师爷,年轻时候做了不少浑球事,道门朋友抬爱,送了一个伏天尊者的狗屁称号。” 所有人下巴颏都要摔在地上,拜的是祖师爷这话足以说 明是内门正统弟子,学的是传承慈心洞天祖上正门功法,最重要的是这一尊者闲职,这地位可是受世人香火朝拜的存在。 沈泰眼神微眯,远在东灵并未听过伏天尊者的名号,就连慈心洞天也是这次头一回听闻。 江长安身旁牛鼻子老道挠了挠耳根子,忍无可忍地暗暗啐了口唾沫,低声暗骂一句:“说话就好好说,真他大爷的装逼!” 凌浣声音如银铃,听在耳朵里却寒冷刺骨,她呵呵笑道:“慈心洞天还真是虚伪!阳奉阴违!” “阁下此话何意!还是讲清楚的好!”崔宁双目阴郁,隐隐猜出了几分她要说什么。 凌浣冷笑道:“何意?妖国境随处都能够听到慈心圣女与一位男子同游,难道慈心洞天的人就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吗?” 崔宁道:“那只是世人谣传,无半点根据。” “谣传?”凌浣大笑,“可不尽然,慈心圣女与那男子出现在百将窟里我可是亲眼所见,而且慈心圣女与那男子形影不离,看起来可不止是普通道侣这么简单。我还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是谁——他就在这地宫之中!” 周围人一片哗然!冰清玉洁的慈心圣女可能与男人有染,那个男人此时还正在地宫之中,这无疑是最爆炸性的新闻! “是谁?!”崔宁怒不可遏,只想抓出此人扒皮抽筋,凌迟折磨致死! 凌浣眼眸神光静静盯在江长安的身上,后者一动不动,面色淡然,嘴角浮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姓江的,是你!”崔宁大发雷霆,陆清寒紧蹙眉头,正欲开口先行承担起罪责,谁知凌浣忽然大笑道:“哈哈哈,不过就是三言两语,圣姑竟然就如此轻易便信了我的话,‘圣姑’二字真是徒有虚名,慈心洞天也不过如此!” 崔宁一怔,气恼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看不出来?我方才说的那些只是随口那么一提罢了,不过是胡言乱语,圣姑真的就信了?真是可笑之极!”凌浣大笑。 “胡言乱 语?”崔宁心火越烧越旺,可当看到伏天尊者,所有火都散做白烟,缭绕散去。 伏天尊者还在吞云吐雾,对这形势不管不顾,山上人与世无争太久,和野兽做朋友,难免忘记了如何和人打交道,忘了如何说鬼话,对于慈心洞天所有门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陆清寒疑惑看向无耻小贼,那表情似在问:“为何冰凰族公主会临时反悔?” 江长安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凌浣当然不会有好心思临阵倒戈帮助两个人,但是只要让她知晓并相信冰凰族的两大至宝在自己手里,并且自己随时都有销毁的可能,她就不会让自己陷于死地。 功于心计,上兵伐谋。这些东西,江长安是不忍心和身边的女人讲起的,他们的世界太简单,太干净,这样很好。 凌浣牙根咬得咯嘣直响,恨不得把江长安除之后快,可他不但是开天师,如今又是有了冰凰族两道至宝攥在手里做筹码,自己非但不能杀他,其他人谁也不能杀! 一时间宏伟的宫阙中,落针可闻,唯有无形的杀意在弥漫,气氛紧张,剑拔弩张。 沈泰如阔刀出鞘,体型更似一座小山,面对这样戾气冲天,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站在远处的修士都忍不住颢栗了起来,他沉声道:“此时还不是争论的时候。” 伏天尊者也沉吟附和道:“不错,眼下要紧的是瞧一瞧这棺中究竟藏着何物?困仙锁,歃血符,好久没听说过这些东西了,老头子也迫不急待想要看看其中放的究竟是不是大帝尸身!” 冰凰族与慈心洞天两方强者都这样开口,谁敢说一个不字? 当即两方各派出一个弟子上前探查,可就在这时—— 轰隆隆! 宫阙一番剧烈震动,哗啦啦叮铃桄榔声直响!八根粗壮锁链碰撞响个不停! 所有人一瞬间都像被扼住了咽喉,惊恐到了极点!震动……正是从放置在中央的火红尸棺上冲出来的! 尸棺,活了! :。: 第七百四十七章 三面修罗 砰! 石棺剧烈晃动着,冰凰族与慈心洞天派去的两名弟子心中一惊,疾风退出十丈! 棺椁中似有火烧,整个棺椁比血还要红艳,比太阳还要刺眼,棺盖缝隙中火苗蹿腾到外面,以至于八根锁链都烧得通红,像是浇了一层滚烫的岩浆,若非有锁链捆绑灵符压制,棺盖早就崩飞了出去。 砰!砰!砰! 整具棺椁不知是什么材料,通红的颜色如梦如幻,变成了半透明,隐隐约约竟能清楚看到——棺椁中一个活物已然苏醒,正拿头拼命冲撞着棺盖! 每一次碰撞众人的呼吸和心脏都跟着颤动,所有人屏气凝神,闭口不言,宫阙中只剩下咚咚跳动。 一些人眼中藏着恐惧,而更多的则是露着赤裸裸的欲望与希冀,难道说大帝未死? 崔宁同样充满期待,如果人族多出一位大帝,何愁妖族不灭?像她这般天真心思的人数不胜数,正因这一点,也不难见得冰凰族的凰神卫千户沈泰按住腰胯间刀柄,眸子露着凶光,一位大帝的震撼实在是太过强悍,必须阻止他出世! 墨沧望着眼前景,轻伏在江长安耳旁笑道:“还真是可笑,棺中究竟是何物还没有探究个明白,这些人就自相明争暗斗起来,幼稚!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是一样。” 江长安没有搭茬,他的心绪同样紧张,菩提眼也是看不透棺中神物,但谁也不敢上前,无论棺中是不是大帝,这景象看上去就不是善茬儿,谁第一个上去那就和送死没有分别。 陆清寒未动,身下骑着的白鹿却似觉察到了恐怖的危险将要来临,四肢打颤萌生退意。 所有人屏住呼吸,只有牛鼻子老道蹲在一旁,两眼饶有兴致地盯着锁链上的符纸,比划着纸上字符,手中也胡乱比划。对他而言,这字符可是远远要比棺椁的动静有趣太多了。 炽热的火焰翻滚越来越激烈,只听嗤的一声! 第一根铁索上第一道歃血灵符被裂缝中窜出的火苗烧成了灰烬! 火焰攀升直上,顺着第一根铁索爬上去, 烧尽这根铁索上一切符纸,顿时这第一根锁链青光黯然失色,啪得脆响断裂开。 少去一根锁链,尸棺已然翘起一角,不多时啪啪啪连声响动,八根锁链全都挣脱打断。 棺中火苗也消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宫阙中宁静让人压抑得几乎疯狂,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砰!” 棺盖被打开的刹那,一道火光飞出,阵阵血雾弥散。 “妖气!”崔宁大惊失色! 但见红雾中探出一条身躯足足占据半个宫阙的庞然大物! 上古生物出世,震动云霄,颖水涧中逆行飞瀑炸裂云中,下出一场瓢泼大雨,雨滴呈泥泞般的黄色,这是颍河冥水最浓烈的冥水,它在庆祝这生物的出世。 颖水涧旁与地宫隔江而立的风眼口河畔还留守又不少门派的门人,他们负责接应进入地宫的人,不过更多的是因实力只在道果境甚至泉眼境,无力抵抗虚无阴煞的压力不得不选择留守岸上,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冰凰族、甲第道盟与诸多世家门派的旌旗,五颜六色。 天生异象,许多人的灵魂都在颤栗,到底有什么样的可怕生物出世了? 他们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惊恐,相隔很远就能够感应到地底传来的恐怖气息,灵魂深处的颤抖。诸多强者进入地宫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会引出这么恐怖的上古生物?所有人都惶恐不安。还未及多想,颖水天雨已然落在身上,如同硫酸倾盆泼在头顶! “啊!” 一时间地面又多了一层崭新尸身,诸多弟子不得不退出颖水涧,回到冰原之上,远远看着瓢泼黄雨腐蚀诸多尸体成白骨,而后白骨也化成青烟,哧哧烧灼声持续整整半柱香的时间。 再探头向里望去,青烟缭绕,白雾迷蒙,雾丝点点,正如初春烟雨江南最美好时节,引人向往。 所有人无不是心生惧意,整个颖水涧都像是一尊活物,将人玩弄致死,再佯装人畜无害的美景,引人入胜,招人近前。 他们不敢上前,只敢远远打量,低声猜测着,地宫 底下是什么出世了? “吼……” “嘶……” “唳……” 血雾中神秘生灵咆哮,奇异的是不只有一种声音,是三种声音混合同时嘶吼。 一声如猛虎,一声如虫鸣,另一声似鹰唳。 三种截然不同却都是撞破灵魂的声音交织一团,吼动天地,将整座地宫都要震散了,轰隆隆尘烟弥漫,石顶坍塌零星碎石。 血雾中根本看不得妖兽全貌,模模糊糊只能看出是一条巨大无匹的蜈蚣身躯,通体如岩浆一样火红晶莹,口中喷吐火焰,触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全部化成了脓血。 它的身躯比得一座高楼,让人惊奇这一方小小棺椁是如何盛下得?明晃晃似镰刀的千足摆动让人全身不禁恶心,长长身躯上分支出三只头颅烧着烈焰,一颗虎头,一颗蜈蚣,一颗蛇颈鹰首。 “轰!”巨兽传出惊天的波动,俯瞰众生,杀气冲霄。 三只头颅打量众人,三对泣血眼瞳杀机毕露,没有丝毫的心智可言,仿佛它从尸棺中冲出,就是为了诛灭生灵,涂炭世间。 每个人都在震惊抖动,大帝棺中怎么会有妖! “三面修罗!”江长安心中惊颤,司徒玉凝所给的资料中有记载此妖,曾是猿皇元昊坐骑,陪同猿皇征战杀伐,一生屠戮,可史料中清清楚楚所记载着三面修罗曾死在了战斗之中,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猿皇坐骑在妖族中地位必是不凡,可怎会出现在紫幽帝墓?江长安脑子一片混乱,长生灯绝不会选错地方,这里理应就是紫幽大帝的墓冢。 自从进入墓穴至今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蹊跷,与史册记载多有出处,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史册有误! 江长安这一个念头一冒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史册是人撰写的,人能够撒谎,史册为何不能?!如果抛去这些史料与传说,两族之战会是什么样子?江长安脑子飞速转动,顿时得出的结论让他诧异失魂——整个第二次两族之战,都是空白! :。: 第七百四十八章 我信他 没有一点证明能够证明两族当年真正战斗结果,世人口口声声相传的大帝战胜猿皇,也仅仅是史料三言两语与传说中而来,抛去这些,大帝与猿皇、人族与妖族大战结果就是个天大的谜! 石壁上第三幅本应该绘着结果的壁画不见,石碑道蕴感悟同样看不到结果,江长安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渊,伸手不见五指,当年大战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谁建造了地宫墓冢?又是谁布了这一道颖水涧?! 十几丈长的三头蜈蚣,吐出一道血雾,直将一座宫阙石柱化了个干净,凭空消失,这种剧毒让众人心惊肉跳。 陡然间那道蛇颈鹰首一声鹰唳长啸,翎羽火光冲天,张口红雾中探出成千上万条翎羽,火光滔天,璀璨如茫茫长夜中群星银河,密密麻麻滴水不漏,所过之处皆是烧成一缕白烟! 江长安一边伸手正欲探出太乙神皇钟,一边垫足就欲向陆清寒护去,可他与众人的法宝还未动,身后隔着很远就探出了一只大手,铺天盖地而下,抓向血雾。 噗噗噗…… 火羽霎时全然消散,所有人都回头望去,江长安先一步认出了这只手,大手并非真的是肉长出来的手,而是一记缠着黑黝黝铁索的铁爪。 扶玉楼带领着几位洞墟境的甲第道盟弟子姗姗来迟,江长安望了两眼,黄龙老道与孙罄没有跟在身后,跟来的几个都是实力非凡的生面孔。 “甲第道盟还是来了!”江长安心道。此时来讲来的人越多,来的强者越多,自己浑水摸鱼的机会也就越大! 面临三面修罗,众人没有上前打招呼的空闲,扶玉楼也是一脸凝重,他与江长安之间也无仇无怨,此刻全心放在如何对阵巨妖身上,至于来此的目的,心照不宣。 羽翎被灭,三面修罗震怒,中间一具头颅爆发出阵阵嘶鸣,一道道声音如一阵阵惊涛海浪席卷世间一切,铺天盖地。 众人抱头痛嘶,歇斯底里地惨叫。这是一种恐怖的杀伐之音, 金戈铁马,像是千军万马奔腾驶过,无形无色的杀意凌驾头顶,短短一个瞬间,就有数之不尽的人身躯在无尽杀伐之气中四分五裂,由内向外炸裂粉粹成肉末。 噗!噗…… 死尸一具具接连化成血雾浓水,消失一空,仿佛从未曾存在过。 弥散在空中的血雾直至本心,竟比虚无阴煞还要恐怖上百倍,沾者心神无不受其影响,江长安身上一沉,好在连日虚无阴煞的吞噬让他的身躯达到了一个强悍非人的状态,再用虚无阴煞运行周天,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经将这威压全然释放在体外。 他隐藏身形,悄悄趁着混乱钻进慈心洞天阵仗。 陆清寒脸色痛苦不已,白鹿也步步退却,这血雾像是无数根银针扎进心魂,肉身感知不到半点苦楚,心底却已翻江倒海,杂乱不堪。 正当无助之时,手掌突然被人稳稳攥住,她眉间一冷,金刚丝就欲刺出,却看到那张笑吟吟的臭脸,一股暖流自指尖引渡全身,如沐春风,一时间所有的压力全无,自在至极。 再想看他时,江长安已经站到了远处,笑意盈盈。 陆清寒脸上故作镇定,心尖却砰砰跳得厉害,这可是在诸多师门面前,这人……当真是一个无耻小贼!一个大胆的小贼!这般想着,那股虚无阴煞却也融进了心里,化作暖流。圣女脸上又生出一点浅浅淡淡的酒窝,一闪即逝。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实在太可怕了!”比起身躯受到的伤害,这些没有道蕴没有虚无阴煞的人心魂倍感压力,再无一人敢上去樱锋。 那抽白玉烟斗的伏天尊者与沈泰相继出手,强者大能共同对付这尊巨妖,牛鼻子老道则得过且过,他保证的只是这白衣小子的安全,除妖兽这种事情,他可懒得管,一边想着,一边又抱着茶葫芦蹲在一旁,数起了这大蜈蚣究竟有多少张腿! 忽然,江长安心头金光闪烁,开天术再度自启,唯有他一人所能见的金芒棋局在地面铺陈开来, 各种方位凌驾其上。 “开天术自启,难道这墓中还有未知的东西?” 江长安顺势推演,洞府中至宝漫天飞舞,打得不可开交,他就像是置身之外,不为所动,过了片刻皱眉道:“奇怪,奇门遁甲天、地、人三格五行八门,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可是这一层地宫自景门始,曲折穿过入口伤门,指向棺椁为死门,可以一眼看出阵法的形状如南斗六星,穿过七门,却唯独少了生门所在!怎么会这样?” 既是有系绳法必有解绳法,一个阵法不可能没有生门,可他却迟迟寻不到生门所在! 恍然间,江长安明白了什么,大惊失色:“三面修罗自棺椁出世重生,死即是生!死门即为生门——地下还有一层宫阙!” 地下还有一层宫阙! 一石激起千层浪! 然而却无人听他诉说,只顾着保命要紧,哪里会有人在乎一个无名小子的话语? 不禁有人嗤笑:“你小子算是什么东西,这可是紫幽帝陵的大墓,就你也敢妄自揣测?你以为你小子是谁?开天师?可笑至极!谁会信你?” 话音刚落,就听十八层入口又传来一道新来的声音: “我信他!” 众人自三面修罗密不透风的攻击中回过一缕神,喘了口粗气,回头望去—— 但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长相不俊不丑,却有一股男性阳刚之气,显得添了几分俊朗,一身黑色绣着丝边的佐龙袍,头顶金龙冠,雕刻的金龙栩栩如生,龙须飞舞,口衔日月珠,好不尊贵! 只是这人昂首阔步,眼神却飘然轻浮,行为举止都不似哪家富家公子,厌烦了繁文缛节,更像是哪个山匪头子穿上了劫来的新装,出来显摆来了! 年轻人朗声大笑道: “就算世间谁人都不信他江乌鸦,我龙囿灵,独信!” :。: 第七百四十九章 飞龙骑 “龙囿灵!” 凌浣冷冷道,“龙族即将授法上位的龙帝也来趟这趟浑水?是为了猿皇与紫幽大帝留下的异宝而来?龙族也会瞧得上这墓冢中的东西?呵,差些忘记了,龙族经历第一场两族之战后元气大伤,就连墓葬都被人偷了个空,怎么能不惦记这大帝遗宝来赶快充实自己呢?” 凌浣语气讥讽之意表露无遗,甚至不免听出其中夹杂着埋怨,第二次两族之战所有妖族穷尽凡人之能事,最终只是败于一线之间,在她观念之中,倘若第二次两族之战龙族参与,结果难定,但龙族却选择龟缩保全,怎么不让人气急? 龙囿灵不以为意,万年来龙族什么讥讽难听的话没有听过?大笑道:“既然冰凰族凌公主提到这一点,那本少爷就先说好:你们所有人都听好了,本少爷不是为了这什么狗屁宝物来的,是为了我兄弟江长安来的!” 顷刻间众人搞清了状况,自动规避出一条通道,上古龙族的龙帝,这白衣小子是龙帝的兄弟……那位先前叱喝江长安的年轻人脸色都变成了青色,今日可是走了大大的背字! 龙囿灵撸起两条袖子,破口大骂道:“奶奶个腿儿的,方才是谁说的我兄弟不是东西的?站出来!” 众人心惊,面对三面修罗这般大吼大叫岂非自寻死路? 可等待了片刻,三面修罗竟然没有出手,反倒退缩回红雾之中,风雨间歇,周围人也得以喘了口气。望着满地已然铺了厚厚一层的尸体心悸悻然。 很少有人在意过,人在生死边缘徘徊后的一刹最先出现的情绪并非庆幸,而是狂妄,狂妄连天地生死也奈何不得自己,所以,才有了——劫后余生,得意忘形。 那位叱喝江长安的年轻人显然就处于这种情绪状态中,不能自已。 “是老子骂的又如何?!”那年轻人站出来,身上所穿衣饰无门无派,单纯是靠着一身蛮横实力强行杀入地宫的一介散修,长相平平无奇,只有那双手比脑袋还要大,布了一层厚厚的老茧,被鲜 血染成了红色,实力已逾洞墟境初期。 “老子‘霹雳掌’韩阕,这话就是老子说的怎么样?你看上去不过才是个刚进入道果境没多久的小子,也敢朝老子指手画脚?哼,老子什么样的人没有杀过?什么狗屁龙帝,你就一个人,老子杀你易如反掌!” 一听到“霹雳掌韩阕”名字,当即有几人闻声色变,显然算得上小有名气。 韩阕的确有些名头,但是多是恶名,年少时候拜了一个道观老师父学习掌法,没学两年便被因戾气过重逐出山门,此后怨恨难平,自行整日徒手击石锻火,练就一双铁手。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屠了道观满门,也创出了些许名声。 墨沧默默地替这位兄台哀悼:“傻呀,都看出人家不过才是道果境,就不用脚指头想一想——一个道果境初期的小子是怎么能够走到这里的?” 似为了印证墨沧所言,突然,众人惊异发觉韩阕身后多了两人,两个中年人身披一副黑铁块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龙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头顶纹龙宝盔,上面垂两条红色缕带,双肩后笼着赤霞披风, 下穿一双鲨鱼皮靴,披红带彩,步月登云。 每一个人都有两米高的魁梧身材,相较起冰凰族凰神卫注重轻灵美观的银甲,这二人甲胄更显厚重厮杀,两套战甲上都是伤痕累累,刀剑留下的痕迹斑驳不清,这是数十年来积攒下来的荣誉勋章。红雾中若隐若现更是添了几分肃杀,光是看上一眼便让人触目惊心,压力倍增! 没有人看出这二人是从何处走出来的,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一言不发。 韩阕双手颤抖,眼白都要将黑瞳淹没,被这气势压得疯掉,大喝一声两只铁掌分别朝一左一右两人头颅拍去! 噗! 两声断裂,合并一声。整齐划一的程度令人发指。 那两只铁掌连同手臂齐肩斩落,鲜血喷流如柱。没有人看到这二人是如何出手的,韩阕转眼即成了杵在原地的半个人棍,长着大口几 欲喊叫,下一刻又是一声皮肉撕裂的声音,他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所到之处每个人都避之不及。 凌浣蛮横的脸色惊恐莫名:“红袍黑甲,尽诛绝杀!飞龙骑!是龙族飞龙骑!” 霎时间如冰块砸入沸水油锅,整个宫阙噼里啪啦喧闹躁动起来。 “飞龙骑?那不是自从第一次两族之战龙族遭受重创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吗?传说已经灭迹了,怎么可能还存在?” “十万年没有踪影的飞龙骑现在就站在眼前,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 众人争论不休,唯有慈心洞天提着白烟斗伏天尊者斜视一眼众人,轻笑道:“龙族既在,飞龙骑怎会灭迹?” 红袍黑甲就似收割阴魂的地狱判官,让人心惊胆寒。谁敢再小瞧这位准龙帝与这被准龙帝称兄道弟的白衣小子? 龙囿灵一步步朝江长安阔步行去,这一袭金丝黑衣不仅成为了众人瞩目焦点,同样也引起红雾中妖物的注意! 三面修罗疯狂地嘶吼,庞大的身躯不安分地暴乱躁动!随着龙囿灵脚步接近,三颗头颅越发不安分,龙族的血脉来自太古开天纪伊始,乃是妖族中至高无上的血脉,龙囿灵身上流淌的更是最精纯最雄厚的皇室血脉,这是单纯的血脉压制! “江乌鸦,本大少爷没骗你?我龙族飞龙骑可还威风?”龙囿灵又扶额凝眉,“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封禅登位的仪式还没举行,本少爷不算是龙帝,顶天只能带来两个,奶奶个腿儿,族里那群老家伙也不知怎么想的,只让带两个还不怕本少爷被人欺负了?要本少爷说,带来几百个,那多气派!” 几百个?一旁听者差些就要当场吐血倒地,这两个就要搅得天翻地覆,你个臭不要脸的还要拉来千军万马?! 江长安大笑,龙囿灵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只让带两人的用意苦心?他这般说只是纯粹得想要替自己撑场子,让这些人心生惧意罢了。 :。: 第七百五十章 莫老 江长安问道:“另一个人呢?” 龙囿灵道:“什么另一个人?” 江长安道:“飞龙骑固然厉害,但是还不足以护持你在道蕴下安然无恙走到这里,所以我问跟着你身后的应该还有一个人。” “奶奶个腿儿的,你这脑袋还是这么聪明!”龙囿灵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大笑不止。 龙囿灵回首打量着几大势力的强者,待望到伏天尊者,目光顿住,啧啧称奇:“此人定然是高手!” 江长安笑道:“可以啊,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不曾想龙大少爷居然有了这份眼力,刚才可是连我都没有看出老者有何奇异之处,你又是怎么看出来他不简单的?” 众人目光齐聚在龙囿灵的身上,纷纷好奇他会如何回答。 龙大少爷咳咳清了两声嗓子:“还用多说?这年头敢于自己在自己头顶带绿的人可是不多了。” 众人顿时忍俊不禁!伏天尊者头顶蓝布裹的兜帽上鹅蛋大的碧绿玉石绿光闪闪,在黯淡天光下映衬得帽子上都泛着淡淡荧绿,绿得流油! 伏天尊者一言未发,捧着烟斗继续享受,圣姑崔宁大发雷霆:“放肆!慈心洞天岂是你这般妖人能够诋毁的!” 她正欲出手给这小子一个教训,那三面修罗已忍耐不下这股血脉冲击,三颗头颅同时嘶吼咆哮,洞中无风,血雾却平地刮起龙卷,气旋聚拢成冽冽飓风,猛然之间,六枚眼瞳灼烧起炽热红芒,杀机突现! “轰!” 三颗头颅一同攻杀,蜈蚣发出震天嘶吼音波,虎头吐舌绽出黄褐色雷光,混合完全羽翎急如骤雨,铺天盖地,眼看覆盖整座宫阙,根本无一处完好的落脚处。 “噗!”人们眼睁睁看着,当场便有十几名有一定名声的强者一下子就被镇压爆碎,化成血雾,形神俱灭。 两位飞龙骑未动,龙囿灵不慌不急,江长安也不动,陆清寒望了他一眼,心中也跟着安定了不少。却不知这股安定是从何而来 ?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陡然生出一团乌云,乌云满布! 那片乌云中,探出一只跟做小山头似的避火罩,抓了下来,直将这团血雾连同三面修罗都遮盖其中。 所有人惊异查探过去,避火罩形同半球青光,八方各有一尊青龙,就像一只巨大的八指爪子,覆盖着青鳞,苍老神威,不可匹敌。 “九龙避火罩!”沈泰诧异道,一脸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丈高的身子下意识地挺得笔直,双目露有崇敬:“来者……可是莫老?!” 九龙避火罩,神罩上只有八条神龙,之所以叫九龙,那是因为执掌神罩的也是一条龙! 所有人跟着望去,但见一个双脚如人般直立,身穿布袍的老者,却是青龙面首,长长龙颈不恶而严,两根龙角傲天而指,苍髯垂胸,双手双足赤裸在外俱是四指龙爪,苍劲有力。 九龙避火罩盖住血雾,便是如同将宫阙分作两个区域,一方地动山摇,一方安然平静。 龙囿灵连忙上前搀着老者手臂,缓缓行来。 青龙老者面容苍老,却依旧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一对龙眼扫视一圈,无不胆战心惊,他的声音也要比样貌年轻二十岁,声音不大却分外洪亮,对着崔宁道: “年轻时候,曾入过一次夏周,御虹打由碧恒山掠过,见有一青衣女弹琴石壁上,翻翻一仙人,几番询问之下才得知是慈心动天抚育圣女的圣姑。” “犹记当时的圣姑可是没有这般嚣张跋扈,露饮寒涧下,鱼归清海滨,立足百丈竿头,大善知识。真正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不偏见两族之争,平等以待,甘于淡泊,不贪安逸,修一介仙风道骨,不讥世间过。” 青龙老者抚须陷入沉思,良久,道:“那女子,未记错应名为盼蝶。” 崔宁脸色骤变:“你是谁?怎知我师父的名号?” 老者未答,依旧沉积在回忆中道:“后来偶然得幸,应邀与她论道,更知她博古通今 学识渊博,惊为天人。只可惜再听闻她的消息时,她已闭关不再见人迎客,可惜……” 老者伤春悲秋的追思在崔宁眼中像极了刻意的嘲讽消遣,冷喝:“你究竟是什么人?” “世人只道仙人难觅,却不晓真凡人亦是难存,你我活在世上,都是在学他人,都是在竭力成为他人,不足称为真凡人。可在老夫看来,滚滚红尘,只她一人可堪称为人。” 崔宁手心握着的灵法蠢蠢欲动,却是被伏天尊者抬手白玉烟斗拍了下去,操着一口老烟呛对着青龙老者道:“盼蝶师妹慧根在诸多同门中的确非凡,年轻时候便有不俗的悟境,实乃令我等惭愧。昔年之事一如过眼云烟,师妹已放下一切不见故人,不问往事。就连我这个老家伙都不肯见喽。倒是莫老,如今到了几爪?” “五爪半,老了,这辈子怕是到不了六爪了。”莫老道。 旁边人听得云里雾里,江长安却听得明白,大惊失色。龙族龙爪数量完全代表了实力,推断下来这位莫老的实力已是少说到了紫府境中后期,甚至已经逾越凌驾到紫府境之上,深不可测。难怪沈泰都是尊敬的神色,能比出高低最佳方法靠的就是实力! 莫老目光一转,凝眸注视着江长安! 江长安心下惊动,但大风大浪见得不少,也不会被这龙象眼神吓得腿软,反之,他也一瞬不瞬得凝望着老者。 莫老不禁啧啧称奇,还少有哪个小子敢于直视他,这小子不但敢于直视,还充斥着些许反抗不服,有趣得很。老者眼眸生出点点亮光,一点灵力直入人心,探一探他的心魂! 感受灵力闯入,如此更是激发江长安好斗的心思,全身杀气释放出来,开天书裹挟着虚无阴煞的力量转瞬便将那点灵识绞杀粉碎! 莫老猛然回过神,惊喜道:“开天术!你身上有开天术?!难怪,难怪你能够走入十八层地宫,而且还将虚无阴煞化为己用!难得!难得!” :。: 第七百五十一章 第十九层墓开 “开天术!” 所有人无不深呼一口冷气,屏气凝声,落针可闻,场面一片死寂。 龙囿灵大手激动地拍着江长安的后背,一脸悲痛欲绝道:“奶奶个腿儿的,江乌鸦,你什么时候中的开天术?!谁干的?谁下的这毒手?本少爷怎么一点儿信儿也没有啊?这……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咋就得上这绝症了?额……话说,什么是开天术?” 场面更加静了…… 人群直接炸开了锅,惊叹质疑声不绝于耳。拥有开天术,那就是开天师,这白衣年轻人便是年纪轻轻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开天师! 正惊叹之余,只听轰隆震响! 三面修罗拼命撞击着九龙避火罩,意图脱困而出。这等上古异兽,纵然莫老也无力镇压,只能困住一时片刻。 江长安道:“地下尚有一层。” 凌浣问道:“入口呢?入口在哪儿?” 江长安道:“我需要时间。” “纯属无稽之谈!”崔宁冷然道,“就凭借这小子三言两语便能寻到入口?仅凭那消失了数万年的开天书?谁能知道是不是你这妖道指使我等为你以命探路?” 早在江长安杀害蒋春,这一点,便在崔宁这里打上了妖道二字的烙印,连妖都不如! “妖道?”龙囿灵指着这疯婆子鼻子大骂:“你个老道姑最好把嘴巴擦干净再说话,我兄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进入这帝墓探个究竟?谁要是胆小害怕大可以不进去。不过本少爷话也只说这一遍,既然走到这里,各位都是豁出了命,愿不愿赌这一次在于你们自己!两腿长在自己身上,谁也管不着!” “你……”崔宁怒蹙眉头,却听莫老突然拱手俯身向着江长安施了一个躬身大礼! “莫老!”江长安连忙搀扶,老者龙爪双臂却稳如磐石玉雕,一动不动,老迈苍劲的声音笑道:“方才江先生言及生门所在位置,老夫代整个烟瘴海龙族,恳请江先生出手找出生门!” 众人赫然大惊! 先生!这二字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说出口的? 莫老心思复杂,若是说不在乎墓冢里藏得是什么都是屁话,龙囿灵可以为了江长安而来,但他要为龙族全族上下考虑,如今大帝墓冢中处处可见妖族踪迹,难说其中不会藏有关于猿皇的诸多消息,这里是大帝墓冢,大凶之地,但却也蕴含无尽的神藏,若是真的能进去,想必会有大造化,对龙族也是大有裨益,必须一探究竟! 凌浣虽也对江长安带有敌视目光,但在绝对利益面前也识得大体,冷然施了一礼:“琅嬛阁冰凰族,意欲拜墓,望先生成全!” 崔宁冷然道:“妖族一众便是目光短浅,竟真欲相信这些蛊惑人心的胡话!人族正道断然不会如此!” 谁知她话音一落,一旁自始至终默不作声的扶玉楼突然将鹰钩铁索缠回腰上,面向江长安拱手道:“甲第道盟扶玉楼,还望先生出手,施展开天术,寻出墓冢所在!” 崔宁愕然:“甲第道盟!身为东洲一脉正道,居然也会相信此子连篇鬼话!” 陆清寒听得心中不快,便欲挺身而出替江长安辩上几句清白,哪怕是暴露出二人关系也要明一个是非对错!可江长安却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暗中传音入密劝阻住。 除了牛鼻子老道与慈心洞天,其余各门各世家以及数百位散修见状,不约而同躬身行礼: “请先生出手!” 江长安感慨万端,也不多言,躬身回了一礼。 九龙避火罩震动愈发剧烈,三面修罗的实力太过强悍,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其真正镇压,已然没剩下太多时间。 江长安围绕宫阙石壁而行,指尖灵力飘飘悠悠,随着挥动,在地面上开始划刻,凝结开天术纹路,金光棋局再度浮现眼下。 他掐指算了道时辰,双手交错结印:“五更寒来夜渡关,仙人醉眠,鬼将贪闲,现!” 一声冷斥! 四象、五行 、八门、九宫竞相浮现在掌心,如星斗罗盘浮动盘旋,仿佛乾坤寰宇皆是掌握在他方寸之间,灵元中开天书字符游动,结合破卦术与堪山术,推演第十八层地宫中的一切。 三面修罗身在第十八层地宫中,存在万年今朝苏醒,是为了什么?它的存在是单纯镇压地下的秘密?地下究竟又是什么?不管如何,这让江长安看到一丝希望,他也想推演下方究竟如何!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长安精神疲惫,却是丝毫不敢松懈,紧紧盯着金盘每一个转动,不知不觉绕着石壁已然走了一周。 “情况究竟怎么样?”所有人无不是心急如焚,这里可是绝世凶地,莫老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九龙避火罩对灵力消耗巨大,更莫要提还困着三面修罗这等实力绝对强劲的凶兽,即将就要支撑不住,其余人等也已做好了生死一战的准备,各色各样的至宝暴露在空气中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找到了!” 江长安激动道。星斗罗盘上浮现出一点生机,虽只是萤火般微弱不堪,但还是被敏锐地捕捉到,对比棋盘方位,顿时生门方位所在一目了然。当然,这些圣象也只有他一人能够看到。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打开墓冢最后一扇大门! 江长安双手翻动一系列极其复杂难懂的咒印,手印结毕,穆然冷喝:“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请开墓陵献人法,无魔无鬼亦无仙!” 指尖金光跃然地面生门位置,顿时在地面滚动出一面形若符纸上刻画的奇异复杂咒印,金光灿烈,中间光线夺目刻着一个丈大的古字——开! 嗤! 金阵大开!生生将大面掰开一个洞口,洞口如渊,虽然不大,但却深不可测。 突然,地底窜出腾腾滚烫热气,仙光四射,道道生息从中喷出,气息神圣不可触及,震动十方,像是有东西活了过来一样,威势慑天。 “这是什么?怎么会有生物气息的存在?难道说大帝真的未死?!” :。: 第七百五十二章 二度请开山门 这是一种真正的无上威势,由远而近,所向披靡,如是天地所化,可将日月星辰,诸天万界齐镇,宫阙中所有人无不是骇然变色,快速倒退了出去。 这些人无不悚然,他们双目如饿狼般贪婪盯着洞口深处,眼眸一瞬不瞬,那里有那种波动让人颤抖,一定是隐藏了秘宝神藏! 这一切玄奇异象都注定了这里将会有惊世的神物出现,甚至有可能发掘出诸如长生灯这等极道神兵与颍河冥水此类不传之秘,绝对是无价的宝贝。 这种波动极其诡异,近乎恐怖,很显然有绝世至宝蕴藏地宫深处! 然而正当所有人心生向往之时,江长安却暗道不妙! 阵阵阴风生生将金光腐蚀一空,直接抹去,众目睽睽之下,刚打开的洞门霎时间又再度关闭! “这是怎么回事?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结果如何?怎么又关闭了?!” 这是所有人都迫切想知道的答案,紫幽大帝十八层地宫震烁古今,长生灯伏骨千万没有人真正得到,没有人能够动弹分毫,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地下,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好处。 “地宫秘境打开了吗?” “紫幽大帝的秘密眼看就要浮出水面,怎么就突然关闭?” 此时此际,人们心中紧张而又期待,不少人竟当场懊恼落泪,眼看竭力争取就要得到的宝贝化作了泡影,怎么甘心?他们都想知道结果,却又都心中惴惴不安。 崔宁不住冷笑嘲讽:“哼,妖道就是妖道,吹嘘的再如何厉害,真正到了出手的时候一切都会原形毕露,真假一看便知!” 慈心洞天的一众弟子也毫不吝啬嘲讽语句,陆清寒看得直愣住了,从前未得出山,从未见过师门众人的模样这般“精彩”,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砰一声震响,九龙避火罩直接被震开收回莫老袖口之中!浓烈的血雾病毒一样扩散,将众人淹没!忍耐多时的三面修罗逃出囚笼,大杀四方! “轰!” 万千羽翎再次探了出来,寻常 的修士根本无力可以阻挡,数十名正欲试图结阵的强者崩碎在空中,血肉横飞! 这头蛮兽巨尾轰然扫过,就如镰刀收割麦子一样,噗砰砰数十颗头颅滚落在地,接着被千足踏为了血泥。 “嘶……”它仰天嘶吼,杀气如狂涛,裂风作响。 血雾更浓了! 江长安眉头深锁,又闭上双目,任是再多的嘈杂也进不了双耳,让灵力作为自己的眼睛,观察良久双瞳猛地睁开! 只见这次他的手印指法更加复杂,点点星芒点在面前化作金丝,金色游丝浮空穿针引线似的编织成一件写满了古咒符文的金色宝衣。 所有人瞩目好奇,纷纷想要知道开天师究竟在做什么? “火!” 江长安弹指脆响,六道狱灵火轰然从掌心跳出,顺势爬到整件宝衣之上,就如同在祭烧纸人,他低喝一声,舌尖射出一滴精血扎入火焰,霎时间,紫火缭绕将金色宝衣绞起一道火龙,腾舞掌心—— 江长安单膝跪地,掌心紫金龙翻掌拍入地面! 啪! 他口中翻声怒喝:“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吾有祖师旧衫袍,不是神仙,胜似神仙!给我开!” 二度请开山门! 江长安双目阴煞,若再不开,便不再“请”! 轰隆隆…… 地动山摇似要坍塌!砰的一声震响,这次石洞直接被砸开,崩出一条无底道途! 这样一个浩大的深渊,像是无底洞一般,热热阴风再度侵袭而出,要将金符吞噬,怎奈何一道紫金晃晃的龙符盘旋其上,游动其中,那阴风甫一触及便发出惨烈尖啸嘶吼,永堕黑暗,只剩下黑黝黝一眼望不见底的洞口,似乎可以吞噬人的心神,让人沉沦进去。 “墓又开了!成了!” “江先生真的打开了生门!” …… “我怎么觉得脊背生寒?这个地方充满了妖邪的力量,江乌鸦,你确定这里可以进入吗?”龙囿灵打了个冷颤。 江长安 苦笑道:“你觉得现在还有选择吗?” 龙囿灵回首看着大杀特杀的三面修罗,它正堵在十八层地宫入口处,不再有其他出口,任何退后的机会都不再有,无可匹敌。 转眼之际已有不少人争着抢着没入深渊,崔宁抵挡不住,也欲带领众弟子跳进古洞,却被龙囿灵拦住。 “阁下这是何意?”崔宁冷冷问道,身后三面修罗显然发觉这边变故,就欲冲来。 龙囿灵冷笑:“何意?奶奶个腿儿的,还真是能够装糊涂,方才是谁吵吵嚷嚷着我兄弟是妖道?怎么?如今我兄弟废了这么大的力气鼓捣开了入口,你们又想白捡馅饼?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你想如何?” “简单,做错事,就要认错,认错就要诚恳,这种事本少爷不相信教导出一代圣女的圣姑会不知晓。我要你给我兄弟道歉!” “你……”崔宁脸色阴沉不定,怒火升腾正欲发作,但目光触及莫老之时,又只得强压下来,咬牙道:“方才是我等的过失,还请勿要怪罪!” 龙囿灵漫不经心道:“不是对我道歉,你们没有欠我什么,是对我兄弟道歉!” 崔宁双眼充满血丝,身后已有几名弟子落入三面修罗之口,慢上一刻地上便多一个弟子的尸体,她只好面向江长安:“方才是我唐突冒犯江公子,还请江公子勿要怪罪!” 她说罢,便要冲向古洞,却又被龙囿灵拦下。 “阁下这是成心要与慈心洞天为敌?!”倘若目光能杀人,龙囿灵早被崔宁杀死千遍万遍。 龙囿灵笑道:“圣姑稍安勿躁,本少爷只是理清这个理儿,那些已然跳入深渊的人不管怎么说也是尊称了我兄弟一声先生。你,凭什么?” 崔宁极力遏制心底杀意:“阁下不妨明说!” 龙囿灵道:“好,我就把话说明白,你这一声道歉是理所应当,并非是进入古洞的凭证,要想进入,行啊,尊称我兄弟一声先生即可!” :。: 第七百五十三章 第二次两族大战的结果 “你欺人太甚!”崔宁冷喝。 龙囿灵冷笑:“欺人太甚?圣姑此言差矣,本少爷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本少爷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谁要想进入古洞,必要尊称我兄弟一声先生,不仅是你圣姑,你慈心洞天每一个人,都要施礼!别说本少爷没有给你们选择,你们正道名门骨气硬,大可以不为生死而折腰,是好好活下去还是被咬成一坨烂肉?选择在你们自己手里,我的话说完,是生?是谁?你们自己选!” “岂有此理!”崔宁忍无可忍,正欲发作,伏天尊者开口:“莫老既是盼蝶师妹好友,可否看在师妹的薄面上给个方便,老夫一人行礼,放我慈心洞天通入古渊,如何?” 缭绕白烟中,江长安能隐约看到那只握持白玉烟斗的手臂微不可查地颤抖,显然实力越是强劲的强者,头颅越难低下,若非是为了慈心洞天弟子性命,伏天尊者绝不会放下强者的尊严。 “尊者不可!”崔宁急道。 莫老笑了笑,沉默后开口只道一句话:“尊者认为,倘若站在此处的是她,她会怎么选?” 伏天尊者回首望了眼地上伏尸,其余门派以及散修已经全然没入地下,只剩下慈心洞天一众人等,这些弟子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三面修罗的第一也是唯一的攻击目标。眼看他带来的年轻俊杰已然死伤大半,这些弟子都是天资聪颖过人,个个都是可造之材,二十年后便是慈心洞天的中流砥柱,却因一个面子问题躺尸长眠于此,不得不令人唏嘘长叹。 念及此处,伏天尊者瞬间精神萎靡,眼神涣散,一时间苍老数十岁:“明白了……” 他收起白玉烟斗,朝江长安施了一礼:“先生。” “尊者!”崔宁伸手搀去,伏天尊者罕有怒喝:“还不快让众弟子见礼!你想让慈心洞天的未来全然断送在这地底宫阙之中吗?见礼!” “是!”崔宁喘着愤然不平的粗气,咬牙切齿痛恨,指甲攥进肉里,流出道道血丝,但凡有时机,必要斩杀这妖道! “见礼!” “先生!” 慈 心洞天一众白袍同时躬身,而后再不敢耽搁连忙跳进古洞,江长安与龙囿灵紧随其后,在三面修罗又一刹攻击来临之际,纵身跳了下去。 呼呼疾风吹奏,江长安只觉得如同跳入了烟瘴,双目一片迷蒙,向下坠落许久,才触及地面,极暗之后竟是极度的光亮,眼前仿佛是到了另一个空灵世界,展现出来的景像不得不令人咋舌! 抬眼蓝天白云空旷辽阔,远处景象一览无遗,自己就站立于一片绿野山丘上,景致秀丽,灵力充盈。 瑰丽世界无限风光尽收眼底,陡然之间,云霄上一声鹰唳!一道三十丈长的火红身影穿梭云端,将整片白云都烧灼成了烈红晚霞,腾云驾雾,一箭火光长虹贯日。 “三面修罗!”江长安惊诧道。 嘎!嘎!嘎…… 六目鬼头火鸦绕空而过。山丘旁湖泊中藏有先前见过的虎暴冰鳍鲨,虎头残暴凶恶,翻江倒海,另有奇异的“植被”扎在土壤中,正是大衍毒蜥的两条分叉巨尾,招引着其他生物靠近,从而捕猎进食! “大衍毒蜥,炼狱蚀魂鱿……” 江长安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除了寥寥极个别能够叫出名字,大多就连见都没有见过,甚至古籍上点滴的记载都不曾有。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的异兽都聚集在这方土地上,旷古奇闻,光怪陆离。 十里外可见匍匐在丛林中化作山岭的巨兽,身躯蜿蜒,鳞甲铁青。恰有数头大衍毒蜥从面前游弋而过,与炼狱蚀魂鱿奋力搏杀,山岭般巨兽陡然张开千尺巨口,呼隆隆风卷残云,无数头大衍毒蜥连同足有山头庞大的炼狱蚀魂鱿俱是被一口吞噬,几下咀嚼下肚继续匍匐在地等待消化,这山岭大的异兽乃是一头蛮荒大蛇! “万年前的景象?是了,第二次两族之战前的景象!” 江长安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不见龙囿灵,不见任何人,除了诸多纷杂的妖兽嘶吼,安静地只剩下微风呜呜吹过的细微声音。 而对于这些妖兽而言,他就好似一个透明人,引不起半点注意。 是幻 术? 他双手结印,菩提龙眼青光乍泄,可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但可以确定是幻术,而且是连菩提龙眼都无法识破的幻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长安正疑惑之时,忽然见到东南方向三里外平原上拔地而起几座建筑,似旱地拔葱,朝天而立,极为瞩目。 江长安朝这一座座古建筑群走去,走了半个时辰,见古木参天,但并不是多么密集,几座亭台座落,流水沫综,老藤垂落,好似来到一处神圣区域,灵力充盈,磅礴的力量压倒性地扑面而来。 “这里群山环抱的构造怎么看着这么熟悉?”江长安心生疑窦,突然惊醒道:“颖水涧!” 不错,眼前的草木建筑虽看不出什么,但他以开天书推演观气之法稍加运算,便得出了这个看似荒唐至极的结论! 呜! 身后陡然生出战斗的号角,战鼓如雷!江长安回身一转,眼前一改换了一副天地,晴日已是阴云密布,雷声大作,天色也踏入暮色黄昏,天地间一片暗沉。 远远地听见山丘传来的连声凄厉惨叫,奋力厮杀的声音,断断续续,隐隐约约,伴随着战鼓与号角的激烈,显得说不出的悲凉落寞。 “第二次两族之战!”江长安激动得不能自已,眼前所呈现的景象乃是壁画与古碑都没有的——两族之战的结果! 战斗持续了数十天,在他看来这些却仅仅只是茫茫浮世弹指一瞬,百万尸骨堆成山峦,血流成河。 轰隆隆! 咔嚓划空惊雷。 天上突然生出一道火烧云!像是要将天空灼烧出无底窟窿!一道莫大的威势在天际轰然炸散,这一刻所剩不多的妖族人众全然遭受了一记当头棒喝!他们匍匐在地,歇斯底里地嘶嚎咆哮,万分痛苦,战鼓被生生敲碎,晨暮不息的号角也终究变得沙哑。 江长安呆呆地回首望向颖水涧古战场中心,双目呆滞,心脏同时受到了重击,楞了半晌,口齿中缓缓蹦出五个颤抖字眼: “猿皇陨落了!” :。: 第七百五十四章 敬迎开天师 咚咚咚! 哀恸的钟声交织在暮霭黄昏,哀悼沉痛的钟声,悠远而肃穆,像是来自苍穹,又像是走向五湖四海,将这个消息传入世人耳中。 火烧云霞,天生异象,这是大能强者陨落才会出现的景象! 阴云高天上滚雷翻动,身躯血肉化成光雨,点点滴滴,没入土丘中,消逝在荒山野岭,隐匿于末法时代。 此时此刻,仅有江长安见得此景,世人不知,猿皇就此羽化。 “猿皇离开了人世!”江长安站在山丘上,沉默不语,这位妖族首领,万年前试图带领万众妖族创造辉煌的强者,看遍壮丽山河,尝尽人世冷暖,终要离尘。 “猿皇既是已然离世,紫幽大帝在哪里?”江长安猛然惊觉,抬头望去,寻了半天却不见紫幽大帝的身形,心中冰凉,“天上只有一道异象,也就是说紫幽大帝未死!可他又去了哪里?史料没有半点记载,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江长安瞳仁陡然凝缩成一点,目不转睛注视着半空出现的一袭道袍中年人。 他看上去不过才是四十岁的年纪,看不清具体样貌,但威势如涛浪击岸,狂河决堤,江长安只看上一眼就欲忍不住跪倒在地,心中默念六字箴言中所得的吞、散二字,妖族首帝东方句芒的传承足以抵挡这股威势。六字箴言游行周身十二周天,这股威压已经驱散十之八九。 “紫幽大帝气息!” 江长安不由惊叹,这还仅仅只是大帝的一缕气息。 倘若是普通人,早就生生被这威压震死当场! “奇怪,传言紫幽大帝使用禁术召用颍河冥水才得以取胜,从而也导致了沧溟峡谷生灵涂炭,即便是如今的颖水涧也变相证明了这一点,可是如今猿皇陨落,却不见丝毫冥水的迹象!” 岂料就在这时,江长安运动起来的吞字诀与散字诀在灵元中突然发出灿烂夺目的万丈金光,飞速运行,以至于他的全身包裹了一层耀眼 金辉。在那半空大帝的强大压力下,江长安阖眸运行灵力,宝相庄严,六字箴言慢慢浮现,顿时与那半空气息产生了更密切的联系。 江长安怔怔眺望着紫幽大帝,只见他掌心杀招收势,居然有熟悉的淡淡金芒散去,余威逼人,而就在大帝的头顶,一片巴掌的金色残片浮空闪耀,放出璀璨金光,普照众生。 江长安陡然怔住,大吃一惊:“那是……是六字箴言!” 紫幽大帝手中藏有六字箴言!这是怎么回事?人族大帝墓冢中非但藏有妖族棺椁,现如今手中还持有首尊妖帝东方句芒的一片传承!这就像是斋戒和尚借宿妓院一样扯淡!难道说真正击败猿皇的并非是冥水,而是六字箴言?可是颍河冥水又是从何而来的? 江长安没心思再多做追寻,如今他只想要搞清楚一件事情——紫幽大帝手中所持那片薄如蝉翼的金芒残片上是什么字?! 大帝伫立许久,最终化作一点青莹,飘飘荡荡,向着颖水涧深处飞去,转眼没入其中不见影踪。 “大帝真的坐化在了颖水涧?”江长安始终不敢相信,实在是疑点太多。 不论如何,光是为了这突然出现的六字箴言,也值得他竭力走上一遭。 古殿、绿林,因经历过一场大战的缘故,鲜丽多姿的色彩行迹早已被风雨侵蚀剥落得七七八八,一眼望去,草木占地广阔,连绵成片,江长安一路朝着大帝消失的方向走去。 不过是片刻时间,眼前景像便又是已经跨度数十年之久,断壁残垣,破败之景浮现,天地云天草木都变得红褐色,像是宣告着一个末法时代的开启、数十万年神州辉煌的结束,整个由一个壮年人过渡到花甲之年,再到耄耋老翁,令人可悲可叹。 江长安步入古战场,这里山河破败,早已沦为了废墟,无数的尸骨化作新泥。正如他所料的那样,这里事物的时间过得极快,每换一次呼吸的时间,这里花草都度过了一个月之久,他能够清楚看到每一块石头的斑驳变化,每一颗树木 以肉眼可见的疾速生长起来,清楚看到百花开放与枯萎,万物的鼎盛与凋零,雄伟神迹沦为昨日黄花。 这里,终于成了颖水涧。 奇石罗列,佳木葱郁,世外桃源,景色怡人。 忽然,他脚步一滞,在不远处山石上伫立着一块碑石,古朴悠久,一股雄厚历史气息迎面而来。 是古碑! 江长安愕然,眼前所竖着的正是他从长孙赫手中夺来的那面古碑,难怪碑石上道蕴积淀深厚,原来是一直储放在这种地方。 他慢慢靠近,回想当日从长孙赫手中夺来碑石的时候,古碑上剩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刀痕以及文字存在的痕迹,所记文字几乎都已斑驳不清,眼前碑石虽然只是幻觉,但上面记载的的东西一定是货真价实! 江长安抚去石碑上的浮灰及蛛网,仔细辨认,不禁失望,上面所记载的信息无外乎一些赘述及褒奖之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江长安正欲离开,却又突然看见在碑石最底端还刻有几个小字,与碑文完全割裂开,他凑近看去,猛然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全身石化当场—— 依稀认出几个字: “敬迎开天师!!!” 江长安一下跳开数十米远,毛骨悚然,惊恐万分! “紫幽大帝怎么知晓我会来到这里?难道他真的能够看到千万年后发生的事情!” 江长安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始终不能够相信眼前所见的这荒唐一幕。 他感觉心中冒出丝丝寒意,整个人不寒而栗,仿佛正有一道眼神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极其真实,并非空穴来风,多年来徘徊在生死边缘,他行事往往极度谨慎,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观察入微,就在刚才,江长安能够清楚觉察到身后有神秘生物的存在!可就在他回头一刹,那道眼神又变换了另一处,始终难以捕捉。 :。: 第七百五十五章 战大帝残念 平复了心神,在重复告诉了自己这些不过都是些幻术之后,江长安继续前行。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走入古战场的中心处,崇山峻岭,层峦叠嶂,参天古木随处可辩。 每一座山的景色非但不同,而且还是天差地别,每座都有自己最独特的风景。有的冰河结冻,如寒冬腊月,极寒江北地域,有的水雾迷蒙,春景盎然,像是江南温柔水乡,有的赤炎缭绕,飞沙走石,酷暑七月,似东洲弥沙海。 这里就是数百年前乃至数千年前的妖国境,但其丰富多彩,变化程度乃是超过如今的妖国境数倍。 最后的黄昏紫霞湮没在西方无边天际,黑漆漆的苍穹顶就好似一个倒扣在世间的锅盖,焖制这一场就连老天也咸淡不知的大杂烩。夜色来临,这里格外寒冷,就是江长安的体质,都感受到阵阵刺骨冷意。 没有月亮,更没有一颗星星,江长安步履不停,丝毫不觉疲累,心底的警觉一刻也没有放下。 有许多次,他甚至都清楚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在身后远处某个角落、某个茂密便于隐匿躲藏的地方,有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那是什么?江长安不得而知,这个幻术世界中按理来说只有自己一人,如今却多了一种旁观者似的神秘生物,让人心悸难安。 就在江长安无意间抬头观望的时候,只见在远处一座山峰的山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白光,立足山巅,千丈之遥,黑夜中乍眼望去,忽略了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山石,还以为那白光是悬空遥挂在穹顶的孤星。 一直像是无头苍蝇的江长安找到了目标,今日既然是有人将自己请入幻术,必定是想要让自己发现什么,活着是想要试图隐瞒什么,自己怎么能够辜负这一片苦心? 打定主意,行了二十里左右,眼前山石逐渐变得荒芜,不见浮萍草木,无有虫鸣鸟兽。来到山脚,江长安双手紧握陡峭凸显的山石,攀援直上。 登入山巅,只见四面荒凉,黄尘自满,青黄色的山石刀切一般陡立严峻,而就在山石上,安安静静放着的乃是一具棺椁! 整具棺椁竟然比在十八层地宫中所见的封存三面修罗的赤炎棺还要巨大,最内部是一副黄褐色的木材,不知出处,再用白色寒玉石砌成,其中点缀着些许金黄琉璃小瓦,外部再包上一层散步柔和白光的白元珠,浑然一体。 不知它已在这里存在了多久,奇怪的是那棺椁封盖上的琉璃一面被剥蚀殆尽,就连白云珠上本来雕刻着极度惊细的图腾也被时间淡褪,可是最内部的黄褐色棺木却灿然一新,不要说腐蚀,就连阴皮也没有出现一点,封存完好无暇。 棺椁周围散布了一圈玉砌雕栏,除此之外寥寥几棵古树俞见苍幽古朴。 整个棺椁造型独特,若是抛去外面两层寒玉,刻画的符文甚至还不及地宫普通青铜棺椁细致复杂,不及赤炎玉棺那样神秘奢华,平凡到了极点,除了大,一无是处。 江长安立足在三丈外,刚抬起一只腿将要迈进,却又赶忙收了回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大的棺椁,其中难保不会存在似三面修罗那样的凶兽,他指尖金芒跳跃,在手心擎起一座星盘,围着整具棺椁走了三圈,开天术推演运算,可算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任何的蹊跷。 一切平常得有些过于不平常,这更让江长安难以安心。 这种古怪地方,出现这样一座古怪棺椁,难保没有藏着什么古怪手段,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归没错。 为了以往万一,江长安又围着棺椁连续转了好几圈,手心金光跳跃浮现在棺椁上,刻画了七门生杀古阵、自创的五行阵以及其他各式各样不下十三种阵法,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等到一切忙活完了,白光棺椁外已包裹了厚厚的一层金光外壳,光芒都盖过了柔和的白元珠。 江长安拍去手上灰尘,小心翼翼走到棺椁前,深深行了躬身大礼,嘴唇抿了半天,索性干练道:“得罪!” 他双手扶住棺椁一侧边沿,浑身解数灌于指尖,荧光点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足蹬地面扭动腰胯肩背—— 隆隆—— 千斤棺盖被一寸寸抽动,江长安干脆屏住呼 吸,双目一眨不眨紧盯那缓缓打开的棺木缝隙。 棺盖一步步掀开,就像是打开一个望不见底的深渊,一片漆黑,望不见分毫。 江长安默念咒决,菩提龙眼陡然射出一记青光,洞悉天际,窥探阴阳,便见到棺椁中闪耀一点金光,如寰宇内的一点星辰,步摇天阙! “是六字箴言!紫幽大帝那片六字箴言!”江长安心中激荡,喜不自胜,便有万千辛苦也值得。 他正要伸手朝棺中金光探去。 突然,啪!!! 一只手已然先一步从棺木中伸了出,电光火石之间,紧紧攥住了江长安的手腕! 霎时间,江长安顶头浇了盆凉水,从后脑勺脖颈凉到后脚跟,自内到外透心冰凉!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死了许久的人的手臂!皮肤白皙,没有半点老茧,也没有一丝丝的老年皱纹,更像是一个二十岁年轻男人的手。 之所以确定是男人,是因为江长安注视下,此人一撅半身坐起,两人咫尺之遥。 金光照耀下,可见是一名二十岁男子,丰神俊朗,长相不凡,虽还不见他举手投足,但那脱俗的气质已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星眸淡雅如雾,嘴唇轻抿削薄,剑眉斜飞,身姿修长,面容平静得好似一张白纸,就这匆匆一眼,便让江长安心生出“搅扰他醒来真是莫大罪孽”的念头。 嗤! 转眼之际,棺椁之人已跳脱出来。 他一身紫袍屹立半空,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傲视天地的威势! “这是紫幽大帝的一缕残念!” 江长安兀自苦笑,紫幽大帝这一缕残念变化成了年轻时模样,彼时已是天纵之姿,便如今日凌无缺古来少有、名震东洲,即便是在那个群雄并立的时代,他也足以俯视同辈,没有几个人可与他争锋。 他正欲飞身离去,却在江长安设下的道道阵法前驻足停下,眉间隐有不快,杀气涌现! “他想斩杀我!”江长安心中坠入冰窟! :。: 第七百五十六章 曌字诀 紫袍人立足天地之间,睥睨万物,右手化成翻天大印,猛力拍落下来。 噗!江长安双腿深深陷入泥土半尺,周身一切草木轰然碎成木屑,山石轰动,高天被压得隆隆震响,似要承受不住这股神威裂开。 江长安探出一指,阴云中探出一根百丈巨指碾压向翻天大印,轰地一声巨响,烟云散开,紫袍人盖下的大手印与这一记修罗指相互抵消而去,江长安连忙抽身而起,御虹飞天,踏足在虚空上,二人相隔渺渺浮云,遥遥相望。 紫袍人双手高举过头顶,左手明晃晃银色光辉聚拢出一轮皓月,右手则悬控一顶烈阳,无边无际的黑夜被照得亮如白昼,日月当空。 他双手交织挥舞,一击威势,到处都是光辉,到处是星芒,可怕的气机,无尽的杀意,融汇在一起,比十八层地宫还要可怖。他竟欲仅凭这一击之威将江长安妙杀! 江长安双手印法变动出残影,疾风吹动衣袍,白衣飘飘然似谪仙而立,怒喝道: “阵法敕令!” 哧哧! 江长安眼中神芒一闪而没,右手无数金光倒卷其中,如万千流星银河吸引而去,形成一道奇特的金流漩涡,在漩涡招引之下,早早布置好的十三座法阵瞬间颤动归落在掌心,就如手持一座神山朝紫袍人镇压而下,大岳如天,巍峨高耸,压满天空,将那具高挑身躯连同巨大棺椁覆盖! 十三座阵法,除了七门生杀古阵这种反弹阵法以及五行阵困缚阵法外,诸多更是削弱敌方灵力的阵势,这一击足让洞墟境强者都感到胆寒! 金光阵势镇压在紫袍人头顶,他丝毫不惧,抬手擎起掌心日月,嗤嗤神芒流光四散开来,光束照射在地面,砰得打穿数十座山头,造出大片峡谷,仿佛日月同天,十里之内晴空万里,无边的威势引动天象,气流震爆,星辉迸射,响声不绝,可未挺得一时半刻,金光罩表面咯吱吱炸响,浮出道道裂纹,啪地一声完全碎开!化作漫天光华,流落人间。 十三座阵法也奈他 不得,功亏一篑! 江长安别无他法,唯有竭力与他激烈交锋,太乙神皇钟旋转穿梭在半空,引领着六道狱灵火就似一头紫金龙,咆哮日月,流光溢彩,巨响不绝。 可无论是大妖经还是修罗指,都无法将这日月招式破开,紫袍年轻人双目无神,好像是一个木头人,只用这一招吃定了江长安! 江长安逼不得已,双手捏印,合在嘴巴呈大喊喇叭状,只不过他不是大喊,而是鲸吞龙吸之势—— “吞字诀!” 嗖—— 呼呼!狂风卷舞,翻江倒海,所有残云都朝这一张嘴巴涌动而去,同时,日月神光也被他吞下,干瘪的肚子迅速涨的如十月怀胎的孕妇。 江长安忍而未发,咒印接着掐出新的字诀! “散!” 手抱莲花,散字诀金光熠熠,径直朝紫袍年轻人砸了过去! 莲花浮动,光芒摇曳,他的攻击极其的猛烈,打出亿万道光束,每一击都浩大无比,将夜空都几近击溃。 可是就在莲花触及天上金银日月,隆隆碰撞巨响敲动群山,江长安心中一横,无论成与不成都只剩下最后一击,就用这一击分个胜负! 他张开大口,汹涌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涨圆的大肚子也逐渐恢复常态,憋得铁青的脸庞一时间通畅,这是吞字诀接下的一击,原封不动地全数奉还! 咔! 暗夜云霄似有雷暴,翻卷出九千尺银河瀑布,如是金海惊涛怒吼,激浪拍岸。吞字诀与散字诀一同打出的威力莫测,天空都被震裂开一道裂缝,裂缝不断扩展蔓延,空气中弥漫着灼热躁动,被打到沸腾,二人交手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线,杀机迫人。 紫袍年轻人被这雷暴金海完全淹没,江长安则退出百丈外,喘着粗气,神色前所未有得凝重。 轰然之间,日月金辉普照万物,九千尺金海被轻而易举地掸去,紫袍年轻人淡然屹立空中,面无表情,杀机涌动。 散字诀与吞字诀竟不能破开这一招式分毫! 江长安深深震撼,一种深深的无力自他内心涌出,不论他如何攻击,都是产生不了任何的作用。眼看紫袍人已抬手再做了一个起手式,日月的轮廓又将浮现! “快逃!” 紧急关头,逃命要紧!江长安急忙后撤,冰羽曜隼全部的能力被灌注双腿,驾驭金虹在半空留下一道金尾,眨眼遁出数十里外,可是他的速度又岂能比得上日月金辉的照耀速度?一刹那被金辉吞噬,全身顿时如亿万只蚁兽焚身,全身的皮肉都在慢慢肢解,分离。 江长安万念俱损,心如死灰,可就在此时,紫袍年轻人忽然一声惊叫,日月散成青烟,万丈金光不复存在,他急急捂住了双目几个跳跃遁回了棺椁,平复了生息。 “他看到了什么?”江长安回头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清晰觉察到了那双眼睛的存在,可是和很多次一样,每当目力所及的一刹,那道眼神又再度消失,连他自己都难以捉摸是否有生物的存在。但是如今就连紫袍年强人都看到,那么可以肯定那道奇异的目光的的确确得存在。 “紫袍年轻人随只是紫幽大帝一缕残念,却更像是只有大帝的传承,能够吓得大帝传承肝胆俱裂的东西,是什么?” 他正沉思之时,嗤得一声,但见从巨型棺椁中飞出一道流光,即将要趁着他分神之际飞离天际! “六字箴言!”江长安一眼便认出了这张薄薄的金纸,所有的忧虑都抛却脑后,太乙神皇钟苍龙出洞般跳到高空,再怦然坠落在地,已是稳稳扣住了这点金纸。 铛铛撞击声不断,它要奋力向外逃离! 江长安抬起太乙神皇钟,字诀化作金黄就要逃离,他伸手一抓,捏花一样把字诀夹在了两指之间。 江长安激动得呼吸都变得急促,心神微动,薄薄的字诀金纸流入灵元上空,环绕着神府镜与吞、散二字齐肩并立,海量信息也出现在脑海—— “瞾字诀!” :。: 第七百五十七章 紫幽大帝灵神位 江长安惊喜道,日月当空,为‘瞾’,也是通‘照’字,属于六字箴言中杀伐字! 六字箴言是首尊妖帝东方句芒创下的神技,甚至是与天相斗所用的杀手锏,其中每一个字都是各有所用,杀伐与防护参半,吞字诀主纳招,散字诀意破局,这瞾字诀却是纯正的杀伐!日月当空,诛灭万世! 难怪那缕紫幽残念传承只会一招,手握日月神术,既是瞾字诀,霸道威猛,世间几乎无技能够与之相匹,即便是自己竭力使出了散字诀于吞字诀也没有能够化去,还险些死于对方手下,瞾字诀威力可见一斑。 当然,即便是再厉害的灵术若无强横的实力作为基础,那也是瞎子点蜡烛——白瞎。 他正要准备参悟,眼前之景却开始崩塌破灭,无穷无尽的山木丛林焚毁、一望无际的山峦塌陷,一切都不复存在,化作迷蒙的青色烟雾…… “江乌鸦!江乌鸦你奶奶个腿儿的可别吓老子!这不过就是下一层墓冢怎么就变得傻了!” 江长安心中一惊,全身一阵颤栗,如梦初醒,龙囿灵叫骂声刺得耳朵生疼,一只大手也正连着拍击他的后脑勺,试图将他唤醒。 眼帘映入的是微弱的白玉石亮光,所有人正在一个墓道之中,他们的眼神都盯在他的身上。关切揪心,当然,除了龙囿灵与陆清寒之外,其余人等都是关切这位开天师要是都有了什么闪失,这古墓谁还敢继续走下去? 看到江长安醒过来,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狭窄墓道中紧张的气氛平复了不少。 “龙大少爷,你再拍下去不傻也让你拍傻了。” “醒了!你奶奶的可算是醒了!”见好兄弟没有闪失,龙囿灵欣喜若狂。 江长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龙囿灵嘘了口长气,道:“还说呢,刚才你一跳下来就像化成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本少爷还以为你是累了,可是凑近一看你非但一动不动,就连双目也呆滞无神,本少爷还当你是傻了呢!” “我 昏过去多久?”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怎么了?” “没什么。”江长安皱眉道。只有自己踏入了那片幻境,可是其中见到的又是真是假?江长安满怀期待得内视向灵元,心下不住小声祈祷,只见神府镜周围盘旋漂浮着三枚金灿灿的金纸,瞾字诀位列其中,一股杀气却注定了它远超吞、散二字的暴戾与躁动,以至于停留的位置距离另外两枚字诀稍稍疏远,傲视群雄,这是绝对强者的骄傲与尊严。 江长安表面平平淡淡,实则内心已然狂喜,甚至想要忍不住放声大笑。 六字箴言!首帝神技!谁还比自己这趟走得更值得?! 面对众人,他表情凝重,装出一脸沉痛的模样道,自言自语道:“施用开天术果真会对寿命产生影响!” “开天术对寿命会产生影响!先生居然不惜消耗自身精元寿命也要完成我等所愿?” “方才先生定神一动不动也是开天术的副作用?这要是运用的实战之中突然停滞岂不是死路一条?” 人群议论纷纷,有的感动江长安不惜损失寿命也要完成众人之请的行为,有的崇敬他舍生忘死的气魄,也有的心怀不轨之人则是暗暗打消了抢夺开天术的念头,谁愿意去夺一个折损寿命的宝贝?实力再强,活的不久又有什么用?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做。 当然也不乏一些另类依旧对开天书虎视眈眈,例如冰凰族这等古老氏族,大可以将开天书教给数百名凰神卫,造出无穷无尽的开天师。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开天书只不过是一本死书而已,即便是拿到手里,对于凡人而言上面的文字也是晦涩难懂,犹如天书。还得需要历代的开天师亲传,才可传教给下一任开天师,并且一名开天师一生只能传教一人,传授之后,传教者也会失去这等神法,这也就是为什么开天师是独苗的真正原因。 听他说有损寿命,陆清寒心中丝毫不担心,和他同住在山洞半月之久,虽猜不透他心中想着的是什么,但是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她也能够听个 大概。这一句,显然是胡诌。 众人继续前行,洞内漆黑一片,浓得像化不开的稠墨,好在石壁上嵌有白元珠照亮,尽管如此,仍有阴风嗖嗖,寒得彻骨,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这狭窄的山洞内怪石嶙峋,奇形怪状的山石自然堆砌着,曲曲折折,阴森可怕。石壁顶上密密麻麻得栖息着众多古来的小型异兽,形若蝙蝠,一对对比鲜血还要赤红的眼珠更在这山洞增添一分诡异。 石壁缝隙间是密的不透光的苔藓,单是站在山洞里就不自觉地脊背发凉,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地。 突然—— “滴答,滴答……” “有水声!”凌浣眉间一挑,脸上顿显贪婪神色。 幽深暗黑的石洞前方不远处传出有滴水激石的叮咚声。 原本清脆的水滴声,此刻是这么的沉闷,令人无法抗拒心中的惧意。 有水就说明极有可能是到了山洞一处空旷地,是否放有至宝?所有人一下提起了精神,目光如炬,步伐也加快许多。 穿过狭窄甬道,真正算是走到尽头,果真见有一开阔石洞! 钻入石洞,豁然开朗。洞中灵力丰盈,钟灵毓秀,站在这块福地洞天中,所有人的脸色出奇得相似——狂喜! 山洞中一座普通修行的座台,两盏油灯,朴实无华。而真正令众人即要窒息的是在高有半丈的座台上,放置着一座棺椁! 黄褐色的木材不知出处,白色寒玉石砌在外壳,其中点缀着些许金黄琉璃小瓦,此外再包上一层白元珠,整座墓棺浑然一体,照的整个山洞里外通亮,竟是与江长安在幻境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棺椁大得惊人,直接占去整个石洞的中心位置。 除了江长安之外无人识得此棺木,但是纵然他们再不认识,也识得棺木前木刻灵位上的古篆字。 ——紫幽大帝灵神位! 洞中一片死寂,所有人一动不动,只剩下了滴水的声音,悠远、深沉、蕴含了沉寂的无穷欲望。 :。: 第七百五十八章 开棺 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棺椁,每个人都想要探知其中奥秘,却没有人敢擅自近前一步。先不说眼前棺椁中藏着的是否会突然再冒出一个四面修罗、五面修罗,光是身后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都能将人生吞活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没个结果。终于听凌浣先行开口道:“既是无人上前,便由我冰凰族当仁不让,采这个头风!” 扶玉楼瘦弱的身躯踏前一步,腰间缠绕的铁索叮当撞的直响,淡淡说道:“就不劳冰凰族的公主费心了,既是人族大帝的墓棺,便是理应由人族后裔打开。我甲第道盟应承数千年大业,秉持维护正道衷心,若说开墓者便理应由甲第道盟尊先。” “笑话,天下正道非是只有甲第道盟一家独大,慈心洞天同为道门正统,自是也有为紫幽大帝开棺的权力!”崔宁也不遑多让,伏天尊者抽着烟斗,一言不发,似是默许她的说法。 众人眼红不已,口干舌燥,紫幽大帝墓棺此刻就坐落在眼前,棺中定然会藏有至宝!即便最坏的结果是没有至宝,但只需有大帝尸身,便能收服伫立在地宫深渊之中的长生灯,这就意味着只要夺得陵墓,最少也能得到一尊极道圣兵!有赚无赔!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所有的道貌岸然终将破灭,一切伪善假面都分外可笑,“正道”二字俨然成为了这些人独裁的遮羞布。倘若三年前,江长安会觉得这些人丑陋不堪,但现在不会,因为现在他已明白,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必然。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盖过了所有喧闹,在山洞中回响不绝。 所有人望向声音的来源——一个牛鼻子老道,衣衫褴褛,敞着圆肚,长着牛一样的大鼻子,声若闷雷,一边大笑一边拍着肚皮。 崔宁冷冷问道:“这位道友是在笑什么?大帝陵墓岂能容你如此轻薄放肆!” 牛鼻子老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吞吞吐吐道:“抱歉,大爷我只是在想,你们这 些人来干嘛的?又不是来朝拜祖先,你们干的事是盗墓!是掘坟!一个个口中还说着正道说辞,要是让这墓主人知晓辛辛苦苦战退妖族得来的却是万年后连坟墓都给人刨了,那表情一定很是精彩,哈哈哈……”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绿了,绿再变成面红耳赤!牛鼻子老道一番言辞就好似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打开来天窗说亮话,可惜世人从不喜欢听亮话。 听得几人吵得不可开交,牛鼻子老道心中大呼过瘾,一群自认文明高人一等的人却要像猴子一样以最野蛮的方式来分个高低,真是太有趣了! “不错,这里葬的是人族大帝又如何?对于人族来说这不还是自掘坟墓?”凌浣幸灾乐祸道,“既然尔等不忍亲自对人族大贤陵墓动手,便由我冰凰族来!上!” 一位凰神卫倏忽消失在原地,银蓝铠甲后生出双翅,离弦飞箭般冲向帝棺! 然而眼看近在咫尺一瞬,一道白烟飘飘荡荡看似极慢却已是先他一步挡在身前,无形绘有形,白烟化作一只魔风狮虎张开大口便要将凰神卫吞噬! 千钧一发,一柄屠刀自半空夺来,竟有半丈宽,两丈长,一刀砍碎狮虎眉心,当即整条魔风狮虎便又化作白烟,袅袅散去。 凰神卫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这道白烟的速度与准确的把控程度实在是恐怖,若非有沈泰出手,他这位紫府境初期早就化作这白烟下的一道亡魂了。 沈泰手中蓝色荧光隐没,宽大的屠刀收回手心已是常态大小,放声大笑道:“伏天尊者‘烟灵雾化术’当世罕见,只是何必要和小辈一般见识?” 头裹蓝布顶着绿宝石的伏天尊者没有立即回答,倚着石壁啪啪磕去白玉烟斗里剩下的烟灰,从腰间布兜里兜出一小撮金灿灿的烟丝放进烟斗点燃,深深嘬上一口,快活如神仙享受着:“人族与妖族难分出个高低主次,你我今日来到这里也不是奔着自相残杀,眼下却还有一个方法决定谁更有资格出手瞧看!” 所有人认真竖起耳朵,沈泰疑惑道:“什么方法?” 伏天尊者沉吟道:“那就是让两族中资历最老的人站出来,唯有此人才有资格上前一探究竟。” 资历最老?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站在龙囿灵与江长安身后的莫老,苍髯老龙,精神矍铄,龙象不怒自威。 伏天尊者道:“就请莫老出手?谁人不服?” 沈泰脸色几番跳动,与凌浣交谈几番,后者嘴角忽然生出一道狡诈的笑意:“冰凰族无有异议。” “甲第道盟无有异议。” “江乌鸦,这几门方才都还争论不休,怎么这会儿又变得臭味相投了?本少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龙囿灵问道。 江长安冷冷扫视众人:“当然怪,这个时候谁第一个上去,便是会成为众矢之的,无论墓棺中有无至宝,开棺者都会受千夫所指,接着众人就有正当理由一同出手干掉此人。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最先干掉的人当然要是最强的那一个,也是干掉最麻烦的绊脚石,以除后患。你觉得石洞中最强者是谁?” “那还用说?伏天尊者与千户沈泰应是步入紫府境中期境,甲第道盟‘神魔勾’扶玉楼与‘面瘫师太’崔宁不出所料就是紫府境初期,除了你身边这个本少爷看不透的牛鼻子老道之外,就是莫老的实力最强……”龙囿灵猛然意识到什么,低声怒骂道,“奶奶个腿儿的,群起而攻之!他们想要借机先干点我们!” 便在众人哄闹之时,砰得一声巨响,整座棺椁棺盖顶飞出去! “墓棺自己开了!”所有人大惊失色,江长安则不露声色地望了莫老一眼,后者闭目养神一动不动,但敏锐的菩提眼还是捕捉到那隐藏在袖袍中的龙爪动了一动! 姜还是老的辣。 伏天尊者几人即便看出了一些门道也不好说什么,此刻所有人惦念的只有棺椁中的至宝: “空的!怎么是空的!” :。: 第七百五十九章 阴兵 墓棺中空无一物! “人呢?大帝的身躯呢?!怎么是空墓!”所有人全部震惊了,眼前一幕令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凌浣冲到棺椁前,里三层外三层瞧了个遍,其余人等也跟着围上去一探究竟,整个棺椁中只留有一层灰尘,就连半缕衣物都未存在。 “难道……难道说大帝未死?不可能!绝不可能!”凌浣口中呢喃。 江长安心中同样狐疑不定,第九层地宫中躺着的白骨死前所写“大帝未得长生果”,那具死尸是如何发现大帝未得长生果的?更加奇怪的是起初他判断的洞中另存在的一人至今也未谋面,这些问题终究要随着大帝身躯一起消失了么? 正当此时,圣姑崔宁慢慢站了出来:“诸位听我一言,紫幽大帝至宝并未遗失!” 一声落定,场面霎时寂静无声,一众人等齐刷刷地看着她。 “敢问圣姑此言何意?我等亲眼所见棺椁之中空空如也,大抵是白跑了这一趟,怎么圣姑又忽然说至宝并未遗失?” “就是,你这不是摆明了糊弄人的吗?我们的一对眼睛又不是用来出气用的,自己看的明明白白,这棺椁可的确比老子的脸都干净!” “难道说墓棺中藏有机关暗锁?或者是还有通向下一层的入口?这一层也只是障眼法?” 这个观点一提出,便有不少人共同围着棺椁走来走去,踱步而行。都快要将整座棺椁摸了个遍,最后也没有发现什么蹊跷古怪的地方,这里的的确确就是最后一层小洞天,无论是古老的陈设,还是霸道的气息都证明了曾经不凡的地位,紫幽大帝真正在这里存在过。 崔宁道:“诸位不要白费功夫了,我说的并未遗失,是说至宝还在这间山洞之中,却不在棺椁之内!” 扶玉楼道:“圣姑意思是指,在我们进入这最底层山洞之前就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抢走了山洞中的至宝?而那个人如今就在这里!”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众人双眸不禁瞥了一眼左右的人,下意识得远远避开。 “是谁?” “圣姑口中所说的人是谁?要是让老子知道非要生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些人的情绪都恼怒到了极致,辛辛苦苦无数生死搏杀,经历九死一生才好不容易见到一缕黎明曙光,谁料等到走近一看才发现,老天爷开了一个让无数人忍不住大骂的玩笑,他们心中早已怨恨难平,这种情绪慢慢就像是堆积一团的干柴,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火星,就能够燃起熊熊烈火,呈燎原之势,无可补救! 崔宁口中淡淡说道:“大家想一想究竟是谁首先提出的在第十八层地宫下还有一层?又是谁有能力打开这一层洞天?” 阴风阵阵,江长安却能欧感觉到无数双灼热的目光定格在身上,目光中有怀疑,有坚定不移,也有愤恨嫉妒,更是有的杀气纵横弥漫,毫无保留。 “圣姑的意思是江先生先我们一步就来到了这山洞之中,搜刮走了这洞中一切的至宝?” “这怎么可能?江先生为何要这样做?” “怎么不可能,老子早就瞧这小子不是什么善茬儿,刚才尊称他一句先生也只是缓兵之计,没有想到一直被这小子算计,真是好深的城府!如今想一想,也只有江长安一人才能打开这石洞入口,这点大家也都见到了,开天师可以随意来去,结果早就不言而喻,这一切都是这位道貌岸然的开天师所为!” 龙囿灵怒目圆睁,一声龙吼:“奶奶个腿儿的,方才要不是我兄弟打开了这石洞入口,你们早就落入那三头怪物的口中死无全尸!如今寻不到至宝却是倒打一耙,无耻之极!” 他猛地瞪向崔宁,后者依旧板着面孔,却能感受到眼神中的笑意。 “这个该死的老尼姑!” 龙囿灵越是愤怒,崔宁心中就越是舒畅,扬眉吐气,总算报了折辱之仇,但这还远远不够,她要的不仅仅是江长安身败名裂,还要他走不出这石洞!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为弟子蒋春偿命! 崔宁笑道:“怎么?江先生怎么不说话了?是我的话正中了要害?” 她故意咬重了“先生”二字, 尽显讥讽之意。 江长安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依圣姑的意思,我是先众人一步来到石洞窃走了至宝,那为何我又要重返此地?又要带领你们走进这片洞天?” 崔宁应对道:“这个问题答案很简单,我慈心洞天算是抢先在场诸位一步进入第十八层地宫,但是我们进入的时候,你就已经出现在了第十八层地宫之中。” 龙囿灵道:“那又如何?” 崔宁冷笑道:“所有人起初都以为江长安是从外入内进入地宫,但是此刻想来,他正是刚刚盗窃了大帝墓棺中的至宝要离开,却不巧正撞上了我慈心洞天与诸位的到来,他只好另觅时机逃离地宫,岂料众人打开了十八层地宫中的火玉棺,引出了三面修罗,封死了所有退路,如此一来,江长安逼不得已,只好又带领着所有人来到石洞。” 江长安听得入迷,连他险些都要相信了这番说辞,更不用提眼前这一群早早利欲熏心只在乎帝墓至宝的人。 凌浣一声令下,凰神卫严阵以待,扶玉楼的神魔勾也摇摇欲坠,几大强者不约而同要对他出手。不少人已完全相信崔宁所言,掏出法器背在身后,直勾勾盯着江长安一举一动,唯恐这即将到手的鸭子再飞了。 “放你娘的狗屁!”龙囿灵火冒三丈,根本顾不得什么龙帝仪态,胳膊碰了碰一直安静的江长安,“江乌鸦,你怎么不说话了?” 却见江长安注意力根本不在众人身上,侧着耳朵,一只手指覆在唇上,语气淡然: “嘘!听……” 叮咚、叮咚…… 众人下意识地屏气凝息,只听到滴滴落水声,石壁缝隙中滴出的黑水长年累月在棺椁周围积攒出一片丈圆的水潭,水滴落在潭水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这小子还在故弄玄虚!兄弟们动手斩了他,取大帝至宝!” 一声吆喝,全场沸腾!正在此时,尸棺旁黑水潭突然咕噜噜翻滚水泡,喷涌出阵阵水花,眨眼凝聚成数十个人形! “阴……阴兵!是守护大帝的阴兵!” :。: 第七百六十章 陆师姐不见了 大帝阴兵?江长安沉默不语,大帝身躯都不在此地何来的大帝阴兵? 珠水集形,竟是幻化出十多个年轻清秀的男子,身系白袍,眸若桃花,俨然是江长安的模样! “这……这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的江乌鸦!”龙囿灵眼花缭乱,这些人与江长安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无论是行为举止、眼神姿态都微妙微肖,混迹人群之间难以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江长安沉着冷静,菩提眼中这些不过是一摊摊水渍,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帝阴兵,只是简单的幻术,幻术的施展者根本不是棺椁陵墓,而是人心!眼前这群人中,有人捣鬼! 崔宁冷喝道:“果真是妖道!这哪里是阴兵,分明是这小子使出的障眼法意图混淆视听,借机逃走!不过便是有如此多的江长安又能如何?今日诸多同道都在此地,各位齐心合力诛杀妖道!以正两族圣威,取回大帝遗宝!” “不错,在这地宫深渊地下,这小子就算是再厉害还能在众人眼前活活消失了不成?” 凌浣脸上冷若寒霜,不计一切代价,江长安必须要抢回琅嬛阁!他的身上可是还带有冰凰族凰血冰晶石与青玉梧桐两件至宝,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落于他人之手! 所有人摩拳擦掌,口中说着冠冕堂皇的富丽话,心思却是盯着这位开天师身上的重宝,无论有没有大帝至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位开天师,这三个字,就是宝! “不管哪个是真身,一律镇压!” 顿时,各式各样法器掷来,五颜六色交相呼应,轰隆隆震响要将整座山洞都震塌。 龙囿灵心急如焚,就算是莫老亲自出手,九龙避火罩也难以同时护持住这么多个分散的江长安,难分敌我,难辨真假,不知如何出手才好。 “奶奶个腿儿的,江乌鸦,本少爷这次只能押宝了,押大押小纯凭运气,倘若是把你漏了别怪本少爷!”龙囿灵低声一会儿,仰头对着两名飞龙骑下命令道:“能救几个便救几个!” “奶奶个腿儿的,所有人都给老子听好了!谁要是伤了我兄弟,老子和他势不两立!起我上古龙族之誓,不死不休!!!” 便在此时,头顶天崩地陷的声音传来!山石蹦碎,整座地宫似有什么东西正欲破土而出。 隆隆! 所有人都慢慢停下攻势,只见石洞上方石壁整个炸裂开来一个巨大豁口,联通整座地宫都从上到下破开了一条朝天的通途!抬头能够看得道碗口大的亮光白昼,混若银盘,整座地宫内到外破开了一道贯穿缺口! 十八层地宫之中,三面修罗觉察到了无边的恐惧,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卑微到了泥土里。 噗噗!无数妖兽被这股威压生生震死,地宫颤动,几乎要毁灭,即便位于地宫最深处,众人也能清楚听到所有的铜棺摇晃震颤发出当啷啷的金击鸣响。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背生寒芒,全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难道说地宫中还有什么强横的生物醒了过来?! 砰! 地宫深渊照出一道光束冲向云霄! 乳白色光晕普照世间,光束的起始点却是一道黑漆漆沉寂许久的宝物—— “长生灯!长生灯欲飞出地宫!异象!为什么会这样?” 石洞中,所有人震撼难平,心惊肉跳,长生灯如今又放出了光华,几欲飞走,这次又要飞到何处?这一消失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追寻到踪迹? 无论如何也不能令它飞走!即便无法结契,也要镇压于此地! 这是无数人的心声!极道神兵,世所罕见,见得一面已是无尽的福泽,但人的贪婪总是无穷无尽,只是看上两眼远远不够,还要拥有!还要利用它获得更多! 颖水涧众人叹为观止,地宫撕开了一道缺口,放出一道无上光华,直照天际。 光束在天地间劈开一道光柱,虚空云端残云舒卷形成漩涡以光柱为中心,盘旋不定,其中滚雷翻腾,紫云汇集,就连遥运的天边都受到了波及, 偶过的异兽飞鸟瞬间崩碎,相隔无尽远都不能幸免。这是极道神兵出世才会有的天象! 整个沧溟峡谷都沸腾了,大帝神兵出世,难道是受到了大帝感召不成?倘若如此大帝真的未死? 各种各样猜想层出不穷。 通体黝黑的长生灯造型独特,屹立在颖水涧上空。无边无尽的强大气息笼罩了天地,能够清楚听到虚空湮灭破碎的声音,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像是天地毁灭,末日临近。 “长生灯出世!” 崔宁冷冷道:“诸位道友,长生灯打开了通途,未免夜长梦多,先解决眼下江长安一事,再追寻长生灯不迟!” 所有人回过神,可那站在原地的十几个江长安人影噗得一声又碎成水滴,石洞中已不见江长安半个人影。 “人呢?” 众人惊异不定,江长安竟然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怎么离开的?何时离开的?连龙囿灵都不得而知。 扶玉楼凝眸道:“方才我等全部都抬眼盯着这条贯穿地宫的途径,单单凭借江长安一己之力断然无法在老夫眼皮底下逃出去,即便他的速度再快,也定然会露出灵力波动,除非他懂得隐遁身法,或是有懂得隐遁身法的人帮了他!” 凌浣道:“隐遁身法?阁下认为一个开天师不会这等基础的逃遁灵术?” “普通的逃遁身法不足以瞒天过海,除非是一些门派氏族不传之秘……”扶玉楼抬眼望向崔宁:“听闻当年盼蝶道姑曾自创一套名为‘神隐诀’的灵技,意在遁出生死一线,逃出生天,能够在人面前肆意来去难辨其形,不知是真是假?” 崔宁杀气道:“阁下这是何意?是说我慈心洞天的人救走了江长安?此言形同污蔑,慈心洞天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也好,只需看我慈心洞天弟子可全然在场,便能堵得悠悠众口。” 她正要下令核对人数,身后一个弟子忐忑道: “师父,陆……陆师姐不见了……” :。: 第七百六十一章 只争朝夕 崔宁的脸完全变成了酱紫色,就像抹了一层辣椒油,又涂了一遍草药膏,又红又绿。 慈心洞天圣女救走了开天师,这个消息可谓劲爆,连同先前凌浣所言那个男人就在洞中的话,所有人都确定,江长安就是那个传得沸沸扬扬、与圣女并肩出现在沧溟峡谷的男人。 “孽徒!孽徒!!!” 龙囿灵笑得前仰后合,腰都直不起来:“江乌鸦你奶奶个腿儿的,连慈心洞天冰块似的圣女都能勾搭上,啧啧,牛逼!” 这位准龙帝放声打趣道:“老尼姑,本少爷的兄弟怎么也是开天师,家世斐然,娶你慈心洞天的圣女绰绰有余,你个老尼姑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要知道我兄弟长相来说比及本少爷虽说差了那么一丢丢,但身具开天神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无所不晓,排着队往上凑的女人可是不少!” “岂有此理!荒唐!荒唐至极!”崔宁两眼闪烁着火光,若非龙囿灵身后站着莫老这只五爪半的老龙,她早就斩了此子! “慈心洞天圣女居然真的和外界男人不清不楚,传言也不尽是虚假,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男人恰是无数人争抢的开天师,这下可真是有趣了。” “谁说不是啊?你看那慈心圣姑的脸色,嘿,像极了一头发怒的母老虎,那群慈心洞天的人怎么不神气了?刚才不是挺能耐吗?” “依我看,这堂堂开天师与慈心圣女也算是郎才女貌,算得般配,慈心洞天干脆应下这门婚事罢了,哈哈哈……” 石洞之中议论纷纷,不乏是看热闹的吃瓜客,也有些是羡慕嫉妒江长安,感叹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个艳福? …… 踏雪白鹿在颖水涧中跳跃,来到一处断山顶停了下来,呦呦低鸣。 “你……你还不下来?” 陆清寒紧张地挺直了后背,她稍稍一弯身,后背就全部贴在了那坚实的胸膛,滚烫炽热,江长安的两只手正环在她盈盈一握的柳腰上面,下巴沉沉抵在她的肩上,轻轻缓缓的鼻息吹动青丝,骚动着她的耳蜗,就像柳絮拂过脸颊, 软痒痒的。 陆圣女的脸色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若是其他男子距离近半尺之内早就用金刚丝绞杀了他,只是这个男人不一样,他很无耻。 江长安打了个哈欠:“坐着多舒服,何必要站起来?鹿兄,只好辛苦辛苦你了……” 白鹿仰头一声微弱的啼鸣,尾巴甩了两圈,打了个喷嚏,似是反抗他的无耻理论。 江长安根本不理会,双手环抱更紧,整个身子贴紧住陆清寒的后背,陆圣女脸色冰冷,体态却温软如春,身材高挑偏瘦,但该有肉的地方却是一分不少,寒冷烈风中紧抱住取暖,暖洋洋的。 陆清寒呆若木鸡,惊惶无措,只能一动不动,身后就好似靠上了火炉,面对这种未知,这份慌乱也渐渐变成了恐惧:“无耻小贼,你若再这般耍浑,我便真的不理你了。” 她心乱如麻,正盘算若是他执意不下去又当如何?随即苦笑,自己又能够耐他如何?从来都是这个无耻小贼掌控一切。忽然,腰间的双手松脱开来,江长安跃下鹿背,走到断山崖壁,远远眺望着半空威势莫测的长生灯,神色苍茫。 西方开始流露出淡淡金粉,晚霞缓缓溢出,天色昏黄,空中无月无星。他闭上眼思考,又猛然睁开,睫毛下的双眸,包揽山谷星河,静若幽潭,深邃明亮。 “你在想什么?”陆清寒问道。开口询问远比兀自瞎猜更准确、更简单。若他肯说,便无需猜,若不肯说,便是谁也猜不出。 江长安笑道:“我在想十八层地宫中的一切疑问,大帝墓陵第九层中出现的白骨是从何处而来?白骨的法宝又去了哪里?十八层地宫石壁第三幅壁画为何不翼而飞?还有许多的问题。” “有答案了吗?” “十之八九。”江长安呼出胸中积攒的闷浊气,眼神明朗,心中颇有剥开云雾见日月的快意,就在刚才,他想明白了许多事,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紫幽帝陵的秘密他已经寻出了答案。 陆清寒默然不语,她不是多话好奇的女子,望着白衣背影,恍惚间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发现了越多的秘密,心 间所承受的也就越是沉重。 江长安微微一笑,看向她:“倒是你,本不用帮我的。” 当着众人面将他救走,不仅是与男子亲近坏了圣女圣洁之名,也让慈心洞天蒙受奇耻大辱,陆清寒的行为已是犯了多条门规。此刻她神态毫无半点悔色,只是习惯性得一言不发,这个男人如此聪明,不难猜到自己心中所想。 江长安又说道:“我还好奇一点,那十多名幻化的人形虽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却是与我一模一样,就连我自己都分辨不出,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陆清寒伸手指了指他右臂,江长安回望去,在靠近肩膀的位置白袍破开了一道口子,露着肩膀右臂,上面印着一枚红斑胎记,形状独特就像一朵灼烧的火焰。他又记起自己当日在山洞儿戏般说的一句“我死了,你只需要将这只手臂送到江府,便就成了……” 江长安莞尔笑道:“不成想圣女记得这么清楚。” 陆清寒道:“我救你,却也是为求你。” “求我?你说,只要不是要星星月亮,都可以考虑。” 陆清寒正色道:“我求你放我师父一条生路。” 江长安哑然失笑道:“陆圣女,你的师父怎么说也是一位步入了紫府境的强者,我还只是连洞墟境都未达到的道果境小喽啰,怎么会对崔圣姑产生威胁?” “因为我知道,只要你想的事,一定能够做到。”陆清寒抬眸道,“山洞里,我感觉到了你的杀气!” 呼—— 山间吹过几道凉风,驱散了江长安嘴角的笑意。 这时,地宫上方天象异样,山石蹦陷,轰然间无数道人影自长生灯撕裂的地宫缺口突破而出,驾驭长虹,凌霄踏虚。 江长安第一眼就准确定格在了崔宁的身上,他的心态如狼,眼睛如鹰,狼会蛰伏伺机而动,鹰从不会失手。 君子大度,明月入怀,江长安从不是君子,自认只懂睚眦必报这等粗俗道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江长安没有十年,那便,只争朝夕! :。: 第七百六十二章 夜幕降临 “出来了!都出来了!” 所有颖水涧中负责接应的弟子抬头观望,找寻着自家门人,山谷中甲第道盟负责等待的黄龙老道与孙罄忽然看到山巅所立的白袍男子。 黄龙老道老成持重,眼神只是微眯开合,爱徒许青哲生死不知,但这些和一位开天师相比较起来都是微不足道。 孙罄目光中则充满了怨毒,若不是此人,自己岂会落在慕容阮香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手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咎到江长安的身上,许青哲遭遇的毒手,白狐貂惨死,以及自己惨受折辱,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最毒不过妇人心,孙罄心中已然酝酿出一个能够致他于死地的方法,必然奏效,她的嘴角又露出笑意,愤怒的笑脸看上去格外诡异,江长安,这次谁也救不了你,即便是头顶着的开天师光环,也必死无疑! 这时,数道神虹光华自半空驶来,从服饰来看,都是慈心洞天直系弟子,崔宁率领着前来,杀气腾腾。 陆清寒神色一变,道:“赶紧走!他们快要来了!” 江长安岿然不动。 陆清寒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若是再不走,你怕再没机会走掉了,快走!” 江长安笑道:“我若是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清寒愕然怔住,双眸定格在他脸上一眨不眨,心中出奇地杂乱,竟比背叛同门时还要慌张。 她不知这股莫名悸动的情绪是什么?从来没有人提及,更没有教过她如何处置,可是她知道,这正是如师父所说的那样,“动了凡心”。 她又扭过头去,淡淡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只是相识时间较长一些罢了,你何故如此?” 未等到他回答,慈心洞天人马眨眼已将整座断山团团围住,崔宁手中生出一把长剑,森森寒光闪烁,铮铮清亮夺目,上有花纹缠绕,气象纵横,看上一眼便能确认是一柄不俗的法器。 陆清寒驾驭白鹿,婀娜前行,将江长安完全挡在了 身后,道:“师父……” “孽徒滚开,我要诛此恶贼妖道。今日不仅仅是替你蒋师弟报仇,也要替我慈心洞天讨个清白脸面!”崔宁面目阴森。 陆清寒对二人的关系不做半点解释,直接说道:“弟子触犯门规,令圣门受辱,一人承担,愿受刑罚。” “孽徒!”崔宁目光冷冷凝望着陆清寒,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转眼之间,目光又辗转打量在江长安的身上,剑光几欲出鞘! “圣姑欲杀我?” “是又如何!今日便让开天师一脉绝后!” 江长安笑道:“圣姑可是想好了,长生灯正在飞走,只要你走空第一招,我就有信心让你走空第二第三招,我是时间充裕,毕竟我可不在乎那长生灯,慈心洞天也能视大帝极道神兵如废铁吗?” “好一张利口,我这第一剑就要你人头落地!” 江长安不以为然轻轻一笑:“你固然是紫府境强者,但可以看出根基不固,道心不稳,你的紫府境只是徒有虚表,无有实质,我敢打赌,你绝无一击击杀我的力量。不信我们试一试?我赌一条命,圣姑赌的是长生灯,如何?” 崔宁心神不定,天际隆隆震响不绝,只见虚空之中长生灯悠悠飞荡,乘着残云就要飞出颖水涧!无数强者已是先一步蜂拥而至。 再看身后,不远处身穿锦衣龙袍的龙囿灵与莫老正飞在半空,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江长安会不会躲避自己这一剑崔宁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自己一定躲不过老龙的龙爪。 除此之外,更别说另外一边古树枝干上,还坐着那个从头到尾都无所事事,但是实力却足称得上恐怖的牛鼻子老道。在鬼门石关幻阵中,她就已见得这牛鼻子老道为了姓江的大发雷霆,难保不会出手。 再三确保江长安无力逃脱之后,崔宁冷喝道:“等到长生灯一事平息,再杀你不迟!” 说罢,足底生出两道青莹,转身向着半空长生灯飞去。 扶玉楼、沈泰、伏天尊者一同飞去,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其他势力强者,当然也不乏一些不自量力的泉眼境修士红了眼睛冲上去,还没有进入二十丈以内,就被身后的强者一招毙命当了踏脚石。 跟在龙囿灵身后的莫老正欲也御虹追去,却被江长安传音入密阻止住,他见识过长生灯的威能,很清楚这些想要完全凭借蛮力将长生灯收入囊中的人,都是异想天开。 数百人御虹飞行,各色飞虹如飘带,晚霞中形成了一番特殊风景。 良久,陆清寒开口问道:“我师父的一剑,你躲不过去的,方才那一剑若是出鞘,你一定会死。” “我知道。” 陆清寒侧目狐疑:“你有多少把握她不会刺你?” “八成。” “为什么?” “她如果想要刺,根本不会给我发话的机会,更不消多说一句废话,只管冲过来手起刀落,我的命就是她的了。” 陆清寒暗暗庆幸:“她没有。” “所以我说她根基不固,道心不稳,难承大道。” 陆清寒微微苦笑,他的话说的直接,目光独到狠辣,一针见血,更令人惊奇的是他口中所言竟和多年前盼蝶姑婆对师父的评价所差无几,年轻一代中有这等眼光的少之又少。 长生古灯遨游天际,畅飞云海,最先领头的二十道人影冲到近前,眼看极道神兵触手可及莫不激动万分。 无数道灵术接连在空中绽放,试图阻拦住古灯去向! 哪知道数十位洞墟境强者布下的阻隔在长生灯面前比薄薄的一层纸张还要脆弱,一触即碎!施展灵术之人心神震动,无不受到了反噬创伤,更有甚者眼看灵术无法阻拦,眼珠血红,直接用身躯阻拦,妄图将这极道神兵收为己用! 噗噗!连声爆碎,数十道身影就如鸡蛋碰石头,粉身碎骨,化成了道道血雨坠落。 晚霞一道道消失,夜幕降临。 :。: 第七百六十三章 夺杀 站在地面的修士遥遥眺望,极道神兵的神威震动天地,没有人再敢擅自近身,可是又不舍得如此放任它离去,所有人只得将希望最后寄托于几大古老氏族的身上,这些强者才有止住神兵飞离的可能。 慈心洞天崔宁第一个出手,年逾四十的脸庞上血光隐现,厉声轻喝,口吐道诀,手腕翻转五指齐张,只见自掌心中生出八道飘带似的红芒,红芒射出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神网,分别指向四面八方,那柄不凡长剑点在八条红芒交集中心,挑在头顶如同撑起一柄巨大天伞。 “缚!” 随一声轻喝,八爪天伞遮蔽云天,旋转着破空而去,包裹住长生灯,红芒收拢,便要将其完全收纳,化为己用。 果真,长生灯撞上天伞,在半空翻卷云天,如同撞上蛛网上的蚊虫,越挣扎越难开脱。 “收!” 圣姑脸上渐渐变得愉悦,长生灯收入慈心洞天,就能供使成千上万名的弟子参悟修行。正值凌霄宫跌落了国教神坛,不复往日荣光,慈心洞天借此登上夏周国国教圣名也不是没有可能,继而皇室朝拜,世人祈福,何愁香火不盛? 她的脸上已是生出了点点笑意,充满了荣光。突然,红芒交织的天伞剧烈震动不止,忽明忽暗。 “它在反抗!”伏天尊者白眉不安跳动,白玉烟斗缕缕青色烟雾凝化成一只数丈宽大的手掌,砰得掌掴在黝黑灯身,强横的一击都将虚空撕得呲呲作响! 长生灯却只晃了一晃,毫发无伤,青天掌印转而包裹红网之外,牢牢攥住。 可这并没有半点缓解征兆,反倒更激起长生灯的轰动,烟雾哧哧混乱,伏天尊者混沌眼中陡然闪过一点惊恐,斥道:“不好!” “噗”天伞崩碎,红芒迸溅,声音并不大,却有让人胆寒的波动破灭,无数人心惊胆寒。 伏天尊者先一步将那股青烟大手力量完全剥离,崔宁就没有这么迅速的反应,闷哼一声,胸中窜入一道热流横冲直撞,紧蹙双眉,这一击反噬已是伤了本源。 突然,半空再生变故! “长生灯自己停下了!” “发生了什么?” 无数人惊呼,一众御虹追赶的强者也悬在三十丈外,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长生灯竟自己停在了云霄。 咯咯…… 不知是否因为那一巨大掌印的影响,长生灯外表出现道道龟裂,古老的石皮片片剥落,露出真正的躯体! 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无数道神芒崭露头角射向无尽虚空! 它外形如倒置的宝塔,晶莹剔透,浑若天成,乃是一盏通体碧青色的神灯,近乎半透明,世间最珍贵的翡翠也不能及它千分之一的风采美丽。 在它表面荡漾一圈圈如同波纹的七彩霞光,黑夜中交织着梦幻与欲壑,无有火光点燃却凭借本体绽放光明,昏暗天光下,迷蒙的圣辉影影绰绰,像是人世间最瑰丽之物。 “长……生灯!这才是长生灯真正的风采!命烬见紫幽,灯灭知长生!紫幽大帝的风采尽在其中。” “这即是大帝神威!” 有人族虔诚的信徒激动地跪倒在地,行三叩九拜的叩祖大礼,这就是大帝的威严,人的名,树的影,长生灯便是紫幽大帝的影! 纵然是时隔多年,只要长生灯出了一丝变故,这变故依旧会成为唯一的焦点。哪怕是诸多古族入世都不足与关于他的一则消息相提并论。 也有的人心生贪婪,不惜危险运起灵力意图火中取栗,在这关键时刻试着盗窃大帝遗留在长生灯上的丝丝感悟。 江长安同样心神向往,大帝的感悟可是比道蕴还要珍贵,那可是遗留下来的感悟之力、历练经验,记载了大帝修行中所遇到的种种问题,一旦拥有,就比世人少走许多弯路。 为何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强者的数量也在不断减少?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一代木甲宗师甲人兵还不够努力?至今却尤是未步入紫府境,还是说他们的天资不足?慈心洞天连莫老都为之惊叹的盼蝶姑婆天资还不算高?为何境界数十年未进一步? 原因就在于,大道走得越远,分出 的岔路口也就越来越多,死路有无数道,正确的路却只有一条,只有不断地尝试、不断地从一个泥潭挣扎而出再跳进另一个泥潭,找寻出那一条通途才有望入得大道。 然而自从三篇十二境创立至今十万年,仅有少数几人得正确的大道,三千年第一人妖斗古平风侥幸望其项背,万年紫幽大帝仅有一步之差,第二代妖帝封疆半步之遥,即便是在第一次两族之战的妖族第一代大帝东方句芒,全盛实力御使六字箴言与天一斗,大道自成一脉,也难逾越造化始尊设下的这道鸿沟。 天生万物,不该生道法,道生万物,不该生造化。 江长安嘴角苦笑,在那个百家争鸣,万道林立的时代,本有千千万万条的道路,无有对错,无论是哪一条都能达到巅峰高度,而造化始尊把这大道的路彻底走尽走绝了,只留下了三篇十二境独步一道! 而长生灯上遗留的历练感悟,便是能将大多的错误道途筛选淘汰,无疑是少走了许多弯路,大大缩减了得道的时间,不被人哄抢才怪。 地面许多观望的强者再也无法淡然,仰望黑漆漆的夜空,长生灯如神月横空,洒下无尽的璀璨神芒,映在脸上成了欲望最原始最真实的模样。 “夺杀!” 一声冷喝! 夺,是夺长生感悟,杀,是杀阻碍之人。 简短二字,既夺至宝,也决生死。 上百道五色神光自地面撕扯向长生灯,而地面同样也有无数道的神光背后偷袭! 一时间哀鸿遍野,人间地狱。 这些人没有被妖族斩杀,甚至没有被异兽留下半点伤口,却死在了一路走来相扶相持的兄弟手下,江长安与陆清寒站在断崖顶遥遥观望,不时长叹,尽是惆怅。 这些人有无好坏之分?连陆清寒苦笑摇头,或许有,但此刻绝对不再是。长生灯只有一盏,无论是谁得到,在别人眼中,都是不公。她又忽然想起了无耻小贼曾说的一句话: “好人是从什么时候变坏的?是觉得不公的那一刻开始。” :。: 第七百六十四章 虚无杀威 眼看几道光华触及到了长生灯,这些人的脸上的笑意却戛然而止!纵然他们认为自己的神念强大无匹,却无法贴合在灯盏上,无法建立半点联系,根本不可能悟出来什么。 这时,却见神灯光芒闪耀,长生灯彩霞翻转,划破整个夜空! 原本它古拙无华,可是如今褪去斑驳,洗尽铅华终见天日,光华挥舞之间道道银华垂落,浮现出一副锦绣河山的绮丽异象,俨然一片壮丽的小世界,其中绿树成荫,峰峦如聚,古木参天,数十条大江浪涛飞卷,银瀑垂落,气势如虹,朝着颖水涧压落下来。 夜幕携着丝丝缕缕的诡秘,整个像是塌陷压落了下来,那片浮现神光的小天地不断沉坠,众人只觉得一股莫大的威压降临,大难临头。 “快退!” “赶紧逃离这里!逃的越远越好!” 不少人大呼,神情惶恐,向远处飞去,一刻也不想停留,长生灯的回击摧枯拉朽,比之洪水猛兽过犹不及,无可阻挡! 大多数人全身打着颤,裤腿都湿了大半,热乎的骚臭气味熏臭了天,几乎无法移动脚步,难以逃离,长生灯威势压得窒息,连指尖都无力动弹一下,活活被压成了肉泥,只留下几滩血水,想找一块核桃大的完整肉块都是难事。 “奶奶个腿儿的,这也太恐怖了?”龙囿灵倏忽飞到断崖之上,两眼同样发馋得望着长生灯,搓着手掌道:“江乌鸦,你身为开天师,那神书上有没有记载什么得到这感悟的方法?还不出手?” 江长安道:“紫幽大帝长生灯,上面的感悟历练岂是这么简单就拿到的?先拿到谁的手里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最后拿在谁的手里!” “你倒是稳得住。”龙大少爷也放轻松,心中早就认定——只要是这小子说的事情,十拿九稳。 地上死伤惨重,强横的世家古族退避撤开,不去趟这一趟浑水,这些世家中都不乏伏天尊者与沈泰甚至是莫老这等高深莫测的人物,知晓进退的老妖怪,一个个比谁都坐得住。 正在此时,但见颖水涧外界另有一队慈心洞天的人马赶来支援,粉白色道袍在黑夜里也格外晃眼。 领头者是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驾驭长虹落在断崖,听了一旁弟子的禀报,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中年男人双眼瞧向江长安的眼神也变了几变,来到面前,冷漠道:“慈心洞天弟子田乐,算得也是圣女的师兄,尊驾便是开天师?” 未等到江长安回答,他便紧接着开口道:“蒋春死在你的手下活该,我的意思并非是指他的品行该死,而是实力不济,死是早晚的事,与其等他惹出了大祸端受圣门刑法而死,倒不如直接死在你的手里,还算干脆。我听说,他死的时候被你打碎了全身经脉?呵,也是仁慈了。” “打碎全身经脉生不如死,确定仁慈?”龙囿灵咧了咧嘴,不禁打量审视此人,相貌平平,不苟言笑,还不比名字富有特点。 倚着树干的牛鼻子老道抽了抽鼻子,暗骂道:“奶奶的,今天怎么这么多装逼的?” 中年男人冷冷道:“圣女陆清寒,还不回到宗门弟子行列之中?” 陆清寒脸上无悲无喜,毅然不动。 “慈心圣女,我以师父命令命让你回宗门弟子行列,你怎么还不走!当真是要一错再错,站在此处不顾廉耻了吗!”中年男人冷喝,从怀中掏出一块看上去年岁古朴悠远的令牌:“即便不听师父的命令,盼蝶姑婆之令也唤你不动?” 陆清寒神色一黯,师父崔宁待她虽有养育教导之恩,却多是恩师情分,唯有盼蝶姑婆那她当做亲生孙儿一样呵护疼爱,视如己出,心中愧疚难当,赶紧低头,不敢再看过去。 “啪!” 江长安一巴掌抽在了这个名为田乐的中年男人脸上! 田乐提前一步已探到掌风,可他速度再快又怎么快的过冰羽曜隼?还是没有避过去,倒飞出去十几丈远。 江长安大步走了过去,将陆清寒挡在身后,黑发如瀑,眼神深邃,如一尊魔神一样伫立面前,乘着入夜无 形之中更添阴狠,全身上下充满了杀意。 一旁弟子心悸不敢上前,田乐的境界已是踏入道果境后期,这个年龄相当不易,可是这姓江的白衣男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年纪轻轻轻易将田乐打趴在地,最少也是道果境后期,甚至半步跃入洞墟境,除了东洲天骄凌无缺,还未见过如此天资强横的年轻人。 田乐捂着一边脸庞,话语森寒,颤声喝问:“尊下挑战慈心洞天圣威!与她什么关系?” “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不是你们脑子里装的那么龌龊。” “你好大的胆子!” 田乐一撅起身,杀气腾腾。举起手中长剑向天,引出一道紫雷迎面劈砍! 江长安巍然不动,正欲试一试虚无阴煞开辟后的‘道’威势如何,田乐的实力正是一个完美的磨刀石。 他身形未动,却有道道乌金光芒透露出来,耸入暗夜苍穹。 田乐心中浮起一丝慌乱,面前白衣男人独立断山巅峰,却有一种决然立身穹顶的错觉,这个想法一生出,气势已弱三分! 似是觉察这点恐慌,中年男人壮胆低喝:“死来!” 刀锋劈落!地上山石都被雄厚力量逼开一道裂缝。 江长安翻出右掌,身上的乌金光芒如一个世界一样,随他而动,这一翻掌,混合着浑厚道蕴的乌金虚无阴煞夺体而出,快如闪电,所有攻击都化为无有,刀锋顿在迎头三寸,无力再进一毫。 “啊!” 田乐来不及惊奇,便已痛苦得抽搐蜷缩起身躯,灵元中闯入的虚无阴煞腐蚀着心魂,对肉体没有半点影响,却是好似对心魂进行凌迟,千刀万剐,火煎油炸,生不如死。 他这次真心开始羡慕蒋春了,最起码还能一死了之。 砰得一声,田乐疼晕倒地,江长安看了眼他手中握着的古朴令牌,及时收手,也算是还了盼蝶姑婆寒蟾药丸的恩情。 ps:明天继续三更,补忘昨天的两章。 :。: 第七百六十五章 灯中人 人虽活了下来,却也废了半身修为。几个慈心洞天的弟子连忙架起搀了出去。 “你……你竟胆敢伤我慈心洞天的人!”跟随着中年男人一行前来的弟子冷然喝道,但等看到江长安那对与野兽无异的眼睛,心中也是一颤,退了半步。 龙囿灵呵呵笑道:“诸位,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啊,你们要是想要对他出手,本少爷可不会袖手旁观,慈心洞天自诩清明正道,巧了,龙族最讨厌的就是正道!” “龙……龙族,上古龙族!” 龙囿灵笑道:“不止如此,他可不仅仅是开天师传人,还是道南书院总院执事长老,还是参天院的天监,手下无数门人,你们对付他那可是无形中也挑战了道南书院的权威。” 那位刚来的弟子小肚子都有些转筋,望着白衣人的两眼闪烁躲避,妈的,这什么人?自己本想就是简简单单站出来在众位师兄弟面前卖一卖威风,哪知如今连下台的台阶都没了。 好在即便弟子不敢发声,还有其他人敢—— “江长安,你当死!”立于夜空的崔宁目睹整个事情经过,愤然怒吼,就要舍弃长生灯的争夺飞身直下—— 正在此时,长生灯表面照耀出的宏伟世界再度颤动,一击神光朝崔宁射杀而去! 神芒如箭,一瞬万尺,速度快到了极致,暗夜中空气都被擦出一道亮丽火花。 伏天尊者急道:“快退!” 崔宁心中怒火正是难平,哪里听得规劝,双手再度翻出一道神芒飘带,割裂厮杀而去,与神芒合于一处,短暂静谧后轰然炸裂,天空都震得阵阵波动,众人头皮震得发麻,双目浑浊。 此时的慈心洞天圣姑道心大乱,多年来的修行被一个怒字占据,纵身掠出十多丈远,冲到长生灯的的面前,挥舞长剑奋力斩击在绚烂彩玉灯壁,铛铛啷脆响密集如雨,无数道流火飞溅。 长生灯阵阵轰鸣,光波荡起烟尘。 崔宁雷霆震怒,所有的怨恨全然发泄在这灯盏之上:“我倒要看一看你能撑到几时!” 她指印连连几道掐出,十数道红芒交织成大网浮在 半空,正如江长安所言,崔宁虽然境界已然达到紫府境,实力却外强中干,可即便如此,这全力一击仍旧有万夫莫开之勇,洞墟境无人能够轻易接下。 诸多古老世家族的强者都神色严肃,站在空中,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无比的严峻而犀利,双目一瞬不瞬地凝望,这一击之后古灯又当如何?会不会出现什么契机? 轰! 一击碎响!天穹都要破开一个窟窿缺口,长生古灯光芒神色骤然变得浅淡。 突然,只见那片神霞闪耀的小世界裂开一条裂缝!无尽的神芒一泻千里,飞离出去。 “长生灯的威势被打散了?” 众人顿时一片惊呼,狐疑不定,然而就在此时,令众人都为之疯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从裂缝之中缓缓伸出了一只巨大的掌印! 一只手掌!同时那片小世界中,两道目光璀璨如两盏明灯一样烁烁放光,远远望上一眼便能觉察得到彻骨的寒意。 这一刻所有人都有窒息的感觉,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长生灯中居然留有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的确是一个人的手掌,转眼之际,那人的半个残影踏入了虚空,身着一拢紫袍,玄纹云袖,看上去不过是寻常年纪。 江长安一眼便就认了出来,此人可不就是那位手握瞾字诀的紫袍年轻人?严格说来只是紫幽大帝的一缕传承残念,实力更是与大帝无法相提并论,更不用说此刻他仰仗的瞾字诀全然若在了江长安的手里。 他低垂着脸庞,相貌俊朗,目光中的苍茫与淡然便是与江长安见时一般无二,只是双眼中忽然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忍不住窥视,却难以追寻踪迹,不知不觉掉入其中,一同沉醉。 他低眸望着芸芸众生,威势炽盛,无可匹敌,眸光所及之处,落到每个人的身上,让人忍不住颤抖,这是源自灵魂的威压,像是上位者在俯视蝼蚁,在此人面前,他们都是卑微的蝼蚁。 忽听有人说道:“是大帝的传承!这是大帝传承!” 一片哗然,引起轩然大波,颖水涧每个人再无法淡定,难怪长生灯上残存有大帝感悟的气息 ,正是从紫袍年轻人身上散发而出的。得此人,便得大帝感悟!对于众人而言,这无疑是个令人发狂的消息。 崔宁激动地不能自已,趁热打铁,连连结动咒印,长剑锋芒爆射而出,绞杀成亿万红丝,铺天盖地,半空结成一块囚牢拦在了长生灯小世界裂缝前,就如兜好的鱼笼网,等着鱼儿自己乖乖闯进来! 果然如她所料,紫袍年轻人缓缓走出长生灯小世界,悬在高天。 崔宁喜不自胜,翻手种种拍下去:“镇!” 红网收缩绞杀! 紫袍年轻人云袖飞舞,大手探出,一击掌印出手翻掌拍了下来。大印古朴,没有人见过这等特出的印法,紫气横生,半空云蒸霞蔚,照亮夜空。他的掌心似有龙争虎斗,道纹密布。不知道有多么沉重,缓缓向红芒压去。 所有人无不胆寒,只觉得世界末日就在眼前,大难临头,全身的血肉筋骨都要生生崩裂开了,莫大的危险气息笼罩在头顶,即便是刚刚用虚无阴煞重新锻塑了肉身的江长安都难以抵御,肉身感到阵阵疼痛。 啪! 那道红芒交织成的大网噗得一声被手印生生抓碎! 诸多修士,无尽强者,无不变色,莫不目瞪口呆。一己之力轻而易举就击碎了慈心洞天圣姑全力设立下的囚牢,这还是寻常的年轻人吗?就算是凌无缺也不过如此。 无数人从心底感到由衷的震颤,心惊肉跳,快速退避了百十丈远。而这令人变色的一掌,在紫袍年轻人手中只是云淡风轻一击,脸色未有任何变化,似乎不值一提。 紫袍年轻人目光扫视众人,众人惊惧,抱头鼠窜,他身上散发浓浓的君王威势,高高在上,让人产生着由衷的臣服之意,在他的眼中,这些人就如同待宰的羔羊鱼肉,恨不得赶紧逃离此地,保住性命要紧。 忽然,紫袍年轻人的目光顿落在了断崖上。 ——江长安挺胸抬头,不卑不亢,犹如谪仙临尘,气势竟不输半分! ps:抱歉,没想到在医院呆了一天,今日只有一章了。明天四章奉上,这次说啥不放鸽子了,抱着电脑去医院码。 :。: 第七百六十六章 再战紫衣 “岂有此理!”崔宁怒火中烧,倾力一搏却是被拂手间轻易扫去,紫袍年轻人连正眼都没有瞧上一瞧,当着诸多道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若是寻常时候,崔宁尚且记得“心如止水”的修道心诀,可紫袍年轻人却将注意力全然放在江长安的身上,便如同火上浇油,心中这把怒火越烧越旺。 “看招!” 她怒喝一声,面容显得有些狰狞,双手执剑裂开一道红芒,直刺紫袍年轻人眉心一点,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动作,只是一击最快捷最迅速的杀人手段! 紫袍年轻人再度抬手! 啪! 这一巴掌不偏不倚正抵在剑锋,咔嚓一声脆响,华丽非凡的法器长剑碎成八块,掌势力量雄厚震撼人心,嘭得沉沉砸在崔宁胸口,崔宁胸中翻江倒海,张口喷出大口血雾,轰然坠落砸在地面,与那倒在江长安手下的田乐没有两样,遭遇了重创,晕死了过去。 伏天尊者面露杀机,手指掐出几道咒印,裹在头顶的绿宝石陡然闪烁。 呵! 他口吐白雾充斥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恍然间暗夜像是提前迎来了清晨时分,山间大雾弥散,伸手不见五指,伏天尊者轻喝一声,浓浓白雾之中劈开一道蓝色惊雷。 “伏天尊者居然触动‘宝云真雷’!”慈心洞天的弟子喃喃道,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宝云真雷共分为三道,红、蓝、金三种颜色,是以贪、嗔、痴三种不善根为基础所创立,分为三阶,不成想伏天尊者使动了第二阶惊雷!” 话音刚落,却见浓雾中雷光跳跃,摇身一变,已是变换成了金光,一道金闪闪的雷光! “变成了金雷!”弟子呆呆凝望。 轰隆隆!风云为之变色,金雷径直砸落在紫袍年轻人头顶。 与此同时,冰凰一族强者也不甘示弱,两位凰神卫背后展开的飞羽绽出,盖过一众神虹,好似两道神只,战戈在半空舞动, 如同作画一般舞动飞挑,没挑一笔空中便多一道冰痕,冰痕慢慢填充,竟是一头飞禽图。 两人转眼挑出八只飞禽,神采奕奕,蓝色光辉在浓雾中拓展出一片自我天地,鸡头、蛇颈。燕颌、龟背、五彩色,鹳嗓鸳思,鳞后龙纹,乃是冰棱雕刻而成的冰凰神鸟! “凰神卫的圣阵!”无数人为之惊叹,今日见识诸多强者,也算是大开了眼界,一饱眼福,只是这付出的代价着实沉痛了一些。 沈泰也猛然飞出万人头顶,傲视群雄,腰间的屠刀不知何时已握在掌心,挥手之间放出千万倍巨大,一刀将十数座山头夷为平地,挥斩擎过头顶,使出浑身解数,朝一动不动的紫袍年轻人劈斩而去。 伏天尊者的金雷,凰神卫的圣阵,沈泰的蛮力劈山刀势,三股强横的攻击任意分出一道都不是常人所能承受,此时却拧成一股麻绳朝紫袍年轻人杀去!岂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咔嚓嚓! 茫茫夜空仿佛炸裂开一团烈阳,神光刺眼让人难以直视,硝烟升腾,杀机消散。而后是一片死寂—— 金轮中伫立一道身影,没有受到半点损伤,就连衣服褶皱都没有掀起一丝。 “这家伙还是人吗?它到底有多么强大?!居然能够只凭借肉身就能抵挡住三位强者的攻击!”这一切骇人心神,目睹这一场景的人全都目瞪口呆,脊背衣袍全然被冷汗打湿,凉风吹过,生出一阵寒栗。 强大的强者不是没有见到过,但是此人只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普通来说这个年龄步入泉眼境都是相当了不起的存在,可他竟能云淡风轻地抵挡住几位紫府境杀招,令人汗颜! 龙囿灵看得两眼发直:“奶奶的,这也太夸张了!江乌鸦,还有比你强横的妖孽?” 江长安对空中形势了然一笑,道:“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紫袍年轻人对三人也不在乎,只是双目始终定格在江长安的身上 。 “江乌鸦,本少爷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像是你欠了他什么,你该不会是……又背了什么情债?奶奶个腿儿的,男女通杀?你这也忒狠了!”说到最后,龙囿灵一身鸡皮疙瘩都要掉在地上。 江长安懒得解释,也无法解释石洞中如幻似真的遭遇,对视回去,双眼灼灼,紫袍年轻人雄浑战意爆发出来,只有江长安明白他的目的:他要取回失去的东西——瞾字诀箴言。 江长安纵身而起,脚踩两束金光,太乙神皇钟祭在头顶,立在半空,钟身上垂落的道道六道狱灵火缠绕在他的身上,夜空中如同披上一件火焰长袍,光彩夺目。 众多修行者惊叹至宝之余,也暗暗惋惜一代神只开天师即将就要陨落于此地,这个震惊了整个东洲的年轻才俊,刚刚崭露头角、名声大噪就要黯然消逝,不得不让人感慨,唯一的悬念只剩下江长安能挺得几招? “开天师真的应战了?真的敢迎战!” “这小子疯了不成?即便他是年纪轻轻达到道果境,有天纵之资,但是又怎么能与抵抗紫府境的人一战?” 在许多人看来,江长安的举动便是找死的行径。 一众古老家族门派的强者远远退避开来,沉目观看,心中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毕竟这可是世上仅有的开天师,比无数强者都珍贵!一旦江长安落入危险境地,便有各门各派的强者挺身而出,不惜面对形魂俱灭的危险,也要将这小子救出生天,他们可不是心地善良人,此举也单纯是为了门派氏族的利益,意图拉拢。 紫袍年轻人傲气冲天,一副惟我独尊的样子,江长安悬于半空对立十丈远,二者一左一右,牵绊了所有人的心弦。 紫袍人脸色冰冷如许,翻手间漆黑的长夜仿佛又泼了层墨汁,彻底看不清天地何处,紫袍云袖舞动,他猛地朝江长安飞去,双手之间再捏出一个古老的咒印,就要像掌掴崔宁那般也将这个年轻人打飞! :。: 第七百六十七章 斗法 古老指印一出,天地齐乱,世人抬头仰望,只见从紫衣两只袖袍之中抖擞出数之不尽的群星,舞动天地,霎时间将整个夜空都照得明亮,颖水涧的修士无不动容,每一点星光照耀下杀伐生死之气,就如死亡的恐惧笼罩心间。 抬手可起日月星! 年轻一代许多人脸色苍白,这感觉就好似在生死边缘挣扎徘徊,游离不定,生不如死。 “那究竟是什么道法?竟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这是怎样的力量?并非只是单纯的境界高度所能达到的,恐怖的是这种古老的咒术闻所未闻。 江长安却是一眼就认出这点手诀,浑然夹带瞾字诀的影子,只是紫袍年轻人没有了瞾字诀金纸残页,又加上自身只不过是一缕没有意识的残念。 就像是一道设定好的既定程序,虽然能够完整展现出一道灵术,却无法灵活远转,忽然之间没了瞾字诀金贴,施法过程犹在,攻击法门却似无头苍蝇胡乱冲撞,再施展不出在幻境中那般恐怖的力量。 这漫空群星,只是缺失了金贴后的半吊子“杰作”。 可尽管如此,瞾字诀的威力依然让人难以承受,这让江长安更是心驰神往。只要些许空闲时间,自己完全领悟六字箴言中的瞾字诀,这样一来,大帝东方句芒残留的六字箴言自己就拥有了一半,对于任何人而言这都是难以置信的事情,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是他如今就真正做到了。 三片金纸残页,又会有怎样的效果?达到怎样的高度? 瞾字诀捏出,一时间山野妖兽惊恐嘶吼逃窜! 逆行倒流的颍河瀑布流水炸裂出道道水箭,如同沸腾汤水,数之不尽的妖兽自水中逃向岸边,作鸟兽四向逃窜,惊恐莫名。 “再退!” 退了百丈远的众人继续退却,死死按捺心中的惶恐不安,有的道士干脆用绳索将两条腿捆绑绑在一起,以免无法承受这股威压从而下跪的囧境。 亿万群星散发出亿 万神光,亿万神光集于一身,很快将江长安淹没吞噬。 半晌光芒散去,众人眺望过去,原地已不见江长安踪迹! 尸骨无存?! 战斗开始的快结束得更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始于援手。 “开天师还是陨落了!”有人慨叹惋惜,有人幸灾乐祸。 却听有人激动地吼道:“开天师还未死!” 什么!!! 无数人擦了擦双眼再看去,讶然变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长安的身形已然冲到了紫袍男人的身后,一掌大妖经翻卷神威拍在他的后背。 “他居然有还击之力?” “就是有还击之力又如何?这样没有悬念的战斗能撑的几个回合?他还妄图想要将这大帝传承打败不成?就凭他一个小小的道果境修士?” 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有这种质疑声,然而这声音还未落,现实就给了众人一记狠狠的巴掌。 紫袍男人承受下这一掌,竟然面露怖色,身形急退,想要远远扯开与江长安的距离! 发生了什么? 紫袍男人惊愕得看着他,双目疑惑,似是不敢相信,询问为何会如此? 江长安遥遥相望,借由风动传动的话语也只有两人能够听到:“你很强,那是对于他们而言,恰好,唯独对我例外。” 一些家族的老者已然看出了些许端倪,轻抚白须,了然说道:“这个紫袍年轻人实力其实不比紫府境强横,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败去慈心洞天的圣姑,凭借的根本不是境界,而是大帝残留的道蕴与威压!” “道蕴?是十万年前造化始尊创立三篇十二境所用的道蕴?!”一些人惊奇问道,对于一些年轻修行者而言,甚至根本没有听过道蕴二字,更不清楚为何物? “不错,道蕴直击心魂,却难以修行,修行者不单单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毅磐心,更需要的是大机缘,我等自诩强者,更有 不少人修行道蕴,可花费数十年积累的道蕴还不及那前些日子百将窟传出的青玉梧桐,怕是无人能与大帝遗留的道蕴相媲美。”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修行道蕴者无不是想要开拓出一个新的修行之法,看来紫幽大帝曾经试图想要开辟新的修行法,但却因第二次两族大战一事无疾而终。 但是这样一来一个新的问题也同样摆在了众人面前——倘若紫袍年轻男人是以道蕴取胜,那江长安又是如何对他产生威胁?要知道,哪怕是数位紫府境强者的联合攻击也没有伤他分毫! 紫袍年轻男子缓缓开口,数千年未开口,他结舌迟钝道:“把……东西……交出来!”‘ 声音沉闷如雷动,充斥杀意。 无尽道蕴凝结成的杀气聚拢化冰,直让人心底蹙生霜寒。 “你是指瞾字诀?”江长安畏惧大大减退,方才紫袍与几位强者交手被自己识破了道蕴的真身,又缺失了瞾字诀这一杀手锏,对他人的威胁可能还存在,但是对于吞噬炼化虚无阴煞与青玉梧桐道蕴的自己来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 江长安道:“大帝残念道蕴深厚,但是在地宫之中我偶然得到一道名为虚无阴煞的神力,与道蕴相生相克,专以道蕴为食!方才以慈心洞天弟子初试锋芒,就再拿你这神念练一练身手!” 常人侧耳认证倾听究竟说些什么,却只奈何听得到寥寥后半句——拿大帝残念试身手!这句话险些让多少人都闪了腰,目光从紫袍转移到了一袭白衣身上,瞠目结舌,这小子就不怕闪了舌头? 紫袍男子微皱眉头,杀机涌现,众人恍神之时已是身影一闪,迅捷无伦地向江长安冲去,百尺之遥,一跃渡之。 江长安反应极快,手中横起摇光剑劈身横扫,已在身前划出一片彩光。六道狱灵火裹挟其中,汹涌道蕴虽不及他,但还有虚无阴煞助力,乌金闪耀的气团包裹全身,充斥长剑,一挥绽出烈烈狂风! pa:还有两章接着码,今晚加班发 :。: 第七百六十八章 偷学 紫袍男子云袖飘荡,漫天星斗摇曳生姿,一时间,数十万里沧溟峡谷,不知有多少目光神念投注在茫茫星空。 众人望向无尽星海,只见于星宿银河之间,忽然亮起一颗无比巨大的水蓝色流星,威势无铸,自万丈穹顶坠落,留下一道绚丽的冰蓝色尾焰,弹指间横越千里,朝着剑刃撞击而来! 这一击之力,岂止万钧!江长安仅凭手腕横阻,还未接触,便如迎面撞来一座大山,闷胸的气血如海潮般奔涌。 江长安双目惊诧,即便有虚无阴煞的力道削弱,但对方的力量之强远远超乎了他的预计。 流星砸在剑刃,一声轰鸣,天地轰地一声震响,又接连有无数雷火爆响,大地都震得开裂。这团流星与长剑交互碰撞后尚未止歇,二者激荡的气浪化成一柱数十丈粗的紫气,直冲云霄天外! 啪! 摇光剑虽是道南书院藏宝,却不是什么稀罕神物,难以抵挡住这股毁灭力量,碎裂成上百节,同一时刻,江长安抬手结印念咒一气呵成,拍在太乙神皇钟上: “破!” 咚! 太乙神皇钟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号,颤动不已! 霎时间,钟顶上第四重秘境老者所铸刻留下的方位玄图展开,金光普照,大佛古字悬在头顶字字如至宝,所有修行者只听好似由天外传来靡靡佛音,涤荡心魂,净澈道心。 阵阵轰鸣震荡星石,哗啦啦石屑洒落,虚无阴煞狠狠将星石撞得粉碎,爆裂出数十道裂缝,但见流星上由内而外又亮起无数雷火流焰,在乌金阴煞引导带领之下,反扑向紫袍男子。 曌字诀端的是奇诡莫测,便是如同“曌”字,日月当空,威力无穷。可没有了金贴做根本,就好似药汤没有了药引,老树没有了根基,人丢了魂魄,最重要的一环完全丧失掉,这对于不晓得如何变幻道法的大帝残念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如今的紫袍男子就连曌字诀最为至关重要的日月 神形都无法凝聚,威力自然不可通往日而语。 一切神术都被化为平凡,失去了神韵。 江长安以大妖经运转迎战,活用各种技法道术,摆脱了这生死一线的危局,不然的话将有生死危机。 自然也不乏有起生贪念之人心系极道神兵,目光与心思一刻都未离开长生灯,这个契机怎么会轻易放过?于是趁着江长安与紫袍男人生死相搏之时,群相耸动,暗流大起,就欲对长生灯下手,各显神威。 可还没有靠近百米,紫袍年轻男子便已发现蹊跷,抖擞星空再坠落数颗流星,众人立时吓得魂飞魄散! 流星初时威势不显,可当真正察觉的时候再想要逃跑都是徒劳,流星砸落,有心探测之人个个道行受损,再无人敢打长生灯的主意,他们也才明白,欲取长生灯,必要先取大帝遗留的历练感悟,也正是这紫袍人! 铛铛! 斗转星移,火星迸溅,暗淡的夜空亮如白昼。 金石之音不绝于耳,紫袍年轻人越战越勇,施展出的战技不再似幻境初见时那般,仅仅只用曌字诀一记吃定他,而是层出不穷,长袖化作银河,抬手即掷寒星,捏出的古字印诀奥妙无穷,没有一样重复的灵技法术。 江长安摇光剑被打碎,便手执太乙神皇钟御敌。六道狱灵火喷吐长龙,夹杂带着虚无阴煞无孔不入,也令紫袍人深深忌惮。如此也将丈许方圆内守得密不透风,行有余力。 观战者莫不震撼,觉得不可思议,这种急如骤雨狂风的攻势一刻也不止歇,根本就不可防住,可是江长安却做到了这一点,而且游刃有余。 渐渐的,江长安凭借着冰羽曜隼无上的身法游离在他的周身,多是以防御闪躲为主,竟不再主动出动招式,似是勾引紫袍人出招,他的双眼聚精会神紧盯着那古老的手印咒决凝聚演化。 “他在干什么?像是玩乐一样?” 众人看不明白。 龙囿灵好 奇道:“奶奶个腿儿的,飘了,江乌鸦你小子飘了,这个时候不解决战斗还在缠斗什么?” 身后龙首长须的莫老道:“少爷有所不知,并非江先生不愿结束这场战斗,而是无法结束。” “什么意思?”龙囿灵心头一紧,陆清寒也转过头来认真听讲。 莫老捋着胸前的一绺白胡,皱眉道:“江先生天资非寻常之辈,吸收了地宫中的虚无阴煞为己用,这点着实出乎老夫的意料。数万年来关于虚无阴煞的记载少之又少,但从无有说能够借由人用,江先生能将虚无阴煞贯彻全身经脉,锻塑身躯,这已是让人惊叹不已。更不用说他身体中似是感悟了极其深厚的道蕴,这也才能与之抗衡。” 龙囿灵笑道:“我这兄弟早先就说过,世上一切事物生来必是能用,全然要看肯不肯下这个功夫。” 莫老微微一笑,叹道:“倘若少爷也能在功课上多下些功夫,争取今年烟瘴海文试大比上入得三甲,老夫与龙戬长老心中也甚是宽慰,总算是没有辜负老太爷的托付。” 龙囿灵挠了挠后脑勺,提到摆弄文章让他装装样子还是可以,但真要深入学究,那比要他的命还要痛苦,当即讪笑道:“莫老,您这怎么又绕回到了我的身上?快接着说说,江乌鸦为何无法结束战斗?” 莫老正色道:“江先生体内的虚无阴煞与道蕴固然深厚,但远不足击杀对方。” “奶奶的,这样一来非但江乌鸦无法击败对方,还会被活活耗死!”龙囿灵急得一拍大腿就要掀起龙玺纵身飞去,却被莫老阻拦下来,笑道:“少爷先莫急,江先生非是常人,可是要占够了便宜的。” “占便宜?什么便宜?”龙囿灵仰头望去,这才发现奇怪的一幕,江乌鸦开始试图反攻,偶尔结印回击,蹊跷就蹊跷在他结印的动作生涩而缓慢,有的甚至出了差错。 龙囿灵眼前晃得一亮,抚掌乐道:“奶奶的,他在学这紫袍人的功法!” :。: 第七百六十九章 传承我要了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俱是不敢相信。 一个人所用的灵技都是难以捉摸的道法,更妄论江长安想要学习的是功法。 一道灵技法术的施展再如何变化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再如何变化也是难以变化出太多中的花样,可是功法截然相反,功法乃是一切的基石,杀伤力虽不及一些特殊杀伐攻击的法门,却是一切灵技施展的基础。 就如同大妖经与修罗指。修罗指乃是不可多得的杀伐法门,但变化却极少,大妖经却能融汇贯通身上每一个角落,为施展灵术提供帮助。妖斗古平风传于妖族不传之秘大妖经,亲自传授指点,又有后来魏怜妆传授大妖经感悟,江长安对于大妖经的修行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常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大妖经强横与珍贵自是不比多言,但说破大天,也总归是妖族秘法,许多经脉运行之处总会捉襟见肘,江长安一直寻找续命的法子,根本未得在这一点上多放心思,可就在今日见到紫袍年轻人所施用的古老咒密功法,他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今日便要窃取紫幽大帝功法传承,与大妖经融合一体! 龙囿灵楞道:“江乌鸦自身所学是我妖族三千年第一人亲传妖密,如今又想将妖密与大帝传承结合!” “江先生原本所学乃是妖族功法?”这次连莫老也是瞠目结舌,而后连连摇头:“不妥,不妥。” 陆清寒忽然回首,清冷问道:“有何不妥?恳请前辈告知!” 龙囿灵与莫老微微诧异,慈心洞天的圣女不是出了名的冷清排斥妖族的么?如今怎的却平和询问?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日子和江长安的相处,无论是正面的影响或是潜移默化的转变,陆清寒对一切事物都有了许多改观,江长安的“歪理学说”一点一滴深入了她的心底,默默认同。 她也这才知道,原来好人也是坏人,坏人也是好人,妖族也有人,人族也有妖。 莫老长叹道:“倘若他原本学的是人族功法,经脉运行的方式总归万变不离其宗,二者合一 无非是先分出一个主次,主吞并次,便就算合成。可现如今江先生身上所学的是我妖族不传秘法,自古人族与妖族都是相互对敌,运行的方式更是背道而驰,更不用说这两个一个是妖族至尊功法,另个是人族大帝传承,如何分出一个主次?将妖族至尊功法与人族大帝传承功法结合一起,无论是谁听到这个疯狂的想法都要被震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是究其本源,这就好比将冰与火融于一体,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不妥,极为不妥!” “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吗?”陆清寒忽然抬手指向天际,“前辈请看。” 顺着手指望去,龙囿灵一眼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仰天哈哈大笑,莫老狐疑看去,目光注视在太乙神皇钟上,正有冷幽紫色的六道狱灵火垂落苍穹,火焰炽热,却生寒气,可不正是冰与火的融合衍生物? 莫老哑然失笑,嗟叹道:“是老夫看走眼了……” 龙囿灵笑道:“莫老看走眼的还不止这一条。” “哦?少爷明示。” 龙囿灵罕有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脸色,昂起下巴傲然笑道:“他有办法能够打败紫袍人!别人没有,但他江长安,一定有!不信?我们打个赌。” 远处地面,凌浣眸光越来越清冷,江长安如何来的这么深厚的道蕴?光是用脚趾都能想得一清二楚,青玉梧桐多半落得凶多吉少的下场。她的心中早就火冒三丈:江长安,我冰凰族与你势不两立! 江长安聚精会神,紫袍男子接触的古老咒印总是不会重复,和大妖经相同,这功法有万千种变化,想要从中找出共同点,对于常人而言几乎不可能。可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脑海中每一次结印的方法技巧清晰可辨,从中不难寻出一点点端倪。 但话又说回来,紫幽大帝的功法岂是这般容易就堪破的? 江长安紧皱眉头,身体中浩如烟海的灵力马上消耗一空,难以支撑。 就在这时,紫袍男子也隐有竭力的征兆,身形撤回长生灯散布出的小世界上就要隐遁归去,地面以及半空中远观的众人磨刀霍霍,就要 来个坐享其成。 江长安眸色渐冷,不能再这般耗下去! 紫袍男子踩着虹桥,步步生莲,又是一掌操纵群星朝江长安拍去! 江长安步法一变,身形骤然消失,只留下数个姿势各异的残影。他举步向前,一步步向龙囿灵冲来,踏虚如踩阶! 太乙神皇钟轰然抵在掌势下,像是扛起一座天空。 紫袍男子正欲出动下一个掌势,分一个生死,哪知江长安翻掌轻飘飘一拍他的心口。 掌势微弱如清风拂面,紫袍男子身影却骤然滞慢! 这一下变故全无先兆,江长安的速度近乎恐怖,即便紫袍人道蕴再高也反应不过来,回过神来胸口却是隐隐作痛,低头望去,只见几道寒冰凝聚而成的银针插入自己胸膛。 “仅凭几根银针就欲伤我?异想天开!”紫袍男子喉咙嘶吼。 江长安扯开半丈远,把玩着一根银针,笑道:“几根银针?你真的以为方才我绕身这么久只为了你的功法?” 紫袍男子大吃一惊,哗然变色,全身各处的穴道经脉疼痛难忍,成百上千根蛰伏的银针露出来半截,现在的他就如同一个刺猬。 紫袍男人大喝:“那又如何,雕虫小技,能耐我何?” “银针是雕虫小技不假,虚无阴煞算是吗?” 江长安掐指断喝:“杀!” 银白冰针中乌金光芒听声闪烁,霎时溜出亿万道埋藏的虚无阴煞顺着经脉钻进他的全身各处。 “你……你……”紫袍年轻男子痛苦声嘶吼咆哮,摇摇欲坠,拼命朝小世界逃去,江长安也不追,站在远处结动最后一记指印。 眼看大帝传承虚弱,众人圆睁双眼不住亮起红芒,顿时无数道人影挤破了脑袋涌去,得到这紫袍人便是得了大帝的感悟历练,这好处某种程度来说可不亚于长生灯! 眼看越行越近,众人脸上笑开了花,但在此时,忽听一声震吼: “气吞山河!” ps:四章送上,累瘫…… :。: 第七百七十章 亡灵花徽 吞字诀! 江长安口吐金河,风云都被吞字诀牵引下肚,紫袍年轻男子眼珠瞪得豁大,虚幻的身躯飘忽闪烁,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那张俊逸的面庞满目惊恐,与长生灯衍生而出的小世界仅有半步之遥,但这半步却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沟壑深渊。 一道无形的金色手臂牢牢捆绑住他的身体!猛然间倒飞回去,由大化小,被江长安一口吞入口中,肚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干瘪又吸满涨圆。 忽起骤变,无论是地面还是半空所有修行者一时间不及反应,仍看着上一刻紫袍男子站着的地方发呆。 人呢?一转眼的瞬息,传承就落入了这小子的口中! “他吞噬了大帝传承!” “开天师将大帝传承占为己有!凭着此时他还没有感悟炼化,众人齐心协力将其斩杀,兴许还有夺回来的机会!” 无数人屏住呼吸,法宝蠢蠢欲动,就欲动手抢夺! 却又有不同的声音传出:“可是倘若寻常人杀了夺回传承也就罢了,眼前这却是开天师,这岂不是断了开天一脉……” 转瞬之间诸多修士分作两派,一派主张斩杀开天师取出紫幽大帝传承秘宝。这种多是散修强者,对开天书不感半点兴趣,认为开天书就是块烫手山芋,非是大世家不能承受,所以他们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有希望得到的大帝感悟身上。而另一派多是以冰凰族与甲第道盟这等古老氏族为主,欲将江长安占为己有,成为寻找上古大墓的工具,甚至逼他吐出开天书。 一方是为了大帝传承,一方是为了开天书。 双方僵持不下,每个人都盯紧了江长安的身影。 面对那无数道道如炬的目光,江长安布下种种阵法将自己锁困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最外层加持七门生杀古阵,把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开。 有眼尖的已看见江长安身体表面流溢着淡淡的乌金色光芒。 他盘腿悬空而坐,虚无阴煞疯狂地朝腹下汇聚,闭目凝神,开始尝试着去参化这股紫幽大帝留给后人的感悟妙法。甚至运气好的话 ,兴许还能够从中寻到大帝功法的奥秘也是难说。 凌浣运起灵力,冷冷道出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诸位,这位开天师与我冰凰族有莫大渊源,还请诸位高抬贵手,琅嬛阁冰凰族感激不尽!” 凌浣心中打着盘算,光凭冰凰族两道至宝还在他身上这一点,江长安决不能落在他人手中! “屁的渊源!老子还说他是老子失踪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哪个傻子会信!我等不在乎什么开天书,本也未想致他于死地,但是现如今他独吞了大帝传承下来的感悟历练,就是找死,谁也救不了他!” “不错!他就是找死谁也救不了他!” 凌浣脸色阴沉:“诸位这是执意要从冰凰族手中抢东西!可知后果?!” 站在地面黄龙道长身旁的孙罄同样火辣怨毒的心思难以隐忍,没有实力御虹飞行,索性就站在地面,朗声道:“后果不知,但阁下此时就说这位开天师是冰凰族到手的东西,未免操之过急了?甲第道盟诚意请江先生入山门一叙,其余闲杂人断然无力阻隔。” 她的脸上如凶兽般冷漠,尽管隐忍的性子磨砺深厚了不少,可“江先生”三字挤出牙缝时还是忍不住要将银牙咬碎! 孙罄很清楚,仅凭一己之力置江长安于死地根本不切实际,只有先将他“请”回甲第道盟,才有更多的机会让他生不如死! 凌浣肃杀道:“那就试一试,谁有本事能笑到最后!” 半空中扶玉楼与沈泰四目相对,相互提防。情势瞬息万变,深夜带着一种诡异的压抑气氛,每个人心头都坠了一颗大石,绷紧了心弦。 正当此时,夜幕中骤然闪烁一道寒光,拔地而起,割裂开虚空,一眼望去好似黑布被撕开一道缝隙,直冲江长安而去。 灵力狂暴涌现,除此之外相携而来的还有杀意,残冷、无情、嗜血、毫无保留的杀意! 白光刚一突起,慈心洞天伏天尊者的烟雾凝化生出一只紫电兽鸟,体型不大,速度却如闪电,一头将寒光撞得熄灭。 当啷一声,寒光碎成两 段,这才看清是一柄尤为锋利的短剑,在其中一段剑柄上刻画着一朵三瓣亡灵花图案。 伏天尊者品着烟斗,淡淡说道:“杀手盟远在夏周国沧州,何苦不远万里长途跋涉来到此地?此时出手,也是为了大帝传承?” 一听杀手盟的名号,不少人心惊肉跳。即便远在东灵,杀手盟三字也是赫赫有名,分外响亮,因为这群冷血杀手根本不在乎死的人在东灵还是西部蛮丘,他们眼中只有赤裸裸的利益,更加麻烦的是这些人从来露出真正容貌长相、声音,甚至连名字都是代号。 传说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在任意一个堂口留下想要杀的人所有信息资料,三天后再去看,倘若钱财已然消失,留有三瓣亡灵花图案,就代表杀手盟接下了这笔买卖,纵然是天王老子也能取来人头,当然,至今还未有人能够出得起斩杀一位天王老子的钱两。 只听有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簌簌鬼笑:“哈哈哈,杀手盟不愿与诸多世家为敌,对这小子身上的宝物更不感兴趣,但是奈何有人买了他的人头,杀手盟说得做到,接了单,就要办事!” 声音平淡却掺杂丝丝缕缕灵力,可以清晰听到每一个字眼。 凌浣问道:“我冰凰族愿出三倍价格,请杀手盟的朋友不要插手此事!” 那声音笑道:“小姑娘,万事都有先来后到,这立好的规矩岂有推翻的道理?” 借此一瞬时机!黄龙道长听声辩位,身影掠至东南方三十丈远! 他一掌击杀了藏在丛后的蒙面人,但见蒙面人化成一道青烟散去,那股声音又冷笑:“就凭你一个老匹夫还想杀我?你甲第道盟能对我产生威胁的人,也只有那神魔勾扶玉楼有些可能,你算什么东西!” 黄龙面沉如水,眼看青烟消散,无踪迹可追寻。幻术!此人乃是一个精通幻术的强者,方才那道残影不过是一记障眼法。那位杀手算定了自己会来到这里,这道虚假残影是戏弄! 那鬼笑的声音骤然冷酷,无情道:“杀手盟还没遇到过不能杀之人,此人今日必死无疑!” :。: 第七百七十一章 齐诛开天师 “好大的口气,臭得都熏到老子了!你是不是吃屎了?” 只听一人吐了口唾沫大骂!众人好奇望去,一座小山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群身着相同衣饰的人马。个个身姿挺拔,英勇不凡,竖着一把旌旗,上绣一个两人高的“寒”字,凛凛威风不言而喻。 而走在最前头的二人体态长相也极其富有特点,两人都长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细长眼睛,外表给人老练的感觉,修为更是不浅。 两人身穿黑袍,一胖一瘦,瘦的精瘦无比,有些尖嘴猴腮,大大咧咧,那一声叫骂便是从他嘴里脱口而出。胖的那个双叠着下巴,脸上横肉与紧握屠刀的沈泰有的一拼,只是他更加面善,相较瘦高个更加稳重。 众人窃窃私语,静观其变。 看着这一行人,杀手盟强者的声音忽然不再惬意,甚至有些恶狠:“寒铁盟阴阳两怪!怎么?寒铁盟与杀手盟同居沧州城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便要为了此人开了先河?” 这一胖一瘦,正是寒铁盟的司阳、司阴二位长老。 司阳毫不退让,沉稳道:“阁下欲杀在场任何一人寒铁盟都可以不管,但是天上这位是我二人在泥陀寺认下的兄弟,其背后的人也是我二人的大恩人,决不可让人伤他一根汗毛。寒铁盟既然可在沧州城与杀手盟分庭抗礼,在颖水涧,也是一样!” “你!”隐匿的杀手愤怒难言,急忙住口,愤怒会扰乱一个人的理智,更会暴露他的位置,在这种境况下,暴露位置和死基本没有两样。 针尖对麦芒,这下场面变得更加得混乱热闹了。 突然,只听有人惊呼道:“看!开天师开始炼化大帝传承了!” 所有人大吃一惊,抬眼望去,果真见那白衣小子身披金光,长生灯轰隆隆飞至头顶! 无数人目瞪口呆:“长生灯……有反应了!” 满场哗然! …… 江长安不知外界早已天翻地覆,他的神识游离天外,思绪迷蒙,进入一种空灵无我的境界状态,空玄修为弥漫,无物无我。 就如同从第十八层地宫步入石洞经历 的遭遇,轻雾缭绕,脱身而出时已是又步入幻境之中,一望无际的绿地平原,平原远方可见崇山峻岭。 稍有不同的是这里不再是一片死寂阴沉,没有了那股霸道的大帝威压,墨沧也得以见得天光,打量着周围环境:“这个名叫紫幽的小辈积攒的感悟小世界还算不错嘛。” 这还仅仅是不错?要是让其他强者听到一定汗颜不止。不过倒也难怪,生在十万年前遍地福地洞天、胜景桃源的神州,再来到这种相差甚远的地方,任是谁都要吐槽一句穷乡僻壤山沟沟。 微风搔弄着江长安的脸庞,风暖和煦,阳光明媚,花草旁成群结队的彩蝶比翼挥翅,飞来还去,湖泊水面升起寒烟,呦呦白鹿浅饮湖水,好一派锦绣风光,几乎都要让人沉醉其中,与颖水涧的深夜相比较,这里就像是一座仙境。 忽然间,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眼前如画景象才令江长安反应过来,这景色正是长生灯散发而出的小世界,自己的神识正与长生灯勾连起联系,融合为一体。 他进入平原,正向前迈步而走,但就在这时,前行的身子却是突然一顿,双目骤然精光一闪! 但见远山一座山头上的神芒浮现流动奇异光辉,绽放瑞彩,整个蓝天白云都被染成了氤氲紫色,令人惊叹,神霞轰然射入苍穹,扭转翻滚不知去处。 有异动!江长安直奔前方而去! 来到山顶,又见白元珠围住的棺椁,尸棺半开,只是这次不再像上一次那样猛地冲出紫袍人影,恰恰相反,紫袍年轻男子被炼化成道道霞光,半空瑞彩恰恰表现了这一点,霞光笼罩山头,遮蔽了半边天色。 厚厚紫云中金芒烁耀,每一道都弥足珍贵,都是紫幽大帝毕生的感悟。常人即便是只沾染上一丝便就能够受益无穷,更毋庸说这些感悟足足占满半个青天,这也远远超乎了江长安的所料。 一想到这股世间独有的力量就要被自己这个活在今天不知明天的天残之躯感悟,就连他的心中都生出一种暴殄天物、禽兽不如的愧疚。 当然,这一丝丝的愧疚和穹顶云霞相较,尚不如九牛一毛,无关痛痒。 盯了半晌 ,江长安忽然明悟道:“我明白了!紫袍男子既是传承也是考验,大帝遗留的考验,也唯独有能够击败这一缕残念,才能真正接触到感悟。” 墨沧笑道:“只是这位大帝没有想到,万年之后灵力稀薄得可怜,世间修行者连提升境界的时间都不够,又有几人有空闲和大福运去修行道蕴?毕竟可没有几人敢像你这个疯子一样想着超越造化始尊。” 江长安心中感慨颇多,冥冥之中一切事情都像上天注定好的的一样,恰巧吸收炼化的虚无阴煞派上了大用场。 墨沧兴奋道:“小子,干脆趁着这个时机尝试突破至洞墟境!” “洞墟境……”江长安心中悸动,长久以来道果境后期境界积攒足够深厚,也是时候考虑突破洞墟境。 这时,见到江长安的瑞彩霞光像是猛然找到了归属,疯一般冲进他的身体,丝丝缕缕的璀璨神芒包含了无尽无穷的传承力量,这是最纯净最雄厚的大帝传承,他阖眸席地而坐,静静消化大帝遗留的历练与感悟。 现在江长安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外界躁动不安的杀意也如火如荼。 眼看江长安悬坐当空,炼化参悟大地传承渐入佳境,无数散修心中越来越是不安,若再不出手,熬过这一刻,更无机会。杀手盟的强者则是看到这一点,只听一记冷喝:“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噗噗噗! 上百道蒙着面罩包裹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蹭地跃出,牵一发而动全身!成百上千心怀鬼胎之人跟着飞天而起,上千人几乎同一时刻结出最为拿手的攻击神技。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蠢到前去近身相搏,不止是阵法难破,最重要的一点,还来不及走到跟前,就会被后来者的神技殃及,打得灰飞烟灭。 一时间空无一物的夜空仿佛闪出璀璨群星,七彩缤纷,每一点都是一位强者的杀招,各不相同,变化万千,千道声响汇作一股,响起一声震天动地的厉啸! 蚁军尚能溃坝,更何况上千名御虹而飞的修行者?利益相投,他们抱成一团,拥有一股惊天动地之威! :。: 第七百七十二章 片甲不留 眼看天际神光四溢,竟有数之不尽的强者不断加入这暴乱的行列中,连绵不绝,握持致人死地的狠厉手段,誓不给开天师留出一线生机。 “诛杀开天师,夺回大帝传承!”每个散修者都拼命飞入高天,生死一决!数千人的攻击合于一式,杀意狰嵘,声震千里! 数十个古老世家门派也毫不退缩,司阳司阴二位长老首当其冲驾驭神虹,冷然喝道: “列阵!” 数十名寒铁盟洞墟境强者跟着四散排列成一个巨大圆环,各执一方天位,灵力凝结出一层无形屏障,阴阳二人立在这阵中生出两道阵眼,像是坠在在半空的两点水墨,一黑一白,一阴一阳,护持就要将这威势挡下! “阴阳无极阵!” 众人咋舌不已,即便是没有见识过这神秘大阵,但寻见得上面以人化作两道阵眼便知此阵不凡。 千人杀招轰然凿在阴阳无极阵上,黑白两色爆裂神光,司阴司阳双手捏合,暴喝道:“合!” 阴阳无极阵两道阴阳鱼一时间如同活了过来,遨游天际,平摊的阵法折合而起就欲将这千道虹光包裹其中。 阴阳无极阵最为稳妥处便在持有两道阵眼,若想破阵,除了开天书外只有同时破开两道阵眼方有机会,而这千人凝合出的杀招直接将其完全覆盖其中,暴雨水滴一样扑打在阵法上,别说两处阵眼,同时捶打攻击着阵法千千万万处,力量甚至盖过了紫府境所能承受的限度! 眼看阴阳无极阵力有不逮,阴阳二老脸色越来越是凝重,就在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司阳自绣袍中掏出一方锦盒,又似一个半尺长宽的红木匣子,表面烫有金花,金色的栓扣紧紧扣锁住,司阳指尖轻轻一番,“啪”得脆响,木匣盖子立马被弹翻在一侧。 嗤! 木匣射出神光万道,几乎都要照射出沧溟峡谷,一时间龙吟虎啸,凤鸣鹰唳,好似数千道妖兽魂元自木匣中跳跃飞出!颖水涧所有奇异妖兽莫不吓得颤抖晕厥,这是来自灵 魂深处的镇压,此物似是对妖兽有天生的克制力量,五颜六色神光如彩虹瀑布,飞流直下,攻无不克的千人杀招顿时被撕裂开一道缺口,十分威力已减了三成。 “兽元仙盒!” 诸多强者来自五湖四海,见多识广,便有人一眼认出此物,目眦欲裂,肝胆俱损。 兽元仙盒乃是寒铁盟压箱底的至尊法器,更是曾参与两族之战传承留下的人族至宝!无数人垂涎欲滴,但却只有动动邪念而已,夺人一门至宝实在是异想天开。 彩光射在山石,轰然将几座山头崩碎打出数道深渊,绮丽浩天之景几乎可追溯回万年前两族交战之时。 “凰神卫,起圣法!” 千人击杀之力被神光散去三分,尚留七分,凌浣也一跃凌空,两道凰神卫冰蓝飞影展开双翅,冰羽绚丽多姿,二者并肩而立,训练有素,两柄战戈微微挑起一个高度交叉碰撞贴合,另一只手捏合奇异古拙的印法,只见战戈上闪耀雷光,冰屑纷飞,激撞勾画出二十道蛮兽冰凰,翅膀卷起阵阵龙卷飓风立做一行风盾,唳啸刺耳。 二十头巨硕冰凰风驰电掣,上拂九天揽月,扑入数亿光点之中,清冷夜色骤然天寒地冻,草木结霜。千人杀招威力已不足五成。 甲第道盟弟子跟随沈泰与扶玉楼这等强者环做一个半圆,围绕在江长安布下的阵法身侧,里三层外三曾包裹密不透风! 所剩下的五成杀招如何还能在几位强者面前翻起大浪?不过几个呼吸,各自消弭半空。 这一击惊天之威虽未对江长安产生实质伤害,但让众人看到了希望,夺会大帝传承的希望! “哈哈,便是阴阳无极阵又能够用得几次?!诸位道友再合力几次,必能破开这几道世家门派的阻拦,大帝传承近在咫尺,切勿半途而……” 砰! 那吆喝领头人话还没说完,就连同身侧数十人被一座十丈高山拍成肉泥! 无数人心下惊颤躲闪得远远的,放眼一 望,才见得哪里是一座高山?分明是一方巨大的美玉,四四方方,透白无暇,边角晶莹剔透,混若天成,四方玉石上坐有白玉雕琢的神龙,傲啸乾坤,栩栩如生。 龙玺阵阵波动撼动人心,巍巍如山岳。 神龙一点顶峰上,龙囿灵撸起袖子,破口大骂:“奶奶个腿儿,真是给你们脸了!还真敢动我兄弟,给我杀!老子要他们片甲不留,尸骨无存!” 龙囿灵的面相长得太善意了,以至于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他是妖,而且是最高贵龙族的未来首领,从不是善茬儿! 飞龙骑辗转翻身跃入人群,红袍如烈焰滚滚燃烧,所过之处化作焦灰,无论是正常的散修或是杀手盟的人员,基本无有几人能够走上三个回合,即便有,也相继死在莫老的九龙避火罩下。 挡得下一记千人攻击只是治标不治本,最根本的方法便是将这暴乱散修,镇压、屠杀一空! 实力并不能抹杀人的贪欲,但却能抹杀生出贪欲的人! 天上与地下再度杀做一团,难分你我,那股歇斯底里的凄厉惨叫停了又起,回荡在颖水涧中。 不知过了多久,黎明也肃杀地如一柄利剑,劈开了混乱血腥的夜幕,迎来了新一天第一缕天光。 杀伐声自东方翻出白肚才暂时画上了休止符,颖水涧中,眼前所呈现的一幕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修士都未免胆战心惊,血淋淋的尸体又将满地尸骨堆高了两尺,坠入眼帘的大地被干涸之后的鲜血铺陈成了暗红色,尸骸遍野,触目惊心。 整个颖水涧被染成了血红,飞流瀑布流的满是粘稠的血水。 天上不见晴日,不多时,淅沥沥飘荡起雨丝,转眼大雨滂沱,闷燥的空气一洗而空,取而代之是透心清凉,天气变得更加的阴冷刺骨。 即便如此,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也始终挥之不去,他们暂时停止厮杀,疯狂地周转恢复着体内灵力,人群能够很清楚看到分作两拨,界限分明。 :。: 第七百七十三章 洞玄观天 幻境之中,江长安缓缓睁开双目,眼中一派清明,白云端顶晴空万里。山巅的风裹挟花草的芬芳吹入鼻息,五感六识一时间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看得更高,听得更远,感受也是越清晰。 他拂身站起,白袍一尘不染,道蕴的沉淀深厚让他年纪轻轻便有了些许返璞归真的意味,每一个动作都蕴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 半空的霞光已然被全部收拢归置体内灵元,只要稍稍内视,就能清晰看到在星月神树与生命天源井上空,布满了七彩云霞,光彩夺目,气象万千。 霞光入体,却还未完全消化,这些感悟力量严格来说还不能真正算是他自己的东西。 正当江长安要竭力吸收开始炼化之时,眼前高山与平原恍然散去,烟雾再度笼罩着整个世界,茫茫烟海,难觅归途。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墨沧?” 江长安轻声呼唤,一股股威压在天地间释放开来,墨沧又断开了联系。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隐约传来,悠悠道:“过来……往这里来……” 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唤着他,然而他越是仔细听,这个声音就越是飘渺无凭。 江长安循声走了十里,忽然见在无际平原上一个巨大的石门蓦然耸立,直冲云端,齐天之高,散发出万古沧桑,好似天地初开就存在一般,带着最原始极道的威严! 石门大开,其中发出亮丽刺眼的白光,白光后清楚看到的世界与外面截然不同,那里一年四季,风雨调顺,百花开放,万类和宜。 人们安居乐业,产物丰收,果实甘美,人食则可长寿,毫无疾苦,人人皆知修习身、口、意三业清净的妙行。遍地此宝,如同瓦石,无人守护,乃是一个清平世界。 江长安心驰神往,突然,门中冲出十多个名年轻人,有男有女,将他团团围住,见到江长安不过才道果境界,皆轻视了起来。其中一个男子手持凶兵,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杀意隐现,寒声道:“小子,识相得赶快滚开,不要自寻死路!” 江长安双手翻出咒决金纹,口中念奏开天书咒决,贴合在掌心,轰然一掌径直抡碎了男人脑袋,却不见任何鲜血,眨眼间这十几人噗得化成青雾散去。 接着更有形形色色的人阻挠他的去路,有着威逼恐吓,有着施用色诱的美人拦截,但江长安绝不多看一眼,开天书开路,前行中无人可以抵挡! 他信步而走,在踏入门中一刻,那些幻象全然消失不见,就连整个明媚平和的世界都不复存在,眼前所呈现的也并非是在门外看到的祥和景象,而是一方石洞,只有一间普通房间这么大,石壁光滑天然形成,其中摆布极为简洁质朴,唯有一张枯黄破旧的蒲团。 而在蒲团上,正坐着一人! 他抬着头,面如枯槁,散发披襟,衣着一身紫金袍,仰望着石洞上方开出的一个洞口,想要透过洞口看透茫茫苍穹,渺渺寰宇。 圆月似的天光透过洞口正洒在石洞中央的蒲团上,他正坐在蒲团上,光正照在他的脸上。 这是一张惨白消瘦的面庞,四五十岁的模样,皱纹却如一刀刀纂刻在上面一样深刻,五缕长须连及散披长发都蒙上了一层浅浅霜白,可尽管如此,整个人未显半点疲态,那张眼神却依旧精神抖擞,吊着眼眉,垂塌嘴角,俨然先天下忧而忧的姿态,古拙悠远的威压让人难以靠近。 “紫幽大帝!!!” 江长安心脏急速跳动,不可抑止。紫袍年轻男子是以大帝年轻容貌幻化而成,眼前老者眉宇间已是苍老,但与年轻时长相相差无几,此人正是紫幽大帝无疑! 江长安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刚要靠近,这时才发现,老者的身躯飘然虚幻,竟只是一道跨越万年的残像。 “大帝未得长生果!大帝真的已经消逝!”江长安反应过来。如今可以确定大帝已故,可尸骨又去了哪里? 大帝抬头望着苍天,苍天同样也在凝视着他,相隔万丈之遥,二者隔着石洞,皆是一动不动。 “洞玄观天,大帝在与天较量!” 江长安呆若木鸡,紫幽大帝所为,正是十万年前第一代妖帝东方句芒所做的事情,悖逆苍天,逆天而行! 凡人所谓道行通天,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欺欺人。若真有人道行高至能够与天比高,又当如何?他知道这个想法荒谬之极,可紫幽大帝此时就在与苍天试比高! 江长安一只眼瞳转化正三角形状,青光闪烁,窥视探去,忽然见到平静的场面下是激流暗涌,大帝玄顶处浮空一道一尺多高的金光小人,正演化一套功法,千变万化,并不是只要简简单单压制敌手,而是最强的击杀,是摧枯拉朽的攻伐出击! “这是……大帝的功法传承!” 轰! 一道无边潜流随着厉啸而来,刹那间将江长安卷入其中。 江长安心下骇然之极,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觉得胸口一闷,有如被一头巨兽牦牛迎头撞飞出去,砸在石壁上方才稳住身体。 江长安来不及检查身上伤势,欣喜若狂,方才在外界紫袍年轻人身上只见得结印杀伐,对内心心法的运行丝毫不知,如今是缺什么来什么,此时紫幽大帝所运行的只有心法却无指印,二者缺一不可,江长安早早就将结咒的手法铭记于心,只消再将这金人心法融汇贯通,合二为一,学得大帝功法不是没有可能! 江长安走到蒲团上坐下,与大帝残影重合一处,同样抬头凝望,洞玄观天! 他再度启动菩提龙眼,大帝头顶悬挂的金人浮在眼前,一行一动无穷奥秘,毫无保留地陈列在眼前。 没看两眼,那股暗流又将他打翻在地,江长安也不气馁,再坐回蒲团上,如此周而复始,愈挫愈勇。 修行大帝功法的同时,灵元中道道霞光也融入四肢百骸,周身经脉,渐渐的,他的周身亮起一层金芒,星月神树与生命天源井同时运转,缓缓将这股感悟真正参化占为己有。 江长安有预感,一旦功法与参悟皆是大成,自己的境界则会有一个飞一般的提升,这股提升连他自己都无法预估。 :。: 第七百七十四章 独臂大慈悲菩萨 颖水涧的大雨越下越大,连下两个时辰未歇,两方人马一直对峙到晌午时分,颍河流水居然有涨潮的趋势。 那道杀手盟幻术强者的声音再度有了动静,蛊惑道:“诸位,观这几大世家过不了许久就会筋疲力尽,相信我,不消片刻,定然能叫这开天师挫骨扬灰,让他从口中把大帝传承完完整整一丝不落地吐出来!” 只消再过片刻。闻言又有不少人就要挣扎着起身,再为大帝传承拼杀一趟。 龙囿灵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打斗中受的小伤也好了大半,抬头忘了眼江长安,他坐身金芒之中,沐浴神光,天上没有太阳,但他就好似一盏金轮,光芒万丈。 龙囿灵放声大笑道:“哈哈,诸位,距离我兄弟吞噬大帝传承已过了大半天的时间,那传承想必都已成了他腹中的宝贝,揉成了一体,无论是生是死,都是分不开,择不净。可是此刻这杀手盟的鼠辈却仍旧蛊惑人心,妄图拿你们当做垫脚石,当做送死的炮灰!” 那幻术强者的声音猛然变得有些慌张急躁:“切勿听信此人胡说八道,诸位只需信我所言,定然能够将大帝传承夺回来!” “信你?笑话!真是莫大的笑话!”龙囿灵玩味道,“信一个连见都没有见过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你身为杀手盟的杀手,想要不过是我兄弟一条命,于是驱使这些人成为你的喽啰,可怜这些被你蛊惑的当局者尚不自知,还做着狗屁的春秋大梦!” 这番话如一头棒喝顿时惊醒众人,无数散修如梦初醒,眼下再想夺得大帝传承已是无望,最麻烦的是得罪了诸多世家,恐怕也不好活。 龙囿灵笑道:“在本少爷看来这些散修固然是可恶,但却还算是堂堂正正的汉子,不像是某些顾头顾尾的鼠辈,敢做不敢当,连真面目都不肯外露一面,说是鼠辈,都侮辱了过街老鼠。” “可恶!尔等都要死!杀手盟会记得尔等今日所作所为!你们都逃不掉!一个也都逃不掉!”那位施展幻术的杀手盟强者整张脸都扭曲了,没有人能够看到,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但却能听出这股怨恨,深恶痛绝! 龙囿灵眼神四下打量,从始至终都是这幻术强者撺掇众人,幻术强横世所罕见,就连莫老都无法追寻踪迹,他就是故意激怒引出这个人。 “还真的是个缩头乌龟!”凌浣紧接着冷笑:“难道杀手盟都是这般无头无脸的胆小之辈!” 忽然,声声冷然气息自天际传开:“我杀手盟自有规矩,有头有脸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见到的人全然死了。” 天边隆隆作响,黄烟滚滚如潮,驶来一行人马。 人马未到,杀招已现! 黄烟千丈居然隆起一尊高天神佛,百尺长臂伸展而出,巍巍破开云雾,阴影覆盖整个颖水涧,独臂五指轰然镇压,山石塌陷,黄水爆裂炸开,纷飞四溅! 轰隆巨响!数十人直接死于这一掌威势之下,但凡有人剐蹭到一丝一毫,便身首异处! 这一掌直指凌浣,两名凰神卫还未动,沈泰已是动了屠刀,闷喝声如同春雷:“竟敢挑衅冰凰族!好大的胆子!” 刀势寒芒立现,卷起齐天飓风龙卷,好似幢百尺危楼。 沈泰低喝一声,一刀举起风楼! 噼啪木石碎裂碾压成碎屑,风楼迎向高天,莫大的掌印陡然间被生生劈成两半,避开众人打在一旁石壁上,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半晌才平定。 来者何人?所有人心悸不已,沈泰这一刀已是有些吃力,看似两人平分秋色,实则这一招已然分出了个高下。 来的人是杀手盟的? 黄烟散去,一架莲花座似的辇车由三头异兽拉驰御虹而来,身后跟着足有上百名蒙面的黑衣人,全身都散发着神秘肃杀的气氛,远远看上一眼便叫人不寒而栗。 十道旌旗上,齐刷刷绣着亡灵花图案。 辇车没有篷顶,就是一座枕坐莲台,蒙着轻纱罗帐,上面真的就坐着一个没有蒙面的老态男人。 所有人无不被眼前这男人的样貌恶心到,他的个子足有五米高,五十岁的样子,胖到了极点,所有人还没有见过这般肥胖的男人,脑满肠肥,一个胳膊都要比大水缸还要粗,虎背熊腰与他一比都显得小儿科。 整个身子基本看不到脖子所在,下巴五层赘肉与胸口叠在了一起,头顶和眉毛光秃,约莫在双目的位置露着两条细缝,不细看绝看不出那是一双人的眼睛,眼睛神色淫邪,正全然定格在胸口搂抱的女人身上。 因为身形无比巨大的原因,他根本没有坐起来的力气,只得倚坐在莲台上,三个花枝招展却也愁眉苦脸的女人躺在男子淌出的肥肉地毯上,一个被他攥在手心,一个倚在肚子,另一个把头钻进了那无比肥大的衣袍下,伏在两腿中间,不知作甚,只见肥衣上下浮动,隔着蒙蒙纱帐 ,令人浮想联翩。 她们真正沦为了玩物。 辇车悬于半空,凑得近了,众人这才看清,这人竟是断了一只左臂,断的伤口也是极为恐怖,整条左臂连同肩膀被削去了半边身子,甚至剐掉了一层脖颈白肉,触目惊心! 偏偏另外半边身子肥硕夸张,他便将那右半边肥肉像是卷肉饼一样卷绕了几圈,包裹住了左身缺失。 沈泰脸色凝重,那一掌看似接下,实则已伤元气:“不知阁下是杀手盟哪尊高人?所为何事?” 肥胖老人声音出奇地尖利,笑道:“名号免了,来的目的,就是要取这白衣小子的性命,本座并非是和其他杀手盟弟子那样接了委托,更非为了什么大帝传承,而是本座自己偏偏要杀他不可!” 沈泰问道:“为何?” 肥胖老者揉搓怀中女子的力气更加暴力,后者都发出生生疼痛呻吟,他语气阴冷:“因为此子杀了本座两位爱徒——裘百尺,裘绝刃!” “嗜尸双煞?”陆清寒心中一沉。 不少人大惊失色,嗜尸双煞的恶名不少人也听说过,一位用巨型陶罐坛子塞进活人,养出半生半死的尸人,另一人擅使暗毒,也算恶名远扬,许多人惊颤抬头望向江长安,眼神多了一道畏惧崇敬,怪不得几年前不知何缘由慢慢就消失了这兄弟二人的讯息,原来是被这位开天师杀了! 也有许多人已从这二人的名号推断出肥胖老人的名号,当即暗暗退出了颖水涧,疯了一般逃离这方天地。 沈泰心凉了半截:“阁下是“独臂大慈悲菩萨”?错不了,断臂……老夫在看到断臂的时候就应该想到……” 杀手盟的杀手也分三六九等,这位独臂大慈悲菩萨的实力传言已然达到紫府境之上,高深莫测,在杀手盟占得一席堂位,统领数百名杀手。 这样一来事情完全结成了一个死结,没有任何阻拦独臂大慈悲菩萨的借口,江长安凶多吉少! 沉寂片刻,独臂大慈悲菩萨仅存的一只右手臂从那女人身上松开,抬手间天上生出一道青魔云,煞气滔天,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个菩萨圣象高坐九天上,只是这青烟聚拢的圣象满是妖邪气息,圣洁之气荡然无存。 菩萨两掌纤柔捏出圣印,突然间一条条巨大的光束射了下来,恐怖的气息贯冲而下,像是一片紫色的岩浆汹涌而至,如惊涛骇浪,横扫一方! :。: 第七百七十五章 丧钟 不等龙囿灵开口,莫老已抢先出手,他看中的并非是常人看到的开天书或是大帝传承这等至宝,之所以出手,纯粹是为了江长安这个人! 无论从哪一方面,目前都能看出此子定非池中凡物,天资不弱凌无缺,另有天才炼药师与开天师多重才能傍身,他日成长起来,必能独挡一面,跻身大能行列,与这样的人交好,就相当于给龙族添了一道防御伞,百般益处。 光束神威无人可挡,世家列成的铁桶防御砰得贯穿打碎,畅通无阻,就连从未吃过败绩的七门生杀古阵也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凶猛的力道,无法吸收化作储备的能量,一触即散。十多道阵法如纸浆泥糊,不堪一击。 好在九龙避火罩接下这莫大的攻击力,莫老掐指念诀,神光舞动,避火罩上飞出八条神龙,穿梭这道恐怖威猛的光柱之间,吼啸声威震高天。 跟在辇车后的上百名实力不凡的杀手一齐发动攻击,有的祭出法宝已飞身而去,有的正掐诀凝出神光远程杀伐,杀人的方法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目标却只有一个——江长安! 平静的山谷再度沸腾!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龙囿灵震怒道。 半空乱做一团,突然,一道鬼魅人影忽然现身在江长安不远,仅有两丈距离,黑衣蒙面,正是那名先前鼓动人心的幻术强者! 距离击杀目标得手只剩一步之遥,尽管杀了千百人,他的心底也难免激动,断绝开天师一脉,这是记录史册的一刻! “死!” 手掌短剑亮起寒光,落在半空,却听叮铃金属碰撞声,剑刃上缠上了一道红色,不能动弹半分。 黑衣人冷然瞧着忽然出现在身后骑乘白鹿而来的陆清寒:“你找死!” 黑衣一转,分出十多名分身,同时出剑! 剑光如繁星点缀,黑衣人实力已经达到洞墟境中期高度,陆青寒撤开那致命一击已是受了震创,这一番剑雨多是幻术相扰,这么多相同的黑衣人根本认不清真假,转眼间身上血口已多了几道,黑衣人邪异奸笑,趁着一个转身之机,一把撕开了她背心的布片,露出巴掌大雪白的背脊。 陆清寒面若凝霜,可她心中越是愤怒,破绽也就越多,无可奈何。 “嘿嘿,今日杀了这小子之后再见识一番慈心圣女的美色,不虚此行!哈哈哈……” “你奶奶的敢动我兄弟的女人,老子活劈了你不可!”龙囿灵大吼一声,却未及近身便被其他杀手缠住,分身乏术。 其余诸多强者都陷入了相同困境,即便是伏天尊者与扶玉楼这等高手都被独臂大慈悲菩萨 压制得无有分心的余地。 “管他谁的女人!老子今天就是尝尝鲜了,又能将我如何?哈哈哈……”黑衣人一手擒住了圣女皓腕,连同十多名分身已将她围在中心难以逃脱,笑声分外地刺耳。 突然一道声音盖过了所有,自他耳后响起:“你好像很得意?”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但此时杀意完全盖过了那道磁性,黑衣人脊背闪电般抖过寒芒,短短一瞬冷汗拓得脊背湿透,冰冷的雨水又一浇打,从头凉到了后脚跟。 黑衣人身经百战,却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杀气,释放自如,如临深渊,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众人无不大为吃惊,江长安黄金血气沸腾,白袍如洗,整个人似是沐浴在金辉神火中,傲立苍穹,无形中多了一股难觅的古拙大气,如天降的一尊谪仙一样! 吞噬了大帝传承之后的开天师苏醒了! 所有人抬头仰望,试图想要找寻出他身上何处有了变化?可是寻了半天不禁失望了,除了那股古朴悠然的气息外,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境界都尚是道果境后期圆满。 怎么回事?难道是参悟失败了? 众人震惊,殊不知黑衣人的震撼更加强大,要知道自己可是幻化出十多道相同的人影,这小子站的位置却正在真身背后,他是如何准确寻到的?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黑衣人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身影快速变换了位置,令人难以分辨,心中这才舒了口气,数十道身影同时威吓:“小子,你可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杀手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沧州杀手盟是吗?我做杀手的时候,你还在你爹的身体里面!” 啪! 江长安看也不看,一巴掌反身扇在身后的一具身影脸上,直打得黑衣人两眼昏花,断裂三颗门牙,血沫横飞。 “你……怎么发现的?不可能!怎么会有人一眼识破我的幻术?这绝不可能!”黑衣人气急败坏,身形急速混淆方位,连同数十道幻术假身一同刺出,可是这小子就像是始终盯在他的身上,总能第一时间找出真身。 啪啪! 又是两道巴掌,所有人都看的傻了,黑衣人脸上血肉模糊,肿成了猪头,牙齿所剩无几。 这小子怎么这么邪乎?还是先撤要紧!黑衣人凭着多年来的直觉倒退飞去,上百道假身幻术施展而出,这一招曾救过他上千遍,屡试不爽,十道人影找一人好找,老子不信上百道人影你也能一瞬间找出来! 噗! 一记金光手印砰然穿过唯一的真身,黑衣人幼稚的想法破灭,低头凝望着 胸口血洞,一缕紫金火焰灼烧着他的身躯,口中鲜血狂涌。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个人是如何看透自己引以为傲的幻术? 就在这时,忽听龙囿灵忍俊不禁:“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了幻术?论起幻术,江乌鸦更是你祖宗!” 黑衣人眼神凝缩惊恐、不甘,接着被六道狱灵火烧成灰烬。所有人惊掉一地下巴,瞪目结舌,不敢相信。 “这……” “道果境后期居然秒杀了一个洞墟境中期境的强者!” “那可是沧州杀手盟中阶杀手啊,去人首级如拔摘草芥一样容易,再不济也不会没有逃脱的机会,眼下却被姓江的小子秒杀!” “返璞归真!”一些老者眼神明亮,惊叹道。这这小子完全吸收了紫幽大帝留下的传承历练!不,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吸收而已,而是真正化为己用,一点一滴融入了骨髓中!太不可思议了! 陆清寒端坐在白鹿上,脸色平淡地凝望着他,一张脸虽不善言辞,但双目中万千喜色已自行流露出来,但也显然受了惊吓。 “怕吗?”江长安一边问道,一边抢握住那对被冰雨打得冰凉的柔荑,葱白玉指,柔若无骨。 陆清寒猛地就如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就要挣脱,却被稳稳抓住。接着,就见这个男人包住她的双手放在嘴边呵吐热气,六道狱灵火从他手心顺着指尖烤干了湿漉漉的衣服,她却感觉这呵出的热气比神火还让人温暖。 陆清寒看得痴了,原来他的目光也不只是在烤鱼的时候认真,指尖的暖意遛进心口,好似再冷的飓风也被他遮挡住。 “不怕。”她神色如往常一样坚毅,但很快在那双桃花眸子的注视下败下阵来,嘴唇嗫嚅:“就是……怕你有危险。” 她身上的伤势已被江长安纯净浓郁灵力治愈,鲜血的痕迹犹在,江长安一个个看了一遍,又脱下最外层的白衣锦袍,包裹住她全身,淡淡说道:“你等我一会儿。” 陆清寒心生疑惑。 他又温声轻语说道:“就一会儿。” “好。” 恬淡的神色从她身上移开的一刻已然变作恶魔,江长安的目光一一从黑衣上扫过,寒声道: “今日尔等,一个也别想活!” “轰!” “啪!” 他挥动金色的大手向众生拍去,一道道古老悠远的印法结动而出,虚空完全崩裂,数十条黑色的大裂缝撕扯向四面八方! 太乙神皇钟悬在头顶,咚咚响起,没有半点杀伤力,这只是单纯的、专为这上百人奏响的丧钟! :。: 第七百七十六章 斗神 金光劈开虚空,就像一道金色天雷,瞬间将三名潜藏准备暗杀的黑影镇压,三人七窍流血,全身大卸八块,死不瞑目。 这不是战斗灵技,而是纯正功法的威力,足以令任何人心悸,只见江长安身后头顶漂浮着一道三尺高的金人,舞动万千种变化,以身躯结印,无数道古老咒法便是出自他的手中,无论是谁都不能小觑这道金色残影。 “好古怪的功法,这小子怎么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本是主张以千变万化,可眼下却是令人心魂颤抖的杀伐,这是纯正的杀招,每一招都是致人于死地!” “好像看上去……与大帝传承相似!” “紫幽大帝的功法!不可能!紫幽大帝的功法以天地精华养浩然正气,可是这小子身上虽见到大帝功法的神威,却又好似掺杂一股妖力,怪哉,真是怪哉!” 独臂大慈悲菩萨肃杀目光直逼江长安:“竖子,任是你如何猖狂,本座倒要看看你又怎能在转瞬间斩杀我上百名弟子!” 独臂大慈悲菩萨话音刚落,突然惊颤,碧云上空咔嚓一道惊雷突现!火焰似的红霞布满整个苍穹,缭绕烟雾茫茫朱红,一条条山岭大的蜿蜒曲线在红云中翻滚,再分布出无数道红丝线,乃是一道道血红惊雷,表层再敷裹一层金光,烁烁闪耀,血染碧空! “这异象……是有强者陨落?不对,倘若是大能强者陨落在此,天上红光只会如阴霾黯淡,默然消逝,可是眼下整座天空都要塌陷,更不像是有人晋升的天雷,难道是至宝出世……” “快看!长生灯又有了动静!” 轰隆隆! 长生灯转动神光,陡然飞升。 众人赫然失色,还以为它又要趁机飞离逃去,哪知灯盏兜兜转转扶摇而上,悬浮于江长安头顶一丈,放出的小世界悬在红云中,二者合于一处,难分彼此你我。 那锦云颜色越来越红艳,不多时翻滚出浓浓血红泫然欲滴,天空中铺满血海,咔嚓! 一道手臂粗大的血泪滚落!不偏不倚正砸在头顶。电光火石,江长安衣袍被打成破衣烂衫,上半身几乎赤裸,金芒在皮肤下游走全身经脉,一击血雷过后胸口阵痛翻涌,攥紧了拳头。 “这血雷的威力……应该不亚于洞墟境后期强者的全力一击?”连龙囿灵都傻了。 莫老道:“只高不低。” 不少人只觉口舌干燥,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不靠灵力,全力靠着肉身的强悍抵抗天雷。无论是谁在修成一件至宝的时候,以身躯对抗天雷,而这时常人会提前准备好各种各样的护身法宝,唯恐与至宝一同陨身在雷暴中,这也就是为何一些强者铸炼创法都会在特立洞天福地的原因。 而经历的雷劫程度,也就直接决定了至宝成品的质量高度,几乎没有人能够正面对抗住全程天雷,大多数法器也不难见有缺陷,也不难解释,为何诸如长生灯的极道神兵都是这般珍贵。 可是像江长安这样以纯正肉身,不带有一点防御措施面对雷劫,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当然,也不乏有许多人嗤之以鼻,认为江长安刻意炫技,不过是逞凶斗狠,争强好胜,乃是不自量力,自取灭亡之举!毕竟真正的雷劫,现在才刚刚开始! 隆隆震响!天际烟云好似滚沸的热汤,这一道血雷就像是一个引子,打开了一切开端,雷暴蓄积。 一发不可收拾! 江长安眼眸闪过金丝光芒,纵身向着上百名黑衣人冲去!隆隆血雷落在几人头顶,只是一瞬间,便就被生生打成了碎末! “疯了!他娘的真是疯了!这小子想要用天雷杀人!” “疯子,他就是一个疯子!不!我要赶紧离开!一刻也不能留在此处!” 所有黑衣人惊慌失措,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让人惊掉眼珠的行为:以最快的速度脱去身上黑衣黑面罩!离这小子远远的!越远越好! 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杀手盟杀手,居然要以真面目露人才能求生,不得不说是莫大的讽刺。 “我说过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至刚至阳金雷血海中,江长安头顶太乙神皇钟独坐,整个身躯变成了黄金血人。在其眉心前,有一个三尺金人悬浮,正摆动身躯结出所有人闻所未闻的古老繁琐印法。 金人表面望去并无特别之处,放出的烁烁金辉却让人心生寒彻,由内而外的冰冷可怖,颖水涧中无数修行者手中的几件古宝都被震成了粉末,挡不住神威。 足有上万道血光金雷聚集而成的雷暴铺天盖地,小金人比江长安还要快意,沐浴雷光,剔除杂质,金芒越来越纯净闪亮。江长安猛然断 喝,金人身躯变化,眨眼时间已结毕三百七十六道古老法印,金光分出百道巨手,陡然破碎了虚空,直达百道黑衣人身前,一掌攥住头颅。 “不!不要!救命!!!” 上百道嘶叫扯破了喉咙,被一把撕扯进了雷暴血海,几道闪烁惊雷,劈成焦灰。 其余散修头皮发麻,倒退了半步,唯恐受这金掌侵害。 “那金人……是功法!” 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金人身上,血雷间歇,江长安之雷光中走了出来,喘着粗气,在那微微偏麦黄色的皮肤上散布金光,双眸由惊动的狂暴归于平静,金人已被收回眉心。他凌空而立,周身浴血,自生金彩,身形看上去近乎不切实际,好似随时都会魂飞魄散,那是威势外放的效果。 地面与半空近乎所有散修不敢稍动! 除了紫幽大帝长生灯,颖水涧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变得这么寂静。 突然,一记金光从江长安胸口疯一般冲出,一声尖啸化作太玄龙雀的模样扑扇金色烈焰双翅,直冲云霄,惊诧中化作一道金书,浮光万道,一个个古老繁琐的文字点缀其上,好似活物,每一个字都代表一种结印指法,包含了无穷道蕴。 “这是……功法!” 众人无不为之变色:“至宝不是法器,是有新的功法出世了!天生异象是因为功法大成!功法出世!这等异象,究竟是怎样的圣法?” 江长安立于穹顶,仰望苍天,紫幽大帝的功法与大妖经在开始融合的时候的确出现了排斥,势同水火难以融合,但渐渐的,他反其道行之,不再想让一个吞并另一个,而是让两种功法像是齿轮一样互相咬合,从而实现合二为一,相辅相成。 这是一种新的功法,它有大妖经的大繁化简,也有紫幽功法的包罗万象,抬手间化世间一切凡俗之气为古拙神术,举世无双,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可怕到极致。每个人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镇压气息,这是完全的杀伐功法,古今往来世所罕见,可谓百万里挑一,以小博大,以弱胜强,不在话下,即便是被死死的克制,也能绽出一线生机。 这功法可与天斗,与仙斗,与神斗! 江长安跃然金书面前,手掌握持一道金笔狂舞草书,寥寥三个金光字。 ——“斗神诀”! :。: 第七百七十七章 归墟天象 凡是至宝出世必有异象,眼下一套功法在众目睽睽下诞生。 “成了!江乌鸦成了!哈哈哈……”龙囿灵大笑道。自创功法,古之大贤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眼下却真正发生在眼前!他们都是见证者,亲历者! 所有古老世家的强者热闹地讨论,莫老惊惧地凝望半空,半晌过后,苍髯龙相激动颤抖道:“紫幽大帝功法与妖族不传之密真的融合一体!一种新的功法诞生了!” “斗神决!” 所有人抬头呆呆凝望这金书,从今往后数万年,都会有人记得这三字,扬名立万,传承后世。哧哧几声微响,数十道散修强者一跃纵身飞去,口中叫嚣杀伐,就欲抢夺这新鲜刚出炉的功法,却被江长安一道金雷劈成烟尘,散落在云端。 独臂大慈悲菩萨脸上的眼缝咧开个倒八字,阴沉笑道:“好功法,只是这所配的人有些弱了,放在这你小子手中岂不可惜,何不赠与本座?本座还能勉强收下,百年后寻得一子传世扬名,岂不美哉?” 独臂大慈悲菩萨说罢,周身修士大骂无耻,不过也只是心中怒骂,不敢吱声。奇怪的是江长安根本不睬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甩这“肉山”一眼。 独臂大慈悲菩萨眼神逐渐阴郁:“真是狂妄小辈,居然将本座视若无睹!” 江长安眼神这才落在他的身上:“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啊,本以为这么大一坨肉是哪个巨型异兽拉出的屎,现在阁下开口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他妈不是屎,是一坨屎成精了!” 噗! 许多人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差点儿呛死,忍俊不禁。 “混账!本座乃是杀手盟独臂大慈悲菩萨,小子,你不识本座,可识得裘百尺裘绝刃兄弟二人?!你杀本座两位爱徒,本座今日定然将你千刀万剐!” 巍然怒喝在颖水涧中回荡不休,他的体型肥硕,声音却尖利如阴阳人,形同鬼哭,闻声者无不是心底深处悚然恐惧。 江长安深深吸了口气,眼神起了微弱的变化,凝重沉寂良久,道:“不好意思你名字太长没记清,独臂什么来着?” 无数人惊愕地看着江长安,暗竖拇指——兄弟,牛逼! 独臂大慈悲菩萨眼神散着杀气:“独臂大慈悲菩萨!” “什么大慈悲菩萨?” “独臂大慈悲菩萨!!” “独臂大什么菩萨?” “慈悲!!!大慈悲!!!” “你吼个什么,我听得清楚。”江长安吐了口气,对着他道:“我说……菩提啊……” 独臂大慈悲菩萨额头上暴怒蹙起道道 青筋:“独臂——大慈悲——菩萨!!!小子,你是成心戏耍本座?!” “没有,在下哪儿敢。”江长安脸色忽然变得极为严肃,整张脸都绷紧,猛然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叫道:“原来你他妈不是屎啊!” “噗——哈哈哈……”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心中敬仰之情油然而生,胆大的人见过,但是胆大又很皮的人,还真没见过。 龙囿灵笑得肚子生疼,到了最后捂着肚子半哭半笑:“哈哈哈哈,本少爷不行了,奶奶个腿儿的,江乌鸦还他娘这样损!” 独臂大慈悲菩萨比磨盘还要大的脸盘因为愤怒而变得抽搐变形,掌心砰的一声将那三名女子全然拍成了肉饼,血溅三尺,肉垫上沾满了鲜血。他竟两手抓起残尸填入口中,血浆把那厚厚的嘴唇涂得血红,和那惨白的肥肉交相呼应,成了一个恶鬼! “狂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即便你小子未曾杀我两位爱徒,今日你都难逃一死!”莲座辇车砰然碎裂,独臂大慈悲菩萨真正愤怒了,一掌擎天驱出浓浓黄烟,手印巨掌紧随其后! 所有人没有反应之机,江长安轰然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颖水涧一座山石上,生死不明。 “窝草!”龙囿灵后知后觉,激起怒火,就要起身飞去,却见江长安腰缠金光一步步走上虚空,就像攀上云梯,一边活动筋骨扭转脖颈,口中自言自语地低声惋惜呢喃:“明明已经受了血雷洗浴,这种肉身强度怎么还是比我想象的要弱一些?马马虎虎。” 其他人看得眼红不已,呆愣愣道:“他说什么?” “好像说那肉体的强度马马虎虎……” “……我他妈想砍死他。” “俺也是。” “但我砍不死他。” “俺也一样……” 尽管所有人都认同江长安的实力能够挑战洞墟境强者,但是包括龙囿灵在内依旧没有人认为他有半点胜算。 独臂大慈悲菩萨实力与莫老不相上下,力压紫府境强者,少说已经达到了紫府境后期大圆满的高度,甚至已然不在紫府之中。一个小小的道果境强者,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可能逆行天道打败一个紫府境之上的强者,实力悬殊太大了。 在所有人看来,江长安所作所为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可也有许多人心怀期待,这位年轻开天师会不会再缔造出一个奇迹?一切都还是未知。 独臂大慈悲菩萨笑意阴毒,方才那一掌只使得五分力,这次全力一掌,必能让这小子粉身碎骨! 就在新的掌势酝酿欲出,江长安身影突然消失在 眼前,众人疑惑之际,才见他飞身疯狂冲天而去,飞入茫茫云海,完全淹没。 他想要做什么?这是所有人心中想要问的问题。 独臂大慈悲菩萨冷笑道:“这斗神决难道是在高天之上才能使用不成?还是说你想要逃?哼,无论你逃向何方,都免不了一死!小子,你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选择招惹了本座!” 他怒喝就要出动掌势,偏在这时,万丈高空再度聚拢黑烟滚滚,无穷的寂灭之气从中袭来,黑烟笼罩整个颖水涧上方,暴雨倾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云雾没有雷光翻滚,就像是掀起一座泥沼搬到了天上,粘稠浓厚,神秘诡谲,安静的可怕,就如一个深渊,没有人知道其中暗藏着什么。 江长安身影再度现身,端坐黑云下,低眸冷冷望着他,就像看着一具肉泥死尸,看着世间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这云雾……又是什么?从未见过,难道又是异宝出世?绝不可能。” 忽然有人大喝道:“难道……是境界晋升的天雷!” 晋升天雷,只有一些天资卓越的人在跨越境界时才有可能会出现的景象,这是他们的特权。 “怎么可能,固然是天雷,你们有谁见过这种天雷?没有一丝雷光,这也太反常了……” “不,有这种雷光,上次出现的时候,应该是一百三十七年前——归墟天象!” 嘶!所有人无不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归墟天象,九劫天雷”,这是造了什么大孽! 可细细再想也是难怪,江长安创立功法已是引来血色雷暴,再度引来的天象雷劫只强不弱,这样一来归墟天象的可能性也骤然提升! 归墟天象属实为进阶天雷中极为罕见的一种,渡过即得大造化,但凶险也是非比寻常。所谓“九劫天雷”并非是指九道雷光,而是经历九劫的震天威势压缩于一道雷光,归墟天象,只有这一道天雷!所以天云死寂不见雷光,它只等待着一击必杀之机,数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一道天雷下。 “他……他要拿归墟天象对付独臂大慈悲菩萨!” 所有人看向江长安的目光变得畏惧:“他从开始便算定了要拿这九劫天雷对付独臂大慈悲菩萨,从吸收传承之后刻意压制道果境不突破,到先一步用功法引来血海雷暴,有了血雷做铺垫,境界突破的天雷威力只会更强!方才他的插科打诨,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引来天雷!他下定了这每步棋,步步为营,穷尽杀机!” “退!快退!快他妈退!有多远就退多远!!!” 无数人喉咙喊得嘶哑,疯得如兔子。 :。: 第七百七十八章 斩慈悲菩萨 阴沉云朵悬于高天,无尽的幽冥黑暗深渊引途归墟,扫平了四方的云朵,天穹剧烈抖动,恐怖气息让任何人都感到发自骨髓的毛骨悚然,如坠冰窟。 独臂大慈悲菩萨看到江长安双瞳,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充满杀机,想要取他的性命!许多年没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可笑的是这个人的实力根本不及自己的一根手指,可奇怪的是自己竟也感到了些许战栗,不禁喝道:“小子,你引来归墟天象,想做什么?仅凭这九劫天雷就欲置本座于死地?那你未免他太过于天真!” 江长安脸上已没了笑容,冷道:“不算太天真的虚妄事,杀你,足够!” “杀本座?哈哈哈……”独臂大慈悲菩萨一声尖声长鸣,大笑道:“本座连紫府境强者都不惧!区区一道道果境天雷,又能如何!打在寻常人头顶或许还有些用处,对于本座不堪一提……” 它一句话没说完,便见江长安身形飞速坠落,乌云深渊已化作百丈许大小,跟着当头压下! 轰—— 这一镇压全无先兆,独臂大慈悲菩萨大骇之际,眼前忽然黑焰漫卷,如江河大水滔滔倾泻,天上洒下漫天瀑布似的墨汁,乃是浓稠积蓄成水的黑云。 黑云中隆隆轰鸣,所有人感觉耳朵都要炸开,才见云中探出一道紫青雷电,犹如巨龙翻滚咆哮! 无数山石草木与未来及逃脱的修行者身躯噼啪碎裂被这黑云吸得倒飞天上,还未及触及雷光,便被烤成灰渍。 紫青雷光照耀烘烤着每一寸土地,诸多刚刚逃出的修士心有余悸,暗自庆幸快人一步,谁能接的下这雷光?怕是此子再如何强横也不可能! 全部妖兽嘶吼悲鸣,鬼哭狼嚎,神雷镇压之下整个颖水涧的绿林崇山化成一片片黑色焦土,就如末世降临人间,天地之间,只剩下半身赤裸的江长安与独臂大慈悲菩萨。 “九劫天雷!这就是劈死无数强者天骄的九劫天雷!”所有人已是退到百丈外,远远观望,不禁替江长安捏了一把冷汗。 突破时引来天罚雷劫加身,这是妖孽才有可能出现的盛景。 上天总是最善妒,所以才有“天妒英才”,所以会在妖孽天才突破时候加持天雷业火,令人遭受上天的考验,虽然九死一生,动辄会形神俱灭,再无翻身之地,可是一旦度过这道劫难,实力绝对比同阶人高出几个阶层,付出的越多,得到的同样也就越多。 “哼,九劫天雷又如何!本座今日便接下此雷光!让你小子死的心服口服!”独臂大慈悲菩萨毫 无半点慌张。让人心中不禁猜忌:“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防御神法?再趁着九劫天雷打得江长安虚弱至极的时刻一转局势?” 江长安暴喝一声,全身敷裹数十道金光护体。准备迎接雷劫,他的五指并屈如银铁雕化,次第舒展,无声地凝在空中! 雷现! 茫茫沧溟峡谷最深处的颖水涧上空,先是极暗,后是极亮,白光险些都要闪瞎人的眼睛,充斥整个世界! 明暗过后,千里绝地之上,刹那间,赤霞晕染整片天空,重烟弥漫,世间万物皆失却颜色,万物凋零,百般风采,俱化作过眼云烟。 天上地下,只余留那一片火焰烟云盖过的天地徐徐映入眼帘。那令万物失色的雷光烟云凝定片刻,翩然散去,至此,世间万物方放重拾颜色。 俨然看不见独臂大慈悲菩萨的身影,只留下江长安一个人,受了雷光之后全身的身躯变作半透明的血红,血气浮动。 “怎不见独臂大慈悲的身影?” “独臂大慈悲菩萨在哪里?难道真的接下了这一道天雷?” 众人心神不宁,可找遍了整个天边,也没有那尊肉山的所在。 忽然,在颖水涧一处山坡上发现血肉模糊的半具尸体,真正被炸成了肉泥,正做逃跑之势,脸上早无先前的雄壮愤慨,只剩满目惊恐,奄奄一息,口中喷吐着微弱气息与血沫。奇异的是独臂大慈悲菩萨栽倒的位置正是要远远逃开雷暴,与先前冲杀的趋势完全相反。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独臂大慈悲菩萨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正面应对九劫天雷的打算,他想要逃离! 只可惜归墟天象将他脚下驾驭的飞虹生生压得寂灭,百米之内除了受劫的江长安外,没有一人能够立足天际。 神虹被镇压寂灭,独臂大慈悲菩萨栽落在地,逼不得已之下只得徒步逃离,倘若是旁人即便只靠两只腿也能利用这瞬息之机逃生天外,只可惜这摊肉身实在太肥胖庞大了,久坐莲台,双腿许久不沾草木,他已经甚至连如何迈动双腿都忘得一干二净,肉身遭遇天劫砸成焦煳。 “洞墟!” 江长安渐渐摸索出一道门径,发现了绝境中的一缕生机,他拼命冲击洞虚境界,方才九劫天雷全然打在脊椎龙骨上,赤裸上身后背中央凝结出一条黄金线,吞纳天地精神气,全身犹如黄金浇筑,金光摇曳,坚不可摧。 “噼里啪啦啪啪……” 江长安身体蜷缩一团,面目痛苦异常,咬牙拼命忍耐不吐半点声响,皮肉浮 动,骨头摇晃,全身扭动在虚空中响个不停,金光游丝缠遍全身。 三尺金人浮现在眉心中金芒乍迸,那斗神决的金芒字符咒决浅映在皮肤表面游动不止,吞吐精气,周身百里的灵气狂纵一空,却都被他的龙骨脊椎吸引而来,淬炼金色的骨头上,每一个骨节都在颤抖,断了重新接上,不断移动。 豆大的汗水如雨坠落,面色金粉弥散,神芒浮现,灵元之中星月菩提绽放神花,万果花开,生命天源井喷涌圣水,接连全身各个经脉,供使运行。 全身断掉的骨头与筋脉全部都在作响,如爆炒豆子,他的肉身更是强横异于常人,接续如常,再接着快速得成长,肉身脱去凡骨,重新塑造。 猛然暴喝一声,天上阴云尽散,江长安一动不动,精疲力竭,缓缓醒来,双目中一道清明闪烁,整个人神采飞扬,精神矍铄。 他的样貌看上去不过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然而那双眼眸却暗隐韬略,藏匿金光,大浪淘沙后洗净铅华,没有贵公子的无上贵气,也不似哪个古老氏族天骄的自负高傲,有的只是阅尽千山后的平淡。 “洞墟境!一代天骄!跨越了归墟天象九劫天雷,能够与东洲第一天骄凌无缺媲美的天纵奇才!” “数百年未有人跨过的归墟天象,真的有人做到了……” 所有人远远观瞧,缓缓接近。 江长安一步步走到独臂大慈悲菩萨身前,那道肥肉身躯愤怒地抖动,全身如同蠕虫一样缓缓挪动,独臂还要再伸展出来,置他于死地,金色刀光直接斩落。 嗤! 剩下半截身子连同肩膀同时被削去,变成一条肥胖肉球,细缝双目睚眦欲裂,激怒爬满了血丝直勾勾盯在江长安脸上,疼痛让他全身都剧烈抽搐,喉咙嘶嘶低吼。 “小子!本尊警告你,本尊乃是杀手盟独臂大……” 江长安朗声笑道:“独臂——大慈悲——菩萨,名字是长了些,但也能勉强记得住,你一定是在想,这个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蠢货能掀起什么风浪?即便是我能够掀起什么风浪,你也有绝对的信心能将我一掌拍死,因为你坚信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说的对吗?” “你!”独臂大慈悲菩萨眼睛瞪得如铜铃,激怒愤慨,满脸横肉摇晃甩荡,愤愤不平,终于在看到江长安手中紫火之时化作恐惧绝望。 嗤! 火焰缠身,烧成一团黑炭,尸油烧得干干净净,一位紫府境强者的肉身被焚烧寂灭。 :。: 第七百七十九章 连屠 “一位道果境算计死了紫府境!”众人心悸悚然,两人之间相差了何止是天壤分别?何曾见到这种杀人的方法? 依所有修行者心中所想,再与紫府境强者的战斗,江长安该是双方拉开距离,利用自身的速度优势闪身躲避反击,先护体再伤敌,依照敌情定计策,以不变应万变,可是眼下转眼之间独臂大慈悲内菩萨就烤成了焦炭,尽管他们心中有所准备,但眼下血腥邪异还是超脱了意料。 这结果更是让每个人惊呆了眼睛,道果境斩杀紫府境,虽占据了九劫天雷大能威势,但也是匪夷所思,天方夜谭,江长安没有受半点伤害,这哪里还是道者斗法?分明是一场完美的伏杀! 风止雨歇,颖水涧的气氛陡然间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诸多散修强者眼看大帝传承再抢夺已是无望,只得黯然退去,所剩诸多世家古族,空气中交织的气氛更加微妙,眼下大帝传承之事乃是告一段落,就要真正开始盘算开天师该要花落谁家! 凌浣先行开口:“琅嬛阁冰凰族诚意相邀江先生入琅嬛阁一叙,家父素问开天师名号,许多年前便想要见得一面,只可惜开天一脉神龙见首不见尾,始终未得真容,如今江先生年纪轻轻开天师的威名传遍整个东洲,凌浣恳请江先生能够跟我回去一趟,满足家父这个小小的心愿。江先生放心,只要见得家父一面,是去是留全凭江先生之意,冰凰族定然不会强留。” “不会强留?真是可笑,可笑之极!谁会相信这等拐骗三岁孩童的话语?!冰凰族的凌公主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慧力。”孙罄冷冷说道,“怕是江先生前脚踏入琅嬛阁,后脚即被软禁,想要获得自由也不是没有可能,条件一定是要交出开天?” “冰凰族就算是有几分虚情假意,也比某些图谋不轨好的太多。”凌浣并无承认,也未反驳,只是平淡道:“甲第道盟又好到哪里?听闻在那百将窟顶,可是有某人突然发疯似的冲向江先生,还在后背狠狠偷袭一掌将其打落了百丈地窟,机缘巧合之下也是发现了百将窟所在,如此想来,甲第道盟的弟子偷袭了江先生,该不会是又想要恬不知耻地邀请先生前去?” “你……”孙罄脸色刷的变成青色,她正是下面打算邀请江长安前往甲第道盟走上一趟,但是如今凌浣一番话直接引起阵阵谈论,将她要说的话全 然堵死。 扶玉楼缓缓走来,神魔勾当啷啷直响,他眼眸平淡,走到江长安面前据行一礼:“百将窟一事确有误会,老夫也听了黄龙师弟讲述了事情经过,我这孙罄侄儿性子固然刁蛮了些,可百将窟中江先生逼着她吃下了特制的毒丹,随时都有毒发可能,想来江先生也出了口心中怨气,若是有何不满,大可以跟老夫回圭贤郡甲第道盟,盟主一定会亲自奉茶表露歉意,还请江先生务必推辞。” “老狐狸,好一个以退为进!”不少人暗暗低声叫骂。 霎时间不少的名门正道、古族世家上前献礼,提出最“真诚的邀请”,有的人以至宝做为条件,也有的人认为开天师从不缺什么宝物,急着献上美色俏佳人,挖空心思,使尽技巧。 唯有慈心洞天一门远远观望,悠悠从昏迷中转醒的圣姑崔宁恨不得将江长安斩成千万段,杀蒋春,废了田乐修为,坏了圣女清白,无论哪一件事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他万死难消其罪! 可她又不得不忍下这一时汹涌怒火,此时出手只会是招惹众多世家,公然与各族为敌,就成了众矢之的,最后的场面难以收拾。 江长安,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长生灯!”崔宁再度驾驭神虹,不顾弟子阻拦朝天飞去,红芒交织一张大手再夺向长生灯盏。 可就在她的红芒将要接触灯盏一刹,长生灯却化作一道神光又辗转飞去,眨眼消失众人眼前,再想追寻,却已难觅踪迹。 “长生灯消失了!这一消失又要等到何时现身人间?” “那可是极道神兵!” 无数修士扼腕叹息,江长安目光苍茫,遥遥眺望,嘴角忽然浮起一道似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回身望向人群,像是寻找什么,终于,在最角落的一处,望见那个身穿破烂衫袍的牛鼻子老道,他正蹲在一旁,对消失离去的长生灯一眼也不瞧,反而最凝望着地面焦土,手臂抱着插进袖筒,怔怔出神,口中不时碎碎念叨什么。 一瘦一胖两个中年人大步走来,大笑道:“江兄弟,可记得我兄弟二人了?” 江长安笑道:“司阴、司阳两位长老在下断然不能忘,此次施以援手在下没齿难忘。” 司阴大把摆了摆手,咧嘴大大咧咧道:“什么长老,说的见外,善母与家 主对我二人有再生养育之恩,不是父母,胜似父母,今日也是听闻了开天师的名号慕名前来,不曾想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情,兄弟有难,我们这两个做哥哥的岂能袖手旁观?” 凌浣冷笑道:“沧州寒铁盟,一个至今盟主之位都还是空缺的道盟也要邀请开天师前去?就不怕事情没有办成,反让寒铁盟损失了两位长老,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司阳神色沉稳,阴沉道:“寒铁盟之事不劳冰凰族的公主忧心,倒是冰凰族可是要小心,要是寒铁盟有了新的盟主,沧州大喜之时,一定也是冰凰族大哀之日!” 江长安听得疑惑,司阴暗暗解释了一番这才明白过来,寒铁盟上一任盟主的死便是冰凰族族长,也就是凌浣的父亲所为,寒铁盟便立下一道规矩,谁有能力击杀冰凰族族长报得血海深仇,就能继承盟主大位,渐渐的,几年来去琅嬛阁叫嚣挑战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能够活着回来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是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就这样,寒铁盟群龙无首,盟派境况每况愈下,就在不久之前,不得已终将继承盟主的条件做了变化:斩杀冰凰族族长或是族长之子东洲天骄凌无缺之人,就有做盟主的资格。即便如此,东洲天骄的名号又岂是浪得虚名,传言他能够越阶斩杀强者,令人闻风丧胆。 江长安万万没有想到,二者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沈泰伟岸身子站在身前,道:“冰凰族从不惧怕任何人的挑战,担心的只是小鱼小虾的骚扰,翻不起任何波澜。” 凌浣讥讽笑道:“再继续下去,寒铁盟盟主的继承条件上是不是就要加上我的名字了?” 司阴眼神阴霾,司阳却笑道:“倘若如此,寒铁盟的盟主位也太轻贱了,凌公主大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哼!”凌浣暗哼一声,不再徒争口舌之利。 便在这时,一道黑光神虹自天边狂怒冲来,离得极远都感觉到此人身上散发而出的杀意与滔天怒火。杀气冲天而起,众人皆骇然回首,恰好看到了挟滚滚黑云、破空而来的黑影!放眼望去,黑烟冲天掠地,无数道士凄叫连连,根本来不及逃脱,最终都是难逃一死。 “那是……那是什么?” 江长安脸色瞬间沉寂:“连屠大君!” :。: 第七百八十章 本少爷不想你死啊 天地间,那道如墨的身躯横亘寰宇,势压虚空,战意高昂,睥睨四方。他的身姿魁伟,具有拔山之势,举手抬足似可破天,每走一步,半空即激起一道飓风,几乎割裂脸庞。 “连屠大君?他……他是什么人?” “这道身影怎么和前些日子白府混乱时重伤白家家主白天罡的神秘强者有些相似?” 众人这才发觉,这巨人正是那位轻而易举便重伤白天罡的神秘人,长发散披遮住半个脸庞,发丝间隙流露出的眸光阴郁黯然,根本不像是一双活人的眼睛,所有人心神惊寒,脚下再退。 江长安面沉如水,心中思绪纷飞,连屠大君想必早已感受自己的气息在颖水涧中,只是碍于大帝威压对他这具怨憎力凝聚而成的魂灵具有天生的压制,只得潜藏在外,一直等到长生灯飞去,才真正现身。 连屠大君目光死死锁在江长安的身上,他自然是为了藏在九阴罐中的白三公子而来,一路风尘,举止肃杀,颖水涧萧索寂静,沉闷的脚步声震撼人心,不少人呆立当场,手抖得几乎已捧不住法器,丝丝缕缕灵力都无法凝结,相继溃散。 他迈动的速度极慢,仿佛一举一动都在与时间对抗,悠悠缓缓几欲静止,可是当以为他停下,转瞬间身子已逾百丈距离,在离众人十丈外停下脚步,身躯如山,大岳巍峨。 “快逃!” 有人恐惧着驾驭飞虹,就要再度乘风归去,可神采刚刚浮在半空,那道漆黑魔尊般的身影忽然睁开双目,苍然深邃,怨恨难平,穿过了数千年,哀恸,神秘。好似荆棘中燃起的熊熊烈焰,轰然爆出两道火焰射出! 哄! 火焰缠身!驾驭神虹的修士整张脸都惊恐地扭曲,喉咙还未来及呼救便被烧成了一滩灰烬。 所有人无不是露出惊恐的神色,战战兢兢,没有人敢擅动一步,心中叫苦不已,不知道今日是倒了什么霉运,全部危险至极的险境被自己撞个满怀,颖水涧暴乱、长生灯神威、独臂大慈悲菩萨、归墟天象,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偏偏还殃及池鱼,到头来一点儿好处没捞着,却是已在生死鬼门关混了个脸儿熟。 眼看退无可退 ,江长安索性不再闪躲,龙囿灵脸色也前所未有地凝重,苦笑道:“又是一个来找茬儿的,江乌鸦,你的仇人真是不少!这下可是有大麻烦了。” 他的脚步一步未退,龙玺悬于头顶,神霞四散,扭了扭身骨准备大干一场,显然表明了立场,愿以整个龙族盛名站在江长安身旁,与此人一战! “奶奶个腿儿的,早知道就多带些人手,就算再厉害的魂灵又如何,光是人海战术也能慢慢消磨死他!就像是在皇宫中这老家伙对你做的那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龙囿灵口中碎碎嘟囔着什么,江长安却回身对着这位准龙帝躬身施了一礼。 龙囿灵微微一怔,心中骤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江乌鸦,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长安淡然笑道:“龙大少爷,这次就不劳费心了,迎战连屠大君只我一人足矣,上古龙族多次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只可惜怕是没有机会再去还了。” 所有人的目光倾注一身,江长安此言便是打定了赴死之心。 江长安面色从容,早有预料。从他步入沧溟峡谷时就知道,走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并非是因大帝墓冢凶险,而是因为连屠大君手中攥着若若的一缕命魂。 江长安的命火即将熄灭,融合妖魂副作用反噬得全身皮肤几近枯萎,时日无多,即便是融合紫翼圣金蝉,命火虽有助长,可妖兽融合的间隙还是会越来越大,找不到玄黄仙源乳,最后始终逃不过死路一条。 所以,江长安干脆拼上最后几日性命放手一搏,他会死,但小丫头还有生的机会。 龙囿灵心中渐渐沉到谷底,破口大骂:“江乌鸦,你他奶奶的这就准备一脚将本少爷踹开?不错,这魂灵的确牛逼,但本少爷也不是怕死的人!你江长安算是什么东西,在本少爷面前逞英雄,本少爷告诉你,没门而!本少爷想帮就帮,要你管!” 龙囿灵叫骂声愈演愈烈,江长安心中却如暖流飞过,折返身子走到龙大少爷面前,再鞠身一礼! “江先生……”莫老急忙上前搀扶,心中忧虑,行此大礼必有所求,要是他相求援手,怎么办是好? 莫老并非是不知恩情 ,江长安与龙囿灵的交情不必多言,这一路走来耳朵都被龙囿灵磨出了茧子,听到最多的也是江长安三字,又听龙戬长老讲述了弥沙海江长安千里相救的事情,心怀感激,可是他不得不为龙族考虑,龙囿灵若是葬身此地,龙族必然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一位龙帝陨落,烟瘴海必起动荡。 人情世故,无非利弊权衡。 江长安自然看出他心中忧虑,笑道:“莫老无须担心,鸡蛋撞石头,多少个鸡蛋都是一样,我所求的事情与此无关。” “江先生,老夫……”莫老支吾欲言又止,谁都不敢相信,这位面对独臂大慈悲菩萨都不动如山的老者,为了这句话而面色羞愧,颔首不语。 龙囿灵一脚迈了出来,骂道:“奶奶的,江乌鸦本少爷决定了,你打你的,本少爷动本少爷的,咱们两个谁也不干涉谁,先说好,本少爷不是帮你。这是单纯看这大家伙装逼不顺眼,仅此而已。” 江长安嘴角微笑:“有两件事想要拜托你。” “本少爷不干!你也别说!本少爷可是知道的,说出来你他娘的多半会死,别说,本少爷也不听,不答应!” “第一件。”江长安淡淡说着,将刚刚睡醒的红衣丫头领了出来。众人望去,道心再沉稳的修士也忍不住注目,红衣女子十七八岁,长发如瀑,双目如星,不说天姿国色,却有一股无人能及的纯净灵动。 笨丫头若若好奇张望了一圈,惊慌得攥着他的手臂,惧怕躲在身后。 江长安道:“还请龙大少爷亲自替我将若若送回江州,交到我大姐江琪贞手里,可保小丫头半生无忧。” 龙囿灵气恼道:“江乌鸦,你奶奶的听不懂本少爷的话么?本少爷不……” 江长安咧嘴一笑:“龙少爷,我信你。” 我信你。 龙囿灵的话猛地凝噎,低头沉默。 没人看到这位未来龙帝的表情,只听声音沉闷变腔,这个七尺高的匪气汉子低声抽泣,有些颤抖地吼道:“你奶奶个腿儿的江长安!你傻呀,你怎么不跑啊!本少爷……本少爷只有你一个朋友,不想你死啊!” :。: 第七百八十一章 斩杀 江长安大笑,狠狠拍在他肩膀:“龙大少爷,世事难料,你怎么就确立老子一定会死?不如我们打个赌?” 龙囿灵沉声道:“不打,奶奶的,和你打赌本少爷从没赢过!本少爷差点儿都要忘了,你他娘是属王八的,命背太硬!” 笨丫头将两人谈话听到耳中,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一把投进江长安怀里死死抱住,眼眶熏红:“叫花哥哥,你不要若若了吗?是若若哪里惹你生气了吗?若若可以改,叫花哥哥不要赶若若走……” “若若没有惹我生气,我也没有不要若若,没有赶若若走,只是……叫花哥哥可能要和若若分开一段时间。” “多久?”小丫头脸皱成包子,都要哭了。 “很快,很快我就回去,给你带东洲最甜的糖葫芦。” “当真?” “当真!”江长安笃定。 俏丽的小脸蛋立即破涕为笑,在她心目之中,他从不会欺骗自己,即便他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她也坚信不疑——一定是世人错了! 终于又拉钩盟誓之后,小若若才一脸不情愿地站在了龙囿灵身后。 江长安俯身凑近,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神秘道:“第二件事,你到了江州,到江府找到一个叫做江笑儒的眯眼怪,帮我带一句话。” “你说,我记。”龙囿灵道。心中对这个名为江笑儒的人充满了好奇。 江长安道:“你告诉他——其实,当年我哥的死无论和他有无关联,我都不怪他,我要的,只是一个真相。” 要一个真相,一个对他、对江凌风而言都极为重要的真相。 江凌风的死直接促使了他踏上了这条没有归途的修行之路,曾经支撑他活下去的是一股怒火,如今随着夏己身亡,当年的事情慢慢浮出水面,慢慢又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他心底的恨意对着那个拥有着一张和江凌风一样面庞的人,如何也激发不出来。 所以渐渐地,他只剩下的一股求知的欲望,求知真相的信念撑着他活到了现在。江凌风究竟是如何死的?死在谁的手中?凭着江府实力,江家人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可没有一人告诉他,为什么? 龙囿灵道:“本少爷答应你,这些事会亲自去做,万无一失。” 江长安总算了却了几桩心愿,回首眺望,远远目光注视在骑着白鹿、身穿粉白道袍的女子脸上,四目相对交汇一刹,他笑意浅浅,微微张开口形成一个特殊的口型。 众人心生疑窦,还当是什么开天书的不传之秘。 陆清寒双目呆滞,胸口闷痛,一眼认出了他口型表达的字——花。 她第一次吃他烤的鱼肉,是花,第一次听到家的字解,是花。 她自然明白,他拼了这一条性命,为的只是从连屠大君抢夺出 那一缕命魂,夺回那个丫头的寿命,此举无异虎口拔牙,十死无生。 “无耻小贼!” 她轻启红唇,就欲驾驭白鹿走出,怎奈身后崔宁已然苏醒,一点凝止咒打她的在身上,不能动弹分毫。就连那四字微弱的呼唤都未来及表述,就消散于唇齿。 她心中堵着千言万语,全然止于檀口,这就是上苍给的报应吗?多半是了,因果循环,小丫头的命魂是因自己而失,如今自己又要承受这股剜心疼痛,就连与他话别的机会都不曾有,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去,比之在皇宫时他纵身离去还要悲痛,那一次,至少她还有发出金刚丝的机会。 她多想再问一句:“你是否还留有退路?” 在上古战场上幻术瞒天过海,百将窟破阵谋青玉梧桐,以及林海生死一线打开石洞最后两道阵法,陆清寒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从不在乎外物的平静道心,却已经渐渐在乎他的运筹帷幄,稳操胜券,仿佛再如何凶险的事情他都准备的有一条退路,绝不让自己置身危险漩涡之中,始终掌控全局,她希望这一次也是一样。 可是她看着那双眸光,心中也越是慌张,那张脸从未这般凝重,如临大敌,绝不掺杂半点的嬉笑。 江长安御虹立身于半空,重新换上了一件白衣,脸色淡然,不卑不亢。 只见从连屠大君身后先行窜出十数道黑芒,每一道都蕴藏了无限的杀意与怨气,乃是十几具积怨已深的魂灵! 十几具尸身境界全然在道果境,甚至还有一位跨入了洞墟境中期,单独力量远远超过了皇宫内的阴兵尸海。 突然,只听孙罄掩口惊喝道:“许师兄!” 众人大吃一惊,跟随望去,果真见到那位实力最为强劲洞墟境中期的年轻人虽然阴气深厚,却能不难看出英姿勃发,意气犹存,身躯连同绣着斗大“甲”字的锦袍发着暗紫色的幽芒,接近虚幻透明,正是先前追踪江长安意图密谋太乙神皇钟的年轻才俊许青哲。 孙罄激动不已,许青哲却心无旁骛,目光死死盯着江长安,眼中盯出血来,双目一片血红,这股怨恨驱使他化身魂灵非但没有虚弱,反而力量更胜一层,跨入了洞墟境中期。 他死盯着江长安,口中低吼:“拿命来!” 全身杀气轰然爆出一团气波,热浪滚滚袭来,湿漉漉的焦土被炙烤得噼啪作响,全部灵力聚集于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银光闪闪,如同银铁浇筑,璨璨森寒,非同凡响。手指转瞬弹出七道银光,银光化作七头真龙,扑向前去,要将江长安直接镇压住。 仙猿指! 不少人咋舌,有连屠大君力量帮助,仙猿指威力不亚于宝物法器,更重要的是仙猿指与人体相连,并非假借外物,便携灵敏度具有先天优势。他的双眸阴狠,在他心中江长安尚是踏入道果境不久,这一 击自信这个道果境的小子无力接住! 江长安眉心金人舞动,浑身绽放金光,浑身白袍都变得晶莹亮丽,混若宝衣加身,竟有一股宝相庄严的神韵,双手交错握持出古老咒决! “砰” 斗神决指印繁琐,打出的招式却简单而又直接,掌心金光凝聚一点狂乱爆发了出来! “嘭!” 破灭的声响传遍颖水涧,在山谷中回荡不休,江长安一掌就粉碎了七条银光所化的真龙,以硬碰硬的方式粗暴而又简单直接地破开了仙猿指的印法! “那可是仙猿指!为许青哲打下威名的指印,就这样被破开了!这功法果然是至宝!”所有人都心惊,沐浴过血雷,斗神决绝非凡物,力可破天。 许青哲脸色铁青,仙猿指未能撼动对手,眼神中最后一丝神芒都暗淡了下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碎尸万段! “啪”、“啪”…… 许青哲低吼,攻击一阵阵接连不断,火冒三丈,双目中喷射出怒火,仙猿指一阵摇动,不断向江长安逼近,每一道指印落下,地面都崩裂出一个恐怖的巨大沟壑。 “砰砰砰……” 接连刺耳的声音发出,江长安全身穿着金光衣缕,形如神明,与他激烈交锋,硬是接下了许青哲的仙猿指印,白袍激斗猎猎作响,但他却纹丝未动,眼中波澜不惊,斗神决进退有序,攻防得体,一招一式都做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二人各相使动灵技术法,来回碰撞,火星四射。 哧!江长安祭出太乙神皇钟,大步上前,神钟迂回倒转,火龙冲出,直取许青哲的喉咙,凛冽杀意弥漫,铺天盖地。 许青哲再欲弹指当啷脆响,荡去太乙神皇钟,指印接触一道繁琐古老的道纹将神火绝缘在外,然而就在欣欣得意之时,面色却骤然一变,爬满了绝望,全身一动不动,指尖银光倾散。 他的胸口灼烧出一道血淋淋的血洞,装得下一个拳头,也拿得出一枚心脏。 江长安金光掌印此刻就拿着一团黑烟,并非是取出的心脏,而是魂灵特有的怨念灵气。 江长安五指将其轰然捏的爆碎!许青哲面目狰狞扭曲,怒吼着厉鬼一般再朝他扑过去,却化成了点点星芒。 “许师兄!”孙罄尖叫道,险些晕厥。 许青哲死了! 一代年轻俊秀,这一次真正无论是灵魂或是肉体都死得干干净净,死在江长安的手下!众人更加见识了斗神决这个初生神秘功法的可怕程度。 “狂子!” 许青哲众目睽睽之下被杀,甲第道盟岂能继续袖手旁观?黄龙老道冲天而起,白须飘荡,洞墟境后期的实力虽不足入地宫,杀一个刚刚步入洞墟境的修士却还是轻而易举。 :。: 第七百八十二章 神魔勾扶玉楼 六道狱灵火爆发分向四面八方,顷刻之间已将剩下几个道果境的阴兵绞杀成黑烟,飘散在半空。 黄龙道长头戴清心浊月冠,手中执着锦绣金丝边角的招天幡,半白长发被疾风吹得飞舞,眼神凌厉,立在天地中,如天尊降世,无比迫人。 先前许青哲生死不知,即便是死在江长安手下,只要无人知晓,看在开天师的重要性上甲第道盟也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此刻许青哲却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被人当众斩灭轮回,等于在抽他们的耳光。 盛古神州强者无数,古老氏族中,有哪个天骄弟子被这样抹杀过?对于东洲第一道盟——甲第道盟而言,是奇耻大辱!不歼灭此子,岂不是告诉了他人甲第道盟好欺负?恐怕就是放眼整个东洲都再无立足之地。 “不知死活的东西,屡次惹我甲第道盟,老朽屡次忍你让你,可你却丝毫不识得抬举,竟又斩杀本门弟子,老朽不能容你!必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用以雪耻!”黄龙道长声色俱厉。 他暴喝一声,黄袍猎猎,掷出招天幡,口中念动咒决,只见招天幡摇摇晃晃直上天际,咔! 万里晴空却喳然响起霹雳雷响! “天劫雷动!” 三千道雷光如瀑布流水,大雨倾盆,白茫茫一片,让人骇然,全都垂落了下来!紫色雷光交织在头顶,噼啪打在地面激起道道尘泥,每落下一道都会留下一道三丈宽的深坑,这雷暴的威力足以比拟天劫。 众人先一步退出这道可怕范围,只有江长安被雷电包围。他们远远看着,心悸不已,道道雷光连续击落,一般强者都难以抵抗,哪知道看向半空时眼珠瞪得都要蹦出来,万千雷光聚集成泪海,江长安沐浴其中,自在徜徉。 他的手指一节节结动,三尺金人运行,斗神决玄奥莫测,这是他倾尽一切对妖族秘典与紫幽大帝功法的结合创新,取其精华剔除糟粕,极尽升华后得到的圣法,有难以阐述出的无上奥义。 斗神决凝聚了两族的智慧,又同时由两族巅峰人物亲身传授,潜力无穷无尽,它究竟有多么繁复的大道妙理,旁观者没有一个人能说清,就连江长安这个缔造者也不过将这整套近乎完美的功法烂熟于心,还没有做到完全领悟透彻,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时间。 “轰!” 江长安连续击打出数十道金掌,却不是打向黄龙老道,而是拍在了太乙神皇 钟上,众人纷纷好奇,江长安每一次落掌看似力道千斤,但是动静却如蜻蜓点水,翻不起半点的涟漪,一点声音也没有。 可正当有人竖起耳朵认真去听,“咚!”一声响雷震彻,振聋发聩! 金纹在半空荡漾开来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大裂缝,不断在蔓延,冲向远方,以太乙神皇钟为中心,粉碎万物! 霎时间,天劫雷动聚集的雷海暗潮翻涌,狂潮飞卷,一圈圈金纹涟漪将其震得爆碎。 “狂子,竟欲反抗,你找死!”黄龙道长指尖划过牙齿,划开一道血口,三点精血弹指打在招天幡三角之上,招天幡猛然爆发出一股绝天气势,万众瞩目,打出一道青光,直朝江长安斩杀过去。 江长安半空中跺了跺脚,怒喝:“钟!” 太乙神皇钟迎风而长,转眼已比肩高楼,青芒砰得狠狠砸在钟壁,被黄龙老道猛力一压,身体似是被创,踉踉跄跄倒退。 青芒气势未削半分,锋头更劲,江长安双臂擎举神钟,连人带钟被生生逼退二十丈才停下,双臂震得发麻。 黄龙道长已是另寻他法,双手向下做了个按压苍穹的动作,恍然之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两手抓握下空间都被严重扭曲。 黄龙道长叱喝一声,双手虚空一抓,啪地一声乍响,那片两掌大的独立小天地竟被生生撕破了虚空。 “撕破虚空!他竟徒手撕破了虚空,想要做什么?” 众人惊疑不定,徒手撕裂虚空实在可怕,甲第道盟不愧为东洲第一道盟,人才济济,强者如云,黄龙道长洞墟境后期的实力要远超寻常同阶修士。 黄龙道长面沉如水,看着江长安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招天幡!” 一声敕令!招天幡不再打出惊雷神光,而是朝着虚空飘身飞去,钻入虚空消失不知何处。 接着,江长安身旁虚空区域阵阵波动,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黄龙道长竟要驱使招天幡横渡虚空,直接将江长安的身体削成两段! “嗡!” 江长安身侧虚空嗡嗡震响,四处跳动,根本不知招天幡会从何处突破而出,每个人提着口气,屏气凝神一动也不动,招天幡横渡虚空,近身刺杀,这么近的距离几乎没有人能够躲闪。 江长安又岂会坐以待毙?面露狠色,浑身金芒闪烁,直接将莫大的太乙神皇钟 当成山岳,抡动了起来—— “镇!” 太乙神皇钟抡了个满月用尽全身力气砸在虚空,几近压塌,简直要打碎天地,力压黄龙老道。 轰隆! 那嗡嗡虚空震动瞬间停止,江长安双手再接出印法——“修罗指!” 身法如疾风闪电,转瞬来到黄龙道长面前,黄龙道长大叫了一声,大惊失色,惶恐不已,根本没有防备的余地,修罗指轰然砸在胸口! 黄龙道长白须凌乱,直接倒飞了出去,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如刀锋一样寒彻的眸子中露出一丝悚然惧色。 江长安紧追不舍,五指屈伸就欲凝集出五道金雷,就欲趁机击杀。 “住手!”一声冷喝,半空一道铁索利爪打来! 神魔勾扶玉楼无忧无喜,眸中肃杀狠辣,神魔铁钩变化与太乙神皇钟一般大小,紫府境的实力一击将江长安打得飞出去,胸中气血翻涌,喉咙一股腥甜,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扶玉楼一身灰白色的衣服,眉间苍劲,巍然不动,身材瘦小却蕴含无穷灵力,浑身气血散布压制,整个人如神金铸成,浩瀚威压震动了整个颖水涧,所有人都一阵颤栗,这股寒意直诱入人的骨子里,无人能够幸免。 “江先生斩我甲第道盟年轻弟子,现如今又欲杀我师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龙囿灵冷冷道:“真是可笑,你师弟要杀我兄弟,岂有不动等死的道理?我兄弟只是正当还手而已,天经地义!老东西,你若插手,本少爷也不会袖手旁观!” 扶玉楼眯眼轻轻一扫莫老,淡淡说道:“老夫固然不是莫老的对手,但也有信心在死之前先送这小子入幽冥!” 他冷喝一声,一翻手,神魔勾已然再度爆射出去,鹰钩聚拢无尽残云星河,点点神芒耀辉流淌而下,像是自天端飞来一道无边银瀑,这是属于紫府境滔天的法力,足以将江长安杀死数百次,恐怖至极。 “老东西你敢!”龙囿灵怒骂,为时已晚。这一击太快,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 神魔勾化作流光直掏江长安的脖颈! 噗! 血花自半空爆散,炸成血雨! 他整个身躯,都炸成了肉末,骨屑混着脑浆横飞! 所有人呆呆凝望半空,眼睁睁见血雾弥散,都怔住了。 :。: 第七百八十三章 不甘心 所有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血雾爆开。 江长安站在原地,眼看扶玉楼的整个身躯炸成了肉末,那道寒铁铸成的神魔勾也断成两节,砸落在地。 秒杀! 围观的人皆骇然,目光聚拢在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的连屠大君身上,一道道黑气缭绕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一片死寂。 “是这股‘气’杀死了扶玉楼!”不少人唏嘘,甲第道盟扶玉楼多次为同门解决麻烦,不曾想这一次自己撞上了个大麻烦,踢到了铁板上,彻底栽了跟头。 所有人感受了这种阴霾死寂的气息,直冲骨髓,就如从传说中才会存在的“死灵之城”幽冥州带回的死气,一念间就足以让尘世间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在他眼中,他们都成了不堪一提的蝼蚁。 连屠大君眸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顿时让人感觉如掉入冰窟,全身凉了个透。 他没有出手的意思,可是却已带给几人无以伦比的沉重压力。 “真是可怕的气息,他,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家伙身上的‘气’并不是来自现在,最低是来自三千年前!” 三千年! 所有人都心中打鼓,当世上竟真的存在活了三千年的魂灵?何况此人看上去还不尽是魂灵,撇去沉沉死气,身体机能与常人无异,活了三千年的人?这怎么可能?无数人变色,一切是如此的可怕,无法揣度。 “你,是什么人?居然杀我扶师兄!”黄龙道长咬牙切齿。 甲第道盟其余二十多个年轻弟子正是年轻气盛,气不过一飞冲天,口中吆喝为扶玉楼报仇的口号。 “都给我回去!!”黄龙道长心中咯噔一下,大事不妙。 呼呼—— 一道冷风吹起连屠大君额前长发,那双空洞的眸子陡然间闪过一道光华,落在了黄龙道长的身上,也落在了甲第道盟一众弟子的身上! 砰! 黄龙道长当场大叫了起来,这道射来的目光如同致命宝物,只此对上一眼,浑身血肉便龟裂出蜘蛛网纹,血液渗落半空。 那二十几名弟子的下场更惨,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包裹住身躯,所有人如瓷器被石磨生生碾压碎一样发出咯咯碎响,骨头狠狠折裂,而后身体爆碎。浓浓血雾在空中开出艳丽的花朵,竟多了一道凄迷。 巍巍山谷,冽冽风响,颖水涧无尽山脉震断,断崖崩塌,地面焦土迸发出三十里长的大裂缝,几乎都要延伸到了上古战场。 连屠大君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肩扛镇陵谱,浓密的黑发遮 住了半张脸庞,唯有蕴藏杀意的眸子隐约可见。所有人都在颤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怒了他。 连屠大君并没有动用什么上古圣术,不传秘诀,只是一道眸光,却将颖水涧满目疮痍,草木毁于一旦,一切都充满了寂灭的气息。江长安暗暗心惊,在夏周皇宫之中连屠大君果然还没有使出半点力量,而且时隔多日,他的实力显然又有了提升。 弹指一瞬,甲第道盟除了孙罄外全然死于非命,什么都未能留下,远方观望者无不浑身发寒。这就是可睥睨天下的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所畏惧,近乎无敌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仅剩的孙罄痴傻一样待在原地,远远凝望,失魂落魄,半晌过后,颓然坐在地上,哇的放声大哭。 连屠大君远远凝望着江长安,没有一击斩杀他,而是想要索取回白庆源,断了白府千百年气运。在此之前,他不会让这个年轻人死,当然,他有一万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 此时此刻,江长安已没有退路,唯有反抗!他大喝一声,浑身精气澎湃,眉心摧出三尺金人,斗神决在身后起浮一道金光法阵,太乙神皇钟祭悬上空,垂落下一道道六道狱灵火,紫火丝丝缕缕编织成衣缕,将他护住。 突然之间,飞天而起,怒发飞扬,翻掌一式! 连屠大君未动,口中轻然呵出一道咒决,古老而悠远,难以辨别,交织出一道道纹络,杀意的寂灭气息也飞去,对向江长安! 江长安毅然不惧,冲霄而上,挥动的金掌翻手做拳,一拳包裹了所有怒气,向上打去,整个拳头如紫金浇筑,通体绽放出刺目的金光,恨不得将天空都扯破!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发出!天空炸开一道烟云,江长安连连倒退,连屠大君毫发无伤,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江长安怒喝,双手再结印出修罗指,结合斗神决,主张杀伐的灵技与功法的第一次结合,爆发出无穷破灭气息! 无数人暗暗心惊,这家伙还是人吗?光是这道威势就足以斩杀任何同阶修行强者,这还未算上他没有来及领悟的洞墟之力,倘若再领悟一个稀有独特的洞墟之力,达到的高度则更加无法想象,只可惜这幅天妒神资,眼下就要在这里陨落。 修罗指击杀而去—— 连屠大君轻轻抬起一指,漫天升起无限金光,布展成一道道玄妙的神纹,抛洒下万丈神辉,每一道神辉都将山石洞穿,凿开一道无底深渊,无穷无尽的神力如同河流在奔腾,江长安置身其中,随时都会被淹没。 啪!修罗指聚合的威势如同玻璃片片碎裂,神力下不值一提。 “隆隆!” 苍穹像一块破布一样震得颤抖,在金纹神力镇压下,江长安吞吸一口气沉入灵元,激起蓬勃灵力进入全身,速度提升数倍,奋力出击,连续挥出数百金拳迎向金纹! 每一个挥出的拳头上都生出了道蕴金芒,撞得咚咚直响,天空都阵阵波动。 起初还能应付,但无数道神辉交织不绝,尽管连屠大君保留了些许力道,但他仍是痛苦不已,慢慢的,他的身体已在淌血,鲜血裹满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几根,几乎被那金纹威势压得将要崩断。像他这般强横无匹的体魄,全身也都忍不住快被扯碎! 这是一种恐怖道极点的神力,如洒落的清冷月辉,铺天盖地,无人能挡,天空都被神辉打出无数道缺口,衍生一口口深不可测的无尽虚空,虚空似一股股黑风漩涡撕扯着他的身躯。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地更快,江长安被一招压制,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开天师……就要寂灭了。” “真是可悲可叹,想来开天一脉在盛古神州已决迹数万年,眼看现今神州各处都留有未开掘的神墓,正是开天师大显身手的时候,他却注定要死,真乃时也命也!” 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们表情各不相同,那些散修幸灾乐祸,诸多世家则心焦如焚,忙活了一大圈眼看一切都化成了泡影,这怎么行?可是他们又不敢触怒连屠大君,没有几人自认比得过扶玉楼。 江长安全身破败不堪,口鼻直喷鲜血,一身新换的白衣被染成了血红,自始至终,他都是紧咬牙关,一声痛呼都没有叫出来,昂首凝视,宁死不屈! 他眸子死死望向高天,唇齿挤出几字: “我不甘心!” “哄!” 突然,白衣颤动,江长安身后的天际散出一片迷蒙世界,这个小世界与外界完全隔绝,但放眼能看到黑蒙蒙的一片,所有人倾尽目力,也只看见一条道路,一条蜿蜒曲折又崎岖不平的小道路,其中阴雨连绵,雷电交加,风雨兼程。 他即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踩在路上只迈出了两步,昂然而立,犹如一尊神明,开天辟地,俯视芸芸众生。 “哧!” 一道黑气冲天,黑云笼罩的道路上,摇摇曳曳生出一根三尺高的紫金莲花。 此莲道道花瓣呈深紫色,边缘有紫金纹丝缠绕,几枚碧绿叶片作陪,莲蕊暗红如火,隐约可见一颗乌金莲子正孕育其中。 所有人呼吸都凝滞了:“这是……” “道心!是道心!他竟已蕴生出了道心!修行道蕴,难道说他……他欲开辟新的修行法?!” :。: 第七百八十四章 我没有败 “道心!”所有人都心惊。这是需要多么深厚的道蕴滋养才能蕴生出一株恐怖异象! “古籍中有过记载,造化始尊当年创立三篇十二境,则是先行种下道心,那时万法林立,众人皆修道心,道途上也会开出道心异象,这等紫金莲乃是极为恐怖的一种!”许多人都不禁发自心底感叹,古籍记载虽不过寥寥几笔,但足以说明其无上神威。 “他自行修炼道蕴是想要修行开辟新的修行之法?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开辟修行大法?别说大话了!没有人能够蕴生新的修行法,造化始尊已经达到了巅峰,创造出的三篇十二境乃是最适用的修行道途,永不会改变!” 无数人惊慌失措,有的人惊喜难定,更多的人则是感到深深的恐惧,尽管没有人愿意承认,但是只要此子还活着,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有超越三篇十二境的修行功法存在,修行新法的修士提升的速度将会盖过眼下的修行者,他们苦苦修行了数十年才有了这般受人敬仰的成就,怎么甘心被人随随便便就超越? 所有的世家老者无不慌了神,受到冲击最大的莫过于这些势力强横的世家,他们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即便是毁掉一个开天师也在所不惜! 誓要将新法诞生的可能扼杀于襁褓之内! 一场革新,或者说一件新物件的诞生,总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阻挠与挑战,并非是因为他们目光短浅,看不到此物的好处,恰恰相反,他们看得比常人还要清晰透彻,不仅看到了此物的好处,更看到了这会侵犯大多数人的利益。 这下除了龙囿灵、陆清寒、阴阳二老之外,所有人看向江长安的目光都多了股不可遏制的杀意,但又紧接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此子总算是活不太久,再挨不过三个回合,必惨死连屠大君手中! “啵!” 这道阴暗道途与常人有异,正是江长安独立选出的道,道途上紫金莲莲携带混沌迷雾,玄奥无比,抵抗金纹,不断摇动,可惜终究不能阻住连屠大君的攻击。 江长安丝毫不肯屈服,立身于天地,徒手扛起压倒的金纹! “轰!” 紫金莲生出万象金光,一冲而上,雷霆万钧打向金纹,江 长安血衣飞舞,双手不断结印,紫金莲震动更加剧烈,啪得一声巨响,金纹被金莲圣象撑得碎裂。 连屠大君明显一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缓缓举起了一只大手,笼罩在江长安头顶,一股毁灭尘世的力量袭来,四方天地,无上苍穹皆被这股力量压塌一尺,每个人都不敢擅动,脸色死灰,心中冰冷,浑身被死死压制,随时都有可能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碾碎!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庞然大物已然没有了耐心,想要抬手把江长安抹杀! 江长安紫金莲世界被打回了身体,徒留肉身承受这股剧痛,表情痛苦地狰狞,身上崩裂开无数道血口,鲜血渗透了全身,殷红点点滴落。 这一道威势将他肉身打得变了形状,整个腰肢移位,脊椎都被打得断裂,弯曲成了一个恐怖形状,光看上一眼,便让人头皮发麻,若非是龙骨支撑,这一掌方才早就将他打得身首异处,形魂俱灭。 他耳鼻眼口都往外喷溅鲜血,身体已然扭曲成了一团乱麻。 “我草你妈!”龙囿灵目眦欲裂,死死遮住若若小丫头的双目。 周围世家老者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欣然笑意,意味深长。凌浣即便不舍冰凰族两道至宝,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恶狠狠地说道:“让他就这样死,未免也太便宜了他!” 江长安感觉自己的神识正在慢慢坠落,又好似飞入天际,恍惚之间他又来到了那个幽冷无人的宫殿中,殿中空阔苍凉,气氛孤独寂静,殿中只竖着一盏灯——青台莲花,碧玉雕琢。 那灯盏声音淡漠,没有感情:“你又来了?” “你究竟是谁?这里又是哪儿?”江长安疑惑道,还记得上次来到这里,是在皇宫尸海命悬一线悟出轮回道时。 它未回答,而是嬉笑讥讽:“你败了?” “我没有!”江长安斩钉截铁,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孩子赌气的劲头。 “你败了……”灯盏再度重复,忽得消失,只剩他一人在这里,被这幽寂的气息压得几乎要疯掉,反复怒吼道:“我没有败,我还没有败!” 连屠大君正要再射出两道圣光,所有人都以为此子生命走到了尽头,忽然,只听啪得一声木板碎裂声,天 空飘下大堆木屑,江长安的身形浮在半空,昏厥一般四肢自然垂落,他的身上浮现出道道紫金光芒,闪电交织,扭曲的腰肢血肉正在不断慢慢恢复。 可是细心的人发现,在他的背上多了一只翅膀翼骨,如是水晶,晶莹剔透,翼骨连接着他的脊背,紫金光芒正从那道龙骨传输到每一节骨节中,透明的翼骨变成琉璃瑰宝,七彩缤纷。 “那……那是什么?上面……怎么会有无穷妖力?” 翼骨闪耀的紫金色越来越浓厚,接着只见上面生出了一根根冰蓝色的羽毛,似是枯树秋去春来,枝繁叶茂,如冰块水晶,薄如蝉翼,傲然俊丽,江长安面色也痛苦不堪,整个后背白衣被破开,翼骨连接在一侧身躯,生出这一道晶莹羽翼。丝丝缕缕的寒意围绕羽翼而生,寒意刺骨。 见到冰羽,凌浣才认出了此物,惊道:“冰羽曜隼的翼骨!九妖!” “九妖!”每个人心中都像是敲了一记重锤! “不可能!他怎么能够融合大妖的遗骨?这绝不可能!” 不是众人不肯相信,而是这件事情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人族与妖族后天融合,这种事情几乎从未曾发生过,更何况是将十万年前大妖残躯的骨头接入一个人的身上,这就像是让大象与蚂蚁结合繁衍一样扯淡,先不说人的躯体如何承受,光是两族血脉排斥这一点,就足能让他死上千遍万遍,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人能够解释。 “妖道!果真是个妖道!若是残存世间必定为祸两族,非杀不可!”崔宁胸中怒火更盛,与慈心洞天圣女有关联的倘若是哪门极具名望的弟子还好说,可是眼下却是一个妖道!不伦不类,非人非妖,必定惹人非议,引人口舌! 此子,必死无疑!她心中已对江长安判了死刑,纵然江长安侥幸从连屠大君落得一息尚存,她也会出手将这恶贼斩杀! 陆清寒失神望着那衫被血染红的白衣,面无表情,心乱如麻。 “我没有败!我还没有败!” 江长安奋力咆哮,双眼猛然睁开,半裸身躯浮在悬空而立,背后一只冰羽翅膀伸展足有两丈,冰蓝的底色外,金光烁烁,好似天空中的绝对霸者,一手遮天,俯瞰芸芸众生。 :。: 第七百八十五章 云中神寺 连屠大君扬起手臂,一只大手擎天伸展就欲将整个天地都扛起,猛然一掌朝江长安头顶砸去! 无边威势,任何生物都难逃死劫! 然而就在成百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江长安居然凭空消失了!不到一个转瞬的时机,他穿越了虚空,自百丈外的一处显出身形!尽管只是单支翅膀,但他的速度也快得令人发指,各大世家年迈强者,也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消失的。 连屠大君一掌落了空响,拍灭两座大山。 “好快的速度!这小子怎么可能穿破虚空而行?即便是大道篇的大能强者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难道……这……这是冰羽曜隼身上独有的先天速痕!” “先天速痕!那不是早就断绝在十万年前了吗?” 他们这才看到羽翼表面每一根飞羽都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这纹路闪耀金光,攀爬到江长安的整个后背,延伸至脖颈,诡谲悠久,与生俱来,先天速痕已然融进了冰羽曜隼的每一滴骨髓,此刻与江长安融合一处,自然而然地嫁接了这道先天神能。 无数人心生嫉妒,这小子身上的宝物太多了,任何挑出一件都足以让人抢红眼,好在他的命不久矣,众人心中这才平复了许多。 噗! 江长安身躯一摆,羽翼挥动出千万根凌厉冰羽,好似飞刀,每一道都充满了虚无阴煞的道力。 “哧!” 连屠大君胸口现出一道细线伤口,魂力源源不断地流失。 连屠大君受了一道伤!众人望向江长安的目光又变了变,此子不除,必然后患无穷! 一个呼吸的契机,微不可查的伤势又再度愈合如初,连屠大君空洞眸子中怒气与杀意交织,江长安此举已然惹怒了他,猛然抬起一只手掌,打出五道金纹将这半里区域全部包裹围绕,滴水不漏,这方区域中轰然震荡出无穷压力。 江长安速度再快,却被金纹困住,无处可逃,肩膀如同压着三座大山,腰一步步弯了下去,只要卸去一口气,随即会被压塌,拍成一道肉泥。 豆大的汗水汇聚额头,如雨坠落,他咬牙苦苦支撑,却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便在此时,突然间天地风卷云舒,一道青气自西方滚滚而来,所有人下意识地张望,只见一道佛像伫立云端! 一尊大佛幻象浑身迸发仙气,犹如一尊无上神明,俯视众生,持立佛手,捏花微笑。 无限的威严自圣象身上散发出来,像是一尊仙王,这尊佛像与独臂大慈悲菩萨的幻象完全不同,丝毫不沾染邪物气息,真正具有圣洁法相, 佛家威严,只感受气息便让人肃然起敬,几欲拜倒。 佛像神光普度众生,神采照耀世间,顿时连屠大君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气势全无,打回了原形。江长安猛然嘘了口长气,头顶大山顷刻搬去,无限畅快轻松。 连屠大君半睁的双目也显出一笔惊色,但也只是一刹,便又消弭隐遁。 “金纹破开了!这巨人的必杀一技居然被破了!” “是谁?什么人能够弹指破开这庞然大物的一击?” 无数人深深震撼,举目眺望,漫天风沙飘散去,西方沙暴中缓缓走来一道身影,他似凭空出现在这里,所有人惊奇不定——这个人太年轻了。 来者乃是一个和尚,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年纪轻轻,长相极其俊朗,身材高挑,披着一件破旧袈裟,黑密的短利发茬在天光照耀下闪烁如钢针,面色无悲无喜,脖子里挂着穿又黑又亮的佛珠,最惹人瞩目的是他背着的书箱,是竹节与柴木用麻绳编制而成,没有人能后看出其中究竟储藏着什么,就连菩提眼也不能。 他自风沙中行来,一步一个脚印,裤脚和鞋子都磨损得有些破烂,如同一个苦行僧,尝尽世间悲苦,不知已这样行走了多久。 他的神色总是木讷正经,不苟言笑,但是在看到血肉模糊的江长安时还是生出一抹笑意,那道笑容很迷人,不得不说这样一张俊俏面庞上的笑容足以让许多女人心动。 “江施主,你我又见面了。如今看来,贫僧来的还不晚。”佛衣轻轻笑道,对那尊让无数人心悸的连屠大君置若罔闻。 在看清他的第一刻,江长安就不禁露出惊愕诧异的神色,这俊俏和尚的实力远远超乎了江长安的预料,在花灯会江上一斗这和尚根本就没有动用真正本事,不然自己绝对杀不了蒋春。 “一个和尚?这和尚又是什么来头?是为了江长安而来?” “这姓江的也忒他娘的邪乎,怎么认识的人总是如此古怪?不是什么龙帝就是一个能够抵抗连屠大君的和尚?” 众人议论纷纷,佛衣这才抬眼看向连屠大君,行了一个佛礼,就如同当日欲从江长安手下救出蒋春一般,道:“烦请施主高抬贵手,放过他人,亦是放过自己,何况这位江施主又是贫僧旧友,请施主不要再心生杀念了,宽恕他人亦是宽恕自己,施主魂力怨恨凝聚数千年不散,却不知给他人一条生路,就如同给自己一条生路,放下仇恨,大道为空。” 连屠大君双眸一道杀气,身上死气绞杀而去,如同两根飞掷长矛,两根长矛如同两条真龙纠缠环绕,一瞬即可将整个颖水涧一人分为二,即便一群观战 者站在百丈之外,猎猎冷风也吹得近乎睁不开眼睛。 长矛还未逼近,袈裟便已颤动,所有人眼中,这和尚俨然成为了一个死无全尸的人。 佛衣挽手做了个捏花印,翻手迎向两根长矛,轻弹出中指,指尖浮现出一点青莹! 当啷! 两根长矛齐齐撞在青光荧点上,咯吱声作响,“啪!”节节碎裂散成青烟。 “这和尚……又接住了!”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看上去也才三十岁,比之凌无缺也是只强不弱,甚至远远凌驾其上! 佛衣轻轻摇头,说道:“施主,听得贫僧一言,一切众生,皆具我佛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而不证得。施主早日回头是岸,饶恕了自己……” 似是难以忍受这和尚嘟囔说教的语气,连屠大君暴跳震怒,挥舞起两手结动咒决,一道古语怒喝,天空都震颤起来,无数人仰望上天,就在天顶出现了九座富有色彩的山峦,七彩缤纷,似是开屏孔雀,坐立云端,如同绘制一幅仙境。 九座大山被他控在掌心,朝着和尚砸去,所有人都激射般倒退出去,山地间噼啪炸响,颖水涧裂开数十多裂缝,每一条都比山岭还要宽大,密布犹如掌纹,不断扩散,眨眼纵出百里,甚至已经延伸到了鬼门石关。 所有人俱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打穿百里裂缝,举手投足灭世之威,古籍中所载并非空穴来风,这是真的!连屠大君的力量境界已经难以揣度估量,相信没有人能在这九山下生存。 然而更令人心惊的一幕发生了—— 和尚未动,只是慢悠悠自背后书箱中取出一物:一根绿枝,二尺细长,生有三点绿叶,青气氤氲,说是一根普通树枝,可它却自身携有一股独立的道,仿佛天地初开之时,它就已经存在。 佛衣轻轻一掷,绿枝闪电般飞入云巅,青气生出浓浓云雾,恍然间众人竟听到有佛音吟唱,接着眼前景象令所有人都窒息: 天上云雾间居然露出一角瓦砾,慢慢的露出全貌,乃是一座悠久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参天古木,全然沐浴在这片青天下,佛法森严,咚咚敲打木鱼的声音伴随低沉诵唱,让人感到一股洗濯涤荡心灵的轻松,七情六欲一切杂念都不再重要,凡尘这一刻,没有欲望存在的余地。 云中神寺! 这股神力看楞了众人,回过神来,有络绎不绝的朝拜者俯身跪地,他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再匍匐在地上,五体投地,以至于焦土都凹陷了下去,进行着最虔心的朝拜。 :。: 第七百八十六章 我们的家没了 云中神寺令无数人为之敬拜,不似神宫圣殿金瓦银墙,雕栏玉砌般华丽,这只是一间极其古老悠久的寺院,石瓦泥痕,交叠密密麻麻的裂纹,院门上方挂着一记牌匾,不知是何神木所制,浑若白玉,绽放佛光,上面金粉勾着四个大字——大雷音寺! 大雷音寺! 江长安身心仿佛触了电流,全身一颤,灵山大雷音寺,正是西天万佛居住之地,对于眼前这些人而言,这四字或许没有太多冲击,但是江长安清楚地知晓,远在星空的彼岸,在那个世界文明关于佛教传说中,大雷音寺就意味着佛家圣地。 世上真的有大雷音寺?佛祖释迦牟尼又是否还存在?对于渺渺尘世他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旁观者?佛不是济世救人于疾苦吗?怎么甘心做一个旁观者?还有,和尚佛衣显然不是常人,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云中神寺抖擞出无限光华,好似一盏金轮挂在高空,金光烁烁,连屠大君眼中涌现一抹深深的恐惧,稍纵即逝,他升起一股强烈不安,这股不安转化为愤怒,扬手震怒,控制九座绚丽神山镇压,虚空扭曲变了形状,天地都感到颤抖。 轰隆隆! 神寺陡然生出真火,红黄蓝紫璀璨多彩,这股神光竟然压制住九山彩光,天空被这真火烧得如同泣血,几声爆裂声响,九山焚毁,化作了点点光彩消散。连屠大君魁梧的身躯连连退后数十步,撞在大山上才停下,再度看向和尚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呼!” 连屠大君身躯一震,肩上镇陵谱飞上天穹,骤然间如同一点水墨滴落水面,天空被晕染开浓浓阴霾,黑云阵阵,镇压诸天! “镇陵谱!夏周镇陵谱!数月前夏周皇宫中发生阴兵尸海便是此物所为,其中藏有万千阴兵,他……他又要再度打开魂域鬼门,引渡万千阴兵入世!” 镇陵谱展开数十丈,上面遍布朱笔描画的符字,红光血气翻涌。隆隆轰鸣,落下一道百丈高的玄异门庭,黑气漩涡的玄门打开,数之不尽的妖兽与修士阴魂从中窜出,黑压压密密麻麻聚拢尸海。 “尸海!阴兵尸海!” “不对!这不是阴兵,怎会有慈心洞天的门人?” “不禁有慈心洞天,还有甲第道盟,冰凰族等等其他古老世家的弟子,这些阴魂乃是方才死在颖水涧的强者!” 人们神色惊寒,眼前阴魂实力都非当日皇宫中的阴兵可比,强横的修士魂魄悬空施展妙法,地上爬行的也不乏见到大衍毒蜥、六目鬼头火鸦这些出现在地宫的妖兽阴魂。 人挤人紧紧挨着,直将整个颖水涧都围住,一眼望不到尽头。 佛衣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施主误入歧途,应是迷途知返,” 他 食指指尖轻轻点在胸前黑亮佛珠,整串佛珠倏忽间生出青光,朝天飞去,一百零八颗佛珠遍布云中神寺各处,爆发出灿烈霞光,神虹万里,忽然,香烟缭绕,彩云纷飞,得见万佛坐立其中,形态各异,有持嗔怒,有端笑颜,也有歪躺在一旁打鼾。 而在最上端中心处,坐立的是一位身披淡青色袈裟,合手抱持佛礼的圣僧,头顶神光,背倚星河,璀璨万道凝光聚拢在他的身上,万佛面向一处,也是聚集在他的身上。 每个人心生敬仰,不敢亵渎,神相刚一生出,就听人群中爆发出道道惊喝:“祖师!是祖师法相!” 江长安望去,惊呼的人群都是一群和尚,身穿的都是金衣袈裟,脖子上串的佛珠也是金玉镶嵌而成,无限奢华,富礼堂皇,与头顶神寺诸佛的节俭相成强烈对比。然而这些人的实力都是极为雄厚,佛法深远。 “佛山弥修界的人?那群骗人香火钱的秃驴也动了尘心?想要从这大帝墓冢中捞得几笔好处?是嫌弃身上摆弄来的油水还不够?” “哼,还用猜?那群假和尚,也只有在人前伪善,来这里定然是为了利益好处,真是六根不净,佛门耻辱,败坏了佛门清静。” 这群穿着金衣,个个脑满肠肥的对世人指责毫不在意,以最虔诚卑微的姿态朝拜圣象。 祖师法相?江长安看向那尊屹立英短万佛面向的圣僧,瞳孔猛然缩成一点——释迦牟尼! 诸天圣象,万佛朝宗!四方天际东、西、北三面被神辉包围,将连屠大君包围其中。 佛衣施毕咒印的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古语念奏: “南无阿弥陀佛!” 佛光万丈,将整个妖国境笼罩在内,全部披上了一层金芒,镀上一层金漆。阴兵尸海被照耀处弹指间灰飞烟灭,无边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照耀得无处藏身,歇斯底里地咆哮嘶吼,万般痛苦。 足足过有半盏茶的时间,所有阴魂涤净污浊,万千道阴兵转化为点点青光,浮在地面是无处轮回的魂魄,青光相继也飞入云霄,归于漫天神佛一同消失,落在和尚手中,又变回了那条青枝,三片绿叶摇摇晃晃。 众人看直了眼睛,无论如何查看,这青枝都是普普通通的一条死物,根本没有半点神兵的样子。 苍茫浮世,和尚立身站在焦土上,双手合十念着佛经,一字一句竟如天外响起,蕴藏无边威严。 一百零八颗佛珠化作一百零八个佛字,这些都是佛经摘要,每一个字有五丈高大,携带着奇异的玄妙佛法,围绕成牢!仰望苍穹之上一顶百丈金光“卍”字泰山压顶一样拍下,波烟尘都响起刺耳气爆,大势滔天! 喝! 连屠大君暴喝一声,双手擎举竟欲以蛮力接下 这道佛法,然而一百零八个佛字同时唱诵佛经,他身上的黑烟竟已经开始消退,哧哧化作青烟。 “这和尚在度化他!” “度化!这……这和尚究竟是什么来头?” 连屠大君一脚躲在地上,双手结出法咒狠狠拍打在镇陵谱之上,镇陵谱黑云轰然消散,朱红字符黯淡熄灭,浮现出道道龟背裂痕。 啪! 黑布卷轴碎成无数片,连同魂域的玄异门庭崩碎化成青烟。 “镇陵谱破碎了?!” “不对,他是在用镇陵谱做最后的放手一搏!” 镇陵谱虽然破碎,其中无数阴力爆发出来四向逃窜,竭力冲撞在法咒字眼之上。 “啪!”、“啪!”、“啪!”…… 镇陵谱吞噬了数千年的阴魂,受了无数灵力者的魂魄供养,根本不是常人能够阻拦,金书字眼一个接一个被冲撞地碎开! 一百零八道金纹,转瞬碎开一半还要多。 佛衣一步不退,面色艰难,汗水浸湿了短发,泛着天光更加铮亮,嘴角已流溢出了丝丝血液,却依然在劝说不休。 连屠大君同样没有讨得太多好处,双眼血红,怒发飞扬,身躯裂开道道蛛网伤痕,黑烟如同鲜血止不住地喷涌而出。 二人谁也不肯先行收手,这样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连屠大君远远看了江长安一眼,眼看夺回白庆源已是无望,愤怒下直接抛出自夏周国皇宫抢夺来的传国玉玺,挥手即要斩断因果!断他夏周国往后千百年气运! 见一方白玉抛出,众人眼中炽热:“夏周国传国玉玺,这可是代表着一国气运!” 江长安心急如火焚,决不可让他打碎玉玺!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自山谷外飞来,轻声呼唤,如诉如泣:“连哥……” 江长安一眼认出了钟惜凡,这个身穿灰白道袍的中年女人仍然保留着端庄的风姿,一如江长安第一次在“千山渡”船上遇到她的时候。 一同结伴行来的还有鳞沙鬼獠,光头恶人的富态形象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连哥,放手……”钟惜凡眼眶通红,泪如雨下,身影飘摇不畏生死直接向他扑过去。 所有人远远眺望,低声谈论,好奇这女人有和这巨人有何关联? “连哥,已经过去了三千年,夏周皇室、凌霄宫、东灵白府、道南书院四个世家早就物是人非,该放手了……”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连屠大君浑身颤栗,挥手望去,血红双眼竟淌下两行血泪,口中吞吞吐吐,道出万般凄苦: “可是我们的家……没了……” :。: 第七百八十七章 再相见我依然记得 连屠大君仰起头怒视苍天,捶胸顿足,埋怨天道不公,天理不平。手中截断一国气运的掌势却如何也无法再落下。 突然,连屠大君回首凝望众人,镇陵谱阴厉恶魂冲撞更为凶猛,接着这股怒气冲散开百丈“卍”字,眨眼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众人! “他……他要做什么?散!快散!!!” 所有人大惊失色,面无血色,各自生出神虹急速退却,然而连屠大君却未伤及一人,只是将钟惜凡捧入掌心,闪身撕裂虚空,横渡消失。 同一时刻,江长安已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过虚空将那传国玉玺接在手心,装进储物袋,再回到远处,先天速痕的速度在场没有人能够察觉,等到众人张望寻找之时,传国玉玺早就落进了他的囊中。 “不能让他逃!此等大妖逃走必定遗留无穷后患!”崔宁怒喝,伸手间一道炽火自指尖燃起,飘然跃入半空,寻找了一番踪迹后飞向西方妖国境外的方向,她凝眉冷然道:“这妖魂想要逃出沧溟峡谷!” 话音未落,佛衣先行飞向西方,诸多修士也紧随其后,既然有强者收拾局面,那么凑上去看一看也是无妨。小若若的命魂还在连屠大君手中,江长安自然不会放弃,跟着飞去。 就在众人追逐出了妖国境,步入万里弥沙海不久便停住了。 眼前风沙中伫立着一个村落,江长安与龙囿灵都清晰记得这个村子名叫燕落村,中央的深坑还残留着长生灯驻足的痕迹,只是自从江长安来过之后,这里已经荒无人烟。 连屠大君并未逃走,只是站在了沙丘上,高大异常的身躯变得已与常人无异,和钟惜凡并肩而立。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后来来了四伙名为正道的强盗,同时进入风幽境弥沙海,同时围攻燕落村谋取至宝。 一对新人正是新婚燕尔,遭此横祸,连屠大君被收录进了镇陵谱中,而钟惜凡则以生命下契秘法,永世沦为一缕游荡的魂灵,同时也诅咒那些人永世离不开燕落村一步! 四大势力少数人逃出了诅咒,夏周皇室将镇陵谱送回了京州,想必这些势力也曾派过不少人前去营救,但都是无果,再到后来基本再没有人记得这件事,这些没有逃出来的人完全成了弃子,只能在燕落村重铸破损的房屋定局生活,繁衍生息,才有了许久之前江长安看到的由乌婆带领下的数百名“民风淳朴”的村民。 最讽刺的是这些抢宝的人到最后也并不知晓,整个燕落村最宝贵的,乃是伫立近万年之久的长生灯。 所有人站在百丈外停住,唯恐他再发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连屠大君伫立许久,身影背负了千年孤寂落寞,让人不禁为之感伤,但现如今身旁多了一人,也平添几分暖意。没有人听到钟惜凡说了什么,只见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连屠大君双目沉寂,悠悠长叹,回首朝着江长安抛出一道白光,纯澈无杂的魂力。 “若若的魂力!”江长安激动万分,身影闪烁,已将白光接下,他拼上一条命想要得到的东西,此刻就捧在手心,幸福来得太快,都有些不切实际。 江长安心中五味杂陈,他又想起在燕落村苍月死的时候那一句话——我只是单纯想让事情有它该有的样子。 连屠大君也是这样想?爱恨情仇,全然逃不过“执念”二字,扎根于心底,根深蒂固,即便数千年,也难以消磨半分。 崔宁眼眸闪过一道阴厉,只要斩杀这等魂灵,慈心洞天的威望必定传扬出去,这样一来慈心二字在东洲也会占有一席之地,这便是无上功劳,在门中史册上也会留下自己的名字,记录下这浓烈璀璨的一笔。 想及此处,崔宁跃跃欲试,便对佛衣开口教唆道:“此妖人如今已经受到重创,只剩下最后一点气力,法师何不此刻一鼓作气,你我二人联手,除掉这一祸根,为世人造福?” 崔宁的算盘打得不算聪明,众人都心知肚明,她只消等这和尚出手之际,再象征性地附和一势虚招,狐假虎威,既是除掉了连屠大君,也获得了名利,一举两得。 江长安冷喝道:“崔圣姑既是有这股气势何不自行出手?堂堂的圣姑也要假借他人之手达到心中所望,这好像不符你们正道口中整日念叨的光明正大四个字?” “妖道,这里何曾有你开口的余地!”薄薄的一层窗户纸被戳破,崔宁脸上顿时架不住,气愤成了酱紫色。 “我家小主人如何没有开口的余地?!!!” 鳞沙鬼獠魁梧的身形从江长安身后站了出来,众人心中猜度不定,小主人?这二人关系是主仆?这也太离谱了。 鳞沙鬼獠双目冷然从崔宁身上划过,后者顿时如坠冰窖,浑身像是架到了刀尖上,稍有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头缠蓝布一头绿光的伏天尊者眯着的眼缝猛地睁开,手中白玉烟斗就欲吐出一道烟云,却又猛然顿住,愣了片刻后,生生将这一口烟雾咽了下去。 旁人不知,只道好奇,伏天尊者却心有余悸,这个魁梧恶人面相的强者很聪明,没有朝他动手,而是在一瞬间分出数十道“沙刃”架在了慈心洞天每一个弟子脖颈后,只待他稍有异动,慈心洞天将会面临甲第道盟那样几乎全灭的惨境。 崔 宁两颊落下几滴冷汗,对江长安愤恨到了极点,情势正剑拔弩张之时,佛衣淡淡说道:“这位施主已受佛法重创,时日无多,怕是熬过不今晚。” 崔宁这才作罢,心中也不免暗恨错失了这样一个良机。 “连哥,三千年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件见面的时候吗?” “怎么会忘记?那时初见,一见钟情,我便发誓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你还有脸说,你想便想,当时怎的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来了?也不怕羞?” “怕个熊?怕羞娶不到老婆!”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里。 大漠孤烟,西边落日渐渐生出绮丽烟霞,昏黄的光线照耀在两人身上,这本是荒凉的一幅景象,却让每个人心动都生出一种久违的美好、安逸。 当很久很久以后,江长安再遇到佛衣时,才从他口中得知,当时的佛光并未伤即心魂,恰恰相反,佛光清澈无杂,反是洗去了他身上的阴煞戾气。 当然,这样做的副作用即是他的心神也会受到伤损,虽然能够保留一条性命,却再不记往事,再不记任何人。 ……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她已满头银丝,牙齿零落,只能拄着木拐陪他一齐望着万里黄沙,落日暖景。 他忘记了所有事情,也忘记了她的名字,总习惯这样呆呆凝望着沙海,坐在石墩上,满脸皱褶的老者,双腿却像个孩子一样轻悠悠地荡着。 一粒粒尘沙轻飘飘落在了他的脸上。 她正要抬手拨去—— 忽然,他抓住了那只手臂,低着头,眼神窘迫而羞涩: “你好,我……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但是你……你能做我的妻子吗?” 一时间,热泪盈眶,无声滑落。 一见钟情是三生注定,再次遇见,我依然记得。 你有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素昧平生,一见如故,而当某一时刻,她注视你缓缓走来,你可敢上前询问一句:“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风吹沙,吹成了沙漠,你我今世相遇,源我前世毕其一生的打坐。可我从不后悔,只因这漫长一生,承蒙你出现,够我偷偷喜欢了好多年…… 许多年后,沧溟峡谷渐渐有人传说,在万里弥沙海中生活着一对老夫妇,专为迷途的修行者指明去处,没人知道两个人姓甚名谁,但他们就像是已经在这片土地生活了很多年,相知,相守…… :。: 第七百八十八章 混战 连屠大君消失了,茫茫沙海,无尽风尘,好像从未出现过。 众人的目光又移到了远处江长安与和尚佛衣的身上,二人同样站得很远,四周被江长安建立一道屏障,所说的话泄露不出半分。 江长安赤裸上身沐浴在夕阳霞光下,全身肌肤都泛着一股金辉光泽,但若凑近细看,就能看到皮肤上渐渐枯萎的痕迹。 “江施主恐是时日无多。”佛衣低声感叹,一手架着佛手,一手捻动佛珠,啪啪直响。 江长安不以为然,怅然发笑,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想要做的事都已经完成,即便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反倒是法师,竟能与连屠大君分庭抗礼,难分伯仲,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你这一身破烂行头,可不要说是佛山弥修界的人,那里可没有你这么穷的苦行僧。” 江长安瞥了眼那群弥修界神僧,披金戴银,显露富态,个个都如同大财主。 佛衣笑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施主又何必苦苦追本溯源呢?” 江长安不再问,低头望向放置一旁的书箱,竹条木板编制,外面捆了层破烂青灰布,看不清其中藏着什么。忽然,他又开口问道:“今日见法师,还有一件事想要询问。” “江施主但问无妨。” 江长安双目低沉,凝声道:“佛祖为何会流泪?” 啪!佛衣手中一颗佛珠捏着碎成粉末,混合砂砾一同飘散,绳线断裂,断线珠子噼啪落在地上。他的脸上方寸大乱,指尖微颤,故作淡然:“施主是从何处听来此事?” 第四种秘境菩提树下,佛祖流泪的画面记忆犹新。但江长安却不能讲出这些,只得穷追不舍道:“佛祖尝尽人事悲欢疾苦,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落泪?” 佛衣沉默不答。 江长安又问:“我听闻佛祖成就佛法时,以座下青莲化为灯盏,又用一个十四岁少年心魂相融,才铸就的青灯,这样一来青灯就有了辨别是非功过的感知,胜任操纵轮回的重担。” 佛衣俯身,一颗颗拾起黑珠,还是未曾开口。 江长安继续说道:“但是佛祖没有料到,融入人魂有利也有弊处,人心都有七情六欲,都有欲望,就算是化成青灯也不例外。终于在数万年前,青灯不甘万年寂寞,自行熄灭,飞入凡尘转世,自此众生轮回秩序紊乱,世间才有了魂灵。佛祖流泪难道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早有预料?倘若如此,佛祖为何还要用少年心魂融入青灯?” “施主……”佛衣终将所有的佛珠捧回了书箱,语气低沉道:“佛祖……无可奈何。” 佛祖……无奈! 江长安双目瞪得一眨不眨,一句话也说不出。 和尚背上书箱,缓缓行去,身影逐渐消失。 便在此时,崔宁驾驭长虹而起:“妖道,你斩杀我慈心洞天弟子蒋春,掳走圣女,今日又废了田乐一身修为,不要想活着离开!诸位道友协力,将此妖道斩杀于此,世间再无开天师事小,倘若让他发展下去,创立出新的修行法,必定为祸世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落到江长安的身上,暗流涌动的杀机开始慢慢浮现。 凌浣寒声道:“不错!江长安心术不正,妄为开天师!” “十万年前,造化始尊创立三篇十二境,为世人谋划了大福分,此子居然想要创立新的修行之法,乃是对始尊的挑衅,大大的不敬,这置我等于何地?置各位世家古族于何地?置造化始尊于何地?此子实在猖狂,需要以死谢罪,以血敬天!” “诛杀江长安!以死谢罪,以血敬天!” 陆清寒呆呆望着眼前众人,口诛笔伐,恨不得将他全身的罪名翻来,罄竹难书,到后来无中生有,黑白颠倒,不由心寒彻骨,什么才是正道?二十多年来自己坚守的又真正是什么? 陆清寒明白,他们的愤怒源于恐惧,江长安触及到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没有人希望新法诞生,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允许存在! 数位世家强者站了出来针锋相对,几十道杀意凝聚在他的身上。 龙囿灵破口大骂:“奶奶的,一个个真是不要脸了,个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龙少爷此言差矣,大道所向即是人心所向,江长安悖逆天意,就该应天而死,今日必要血溅于此,谁也救不了他!”伏天尊者也不再淡定,脸上略带难色,他自是知道此事有违道义,但创立修行法之事太震撼了,一旦成功,对慈心洞天与各大圣地的影响则是不可估量。索性将心一横,即便徒增业果,也要阻挡新法出世。 白玉烟斗烟雾弥散,带着无穷杀意扩散,正向江长安杀去! “噗!” 九龙避火罩自上空罩在江长安头顶,莫老呵呵轻笑:“伏天尊者何必与小辈一般见识,年轻人的事情,干脆就让年轻人去解决,如何?” “也好,年纪大了,总要真正活动活动身骨!莫老,纵然你位临紫府境之上,老夫也未必会落于下风!”伏天尊者缨锋冲去,诸多世家年迈强者也迎头跟上,心中打着如意算盘:这条老龙再如何强悍,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只需拖住即可,真到杀了江长安那一步,万事皆休,他有万千本事也是无可奈何。 事实证明这一策略确有奇效,莫老与龙囿灵乃至飞龙骑都被缠住。虽然不落下风,但却分身乏术。 凌浣眼瞳泛着蓝色冰辉:“诛杀江长安!” 阴阳二老率众弟子也挡在面前,司阳面态沉稳,声音令人不寒而栗:“诸位的意图寒铁盟也知晓一二,如是伤我这位小兄弟,必是先从我二位尸体上踏过去!” 沈泰大笑:“寒铁盟区区两位洞墟境就要干预此事?你们这是找死!也好,我也想试一试当年能将我冰凰族之主重创的兽元仙盒究竟为何物!” 魁梧身躯肥肉颤动,腰间的屠刀横劈竖斩,砍出一道十字。 同一时刻,兽元仙盒也迸发出炽烈红光,一时间,万兽奔腾,鸟兽齐鸣,二者厮杀一团,场面极其混乱。 “江长安,此次你必死无疑!”凌浣激动不已,眼中闪烁着任何人都没有发现的一丝狡诈,她与其他人不同,凌浣心中还存着将其掳回冰凰族的念头,即便是修炼出新法,也可使冰凰一族独享,再加上开天书,数百年后即是琅嬛阁一家独大,哪怕是统领妖族完成十万年统治大业也不是不可能! 事实证明,女人的心思很多时候比男人更聪明,也更狠辣,如果有哪一个男人敢小瞧女人,那么他一定会翻大跟头。 凰神卫展开双翅,两道冰蓝身影飞一般划破天际,突然间受了两道重击倒飞回来! 两道凰神卫俱是露出惊恐表情,紧接着见到两杆黄沙聚起的长枪激射刺来,闷响之际捅入二位凰神卫的胸口,二人面如金纸,口喷鲜血,只不过一个回合,就如同两只苍蝇被死死钉在地上。 鳞沙鬼獠操纵黄沙聚拢起十丈身躯,轰隆隆如一幢高楼拔地而起,俯视众人怒喝:“意图伤害小主人者,便是与我妖族为敌,杀无赦!” “这又是什么妖物!”所有人惊魂不定,脸色煞白。眼看又折损两位凰神卫,凌浣拳头攥得发紫,脸色铁青。 崔宁颤抖怒道:“妖道!果真是妖道!既是妖族尊崇为主人,一定是妖!” “大爷的,这也太乱了,大爷我只是想要讨要几本书册,可不想招惹这么多的麻烦。”牛鼻子老道拍着肚皮悄悄躲得远远的,两只小眼却时不时地溜到江长安的身上,口中碎碎念道,“大爷的,可不能让这小子死了,不然这一番辛苦不久白费了?其他人么……跟大爷我没啥关系……” 第七百八十九章 你想死吗 啪啪! 只听数道金光升起,六道身形悬在半空,各个都是肥胖身躯,一脸富态,身着金衣袈裟,脖子挂着金玉镶嵌的佛珠,雍容华贵,头顶佛光。正是佛山弥修界的几位高僧。 “这六位的实力深不可测,这次胜负可是极为难料。” “哼,就算是这黄沙怪物,再厉害,必然被诛灭!” 场上杀伐未起,场下就已讨论得热火朝天。 六道金光飞出五道与鳞沙鬼獠纠缠到一起,难分难解,每一次震动都有山石塌陷,地面崩裂,沙暴飞卷。但比起在颖水涧连屠大君与佛衣的斗法,眼前的动静都是小打小闹。 剩下的最后一名金光僧人,也是六人中最年轻的一位,四十岁的年纪,笑眼眯眯,天上慈相,恭恭敬敬拘了个礼节:“江施主,念在你与我佛家人相识的份上,老衲给你一个机会,你自裁……” 崔宁神采奕奕,厉喝道:“此等妖道,大师对其讲述佛法便是对牛弹琴,看我这便超度了他!” 说话间,她一招手,将银色长剑摄了出来,飞剑撑起八道血芒,一把血伞凝聚在江长安头顶,红光笼罩在脸庞,如鲜血般艳丽,盖过了晚霞。 她杀机毕露,一步一步向江长安逼来,绝世剑锋,无坚不摧,抖如灵蛇,吞吐剑芒,直指江长安咽喉,利刃只求一招破敌,斩去他的头颅。 这一剑穷尽毕生所学,避无可避,这是绝杀! “杀!” 江长安挥动太乙神皇钟就杀了过去,“当!”剑锋碰撞,火花四溅! “挡住了!他竟然挡住了这绝杀的一式!”无数人震撼,同辈一代几乎无人自认做到这一点。 江长安蛮力无双,肉身几经锤炼之后,再加上冰羽曜隼的辅助,速度与力量此刻全然达到了极致,即便如此也是震得双臂发麻,惊魂未定。方才如果不是他应变迅疾,此刻早已死了。 “先别得意太早!”崔宁狞笑,一道玄妙印法单手结毕,喝道:“红莲血牢!” 激烈碰撞,剑芒冲霄而上,八道血红光芒就像是一只大手朝着江长安抓去,又像是一朵缓缓盛开而后正在闭合的血色莲花,神力澎湃,摘星拿月,几乎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这一击万千变化! 斩首不行,那就直接将他打成肉酱! 八根霸道血手将其包裹其中,冰羽曜隼再快的速度也无计可施,可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血芒红光竟然难以侵入江长安身躯半分,他的肉身表面灼烧起道道紫金虚无阴煞,将这红芒腐蚀殆尽! “要不了多久,此子就能腐蚀掉整个血牢。” “如此下去杀局可破!” 话音未落,则见那道金光僧人浅浅笑道:“慈心圣姑,老衲助你一臂之力!诛杀此恶贼!” 他手持金色权杖,身负佛家名号却杀气凌云,身影一闪消失,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出现的,金色权杖就已经落到了头颅前。 惊世袭杀,所有人都冒出了寒气,这一击力足开山,落在脑袋上谁能躲过?直接爆开脑浆!再强横的强者也难以逃脱。 江长安双手交叉抵在头顶,砰! 身后地面沙海炸开一片深坑,江长安如遭雷击,口吐鲜血,刹那倒飞了出去。 “太可怕了,佛山弥修界,这和尚竟然有如此高的修为,这一击,恐怕此子再厉害也被打得魂消魄散!” 所有人远远眺望查看,急切想要知道战斗的结果如何? 江长安沉入沙海,意识接近模糊,气息紊乱,面色惨白。那道血牢拼命挤压收缩,命悬一线。 “你败了?”那道声音又在质问,略带讥讽,“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入大道修途,只配做一个纨绔,一个废物!你为兄长之死容忍多年,得到的又是什么?不还是难逃一死。你永远都只能忍下去,别人永远都会骑在你的头上!” “我不会再忍!更不会让别人骑在我的头上!我要做人上人!”他的牙缝含恨咬出血丝,忽然,双目睁开,金华流转,双手飞速结动咒印,口中大喝震天: “曌字诀!!!” 晚霞落尽,骤然间扬起百丈风沙,金芒爆射飞空,定格苍穹如同点点金星汇聚,漫天星空,独步银河。 所有人都被眼前突然变化吓得说不出话来,震撼到了极点。 江长安破土而出,化作金光扶摇直上,如一尊永恒的神炉在云端绽放光芒,身后两丈大的独翅扇动金辉,双手扬起之时,一手金轮,一手银盘,擎举高空,无尽黑夜,恍若白昼。 日月当空,诛灭万世,这就是杀伐神技——曌字诀! “日月同天,星河遍野,这是什么技法?看上去结印手法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们既震撼又疑惑。 鳞沙鬼獠双目激动得流出两道滚滚热泪:“六字箴言曌字诀!小主人当真乃天选之人,首帝传承有后!妖族有望!!!” 江长安披星戴月,他感觉自己拥有睥睨万物的战力,直冲金光和尚与崔宁扑去,扬手间日月神辉漫洒,星光坠落,掌势滔天,无尽金色的光华淹没夜空。 “啪!” 崔宁根本来不及反应,江长安掌势劈开长空,无上威势加之恐怖的速度,堪称一尊魔王,难以抵抗。 一掌正扇在崔宁脸上,她整个人倒飞出去,下巴脱臼,大口鲜血喷涌而出,白眼珠爬满红丝,除了积愤还有恐惧,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金光和尚见状,赶忙吓得望风而逃,可又怎比过先天速痕? “轰!”江长安瞬间追赶上去,每一次挥拳出掌,都有无数的星辉爆碎,日月闪烁,眼眸深邃,黑发飞舞。 金光和尚就连放手一搏的机会都不再有,整张头颅连同身躯被他生生打成肉酱,死于长空下,最终只剩下一团血雾在飘动。 其余五名金光和尚震怒:“狂妄小子,你惹怒了整个佛山弥修界,等待受死!” 话音甫一落下—— “轰!” 同一时间,沙海抖动,虚空中冲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机,一下子笼罩了高空。天上金光化作一道大门!森寒迫人,溢出一缕缕光华,仿佛鬼门地狱被打开了。 “咚”、“咚”…… 一声声脚步声,如有神鼓在被擂动。 众人无不惊恐:“这是弥修界弟子虚空传送阵法,一旦弟子被杀便会启动!” “传送阵法?也就是说……有大能被传送过来!” 忽然,阵法中响起沉声质问—— “是谁?是谁斩杀了我弥修界佛徒?!!!” 声音如闷雷,响声沉闷,每一次都让人血流加速,体内的血管都快崩裂。阵法中的强者也随之注意到了江长安的身上! “小子死来!” “砰!” 所有人大吃一惊,一只金色的大手穿过虚空之门盖了下来,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莫老与阴阳长老几人的战斗不得不暂时停下,全力抗衡这道威压! 江长安力抗这股威势,连续咳血,这种无上神威连他也吃不消了,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身上。全身血液都井喷似地涌出淌下,就连发丝也被血液湿成一绺又一绺,不消片刻,就会形神俱灭,这股威势太强横了,根本无法抗衡! 那道声音哧哧冷笑:“一个毛头小子也在这里张狂!老夫杀你便如摘花捏草一样简单!” 龙囿灵、陆清寒焦急万分,众人心中却暗暗庆幸,总算有人能收拾此子,除了此妖道! 千钧一发,却听一道冷喝自天的尽头驶来: “你若真的这般做了,我保证,不出三日,你佛山弥修界将会沦为人间地狱!” 第七百九十章 女帝威势 “你想死吗?”一声冷喝,自千里之外而起,跨越整个沧溟峡谷到达众人面前,容于茫茫人海中,这道声音清冷淡泊,与陆清寒和凌浣的冰冷不同,这股清冷更多是对世事名利看得淡泊透彻,云淡风轻,好似天地间已无值得此人在乎之事,似濯濯清莲,皎皎白月,“清”高于“冷”。 单单四字,裹挟无边的杀意,根本招架不住。无数世家强者心脏都似被捅了一剑,他们这等境界无时无刻不再自行防御,但是这道声音面前,所有的防御都是不堪一击。 所有人心中都涌出一股如临深渊的无力,不知对方何时会施出必杀一击,纵然是古之圣贤都无法避过。 “是谁!谁能一语诵破心境!纵然是方才的庞然巨魂灵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来者的实力要远在前者之上!甚至……甚至位列神榜!”半空伏天尊者惊叫了起来。 神榜!其他人闻听此言,皆大吃一惊。那可是盛古神州最强者排名,虽也有诸多如书圣章云芝这等归隐不在榜上的强者存在,但能够在神榜占据一席之地,足以说明此人实力。 “此人也是为保江长安而来?那杀他岂不是无望!”有一个根本无法估量实力的神秘强者赶来,兴许会坏他们“诛杀妖道”的大事。 沈泰冷笑道:“声音所距远隔千里,虚空中强者足以杀掉江长安一百遍!此子在劫难逃!” 轰! 虚空天际又是探出一张大手,握成拳头,如同一柄重锤,江长安腰背再塌弯了半尺,拳头还没落下,烟云中先一步爆射出密密麻麻的银色闪电一下子将山崖击穿,乱石四射,崩飞向各处。 天空中,一个形同山渊的拳头放大,穿过雷电,向下馈压而来。 已是强弩之末,身躯如同破布招幡摇摇欲坠,口中鲜血直喷,这一锤砸在头顶必定身消道陨。 “半步大能!这虚空中的强者实力依然达到了半步大能的境界!真是恐怖!” 所有人心中一凛,难言嫉妒羡慕,半步大能,那是依然走到第二篇化境篇顶端,就差半步之遥跨入大道篇的强者,只差半步之遥,就似锦鲤一跃龙门扶摇化龙,成为真正的大能强者,弹指之间移山填海,拂袖一瞬日月黯淡,实力足排入盛古神州前列,彪炳史册。 至此众人放心了,半步大能想要杀在场任何一个人,谁能阻拦?就算来者实力再强横,可远在千里之外,等待来到时,看到的也只剩下一堆肉泥! 只待这一重锤拳头砸落! 嗤! 一道剑光,横渡千里! 啪!山渊般的拳头被这一道剑光斩得粉碎,弥沙海地面上开出一道百丈深的裂痕,纱暴飞卷,一阵狂风直将江长安即将昏厥的身躯卷飞起,与众人远远隔开安全的距离。 “是谁!”虚空之门中的半步大能震怒。 “转瞬间当下这一击绝杀,来的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人……还是说是不知名的生物?”许多人脸色苍白,半步大能横渡虚空都被一招破局,遇到了大敌,可想而知有多么的严峻。 “隆隆!” 虚空抖动,正西北方向冲来一片仙云,天色临近傍晚,这道仙云却绽放乳白色清澈仙光,气浪狂涌,众人齐齐剧震,朝后退去。光芒耀眼,圣洁无比,浩浩荡荡,也不知道有多少里,向众人所在区域压落而下。 仙云中,但听弦乐悦耳,琵琶琴瑟合奏长鸣,他们全都一起望向远方,天边来者是何人? 仙云之上站着足足上百名女子,样貌靓丽非凡,身姿卓越,她们有的撑着油纸伞,有的怀抱琵琶,也有横吹玉笛,就似九天上下凡尘的仙女,让人心神为之向往。 而在百名白衣女子前站着三位气势更上一层的女子,为首者身穿艳丽红衣,脚尖御空而行,不沾尘泥,行动时候四肢动也不动,就似一记浮动幽魂,全身裹着红袍,面庞也隐藏其中,值得一看的只有腰间挂着一枚红玉令牌。 “五方令!山古圣地临仙峰的执令使!” “五方令?传言被下此令者天上天下,尽相诛杀,真……真有这么恐怖?” “另外两个,想必就是临仙峰的圣姬了?” 所有人接着望去,两人一个穿着淡黄长袍,冷冰冰的脸蛋杀机暗涌,身材瘦弱,正是曾与江长安有过几面之缘的白鸢,令一个身穿紫衣,擦拭浓妆,紫红色的眼影与唇膏,每一个眼神都勾动心弦,丰满的臀部与盈盈一握的腰肢对比更突显火辣身材,肥瘦间宜,无限诱惑,嘴角还生着一点美人痣,更添风情。 众人看得口干舌燥,心中更加愤愤不平,这妖道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帮他!尤其还是这等美人!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妖女吸引,狐想容眼波流转,最终看着江长安身上的满身鲜血,眉心一紧,媚意眼眸也多三分冷色:“女帝有令,江天师曾承诺入上古圣地临仙峰做客一叙,特来让我等前来相请。” 凌浣冷哼道:“可笑,江长安意图创立新法,乃是对造化始尊不敬,便当以死谢罪,我等替天行道,今日必定斩了这妖道。” 啪! 一声脆响,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凌浣脸上如同缚了一层辣椒酱,火辣辣疼痛,众人胆战心惊之际,不知何时,狐想容转眼之际已站在江长安身旁,蹙着眉宇,眼眸间流溢着一股不寻常的情绪。 “你……你敢打我!”凌浣瞪大了眼睛,自小到大凌无缺百般呵护,从无受过这般委屈,尖叫道:“给我杀了她!我要这个女人死!即便是与临仙峰开战也在所不惜!” 沈泰屠刀正欲出动,却被云端执令使腰间五方令摄住,万般攻击都似已看破。 “临仙峰执令使五方令,果真名不虚传。”沈泰冷笑,“可是阁下即便是压得过老夫,又可是这位佛山弥修界半步大能的对手?能走几合?” 执令使沉声不语,她的修为比及半步大能确有一段距离。 虚空中半步大能狂声大笑:“老衲还以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角色,只是三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上古圣地临仙峰不是还有几位长老护法吗?倘若是他们老衲还惧得几分,但是对付你们这些人,不过拂袖尔!想要从老衲手下抢人,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他狂妄的笑声震彻高天,正在此时,但见仙云上百名侍女纷纷列开两方,守住了四周,白鸢与执令使微微颔首退开半步。 “她们在干什么?” “她们……像是在迎接什么更重要的人……” “更重要的人?临仙峰长老?或是左右护法?” 忽然,只见仙云上生出巍巍神象,云端竟生出一道菩提,郁郁葱葱,菩提之下,立着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涌动的水烟流动异彩,将此人衬得如踏月西来的仙子。 “男人?上古圣地不是没有男人吗?这个女人怎么平白无故穿着男人衣饰?” 她的脸颊洁白如玉,盘坐上方的女子白衣无暇,素白衣裳朴实无华,却通透溢彩,乌发如云,身上没有着半点金银玉器,除了一根木枝发簪,一身洁白纯净,比天地间开出的雪花还要无暇,超尘脱俗。 “安仙子……”江长安那张面庞,不可否认,这张脸不算是世上最美的长相,却有着世上最美的冰清气质,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这些带来的吸引了无疑是最致命的,与她相比,身后百名艳丽的女子都成了俗物。如同泥陀寺初遇时,她也是这般装束,亭亭玉立,脸上从来翻不起一丝波澜,双眸总爱 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双眼总是喜欢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处事物看上半天,即便再多危险,也难让她转移注意,这是她改不掉的习惯。 此刻她的眼睛就盯在无尽黄沙,不曾开口,她不爱开口。一个人总爱开口就会暴露一些秘密,许久前她就曾在江州被人骗去了姓氏,整个山古圣地,整个盛古神州,只有他一人知晓,她姓“安”。 她就站在那里,却让人不敢呼吸。 就在众人都猜测此人身份之时,只听虚空中突然恐怖尖叫! “这是……玉心剑!”半步大能隐藏在虚空背后惊恐的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枯瘦的身躯在颤抖,“你……你是圣地临仙峰……女……女帝!” 女帝! 所有人无不大吃一惊!九荒之一上古圣地的主宰者,几乎没有人知晓这位女帝是从何时出现在世间的,关于她的传说也少之又少,但是神榜之上,这位女帝却是足以跻身前五,赫赫有名。 凌浣脸上死灰,崔宁颓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云端,她终于开口,面色如常,目光依旧眺望沙漠:“你伤了我的客人。” 第七百九十一章 不得你 “老衲……”半步大能声音都颤栗变了腔调,喉咙抽搐:“还请女帝恕罪……” 她又说道:“自废修为,留你活路。” 废掉修为?这对一个强者而言比杀了他都要难受,半步大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猛然大喝一声,“混账,女帝又如何,老衲未必会弱于……” 嗤! 再生剑光! “啪!” 哗啦啦镜片碎裂,整个虚空被斩做两段,那道暴喝声音戛然而止,玄空之门摔下一记人影,掉落在地碎成沙粒,散入风中,无影无踪。 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再望去,从头到尾那柄白玉剑都没有拔出来过,半空只着落一根青丝,轻轻飘落。 “一根发丝诛杀半不大能!” 所有人都冷嘶倒抽了一口风沙,这个女人带给众人无以伦比的巨大压力,是人还是仙人?谁能压制她?地面气氛让人窒息,每一个人的神色都非常沉重,所剩下的无名金光僧人敢怒不敢言,紧张的盯着这个危险的人物。 她脚踏虚空,一步步自云端走下神坛,百名侍女紧随其后,所有人都心颤地退后,只见她走到江长安面前,淡淡说道:“够吗?不够再杀。” 不够再杀!每个人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是死是活都在江长安嘴唇翻卷的一瞬,女帝和这小子什么关联?就连执令使与白鸢也面色惊异。 龙囿灵咋舌摇头:“乖乖,什么叫牛逼?这才是牛逼!不但勾搭到了人,还勾搭到了人家产业,打入内部,江乌鸦,你奶奶的可真是个人才!” 突然,一道冷锋凝光夺出! “妖道,不斩杀你,天理不公!我恨难平!” 崔宁冷然暴喝,这个中年女人五官扭曲一团,长剑直斩向他头颅。 江长安灵力周转恢复极快,短暂时间恢复了七七八八,抡动巴掌,磨盘大的手掌又盖了过去,砰得一声震响将崔宁一下子拍入沙海。他运转斗神决,冰羽曜隼奇袭伫立,再加上曌字诀的余威,这一击意料之中。他手下已看在陆清寒的面上,留足了情分。 折辱极深,崔宁从沙泥里挣扎起身,一声落魄,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像是一头发狂的母狮子,就连伏天尊者的劝说也听不进耳中,再度化成一道神虹箭一般射去! 这次却不是向江长安,而是人群中的小丫头若若。 长剑银光,藏有血芒。 慈心洞天的圣姑,选择了和弟子蒋春相同的一条路,冥冥中像是某种可笑又可怕的巧合。 “你找死!!!”江长安暴露,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因猛然震怒,血管升压而破裂,全身就如一名浴血魔人,极快的速度转瞬间飞出音爆。 “锵!” 一只手擒住剑刃,五指紧紧握住了银剑剑刃,那寒光戚戚的剑锋,此刻距离若若已不过数寸。血芒翻卷入体,江长安鲜血狂涌,脸色惨白,整只右掌严重变形,血肉模糊,不成样子,点点血珠滴坠落在地却不肯放手,挡在小丫头身前,一步不退,另一只手臂抬手扬起漫天银辉,啪! 一掌轰在太阳穴上,圣姑长剑脱手掉地,口吐鲜血,双目眼珠爆凸,都要跳出来,就在崔宁受伤要倒飞出去一刻提前拽住脖颈拎了回来,一拳拳打得整个面庞都肿得不成人形。 崔宁歪着头,眼神惊怒,却带着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厌恶:“妖道……人人得而诛之!呵呵,你可敢杀我?你若敢杀我,慈心洞天定会斩妖诛邪!灭了你!” 江长安双眸幽冷,忽然,一阵凌厉痛楚袭上了江长安的咽喉,这阵痛楚非是生自于他自身,剑锋也隔着半寸,却戳进了他的心里。 众人皆是被眼前变故吓了一跳。 陆清寒这次没有骑白鹿,也没有使用金刚丝,握着师父长剑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木然,声音细弱:“从地宫中出来的时候,我求你,放我师父一条活路。那时我便说,你想要做到的事情,最终都能做到,你想要杀得人,殚精竭虑、挖空心思也会杀了。我自幼生在慈心洞天碧恒山,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只求你,饶她一命。” “孽徒,你求着妖道岂不是辱没我慈心洞天圣名,尊为师令,快杀了他!动手!” 陆清寒无动于衷,她的心纷乱如麻,感觉与他的距离,已比阴阳相隔还要遥远。她记不清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出手,师父养育恩泽,不得不报,他身旁如花美眷数不胜数,也缺自己一人? 江长安眼中酸楚,笑得发苦:“还记我哥的尸体运回江州的时候,整个江州,下了十天十夜大雪,我跪在雪苑门前,不求别的,只求能够见他最后一面,就看一面就好。” 他长袖飘展,朦朦胧胧,平静的站在那里,眼神凄苦,没有慑人的气势,没有飘逸的气质,有的只是真实,像是一个极为平常的邻家少年立在那里,只是这幅身躯却承受了太多不该这个年龄承受的东西。 “我跪了整整四天五夜,那是我第一次求人,求的是我的亲生父母。可是整个江府,无人问津,秘不发丧,日无吊唁,太平静了,静得只剩下雪落在地上的声音,我的身体感觉不到冷,心冷,那冷钻进骨缝,毕生难忘。从那时候我就发誓,我江长安不要再忍,不要再让人骑在我的头顶上,我要做人上人!任何伤害我身边的人,任何阻碍了我道途的人,我都要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杀了他!” 陆清寒双目呆滞,黛眉微颦,满脸茫然,心中像重锤狠狠擂了一记,又闷又痛,浑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此时,伏天尊者高高飞在半空,须眉皆张,吼声如雷:“妖道!你若胆敢杀我慈心洞天圣姑,便是自绝大道,与整个慈心洞天为敌!!!” “与慈心洞天为敌?呵呵,那又何妨?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老子不在乎!” 江长安的声音便如暮鼓晨钟一般,抨击人心,直冲霄汉!他一个人的声音,竟然将数百人嘶吼叫嚣将其诛杀的声音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人人耳膜嗡嗡作响,整个天地,唯一的声音似乎只剩下了这一声大喝! 砰! 崔宁的头颅被捏得爆碎,最后一刻感受着世间生不如死的痛苦,全身痉挛扭曲成了虾状。 同一时刻,他的脚步深深向前迈出一步,剑刃贯穿整个胸膛! “陆圣女,你说错了,我想要做的事,有一件就不成我所愿……” 我俯视浩渺山河,倾吐万丈豪气,自在纵横捭阖,生性狂狷不羁,奈何春去又冬来,不得你。 第七百九十二章 难逃一死 突生变故,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小丫头尖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化成流光归入江长安体内,暂时沉寂。 伏天尊者想要动手,可是先不说那恐怖女人,就连面前莫老这一关他都无法渡过。每个人能够做的事情,就是静静观望。 陆清寒完全痴傻得一动不动,半晌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中,一柄长剑逐渐清晰。那柄剑,正插在他的胸膛。 她满脸错愕凄然,双瞳深处,淡漠下掩藏着茫然与错乱,浓浓的血花绽开,滚烫的血液顺着剑锋流入她的手心,比在皇宫中顺着金刚丝躺下的血丝还要滚烫、还要艳丽、还要让人心痛。 她的心底能清晰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抽痛,痛楚如抽丝,好似这剑光捅入的是她的身躯,将她不知是完整还是碎裂的心贯穿。再一寸寸拔出,一颗心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他本身卸去所有防御,是以用身躯撞向这架在半空并不凌厉的一剑,轻易地透胸而过。他眼角微微湿润,只当风沙所致,脚下虚浮,全身灵力狂泻,金虹也无力缓缓淡去。 她盯着面目模糊的江长安,终是泪下如雨,淡淡说道:“为什么?你既是看到我未用金刚丝,而是执剑,便应知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你,我只是想要求你……”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自己一番苦心? “陆圣女……”他微微一笑,努力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不会逼你,更不会让你难以抉择,这一剑斩了最有威胁的妖道,你又能变回慈心洞天无上的圣女,受人敬仰,更好。这,就是退路,最后一程我送你的退路。” 呼! 金虹散去,血衣翻卷,自漫空滚落。 “不要!”陆清寒尖叫道,那颤抖的纤手疯了般抓去,像是这一分别,二人再无交汇的时候。玉指终于触上了他的手臂衣襟,可他的身形不停倒坠下去,衣襟渐渐滑落,陆清寒不甘心,又抓在他的裤脚—— 呲拉! 半个裤脚被撕扯两段,于是她的心,瞬间变得与他的白袍一样破碎。尽管眼前依旧模糊,他不过是隔着数丈的距离。但是她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难以触摸他分毫。 飘摇风中,江长安血袍裤脚扯开一角,脚腕暴露在空气中,寒风刺骨。 她呆滞的眸子忽然又闪烁起精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的左腿脚腕,那里悠悠缠着一记红绳。 红丝发旧,透着暗红,表面红丝已经破裂,露出内部锋利无双的金刚丝。 陆清寒眼中泪水狂涌奔出,瞬息之间模糊了整个世界!那纤长的五指猛然捂住了嘴,掐得根根苍白,拼尽了浑身的气力,才将一声歇斯底里的哽咽哭嚎压了回去。 她记得那只红绳,在夏周,在京州城外的深林,用她用金刚丝缠住了他的脚腕,只待念上一段咒决,他的一条腿便就不保。 再后来困在九阴罐中的时候,她试探性地将咒决念奏过许多次,可他总是面色如常,慢慢的,她真的以为,红丝断了…… 那时自己还问他,如何解去的这一记红丝,他只笑了笑:“我找到了世上最好的法子。” 这就是他寻到的法子,为何偏要将红丝解去呢? “怎会……这样……”陆清寒心中刀剜一般疼痛,五脏六腑都在绞碎。 她抚过自己袖袍中的金刚丝,那颤抖的指尖传来一点刺痛,她双目熏红,不管不顾紧紧攥住,一滴滴血珠染红了她的衣衫。她再也看不到旁边的人,其他的事,眼中只有那一截暗红的红丝,脸上淡漠如初见时,泪水却如雨落下,偏执地就向那血衣望去,万劫而不复。 关键时候,又有一双纤手,接住了江长安已被鲜血浸透的身躯,不使他坠落在地。 狐想容驾驭神虹乘风而起,双手横抱他的身躯,稳稳落在地面。成熟的面容上隐有焦急,猛地抬起头冷冷凝望着那道粉白道袍的女子,想要动手才发现手臂被他死死拽住。 “这个时候,你还护她?” 江长安苦笑一声:“她是正道,我是妖道。” 狐想容暴怒的神色骤然平复,看他身上伤势,眼中也是流出一丝酸楚,便在此时安仙子踱步行来,负手一道温暖烟云轻轻将他身躯包裹其中,狐想容连忙颔首,退后了半步。 那双狐狸美目中充满惊愕,众人都是一惊,这一道烟云乍一看去没有特别之处,却是损去她三年道行,汹涌道力源源不断输入江长安身体里,模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血痂,体内乱做一团的经脉也渐渐理顺,不仅气血恢复,就连这过度损耗的灵力都急速填充,将刚刚踏入的洞墟境打造得更加扎实。 所有人心中疑惑难解,女帝与这小子又是什么关系,竟然值得用自身修为为其填补,那可是整整三年道行,就如同这小子什么都不做,白白获得了三年的修为!这等好事让每个人都看得眼红。 狐想容心中更是狐疑不定,只有她知晓,江长安与女帝只不过是寥寥几面之缘,这么多年来与女帝有过数年交集的强者也不在少数,但却未曾见到过女帝这般关心过谁,夏周国时亲自动身入嬴州,如今又率众亲身前来,这太不正常了。 狐想容越想越觉得蹊跷,现今回想起来,自从数年前第一次听及他的消息时,女帝的神色便有些古怪,像是……像是她已经认识了他上千上万年!这个疯狂的想法刚一生出来,狐想容便苦笑一声,暗暗自责,怎可妄自揣度女帝用意? 如同清荷的安仙子脸色淡漠:“妖道又如何?正道不容你,我容你。” 她的声音同山涧流水一样好听,此刻却无人有心赏悦。 锵! 玉心剑出鞘。 剑寒深秋,每个人的心头都像走在独木桥上,脚下正是万丈深渊。 狐想容脸色一怔,执令使与白鸢连同上百名侍女的神情都变得古怪——从来淡漠如初、不染尘俗的女帝,生气了。 “仙子姐姐……” 她的脚步猛然顿住。 江长安又笑了笑,沉沉闭上双目,神态疲累不堪。在许多人面前他总会设下的防备,在这个女人面前却总会不知不觉地卸去,露出最本质的脆弱: “仙子姐姐,我想回家了……” 这时的他不像是一个修士,像是一个血肉凡躯,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也会在最累最痛苦的时候想起“家”这一个字,只可惜他被逐出江府,不再有家,也不知算不算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个令无数人心中惊寒的女人陡然收起长剑,回头带他走上仙云,转眼向沧溟峡谷外行去,风沙漫漫,只留下一句话: “回程……” “回……程……”陆清寒喃喃说道,一只手死死地掩着口,眼看云朵越行越远,她急忙追去,却忘记了骑行白鹿,忘记了御虹飞行,竟是徒步追赶。 渐渐的,那道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陆清寒落寞地站在沙丘上,举目四顾,望见了万里沙海,无尽归途,可天地间偌大的一个世界,却再寻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于是,又问:“可有凡心摇动?” 她不言,只是痴痴站着。 所有人俱是忍不住舒了一口长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太可怕了,光是往那里一站,这道气息就像扼住人的咽喉,濒临死亡。 那佛山弥修界五道金光僧人纷纷气不过,当即怒喝道:“岂有此理!上古圣地!当真是欺人太甚!真当我弥修界怕了这群女流之辈?!” 便听另一人一语惊醒:“嘘!此等超越大能强者的修士,打个喷嚏就能够震死一片人,头发丝挥斩出的一剑都能够横跨千里,怎么会听不到我等说的话?倘若去而又返,折了回来,可又如何是好?!” 所有人心中一凛,连忙住口,想及也跟着金光僧人疯狂附和咒骂了几句,肠子都要悔青了。 可是等了片刻,竟是没有一丝动静。 “走……走了?这次真的走了!” 纵然如此,也无人敢再说关于上古圣地半个脏字,唯恐传到那个女人耳朵里。如此一来全部怒火便又回到了江长安的身上。 “此等妖道今日未除,恐怕是要为祸世间啊!” “盛古神州一旦有新法降世,便有新的格局生成!” 金光僧人中最为年长的白眉老者拍手怒喝:“都是因为此子,我佛山弥修界丧失一位半步大能!江长安又杀了我老衲一位师弟,老衲必要将其斩杀,我等同门五人,暂不回佛山,必要追杀了江长安为止!此子不死,老衲愿入阿鼻地狱!” 嗤! 第三道剑光! “噗”、“噗”、“噗”…… 连着五道血雾砰然爆炸成沙尘,散在每个人的脸上,黏在冷汗上紧密帖着脸庞。 这五人以最快的速度,入了阿鼻地狱。 第七百九十三章 我想喝酒了 江州。 天气渐入寒冬,天寒地冻,即便是江州这样终年雪季的地界,习惯了数九寒天的人们近日也增添了三两件厚厚的棉衣,恨不得呵出一口气都要结成冰。 清早的凉风吹得寒冷刺骨,却也早有生意人摆好了菜摊,吆喝叫卖,街市虽算不上繁华,却是有滋有味,尘间烟火气的熏陶之下,不乏听到哪个拐角巷尾正有人说着早就被江四公子传遍江州的四大名着。 “主上,方才有消息来报,这一个月四公子的消息动静传了回来,传递消息的弟子已经回了府中。” 阿璃推着轮椅,黑衣紧身服衬得身躯凹凸有致,轮椅上的江笑儒穿着一袭书生青衣袍衫,最外层则是披了厚厚的锦裘貂绒,病疾双腿上又压了层棉袍,双手捧着汤婆子,蜷缩在棉袍里。 他随意打量着街边的人们,不时也打上两声招呼,更多的时候,那双眼睛总是笑眯眯地眯成两条又长又细的眼缝,笑意盈盈,即便是心中再如何恶毒的人,只看上一眼,也会忍不住心生好感。 没过多时,二人行至城中一个较为偏僻的竹林,竹林中有一户看上去极其破落的人家,竹子编织成的篱笆院,里面一个茅草屋,院子里养了十多只鸡鸭鹅,见到生人嘎嘎叫个热闹,倒不显得清冷,不难看出这里的主人生活简陋,非常朴素。 茅草屋门前倚坐着一个半白银丝的中年妇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模样,怀中抱着一根竹竿,阳光下微微小憩。听到动静,妇人猛地坐起,侧耳听去,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呵呵激动笑道:“你又来了?” “大娘,晚辈来讨碗茶喝……” 江笑儒也微微笑着做到了院子中的断腿桌子旁边儿,妇人掬着笑脸踉跄站起身,歪着头侧耳面对江笑儒,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步履蹒跚行来。 她的双眼竟是瞎的,瞎了已有数十年,以至于对这院子里每一个花花草草都是了如指掌,就算不用竹竿也知晓环境情况。 阿璃赶忙上前搀扶,对她尊敬有加,妇人摸着茶壶斟了一杯,笑道:“你这等地位的公子又哪里有必要每月来一次老妇这里,讨要茶水呢?” 江笑儒微笑不语。 老妇站在一旁,阿璃的搀扶下又慢慢坐在对面,笑道:“公子,我们家狗剩子这个月没在江府闯祸?你既然是跟他一起在江府办事的朋友,可得好好替我规劝规劝,他那个臭脾气,真是不让人省心呐……” “大娘,您放心,江勇他近来很好。” 阿璃翻出一锭金子放在案上,语气温和:“大娘,这是这个月江勇托我们送来的。” 老妇突然笑了,容光焕发:“什么江勇?他那个命也只配得上狗剩子这个贱名,好养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江府给咱赐了‘江’姓,还赐了名,那是看得起咱家。我还特地找到城南教书的老夫子问了问,‘勇’可是个好字嘞……” 老妇笑得开心:“狗剩子要是辱没了江府名讳,老妇非好好教训他不可。呵呵,还记得那年他喜冲冲地跑回家,进门就大喊,从今往后姓江名勇,嘿,那时的骄傲劲儿,恨不得让满城人都听到,出息了,哈哈……” “那还是他最后一次回家,至今……”老妇忽得皱眉,掰着手指,“至今多久了?” 江笑儒捧着热茶,笑道:“七年零九个月。” 老妇长长叹了一口气:“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哟,这臭小子,信送回来的不少,是欺负他老娘我眼瞎吗?可……也没关系,无非是老妇多往夫子先生那儿多跑几趟,只是这人……啥时候回来呀?” 阿璃赶快转移了话题:“大娘,这钱……足够您添置些衣裳找个更好的房子了……” “不改房子。”老妇急了,“一改,这么久了,狗剩子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可咋办?这钱寄来的不少,老妇都攒着,就等他回来讨个媳妇儿嘞,嘿嘿……” 她口中叨念着,又倚着桌子睡着了。江笑儒将盖在腿上的锦被遮在她的身上,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辗转回到江府的时候,天上阳光隐去,又下起鹅毛大雪。 风月湖旁,画梅亭。 石亭中凉风瑟瑟,好在摆了一圈火炉,烘烤得暖意升腾,也自在舒服。 亭外大雪纷飞,一般清高无两的梅花也争奇斗艳,誓要争个高低。 坐在其中,江笑儒的目光远观风月湖面,鱼跃冰窟,湖畔杨柳干秃的柳条随风摇摆,那艘迎风阙随风飘荡于湖面,归来还去。 簌簌! 一道全身从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出现,跪伏在地,眼中灼烧着虔诚与崇敬:“启禀主上!” “说。” “是,禀主上,四公子自东灵国沧溟峡谷妖国境遇险,身受重伤,被及时赶来的上古圣地临仙峰的人带走,目前因为……因为可能是半妖的传言,未入道南书院,而是回到雍京城中一间客栈休养生息。” 阿璃开口问道:“四公子可有提到江州。” “有!”黑衣人恭敬道,“重伤离开妖国境前,四公子说了一句……” “说了句什么?” “四公子说了一句……他想回家了。具体细节属下已经记录整理在文书之中,只待主上先行批示,再递交由善母。” 江笑儒沉吟片刻,脸上的表情谁也看不透,道:“爹问及时,你只需如实告知,若是娘亲问及,就将那句话删了。” “是!”黑衣人未急着退去,道:“还有一件事,属下未记录在册,乃是四公子在关键时候想要托龙族准龙帝龙囿灵捎给主上的一句话。” 黑衣人道:“四公子对龙囿灵原话说:‘你到了江州,到江府找到一个叫做江笑儒的眯眼怪,帮我带一句话。你告诉他——其实,当年我哥的死无论和他有无关联,我都不怪他,我要的,只是一个真相。’” 说罢,久久未有回应,黑衣人与阿璃奇怪地凝望着那个背影。 阿璃轻挥了挥手臂,黑衣人转瞬消失在亭中。 阿璃煮了一杯香茶,轻轻递去。 这道人影却像是个泥人,静静坐着,许久,道: “今日不喝茶,我想喝酒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劫后余生 若说起东灵雍京城与夏周国京州相同的一点,那就是都有一条江河穿行过整个城池,夏周国的是黄庭湖水,而雍京城则是一条真正涛涛奔涌的江海,最宽阔处,城中两岸足足隔了百丈。 观月阁,在整个东灵皇都雍京城中虽算不上首屈一指,却无疑是生意最火爆的一家,只因观月阁所在的位置,并非是观月,而是观江海奔流,站在最高第五层的位置,放眼望去可将整个城池尽收眼底,轻轻松松便可见粼粼波光,只是眼下时值初冬,再美的良景也变得萧索。 这段时间,观月阁发生的奇事可是不少。先说起数月前,这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东灵国玉凝公主被二十几名食人魔物团团包围,好在最后出现了一个白衣年轻人解去了危机,也算有惊无险。 而近来半月,观月阁全被一人包了,一天五十两金,这个价钱放出去都能在最好的阁楼包上三天,更别说出价钱的还是皇室的玉凝公主,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客栈掌柜做梦都能够笑醒。 可是慢慢的事情就变得有些诡异,这位客人来了之后,观月阁外每天街道上都占满了人,恭恭敬敬持着拜帖,每天从天不亮等到深夜,有的甚至通宵了几天几夜,可阁楼中的人始终足不出户,根本不肯相见。 掌柜的也小心打听,才从他人口中得知,阁楼里的这位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财大气粗而已,而是近来闹得整个东洲都沸沸扬扬的开天师!乖乖,那是什么身份?虽不断有妖道的言论传出来,但更多的是来求教,甚至有花甲老者跪在阁楼前磕头乞求拜师。 更令他震撼的是这几日有资格进入阁楼的客人——上古龙族的未来龙帝、上古圣地临仙峰的圣姬与女帝,这可都是活在传说里的人物! 观月阁一时名声大噪,震动整个雍京,名声一跃远在诸多客栈酒楼之上! 本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渐渐的,掌柜的就再也笑不出来,反而整日里提心吊胆。 只因不过才短短三天时间,观月阁上就闯入了数十波杀手,杀手盟、冰凰族、佛山弥修界,这些又有哪个是好惹的?若是这位爷真在观月阁出了什么差错,自己的这条小命还能活得下去? 观月阁顶楼第五层,是一处横亘出来的平台,专门是为观景设计。 西风凭栏,清晨的风力正是清新,阳光还算明媚。 江长安躺在一张太师椅上,身上裹了三层厚厚的白袍,闭目享受着这片来之不易的宁静,只可惜,若是没有楼下的喧闹就更好了。 他的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迟暮老者,风烛残年,享受着晚年温存。 在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个气质绝尘的女子,好似谪仙,也是一身白衣,身姿卓越,体态高挑,双眼正一眨不眨盯着奔流逝去的江河。 “仙子姐姐。”江长安嘴角勾起笑意,双眼仍旧闭着,声音有气无力:“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她没开口,却听他又笑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救了一条白蛇,那条白蛇最终化成人形来报恩了?” 江长安心中疑惑之极,安仙子对自己的态度总是一次次的放纵,在自己请求之下,允许了带着石精兮夜前往京州的请求,自己弄丢了兮夜后,她也并没有生气,允许用石碑道蕴抵消,起初还并不觉得,可这接连几次越来越觉得蹊跷。 身为女帝,即便是没有雷厉风行的手段,可总归不傻,她绝非看不出自己的小手段,但她从来都是放纵,看似紧追不舍,实则没有伤害过一次,而且屡次施以援手,在道南书院秘境石洞中如此,在弥沙海中亦是如此。 更奇怪的是,在面对这个淡漠的女人时,他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已经相识许久。 他口中漫无目的地侃着天地,安仙子始终都是无动于衷,半晌,她才开口:“你身上的伤势是天残所致,融入九妖魂魄虽能续命,却只是权宜之计,如今大妖残魂没有真正与你魂魄融为一体,反噬的力量与日俱增,不消几日,你的身体就会活活被残魂耗干。” 江长安微微一笑,他早就有准备。 又站了片刻,她正欲乘风飞去,却听江长安忽然又问道: “仙子姐姐,我知道了你姓安,可还不知你究竟叫什么?现在都要死了,就不能告诉一个死人吗?” 她的身影一时顿住,没有回头:“你若能活着来临仙峰,我告诉你。” 江长安笑道:“一定会去,你可是还要教我练剑的。” 眼看身影消失在眼前,他伸了个懒腰,瞥了眼楼下站在阴影中求见的人群,轻叹道:“唉,多好的阳光,可是就是有许多人不懂得珍惜。” 只听一阵咚咚咚缓和的脚步声行近,远远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啊你,心里明明就跟一掌明镜一样,清清楚楚,他们并非是不懂得珍惜,而是心黑了,不敢再阳光底下站着,唯恐一旦将心刨出来经不起晒,就晒烂了。” “言之有理。”江长安认真点头,学生的模样又惹得她咯咯轻笑。 “登徒子,你在想什么?”司徒玉凝端过来一壶新煮好的香茗,她的身上习惯性地穿着的那件紫色的衣袍,细薄的软稠下勾勒着紧致身姿,带着奇妙的风韵,有着普通女人未有的洒脱,英气逼人,丰满诱惑,与安仙子雪莲一般生人勿近的性格相比,她更像是渐渐发熟的蜜桃,甜蜜生滋。 江长安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轻嗅了一口,满脸享受地目眺远方,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明白……” “是什么事?” 江长安微微笑着,食人魔物袭人的事情与白家、道南书院的关联究竟是什么?还有,食人红魔究竟是什么妖物?关于东灵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都没有解开,让他如何开心得起来?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还没到,灵动喜悦的笑声便已覆盖了涌动的潮声:“叫花哥哥……” 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光,在前两日成功接回命魂之后,小若若苍白的脸色也温润许多,奔跑过来却是一把扎在司徒玉凝的怀里,俏笑道:“司徒姐姐,你给叫花哥哥准备了茶,若若的呢?” “放心,你个小丫头的我怎会忘?”司徒玉凝又端出一道碟子,碟子中装着的则是各式各样的甜点,最为醒目的就是那串红彤彤闪着晶莹的冰糖葫芦。 “司徒姐姐最好了。”小若若眼睛向下弯成两个月牙,一把捧起吃的,便又转身去了。 “这笨丫头,有了好吃的便就不理我了,真是个小白眼狼……”江长安皱着鼻子,发窘的模样看得司徒玉凝捧腹大笑。 “这可怪不得若若,谁让平日里你根本就不让她玩,闷得太久了,现在有一个好好玩一次的机会,还不让她疯个够……” 司徒玉凝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轻轻按摩,笑道:“你还在想食人魔物的事情?别想了,人家都说脑子里想着事情的话会变成白痴的,我可不想未来的夫君以后会成为一个傻子……啊!” 她猛地惊叫。 原来江长安反手将其从身后拉扯到了腿上,竹子编制而成的太师椅咯吱吱痛苦呻吟,椅子上的始作俑者却心情愉悦至极,司徒玉凝的身材本就是偏向于丰腴,更不用说经过人事之后隐隐有了祸国殃民的风韵。坐在腿上,能够明显感觉到腿上压迫的柔软,江长安的双手也自然而然地攀爬而上,覆在臀上,细细感受那份紧致与柔软。 第七百九十五章 破绽百出 他嘿嘿笑道:“就算是傻子,那你就是傻子看上的女人,也就成了小傻子……” 司徒玉凝笑个不停,忽然笑意稍稍敛去,顿了一顿,道:“我派出的人回来禀报,陆清寒回了慈心洞天,没有什么危险,你不用担心。” 江长安笑意一滞,随即长啸一声,洒脱道:“公主殿下,你怎么真成了一个小傻子?在这里提及别人?” “你在我面前还强装什么?从沧溟峡谷中出来,你就心神不宁,我便是能够猜到你心中挂念着什么。”司徒玉凝将脸缓缓贴在他胸口,依偎摩挲:“那慈心圣女也是一个痴儿,换成一般人,谁会不惜背叛师门也要救你?你这没良心的登徒子倒好,将人的心都伤透了。倘若是我,怕是要将你杀一万遍才罢休。” 说着,象征性地趴在他脖颈咬了一圈细细的牙印,见他蹙眉赶紧松开,唯恐真的伤到了他。 江长安眼眸低沉半阖,她是慈心洞天的圣女,可自己如今是人还是妖?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时,小若若又腾腾跑将过来,激动道:“叫花哥哥,天上有东西,有城楼!” 霎时间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 “小若若,怎么了?慢慢说,是不是姐姐给你的甜点吃完了?”司徒玉凝笑道。 若若摇头,拉扯着江长安的衣服向身后的天上指过去—— 只见十里外,隐约见一座虚幻的城楼缥缈浮在半空,波纹荡荡,在小丫头的眼力自是无与伦比的神力。 江长安笑道:“不是什么天空城楼,笨丫头,那不过是晋升的圣象,不知是哪个实力强横的修士晋升了……算了,给你说了也听不懂,你只需要知道,这是假的就够了。” 若若还在纠结:“可是……这城池在若若的眼中就是真的啊……” 司徒玉凝笑着说道:“若若,那是因为你认定了那是真的,世上许多人都是这样,自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殊不知早就被蒙蔽了双眼,其实不单单是这幻象,有许多幻象明明就存在眼前,可是还有许多人恃才傲物认为自己绝对能看出假象,其实从一开始就认定了那是真的。” “一开始就认定那幻象就是真的!”江长安心中久久阴郁不通的一点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我明白了!”他激动地一个颤身,就差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 司徒玉凝几人皆是下了一跳,笑骂道:“你要死啊。怎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江长安笑道:“先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那血红食人魔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是就在刚才,这一切的迷雾都已经散去,所有的真相都将会浮出水面。”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通了这食人魔物从哪里来的?”司徒玉凝激动道,“是从哪里?” 江长安卖了个关子,笑道:“在此之前,我需要公主殿下去做一件事情。” “看来你已经胸有成竹了。” 他莞尔一笑,自嘲道:“这还是从你刚才说的幻象话里感悟而出的,看来我也不是太特别,是那些恃才傲物之人中的一个。” 司徒玉凝俯身手指勾起江长安的下巴,憋着笑意:“恃才傲物又如何?本殿下偏就喜欢恃才傲物的。” “这算不得爱屋及乌?” “你说呢?你说是,我就说是。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司徒玉凝说着,红唇先行印在了江长安的嘴上,热烈红唇如炽火升温,香舌交织,满口溢香。 就在此时,只听楼下传来悠悠一声叫卖:“卖茶叶喽,上好的‘转回峰’,不甘不柔不要钱嘞……” 江长安眼眸盯着瞧了片刻,笑道:“卖茶叶的,上来。” “啊?”那吆喝茶叶的年轻人还以为是听错了,反应过来仰望楼阁,眉目飞扬,惊喜道:“唉,好嘞!客官您稍后……” 蹬蹬蹬…… 卖茶小伙子小心端着一个木箱上了楼,远远的就能听到淡淡的清香飘散过来,其余人等恨得牙根直痒,既是羡慕又是悔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弄些东西也浑水摸鱼跟上去? 小伙子一口气爬上五楼,气喘吁吁,来到面前打开木箱,其中装着着是各式各样的茶叶袋:“客官,您要‘转回峰’?几两?” 江长安笑道:“你这箱子里的茶我都要了。” “都要?”小伙儿不敢相信。 司徒玉凝眼神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笑意,直接掷出一锭银子:“连带着你这个箱子留下,你可以拿着钱下去了。” “这……”小伙子似乎还没有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 嗖! 突然,江长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 一道闪电般的身影自楼外东方快剑袭杀而来,剑锋直指太师椅上,江长安后颈! 可就是这危机时刻,江长安与司徒玉凝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丝毫不予理会。 那卖茶的小伙低头抬眸一瞬不瞬看着两人,久久未等二人回身,再也等不下去,翻手自箱子底部掏出一记匕首,似银蛇出洞,绞碎风云,携着湛蓝色的雷芒,直刺向江长安的咽喉。 可是二人还是未动,卖茶小伙儿猛然好像感应到什么,心中大骇,急忙扯手转身欲逃离而去。 短匕撤去,长剑却已来到后颈。 电光火石一刹,一道红芒不知从何处出现,噗! 手执长剑的蒙面黑衣人炸成一团血雾,红芒未停,再朝卖茶小伙打去! 江长安道:“留他活路!” 砰! 一声闷响,小伙子倒飞在地,口吐鲜血,脸上易容的模样也散成青烟,露出一张本来面目——清丽,冷艳,是一个女人,更像是一条披着花斑的毒蛇,此人正是与江长安有深仇大恨的采香公子:慕容阮香。 江长安一点也未惊讶,嗤笑道:“采香公子装什么不好,非要装成一个卖茶的。” 慕容阮香愤恨地凝视那再度凭空消失的红芒,咬牙切齿道:“上古圣地五方令!临仙峰执令使竟甘愿保护你?” “即便没有这位执令使,你以为真的骗过了他人耳目?落得这等下场要赖就赖你的运气的确不好。”司徒玉凝伸手一指江长安,笑道:“这个登徒子喝过的茶可是比你听说过的都多,你之所以装成卖茶的,我想你一定是认真调查过他的喜好,便想着从这点入手,可是你从一开始就输了。你若是真想要用卖茶人的身份,就应该用真的好茶,可你在茶里混了花香,这股花香太刺鼻了……” 刺鼻!第一次有人说自己调制的香粉刺鼻!这与侮辱无异!慕容阮香眼中生出火团,恼羞成怒,只想将这女人活活掐死! 司徒玉凝不管她,继续道:“不止如此,一起口气爬到五楼,你虽然装得气喘吁吁,但是内息却极其沉稳,双腿也是丝毫没有不适,杵在地上就如扎了两根桩子,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而你最不应该犯的一个错误就在于,整整三天时间,你在楼下整整来回徘徊了三十七趟,整个雍京城这么大,一个卖茶人却在一条街上、在一家客栈门口走来走去,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猜到你的心思。” 司徒玉凝悄然笑道,绝对的自信溢于言表:“最失败的是,你这三十七趟,妆容都没有改换一副。总而言之一句话——破绽百出!” 慕容阮香的心沉到谷地,这个女人的境界虽不强,却是聪明得让人心悸。 若输给江长安这个开天师她无话可说,但是如今就连一个女人都能够有条不紊地讲出她所有的破绽,她甚至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第七百九十六章 幕后主使 司徒玉凝看着身旁杀气弥散的慕容阮香:“慕容姑娘为何就不笑一笑呢?如此大好的天气不笑一笑岂非可惜?” 慕容阮香冷冷瞪了江长安一眼:“最可惜的莫过于是与世间最可恨该死之人站在一座高楼上。” 她一句冷嘲热讽的话说出,早就做好了司徒玉凝大打出手数落回来的准备,谁知这位玉凝公主只是笑得更加洒脱,根本没有任何的愤怒可言,像是说出的压根就不是一句贬低的话,而是褒奖。 “你在笑什么?”倘若江长安笑,慕容阮香绝不会发问,但女人与女人之间或多或少,都存有攀比的心理,更何况是一国公主之笑,她必须要问。 司徒玉凝笑道:“我在笑你,你自己吗明明也是说了,他乃是世间最可恨该死之人,便是绝无仅有之人,连驰名东洲的阮香公子都承认的独特之人,这说明本殿下的欣赏眼光极准,为此难道不应该笑吗?” “好一番歪理邪说,果然是绝配!”慕容阮香依旧语气冰冷,这等曲解语意的诡辩能力似曾相识,也曾在身边这个该死之人身上亲身见识过。 “多谢赞誉。” 司徒玉凝笑得更是开心:“你若是能够再乖乖地将指派你的人供出来,那就更好了。” “无人指派,小可杀他仅是个人恩怨,幻阵之中小可险些丧命他手,今日便报当日之仇!” 司徒玉凝冷然道:“报仇?呵,慕容阮香出手从不需要帮手,可是此次却罕见地带了一人佯攻,分散注意,这足以说明策划这场行动的不是你,而是另有他人。本殿下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再试图拿自己的脑子去衡量别人,你这样不仅显得自己蠢,还强行拉低了我们两个的智商。” 和江长安在一起久了,这位玉凝公主的说话风格也是变得有七分相似,在加上本就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丝毫不给人还手之机。 江长安也得以轻松地做个看客,这个聪明女人总能问出他想问的,做他想要去做的,省下了大把力气。 慕容阮香眼眸沉郁,虽听不懂“智商”二字的意思,大抵也能猜出不是什么褒奖,冷然喷出一口血沫,喝道:“江长安,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你我其实早就谋面过,纵然能杀了我,你也命不久矣,怎么样?这种满腹疑惑的感觉如何?哈哈哈哈……” 江长安淡淡一笑,忽然开口道:“你是荀遥?” 一语中的! 慕容阮香脸上的笑意陡然凝固,双目睁圆,恍然间根本不相信听到的话,突然这股惊愕又变得慌张,双眉下沉,视线移到地面:“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没有关系,只需要瞪大眼睛看一看就行了。” 江长安弹指一挥,那个蒙面人脸上面罩拨开。蒙面人脖子往下的身子尽管碎成了血雾,好在一张脸保存完整。 这是一张还算得俊秀的年轻男人脸庞——正是在前往东灵国的“千山渡”上遇到的冒牌洛松。 “大白天的穿身夜行衣,真是个人才。” 江长安笑道:“当时的荀遥是你改换容貌后的模样,样子能改变,但是这股特异的香气却是再多的脂粉遮掩也盖不住。” 慕容阮香所有慌张淡然散去,昂头浅浅笑道:“江公子果真是聪明,真如主人所料,江公子猜出了我二人的身份。” “主人?”司徒玉凝凝眉道:“你这个主人是谁?” 慕容阮香似是换了一人,提到这个主人好似一瞬间有了底气,昂首挺胸,不卑不亢。 江长安道:“有件事我不明白,当日你没有出手,今日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你们口中的那位‘主人’显然没有这么蠢。” “主人的智慧自然不是尔等凡人能够猜度的,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慕容阮香声音低沉,眸子中燃烧着一股狂热,这是毕生的信仰,“主人说,你的表现太令他失望了,一场戏唱不下去了,也该谢幕了,江长安,你命不久矣,哈哈哈……” 司徒玉凝眸子中透着一股深深厌恶:“你的主人算到了你们二人会死,他想要借你们两个最后的口来转述他想说的话,他这是派你们两个来送死,可你还不自知,反而引以为豪,真是可悲。” 慕容阮香猛地疯狂怒吼,若非执令使一圈红芒束缚,早就迎面扑来:“你懂个什么!以我等万众身躯,助成主人神愿,这是我们的荣幸!我固然会死,但灵魂永生不灭,与大道、天地、万物共存!” 江长安皱着眉头,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你当你他娘是空气啊?” 司徒玉凝忍不住噗得一声大笑,整个庄严肃穆的气氛霎时间被破坏,又开口问道:“本殿下再问你一遍,你的那位主人姓甚名谁,现在在何处?老老实实交代,还能让你好死。” “她什么也不会说的,即便是死,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江长安没有抱什么希望,如果放在先前他尚且能够利用菩提眼在人濒死之际读取记忆,但是如今遭受重创,活着已经是极其不易,哪里还有余力读心窥视。 “常人自是没有办法令这种人开口,但是本公主可以,登徒子,你信不信?”她嫣然一笑,模仿着江长安的口吻:“要不我们打个赌?” 未等江长安作声,慕容阮香先一步打断了二人打情骂俏,冷笑不止:“即便你是东灵国的公主,所用方法也不过是宫中酷刑,还有什么?不过是些小孩子的把戏,你以为就仅凭这些就能够使我屈服?那你也太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我。” 玉凝公主从江长安身上不舍得站起来,脚步轻轻走到亭亭玉立的身影旁,在慕容阮香的神色中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肢,姿势语气像极了一个纨绔浪荡公子,凑近了耳朵小声不知念叨什么,就连江长安也听不到分毫。 良久,司徒玉凝才松开她的脸颊,朗朗天光之下,慕容阮香脸上轻视之意荡然无存,喉咙一时也是忍不住抖动,尖叫冷哼道:“无耻。” 司徒玉凝满脸笑意:“无耻是对有道义的人而言,阁下可不是那些只会讲究道义的庸俗之人,要知道阁下可是死后灵魂永生不灭,与大道、天地、万物共存的空气,怎么会在乎这点无耻手段?” “你……该死……” “啪!” 司徒玉凝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冷喝道:“本殿下审讯他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面,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你还搞不清状况在这里学犬狂吠,真是皮贱讨打!” 一巴掌又脆又响,也将慕容阮香彻底打醒。她眼眸黯淡,颓坐在地,全身都在忍不住得战栗,那是来自灵魂的颤抖,砰的一声颓坐在地,万念俱灰,足足定了半晌,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我说!主人已经到了东洲,他的身份……” 噗! 话没说完,慕容阮香整个人爆碎成血浆,就连冒牌洛松的头颅也炸得粉碎,一道红漆黄符碎片化成飞灰飘落在地。 “爆炎符!” 第七百九十七章 白水茶 江长安猛然回眸望去,只看袭击者一个背影消失在东方天际,就连高矮胖瘦都没有看清。 嗤! 执令使操纵五方令燃起了圣火,瞬间观月阁中一股红芒似火轰然灼烧而起!执令使勃然大怒,在眼眉下杀人,这就相当于扇她的脸,红袍猎猎作响,闪身之际出现在江长安身后,五方令悬在头顶查探此人方位。 江长安淡然道:“算了,此人既然出手就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即便是找寻到一些踪迹,也难保没有埋伏,别追了。” 红袍执令使轻轻颔首,眨眼再度隐没在阁楼中。 司徒玉凝眉间低沉,暗恨不已:“只差半柱香的功夫,就能从她口中敲出所有消息。” 江长安笑着安慰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这反而让我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司徒玉凝迅速明白过来,惊诧万分:“你的意思是……” 他又将头倚在太师椅竹枕上,脸色平静,道:“即便是慕容阮香能够道出这个‘主人’的姓名,按理说也无伤大雅,没有什么作用。可这位袭击者却极其担忧她说出这个姓名,只有一种可能……” 司徒玉凝惊声道:“只有可能是你曾经见过那个人,或者是听过那个人的姓名!只要她一说出这个姓名,你就一定会知道他的身份!这才是杀手抹杀她的原因,只可惜弄巧成拙,还是让你发现了这一点。” “‘主人’。”江长安道:“首先,能够控制人心,甚至成为他人的信仰,这个人一定很聪明。其次,曾在千山渡上布局,将杀人当做一场游戏,又控制这二人送死,目的仅仅是为了转述他的一句话,说明他很疯狂、偏执。” 司徒玉凝道:“一个疯子,一个比你还要疯的疯子。” 江长安苦笑摇头:“一个疯狂的聪明人。” 疯狂一旦和聪明二字挂上关联,总会产生一些奇妙可怕的反应。江长安搜索遍了脑海中认识的人,想来想去几乎没有人符合这一点。 究竟是谁?我在明,敌在暗,情势对自己极为不利,此人对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连同庞二水死在爆炎符下都知道,会是谁? 正在疑惑之时,司徒玉凝又提到一件事:“前些日子七鼎王来了雍京,还领来了七千铁骑。世子洛松在道南书院莫名其妙变成了傻子,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我想他更有可能利用这个大好机会逼父王下令,将这七鼎虚职变化为实权。这七千精兵是威吓,也是和皇室谈判的资本。” 司徒玉凝担忧道:“以我对七鼎王的了解,这七千铁骑俱是不弱于东洲死侍的精锐,而且我怕……” 江长安撑着扶手,在她搀扶下慢慢站起身:“你害怕你手下的五千东洲死侍会临阵倒戈,里应外合?” “不错,毕竟这五千死侍也是出自燕城,出自七鼎王之手。可眼下父王已经下旨,将在圣阳宫摆宴接风。” 江长安莞尔笑道:“什么时候?” “冬至,三天后。” “三天后……”江长安笑道:“我断定,有关食人魔物的所有谜团疑惑都会在三天后解开。” “那结果呢?会是怎样?”司徒玉凝紧张问道,问的不只有食人魔物,还有七鼎王此行的结果。 白衣随风飘荡,几缕发丝轻扬,嘴角勾起笑意,信心满满。所说的话令司徒玉凝完全放下了心中芥蒂,眼笑眉舒—— “东洲,无虞。” 他轻轻抬头,凭栏北望,只见一条百丈阔将江水流向北方,如白龙在渊,茫茫无尽,一望无垠。 “冬至了,该下雪了……” …… 沧溟峡谷,地宫大开、长生灯飞离,一系列的风波终究告一段落,眼看无宝可寻,众多强者也不在此逗留,相继散去。 妖国境鬼门石关前只剩下偶尔几道人影,想着最后再碰一碰运气,毕竟从昔日沧溟峡谷外镇守的人口中得知,并无人看到长生灯飞出沧溟峡谷,这也就说明长生灯仍旧存在谷里,可是整个沧溟峡谷逾越数十万里,处处穷山恶水,光是一个弥沙海就有万里开阔,凶险难料,这些人也只得怀着撞一撞大运的心态进谷。 在执令使的掩护下,江长安得以悄悄出了观月阁,此时的他正站在鬼门石关前,身上穿着厚厚的白衣,发束红绸,面无血色,体显病态,时不时掩口轻咳。 有执令使紧紧保护跟随,一路畅行无阻,即便是偶尔出现的几头小妖也被轻松解决。 交代了执令使在外等候,江长安挥袖步入幻阵,眼前浮现的则是云雾缭绕的一座大山。 勉强驾驭飞虹来到山顶,江长安又停在原地休息了片刻,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步子迟缓,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歇息。他自然明白,这是油尽灯枯的表现,也是死亡来临前的预兆。 他现在就要印证最后的猜想,关于两族之战的猜想,也要解开内心所剩的几个疑惑。 那座三层客栈伫立在不远处,原本旁边栽着的青玉梧桐早已不复存在,整幢客栈立在风中,倒也显得敞亮不少。 破败棚子下仍旧横着两条长桌,八条板凳,一顶篝火,一壶茶水。 “浮生往矣……”江长安再望向那破布招幡,心中如潮流涌动,五味杂陈。 他脚步轻盈,缓缓走过去,客栈中的人似是老早就知晓他要来,周围的阵法相继撤开散去。 江长安走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入,牛鼻子老道便已出现在了身后,老顽童的神态拍着肚皮笑道:“大爷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小兄弟?快快过来尝尝大爷新种出来的茶水味道如何?” 牛鼻子老道不由分说拉着他坐到棚子下,自火堆上拎过来一壶茶水放在案上。 不同上次,这茶是新种新炒的上品茶叶。 只消轻轻一嗅,江长安笑道:“夏周国锦州名茶“三省”,也叫三醒,生在幽冥苦寒地,自生毒性,也就需要过上两次热茶,直到第三次的时候才能饮用,故称三醒。” 黑市街面上这种茶也俗称软黄金,常人得到一片都是珍惜不已,但煮茶之人却如此挥霍浪费,不得不让人惋惜。 牛鼻子老道挥了挥手,爽朗大笑道:“大爷我才不管他是什么三醒还是两醒的,小兄弟,你尝尝,这茶的味道可是与寻常的三省茶水不同。” “哦?”江长安就要拎起茶壶斟上两杯,不料牛鼻子老道连忙伸手制止,解释道:“小兄弟,大爷我种出来的这茶不平凡,喝的方式也是不平凡。” 他说着,翻手自旁边桌上挑了一只酒碗,将整壶茶的茶水全部一滴不剩地都倒进酒碗里。 “这……白水?”江长安有些错愕,眼前的茶水是真正的“白”水,呈现乳白色,就像是用羊奶熬制的奶茶,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嗅到奶香,有的仅仅只是单纯的茶韵。 “一口气,喝光喝净!” 牛鼻子老道不由分说,直接端起酒碗三两下灌进江长安口中,喝了个底儿朝天。 热茶滚烫,好似一股岩浆入喉,江长安回过味道的时候,只觉得肚子里一股股热流滚动储存在灵元之中,绵绵不绝,温和舒适。 茶水甘甜醇香,除了原有的三省味道外,也多了一股淡淡的酒味,江长安身子正是虚弱,被这翻涌的酒熏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嘴角都咳出了殷红,话也说得短短续续:“这……这是什么?” “哈哈哈哈,咳嗽了!呛住了?”看他露出窘迫模样,牛鼻子老道抚掌大乐,直接跳到一旁桌子上,捏起一张鬼脸:“小兄弟,谁让你小子这么不地道,让大爷我陪你兜了圈颖水涧才肯交出所有的种茶书册,这下舒服了?” 牛鼻子老道拎起那再倒不出一滴茶水的茶壶,“啪”一把摔碎在地上: “放心,这一咳,不出七日,你的病也就好了,哈哈……” 第七百九十八章 牛鼻子老道的身份 江长安咳得双眼通红,扶手弯腰就差当即趴在地上,眼前泛出金星,肺都差些咳出来,咳了半晌,才扶着长凳坐稳大串粗气。 “这是药?”江长安有气无力地问道。咳了这一阵胸中的闷浊好似全部都吐了出来,整个人身体顺畅通透了许多,只感觉耳清目明,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稍稍一个内视,他就能够清楚看到灵元上空漂浮着一团白色精气,就像是一个浮空的气泡,江长安出动一丝灵识查探,却也被这气泡生生弹了出来,难以触碰半分。 牛鼻子老道只是摇头,大笑:“酒!治疑难杂症一些小病或许没法,但对你的身体管些用处。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小兄弟,你就不妨直说,这次来是做什么?不会又想是让大爷我跟你一块儿去地宫那种地方?大爷我可不去!这次说什么也不去!” 牛鼻子老道说不出个所以然,江长安索性也不再询问,改了个话题:“晚辈这次来是有一个问题不解,特来求教。” 老道双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破烂袍袖,目光也不看他:“原来只是问个问题,问问问,问完赶紧滚蛋,大爷我也乐在一个安逸清静。” 江长安端坐抬眸,一语惊人: “紫幽帝墓中为何会存在有妖族棺椁?” 牛鼻子老道的双手骤然定住,漫不经心的神态瞬间消散,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刹静止住。 “小兄弟真是说笑了,大爷我哪里知晓那什么紫幽大帝的陵墓情况?大爷我不过是个邋遢山野村夫,闲云野鹤,穷困潦倒,你还以为大爷我什么都知道?” 江长安笑道:“前辈可不是什么邋遢人,随手布下连环阵法,实力不弱于紫府境,哪里有这样的村夫?敢问前辈,在这山上住了多久?” “二十年。” 江长安道:“二十年,真巧,道南书院总院主熊昊天在二十年前失踪在沧溟峡谷,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而且熊总院主乃是一代阵法奇才,更巧合的是前辈在这里镇压白天罡、虺一忠、神耳尊婆和慕容阮香四人的时候,一点星辰百万兵,那可是道南书院的不传之秘,历来只有总院主才有资格掌握。” 牛鼻子老道咧嘴笑道:“小兄弟,你该不会真以为大爷我就是那什么……熊……熊什么?熊昊天?” “你当然不是熊昊天!” 江长安道:“说实话,一开始我的确这样认为,我认定了你就是道南书院失踪了二十年的总院主熊昊天。可你若真的是,那么早在看到你的第一眼,白天罡绝不会认不出你,所以我那时候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你究竟是谁?” 老道仍旧摆弄着衣角,随口笑道:“有结果了吗?” “八九不离十。”江长安娓娓讲述道,“我最开始怀疑你的时候,是因为你出现在地宫深处的时候显得格外轻松,要知道地宫深处的虚无阴煞就连伏天尊者与沈泰也要循序渐进,走走停停,但是你太轻松了,像是闲庭信步一样轻松简单。” 他微微一笑:“先从进入地宫开始,在地宫第十七层,前辈气定神闲地出现,你我共同步入第十八层地宫,发现了地宫中放着的封存三面修罗的火玉棺椁,火玉棺椁十八条锁链困缚,千百道符纸镇压,紧接着各个世家门派相继赶来,都以为棺中储放的就是紫幽大帝的身躯。可是就当众人靠近想要开棺时,棺椁上的纸符自行焚烧成灰烬,这也直接导致了三面修罗破开棺椁封印。” 江长安道:“起先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红玉棺椁在十八层地宫摆了上万年都是相安无事,偏偏等到一群人蜂拥而至的时候,棺椁中的妖兽才醒来,真的有这么凑巧?” 老道蹭了蹭鼻子:“就没有可能是地宫施了阵法,有人一闯进入就会醒来。” “如果有阵法绝对瞒不了我的眼睛。”江长安自信道,不用开天术,光是菩提眼就能看出其中些许端倪,“后来我想明白了,没有阵法,只有可能是当场有人操纵,可是人多眼杂,难以分辨出那人是谁,但是直到符纸烧灭,事情有了转机。” “符纸烧灭?符纸被棺中之火烧灭岂非理所应当吗?这有何奇怪?” “当然奇怪。”江长安沉声道,“我精通火焰,也知晓歃血符,歃血符本就是压制棺椁中生物而生,换句话说,就算是棺中火焰烧得再猛烈,也只是徒有其表,烧去一根头发丝都是难事,更不用说是符纸了。” 牛鼻子老道沉默不语。 江长安继续道:“那就更印证了我的想法,有人在场操纵着一举一动,操纵棺椁中妖物醒来,操纵镇压的锁链断裂,镇压的歃血符烧毁!而在灵符烧毁的时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尸棺,只有前辈一人,在对着灵符比比划划……” 江长安苦笑,正因为牛鼻子老道顽童性子,当时见其描画灵符根本没有多想,却不曾想成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个时候我心里开始有了一个猜想,一个疯狂的猜想。” “猜想什么?”牛鼻子老道放开衣角,神色前所未有地认真。 江长安道:“我猜想你和这座地宫有某种关联,你控制这一切只是想要逼退众人,唯恐最后隐藏的第十九层地宫石洞被发现,可你没有想到,最终我还是利用开天术二度开山门,打开了入口。” 他继续说道:“所有人一同步入了石洞。在石洞之中,黑水潭里忽然聚集出数十个长相与我酷似的人,起初的时候我以为是有人要刻意将仇恨拉扯到我的身上,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崔宁的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阴兵,分明就是这小子使出的障眼法,意图混淆视听,伺机逃离’。在十几个‘我’出现之后,长生灯便冲破墓陵脱身而去,一来,众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二来,也打开了一条逃出地宫的通途捷径。” “这个时候我想到,制造出十多个‘我’的人其实并非是要吸引仇恨,而是想要刻意让我有逃走的机会,能够想出这么个方法并且还觉得有趣好玩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这也印证了我的猜测。” “等一等。”牛鼻子老道猛然暂停制止道,“小兄弟,你也说了,变化幻象混淆视听是为了让你借机逃离,也就是说大爷我要提前先打开通途捷径,也就是利用长生灯破开大帝地宫,谁能搬运动长生灯?你难道认为大爷我是紫幽大帝?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能够御使紫幽大帝本命法器长生灯飞出地宫的,除了紫幽大帝,还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谁?!” “——大帝手札!” 第七百九十九章 仙灯 牛鼻子老道恍然变色,一旁静静听了多时的墨沧彻底糊涂了:“慢着,小子,你不是说世间已经没有大帝手札了吗?就连道南书院沸沸扬扬的‘道藏法会’都是一个骗局,从哪儿来的大帝手札?” 江长安道:“世人只听闻有大帝手札,多年来诸多传说也足以证明此物并非是空穴来风,的确存在,但是世人都错了!” 墨沧面色惊愕:“世人……都错了?” 江长安目光苍茫:“大帝手札并非是书页死物,更非是一件遗宝,而是一幅画,是大帝的一缕残念,就如同我在幻境中做见到的那位紫袍年轻人一样,有思想,有意识,与常人无异。” 他看向牛鼻子老道沉默静止的面庞,淡淡说道:“在十八层地宫石壁上有三幅壁画,前两幅壁画犹存,唯有第三幅消失不见,可石壁却安然无恙,没有任何涂抹雕琢的痕迹,只有一种说法解释,那就是第三幅壁画活了!” 壁画活了! 即便是活了十万年,眼前种种怪事也让墨沧都忍不住咋舌。 江长安道:“在第九层地宫,我发现了一具沉眠了二十年的尸骨,尸骨身旁写着七字——‘大帝未得长生果’,奇怪的是此人的储物戒以及法器都消失不见,此前我一直以为是与死者同行的同伙拿走了这些,可我却一直费解此人为何如此笃定‘大帝未得长生果’?即便是我们探索尽了十九层地宫,都不敢这么确定得说出这句话,他是如何知道的?我想只要一种解释——有人告诉了他这一点,并且令他深信不疑!” 江长安将整件事情的猜想从头梳理道: “二十年前,道南书院总院主熊昊天机缘巧合得到紫幽秘钥打开了帝墓,正当他万分欣喜回到道南书院与总天监姬缺说及此时之时,却被姬缺密谋夺去了秘钥,又被重创逃入妖国境。眼见时日无多,熊昊天毅然决心进入地宫,走到第九层时,终究耗不过虚无阴煞,命魂枯竭,生命也终究走到了尽头,但正当奄奄一息之际,他遇到了从墓冢中醒来的大帝手札,也就是遇到了前辈你。 我不知你们说了什么,但可以确定为了防止道南书院阵法失传,他将毕生的阵法学识都传给了你,储物袋与法器一定也是前辈收了起来,同时,你也告诉了他一点:大帝未得长生果。大帝是生是死,大帝的手札残念自然清清楚楚。” 江长安叹息道:“这也就不难解释白天罡在幻阵之中遇到前辈时为何毫不惊讶,按理说一个是白家家主,另一个是道南书院总院主,两个雍京城声名鹊起的人物,就算时隔二十年也应该能够隐约认出来对方才对,但是他没有,因为前辈根本就不是熊昊天!” 破屋棚很冷清,只有他们两人,冷风吹在牛鼻子老道的脸上,胡须摆动,更加苍老了。他双眸暗淡,暮气沉沉,眼中没有一丝光彩,木讷的站在那里,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却犹豫不决。 足足过了半晌,牛鼻子老道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猛地吸了口凉风,揉了揉牛一样的鼻子,忍不住拍打手掌,哈哈大笑:“小兄弟,你这脑子就是不错,也难怪能够答出大爷我出的题。不过有一件事,你却是说错了。” “什么?” “长生灯并非是紫幽大帝本命法器。” “你是说大帝未与长生灯结契!” 江长安一脸惊赫,命烬见紫幽,灯灭知长生。古往今来所有人都将长生灯直接与紫幽大帝捆绑在了一起,想起长生灯,必定会提及紫幽大帝,想及紫幽大帝首先想到的也一定是长生灯,这就好似光与影,二者的关联早已经是密不可分。 可现在突然有人站出来说长生灯并非紫幽大帝的本命法器,没有人会接受。 牛鼻子老道笑着说道:“紫幽大帝没有炼制本命法器,而是从头至尾,只忠于长生灯。” “忠于长生灯!”江长安心底掀起轩然大波,他很清楚这句话蕴藏的含意,常人皆是在踏入修行初期炼制出处于自身的本命法器,以精血结契,人与器便能血脉相通,浑然一体,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强悍的。 而众多修士中,也有一些不修行法器,直接御使比自身力量强横百倍的宝物,就如同凌霄宫老宫主莫谷子,虽然手执崆峒印这等神兵,却是无力结契,只能依附其强横的力量,不断磨合才能够驱使出冰山一角的实力。 牛鼻子老道口中“忠于”二字,便说明了紫幽大帝与长生灯二者的主次。 “世人都错了,原来长生灯并非是因为紫幽大帝而杨名,而是紫幽大帝借由长生千古流芳……”江长安迫不及待问道:“那么长生灯是从何而来?” 是什么样的神兵能后让紫幽大帝放弃了炼制本命法器? 牛鼻子老道沉吟片刻,忽然话锋一转,道:“小兄弟这么聪明,一定也知道上古之年自从天人创立凡尘伊始,世间万物生命无有节点,无有尽头,后来天人觉察到这一点,给了万物各自寿命,自此便有了生死。十万年前佛祖释迦牟尼尝遍世间疾苦,于菩提树下坐化成仙,同时也造化出一物,能够掌控生死秩序,使得善恶分明,赏罚有道,自此,有了轮回。” “前辈说的是青灯?可是这一切仅仅都是传说而已,没有人见过仙人,更没有人见到过青灯。” 牛鼻子老道嘿嘿笑道:“不错,那小兄弟你可记得青灯最后的传说如何?” 江长安道:“青灯安置于天阙往生殿之中,另有掌灯人日夜护持其不熄不灭,可是传说就在数万年前,突然有一日,青灯不知何故,自行熄灭了,一跃仙逝,跳入凡尘,转世坠入轮回,有传说青灯转世成了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一魂一魄天残之躯。” 江长安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嗤笑摇头,觉得万分可笑,自古至今患有天残之躯的人不在少数,凭什么会是自己?十四岁那年慕华清还借机用这个借口在江府门前聚众千人,想要将他活活逼死,这一切经历更让他认为这不过是个荒诞到极致的传说而已。 怎料牛鼻子老道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视在他脸上,略带深意,笑道:“其实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青灯坠入人间,转世轮回的是灯芯,而青灯灯身则飘落凡俗,数万年后被一个在溪边嬉戏的放牛娃捡到,自此踏入修行之道,短短三年修行至化境篇,十年突破至大道篇,二十年跻身一手遮天的大能强者行列,三十年,成为世人瞩目敬仰的——紫幽大帝!!!” 老道将胸中积攒多年的秘密一吐而尽,好不畅快,笑呵呵地说道:“那年,紫幽大帝四十一岁。” 三十年成帝! 江长安砰得一声站起,整张桌子都掀翻在地,杯盏破碎。 他感到无比震撼,猛然道:“青灯的传说是真的,也就是说……长生灯就是昔日的青灯!” “正是。”牛鼻子老道笑道:“想那青灯没有了灯芯,力量已是折煞大半,大帝无力使其认主结契,威力再折大半,如今所传长生灯的力量,还不足青灯千分之一。” “仙灯,这就是仙灯!”江长安总算知道这二字由来的原因了,这股威力根本就不是凡尘所能承受的。 牛鼻子老道捧腹笑道:“‘灯灭知长生’所指根本就不是什么晦涩的道法,只是青灯失了灯芯,无法再重新燃起,故而‘灯灭’。而那‘长生灯’的名号。不过是紫幽大帝随随便便取的一个名字,寓意道法长存,世人视若瑰宝,反倒曲解了真正含义,想复杂了。” 江长安又问道:“依照此言,青灯的灯芯也流落世间,转世轮回,能够与长生灯结契联和的只有青灯?” “小兄弟很聪明嘛,不错,长生灯是灯芯带来凡尘的,本就是属于他的,严格来说,灯芯才是他真正的主人,如果灯芯真的找到了长生灯并且结契,会有什么样的力量?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知道。” 江长安心思一沉:“那也就是说,若是灯芯转生者记忆复苏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定会来寻找长生灯,很有可能在前些日子的大战中他就站在那些看客之中,甚至现在依旧游荡在沧溟峡谷里……” 第八百章 这盏灯本就是我的 沧溟峡谷妖国境一处无人问津的荒泽,这里密林幽暗,深蓝与赤红交织的奇异树木参天而立,奇貌瑰丽,却也充斥着毒障,荒无人烟。 淡淡的天光透过树叶间隙打在地上,跳跃成斑驳的光点,密林幽谷,整个看上去就像是与世隔绝、分离出的一个世界。 簌簌—— 一声声树叶飒飒作响,如果仔细看,就能够察觉那树叶后隐藏着一对对明亮眼睛,贪婪、欲望、疯狂遍布其中,世上只有人才会有这种眼睛。 而这种目光足有上千道,林中藏匿了成百上千道人影! 他们动用隐遁神法,各显神通,树上树下,地上地下,各自以环境为掩护,不约而同地蹑手蹑脚前行,似是极其害怕惊动了什么可怕异兽的沉眠。同时,他们也在时刻观望着周边人的动静,唯恐他人先发制人,落了后手被动。 千人位置交互错落,自上方俯视看去分布的刚好形成一个包围圈,随着众人一步步接近,这包围圈也是一点点缩小。 而在包围圆圈的正中心,好似砸出的一道陨石坑,足有百丈阔、形态规整半圆球的深坑,深褐色的新泥翻出,在正中心的位置,长生灯正伫立其中! 长生灯碧青色的晶莹玉质褪去了陆离光彩,像是暂时陷入了沉睡,在它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就像是拔地而起的一座建筑,存在了世间数万年,沧古悠远,追寻不到尽头。 密林参天古木遮蔽云天,将这一方土地掩盖其中,红蓝叶片也将这一方动静完全遮蔽,若非凑近根本察觉不出其中藏着什么。 密密麻麻的人影现身,站定在深坑周围,每个人都是暗怀鬼胎,提心吊胆,他们的目光不再放在长生灯上,而是看着身旁每一个人,屏气凝神,没有人愿意先成为千夫所指,更没有人愿意被他人捅了刀子。 气氛一时陷入了紧张,压抑着每个人的神经,这是考验心性的过程,就如同熬鹰,比拼的是耐性。 一些专业的杀手还好,他们行暗杀之事常常在一个地点蛰伏十天半月,这点耐心就是基本功,但是一些目中无人的世家弟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煎熬苦楚?心中想的全然是不劳而获,邀功请赏。 所以时不时地可见几道身穿华丽衣装的人影自密林中爆射而出,可就在即将触及长生灯的时候被上千道光彩神虹打成了血雾。 气氛再度陷入宁静,所有人只待就这样耗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可是这些杀手都知道眼前的形势不容乐观,越等下去,长生灯位置所在的消息就会泄露出去,引来的麻烦也就越来越多,一旦引来世家强者,这些孤身散修便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每个人心中都是万分急迫,火烧眉头,偏偏又不可轻举妄动,活活承受着煎熬。 就在此时,只听一道脆朗的男人声音从林中传来,传到每个人的耳朵: “世上总是存在太多的爬虫,栖身于黑暗,意淫着光明,慵懒以度日,口舌以相争。即便是懦夫也尚有称雄的时候,可这种爬虫始终都只是爬虫。” 所有人不禁循声望去—— 他好似自暮光晨昏中行来,薄薄雾丝蒙在面前,黄色的光迹斑点在脸上跳跃不休。 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外表看起来放荡不拘,一头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总免不了再度平添几分疏狂的味道。但深黯的眼底却充满了平静,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随时都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一眼望去绝对谈不上俊俏,但却有一种清秀干净,如同邻家平常少年,正是二十三四岁。 他的手里把玩着一件拇指粗的无暇空心白玉,纯净无杂,上面一圈圈螺旋细纹,就像是一只蚕蛹的壳,长久的把玩在上面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包浆,足以看出他对此物的钟情喜爱。 黑袍簌簌摆动,漆黑如墨的束身长袍,没有过多的华丽雕饰,长及倚地。细长腰带束住腰身,缓步行来。 很奇怪,他明明看上去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人,可是任何人看去,都更感觉像是一个随时能够将人吞噬的异兽,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他的身上,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抬眼看他款款走近。 便听有人听出了他话中辱骂之意,忍不住怒喝:“敢说大爷我们几个是爬虫?你小子又算是什么东西?” 他只是笑了笑:“诸位,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让诸位见证一下我刚刚练就的一个戏法……” 戏法? 这个节骨眼上谁愿意看你变什么狗屁戏法?无数人眼神轻蔑,更有甚者已经想好了杀掉他的一千种方法。 长发男子对这些嗤笑不予理会,探手摘下一簇树叶,特异的枝叶湛着幽蓝,另一只手掌不停在上面挥舞,眼神及脸色都变得兴奋:“各位注意了,我要将这簇树叶变成红色……” 见到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那狂喝之人勃然大怒,身影一跃来到眼前,乃是一个四肢发达的壮汉,壮汉身躯如一座山岳,只消挥一挥拳头就能够将他单薄的身形生生砸扁:“小子,大爷在和你说……” 噗! 整簇树杈连同枝叶都被插进壮汉口中,鲜血混合着血浆爆炸成肉泥。 长发男子缓缓抽出树杈,他的动作轻柔而优雅,吱吱摩擦颅骨的声音让每个人都生出寒栗。 沾染了血浆的枝叶染上了一层血红。 “当啷啷,怎么样?是不是变成了红色?” 他大笑着向众人展示成果,妙 趣横生。 所有人心中一沉,他们大多又是杀人不见血的主,又怎么甘心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盖过了风头,挫去了锐气?顿时百道神光同一时刻爆发出来,直叫他尸骨无存! 可是眨眼的一刹,这百道光束同时消失,接连响起的是上百道人的凄惨痛呼,这些出手的人已然身首异处。 闪烁间十几道黑衣人遍布人群中,就像是一道道神秘的影子,杀人无形。 长发男人一指竖在唇上:“嘘——” 安静。 这一次再无人敢肆意放声,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许多人鬓角都淌下数道冷汗,纷纷猜测,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笑意吟吟,摊开两手:“这就对了嘛,安安静静听我把话说完,接下来我要变一个更大、更好看的戏法——这个戏法的名字叫做:大变活人!” 凭空变出一个人来?传送阵法?这人是个阵法高手?或者是哪个世家的弟子?霎时间,关于他的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他只挥了挥长袖,目光放在了长生灯上,缓缓走到了深坑底,触手摸到了长生灯玉璧! 噗! 轰然间,长生灯顶所指天云酝酿出狂风雷暴! 泥土翻卷,灰尘四散。 黑云盘旋成漩涡,雷声隆隆作响,好似天塌地陷。 “长生灯有反应了!” “一直以来沉寂的长生灯又起了反应!” 众人喜色还未持续多久,便听大喝:“不好,这小子想要抢走长生灯!!!” “不能让他取走长生灯!诸位同道,我等一同出手先将这小子斩杀灭去!”众人恍若惊梦苏醒,挥手千万盏神芒爆发,就如虹桥璀璨,杀机弥散。 这次,即便是十多道黑衣人影都难以在一瞬之间斩杀千人! 轰隆隆! 长生灯神芒突现,流转在翡翠青碧表面,五颜六色七彩缤纷,周围草木砖石哗啦啦碎裂,仙灯神芒威势席卷而来,便如末日来临,天地毁灭。 “寂灭气息!长生灯……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操纵这灯盏?难道……难道他和紫幽大帝有什么关联?” 长发男子闻声,低眉间升起一丝怒色:“紫幽?一个小小的爬虫玷污仙灯数十载,就他也配?” “放肆!侮辱紫幽大帝,你算是什么东西!”这些意图谋取紫幽大帝神兵宝物的人此时俨然身份立场一转,变成了高人一等的制裁者。 也有人执意问道:“为什么你能控制青灯?” 长发男子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疯狂而病态: “因为这盏灯,本来就是我的!!!”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零一章 两族之战,万年骗局 所有人惊恐地抬头凝望,只见长生灯悬空而起,眨眼没入长发男子身体之中,而后一道霞光闪过,眼前白茫茫的,而后即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无数人的意识到此为止。 长生灯爆发出的霞光直接将所有人的身体都轰地碎裂,就连尸块也没留下,声声炙烤成了缕缕青烟,无数人惨叫哭嚎,可是没有人能够听到,这里只是妖国境荒无人烟的沧海一粟。 过了半晌,深坑中不见长生灯,不见其他人的踪迹,只剩下长发男子。 大变活人,活人变了死人! 一片静默,他疯狂地笑道:“鼓掌!” “啪啪啪……”他自己扬起双手抚掌拍打,独自响亮的声音在密林中传荡不歇,陶醉其中。周身十数道人影颔首待命,面色虔诚。 “世上的人总是墨守成规,大变活人,我可没有说过是死人变活人。” 他淡淡说着,长生灯化作的青芒就躺在他的手心,灯光一暗一明,就像在一呼一吸,万分喜悦。 “我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此后神州,没有人再能阻挡我?” 他低喝着扬手摧打向山巅—— 可山静谧未动,就连一片树叶也没有掀起波动,长生灯灯身异彩眨眼消散,黯淡无光,无论在再如何召唤都是没有反应。 忽然,这张清秀的笑脸一滞,变得极度扭曲,双目瞪得豁大,面孔狰狞,茫然四顾寻找着什么:“神兵本源呢?灯身的神兵本源呢?谁?是谁盗走了神兵本源!究竟是谁!!!” “神兵本源!”江长安皱眉道。 牛鼻子老道嘟囔道:“不错,凡是极道神兵皆有神兵本源。就如同一道神兵的寿元,没有了神兵本源的长生灯就相当是一块废铁。不对,废铁还能砸人呢!” 老道气愤难平:“说来也是奇怪,数月前长生灯一直在沧溟峡谷两境交界的弥沙海,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飞到了颖水涧,大爷我前去查探,你猜怎么着?他大爷的,不知道哪个孙子将这长生灯的神兵本源偷走了!要是让大爷查出来是谁干的,非要将他活活斩成十八段!扔到地宫里喂蜈蚣!” 江长安不知不觉挺直了后背,勾 起眉角,悄悄看着牛鼻子老道不敢做声,神兵本源?是在沧溟峡谷长生灯内部发现的那颗白珠? 江长安轻轻咳了咳:“额……前辈,如果……晚辈是说如果有人不小心得到了这神兵本源,融入身体中,会发生什么?” “不可能!绝不可能!” 牛鼻子老道斩钉截铁道:“若是寻常的神兵器魂还有这个可能性,但那长生灯怎么说也是青灯灯身,神兵本源没有人能够承受,寻常者就连微微一触碰就会犹如堕入冰窖,全身都冻僵。摸都摸不着,又何谈的承受?不过也是奇了,什么人能够盗走它?” 江长安挠了挠额头掩饰住脸上的尴尬,不知道牛鼻子老道若是知晓“盗”走长生灯神兵本源的是个有些傻傻的小丫头,脸上会是怎么样一副神色? 老道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小子,你这样询问,莫不是知道些什么情况?” “不知道,真不知道,我以我的良知发誓。”江长安挺直了背。 “良知?你大爷的你有良知?”牛鼻子老道翻了个白眼,也未深究,花这个时间去思考这些复杂东西,还不如去低头数蚂蚁。 江长安微微笑道:“前辈在出了帝墓之后,利用阵法在这鬼门石关布下了传送阵与幻阵,一些道行低微的修士直接会经过传送阵回到弥沙海,自始至终只会认为这是进入了一个死局,并不会知晓幻阵中这座客栈的存在,而一些实力稍微强横,或者是一些熟知阵法的修士,一旦破开了阵法,进入了幻阵,发现了鬼门石关玄奇诡谲的奥秘,你就不得不出手将他们重创成白痴。这种种所为都是为了保护大帝陵墓。” 江长安淡淡说道:“再之后,前辈找到了百将窟。在百将窟中用青玉梧桐种下十二天都阵的也不是熊昊天,而是你,你为百将窟数百座墓窟前守护的灵兽与魂灵注入了灵力,令他们从沉睡中复苏醒来,这也是为何我们找到百将窟时,时隔万年,百将窟的守护者依旧战力犹存的原因。至于后面的事情前辈都知晓了,我顺着青玉梧桐的踪迹,找到了这里,也见到了前辈。” “大爷我宁愿自始至终都没有遇见过你,大爷的,大爷我可被你坑狠了!这下连老底儿都抖了出来。”牛鼻子 老道眼含埋怨的神色看着他,“这下你什么都知道了,这么厉害还来问大爷我干嘛?” “即便许多事晚辈都很清楚,可前辈还没有回答我的那个问题,也是我始终都未曾解出来的一个谜题,紫幽大帝地宫之中这么多的陵墓,为什么其中还有许多妖族棺椁?而且,第二次两族之战的结果究竟是什么?”江长安神色迫切,牛鼻子老道乃是第三幅壁画化身,对两族之战结果的认知情况绝非常人可及。 岂料牛鼻子老道定了片刻,飒然笑道:“小兄弟,你从何处知晓的第二次两族之战?” “史册。” “哪个王八蛋撰写的史册?” “人族、妖族。” “那谁能够保证史册上全部都是真的?”牛鼻子老道一句话直接将江长安问住,后者愣了片刻,谁能保证史册是真的?只有历史的见证者,可是这些先人早已陨落,无人再能证明真假。 江长安只觉得呼吸急促,问道:“前辈是说关于第二次两族之战,史册有造假之处!难道说……两族大战的胜负另有隐情!” 在参悟炼化大帝历练的时候虽然只窥探一眼,他却是看到了紫幽大帝屹立半空,天空升起一朵大能者陨落的红霞烟云,当时他认定了那霞光正是妖族首领猿皇陨落的表现,难道不是这样? 牛鼻子老道突然安静了,缓缓摇了摇头,那双深邃苍然的眼眸中流露着一股刻骨的无奈:“世上……根本就没有第二次两族大战!” “没,没有……第二次两族之战!!!”江长安恍若一击晴天霹雳砸在头顶,砰然坐倒在凳子上,双目幽沉。 他胸中泛起一口热气,苍白的脸上殷红如血,病态使然,捂着胸口又剧烈咳嗽起来,白眼珠都泛起血丝,脑袋昏昏沉沉:“不可能,妖国境中的猿皇手印是真的,两族大战后的古战场遗迹也是真的,还有百将窟、颖水涧十八层地宫中的成千上万具尸骨,都是真实的,第二次两族大战怎么可能不存在?!” 墨沧也是一脸震撼,她的一片碎片就曾经历了两族战争,至今虽不能够完全还原当日盛景,但却能够清晰感知到那至今都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意!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零二章 仙人迷踪 第二次两族之战是骗局? 别说江长安,就连墨沧都被这种说辞惊得无话可说。 突然,江长安蹙紧了眉头,满目错愕,道:“除非……还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墨沧连忙问道,她知道的虽多但此刻也出现了无法解释的谜题,比起脑子,她自认和这白衣小子相差甚远。 牛鼻子老道抬头看着他,展颜笑道:“哦?小兄弟不妨说说看?” 江长安目光打着闪烁:“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的确存在,但是这场大战却不一定是两族的战争。” 墨沧似是预料到他想说什么,黑云笼罩的面庞后惊愕诧异,“小子,你的意思是说……” 砰! 江长安心神激动难耐,一掌拍在案上,字字掷地有声道:“两族联合了!万年前,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样的敌人,出现了什么样的情况,致使两族面临将要倾覆的劫难,大道将灭,危机关头,两族联合了!!!” “所以才有了百将窟,才有了妖族与人族合葬的地宫墓陵!”江长安明白了。 “小兄弟很聪明,但很可惜,你只猜对了一半。” “一半?” “两族的确面临了大劫难,却不是大道将灭。” 江长安道:“那是什么?” 牛鼻子老道慢慢站起身,缩进袖口的双手摊出来,弯驼抻头的姿态大改,挺直了腰板立着,目光仰视天穹,茫茫无际。 江长安一时想起了古洞中紫幽大帝洞玄观天的景象,他的心口抽动,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牛鼻子老道抿了抿被寒风吹得干裂的嘴角,复杂道:“天的镇压!” “天?天象?”江长安呼吸急促,“妖族首帝东方句芒以一己之力扛天而击,分庭抗礼,神威莫测,紫幽大帝与猿皇莫不是也要与天一斗?” 牛鼻子老道苦笑摇头:“紫幽大帝与猿皇力量虽是不俗,但又岂敢与首尊妖帝相提并论?两族之力联合迎敌的并非是天,而是仙人,一个仙人!” 仙人!真的仙人! 江长安眼眸闪起亮光,这是第二次听到仙人的消息,第一次是从第四重秘境老者口中听到,造化始尊凭借一位开天师打开一座仙墓,可那毕竟只是一座仙人尸棺,眼下听到的却是活生生的仙人,一个真实存在、足以让两族倾尽全力都难以抵御的仙人! 一人独扛两族之力,这是怎 样的一股威势? 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存在,并且直接引发了第二次两族之战。 江长安问道:“为何出现的仙人?” 牛鼻子老道同样不解地摇头,江长安从那双眼中看到了恐惧,不难想象,一个仙人突然出现,这种震撼是上百个连屠大君都不可比拟的。 江长安猜测地说道:“最终在紫幽大帝与猿皇的引领下,两族奋起反抗,于沧溟峡谷妖国境深处决一死战。那一战,万鬼哭嚎,风雷震怒,无数大能强者陨落,就连猿皇元昊也身消道陨,紫幽大帝遭受重创。” 这样说来,在感悟大帝传承的时候所见的陨落霞光是真的,猿皇的确死在大战之中。 牛鼻子老道叹了一口长气:“仙人太强大了,弹指召出颍河冥水,杀敌千万,生灵涂炭。” “轻松召唤颍河冥水!颖水涧并非是紫幽大帝造成的?”江长安震惊道。 牛鼻子老道苦笑摇头:“面临突然出现的神只,两族只好在短时间之内提升实力,而提升境界已然来不及,只有掌握的灵技更多,这场生死决战才有胜的可能,所以在紫幽大帝与猿皇决定下,两族亲密无间,灵技互通。” 两族联合,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江长安神情恍惚,身体的血脉滚烫沸腾,两族亲密无间,灵技互通,放在今日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紫幽大帝能够使出妖族才有可能传承的六字箴言‘曌字诀’。” “经历那一战,紫幽大帝身受重创,整日屈身于石洞中,洞玄观天,而后以仙人的手法指印灵技受到的感悟精进功法,又将完整的功法烙印在长生灯里,没想到倒是让你小子捡了大便宜。” 江长安倍感庆幸,怪不得大帝指法中感觉许多指印古老久远。 墨沧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仙人存在的消息实在太震撼了,已然让世人知道万年前仙人存在过,并且有过一场惨烈的屠杀,所有人都会终日笼罩在随时被仙人覆手斩灭的阴影中,惶惶恐恐难以度日。所以最后世间史册流传的是两族血战的传言,完全抹去了仙人出现过的痕迹,这名叫紫幽的小子甚至不惜将颍河冥水的罪名拉到自己身上,也要隐瞒仙人存在的事实,他捏造出一个谎言要骗过世人。” 江长安凑得更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仙人被斩落了?” “你以为仙人是韭菜啊?想割就割?”牛鼻子老道翻了一记白眼 :“斩杀仙人?谈何容易?关键时候紫幽大帝以长生灯迎敌,又有紫翼圣金蝉的助力,才对其产生了一点威胁。” “紫翼圣金蝉?紫翼圣金蝉固然能够凝滞时间,仙人也受影响?” 牛鼻子老道叉着腰,气势汹汹,可算扬眉吐气牛气了一把:“小子你不知道?若说凡物对仙人难以伤害也不难理解,若说世上还有什么能够对仙人造成伤害,便只会是九妖残魂。” “为什么?仙人开天地,九妖残魂应运而生,按理说九妖诞生其后,为何会对仙人产生压制?” 牛鼻子老道说道:“因为天地初始,天工开物,世间一片混沌,混沌分出十缕烟云,九道化生出九妖。九妖生于混沌,始于洪荒寰宇,照着道理来说,混沌可是比仙人存在的时间都要早,这也是仙人未能荡清混沌气的原因,所以九妖对仙人产生压制也不足为奇,即便是时过数十万年,只剩下九妖残魂,也能产生威慑。” “不然你小子以为数十万年前,仙人为何要除掉九妖,紧紧是为了让人能够正常繁衍生息?别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仙根本不在乎人的死活,只是他们自身害怕受到威胁,可笑这种行径被人传承了歌颂功德的传说。” 牛鼻子老道目光灼灼,视线始终徘徊在他的身上,江长安被盯得全身发毛,连忙又问:“十道混沌气化去九道,另外一道呢?” 牛鼻子老道笑道:“另外一道成了人,在世间漂泊,十万年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被一个在菩提树下坐化的老和尚看中,以身魂渡青莲,生轮回。” “青灯!”江长安惊道。 老道皱了皱鼻子:“十源混沌气,九劫一善生。混沌原生为恶,怎奈第十缕混沌在人世历经生死别离,生出了一缕善念,释迦牟尼看中了这缕善念,才想要用青灯熬去他的恶性。一切也都如所料,往生殿孤寂静谧,日夜佛经吟诵,这缕混沌恶性已被抹去过半,善念得以生长。” 江长安道:“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数万年前不知何故,青灯熄灭,坠入凡尘,前辈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牛鼻子老道回过神,不在意地切了一声:“小兄弟,这些传说大爷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的信了!” 江长安沉默不言,既然真有仙人,长生灯也证明了世上确有青灯,那这些传说也未必全然是假的。 他又问:“紫幽大帝与猿皇联手决战仙人,仙人最后去了哪儿?”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第八百零三章 仙人遗宝 “仙人见机乘风而去,退避消失,再没有出现过。” 江长安的目光充满了狐疑,并非是他不敢相信这件荒诞的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也没有其他什么证据,他所听到的只是牛鼻子老道一人说辞。 “怎么?大爷我废了这么半天的口舌,你还以为大爷我是给你开玩笑呢?怀疑大爷我?” 江长安默不作声。 老道一挥袖子,鼻子窜出两道白烟,当即拉着他转身朝客栈跨去! “大爷的,大爷我虽说为人不着调了点儿,但骗人的事可万不去干!” 登门入室,一股茶香味儿钻入鼻子,有成品茶香,也有焦煳刺鼻的气味。 江长安张望四周,客栈中光影黯淡,但眼前所储放的物件却让他如何也生不出轻视之意,一排排暗红色的木架,上面分出了二十行又纵向交叉处五十列,都要触到一楼顶板,每一个小格子中都放置着一件宝物,他们或宝剑、或斧钺、千奇百怪。这每一节格子也不是凡物,竟能将所有的宝物都包揽其中,大到祭坛河流,小至银针蛛丝,全都存放在这片小世界里,璀璨生辉,灵力氤氲,光芒将原本光线黯淡的屋子照得透亮。 无数的法器宝贝摆放在架子上,琳琅满目,一尘不染。 而在每一个格子的下面,都写着一个名字。 “这些……都是两族强者的法器!”江长安明悟过来,肃然起敬,百将窟与地宫中只有墓棺没一件宝物,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全都搜罗到了这里,避免被盗窃抢夺的可能。 他细心发现,这些名字前不再有“妖族”或是“人族”的前缀,也没有刻意地分开,万年前的大战他们是一家人,现在在这里也是。 忽然,江长安脚步一停,目光落在面前一格空格子上,下面一行古老小字依稀写着“大金翅凤王”的小字。 江长安掌心一翻,青玉梧桐与凰血冰晶石飞入空格,又为这间客栈点亮了一盏幽蓝灯盏。 他躬身又行了一礼:“昔日地宫之中,若非有青玉梧桐庇护,小子早被虚无阴煞湮灭吞噬,若无凰血冰晶石,也不会极快地感悟梧桐积攒的道蕴,晚辈在这里谢过前辈,物归原主。” “大爷的,算你还有几分良知。”牛鼻子老道拍着肚皮嘿嘿一笑,引路朝楼上走去。 老道引路一口气来到第三层,第一层和第二层全部摆满了宝物,相较而言第三层就平淡得多,但也最让江长安不敢小觑,只因里面放置着两个玉牌灵位。 “紫幽大帝与猿皇元昊!”江长安连忙行了一礼,牛鼻子老道止不住得唠叨:“人都死了,还拜什么?” 他跳到灵位后,直接自灵台后抄出一个木盒 ,拿黄布包裹地严严实实,有棱有角。 老道一把揭开黄布,露出锦盒,嫌弃得一把抛进江长安的怀里。 这是四四方方头大的一个方形锦盒,入手冰凉,整体呈现紫红色,琉璃造就,宝玉妆成。上面红漆描画着松柏流云、下方绘着一座宫阙,金阙银銮,雕刻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九爪金须紫晶龙。 又有几座大桥,桥上仙云弥漫,盘旋龙马与丹凤其躯的神车,旌旗幌幌招展,星台上奇花瑞草争奇斗艳,宫阙顶星辰银河飞流如瀑。 宫阙之中,有金甲神人,一个个执锏悬鞭,抱斧横锤。 走入回廊,进得宫门,左右两列文物神将伫立,殿中金碧辉煌、彩凤飞舞。 玉台上,案后最高处坐着一个身材极为魁梧的男人,不怒自威,至高无上,身着璀璨金衣,玉簪珠履,头顶有红霓万道,瑞气千条,一旁身姿不凡的仙女手捧玉盘,其中摆放有神丸丹药、玉瓶净水,文武诸神、万圣朝拜。 江长安意识正渐渐消沉时候,菩提眼一阵清明,猛地回过身来,脊背一阵冷汗,心有余悸,光是这木盒上的图案都险些骗过了菩提龙眼,此物究竟什么来头? 牛鼻子老道扬起一角眉头,似得意地笑道:“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吗?当年紫幽大帝与猿皇二人携手,虽然没有可能斩杀仙人,但最终在仙人离去之时击落了一件锦盒。这就是仙人存在的证据,你大爷的还敢不信?” 仙人遗落之物! 江长安两眼放光,造化始尊自仙墓中开出玄黄仙源乳,这盒子中莫不是也会有?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他不由分说,竭尽所能就想要打开这盒子。可它就像是一块石头,丝毫找不到开关,哪怕是他动用了六道狱灵火与虚无阴煞,都伤不了它半分。 墨沧也来了兴趣,一点黑烟弹到盒子上,可是这盒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水泼不进,火烧不灭,万物不侵。 “别费力了,要是能够打开大爷我舍得交到你小子手里?这就是个敲不开的铁疙瘩!” 牛鼻子老道说着,就要收回去,江长安眼眸闪过一丝狡黠,随后哀惋惜叹道:“只可惜,要是多些时间说不定真的能打开。” “打开?”牛鼻子老道的步伐一顿,大声嘲笑:“小兄弟,你是有几分脑子,但也未免太自负了,仙人之物凡人岂能打开?” 江长安神色踌躇不定,嗫嚅道:“说不定……真的可以呢?” “哈哈,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别说大爷我没有给你这个机会!大爷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看你如何能够打开!” 牛鼻子老道一下又将盒子抛了回去。 却又见江 长安犹豫不决,沉默不言。 “怎么?你不想试一试?”牛鼻子老道被他完全勾起了兴致。 江长安脸色慌张:“晚辈只是在想,若是真的侥幸打开了,这盒子中的东西是归前辈还是归我?” 老道一愣,噗得爆笑,声音震得整座楼都在颤抖,一手指着江长安,一手捧着肚子:“你小子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打开这玩意儿?” 见江长安神色慌张没有底气,牛鼻子索性说道:“也罢,只要你能打开,这盒子里的东西就归你!” “此话当真?”江长安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本大爷要是反悔,就是……就是千年大王八!” “好!” 江长安心中也没有太多底气,只是从开天师打开过仙墓这件事上估计开天术兴许管些用处。 道道纹路遍及整个玉盒,丝丝金光延展探入—— “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 “开!” 一声怒喝,却见琉璃盒动也不动没有半点反应。 牛鼻子老道笑得前仰后合,不乏说着讥嘲的话,幸灾乐祸。 化繁为简,大剑无锋,大巧不工。江长安沉思片刻,耳边仿佛又浮起秘境老者的声音。 “道法藏锋尖,胸中有神泉,人生七尺身,弹指可参天!开!” 啪! 一声脆响,琉璃盒顶弹开,一线缝隙之中喷薄红霓,滚发紫雾,金光万道一时照耀得人睁不开双眼。 卧槽!牛鼻子老道两眼瞪得如牛大: “真开了!” 啪! 神光甫一射出,江长安急忙按住,正色凝眉,神情无比激动道:“有弦音!美妙的弦音!是仙音,我明白了,这盒子上面的图案来看不是那位仙人的法器,而是他要觐见献给他人的宝贝,难怪这声音如似天籁!” 牛鼻子老道双眼恨不得钻进盒子里一探究竟,心中猫儿抓挠一样痒痒,后悔不已,大爷的,谁能知道这小子真的能够打开!不行,非要想个办法将这盒子骗回来不可,大爷我豁出去了,为了这仙人遗宝,这千年王八大爷我就算做一次又有何妨! “弦音?大爷我怎么没有听到?” “嘘!”江长安小声谨慎提醒道:“闭上眼仔细听——” 牛鼻子老道合上眼睛侧耳倾听,半晌也没听得有什么动静:“喂,小子?真的有弦音?大爷我怎么没……” 牛鼻子老道猛地睁开双眼,房间中空无一人,眼前哪里还有江长安的身影? “我……你大爷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第八百零四章 无缺 脚尖悬空而立的执令使在鬼门石关外等了半个时辰,远远看江长安逃命一样奔驰而来,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却听到他口中大喝: “快——跑!” 神虹疾驰,执令使不敢怠慢,驾驭虹桥直指雍京城,一路飞回观月阁,江长安才放下心来,一下躺进太师椅里喘着粗气,脸色更白了,但也不知是不是那杯掺了酒的茶水作用,身体中充斥一条热流,通入全身经络,第五层楼顶凉风萧瑟,此时只披了一件白袍,却不感觉有太多的凉意,像是身体中架着个火炉,热气蹿腾,没过多久,苍白脸上反倒泛起了一丝健康红润。 刚一坐下,一个小二打扮的年轻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年轻人穿着普通,就是平常的小二服饰,肩上搭着一块抹布,深灰色的粗布麻衣,瘸着左腿,是个跛子,但看上起精神开朗,二十出头的年纪。 江长安刚入住观月阁时,并没有想要什么下人服侍照顾,无奈司徒玉凝一意孤行,恰时赶巧在雍京城中碰上了熟人——瘸腿阿吉。 这人正是夏周国京州醉仙楼中的瘸腿阿吉,对于江长安和司徒玉凝二人而言,醉仙楼苓冬房与惊秋房显然具有不凡意义,以至于即便是在观月阁,这位玉凝公主也将整个居室都装潢成了惊秋房的模样。 原本的醉仙楼在这位玉凝公主住过之后生意极为火爆,水涨船高,所用的下人也不再甘心于瘸子,小二阿吉只好转战他处,一次偶然的机会,乘船渡海来到了数万里之遥的东灵国,本想着是在周边小镇安居,可食人血魔早将周边城镇的男人吃得精光,他再不敢多耽搁,硬着头皮来了雍京城。 正在为填饱肚子的事情发愁的时候,老天照顾,他被司徒玉凝带到了观月阁,一天一两银子,这可是比在醉仙楼一月给的都多,更别提照料的还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江公子,自知是个性格温和的公子,不矫情更不挑剔,活儿少也轻松,这就像是天上掉下了大馅饼。 “江公子,您有什么事吩咐?” 江长安吩咐道:“接下来一个时辰,我任何人都不见,任何人都不允许踏入观月阁半步。” “明白了,放心您……”阿吉干劲儿十足,瘸着腿又下楼盯着。 江长安又嘱咐了执令使警戒周围不准任何人步入观月阁,才小心翼翼地将琉璃玉盒摆放在桌子上,阳光直射在琉璃表面晶莹通透,江长安又在周边布上了一道禁制灵力外泄的阵法结界。 啪,仙盒被打开。 没有仙音,却有光彩灼目,紫霞纷飞,神芒想要冲天而起,无奈被阵 法结界阻拦。 足足过了半晌,仙盒中的紫霞虹光才缓缓散去,江长安连同墨沧同时低头看去,只见仙盒中充斥着一团白茫茫的迷雾,一眼望不到底。 “储物箱?”墨沧扶着下巴,“想来应该是和储物袋一样,不过这盒子能够储放的东西可是比储物袋大出不少。” “也就是说其中可能有许多至宝!”江长安极为亢奋,“玄黄仙源乳?琼浆玉酿?再不济给两颗仙丹也成!能够一步登天的那种!” 墨沧听得只撇嘴翻眉:“你小子怎么不说长生不老啊?” “也勉强可以!” “可以个屁啊!你小子可真是敢异想天开,只要能够治好你的病都是大福气!” 江长安伸手摸进盒子,找了半天,陡然摸到一个冰凉的器物,像是金属,也是盒子里唯一的物件。 “找到了!” 墨沧激动凑上去道:“是什么?快快拿出来让本尊看一看。” 江长安抬手抽了出来,两个人都傻了—— 这是一根黑乎乎的铁棍,比起寻常的长剑还要长上半尺,重量足足有五百斤,江长安使劲浑身解数又动用了灵力才勉强提了出来。 说是铁棍,却也有剑格剑柄这些模糊分界,更像是一把铁鞭,可是也不像是鞭,铁鞭的主体分作有十多根竹节,可这根铁棍没有丝毫的节段错落,浑然一体。 除此外更不可能是剑,长剑端头锋利无双,可是眼前这把黑漆漆的铁棍端头切得极其平整不说,整个主体呈扁圆状,比剑要厚出数倍,要拿这东西砍人,还不如直接砸人来得爽快。 铁棍身上也不像古老法器那样遍及什么奇异玄妙的纹路,黯淡蒙尘,甚至还生出了斑斑锈迹,远远望去,真就像是一条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黑铁棍。除了重,一无是处。 “难道外表只是假象?”江长安菩提眼瞅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又奋力挥着砸了下桌子,砰得一声巨响,凭借超凡的重量优势,勉强砸出了一道细微的凹痕。 “这……这是仙物?”墨沧傻了,“小子,你看出了什么?” “这桌子质量不错。”江长安道。方才挥舞时,他可以掌用灵力,可黑铁棍上根本没有半点的反应,铁棍就是铁棍,抛在大街上没有人要的那种。 “难道真的是搞错了?可是这盒子上的图案绝不会说谎,这锦盒明显就是敬献给某个身居高位者的献礼,绝不可能是凡品,可是这铁棍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 就算是自己现 在将这东西捧到牛鼻子老道面前对他说这就是仙盒中的至宝,他一定打死都不会相信。 就在这时,但听楼下阵阵惊呼,一队人马结队朝着这条街道行来,这些人的衣饰看上去与冰凰族相似,淡蓝色长袍,骑着玉麟马,这是一种极为名贵的异兽,形若麒麟,四脚又稍显高大,而眼前的玉麟马则是又与冰鬃晶狮繁衍的产物,鬃毛齐长,一根根毛发似可以肆意柔软变形的冰针,马蹄落在地上踩出丝丝寒意,给人魁梧威猛凶悍的冲击。 而为首者的异兽更加奇异,龙口、狮头、鱼鳞、牛尾、虎爪、鹿身,头顶生鳍,全身白玉色,好似一件瑰宝,鼻息喷着冰焰,背上安着两件鞍座,却只坐了一个人。 这人身高估摸八尺,修长健硕,长发由金冠束起,面色冷峻,出类拔萃,眉清目秀,英俊非凡,那双孤傲冰冷的眼眸中仿佛没有焦距,深谙的眼底充斥着无尽的杀机,却又有说不出的平静,人群中最为瞩目。 这是个完美的男人,俊美得足以让任何人都感到由衷的惊叹,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所有女子的眼神中都翻出了星光。引起更多人注意的,是他眉心一道菱形花冰蓝符印。 “这是冰凰族皇室特有的符印,此人是冰凰族皇室弟子?” “冰凰族来此是为了做什么?妖国境中意图斩杀开天师,这次来多半不怀好意!” 江长安一眼便认出了他身上所穿的那件华丽至极的蓝色道服,服饰上绣着锦绣山川河流,诗意盎然,彰显无尽风雅。在百将窟中凌浣戒指中化出的人影也是这一副装束。 ——东洲第一天骄凌无缺! 即便是认不出衣饰,江长安对他旁边同样骑着一头异兽的凌浣可是记忆深刻。 周围人已认出了局势:“冰凰族公主凌浣,那这身旁的人……便是……” “年轻一代翘楚凌无缺!” 现场气氛顿时火热,喧闹声足以掀起观月阁的房顶。 “阿吉,楼下怎么了?” 蹬蹬蹬一轻一重的小跑声越来越近,阿吉来到面前,抹了把额前细汗,说道:“公子,门前有人求见,好像是……是什么冰凰族的人,嘿嘿,小人也不明白,拜帖都送了过来,公子,见吗?” 墨沧也站在一旁,好奇看着他,笑道:“兴师问罪,还是来讨要青玉梧桐和凰血冰晶石的?小子,这下你可怎么办?闭门不见?”、 江长安站起身,整了整衣饰褶皱:“不见?那不成了千年大王八?”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零五章 天纵奇才,深不可测 “哥,等会儿见到了那个江长安,你非要替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此人张狂无比,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对我们冰凰一族他都没有半点尊敬!” 凌浣心中越想越气愤,狠狠抽了下缰绳,身下玉麟马一声惨叫,但也未敢反抗。 凌无缺只是浅浅笑着:“怎么?坐骑不合心意?要不还像从前一样坐过来?” 他拍了拍身前空着的一个鞍座,那鞍座看上去有些年头,皮革磨损,修补了不知多少次,大小只够勉强坐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凌浣眉头一皱,拉着长音:“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没有给你开玩笑!” “我知道啊,我也没有给你开玩笑。”凌无缺认真道,又伸手拍着身前的小巧鞍座。 凌浣撅起嘴轻哼一声低头不再理他,这位东洲天才也拿这个妹妹束手无策,只有摇头苦笑。 遣人送了拜帖,一行人蹬鞍下马。 “琅嬛阁冰凰族凌无缺,特地前来拜访开天师江先生。” “哥,你还跟他这么客气干什么?”凌浣怒眉扬声道:“快让江长安下来,不然要是等到我和我哥亲自上去‘请’他,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阿吉站在门前,一手正拎着大铁壶,身子趔趄倚着门框道:“公子说了,凌公子乃东洲一等翘楚,自是要见的,只是公子也说冰凰族狂横野蛮的女人不见!” “敢说我狂横野蛮!”凌浣冷冷说道。冰凰族一行人除了她再无任何女人,不是指她还能是指谁? 凌无缺笑道:“那就麻烦小哥引路。” “哥——” 凌浣阻拦道:“江长安此人性情狡诈,没有半点仁义,根本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人,小心有诈!” 凌无缺回身吩咐诸多手下:“保护好小姐。” “是!”众将领命,齐身挡在了凌浣身前,说是保护,实则控制在了外面。 走上楼,阿吉便撤了下去。 江长安正坐在太师椅上,手捧香茗,伸手一指桌旁石凳,后者也不拘谨,坐下来倒了杯热茶,和他一样也面向远方江河,足足半柱香,自始至终,二人都是一言不发。 直到一杯茶喝尽,凌无缺淡淡说道:“看来江先生不尽是外界所传,三头六臂八只眼,也和常人无异。” 江长安莞尔笑道:“道听途说都当不得真,就如同我听说凌大公子神威盖世,名动东洲,如何如何高不可攀,如今不是也与我这俗人一同看这江水东去吗?都是无聊。 ” “东洲天骄?”凌无缺一笑置之,摇头道:“江水东流,大浪淘沙,那些人都是没有见过世面,须知江山代有人才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就如江先生的风头就盖过了在下这个不值一提的无聊人。” “凌公子自谦了。” “江先生过誉了。” …… 两人足足这样客套了半个时辰,墨沧在一旁听得都要吐了:“这就是东洲年青一代两位翘楚之间的较量?万众瞩目与期待的交锋?呸!真他娘的虚伪!恶心!!!” 终于,凌无缺总算打开了僵局:“前两日,舍妹谈及冰凰族青玉梧桐与凰血冰晶石都在江先生的手里,不知是真是假?” 江长安笑道:“凌公子放心,冰凰族两件至宝在下已经物归原主,绝不贪图。” “小子,你这话谁会相信?三岁孩子都不信!”墨沧道。 谁料凌无缺沉默了片刻,竟不再过问。 他的心中早已翻起的风浪:“不愧为开天师,借力打力的法子炉火纯青,便是这般说,此刻我也无法查证,不知真假,只有暂时搁置,是他缓兵之计!” 凌无缺再往杯中倒了一杯茶水:“冰凰族两件至宝既然江先生已然归还,便不再提,另有一件事情,舍妹说在颖水涧时她在先生手里受了委屈,不知真假?” “真的。”江长安想也不想,却感觉凌无缺的身上开始浮现淡淡冰冷杀气。 凌无缺心中一转:“此人够胆,难怪能够深入地宫十九层,光是有开天书远远不够,还要有这种过人的胆魄!” 江长安道:“凌公主有病,我只是顺便帮她看一看而已。” 轰! 整个气氛生出一股无形的压力,门口恭敬站着的阿吉双腿都忍不住打着哆嗦,太冷了,这感觉就像是将地窟冰水临头浇个湿透。 江长安背对着凌无缺,根本没有感知,恍若无物,小腹灵元中乳白色的暖流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没有半点感觉。 凌无缺手中温热的茶水都冻成了冰块,但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躺在太师椅上的白衣背影,心中不禁又提高了警惕:“好深厚的境界,面对我的威压居然半点没有反应,这绝不是装出来的,没有靠任何灵力,仅凭躯体!传言此人肉身抗下天雷,甚至挡下了归墟天象,果真不欺我!” 而听到“看病”二字,凌无缺心中犹如卷起惊涛骇浪,凌浣自小患有先天病疾至今无法痊愈的事情就连族内也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此 人是如何知晓的? “先生如何知晓舍妹有病?” 江长安想也不想:“那还不简单,只需看上一眼,脾性冰冷,又易暴躁,这不是病?” 高手!这是高手! 凌无缺手指颤了一颤!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凌浣的病症!“脾性冰冷、又易暴躁”正是这病症体现的地方,此人竟还懂医理? “江先生还懂医理?” “算是,懂得练就一些丹药。” 炼丹师!凌无缺面色微不可查地变了一变:“依先生来看,舍妹这是什么病症?” “其实造成今天这种结果,不单单只能看表面,真正病根儿就在于你的父母还有你监管不利。”江长安喃喃说道,任性脾气的主要原因就在父母长辈的溺爱。 不错!若非当年自己与父母监管不严,浣儿也不会坠入九寒窟,表面落下病根在于寒毒,可真正的原因是在自己与父母!凌无缺努力让自己鼻息平静下来,胸膛的起伏也逐渐平缓,不能让对方察觉到心绪波动。 凌无缺站起身,赶紧问道:“敢问先生,舍妹此病可有法医治?” “有,当然有,只需要……” 江长安戛然而止,强行将到了嘴边的‘一天打三遍’咽了回去,猛地才发觉口不择言,当着人的面将人家妹妹性格暴躁的缺陷说成是病,总归有些不地道,便随口又加一句:“我就这么随便一说,还望凌公子不要介意。” 话说一半?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要报酬?也难怪,这等族内医病老者都束手无策的重症,不可能随意治疗。 不对,不可能,他的地位与身份不可能再要这等俗物。若非如此,他定然是在掩藏这等天机!不可泄露的天机,如此想来,此人真的有治病之法? 凌无缺眉目凝重,起身淡淡说道:“江先生好生休息,在下今日不便再打扰,他日必定带重礼相求……” “求什么?”江长安疑惑地转过头,凌无缺已然下了楼,不知去处。 观月阁门前,所有人翘首以盼,期待这场天才之间谈话的结果究竟如何? 凌无缺一走出来,所有人都簇拥了过去,围了一圈,竖耳倾听。 “哥?如何?是不是将他揍了一顿?怎么没将他带出来?” 凌浣声音越来越小,所有人都发现,凌无缺的脸色极其沉重,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寒声道: “此人,天纵奇才,深不可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零六章 草鞋王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纷纷瞠目结舌,凌无缺的话无异于间接证明了江长安更胜一筹。 凌无缺转头远远望上观月阁楼顶,身上忽然燃起一股磅礴战意,这是看到同类人才会有的战意,也是他对此人最起码的尊重。 天纵奇才,深不可测。这八字评价风一般地刮过整个雍京城。 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正在这消息还没来及传开的时候,日薄西山,自西边又赶来了一队人马。 与前者不同,冰凰族的弟子大多如同山外修行高人,不入凡尘,只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生清明镇静的感觉,而这队人马身穿黑金重铠,乃是真正的虎狼之师,远远望去就如一卷黑风滚滚黑烟,黑云压城,观月阁门前修士所携带的法器忍不住地战栗,他们感受到了这股撼动天地的肃杀,血腥味二里外都飘了过来,自行防护。 高大的旌旗竖起十盏,黑布金丝,斗大一字“杀”! 这旌旗上写的竟也不是队伍番姓,而是简简单单,也是最为暴戾的字。随风抖动,望而生畏。 如果说冰凰族刚刚离开的那些修行者是一心求道,即将登天而去的准仙人,那眼前这些盔甲士兵就是从地狱浴血归来的恶鬼,每一个人都是眼眸微合,双目死死盯着一件东西,像是一条饿狼。 这样的气势以至于没有人敢言语发声,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等到这群人来到面前之时,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燕城士卒既然到了,七鼎王何在? 就在这时,便听一个特别的声音传来,木屐敲打青石砖发出的声响啪啪连绵不绝,越来越近,绕行了一大圈走到了众甲士前面。 啪! 所有人都呆在当场。 眼看他亲自送上拜帖,同样是寂静得可怕,阿吉结果信件跑了上去,没过多时又跑了下来,避身做了个“请”地手势,为首中年人对身后诸将挥了挥手,所有甲士立身笔直地站在原地,比石雕都要死板,比木头都要笔直,比强者威压还要狂暴,空气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静谧得诡异! 这也是江长安第一次见到七鼎王,身材和他想象的没有太多差异,身材魁梧。江长安的身高在寻常人中已经算是高挑,但是此人还要比他高出两个头,即便站在高人一节的黑甲队伍中也是鹤立鸡群。 络腮胡,长长的马脸,眼眶深窝,眼神无论何时都带着一股难以甩脱的杀意,整张面庞像是刀削出来的一样,棱角分明,皮肤也是久经沙场,粗糙黝黑,两个拳头比脑袋都要大。 可最出乎意料的是那双鞋子,和华丽的服饰毫不匹配,就是几块破烂木板拴上了草绳,像是木屐也像草鞋。 今日的七鼎王并非是世袭得来的位置,那是靠着一步步拼杀,赌上了性命,用无数道伤疤换来的地位!可位子坐的越来越高,头顶顶着的‘鼎’字也是越来越多,漂亮皮袍越来岳华丽,脚步走得也是越来越不实际,所以他还是喜欢曾经在天间地头干农活穿的破烂草鞋,舒服,踏实! 江长安没有施礼,依旧懒懒地躺着晒太阳,沙场之人最讨厌繁文缛节,迂腐啰嗦,从来都是物以稀为贵,他要惜字如金,绝不让自己的话变得廉价。 七鼎王挥了挥袍袖,带着些口音,冷冷哼道:“江先生真是好大的威风,见到本王前来依旧云淡风轻,视若无睹。” 声音沉闷如雷响。 江长安不急不缓道:“面上尊敬不及心里尊敬,王爷觉得呢?” 七鼎王不做声,就坐在了凌无缺坐的石凳上,端坐如松,不动如山。 “七鼎王是为了洛世子的事而来?” “松儿败在你的手里,本王并不觉意外,可是本王没有想到,就连林浮屠也死在你的手里!”他低声道。 江长安微微一怔:“不好意思,林浮屠……是哪位?” 七鼎王眉头直皱,脸上隐有不快,双眸显出杀气:“十年前,本王在燕城偶然遇到一位受伤妖族剑客,此人身子被人活活截成了两节,仅凭一息尚存居然就能够恢复愈合,本王将他带回了燕城。为报答救命之恩,他做了松儿的贴身护卫,约定逾期十年,今年刚好就是第十年!” “那可真是不巧。”江长安想了出来,那个满脸长髯,狮子长相的妖族强者。那一夜在白府半空自己杀红了眼,早没有记得此人姓名,也懒得去记死人姓名。 江长安道:“听闻洛世子不知何故变得痴傻,七鼎王怀疑是我所为?姬缺说的?” 洛松被道南书院顶峰山洞中紫气老者吞噬灵识,除了自己之外第一个发现的人一定是姬缺,不用想都知道,这个老东西为了保全声誉一定会将这盆脏水泼到自己的身上。 七鼎王势如猛虎,道:“姬缺老匹夫说的话,本王断然不会轻信!但也不会置之不理,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情会查出一个水落石出。只是本王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小儿之事。江先生能够解开道南书院二十年无人解开的棋局,一定聪明过人,本王此次前来,是为请教江先生对另一件事情的看法。” 他反身指向楼下:“七千名精兵良将,江先生认为本王此次前来京都的目的是什么?” 江长安思索了片刻,道:“无论是什么,绝不会是谋逆。” “先生真这样想?”七鼎王眼神微微波动,这一路行来,流言蜚语飞遍了整个东洲,却还是听到第一次有人这样说。 江长安笑道:“不然呢?王爷以为我会说你想要谋高位?甚至是夺取江山皇位?” 七鼎王心中一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直言不讳。 气氛一时凝重。 可七鼎王下一句话就让江长安差些将清早喝下去的茶水全部都吐出来:“咱是个穷人……” 穷人?七鼎王是穷人?谁会相信? 七鼎王继续说道:“咱是个穷人,曾经只是农户而已,守着半亩良田,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晓得谁给咱饭,咱就替谁卖命。京都中百官都在猜想,本王领兵前来的目的,他们都在害怕,并非是害怕这江山易主,而是害怕丢掉了头顶的帽子!害怕养的那些妻妾与府邸都被夺去!一个个脑满肠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凡本王还活一天,这东洲必定还姓司徒!” 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种忠心最起码表面看来无懈可击。 江长安道:“我猜,王爷带兵前来京都,是为了平定食人魔物,王爷真正想要问我的是食人红魔的事?” 七鼎王眉头一动:“何以见得?” 江长安道:“为了避免皇室疑心,七鼎王数年不入雍京,甚至不踏入东洲腹地一步,可这食人红魔的事情出来不久,王爷便就来了雍京,不就是为了勤王护驾?” “先生说错了一点,食人魔物出现在东洲肆虐已经是三年零五个月,并非刚刚出现,依照先生的意思,本王三年前就应该来到雍京。” 江长安闻言眉头不可察觉得翘了一翘,旋即笑道:“不错,但是食人魔物出现在雍京城中才是刚刚过去了不久,不久前才算真正威胁到了宫城皇室。” 七鼎王又问:“仅凭这些猜测?” “当然不止,最关键的一点还要多亏了我的伙计小二,王爷来京都数日,迟迟不入宫城进谏陛下,我就派了他去驿站探了一探,巧得是正听到了部下谈论红魔的事。我这小伙计是被红魔从东洲周边小镇逼到雍京来的,对食人魔物的事情刚巧分外敏感。” 七鼎王叹了口气,眼中轻视之意全无:“听闻开天师聪明过人,本王今日长了见识。” 江长安只当这话是恭维,笑问道:“王爷认为红魔是和谁有关联?” “道南书院不干净,雍京白家择不净。江先生认为,红魔会什么时候再动手?目的又是什么?” 江长安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道:“听说明晚陛下将要在圣阳宫为王爷设宴接风洗尘,王爷只消等到明晚,所有事都会水落石出,红魔一事也会尘埃落定。” “明晚……” 七鼎王站起身,弹了弹膝上肉眼不可查见的灰尘,转身朝屋外走去。 江长安忽然笑道:“在下倒是有一件事很想请教王爷。” “先生但问无妨。” 江长安笑道:“令公子遭遇如此重创,七鼎王还能隐忍至今?” 七鼎王面色冷峻,眼底闪现一丝愤怒阴狠,转眼恢复清明,昂首道:“陛下的安全要紧,倘若真如先生所算,明晚一切尘埃落定,再追寻此事不迟。” 第八百零七章 何为凡心 现在,楼顶只剩下了江长安一个人,还有一缕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的魂灵。 墨沧学着七鼎王的模样,坐在石凳上弹了弹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容含带深意:“农户……这么怕脏吗?” 江长安嗤笑不语。 “小子,怎么不说话?这位七鼎王为了主子安危居然不顾儿子死活,他这忠心还真是千年难得一见。本尊都觉得稀罕,呵呵……万事点到为止,忠心没错,过犹不及,就显得假了。” 江长安还是没有说话,再度合上眼睛,微风舒适,搔弄鼻尖,这种安逸的感觉让人上瘾。 “保护好江先生。” 这是七鼎王离开前留下的一句话,同时留下的还有十位贴身侍卫,皆是万里挑一的精兵悍将。 这下整个观月楼彻底疯了,无数人就差跪下磕头求着与开天师相见一面! 江长安三个字狂风龙卷一样席卷雍京,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整条街都没有了落脚之地,站满了人,从上到下瞧去黑压压得像是蚂蚁群,他们仰头张望,其中有是周围的居民住户,大多则是慕名而来的修行人士。 就连道南书院参天院的门槛都快要被人踏破了,即便是姬缺几次震怒声明参天院乃至整个道南书院都与这位妖道不再有任何关联,可每日拜访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想要一观开天师修行之地。更有一些读书人来到铸甲院前,对那石头上“大道酬勤”四字临摹复刻,认为其中必定藏着某种玄妙的道蕴。 可怕的是这种疯狂还在不断地向外延伸。危险也是与名望同在,短短几个时辰,这位年轻开天师的身价突飞猛进,一跃成为东灵国杀手榜前十。 而这位让无数人魂牵梦萦的主角,正倚着太师椅,浅浅睡去了,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轻轻上扬,笑意绵绵。 江长安厉害吗?最起码在他给自己的评价里面从没有厉害这一词,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有冰凰族东洲第一天才凌无缺与东洲最具声望的统帅燕城七鼎王为他宣传炒作,运气还不算好? …… 夜幕垂落,月朗星稀。 夏周国,碧恒山。 这里是慈心洞天的发源地。 层峦叠嶂,覆盖着苍劲翠绿的松柏,山风扑来,排起松涛阵阵,在这夜色中努力望去,就如真的浪潮拍岸,涛声永不休止,置身其中心神却宁静非常。 只是近来这个曾经能够与夏周国国教一比高下的教派受了重创,当代圣姑惨死,圣女犯了禁忌,门中年轻一代死伤无数,就连上山的香客都少了许多。 碧恒山,枯禅峰,化心洞。 洞中正端坐一个白衣女子,长发披散在背,白衣上点绣着斑点似的粉红梅花,禅坐阿紫蒲团上,紧紧阖上的眼眸却不停颤动,细密的汗珠不停地钻出,铺满了额头,打湿了后背,若是有男人在这里,一定能够隐约看到半透明湿衣后无暇的肌肤,但这里除了她,只有一个苍老的婆婆。 这是一个慈祥的老人,瘦削的脸,面色黝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慈善眼睛炯炯有神。让人惊奇的是她没有盘着长发,而是早已削发,只留下了半寸长短,一头的短发像头顶罩了一层白霜。即便是脸上刻画了深深的皱纹,也是不难看出老人五官精致,还带着三分年轻时候的风采,曾经定然也是一个美人。 可是现在一双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嘴里的牙也已经快脱光,一双粗糙的手爬满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记载着岁月沧桑。 她的身形又小又瘦,身穿一套褪色的灰衣袍,足登一双棕色的布靴,正用一把竹扫帚清扫着洞前的落叶。佝偻着身子,虽然已经是老态龙钟了,走路时却仍然步履矫健。挥舞扫帚的双手柔弱却有力,却见没有怎么挥动,那片片树叶都像是被风卷起齐刷刷滚到了洞前一棵大树老根旁。 白鹿正卧在树下,像是患了什么重症一样,不再低鸣。 “咳!” 陆清寒双手猛地被体内错行的灵力弹开,嘴角咳出一丝鲜红,双目木讷,后背再倚在石壁,支撑着继续闭目修行,整块石壁被浸透成了暗褐色。 石壁顶上用半身大的娟秀字迹写着四句:“真者入定观,身心所与尘,见已生秽恶,如彼彩画瓶。” 地面脚下,同样的字迹同样的大小也写:“趣求诸欲人,常起于希望,诸欲若不遂,恼坏如箭中。” 终于在反复几次试探入定之后,她精疲力竭地倚在石壁上,神色迷蒙,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歇息片刻,她咬了咬牙,就欲再试。却听洞外的老者道:“乐天知命,无喜无忧,妙性朗然,其乐无穷。” 她抹了把额前汗珠,问道:“姑婆,究竟……什么是凡心?你们问我可有凡心摇动,可从未有人真正教过我,什么是凡心?它有多么可怕?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怕我知道?” “他们不教并非是怕你知晓,而是连他们自己也都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凡心。”老婆婆一笑,整个脸上的皱纹都掬在了一起,直起身子锤了锤后腰,更加慈祥:“‘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这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可是从没有人能做到。” “姑婆也做不到?” 老婆婆呵呵轻笑摇头。 陆清寒抚顺额前青丝,眼中已再无曾经的冰冷镇静,再问:“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凭什么害怕我去触碰?他们都不知结果是好还是坏!” “巨浪滔天,架船的人不怕,船外的人倒怕得很,席间有人骂,席上人不在意,席外人却咋舌,世事如此 ,世人如此。” “弟子还是不明白,凡心究竟是什么?弟子怎么才能知晓凡心是否有闪动?” 老婆婆笑道:“但须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陆清寒心中一动,玉指撑着石壁努力站了起来。 老婆婆抬手指了指洞顶的四句诗,又指了指她脚下的四句时:“若要你写,你会写在何处?” “洞外两侧。” “写什么?”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这一刻,圣女嚎啕大哭。 第八百零八章 墨河天池 这一日,雍京城颇不平静,东灵陛下于圣阳宫设宴,百官自清晨天不亮就需要站在殿外等候,七鼎王只身入宫,宫城外除了观月阁下站着的十位悍将,七千精兵全部留守在驿站。 而宫城外,江长安的名声传得正劲,风头甚至盖过了凌无缺,偌大雍京万人空巷。反而没有太多人去在意圣阳宫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色一亮,江长安便钻到了神府中,盘腿坐在葫芦谷中,运气吐息,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这几日身体虚弱的情况非但没有恶化,反而正渐渐趋于好转,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胸口一丝浊气不再有,变得极为顺畅。就连墨沧也是多次奇怪他的脸色也不再是面黄肌瘦、病态濒死的模样,总算有了点儿人色儿。 此刻,斗神决的金人正盘坐在眉心,悬空而立。太乙神皇钟悬于头顶,罩下一道蛋壳似的金光在身侧,而在他怀中,虚空隐隐浮现出一道紫金莲,摇曳随风,如海潮般深远的道蕴缭绕在周围,灼烧着紫金色的火焰,虚无阴煞覆盖在全身形似一件金衣。 冰羽曜隼的骨翼完全展开,尽管只有单只,但更显狂放豪迈,薄如蝉翼的冰羽上毛绒细腻,被风一吹颤动摇摆,晶莹如冰石的翼骨里游荡着千丝万缕的金色经络,全身的灵力金芒游走于经络之中,最后汇集于脊背龙骨,一来一回比以往要多花费半盏茶的时间,算是一个完整周天。 灵元里也是热闹非常,生命天源井早已今非昔比,渐渐已显示有一个小水池大,这是全身的灵力酿造来源,也是灵元灵力的源头,用神府上古灵力日夜滋养的好处在此刻体现了出来—— 寻常洞墟境强者的生命天源已成溪流,潺潺流淌,乍一听上去倒有了几分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气势,但实际只是一个不足拳头大流动着的小水洼,一眼望不到尽头不假,却还不足半尺的深度,水色沉黄。 真正生命天源井,意在“井”字,规整有序,不散、底深,江长安这一方生命天源井形若圆盘,自成方圆,有边有际,将所有的井水汇聚一起,深度更是足令半步大能都为之汗颜,更重要的是上古灵力酿出的井水也要比常人浓厚上千倍,水色呈现的是清澈湛蓝,这才是真正的生命天源井。 再加上有星月神树的纯净道力供养,整个灵力提炼运转的速度也事半功倍。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运行妖帝传承的神法,承受起如海潮般的灵力输出,搁在任何一个平常人身上,光是一个吞字诀就能将人灵力抽得一干二净,力竭而死。 灵元上空,三片薄薄的金字诀围绕着神府镜旋转,开天书矮下一阶与斗神决持平,对立持平,道道金符互相交织。 这诸多至宝任意挑出一件都足以令人心惊肉跳,激动地不能自已,此刻却全然聚集一身。唯一的观众,也只有一个还不足半个拳头大的紫翼圣金蝉。 慢慢的,他头顶生出祥瑞紫云,有些麦黄色的皮肤都散发着淡淡的金色荧光,全身都流溢着不凡的气息。 在运行一百多个周天,江长安慢慢收势,口中幽幽吐出一口浊气,钻进池水中冲掉了一身臭汗,又换上件干净白衣,仰头躺在青石上。掏出那柄从仙盒中拿出的黑铁棍,细细端详起来。 江长安伸出手指弹在铁棍上,铛铛发出声声脆响,不似石玉,不似金属,更不似木头,说不出什么材质。 吱吱—— 紫翼圣金蝉环绕在他周围。 “饿了?”江长安微微一笑,这大妖残魂也是有趣,神府中种植的神药秘草不在少数,可它绝不擅动,只肯吃江长安亲自喂食的灵草,用墨沧的话来说就是“讲究”。 又递了一簇灵武草过去,紫翼圣金蝉紫光更加闪烁,张开大口一口吞进了肚子,汹涌的灵力入体,满心舒适喜悦,轻轻亲昵蹭着他的手臂。 江长安指尖轻轻逗弄着它,笑道:“如果过些时间我不在了,你也见不到我了,这神府中的灵药都是你的,你想吃就吃,不用非要我的允许。” 紫翼圣金蝉欢叫嘶鸣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呆呆盯着他,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全身一跃而起贴在他右手食指指肚上,八恨细细的腿死死抱住,好怕他被风一吹就散了一样,就连叫声都变得凄厉。 江长安哭笑不得,这可是天地初开划分神州九分之一的大妖,谁能够想到就像是个孩子一样耍起小孩子脾气,好说歹说,这位曾经的九妖之一才放心飞身离去。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江长安胡乱挥舞着黑色铁棍,用尽了浑身解数,开天术与斗神决都挨个儿试了一圈儿,没有半点作用。 正在参悟奥秘的时候,突然,一声声震动传来,如晴天霹雳,江长安心神一震,只见位于葫芦谷东方的一块荒山中擎起千丈紫雷,云霄穹顶雷云滚滚,直接将一座荒山打碎,碎石崩飞,神光四射直通高天,狂风倒卷,如水浪一样冲进这个小山口,打开了一方缺口道路。 “第五重秘境出现了。” 江长安这一次心情不再有先前那样激动,像是有了生死觉悟的隐世高僧,生死看淡,超然脱俗。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无论是什么宝物都再提不起什么兴趣,欲望变得极为浅淡。即便是自从踏入洞墟境一来还没有生出洞墟之力,江长安也毫不心急,此刻也算是真正能够体会到牛鼻子老道浮生客栈门前挂着的“浮生俱往矣”几字的含义。 所以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江长安依旧是懒洋洋地躺在青石上,安安静静一动也不动,迄今为止每一件至宝都花去了数月乃至几年的时间,眼下自己只剩短短几天寿命,就算有至宝也没有时间打开,倒不如不再去看,也图一个心底清静。 人面对死亡大多都会恐惧,其实他们并非是害怕死亡、害怕生命终结这件事,他们真正害怕的是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完成,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尝试,心底满是遗憾,这种情绪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不甘与无奈。 所以,如果你看到这些的话,希望你能够珍惜每一天每一刻,每天去尝试一些没有试过的,不妨试着去看一看山外的风景。毕竟,意外与明天,没有人知道哪个会先来,我们能够做的,只有努力得从容。 江长安没有心思去,紫翼圣金蝉却像是个好奇心强烈的小孩子一样,闪动着翅膀游离飞去,半柱香的时间又飞了回来,激动地四下飞舞,而后又紧紧抱住他的食指,这次不再是害怕他离开,而是拽着他扇动翅膀朝山口走去。发出振奋至极的叫声,也不知看到了什么。 紫翼圣金蝉拼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抬起他的一根手指,吱吱叫声求着他能看上一眼。 江长安干脆闭上了眼睛,半晌,又猛地睁开,向着山口方向走去。 紫光落雷如飞瀑轰在地面,碎石横飞。 他一指金光劈开碎石,捅开一条捷径,来到入口见到面前景象,不由得惊异! 整座大山都被落雷轰出一个百米宽阔的圆形深坑,深坑中生出一层池水,池水漆黑如墨,水面上空正有隐隐虚幻的龙凤身影翱翔天际,池底也有斗大的赤鳞神鱼畅游来去,四周擎起了百丈高的宫阙,神光熠熠,彩霞纷飞,好似人间仙境。 却见阁楼上纷纷站有仙人,俯身看着池水,有男有女,以池水照镜,整理妆容。尽管只是虚幻假象,却也有让人想要拜服的冲动。 “这些是这池水曾经所在的场景?”江长安惊道,这水池究竟什么来头? 真正可怕的是天上的惊雷,数万道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雷光劈落在水面。 江长安来不及走近就被这炽热的雷暴感知到,数十道跟着袭来打在他的身上,摧枯拉朽之势,轰隆隆几番炸响,交叉在身前的双臂外侧居然裂开了血肉,这雷光如此恐怖! 令他感到惊异的并不在此,而是在于在这不可阻挡的雷光就打在水面,可却击不起一丝水花波纹,整个水面太平静了,若非菩提眼能瞧出水流自行缓缓流动,光是以水面倒影判断的话,还以为这是一枚巨大无比、被打磨光亮如镜面的黑石。 这池水古怪至极。 正在此时,脑海中浮起一段字文: “道道烟云放神芒,辉辉幌亮穿红电。飘飘万迭彩霞堆,沥沥千条紫雷现。墨水天成浩然镜,恰似一横黑玉段。纵有神仙坐虚位,见我俯首也开颜。” 好狂妄的文字!江长安不禁惊叹,便是神仙也须俯首开颜,写这词句的人也当真目中无人。 再继续瞧下去:“龙凤神禽池上过,参圣仙鱼着底飞。里外两道分身境,不堕人间点污泥。阴霖不溢,阳旱不涸,澄亭如鉴,即,墨河天池!” 第八百零九章 成败在于今晚 墨河天池! 江长安对前两字并不熟悉,但天池二字的意义则是非凡,九天圣水,汇于天上,即是天池。这是传说中坐落在仙宫前的天池! 众仙俯身照镜,也与传说中的一模一样,江长安大吃一惊,他想到了另外一点,如果说墨水天池的传说的确存在,加上长生灯的存在,眼下种种仙界的传说都成了事实。那么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面前——这些传说是从何而来? 空穴来风?那未免也太巧合了,仙人的事情凡人是如何知晓的?仅凭这些偶尔出现的虚幻圣象远远不够,江长安甚至有一种感觉,万年前仙人出现在盛古神州引起了两族战争,这绝不是偶然发生的事情。谁能够保证万年来仙人没有再度临尘?没有人知晓,甚至还有可能,如今的盛古神州便有仙人存在! 江长安不敢再想下去,紫翼圣金蝉扇动翅膀,浑身金光闪烁,凝固时间,前方一米见方的区域天雷凝滞停在半空。 他伸手像是拨开珠帘似的拨去雷光,踏步走上水面。 于是发生了更加奇怪的事情,脚下池水坚不可摧,即便是不驾驭神虹灵力,走在上面也不会沉下去,如履平地。 江长安一动,紫翼圣金蝉趴在他的肩上也跟着动,于是只有站着的这一方区域雷光止歇,纵身走过去,停滞的雷光离开了这个范围区域,又照常砸落。他畅通无阻,一路走到池水中心,所有仙人的目光仿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就算是没有所求,江长安心底也涌起一丝丝的好奇,想要弄清楚这墨河天池蕴藏的宝物又是什么? 可是除了不停滚落的雷暴,池水没有半点特别之处,江长安心生疑窦,举起黑铁棍使劲浑身力气打在水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铁棍也并没有像是打在石头上的震动感,这一棍更像是砸进一团稀泥里,五百斤的力道被轻松卸去,再被弹开。 “奇怪,哪里有至宝?” 正思索的时候,紫翼圣金蝉翅膀忽闪拍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全身疲累得摊在他肩上,这一小会儿的紫雷控制竟然就将大妖残魂的力量用尽!江长安不禁大为吃惊,这还只是一方一米宽阔的区域,要知道在地宫中它静止整个颖水涧的区域都超过了将近两个时辰,这雷光果真不俗。 咯咯—— 头顶雷光晃动,周围皆是雷幕,紫翼圣金蝉力气用尽无法再开路,自己俨然无路可逃。 便在雷光落下来的一刹,江长安怀中紫金莲光跃然玄顶,疯狂雷光一遇浓厚的道蕴全部寂灭,霎时间整个墨河天池顶上积蓄起的雷云消散去,没有一道雷光。 所有宫阙仙人、龙凤神鱼的圣象也全部化作青烟,水面只剩下他一个人,整个神府世界又恢复了安静,凉风拂过天池水面,但见稳如磐石的池水泛点涟漪,江长安低头看去,黑水照成的镜子里映照着他与金蝉的身影,虽是墨水,却比任何清水都要干净无尘。 “雷光散了,是道蕴!第五重秘境试炼通过的资格是道蕴。”江长安暗暗庆幸,这等力道的天雷可不比虚无阴煞弱,若非自己道蕴深厚程度已经是养出了道心紫金莲,早就被劈成了飞灰。这等实力的天雷,一般强者根本无力承受。 “雷暴既然散尽,那第五重秘境隐藏的至宝呢?”江长安茫然四顾,始终不见任何奇异的地方,更没有什么至宝存在的可能。 找了许久也没有见到有什么特别藏宝地点,他紧紧蹙着眉头,抬脚向岸边走去,岂料刚走两步,忽然感觉一丝蹊跷。 低头看去,霎时惊诧不已! ——脚下水面镜中,已不在有他的倒影! 江长安慌忙转身望去,湖中心不知何时有紫光画出一圈三米宽的圆圈,圆圈之中定着一人,白衣,桃花眼,高挑身段,池水中的人可不正是自己?他的一瞬倒影正定格在圆圈水底,一动不动,动作保持着离开时的一瞬。 “这是怎么回事?”江长安一跃上岸,光照在身上,影子打在地上,“看来湖中停下的只是一刹场景,并非是影子。可是,这又是什么意思?” 细细思索,自从得到神府镜以来,几重秘境中的宝物都是明摆着放在那里,可是眼下却不同,甚至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根本就猜不出什么是至宝。 “龙凤神禽池上过,参圣仙鱼着底飞。里外两道分身境,不堕人间点污泥。” 江长安蹲坐在岸边足足想了一个时辰,即使没有结果也毫无馁色,神府镜从未让自己失望过,各个秘境试炼难度与宝物的珍贵程度呈递增趋势,他可以确定,这个宝物一定存在,而且一定远远超过前四重秘境至宝的作用。 一直坐到了日落西山,江长安抬头看了眼,轻声说道:“圣阳宫的宴席该开始了,今晚,一切成败,都在今晚……” 他起身刚拍去身上泥尘,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阿吉朗声呼唤道:“江公子,时辰到了,龙公子也已经来了,正在楼下等着您呢……” 江长安自神府中抽身而出,拿起白狐裘披在肩上,由阿吉搀着,开门下楼。 “下来了!开天师出来了!” “先生,吾乃东灵青衣郡林家……” “江先生,在下是夏周国锦州……” 阁楼外的人霎时间形同打了鸡血一般,自报家门。若非有七鼎王留下的十位将士拼死阻拦,他们早就扑了上去。 “都他奶奶的安静点!”龙囿灵冷喝一声,暗含龙语,顿时无数人心中一震,不敢妄动,噤若寒蝉。 在看到江长安的一刹,这位板着脸的龙少爷又转了一副嬉皮笑脸:“江乌鸦,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感觉如何?” “感觉?”江长安笑道:“耳朵疼。” “哈哈,是有些吵!”龙囿灵转而问道,“时辰差不多了,出发?” 他一挥手,门外四位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又扛进来一把暗红色的太师椅,轻轻搀着江长安倚靠在上面,白衣胜雪。 龙大少爷走出门外跃身上马,乐声吆喝: “出发,道南书院!” 第八百一十章 血溅三尺 傍晚时分,道南书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玉凝公主下达的旨令?诸位有没有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玉凝公主怎么会在这晚上来道南书院?又为何要将各院院主天监召集来?” “不知道啊?老夫还觉得蹊跷呢,今晚正是陛下设宴款待七鼎王的时候,这个时辰宴席早已开始,文武百官需要到场,照理而言七鼎王世子洛松与玉凝公主早有婚约在身,今晚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一道旨令?” 道南书院总院议事堂之中,无论是年纪还是修为都是首屈一指的总天监姬缺坐在中间最高席位,席位下两边一字排开,先是总院的几位长老,而后按照辈分即是各院的院主与天监。 排在首位的当属丹荷院,弯月脸鹰钩鼻的黎川笑意阴沉,双目隐藏在深深眼眶阴影里,身后坐着的则是丹荷院天监北烟客,相貌不俗,笑里藏刀,让人心生不适。 接下来则是铸甲院的杜衡,异常宽厚发达的肌肉块有棱有角,任是其他人如何揣测,始终闭口不言,面无表情,异常突出,孔婧琳坐在身后,同样默不作声。 其他就是一些有些资历的老门院,参天院则是因为江长安妖道一事,被刻意安排到了最外侧靠近大门的位置,秦风骨巴不得这样,他倚着门框抱着二胡,当即打起鼾来。而身后的参天院天监空席则由苏尚君坐着。 门外,各门各院的弟子站得整整齐齐。 让诸多弟子在场旁听,也是旨意中奇怪的一条。 又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眼看越来越多的人都有些不耐烦,想要离开。 黎川站了起来,一身灰袍和他的脸色极为贴切,阴沉道:“既然各位眼下无事,又难得聚在一起,老夫便有一点点小事想要向总天监禀报,若是慢了迟了,也对我道南书院不利。” 终于见有人站出来,堂中的嘈杂声音渐渐安静。 姬缺微微睁开眸子,满脸的皱纹都抖了一抖:“黎院主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黎川道:“老夫说的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那就是参天院的天监位置。从前参天院门徒不过只有零星几人,没有天监也没有什么影响,可是眼下道南书院参天院修行的弟子越来越多,若再无一个天监,恐怕对我道南书院的声誉也是不利。” 杜衡闷哼一声:“黎院主莫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就没有看到如今参天院的天监位置上坐的便有人?奉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要管好自己,手臂伸得太长,就怕收不回来了。” 黎川眼神沉寂,微微示意一个眼神,北烟客站了出来笑道:“黎院主此话说的是,可是苏尚君苏姑娘并非是道南书院的人,道南书院选用先生或者天监历来都是在后山峡谷试炼打过两场才有资格,即便是江长安也不例外,可是这个女人又有什么资格?” 周围顿时响起嘈杂议论声,苏尚君心底苦笑,坐在这里是秦风骨的请求,如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身为宗主的气势丝毫不弱,脸色淡然,岿然不动。 北烟客手摇折扇,扇着阵阵寒冬冷风,笑意也让人心生寒栗:“杜院主既是提到做人,咱们就好好说一说。为人师者,必先正其身,方能教书育人,此乃师德之本也。可是却就有这样的先生,用了小把戏将七品丹药炼化成三品丹药,引来了诸多人登门拜师,下一刻就失踪不见。他人还以为,我道南书院都是诓骗他人的小人,将人带来了书院,自己却撒手撂了挑子不管了。” 门外参天院的弟子喧闹不定,根本不认同这个说法,堂内不少人却争相附和,这段时间以来许多人都来参天院拜师求道,许多还不是为了丹术,而是为了开天术,江长安的影响太大了,正所谓不遭人妒是庸才,其他几个门院院主天监早就瞧红了眼。北烟客口舌功夫了得,简单几句话便将众人心中不忿都挑了出来,纷纷站在了这一边。 杜衡心底怒火一点就着,若非有孔婧琳阻拦,早就拿拳头将这青衣书生的头给打爆! 见时机成熟,黎川冷笑:“这样,参天院弟子多是为了丹术投奔而去,真心想要学的也是一门丹术,关于天监之位,老夫倒有不二人选。孙浙!” 只见屋外走进一个白面小生,二十七八的年纪,众人差些笑出生来,此人生的太特别了,缩着脖子,弓着腰,挺着圆滚滚的脑门儿,嘴里顶出两枚大门牙都快顶到了下巴,肿着红鼻头,獐头鼠目,一脸奸猾。 “孙浙拜见总天监。”他的声音也尖细。 黎川笑道:“此人乃是老夫高徒,别看实力还不及道果境,但是炼丹的能力已是小有所成,教导参天院的丹术也是绰绰有余。” 孙浙嘿嘿直笑,俨然认为参天院天监位置唾手可得:“总天监放心,弟子定然不遗余力,绝不会丢了道南书院的荣光。” “且慢!” 迟迟未发话的苏尚君终究忍耐不住,蹭得站了起来,淡淡说道:“在下自知是个外人,但也要替参天院诸多弟子说上一句,如今参天院天监江先生迟迟未归,还未卸任,就这般几句话拍案定夺决定天监之位,未免有些草率!” 孙浙反身看向此人,见其长相俏丽,窈窕淑女,端庄大方,一双鼠目更添贼光,冷冷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先不说那些弟子算得几分几两轻重,光是一个江长安就已经沦为了不知是人还是妖的妖道!道南书院,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就算是死,这种人也是死不足惜!” 屋外已有参天院的声响,白穹胡胖子领头怒喝:“去你妈得胡说八道!江先生无论是人是妖,都是我们的先生!” “不错,参天院永远不会认同其他天监!” 砰! 杜衡一掌将身旁的桌木拍成了碎末,一瞬间已经抓着孙浙的领口拎了起来,雷霆震怒道:“小兔崽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将你一掌拍死看看你是不是死不足惜!” 黎川身影一个虚晃已是扣住杜衡的手腕脉门,冷冷说道:“杜院主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有一点长进,整天打铁都没有磨去你半天的暴躁性子,倘若杀了这位未来的参天院天监,你这位院主也是坐不住了!” 杜衡一身傲骨:“坐不住又如何!这个位置不要也罢,但是事情必须讲究个对错,明辨个是非!” 双脚悬空,孙浙丝毫不惊慌,展现出了超人的镇定:“呵呵,杜院主不要冲动嘛,在下说的都是事实,道南书院一道正统,如何会收下一个妖人做先生?更何况谁都知道,如今江先生虽还活着,却害怕被人刺杀终日躲在那观月阁里,被人当做猴围着,胆小怕事,这样的人也配做参天院的先生?” “那阁下认为什么样的人有资格做这个先生?” 孙浙得意一笑,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被放了下来,几位院主天监都忍不住朝外看去,杜衡一张火气的脸庞陡然间笑逐颜开,门外嘈杂纷乱,激动的惊呼声不绝于耳,却各自退避开了一条道路。 而姬缺与黎川一众人的脸色则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变得难看透顶。 整个大堂中,这一瞬间分化出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苏尚君激动地呼吸急促,脚步蠢蠢欲动,就差直接奔了出去。 就听龙囿灵狂笑一声长喝:“道南书院参天院天监江长安到!” 太师椅停在堂内轻轻落下,见座上白衣人脸色萎靡,一脸病态,苏大宗主心头一颤,端庄静谧的模样半分也无,急忙蹲在一旁,打量他周身伤势,小声问道:“你怎么样?” 江长安朝她笑了笑让她放心,面向孙浙:“阁下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坐上天监?” “我……”孙浙如鲠在喉,被这个男人的眼神看着,就如一把利剑悬在头顶,平日再如何巧舌如簧,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 黎川冷然喝笑道:“凭什么?凭的就是老夫如何?” 噗! 江长安未动,却有金人自眉心闪烁飞出,一刹那,孙浙整个头颅被洞穿一个拳头窟窿,血浆喷在离得最近的黎川身上! 血溅三尺! 第八百一十一章 食人魔物之谜 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时恍恍惚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更觉得震撼的则是江长安释放出的洞墟境气息。 “洞墟境!他已经跨入了洞墟境!” “这怎么可能,他看上去不过也才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这个年龄……就算天分再高,也只是刚刚入化境篇道果境!” 江长安看着姬缺,微微笑道:“凭你?你算什么?” “江长安你放肆!”黎川几欲动手,就连姬缺手掌也是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便听门来龙囿灵大大咧咧走了进来,漫漫说道:“奶奶的,江乌鸦,身体不好还要装逼,本少爷怎么说的?你想要杀谁只管抬抬手指就行了,咱们来的路上不都说好了吗?你抬一根手指,本少爷就杀一个,抬两根,就是两个,抬三根,就通杀!” 姬缺与黎川眼瞳微缩,全然不敢妄动,龙囿灵身后跟着长着龙相人身的莫老,光是这股气势,就让所有人心跳不由紧张加快! 龙囿灵面向众人笑道:“接下来,是我兄弟发言时间,不要怪本少爷没有提醒,我兄弟生了病,声音小,倘若让我听到谁半路插嘴,或是故意喧闹的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龙族皇室血脉雄威,书生脸儿的龙囿灵尽管一身匪气,却难以掩饰这股少年老成的持重霸气,让人心中不由感到一股压迫。 大堂内,阒寂无声。 江长安轻声笑着问候:“姬总天监,许久不见了。” 姬缺眼中暗暗恼恨,不行于色,说道:“没有想到江先生还真敢再来,看来玉凝公主的旨意,也就是你的意思。” “姬总天监不要紧张,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当着诸位,来揭露一件事情。”被一路凉风一吹,江长安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脸色煞白,苏尚君索性就蹲在身旁,搓热了掌心抚在他胸口顺气,浑然不顾其他事情。 姬缺白眉挑起一个高度:“哦?那老朽倒要好好听一听是什么?” 江长安笑道:“食人魔物!” 众人闻声一脸疑惑,满腹狐疑,忍不住窃窃私语: “食人魔物?那不是三年多以前开始出现的怪物吗?先不说旧事重提,这件事和道南书院有什么关联?” “食人魔物吃了三年的人,而且还只吃男人,多少人都没有找到其中缘由,就凭他也知晓?” “瞧他信誓旦旦,成竹在胸,莫不是真的知道个中奥秘?” 所有人都在议论,只有姬缺与黎川二人的脸色猛然大变,在无人觉察的一瞬间,四目对视了一眼,又急急分开。 龙囿灵摆了摆手:“行了,江乌鸦别酝酿气氛了,赶紧开始?” 江长安笑道:“那就开始,众所周知,食人血魔,又有人称红魔,羊脸、牛角、人身、熊掌、马蹄,浑身燃烧赤炎,身躯魁梧。起初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魔物既能够开口说人话,又能够使用人族的法器?一开始我以为是妖,还未完全进化成妖所以是半妖半兽的魔物。” “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我和这些魔物交了手,他们的杀人动作之老练让我几度感到深深的疑惑,而且我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到任何的血腥味。再加上客栈的林大尤告诉我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魔物当场吃人,我又问了很多的亲眼目睹魔物掠人的妇孺,他们的答案也是出奇一致——没有看到过任何进食的场景。” “江公子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姬缺冷冷说道,江长安说教的口气让他有一种卑微的劣势,这让他难以忍受。 江长安笑道:“我的意思是……难道说这些魔物掠夺走这些男子,是回去好好涮洗后再烹饪?我想要问各位,这世上可有什么妖兽会这样做?” 众人交头接耳,嘈杂地谈论着各自想法,但最后无不是摇头否认。 江长安又问:“那诸位有没有谁见过,世间不是妖却能说人话的生物?” 众人依旧摇头。 江长安忽而一笑:“我见过。” 却听有人不屑地说道:“真是可笑,能够像人这般使用法器,还能开口说人话,世上哪会有这种生物?就算是有,难道还是人不成?” 一语成谶! 众人的心脏仿佛都跟着这几句话猛地抽紧凝缩,脸上无不是双眼瞪得如是铜铃。 空气仿佛一瞬间静止了片刻,而后轰然炸裂了锅一样沸腾! 诚然,目前能够解释诸多疑点的只会是这一个说法——所谓的魔物,不过是活生生的人! “难道食人魔物是人?” 可是若是人的话又怎么会有那样恐怖的面孔?单纯的易容变化?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又将目光放在了江长安的身上。 江长安笑道:“一语天机道破。往往很简单的问题人总会有人将其想象的很复杂,我们第一时间都被魔物的整个恐怖的外表所迷惑了,但从没有想到过这样恐怖的外表背后的什么东西……” 龙囿灵听得心痒难耐,道:“江乌鸦,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赶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有和道南书院有什么关联?” 黎川冷喝道:“定然是这小子将脏水泼到我道南书院的头上!此人必须杀!不可留!” 啪! 龙囿灵一掌掴在黎川的脸上,满不在乎:“杀杀杀,杀你奶奶个腿儿的!你听不懂人话是?本少爷都说了,我兄弟的话还没有说完,谁也不准插嘴!”有莫老撑腰,龙囿灵话语也比以往要硬气凌厉许多。 满堂寂静,所有人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只剩下了江长安的轻声咳嗽,和苏尚君手掌摩挲白衣的声响。 “岂有此理!”黎川双目充血,眸子阴鸷地凝视着他,但看到那立着的龙族老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拼命的架势不得不又忍下来。在死亡面前,就连愤怒也都有可能成为苟且偷生的懦夫。 龙囿灵面向众人:“哪个还想要插科打诨!可以事先说一声,一巴掌,一句话,既便宜又实惠。” 明明是你先插的嘴……众人小声嘀咕,却下意识得抿紧了嘴唇。 江长安继续说道:“偶然一次机会,我在弥沙海发现了一个村落,这片村落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药材,名为——血煞阴溟。” “血煞阴溟最大的效用便是致幻,而这种花的香味很熟悉,当时我便记得像是从哪里闻到过,直到后来我才想起,这香味正是那些魔物每个人腰间携带的香囊所散发出的气味。血煞阴溟只需再加上其他几味禁药,很小的伎俩就能够让人产生幻象。” 江长安说着手中掏出昔日从杀死的魔物身上劫来的香囊,将其中的材料倒在地上,除了血煞阴溟之外果真还有一些炼制后的干草枝,只是药力已经尽散,就连一丝丝的气味都不剩。 第八百一十二章 目的何在 江长安道:“在弥沙海的那个小村落里,有一位年迈老者,名为乌婆,这些血煞阴溟就是出自乌婆之手。” “江乌鸦,你就别卖关子了,本少爷一直没有想明白,在弥沙海村子塔底囚室里,那老妖婆逃跑的时候是从袖口中抖落出来了两朵红云,而后红云化成了食人血魔的模样,照你所说这食人魔物都是人幻化成的,怎么会有人能够从袖袍中抖露出几个活人?更别提是体型壮硕的食人魔。” “龙大少爷,你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血煞阴溟并非是将人变成食人血魔,而是散发出的气味让被人眼中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食人血魔,但是那个人还是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食人怪物。”江长安不禁惊叹血煞阴溟的药力,初见时,连自己这双菩提眼都能够轻而易举地瞒了过去。 龙囿灵也不是榆木疙瘩,一点就透,明悟道:“也就是说无论是不是人,只要它身上有这血煞阴溟配成的药力,都能让人看在眼里产生食人怪物的模样,这药力竟然能够影响心智,深入心魂!” 江长安笑道:“你可记得乌婆最后真实的身份是什么?” “自然知道。”龙囿灵神采飞扬地讲述道,“这乌婆原来仅仅是一个傀儡,一个受人所制用秘术而控制的傀儡。” 江长安道:“不错,在村子里,我们几人曾遇到过乌婆用袖袍抖露出数头食人魔,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乌婆乃是一只傀儡,而且这位傀儡能够轻松地指派任意的妖兽,她平日里最爱豢养的便有两条六阶妖兽石鳞蟒,龙大少爷,可还记得当日乌婆从袖袍中抛出了几头食人魔?” “两头!”龙囿灵恍然大悟,“本少爷明白了,你是说那两条石鳞蟒的身上撒的有血煞阴溟的药物,所以那老妖婆抛出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食人魔,甚至连人都不是,而是两头石鳞蟒?” 江长安点头微笑:“在弥沙海我搞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白家、乌婆、道南书院三户门庭的利益纠葛。道南书院会定期派人前往弥沙海,用各种各样的珠宝财物,从乌婆手里带回定量的血煞阴溟,之后再炼制成药,装进香囊,交由雍京白家,意图获得白家的支持。” “什么支持?” “当然是姬总天监转为总院主的支持。”江长安道。 姬缺仍旧是沉着双眸,自持老狐狸的狡诈,丝毫不为所动,冷笑:“江长安,你这不过是自己的胡乱猜测,有什么证据?谁能够证明?” “不知我说的话算不算证明?” 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来者三十岁出头,风情万种,仪态万方。 已经有人认出了她——白家夫人姬虞筱,在她身后扯着的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正是白府三公子白庆源,只是听闻这位白三公子身子骨一直弱不禁风,从小就中了类似火寒毒的重症,就连医师也都断定,撑不了几年他就会走他两个哥哥的老路,命丧黄泉,一命呜呼,可眼下怎么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看上去比江长安还要健康。 姬虞筱说道:“白家的确与道南书院有这种药物的往来,我的话可不可以当做证明?” 江长安道:“黎川黎院主,你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吗?这香囊中的药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调试出来的。” 黎川故作气定神闲的镇定模样,哼道:“笑话,这和老夫有什么关联?难道就仅凭借这一包无主、甚至不知真假的香囊就能够断定这香囊与我有关?那我也可以说这香囊是你故意栽赃所用,甚至兴许就是你所制,反咬我一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黎川又看向姬虞筱:“白夫人一介女流,又怎知这些事情的?老夫倒是听说前段时间江长安从白府掳走了白三公子,如今不难让人想象到一点——江长安以白三公子作为要挟,来逼着白夫人妥协承认,将这盆脏水完完全全地泼到了道南书院的身上。” 久久不发声的姬缺也咧嘴露出一丝笑意:“江公子倘若坚持道怀疑南书院存有血煞阴溟,尽管在道南书院搜查,看看究竟能不能查出什么来?如果真在此地,再行质疑也不迟。” 龙囿灵斜眼凝视了这个老狐狸一眼,道:“姬总天监倒是足够淡然,我兄弟在弥沙海一把火将那地坑中种植的血煞阴溟烧的一干二净,想必道南书院的药也全部都制成了香囊送到了白府,早已撇了个干干净净。” 黎川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呵呵狞笑,摊手道:“江长安,有本事拿出些证据出来啊!用这些哄人把戏谁会相信?” 江长安笑道:“血煞阴溟没了,但是炼制血煞阴溟的地方就一定存有药渣,真不巧,我们在道南书院总院后阁里发现了一间地窟,尽管是已经被人销毁,但是还是从中找到了血煞阴溟的药渣!” 江长安抛出一个布团扔在地上,一滩黑乎乎的药灰洒了满地,其中香味犹存,正是与方才香囊中的气味一模一样。 话音一落,顿时黎川脸色慌张不已:“什么地窟?老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心中完全乱了阵脚:“不可能!这小子不可能能够找到那个地方,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地窟所在,唯一可能就是自己被人出卖了,有内鬼……” 黎川双眼猛然惊得豁大,回身看去,只见北烟客手执纸扇,不知何时已从丹荷院木椅后站到了木椅前端,正扇着凉风,抬眸间好似毒蛇饿狼,阴狠狡诈这四字被他表露得淋漓尽致。 他从不满足一个小小的天监位置,也从不甘于一辈子都屈于人下。 姬缺浑浊的双眸中涌现杀机,恨不得将这优哉游哉躺在椅子上的白衣人碎尸万段。 “黎院主和姬总天监……真的私自炼制了血煞阴溟?!”众人惊疑不定。在他们眼中,默认就是承认。 龙囿灵一肚子的问题又忍不住问道:“江乌鸦,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还没有说出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白府要这些香囊,造出这么多的食人魔物做什么?” “不错!”姬缺沉声道:“即便是我等与这血煞阴溟有些关联,运到白府也只是单纯赠与白天罡,这些食人血魔的事情与道南书院没有半点关联。” “蠢不可怕,但是蠢而不自知,那就和白痴没有两样!” 江长安冷道:“姬缺,你错的,是不该命令那些魔物朝玉凝公主下手!” “玉凝公主观月阁遇袭这与老夫有什么关联?江公子这是刻意诬陷栽赃老朽吗!”姬缺语气淡漠,身上寒气逼人,周身其他人一瞬间都本能性地掏出了法器,这老家伙的实力可是恐怖,他们不得不防。 江长安忽而一笑:“姬缺总天监果然厉害,我只说了是魔物朝玉凝公主下手,你便就第一时间想到了观月阁,还真是比其他人要在意这件事啊……” “呵呵,江公子言重了,老夫只是关心玉凝公主的安危而调查了一番。” 江长安道:“峡谷试炼那天,我想是玉凝公主说了什么话惹起了姬先生的杀机,但是聪明的总天监怎么会亲自动手,他便利用交易之便将这件事透露给了白家,白家便就派出了那群外表让人以为是魔物的散修人士,意图斩草除根,神不知鬼不觉。” “哦……”龙囿灵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这样说来就是这老东西借刀杀人,怎料你突然出现在了整个计划之中,不但公主没有刺杀成功,就连整个家底儿都被你给顺藤摸瓜给查了出来!哈哈,可还真有你的。可是白府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弄出这么多的食人魔物,目的究竟何在?” 第八百一十三章 搬魂双生诀 这同样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他们全部目光盯紧了这一袭白衣。 “目的有两点。”江长安道,“先说第一点,食人魔物从三年前开始出现,专门从各地抓走强壮的男丁。奇怪的是,我命人走访调查了各地小镇,找出了最先出现食人魔物的一个地方——东洲边境地域一个叫做岐远镇的偏僻地界。” 龙囿灵蹙眉道:“东洲边境?奇了,照理来说一般人都会首先选择最方便的。会不会是白天罡觉得在雍京掠夺会引起过大的动静,所以才挑了这么远?” 江长安道:“若是害怕引起大的动静,雍京城周边又不下二十座偏僻小镇,无人问津,何必要不远数万里赶往边境?” “这……”龙囿灵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江长安道:“岐远镇虽然距离雍京有数万里远,但距离一个地方却很近。” “什么地方?” 江长安双眼微微眯起:“燕城!” “燕城!七鼎王所在的燕城!这……这事情莫非和七鼎王又有联系?白府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七鼎王?” 乱了!太乱了!每个人听得脑袋都要炸了,一个个疑问就像是线团越绕越长,越缠越紧。 “江乌鸦,赶快解释解释,七鼎王命令这些世人魔物抓壮丁是为了什么?”龙囿灵问道。 江长安道:“龙少爷,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什么地方最需要男人?而且是最需要年轻力壮的男人?” 龙囿灵沉默思索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嗓音都变得沉重:“军队!趟刀卒!” 顿时,所有人心中无不一紧,心头发毛。趟刀卒,名字是从“趟刀俎”演变而来,乃是部队中最低等、比伙夫还要低等的兵卒,没有任何地位。顾名思义,他们的作用,就是对阵、攻城掠地时列在阵前“趟刀”的肉盾,这些人不需要功夫深厚强劲,只需要做的一点——挨刀受死! 而趟刀卒一般都是由一些死囚充当,为了防止这些死囚叛敌需要将他们一个个捆绑起来,再拿绳索连成一条绳上的蚂蚱。可经过连年与西部蛮丘国鏖战,哪里还有什么死囚犯?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食人魔物的出现! 无数人听得胆战心惊,堂外弟子早已齐刷刷地目瞪口呆,心底冒着凉气。他们这才明白,边疆早就战乱平定,但是对于七鼎王而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一旦战局缓和,他就立在了风口浪尖,所以他要紧盯着这烽火狼烟,一刻也不能熄灭,而攻城掠地,自然少不了趟刀卒。 龙囿灵问道:“那第二点目的是什么?” 江长安道:“第二点,是一个借口,众所周知,前些天,七鼎王带领七千精兵入关。” “那又如何?”龙囿灵道,“众多人都猜测七鼎王心怀不轨,可是他皇城宫门都进不去,现今那些兵卒还留在东城驿站里。” 江长安笑道:“平常时候自然是进不去,可如果这个时候宫中一旦出现了食人魔物呢……” 嘶! 所有人如同寒芒在背,冰凉刺骨的寒意侵袭全身内外上下,只觉得江长安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 龙囿灵怔怔说道:“那么七鼎王就有借口领兵入宫,勤王护驾,届时留在宫中玉凝公主名下的五千东洲死侍里应外合,事后,大可以告诉世人陛下被食人魔物暗害,七鼎王背着竭力救主的好名声,又有实际兵权,局势危矣。” 一夜之间,江山易主!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的事。 这位授予七鼎荣勋的王,终究还是厌恶了整天提心吊胆、必须要不断杀伐才能求活的日子,这一次,他要反客为主! 江长安道:“若是天下真的改姓了洛,那白府将会是东洲第一世家,而姬总天监想要的也绝不会再只是一个小小的书院总天监这么简单?你开出的条件是什么?我们不妨猜一猜,你想要的是一官半职?或是国师之位?” “这不过是你一番猜测。”姬缺眼眸神色一闪,却又迅速黯然沉寂,布满皱纹的嘴角微微浮起笑意,只要过了今夜,想要杀掉一个江长安,还不是弹指间轻而易举?就算是全部杀掉这些知道内情之人,都是易如反掌。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只要过了今夜,就能轻轻松松除掉我?甚至除掉道南书院其他一切有可能泄露这些秘密的人?”江长安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打在扶手上,笑道:“你恐怕要失望了,那些东洲死侍已经先一步被玉凝公主抽调别处,今晚固然不会安宁,但也顶多是有惊无险……” 姬缺心中忐忑不定,他反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这小子攻心伐谋之计,根本无需理会,可是却心乱如麻,这小子诡计多端,阴险过人,难道真的是有什么计策? 纠结良久,姬缺决定探一探口风,试一试虚实,便大笑一声:“江先生何必自欺欺人?若是真如你所言,七鼎王欲行大逆不道之事,仅仅凭借宫中那些士卒对抗起七千精兵强将已是极为不易,如何还能拦下白府诸多安插在宫中的食人魔物?” 江长安信心满满笑道:“放心,我有办法让白天罡乖乖的,我要他做什么,他一定就得给我做什么!” “哦?呵呵,你莫不是想用白天罡白家主最不喜好的小公子作为要挟,逼他倒戈?”姬缺大笑道,“哈哈哈,江长安,你未免太自信了,你可知白家家主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为了他的那个残废儿子他岂会放弃整个白家?莫要说是白庆源,就算是他最疼爱的女人,那老匹夫也会选择保住白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江长安还在笑,笑他可怜。 “你在笑什么?”姬缺脸色猛地变了。 “我笑你可怜,我手中握着的白家命门并非指白三公子,而是白天罡的命!他的命,如今就握在我的手里!” 姬缺慌了神:“你……你什么意思?” 江长安殷殷笑道,“我想姬先生不太清楚,白家有一套历代家主才能够知道、才能够研习的功法,这套功法名为《搬魂双生诀》。” “搬魂双生诀?什么东西?” 众人惊奇道,从没有听人说起过白家有这东西的存在。 江长安道:“所谓搬魂双生诀,就是将一个人的命魂搬到另一人的身上,怎么说呢?将自己劈成两个人活。” “劈成两个人活!这怎么可能!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长安也不急躁,慢慢解释道:“我查过白家族谱史册,白家作为东灵国三朝老臣,历代家主无不是遭受过数次暗杀,五十六年前,白家家主白遭遇刺杀,一刀毙入心脏,试问谁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存活的?” “可是一个月后白没有任何异状,而白家当月只死了一位管家。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龙囿灵惊异道:“你是说他们将自己的命魂放在这些下人的身上,一旦自己遭遇什么不测,下人的命魂便能让其‘起死回生’?” “不错,白家每一代家主都会修习搬魂双生诀,如今的白家家主白天罡也不例外。但是搬魂双生诀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渡出的那一缕命魂一旦出了差错,本体也会跟着受死!” 龙囿灵笑道:“所以这个渡魂的宿主必须是绝对安全,必须不会被任何人注意!” 江长安看着姬缺,脸色冷冽道,“白天罡不得不听我的话,因为我手中握着的不是他儿子的性命,而是他的命!” 第八百一十四章 战局已定 姬缺脸色惊愕难以置信,场下才觉得这场变故不可思议—— “竟然拿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宿主!” “白家这次算是完了,百年清誉毁于朝夕!” 江长安又贴上了椅背,轻轻靠着,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根据姬虞筱所言,白府大公子死后,二公子就也染上了火寒重症,而白庆源患上这种病症,也是在二公子死后不久,虎毒尚不食子,白天罡却为了一己之利,不惜毁掉三个亲生儿子! 啪!黎川紧紧抓住的一个桌角被硬生生掰断,捏成了粉末,却也无可奈何,现在他的命对被对方攥在手心里!是生是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他传音入密,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怒道:“江长安,你休要得意,即便是没有白天罡,七鼎王也一定不会输!” “是吗?”江长安笑道:“我想,马上就会有结果了,稍待片刻,过不了多久,宫里就会传出消息来……” 这时,所有人只听到二十里外城中嘶吼杀伐声震天,烽鼓不息,风尘大变!像是有两方人已经厮杀到了一起,兵戎相见。 “动乱开始了……” 无数人震惊失神,眼睁睁看着这场兵连祸结,一些世家强者固然可以出手,影响朝局,但是他们向来是明哲保身,根本不插手皇权,天下谁来做主跟自己没有半点干系,何必要趟这一番浑水? 姬缺与黎川也时不时看向城池方向,心中忐忑不定,不知战局如何? 堂中议论纷纷,倒是江长安最为淡定,微微闭上双眼,享受着苏尚君舒适轻柔的按摩。 足足过了有半个时辰,才见城内的杀伐嘶吼声渐渐停歇。所有人惦着脚远远眺望,渴望知晓结果怎样?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缝中挤过来,人未到,声先至—— “公子……” 阿吉一瘸一拐地奔跑过来,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再去阻拦,任他一路跑入大堂,来到江长安身旁停住,弯腰笑道:“公子您可真是神了!果真是如您所料,宫中玉凝公主让小人来传消息,宫中战势已定,公主战报大捷,七鼎王也被押入了死牢!公主说等她忙活了宫中事,就亲自过来接您……” 黎川冷笑:“江长安,你可是演的一场好戏,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瘸子小二?妄图想要使用诈术,以为老夫会自乱阵脚?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城中的确是有了动静,但是谁能说的了局势如何?就凭这个瘸子?你想让在场所有人信他的片面之言?哈哈哈,未免让人笑掉大牙!” 黎川放声大笑,便听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吆喝:“玉凝公主驾到……” 霎时间,黎川与姬缺面如死灰,笑意骤然停住,司徒玉凝缓缓步入堂中,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穿黑甲的侍卫统领,两位统领黑甲磨损严重,沾满了刀剑痕迹,脸上也抹了泥尘与鲜血,精神却丝毫不弱,杀气腾腾,仿佛是从生死战场走出的修罗。 司徒玉凝也换上了一身贴身白衣劲装,凹凸丰盈有致的身姿毫无保留地突现出来,像是刚刚卸去了甲胄,额前点点细汗沾上缠着几缕青丝,就连那点眉心的朱砂红都变得几分清冷,英气逼人。 “参见玉凝公主!”堂中所有人起身行礼。 进门第一刻,公主的目光稍稍搜寻就落在了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跟前。 苏尚君与这位大名鼎鼎的玉凝公主早在秘境棋局的时候有过谋面,浅浅相视一笑,施了个礼数:“见过公主。” 司徒玉凝连忙搀住笑道:“苏妹妹我是见过的,要是你这一礼施了下来,这登徒子非要怪罪我不可,我可承担不起……” 苏尚君嘴角微笑,她识得大体,便也不再说话,手心继续摩挲着他的胸口。 司徒玉凝靠近他的耳朵,声音却故意让每个人都能听到,口吐莲香笑道:“都照着你说的做的,也好在白天罡那老东西真的配合,才有了这样一个好结果,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七鼎王意欲谋反叛逆,被押入了死牢,七千叛乱精兵悉数斩杀,一些活着的也一并羁押,只待听候父王发落。” 司徒玉凝红唇翻滚说着,接着一个无人看见的角度,身子也跟着大胆贴近,胸口有意无意地蹭着登徒子的手肘。 江长安顿时抽了口凉风,精神一振,娘的,这妮子也过大胆,竟然敢公然挑衅老子,若不执行家法,岂不是失了威严,没了规矩! “咳咳!” 江长安猛地几声重重咳嗽,司徒玉凝脸色立马紧张起来,却没想到他身躯借着咳嗽一个前倾几乎贴在了自己的胸口,那双正捂着嘴巴的大手顺势在滑落,迅雷不及掩耳之际抓住那对雄伟挺立的双峰重重捞了一把。 “啊!” 司徒玉凝眼睛瞪成了两枚铜铃,突然站起来,两朵嫣红顺着脸颊都红到了脖颈,嫣红如血,自己本来在只是想着逗弄一下他,没想到这登徒子做出这样出格的事,转眼面红耳赤。 再看那登徒子,面色淡然,俨然是重重咳嗽过后颓力闭目喘气的神态,同样是装得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噫?公主身体不适?” “公主……怎么了?”众人不明所以,整个过程江长安都用宽厚身躯挡住了视线,又有剧烈的咳嗽支开了众人注意力,也只有离得最近的苏尚君将整个过程瞧在眼里,脸上也不禁升起两团好看的红霞,努力装得正常。 司徒玉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江长安憋着坏笑替她解围:“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玉凝公主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精神正紧张,又被在下的咳嗽猛地吓了一跳。此事是在下的错,下次咳嗽的时候,在下一定会小声一点,力道也轻柔一点。” 他轻轻说着,掌心也比比划划了个半圆捏了捏,刻意加重了口中“柔和”二字,司徒玉凝脸色更红,愤愤得扬了扬拳头示了下威风便不再接下去,和这登徒子交锋,自己从没有占到过什么便宜,反倒是被他占去了不少的便宜。 司徒玉凝平复了心中悸动,脸色随之恢复正常,冷眼瞧着堂上黎川与姬缺二人:“姬总天监和黎院主还真是坐的住,眼看都要火烧眉毛了,七鼎王已经被拿下,马上就能得知其余同党,你们还能撑得到几时?” “不可能!不可能!七鼎王不会输!”黎川暴跳如雷,双眼充着血丝,怒目圆睁:“江长安!都是你,若非是你出现,也不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都是因为你!妖道,受死!” 黎川五指并屈凝成五道血芒,欺身朝着两丈远的太师椅镇压而去,现在他心中无所记挂,唯一剩下的念想,就是江长安必须死! 眨眼之间,莫老的身形不知如何出现在江长安面前,双手背负在身后一动不动,青色龙面轻轻颤动,苍髯龙须纷飞,口中喷吐出一道狂暴气息! 龙语! 噗! 五指血芒直接被一记龙语震得碎灭,黎川当即被震飞倒在椅子上,啪地一声!整张木椅被压得粉粹,口中吐出一口淤血。 他的双目变得木讷空洞,万念俱焚,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动不动。 簌簌—— 同一时刻,姬缺老儿拍岸而起,全身笼罩起一道紫色幽光,驾驭神芒朝天飞去,就要撞破房顶逃出,七鼎王失败了,整个计划也全部被江长安掀了个底儿掉,功亏一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他身影刚一动作,便听一声龙吟长啸! 姬缺被这道长啸震得即要身魂分离,像是被人扯住了四肢要狠狠撕裂开,灵力溃散,神虹消失,整个人跌落在大堂里,吃了一脸的黄土,发箍断裂,白发披散下来,灰头土脸,比黎川还要狼狈不堪。 八条神龙从大堂正中心分散而出,分布大堂八个角落,遮蔽住了整个议事堂,形成一个半圆的琉璃彩罩——九龙避火罩! 九龙避火罩有九条龙,此时第九条龙正站立在八个方位正中心——莫老面无表情,衣袍无风自动,气贯长虹。 “今日没有江先生开口,谁都休想走出这幢大殿!” 第八百一十五章 诈你又如何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万分忌惮,姬缺与黎川的反应无疑不打自招,正是印证了江长安的话。 “黎院主与姬总天监真的……真的和七鼎王谋逆有关联!” 这个信息像是晴天霹雳打在众人头顶,这就意味着连道南书院都难逃干系,一旦陛下降罪下来,他们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江长安笑道:“姬总天监和黎院主此举可是代表承认了?” “承认又如何!”黎川大喝道,“是老夫利用血煞阴溟制成的香囊,就是要助七鼎王谋成大事!” 姬缺闭目痛恨,多年努力毁于一旦,倾注所有的美梦也都随之破灭:“江长安,老朽是败了,但是你记住,老朽并非败在你的手里,老朽败得是时局,败的是时运!你的运气好一点,若非白天罡那个蠢货办事不利,让你瞧出了致命破绽,结果绝不会如此。事已至此,成王败寇,我等无话可说,自是追随七鼎王而去。” “追随七鼎王?”江长安脸上突然生出怪异的笑容:“不不不,姬总天监错会了,七鼎王现在还在宫中赴宴,安然无恙。”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又寂静无声,不仅是姬缺与黎川,所有人的的目光都疑惑不已。 黎川呆呆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司徒玉凝轻轻笑道:“江先生的意思是说,目前宴会还没有结束,宫中也没有兵乱,一切歌舞升平,安稳得很。” 黎川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刚才这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宫中传出的杀伐声,而且若非战局结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徒玉凝摊开手笑得:“宫中传出的杀伐声只是本殿下向父王的提议——领军有方的七鼎王好不容易来到一次雍京,便就借着这个时机临时举行了一场兵演。至于本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不过在宴会上突然有些身体不适,向父王请罪歇息,未尝不可?” “也就是七鼎王还没有开始行动?”姬缺与黎川眼中又燃起了一朵希望之火,但很快就被江长安的话扑得彻底熄灭。 江长安道:“不错,但是我也隐瞒了各位一点,搬魂双生诀寄生他人身上的魂力,一旦取出就再没有活路,也就是说——白天罡已死!” 白天罡死了!众人脸色愕然,一对对目光都落在了姬虞筱身后白庆源的身上,白三公子脸色红润没有半点病重的样子,已经确定火寒之力已祛。 司徒玉凝继续说道:“至于那些混在宫中的食人魔物,也早先一步被本公主清理得一干二净。” 她回望江长安一眼,能够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肃清这些食人魔物,还要多亏了山古圣地临仙峰的执令使,她很清楚,若无江长安开口,这等强者无论如何也不会相助。 这是他的人情换来的,世上最难还、最沉重的莫过于“人情”二字。 黎川牙齿咬得咯吱碎响:“江长安,你少得意,就算没有食人血魔,宫城驿站可是还有七鼎王带来的七千精兵,纵然没有进皇城的借口,只要七鼎王稍有差池,他们也会屠城!这是七鼎王早就下达的命令,整个雍京城都会成为修罗地狱,烽火连天,民不聊生!” 江长安抱憾道:“对不起啊,恐怕又要让黎院主失望了,那七千精兵就在公主出了皇城后已被斩杀殆尽。” 黎川狞笑:“江长安,你又妄想骗我?驿馆方向没有半点声响,谁有这个能力悄无声息地斩杀尽七千精兵?” 江长安道:“平常时候这七千精兵自然是精兵悍将,以一敌百,骁勇善战,可若是驿站周围布有一道能够将人实力压制过半的阵法,结果则截然不同。” 黎川心中一颤,忽听门外走进来一个敞着肚皮、东张西望的老头儿,鼻子生的比牛还要巨大,喷着两道好似要着火的鼻息,还没进门就大声咧咧:“江长安!你大爷的,大爷我可都是按照你说的话去做了,阵法布也布了,你小子可不要出尔反尔,说了让大爷我看一看那盒子中藏的究竟是什么的,就决不能反悔!” 一个牛鼻子老道悻悻地挥了挥袍袖,显然不太高兴。要不是为了看一看那仙盒中究竟藏得是什么至宝,他才不会再帮这小子。 黎川怒道:“就算实力压制,也非寻常将士能够与之对敌!” 司徒玉凝冷笑道:“寻常将士当然是不行,可黎院主莫不是忘了,本殿下手下可还有五千东洲死侍。” “五千东洲死侍?哈哈哈……”这次连姬缺都忍不住仰天大笑:“玉凝公主难道忘了,这五千死侍可都是燕城男儿,是燕城七鼎王一手教出来的杀手,你认为他们会杀自己主子的人吗?” 江长安突然插嘴问道:“若是我没有记错,七千精兵所在的驿站,名为‘会马亭’?” “哼,是又如何?” 江长安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指了下阿吉:“姬总天监还不知,我身边这位小二哥在京州城中每个驿站干过各种各样的生计,恰巧也与‘会马亭’里的伙计关系熟络,能够轻轻松松混进驿站里,也能轻轻松松在驿站里撒上一些东西,从而让七千精兵的身上沾到这种东西。” 他轻轻伸出一只手,五指伸开——掌心中正盛开着一朵红艳灿烈的血煞阴溟,香味扑鼻,自生幻力。 他露出两排牙齿,相较起姬缺,他的笑容更加人畜无害,却让人更加不寒而栗:“五千死侍自然是不会杀主子,只是公主下的命令——是杀尽隐匿在驿馆中的食人魔物!” 大堂内突然静谧无声,倏忽吹进来一道过堂风,白衣猎猎作响,那双桃花眸子里韬光养晦,讳莫如深,笑容却像春风,没有半点负罪感,更没有半点威胁,在场之人甚至可以坚信,任何一个不认识他的人看到这个笑容,都会心生好感。 食人魔物被清理干净,七千精兵也被屠杀一清,七鼎王并非是没有开始行动,而是已经无力行动。功于心计,上善伐谋,叛乱上未曾开始就已然结束了。 每个人身上生出一道凉意,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举手投足设局斩杀七千精兵,还能轻言快语,这个男人,是恶魔吗! 江长安连着说道:“忘了告诉二位,我在道南书院后阁发现的制药地窟的确被你们毁坏地一干二净,地上这一包所谓的药渣证据是假的,二位刚才若不是亲口承认,我还真是束手无策!” 姬缺与黎川这才明白,在场每个人也都回过味儿来,他之所以连同玉凝公主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要诈出这两个老狐狸,果不出他所料,在看到司徒玉凝一副战胜归来的模样,两人一个拼命一个要逃,大胆承认了所有事。 “江长安,你敢诈老夫!!!” “呼!” “哗!” 江长安陡然站起了身子,众人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只见他缓缓踱步到姬缺面前,指了指两人的半步距离,不怒自威,闻者生畏: “我刚来道南书院时,扛过峡谷试炼的当日,你我也是这般距离,姬总天监为了从我手中取得紫幽秘钥,逼我挂上了一个执令使的虚名,视我如待宰羔羊,若非我兄弟龙囿灵在场,相信当场死在你手下也不足为奇。但今日你我还是这样站着,这一次你是鱼肉,我为刀俎,莫说诈你,我就算直接要你的命,你又能如何?” 第八百一十六章 北烟客 我就是要你的命,你又能如何?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作声,江长安口中说的话让每个人心寒彻骨。 姬缺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大喝一声:“江长安,你别忘了,既然没有食人魔物作祟,七鼎王也不会下令行动,陛下有什么借口理由将其扣押?还不是得乖乖得放回去!” “说你傻你还真是蠢得可以。”江长安凑近了,淡漠说道:“借口?一个就足够:伴君,如伴虎!” 姬缺当场愣住,瞳孔缩成了一点,一针见血! 陛下从不需要什么借口,陛下缺的一直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七鼎王无兵无权独自进宫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怎么甘心放虎归山?相信就算是七鼎王真的是为了护驾救主而来,结果也是一样。运筹帷幄,谋划制衡,这就是帝王权术。 “说起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江长安淡淡说道,“你身为道南书院总天监,白天罡身为白家一家之主,而七鼎王更是燕城的主人,你们三人身份都是尊贵非常,平日里几乎没有半点交集,究竟是什么人将你们串联一起的?” 龙囿灵大吃一惊,道:“江乌鸦,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所做作为都是有人在背后谋划的?” 这一切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操控全局!什么样的人能够控制七鼎王? 司徒玉凝急忙问道:“是谁?” 姬缺脸上的皱纹更显得苍老,风烛残年,垂垂老矣,狞笑说道:“江长安,你果然很聪明,相信就算老朽不说,你也能猜出个大概。指挥者只能够有一个,这整件事情之中老朽与白天罡、甚至是高高在上的七鼎王也不过只是一个执行者,必须要亲力亲为,若非如此,主人可不放心……” 主人?所有人都心生疑惑,亲耳听到年过甲子的老者说出这两个字总归有些别扭,但是他的脸上却充满了极致的崇敬与虔诚,这神情就和江长安在慕容阮香脸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主人’,又是这个神秘的主人。”江长安脸色微微波动:“你和慕容阮香是相同来历,想来在观月阁顶,杀了她灭口的不是你就是白天罡?” 姬缺疯狂笑道:“那个女人意图泄露主人的秘密,就当死!江长安,主人让我告诉你,在‘千山渡’船上,你输给了荀遥和冒牌洛松第一局,眼下这第二局,是你赢了,如今一胜一负,主人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江长安双目深邃如幽潭,诚然,他破开了整场迷局,也是这时他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情,从他踏上来东灵的‘千山渡’大船的那一刻,整个局就已经拉开了序幕,这并非是针对东灵皇位的一次谋逆行动,而是针对他个人的一次游戏!赌注,就是东洲皇室的高位! 这个背后的人早早地控制了七鼎王、白府和道南书院,早早地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主人对你的表现也很满意。”黎川也跟着狂笑,一张月牙脸癫狂地近乎扭曲:“江长安,不妨告诉你,长生灯还存在沧溟峡谷之中,等我们主人寻到了长生灯,莫说是东洲,就算整个盛古神州,也要俯首称臣!彼时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到时候你会死,你身边的兄弟和女人都会死!你的下场绝对也好不到哪里!” “长生灯?不知道你们的主人知不知道,那长生灯没有神兵本源啊?” “你……你说什么?”黎川的笑声戛然而止,姬缺的得意神色也霎时破灭,惊异抬眼看向江长安,却见他一只眼睛里泛起一点青芒,蜿蜒如蛇,电一般直接打进两人眼中,顿时,眼前世界迷蒙混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细雾。 同一时刻,江长安指尖虚无阴煞直接穿破了二人的灵元,破碎寂灭,全身经脉受损,完全变成了一个废物。 江长安笑道:“从今天开始,二位都会在最痛苦的幻境中度过,每天会耗损掉一点点的魂力,在第一百天的时候,你就会被耗尽心神而死,死状极为安详,因为那个时候你们会明白,死亡对你来说是莫大的好事。至于你们那个主人,我会慢慢把他找出来,我保证,他的下场要比你们惨!” “你妄想!啊!救命!这是什么?救我——”姬缺与黎川张牙舞爪,凭空胡乱撕扯着,二人都被眼前的残忍幻象折磨得苦不堪言,像是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景象,吓得肝胆俱裂,蜷缩在地。 这还仅仅才过了片刻,而这样的场景他们还要经历整整一百天!所有人又是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离江长安远远的,这个病躯之人,威吓力几乎敌得过千军万马。 司徒玉凝带走了两个痛苦将要发疯的人,即便她离开前许下了绝不为难道南书院的承诺,可这件事对道南书院来说是一场重创,一些德高望重的先生今夜要好好思索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而一些弟子也忐忑踌躇究竟是去是留? 今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也送别了龙囿灵一行人,江长安与苏尚君二人走在道南书院外的街巷里,踱步轻言。 苏大宗主穿着端庄大方,不像狐想容那般火辣妖媚,也没有司徒玉凝紧致束身追求体现极致身段,穿的就是平常的衣袍,可她像是完全悖逆了“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句话,再平常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在超脱气质的相衬下,总显得一种说不出的特别,绰约多姿,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苏尚君道:“今日的道南书院就如同当日的青莲宗,命里经此一劫,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好在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你在这里。” 江长安苦笑:“苏宗主可不要挖苦我了,方才人群散去的时候你可都看到了,除了参天院,不知有多少人盼着我出门就被人打死。” “你啊,正是应了那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谁也奈何不了你。”苏尚君微微一笑,“再过几日,我便要回青莲宗了。” “我会让人护送你。”江长安没有挽留,若非因为他在道南书院,苏尚君早在白穹与胡胖子、江忘三人安定后就已返程,目前东洲局势动荡,谁也说不好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是嬴州则不同,那里有公子盟,有江府产业,也安全得多。 这时,但见前方黑烟中隐藏着一道青衣身影缓缓现身走了出来。 北烟客手执羽扇,嘴角依旧噙着标志性的笑容,以至于苏尚君本能性地想要运转灵力。 第八百一十七章 沧州无常 江长安及时劝住,笑道:“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苏尚君疑惑道。 北烟客来到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公子盟温惊蛰,拜见夫人!” “夫人……”苏尚君脸上一烫,心里只觉得听得既舒服又痒痒的,似是镜湖中投入一枚彩石,荡开阵阵涟漪,连同自己想要问的事情都快忘得一干二净。 她再认真打量了两眼此人,不禁惊奇,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却再难想起在哪里见到过。 “夫人忘了,惊蛰曾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在甲子城中与雷然宗对峙之时,在下扮作一名侍从陪在家父身边,只是夫人未曾留意。” “是你!”苏尚君惊道。 “夫人初到道南书院之时,早在第一面的时候属下便认出了夫人。”温惊蛰笑道,“只是当时参天院的形势受阻,又恰好夫人前来,在下便将计就计,趁势得罪了夫人,如此一来,在下也有借口不与夫人见面,还望夫人勿要怪罪。” “你是害怕我认出了你是故人,打乱了计划?”苏尚君惊觉道:“北烟客,夏周国位于东灵国北方,甲子城早先名为‘烟河镇’,先生的名字也是意喻这一点?” “夫人聪明。”温惊蛰笑道,“长期潜伏在一个地方,最好的方法,便是让所有的人都对其产生厌恶,这样就没有人愿意去接近,也就没有一个朋友,连朋友都没有的人,谁还会多留意呢?” “所以你故意装出言辞犀利惹人讨厌的样子,让道南书院所有人都讨厌你。”苏尚君道。 江长安笑道:“只是讨厌还远远不够,还要让人心生恐惧,在看到的第一时间便就退避三舍,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绝对的安全。” “君帅所言不错,正因如此,属下才选择了丹荷院,丹荷院主人便是有野心同时又有实力,最重要的——没有脑子。” 江长安哈哈大笑,对苏尚君道:“说起来你早就提起过他。” “我早就提过?什么时候?”苏尚君疑惑不解,“为何我没有半点印象?” “就在你刚来到道南书院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印象,因为你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他。”江长安笑吟吟地提醒道,“你忘了,你当时你与我说半年前雷然宗不知何故被甲子城的诸多小门派群起攻之,你还说,那些小门派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一起发难。” 苏尚君眼神一亮:“半年前……半年前正是温先生来之前,雷然宗的事情是温先生所为?” 温惊蛰笑道:“半年前也是属下第一次参见君帅,总觉不得空手而去,便将甲子城拿做了献礼,好在君帅也不觉属下寒酸,正巧那时君帅得知东灵有一处书院举行道藏法会,就命属下提早半年来了这道南书院。” 苏尚君讶然:“难怪青莲宗的弟子进入甲子城都觉得那些人态度有些异于常人,像是尊敬,又像是畏惧,原来是因为温先生……” 温惊蛰连忙颔首:“夫人言重,那些人惧怕的不是属下,惧怕的是君帅,惧怕的是君帅手中的公子盟。” 苏尚君没有想到在这里待下去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一个人孤身一人身处他乡,处处都要提防身边人,这种人本就极度危险,极度聪明。但让她更为不解的是江长安能够将这种聪明发挥得淋漓尽致,能将这种危险斩灭在萌芽之中。 又聊了不久,温惊蛰便识趣退了下去,苏尚君好奇地望着江长安,目光中既有好奇,又有极力的渴望想要参透。 她问道:“你早在半年前就埋好了这步棋?” 两人的身影在静谧的长街上静静走着。 “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江长安轻轻说道:“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八月秋天,我哥的尸体从京州运回了江府,那是我留在江州的最后七天。我在无良老爹门前跪了四天五夜,剩下的三天时间我钻进摘星楼,不眠不休看遍了整个京州所有夏周国官员的史料、风闻、以及把柄!江州城三百二十一处修行山门,每一个山门中多少弟子,几名先生,名字、籍贯、爱好,我都记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苏尚君捂着他的手却有轻微颤抖,他的手冰凉,她能感受到这种痛苦以及平淡背后的辛苦不易。 “我调查了整个夏周乃至整个盛古神州所有凶恶的地方,最终我去了沧州,我急需实力只为了证明一点——我不是废物!所以初入杀手盟,我就选择了就连泉眼境强者都不敢选择的目标——沧州太守!” “三个月后沧州太守林敬至神秘死在青楼窑子里,沧州‘无常’的名号也扩散开来,可是至今都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出的手。” 他的语气一滞,道:“林敬至表面吃着朝中派发的响银供奉,实则也与黑市的朋友倒卖女人,将一些强抢而来的姑娘卖到窑子里,哪怕是有逃出来击鼓鸣冤的,最终也被送了回去,官匪勾结从来都是沧州的优良传统。林敬至经常出入的场所便是沧州的一家青楼,那里就是最佳的行事时机。” “可是你并没有下手的机会,一位太守的身边,皇廷必定派有万象境以上的侍卫,更不用说是在沧州这种凶险之地,想来他身边有泉眼境的强者也不足为奇。哪怕是下毒也会有侍卫先行试酒菜,这样一来软硬都没有下手的机会……”苏尚君急切的问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全身心地带入到这个角色之中,幻想着自己面临这样困境该要如何走下去。 他笑道:“所有人都在猜我杀人的方法,有人说是在青楼里他喝的酒中下毒,可是正如你所说,林敬至生性极为小心谨慎,每一道菜每一壶酒都让属下先品尝,近年来毒死的手下不少,但他却始终安然无恙。” “也有人说是我买通了窑子里的女人,让这女人趁他睡着的时候一刀封喉,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林敬至玩女人的时候总会先用药将这个女人迷得不省人事,哪里还有下手的机会?所以渐渐地,他们都以为我手里有什么杀人于无形的至宝,后来,甚至在关于我的悬赏单上有这么一条,杀掉无常,赏金百两,一经活捉,赏金千两,拷问出暗杀林敬至的方法,赏金万两!” 苏尚君忐忑道:“那……林敬至究竟是怎么死的?” 江长安笑道:“一刀捅在心脏的位置,一刀毙命!” “就这么简单?”苏尚君不敢相信,众人抓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的方法,竟然是这么简单,这么粗暴直接。 她又问:“可是林敬至身旁每时每刻都会有道果境乃至泉眼境的强者保护,对于那时的你来说这是无法逾越的天堑,你是如何引走的这些人?” 江长安道:“引走这些人的人不是我,而是林敬至。” 苏尚君苦笑:“我越听越糊涂了。” 江长安深深呼了一口气,从头讲述道:“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蛰伏在青楼里,就像是无数个曾经想要试图杀死他的人所做的一样,但我与他们不同的是,其他人只看到林敬至在生意场上洒脱快意,而我看到了另外一点,林敬至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他早就有心想要试图归隐消失。” “我借机就为他想了一个假死的办法,不消有任何人刺杀,他躺在青楼的房间里假装身中一剑,奄奄一息。” 苏尚君道:“所以世人口中相传的林敬至死在青楼里,是一出戏。” “不错,但戏还没停。他不仅要骗过其他人,更要骗过皇廷所派的侍卫,所以他需要还剩一口气,告诉这些侍卫刺杀者逃走的方向,命他们全部出动追去,侍卫言听计从,必定会全部出动。只待侍卫悉数追去,下一刻就有林敬至安排好的人马打扮成杀手的模样破门而入将他接走,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无缝衔接,没有半点漏洞。” 苏尚君楞道:“在外人眼中看来,一群杀手模样的人趁着侍卫离开的间歇破门而入掳走了林敬至,所有人心中,他都是必死无疑,他就能借此归隐,的确是个好方法。可是……这样一来你又是如何下的手?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难道你是藏身于林敬至安排好的那些人马中了?” 江长安摇头道:“这些事前安排好的人马都是林敬至精心挑选而出,不但各个都是泉眼境界,而且都是亲信,互相极为熟络,藏身其中根本没有可能。” “那你是如何……” 江长安笑了,月光衬得那两排牙齿白得森寒:“林敬至玩女人会下迷药,但是他的这些亲信不会。女人只要不晕不傻,就有一万种缠住男人的方法,而我,只需要半盏茶的时间。” 苏尚君惊道:“林敬至支开了侍卫,在房中等待前来接应的人马,却没有想到等来的是你。” “任何杀手在杀人的时候都只有一次机会,一次未果,那就再没有出第二刀的机会,我把握住了那次机会,一刀毙命!” 第八百一十八章 你究竟是谁 一刀毙命! 夜风萧瑟,这句话就像是在风中叠加了密密麻麻的刀子,割在人的脸上,阵阵刺痛。 苏尚君胸口微微浮动,抬头凝眸看着那双坚定决绝的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突然,只见道南书院后阁山头浮起一道紫光,在黑夜中极为醒目,犹如黑水潭中绽出的一朵紫色幽兰,无限瑰丽,一闪即逝。 江长安笑道:“你先回参天院,我恐怕要去再见一个人。” “谁?” “一个俊脸儿和尚。” 江长安拒绝了苏尚君相送,强撑着身体御虹而起,顺着后阁山道登上这方曾经举行过道藏法会、秘境棋局的清静地。 进入秘境山洞,那位被安仙子种下苦符的紫气老者已经消失不见,奢华辉煌的宫殿中,只剩下一个三十岁左右站得像木头的短发俊俏和尚,手中正持着一条青藤,弯下身子装进书箱里。 江长安跨过拱桥,慢慢走近,口中笑道:“法师这次又专门跑一趟,就是为了这位紫气老者?” 佛衣施了一个佛手礼节:“江施主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江长安道:“为何要惊讶?法师如果灭掉的是一个善人才值得惊讶,可是这位紫气老者吓傻了七鼎王世子洛松,又险些要了我的命,二十多年来在姬缺的帮助下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十恶不赦,有法师超度也算是个好下场。” “施主好像知晓他的身份?” “本来不知,但看到法师在这里,也就不难得知。”江长安道:“在我来东灵前,江家那个眯眼怪就告诉我,在东灵出现了祖菩提的踪迹,而这紫气老者气息悠久深远,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数万年,也就不难想到祖菩提,等看到法师出现在这里,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紫气老者,就是祖菩提的一根分枝。” “哦?” 江长安笑道:“在妖国境中承蒙法师出手相救,若是在下没有猜错,法师当时所用的一根三片叶青藤,正是祖菩提中的一根木枝。这书箱中所放着的应该也就是数十条祖菩提木枝,法师游走盛古各地,行于大千世界,为的不仅仅只是效仿昔日佛祖尝尽人生苦难,三衰六运、生离死别,更重要的,是收集祖菩提的枝叶?” 佛衣眼神顿了一顿,嘴角略微上扬:“江先生果真是生有慧根,与我佛有缘。” “我可不想和你的佛祖有缘,还是做个凡人,挺好。” 佛衣脸色郑重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江施主若非与我佛有些干系,那枚祖菩提生出的菩提子,又如何甘愿做了施主的一只眼睛?” 江长安脸色骤然大变,菩提眼泛着微弱淡青色光芒,隐现凶相。倘若这和尚突然动手要挖去这一指眼睛还得了?可是真的动起手来,别说自己目前的状态半死不活,即便是全盛时期也绝非是他的对手。 佛衣面色淡然,颔首道:“江施主无需紧张,贫僧早就说过,施主与佛家有缘,这菩提子认准了你,也是它的一番造化,贫僧绝不插手干预。” “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法师——”江长安眸子陡然转出冷色,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收集祖菩提?又为何对佛祖的事情这么清楚?”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拥有轻松压制连屠大君的力量? “时机会有时,因果无常在,施主,好自为之。” 佛衣身影几个恍惚,已经化作透明,以一种玄之又玄的飞遁之法消失在原地,没有半点踪迹可寻。此人的来历与身份就像是一个谜团,江长安甩了甩脑袋,苦笑不已,如今谜团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去多纠结其他不相干的? 天色蒙蒙亮起的时候,便听有不少的居民细声讨论着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看到七鼎王的身影从皇宫走出来,起初,只听闻道南书院一些弟子传出七鼎王联合白家与姬缺造反的风声,但这些传言根本没有任何根据,掀不起半点波澜,吹不起丝毫风浪。 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司徒玉凝承陛下谕旨,杜撰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贴在了城墙外,事情至此才得到缓和平息。 上面所写大致的意思,即是说昨夜宫中闹了食人魔物,七鼎王率领众多精锐将士拼死护驾,斩杀上百头食人血魔。 而后城中另有血魔作乱,诸多世家遭受祸乱,白府白家主连同数十位家将以及道南书院总天监姬缺、丹荷院院主惨死于毒手之下。 接着,七鼎王又连夜悄悄带领从燕城带来的七千兵马,将城中作乱的食人血魔完全肃清,剿灭了位于雍京城边境某某不知名小镇的魔物总窝点。尽管食人血魔绞杀殆尽,但七千精锐也悉数阵亡,七鼎王也身受重伤,于黎明时分在太医塾不治身亡。陛下伤心欲绝,追封谥号为“太平无象王”。 看到此处,不禁有百姓为之垂泪缅怀,对这两张黄纸上写的事情深信不疑。 人们有时候想要看到的往往并不是真相,仅仅是简简单单、自己想要看到的而已。所有人都认定,皇榜中写的就是比珍珠还要真的真相,只当做三两场茶余饭后的谈资,随后过了两三天,就没有了下文。 自此,悬了三年未破,闹得人心惶惶的食人魔物玄异奇事总算告一段落。 安稳得过了两天,这两天雍京城里看上去远比以往风平浪静,苏尚君也离开了道南书院,江长安也借着这个空闲将自己所有的丹道学识对参天院弟子倾囊相授,当然,能够接到多少,就要看他们本身的悟性与努力,例如端火的技巧,懂是一回事,真正用心下功夫去做又是一回事。 这几日江长安也多次钻到神府里,然而第五重秘境的至宝仍旧没有半点头绪,还有那根牛鼻子老道还没有见到的黝黑铁棍,要是他知道这就是仙盒里开出来的仙界宝贝,不知会怎么想? 眼看所剩下的七天寿命期限越来越近,只剩下最后三天。 这天清晨,江长安趁着天色刚刚微亮走率先出了道南书院,没有在路上多做停留,径直来到了观月阁。 今日观月阁像是极其清冷,自从江长安重新入住了道南书院,观月阁也就开始了正常的营业,可说来奇怪,眼看临近大年的好时候,本应是最热闹的时段,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几个客人,门可罗雀,阁楼中静悄悄的。 进入阁楼中也不见掌柜的和小二阿吉的身影,红木桌凳被擦得干干净净,摆放整齐。 江长安朝着后院呼唤了两声,一瘸一拐的阿吉正拎着一壶热水走了出来,看到江长安激动道:“江公子,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坐快坐!” 阿吉拎起肩上的抹布熟练地擦了遍桌子,又满上一杯刚烧好的热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等待着什么,笑道:“公子,您现在可是雍京城的大名人,怎么今天怎么有闲工夫来我们这了?” 每次看到了江长安,在他眼里那就是看到了财神爷,这位公子稍微一点打赏都比得上他两个月的工钱,到那雍京城最贵的花楼中喝上一场花酒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长安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第八百一十九章 天才疯子 阿吉被问的一怔,一脸疑惑,笑哈哈地答道:“公子,您在说什么啊?小的可听不明白。” 江长安道:“你露出了一个最不敢有的破绽,一个正常人,无论怎么装,都装不成一个真正的瘸子。你演的的确够逼真,足够瞒过寻常人,但是很不巧,在我小时候身边就有一个总爱眯眼笑的瘸子,在他坐轮椅之前,总会每天在院子里像个鸭子一样笨拙地走来走去,以至于画面印象极为深刻。而你,无论是第一次相见还是方才,你的腿都在转身的时候有一个蹬足的动作,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一条残疾的腿根本做不出那个动作。” 江长安声音沉稳,不急不缓:“在千山渡上,荀遥,也就是慕容阮香在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你的身份就藏在第一场比试的谜底。你将整个千山渡上十一人排布出一场杀人游戏,其中安排各个身份,我是‘帮凶’,书童是‘泄密者’,十一人中只有小二是真正的杀人者,也就是真正的谜底。” “起初我一直没有想明白,谜底和杀人者又什么关联,后来我才意识到,谜底指的并非人,而是身份职业——小二。” 阿吉拎着铁壶正在转身的身影一滞,那只曲着的腿慢慢伸得挺直,将壶放在了地上,尽管还穿着小二的衣饰,但整个人的气势与刚才截然相反,俨然像是换了一人,依旧背对着江长安—— “啪!啪!啪!” 他拍掌笑道:“不错,不错,江长安,你总算是没有我想象的这么蠢。” “你究竟是谁?”江长安淡漠问道,“我知晓你就是那位神秘的‘主人’,但现在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慢慢的转过身,平凡的容貌,平凡的眼神,但就是一切太过平凡,才显得格外的怪异。 一头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疏狂不羁,深黯的眼底却充满了平静,其中流露着淡然的眸光。一眼望去绝对谈不上俊俏,但却有一种清秀干净,如同邻家平常少年。 他挺直了身躯,掏出一道洁白如纸的纱巾,将双手擦拭地干干净净,而后翻出一件拇指粗的包浆白玉,细细把玩,眼中流露出他对此物的钟情喜爱。 他淡淡笑道:“江长安,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破绽?什么时候?” “在京州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夏周国第一次遇见?不可能,为了那次相见我可是准备了三个月的时间,早早地在阁楼之间做了一个伙计,早早地扮做了一个可怜的瘸子,早早地与周围的邻居住户熟识,天衣无缝,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江长安道:“你早来了三个月,却忘记了给自己准备一身看起来没有这么崭新的衣服。即便是这一次,你费尽心计出现在雍京城,混入观月阁,你也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阿吉低头望着一尘不染的小二服饰,忽然嗤笑道:“百密一疏,不过要是再重来一次我肯定还会穿这样一件的干净衣服,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些脏东西在我停在我的身上,恶心至极。”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熟练地掸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细尘,道:“这整个天下都是肮脏的,令人作呕,我要净化这个世界,真正的净化。江长安,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荒唐吗?每个人都在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情非得已的事情,表面笑嘻嘻的,实则他们心中可是比说的话要精彩的多。” 江长安心中警惕。 “你在想要提高警惕,小心眼前这个人?放心,我没有这么恐怖,更不会伤害你的,要是你死了,那这世间可是真的连最后一个好玩的人都没有了,哈哈哈哈……” “你能读心?!”江长安惊道,在这样的人面前他毫无秘密可言,极其聪明,并且能够轻易地操纵人心,这点也完全符合了他先前做出的推断,能够读心的人,更容易引导人心思走向。 “不错,所以他们都怕我,因为我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但是你和他们不同,在你心中的事我始终都看不到,真是奇怪,每次想要读你的时候,都像是有什么力量将我阻隔住,所以我对你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对于我而言,你和其他人完全不同,你像是……像是完全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说的不像是假话,江长安心思稍安,他读不出自己想来应是神府镜的作用。 “正因如此,我知道所有人的心中所想,我知道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的人背地里猪狗不如,那些表面清纯无害的实则狰狞丑陋,你觉不觉得这些人很可笑?” 江长安面沉如水,淡淡道:“诚然,他们眼中天性的蜕变与演化,是抑制扼杀。” “这么说来你是同意我的观点喽?呵呵……”他的神色一冷,道,“但你说错了一点,他们不是扼杀天性,而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扼杀人性与本能!” 他谈吐不凡,举止优雅,若是不听其中言论,绝对会是认为他是某家的名学大儒,但说出的话都是为这个世道所不容,道:“你我都明白,这个世间没有秩序可言,所谓的秩序,都是荒谬不堪的假象,这世间的人排斥假象,甘愿做这天地中的一粒尘埃,这些都是弱者,生活在世间就像是爬虫、像是落在衣服上的灰尘,让人作呕,而汰弱扶强,这是我生来的使命。” “江长安,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生在秩序之中却不甘受到秩序的控制,你心中有欲望却竭力要站在欲望之上,你……哈,原谅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就像是……就像是我刚才说的,你体内像是有着另一个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以至于你不会认为我是个疯子。” 他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接受着上神的指令、他内心的指令。 对他而言没有绝对的神,他自己就是自己的神。 他疯狂地说着这些话语,优雅地伸出手指捏住壶柄,斟出一杯热茶推到了江长安的面前,又斟了一杯给自己,整个过程全然不像那个粗鲁的下人,茶水中也没有茶叶,只有清澈无杂的白开水,他笑道:“放心,水里无毒,我讨厌在水中下毒,那不仅仅是对杯子的不尊重,更是对净水的侮辱。今天这壶茶水专门是为你准备的,江四公子作为品茶的高手,可知晓这水的来历?” 江长安低头看了两眼,不禁也感稀奇,说道:“决圣天水?” “好眼光!决圣天水,被誉为世上最为纯净无杂的天降之水,无根无源,无色无味,无尘无杂!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点,即便是放入最好的茶叶,我也认为这是对它的侮辱。” 江长安笑道:“你可知决圣天水的来历?” “洗耳恭听。” 江长安道:“相传天上有位名为玉玑子的仙人,手中有一柄长约一尺的令斗秤,遍访秤尽天下名水,寻出最轻的水入茶,也就是后来的决圣天水。” “为什么要最轻的水?” “因为他认为,最轻的水,杂质也就越少,水也就更加纯净,泡出的茶也就更加醇香。” “有意思,继续说下去!” 江长安道:“可他不知道,人之所以有趣,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山泉水之所以被称为泡茶的极品好水,并非是因它的纯净,相反,是因为它自凡尘滚滚流过,能够容纳万物,包罗万象,尝尽千姿百态,识得苦尽甘来,有苦有甜,这才是茶的乐趣。而玉玑子寻得不过决圣天水是单调无杂的水,就像是初生人世的婴孩,这种水是沏不出有故事的茶的。” 第八百二十章 第三局 “呵呵。”他不屑笑道,“故事的浓淡取之茶叶,而水只需要做到他自己的责任,那就是干净无杂!试想一下,这个世间那些庸庸碌碌的人都不存在了,岂不就是茶中的渣滓少了?清澈的水只配好茶拥有,而世间的灵力也只配强者享用,优胜劣汰,天地法则,亘古如此!” “优胜劣汰取自个人,并非是你一人掌管生死!” “有什么区别吗?第一次两族之战、第二次两族之战这些难道都不是个人主宰的战斗吗?若是没有这两次大战死了无数的人,现在神州恐怕早就人满为患,盛古神州被一群无用的蛆虫占据腐蚀,该是多可怜。” 江长安没有反驳,脸上阴晴不定。 他不停道:“江长安,你可曾想过,哪怕是一瞬间的感慨,感慨自己应该活在那个时代,群雄并起,硝烟弥漫,那里才属于我们。” 他说着昂首挺胸张开双手,像是置身在幻象的世界之中,拥抱着那一丝幻象。猛地,他睁开眼冲到江长安的面前,两人脸庞距离相隔半尺:“我们既然无法选择出生在怎样的时代,但我们可以选择去缔造一个新的时代。” “一个新的时代……你比我想象的要偏执。”江长安道。 “那真是不胜荣幸,但是你不是如此吗?我可是知道嬴州君雅楼如今改朝换代成了公子盟,江长安,你做的这一切又是什么?” 阿吉轻笑道:“任何的事物都不能单单的只从一个方向去看,鸡蛋从外打破是食物,从内打破就是生命,江长安,你又不知我的计划怎能得知我是带来的是毁灭还是生命呢?” 他像从前那样又捞起滚热的茶壶在杯中满上一杯茶,笑道:“其实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伪善、假面,人前做人事,人后做鬼差。呵呵,茶要凉了,你不喝吗?” 江长安手指将茶向他拨去:“我这个人邋遢惯了,喜欢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说法,受用不气这么干净的茶水。” “那真是可惜了,唉……”他长长叹了口气,像个感伤世态炎凉的诗人,“不要紧,慢慢的你会发现我说的才是对的。” 江长安平日里自诩为一个疯子,但眼前这个人比他更加疯癫,更加偏执,更加疯狂! 过了一会儿,这疯子又漫不经心地说教:“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位农夫收养了一只流落荒野的小狮子,农夫将狮子带回了家中,让它与猫生活在一起,用养猫的方式豢养训化这头狮子,慢慢的,狮子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它有了远远超过猫的体格,可是它已经白完全同化成了一只猫!没有了狮子的兽性、狂傲、以及生来的尊贵!” “你想要说什么?”江长安问道。 “江长安,你现在就好比混在猫里的狮子,你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你会被埋没、会丧失自己天生的能力。而我,会帮你重新唤醒那些……” 江长安忽然话锋陡转,问道:“你好像根本不怕我杀了你?我能够感知到你的实力不过才是刚刚踏入泉眼境。” 他眼中没有一点点惊慌失措,依旧淡定从容道:“不错,在你江公子洞墟境初期的实力面前,我就如同是个不值一提的废人,和你曾经一样,但是这不代表我会输。” 话音刚落,后院帘子掀来走出一个个子消瘦,长相精明的中年人,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观月阁掌柜,只是此刻他的脸上不再有商人的精明市侩,而是阴霾,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铁算盘,手上布满了老茧,那老茧真的是打算盘打出来的。 此人境界难以捉摸,深不见底。 而另外身后跟出来的还有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中年人,满脸横肉,看向江长安的目光显然是有些闪躲,乃是跟从他许久的鳞沙鬼獠。 江长安笑道:“这位‘鳞沙鬼獠’也是你派到我身边的?” 阿吉微微惊奇:“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你早就知道他不是复苏的万年妖魂?” 江长安笑道:“说实话,在弥沙海中,他自己诉说了曾是跟随猿皇参加两族第二次大战的勇锋将,起初我真的相信了这个说法,但是就在不久之前,在地宫之中我看到了鳞沙鬼獠的棺椁。更重要的一点,不久前我从一个牛鼻子老道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阿吉急匆匆向前靠了靠,一脸兴奋喜悦,急不可耐:“快,快说说!” 江长安道:“说了你也未必会相信,那个牛鼻子老道说,世上没有所谓的第二次两族之战,而这位‘鳞沙鬼獠’却说了许多当年如何如何与人族英勇决斗的事情,我便猜到,他根本不是鳞沙鬼獠。” “哈哈哈,不错!他是我派去的。你果真比我想象的要有趣,比那些寻常人聪明地多!” 江长安道:“我不明白,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将他安插到我身边?” “为什么?”他自言自语地搔了下散乱的长发,“就当是让这世上最后再留有一丝趣味!有他保护你,你也就没有这么容易死了,不是吗?呵呵,现在你还觉得有信心能杀了我?” 江长安苦笑:“我的确杀不了你,甚至伤不了你一根头发,我很好奇,这样的人怎么愿意听从于你?” “不是人人都愿意听命与我,那些不愿听从的,自然就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江长安,我会帮你,帮你成为最强的那种人,到以后你会感谢我的,呵呵。”他站起身,向门外走去,那位掌柜就跟在身后。 他的脚步忽然一停,笑道:“对了,江长安,你看出了我真假,目前你我较量了两局你我一胜一负,还有最后一局,我还有一题不知道你该如何应对?” 江长安笑道:“你为什么会笃定我一定会和你较量这第三局?” “因为你是江长安,因为你不是爬虫,因为……你和我一样。”他的笑声令人浑身汗毛倒立,又踱步返身走到了桌前,“江长安,不如这样,我们就用这最后一局决出一个胜负,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你师父庞二水死亡的缘由吗?只要你赢了,我就告诉你,如何?这就是一场赌局,敢不敢赌?” “那如果我输了呢?”江长安道。 “喂喂喂,不要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嘛,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选中的敌人,无论如何也要有几分斗志啊。”他大笑道,双手拍在案上,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化出正经的神色:“若是你输了,也简单,我要一个人。” 江长安扫了眼那位手执金子算盘的掌柜、以及自始至终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鳞沙鬼獠,面对阿吉笑道:“这两个人任何一个都可以完成你的目的,你还有抢不到的人?” “我要的这个人的确抢不到,非要你给!” “谁?” “你身边的那个笨丫头,好像叫做……若若,我没有记错?”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江长安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离得近些,脸上掬起了淡淡亲和笑容,当然,在他眼中看来,这道笑容算是“亲和”。 阿吉洒脱笑着凑近:“我说,我要那个小丫……” “啪!” 一声巴掌脆响! 第八百二十一章 怒火 凉风阵阵,观月阁中却已不见江长安的身影,阿吉杵在原地,发丝略显散乱,在那张左脸上清晰可辩得印着一个掌印,掌印由红肿慢慢变得紫青,肿胀。 金子算盘掌柜火冒三丈:“主人,属下斗胆请命,斩杀了此子!主人只要开口,属下只需一瞬的时间,便能叫他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阿吉依旧愣在原地,脸上火辣辣得疼痛,耳边尤环绕着江长安最后说的话: “你废了这么大的周折,不是不想要我死吗?现在我就在赌,赌我打你一巴掌,还能够轻而易举地走出这件客栈。” “主人……”掌柜轻声呼唤道。 却见阿吉慢慢握紧那盛满开水的铁壶,扬起手浇在了脸颊掌印,滚烫的热水冒出炽热的白眼,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张脸一半痛楚一半癫狂似的狂笑:“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你还是曾经一样,太傻了!真是太傻了!不过,倒是和我一模一样,哈哈哈!” 不知为何,疯癫的笑声竟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苍凉悲痛,他的脸上不知何时也留下两道泪痕,不知因何而起?又因何而落?甫一出现即被滚烫的热水冲刷得一干二净,被风吹散。 …… 江长安缓缓踱步走回道南书院,心中难免惆怅,自己只剩有三日的寿命,眼看庞二水的死以及江凌风真正死因没有任何线索,根本无从查起,看来,这世上注定有许多事是要带进坟墓里。 刚刚踏入道南书院,一种不寻常的气息便席卷而来,院中人头攒动,弟子不停奔跑来去,全部跑向参天院的方向。 “江先生!江先生回来了!” “是江先生回来了!” 江长安一把拦下一个也急着跑去的弟子,问道:“发生了什么?” “江先生,弟子也不太清楚,只听闻好像是……是先生的龙族朋友被人袭击,身受重伤,垂死濒危,现今,就在参天院里。” 轰! 江长安脸色更加苍白,心中像是被砸了一击重锤,身子险些摔倒:“谁!你说谁?!说清楚!!” “好像……好像是龙族即将登位的龙帝,叫做……龙囿灵,在返程的路上受伏,参天院的弟子正想要去找江先生呢。” 江长安神色肃穆,眼前的景象和多年前的太像了,也是刚进门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噩耗,不同的是多年前自己能够做的只有默默承受,这一次,自己绝不会再沉默! 走进参天院,首先看到的并非是参天院的弟子,而是上古圣地临仙峰的一个人—— 一身白衣劲装的安仙子端坐在石凳上,其余所有弟子都被这股摄魂的气势压迫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站的位置远远的,以至于她周围三丈内空无一人。 “江先生!” 众多弟子一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全部拥了上去。 “你们先出去。” “是!” 诸多弟子巴不得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只不过先前是因这女子而不敢妄动,如今江长安发话,在白穹与胡胖子、江忘三人带领下纷纷走了出去,关上院门。 江长安快走上前:“仙子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仙子淡淡说道:“我和你说了许多遍,你既已知晓我的姓氏,便直呼即可,何必要叫的如此亲近?” 江长安道:“知晓姓氏不假,但还不知你的名字,况且仙子姐姐屡次出手相救,就如同我姐姐对我这样好,叫这一声姐姐,于情于理都是应该。” 安仙子也知晓这小子能言善辩,便也不再继续做多余争论,道:“你还是先进去看一看得好。” 江长安也不啰嗦,直接饶过她,穿过荷池回廊向着参天院后院的厢房走去。 远远就听到后院中吵闹声嘈杂不定,个个怒不可遏,义愤填膺,吵闹着要如何讨回这个仇。 步入后院,顿时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全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莫老带领下,其余几位龙族成员急忙行礼道:“江先生……” “莫老,怎么回事?”江长安粗略观察了一圈,所有龙族成员身上没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为什么只有龙囿灵一人受了伤? 莫老苍老持重的脸庞上也罕有得流露出怒气,叹气道:“江公子有所不知,我等前两日自道南书院离开后,少爷便说要在雍京城中游玩两日再启程赶回烟瘴海,但是就在今天清晨时分,少爷独自出外游玩迟迟未归,我等只得出外找寻。” 莫老眼神阴郁,身上的杀意就连江长安这等道蕴深厚的人都抵抗不住,顷刻之间汗流浃背:“等老朽与其余人赶到的时候,少爷已经昏迷不醒栽倒在街头,上古圣地女帝正站在一旁。” “安仙子?”江长安道,“绝不会是她出的手。” 莫老道:“江公子的意思老朽明白,临仙峰女帝的实力高深莫测,位于神榜前列,莫说是对少爷不利,即便是她想要老朽的命,也只在一念之间。她若对少爷出手,绝不会等到我等赶到。而后少爷苏醒过来,慢慢解释了原委,女帝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实因念在江公子的面子上出手相救,才避免了龙族香火绝断,老朽待龙族上下谢过江先生。” 江长安看着厢房:“他怎么样?” “少爷服下了族中的秘宝龙丹,生命保住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身上断裂了三十余根龙骨,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谁干的?” 莫老脸色为难:“少爷特地有令,不让任何人透露,江先生不要问了。” 江长安不再问,来到门前轻轻推门而入。 龙囿灵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语气若无其事得洒脱:“这次又是谁啊?奶奶个腿儿的打扰本少爷清静,本少爷不是说了吗?你们谁都不能出手,等本少爷这伤病养好了,非要与那该死的家伙决一死战!不就是有可能变成残废吗?本少爷都不怕,你们他奶奶个腿儿?” “龙大少爷,口下积德啊。”江长安脸色一改阴沉,笑着打趣道。 听这熟悉的声音,龙囿灵脸上一喜,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笑道:“奶奶的,江乌鸦!快来,本少爷还以为是外面那群人呢,一个个就跟哭丧的一样,你说本少爷有没有死,不就是断了几根骨头嘛,大不了再也站不起来了,他们哭什么?” 江长安走到床边,龙大少爷躺在床上,全身一动不动,身上蒙了一块厚厚的棉被,他面无血色,脸上还保持着一贯乐观,嘴角始终挂着笑容。 江长安微微笑了笑:“我明白,你不想让他们出手,是不想引起两方的争端。” 龙囿灵脸色一顿,嘴角的轻松笑容也迅速隐没,但又接着努力笑了一下:“你他奶奶的就不能装傻充楞一回吗?在你身边本少爷就老是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他怅然一笑:“你可别看本少爷平日里虽然不太正经,但事情轻重还是知道的,眼下龙族已无能和大世族对抗的实力,本少爷可以死,但龙族,不能绝!” “放心,龙族不会绝。” 江长安忽然抬眸问道:“谁干的?” 龙大少爷微微犹豫,道:“不知道。” “我要听实话。” 龙大少爷大笑道:“本少爷可从没骗过你,这就是实话,那家伙下手太快了,真没看清,呵呵。” 江长安坐在床边,定睛看着他,龙囿灵也不躲闪,同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半晌—— “那你好好休息。” 江长安道了一句,走出厢房关上房门,径直来到莫老面前,脸上蒙了一层寒霜: “谁干的?” “江先生,少爷有令……” “我问,谁干的?!” “琅嬛阁冰凰族——凌无缺。” “哦。” “江先生……想要拜访凌无缺?” “不是,我只是去稍稍问候一下琅嬛阁冰凰族!” 白袍留下一记背影,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一曲行鬼长歌 刚一走出后院,就听安仙子的声音淡漠如水: “你此去以卵击石,必死无疑。” 江长安走到她的面前坐下,任是院子外面如何喧闹嘈杂,这片区域都是难得的清静世界,他莞尔笑道:“我知道,可我非去不可。龙族的人不能出手,但江长安能。” “为何?” “为何?”江长安眼珠溜溜转了几圈,嘴角微笑,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自己只剩下短短几日的寿命,死了也没什么可惜,还能做件事也是好的;可能是因为身边并无几个像是龙囿灵这样的朋友;也有可能,是不想再像当年那样束手无策。具体,他说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 他转而说道:“这次前往琅嬛阁,无论结果如何,都希望仙子姐姐不要再救我了。为了我这一等闲人,上古圣地临仙峰得罪的人已然够多了,不过我却有一件事,恳求仙子姐姐答应。” 他还未开口,安仙子便已答道:“临仙峰曾与上古龙族有几分渊源,倘若龙族有难事,上古圣地绝不会袖手旁观。” 江长安脸色难得正经,拱手施礼:“那就多谢了。在下也无力回报,若有来世,当牛做马,还你。” 安仙子突然道:“你就如此笃定是凌无缺下的手?” 江长安只是摇头:“我虽与凌无缺只有一面之缘,但足以探知他的性格,恃才而非傲物,与寻常世家的天资高超者截然不同。” 正在此时,门外更加喧闹纷扰,白穹急匆匆得夺门而入,脸色惊慌失措跑了过来:“先生,城内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是有人亲眼看到重创了龙族龙少爷的人是冰凰族凌无缺。” 江长安道:“先前只能猜个七七八八,现在已经可以笃定,是有人在搞鬼。” 安仙子淡淡说道:“何以见得?” “很简单,堂堂冰凰族圣子,东洲第一天才,平日里几乎都是不下山、不出阁,仅仅只是前几日出现在观月阁一次,眼下却有人能够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传得风风雨雨,只能说明有人在造势。” 江长安微微一笑,看向白穹:“没猜错的话,接下来还有流言说我已向冰凰族发出了挑战书信,在某一天会特地拜访琅嬛阁冰凰族,与凌无缺决一死战?” 白穹神情惊愕,诧异道:“先生真是神了,不错,相传先生写了挑战信已经送往了冰凰族,就在三天后在琅嬛阁外决一生死。城里这样的流言都已经传疯了。” 江长安脸上却出奇地淡定,这就是阿吉出的第三局,借刀杀人,相互挑拨,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三天。”江长安嗤笑一声,开着玩笑,“也真是凑巧,他若是说等到四天后我可能就不在了。” “不在?先生……要去哪儿?”白穹紧张问道。 江长安不再言语,起身打开院门,杜衡与孔婧琳站在门前,身后站着的是以胡胖子为首的诸多弟子。 江长安深深鞠了一躬,一瞬间其余人躬身回礼,自行让开一条道路,自始至终整个场面都安静地压抑。 江长安还未走出去,就见院门外几米远的墙角位置,正蜷缩着一个又老又瘦的老者,怀中抱着一柄红得发黑的二胡。眼睛深凹却如鹰隼锋锐,抬眼笑语盈盈地瞅着他,皱纹虽多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刚毅寸劲儿。 秦风骨眼中流露出一股赞赏,手中擦拭着那柄二胡,像是对待情人一样轻轻擦拭,拂过琴弦,琴鼓,一点点灰尘也不落下。 令江长安惊奇的是除了秦风骨外,旁边席地而坐的另有三位老者,这三个老者都是老迈昏聩,年近九十,没有秦风骨这样的好身骨,都已白发苍苍。 第一个老者瞎了双眼,第二位老者没有了两只手臂,两只脚没有着鞋履,灵活非常,可以用双脚干别人双手都干不了的事情,正阿巴阿巴地在与秦风骨说着什么,江长安这才看出这位没老者非但没有了双臂,也没有了舌头。 他早就成了一个不能说话的人,秦风骨一一回应着那些在外人眼中宛若“咒语”的支吾,丝毫也不厌烦。 江长安走过去,笑道:“晚辈江长安,见过秦老先生,见过三位老先生。三位老先生,想必是秦傻哥的朋友?” 盲眼老者与失去双臂的老者闻声低首算是回礼。 而这时江长安将目光放在没有了回礼的第三位老者身上,他失去了一只腿,双眼好奇地打量着江长安,脸色同另外两人一样木讷。 江长安还道是对方有着秦风骨那般的怪脾气,却听秦风骨笑道:“你不用理会他,这老家伙当年两只耳朵被震聋,早就是成了一个聋子。” 断腿老者后知后觉猜出江长安大约是行礼,这才轻轻抱拳回了一礼。 有些阴霾的天光照在四人的脸上,一个瞎子一个哑巴一个聋子,还有一个拉二胡的,四位半只脚踏入坟墓的老者。 “秦傻哥,这是做什么?” 秦风骨体态瘦弱,声音沙哑却浑厚有力:“江小兄弟不是想要听一听磅礴曲调吗?” 江长安笑道:“不错,你我在月亮城第一次相遇,后来在千山渡上,我就请求想要一闻你手中这把二胡全心奏出的无上妙曲。” 秦风骨呵呵轻笑:“先前无有演奏,实因空有曲调而无魂,今日老夫特意将这‘魂’请了过来!接下来,你可要听好了!” 江长安当即盘腿坐在石子路上,一众先生与弟子全部跟随席地坐下。 庭院中静的只剩下风呜呜吹过门缝。 随着秦风骨手掌把握拉动,一声声二胡声像水纹一样散到了整个庭院中,每个人心中都颤了起来。 二胡声声悠悠,有时似一阵春风拂过绿茸茸的草地,有时像几只鸟儿在枝头宛转鸣唱,有时又如秋雨瑟瑟,凄厉悲怆,动人心魄。 过了片刻,那位瞎子老者徒手拍打起怀中的手鼓,咚咚的鼓声仿佛在催促乐声急速地快跑,笨重的手鼓像猛烈的暴风雨一样,急促地震响起来。小而轻快、密集。 这鼓声与众不同,它清如鹤唳,细似吟蛩,像寒泉飞瀑,似雨打梧桐。鼓声紧紧跟随着二胡的节奏音律波动,有时陡然转为急切,忽又变沉雄,像狂涛拍岸,霹雳腾空,时紧时慢,或如残漏之滴,或如迸豆之急。 忽然,那位缺少了双臂的哑巴老者跟着吟唱起来,没有什么悲壮的歌词,却有最为悲壮的语调,用最简单的支吾声唱奏出来,他的双目中含有热泪,像是极尽奋力地嘶吼呐喊,用浑厚、沉着、柔和的声音哀伤地发着怨言,待到喜悦转折时高音又以胜利的喜悦奋力吆喝,但就是这股真切真真要比天籁的响声还要动人。 江长安又发现,那位缺了一只腿的双耳失聪的老者身子忍不住地颤抖,他无法听到一点声音,但却能够感知到这股凛然不惧的战意,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当即拾起两枚石子敲击碰撞,合上了吟唱的节奏。 江长安被眼前的一幕震撼感动,他仿佛能够看到沙场浴血的宏大场面,一将功成万骨枯,累累白骨铺成了一节节的阶梯,战争过后并没有真正的和平,只是暂停的停歇,秦风骨很清楚,江长安也很清楚,只要有人,就会有战争。 乐声高昂,如鹰击长空。忽而急骤如雷电风雨,忽而如游丝。或如惊马之驰,鱼龙走峡,或如疾电之光,冰甲交锋。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江长安才从杜衡口中得知,这四位老者,都是曾在数十年前参与过东洲与西部蛮丘的战争,也是那时留下的伤残,他们是一个国家的英雄,也是一个时代应该铭记的象征。 而观现如今,戏子当道,一个炼丹盛会都能以一张脸的长相决出胜负,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一曲作罢,江长安被深深震撼,秦风骨的老迈脸颊上除了纵横错杂的皱纹又多了几道泪痕,昔日的多少兄弟都已不再,只留下寥寥几个人混着日子掐着手指等死。 忽然,四人苍然大笑,倾吐豪迈之语,激荡的词汇言语震动敲击着每个人的内心。 秦风骨猛地站起身,像是与江长安初识的说书人,三两句不入流的定场诗,半首赠白衣,半首赠兄弟: “一曲行鬼长歌,山云水烟不扰,万般回首仰星辰,敢骂天山小!斩西蛮,平荒道,热血犹存,长缨不老。他年白发来呵,一声唤起,又惊乾坤倒!” 第八百二十三章 安仙子的名字 江长安租了一辆马车,顺着蜿蜒曲折的小路东行出城,道南书院诸多弟子先生一行送到城外才停下,期间又吸引了不少修士行人打听问询,发展到最后,才知晓车中坐的乃是大名鼎鼎的开天师,再结合这种种传言,关于他的行踪,众人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就这样,开天师与东洲第一天才的正式较量的消息不胫而走,以一种奇快无比的速度传遍整个东洲。 东行五十里,天色变得越来越浑浊阴暗,像是抹了灰的抹布遮盖在了天顶,黑云密布,没一会儿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道路变得泥泞潮湿,越来越难行。 江长安躺在马车里,好在马车篷顶与布帘将这小空间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这才挡住了刺骨寒风,蒙蒙细雨,也能美美地睡上几个好觉。 当然,江长安的心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出了城就意味着无尽的危险也就越来越近,难保不会有觊觎开天书的人从城中追出来,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阻道截杀,这是许多杀手惯用的伎俩,也是他都用烂了的招数。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顺着晃悠悠的布帘缝隙,能看到在马车外不知何时同行了一身白衣劲装的安仙子,骑着一匹俊逸白马,江长安从窗子探出头看着她,安仙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习惯性地不说话,又看向前路,雨水落在她的衣服上,却奇异得被弹开,好似万物都没有半点方法能够侵扰这个女人,就连头发丝都没有打湿一根。 江长安笑着吹了一声口哨,指了指马车。 于是,两个人都坐在了车里,江长安眼睛一眨不眨望在她的脸上,而她则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山雾缭绕,雨水凄迷,一动不动。 若在平日,江长安还会调侃捉弄这位女帝两句,但是眼下却没有任何的想法,更觉得这种静谧平和的气氛来之不易,以至于根本不忍心开口破坏。 直到许久,她才开口问道:“你有几成胜算?” “三成,不到。”这是实话,以他目前的状态与实力,自是无法与那相传已经达到洞墟境圆满、半只脚踏入神府镜的东洲天骄相比。 “你这是送死。” “我知道。” 安仙子的眉间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波动,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淡然,好似生死不过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她又问道:“龙族的尊严就这么重要?” 江长安笑道:“我为的不是龙族,是龙囿灵。” “以生命去拼一口气,值吗?” “蠢极了。”江长安笑道。 “你现在可还有什么想要完成的事?或是想要见到的人?” 江长安想了想道:“想要完成的事有一件,想要见到的人也有一个。只是想见的人怕是无缘再见到了,但这件想要完成的事,仙子姐姐倒是能够帮我实现。” 她沉默不语,静静等待他开口。 江长安笑道:“我只知道你姓安,还不知你的名字,仙子姐姐若是能够告知姓名,也算是完成了我临了一个心愿。” 安仙子脸色一变,立马驳回:“除了这件事。” “我只有这件事。”江长安笑道,“眼看我这马上就是将死之人,仙子姐姐还怕我将你的名字泄露出去不成?可要是因为这件事我没有得到答案,在与凌无缺的决斗中一时分神被打死,那可就是你的罪过喽……” 安仙子脸色阴晴不定,哪怕知道这小子口无遮拦,所说出的话也是不见几分真色,可谁敢说没有‘万一’呢?她口中嗫嚅,却每一次都是止于檀口。 江长安长叹一声哀怨,仰躺在长凳上,苦苦说道:“罢了,看来是我还没有这个资格知晓,仙子姐姐既然不愿答应也是无妨,只要别忘了,今后闲暇功夫烧上两张黄纸,再偷偷写下你的名字告知我……” “君堂。” “额?”江长安愣住了,呼地一声端坐起来。 安仙子凝眉颔首,像是做出了一个莫大的决定般,重复说出三个字眼:“安君堂。” “安君堂。”江长安微微一笑:“仙子姐姐,真好听的名字。” 安仙子心中顿时一漾,眼皮不可查地颤了颤,再盯向了布帘外的风景,这个回答像是化去了她全身的力气,无论江长安再说什么,都不再回他。 除了这些,二人再没有多说什么,马车连着东行两日,在第二天的时候,天色总算放晴,一路行来的确出现了许多的杀手,但这些人往往就连出来自报家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威压活活震死,赶车的车夫也惊异不已,只当是发生了什么玄异奇事,只好加快了马鞭,赶快将这车上二位送到指定的地点。 夕阳西下,金光铺洒在黄布车顶,马车的车厢像是披上一层金色衣缕,此时也不再行驶于蜿蜒的山道,赶上了一条相对而言宽阔平坦的大道,也没有那么颠簸。 而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 抬眼看去,两丈外,夕阳下,立着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身穿粉白色道袍二十出头的姑娘,衣襟上点点梅花,气质出尘脱俗,身段匀称完美,骑在一头白鹿身上,罗袖流瀑般落下,裙袍下赤足像牛奶一样白,不染尘泥,怎奈一张脸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在嘴角两点天生的笑窝浅浅淡淡稍稍缓和。 她的一头长发未曾向寻常女子那样梳着束着,而是自然垂落黑瀑般披在肩上。那双眸子异常清亮,映衬着金光点点,还有金色篷顶的马车。 她就这样直接挡在大道中央,眼睛紧盯着这辆马车。 车夫瞧上两眼便不再看,这种女人一看便知是惹不起的修行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您让一让,让小人就先过去怎么样?” 陆清寒未动,目缠哀愁,像是要看穿车篷中的人。他的伤势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她告诉自己,只看一眼就好,就只需一眼。 这一次她问自己:可有凡心摇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姑娘,您是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想要劫些钱两?哎呦,咱就一跑车的,也挣不了几个子儿,姑娘,您就大发慈悲让一下路……” 车夫还道这女子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刚要驱车强行绕过去,突然,女子开口了: “车里的人,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头戴破草帽,帽下有七人,什么字?” 第八百二十四章 等你回临仙峰 “我只想问你这一个问题,告诉我,是什么字?告诉我……”陆清寒眸中苦苦哀求。 那车夫大爷憨厚地嘿嘿笑道:“小姑娘,这难道还不简单吗?很明显就是一个种花的花字,一个简单的字谜而……” 大爷憨厚的笑声猛地停住,陆清寒的眼中放着缕缕寒芒,瞧上一眼就让人如一瞬间寒雪覆骨,大爷吓得缩了缩身子,双手插进袖筒里,再不敢出声。 她始终停在马车前,丝毫也不相让,足足耗了半柱香的时间,残阳如血,大地长红。 “我当是谁,原来是陆大圣女。”他的声音便如寒冬腊月的风霜,没有半点感情,冰冰冷冷,甚至还充满了厌恶,对她的厌恶。 她嗓子一痛,心中莫名抽紧,万分绞痛,所有想好的措辞此时如何也开不了口,许久才缓缓关切地问询道: “你……你的身体如何?” “我的身体很好,就不劳圣女费心,我杀了你的师父,那一剑也是当受,也同样是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什么?”她的嘴唇微微颤栗。 他轻松笑道:“我是一个妖道,而陆大圣女乃是慈心洞天大名鼎鼎的正道圣女,为何偏偏要和一个斩杀了慈心洞天道姑的妖道纠缠不清?这不止是悖逆的大道正果,还是毁了一心清静。” “毁一心清静?”她呆若木鸡,鼓足了全身的勇气不远万里等了足足一夜,却不想等来的却是这样的话语,当即惨然苦笑:“不错!若不是你,我如何会有今天?若不是你,我还是那众人敬仰、高高在上的圣女,不会生七情六欲,不会有优柔寡断,不会活得像尘世俗人……” “我讨厌猜谜字,更讨厌尝及荤腥,最最讨厌住在那个破烂水帘石洞里听人讲故事……”她口中一字一句倔强说着,心中痛苦不堪,“我这次来我只想要知道,你心中究竟是将我当成了什么?是你挑衅正道的战利品,或是……或是……” 她不懂情爱,后面几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但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他是为了后者,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前往琅嬛阁,即便是死,也无半点怨言悔意。 等了片刻,却听车内一声嗤笑,就好似哪家的浪荡公子,不以为然:“若非是因如此,圣女还以为是什么?圣女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对你有意思?抱歉,让你产生了这种良好的错觉真是我的过失,其实我对很多女人都是这样,口不择言,关系暧昧,陆圣女真的是多想了。” 一字一句就像是锋刃扎进陆清寒的心里,千疮百孔。她双眼熏红,强声道:“可你若真是如此想的,你脚腕为何还要留有那一圈金刚丝?” “你说这个?”布帘微微掀起,飞出一圈暗沉红丝,还未飞到眼前就被六道狱灵火熔成了焦灰。 陆清寒双目呆滞,心若死灰,便是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车里又笑着说道:“车夫,赶路,倘若再有人执意相阻,就直接压过去,出了人命算我的。” “啊?唉……唉,好嘞!小姑娘,快快离去,这位公子心里已经没有你,你一个女儿家又何必死缠烂打呢?” 车夫驾马扬鞭,突然,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强忍着眼中泪水,大喊道:“无耻小贼!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但我不傻,我知道你这么做就是想要甩得干干净净的,我知道你自知此去多半十死无生才这样说,既然如此,在夏周国你为何偏偏要沾惹我?退路,你说过人要留退路,在弥沙海你给我留下了一条退路,可我现在告诉你,陆清寒不想走什么大道果,不想求什么长生愿!不想做什么圣女!” 他依旧笑道:“陆圣女,你想多了。” “若真是我想多了,那我问你,你可敢掀开布帘让我再见你一面?看一看你脸上是否真的这般从容欢快?!” 车里一时静谧无声,陆清寒像是胜利一般扬起喜悦,嘴角呈现欢笑,眼角却止不住得热泪滚落:“我想再见你一面,只此一面……” 车子里的人沉默了许久,佯装出的笑意全无,悠悠答出一句: “回去……” 陆清寒心中触动,忽一悸动,转而将这三字听进心里,急道:“你……你就不肯再看我?就连一面也是见不得?” 她脸上又涌起一股倔强,骑着白鹿几步来道马车小小的窗口面前,伸出皓腕玉指死死抓住窗口木框。指尖掐得发白,仅隔着一层布帘的距离,一步之遥,如万里之隔。 忽然,却见布帘抖动,伸出来一只宽厚粗糙的手掌,轻轻探到了她的脸颊,紧紧贴在脸上,拂过她的眉眼、嘴角、青丝,陆清寒能够清晰感受到这只手掌在颤抖,他的掌心极尽温热,无比温暖。 半晌,车里又轻声笑道: “瘦了……瘦些好,多笑一笑,酒窝好看。” 陆清寒认真听着每一个字,他的语气羸弱无力,中气不足,虚弱不堪,伤势一定还未痊愈,这样与凌无缺决战,就如同去寻死。 可听完他说的话,她眼中热泪再也绷持不住,顺着两颊滚落,再被那只手轻轻擦拭去,刚一擦去,又有新的泪珠落在指尖,再擦去,再滴落,泪如泉涌,循环往复。 他轻轻笑道:“在观月阁顶,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竟站在了凌无缺的无缺山庄,真如你在百将窟中所言,山庄中垂有数百幅美人画像,我问他,山庄中可藏有你的画像?他说有,于是我真的一把火烧了整个山庄。原来世人所言‘相由心生’,是真的,我还偷偷看了一眼那张画像,呵呵,没你漂亮……” 陆清寒噗的一声啼笑,泪水流的却更凶了:“无耻小贼……” “时候到了,我……我要走了……”车里的声音竟也有些哽咽。他轻轻唤了一声,车轮缓缓转动,陆清寒扒在窗口的玉指死死紧扣,在分开一刹,终像是失去了最心爱之物的孩子,大哭了起来。 这次马车没有再停,一路疾驰,直入东方地域,结合着夕阳红光一同消失在目光尽头。 马车内,江长安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成拳头,生生攥得没有血色,两眼不眨,额前与脖颈都爆出了青筋。 他死死低头藏着神情,安仙子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便是一方圣地的女帝也不知此刻该要如何开口劝慰。 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跪在木板上,死死捂住胸口,像是要咳出心肺。眼角两点晶莹趁机滑落,声音嘶哑道:“仙子姐姐,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安仙子眉眼间神色不忍,手臂轻轻拍在他的背上,她从未为谁做过这样的事,只是一次下山时,看到一位母亲这样抚慰一个哭泣伤心的孩子。 她的手法很笨拙,也很认真。 马车也不停歇,行了整整一夜,钻入了一连群山中,东方见着亮光的时辰,天上飘起了大雪。冬日里,即便是暖阳高挂,射下的金光也是刺骨霜寒。 马车停了半个时辰,两人坐到了天色大亮,江长安披上一件雪白的锦裘长袍,狐狸绒毛织成的围领包裹着脖颈,感觉暖洋洋的,舒适极了。 安仙子淡淡开口:“顺着山路再往东二十里,便是琅嬛阁。你既决意不让再送,你我就在此暂别。” 江长安努力地撅起一丝笑意:“仙子姐姐说错了,应是诀别才对……” “我说暂别!便是暂别!”她的面色忽然变得幽冷,像是极其讨厌诀别二字,情绪陡转。 江长安微微一怔,笑道:“好,就依你,就是暂别。” 她面色这才渐渐舒缓:“此次一别,再见时,我会到江州接你,回临仙峰。” “江州?如果我真的没死,你怎么预料我彼时会在江州?算了,也不重要了。仙子姐姐,放心,你说的我都记着呢,你还要教我练剑呢……” 岂料安仙子脸色执着,忽的没来由低声轻语了一句:“随我回临仙峰,陪我永世不染红尘,可好?” 江长安已跳下了马车,听风踏雪走了两步,狂风呼啸,安仙子声音又小,根本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眼看即将送死,只管转头笑道:“好,都依你,你说什么都依你,说定了!” 风雪中,他再没有回头一下,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去,不知何时也化作一点雪花,沉寂在天地之间。 安仙子目光久久注视,口中呐呐道:“说定了……你若回来,便随我回临仙峰。” “你若回不来,我便平断这三千里寒山,世间再无琅嬛阁。像曾经那样,我会再寻到你,然后,再等你二十年……” 她抬头望向窗外,渺渺浮世,滚滚红尘,这已经是第多少个二十年了?她记不清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大战一触即发 琅嬛阁,位于东灵国最东方的地域,这片地域海拔极高,超过三千丈,纵然是夏季酷暑,也是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冽冽寒风呼啸而过,更不用说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千山暮雪,青山白头。 或许是生长在江州,早就习惯了这严寒天气,江长安立足风雪中竟未觉几分寒冷。地上大雪铺了有三尺厚,踏在雪中半条腿都陷了进去。 传说,在数万年前动乱年代,这里曾经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大战。 具体什么战争已经无从查起,只知这里曾经是一处风景绝佳、处处福地洞天的圣地,圣地上有更古老与辉煌的文明存在。后来数十个势力相互争斗,无数强者一齐出动,发动了这一场大战,所有的美好愿景彻底覆灭了。 最终,冰凰族祖先以冰寒之力,生生搬出上百座山峦巨峰,引动冰雪天势,让这里成为一望无垠的冰雪群山。冰凰族取得了胜利,自此其余数十个种族一同臣服,建立了这传于后世的琅嬛阁。 琅嬛阁,本应只有冰凰族一家独大,但是自从万年前两族在猿皇与紫幽大帝合谋之下对阵仙人,冰凰族金翅大凤王陨落,连同青玉梧桐与凰血冰晶石遗失,琅嬛阁其余氏族趁机发动了攻击,虽然最后战乱平息,但冰凰族也是一蹶不振。发展至今日,已是数十家分庭抗礼的局面,所以冰凰族也不得不像上古龙族一样,封闭族门,不与外界联系过多。 而自从凌无缺的出现,这种僵局才被彻底打破。 年仅二十八岁,便是洞墟境后期大圆满,隐隐有跃入紫府镜的趋势,这等晋升的速度,足以令其余氏族感到恐怖!东洲第一天才,这就预示等不了多少年,冰凰族的强者将要晋升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还会像数万年前那样,将其他氏族全部踩在脚下。 连山冰雪,琅嬛阁坐立在山巅,像是半挂在上,一半扎根在山里,而另一半则暴露在外,暴露在外的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但犹有黑色高墙伫立,玉砌雕栏。山上种有成海的松柏,跨过了数万 年,无论是高度还是大小都不是寻常地方所能比拟,朝天而立,愈见苍幽,风雪中茂盛得自在坦荡。 高阁独立,其中又分形形色色不同数十个板块,每一个足有十里大小,连绵望不见尽头,这每一个板块则代表了不同的种族。那最高最大的一块版图高挂冰蓝凤图腾,正是冰凰族。 无缺山庄正建立在冰凰族最高点,借着高山石壁坡度悬空而立,装饰十分豪华。共有一百零八根大柱支撑其全部重量,其中顶梁大柱最粗最高,足有十丈宽,百丈高。 山庄殿内玉砖铺地,其表面为乳白、油润、光亮、不涩不滑,松柏相衬,金瓦飞檐,拱顶上金漆描画着冰凰族独有的图腾,似飞凤腾空,整体看上去威严肃穆。 尽管如此,最壮观、最吸引人的还是要数殿中垂落的成百上千幅彩笔描画的美人图,每一幅俱是正常身段比例大小,姿态各异,有的葱白玉指捏扇遮羞,一颦一笑;有的形骸放浪轻解罗衫,袒胸露乳。 然而能够观赏到这美景的人却极少,无缺山庄没有一个下人,即便是饭菜也是由特别的瞎子摸着送上山,有资格见到这杰作的至今也只有那位被凌无缺宠上了天的冰凰族大小姐凌浣。 不过就在今日,凌无缺却做了一件让琅嬛阁众多族类都大跌眼镜之事——请一个男人入庄做客。 香刹松清,是无缺山庄一处山景的名字。乃是一个半圆形的凉亭,另一半建有一座香刹,背倚环形而座的清池,清池外则是松柏伫立,香火烟尘随风飘散,正也应了那一句“香刹夜忘归,松清古殿扉”。 亭下一张翡翠桌,一对琉璃玉凳,热茶青烟,香气四溢。 江长安轻品着一杯香茗,眼睛盯在山壁上一头浑身雪白的雪雕,神骏非常,尾端一缕黑羽,身躯庞大,喙如刀锋,正用比磨盘还大的利爪撕开一头游壁花豹,大展雄风。 “这是凤尾雪雕,天生力大无穷,尾端如凤,经过几次蜕变便能成为真正的瑞凤,也算我冰凰族的一类助力!”凌无缺坐在对面,一 边做着解说,一边时刻观察着江长安的神色。 自从观月阁一别,凌无缺已经心里认定了江长安的实力非同凡响,对他极为忌惮,从未放下过警戒。 江长安笑道:“琅嬛阁风景虽好,但是我还是更对世人传说的百美图感兴趣,不知凌公子可赏薄面让在下看上一眼?” “江先生说笑了,都是随便的画作,哪里入得先生法眼?”凌无缺单刀直入反问道,“江先生真的以为是我伤的龙囿灵?” 江长安反问道:“凌公子以为那封挑战书信真的是我写的?” “不是。”凌无缺笑道,“看来有人想要挑拨先生与我冰凰族?”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目的达成了。” “不错,先生要为龙族讨回这份尊严,我也不能辱没家族威势,这一场较量必定会发生。” 江长安一杯香茶饮罢,站起身解去锦袍,笑道:“凌公子,请……” 谈笑间战斗一触即发,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两人一瞬间就要剑拔弩张,这种转变令人惊奇。 凌无缺深呼一口气,跟着站起,却又问道:“先生不是想要参观美人图吗?这场战斗不论胜负,先生可是都再无机会活着下山了……” 江长安回望了一眼山庄殿中垂落的数百幅画作,笑道:“看倒不必了,比起画作,我还是喜欢还真人。不过,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凌公子……” “先生直言无妨。” “你这无缺山庄中挂着的花像里可有慈心洞天慈心圣女?” “慈心圣女?只可惜还未有。先生为何询问此人?” “没什么,就是想把梦里的事情做了。” “梦里的事?”凌无缺心思幽沉起来,他越来越觉得此人心思城府极深,每一句话看似没有关联,实则暗藏玄机,让人不得不防。 不过这些担忧都会在今日做一个了解,今天的无缺山庄,只能活下一个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第八百二十六章 厮杀 琅嬛阁各个山头上聚集起愈来愈多的妖族看众,多年来前来向圣子挑战的人不计其数,但统统如过江之鲫一闪而逝,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场早就知晓了结果的决斗,没有半点悬念。 琅嬛阁外,仍是聚拢起了成百上千道人影,迎着风雪伫立,期待这一场天才的决斗。 江长安一身白衣,洁净如雪,风中御虹踏虚,被风一刺喉咙又痒了起来,忍不住捂嘴咳嗽,脸色更加苍白了。 凌无缺正悬空站在十丈远的距离,一身冰蓝长袍映衬着眉心闪光符印,整个人不沾尘埃,不染俗气,看起来非常出尘,像是从世外走出的谪仙一般,也不愧为琅嬛阁冰凰族这等大世家圣子的气质。 他感叹摇头:“江先生开天术绝迹神州,本可以受万人敬仰,奈何非要趟这一趟浑水,自投死路!” “凌公子此言差矣,第一,我来此并非是趟浑水,而是我必须要来,第二,你怎么知道结果我一定会死?”江长安的声音并不高,但却让琅嬛阁上的弟子都听到了耳朵里。虽说冰凰族的势力压在众人头顶,他们近年几度反抗,然而凌无缺在他们当中有很威望,众人对他的实力是心服口服,名副其实的东洲天才,平日间谁敢与其这样说话? “此子究竟是何来历?竟敢大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头!凌圣子是何等的人物,杀他易如反掌,以我看来,此子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他好像是什么开天师,在妖国境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场比试结果还是先不要过早下定论得好。”也有弟子屡屡被凌无缺压制,心中憋屈至极,巴不得凌无缺当场就死在这里。 “管他什么狗屁开天师,现在就是一个日落西山的病秧子,想要挑战我哥哥,再滚回娘胎重修一世!”凌浣站在崖顶亲自呐喊助威,她对江长安恨之入骨,巴不得他立时惨死当场! 此刻的琅嬛阁就好似一锅滚沸的热汤,江长安的出现在这寒冬天气中添了一把烈火,他们迫切地想看到他被踩在脚下的可怜模样。 “江先生好胆,只可惜许多这样说的人都已没命了!”凌无缺面无表情,在虚空中迈步,身后陡然生出六只湛蓝色的羽翅,忽一张开就如孔雀开屏,造成的威势就如几座大山压了过来,让人喘不过气来,身影闪动之际,双手结动法印! “轰!” 一道粗大的紫色雷霆从天而降,直径足有十几丈,贯穿天地,江长安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被劈得横飞出去数百丈远。 这道雷光骤然出击实在太突兀了,没有任何的准备,江长安被砸倒在地,引得 一番看者不住嗤笑,呐喊助威声更加大! 江长安御虹飞起,轻轻掸去身上灰尘,扭动脖颈,全身的骨头都牵扯出噼啪脆响,“好快的速度。” “我冰凰族历来是与速度而闻名,这点,博学多识的江先生就没有事先了解吗?” “没有,因为在我看来,所有人的速度在我面前都是不堪一提!” 噗! 背后单只冰羽拍打生长,冰羽曜隼翼骨霎时展现而出,尽管只有一只,可大小与高贵却生生盖过了圣子六翼。同时也引来世人纷纷惊诧,九妖的翅膀怎么会融合到一个人的身上?而且融合得没有半点瑕疵。 冰羽上金丝线似密密麻麻的先天速痕冒着闪亮金光,众人只见江长安忽然消失在原地,就连残影也捕捉不到。 江长安手握大妖经掌势疾驰中一掌正击向他面门,千钧一发,四道鲜血一样浓稠的红光自四面八方朝着江长安袭去! 江长安这一掌不得不反手迎击,将四道红芒拍散,手肘却又疼又麻向撞在了铁石上,虎口酸麻。 “点绛唇!” 众人议论纷纷,往前多年来向凌无缺挑战的人就连凌无缺的真正法器都没有见过,没有想到江长安竟能够一个回合就引得凌圣子出动了本命法器。 凌无缺脸色严峻,手中握着长有一尺的白色玉笔,雪白狼毫上干净无杂。 点绛唇点的不是朱砂,而是人血。 玉笔勾画,便是一方血牢自江长安脚下八方升起,要将他包围镇压! 铛! 只听一声浑厚的钟鸣巨响,炸开团团血雾,几道血光全然散去,江长安扛鼎而立,丝丝缕缕的六道狱灵火垂下一层光幕,结合内部更有虚无阴煞的寂灭气息混合加持,就如在身旁建了一层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两人速度快到了极致,往往都是一触即分,连着数百下,众人都还没瞧个究竟,就已过去了几千个回合。 凌无缺极为清楚,江长安想要追求的唯有近身搏杀,依靠远超超常人的强大体魄和这顶神钟重宝才有机会重创自己。他立马调整了战术,且战且退,不比身躯,只比拼神力,对抗法术,必定施用高妙的灵技将其斩于手下。他不想让其靠的过近,想依靠强大的神术,粉碎江长安。 江长安又一次展动身体,敏捷如风,根本捕捉不到所在,双脚踩动五行九宫,进退有序,让人阵阵目眩,瞬间冲了过来。 凌无缺轻飘飘的后退,对江长安早有防备,看中这个时机,手中玉笔划出一道道繁琐复 杂古老的秘纹,毛笔尖端凝化如铁,口吐道诀,冷斥一字:“阙!” “是九宫圣阙!冰凰族只传历代嫡系的禁法——”无数修行者惊呼。 江长安在百将窟中早就见识了这道禁法神威,远远退避开。 “轰”虚空崩塌,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大裂缝出现在凌无缺身后,而后又快速重组,一道道古老的笔法烙印在天地之间,挥斥方遒,像是打来了地狱大门,一道道死亡的气息让人心悸。 凌无缺背后多出一道三丈高虚幻火人,生有四只手臂,每一条手臂都要比腰还粗,磅礴巨力冲荡爆出青筋,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被滚烫的血液冲撞地炸裂开。 那张紫青脸上崭露的獠牙自嘴角向上扬起伸到了眼角,光头上一缕枯黄有些发红的毛发,如同沾了鲜血,凶神恶煞,呼出的粗重气息震得虚空颤抖,好像这个世界都要燃烧起来! 红色巨人大手如天岳,仿佛可以压迫苍穹。四手聚拢成一座高楼随着点绛唇笔端抬起朝江长安头顶神钟打去! “东洲第一天才果真名不虚传,的确有傲人的实力,竟欲徒手来摘取神钟!这九圣宫阙足以将其震死!” “当”他探出的大手,足令在场每一个修士都感到深入骨髓的震撼惊动,打得太乙神皇钟发出爆炸似的鸣响,差点飞出去。 江长安心中震动,此人不愧是年轻一代的绝顶人物,在东洲年轻一代中足以算得上无敌的存在。 火圣神像四手合击直接将山崖撞下十几米高的一截。江长安胸口的金光防御顿时被轰地全然破碎开来。这还不是它全力一击立劈石崖,就只是一记随意地拂袖挥拳,就压塌了石崖。 “这和传说的九宫圣阙分毫不差,紫府境的强者都不一定能够缨锋,只能暂避锋芒,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九宫圣阙带来的震撼太大了,传说是数万年前冰凰族一位圣贤先祖在经历了第一次两族战争后开创而出,专为应对杀人族圣人而出世,成法之日天地为之变色,日月黯淡无光,在那远古年代,成为许多人族强者挥之不去的阴影,即便此刻谈及此圣术,也是无人不为之变色。 江长安也不遑多让,手中结动秘法,玄手打在半空,轰隆隆—— 金光普照,闪耀万丈,一座十丈高大的金光异兽残影立在他的身后,人般伫立,双手鹰爪锋利,背后也生长着一对金黄羽翼,却是狐首,浑身金色的毛发,脸颊上双目下两道血红的毛发集成特殊纹路,给这妖兽加持了一道冷峻肃杀! “金曜狐!”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二十七章 青罡蛮牛 金曜狐三十米高的巍峨身躯镇压下来,鹰爪勾划数道金光,金色的鸟羽纷飞射出千万道剑雨。 火圣神像的一击神威立时被驱散,而面对万千道刀光,强大如凌无缺不断画出解法,也渐渐有承受不住的迹象。 金曜狐通体闪耀金光。射出万道飞羽凝成剑光,就像万道剑光一齐朝凌无缺斩落下去。 “这……这是什么怪物?” 所有人都是被眼前一幕深深震撼,这道突然出现的道法居然抵住了火圣神像的攻击! “江先生,你的攻势虽猛烈,但是此法却也化去了不少的灵力?你本就伤势未愈,这是找死的举措!” “罗刹星海!” 凌无缺面色一冷,猛然轻喝,玉笔再度划出几道符文,汲取无尽虚无之力,形成一个血芒牢笼,有不朽的气机弥漫,竟有封天之势。眼看在他周围闪烁点星芒,闪烁着最璀璨耀眼的光芒,五颜六色,缤纷绚丽,像是一片汪洋,汇合出数十条银河飞瀑,七彩江河,无比的绚烂与神圣。 万千道金羽刚一触及星光,立现颓势,便如石沉大海,彻底没有了消息。而星芒顺着血光渐渐聚拢形成合围囚牢之势,要将他包围其中。 正如凌无缺所言,他现今状态召唤出金曜狐只是浪费灵力,随即将金曜狐召回,见到眼下危难之景,神色大变,奋力冲击,眉心陡然射出一道金人,沐浴在星河中,一招一式穷尽世间无穷变化,一道道古老悠久的指印随之打出,绚烂冲天,天地间一片灿烂光明。 斗神决! 强大的气机,毁灭的力量,竭尽全力冲出,像是要将这星河撕裂出一道血口,打开一条生路! “你自寻死路!”凌无缺微微阖眸,沐浴神辉,如神祗降临。眼下胜负已分,江长安的死已成定局! 星辰组成的江河沸腾,无边星光闪烁摇动,道道流星冲撞在江长安的身上,这是一种惊世奇观,要彻底抹杀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开天师。 江长安的气势不断攀升,他开始催动体内灵元,疯狂涌动灵力,双手结动古字法印,口中默默倾吐三字: “吞字诀!” 口吐金光,漫天星河像被龙卷舞动,受到招引全然朝着这张溢出金光的大口涌去! 凌无缺面色微微一变,想要用法阻隔这道威势的牵引,奈何一切做法都是徒劳,所有人只有眼睁睁见这星光朝其飞去! 无限星河,璀 璨光宇,全部被他吸入了肚子! “被吞下了肚子?!” “这……这胡闹呢?凌圣子的罗刹星海就成了这小子的下酒凉菜?” 观战的人目瞪口呆,谁敢相信?本是毁灭诸多生命,威势无穷的一记杀招竟不是被挡去,而是被生生吞进了肚子! 却是有几个妖族颇具威名的老者看出了些许端倪:“这一秘技怎么和古籍上所记载的我妖族首帝东方大帝传承神技相似?莫非……是错觉?” 凌无缺断喝:“好玄妙的手段,但是接下来这一招看你还如何应对!” 吞字诀施用的速度极慢,如此一来便是给了火圣神像可乘之机,杀气无边! “轰!” 一拳捶打在江长安身上,江长安全身的防御全然破碎,踉跄几步险些坠倒,一缕神识操纵太乙神皇钟轰击,才勉强挡下来这一道攻伐。 凌无缺心中不禁感叹此人肉身强横,但也不服气:“看一看你的肉身能够撑到几时!” “砰!”、“砰!”…… 连着几道连击,江长安身上绽开多处伤口,溢出一抹抹金光血液,发丝凌乱飞舞。数十道重拳连续打在江长安的圆鼓鼓的腹下,攻杀在同一个地方,胸口一声骨裂的声响传出,江长安大口喷血,肋骨被打断了三根。 终于,口中已完全将星河吞噬,他眸子暴露出无穷杀意。一腔热血滚烫沸腾,张口喷吐而出! 无尽星域,原数奉还! 凌无缺微微皱着眉头,才觉问题的严重性,口中念咒,火圣神像口中喷吐出三道火雷,应对这一场反攻。 “轰隆隆!” 星域与火雷,就如同两个拳头同时狠狠撞击在了一起,强强对立碰撞,谁也不肯相让半步! 一群看者的心都被紧紧揪起,这一场生死大对决,年轻一代的巅峰之战,究竟谁才会笑到最后? 凌无缺心中依旧淡然宁静,即便是眼下危机情况,自己也有信心能够完全挡下这一招。 然而他自身全力以赴,却忘记了江长安释放出星河之后尤有空闲余力,怎么会眼睁睁错过这么一个大好时机? 就在凌无缺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星河中江长安闪动羽翼,化身一道金光,猛然突刺而来,十根手指像是跳舞一样急速翻动。 众目睽睽之下,眼见无上天穹、虚空之间横渡出一根百丈手指,从星河中抻了出来,这一 下,就如同拳头中突然掺杂了一根利刺!杀人于无形! “修罗指!破!” 凌无缺心中一惊,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的模样,挥笔再画数十道朱砂血盾,可这一分神,便让无数道流星似的凿击找到了可乘之机,悉数砸在身上。 恰时,江长安一指轰在他的头顶! 砰! 像是石子投进了湖面,荡开一圈圈金色涟漪,其中爆出的还有阵阵血雾。 所有人都看直了眼睛,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烟尘散去,凌无缺惶惶立在空中,湛蓝色衣袍掺了血水变成了紫红色,身上鲜血迸溅,眼神杀机涌现。 “圣子受伤了!他居然伤了圣子!”所有人都为之惊寒。纷纷看向那身白衣,他浑身浸染金血,立身在半空中,如浴血的修罗一般,让人生畏。 冰凰族大小姐凌浣眼中攒出了血光,怒火滔天:“江长安,我非要将你抽筋扒皮不可!” “咳……”凌无缺连续咳血,挺拔的身体神光溢彩,眸子中藏着的战意光辉毫不掩饰地完全释放出来,死死的盯着江长安。 他没有想到举世无双的九圣宫阙都没有杀死江长安,就连罗刹星海都被他利用,反倒让他自己身受重创,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 身后火圣神像红芒变得浅淡了几分。 “噗!”凌无缺吐出最后一口鲜血,伸手一招便将这神像完全驱散。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猜测这位圣子想要干什么的时候,他站直了身体,露出冷酷残冷的神色,道:“你果真是不同常人,年轻一代中,足以算得翘楚。不过你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下,因为你所见的火圣神像,不过才是九圣宫阙的第一像!” 凌无缺突然大喝一声,双手擎举高天! 但见天空隆隆震响,好似巨石从天外滚落,烟尘冲天。 一道庞大如山岳的黄褐色身影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牛头,人身,狮鬃,凤尾,两只大手握着一柄蛮荒戟,一双牛眼空洞冷幽,最终沉在一座绝崖顶上,直接将整座高山碾压成平地,烟尘冲天。 它居高临下,正以一种唯我至尊的高傲姿态俯瞰众生。 “九宫圣阙第二道圣象?他居然已经能够召唤出第二道圣象?” “手握蛮荒戟,这是……是山灵神像——青罡蛮牛!凌圣子真的发怒了,看来战斗马上就要有个结果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二十八章 绝杀 “第二尊神像,年纪轻轻便能召唤出第二尊神像青罡蛮牛,不愧为东洲第一天骄!江凌风果真是名不虚传!” 然而震动未停,虚空中又伸展出一只更加庞大的手臂,像是从星空的彼岸横渡而来,穿破阵阵云层,探出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头颅。 它的模样似是一只远古大猿,奇异的是,这头猿猴竟生有六只又长又见的耳朵,漆黑的皮毛如钢针一样随风摆动,一只拳头大力锤着胸脯,发出震撼人心的嘶吼咆哮,而另一只手则扛着一根极粗的石柱,整个气势一对比,青罡蛮牛顿时弱了三分。 “六……六耳猕猴?”江长安心中虽是震颤,却也疑惑不已,眼前陡然出现的异兽像极了传说中不遁五行之中、超脱三界之外的四种灵猴之一的六耳猕猴。 这和星空彼岸的那个世界又发生了一定的重合。单单只是巧合吗? “力神像——六耳神猿!” “召唤出第三道神像……这,这个年龄想要做到这一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召唤出一头神像都已经消耗无限的灵力,纵是浩渺烟海的灵力也如江海般散去,可他居然能够将两道神像共存!” 琅嬛阁顶一处景台上,正有几名中老年人观战,约有二十几人。 站在最前端领头者乃是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长须飘飘,不怒自威,身材魁梧,即便人到中年也可见面如冠玉,英俊非凡,身上自持一道浩然真气。此人正是冰凰族的族主,也是凌无缺的亲生父亲——凌战。 其余更有形形色色身着各种衣缕道服的老人,年龄阶段自花甲老者延伸至耄耋老翁,他们不时摇头不时点头,俨然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点评。 其中一位身负龟壳的老白须老者站了出来,他的个子不及一米,被背上的龟壳压得驮着身子眼看就要抬不起头来,嘴角上挂着两道雪白的胡须都要垂到了地面,光秃的头顶长着点点老年斑,口齿不清道: “冰凰成立数万年,自首帝第一次两族大战时便已诞生凤祖,凤祖参与大战之后,唯恐他年两族灾祸再起,便步入九寒窟,坐修整整四十九年光阴,才炼化出这无上秘法禁术——九宫圣阙!九宫九像,专杀圣人!可是如今盛古神州灵力稀薄,就连凌族主也只能够召唤出四尊神像,没有想到令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够召唤出三尊神像,俨然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周围一群老者笑意盈盈,眼中却暗 藏杀机,他们都是琅嬛阁上各族首领,此时观这一场大战,看个热闹是假,看个圣子虚实才是真,而凌无缺的表现,无疑是让每个人的心都跌落到了谷地。 白眉须的龟仙老者问道:“他是谁的弟子?这个年轻人的身份看来也是不太寻常,难不成是哪个世家弟子?” 他的双眼与众人一样,都盯在太乙神皇钟上,在他看来,能具备如此法宝之人,定然有着极深的背景,否则的话,不可能区区一个洞墟境的修士,居然能有这等宝贝。 同时,他心底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贪念。 凌战并未开口,自始至终都只是微笑看着,而那老龟又说道:“老龟看来,这位开天师还真是不简单,也算是一个异类,居然能够将人族与妖族的躯体魂魄合二为一,真是奇哉,真是鬼才!只可惜天妒英才,这位名为江长安的怪才注定活不下去!今日下不了琅嬛阁!” 身后有人嗤笑道:“听着这语气,龟仙老人像是和这小子有什么恩怨?” 龟仙老者呵呵一笑,伸手一指身后的一个中年胖女人,体态肥胖,两眼眯成缝隙,乃是一个肥胖女尊者。他抚着眉须笑道:“老龟这个不成气候的女弟子,也曾在道南书院败在江长安的手下,说来真是惭愧……” 江长安如果看上一眼,一定会惊奇在何处见到过,正是曾在道南书院峡谷试炼中败在他手下的龙龟一门的女尊者。 也正是那一战,江长安打破了越境挑战的限制,以道果境的实力打败了洞墟境,一战成名,但对于女尊者来说,这是一生的污点,所以此刻只盼着凌无缺能将江长安斩杀! 又听有人问道:“看来龟仙老者这次要为徒弟出气?” 龟仙老者眼中露着寒芒:“江长安天资超然,能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便足令我等汗颜,若放纵其发展下去,三十年后人族便是又生出一个劲敌,老龟此举并非是为徒弟,而是为我妖族除去这一个未来的祸害!” 有人不屑地切了一声,以一己私利加上这等冠冕堂皇的话,也是厉害。 龟仙老者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又奸又贼的眸光撇在了凌战的脸上,阴沉沉道:“凌族主难道就在真的舍得这样一个开天师死在这里?而不是囚禁在冰凰族,用以寻墓开棺?老龟可是听说令千金就有这个想法,还真是不简单,年纪轻轻心思却是要比男人还要毒恶!” 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突然发生了变化,方 才还嘘寒问暖的众人转眼间就像是陌不相识,眼神都充满了贪婪与悸动。 凌战还是未曾开口。 战场上,凌无缺脸色早无先前那般轻松,放眼瞧着江长安,杀意磅礴汹涌。 “江先生,你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我的灵力也经不起如何消耗,你我就用一招决出胜负如何?” “求之不得。” 江长安面如金纸,胸口的鲜血不停地流了出来,倾尽毕生之力,决一生死! “大暹罗星域!” 凌无缺眉心一点金光正点在笔端之上,运起全身灵力,一瞬间挥出三百六十道赤血红芒,道道划出,一阵阵血雾爆出笼罩在青罡蛮牛与六耳神猿上头顶,顿时生出一股血煞之气! 青罡蛮牛与六耳神猿的皮毛一瞬间全然化成赤红,一棍一戟交叉合击,霎时间星辰浮现天域,晌午时分的天色居然变得如同晚夜,璀璨星辰,爆出神光,轰然镇压! 轰隆隆几声炸响,几座雪山当即被压成齑粉,这道合击摧枯拉朽,就像是天上压下的一道威猛掌势,天地都震动地想要炸裂,崩飞出万千碎石,星辰流域如瀑布狂泻,一股脑得从天顶打落! 砰! 江长安胸口鲜血狂涌,早已辨不出本来颜色,白眼珠被血丝布满,双手扛举着即将压倒下来的高天,双手无限结印,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断喝道:“散字诀!” 眼看他双手呈合抱之势,其中诞出一朵金色莲花,江长安仰头怒视这两道圣象,似是与天而斗,口中鲜血疯狂涌出来,凭借双手扛起漫天星斗! 噼啪—— 江长安直接从天空被砸到了地面,下半截身子已经深深踩入了地面,周身十丈裂来道道裂纹,土石崩碎瓦解,他的双手手骨碎裂,胸口金粉黯淡,双眼中像是坠了千斤大石,稍稍放松心神就要昏睡过去。 自己要死了? 江长安意识昏沉,脸色已经完全惨白成一张白纸,怒视苍穹,一时间自己像是身处在古洞之中,洞玄观天,一时间又像是站在蛮荒崖顶,手持六字箴言与天而斗! 视线已被鲜血染红,全身的血肉都变得全然麻木。 “胜负已分,没有再看的必要了。”龟老仙人笑道,转身就欲离开,突然,就听山下所有人一齐忍不住惊呼! 漫天星斗中陡然出现了一对日月! 日月当空!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二十九章 诈尸了 亿万星河,裂开两道豁口,江长安飞羽踏虚,浑身鲜血滚热沸腾,俨然成了一道血人,青丝如瀑,飞袍猎猎,断裂扭曲的双手中一手端着烈阳,一首握持银盘圆月。 曌字诀! “没用的,我承认你的神技的确不凡,但是你我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差距,这点就如天地鸿沟,永远都不可能跨越,无论如何挣扎,你的结果都是一样!” 凌无缺怒喝一声,浑然不避,一股气涌上去,星域撞击日月,两道决然恐怖的威势在半空中爆发出绝对的炸响,高空云天都被炸出千丈宽的青天,不见云雾,不见生机。 无尽山脉皆毁,满目疮痍,大裂谷、断山、大地崩塌,迸发出数十里长的大裂缝,所有大岳都几乎被夷为了平地,一切妖兽都不复存在,镇压成肉泥。 一些修士被这股威势镇压得跪伏在地,将头迈进雪里颤动不止。太恐怖了!这根本就不是两个洞墟境能够展现出的实力! 剧烈的轰鸣声搅动耳膜,刺裂着人的每一根神经,以至于后来天空都受不住这道震颤,翻出一道道红雾云霞,比鲜血还要浓稠,笼罩在整个琅嬛阁上空。 震动声响越来越恐怖,渐渐超过了人所能承受的极限,所有人都在颤栗,体若筛糠,这样的威势让每一个人震撼,这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以至于也不知是世界本寂,还是大音希声。 “谁……谁胜了?” “这次……结果如何?” 无数人屏气凝神。 只待烟尘散去,星辰与日月相继化为乌有,眼前的一幕却让人感觉到颤抖恐怖! 凌无缺喘着粗气,胸口裂开了一道拳头大的血洞,潺潺鲜血流出来,面色没有一丝血色,金碧束冠断裂不知飞到了哪里,长发披散开来,而在他身前则站着一道金人神像,两尊头颅,一个面如雄狮,一头形成巨虫,体型只有寻常人大小,双目崭露血光,身着重铠,双手中合抱一尊比盾牌还要宽阔的大剑,金光闪闪,神彩熠熠。 它就像一尊盖世神主降世,立身云端,俯视苍茫大地,冰冷的盯着众生,杀机弥漫。 地面上看者都要感到窒息:“第……第四道神像!” “这是……凶灵神像天苍刑蛰!” 只见天苍刑蛰的重剑已经断裂开,光影涣散,终于在凌无缺一口鲜血喷出,也跟着飘散去。 凌无缺气息变得薄弱:“我的洞墟之力乃是能 够感受先天之力,勾动天地神像,能够大大缩小召唤九圣宫阙的门槛,这也是我能召唤出四尊神像的法门。可惜,你刚刚踏入洞墟境不久,还没有来及顿悟出属于你自己的洞墟之力,否则这场决斗,结果当真是难料。” 他说着,又忍不住疼地皱了皱眉,胸口洞穿的血洞无论如何也止不住,那道日月同天的神法实在太过蹊跷了! 众人在惊叹神像的同时,才算真正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个白衣染血的年轻人,没有洞墟之力! 漫长寂静,随后琅嬛阁外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起初只是人族的高呼,到后来就连一些妖族修士也被这一幕惊动,为江长安而惊呼。 江长安轰然倒飞出去,砸在一座山头上,一双眼睛凝视着渐渐又恢复湛蓝的天空,一片片轻柔的枯叶划过鼻尖,全身前所未有地放松,仿佛世间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召唤金曜狐,使用三个六字箴言,这无疑是对身体再度摧残,妖魂融合的间隙越来越大,寿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他轻轻嗤笑:“娘的,龙大少爷,老子可是尽力了,尽量输的没有这么惨。” 这点轻松没有保持多久,他的身上开始以肉眼可辩的恐怖速度爬满了枯藤似的皱纹,健壮挺拔的身躯逐渐变得矮小,全身肌肉皮肤都开始萎缩,面容消瘦,发如枯槁。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就从一个年轻小伙跨越到了古稀之年,牙齿零落,眉发皆白,然后一根根地掉落。 便在此时,龟仙老者拄杖驾着虚空慢慢走了出来,目光遥遥落在江长安的身上,呵呵轻笑:“不错的灵法,不错的资质,只可惜啊,此子不能留!” 江长安没有任何动作,寂静无声,只是眼睛死死盯着他。 龟仙老者心中一颤,这对冰冷的眸子杀意透入了他的骨子里。这是一种可怕的意念,那双眸子似可以洞穿一个人的内心,一念间可让他不寒而栗! “龟仙老者,这是我与江先生的事情,谁也不许插手!”凌无缺震怒道。 龟仙老者笑道:“老龟没有出手的意思,凌圣子多心了,这姓江的小子早已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过不了一时三刻自己就会身消道陨……” 可就在这时,突见一道金色荧光点点飞出,紫金光芒飘飘荡荡,每个人的目光都定住了,眼看金光闪耀。 “紫翼圣金蝉!九妖魂魄怎么会在他的身上?” “它本应消失十万年了,消失在 了沧溟峡谷妖国境中,不曾想今日又出世了!而且还在他的身上!” 突然,紫翼圣金蝉忽闪闪飞起,围绕着江长安的身躯不停盘旋转动。 “它……它要做什么?” 指头大的金蝉落在江长安的鼻尖,闪动着翅膀,凄厉悲鸣,一绺金烟落在他的眉心,没入神海。 “金蝉?” 江长安悠悠转醒,坐在石崖顶端,大日如岳,四野白茫茫的一片,一切空气都安静静止,凌无缺、龟仙老者、诸多看者一动不动,所有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江长安自知这还是紫翼圣金蝉的作用,闭目养息,身处天日中心,盘膝打坐,神态恬静,超然世外,完全沉浸在一种道境之中。 渐渐的,神识沉浸入灵元,清晰可辩灵元上空留下一道印记,是一块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道纹,江长安却见到过,这是紫翼圣金蝉凝滞时间的符文,内蕴无限天地理法,纵然过去十万年,依然清晰可见,长存世间。 这是紫翼圣金蝉献身所得的产物,江长安心中既是感动又不禁惋惜,忍不住苦笑:“即便是能够吞噬第三头妖魂又如何?一魂两魄已经渐渐呈现分裂的征兆,妖魂无法完全融合。” 可正念及此处,腹下一股滚烫的热气窜了出来,乳白色的液体散入四肢百骸,沉寂灵元中心。 “这是……牛鼻子老道灌下的那一口‘茶酒’?”江长安印象深刻,这杯酒当时可是呛得他险些背过气去。然而此时这道白色的酒水却从身体中一滴滴飞出,点滴积云,再从天下起了瓢泼大雨。 很奇怪,只有这一方丈宽区域下起了雨水,江长安全身都沐浴在水中,像是久旱逢甘露,全身的皱纹渐渐消失修复,肌肉与皮肤慢慢恢复了光泽弹性,身体像是初生的婴儿般舒展开,头发与牙齿都全然重新长了出来,奄奄一息,重现生机! “裂痕被修复了!妖魂的裂痕被完全修复!”江长安惊赫道,“玄黄仙源乳!那杯茶酒……紫幽大帝手里真的有玄黄仙源乳!” 眼看紫翼圣金蝉的光芒融入魂魄,那朵命火幽幽,缓缓诞出了第三道魄火,颜色极为浅淡,但也能见得一道的确存在的蓝色火焰。一魂三魄,寿命延伸! 劫后余生,江长安猛然回过首来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场面一时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诈……诈尸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三十章 新生洞墟之力 “诈尸!”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住,江长安随手拍了拍身上泥尘,攥紧了拳头,全身蓬勃的灵力流动在每一条脉络神经,大力地吸了一口山顶新鲜空气,肺腑清爽,如获新生,脸色也是变得几分健康红润,不再是一个病恹恹的老样子,整个人脱胎换骨。 身上的衣袍早已破烂不堪,手腕处已经看不到有枯萎的皮肤皱纹存在,全身的肌肤也焕然一新,具有初生婴儿般的饱满与弹性,颜色也自从前的麦黄色转成了白皙嫩滑,几乎如刚剥壳的鸡蛋,吹弹可破。 他伸手一摸,只觉滑顺无阻,脸上顿时恶寒:“娘的,这皮肤怎么变得像个娘们儿一样?” 江长安刚一抬头,才发现每个人都呆呆得瞧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这些人怎么都是动也不动?难道是紫翼圣金蝉的时间停止力量没有解开?”江长安正自言自语,便听凌无缺捂着流血的胸口,眼神惊愕,定格许久后怅然大笑:“好!真是好神术!江先生,就凭借这你如今还能活下来,还有与我一战的力量,可称年轻一代翘楚天骄!” 他说着,嘴角又忍不住流出一丝鲜血,眼神燃着熊熊烈焰战火,这样酣畅淋漓的一战他期待了许久,也等待了许久,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年轻人,让他心中产生一种又敬又怕的心绪,对此,他致以崇高敬意,全力以赴,是对强者的尊重! 却听龟仙老者冷声喝到:“没有想到你居然还能够活下来!不过纵然你能够自凌圣子手下逃脱,也无法走出这琅嬛阁!” 凌无缺冷然道:“龟仙老者!本圣子再强调一遍!这是本圣子与江先生的事情,其余任何人都不得插手!龙龟一门平日里对外自称玄武神兽之后,现今却是却嫉贤妒能,这等行径真令本圣子不耻!” 龟仙老者抚须大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凌圣子此言差矣,这是你的事,更是琅嬛阁与江长安的事情,同时长远来看,也是人族与妖族两族的矛盾纠葛,既然事关妖族,如何不关老龟?莫说老龟,今日在场琅嬛阁每一个妖众,都不会放江长安安然离开!” 凌无缺怒道:“那也要等比试公平结束!” 两大天才的对决,却是因为 冰凰族店大欺客、借由他人之手斩杀了江长安,这种事情传扬出去莫说他凌无缺,就连冰凰族都要为之蒙羞。 龟仙老者哪里会没有考虑道这一点?他巴不得会有如此局面,笑道:“凌圣子何必要再苦苦撑下去?连着召唤出四道圣象,加上胸口的重伤,你灵力已散,如何再比?老龟出手提早结束,丢的只是凌圣子的脸,但是要再比下去,输了这一场比试,丢的就是冰凰族的脸,丢的就是整个妖族的脸!” 龟仙老者拄杖轻轻敲击虚空,一道道枯藤荆棘凭空出现在凌无缺的身后,趁其不备,一圈圈将其包成了粽子。 众人暗暗惊叹,一击能将凌无缺制伏,虽有偷袭与趁虚而入的成分,但也能表明这位龟仙老者的实力远在洞墟之上,很有可能踏入了紫府境。 “你放肆!”凌无缺雷霆震怒,果真,怒火攻心更是加剧了伤口的伤势,鲜血流淌不止,凌无缺嘴唇都变成了惨白色,没有一点血光。 琅嬛阁顶,冰凰族诸多强者都要忍不住当场将这目中无人的老龟碾碎,景台上数十人紧紧看着眼前形势,一个个赶紧表明了立场,与龙龟一族撇了个干干净净。 身为一族之长,凌战依旧一言不发,见到此景非但不怒,眼中颇有喜色。真正的强者之争并非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从前的凌无缺根本不屑于去弄明白这个市井顽徒都清楚的浅显道理,如今遇到这种事情,未尝不是件好事。 “凌圣子所要公平?可这比试从开始就不公平,一个是洞墟境后期另一个是刚刚踏出洞墟境的雏儿,这就公平?”龟仙老者一步步走到江长安的面前,嘴角忽然嗤笑道:“公平?世间没有一件事是始终公平的,纵然是死亡!也有个三六九等,主次之别,早晚之分!江公子,为了妖族老龟只有这样做,想必聪明的江公子一定能够理解。” 江长安跟着笑道:“世上的确是没有绝对的公平,只要有人,就有高低,没有绝对相同的两件事,但是有一件事最起码是公平的……” “什么?” 江长安道:“我一天是拥有十二个时辰,你同样是拥有十二个时辰。所有人都是这样,不同的是,这段相同的时间内能够创造出多少的价值……” “哈哈哈,果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总是能够找出各种各样的歪理,但即便是如此,你也要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龟仙老者吹动两道白胡须,根本不等话说尽,白眉眼眸中闪过一丝狡诈阴狠,伸手一道火红炽烈的神芒爆射而出,江长安心中一紧,龟仙老者貌不惊人,但是一身实力却是货真价实,这一道神芒又急又快,连虚空都被撕裂,发出哧哧烧焦的响声。 与凌无缺相较起来,龟仙老者不仅卑鄙程度甩了前者十条街,就连这攻击速度与阴险程度也不在一个高度。 下意识地,江长安举起双手,就在这一刹,那被紫翼圣金蝉打入灵元的古老符文忽然闪烁出紫红色的霞光,灵元上空红云遍布,云蒸霞蔚,紫气东来,竟是一股祥瑞圣象。 这一瞬间,江长安在灵元中似是度过了几个时辰,天象的点点变化尽收眼底。 “九妖凶兽……怎么可能会产生这种祥瑞之兆?”江长安心中既是震撼又是疑惑不定,口中低声念奏开天术想要参演这灵元天象的变化,可是无论如何都根本参化不透,红云中一道道金光闪耀的符文布画着神秘的阵法,又似图腾,但充满了紫翼圣金蝉的神力。 嗤!江长安眉头痛得一皱,从灵元回过神来,两只小臂外侧灼烧起两道金色的符文! 金纹爆发出炽烈的金光神霞,灵力一阵阵波动扩散,他用尽所有灵力,扩散的区域也只有周身半丈区域的大小。 于是,更加惊异玄奇的一幕出现了—— 龟仙老者打出的那道神芒暂定在了这半丈区域,一动不动,再无力趋近半分。 龟仙老者微微诧异,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道残影,转眼来到江长安的面前,一掌鹰手扣满惊雷,朝着他的头顶按压而去,这一掌,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就在他跨入半丈区域内,同样,身影也暂住,一动也不能动,保持着一个举手的奇葩姿势,面色狰狞有些好笑。 “发……发生了什么?” “龟仙老者怎么定住了?” 凌无缺凝神望着,惊道:“洞墟之力!掌控时间的洞墟之力!”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三十一章 铁棍神威 “时间停止!操纵时间?这……这怎么可能?即便是在古籍之中也没有这种记载!如果说这是洞墟之力,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如何没有记载?紫翼圣金蝉便是便能停止时间,这小子怎么吞噬了大妖残魂的天赋?人与妖……这不可能!” “就算是这等洞墟神力又怎么样?他如今的实力只能造出半丈区域,洞墟境与紫府境不可逾越,即便是天才凌无缺在这龟仙老者手下也绝对讨不上半点好处,就凭这道洞墟初期的洞墟之力,也妄图阻拦住龟仙老者?痴心妄想!” 像是印证了此人说的话,龟仙老者脸色开始颤抖,眉心惊怒,手掌中的惊雷也开始渐渐晃动,就要盖在头顶。 老龟冷笑:“小子,你的洞墟之力也堪不凡,只是可惜了,就要葬送……” “啪!” 所有人都看得愣了,龟仙老者懵了,身子连着龟壳都倒飞了出去,红斑脸上,浮现出一个巴掌手印,又青又肿。 江长安揉着酸痛的手掌,口中淡淡说道:“要打就打,说这么多,不是找抽吗?” “小子,你胆敢如此欺辱老夫,气煞吾也!气煞吾也!!!” 龟仙老者脸色愤怒难当,猛地暴吸一口冷风寒气,嘴巴鼓得像是蛤蟆,轰然一声喷吐出来上千道水寒利箭,破空袭来,自天空的烟云中噗噗穿过,留下千疮百孔。 “先是木、而后火、现今又是水,龟仙老者的五行洞墟之力果真不同凡响,自天地之间随时随地都能摄取出五行灵力,这下这小子必死无疑!” 砰! 上千道水箭被江长安时间停止在半丈光幕之外,应声而止,但他还远远没有参透灵元上空的符文神力,凝滞的力量也是远远不及紫翼圣金蝉十分之一,被这雄厚的力量砸入一处断崖石壁之中。 轰隆震响,整座雪山断崖轰然断裂倒塌,造成雪崩,雪粒与烟尘弥漫爆炸。 “就算你小子再厉害,也要死在老龟的水箭手中……”龟仙老者得意洋洋,却听当啷啷震颤。 噗! 金光太乙神皇钟自地底爆射而出!江长安紧随其后,右手伸出食指中指念咒指引,神钟迎风化成半山大小,直朝龟仙老者撞击而去! “哼,雕虫小技!” 龟仙老者再挥权杖,那些崩飞即将坠落在地的乱石纷纷倒窜向天上,五行中土属性的力量操纵起每一块大石打在金钟身上,铛铛闷响不绝,但神钟无坚不摧,岩石无一能够抵挡。到后来老龟甚至搬起了整座断崖的百丈山石,重重砸在钟顶。 太乙神皇钟遭受重击创伤,便又震颤飞了回去。大山不止,再次将江长安拍了下去,又是一阵阵烟尘飞舞。 一众看者惊叹 不已,搬山移海,这龟仙老者的实力早非寻常人能够企及,江长安竟还能走得一招两势,这一点已是非人,虽死犹荣! “哈哈哈,老龟都有些敬佩这种曲折不挠的精神了,不过你终究难逃一……” “噗!” 江长安又从地底飞出,脚踩金虹,先前与凌无缺交锋他已是耗费了不少的灵力,此刻身体的伤势虽然有所痊愈,但灵力却有消耗一空的趋势。 他口中喘着粗气,全身都感到了一道道酸痛,所有龟仙老者打来的巨石与水箭全都挡在了半丈外,但这些杀招所携带的威势还是伤即肺腑,劳及心魂。表面看上去并无大的伤势,可仅凭借这洞墟之力只怕撑不下去太久。 “又……又活了?这小子……这也太邪门儿了?” 江长安啐了口血水,脸上无比坚毅,伸手猛地掏出一物伸手就朝着龟仙老者的头顶砸去! 他的手里攥着一块半丈见方的碑石,古朴悠久,上面刻写着斑驳不清的小字,每一个都充满了复杂深厚的道蕴。 “大帝古碑!” “妈的,这小子拿大帝古碑当做板砖用?暴殄天物!老子非要砍死他不可?” 这一方见证了第二次两族联合对抗仙人的古碑,此刻就像是胡乱拾起的一块石砖。 然而没有人看到,就连江长安在这种境况下都没有觉察到,体内疯狂的虚无阴煞感知到了这阵阵道蕴,蜂拥而至。 在经历过洞玄观天斗神决的凝练之后,今日的虚无阴煞早已今非昔比,狂乱舞动着包裹住整块古碑,以迅疾神速将上面一缕缕深厚道蕴啃食炼化,再朝着江长安身上涌去。 灵元中再现出道蕴修行道,紫金莲花所在的道途上,古碑积攒的道蕴深厚程度远远超乎了江长安的预料,凭着这些道蕴,他早已不再局限于那一步两步的起始点,而是稳稳走出了三丈的距离! 这是极为恐怖的速度,江长安回想起来即便是吞噬了青玉梧桐也不过才踏出了第二步,但是如今就一跃十丈,颇有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的感觉。眼前道蕴深厚度连一些老迈强者见了,也要忍不住为之汗颜感叹。 眼见先前丝毫没有办法的古碑道蕴此刻被炼化到手,江长安微微惊异,心中虽有惊喜却没时间庆祝,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将这龟壳砸下来煲汤! “活!我让你再复活!”龟仙老者渐渐也没有耐心,反复如此丢尽了颜面,气得直跺脚,默念咒语,弹指一道金雷从天而降劈在石碑上,没有了道蕴,大帝古碑就如人没了脊梁,一推就倒,啪地一声被惊雷打成齑粉。 江长安再一次被镇压砸落地面,不同的是这一次龟仙老者不再轻视,而是紧紧跟上去,这次誓要将其击杀不可! 众人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住一位天才的陨落,在它们心中,江长安如今的展现已然站在了能与凌无缺并肩的高度上,这是所有年轻人都梦寐以求也求不来的。 “啪!” 江长安全身的灵力终于耗尽,洞墟之力的帷幕镜子般碎裂。顿时无数道利箭差穿透了他的身体,巨石压住了双腿,全身的骨头都要断开,全身的肌肉经脉都似要撕裂,新生出的肌肤又割裂开了无数道血口,血液狂涌! 江长安紧紧咬住牙关,双眸充满血光,两道水箭穿透了他的两只脚踝扎根入地底。 龟仙老者慢慢踱步到面前,蹲下了身子,脸上发出戏谑似的笑容:“站起来啊?还站起来啊?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小子,没有了灵力,你就是一个任由摆布的蝼蚁,不值一提,现在的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你大爷!”江长安怒骂一声,胡乱从储物袋中翻掏着什么不需灵力又能攻击的物件,正巧拎出一条黑黝黝三尺长的铁棍,五百多斤的重量在此时狂怒之下也不值一提! “那是什么?铁……铁杵?啊哈哈哈,笑死老子了,这玩意儿也想伤即紫府境的强者?他莫不是被打傻了?!” 所有人议论纷纷嗤笑声不绝于耳。 江长安轮动铁棍,向前猛力打去,铁棍古拙无华,就是一根生了锈的铁棒子! 一棍挥出!全身道蕴都被牵动! 龟仙老者双眸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惊异之事,突然惊声尖叫,倒窜了出去,身体摇摇欲坠,只想要逃的越远越好,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都为时已晚。 “轰!隆隆——” 一时间漫天震响将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汪洋般的天云倒卷翻腾,好似乾坤颠倒,昼夜轮转,琅嬛阁顶百里白日天空像震碎了一大片,黑云蔽日。 这种力道毕竟太大了,扫平了数十座山川,雪山溃灭。就连离得远远的上百名围观强者也像是汪洋中的一片落叶,被大浪打出去数百丈远,砸在雪山上,全身像是散了架,疼痛难忍。 江长安并未受到创伤,只是步履有些踉跄而已,看着眼前一幕也有些呆住了。 琅嬛阁顶景台,从始至终沉默至今的凌战突然激动地朝前跨了两步,却被这股威力深深摄住转瞬间赶快倒退飞去,差点栽倒在地。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凌战身为冰凰族之主,到底有多么恐怖不消多说,可就连他也是吃了一个暗亏! 一位冰凰族看上去有两百岁的老者混沌的眸子都闪耀起精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量天尺,这是……传说中诞生于仙界虚空尽头的量天尺?!!” 声音传到所有人的耳中,每个人吃惊的张大了眼睛。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三十二章 生死一刹 “量天尺?那是什么东西?仙界虚空尽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诸位看者不解,接连询问声海潮一般袭来,此起彼伏。 其他人是屏住呼吸,静心聆听。刚才的场景太诡异了,江长安一个不值一提的修行者竟将龟仙老者给抽飞了出去,没入群山碎石之中,至今生死不明,这道力量实在是惊人! 老者身体抖得越发厉害,脸上接连冒出冷汗,含糊不清的口舌颤声道: “传闻十数万年前,世间还无有大地神州,天地混沌未开,日月不明,即便是天人也是刚刚诞出心智。后来,天人生出秩序,于三十三天外建立古天庭,曾有建造天庭的仙人以尺度测量天地宽阔,渡过虚空走了整整八十一步走到了天际虚空的尽头,也就是天地的尽处!这柄古尺便称为‘八十一步量天尺’!” “这样说来量天尺乃是仙界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仙器……”无数人又惊又怕,眼前的威力足令众人惊心动魄。但更多人双目中露出最原始的贪婪,对宝物的渴求,在这等巨大的诱惑面前,一切的事情都没有那么重要,生死都置之度外。 却听老者颤抖的身躯忽然在看向江长安的时候一顿,疑惑道:“奇哉怪也,想要驱使动量天尺的关键所在并非是在于神力或是境界……” “与境界无关?那是凭借的什么?” “道蕴!江海之深的道蕴!”老者的眼眸深邃震撼。 江海之深!每个人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目光看着江长安,他们自身的道蕴感悟不过才是刚刚开辟出的一道小水洼,幸运者曾见得大道感悟的出现,可却在大道上走不出半步,更别说能够种出来道心,反观这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道蕴居然深厚至此! 江长安身材魁伟,身穿被鲜血染红的血衣,面无表情,满头长发无风自动,眸光如两道金丹,站立在天地之间,大道凝神,像是与天地都融为一体。 所有人都望向场中,关注点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场面一下子安静到了极点,隐约能听到千山中雪花落在山脚的沙沙声。 再看手中平凡无奇的铁棍褪去了斑斑锈迹,露出年代久远的青铜色,整个形状似一柄宝剑,但剑锋平钝,剑格与剑刃一样二指窄,一边刻画点点金纹,也是特殊的刻度记号,其中并无神光流转,有的只是古朴自然,看上去还是一柄青铜尺,但却似有一股股天地玄妙秘法沉浸其中,返璞归真,大巧若拙。 他们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心弦,只待出手的好时机,即便是需要道蕴又如何?先将这仙物抢到手里,再去提升道蕴也是不迟。 提升道蕴有的是时间,但是获得仙物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八十一步量天尺,江长安心中同样震动非常,道蕴深厚之人方能驾驭,他如今能够驱使量天尺,正是得益于大帝古碑中积攒的道蕴。 “嗤!” 江长安全身爆发出一道道金光,狂暴降临在那一方乱石之中,菩提眼之下,龟仙老者全身战栗装死、就欲悄悄逃遁的身影无所遁形。刚才一尺神威已经让他遭受重创,手中本名法器玉杖断裂,肚子中五脏六腑都调了个位置,天翻地覆,大口的鲜血自鼻子和嘴巴里喷溅出来。 江长安像是天外流星重重砸在龟仙老者胸口,双脚将他踩在脚下,弯下腰低眸俯视,无限狂狷,冷冷问道: “现在,你算什么?” 龟仙老者双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对死亡的恐惧,纵然如此,他依旧强行撑着威严:“你御使仙物,小子,你这算什么公平,有能耐就放下这仙尺,你我凭借自身能力较量一番!” 江长安狂笑,怒吼道:“公平?你也说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公平,我站着,你躺着,你拿什么资格来给我谈论公平?但是我不会像你,你要公平,我可以给你,就用最简单的拳头来解决。” 龟仙老者心生不妙,还道是他用量天尺结果了自己,顿时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尊严,四肢与头颅尾巴全部缩进了龟壳,正经地做了一个缩头乌龟。 江长安将量天尺收进神府,一拳拳金光打在龟仙老者的龟壳上! 龟仙老者心中一喜,他全身最重要的两道至宝除了那条玉杖,便是这与生俱来的龙龟战壳,足足可以抵得住凌无缺四像同时夹击,想要用拳头打碎?白日做梦! 周围一旁人暗暗嗤笑,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傻子这般经不起讥讽,不过几句话就用起了拳头。 然而这也是江长安不得已的抉择,量天尺的道蕴消耗太强了,自己第一次使用又不太会掌控,光是这一击就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再加上灵力耗尽,此刻全身虚弱不堪,所剩下的只有浑身蛮力。 今天就要试一试,是这老龟的龟壳坚硬?还是自己的拳头硬? 砰砰砰! 拳拳到肉,江长安凝眸定神,所有的专注与力气都集中在右手拳头上,所有的击打只集中在他心口一点,拳速发挥到最快!转瞬间挥出数百拳,整条和手臂都变得血肉模糊,拳势越来越快,如同疾风骤雨。 “咯咯……” 却听一声声微弱的碎响!坚硬无比的龟壳再也支撑不住,裂开道道纹路! 龟仙老者脸上像被砍了一记重刀:“不可能!你小子不可能打破……” 啪! 他的话没有说完,龟甲爆裂碎开,江长安低喝一声,左手五指扣住天灵盖将他只有一米高的身躯拎了起来,没有护甲防身,龟仙老者看上去更加瘦弱,就如同缠着人类衣袍的猴子,茫然无措,口中因为愤怒与恐惧交加而胡乱呓语,四肢胡乱拍打,可就连江长安的身躯都触及不到。 “江长安,老夫警告你,老夫乃是龙龟一门的长老,你若敢得罪老夫,今日绝对下不来琅嬛阁!”他垂死挣扎,试图威胁。 “还在出言不逊,看来你还是有余力!今日就宰了你做成王八汤!” 嗤! “啊!” 龟仙老者痛苦嘶嚎,双目眼珠都要爆出血浆,江长安一掌跺去了他的两只手臂,紧接着又是两只脚,最后在龟仙老者开口求饶之际,一手劈开了他的心脏,捏爆了天灵盖,血雾弥漫。 江长安全身占满鲜血,眼前恍恍惚惚,就连站都要站不稳,几欲昏倒。 周围人都被这血腥一幕吓得缓不过神来,生生绞杀了紫府境强者,他还是人吗?!江长安与凌无缺的比试没有个真正的结果,但是每个人的心中大概都有了个胜负高低。 凌无缺将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心中的惊叹早已不是言语所能概括表达。江长安的底牌与手段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期,自己藏了第四座神像的后手,他居然也留下了如此强横的一记绝杀! 而且,能够多次绝处逢生,让众人见识到“诈尸”的诡异景象,更有深厚道蕴,此人,果真应了天纵之资,深不可测! 所有人注视着这道身影,一言不发,他们觊觎仙物,却又害怕神威,只得远远观望,上前试探?开什么玩笑?那龟仙老者就是最好的下场证明。 其余人未动,龙龟一族门人却早已扼制不住怒火。 “江长安,现今你又伤我龟仙师叔,今日新仇旧账一同算,我要将你扒皮抽筋!!!”体态肥胖的女尊者咬牙切齿,跺碎了几块青石,一跃而起,带领诸多弟子御虹凌驾虚空,将他团团包围住。 漫天神华洒落,数百名的弟子手下齐齐爆出星光,昏沉的天空形同炸开了上百道烟花,绚丽多姿。 爆炸声起,一时间就像是点燃了每个人的疯狂心绪,群山上诸多观望的强者再也忍受不住,一齐朝着江长安飞去,密密麻麻的人影错落。 江长安再也支持不住,最后一丝驾驭神虹的灵力也耗尽,就如一片飘飘坠落的树叶,缓缓坠落。他的两只眼皮缓缓闭合的一刹,看到了周围上千人厮杀搏命、露出狂笑的面庞,也看到了半空龙龟一门弟子打下的神光。 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人一生会死三次,第一次是生命走到尽头,代表肉身的死亡,第二次是在诸多亲朋参与的悼念场上,那就意味着这个人的价值与身份也跟着死亡,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自己的人也死了,这个人,就彻底死了。 会有几个人记得自己?有没有人会为自己而流泪?江长安意识逐渐迷蒙,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突然,他看到了人群中挤出一道消瘦人影,身骑白鹿,眼眶红肿,泪如泉涌,拼了命生出一根金刚丝缠在了他的左脚踝上,圈成了红丝,圈定了一生。 第八百三十三章 识长情 江长安一阵头疼欲裂,全身都是绵软无力,这是灵力与精神力都耗费过度的原因,接下来两天时间只需静养,就能够恢复这些灵力与道蕴。 不对,自己还活着?自己怎么可能还活着?这里是哪儿? 江长安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堪堪张开了眼睛,眼前是在一个光线暗淡的小房间里,房间外传来哗哗得瀑布流水声。晃了晃神,江长安这才发现,眼前所在是在一辆马车里。 他轻轻拨开帘子,剧烈的阳光刺得眼睛又不得不闭上,足足过了许久,才慢慢抬手遮在额头眯眼向外看去。 眼前是在一座山谷之中,清凉如雪的泉水地从山涧喷涌而出,山谷四周断崖上绿意丛生,赤红色的果实点缀在层山叠翠中,枯藤缠绕,不见妖兽,反倒有飞鸟彩蝶环绕,这里的温度气候也与东洲大相径庭,本是寒冬季节,却暖光普照,浑身都是暖暖的,绝不是在琅嬛阁。 山谷中可见冒着白烟的湖水,水流的来源是山谷东方一座断崖顶垂落的瀑布,流水飞溅,悬挂在丛林峡谷之间,好似一条银白色玉带从天而降,瀑落成潭,依山傍势。 夕阳西下,湖水面上像铺了一层血红与金光,微风吹来,波光粼粼。 江长安摇摇晃晃下了马车,眼前还是一片昏沉,可以看见距离几丈远的地方,湖旁山涧下坐落一个山洞,江长安扶着石壁,步履蹒跚地走到了山洞里。 山洞不大,内部阴沉潮湿,墙角生着厚厚的青苔,山上的流水顺着缝隙在山洞内积起一个水潭,能够休息的区域只有洞口一方小天地。而这片来之不易的干燥区域不知被谁用厚厚的茅草刚刚铺好了一个简陋土床,除此之外,上面又叠好了一层锦被。 而在旁边搭好了一座篝火石碓,只待寻来些干柴,就能度过一个寒冷的夜晚。在石碓上,用木柴搭着一个简单耳朵烤架,上面放了三条剖杀干净的鲫鱼,用三根铁签串了起来。 洞前,又拴着一头白鹿,低头饮水,也嗅到了他的气味,呦呦低鸣。江长安神色温馨,已是猜出了布置这些的人是谁。 恰在这时,洞外传来浅淡的脚步声。 江长安扶着石壁探出头,正看见陆圣女迎面走来。 她怀中抱着一大堆木柴,额前几缕发丝凌乱,鼻尖生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气喘吁吁,早没了一门圣女的高贵模样。 陆清寒怔怔出神地凝望着他,看着这张温柔笑着的清秀面庞,阳光正好沿着石壁映在他的笑脸,怀中抱着的木柴哗啦啦掉在地上,眼眶不知不觉得湿了。 她依稀记得那年,门中私会的师姐被杖毙的前一晚。 囚牢中阴冷潮湿,糜烂腐朽,唯独有师姐静坐在蒲团,没有半分悔意,反而带着些许笑容。 “明明事关生死,师姐何故发笑?”十四岁的陆清寒不明白,那时她尚未跨过火龛,尚未祖伺前连叩九百九十九圣礼,尚未背上圣女这个最为光鲜夺目的枷锁。 “为情。” “为情?情为何物?” 这回师姐也被问住了,笑得比山野红花还美:“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师父说男女情爱不过浮世一瞬,弹指数十载,如何比得过大道长生?” 师姐又笑:“可有人得长生?” 陆清寒沉默了。 师姐又问:“未有人得长生,却有人人得长情,弹指一念,沧海桑田。短亦长,长亦短。” 陆清寒又疑惑了,她本能地正欲抬手挠下后脑勺,猛地又想起师父所教端庄礼教,不得不再放下:“师父说,万千道法,起于心头,归于弥虚,断去魔障,探知清明,可知长生。那……如何才识长情?” 师姐笑道:“见一人。” “谁?” “使你欢笑,使你悲痛,使你愤怒,使你牵挂,使你无可奈何之人。” “使我欢笑?身旁的丫鬟锦儿陪我玩耍便能使我真心欢笑,使我悲痛?教得礼法的林师父总用教条打手心让我很痛苦,使我愤怒?任何与慈心洞天作对之人都能做到,使我牵挂?盼蝶姑婆与诸位师父便能使我牵挂,至于最后一个使我无可奈何这一人……” 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得摇头。 师姐摇头:“这些不是几个人,而是齐聚在独身一人身上,你会流着眼泪傻笑,也会笑着掩藏悲痛,会因他被伤害而愤怒,牵肠挂肚,肝肠寸断。” “那岂不是我不再是我?” “对,就不再是你!” “我……我不明白。”她又糊涂了。 师姐道:“如今我在牢里,你站牢外,整个慈心洞天的人都站在牢外,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是慈心洞天站在牢里,被锁了千年万年,从未走出过囚笼一步,从未挣脱开枷锁一次,又何谈长生?” “那……如何才能挣脱枷锁走出牢门?”她又好奇问道。 师姐笑了:“会有人替你打开解锁,至于牢门,从没有锁过,只看你有没有勇气走出去!” 现如今,她才渐渐迈出这一步,走出了这囚禁千万年的禁牢。 陆清寒眼泪自眼角流下两行热泪,却不停地傻笑,两朵酒窝明媚,笑着笑着又蹲下了身子抱头痛哭。 突然,她又站了起来,抹了去眼泪,三步并两步走到江长安面前,伸掌,抬手—— “啪!” 一声脆响全面落在他的脸上,江长安根本也不躲,宛若诉说着软语的双目沉沉温柔看着她。 陆清寒泪眼婆娑,使劲浑身的力气吼道: “你总是这样!一意孤行,直到把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才停下,总是像个疯子!在夏周皇宫是这样,在百将窟地穴是这样,在琅嬛阁又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我不聪明,想不出你有怎么样的退路,可就因为这样,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这次出手有怎样的退路?我不知道你下次离开能不能回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什么时候会出现?甚至我连你什么时候醒过来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香肩颤抖。 第八百三十四章 不骗你 他昏迷不醒整七天七夜,这七日度日如年,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肠寸断,什么叫魂不守舍。 “对不起。我……我发誓,我以后如果再欺骗陆圣女,便就叫五雷轰顶,天打雷……” 江长安刚一举起三指,陆清寒便急忙掩住了嘴巴,低头哽咽道:“你……你这小贼,谁要你发誓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若是真……真再骗我,我不怪你就是。” 他嬉笑说道:“比起神明,我还是害怕你……” “你这无耻小贼的脸皮,怕是上天的神雷也奈何不了你半分!”她说着,又微微抬起头瞅了眼他左颊上的红手印:“疼?” 江长安低头笑道:“没有清寒的心疼。” 陆清寒再崩持不住,一头扎入他胸口,潸然落泪:“无耻小贼!我恨死你了!若不是你,我一定在慈心洞天求道寻果,若不是你,我还会平平淡淡过完一生,若不是你……” 她口中连续呓语,最后连江长安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她说了万千种没有遇到江长安的可能性的,最后才发现,这万千种可能加起来也不及如今千分之一,她终究也和那位师姐一样,站在了牢外,纵死不悔。 夕阳完全落下帷幕,天色渐晚。 两人就像是妖国境那般坐在火堆旁,相对而坐,江长安接过陆圣女烤熟的鱼肉尝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比之第一次烤的鱼肉不知要好了多少。 吃饱喝足,江长安又接过她递来的锦被套在身上,玄黄仙源乳虽然修复了灵魂融合的裂缝,就算是从今后再释放金曜狐或是六字箴言也不会再有什么副作用,但是量天尺消耗的道蕴需要几天才能恢复,哪怕是先前挡得住天雷,此刻也抵不住寒风,只好拿锦被包成了一个粽子。 夜幕上空,满天星斗,皎洁明月将这个空谷照耀得异常明亮,瀑布流水,潭水中也映衬着星河明月,美景奇异,实属难得。 江长安惊奇问道:“这不是在东灵?” “你猜是在哪里?”陆清寒心中涌起一股捉弄的恶趣味。 “若是我没有猜错,是在夏周国……锦州?” 陆清寒楞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盛古神州地大物博,每个区域的每个景色也都不相同,总会有所差异,所谓一方土地一方景,就如同只有沧溟峡谷中才会出现的红蓝相间的参天古木。我虽对东灵地界的景色不太了解,但夏周各地却都看过地域史册,根据夏周《疑景札记》记载:锦州之景景如其名,四季如常,腊月时候,乍暖还寒,冬风暖徐,山石峡谷中常有奇花异草,飞瀑寒烟。” “最最重要的是,锦州盛产一种茶花,七瓣七彩,只会在深山峡谷中生存。” 他漫漫说道,从草丛中拔出一株七彩茶花,笑意盈盈,对着圣女胜利似地挥了挥手。 陆清寒眼珠一转,嘴角刚浮出笑意就习惯性地压了下去,淡淡说道:“猜出是锦州算你有几分本事,但是你若是能够猜出这个山谷的名字,才算是本事。” 江长安丝毫不犹豫:“这可不是什么山谷,而是名曰‘花月冈’。” 陆清寒这下彻底瞪大了眼睛,四处打量了一圈,根本也没有看到任何刻写着名字的石碑,就连她留宿此地的时候也是刚巧碰到一位老人家才得知名字,刚才她故意问‘什么谷’,而非问“什么冈”就是设下一个套,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岂料他一语中的,丝毫不差。 她认真问道:“难道花月冈中也有特殊的奇花异草?” “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她好奇的心性完全被勾了出来。 谁知江长安轻轻挪动了身子,露出了身后倚着的石壁,上面清晰用笔墨写着一行小字:“暮雨不来春又去,花满地,月朦胧——记锦州城陆家村陆老六到花月冈一游!” 陆清寒瞅了瞅小字,又瞅了瞅憋笑的江长安,哭笑不得:“也不知该说你是眼力好还是聪明了……” 江长安笑着望了眼马车,再望向谷外,问道:“你要带我回江州?” 陆清寒问道:“你这次又是如何知道的?” 江长安笑道:“马车的车辙由南向北。再结合上次我在水帘洞中和你说,回江州的路上一定要绕过沧州,走锦州路段,大致也不难猜。” 陆清寒点头道:“你杀了龙龟一门的长老,等同于在和整个琅嬛阁的妖族宣战,再加上你身上的宝物,早就不能继续留在东灵,在弥沙海,你重创昏倒之际说你想回家了,我思来想去,只好带你回江州,也最安全。” 江长安笑道:“说起向整个琅嬛阁妖族宣战,他们又怎么这么轻易地放过我?陆圣女现在总该告诉我,你是如何从琅嬛阁中逃出来了的?面临那样的困境,仅凭你一人也只会是自寻死路。” 陆清寒道:“不错,即便是我闯进去,也不过是横添一具尸体罢了,只是你的命大,千钧一发之际,是另外一个人救了你。” “谁?” 陆清寒不答反问:“你可还记得在百将窟里你我遇到的那位驼背黑衣老者?” “甲人兵前辈?”江长安有些诧异,甲人兵的实力虽也不俗,但却无力迎击面对整个琅嬛阁,他的实力境界远远不及他懂得的兵械机关术法厉害。 像是看透他心中疑惑,陆清寒解释道:“许多年前,乃是甲人兵的祖师设计琅嬛阁,才有诸妖一席容身之地,诸多妖族即便再想将至宝占为己有,但是欠着的恩情也不得不还,有甲人兵前辈开口,这才将你我放了出来。” 江长安点头应道:“琅嬛阁依山而立,半座宫殿都崭露在外,像是与山体结合浑然一体,这样的建造手法的确不是寻常凡人可以建造的。” 一方面,他心中也生出疑惑,甲人兵怎么这么凑巧在那个时候出现?还是说有人安排?他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安仙子说的那句话:“等你回去,我到江州接你。” 陆清寒道:“我将你带出东灵后,甲人兵前辈才离开,他先行一步,也赶往了江州。” 她将手肘放在膝盖上,又将下巴托在掌心,甲人兵前辈去江州做什么?这个问题刚冒出来,她便苦笑地摇了摇头,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了,心绪也不得安宁,也是总爱乱七八糟地考虑起来:“清寒啊清寒,这般下去,非要变得疑神疑鬼不可……” 陆清寒又望着朗朗皎月,忽听江长安一声轻唤,这个无耻小贼像她伸着一只手掌,像是等待着什么? 她心中不解,缓缓伸出右手搭在他掌心,就在这时,江长安像是阴谋得逞一样紧攥圣女皓腕用力一拉,将她扯进了怀里,披着的锦被连同她也合抱住,陆清寒心中一惊,呼吸都变得急促,背后紧贴着他的胸膛,面前也被这双臂弯与锦被包围,根本没有挣脱的余地。 陆清寒眉心猛地一跳,见他大病未愈不敢妄动,只得急斥道:“无耻小贼,你……你做什么?” “取暖,我冷。” “这不是有火供暖吗?你……你放开我。”陆清寒紧张地嘴唇都有些颤抖,却见他并无再多做动作,只是将双手环住腰肢,好似害怕她下一刻就要飞走一样。 她忽然放弃了挣扎,有些扭捏地向后靠拢,将脑袋完全放心地靠在她的胸口,张着檀口,只不过是一个依靠的姿势却搞得气喘吁吁。 之后,又将两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掌上,整个过程就像是偷吃糖果的小丫头,小心翼翼,谨慎非常。 江长安望着北方,久久没有开口。 “你想家了?”她抬头望着北方:“听闻江北风雪不定,夏周国十九州,唯有江州不在境内,自从书圣章云芝隐退在江州,长久以来各种各样的传说层出不穷,江府更是个神秘之地,还不知是什么景象?” 江长安嗤笑道:“没什么特别景象,只不过是梅花多些,雪花多些,可能是天冷的原因,人的心也就显得暖些。” “在家时呢?” “在家里也无特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无良老爹骂了就往娘亲身后躲,被人欺负了有大姐帮我出气,想喝酒了就背着爹娘和我哥偷跑出去到芸娘那儿讨碗‘五毒酿’,喝多了就搁风月湖里浪一圈,站在山顶上顶风尿,比一比谁尿得更远,哈哈哈……” 陆清寒哪听过这些浑话,便想轻斥一声,刚一抬头,却见他的眼眶泛起了些许红色,却是变了声腔笑骂道:“娘的,这风真是辣眼睛!” 陆清寒刚涌起一丝感动,却又转而破灭,不知为何忽地挑起了眉头:“你现在很伤感?” “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我只能感觉到你的两手不老实。” “那不怪我,双手冻得发僵没了知觉,摸到什么我也感知不到……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真的感觉不到,不骗你。” 第八百三十五章 洗洗脑子 陆清寒轻轻拍了下滑到丰盈厚臀的大手,火光下脸色更添红晕,努力镇静:“我自幼生在山中,长在山中,只有师父还有一间山洞,不知何为家?” 她只随口感慨,却感觉那双手忽然停住了,又紧紧将她抱住,声音慵懒笑道:“我想和你讲个故事,早在水帘石洞时,就想讲给你听……” 提到故事,圣女的眼睛顿时亮了,但又奇怪,往常他讲述故事的时候总是漫不经心,此刻却是一本正经,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是……什么故事?” “故事很长,我长话短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陆清寒忽地怔住了,脸上极为罕见地掬满了笑容,眼泪滑过酒窝,落在风中。 我喜欢你,这个故事没有起承转折,没有高潮跌伏,我却最想用尽一生,讲给你听。 …… 古道悠悠,暮雪皑皑。 江州天地好似纯净的一片白色世界,眼见就打城池东边儿摇摇晃晃、以等同乌龟的速度慢慢行来一辆马车。 道途蜿蜒崎岖而狭窄,以至于一串商队乃至修行队伍都被这辆马车阻在了后面,排成了一字长蛇。几乎都要有人忍不住大打出手,将这马车连同车上的人都大卸八块。 “陆圣女,我饿了……要不停下歇息歇息?” “陆圣女,我感觉胸口疼,得需要你再帮忙按摩一下才能好……” “陆圣女……” 陆清寒两眼眉心蹙成了川字,她买下的是一匹无论耐力或是速度都是上等的宝马良驹,正常速度来讲早在五天前就能进入江州城,但让她感到无奈的是这一路上江长安用各种理由的拖延,总算在第十三天的时候真正看到了城池上豁大的“江州”二字。 望着熟悉的青铜城门,江长安心思感慨万千:“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古人诚不欺我,想来当年唐玄宗也恨不得一天能够掰成三天过?” “无耻小贼,你又在说些什么胡话?”陆清寒白了他一眼,虽不知晓唐玄宗是为何人?但却通晓这两句诗的荒唐意。 “等有时间,我再将这故事说给你听……” 正闲聊时,马车已入城上街,陆清寒好奇地拨开帘子瞧着风景,街上行人众多,熙熙攘攘,一片祥和安乐景象,细小的雪花落在这里,所有的房屋楼阁都是银装素裹,道路两旁种植了一排排梅花开得正是艳丽。 突然—— “砰!” 一声震响,马车尾受到一股重重撞击,就听背后有人骂道:“他娘的,可算是进城了!老子早就忍不了这对狗男女了,一路上走走停停,真是该死!” 江长安下了车,连日来的修养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脸色尚有些苍白,陆清寒跟着走下来,将白袍披在他的肩上,对这群挑衅者则是看也不看一眼。 吆喝叫骂者乃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衣着华丽的黄金裘,一副贵公子的做派,却是长得嘴歪眼斜,面容丑陋,身下骑着火牛虎,怀中抱着一个美娇人,身后跟着一列商队,十个壮年护卫打手,其中不乏有十多个泉眼境的修行者。凭着这些,年轻男子颐指气使,目中无人。 周围一圈做生意的摊贩都认出了这位年轻人,顿时吓得退避三舍,躲在远处墙角遥遥观望。 江长安挑眸看了一眼,笑道:“阁下……” “阁什么下?你算什么东西还套这近乎?告诉你!听好了,老子乃是这城南公输家的公输暮云,你叫老子公输老爷就行。” “公输?”江长安咧嘴一笑,“我可不记得城南有个叫做公输家的,江州的纨绔公子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哼,那是你没有见识,我公输家虽只搬入江州不过半年,但是谁人不识?谁人不晓?除了这江州几大家族与公子盟潇湘馆倒还没有怕过谁!这南城也有潇湘馆插手管理,只要你踏入这江州,就踏入了潇湘馆,也就踏入了老子的脚下,这下明白了吗?” 江长安道:“这样说你和公子盟很熟?也认识柳朝圣了?” “哈哈哈,岂止是认识,那馆主柳朝圣都得和老子以兄弟相称!” 公输暮云的目光突然落在陆清寒的身上,眼中暴露出两道淫光:“小子,念你什么都不懂,老子也不怪你,只要将你身后的女人让给老子玩儿个两天,玩儿的腻了,舒服了,老子就放过你!” 江长安笑意慢慢隐没,眼神冷冷瞧去,公输暮云心中一颤,愤怒冷哼道:“胆敢用这种眼神看老子,我看你是活的不难犯了,来啊!将这小子带回去!女人也带回去,老子今晚要当着这小子的面,将他的女人慢慢享受个够!” 手下数十人正要上前,突然,只见城中尘土飞扬,一大队人马大展旌旗,招展而来,马是飞鬃淌焰的神火麟马,旗是绣金绑珠的杏黄旗,上面绣着三个大字迎风飘摇——公子盟! 公输暮云合手大笑:“公子盟的人来了,这下可少了老子不少麻烦,老子今天非要代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不可!” 数百人俱是身穿金甲,手执兵刃,杀气弥漫,他们齐聚在江长安身后,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呛声如雷奔: “公子盟潇湘馆千余众,恭迎君帅,恭迎夫人!!!” “君……君帅?!”公输暮云心中咯噔乍响,而看到跪在地上的金甲首领,他的脸色直接像是被驴踢了一样难看。包括一旁观望的小贩,以及后面几纵也欲上前大骂的商队,所有人都惊住了。 金甲为首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走上前跪倒在地:“公子盟潇湘馆柳朝圣,恭迎君帅!恭迎夫人!” 陆清寒脸上微微羞赫,修行数年的道心因‘夫人’二字如小鹿乱撞。 江长安微笑着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反身指了下公输暮云:“他说他是你兄弟。” “禀君帅,属下从无兄弟,只有忠义。”柳朝圣连忙双膝跪地。 “我信你的忠义。”江长安没有立刻命他站起,轻轻几下掸拨去他肩上积雪,笑道:“作为潇湘馆的馆主,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属下并非潇湘馆馆主,只是君帅脚下的过河卒,枪头锋。”柳朝圣两颊冷汗秫秫直冒,“君帅的命令,才是潇湘馆的命令!才是公子盟的命令!属下请君帅下令,如何处置此人?” “扒了,撂进风月湖,洗洗脑子。” 第八百三十六章 江家不管的事我管 江四公子回来了,无数人奔走相告,甚至有的小孩子在街道上肆无忌惮地叫喊着这个消息,没待喊上两声又被父母赶紧拉扯回家紧锁上了房门。 对这个消息最为激动的除了江家人就应该要数几个花楼的窑姐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翘首以盼,而一些刚入行当还不熟悉的少女则不清楚这四公子是何许人也?只好挤成堆儿凑到了一起细细聆听姐姐们分说那些关于四公子的传言,这其中乐趣,自是不便对外人道也。 茶馆巷口,随处可见扎堆的人们在讨论,江长安为兄报仇、重创九皇子夏己的消息早在半年前就传遍了江州,从那儿起众人对这位四公子便又有了新的认知。 江四公子一时间成了整个江州城关注的焦点,无论谁都知道他早被江府一纸家书逐出了江府,自此不再算是江家人,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要恬不知耻地踏进这江家大门? 城中的万兴楼里,江长安坐在堂中,一众公子盟成员恭敬地立在门外,应君帅的命令,所有的人都站在酒楼周围,不可挡住大门阻挠了生意。 万兴楼里原本有些客人大肆攀谈互相吹嘘,自从他坐在这里,顿时雅雀无声,每个人低头只管吃饭,就连呼吸声都浅淡了几分,时不时地瞟眼小心打量着这边新鲜情况。 “菜来喽!”郭芸端着菜盘,将一盘盘菜规整地放在桌上,今日的她格外开心,整个桌子上摆满了饭菜,琳琅满目。更多的是江长安特地要的甜点,笨丫头若若坐在他的腿上,一手抓了串糖葫芦,一手捏了块刚刚炸出锅的酥黄南瓜甜饼,大快朵颐,眼眉都甜得弯成两道月牙。 “芸娘,够吃的了,芸娘的手艺这么出众,我非要撑死在这儿不可。”江长安笑道。 “你呀,嘴巴总是这样甜,怪不得这次想吃这么多的甜品,吃不完就一道菜尝一口,后面还有……”郭芸的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泪痕,喜极而泣。 她首先想的并非是他真的为兄报了大仇,而是想那皇宫就如龙潭虎穴,这个过程中,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委屈。她一边说着,又忙着跑到后厨去了。 吃饱喝足,也与芸娘叙了半天的老话,江长安走出了万兴楼。 风月湖畔,柳枝依依,风雪中,枝叶上竟也生出了几粒嫩芽,在寒梅的烘托中总算是有了些复苏的绿意。 公输暮云被捞上了岸,其余十数名打手家奴还在水里拍着水花,冻得半死不活。 公输暮云蜷缩在青石板上,全身上下都被冰水浸泡得湿透,两排牙齿不停打架,一张本就歪扭的脸庞冻得更加紫青可怖,在看到江长安时,眼中凶狠像凶狠的恶狼:“你……你小子究竟……是谁?我告诉你……我公输暮云不会放过你!还有柳朝圣,操你娘的,我公输家真是和公子盟撕破了脸面,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们都得死!” 江长安只是像看一条落水狗一样看了他一眼,便问向柳朝圣:“你是地头蛇,怎么还会有人在你的地盘上这么招摇过市?欺男霸女,看来公输公子这种事情没有少做,江州寒冷,但从前至少也算安静,如今怎么混进来了这种杂碎?” 柳朝圣急忙躬身,解释道:“禀君帅,并非属下不知晓这些,只是……只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江长安笑道,“你是在承认自己无能了?” “属下……属下并非此此意,近半年来,许多世家纷纷挤入江州,更有不少民众受其所累,但却始终敢怒不敢言,属下本想插手,可这公输家背后的人,却让属下无可奈何。” “也就是说他们能够挤入江州全是靠着背后的人撑腰了?”江长安问道,“自从二十多年前,江州早就定下了不许外族入住的规矩,没有江府点头,谁也不能私入,二十年至今一直平安无事,没想打规矩坏在了我这一辈儿。公输家,谁同意的?” “是……是二公子。”柳朝圣道,“不止如此,还有昔日的洪家,也受了二公子的恩惠帮助,属下未曾如此拿到西江月,请君帅责罚。” “江笑儒。”江长安语气陡转寒意。 听到这名字,公输暮云脸上突然生出了生机,狂笑不止:“怎么样?小子怕了!这江笑儒你知道是谁么?江府的二少爷,你公子盟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能匹敌藏龙卧虎的江府?与江府比起来,你公子盟屁都不算!公输家可是有江二公子作保,要是我出了一点事情,你觉得江二公子会将你怎么样?小子!识相的就赶紧将爷爷放了,再跪下磕几个响头,爷爷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会当做这事没发生过……” 江长安长叹了口气:“他的脑子还是不够清醒,你帮帮他。” “属下明白。” “另外,我要知晓这段时间所有进驻江州的家族,这段时间他们做过哪些事?哪些是好事?哪些又是坏事?把这些统统调查清楚,民生哀起,怨声载道,江家不管,我管!” “是。” 眼看江长安与陆清寒一步步离开,公输暮云冷喝道:“你管!你算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想去管江家决定的事情?!痴心妄想!可笑!” 柳朝凤又一次蹲下身子,淡淡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哼,吓唬谁?我看你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才对?你那个君帅再厉害又如何能与江笑儒匹敌?在江家面前就是弹指即灭,不值一提!” 柳朝圣笑了,那张奸猾的脸庞笑得如毒蛇:“不错,公子盟在江府面前不算什么,但你怎么就不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公子盟是如何能够在江府的眼皮下存活至今的?” 公输暮云脸色惶然愣住,对啊,公子盟能够堂而皇之地在江家眼皮子底下成长至今,正常而言江家早就该拔掉了这根钉子,但是江府以及其余几大世家都是默不作声,像是默许一样任由其自由生长。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柳朝圣的话犹如当头一棒重击:“连三岁孩子都知晓‘江长安’三字,你就没听说过?他做纨绔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拿尿活泥巴的孩子!” “江长安……”公输暮云面若死灰,“江家四公子……江长安!” 柳朝圣笑着问道:“你说江二公子会将他怎么样?” “无……无可奈何。”公输暮云想哭。 这么长时间,遭遇这些新搬来的世家冷眼,柳朝圣心中也生着一把怒火,但是面对江笑儒始终敢怒不敢言,他没有资格更没有实力去和江家叫板。眼下不同,新的局面就要拉开,他一把扯住公输暮云的头发,像拉扯一条死狗一样抬起他的脸,让他面向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衣背影,冷冷道:“看清楚了,这个人,是江州未来的主人!他回来了!” …… 柳朝圣安排的住所距离万兴楼不远,就是隔条街道的距离,一处位于闹市却别具一格的院落,进进出出另有几个别院,仆从侍女一应俱全,装饰虽比不上皇宫圣殿,但也堪华丽二字。 院中修建了有八角凉亭,池塘石桥,荷叶浮灯,点点梅花错落散布,几间宽敞的屋子,其中生活起居必备的物件应有尽有。 门前两头阵符刻画的石麒麟,意喻祥瑞,红漆大门上端装裱着一个偌大牌匾,金漆描烫三个斗大的金字——逸仙府。 江长安刚走进去,才见陆清寒犹豫在外面,站定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温馨地看着他。 江长安微微一笑,又跨回了门外,站她身旁:“把手伸过来。” 她听话得将皓腕伸出长袖,轻轻抬着手指,接着被江长安攥在手心,他笑道:“一步,桃花开。” 陆清寒跟着他口中轻语跨出一步。 “二步,梨花开。” 她手心攥出了细汗,深呼几口长气,抬眼看他,鼓起勇气踏出第二步。 “三步,结莲子。” 她再跨一步,眼下已到了门槛,只剩最后一步,便是悖逆道法长生,与过往的追求完全隔断,这一步,竟比当年跨过火龛,行拜九百九十九个跪拜大礼还要费力,还要劳神,还要承受更大的压力。 江长安攥紧了她的手掌,凝视着她的眸子,笑道:“陆圣女,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入得此门,这一生一世,可是与我再也撇不干净了……” 陆清寒放松地笑了一下,将他的大手抓地更牢,袖口中一道红色灵动飞出,将两人手腕完全拴在一起,想要分也分不开了。 江长安朗声道:“既入我家门,便是我家人,四步,吉祥如意入门来。” 这一步,陆圣女咬牙闭目跨过门槛,那道慵懒的嗓音便在耳边说道: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娘 “家?”陆清寒心中一动,长久以来积压的沉重感全然散去,如释重负,豁然开朗。可转而又问:“我从前没有家,你却是有家不能回,相较起要更加痛苦?” 却听他怅然笑道:“进不得家门,却是能见得家人。” 陆清寒不解:“怎么见?” 岂料江长安猛地凑近,笑道:“陆圣女,明早清晨早集的时候,陪我一起去买鸡蛋?” “鸡蛋?” …… 身为江州最大氏族江府的一家之主,江天道最喜欢吃的居然仅仅是一盘简单的炒蛋,说出去只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就连陆清寒起初听到时也是不信,像是这种世家弟子整日吃的难道不是山珍海味,龙肝凤胆么?怎么……会是一盘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炒蛋? 清晨天色半亮的时候,江长安与陆清寒两人站在了街道上等待,为了给母亲一个惊喜,他还特地盘下了一个专卖鸡蛋的摊位,在柳朝圣的安排下,原本那些卖鸡鸭鱼肉与蛋类食品的小贩今早都不得露面,当然,作为补偿,他们也获得一笔十天半月也挣不来的补偿。既拿到了钱,又能够歇工休息,何乐而不为? 于是,整条街道集市上虽然热闹非凡,但今日卖鸡蛋的只此江长安一家。 为避免两人都是一袭白衣太过扎眼,江长安随意换了件普通的书生青衣,陆清寒也换了一身淡黄色的长裙,清冷气质减淡,反倒更显宁静,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这身衣服就像是特地为她而量身定做,可陆清寒却紧张地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的明眸中星芒闪亮,有些期待也有些畏惧,期待的是要见到这无耻小贼最亲近的亲人,能够距离他再近一些,而畏惧的则不用多说,她可是早就听说了他那位身为江州天师府新天师的哥哥江笑儒,还有那位被称为江州大公子的大姐江琪贞。 当然,最最害怕的则要数见到他的父母,每每念及此时,心中纵是砰砰直跳,比任何时候还要紧张。 “无耻小贼,我的衣服……颜色是不是太艳了?我……我今日的妆容是不是太重了?是不是不太合适?” 临危不乱、处事镇静的陆圣女此刻俨然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脚步下意识得朝江长安背后挪动,双手无处安放,好像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陆大圣女,已经很好了。”江长安笑着劝说道。 “你这就是敷衍,倘若伯母不喜欢我可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多带些礼物的?哪里还忘了?” 江长安苦笑摇头,突然,神色一振,远远就看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陆清寒也一眼看到了这两人,实在是因为两人太特别,属于放在人群中想不注意都难的一种。 陆清寒视线不住打量,走在前面的中年女人相貌娇美,肤色白皙,看上去也不过才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穿藕色纱衫,外面又披了件厚厚的紫色锦袍,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身形苗条。 她的长发高盘,容色绝丽,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无不自然流露出寻常人没有的英气,光彩照人,正是应了窈窕淑女四字,全身由内到外散发出的端庄大家气质让任何一个女人都自惭形秽,不可逼视。 而在她背后跟着的男人则大相径庭,差了不少,寒天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衣长衫,胡子拉碴,鼻梁高耸挺拔,双目幽深,也是一对桃花眸子,大致不难看出,倘若再年轻二十岁,也是一位面容极为俊朗的翩翩公子。 他的行为举止慵懒随性,眼眸随意飘来飘去,但到了最后都始终会再度回到身前女人的身上。 这是反差很大的两个人,可奇怪就奇怪在这两人站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天生的融洽感,没有半点的违和。 就见司雪衣在一个菜摊面前站了片刻,挑拣了几颗青菜后,江天道上前付账,再快步追上去献上殷勤:“雪衣,别生气了,昨日不让你去见那臭小子实在是不怪我,就是得要好好晾一晾他,这臭小子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若不好好晾晾,非得上方揭瓦不可!” 司雪衣半句话也不说,只是左右找着能一些蔬菜。心中不禁惊奇今天连一家卖鸡蛋的都没有,疑惑的时候,突然在街角看到了一家搁着鸡蛋的摊位。 二人走到江长安面前时,都没有抬头,一个笑语不停解释,另一个表情淡漠,江长安正要开口,却见司雪衣身形忽然一转,淡淡道:“今天不吃鸡蛋了。” “别啊……”江天道赶紧追上去,“夫人,我已经打探好了那小子就在城中的一条闹市上,今天我们就去,不,吃了饭我们就去……” 眼看两人走了步远,江长安笑着吆喝道:“这位夫人,要些鸡蛋?” “今天不要……”司雪衣身形猛然一顿,悠悠转身,看着走到面前的江长安,绷着的一张脸瞬间冰雪消融,目瞪口呆,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过后眼中欣喜若狂,却又猛地转了常色,漠然道:“知道回来了?走得时候招呼也没打一个,现在才知道回来了?回来也不知回家一趟!” 江长安依旧嬉皮笑脸,长长拉了个长音:“娘……” 这一字顿时将司雪衣想要狠狠教训一番的言辞厉喝都击得粉碎,眼眶酸红:“哎……” 江长安又看向江天道,笑道:“无良老爹,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我惊讶个屁,稍微有点脑子都能够猜到你小子一定没憋什么好屁,昨天回来,今天早上指定得要整出些幺蛾子。你小子现在连我们两个都敢骗了,行啊,这次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娘!”江长安习惯性地一闪躲在了司雪衣身后。 江州大善母哪里看得分隔多日的孩子再受半点委屈,冷冷说道:“你是说我没脑子了?” “没有!绝对没有,摸着良心对天发誓的没有!”江天道慵懒的身形霎时间挺得笔直,没有半点的犹豫,上下接着回答的间隔不超过眨眼的刹那,极其连贯,认错的熟练度令人不禁咋舌。 第八百三十八章 重回江府 见无良老爹吃瘪,江长安又是一阵得意。 “你也先别得意,臭小子不辞而别,为娘还没给你算清楚,等回家之后,再好好清一清这笔烂账!”司雪衣道。 江长安摇头笑道:“儿子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一看你们二老,住在江府外也挺好。” “你还因那一纸逐令耿耿于怀?”司雪衣看向一旁江天道:“我说的话好使不?” “好使,当然好使!”还是没有半点犹豫。 “我想要让儿子回府住,可以不?” “当然可以!谁敢说不可以我第一个砍死他!” 司雪衣道:“那曾经的一纸逐令……” “烧了!回去就烧!我再让人撰写一份表彰词,陈述我儿英勇非凡,仪表堂堂,将文章散发进全城,保证人手一份儿,再举行个赏献大会,全江州上下无论老老幼幼都能参加的那种,能将表彰书背诵全篇者奖励白米三斗,会通篇默写并且无一错字者奖励纹银百两!” 百两!陆清寒感到惊呀,一个人百两或许没有什么,但要是一千个人写的出来,那就是十万两的白花花的银子,却被这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给扔了出去,可能……这就是有钱人? 却听江天道继续笑着说道:“办这大会的时候,再找城里几个富商生意人有没有需要宣传贩卖的商品,尽可以摆在会上贩卖,但是这入场贩卖的摊位价钱嘛……怎么说也是全城运动,一个摊位一万两,这样下来还能赚个几十万两,夫人,你看这样办……还行吗?” 陆清寒表情惊愕,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大会的真正意图。 “马马虎虎……”司雪衣脸上总算回了几分暖意,想了想,又说道:“我儿相貌如何就不必多言了,只消说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即可,如今江州那些小姑娘和从前不同了,听到哪个长得帅的也不问其他,直接恨不得就扑到身上来,想到那种女人惦记着我儿子,我心里膈应……” 陆清寒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侥幸,斜眼瞥了记无耻小贼,自己是为何会喜欢上他的?她也不知,但绝不是因为相貌。 江长安侧身让出了陆清寒,正要介绍,司雪衣的眼神已将她扫了一遍,眼神平淡,先一步开口道:“这位想必就是慈心洞天的慈心圣女了?” “伯父伯母,晚辈……陆清寒,您叫我清寒就可以了。” “怎么说也是江家的客人,又是一门圣女,怎么可以直呼其名?还是圣女附和你的身份。”司雪衣语气淡然,并无太多的喜色,虽是远在江州,但是每隔三日便有人传来关于这小儿子的消息。 她没有和这位圣女谋面,然而任何消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先不说这女人屡次重伤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光是因她而被连屠大君抢走了若若丫头的命魂这一点,陆清寒的形象便早在她心中一落千丈,大打折扣。 陆清寒尴尬地笑了笑,退回江长安的身后,眼中没有半点愤恨,平静无波,女人与女人之间总有一种完全的默契,她也不难猜出司雪衣不喜欢她的缘由。 司雪衣又看向儿子,拉着他的手,笑道:“对了,若若那可人丫头呢?” “喏。”江长安伸手一指,果真就在一个卖甜点的摊位前站着一个全身粉红衣裳的少女,十五六岁,束着长发辫,两眼灵动有神,似也感觉到了他的传唤,紧抱着刚刚淘来的一堆甜点果子,蹦跳地跑到了面前,“叫花哥哥,若若买了好多好吃的……” 来到跟前,小丫头若若这才看到了一旁的司雪衣江天道两人,灵动的大眼睛转了几转,顿时弯成了两道月牙,激动地踮起脚跟,甜糯糯地叫道:“娘亲!” “哎,我的聪明丫头哎!快让娘亲看看,长高了没有?”司雪衣连忙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后背,对着丫头真真是疼爱至极。 笨丫头脸上掬满了笑容,高高地举起一只拳头慢慢摊开,只见其中攥着三粒黄油纸紧紧包好的酥糖,握得都变了形状:“娘亲……吃糖。这……这可是若若从……从……” 笨丫头摸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是什么地方,愁眉苦脸地转头求救似的望向江长安,在看到后者的嘴型后,顿时喜上眉梢转过来笑道:“若若想起来了,是从雍京特地带回来的,只剩最后三粒了,这……这是若若全身上下除了叫花哥哥外最宝贵的东西了……” 江天道一旁打趣笑道:“嘿,笨丫头,你说你那叫花哥哥是东西了?” “不……不是!” “不是?那你说他不是东西了?” “也不是,我,我……”小丫头一时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急得跺脚。 司雪衣狠狠白了江天道一眼,将小丫头揽在怀里,脸上早就乐开了花,喜不自胜:“若若,你很喜欢吃这糖吗?” 小丫头重重点了点头,道:“可惜听叫花哥哥讲,做这糖的店一天做出来的极少,若若每天只舍得吃半个,到现在就只剩下了这随后三颗。娘亲吃……” 她又抻着手,眼中尽管有不舍的神色,但也没有犹豫,司雪衣轻轻捏起了一颗,笑道:“光是见到你啊,听你说一说话,娘亲这心中就犹如吃了蜜糖一样甜。这样,这颗糖就当是娘亲向若若借的,过两天还你一百颗,怎么样?” “一百颗!”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惊诧之余问道:“娘亲是要去雍京买糖吗?” “不去买,娘亲派人去将那做糖的师父给若若请来,怎么样?这样一来以后若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小丫头没来及高兴,又皱紧了眉头:“可……可人家会来吗?” “放心,请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总有一种能将他请过来。实在不行,不还有‘请’之外的方法吗?” 有的谈,就请,没得谈,就绑。陆清寒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脸色惊异,她还道这位善母只是位温凉贤淑的持家女人,而江长安这性子全然是继承了他的父亲,但是如今看来,大错特错,这个女人远远没有表面上看得这么简单。 “丫头,还没吃饭呢?告诉娘亲,想吃什么?娘亲亲自给你做……”司雪衣紧紧搂着若若转身向着江府的的方向走去,江天道趁机赶快拎起菜篮窜到摊位上捞了十几个鸡蛋,再一副慵懒的样子转身跟了上去。 陡了一大圈子,又是只剩下两个人站在街上吹着凉风。 “陆大圣女生气了?”江长安笑道。 陆清寒默不作声,心中未曾有半点怨气,但也或多或少有些失落,却也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凭着多年来修行的道心,没过多时整个人便又变得淡然:“你放心,我既已决定跟着你,便是无论如何都赖定了你。” 江长安犹如吃下了一粒定心丸,捋着胸脯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陆圣女,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他凑近了几步,厚着脸皮:“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意思的?是不是因为我帅气的容貌?” “不是。” “那一定就是因为我出众的气质了,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气质这东西你也明白,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住得住的。所以以后你要是看到我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一定不要说我花心,我只是没有不花心的资本……” “无耻。” 第八百三十九章 一生运气 转眼过了三日,这三日对与江州每个人都不同凡响,江天道一词表彰书又将四公子拉回了江家,还举行了一场万人空巷的表彰大会,谁也没想到,一个曾牵动万人心弦的大问题竟然就以这样的闹剧方式解决了。 倒也没有什么人敢再说一个不字,毕竟,他们手中都攥着从江府得来的白米和银子,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连那封表彰书都是倒背如流,还哪里有脸去中伤人家? 除此之外,江四公子将公输暮云撂进河里的事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此举可谓是给许多百姓除了一口大大的恶气,奔走相告,纷纷猜测这曾经的江州第一纨绔公子怎么就转了性之做起了好事? 也有的人私下期盼着公输世家恼羞成怒到江府大闹一番。果然,等到了第二天,公输家家主公输煜率领上百名公输世家弟子亲自前往江府,登门造访。 只是后来人们才知,那根本不是什么闹市之举,而是登门道歉,负荆请罪,可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也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江长安而言,最近也是发生了几件令他高兴的消息,第一个就是远在东灵国道南书院,龙囿灵的身子总算开始慢慢痊愈,已经能够下床行走,总算是没有变成瘫痪的残废,写了一封书信大书特书是如何对抗的病魔,将自己写的是神武不凡,百折不挠,惹人发笑。 第二封书信则是姬虞筱写来的,白家虽日渐式微,但是深厚的家底还在,几位受白家曾经恩惠的长老极力拥护三公子白庆源代为家主,不日要与姬虞筱亲自来江州拜访道谢。 江长安心如明镜,自是明白,一方面的确是感恩拜访,另一方面,也是借着江家的势,稳固白家目前在东灵雍京的地位,姬虞筱这个女人,也是聪明人。 再有就是公子盟当前的发展,薛飞与林太羽在夏周南部扎住了脚跟。温惊蛰借着道南书院重新选举总院主的机会,借机也坐上长老位置,又奉了江长安离开前的命令,在院外设立公子盟分部——寒门。 “寒门弟子多才俊”,这二字的目的寓意也易读易懂,一些从道南书院走出的弟子,都可以拥有直接进入寒门的资格。 道南书院的先生也可以在寒门坐享不同的官职,甚至不用走出道南书院,也可以在寒门谋上一个职位,每月讨些多余月俸。 首当其冲的人里当数做上了总院执事长老的杜衡与孔婧琳二人,在寒门创立第一天成为了两位护法。 这些都是由温惊蛰想出的对策,也让江长安不禁高看他一眼。尽管眼下看来寒门还只是寒门,但是等到过个几年时间,道南书院和寒门就成了分不开的共体,到那时,道南书院改成寒门,不过是一个名字的问题。 除此之外,牧文曲、余笙、沈红泥、何欢几人也以嬴州为中心四处扩散,听闻君帅回到京州,都整顿好了各自的产业,准备回程探望。陈平生在东灵雍京的生意也都完成的差不多了,也要返回江州。 当然,有好消息自然有不好的消息。 琅嬛阁一战,江长安与凌无缺虽然明面上未曾分出个高下,但是他斩杀了龟仙老者,一个洞墟境初期斩杀了紫府境强者,这件事足以震动整个东洲,一时间江长安名声鹊起,甚至风声隐有赶超凌无缺的趋势。 而经历那一役,也让凌无缺决心步入九寒窟苦修。 冰凰族没有太大反应,龙龟一门却炸开了锅,江长安杀害了他们本门长老,此仇不共戴天。 龙龟一门花费重金聘请各路刺客,可当这些人调查清楚这位江公子已经回了江州,并且身份乃是江府四公之后都将钱财原封不动地退换回去,无人敢接下这单生意,忙活了一圈到头来却弄出了一个大乌龙。 …… 这一日,风和日丽,江长安坐船出游,游弋风月湖。 海面上波光粼粼,江长安正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翘着双足搭在船木栏杆上。 他的上身赤裸,露着坚实的胸腹,皮肤被晒得微微趋近黄色,但更多地还是偏向清秀白皙,金色的柔光为披上了金色的衣袍,温和舒适。 司雪衣坐在一旁,一同享受着稍有的灿烈阳光,眼中充满了慈爱详和,手中剥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再放进他早就张开等待已久的嘴里。 她淡淡笑道:“这么多年,你的容貌个子变了不少,这爱好却还是没变。” “一个人的爱好与脾性有必不可分的关联,如果一个人能将自己最爱的东西都舍弃了,那这个人也就离脾性大变不远了。娘,这可还是你教我的。” “不错,你过目不忘的本事总归是和为娘是一样的。”司雪衣笑道,“回来了几天,见过了你大姐,也见过了章先生与夜阑,怎么不去画梅亭?” 江长安闭着的眸子忽地弹开,眼中一瞬间露出凶光,这凶光刚冒出来,就被一粒塞进嘴里的葡萄打得烟消云散,上眼皮又缓缓闭合上:“不想去。” “你哥可是还在一直等你。” “我只有一个哥,早在八年前,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渐渐沉闷,就连司雪衣的脸色也变得敷上一层淡淡的沉痛。她长叹一口长气,幽幽说道:“娘知道,你怀疑你大哥,也还在怨着我们当年没有让你见凌风最后一面。” 江长安道:“我想了很多种可能,可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么惧怕我看到我哥的死状?是怕我接受不了旧病发作?还是在极力隐瞒什么?” 这么多年,他越来越感觉事情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他们在隐瞒着什么?这个问题他想了许多年,终于还是楚梅风告诉了他——当年宴会之上,江凌风在被夏己刺那一剑之前,就已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而整场宴会上,江凌风只喝了一杯酒,江笑儒亲自斟的一杯酒。 江长安现在心中也有些迷茫,每当他要对江笑儒动杀机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这个和江凌风长着同一张面庞的人提起恨意,所以他选择的最好办法,就是索性不相见。 司雪衣也觉察到气氛的凝重,转头看向迎风阙船顶正在玩耍的陆清寒与若若两人,脸上又涌起和蔼暖色,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要是若若这小丫头能够为我江家生个大胖小子,添些香火,那可就太好了……” “娘……”江长安倍感头疼,江凌风遇难,江笑儒双腿残疾,江琪贞又是没人赶娶的狠角色,这传宗接代的重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的身上,短短三天,司雪衣已经提了不下五十遍,更惨的是就连若若都未能幸免,整日被灌输着为江家传宗接代的思想,身受荼毒,司雪衣俨然把她当做了亲儿媳。 他问道:“你好像不喜欢陆圣女?母亲大人不是亲近佛善德行吗?怎么对堂堂的圣女这么有偏见?” 司雪衣沉吟良久,说出了一个令江长安有些意外的回答:“她的性格和为娘太像,喜欢这样的女人,你会很苦。” 说罢,她习惯性地抬起了头,不禁失望了。这才想起,现在不过才是晌午,天上没有星星,身旁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站着那个陪着自己看了二十年星星的人。 “娘。”江长安的声音突然将她从思绪中扯了回来。 司雪衣看向他:“怎么了?” “我爹曾说,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赌徒,逢赌必赢的赌神,是吗?” “是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赌坊中赌钱,是个茶鬼。” “茶鬼?”江长安哑然失笑。 “对啊,喝醉酒的叫酒鬼,喝醉茶不是叫茶鬼么?他就是个茶鬼。” “娘,偷偷告诉你,上次我爹告诉我说,自从那次遇见你之后,他的手气就变得特别差,一生都没有再赢过。” 司雪衣又拾起一枚葡萄,轻轻剥开外皮,随口打趣:“可能因为为娘是一个霉运灾星?” “不是,我爹说那是因为,遇见你,他花光了这一生所有的运气。” 司雪衣的指尖忽地一顿,葡萄应声滚落…… 第八百四十章 仙符写篷丘 又转了半个时辰,停船靠岸,江长安刚一走上湖畔,就有下人火急火燎奔来报讯,有客人前来拜访,并且指名道姓得想要见上一面江四公子,只是这第一个拜访的人有些出乎江长安的预料,不是公子盟之人,更不是姬虞筱,而是在颖水涧中施以援手的司阴司阳两位寒铁盟长老。 寒铁盟与江州没有太多的往来,这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江长安回身看了一眼,司雪衣也不知何时登上了迎安阙的船顶,和陆清寒轻言叙话,后者毕恭毕敬,受宠若惊,但更多的乃是欣喜不定,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大致也能猜到,司雪衣愿意与她叙话,多半是江长安的苦劝功劳。 江长安也不再耽搁,在偌大江府中兜兜转转,拐过了不胜其烦的巷道门院后,才来到阴阳长老所在等候的议事阁。 隔着院落,就能看到堂中蹲坐着的两个中年人,身着黑袍,一胖一瘦。江长安还没入门便大声笑道:“两位老哥今日怎么有闲暇功夫来到江家?” 阴阳二老闻声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身,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向外迎去。 司阴性格爽朗,消瘦的身骨当即划出一连串的残影,冲上去一把攥住他的一只手大笑道:“江兄弟重回江府,如今整个江州都是人尽皆知,我兄弟二人便是来庆祝一番也不行吗?再说,我二人受江家主与善母夫人大恩,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二人虽没有太大本事,但是总不能做那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玩意儿,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来探望一番。另外还有一事……” 司阴说的正是激烈,眼看就要将后面的话也要溜嘴边,却被随后来到门前的司阳长老一记巴掌拍在了肩膀上,硬生生将这后半句拍得咽回了肚子里,立时憨笑了几下,便不再多言。 司阳长老体态一如初见时候的肥胖,身宽体胖,一张大圆脸看上去又傻又憨,但眼中精光四射,韬光养晦,相较起大大咧咧的司阴长老,他要更加沉稳,也更加聪明。 司阳抚手笑道:“江兄弟不要听这家话瞎说,此次去前来纯粹是为探望,别的也没什么事。” 江长安索性也没有急着询问,吩咐了下人摆酒设宴,款待宾客。 饭桌上,一来二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江长安不断的旁敲侧击之下,趁着醺醺醉意,司阳才舍得放松了口风,咬了咬牙,一狠心端了杯酒站起身道:“兄弟,其实我兄弟二人此次前来,另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只是……只是这话,却是无论如何也都说不出口……” 江长安也跟着站起来,举杯道:“阴阳两位老哥屡次施以援手,甚至以命相搏倾力保我,我说过这份恩情一定会还,绝不是空话,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帮的上忙,绝不推脱。” “爽快!江兄弟就是爽快!我们兄弟没有看错人!”司阴长老也拍案而起,激动笑道:“江兄弟,司阳这憨实货不知如何开口,那就由我来说,其实这还要先从江州今年大年过后,马上要开始举办的一场盛会开始说起……” “盛会?我可不记得江北有什么盛会?” 司阳道:“江兄弟有所不知,司阴所言的盛会并非是指江北,恰恰相反,这个盛会发生的地点远在夏周东南方向,与蛮丘国以及东灵国交汇的边界——南海海市!” “南海鲛族五十年一度的海市?!”江长安心下一惊。 南海海市的消息他也是只在古籍中记载的一点,江州以北为北海,而南海指的是位于盛古神州正中心,同时穿过东灵与蛮丘国的江海流域。五十年一个节点,就在这片南海疆域,鲛族将会开启为期十天的盛会‘海市’,软红香土,锦簇团花,那是整个神州最繁华也是最奢靡的景象,各种藏匿深海的宝物都将重现人世,即便只是为了撞一撞运气,探一探至宝,说不定就能在海市上寻来什么至宝。 不止如此,在海市上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所有的宝物交易没有统一的钱财,所有的金银珠宝都犹如废物一样一文不值,想要换一件宝物,就需要拿另外一件价值等同的宝物交换,所以在海市上所能见到的不只有尘封海底白挖掘而出的藏宝,更多的是人们自行带去的宝物,这些宝物来自盛古神州各地。 这样说来,那是不是有可能会有大妖残魂? 江长安心神悸动,他对这海市报以了强烈的期待,他虽然吸收了紫翼圣金蝉的残魂,寿命得到了一定的延伸,达到了续命的效果,但是墨沧的一番话又像一盆凉水浇在了头顶:“一只夏蝉的寿命能有多少?” 不错,即便是九妖之一的紫翼圣金蝉,也摆脱不了“蝉”这一字。夏蝉冬雪,一只普通鸣蝉的寿命不过仅有几个月寿命而已,紫翼圣金蝉的命数也是九妖中最短的一个,即便吸收也获取不了多久的寿命,他还是要再走上寻找大妖残魂的道途。 而这海市,就是最好的机会! 好在牛鼻子老道下在茶水中的那杯玄黄仙源乳生有奇效,所有的魂魄完美融合为一体,就连墨沧都为之惊叹。这样一来自己目前只需要寻找大妖残魂的消息,吞噬妖魂所带来的副作用,则完全不存在了。 江长安心中的惊喜不行于色,淡淡说道:“两个大哥想要与我说的应该不止是这南海海市开启的消息?” 司阳道:“江兄弟说的不错,要是只单单是海市这么简单,我们兄弟二人如何还来叨扰兄弟你?” 他叹了一口气,那圆滚滚的肚子塌下去一圈,发愁道:“只是前几日沧州有人将一个消息卖出了五十万两的高价,被诸多世家争抢……” “什么样的消息值五十万两?”江长安脸上忽然也变得凝重,沧州悬赏榜令上的消息不会有假,是什么样的消息值这样一个高价?还有这么多世家趋之若鹜。 司阳道:“这是一艘海上漂流的西蛮商队带回来的消息,他们行船自蛮丘国渡过南海,正想要去东灵国的时候被风浪席卷,再醒来时被吹到了一座小岛上。” “南海岛礁诸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江长安道。 “奇怪的还在后面!”司阴从司阳口中接过活茬儿,兴致高昂,左一拳右一划地比划道,“这座岛的地界不大,形状就如同一个骷髅,自半空俯视下去跟他娘的从深海中探出的一尊骷髅头颅一样,至于是何来历也没有人能够讲的清楚,上面渺无人烟,形形色色的异兽数之不尽,更是白骨堆山,有的是人的骨头,有的则是兽骨,商队数百人无一生还,这些消息还是一位弟子以术法传回的讯息,同时,传回来的只有一片文献……” “江兄弟,还是你自己看。”司阳从怀中取出一枚红漆描画的黄符纸。 他指尖轻轻一弹,一绺火焰倏忽蹦出指尖,将符纸烧得一干二净,燃出道道青色烟气。 缕缕青烟漂浮在宴席上空,随着司阳结印念咒形成一道道奇异的画面景象——天地阴沉,黄昏色的天际笼罩整个海面,压得极低,岛上山峰高耸入云,万仞绝壁,薄薄的迷雾缭绕在山岭指尖,天上飘着一个萎嫣的太阳,夕辉显得无力,它无法穿破这层层雾霭,远处的山巅直冲云霄,插进云端,好像是撑在天地间的一根天柱,无数道飞瀑河流倾泻而下,如长发、如青烟,给人一种荒诞恐怖的感觉。 江长安这才了然,这正是回溯记忆的一道法术,也就足以证明了那群商队的人没有撒谎,眼前景象的的确确是真的,也就是那位传回讯息的弟子生前最后看到的场景。 眼前所见如同身临其境,真假难辨,一时间江长安仿佛感觉自己就置身在这座岛屿上,茫然四顾,一颗心也随着无边的大海慢慢跌落谷底,眼前岛屿山峦的确是坐立在海上的岛。 这时,这群商队中忽然有人高声大呼,所有人都跟进过去,原来,有人在一团深深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块古老的石碑,既是古碑,必定记载了重要的文献,甚至是有关此地的消息。 只见烟雾聚拢起来的乃是一个个文字,古老至极,极难辨别的文字,司阳道:“我们想尽了所有办法,也查阅了许多典籍,但是就是无人识得此字。江兄弟见多识广,不知能否堪破这是什么来头?” 这字……怎么和秘境中传授自己开天术的老者所教的一模一样?江长安心中狐疑,据秘境老者所言,这种文字乃是数十万年前造化始尊打开了仙墓,所见到的字,刻写方式与现状都是相同。 他眼中微微惊诧,惊喝道:“这是仙符!” 第八百四十一章 访仙问道 “仙……仙符?!”司阴司阳两兄弟彻底傻了眼,江长安一语惊人,无疑像是一道闷雷轰在头顶,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喜莫名。 如果当年的仙墓中躺的真的是一个天人,那这字眼就是天人的遗迹!上仙的文明! 这座岛与仙界有关! 想到这一点,江长安心中激动不已,可又转眼犯了难,秘境老者毕其一生研究,也只堪破了寥寥几字,以及一些字法的蕴理,当即,心中默诵开天术,试着解一解这几字的含义! 只可惜过了半晌还是一无所获,这字的行文虽然简单,但也正因如此,破解极其困难,就算是墨沧也表示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字符。 江长安偏不信这个邪,重新推演,突然,像是看到了结果般,盯着那缕烟尘的眸光一时闪亮,但很快,深深的惊恐将他包围。 江长安大吃一惊!心中震颤,忍不住退了半步,口中艰难吐出解开的二字: “蓬丘!!!” 篷丘?阴阳二老又是一阵懵懂,听也没听过这两字,是个地名? 然而对于江长安而言,这两字远远要比海市带来的震惊更大,只因“篷丘”有另外一个名字——蓬莱仙岛! 渤海之东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记载中另外两座山被传说中的龙伯国巨人钓去了守护神龟,因此沉没于海中,剩下了方壶、瀛洲、蓬莱并称三仙岛,故有“仙圣之播迁者巨亿计”。 在盛古神州上对于蓬莱二字的记载少之又少,但是在星空彼岸的那个世界文明中,却存在着诸多的蓬莱传说,三座仙山诡秘绮丽,虚无飘渺,随风来去,若隐若现,云霞藏其面貌,海浪掩其形迹,只有道行深厚,根形方正的仙人,才能登上三座仙岛,见到岛上那些神秘的仙子。 而一些大机缘的凡夫俗子也有机会步入仙岛,“寻真误入蓬莱岛,香风不动松花老。”蓬莱,即是三仙岛之一。 传说仙岛上物色皆白,黄金白银为宫阙,珠轩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吃了能长生不老。古往今来无数帝王下令寻访仙山求取丹药,所指即为蓬莱! 只是江长安心头萦绕着的是另一个疑问,这蓬莱仙岛的传说是真的?可是眼前烟云中弟子所见到的画面却是满目焦土,蛮兽众多,尸骸遍野,根本没有半点仙岛的模样,反而像是可怕的地狱场景。 司阳道:“其实我兄弟二人此次前来,就是想要请兄弟与我寒铁盟一同前去海市,寻访仙山。” 有一位开天师在身旁,那可比活地图都要管用。 江长安心思活络,每年能够有资格进入海市的人无不是家世地位非同一般的存在,与其独自一人倒也不如结伴同行,他随意打趣道:“以寒铁盟弟子身份一同前往,如此一来我也算是寒铁盟的半个弟子喽……” 岂料司阳郑重说道:“江兄弟不是以弟子的身份。” “不是以弟子身份?那是什么?” 司阴司阳目光交汇了一刻,后者坚定道:“这也就是接下来老夫要说的第二件事,请江兄弟接任寒铁盟盟主之位……” “噗!” 江长安刚咽下半口的酒水全喷了出来,呛得面目通红:“两位大哥,你们不是在开玩笑?我?寒铁盟盟主?” “江兄弟认为我兄弟二人会拿盟主之位开玩笑?”司阳道:“寒铁盟前任盟主死于冰凰族族长凌战手中,自那以后我寒铁盟便有一个规矩,谁若能替盟主报仇雪恨,我寒铁盟便推崇他为新盟主!可是近年来前去琅嬛阁挑战的人不计其数,但是无一幸免遇难,更别提为盟主复仇了。” 司阴大声笑道:“我们后来还特意把这门槛降低了,杀不了凌战也无妨,谁若能重创冰凰族嫡系子弟,我们就认他做盟主!前段时间江兄弟与那凌无缺大战琅嬛阁,将其重创,这就是替我们寒铁盟出了常年来积攒的一大口恶气!好不畅快!所以盟中长老决定奉江兄弟为盟主!江兄弟,请勿推辞!” 这并非是恭维的虚话,江长安的实力早被传开了,年纪轻轻天资不弱于凌无缺。再加上实力背景,可谓地位显赫,举足轻重。 眼下寒铁盟群龙无首,昔日在沧州曾是与杀手盟分庭抗礼,但近几年也渐渐显露颓势,倘若再继续等下去,恐怕还没有等来那个报仇成功的人,就先将自己这点灯油给生生熬死了。盟会中早有想要推崇一位新盟主的意图,正巧江长安做出了这名动神州的大战琅嬛阁一事,又加上阴阳二老与江家的关系作保,江府江四公子自然而然成了不二人选。 司阴司阳自然是江长安的真心拥护者,真心真意为了寒铁盟考虑,也从未想过利用江长安的身份,只是盟会中其他人就没有这等高觉悟了。 借由江家之势,水涨船高,这是寒铁盟一些奸猾长老的内心想法,先利用这小子的家世慢慢重振起寒铁盟的地位与名号,再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其架空,从内部选出一个本家的盟主,偷梁换柱,取而代之,如此坐享其成,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次引来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任其摆布的傀儡木偶,而是一颗货真价实的狼子野心,不等着他们出手,寒铁盟的名字早就提前一步改换了公子盟的新门庭。 沧州是夏周十九州中最乱的一处,其中坐落着的寒铁盟与杀手盟会哪个都不是善茬儿,想要插足分一杯羹如同天方夜谭。江长安本想等到林太羽几人拿下沧州周围几州郡,最后再向其下手,但眼下天上掉下来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怎么能够轻易放过?江长安佯装推脱了几次,终于在阴阳二老盛情之下,“一脸为难”地答应了下来。 “南海海市,蓬莱仙岛……岛上真的住有仙人?”江长安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心,心中做了决定:“看来过完这个大年,要走一趟南海,访仙问道!” 第八百四十二章 啃馒头的美人 好天气没过多久,刚送走了阴阳二老,天上便再度下起了鹅毛大雪。 江长安走出庭院,望了眼漫天白绒,这个时候,整个江州应数画梅亭的梅花开的最漂亮? 飞檐下挂着两三道冰锥,也挂着那副曾受过江长安称赞而装裱起来的水墨画。 江笑儒正坐在亭下,一身臧青色衣袍,苍白的脸色在白雪映衬下也不输半分,长发未曾束起来,干脆就散披在肩上,又细又长的眼眸半阖半张,眯成一条眼缝,寒风戚戚,睫毛上也敷上几粒雪花,悄然而逝。 他的全身都被轮椅包裹了起来,这本是一张最俊俏的脸庞,却苦于病魔侵袭,脸颊消瘦,颧骨高突,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更显沧桑深邃,使人根本瞧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亭中不见黑衣侍卫阿璃,只有案上一壶热得发烫的铁壶,炭火烘烤得使得亭子里多了几分暖意,铁壶长颈壶口冒出嘶嘶白烟,流出一股奇怪的呛鼻气味儿…… “我记得你从来都是不喝酒的。” 江长安享受着脚下积雪咯吱吱的响声,一步步走进了亭子,拿手随性扫了扫栏上积雪,一撅屁股坐在上面,这位置伸手刚好也能够到烫温热的酒壶,他的手掌在白烟中穿梭来去,嗤笑道: “身为天师府的天师,背地里又是北海韶华山庄的庄主,手中握有八千年酒池,招待宾客总会用最好的酒,自己却是向来以茶代酒,可谓是滴酒不沾,怎么?今天江庄主如何来了雅兴还想要和谁小酌两杯?” 江笑儒眼中总算恢复了半点神采,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想知道?” “想知道。” “那你先告诉我,拿八千年酒池泡澡,你是如何想的?” 提及此事,江长安脸上精彩纷呈,笑道: “纠正一下,当时泡过澡之后我还在里面撒了泡尿,这才是应该圈住的重点。那可是我最后的童子尿,现在想要都没了。”他一脸抱憾,又忽然赌气似的说道:“韶华山庄有四不请——不请蛮横无礼,不请罪大恶极,不请不忠不孝,不请不仁不义。我偏偏要将这些都做一遍,看一看你这个只会笑的怪人究竟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气得发疯?只可惜这结果可就差强人意了……” 江长安盯着这张眯眼浅笑的怪脸:“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好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会伤心的样子?情绪永远都不会对你产生丝毫的影响。你也永远都不会被情绪左右,这让我想起了在东灵遇到的一个人,他也是爱笑吟吟的,不过和你相反,他像是个极致的疯子,每一种情绪都是变现地癫狂,但是这种人却能够隐忍做一个端茶的瘸腿小厮,是不是傻?” 像是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他谈了一声响指,一绺紫色火焰环绕在铁壶周围,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壶口,眼神也逐渐凌厉起来:“就在前些天我还看到一个傻子,好像是叫公输暮云。长得还算是个人形,只可惜脑子不太好使,我就将他撂进风月湖里洗了洗脑子,却没有想到这一洗,脑子里又灌进了不少水。” “半年时间,江州涌入大大小小的世家三十多户,我不管你在做什么,只要他们在江州老老实实的,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哪一个人像公输暮云那个傻子一样在我地界上欺男霸女,那我不建议他们成为下一个李子鉴。” “这世上傻子有很多。”江笑儒仍旧浅浅笑道:“西城血罗屠场出现了一些事情。” “血罗屠场?我们家的?江二公子怎么对那地方感兴趣了?”江长安随口一说,心中却提起了精神,江笑儒既然特意提及此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所谓血罗屠场,顾名思义,不是什么文人骚客卖弄诗文的斯文地方,而是充满了厮杀与屠戮,那里是疯子的乐园,杀手的天堂。各路嗜血成性的主相聚一堂,分一个高低,也决一生死,拔得头筹便可名满江州,运气好被哪一个世家汲取的事也是常有,所以也被看做是最快最便捷,也是最危险的一条获得名利的途径。 江笑儒道:“出现了一个人,连续打了二十七场。” 江长安神色突然转冷,这种生死决斗虽然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是年龄界限都是选自不超过三十岁,这种情况下能够连续胜出,便能看出此人资质非凡:“还不错,马上就要打破记录了,血罗屠场自从创建以来,三十六场的记录一直都只有让人望其项背的份儿,这次总算是出现了一个资历不错的人,不好吗?” 江笑儒道:“不好就不好在,被他打死的人全身上下骨头尽碎,灵元尽毁,最后再分尸惨死。” “你的意思是说……这人不是来比试的,是来踢场子的?” 话音刚落,就听“吱——” 在六道狱灵火的协助下,滚烫的烈酒在铁壶中形如沸汤,白烟滚滚。 “你看这烟,看上去气势汹汹,打不散,毁不灭,触不及,留不住,但是只要肯出手,一把将整个酒壶都拎起来,这白烟就自己也散了……” 江长安一把将其拎起来,果真,白烟渐渐散去,直至消失。他淡淡说道:“白烟只是探路的,真正有用的,在酒壶里。” 江笑儒嘴角向上弯了起来:“你有办法取出来?” 江长安莞尔一笑,站起身拂去袍上积雪,直接拎起酒壶灌进肚子,几大口便喝了个滚烫的热酒喝的一干二净:“我喜欢这样直接的。” 接着,他再捧起一捧积雪抖进壶里,冰雪一遇被火烤的滚烫的铁壶,吱吱炸响,积雪慢慢化成了水,待到温度温热正好可以取暖的时候,丢在了江笑儒的双腿上,起身离开: “坐在雪堆里,你的腿什么时候也好不了。这话是娘要我转告你的,非我本意。” …… 如果问天师府中哪一个地方修建得最为华丽雄伟?不同凡响?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齐声说一个地方——金笔经文阁。 头顶三尺悬金笔,脚下万里伏经文。金笔经文阁共有三层,从外看去装潢就与其他建筑有本质的不同。天师府来历悠久,建筑多是古色古香,讲究韵味,反观金笔经文阁,放眼望去金壁红瓦,琉璃飞檐晶莹剔透,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整个气吞虹蜺。 而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内部的结构,每一层内部头顶都悬有数千只纯金所铸的金笔,脚下的白玉石砖上也写着密密麻麻的经文摘要,整个金笔经文阁藏书过万卷,囊括了天师府上下大大小小所有的灵术技法及功法诀要,非内门弟子不得入内。 在金笔经文阁三层,正有一群十六七岁的弟子扒着书柜,目光全部看在阁楼窗边坐着的一个少女。 少女十七八岁,身穿一身浅蓝色翠烟裙,水袖上点缀淡淡的水芙茉莉花,脸上稚气未脱,举手投足间却显露出了大家风范的影子,她的长发没有再像曾经那样扎成发辫,而是绾起一个蓬松云髻,给这张稚嫩青涩的脸上添了几分成熟,斜斜插着一根淡蓝色的蝴蝶簪,几道逃脱束缚的青丝迎着微风,轻轻摇曳。 这张脸颊也正应了那句‘天然去雕饰’,玉颜雅致,一对水眸藏匿星光,樱桃小口不点而赤,嘴角淡淡笑意,眼珠中不时闪烁着古灵精怪,只需一个轻轻的眼神就流溢出俏皮的刁蛮,身姿娉婷,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她坐在窗前,一手捧着本《御灵法》,另一手则直接捧着一个馒头,细嚼慢咽,也是有滋有味。 第八百四十三章 惊雷断喝 一群弟子看得入迷,忽听身后两只大手揪住了耳朵:“嘿,又是你们几个臭小子!整天没事儿就为了瞧人呢?老娘可告诉你们,我家尚萱心里可是早就有人了,你们几个土包子还在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 这几个弟子也不畏惧,回头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同样不俗的师姐,早就习以为常,揉着耳朵嘿嘿直笑:“柳师姐,您能不能就和我们说说,这能够让苏师姐记挂的人是谁?” 一个精瘦弟子道:“我听说两年前,师姐同届的弟子洪家大公子洪修远就对苏师姐心生爱慕,但是到了后来这件事就再没了下文,那洪大公子一时间也偃旗息鼓,顿时没了臭脾气,就连狠话都没敢放一句。” 另外几个无不惊愕:“不会?江州最繁华的花楼西江月可都是洪家的,那洪大公子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就连教习的先生都不放在眼里,谁敢去招惹他?” 柳烟儿抱着手臂,晃了晃头顶的两个羊角辫,笑道:“你们啊,别管她记挂的是谁,总之,一辈子是达不到那高度了,尚萱认定的人,可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嘿嘿,不错,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心里认定的人时间长了,可未必是改变不了的。我们几个弟子是没有那个福分能和天师府大名顶顶的‘苏美人’说上一句话,但是有人却能……” 几个人努了努嘴巴,柳烟儿跟着望去—— 不知何时,苏尚萱的对面多了一人,这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黄色衣裳,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锦袍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光风霁月,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直觉羞愧,不敢直视。 这个男人对阁中女弟子带来的轰动效果完全不亚于苏尚萱对这群男弟子的影响。就连柳烟儿也微微恍神,但随即心中又提起十二分的警惕,问着身后几人:“这男的是谁?” 那精瘦的弟子白了一眼,气道:“还能是谁,前一阵刚来的先生,好像叫……叫郭淳,这个郭家也是近段时间刚来的江州,据说这郭淳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见到的苏师姐,也不知他从哪儿打听到苏师姐有一头千年狐妖残魂,就特地动用了家族的关系,做了天师府的一位御灵先生,伺机靠近,有钱又有容貌,依我看再这样下去,苏师姐只怕是等不到她那位情郎回来喽……” 一弟子道:“娘的,还想老牛吃嫩草,这家伙忒不要脸!” 另一弟子则羡煞道:“嘿,人家还真就凭着这张脸和腰包里的钱骗了不少师妹的清白!” 郭淳自从坐下,双目便没有离开苏尚萱的脸庞,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仅有咫尺之遥,他不屑得望了眼那馒头:“尚萱,怎么清瘦这么多?整日吃这些怎么能成?我特地命人在鹳翮楼准备了酒菜,就我们两人……” “郭先生好意弟子心灵。只是弟子苦心学究御灵之法,无暇顾及其他。” 苏尚萱眼中淡漠,起初与郭淳相识的确是看在他御灵的知识渊博,能够咨询请教,可她虽单纯,却也不傻,久而久之渐渐的也明白过来这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也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但是他就像一块橡皮糖一样渐渐粘住了自己,不得手,根本不罢手! 郭淳嘴角勾起笑意:“那怎么可以,你身为天师府出类拔萃的弟子,学究固然重要,但更要保重的是身体……” 他说着,身子缓慢得朝她移去,那只手臂就要顺着椅背揽在她的肩上。 “郭先生请自重!”苏尚萱直接起身,就要离开。 郭淳连日来最后的耐心也消磨一空,阴沉沉地说道:“哼,苏尚萱,你装什么清高!真当我不知道你是在想什么?你等的不就是那位江府四公子吗?不错,那个天残之躯的短命鬼最近刚刚回了江州,刚一回来就闹得整个江州乌烟瘴气,重回了江府,可是你这么惦记他怎么就不见他来看你呢?” 霎时间,苏尚萱气息仿佛忽地被打乱了,神色黯然。 郭淳心中一喜,自知已是打开了僵局,接下来只要适当地闪动她的妒火,此事就成了一半,说道:“你也不想一想,这近两年时间的分别,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闲着,我可是听说那公输暮云之所以挨打,就是因为他身边的一个女人。这次回江州,短命鬼特意带回来的一个女人!” “你说什么?”苏尚萱怒火中烧,说话的口气似要结成了冰,寒冷刺骨。 郭淳眼中喜色更浓:“我说那短命鬼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每个女人都会嫉妒,尤其是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妒火更盛!渐渐的这种妒火会演变成一种报复的心理,自己做的只是充当一个安慰的角色,美人投怀送抱,指日可待! 郭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种征服的自豪感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全身,可就在这时,苏尚萱一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 安静四溢的金笔经文阁像是摔响了一记鞭炮,脆生生的一个巴掌! 郭淳愣了!柳烟儿也愣了!所有人全都愣了! 这……这什么路子?郭淳想不明白,如今她的怒火正是达到顶峰,想要做的应该是找到那江长安大闹一场,或者是如同自己臆想的那样找个男人背叛他,但苏尚萱的做法不属于任何一种。 接着,苏尚萱的话又让他大跌眼镜: “你才是短命鬼!!!” 这好像不是重点?郭淳再一次重复强调:“苏尚萱,你可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江长安有了别的女人。” “对啊,如你所言,这不正是能够证明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吗?” “……” 所有人都摸不清苏美人的脑回路,只有最了解她的柳烟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痴儿,若非是对那个人痴心到了极致怎么会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 苏尚萱眼中刁蛮狠厉涌现出来,郭淳被盯得后脊一凛,只听她嗤笑道:“倒是郭先生,自入天师府以来就少有与女人出双入对,我倒是听到那西江月中传来不少风言风语,有传郭淳先生银枪蜡头,还有同阳癖好,甚至就连进入天师府当任先生,也是看上了府中的哪位男性先生了……” 嚯! 在场每个人无不目瞪口呆,大嘴长得都能放下一枚鸡蛋,心底一股恶寒!他们可不管这是真是假,只要够劲爆就有一定‘以讹传讹’的价值。 苏尚萱微微昂着下巴,大喝道:“你听好了,从一开始我敬你为师长,如今我觉得你虚伪、恶心!就连装你都装不来一个真小人的模样,这一点你就那大坏蛋差了十万八千里,连‘坏’你都不行,你还能做什么?今日既然把话挑明了,我苏尚萱就把话撂这儿,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后也不认识你,但凡要是再让我听到你骂我男人是短命鬼,我拼了命也要弄死你!” 说罢,苏尚萱向着阁外行去,留下惊呆错愕的众人。 那群事先偷看的年轻男弟子舌头都变得有些结巴:“卧槽,这也太……太,太刺激了!” 突然,却听柳烟儿惊喝道:“尚萱当心!” 苏尚萱猛地回身,郭淳奇袭的速度极快,迎面来的眼前,一道紫色掌心雷根本来不及有半点防备,正打向眉心! 他已完全被怒火侵蚀了理智,大庭广众失了脸面这让他情何以堪?一张脸由红变青,再由青变紫,也不管这是何处,两方是何身份,只想置她于死地! “苏尚萱,今日你休想走出这金笔经文阁!” 所有人心中瞬间凉了半截,惊叹惋惜香消玉殒,可就在此时,但见一只大手风驰电掣一般袭来,五指张开正中央印在郭淳的脸上,他的整个身躯倏忽间弹得倒飞出去! 轰隆隆—— 连声炸响,他的身躯打穿了二十多排石架、飞过整整半个金笔经文阁后才堪堪停下。 却听一声惊雷断喝: “你胆敢伤她半根汗毛,我绝你气运,屠你满门!!!” 第八百四十四章 差距 整个金笔经文阁三层弹指间化作废墟,不少的女弟子刚要发出几声尖叫,又被吓得咽了回去,在这断喝爆发出的一瞬,每个人身上都感觉到了一股杀意,如临深渊,像是修罗狱海中挣脱束缚的杀戮,戾气凝聚成永无止境的血海将人淹没! 一二层的弟子惊奇地上来查看,却又被眼前混乱震慑止于门外,天师府其他一些先生相继被惊动,纷纷驾驭长虹而来,一探究竟! 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静的只剩下淡淡的脚步声,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 “看来不仅是江州的纨绔标准下降了不少,就连天师府的先生都是一届不如一届,这真是我见过的先生里最差的一届!” 弥漫尘烟中行来两个男人,但见走在最前方的身材高挑的男子年龄稍长,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白衣胜雪,模样提不上俊俏,却是属于极为耐看的那一种,面容清秀,尤其是一对桃花眼眸最为抓人,一边甩手轻轻挥去烟尘,一边语出惊人。 相较而言,在其身后的男子就差了一截,十七八岁的少年,虽也面如冠玉,称是翩翩美少年,可是一与前面的年轻人比较起来,高下立判,无论是气质还是威势都是无法相媲美。 他穿过尘雾,向着苏尚萱缓缓踱步而行,嘴角浅浅微笑,站停在相隔一步距离的地方,佯装一脸惊讶的模样:“呦,这是哪家的漂亮小姑娘?没人要的话我可是抱走了?” 苏尚萱脸上洋溢起笑容,直到双眼孕育出泪水,又不舍眼前的人渐渐模糊赶紧伸出袖子抹了把酸楚的眼角,笑道:“我可不认识你,你来这做什么?” “不认识?”江长安装着糊涂,笑骂道,“莫不是楼外那群弟子骗我?娘的,就知道不该信那几个混蛋的话。喂,美女,我要找的是一个古灵精怪又有些刁蛮任性的小妮子,你见到过没?” “没有!”她又哭又笑,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含了一块黄连,苦得说不出话来。 “那我也干脆不找了,美女是在这儿等谁呢?” “等着世上最坏的一个大坏蛋。” “正巧!我可是世上最正直的人,美女要不要先考虑考虑?那坏蛋要是回来了,我也能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苏尚萱噗得一下笑了,两眼沉沉注视良久,一下撞进他怀里,掩面痛哭,喜极而泣:“大坏蛋——” 也不知这小妮子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嘞得江长安险些都要喘不过气来。 轰! 却听一声碎石崩裂的炸响,远处废墟中蹦出一道灰头土脸的人影。 郭淳狠狠吐了口泥尘,胸中一腔怒火就要真的烧灼全身,但良好的教养依旧让他压着低沉的声腔,低吼道:“你就是那个短命鬼江长安?” 苏尚萱一脸喜色恍然冷却,就要跨步上前,被江长安先一步拦住肩膀挡在了身后,他浅浅笑道:“你听过我的名字?” “如何没有听过?名满江州的第一纨绔子弟,也是个大大的废物!真不知公输暮云怎么会怕了你?哼,也罢,今日我就大发慈悲教你如何做人!” 他根本不相信天残之躯能够修行,始终认为眼前公子盟也只是依附着江家而生出的一群乌合之众,即便是刚才那一掌也绝不是他出的手,而是身后的另一个少年。 郭淳猛地一脚踩在地面,力足千斤,嗖得一声破空尖啸,整个人似离弦飞箭夺空而去,双手捏起一道指印,口中大喝: “苍雷猪!” 听闻这三字,顿时有人忍俊不禁,但当看到郭淳背后显现而出的巨大魂灵之后,无人再敢轻视,已经有人再也承受不住奔逃出去。 郭淳的实力虽然不过才是区区万象境修士,就连泉眼境的门槛儿都没摸到,但却有几分御魂天赋,这头苍雷猪乃是他耗费了上百金的钱财,雇了百名好手自深山中寻来的七品妖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又炼化成了魂灵。 苍雷猪一出现便塞满了整个房屋,形态与肥壮的野猪有些相似,全身黑鬃,猪头两眼中心勾画着一道白色的契灵符,这是与郭淳结契的证明。 转眼间,郭淳利箭般射来的身影先一步赶到,劈手一击雷芒! 电光火石间江长安抬手,握拳,出拳! 噗! 整个拳头像是铁锤砸进郭淳的脸庞,鼻梁连带两个颧骨凹陷,骨骼碎裂的声响撞击着每个人的内心。 一气呵成,每个人瞧得一清二楚,这就是普普通通没有动用灵力的一拳,还不足沙包大的一个拳头,却又一次把郭淳打飞入废墟! 郭淳口中咳出一道鲜血,英俊的脸蛋早就面目全非,丑陋不堪,再也顾不得什么修身教养,冲着苍雷猪咆哮道:“畜生,还愣着干嘛,我要他死,我要这个短命鬼死无葬身之地!” 苍雷猪的两题在地上蹬足了力道,骤然撞向江长安,两枚延伸出的獠牙就如两根锋利的长矛,闪烁紫雷! 江长安轻轻斜眸一撇,耸动肩膀,身后一声长啸! 金曜狐的虚幻头颅浮在他身后,金光洒满整个楼阁,沧海雄厚的妖力倏忽间溢满整个金笔经文阁,位于天师府各个特立石府中闭关的十多位先生相继自长眠中行来,感受妖气冲天,心悸不已,难道是妖兽攻城了?! 一见金曜狐,苍雷猪发出一声刺耳嘶啸,四肢刹车一样直直杵进地板里,噼啪蹬碎了十来米才堪堪停下,却也滑到了江长安的面前,战战兢兢地望着金曜狐,扑通一声匍匐在地,全身瘫软,一动不动。 这一幕迎来阵阵惊叹,他们直勾勾盯着这头妖魂。 “这是什么玩意儿?魂灵?却也不像啊!” “魂灵?”郭淳沉寂的眼神突然闪烁出一点星光,冷笑道:“哈哈哈,用什么不好非要用魂灵!你的魂灵也不过只是比我的品质更高一些而已,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我却有专门制约魂灵的技法!” 他怒喝一声,两手晃动结印,忽然捏出一道青光,凭空写出一纸符印,又咬破指尖滴出一点血液落在符印之上,陡然间血煞冲天,繁琐晦涩的符纸被血染成了通红,身影飘荡而起,抬手点在金曜狐的头顶! “是专制妖魂的魂煞业火符!”有人惊喝,“郭淳竟用这等反噬的禁咒!” “现在才明白过来!晚了!”郭淳仰天长啸,那指火符点在金曜狐眉心,轰地一声染成漫天青火,眼看就要殃及整个金笔经文阁。 却听一声怒吼,那火焰瞬间被粗犷吼声惊得熄灭!!! 金曜狐暴露出全身的身躯——像是人一样的身躯,肌肉暴突成一块块蕴含狂暴恐怖的爆发力,身后一对羽翅张扬舞动,双手为锋利无比的鹰爪,金光熠熠的双目下留着两道闪电状的红色毛发,凶狠无匹。 比之曾经,现如今吞噬了紫翼圣金蝉的金曜狐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手腕与脚腕处的金毛都生出了一圈圈的紫色毛发,胸口更是散开了一片形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彰显着无上的高傲与力量。 这是玄黄仙源乳造就的完美魂灵,没有结契的印记,因为他与江长安早已融为一体,成了他身上的一部分。 金曜狐怒吼着伸出两爪挥舞两下! 第一下,苍雷猪瞬间被大卸八块,两眼惊恐地暴突,没来及求救,就像是玩具一样抓在了手心,第二下,呲拉轻响,整张符纸被似的七零八落,两手符纸与猪肉拌了几下,仰头随意扔进了口中,打了记饱嗝。 “卧槽!”躲在书柜后的几个年轻弟子深深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柳烟儿嗤笑道:“一群小屁孩,这下知道什么叫做差距了?” 几个弟子这才回过神:“他就是江长安!他……他不是天残废……”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说话弟子赶紧啪地一声捂住嘴巴。 柳烟儿笑道:“天残废物?呵呵,曾经是,别灰心,你们还有机会,毕竟他蜕变至今,也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 “不到十年!” 刚升起一丝斗意的少年又颓倒在地,个个形同霜打的茄子——彻底蔫儿了。 正惊讶时,只见金曜狐又突然俯身抻着头颅,注意力全然落在了郭淳的身上。 “你……你要干什么?”郭淳两腿一软吓得瘫倒在地,“我,我警告你我是郭家……” 话刚说一半,便被人突然截了过去:“郭家的大公子,也是郭家家主郭庭芳的独子,今年二十七岁,郭家钦定的未来继承人,腊月十三酉时出生,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女人,但是最不行的也是这一方面……” 字正腔圆,声声朗朗,直将郭淳的家世掀了个底儿掉,众人循声望去,说话者不是江长安,而是从始至终都已一种低微姿态跟在身后的少年。 第八百四十五章 苏二小姐的初吻 少年的声音很清朗,就如他的长相,白白净净,人畜无害: “郭家祖籍乃是位于夏周国出名的乱地沧州,郭家自百年前上数三辈一位名为郭之骢的家主白手起家,从茶铺伙计做到开起沧州最大赌场、最大钱庄的总瓢把子,历来郭家家主在杀手榜上的悬赏金额都排进前五,奈何传到了郭庭芳的手里,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不得已只于近半年前搬来了江州。” 周围人听得入神,却不知真假,郭淳的眼珠子却瞪得几乎飞出来: “你……你是谁?为何会对我家的形势了解这么深?” 少年并未回答,只淡淡笑道: “七岁那年,你被发现天资聪颖,被收入了寒铁盟,九岁那年,更是展现出了异于常人超凡的御魂天赋,算正式入门成为了一名御灵师,只可惜十五岁的时候,郭大公子第一次入了沧州大名鼎鼎的青楼万花阁,尝到了雨水之欢,男女之乐。此后,便沉迷女色,一蹶不振。一身上好的资质也是白白荒废掉,直到二十三岁那年,你的身体也是扛不住了,还染上了花柳病,身为男人的玩意儿也慢慢的抬不起来了……” 一听花柳病,一旁围观的诸多群众顿时比恐惧金曜狐更甚,那些方才还是一脸倾慕的女弟子也一个个脸色冰冷,露出一脸嫌弃的神色。 “住口!别说了!”郭淳已无方才的狂妄,满脸惊恐。 “也正因为这件事,郭家家主郭庭芳无心经营,郭家产业一落千丈,被沧州仅排名在杀手盟与寒铁盟之后的唐家一口一口吞噬掉。”英气少年仿佛也不畏惧,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我叫你别说了!你是谁?你……你究竟是谁?”咫尺之遥,郭淳几近崩溃,这是侮辱,就像是轻而易举地拿捏起他的尊严丢在地上随意踩塌,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对郭淳乃至郭家了如指掌?所有人胃口都被吊了起来。 少年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在下不才,公子盟——唐危楼。” 一刹那,郭淳相识看到了鬼一样,又怕又恨,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唐危楼!沧州唐家历来最年轻的家主唐危楼!就是因为你,我郭家才在沧州无有容身之地!都是因为你的唐家!” 唐危楼不屑笑道:“郭公子说笑了,商业之争,总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郭家有今天,也只能怪你爹郭庭芳没了斗志,才让唐家有了可趁之机,怨不得唐家。” 他突然低下了身子,靠在郭淳耳旁,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我告诉你什么才应该怨唐家,不对,是怨我。四年前,你在万花阁惹上的花柳病,是我命人干的……” 无数人讲这话听在耳中,惊恐在心底!四年前,这个少年也不过才十十四五岁的样子,就有这等狠心与手段,当真令人心悸! “我……我要杀了你!我……”郭淳心中怒火难以爆发,脸上一副酱紫死,脖子额头凸起一根根错综复杂的青筋,“噗”得一下吐出大口的鲜血,生生气得半死,眼睛微弱得睁着,全身抽搐。 正当此时,才见阁门外熙熙攘攘,挤进来成群结队二十几人,每一个身穿黑甲,身材魁梧,两米高的身躯给人居高临下的山岳威势,寂静的阁楼气氛更沉重了。 二十几人直冲江长安面前,双膝跪地: “君帅!” 江长安冷峻的面庞雷霆震怒,挥袖威压震得几人双手强撑着身躯,脊背被冷汗浸得湿透,脸色苍白,其中一人直接震了口血,江长安怒喝道:“饭桶!一群饭桶!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属下护持夫人不利,理应受罚。”领头者话音一落,二十几人齐齐伸掌孕出一道雷光砸在胸口,嘴角溢出血丝,这一掌已伤筋动骨,没有三月静养难以恢复。 江长安道:“我知道你们心中都在想什么,你们一定是在想,天师府乃是重地,你们进入不了金笔经文阁乃是情理之中,不过才晚来了一会儿,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混蛋怎么就这么不通晓情理?” “属……属下不敢!”二十几个大山似的身躯筛糠般颤抖,眼前的君帅要比柳馆主恐怖千倍万倍,恐惧,往往是与崇敬并生的产物。 苏尚萱捏了捏他的手臂,冲在二十几人一声“夫人”的称呼上,求了道情。 江长安这才缓缓平复,淡淡说道:“回去告诉柳朝凤,这种事情我不想再有第二次发生,别和我说进入金笔经文阁需要种种权限,郭淳这个废物都能来,他是连废物都比不上吗?!” “是!” 说着,江长安又一人丢了一道透明的果实花瓣,一阵果香充斥在每个人的鼻子底下:“回去将伤养好,公子盟不留废人。” “这是……星月神树的果实……”周围一众识货者惊喝,眼馋不已。 二十人双手又呈回:“属下有罪在身,不敢再接重宝。” “哪有不敢接的?”苏尚萱娇俏笑道:“原来一直感觉跟着我的人是你们,这花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也算给你们的苦劳酬谢。” 恩威并施,唐危楼眼中崇敬更甚,趁机打了呛圆场:“君帅与夫人都发话了,还不收下?” “谢君帅,谢夫人!”二十几人眼神激动难耐,有此重宝别说养伤,就是实力再进一步也非难事,赶忙捧着花瓣躬身退去。 所有人还被方才的种种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只会发生在说书人口中的场景如今就切实在眼前上演了一遍。再望向江长安的眼神都变了,诸多男弟子又羡煞又崇拜,女弟子则才开始发现——这个江四公子看上去也挺帅的…… 苏尚萱还因那声夫人在傻笑,江长安却拾起来那半块半块,上面还留着小口牙痕,苏尚萱一惊,一把抓过去背在背后:“别看。” “怎么吃这些?”江长安质问道,“你身上没有银两吗?” 小妮子低着头,笑道:“有钱的,姐姐给的每月都有的,只是你走后,我就去了江州最大的佛堂,在佛祖座下许了愿,斋戒三年,只为保你能够平安回来……” “苏二小姐,那佛堂是我娘下令建的,什么佛祖都是假的,骗人的……” “我信!”她突然刁蛮地昂起头,两个脸蛋气得圆鼓鼓的,嘟着红唇:“不可斥责神灵,看!现在你回来了,准?你也别多想了,虽说换个方面想,现在瘦了些不也挺好吗?上次在嬴州你背我时你就嫌弃我胖……” 苏尚萱话语戛然而止,眼睛震惊得溜圆,一双厚重的手捧住了那张脸蛋,火热大口印在了两半红唇上,一记深吻,天荒地老。 霎时间,刚泛起低声杂乱交谈的金笔经文阁,寂静无声! 第八百四十六章 许老仙儿 “这人疯了!” “在金笔经文阁竟是做出苟合之事!这……这岂不是有辱斯文吗?” 不时有人低声叱骂,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眼下阁楼废墟和郭淳的惨状历历在目,也只敢干巴巴地过些嘴瘾。 当然,也不乏有的男女嘴上责骂,心中却是嫉恨万分。 江长安并非是一个喜欢秀恩爱的人,甚至有些讨厌那些找到一个老婆后就恨不得告诉全世界的行径,也极少在公共场合做些秀恩爱的幼稚事,但这次,他却是情不自禁,无论是苏尚萱那娇嫩的双唇还是平淡动人的话语,都直戳进他心中一潭死湖,翻起惊涛骇浪,这一次,他失控了。 疯狂的舌头敲开珠玉牙关,冲锋陷阵,熟练的技法侵略占据了香舌,夺去了所有。 苏尚萱全身都僵硬,脑子白茫茫的一片,只感觉口中闯进一道电流,全身都飘飘欲飞,酥麻难耐,意识渐渐迷蒙模糊,只有两只手臂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后背,逐渐有迎合之势。 “唔……”苏尚萱的脸上像是涂了三层醉红胭脂,好似红彤彤熟透的苹果,过了半晌快要呼吸困难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拳头无力地拍打他的胸口,努力努力分散开,气喘吁吁,脸颊紧紧迈进他的胸口,羞骂道: “你……你这大坏蛋,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这般轻薄于我,可叫本小姐在诸多同门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啊?” 江长安轻轻附在她红透的耳根,用着仅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笑道:“尚萱喜欢吗?” 苏尚萱平日里听惯他叫自己苏二小姐,如今这种觎旎场景之下暧昧的口气轻声唤着尚萱二字,直觉所有羞愤都烟消云散,下意识地低声回道:“喜欢……喜欢也不行!你……你难道就只会欺负我吗?!看我见了姐姐,非要向她告你一状不可!” 江长安笑道:“那我可更要先下手为强了……” 一副大灰狼的姿态非但没使苏尚萱感到任何惧怕,反而两只眼睛期盼似地瞪着,踮起脚尖,一双手捧在胸口,既兴奋又刺激。 “咳咳!”这时,只听阁外有人浮在半空道:“两位,在金笔经文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怕是不妥当?” 众弟子望去纷纷行礼,都报以敬畏之心:“孙先生来了……孙铁面来了……” 只见说话者乃是一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净白道衫,虚怀若谷,身上每一处都打扮的一丝不苟,可见严于律己,眼中融不进一粒沙子。中年男人身后滋养浩然正气,脸上留着五缕长髯,一身实力境界就连江长安也是琢磨不透,这才是是有着真本事的先生。 江长安淡淡说道:“有情人情投意合,情到深处把控不住情意油然而生,这是伤天害理了?” 中年男人眉头微微皱起:“虽不是,可……” 江长安道:“她未嫁我未娶,可是败坏了什么门风?” 中年男人只好又说道:“没有……” 江长安继续道:“那我二人可是伤害其他人了?” “没有。” “不错,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反而被其余人言语中伤,说道我不知廉耻,又有阁下说我伤天害理,这是什么道理?” “这……”中年男子哑口无言,认真听着,好像他说的……也不错。 江长安笑道:“阁下是哪位?我可是从未见过?” 中年男子端正了身姿,正如他的外号一样,端了张“铁面”,冷冷道:“老夫乃是天师府执法堂之主,孙法。家师许有道,江四公子前来一声不吭便将金笔经文阁近乎毁于一旦,此事可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许有道! 听闻这个名字不少人精神一振,孙法的脸上也焕然一新,挂了几分荣光。 许有道正是天师府上一任天师,孙法年纪随长,却是江笑儒的师弟。平日只因生性耿直老实,人如其名,只认一个公平“法”字,性格使然,在执法堂里才秉公无私,无人不服。也因不知变通这一点,得罪了不少人。 江长安也明白,孙法看在江家与这天师府一把手江笑儒的份上已是给足了脸面,倘若是换成其他猖狂先生早就二话不说下令将其拿下了。 孙法道:“江公子造出这动静,可不仅仅是毁坏了一座楼阁这么简单,也是毁了几十位先生的闭关修行!也毁坏了师父的修行!” 江长安浑不在意笑道:“还真是正巧,与许老仙儿这么久没见了,也挺想见见,他在哪儿?” 语出惊人,顿时不少人嗤笑道:“这家伙疯了不成?许天师虽已退任,但在后院内阁中的地位也是不可撼动,就算他是江家公子也未免太过张狂了!” “我看此子是盲目自大,以为这里是什么其他地方的普通学府?也敢在此地造次!” 各种各样的言论层出不穷,苏尚萱也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稍稍示意。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怒吼直奔着这里而来:“谁?!究竟是谁!老夫刚刚才完全入定,就别这屁大的声响搅得是心神不宁!倒要好好看看是哪个混账搞的!” 却见一个眉发皆白年近古稀的老翁驾驭长虹疾行而来,身形非常瘦小,长着一张嘴巴尖尖的雷公脸儿,比较抢眼的是下巴只有半指长的胡须稀疏,和孙法的胡子一比像是短了四十年。他佝偻着身子,老气横秋,寒风中身穿一层薄薄的灰白单衣,长发散乱,丝毫不在乎仪态形表。 老者身后,跟来了数十人紧张不已,唯恐这老者除了什么意外状况,就连孙法也赶忙迎上去搀扶,唯恐他一个不慎闪了老腰。 老者虽老,却有万夫莫当的神勇,全身并无流露出什么灵力的迹象,但是,每人都感知到一股由内而外发出的威压震势,孙法的手掌还没落在他的胳膊上,就不知怎么的,老者的手臂像是又滑又快的泥鳅,一闪而逝,仅从这些,便能瞧出诸多端倪。 老者的实力深不可测,甚至已经是返璞归真的大道境,成了独步一方的大能强者,光是这一股气势,就不知要比在弥沙海弥修界禁法虚空中踏虚而来的半步大能强横了多少。 这就是天师府上一任天师许有道! 诸多弟子纷纷见礼,苏尚萱也下意识地要上前行礼却被江长安死死拦住腰肢,无赖动弹不得。 “直娘贼!王八蛋!无耻混账小秃儿!究竟是谁打扰了老夫的清修!?要是让老夫逮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许有道破口大骂,阴鸷如鹰般锐利的眼神一个个从他们身上掠过,未等孙法讲述缘由,已然看到了正浮着殷殷笑意朝他挥手的江长安。 “许老仙儿,你的胡子长出来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见见世面 “江……江长安?”许有道身子一时定住,两只眼睛一个眼大一个眼小,突然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大跨步踏空而来:“原来是你!嘿,总算是找着这毁坏金笔经文阁的正主了!今日不将你撂进执法堂受些苦楚,当真是以为天师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无数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全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苏尚萱与唐危楼则心中一凛,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许有道白胡子吹得飞起,一脚落在江长安面前,怒喝一声,却是反手伸手拎起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郭淳:“郭淳是?丫的真以为买这个先生位置老夫什么都不知道?老夫本想就给你留些颜面,望你知难而退,岂料你不思悔改,反倒得寸进尺,今日加害江四公子不成,还胆敢一怒之下毁了这金笔经文阁!执法堂,将郭淳押下去,按门法处置!” “这个……”众人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 孙法走到跟前,小声苦笑说道:“师父,这金笔经文阁惨状正是江长安重创了郭淳所为……” 许有道呵呵轻笑,两只手负在身后,更显一身正气:“为师大致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是郭公子先行动的手,江四公子正当防卫,而后重创了郭公子,郭公子的身子撞坏了金笔经文阁对吗?” “对!” “那这撞坏金笔经文阁的不是郭淳吗?与江四公子有何干系?”许有道捋着胡须,两只眼睛微微眯着看似小憩,实是随时观望着江长安的神色,随时应对,“江四公子放心,今日老夫在这里,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秉公执法!” 秉公执法?妈的,貌似方才吵得最凶的就是你?孙法与诸多弟子全都傻傻地呆在当场,他们今日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 “许老仙儿,真是好久不见,你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啊。”江长安笑道,随手称兄道弟似的拍在许有道的肩膀上,众人同时心中一惊,此人竟如此大胆! 许有道也不介意,笑道:“承蒙江四公子吉言,不知此次前来天师府有何要事啊?” “我想带走一个人,行吗?”江长安笑道,揽着苏尚萱腰肢的手又紧了紧。 许有道未曾发话,就听孙法断喝:“不可!今日尚有正常的修行课程,怎么能够有弟子随意出行?今天下午‘子华院’的课程是谁的?” 柳烟儿引着诸多之华院的弟子走了出来:“启禀孙先生,今天下午的课程乃是郭先……郭淳的御魂修行……” 江长安道:“真是巧了,既然今天下午的主教先生都无法再传授教学,不如这些弟子就由我带出去,给他们上一节毕生难忘的课。” “岂有此理,我天师府的弟子,怎么能够随意地带出……”孙法耿直的性子一如既往,也不管许有道是如何奉承对方,就是不给他留面子。 “可以!当然可以!”许有道大笑道,“早听闻江四公子在嬴州也当过先生,就连在东灵道南书院也做了一个天监,也刚好就由江四公子带领这些弟子开一开眼界。” 柳烟儿与一众弟子一脸茫然,都不知道江长安要将这些人带去的地方是哪里?那几个猴儿性的少年弟子一个个激动难耐,充满了期待,日复一日枯燥的修行都要淡出鸟儿来了,这次刚好尝一尝新鲜的修行之法是什么? 当着诸多先生与弟子的炽热目光下,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出了金笔经文阁,跨出了天师府。 孙法又急又气:“师父,弟子不明白,为何放任江长安……” 许有道脸色恢复淡然,轻声说道:“你不需要明白,只要记住六个字。” “六个字?望师父教诲。” 许有道咧嘴一笑:“无江府,无江州。” “无江府,无江州!”孙法望了眼江府的方向,不禁苦笑:“弟子明白了。只是这金笔经文阁本就是斥重资打造,如今毁坏成这般模样,天师府也一时没有这么多的钱两,要不将此事禀于江府江天道……” “糊涂!你的脑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许有道斥道,“禀告江天道?那老流氓比他儿子都无耻,你还想从那只铁公鸡身上拔下一根毛来?到头来倒打一耙非要说他儿子在天师府受到了惊吓,反要些精神损失费,你赔?” “可……可这个钱,天师府实在周转不开……” 许有道冷冷瞧了眼躺在地上已然昏厥的郭淳,笑得好似一条奸诈狐狸:“天师府没钱,不还有郭家有的是钱吗?将此事报给郭家,郭大公子毁坏了金笔经文阁,于情于理他郭家总要掏出这个钱来?还有,查一查究竟是谁收了钱让郭淳做的先生?这笔钱一定也是不菲!” 孙法好似看到了曙光,笑道:“弟子明白,弟子这就去办!” 孙法说罢,带着诸多弟子快步离开,剩下老迈的许有道立在风中,寒风瑟瑟,下巴微凉,瘦弱的身子骨慢慢停止了颤抖,抚着下巴上稀疏的胡茬,大感庆幸:“直娘贼,王八蛋,得亏这次老夫反应的快,不然这点儿好不容易蓄起来的胡子也要遭殃咯……” 许有道没来由有些伤感,仿佛又回想起了那年,虽是已逾花甲,却依旧意气风发,直到被一个名为江长安的混小子减去了蓄了四五十年的胡须,整个世界都变了…… 这一日,许有道又想起了那年曾被剪刀支配的恐惧…… …… “血罗屠场!西城的血罗屠场!” 听到江长安说出的地方,三十来个弟子的眸光全都闪烁着精光,血罗屠场对于每个修行者而言就像是青楼对男人存在的意义,是修行者释放杀戮最痛快也最血腥的地方。 平日里的先生在教学时总会自行规避去这种“禁地”,深感不耻,而今听到江长安说要带他们前去这个地方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既兴奋又有些畏惧。 血罗屠场,位于江州西城角最偏僻却也是最多修行者向往之处。归属于江府产业下,从外看去就是一座占地宽阔的圆环形楼阁。整个场地面积共有三百丈余,四面八方乃是从下到上梯形依次递增排开的观看席位。 充满杀戮的地方总会充满金钱的铜臭味,不少的富商与修行者总会在这里下起赌注,江府每日光是一来二去从中获取的抽成,都要远远超过了江州最着名的青楼西江月。其中的原因也不难猜,用江长安的话来说就是:“屠场与青楼,一个是出血,一个是出精,自然是第一种要贵些。” 一进入场内,所有弟子都是被眼前一幕幕疯狂的场景惊呆了,中央场地上立着两个中年人,各执刀刃,竭力厮杀,不时拼杀出各种各样的灵术技法。而在比试场地周围一圈围了一圈特定的阵法图腾石柱,散开一道道光幕,就像是一个无形盾牌阻隔着灵技不飞出场外,以免殃及观众。 鲜血与嘶吼刺激着每个感官神经,每个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发狂咆哮助威! 听闻江四公子前来巡视,血罗屠场平日里的负责人赶紧带着手下迎了上来,在江长安的吩咐下,引领着柳烟儿为首的三十多名弟子走上了三楼特别设立的观景厅,透过比一面墙还要大的窗户,每个人的视野都是畅通无阻,鸟瞰整个场地,既轻松更舒适。 几十名手下一排排端来各种各样的食物,谈不上山珍海味,却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更不用提各地产来的瓜果美酒。 “乖乖,我以为郭淳就已经够有钱的了,没曾想这才叫有钱!” 一个精瘦的弟子二话不说抓起了一根鸡腿,其余弟子也不客气,纷纷哄抢上去。他们慢慢融入了这种疯狂的氛围,血液跟着沸腾,只觉得从未这样放纵快意过。 柳烟儿瞥了一眼,忍不住觉得好笑:“真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兔崽子。” 突然,有弟子看到了楼阁最上方的位置挂了一道斗大玉牌,拿六根铁索紧紧拴着,每个人都能瞧得清清楚楚,上面朱砂墨写着三字:“三十六!” “烟儿师姐,这三十六是什么意思啊?” “不懂了?这三十六就是指血罗屠场自创建以来最高的记录,有人连打了三十六场!” 一群弟子顿时来了兴趣,都停下口中咀嚼,将柳烟儿挤在中间:“连打三十六场,这也太传奇了?是谁?那个人是谁?” “这就算传奇?哼,说你们没见过世面?更传奇的是,那年,那个人还只有十四岁。” “十四岁!”众人暗暗心惊不已,他们一群人中年纪最小的都不止十四岁! 接着,柳烟儿又说出令众人倒抽冷气的一点: “并且,那个人,只有八根手指!” 第八百四十八章 压轴戏 “八根手指!” 苏尚萱惊奇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长安端坐在一旁,拾起一枚苹果几个刀花熟练地削了干干净净递到了她的手里,笑道,“他凭借着一柄剑,连着斩杀三十六人,缔造了这血罗屠场最高的记录,也是众人眼中的传奇。” 苏尚萱脆生生地咬了几口,还不等咽下,又想起了什么,含糊不清道:“你这血罗屠场的规矩是参与生死决斗者最高也不超过三十岁,有三十岁的年龄条件,这样说来,只要不是一切像你这样的变态妖孽,即便是最强的实力也只是在洞墟境,这样说来,你口中的那夜阑听雪在十四岁的时候便能斩杀洞墟境!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江长安笑道:“那家伙没有境界实力,更没有灵力,也不管对方境界实力,在他心中,只有剑道。” “没有灵力!”苏尚萱不敢相信,一个人没有灵力,纯粹是靠着过人的体质与灵敏速度,这还是人吗?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是事情。 她双眸灵动地转了转,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他的那柄剑非凡神物,才能有如此成就。” 江长安伸手一指点在她的眉心,笑道:“恰恰相反,他的剑,是所有剑客中最破最烂的剑。” “你一定是在骗我,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苏尚萱皱了皱琼鼻,还以为这是在逗她,在偌大的观景厅堂里转了一圈,又坐在他身旁,目光看向场上的厮杀,低眸道:“那个八根手指的人既然这么厉害,怎么在第三十六场的时候停住了?是失败了?” 江长安道:“在血罗屠场,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可你说夜阑听雪没有死,若是没死,怎么止步在第三十六场?” “因为在第三十六场的时候,没有人再敢与他较量了。” 苏尚萱吐着粉红舌头,这下彻底认为江长安说的都是唬人的假话了。 只是这个举动无疑是引出了江长安体内隐藏的欲望,一把将她拉扯进了怀里,嘴巴再次印上红唇,擒住了这根粉红香舌。 “唔,大坏蛋,不要……” 苏尚萱下意识地稍一挣扎,才想起柳烟儿与其他弟子隔绝在了另一个观景大厅里,此刻这个空间中除了一张铺着锦被的金丝楠木长椅和一张圆桌,只有他们两人,灯光昏暗,觎旎错乱的气息让人目眩,她整个身躯蜷缩在他怀中,四肢一动不敢动完全不知该要做什么,全身滚烫,口中轻轻迎合。 江长安的手掌慢慢穿过蓝衣领口揉捏,一步步侵略占有,双手攀至她的后颈,轻轻解开那枚蝴蝶玉簪,三千青丝便如一面光滑的缎子般低垂下来。好似飞瀑,在窗外映入的黯淡天光下,闪烁着粉红色的奇异光辉。 苏尚萱好似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中小鹿胡乱冲撞,强撑起酥软的身躯分开红唇,拳头无力地捶打在他胸膛:“大坏蛋,你……你又欺负我,小心我告诉姐姐。” 她的眼中恢复了半分清明,苏尚萱头脑是简单,但却不傻,她能够觉察到姐姐对这坏蛋的情意,只是上次离别时她以为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一急之下鼓足了勇气告白。可现如今若是两人真有了什么事情,可要如何面对姐姐? 不提还好,一提起苏尚君,江长安眼中的占有欲便如破开牢笼的猛虎,血脉贲张,一把又将刚刚站起身的苏尚萱揽进怀里,感觉那娇躯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他心里忍不住甜蜜爱意,手上加了些力道,温香软玉地抱了个满怀,注视着她的双眼,嘴唇嗫嚅:“尚萱……” “你……你应叫我苏二小姐……”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可是说过的,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我叫你的名字。”他眼中射出海一般深邃地柔情,将她娇躯紧紧搂进怀里,直叫她全身骨头软塌塌的,呼吸都要窒息了。 苏尚萱依偎在他怀里,浑身阵阵发热,脸上却带着甜甜的笑容嗔道:“不错,算你还记得清楚,当日便是本小姐说的,大坏蛋,苏尚萱喜欢你!” 笑着笑着,眼中却挂起了一串串泪珠:“大坏蛋,我好害怕,听说你在京州的消息,我真的好害怕,皇宫尸海,好几次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到这温声软语,只觉得这妮子话语似是带着奇异的魔力,江长安紧紧抱住那娇嫩的身躯,一双手缓缓伸在那盈臀之上。 感受到那魔手带着巨大的热力,苏尚萱全身战栗,身体一阵筛糠般的轻颤,想要抬手阻住却哪里是这双大手的对手? 她正值少女妙龄,肤白貌美自是不必说,最令人难以把持的则是白皙滑腻的肌肤,就算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衫,轻揉慢捻之间,便也如抚上了牛奶般的顺滑,她满脸娇羞,气喘吁吁,软软地倒在他怀里,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这大坏蛋折磨殆尽,再也不敢动一下。 江长安双眼微眯,在这种疯狂的地方,将一个纯洁无瑕的少女占为己有,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就如同亲手将一位天使拉扯下地狱,带来绝妙的快感。 可一切就是这么不凑巧,突然,场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原来是场上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 接着,在一个年轻人的主持介绍下,迎来了今天整场最大的高潮,也是最后的压轴戏。 整个血罗屠场的阁楼封顶透光,却也仅仅只是透着薄弱的微光,营造出一种傍晚黄昏,夜幕即将来临的恐怖气氛,光线昏沉,场上也燃起数十盏火把。人的贪欲总会在夜色下爆发得淋漓尽致,在这中特殊营造的天色下,每个人都能完全释放出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嗜血疯狂。 场上又站来一人,头发赤红,形如枯槁,一张脸却狰狞可怖,体态就如同一座小山,三米高的个子,两只攥住的拳头都要快比得上寻常人的脑袋,赤裸着的上身呈现倒三角的形状,淡黄色的肌肉每一块凸显分明,上面遍布着像是蜈蚣的疤痕,最长的一条从脖子划到了肚子,极其可怖。 红发男子一上场,整个血罗屠场就像是沸水油锅里添了几滴冰水,噼里啪啦炸开了锅,喧闹的声音都要将整个阁顶都给掀开。 没有超过三个回合,红发男子就将对手打倒在地,接着未肯罢休,在每个人疯狂的呐喊中一手铁钳似的夹住对方的手臂,一手捏住大腿,全身的肌肉连贯迸发出雄厚的力量,硬生生将其撕成了两半,血肉飞剑,五脏六腑洒了一地,一团血雾弥散在空中。 上千名看众非但不怕,反而愈发狰狞癫狂,大口贪婪得吮吸着这股血腥,他们享受其中。 江长安眼神微微眯起,想必这位正是江笑儒口中所说的那位踢场子的人了。 闹出这一番动静,苏尚萱眸子中也翻出一丝清明,回过神来发现长发披肩,外衫早已如一片轻轻的树叶般脱落到了地上,身上仅剩下一身粉白亵衣,挂在肩上半遮半掩,胸前丰盈,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清晰可见那胸前的两点微翘,诱人之极。美绝人寰的身段就如一朵娇艳的桃花,娇弱花蕊傲立风雪间,惹人怜惜,为屠场增添了无尽的春色,而唯一的欣赏者,只有江长安一人。 她一惊之下,慌乱中手掌按在他的腰间,但觉扶住了一根硬硬的棍状物件,入手滚烫,她虽未经人事,但男女之事也是通晓一些,一刹也是明白过来,惊叫道: “呀!” 第八百四十九章 他的死期 苏二小姐惊叫一声,一张红彤彤的脸庞委屈地小声抽泣起来,江长安立马紧张道:“怎么了?” “你这坏蛋,我又不同那些青楼女子,你却这样轻薄我……” 江长安这才明白过来,小妮子自小跟着苏尚君一起长大,自是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未得明媒正娶就做这等事,在她心中可是有悖礼节,深深不耻。 娘的,自己平日都是极为理性,今天怎么险些做了次下半身行动的畜生?无奈之下,江长安只得偃旗息鼓,苦笑道:“那好,等你我拜堂之后……” 话还未曾说罢,岂料苏尚萱眼中刁蛮灵动一闪而逝,神态竟生出几分妩媚,玉臂轻展,提前一步圈住他的脖子,两眼直直审视着他,嘟嘴道: “怎么,你还想要赖账不成?!你把本小姐当做什么了?呼之即来招之即去随随便便的女子吗?” 呃?江长安这些也愣住了,完全摸不着头脑,认识的诸多女子中司徒玉凝聪明体贴,苏尚君端庄大方,夏乐菱乖巧可人,伊柔听话懂事,就要数苏尚萱最为古灵精怪,自有大小姐脾气,喜怒无常,情绪也最是难以捉摸,就连他有时候也是猜不透。 她两眼闪烁着晶莹,将整个娇躯都紧贴在他胸膛,靠在他耳朵低声柔柔道:“大坏蛋,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真的受够了,每一天都好痛苦……” 自青莲宗独自前往天师府求学,好不容易等来了二人相见告白,却是紧接着分离,这一分离又是接近两年的时间,每一天对于苏尚萱来说都是煎熬。 她羞涩的将身上最后的亵衣轻轻一扯,粉白薄纱如云片滑落,微光下,露出她那令所有人痴狂的傲人躯体来。 几年未见,苏尚萱的身体更加修长,肌肤如新剥出壳的鸡蛋,雪白似凝脂,润滑晶莹,浑若美玉。高高的胸膛两只洁白的玉兔轻轻颤抖,傲然挺立,完美的半圆弧度,其丰盈一握居然也无法掌握完全,其上轻缀着两点坚挺蓓蕾,在白玉色映衬下,多了一层淡淡的粉嫩光泽。 藕臂玉足,雪峰翘臀,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 江长安看的微微发楞,这与初见的时候截然不同,那时的苏尚萱顶多就是一个长相略显精致的瓷娃娃,更是谈不上前凸后翘,只能勉强算上是娇小玲珑,可如今当真是女大十八变,无论是模样还是身躯都长开了,山峦叠嶂,汹涌起伏,迎着微光,晶莹地就像一尊美玉雕琢的美人! 苏尚萱小口微张,气息如火般急热,脸颊如火烧晕红,美目盈盈似要滴出水来,她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银牙轻咬,羞涩地望着江长安道:“大坏蛋,我……我美吗?” 这个时候,回答“不美”的人一定是蠢货,而回答“美”的人也比蠢货好不了多少。 江长安是个聪明人,所以根本无暇回答,直接狠狠的吻上了那娇艳欲滴的两瓣樱唇,他仿若一匹饿狼,口干舌燥,狠狠吮吸着美人口中香津,只觉各种滋味甘美如蜜,唇齿留香。 天光黯淡,美人光滑的身躯上空无一物,在昏沉沉的光芒下更添诱惑。玲珑的曲线划出几道起伏有致的波浪,修长的玉腿便如燃烧的烈火一般,缓缓分开坐在他的腿上。正中一抹戚戚芳草之中,玉蕊蚌珠,风流寒露,足以令圣人都为之疯狂。 江长安调整了位置,双手落在她的腰上,扶着腰肢缓缓下沉…… “嘤。” 一声轻轻的嘤咛,好似是告别少女崭新蜕变的礼诵,伴随着绽出的一点落红,她身子微颤,脚背绷直,头脑一空,泪珠盈眶:“大坏蛋!” 江长安双臂紧紧将她抱住,轻轻安抚,从而让她绷紧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苏尚萱好似花光了所有力气,黑发如瀑贴在他的胸膛咿呀低语: “大坏蛋,从这一刻起我可是你的人了,今后你可不能负我……” 说着微微一动又撕扯到痛楚,皱紧了眉头,泪水又成串儿掉落,蛮横不讲理道:“呸,别人口中所传的男女之欢原来都是骗人的,我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都怪你……” 江长安讪讪一笑,此刻无论解释什么都是多余,与其浪费时间徒废口舌不如实践出真知,等到片刻稍稍缓和之后,江长安开始慢慢动作,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到了极致。 由慢到快,由轻到重,这是一个缓慢适应的过程。 苏尚萱闭上双眼,完完全全将自己交给了这个冤家,全部心神认真仔细地去体会,逐渐由起初的痛苦转化成酥麻,只觉身如一叶扁舟,仿佛置身风口浪尖之上,时而被潮浪推向巅峰,时而又被扯回谷底,起伏不定,舒适超然。 场上又爆发出阵阵嘶吼,那个红毛已经结束了第三十场的挑战,无数人兴奋地大喊大叫,却无人能够看到在最顶峰的看台上,正有娇声呓语,莺燕作乐。 落日西山,天色渐晚。 血罗屠场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分毫没有安静下来的征兆,反而这真正的夜色给每个人疲累的身魂都扎了一剂强心剂,喧闹声纷扰不绝。 金丝楠木细细雕琢而成的长椅上,铺着有三层锦被软袍,玉体横陈,一片晶莹,疲累的美人娇躯身上又盖了一层,虽说是寒冬腊月,但是有江长安在,房间中就像是燃起一个大火炉,好似阳春三月,风轻日暖。 苏尚萱星眸睁开,她发丝散乱,娇弱无力,在看到江长安一丝不挂地站在窗前的模样,脸色刷的通红,夺着锦被蒙着半张脸颊,只剩一对黑溜溜的眼珠盯着,在看到他腰间狰狞的庞然大物时又是忍不住地暗啐心悸。 她细细剪下染了落红的那块布袍,小心翼翼地收好,脸上又似想起了方才的疯狂,脸上羞红。 “傻笑什么?”江长安走了回来。 “你才傻呢,本小姐可没傻笑。” “难道说,苏二小姐是想要再试试这‘鱼水之欢’的滋味?” 苏尚萱闻言吓得立马往被子中缩了缩,笑骂道:“呸!大坏蛋,就只会欺负我。” “可尚萱不就是喜欢被我欺负吗?刚才情到深处,你的声音可是一点儿都不小,还要我加快……” “你……不许再说了!”苏尚萱就要跳出来伸手堵他嘴巴,整个上半身从被子里滑出,挺立双峰颤颤巍巍,又让江长安大饱眼福,身下狰狞又有大展雄风的迹象。 “你……你个色鬼!” 苏尚萱脸色刷得一下殷红如血,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再不看他。 直到过了半晌,她探出美目,才见江长安端坐在长椅,心神却已经放在了血罗屠场上。 她伸出一条玉臂,雪白细嫩,慵懒的抱着他的一只手臂,目光同样落在场上厮杀的二人—— 不过才十几个回合,只见那三米个头的红发男子再一次将对手生生撕成了两半,眼看场下竖着的牌子上写着“三十四”。 “这个人已经打了三十四场,本小姐看来他有可能今日就破了你这儿地方的记录。” “不会。”江长安笑道。 苏尚萱怔怔出神地凝望着这对桃花眸,他成竹在胸,信心满满,这也是苏尚萱最喜欢他的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掌握局势,临危不乱。 她娇俏笑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当然,下一场,就是他的死期!” 第八百五十章 一招秒杀 苏尚萱心中紧张:“你……你要亲自上阵?” 能够不超过三十岁同时有能力打败这红发男子对手的,在苏尚萱看来这场上也只有江长安才是对手了。 “苏二小姐是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她樱桃小嘴嘟囔了半天,道:“你那么厉害怎么用得着我心疼?轮也轮不到我,我可是听闻江四公子回来江州时,还带回来一个圣女,带回了江府……” 江长安脸色煞有其事,心里装着糊涂,两手一边比划轻重一边打趣笑道:“慈心洞天的圣女,的确是要比青莲宗的一个大小姐地位高多了。” “你……是是是!还有那个名叫夏乐菱的公主,她们都是生来尊贵,哪里像我这样的傻丫头……”苏尚萱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臂,转身躺下缩进了被子,眼神黯然,气得鼓起了脸蛋,女人在这时候总会患得患失,再听江长安说出这种话,眼眶又泛红了,一脸吃味相。 眼看小妮子泫然欲泣,又有江河决堤之际,江长安不顾挣扎将她扶起来紧紧搂抱在怀里。 “你放开我,既然那圣女和公主好,那你去找她们好了!来沾我这傻丫头干嘛?别脏了您江四公子的手……” 江长安嘴角浮着笑意,将她搂抱在胸口,低头伏在她的耳边,牙齿两排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那只晶莹粉嫩的耳垂。 “嘤!” 苏尚萱全身一阵酥麻,脸上腾地又燃起了两团烈火。 “尚萱,你真漂亮。” 丝丝软气混着温声细语,如同最动听的情话飘飘荡荡地钻入耳蜗,痒痒的。 “你……你这大坏蛋,休想要岔开话题,本小姐在问你呢……”她口中说着,身子已然没有力气再挣扎,瘫软在他怀里。 江长安笑道:“你是嫉妒她进入江府了?那今天我也把你带过去。正好,娘亲这两日可是正为我江家的香火传承发愁呢,你过去正好可以替她、替我们江家都解决这个问题!” 这也是江长安近来最感到头疼的一件事了,即便司雪衣对陆清寒的看法改观了不少,但是心中求子愿望之急切一分未减。就连今天,一大早母亲就特地带着笨丫头前去江州远近驰名的寺庙金光寺拜神求佛,至于目的,用膝盖也能猜的出来——求取各路神佛能够为江家送来一个大胖小子。 “呸!你这大坏蛋也忒不要脸,还未曾明媒正娶要了我的身子也就罢了,还要我为你江家生……生……”嘴上排斥,可她脸上早已掬满了暗喜,最后的“孩子”二字却无论如何也羞于说出口。 怎料江长安奸计得逞似的坏笑道:“生什么?我是说想让你进江府每日陪在母亲身旁聊聊天,解解闷子,尚萱以为是什么?难不成,苏二小姐以为是生孩子?” “呸!谁……谁谁要和你生孩子了!本小姐可没说,也难怪姐姐叫你无赖,你当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大无赖!”苏尚萱不禁脸色发窘,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长安浑不在意,一拍大腿:“也罢,就生出一个大胖小子,堵住那群人的嘴!就趁今夜良辰美景,我们两个再努力努力?” “不要!”苏尚萱从额头到耳根,再从耳根到脖子都变成了粉嫩的红色。 她口中说着一万个不愿,心中却微不可查地荡起了丝丝波纹,眼中闪烁出期盼与向往。方才一场放纵根本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初承雨露犹在体内,会不会怀上身孕?她的思绪却已辗转到了九霄云外…… 苏尚萱胡思乱想了一通,没过一会儿又傻笑了起来,终于在江长安轻声呼唤时才抬起了眉宇,重新将心思放在了场上:“既然不是你上场,一定是你安排的人了?你手下还有什么人能够是这红发男子的对手?” “那可太多了,随便一个都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偏不信。”苏尚萱倔强地吐着粉嫩小舌,娇笑说道,眼神再望向红发男子时却已是将他看成了一个死人,心中不禁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将这样一个大块头解决掉? 经过了短暂的中场休息,在无数人欢呼雀跃中,场上走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纪轻轻,相貌平平,中等个子,身材也算魁梧,但是在三米高的健壮红发男子面前,立即就成了一个小孩子。 他的上半身同样赤裸,体块的发达程度远超常人,双臂都要比及大腿粗细,粒粒汗珠照耀成深深的古铜色,甚至有些黝黑而粗糙,像是经年风吹日晒的农人,散乱蓬松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庞,任何人都瞧不清他的模样,这哪里是一个杀手?分明就是一个不知从哪个煤矿里拉出的苦劳力。 可要说是苦劳力,那双手却干净得出奇,白白净净,没有一点厚茧,就像是一个执笔写字、捏针绣花的手掌,每一个根手指修长如葱白,无暇似精玉,让一些女人都瞧得心生嫉妒。 场上一片唏嘘叫骂,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送死的。 他只一言不发,抬眸看了眼江长安所在的方向,目光再转垂到红发男子的脸上,寂静如死湖的眸子中陡然浮现出一丝杀意。 “你不选兵刃?你可以任意选择,甚至可以用自己最擅长的法器。”红发男子冷笑道,他身材形同山岳,从来都不惯用法器,全部都是凭借一身历经各种磨难练就的钢筋铁骨,多次屡战屡胜,他喜欢在对方志得意满完全有把握杀掉自己的时候再对其一击毙命,这种以绝对性的优势斩杀对方,带来的快感也是无与伦比。 他依旧一言不发。 场下已经忍耐不住,纷纷呐喊着、期待着最为血腥的一幕。 红发男子面色阴郁,这个男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冷笑道:“你很狂妄,但是你不知那三十四个死在我手下的人比你更要狂妄,但他们的下场都是如出一辙,你也不会例外,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给你一个死法,一个独特不同的死法,能够与其他区分开……” 他突然开口:“喂,你打不打?” 场面一时惊愕镇住,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任是有千言万语都噎在了嗓子眼儿,这话就像是安静湖水中投放的一枚石子,短暂的寂静后是爆发的狂吼,每个人怒吼得面红耳赤。 “碾碎他!好猖狂的小儿!” “老子可是押上了全部身家,小子居然出言不逊,从哪里冒出来的?” “既然就要将他大卸八块!撕成碎片,再捣成肉酱!” 眼看气氛达到了最顶峰,而他的眼中却依旧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眼神……真吓人。”苏尚萱下意识地抱紧了江长安的胸口,脸颊紧贴着。 “那是因为他将场下的人都当做了死人。”江长安笑道,“这种眼神只有在杀了够多的人之后才有。” 柳烟儿这边的房间里,所有弟子同样屏住了呼吸,目光与气氛一样压抑焦灼。 “出言不逊的狂子,老子这就将你的胆子掏出来瞧一瞧,是不是比常人要大!” 红发男子怒吼一声,抬腿狠狠跺在地面,青石板立即龟裂,庞大的身躯速度也是震慑人心,留下原地一个残影,双手展开成扣杀的形状,似猛虎扑食,力图一击擒住对方后腰椎与颈椎两处命门,只要这两处任何一处重创,对方就沦为一个彻底的残废,到时如何凌辱折磨,再想不迟! 倏忽之间,风雷涌动—— “噗!” 一声闷响,红发男子脸上露出一副恐怖神色,全身肌肉连同五官不停地抽搐,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红发男子战栗着低头望去,一只手臂贯穿过了小腹,破开了一道水桶大的血洞,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自己的肠子,混着破碎的墨绿胆汁哗啦啦掉落在地,自己的胆子也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也会恐惧。 血洞口,暗红色的肝与胃还被肉芽连带挂在身上,将掉不掉,触目惊心。 一招!秒杀! 场下每个人的咽喉都似是被死死掐住,发不出一丝声响,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整个血罗屠场一时间落针可闻。 那只漂亮的手掌蘸了血,人们这才看到在贴近小拇指的手掌一侧泛着闪闪的白光,比刀还要锋利。 这一掌也切断了红发男子的腰椎骨,下半身已废,红发男子站立不住栽倒在地,用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攥住他的裤脚:“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打败我!” 男人挥去掌侧血光,再次开口:“在我们那儿,能杀你的有很多。” “你们?你究竟是谁?” “公子盟——林太羽。” 第八百五十一章 江公子上台了 公子盟——林太羽。 每一个人都将这个名字听进了耳朵里,深深烙在了心里。 这一掌终结了红发男子的性命,同时,场下无数人心也被摧毁成死灰,手中赌据票印一瞬间变得形同草纸,一文不值,无数腰缠万贯的富人输得一穷二白,就在这转瞬一刹,有上百个家庭因为这一掌而家破人亡。 有人忧虑自然是有人欢喜,那些将宝压在林太羽身上的几人脸上俱是笑开了花,最明显的就要数站在最头牌的黑衣年轻男人,长相清秀透着一股喜庆,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哈哈,我说的没错?太羽哥一定会赢,这个大块头就是看着唬人,根本就不顶用,更不值得君帅出马!这下来咱也是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了!” 身旁一身暗红烟萝裙的年轻女子则白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轻斥:“这种事情还用你个鸟人说!瞧你那点儿出息,赚一点小钱就嘚瑟成这种模样,没出息!” 黑衣男子怒道:“臭八婆,你说谁没出息啊!” “谁养鸟就数谁呢?鸟人,耳朵聋了?” “嘿,今天本就打算休战的,你这可是找骂……”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知是这一天中争论了第几次,骂的不可开交。 “真的……赢了!”苏尚萱大吃一惊,实在是这场战斗结束的太快,还没有做好正式开始的准备就已然完全落下帷幕。 她正出神之际,忽听得簌簌声响,江长安掏出了一身崭新的白袍套在了身上,再拾起一根金丝红绸竖起长发。 苏尚萱连忙从被窝中起身,草草套了一件蓝色长衫,整个过程中又是疼地鼻尖冒出一层细密汗珠,净白玉足踩在地面踱着金莲步子来到面前,踮起脚跟,双手帮着他细细整理衣饰,身为青莲宗的苏二小姐哪里服饰过他人?美目来回流转,手中的动作也是生涩,却是甜蜜到了心底:“你要出去?” 他嘴角一弯,笑道:“嗯,你应该好好休息。” “你真的拿我当成那些中看不中用花瓶不成?我现在即便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服饰你穿衣还是没问题的,本小姐可不希望看到你邋里邋遢的。”她嘴上强硬,手中动作却如弱风扶柳。 “大坏蛋,我问你,你既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本可以在一开始就出手,为何要等到他打到三十五场才动手?” “你钓过鱼吗?”他忽然笑道。 苏尚萱眼神更加疑惑,微微摇头。 江长安道:“人在钓鱼的时候会死死地盯着浮标,在浮标坠了三四下的时候再收杆,早了,鱼儿不咬钩,晚了,赔了鱼饵,鱼也没留住。第三十五场,差不多所有人都押下了全部的赌注,他们赢了这么多,也都赌红了眼睛,赌徒赌红了眼,就是一个输字,今晚血罗屠场进的账,能够建造出十个金笔经文阁!” 苏尚萱悠悠望了眼场下已经开始大片昏厥的人群,咬唇哀叹道:“你这大坏蛋还在笑,也不知多少人会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苏二小姐想的太多了,来到这里的可没有一个是三好良民,每个人手上都背着人命不说,有的甚至早就将自己的妻子与孩子抵押了出去,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怨不得他人。” “赌桌无赢家,他们全都知道这个道理,却都向往不劳而获,为什么?因为他们懒!”他俯瞰而去,像是俯视卑微的浮世众生,嘴角泛着丝丝冷笑道:“最聪明的赌徒,永远不是拥有最强的赌术,而是能拿住离开赌桌的最佳时机。” 她撅了下樱唇:“你又不是赌徒,都是谁教你的这些歪道理?” 江长安莞尔轻笑,不再回答。心中自有其他疑问,这个红发男子身后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挑衅江府?这一切不可能没有缘由。 苏尚萱拿住分寸不再继续发问,尔虞我诈,这种复杂事情知道太多只会自寻烦扰。 她踮着脚尖,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努力才够着那根红绸,仔仔细细拾起他的头发束起来。 苏尚萱的个子在女人里算是修长身材,但和挺拔的江长安相较起来差了大半头,昂头仰面正看得清楚他的眼眸,乌黑玛瑙石一样的眼珠中藏着一片星空,上面全是她傻笑的模样。 “好了,你小心……”苏尚萱又觉脸蛋微烫,抬手就欲推开,突然,那双大手环抱住了她的腰肢,微微提力,苏尚萱心中一颤,双脚已是悬空,全身紧紧贴在他的胸口,鼻尖触着鼻尖。紧张之下两手收紧,死死抱住了他的脖颈,丰腴的双峰与胸膛厮磨,阵阵酥痒。 “大坏蛋……你,你想干嘛?” 却见他俯身小鸡啄米似的轻轻一啄红唇,一触即分:“乖,等我料理完这些事,就接你回去,这几日不去天师府了,暂住在江府。” “暂住……江府?!” 直到他的身影走出房间,小妮子还傻愣愣地伫立在原地,半晌,骤然一跃钻回了棉被里,脸上的笑意比蜜糖还要甜,一会儿又变得紧张万分,痴痴自语:“他要带我回江府?岂不是要见到他的父母?怎么办?该说些什么?该称呼什么?” 血罗屠场之上一片山呼海啸,拍岸叫骂,甚至有的修士已愤然出席,若非有身着江府甲胄的卫士看护,早就恨不得上场将其诛杀! “烟儿师姐,这突然出现的人是什么来头?”另一个房间中,猴精瘦脸的弟子问道。一群人都跟着簇拥上去,寻知求索。 柳烟儿斥道:“还真当老娘什么都知道?不过这人既然说是公子盟,应该就和在金笔经文阁中那个叫做唐危楼的一样了。” 众人惊道:“这样说来,那就是江四公子的手下,那位江四公子手下还有这等强人?” 他们见识了唐危楼的家世背景,还道江长安身边聚集的都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骚客,没成想眼下这人就硬生生得给了他们一巴掌! 这时,就听一名弟子一惊一乍道: “看!江四公子上台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五十二章 公子的演讲 天色逐渐暗淡,但是那一袭白衣在灯光下却极为瞩目,散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林太羽拜见君帅。”那对充满杀气的眼眸中总算点燃出一道生机。 哗! 顿时,只见从场下观众席位中战出上百人,形态各异,男女皆具,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单膝跪拜: “属下拜见君帅!” 站在第一排拌嘴不休的年轻男女也是一脸正色,柳朝圣也立于一旁,百人愤吼,声音如春雷乍响,铿锵有力。 他们的眼神火热,嘴角都浮着笑意,一些平日里镇静非常的人在看到江长安时激动地呼吸颤抖,脸色红润,有的甚至眼角滚下两道热泪,就像是茫茫黑夜中瞧见一盏烛火,值得倾尽生命而守护。 眼前这个人是公子盟的主心骨,是公子盟的神,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力! 正在高声对林太羽指手画脚破口谩骂的数百人声音戛然而止,心中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在他们眼中这些跪地呐喊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洪水猛兽,爆发而出的强悍气势令人不可逼视,在这里每多留下一刻都是饱受煎熬,两股战战,几欲脱逃。 “这……也太帅了,帅到冒泡!”房间里每个弟子都失控地吼道,血液也跟着沸腾,渐渐不受控制。 苏尚萱也看呆了眼睛,随后又是嫣然一笑,无论何时,他都是那个曾经背她穿林海、冒雪下青莲的坏蛋先生。 江长安立身在台上,面向林太羽笑道:“晒黑了不少,也终于弄明白究竟是怎么杀人了?” “尊君帅之命,属下入沧州杀手盟,迄今为止已有两年,听闻君帅身体受创,特率各部统领归程。” 这下众人才明白他为何不说话了,即便是面对江长安,林太羽身上的杀意也无法像江长安那般收放自如,稍一开口,就如吐纳寒气,每个人的心底都冻到了冰点,惊寒莫名。 江长安抬起头,目光接连扫视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对视,对视者无不昂首挺胸,上百位统领同样回敬虎豹一样嗜血杀戮的杀气,在他挥手之际,全体齐刷刷地站立起身,整齐划一的程度令人心惊。 日常喧闹的血罗屠场,今日不知已是第几次陷入了死一样的静谧。 江长安缓缓开口:“你们有的人见过我,但是更多的人没见过。一些人听说过我,一些人甚至在我站在这里之前都还在纳闷儿——自己加入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盟会?就连那位所谓的君帅都是顾头顾尾,藏头露角的,就算是个屁,也得有点儿声响?” 诙谐的话语一时令人忍俊不禁,紧张压抑的场面立马缓和了不少。 江长安缓缓踱步,继续笑道:“也有的人,在看到眼前期待已久的君帅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心中未免失望,一定是在想:自己杀人的时候,这小屁孩一定还在穿着开裆裤玩泥巴?” 又有轻微的笑声。 “而对于那些外人而言,公子盟是个屁!不过就是几个有些钱两的纨绔公子过家家的玩意儿,成不了气候,就像是纸糊的窗子,远远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但是只要风一吹,全都漏了馅儿。也有人觉得辛苦,废力气拿来的成就,到头来却都不知道为了什么?不知道效忠的究竟是谁?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样的盼头?受到其他名门正宗人士嘲笑的时候,被指做邪道、魔道,觉得自己就像没爹疼没娘养的孩子,受了委屈也只有烂在肚子里,就连向外报出‘公子盟’三字名号的时候都有些心虚。” 这次,没人再笑。 江长安清了清嗓子,笑脸逐渐严肃,道:“现在我就告诉你们,公子盟要伫立所谓的正邪两道之上,我们要凌驾在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的头顶。我们非为正道,却要成正道所不能成之事,我们不是邪道,却要比世间恶人还要恶!” 突然,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口发问:“属下冒死斗胆求问君帅,如何才算正邪不分?属下曾经也入过一宗正派,但是被栽赃陷害说是偷了门中至宝,一路奔逃,实在是受够了奔窜求生的生活,经由鹰王余笙余老大介绍入了盟会,可那宗门依旧无休止地追杀属下,属下心想:若是反抗则是为公子盟树敌,若是不反抗却又咽不下这口恶气,属下不知,该要怎么做?” “当然要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公子盟的人不干偷鸡摸狗的事,但也不能被人冤枉,凭空吃着哑巴亏!”江长安笑骂道,“你记住了,以后那人再来就把他打趴下,打了算我的,打不过就是你他娘的没本事!以后也就别在公子盟混了,丢我的人!” “是!”那人面红耳赤,听得就要当场忍不住冲出去找人算账! 又有一人站起来问道:“君帅,俺是个粗人,机缘巧合下练了身本事,只因没那什么狗屁根骨资质在无数个正宗道门那儿吃了闭门羹,进入公子盟也是因为能吃顿饱饭,只是……只是俺上面还有一个老母亲,最近又娶了房娇妻,嘿嘿……正道宗门动不动就要割舍七情六欲,抛弃妻子,俺想问,公子盟会吗?” 他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身旁也有不少人目光中闪烁着希冀,这也是众人想弄清楚的问题。 江长安笑道:“我再说一遍,公子盟不是宗门,更不是栓人的牢狱,不久之后,公子盟会在盛古神州各处开设药铺、酒楼、学堂,老母亲生病了,到药堂抓药,孩子学书了,供养入私塾修习,这一切,都由公子盟亲属优先享受。记住,你们的命,是公子盟的,你们死了,妻儿老小公子盟来养!你们活着,妻儿老小过的更好!当然,那些没本事守住自己老婆的,可别来找我哭诉,老子不断家务事!” “哈哈哈……” 全场爆出轰然大笑,又渐渐趋于平静,眼神更加炽热。 江长安的桃花眸眼惶然低沉,冷喝道: “从今天起,我要你们都记住,我要那些曾经瞧不起我们的人都记住 ——我,叫江长安, 我们,叫做公子盟!” 第八百五十三章 金光寺 “公子一诺,赴汤蹈火!公子一诺,赴汤蹈火!!!” 全场沸腾,他们奋力咆哮怒吼,热泪盈眶。 江长安来到林太羽面前,一手背负在身后,一手伸出:“我想看一看,这两年,你究竟进步了多少?今日不比法器灵技,只试搏杀,林太羽,让我看一看,你是怎么杀人的?” “是!” 林太羽脸上爆发出磅礴战意,所有人的神色惊异,林太羽的实力他们有目共睹,如今君帅却直言较量,固然天资聪颖,可是不比灵技与法器,单纯论这肉身强悍程度与搏杀技巧,这可不是单纯的天资能够弥补的,他不可能挨得住那一掌! 林太羽全身的杀气毫无保留地释放,血罗屠场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空气好似变得难以呼吸,然而江长安的身上却恰恰相反,就如街上缓缓走来的干净少年,人畜无害,没有半点威胁,别说杀人,就连有无杀鸡的力量都让人怀疑。 突然间,一声暴喝,每个人的瞳孔骤然凝缩成一点,林太羽动了! 林太羽气息沉淀入灵元,全身的肌肉都爆发出一种皮肤包裹不住近乎要炸开的恐怖程度。 嗤!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快得令人发指,忽然间又出现在江长安面前,五指摊开成掌刀,虎虎生风,甫一凝出手势,拳风已劈得江长安白袍猎猎作响。 这是劈开红发男子的一掌,也是毫无保留倾尽全力的一击。 可就在这时,江长安眼中突现一点寒芒,另一只手仍旧背负在身后,右臂单刀直入—— 白衣飞袖,后发制人! 簌! 一触即发,点到为止。 江长安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穿插到了他的咽喉,如同剑锋的指尖停在半寸的距离,林太羽黑发如瀑布炸裂,飞舞凌乱,而台下林太羽身后的众人也被这股杀意割得脸颊生疼。 每个人无不是瞠目结舌,这种短暂的杀意体验太恐怖了,如果说林太羽爆发出的杀气是一汪海潮,翻江倒海,波澜壮阔,那这一袭白衣爆发出的杀意就如惊涛骇浪端点最凌厉的一点,似风口浪尖,转瞬即逝,却是这道海潮最凶狠的一瞬。 最恐怖的是他能完全做到收放自如,静时波澜不惊,动时鲸涛鼍 浪。 这完全得益于江长安吸收的道蕴,沉淀的道蕴将这些浮躁的杀意磨砺去了棱角,再加上有道心紫金莲,他现如今虽和真正的返璞归真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已经摸到了些许门道,足以自如掌控杀气。 林太羽面沉如水,整条右臂瘫软地悬挂着肩膀,像是无主之物来回晃晃悠悠,他疼地紧咬牙关,心怀感激,若非君帅手下留情,这条胳膊就远不是脱臼这么简单的了。 “卧槽……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没看清,太快了。” “仅仅凭借肉体就能达到这种速度,这,这还是人吗?”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两个眼珠恨不得都要飞上台,几乎无人看清江长安的出手速度。这段时间,冰羽曜隼先天速痕已经完全熔刻进了他全身每一块的骨头,即便是不使用灵力,他也能够达到非凡超人的疾速。 江长安笑问道:“你看到多少种变化?” “十三种。”林太羽颔首。狡如灵蛇,缠似蛟龙,只有他看的清清楚楚,就在方才一瞬,江长安的手掌贴着他的手臂穿入肩膀,只靠肘部的撞击将他的手臂震得脱臼,就在这一瞬,江长安有十三次杀掉了他的机会。 江长安微微点头:“你看出了一半。” 全场再度哗然,他们今日真正看到了君帅的实力,这就是公子盟的主人!绝对的领袖!或许对于一些正道门派大能强者面前,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他们都很清楚,眼前的白袍才不过刚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总好过一个七八十岁的大能强者来得更加实在,这使每个人都能够看到未来的曙光。 “君帅!君帅!君帅!……” 每个人都竭力地大吼,以这种野蛮的方式舒缓平静体内躁动不安的兽血! 很多时候人们愿意死心塌地跟着另一个人,并非只是因为他有过人的能力,更多的是他能够为自己带来希望,在他身上,所有人都能看到十年二十年之后的盛景! 就在群情激愤之时,忽见一道人影不顾阻拦慌慌张张闯入血罗屠场—— “我要求见四公子!别拦我!我要求见四公子!” 众人望去,眼见一个身着江府服饰的侍从急急忙忙地跑到台上,几次摔倒连滚带爬地来到江长安 面前,跪倒在地,惊慌失措道:“四公子,大小姐她……” “我大姐怎么了?”江长安急问道。 “禀四公子,府内突然出现了打量杀手刺客,大小姐在府门外遇刺,好在安然无恙,二公子也在画梅亭险些喝下了被人下了毒的茶水,家主担忧四公子安危,特命小人前来禀报,望公子快快回府。” 听到江琪贞与江笑儒无碍,江长安脸色稍稍缓和,眼中却陡然闪现出一点杀机,一手扣住他的咽喉,拎了起来,寒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侍从大惊失色,脸色堵血发紫,青筋外露:“咳咳……四公子饶命,属下是奉了家主之命……” “好一个家主之命,那我问你,江府的家主是我爹江天道,还是我爷爷江释空?” “是……是……”侍从眼神恍惚闪烁,脸上冒出阵阵冷汗。 江长安冷笑:“你来这里……不是你那位‘主人’下的命?” 侍从脸色唰得惨白,眼中一冷,双手一翻露出两道寒匕,左右两道夹击刺向两肋。 噗! 血花迸溅,他的脖颈直接碎成了肉泥,瘫倒在地。 眼看君帅当面险些遇刺,每个人眼中都是燃着怒火,竞相请命将那什么狗屁主人抓来! 却无人注意,那点点落在手背上的血珠突然间像是活了起来,顺着江长安的毛孔钻进了手心经络! “血毒!” 江长安心中一凛,毒素急剧扩张,胸中一阵血气翻涌。 只有林太羽瞧得所有状况,紧张道:“君帅……” “别过来!”江长安低声道,“冷静别慌,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是。”林太羽转头望了眼正处于群情积愤的众人,脸色努力恢复平静,“君帅,是谁下的手?” 江长安心中沉吟,侍从的确是要杀他,带来的消息也不见是假,阿吉终于还是出手了,同时派出各路刺杀,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混淆视听?三场赌局,他最想要的却是自己身旁的笨丫头,而今日笨丫头根本就没有跟在身旁,而是跟着母亲一同前往了…… “不好!” 倏忽间,他眼中猛然浮现一丝亮光:“金光寺!”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五十四章 萧条的萧 金光寺位于江州西北方向,出北城门西进三十余里,可见雪山连绵,其中最为雄伟壮丽的佛安峰上,红墙庙宇屹立风雪之中已达数千年。 江州被誉为盛古第一险地,路途崎岖难行自是不必多做赘述,想要走上佛安峰,必要先绕行跨过北海分支出的一条百丈宽的江流,好在现如今在河流上空多了一条铁索吊桥——铁马飞桥。 传闻在很久之前,江州还是名为夕照国的时候,这座寺庙就已然存在,夕照国覆灭之时,金光寺广开善门,普渡众生,救济战乱中的疾苦之人,尽管路途遥远,山路险恶,仍是香火鼎盛,即便是大雪连天,深厚的雪地中也总有那么一串上山的脚印。 后来,夕照国覆灭,国主夜将被戮,江府请来盛古神州第一机关师甲人兵建造七七四十九处风水宝地设坛作法,以佑江州之运,更有机关陷阱无数,除此之外,也造了这一条“铁马飞桥”。 铁马飞桥长足三百丈,以三十六根铁索与一百零八根撑天柱打造,光是这一道桥耗费的心神与资金就远远超过了江府摘星楼。每一根锁链都是耗费珍贵无比的寒山玄铁冶炼,积雪不沾,砂锈不腐。 整座飞桥这一端连接一座高山的山巅,另一端则直接坐立在佛安峰顶端,只要走上高山顶,走过飞桥,就能直接来到寺庙院门前。 而江府建立这一条便捷桥梁的原因也无他,只是想让当时刚过门儿的家母司雪衣能够更安全更方便地拜佛烧香,诵经还愿。延续至今,也就成了寻常人烧香拜佛的必经之路。 然而天色昏黄之际,金光寺外,铁马飞桥前,一片痛嘶,杀伐纷乱。 但听一声当啷刀剑斩断的声响! 铁马飞桥,断了! “保护家母!” 寺院内香炉被斩做两段,尸体横陈,有身着白衣的杀手,有上香请愿的香主,也有念诵经文的和尚,更多的还是要数江府黑甲侍卫。血流成河,金戈乍响。 一群侍卫守在内院门前,佛堂之内,司雪衣岿然不动,镇静跪立在佛前,双手合十,颔首诵经,超度着院外的亡魂。 堂中另有数十名僧人,如往常一样端坐在蒲团上,合声唱诵,这些和尚皆是修行的高僧,他们修行的不是道法,而是心性,早将生死看得淡然,人世间起起落落,浮浮 沉沉,便如佛前一盏明灯烛火,悠悠惶惶,自在处世。 “娘亲,外面那些人是谁?”若若似模似样地跪倒在一旁,抬头问道。 司雪衣轻轻一笑:“若若怕了?” “若若不怕。”小丫头甜糯糯地笑着,似是炫耀道,“和叫花哥哥在一起的时候,这种事情可多了。” “我可怜的孩儿……”司雪衣将她抱在怀里,眉间写满了心疼。 “娘亲,你为什么不怕呢?”小丫头又问。 司雪衣依旧轻笑:“曾经怕,但和若若一样,习惯了也就不怕了。以前啊,也总是有人要杀娘亲,但是最后……” “最后都没有得逞。”小若若笑道,“若若明白了,娘亲身旁也有一个‘叫花哥哥’!” “叫花……”司雪衣微微出神,婉约一笑:“差不多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往常司雪衣都是有渔常客这样的强者护持,这次想着是上佛门上香,不宜带杀气过重之人,也不顾江天道的苦劝,执意只带了几个寻常侍卫,今日结果是福是祸也是难料。 小丫头又跪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了枯燥:“娘亲,我想到后院去看看,可以吗?” 司雪衣稍微犹豫,笑道:“只准在后院玩儿,可不准走远了。” “嗯。”小丫头兴奋地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向了后院。司雪衣眼神微微示意下,身后最后两名侍卫也跟了上去。 金光寺后院中摆放着一百零八尊罗汉金身佛像,每一尊都有寻常人一样大,形态各异,金光熠熠。 院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尊四角方鼎,插着三株半人高的朝天香。 小丫头眼中充满了好奇,摇晃着脑袋,眨动着长长的睫毛来回兜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玩的不不亦乐乎。 突然,院子中不知从何冒出一道白衣杀手身影,手中握持冷锋寒水剑,直向她冲来! 小丫头吓得一动不动,呼吸颤抖。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杀手已跃过她的头顶,锋芒毕露,只听锵啷作响,剑已回鞘! ——地上多了两名江府黑甲侍卫的躯体。 白衣杀手转过身来,一对黑瞳冷冷注视在她的脸上,像是宣判了死刑,却迟迟没有动 手。 若若害怕地一步步向后退去,粉白烟水长衫蹭到石像,身法笨拙,几次将要摔倒,不知何时,身上已不知不觉蹭满了灰尘。 忽然,她倒行的脚步一停,撞在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回身望去,眼前正站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 他身穿一身漆黑如墨的束身长袍,五官雕刻般硬朗分明,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随时都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乌黑长发一泻而下,放荡不拘。给人一种清秀干净的感觉。 在他手心,正把玩着一件拇指粗的无暇空心白玉,只是此刻目光全然都在她的身上,就连最喜爱的白玉也被打入了冷宫。 “你……你是谁?”小丫头也出奇得不再害怕,脱口而出。 “我啊?”他嘴角一弯,“先等一等……” 在小丫头疑惑的眼神中,他一步步缓缓去,来到白衣杀手的面前,一只手随意搭在了他的肩上,脸上露出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 他收起了正在揉搓的白玉,弯腰从雪中随意拾起了一根潮湿的木杈,长长叹了口气,摊开两手淡淡说道: “我的命令很清楚,我说保护好她,没说要伤害她。保护……伤害,伤害……保护,这两个词意听起来就这么相似吗?” “属下……属下只是想要杀掉那两个护卫。”白衣杀手紧张万分,喉结抖咽一下口水,冷汗涔涔。 “哦,原来是这样,还真是个好理由……”他脸上攒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平添了一分残忍与寒冷: “可你吓到她了!” 噗! 冷笑之时,那根木杈狠狠捅入了白衣杀手的眼中,直捣头颅,他连续不断地挥动手臂,插了十多次,搅拌到血肉模糊,半个脑袋都凹陷下去,木杈贯穿脑后! 白衣也终于解脱似的栽倒在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草!我刚换的长袍!” 他这才察觉到黑袍上的血迹,低声咒骂着又狠狠踢了几下尸体,才仰天舒了口气,回过身再看向若若时,他的眼眶没来由得红了,风中积蓄起两点晶莹,眼神已倾尽所有温柔,笑得傻里傻气: “记住,我叫萧纵横,萧条的萧,无路纵横的纵横。”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五十五章 只为来看你 他的声音也很温柔,像是唯恐惊到她,正欲走近,低头看了眼身上血珠,再看小丫头脸上也涌起几分惧色,当即解去袍带,站在雪地中央,冒着大雪又掏出一身一模一样的黑色敞袍披在身上,才缓步走去。 簌簌,又是一道人影响动,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飞身入院,同样身着一身杀手白衣,她的个子高挑,都要比得上一般男人的身高。一身英气勃发,倘若江长安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眼前的女人可不正是在观月阁顶死掉的慕容阮香? 可再仔细看又有些许不同,眼前女子天生媚意,体态相较慕容阮香也更为丰满,前凸后翘,在看向其他女人时眼中也没有半点兴趣,很显然,她并不是那位‘采香’的阮香公子。 女子瞥了眼地上死尸,正色道:“禀主人,江长安正在赶来的路上,属下如今可以前去……”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擅自对他出手,明白吗?”他轻轻笑道:“慕容珂,我知道你想为你的姐姐报仇,但你也不想看到我的计划功亏一篑?” 女子恭敬道:“属下的命是主人给的,绝不敢误主人大计。只是……姐姐死在江长安手下,属下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髓!” “别急,会有机会的……”他轻轻笑道,动身向小丫头走去。 积雪踩塌得咯吱吱作响,前院中不停传来各种打斗嘶吼,这里却是一片净土,容不得任何人染指半分。 雪下得更大了,就如铺天盖地下落的鹅毛,铺陈在院落之中,遮蔽了斑斑血迹与僵硬的尸体,这里还是银装素裹,皑皑纯净,极乐佛门净地。 眼看他越走越近,小若若害怕极了,惊慌下意识地说道:“你……你不要过来!” 簌…… 他的身影果真定格停住,一只脚还悬在半空,听话地一动不动,笑道:“好,我不过去,我听你的,只听你的。” 大雪地上杵着一个稻草人,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整整半柱香的时间,他纹丝不动,身上落满了积雪,快要堆成了 一个雪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笑得满足,若是仔细看就不难发现,那双眼睛从进门伊始就没有离开过她,真正一眨未眨,落雪落在了眼睑,被积蓄出的水珠融化,自脸颊滚落,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雪水: “江长安认为自己很聪明,趁着血罗屠场的机会召集各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自身的实力,不仅仅可以稳固自己在公子盟真正的霸主地位,笼络人心,又趁机狠狠赚了一笔。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故意拖到第三十五场,正是我求之不得,天赐良机。他绝不会想到,我废了这么大的周章,只是为了来看你。” “你认识叫花哥哥?”小丫头眼睛一亮,放松不少,好奇问道:“你……你是他的朋友吗?” “朋友?”他呵了口寒烟,“算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早在遇见你之前,我和他就认识了。” “你认识我吗?”小丫头更惊讶了。 他忽然动了,脸上咧嘴笑得像个傻子,突然跛起一只腿,一瘸一拐走来,恍惚间他又变回了在酒楼中奔忙来去的倒茶小二。 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跟前,两手背在身后,笑道:“我给你变个戏法?” 说着,那只背在身后的手掌恍然掏出一串鲜红晶莹的糖葫芦,却甩手丢在了雪里,在小丫头错愕的眼神中再捡起,一时间他的洁癖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顾三七二十一啃了两枚红果,那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像极了一个街边刚捡到半串糖葫芦的乞丐。 接着,他竟又将剩下半串还沾着雪粒尘泥的糖葫芦塞到了若若手中,满怀期待:“还记得吗?” 若若被他吓了一跳,手心一滑,那半串糖葫芦随之掉落在地。 “没关系。”他眼中微微一黯,手心中又掏出那节拇指大小的空心白玉,急急忙忙递到她面前,邀功似的笑道:“这个呢,你还记得这个吗?” 待看到那精致的小脸上两眼茫然,他脸上充满一股失落,泄了口气。 “你果真都忘记了,忘了好,也不必日思夜想,徒增 烦恼无数。” “我虽无法杀了江长安,但却能让你忘了他。”他一手忽地伸了过去,眼中点点灵光侵袭,就要用读心之术抹去她心中想法,岂料就在这时,若若身上轰然浮现一记乳白色的光芒,散步熠熠光辉,骤然将这道灵光弹射回去,并且多了两分杀意。 萧纵横大吃一惊,再想闪避有所不及,眼前一黑,脑海针扎般绞痛,所幸自己打出的这道灵光威力本就微弱,定了半晌渐渐恢复:“这是长生灯神兵本源?神兵本源在你的身上!” 他嘴角跟着浮起笑容,大笑不止:“真是有意思,也好,在你的身上我也放心。江长安很快就能够来到这里,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你愿意跟我走吗?咱们永远离开这里……” 他说着,一张大手就欲伸往她衣角抓去。 “不要!”小丫头挣扎之下猛地抓住他的手掌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站于一旁的慕容珂骤然冷喝道:“大胆放肆!伤害主人者杀无赦!” 正要上前,却被萧纵横冰寒的嗓音镇住:“你如果也吓到她,我保证你死的比地上那个更惨!” “属下不敢!”女子惶恐,看向若若的眼神却多了道愤恨妒火。 他手中吃痛,却不再动。 过了一时片刻,好奇他怎么没有反应?小丫头怯生生地睁开双眼,小心翼翼松开嘴巴,眼见在他手腕处多了一排细小牙印,不深不浅,更没有半点血丝。 他并无任何怪责之意,继续进了一步,那只悬着的手掌却没有控制她,而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衣角,粉白衣袍在诸多佛像上蹭的满身灰尘被轻掸拨去。 身后的体态窈窕的慕容珂既嫉恨又是震惊,主人素来最讨厌脏污,眼下两手却沾满了灰尘。 他轻轻笑道:“时间到了,下次再来看你时,不要再怕了,也不用再蹭的脏兮兮的。” 说罢,身影飘摇转身化成两道神虹消失天际,院门外的打斗声也跟着停歇,战斗如潮起潮落,来得急,去势也快。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五十六章 异常 “主人,属下不明白,主人想要直接将这女子绑走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回到江州城角客栈中,慕容珂心底有些不满,拼了数十条人命,就是为了看一个小丫头? 她看着面前这个在房间中缓慢踱步运筹帷幄的年轻男子,眼中既是崇拜又有爱慕,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的行径今天会这样的古怪?那个傻乎乎的女子又是什么来历? “属下斗胆猜测,主人迟迟不杀江长安是因他与那女子结了灵契?”慕容珂道,凡结为灵契的两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江长安死了,方才那个女子也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萧纵横依旧没有开口,双目半睁目视着双外,那双眼睛中平淡地如一滩死水,翻不起一丝波澜。 慕容珂心中越想越愤恨,咬了咬牙,猛地一跃上前从后抱住了他的腰肢,丰满的身躯全然贴在了他坚实的背上:“主人,属下对您倾慕已久,可您为何从不正看属下一眼?为了主人,属下愿意付出一切,即便是主人叫我死,属下也可溅血当场,只愿能够求得主人一次在金光寺中那般的眼神,死也值了!” 她一边说着,丰满双峰两点隔着薄薄的纱衣有意无意擦蹭着他的后背,慕容珂眼中闪烁着欲望的火焰,同时也完全有信心,多少人觊觎这这幅前凸后翘的躯体?就算是走在大街上,还没有几个人不多看上两眼,从前她一直以为是他有龙阳断袖之癖,可今日萧纵横看向若若的眼神让她陷入了疯狂的嫉妒,自己这幅近乎完美的身躯如何比不上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丫头? 她缓缓闭上双目,红唇娇艳翘起浅浅的笑意,好像已经看到了主人回身深情一吻,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可世间许多事往往事与愿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放开!”他冷冰冰地说道—— “脏。” 在他眼中,时间一切都是污浊,这些人无不是爬虫,这个爬 虫含义所指并非是低微,而是恶心! 眼中所见皆是爬虫,肮脏的爬虫玷污了这个本应洁净无暇的神州世界!那些真正干净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他不仅是觉得这浮在半空吸入口鼻的灰尘污秽不堪,这行走世间忙忙碌碌漫无目的、乃至苟且偷生的人都要比泥尘还要脏!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 脏!慕容珂的身子猛地僵住,心脏绞痛,这痛有几分,对那个蠢丫头的恨意便增添几分。 萧纵横眼神阴郁至极,与金光寺上站在若若面前的优雅男子完完全全判若两人:“我让你放开!” “属下不明白,那个蠢丫头有什么好的,竟值得能够让主人如此兴师动众,劳力伤神,反倒是属下与姐姐跟随主人多年,主人却是连正眼瞧也没有瞧上一眼,凭什么?在金光寺中,主人眼中含情脉脉,属下真想将她一刀杀了,取而代之!” 砰! 一声闷响。 萧纵横霎时已转过身来,手掌掐住她的咽喉按在墙壁。 眼中的阴沉恐怖到了极点,低声道:“取而代之?就你也配?你胆敢伤她,我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你记住了,这世间没有人可以与她相提并论!没有!” 慕容珂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双手瘫软似的垂落,他此刻掐着脖子的手心也是多铺了一层干净绣帕,没有触碰她一寸肌肤! 萧纵横又目视窗外,阴冷的眼色中闪烁着一丝得意:“噬骨血毒,侵髓断骨。江长安,我虽不能杀你,但却能够让你再变成一个全身瘫痪的残废,也就毁了你的灵元,没有灵力根源,我看你还如何保持这灵契……” 话虽这般说,但萧纵横脸上的笑意却是不知不觉得冷却消散,心中总是充斥着一股强烈的不安,像是真的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又低下头,只见手腕处的牙印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两排极其浅淡的痕迹。 他微微皱眉,又忽的想到什么莞尔一笑,抬手,张嘴,锋利的牙齿咬在了牙痕所在的位置,在慕容珂惊异的眼神中,牙齿割破了皮肉,一点点鲜血无声滴落。 …… 接连三天时间,每个时辰慕容珂几乎都会派出人前去江府查探消息,可是得出的消息也让她心中产生了疑惑——江家唯一一个健康的公子得了不治之症,平常的情况而言,江府此时应当是第一时间封锁消息,泄不出半点口风,再接着遍访名医求仙问药。 而在计划中,慕容珂只需接着再散拨出江长安中了噬骨血毒,便能推波助澜,背后插上一刀,不说其他,就光是目前根基不稳的公子盟都要因此事发生动乱。 可事实恰恰相反,这几日江府非但不平静,竟然还喧闹非常—— 第一天的时候,江州另外一个鼎鼎大名的纨绔公子陈平生回到了江州,不顾舟车劳顿,第一时间入江府拜访。傍晚时分,又有龙族龙囿灵领头的诸多强者特地从东洲赶来北海,登门拜谢,江四公子又唤来陈平生,一同大宴宾客,当夜风月湖上,迎安阙灯火通明,琴瑟未歇。 第二天一大早,江府总算消停了片刻,而就在慕容珂打算散播出江长安身中噬骨血毒消息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先一步散出了江四公子得了重症的消息。紧接着,街头巷尾各种流言蜚语难辨真假,有传说江四公子得了重症瘫痪在府内,又说是旧伤复发活不长久,也有的说只是受了小风寒,最离谱的也有说他已经身消命陨,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 可就在第三天,整个江州就连小孩子都听说了不下五个版本流言的时候,江长安突然出现在了集市上,带着苏尚萱、陆清寒跟随父母一同逛街买菜,看上去健健康康,没有半点不适。 这下所有传言俱是烟消云散,再有人听到这“噬骨血毒”的传言时,也只是呵呵一笑,不以为意,还以为是哪个家伙随意捏造的谣言。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五十七章 先礼后兵 第四天的时候,百无聊赖,也不知江大官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兴致,对陆清寒与苏尚萱提出了一个建议——携美出行,踏雪冬游! 可还没等过半个时辰,这个消息就通过陆圣女传到了司雪衣的耳朵里。 家中风景再好,看得久了也是味同嚼蜡。正巧趁着难得团圆一次,不如一同出游? 司雪衣与大公子江琪贞自是意兴盎然,江笑儒笑眯眯地点头同意,倒是江天道心中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见得司雪衣都发了话,也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儿了。 于是本来好好的携美出游,就这样生生得变成了全家总动员。 阳光明媚,天空一碧如洗,晴朗少云。 难得见得一次好天气,一行人来到城外一处山谷。 眼前的景象一时间让江长安与陆清寒相视一笑,眼前景三分像极了锦州花月冈,尽管寒冬冰雪,却有枝繁叶茂,玉带飞瀑。 四壁山崖顶上,老树郁郁苍苍,山壁怪石嶙峋,山谷中央正有从石壁上流淌下来的数十道溪流汇集成的水潭,清澈水面倒映出一副山水美景,渚清沙白,飞鸟来去,水面寒烟弥漫,宛若画卷。 而在水潭周围,种满了寒梅,粉白梅花傲立枝头,称不上牡丹那般美轮美奂,多姿多艳,却也堪精彩绝伦。 寒风裹挟零星雪粒拂过,又扇起一阵积雪,沙啦啦地响,空气中带着山野中自然的、青草与薄荷味道,光是置身其中,就有让人心情愉悦的神力。 苏尚萱与小丫头若若蹦蹦跳跳得走在最前方,脸上漾起无法抑制的逾越与满足。两个人年龄相差无几,苏尚萱心中也有几分孩童稚气,和小丫头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后来干脆就在梅花林中一大片空地中放着风筝。 江笑儒支起一张木桌备好笔墨纸砚,绘下眼前难得的安乐美景,阿璃立足在其身后,同样支起一张茶几,起火温茶。一切看上去好像和在画梅亭时也没有什么不同。 陆清寒被司雪衣与江琪贞拉扯在了一旁,自从当日在江长安劝说之后,善母又对这位圣女有 了一番深入了解,听了二人最初相识的过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此时正抓着圣女的手腕坐在一旁小声不知说着什么。 母女轮番教导,江天道则负责在一旁忙着端茶倒水,过不了多时也不知这无良老爹听到了什么,脸上憋着一股坏笑地看向自己,让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毛毛的寒意。 再见陆圣女也时不时地看向自己,眼中罕有地露出羞色,不用说,聊得肯定是传宗接代的“大事”。 “这下倒好,又只剩了我一个。”江长安登上一棵寒梅树,身子斜斜得半荡在一根还不及小拇指粗的细枝上,微风吹来,身子跟随着枝叶一同轻轻摇摆。 他的目光自几人身上一一划过,嘴角不自觉地撅起一道轻松恬淡的笑意,人生单纯的快乐很少,眼下就算得一种。 只可惜总是有一群不速之客打扰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没过一会儿,山谷中浩浩荡荡开来一群修士,足有上百人,尘烟滚滚,雪瓣纷飞。 他们衣饰统一,灰白色的道袍上绣着一个棕黄色大字——甲。 甲第道盟的甲! 人群中簇拥着的一个女子,样貌俊美,一双狭长的凤眼,眼中却多是藏着阴冷。若是江长安转身看上一眼一定会说认得,正是在百将窟中被他下了毒药、女扮男装的小道士,仙猿指许青哲的姘头,也是甲第道盟盟主的宝贝女儿,孙罄。 走在最中央的为首者乃是一个穿着金袍的中年男人,脸若顽石雕刻,面色铁青,五官棱角分明,石头一样冷峻,一路走来脸上表情纹丝不动,若非还眨着眼睛,还道是行走着的僵尸,一身金丝线缕串联而成的鹤氅道袍,胸前未有字眼,腰间却别着一块纯金炼制的令牌,铸有“盟主”二字,正是甲第道盟盟主——孙鹤第。 大队人马中不见有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就连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修士都是寥寥无几,多是花甲之年,最年迈的长髯花白,耄耋老翁,步履蹒跚,老态龙钟,拄杖而行。 一路行来,孙罄的嘴巴没有停下过片刻,眼神阴狠地 盯着桃花林中那袭耀眼的白衣,不时冷笑,就像是猎人寻到了属于自己的猎物,急不可耐地张弓放箭。 一行人来到了树下站住脚跟,无形之中上百种威势交织混合在一起凶猛袭来,枝头梅花都被镇得颤抖飘落。 孙罄横眉冷对,娇叱怒喝:“江长安!怪不得你没有在江府,原来是装成了个缩头乌龟躲在了这里!快快下来受死!” “罄儿,岂能这种语气与江公子说话?”孙鹤第抬头淡然道:“小女不懂礼教,还望江四公子不要怪罪。老夫孙鹤第,此次前来实乃有要事商榷。江四公子真是好兴致,寒冬腊月跑来此地享乐,也幸得如此,老夫才能有幸一睹江四公子的风采。” 孙鹤第与许多人打过交道,狡猾的奸商、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蛮不讲理的屠夫,上到皇室贵族,下到贩夫走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与这等欺软怕硬的傲慢公子讲事情他也最拿手擅长,先礼后兵! 可是等了片刻,树梢上的人一点动静也是没有,根本没有接下这个话茬儿。 孙鹤第表情沉郁:“老夫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多日前东灵沧溟峡谷百将窟中江公子喂下小女吃下的毒药,此药无药可解,每三日一发作令人痛不欲生,可当日江公子所给的丹药已经消耗殆尽,此次前来,老夫就是要为小女讨一个公道,要一个说法,还有——讨回解药。” “江四公子,若是有彻底解来这毒丹的解药,对于你我而言都是好事,倘若没有,那老夫只好请江四公子回到东灵圭贤郡,下半生就在那里渡过!江四公子不用担心自身安危,甲第道盟安全无虞,保准江四公子绝对想死都死不了……” 一大堆话说罢,孙鹤第目中已多了些萧索冷然,气氛都变得几分肃杀,现今已道出来意,无论他如何选择,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只需动手,绝不多言! 就在此时,却听枝头传来淡淡声响—— “呼噜……”轻轻打呼声。 顿时所有人眼珠都要甩在地上,大跌眼镜,睡……睡着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五十八章 若是我偏要拦呢 好一个张狂的小儿! 这是每个人的真实想法,上百位闻名遐迩、家喻户晓的人物齐齐出现在任何一处都是引起轩然大波,说句地动山摇都不为过,但眼下这小子非但无视众人,还在上百道锐利眼神中阖眸小憩。 “父亲,何须与他多言,鳄人周到师叔与黄龙师叔都是葬身于此人之手,沧溟峡谷中诸多同门丧命也是与他脱不了干系,此子该死!”反正在沧溟峡谷中其余甲第道盟弟子都已死无对证,孙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脏水全部泼在他的身上,怒喝道: “江长安,受死!” 她长袖中抖出一根长鞭,足下蹬着梅枝跃起三丈,长鞭甩动快若闪电龙蛇,转瞬刺出二十七下,道道直冲咽喉眉心等致命处。 忽然,一道杀气凝结,袭背刺骨,孙鹤第大喝:“不妙!罄儿快回来!” 那双狭长凤眸比毒蛇还要狠恶,离弦之箭如何还有再收回的道理?即便是死,今日也要与这竖子同归于尽! 鞭子锋芒刺到身前,江长安双眸陡然睁开,一道金光闪烁消逝,右手手腕轻轻扭动,食指中指弹拨在身旁朵寒梅花瓣之上! 簌簌! 连声噼啪轻响如同爆炒豆子,虚空飘舞坠落二十七瓣梅花,落地前断裂两半。 孙鹤第长袍挥舞,凭空展成一丈宽,遮蔽在了孙罄身前,低声断喝,拢袖将她扯回了身旁。大手再从袖中探出,已是多了三瓣梅花:“多谢江四公子手下留情!” 那一袭白衣依旧没有答话,坐起身子抻了个长长的懒腰,盯着孙罄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孙大小姐,东灵距离江州距离数万里,什么风将孙大小姐吹来了?哟,还带了这么多人呢?失敬失敬,不好意思,没有看到。” 众人都在寒风中晾了半天,都要风干成腊肉了,你他娘说没有看到?顿时每人都有想要将他活活砍死的冲动。 “江四公子这是在成心戏弄老夫不成?”孙鹤第冷笑道,“老夫固然知晓这江州最大的氏族中江府为总府,可称一家独大,但是老夫既然敢来此地便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还请江四公子给出毒丹解药,对你我都是好事!” 孙鹤第道:“这几日江州还真是热闹至极,一路行来难免听到江四公子各种各样重症难愈的消息,本来老夫都是不以为意,但是就在昨天,老夫又听人说到一种传言,江四公子身中噬骨血毒。在这荒郊野外,江四公子认为一个受了剧毒的洞墟境初期修士,只身一人可有力量能够在我等手下脱逃?” 江长安所在的梅树距离江琪贞司雪衣几人有近百丈远,见得几人没动静,这上百名气势汹汹的修士还以为这几人是哪户出外游玩的寻常人家。 江长安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兀自摇头:“无需百人,光是孙盟主一人就能轻易拿住这小小的洞墟境修士。” “江四公子果真是聪明人,那就还请下来跟着老夫走一趟?免得再动了干戈,伤了和气。” “不就是解药吗?拿去。”江长安伸手扔出一枚瓷瓶,孙罄接在手里打开一看,眼中喜悦顿时结成冰块:“一瓶解药!又是那种一枚药丸只能支撑三天的解药?!我要的是能够从彻底治愈的解药!” 孙鹤第耐心也被磨去大半,语气森寒:“还请江四公子痛快些,直接给出真正的解药!免受苦楚!” 江长安道:“三日腐骨丹,九十余味毒药配比做成,每一种毒药的配比顺序、用量极为讲究,若是记错了一味顺序,这解药吃下去可就是毒药,无力回天,容我再想些日子,说不定就能想出这解药的药方。” “要多久?” “很快,也就三两年……” “岂有此理!”孙鹤第算是明白,他根本就没有给出真正解药的打算,金色长袍呼哧作响,兜起漩涡飓风,整个梅花林子数百颗梅树,不计其数的梅花全部鼓动摇晃,飓风爆射而出! 一瓣瓣梅花串联成箭矢,四边八方,铺天盖地地刺去! 无数道箭矢转眼化作锁链,撑着飓风扶摇而起,好似千万道龙蛇涌动飞舞,搅动而去! 同一时刻,孙鹤第双手急速结出印法,口中咒念: “葵木牢!” 噼啪裂响,地面裂开龟背似的网状格纹,数不尽的深棕色枯木树根破土而出,以江长安为中心, 包围成圈伸展到半空,串联成网! 木牢与梅花锁链双管齐下,就欲生擒他! 江长安面色淡然,悠悠伸出右手掌心一点金光—— 霎时间,面前的木牢与花锁去势一泄! 洞墟之力,时间凝滞! “这什么怪异道法?有传此人乃是妖道,果真是真的!” 身后的老者俱是听也没听过有这等洞墟之法,实在诡异难测。 “想跑?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孙鹤第金袍招展,抬脚之际,一道道树根悬铺成一块块阶梯,漫步其上,却听半空一道轰鸣,他的五指齐屈探出一道金色惊雷。 轰隆! 江长安身体微微震颤,金雷直接迎头劈在头顶,打碎了洞墟之力,好在他的肉身之强横在场无人能及,仅凭肉身抗下这道雷芒。 没了洞墟之力,梅花锁链与木牢再度鼓动而起! 江长安自树梢侧身跃下,却见身后紧接一道寒芒跳起,孙罄长鞭射出,啪得一声脆响,鞭子砸在了他的肩上,孙罄刚要大笑,就见长鞭没有打得皮开肉绽,只是将衣服劈开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肉身毫发无损,孙罄半张笑脸面如土色。 江长安指生一点金芒,轻声念奏: “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山灵木精皆道友,拜有三两香火钱。道友请路!” 簌! 那点金芒霎时如同烛火般散入半空。 哗哗作响,梅花锁链与木牢忽然一动也不动,慢慢得竟是不听得孙鹤第的术法所唤,梅花凝聚的锁链立马溃散,洒落在地,木牢树根龟缩回了地下,尘归尘,土归土。 “是开天术!” “这开天术竟还能开出灵法道途!” 当场上百人眼中泛着精光。 孙鹤第冷笑:“江四公子这一身才能搁在这里果真是浪费,如此一来,老夫更是要决定带你回甲第道盟!谁也阻拦不住!” 话音刚落,忽听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更冷漠,也更含杀气: “若是我偏要拦呢?!”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五十九章 皇廷内侍 江琪贞与司雪衣两人仍然在联合教导着陆清寒,原地未动,苏尚萱和若若两个小丫头溜风筝跑得累了,就蹲在河边儿看着江天道拿着一把削尖木棍叉鱼。 说话者是谁?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山谷梅林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众人马。 站在众人背后,三十余人身着明晃晃黑色甲胄,个个杀气腾腾,手握长缨,坐骑灵兽,跨带斩马腰刀,背负圆月长弓,整个配置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这群人马为首之人,二十四五岁,一对翦水秋瞳,笑意盈盈,眉心点着一点朱砂红,更添几分清冷高贵。 她身上所穿是件暗红色的贴身长衫,金丝玉带束在腰间,其外套了件淡黄色的瑞兽锦袍,长发似男人般竖起高高发冠,用一根与江长安头顶一模一样的鎏金红绸绑扎,身姿挺拔,英气勃发,若非两颊淡淡胭脂粉红与胸前高耸挺拔的两握峰团,就像极了一个俊俏的小相公。 也因这群人的到来,吸引了不少其他吃瓜民众,整个寂静空旷山谷顿时显得热闹了不少。 “玉凝公主!” 众人大惊失色,却也没有行跪拜大礼,虽说修行门派就算再厉害也没有与皇室抗衡的本事,但是甲第道盟所处圭贤郡的地理位置却是较为特殊的存在,不偏不倚,正是存在东灵国与蛮丘国相邻的边境地域。 多年来两国争斗不休,大大小小战役打了不下百次,持续了数十年,这座州郡的归属到现如今也没有个真正定论,渐渐的就成了一个灰色地带。 正因如此,严格来说甲第道盟并没有归属任何一方国土,甲第道盟的弟子自然没有朝东洲公主下跪行礼的义务。 孙鹤第冷冷一笑,像是也为了提醒司徒玉凝这一点,开口道:“东灵国玉凝公主竟然也不畏路途遥远来到江州,早听闻司徒玉凝与夏周国一个修行者来往密切,今日看来这诸多传言也不尽为虚,怎么?玉凝公主也要插手此事?” 身后孙罄也跟着不屑笑道:“圭贤郡不属东灵,也不属蛮丘,你司徒家还想要用皇权 二字来镇压我甲第道盟不成?痴心妄想!再观公主殿下这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歪瓜裂枣,臭鱼烂蟹,也想要阻挡住甲第道盟所有强者?痴心妄想!” 司徒玉凝眼中根本无有旁人,一步步朝着江长安快步走去,就如豆蔻妙龄的怀春少女,脚步越走越快,猛地一把挑起搂住住了他的脖子,轻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高不高兴?” 江长安自然地揽住柳腰,脸上也泛起笑容道:“公主大人日理万机,勤于公务,怎么也有空来了?” “本公主此次前来可是特地代表东灵国与夏周皇室商议结盟事宜,只是恰好路过江州听闻风景秀丽,就顺便来看看,某人可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本公主是为而了他来的。”司徒玉凝嘴上这般说着,两眼已经幸福得闭在他胸口。 路过江州?还风景秀丽?江长安不禁嗤笑,江州位于夏周极北苦寒之地,而东灵位于南部,夏周国京州正处于二者之间,傻子也不可能会路过。 “登徒子,你可是叫我好一阵担心,你怎么这么傻,莽撞地冲向琅嬛阁,就连说也不与我说一句,我听到消息时你都已经离开了东洲,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无关紧要的旁人?”司徒玉凝没有力气的一拳锤在他胸口,温怒质问道。 “我不舍得你担心。” 司徒玉凝一抬眼,水眸楚楚可怜:“这句话还算诚恳。刚一进入江州,就听闻有人提到江四公子身陷囹圄,重症难治,还有说你已经……已经……” “说我已经死了?”江长安笑道。 “你还有脸笑,我可是提心吊胆怕极了。问了江府守卫,他们说你出外云游,好在你江四公子名气大,一位大娘透露了方向,我这才能够寻来……”司徒玉凝眼眸微微一瞥看在了他的手背上,见有腐骨血毒的斑迹,心中一痛,她心思聪慧,当即便知晓了这些谣言都是他自己的作为,目的就是为了遮住有人暗怀鬼胎,散步腐骨血毒的消息。 “登徒子,这几日我可是在江州无处可去,你可要收留我。”司徒玉凝说着,背着众人,接着只有江长安 能够看到的角度,眼神微眯,轻咬红唇,清冷的面容上尽显妩媚挑逗颜色,皓腕柔荑拂过他腰间时有意无意蹭着潜藏的巨龙。 乖乖,这谁能受得了! “妖精。”江长安暗暗苦笑。 “我就是妖精,你能拿我如何?”媚意挑衅似的变本加厉。 身后众人吹着凉风,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打情骂俏,又被晾在了一旁,孙鹤第与孙罄放下的狠话这位玉凝公主都不正眼瞧上一眼! 孙鹤第冷喝一声:“玉凝公主若是执意参与此事,就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司徒玉凝转过身来,轻轻踱步,凝视众人:“孙盟主,我这些草包手下别的本事没有,但是逃跑的本事一等一的好手,即便是你们一同出手,但凡有一个逃回了东洲,本殿下保证,此后盛古神州再无圭贤郡,你甲第道盟荡然无存!” 众人脸色阴晴不定,司徒玉凝此话不假,一国公主死在甲第道盟手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皇室都不可能忍气吞声。 司徒玉凝一脸淡然,丝毫不惧,道:“对了,还有件事本殿下忘了告诉各位,方才站在众人背后的时候,我已派人折返了东洲,若是登徒子有半分闪失,本殿下也绝不苟活,我们要是有了半点闪失,甲第道盟脱不了干系。” “这……” 这几句随便捏造出的唬人话加上司徒玉凝本就不虚的威严气势,压人一头,让人不得不信,众人顿时心生胆怯,不禁忐忑。 孙鹤第冷笑:“玉凝公主耍这小孩子把戏,还能瞒住老夫?就算是你司徒玉凝,也休想阻住甲第道盟要人!” 正在气氛逐渐焦灼之时,司徒玉凝身后队伍中走出一个近五十岁的中年人: “孙鹤第,堂堂的甲第道盟盟主和小辈计较什么?” 中年人衣着紫色宫袍,头顶乌纱高帽,体态微胖,相貌平平,脸上没有半缕胡须,脖颈没有喉结,肤色惨白,手翘兰花指,声音尖细。 正宗的皇廷内侍,俗称:阉人。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六十章 你这是在找死 “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贺狲礼贺总管,人言皇廷内侍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自在人心:‘不敬鬼神魔,但求狲礼贺’,不成想贺总管也来踏这蹚浑水?”孙鹤第看了眼司徒玉凝,“看来贺总管又是打算依附上了玉凝公主这棵大树了……” 贺狲礼细细盯着兰花指尖,口中漫不经心笑道:“既是为奴,就要为主子分忧,这种挑拨的小儿话孙盟主就莫要说了。在宫中待得久了,见得不少人勾心斗角,玩弄权谋,这人长得什么模样,眉头一皱,老奴就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哼。” 孙鹤第仰天大笑,道“好,贺总管还算是一位人物,但是只怕也是护不了此小儿,倘若今日来的只是老夫一人,决然是要空手而归,但是好在老夫请了几位老先生出山,既然来了,就绝不会白走一趟!” 话刚说一半,果然从人群中走来一位耄耋老翁,鹤发童颜,仙风道骨,长须都快垂到地上,竟是只有一条手臂一条腿,一只眼睛一只耳! 仅剩的一手拄着木拐作腿,撑着半幅随时有可能摔倒的身躯,一顿一跳行来,见到此人,上百人迅速恭敬地让了条道路,可见威望地位无两,司徒玉凝与贺狲礼的脸色跟着变得难看起来。 “贺狲礼?没听说过,老夫杀人的时候,你下面的玩意儿应该还在。”老翁嘴巴一动未动,喉咙却微微颤动,场面看上去格外诡异。他竟是也没有舌头,说的是特殊的腹语。 贺狲礼的脸色有些难看:“难怪孙鹤第有了底气,全来是找来了汤爷……” 江长安在一旁小声问道:“这位汤爷是什么来头?” 司徒玉凝小声解释道:“汤爷原名叫做汤全胜,乃是东灵国扬名在外的赌狂,人也正如其名,他的赌局几乎从没有输过。年轻的时候,此人曾入蛮丘国,与蛮丘国一位王爷下赌局,一夜之间,赢下十二座城池,凭此扬名立万。” “十二座城池!”江长安震惊道,无良老爹老是吹嘘自己年轻时候赌术如何如何厉害,在 这老者面前只怕也就是一个只懂皮毛的拙劣门徒? “羡慕了?别急,你听我往下说……”司徒玉凝挑眉道:“赌局上哪有人会一直是常胜将军?你看他一手一脚,一眼一耳,就连舌头也被人挖了去,这就是个‘半人’,身体上缺失的这些东西都是赌红了眼睛输掉了。可是即便如此,是此人的实力仍旧是不可小觑,早年间便已突破到了紫府境之上,一对金玉骰子鬼神难辨,现如今更是深不可测,这次我们只怕是遇上麻烦了。” 贺狲礼脂粉下冒出点点冷汗,老翁汤全胜无形散步出恐怖威压,若非他也有几分道行,早就被镇压在地。 就在这时,江长安在司徒玉凝惊愕的眼神中走出来,朗声笑道: “诸位听我一言。” 孙鹤第冷笑:“江四公子要交代遗言?” 孙罄斜眸:“说什么都是百搭,江长安,你难逃一死!” 贺狲礼回望他一眼:“江公子,事态危机,还望请护住公主殿下。” 汤全胜喉咙震颤,腹语道:“要说什么?江四公子还是学聪明些,说自动跟我们回甲第道盟,免得动起手来,吃了苦头。” 一圈人挨个说了话,江长安只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要提醒诸位一句,你们好像都忘了,这里是江州。” 孙罄道:“哼,那又如何?此处距离江府徒步要走上半个时辰,杀你足够!” 江长安和善的笑容隐遁消散,眸子里浮现丝丝寒意: “你们还是没有明白,我就再说明白一些——这里是江州,也是江府!” 一字一句如同钉子嵌入木板,掷地有声! 他轻轻拍手: “啪!”、“啪!”、“啪!” 一阵阵清风拂动,上百人眼中的藐视笑意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从何处走出一道道人影,一身黑色衣饰裹住全身,只留一对眼睛冰冰冷冷,目视前方,蕴藏杀 气,每个人都是悄无声息,如同行走的幽灵,天生的职责就是带走人的性命,出现的地方则昭示着杀戮与毁灭降临。 等众人回过神来,已被数百名黑衣人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们颔首齐声道:“公子!” “你这登徒子,有预备的后手不早说,害的本殿下又为你担心一场!”司徒玉凝气道,也被眼前一幕深深震撼。 汤全胜吹着嘴角长髯白须,眯着眼睛扫视一遍,不为所动,嗤笑道:“哼,人多又有何用!在老夫金玉骰子手下,杀一个,杀一百个,都是一样。不过是弹指一瞬,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呸!老头儿你听好了,别地儿我不管,在江州,是龙得要盘着,是虎得要卧着。不然我打断你另一条腿!”一声泼辣的女人声音传来,黑衣人围成的圈散开一条道路,江琪贞昂首阔步行来,一旁跟着的则是乘着轮椅的江笑儒,司雪衣与陆清寒走在最后,面色淡然。 显然,眼下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几人。 孙罄挨个瞧了几人:“本小姐还以为是哪里前来游玩的人,没成想居然都是江府的人。三个女人,难道江府就没有男主人了吗?传闻中的江府居然是这幅模样,仅有的男人还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每个人都能感到周身气氛一冷,江长安身影一闪而逝,先天速痕快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伸掌、抡圆、重掴!一气呵成! 啪! 孙罄轰地一声得巨响被甩飞了出去,娇弱身躯砰砰砰连着砸断了三棵梅树,云髻散乱,衣衫不整,嘴里喷吐出大口鲜血,鼻梁断裂,双眼充血,下巴骨头碎裂,一张俏脸成了歪瓜裂枣,惨不忍睹,极致的疼痛使得整个身子滚在地上抽搐不止。 江长安随之冲到她身旁,俯身凝视,一张脸前所未有得阴沉,吐出的话结成了冰: “你这是在找死!”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六十一章 诧异 “你……唔噗!” 孙罄不敢相信江长安会出手,而且是不遗余力,近乎要置她于死地! 她的眼睛被肿凸出来的肉块挤成了一条缝隙,两点寒光恶狠狠地死死盯着他,大团淤血从嘴角喷出来,染红了前胸大片的衣袍。 “罄儿!”孙鹤第勃然大怒,暴喝道:“老夫不管你是谁,今日你必死无疑!” 他的身影甫一走动,便被翘着兰花指的贺狲礼拦在面前。 “贺阉人,老夫叫你贺总管乃是给你留几分薄面,你却是不知好歹,自寻死路!” 听闻阉人二字,贺狲礼嘴角笑意荡然无存:“谁死可不一定,孙盟主真当老奴只会做些端茶送水的粗活?这在宫中老奴学到的其他东西也是不少,其中见识最多的,也就是杀人了!” 话语阴柔,杀气却如绵里藏针! 贺狲礼掌心瞬间收拢,紫气升腾,掌风捏起梅花阵阵,紫色光芒集中在右手中指一点,璀璨耀眼,轰雷掣电,拈花指弹在孙鹤第双臂! 这一指就如一座大山镇压而下,巨石翻滚,烟尘四起,一片凌乱。 砰! 孙鹤第只觉一瞬间双臂好似脱离而去,没有了知觉,身子趔趄后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脚跟,他冲奋力一挣,双手震动怕在地面,将这一指神威余力卸去,几声震响,一片石林夷为平地,衣袖长袍破碎,披头散发,双目喷火。 身为甲第道盟之主,他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更何况又是当着百余名自家强者,神色惊心怵目:“一个阉人所修的拈花柔指竟能练成至阳至刚的指法,也不怕将自己活活震死!” 他转眼看向汤全胜,怒喝道:“汤爷,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百位强者纹丝不动,眯眼背手,依旧绷着高手风范静静端着,汤全胜实力算是他们一群人中公认的实力最强者,此人出手,一切皆成定局。 嗤! 汤全胜猛敲竹杖—— “受死!” 他双眼都立了起来,雷霆震怒,额头青筋剧跳,神色骇人,白须长发胡乱飞舞,尽管年过九十,依旧老迈苍劲,脸上一道道皱纹凝聚狰狞之色,无比凶戾 。 噗噗噗! 连着三声炸响,自老翁袖袍中跳出三道金光,如同石子,更如烈阳,他缺了一臂一腿,便用头顶推动这三道金轮,浑身溢出金光。 “这是……金玉骰子!”贺狲礼眸孔收缩。 金玉骰子正是老翁汤全胜的制胜法宝,六个面分布一至六点,棱角磨砺圆滑,其中竟蕴生出了道法玄妙。 “轰隆隆!” 三枚金玉骰子快速放大,像是三座磨盘,铭刻道道深奥的纹理,通体呈金黄色,点数闪耀赤红霞光,光华如瀑,向外奔腾,如一片洪水汹涌而至,带着无尽可怖气机,沉沉死气爆发而出! 众人为之一惊,就是那百名强者也是忍不住咋舌,这三枚金玉骰子的力量实在非凡人所能承受! 然而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汤全胜突然收回了金玉骰子,光芒驱散,呆若木鸡。 他的眼睛怔怔瞧着江琪贞几人身后,嘴巴微张,瞠目结舌,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喉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动,仅剩的一条手臂都快要拄不稳拄拐,一瘸一拐跳去。 “这……又是什么状况?” 每个人都是心生好奇,瞩目望去,只见在司雪衣与陆清寒背后,站了一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裤袍束在膝盖,赤足踏在地上,脚背上还挂带着杂乱水草,显然从湖水中刚刚走上来,手中捧着一个削尖木棍,串着一条大鱼。他的面色慵懒,打着哈欠,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鱼上。 汤全胜来到面前,脸上第一次掬满了殷勤笑容:“您……您也在这里?” 江天道这才正眼看他一眼,疑惑道:“你是……” “赌王……呸呸,汤全胜……”老翁笑得脸上皱纹成排地向后蜷缩,点头哈腰,“您忘了,在东灵国与蛮丘国中央的一个名叫圭贤郡的小地方,生死九局……” 所有人都深深震撼,眼睛直直得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不可思议,一个九十多岁的老翁低头恭敬得向一个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问安,这场景令人诧异。 “汤全胜……”江天道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睡眼惺忪:“哦,好像是有这么一人……年纪大了脑子 也不太好用了。” 汤全胜陪笑道:“您哪算是老呦,看上去也才三十岁,正是巅峰壮年,哪里像老夫都是半身入土的人了……” 他一指江天道这身打扮:“您这是……” “我老婆想吃鱼了。” 汤全胜心中咯噔一声巨响,望向司雪衣:“您夫人?您……您姓江?!那这么说……这个年轻人……” “我儿子。” “您儿子……还真是年轻力壮有活力!”老翁冷汗侵透了后背,心中早已骂开了锅:“干你娘的孙鹤第,老夫险些让你坑死在这儿,就差一瞬啊!那一招如果出手打向江小子,自己的结果……” 只是想了想,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想到刚才指着江府几人大骂了几句,肠子都要悔成了紫色。 汤全胜擦了擦冷汗,好言好语轻轻问候了几句,整个过程就如同聆听圣训,谨言慎行。 江天道忽然挑眉道:“最近还赌吗?要不你我再来一局?” “不不不,不赌了,决不再赌了!”老翁头摇的像是波浪鼓,吓得甚至都要屁滚尿流,“自从和您相别之后,就已经不赌了,再说了……您看老夫这仅剩的半幅身躯,也没有什么再赌的资本了……” 又闲聊了几句,汤全胜回身面向孙鹤第,道:“孙盟主,今日之事老夫不再插手,与老夫无关。” 孙鹤第气血上涌,怒火翻腾:“汤全胜,你可是甲第道盟之人,此举便如叛教,你可要想好了!” “悉听尊便。”汤全胜回身一步步离去,众人无不惊动,他们自认实力与汤全胜相隔甚远,连他都不敢趟这趟浑水,自己何德何能? “既是汤爷都已经离去,在下这等浅末道行也是帮不了孙盟主,就先行离去了……”又有人躬身行礼退出,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剩下一百多位强者一个接着一个纷纷作揖转身离开。 “你们……你们……反了!真是反了!”孙鹤第暴跳如雷,事到如今已不仅仅是颜面尽失的问题,这些人一旦离去,自己就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陷入死地。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六十二章 儿媳满堂 贺狲礼大笑:“孙鹤第,如今的局势可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你若是再坚持留在这里,莫说他人,老奴便可轻易杀你!” “贺狲礼,这件事还没完,老夫不会忘,他日令当讨教!”孙鹤第狠狠道了句,又阴冷地从江长安几人身上看了一遍,身影一晃掠回近乎昏迷的孙罄,驾驭神虹消失天际。 江琪贞问道:“就真的让他这样走了?” 司雪衣开口道:“今日难得出外游玩,走了就走了……” 江琪贞像是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娘亲大度,但我可忍不了,不然岂非让人都以为我江家人是好惹的?” 司雪衣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的性子便是好斗,想要如何?” 江琪贞难得乖巧道:“娘您放心,您既然发话绕了他,女儿怎么可能还下死手呢?只是给些教训,打断他一条腿!” 说罢,但闻簌簌人影闪动的声响,数百道人影跟随遁去,直追孙鹤第离开的方向。 司雪衣也不再阻拦,目光湛湛,全然落在司徒玉凝身上:“这位是……” 江长安还没来及介绍,司徒玉凝自己走上前去,笑不露齿,眉黛青颦,莲脸生春,行了一个礼仪:“司徒玉凝见过伯母伯父,常听长安提起伯母,江州善母,兰质蕙心,母仪天下,可是让玉凝好生敬佩,可今日一见,却觉得此话不尽为实。” 众人心头一跳,司徒玉凝停顿一下笑道:“伯母的年纪着实不像是善母,看上去也不过才是比玉凝年长几岁而已……” “公主言过其实了。”司雪衣微微一笑,尽管听过不少人夸赞,但听到司徒玉凝此言,心底还是透着喜色。 “玉凝这话可不是虚言,乃是真正发自肺腑,为此玉凝还特地送来些东洲特有的亀麟玉颜膏,驻颜奇效,如此看来只怕是用不到了。好在玉凝还带了些其他东西。” 她微微一招手,贺狲礼递上一方锦盒,她轻轻说道:“伯母修庙拜佛,修行善业,收藏了《大哞佛陀经》上卷与中卷,最后的下卷迟迟寻不到踪迹,也是凑巧,前段时间玉凝查验宫中藏宝时,找到了这本经卷,玉凝 才疏学浅,佛经更是一窍不通,想来应是宝剑赠英雄,经纶送善母,也是借花献佛。” 听到《大哞佛陀经》下卷,司雪衣的脸色变了一变,接过来锦盒,捧着金纹纸背,有些激动。同时眉间也不知是愁是喜,整日盼来儿孙满堂,这下可好,儿孙还未满堂,就先儿媳满堂了。 司徒玉凝又提起一方白玉八角罐,走到江天道面前笑道:“玉凝也知道伯父最爱喝茶,就弄了些苦甘草,不多,只有三两,应是有三十年以上的年龄了……” 江天道立马来了精神,凑上去笑道:“真的?苦甘草,这玩意儿可是不便宜,名字虽然轻贱,但是难就难在这种茶命更轻贱,种上一年比比皆是,年的世所罕有,三十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可要好好尝一尝喽……” 司雪衣啪地拍了下他那双急不可耐不停揉搓的双手,笑道:“这等茶一定是难寻?想必公主殿下破费了不少。” “不破费,运气好而已,乃从一个乡下农人手中求来的,伯父开心就好。”司徒玉凝说的云淡风轻,一旁贺狲礼听得汗颜,这三两茶叶花去了满满十箱珠宝,竟然只是为了博这几人一笑。 一旁江琪贞眼神玩味,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耍着小聪明的女人,轻哼道:“看来玉凝公主是有备而来?这算是什么?贿赂?还是用这些身外物拉拢关系?” 司徒玉凝道:“这位一定就是江州名气最大的大姐?听闻女中豪杰,果真名不虚传。大姐既然都说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又何处来的拉拢关系一说?只是带些东洲独有的一些玩意儿来,让伯父伯母开心。对了,听长安说大姐素来喜好首饰……” “打住,你这套对我无良老爹还算好使,在我这里可行不通。”江琪贞笑道。 司徒玉凝赶忙解释:“大姐误会了,玉凝只是前些时间从别处得来一串还算漂亮的手串,却不知为何物,既然大姐对珠宝研究颇深,也正巧试一试大姐对珠宝是真的精通?还是只是妄自夸大?” 这几句话激得江琪贞脾气顿时窜了上来:“哼,我从不屑于做这等夸大之事,四书五经我或许知晓不多,但要是论起这 珠宝玉石,便是一颗破石头,我也能看出它姓甚名谁!” 司徒玉凝从袖袍口袋中掏出一串手串,没有任何高贵包装,看上去极为廉价,串着十二枚石子,其中有翡翠绿色而非翡翠石,汉白玉色却非白玉石,玛瑙南红又不是玛瑙,蜜蜡鲜黄却又不是蜜蜡,十二枚石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晶莹剔透,可奇就奇在这样平常的手串上串起十二枚形态各异,颜色不同的石头竟给人一种和谐的感觉,蕴含道与理。 “这……”江琪贞紧紧皱着眉头,果真是难住了,别说认出这一串手串,就连一枚石子都认不出,半晌下不来台的时候,司徒玉凝接道:“这十二枚石子都是东洲特有,大姐博学多识不会不知,一定是忘记了,能否请大姐得空查一查,玉凝也好知道?” 江琪贞赶忙借坡下驴轻轻咳嗽:“不错,这手串材质我自然是认得,只不过一时忘了,等我回去查了史料,一定能回你。” 眼看江琪贞说着将手串递了过来,司徒玉凝道:“大姐既是查这史料,一定需要这手串做参考,不妨就像先替玉凝保管着,等到何时查出来了,再何时还来,如何?” 江琪贞有些犹豫,她个性本就特立独行,看到这串特别的手串时心中也是悸动,想了想道:“先说好,我可不是接下你送的东西,而是暂时储放在我手中。” “那是自然,伯父伯母在此可以作证。” 如此一来,没有落了面子,也能如愿以偿,江琪贞心中才算舒服了一些。 司徒玉凝又来到江笑儒面前,笑道:“‘一江春水眸,但用笑犬儒。’天师府江天师天纵奇才,玉凝实不知大哥喜欢什么,只偶尔听长安说素爱作画,玉凝便带来一套笔墨纸砚,不算珍贵,聊表心意。” “公主有心了……” 江笑儒那双眼眸时时刻刻都在笑着,没有半点波动,身后的阿璃从贺狲礼手中将这文房四宝接了过去。 经过甲第道盟这一闹腾,众人也都没了再玩乐的兴趣,再加上东灵公主来访,总没有让人家在外吹西北风不让入府的道理,司雪衣一声命下,众人打道回府。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六十三章 斯文败类 山道蜿蜒,老树苍幽。 林中一群迟暮老者互相搀扶行走着,像是一群打了败仗的散兵游勇,昏沉的夕照晚霞穿过斑驳树叶缝隙映在他们脸上,皆是一言不发,屏气凝神,如临大敌。只听得到咯吱吱雪花的压塌声,沉闷得难以呼吸。 汤全胜缺了半边儿身子,却是这群人走的最快的一个,特命任何人都不得驾驭神虹,这是以示尊重,脚下步伐不断地加快,恨不得马上就走出这片风雪笼罩的地域。 眼看走出了江州地界,每个人都是忍不住得松了一口长气,紧紧崩持的表情松垮耷拉在脸上,这时众人才有空闲疑惑:那个中年人究竟和汤全胜有什么关联?汤全胜离开时的原因根本不像是因交情,更像是因为……恐惧! 终于,一个莽莽撞撞的中年人忍不住凑了上去,拱手问道:“汤爷,晚辈着实不明白,方才……为何就因为那中年人出现,您就选择离开了?是因为您和他交情甚好?” 汤全胜步伐未停,边走边说:“老夫和他没有半点交情,甚至就在刚刚,老夫也是才刚知道他的姓氏。” 老翁嘴角笑容苦涩,要是知道他是江州人氏,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前来,好在运气不错,老命还在。他已决定,这次回到圭贤郡,此生无论如何也绝不踏足江州半步。 中年人问道:“那为何汤爷对那中年人万分忌惮?我等几人合力还不是他的对手?” 汤全胜看着他,突然笑了,中年人一时语塞,那笑容像是在看着一个可怜虫,笑他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 身后百人渐渐凑了上去,细听汤全胜漫漫载道:“十三年前,老夫在圭贤郡开得一间赌坊,可还记得?” “记得,万和赌坊,自有‘千金散尽何处求,万和一夜满盈楼’的说法,不仅仅是圭贤郡知晓,东西两国谁人不知万和赌坊的鼎鼎大名?”众人纷纷抢答道。 他们话语中自有恭维,万和赌坊的确声名显赫,风生水起,但是天下无论是哪家赌坊只要赚钱,声誉都不会好,声誉好的赌坊一定赚不了钱。而这句也不知从何传出的打油诗原本也是颠倒过来——‘万和一夜满盈楼,千金散尽何处求?’,足见人们的心中愤恨。 中年人想了想说道:“可是后来就听万和赌坊突然关门大吉,这是为何?” 汤全胜沉声道:“生死局。” “生死局?那是什么?” “赌桌无仁意,一局生死分。” “结果呢?”众人更疑惑了,两人如今都是好好的,难道没有分出胜负? “老夫输了。”汤全胜道,“只是他改了规则,若是他输了,他就甘愿赔上性命,若是老夫输了,只需要赔掉身上任意一件物件儿……” “是什么物件儿?” 老翁站定,拄杖指了指脑袋右侧,那只右耳已经不复存在,光秃秃得剩下一个耳洞。 “一只耳朵!” 众人缓了口气,失去一只耳朵可要比失去性命好太多了。 “晚辈再斗胆请问一句,先生在他手里不过也只是失去一只耳朵而已,身上其他的伤势是如何得来的?” 汤全胜定下脚步,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了中年人片刻,忽然转身望回江州,心有余悸,腹语的声音更加沉闷: “我们赌了九局……” 说罢,他又拄杖一瘸一拐朝着前路行去,半条背影落寞到了极致。留下身后众人,一个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 司徒玉凝的到来自然又在江府乃是整个江州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堂堂东灵国玉凝公主来访,这是谁有这么大的门面?目的又是为何? 可即便这位玉凝公主如何才思敏捷,自小到大见惯了数不胜数的大场面,在踏入江府一瞬心中仍旧激动难平。 一进府中,公主殿下便又干起了送礼的事情,整个江府上上下下每个仆人侍卫都能得到一份特地准备的礼物,都是东洲特有产物,算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全府设宴,里外忙得不可开交。 可令众人奇怪的是,晚宴还没有结束,司徒玉凝就因不胜酒力身体不适,回到了早就安排好的客院安寝,整个晚宴也就不了了之。 夜色正式落下帷幕,繁星点点,月色清朗如水。 江长安如同往常一般将陆清寒和苏尚萱各自送回房间后,独自一人来到风月湖边的迎安阙。 刚一踏上甲板,他一颗心马上冷冽提起了杀意—— 船舱内有人! 一层船舱房间门外可见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曳,无风自动。 江长安眼神静得如同一滩死水,指尖竖起一道金芒,顾不得再用菩提眼瞧看,闪身冲入房间! 可下一刻,他身上杀意便消融散尽。 房间内的确有人,准确来说是个妖精,玉体横陈在偌大香床上。 司徒玉凝侧卧在锦被上,青色枕着手臂,秀发黑瀑般倾泻,顺着床沿洒在地面,一条腿微微蜷缩,拱起凹凸起伏的傲人身段,身上蒙上一层紫纱,就如同在京州二人初见的时候,微弱烛光照在肌肤上,添了一层玫瑰光泽。 不仅仅是只有玫瑰的红晕,更有玫瑰的香浓,一阵阵清香充斥着整艘大船,沁人心脾,说不出的舒畅。 司徒玉凝一对柳眉轻轻翘起,眸子在看到他的一瞬透出笑意,眉间那点朱砂清冷中多了一道情丝,脸颊也自知形骸放荡而羞涩通红,葱白玉指自琼鼻樱唇轻轻滑落,指尖掠过净白的脖颈,向下驶去,一颦一笑,千娇百媚,芳草蚌珠,待君采撷。 隔着一层衣衫,竟更添了一份朦胧美,让人抓狂! “你还愣着干嘛?”司徒玉凝见他久久不动,鼓足了勇气问道。 江长安扶着下巴,笑得一本正经:“我在想,如此背景,只点一盏灯烛可是看不够。” 他轻轻弹指啪得一声脆响!整艘大船上一盏盏火烛亮起,一时间灯火如昼,江长安大步来到床边,果真如同一个正人君子,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 第八百六十四章 美景如画 亮光之下,锦被上躺着一副绝色丽人,江长安认识的诸多女人中,除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仙子外,司徒玉凝的身高无疑是最突出的一个,几乎都快要与他持平,而且是下半身修长,一双美腿在亮堂光线下无所遁形,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几乎瞧不见毛孔,粉腻酥融娇欲滴,肌理细腻骨肉匀称,身体的比例可堪完美。 江长安从头看到脚趾,真正得诠释了斯文败类的真正含义,他的眼中好像没有半点岐念,就是在欣赏这世间最美的东西。 见他眼神飘摇来去,司徒玉凝全身忍不住地微微扭捏,直觉得这道眸光有如实质,未触到肌肤上,却要更加紧张,贝壳珠玉似的脚趾都一粒粒紧绷缩起,脸上发烫,眼波流转,轻声责怪:“你这登徒子,只会这样羞臊我?!” 江长安摊手笑道:“这可怪不得我,公主殿下晚宴上说身体不适离去,小人恰好又是一位懂些医理的丹师,看病所谓望、闻、问、切的窍门,可这四个窍门小人学艺不精,只懂得看……” “呸,只会满口胡诌!”司徒玉凝笑道:“你还能一直这样看着不成?”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见江长安嘴角浮起一记奸猾的笑容:“当然能够一直看着,只需一些小小手段?” “什么手段?” 江长安没有回答,搬来桌案,笔墨纸砚,各色颜料准备齐全,司徒玉凝傻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得盯着他:“你还会作画?” 江长安佯装出一副高人姿态,虚抚着并不存在的长髯,故作老态:“略懂。” “那好,如今你江四公子的名号在东洲可是不输东洲第一天才凌无缺,就让本殿下见识见识你这画的画可比得上无缺山庄中的百美图?” 司徒玉凝索性豁出去了,比之凌无缺只是她随口一说,只求这登徒子最后画出来的能够看出是个女人就行。 江长安执笔蘸墨,挥毫如飞,所学的狂草书法运用其中,下笔果决干练,笔道时而苍劲时而柔和,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就听他搁笔笑道: “成了!” 江长安将整幅画卷展现在司徒玉凝面前,扬手横挂在房间正中央,墨迹未干。 司徒玉凝脸上笑容突然凝固住了—— 画上所绘,香床锦被,美人微憩,面容长相就形同一个活生生的人住在了画里,将她样貌刻画得分毫不差,惟妙惟肖,两颊晕红烟波,笑意动人,最值得一提是她一双眼眸,如同风月湖上生起的一缕缕白雾,柳眉如烟,明眸善睐,有着无限风情。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往下看去,薄薄轻纱并未遮住几处关键,形同云雾缭绕在峰峦之中,山端美色袒露在外,青丘平原之下,草色遥看近却无,正如犹抱琵琶,引来无穷遐想与悸动。 江长安的画笔功夫本就不俗,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起承转合绝不拖沓,精简干练,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欲罢不能。 “公主殿下,还满意吗?”不知何时,他已绕到了她背后,双手轻轻环住柳腰,脸颊贴在她的脸上:“你若喜欢,从今以后每年我为你画一幅画,直到挂满这迎安阙,成就百美图,等你我老了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司徒玉凝已转过身吻上去,深深一吻,直到快要不能呼吸时才分开,两眼泪珠晶莹,感动得无以复加:“登徒子,要我……” 美人低语,如泣如诉。 去他娘的斯文! 江长安粗暴地一把扯开薄纱,横抱起美人玉体,向香床行去。 一时间,良辰美景,春色盎然。 船儿晃悠悠的动静足足过了后半夜才渐渐停下,湖面上动听的黄莺啼叫声逐渐止歇。 房间中一片狼藉,不光是床上锦被毛毯,就连桌上的玉茶杯、窗台的青花瓷,或是梳妆台上的琉璃镜,都被拨到一旁,就连窗前的帷帘都被撕下扯了一半,格外凌乱。 窗户开了一半,呼呼冷风带着星月银辉闯入房间,给了热烘烘的房间添了几分凉意。 司徒玉凝像是一滩泥一样瘫在他胸口,樱桃小口微张,吁吁喘气,两颊细汗缠着青丝,疯狂过后,尽是迷醉与满足。 江长安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轻抚绸缎一般的软背,笑道:“你为了讨好我娘亲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司徒玉凝懒懒地仰起脸,像是满腔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人倾诉:“第一次见得伯父伯母我哪里有胆子怠慢?那苦甘草也就罢了,只是多花些钱两,那《大哞佛陀经》下卷一直藏在弥修界那群喇嘛手里,拿钱也是换不来,若非我父王开了金口,给了圣谕,我哪里能拿到手……” “也是委屈你了……” “有你这句话,便是委屈也值了。”她笑道:“对症下药,这可是你教我的。伯母喜欢经书,伯父喜欢茶汤,大姐性子孤傲不能以常理揣度,就要用上一些激将法的手段,至于大哥江笑儒……乃是你唯一一个自认头脑不如他的人,送他东西自然不能再像对大姐那样耍聪明,最好就是诚心以待。” 江长安微微一笑,司徒玉凝的头脑在女人中聪慧非凡,想出这样的法子他一点也不惊讶。 她忽然开口问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位陆清寒陆圣女对我的存在好像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为什么?” 江长安当然知道为什么,早在京州时,陆清寒在九阴罐中就清晰听得二人行房的动静,哪里还会意外? 司徒玉凝扬眉道:“小若若倒是不用多说,和我早就关系熟络,可那位苏尚萱的妹妹你又是从哪里骗来的?那小妮子忧心忡忡,对我始终是如临大敌。”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根玉指点在他眉心:“你啊你,生了一对桃花眸,却也带来一身桃花债,我也是命苦,怎会遇到了你这登徒子……” “命苦?刚才在窗前公主可不是这样说的,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司徒玉凝“啊”地一声惊叫,那双手又不规矩地摸向青丘原,渐有徒手深入之势。又羞又怕,方才一番折腾身子骨都要散开了架,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关键之时,一声轻轻的呼唤如同一盆凉水浇在二人头顶: “大坏蛋,你……你睡了吗?” 第八百六十五章 苏二小姐 苏尚萱的轻声呼唤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死井,泛起无限涟漪,霎时惊动了床上缠绵的二人。 “是那小妮子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平日里纵然刀光剑影也能镇定如常的司徒玉凝一时间方寸大乱,猛地翻身坐直身子,就连锦被滑落也无暇顾及。 江长安只是微微惊愕了一下,便又淡然地原地躺着,双眼直勾勾欣赏着美人娇躯。 “登徒子,这个时候你还没个正形,倘若是让这小妮子将这眼前景瞧进眼里,我这一番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司徒玉凝赶紧顾不得其他,拽出薄薄的一层紫纱衣袍套在身上,收起横幅画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慌不择路,完全慌了手脚。 江长安微微笑着,他自然明白司徒玉凝所说的意思,她年长苏尚萱几岁,便是理应为姐姐,若是被她瞧见这等混乱淫糜之景,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威严形象,就面临着功亏一篑的窘境,不急才怪。 江长安躺着说话不嫌腰疼:“来就让她来,刚好公主大人做了个好榜样,大被同眠,齐人之福!” 司徒玉凝脸似火烧,狠狠啐了句:“呸!不要脸的登徒子,谁要与你受齐人之福!想得倒美,你真当自己是坐拥三千佳丽的皇帝了?” “三千佳丽又哪里比得过一个玉凝公主?正所谓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司徒玉凝无奈苦笑:“你这人,随口成章,就是未免有些太不正行了些。” 就在这时,听得房间外甲板上传来点点踩塌声响。 凭着夜色,苏尚萱蹑手蹑脚来到船上,今日司徒玉凝的到来对这个小丫头来说无疑是冲击巨大,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都难以入眠,再加上小别胜新婚,刚刚尝及禁果的少女如何抵得住对情郎的思念? 两只猫眼晶莹的眼珠好奇打量着,整艘迎安阙上下三层灯火通明,丝丝缕缕的香味混入鼻息,苏二小姐的眉头立马 警觉地皱了起来。身为一个女人,她完全清楚这股气味正是女人留下的,房间中有女人!难道是那位公主先来了? 苏尚萱闪身钻入房间,脚步轻盈,小心翼翼,就要好好看一看到底有什么名堂?她胸口小鹿乱撞,一边害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景象,另一边忍不住猫儿抓挠的好奇心。 一进房间,就见桌上凌乱不堪,茶杯茶壶歪道在一旁,桌布与窗帘都被撕扯拖沓在地,就连一些摆放在窗台与梳妆台的瓶瓶罐罐都推到了一旁,清风顺着窗子吹来几缕凉风,尚且带着些许玫瑰温香。 苏尚萱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嘴巴气的鼓起,可看到床上,只有江长安一人,身上穿了件单薄白衣,枕着双臂闭目养神。她左右张望了几下,始终没有看到其他人存在,难道是自己冤枉了他不成? 苏尚萱偏是认定了死理,将目光放在了房间中最后一个看不到的地方,就位于床头里侧,摆放着一盏玉翠屏风,如同废弃似的堆放在嘴最里侧,上面雕刻着山河落日图,恢弘大气,珍贵非常。 她轻轻地看了眼床上的人,确定熟睡后,双手越过他的身子按在床头,整个身子几乎都要压在了江长安胸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所有的注意全然落在了屏风上,一只手缓缓伸去…… 正在这时,江长安睁开双眼,在小妮子惊叫声中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下巴埋进秀发中吮吸芳香:“三更半夜,苏二小姐前来不知是所为何事啊?” 苏尚萱吓了一跳:“大坏蛋,你……你没睡?” 江长安苦笑道:“本来可是睡得好好的,却是方才突然闯进来了一个女刺客。” “刺客!怎么会有女刺客呢?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苏尚萱紧张兮兮地问道。这才放下心中疑虑,她心思单纯,对江长安说出的话深信不疑,难怪房间中像是一阵搏杀过后的痕迹,窗户半掩,香气四溢,就连上船之前听到的那一声女人惊叫,这 些想必都是那位刺客留下的! 江长安一脸斗志高昂:“没有大碍,我是失了几千滴血而已。” “失血?!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一看!”苏尚萱急忙道。 翠玉屏风后,司徒玉凝暗暗又啐了一声,这登徒子仗着这小妮子懵懂又开始欺负人,这小妮子如何知晓他真正指的是“一滴精十滴血”? 江长安摇头道:“伤口只怕这辈子都愈合不了了。” 苏尚萱急得都要哭了,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突然冷冷说道:“那女刺客往那边逃了?我非要杀了她不可!” 江长安道:“不用追了,我只是少了些精血,不过那位女刺客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她已身中剧毒,倘若回去不服汤药,不出数日,必然呕吐不止,饭菜难以下咽。短短三四月,小腹便就隆起,八九月心力交瘁,寝食难安,待到十月,必定遭受骨肉分离、割肉流血的大灾!那时,神仙也救不了她!哼哼!” 苏尚萱被他逗的啼笑:“你这是什么毒?还能让人家时隔数月才发作的?你根本没有受伤,一定又是满口胡诌!” 司徒玉凝脸上形同火烧云,心中不停将这登徒子狠狠咒骂了数十遍,什么毒素,这不就是有孕在身?!定了半晌,她忽而又低头看向小腹,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脸上更红了。 “苏二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么晚了来我房间中是想要做什么呢?难不成是闲谈风月?” “谁……谁要和你闲谈风月,我是想看看你身上所中的噬骨血毒怎么样了?你还要瞒我?我可是听到伯母与陆姐姐交谈中提及此事,这噬骨血毒便是毒王谷的人也无法子解开,是吗?” 江长安低眉不语,不错,噬骨血毒的威力超乎了他的预料,就连江府的医师张不才都无能为力,多半是别无他法,但江长安却没有这么悲观,在他心中,尚有最后一个人能够救他!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六十六章 好玩儿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小妮子还道是尘埃落定,通红眼眶再坠不住眼泪,啪啪滴落在他胸膛。 江长安安慰笑道:“我这不是还没有死吗?你哭什么?” “可……可是伯母与陆姐姐的神色都是失神黯然,你岂不是没救了?” “放心,等过完这个大年,我会去找一个人,就算世间所有人都没法子,这个人也一定能够救我的命!” “谁?” “一个和尚,这世间最俊俏的和尚。” 苏尚萱翻了他一眼,只道他又是胡说八道,依偎在他胸口,执拗耍赖:“我不管,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你一定没事,一定得要好好活着……” 这是什么道理? 苏尚萱钻进他怀里紧紧搂抱着,口中散着怨气:“以为江府有什么好,真是一点都不好。” “哦?你可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你可知道多少人想要进这个府门都进不来呢,苏二小姐却道不好,是谁惹到你了?” “是是是!”苏尚萱就等他这一句,一肚子苦水都给倒了出来:“就是你江家的人惹到我了,江府纵是有一万个好,本小姐也不在乎,住到那个大院子里,整日几乎都见不到你!” “我这白天不是一直都在吗?” “不一样!白天是白天,本小姐指的是……”苏尚萱突然暂住,最后的事无论如何都羞于说出口,却轻轻用胸口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臂。 江长安腹下邪火又有重生之意:“指的是什么?” 苏尚萱鼓起嘴,羞涩斥道:“你还能听不出我说的是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冤枉,我可是正人君子,真的听不出来。” 他的确懒得再听,那双手直接攀附其上,软握轻揉,磨挑逗擦。苏尚萱眼波逐渐混沌,吁吁小喘,楚楚动人,绵绵情意不消多言,就要迷失在这绝对的触感潮浪中。 出乎江长安意料的是,平日里欲拒还迎、云娇雨怯的苏二小姐,这次却格外主动,柔荑直闯龙庭,擒握神柱。 江长安忍不住抽了口冷风,瞪圆了眼睛,苏尚萱的身躯没有司徒玉凝那般绝丽高挑,却胜在娇 嫩柔软,一双小手柔若无骨,即便隔着一层衣衫,带来的极致触感也足以让人魂游天外,乐不思蜀。 忽然,她轻声问道:“大坏蛋,我问你,在你心中,我和那位玉凝公主究竟谁要更漂亮一些?” 她伸手一指:“不准说一样漂亮,更不准绕开话题!”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这个困扰了无数男人的世纪难题!终究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司徒玉凝就在身后,无论回答向着谁都是死路一条! 江长安一边感叹命运之悲苦,天道之不公,一边认真回答:“你真想知道?” “想。” 江长安笑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出,因为问题太沉重,任何的话语都太简单,我只有用一生慢慢告诉你。” “本小姐说了,不准绕开话题……” 苏尚萱说着,却听他接着说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嗓音低沉,直撞心窝,苏尚萱几乎都要沉浸在那深邃眸光之中,双目蕴含热泪,面色潮红:“好美的诗句,大坏蛋,你又说些好听的话儿来糊弄我!可偏偏……偏偏我就喜欢得紧。” 感谢白居易,感谢杨贵妃,感谢长恨歌。江长安抹了把冷汗,正轻轻笑着,忽然听苏尚萱惊疑得“咦”了一声,抬手摸向他的下巴,手指擦在生满胡茬的下巴上,收回到眼前,乃是一道粉红,又放到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眼中神色急速转变: “唇红?!” 江长安心中一紧,屏风后站着的司徒玉凝心底同时咯噔一下,不知不觉,后背挺得笔直,方才擦去了他脸上的唇痕,但是匆忙中却忘记了下颌位置。 苏尚萱挑起眉头,心思单纯不代表就是傻。搁在年前,她的确有可能不知晓这为何物,但是女为悦己者容,自从认识江长安,她也学会了弄状梳髻,对这女人抹的唇红再熟悉不过,凝眸质问道:“女人的唇印,哟,还不知一个呢?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位女刺客杀人不成,就要劫色?” “哪儿的话?”江长安呵呵笑道,脑子飞速转动:“那个……我说这是我自己亲的,你信吗?算了,我踏马都不 信……” 苏尚萱委屈道:“我就知道,这房间中一定还有其他人!是谁?” 身上的刁蛮寸劲儿冲上头顶,她也不顾江长安的阻拦,当即起身就要掀开翠玉屏风! 忽然,又是一阵阵脚步声自门外传来,苏尚萱顿时紧张万分:“有人来了!这脚步声……是陆姐姐!我……这……要是让她看到半夜三更时分我在你的房间里,一定会以为我们有什么,到时我怕是百口莫辩,永远都说不清楚了……” 江长安道:“我打断你一下啊,我们原本可就不怎么清白!” “你怎么这么笨?我好不容易与陆姐姐关系融洽些,若是要她发现你我已经……有实,她还不气我?”小妮子如火烧眉头,急忙忙地东瞅瞅西望望,和方才司徒玉凝的神色如出一辙。 “你放心,慈心洞天的圣女心思可没有这么狭隘。”江长安话音还没落,苏尚萱已经从他身上打了个滚儿,他根本来不及阻拦,苏二小姐就已钻到了屏风后面。 这下……好玩了…… 江长安微微苦笑。 屏风后,两个美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司徒玉凝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紫纱,峰峦平丘两山寺,草岸溪流一线谷,一眼瞧得清清楚楚,而苏尚萱身上同样好不到哪里,衣衫不整,胸前的梅花扣被完全解开,媚眼如丝,几乎都要袒胸露乳,在结合其方才说出的露骨话,苏尚萱只感觉无地自容,脸都要烧熟了。 两人都是一脸窘色,手足无措,四目相对之后又闪电似的弹开,眼神各自看向东南西北,永不交汇,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内,两人谁也看不见谁。 陆清寒嗓音清凉悦耳,止步门外:“你……你休息了?” “还没有,进来说。”江长安刚要站起身,看到腰间鼓凸的一大截衣服,又不得不坐在桌子旁,今晚他娘的是睡不着了…… 陆清寒应允入门,见到房间中混乱之景后微微惊异: “发生了什么?” 江长安眉眼趁着陆圣女没有注意的时候瞟了眼翠玉方屏,苦笑不得: “不瞒你说,方才进来了两个刺客……”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六十七章 又来 “刺客?什么样的刺客能够进入迎安阙?怕是刚刚进入江府,就连命都留不住。”陆清寒淡淡调侃道。 江长安笑道:“就知道这话骗不了你,那我就说实话,其实我突然想起了沧溟峡谷中的水帘洞了,乱是乱了点,但也好在处世幽静,立于世外,不在俗尘烦恼之内,还有慈心洞天的圣女作陪,安乐至极。今晚一时心血来潮,也想要将房间布置成那般模样,只可惜后来我才发现,无论我布置得如何凌乱,都再没有当时的景象。” 提及往日,陆清寒双眸也不禁陷入沉思,笑容恬淡,轻轻说道:“江府碧瓦朱甍,灯火辉煌,迎安阙更是被你这位江四公子糟蹋得奢华无度,如何是那一个潮湿阴暗、荒无人烟的水帘洞能够想比的?” 江长安却摇了摇头,趁着陆清寒走神之际,一把将她扯坐在腿上:“现在你来了,便就像极了那日在洞中的景象。” 陆清寒被他猛扯入怀,心下一惊,整个人毫无保留地坐在他腿上,江长安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肢,回想起当日在花月冈也是如此。 陆清寒长吁一叹,罢了,眼看下次这般相拥不知何时,索性由他去。她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又是欲语还休,看上去心事重重。 “无耻小贼,这么晚前来,我是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 “你说,我听着。”江长安每一根手指都充分触及到她的手臂肌肤与软腰,与苏尚萱柔弱无骨的触感不同,由于陆清寒常年修行的原因,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崩持富有弹性,而且多年清心寡欲一朝破戒,这幅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触碰过的身体极为敏感,不过是简单的触摸几下,陆清寒便已两颊绯红,晚霞排布,冰山美人情窦怀春,直令人欲罢不能。 “我要回慈心洞天了……” “回慈心洞天!”江长安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双目渐冷,“是慈心洞天来的人逼你回去?” “没有,你不要多想。”陆清寒连忙解释,黯然颔首,“昔日是盼蝶姑婆教我如何分辨凡心闪动,又私自将我放出了碧恒山,我原本只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哪里想到阴差阳错下竟和你 一起回了江府。眼下时日已久,我自是可以与你在此逍遥快活,却让盼蝶姑婆替我背了骂名。” “那你……还会回来吗?”江长安双手颓势得轻抚在她背上,语气随着凝重了起来。 陆清寒掌心轻抚在他脸颊,细心地将那一根根发丝为他拨到耳后,道:“这次回慈心洞天,便是将这圣女之名还回去,认错受罚,还了一身道法,此后陆清寒不再是慈心圣女,只是江长安的女人,与慈心洞天再无瓜葛,无耻小贼,我既已决心跟了你,定然不会负你……” 她的声音很轻,相见没多日又要分离,心情也是极为复杂不舍。 江长安将她抱得更紧:“三个月,我给你三个月,正是来年阳春三月,绿柳红花,若是你还没有回来,我去接你。你可别忘了,我还是当今夏周国太子的老师,未来的帝师,调动些兵马的面子总是有的,娘的,届时我就带着几万兵马,将整个碧恒山围个水泄不通,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乌龟王八蛋这么大的胆子来和我抢老婆?” 陆清寒听他大骂,心中既是感动又有羞涩,扭头瞥向一旁:“无耻小贼,谁是你老婆了?” 江长安口中嬉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眼中又悄悄流露出一丝青光,隐没在她三千青丝中,一旦陆清寒遇到危险,他能够第一时间知晓,这株青光也能呈现一道幻术,无力伤人,却足以脱身。 “无耻小贼,我要你答应我,这段时间内不许再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了……” 江长安微微苦笑,这种事岂能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天残之躯的魔咒还未完全打破,寻找九妖的道途不能停下脚步,不说其他,光是年后的南海海市、蓬莱寻仙坊道就不知要遇到多少困难险阻,生死还未可知。 “好,我答应你。” “我知道你是在骗我,但是哪怕只是听到你这句话,便是给我的承诺,我心中也是安稳。” 江长安笑道:“我答应了陆圣女一件事,陆圣女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想要……”他一低首伏在她耳旁轻轻说了几字,一时间慈 心圣女再也无法淡定,眼神惊慌失措地四处转动,急促道:“你这无持小贼,怎么整日都在想着这种……这种龌龊事?” “龌龊?哪里龌龊?自古便有食也色也性也,这可是传宗接代的大事。” 一提到传宗接待,陆圣女立马正色几分,连日来一旦有闲暇的时间,江琪贞与司雪衣便会传教传承香火的思想,她也不好推辞,导致一入梦中想的也是这种事。 司雪衣还只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江琪贞却是无所不用其极,再加上如今司徒玉凝的出现也确是对这位圣女产生了影响,沉思良久,双颊飞上两抹嫣红,小声道:“等到三月后……” “真的?”江长安心情舒畅,离别的阴霾也冲散了不少。 陆清寒沉沉望着他,想及海上白玉城中的初见,京州城外密林中的争斗,若若魂灵被夺时的疯狂与迷乱,弥沙海中诀别的心如刀绞,再到如今相知相守,一路走来几经坎坷,再一联想到马上就要分别,心中柔软被深深触动,微微仰起一张冷艳悄容,明眸皓齿。 她身上逶迤白色拖地烟笼粉白梅花裙,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两朵笑窝正如梅花点点,小口如含朱丹,吹气如兰,已是动情。 江长安忍耐不住俯身下去,陆清寒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袖,都捏出了冷汗,没有拒绝。 正当此时,只听房间外一股朴素至极的气息靠的越来越近,陆清寒顿时瞪大了眼睛,身子猛地跳脱开,四瓣烈唇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这他娘次又是谁!”江长安想要跳起来骂娘,这老天今天是不想要自己安生了! “一定是大姐过来了!就在方才我刚刚与她和伯母说过要离开一事,她随口道要来寻你,我一时忘记了,这如何是好?”陆清寒惊慌道,“若是让大姐瞧见我在此处,岂不是就让伯母都以为我是轻薄放荡的女人?” “大姐大半夜的寻我?”江长安有些疑惑,纵然是想要他阻止陆清寒离开,也不应该在三更半夜的时候来? 不顾江长安阻拦,陆圣女火急火燎地向着翠玉屏风逃去——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六十八章 入我剑道 三个女人一台戏,但是眼下的境况却让陆清寒呆住了,面前的苏尚萱衣衫不整,司徒玉凝更是夸张,衣不蔽体,气氛凝固尴尬到了极点。 也来不及问候,就听门外的人走进了房间,一股淡淡馨香同样让三个女人如临大敌,一致对外。 女人! 而且可以确定不是江琪贞身上的气味。 在江府中的几个与江长安有瓜葛的女子都在屏风后,眼下出来的这个又是谁?三人屏气凝神,集中了注意力侧耳聆听。 看到面前女子,江长安也是愕然,眼前的女人并不是江琪贞。 她好似永远都是穿着一身素白紧衣长衫,扮相形同临尘仙子,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红唇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谪仙风姿,霞裙月帔,翩若惊鸿,腰不盈一握,就如月里嫦娥,不食人间烟火。 走进门内驻足站定,她红唇轻启,寥寥几字便如安定了乾坤日月: “我说过,你大战过后,我会到江州接你。” 江长安笑道:“江州江府自创建,由机关圣人独孤恨的嫡系传人木甲术奇人——甲人兵炼制封魔坛、绛仙井以来,安仙子应是第二个能够安安稳稳闯入江府的人,只是你比那第一个人要厉害得多喽,星夜漫步入船舫,就连一个人都没有惊动,这可是从来都没有有过的事。” 江长安暗暗心惊,果真如同江释空曾经所说,江府的御灵阵法与木甲术再精巧,也是死物,死物只能够拦下一些宵小之辈。所以一直以来江家总是无止境地吸纳各路强者,广结善缘,多识人脉,因为关键时候能够保命的并非是财宝法器,而是人情世故。 安君堂抬眸瞥了眼翠玉屏风,没有说什么。 江长安道:“一开始我还好奇,怎么这么凑巧甲人兵前辈正好出现在我与凌无缺决斗的琅嬛阁上?现在想来,一定是仙子姐姐你做的了?” 安君堂依旧没有再说第二句,而是当即坐在圆 桌的另一端,两人对坐,中间隔着一张雕花梨木圆桌,还有中央搁置的一盏烛火。 她的眼神直直盯着火苗,一眨不眨,那神情也不是出神向着其他事情,真的认真盯着火苗蹿腾,过了一会儿,拾起了桌上铁钎,轻挑灯花,悉心照料,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江长安说自己的:“你不开口,我也能猜个七八,你心中一定是在想——‘我虽答应了不再出手救你,但是别人可以’。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甲人兵并且请他出面,看来上古圣地临仙峰又为了我欠了别人一个人情,这样算下来,也不知是我欠你第几个人情了。” 他的身子猛然靠近了火柱,隔着火苗,凝视着那张被火焰烤得红润的无暇净面:“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救我?别说无缘无故,这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别说另有所图,我一身孑然有什么值得堂堂的临仙峰女帝惦记的?看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什么?”她稍稍挑起水弯眉,倒要好好听一听这个“可能”。 “该不会是说……你我上辈子见过?难道说我是上辈子救过一条白蛇,今生白蛇修行成人来报答救命之恩?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乖乖,这也太扯了?” 说到最后,就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可沉吟了片刻,又抬眸问道:“冒昧问一句,阁下……真是白蛇?” 她轻轻开口:“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的话自另当别论,如果是……”江长安揉搓着双手,呵呵轻笑:“我们干脆将前面的种种步骤都省略,直接共枕眠!” 感觉到她身上气息逐渐幽冷,江长安赶忙转变话锋,找了个理由搪塞:“其实去临仙峰也不是不可,只是前几日我中了噬骨血毒,恐怕是命不长久,去临仙峰能够保我性命不成?” “能。” “嗯?”江长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仙子姐姐,你该不会是和我在开玩笑?” 安君堂站起身来,挥袖 间手掌多了那柄玉心剑,混若白玉的剑鞘“啪”得挑在他的肩上,江长安身体顿时僵硬丝毫动弹不得,像是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跟着站了起来,身体僵直。 啪啪啪! 连着几声轻响,安君堂的剑鞘不断击在他的几个关节处,每敲打一处,江长安的体态造型都会发生一个轻微转变,每一个关节完全由这个女人控制,疼痛刺骨。 一番试探,安君堂问道:“疼吗?” “你说呢?全身骨头都要碎了。” “那就说明还有的救!” 江长安问道:“什么还有的救?” “练剑有救,解毒有方。” “解毒我还感些兴趣,这练剑……还是算了。”江长安嗤笑道:“江府有位八指剑神,十四岁便将剑道融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我可清楚,自己早就过了‘凡体种剑道’的年纪,即便是练剑也终究无法登峰造极,练它何用?” 安君堂道:“你应该庆幸,琅嬛阁一役不禁心魂蜕变,全身上下的骨头也蜕变如少年松软,可入我剑道,而且,这套剑术足以逼出你身上血毒。” “什么剑术?”江长安迫不及待。眼下就有现成的疗伤妙法,而且又是一道剑法,谁还会天南海北地去找那不知所踪的和尚佛衣? “想知道?” “想知道!” “先回临仙峰。”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这个话题。江长安无力地坐回到案旁,脑海中各种想法思绪纷飞不绝,紫翼圣金蝉的妖魂支撑不了许久,一入临仙峰等于就是到了她的地盘儿,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下山。 正沉吟思索之际,门来大老远传来了江琪贞捉弄的声音:“江长安?江四公子?江逸仙?不知我可有荣幸能够进屋一叙啊?” 来,都他娘地来!江长安索性破罐子破摔,对着安君堂伸手一指床头: “想躲的话床头翠玉屏风,算上你刚好一桌麻将……”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六十九章 止孕 安君堂纹丝不动,她没有任何顾忌,更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与评价,与他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没有必要躲起来。 江琪贞也不顾其他,身着自己亲手改造缝制的百褶裙,看去英气飒然,刚一踏入门中就见得安君堂,脸色惊异,想要又强行忍耐着眼中笑意问向江长安: “玩着呢?没关系,你们继续,大姐先出去。” 没等她动身,安君堂提剑阔步向外走去,只淡漠留下一句:“明日日落西山,我会来接你。” “放心,既然答应了你,当然不会说话不算话。”江长安心中打定了主意,干脆先行入上古圣地,倘若月能够消除血毒最好,要是需要练上七八年乃至十年,那便胡乱找个借口混下山,也能全身而退。 只可惜这个大年春节,怕是也要在临仙峰过了。 目送安仙子翩然离去,江琪贞摸着下巴,盯着她的背影,口中啧啧:“好屁股,是个生男孩的料子,长得也不错,小子你可以啊,这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又勾搭上一个女人,注意点儿身体,年纪轻轻的得要懂得节制!” “大姐,你说什么呢。”江长安苦笑不得。 “这可不怪大姐我多想,现在娘亲可是看上一个中意的女人就当做儿媳妇来培养,恨不得早日抱上孙子。”江琪贞掰着手指算道:“那位慈心圣女表面上冷冰冰的,但好在还算乖巧听话,我和娘亲给她说的话也能听得进去,不嫌厌烦,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实践得上,真能生出一个大胖小子来,那这也算的给我江家造福……” “姐……” “还有那个苏尚萱小妮子,大姐我可看得出来,这几日刚刚坏了人家身子?还能让人家一直等着?对了,还有今日刚进江府的东灵公主,眉根微散,不贴眉骨,这是真正女人才有的症状,你和她也早就是有了夫妻之实了?可这肚子里怎么就没个动静?她身份尊贵,但对你真心,为人也是聪慧机敏,变着法子得送我礼物,还真当大姐是个傻子看不出来?只是给她一个台阶罢了,不过 不得不说这礼物姐姐倒是真心喜欢。” “姐……” “你先别打断我,姐姐这是在和你谈正经事,这三人啊,心肠都是不坏,这点大姐我最满意。但是既是做了江家的媳妇,就要有个大小主次,哪个是妻?哪个做妾?这个先后大小的关键可不仅仅是与你相识的早晚,那要看谁能先一步为我江家续上香火……” 屏风后,三人的脸色红得都要滴出血来,面面相觑,心乱如麻。 “姐,这种事今晚就不必说了?” “你的样子怎么这么心虚啊?呦,还出冷汗了?大姐我只是刚说了两句你就怕成这个样子,以后还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她们三人又没在这里,别说没在,就算是他们三个现在、此刻就站在我面前,这话大姐该怎么说还是说!” 正当这时,水面上吹来一股狂风,波澜阵阵,吹得窗户吱吱作响。 山河翠玉屏本就是以轻薄不透而闻名,被这狂风一扇,刮倒在地,啪得一声摔得粉碎! 三位美人瞬间暴露在房间之中,空气一时间凝固成冰。 冷风呼呼作响…… 三女怔住了,江琪贞也怔住了! 三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即钻到地缝中去,连道行礼:“见过大姐。” “你们……你们这是……”江琪贞被眼前一幕震得说不出话,看着掩着双目的江长安,嘴唇激动地颤抖:“玩儿得挺开心啊?大半夜给我在这玩捉迷藏呢?” “大姐,其实事情说起来挺复杂,说来话长,但我能长话短说……” “你给我站那儿!站好别动!”江琪贞又急又气地瞪着他,“我和娘亲是想要你赶紧加快步伐不错,但你也……也不能一次……一次和三个!你可是中了噬骨血毒,身体正是虚弱,你们这是成心要气死我啊!要是娘亲见到了还不得旧疾发作?” 江长安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这次是有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楚了。 司徒玉凝噗通跪倒在地 ,泫然欲泣:“大姐勿要怪罪江郎,乃是玉凝的错,是玉凝勾引江郎在先,江郎这才忍受不住……” 陆清寒与苏尚萱也随之跪倒在地,连忙认错为他辩解。 可没过多时,江琪贞气冲冲的脸色陡然一转,眼神有些玩味: “你们几个,从前都是服用汤药?” “额?” 陆清寒与苏尚萱都是一脸茫然,根本听不明白大姐此言何意,倒是司徒玉凝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平日里任是再放浪不羁,此刻脸庞也是羞煞低下头去。 陆清寒试探问道:“大姐指的是……” “止孕。” 噗! 一旁江长安刚捧起一杯水灌进口中还没等咽下去又喷了出来。 江琪贞盯着他冷斥道:“你给我站好,还不都是因为你!” “是。”江长安微微苦笑。 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地低眉垂眼,面若桃花,娇艳欲滴。 见着三女这番脸色,江琪贞神色顿时缓和许多,眼中逐渐有喜色:“从前这药喝了也就不说了,乖乖听大姐的话,那种药对身体可不好,喝多了不仅人老色衰,很有可能以后想要孩子都没机会了,所以现在趁着年轻,保护好这一副好身子,赶紧趁着年轻怀上一个大胖小子,快快站起来,地上多凉啊,你们三个要是出了岔子,母亲非要责骂我不可……” 江琪贞一边说着,一边就拉扯着三人坐在桌旁,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忘记了江长安的存在,后半夜就在四人交谈声中一晃而过。 眨眼到了第二天,与父母禀明了前往临仙峰的意图,临近道别也是与几人最后的温存时刻,整个江府都蒙上一层沉闷的气氛。 纵是司徒玉凝、陆清寒、苏尚萱三女与司雪衣心中有一万个不舍,但是一听可解去噬骨血毒,便是也不挽留,只好忍痛道别。 眼看天光渐暗,天边生满红霞,夕阳落山的时候,安君堂如约而至。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七十章 上古圣地临仙峰 她一句话未开口,沉默地来到江府门前,又沉默地带着江长安御虹飞去。 九荒之一上古圣地临仙峰,传言乃第一次两族之战结束之后一众妖族退守在此地,接着地势休养生息,繁衍生存,才有了今日的妖族圣地——临仙峰! 江长安问道:“只听闻临仙峰位于夏周国西南地界,却一直未有人能够寻得入口,就算是大能强者也束手无策,临仙峰究竟是在何处?” 一路上,他总想着试图找一些话茬能够和这位女帝聊上几句,但是安君堂的眼神几乎没怎么放在他的身上,总像以往那样,习惯性地盯着远山、丛木、落日。 连行七日,绕过夏周国四州五郡,两人一路西南行进,越过万里山河,眼见一片茫茫海域,江长安这才反应道: “南海?临仙峰在南海边际?!” 眼前一望无际之处皆是浓浓云雾烟瘴,荒无人烟。 还未步入其中,便听到妖兽阵阵嘶吼长啸交叠传来!震彻心魂! 又向西行三十里,可见左右山峰上低伏各种异兽,身宽体胖足足比得上一座房屋大的青蛮铜铁牛,也见有几座山峰林木居然活了起来,一高一矮、一瘸一拐地缓慢向前移动。 仔细看去,那竟是一头上千年岁月的龙须魔甲龟,胡须飘摇入云端,因为长久俯卧在山岭中,脊背上生满了山石林木,郁郁葱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同撑天神柱的四肢缓慢移动,它一动,背上山林跟着移动,这才造成了山林活过来的假象。 路过一道峡谷之时,江长安又见到在谷中正有几位洞墟境道士与一尊巨蟒大蛇激战正酣,这条巨蟒身长一眼望不到尽头,好似山巅横卧一条山岭,蜿蜒崎岖,它一抬头足以探入云端,口中喷出几道光芒,立时将几位洞墟境道士吞入腹中。 巨蟒正打算继续卧下小憩,诸多中年道士身后一位老者操纵法器挥出神光湛湛, 巨蟒也是不惧,黄褐色的皮甲身上突然裂开一道道细长的纹路,每一个足有十米长,数量达上千上万道。 见这裂痕,这老者脸色大变,赶忙退出了数千丈外,哪里曾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上千道纹路突然睁开!身上竟是横生一道道巨口,泛黄的利齿尖利而森寒! 成千上万只血红色的大口,其中又吐出无数道分岔蛇信,像是一道道红枪,密密麻麻极为可怖,上千道血红蛇信同时射出雷光,老者根本无力将雷光之力抵消,法器连同躯体一同被劈成了焦灰,在空中随风消散。 江长安摇了摇头,暗道:“但凡天下福泽笼罩之地必有凶兽镇守,倒没想到此地中竟然守着一条千口蝗蛇。” 地上局面混乱,云端也是不安宁,三足厄鋆雕俯视众生,鹰击长空。 东方百丈外,晴空下呼呼搅动着一团漆黑如墨的乌云,起初江长安还道是哪位渡劫的产物,走到跟前才见是数十万只食人溟鸦!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丢进去一个紫府境强者绝对活不过片刻。 眼前的一幕幕险境让他头皮发麻,生出冷汗,若非有安君堂立在身旁,江长安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异兽身旁的密林之中,生长各种奇花异草,寒冬之中居然不畏严寒,争奇斗艳。其中也不乏各种修行炼丹的灵药,有千年的何首乌,百年的灵芝草,对于寻常修士或许好管些用处,但对于见惯了奇珍异宝的江长安而言,这些灵药大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药草,看上一眼都显得多余。 像是老者惨死这样的场面在这方土地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这里就像是一处被世人遗忘的蛮荒之地,混沌初开,日月晦明,杂草丛生,灌木丛身子比树木还要高大,空气中充满了一股血腥气味。 一路行来眼看不少的道士,或是盟派人马意图夺取某一头巨兽的内丹,图谋着异兽守护的灵草神药,杀伐一刻都没有停歇。 天 空中,风云也是变幻难料,光是江长安眼前所见,四方天地便有四方不同的景象,阴云落雷,冰石飞溅,更有的虚空直接撕裂开缝隙,虚无的黑暗空洞似要吞噬一切。 安君堂道:“这里就是上古圣地,赤霄山脉。” “赤霄山脉。”江长安望了眼西山落日,紫红晚霞将原本白蒙蒙的雾气照成了火烧云,山脉云端,一片赤霄。 好一个赤霄山脉! 再向南行二十里,已看不见任何人的踪迹,静谧得可怕。 地面上各种妖兽纵横,日月福泽普照,洞天福地比比皆是,江长安已经看不到体型庞大的异兽,这个区域的妖兽大多已经经受多种劫难,脱去兽字转为妖,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有许多次,江长安都感觉到了自己被几股强横无匹的气息盯上,如是坠入冰窖,全身的血肉都变得冰冷失去控制。 而半空中也不再有妖兽存在,偶尔见上几个人形兽貌、衣冠楚楚的修士打此地经过,感受到江长安是身上所散发出的人族气息,纷纷争前恐后地涌来。 只见最先来到面前的一团是熊熊苍焰,席卷漫空,烈焰中隐约可见一个高大力士,手中大铜锤挥动如风,人一样的身子长着一颗大象头颅,长鼻甩动,獠牙高过头顶,已经举起巨锤做好了攻击打算,但当看到安君堂的一刹,立马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远远绕开。 后来者无不是重复着这个过程…… 江长安笑道:“上古圣地好找,临仙峰难寻,我总算是明白为何没有几人知晓临仙峰的下落了,光是越过这座山脉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临仙峰清一色的女子,听说倒是曾经有一位圣主越过赤霄山脉来到山下,想要求见一眼仙子姐姐的美貌,却被一位护法打了个半死,如今想起来,这上古圣地中最恐怖的不是食人的诡谲妖兽,更不是难测的风云天险,而是这临仙峰上的柔弱女子。”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七十一章 桃源仙境 江长安说着,目光还是停在了她的脸上,二人咫尺之遥,江长安能够清清楚楚欣赏道这张完美侧脸—— 她的鼻尖挺拔,双目藏匿星光,又似一汪秋水,在这烦杂世俗红尘中熠熠生辉,皮肤婴儿般娇嫩,薄薄的嘴唇没有多少血色,反倒惹人疼惜。 素白衣裳将整个窈窕身躯完全遮蔽,只露修长的玉颈如凝脂白玉,白里透红。 金带素腰,不盈一握,长长裙摆逶迤碧水长空,一头长发临风而飘,美目流盼,出尘如仙,傲世而立,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 那张面颊上单单挑出五官中哪一样,都不是特别引人注目,但是凑在一起,便是说不出的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永远都是神态悠闲的姿态,就像一尊雕塑,老是那么个表情: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无忧无虑。 严格来说,安君堂算不得绝顶美貌,但就是因为这一点,她身上绝佳无双的气质更显出类拔萃。温婉如玉,高雅无上的气质,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但那淡漠孤高中又有一番凡尘的烟火灵动,就如迷路黑夜中一盏指路烛光,溺水时遇见的一根救命稻草,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或许是看得太过入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安君堂也觉察到了这股眼神,并没有小女孩子的娇羞,更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急,语气仅仅只是平淡如水: “看什么?” “当然是看美人……”江长安也知她不会理会这种轻薄言语,愈加放肆。 “想什么?” “当然是在想老话说一方水土生养一方人,赤霄山脉这种蛮荒环境,也能养育出这样的美人?” 江长安口中调笑,但是当再穿过一层浓浓白雾,眼前的一幕却是令他大吃一惊。 崇山峻岭,群山环绕,眼前一副山水画卷。 南海的分支流入山脉形成一道江河,河水清澈,水天一色,层峦叠嶂,青山白雾映在水中几乎分不出哪个是真 哪个是假。 河湖交错,水网纵横,山石上上百道瀑布倾流而下,一座座山岭中洞府无数,随处可见有修行成人形的妖兽,他们也知寻仙坊道,也问长生求索,一座座房屋楼阁林立排布,小桥流水、如诗如画,恍惚间如同人间仙境。 江长安心神不禁被撼动了,这片区域如是桃源盛景,绝尘世外。 而在群山正中央,笔直杵着一座不知有几万丈高的山峰,环绕占地过百里,高耸入云巅,直上云霄,正如支撑天空的天柱,连接贯穿了天地,山顶气候远远比山下寒冷至极,飘雪点点,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如同披上一张白纱,恍恍惚惚竟有几番江州的面貌,江长安不由感觉几分亲切。 不过与江州不同的是,这里有的不单单只是梅树与松柏寒竹,更多是奇形怪状的老树盘根错节,极为怪异特别,诸如似火枫叶,如扇芭蕉,形形色色,每一棵都有百丈高,树上栖息神鸟巢穴,也可见金辉流溢的凤霞神鹏盘旋其上,神鹏头顶流霞淌彩,焰火飞溅,神力猎奇,光是这头神鸟的威压就要江长安险些气血崩碎。 除了古木,这里还生长着就连史册上都从没记载过的花草,全部都蒙上一层飞霜,冻得颤颤巍巍,晶莹剔透。 万丈山峰伫立茫茫云海,自山脚到山巅雕刻千万万道石阶,青苔隐现,古碑坐旁,上写三字——登天梯! 山峰顶端流烟飞瀑,白鹤横渡,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玉砖搭建成宫阙。 与其说是宫阙,不如说更像是亭台楼阁,没有扎眼的金碧辉煌,每一处建筑每一片瓦砾都像极了她身上穿的素白衣袍,白净素雅,古典至美。 是以即将迎来新春送别腊月寒冬,庭院中青青草坪渐渐抽芽见绿。流淌而过的溪流也见鱼虾游弋,每个庭院更是格外的暖意融融。 就在走过登天梯,来到山腰,立设有一座大大的拱门楼阁,楼阁大门上挂着一块白玉匾,墨笔书写临仙峰三个又大又老的古字,乃是数万年前的字体,悠久程度不得而知。 门前两株常青松,两只吱吱呼声祥瑞的蝶翼烽青鸟,又有两位手持长剑身材长相俱佳的少女立于左右。 跨过大门,登天梯便直通门院,继续向上散布开数十条途径,去往各处、无论哪一处,都是烟雾缭绕,曲径通幽,不是如何奢华,却仙气十足,真如书中所言瑶池仙境。 两人驾驭神虹直接来到拱门前,两位侍女一见到安君堂立马跪膝在地: “拜见女帝!” 安君堂脸色没有丝毫波澜,带着江长安登上山门。 等二人渐行渐远,两个侍女才激动得回头小心张望。 年纪小的那个低声耳语:“这就是人族的男人?长得也和妖没什么不同。” 另一位年龄稍长的侍女道:“你懂什么?你是没有见过其他男人,姐姐我可是下过临仙峰,跟着圣姬到这神州上走过几趟,见过男人数不胜数,以我的判断这个男人的样貌算得中上等,虽算不得俊俏,但那双眼睛却真是勾人。” “唉,真不知何时能够像姐姐这样下山历练?” “怎么?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思春了不成?呵呵……” “难道姐姐不想?” 二人羞涩地相识一笑,满目生春,又怯生生地偷偷寻那白袍男子的背影,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一路走来,江长安的出现无不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们脸上都是写满了震撼。 不一会,就见五道身影驾驭虹桥来到面前,跪地行礼。 “九大圣姬目前留守门中四位:崇明、相柳、白鸢、青鸟恭迎女帝回山!”五位体型相貌都是俱佳的女子垂首见礼。 安君堂拂手示意免礼,道:“准备好了?” “回禀女帝,尊女帝法旨,白首峰已清理完毕,各种入住之需也全部都已准备妥当,只待客人入住。” 四人起身,其中那叫做相柳与崇明的两人目光微不可查地看着江长安,眼中充满了惊诧与好奇。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七十二章 第五重秘境至宝 有几面之缘性子高冷的白鸢双目紧盯在女帝身上,对江长安视若无睹,而另外一位:体态丰腴成熟,也最为魅惑妩媚的圣姬青鸟狐想容也不看他。 狐想容不看江长安,江长安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的身上,多日不见,这妮子身上狐媚气质半点未少,身子却清减了几分,面色憔悴,江长安正欲开口问询,啪地轻响,安君堂玉心剑直接敲了下他的小腿,不给他任何机会,赶着他双腿傀儡一般向前迈去。 两人绕了几个弯道,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来到临仙峰后一处相连的小山峰上。 此处正是临仙峰顶端,能够轻松看到临仙峰正殿位置。 “白首峰。”江长安笑道,山峰上落雪积了厚厚一层,叫做这个名字也应景。 山峰不大,却也有百十丈阔,奇异壮阔的林木生长入云霄,中央建着一处院落,名曰长生院。 江长安笑着问道:“借问路旁名利客,何如此处学长生?长生,白首。既得长生,何来白首?究竟是长生好?还是白首好?” 他抬眉沉思,不知是在问江长安,还是在问自己。 安君堂也不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今后,你就住在此处,每日卯时,我会教你练剑。” 卯时天色蒙蒙亮,江长安苦日子吃的不少,早已不是娇贵的富家公子,这点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是你的。”她口中说着,袍袖一翻丢出一柄铁剑。 铁剑入手冰凉,重有十几斤,三指宽,三尺长,材质算不得上等,甚至可以说破铜烂铁,剑刃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豁口,生满了红褐色的铁锈,别说杀人,哪怕是切开一张纸劈开一块木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仙子姐姐,临仙峰弟子的剑好像都要比我这一把要好得多?你怎么抠得只给一柄废剑?”江长安抱怨道,本还想学剑之后也能像书中各样侠客那般潇洒一把,可是拎着这把剑救人,不被当成穷乡僻壤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强盗就够好的了。 安仙子闻声皱眉,轻声斥道:“仅靠神兵利器杀人算什么本事?” 江长安微微沉默,不错,功夫所到之处一切皆为利刃,真正强者即便是破铜烂铁,也能运如仙宝,势如破竹,才叫真本事。 其他人或许还很难理解,但是在琅嬛阁上,他操纵起量天尺,奋力挥舞,力劈华山,靠的全凭一场蛮力。好在当时运气不错,所有人被量天尺的威慑力深深震撼住。 倘若当时有人回过味儿,只消简单几招便能将神尺夺去,这全都是因自己不懂半点剑招。要是真的学会剑法,种入剑道,以剑法驾驭量天尺,那又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光是想一想,江长安就有些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临仙峰来了一个男人!而且是女帝亲自带回来的男人! 这消息直接在临仙峰上炸裂开,当天所有的女弟子竞相围观,但也害怕女帝责怪,于是大多弟子不断请命前往白首峰,有的是去送宵夜,有说是打扫房间,更有甚者要服侍解去客人乏意,各种各样奇葩理由层出不穷,只为了一睹这个男人的尊容,回去再和诸多姐妹传说。 要知道,临仙峰出现男人可是自古至今从没出现过的事,这比一条鱼被水活活淹死的可能性都要小! 而作为这件纷乱的真正起因主角,江长安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头扎进了神府镜,参悟第五重秘境真正奥秘去了。 临近傍晚,星月当空,神府镜中也是沉寂幽静。 墨河天池水如浓墨,原本密集似雨点的紫色雷暴早在上一次就被他深厚的道蕴所破。 就在江长安再次踏上水面的一刹,四周天象虚空中又隐隐约约浮现出第一次来时见到的盛景——仙宫圣阙,成百上千座神只仙人俯首看向墨河天池,临水照花。 “道道烟云放神芒,辉辉幌亮穿红电。飘飘万迭彩霞堆,沥沥千条紫雷现。墨水天成浩然镜,恰似一横黑玉段。纵有神仙坐虚位,见我俯首也开颜。” 江 长安口中轻轻呢喃,不再只立身于湖畔,两脚踩在湖面上,整个人就像踩在一座巨大无比的黑镜上稳稳当当,一步步走向湖水中心。 可奇怪的是,万物都在湖中存在倒影,而唯独他走在镜面上,脚下空空荡荡,竟是没有影子,看上去极为诡异。 湖中心紫光画出一圈三米宽的圆圈,圆圈之中正一动不动定着他一瞬的倒影,从在观月阁开辟出第五重秘境至今已有一个多月的光阴,倒影始终一动不动,动作保持着离开时的一瞬。 起初江长安还以为宝物一定存在墨河天池的水底,但试了多次,甚至拿量天尺都狠狠砸了几下镜面,墨河天池依旧浑然一体,没有半点动静,就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惊动。 “龙凤神禽池上过,参圣仙鱼着底飞。里外两道分身境,不堕人间点污泥。分身境,难道这墨河天池中藏有的至宝与分身有关?” 隐约间,江长安感觉这墨河天池的关键就在于“分身”二字! 江长安盘腿坐在光圈之中、倒影之上,全身道蕴与虚无阴煞都散发体外,洞墟境的实力不遗余力地爆发出来,誓要将这水面掘出一道缝隙出来! 可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灵力耗损殆尽,墨河天池依旧安然无恙。 “究竟是为什么?第五重秘境蕴藏的至宝究竟是什么?” 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之间,灵光一现! 他低头凝视着湖水镜面下的自己,那双眼睛正定格在当时与自己凝望的一瞬间,他将心一横,干脆做了一个决定——“血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江长安心中忐忑不定,自古至今都没有听过有人与自己血契的怪事,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也不得而知,但是自己已经别无他选! 江长安咬紧了牙关,翻手间指尖已多了一道血口,点点鲜红血滴奔涌而出,缓缓滴落—— 啪! 血珠滴落在眉心,逐渐没入水中……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七十三章 西瓜小妹 只见平静无波、坚如磐石的墨河天池一遇到这滴血液,竟然融化开来,黑水中荡漾开一圈圈水纹,逐渐扩散…… 有反应!江长安脸上浮起一丝喜色! 然而等了片刻,水纹平息,血红隐没。水面又恢复了硬如磐石的状态,一切又像是没有发生过,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怎么会这样?难道没有任何作用?可若是无用,为何偏偏只有这滴血珠会融进水里?”江长安自言自语道,又挤了几滴血液,可是就像滴在了石头上,这几滴血液再也无法像前者那样融入池中。 江长安思来想去,又盘腿在水面坐了半个时辰,不知不觉间,天上星云已步入深夜。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江长安清晰感觉到了神府境外的长生院落之中气息攒动——院中闯入了不速之客! 在这里静坐着也是耗费时间,他索性也不再去想这第五重秘境蕴藏的至宝,心神微动,钻出了神府。 江长安不知,就在他前脚刚一踏出神府,后脚两三个时辰过后,神府镜墨河天池中央、金色圆圈圈定的范围中,那道倒影眉心突然闪起一道赤红血芒! 那唯一一滴融入水中的鲜血真真正正贯穿了倒影的全身各处,顺着经脉流通,只见倒影脸上那对纹丝不动、没有半点神采的桃花眼眸,逐渐浮现出了活人的生机! 又过了小半柱香,定格不动的倒影手指突然开始动弹,眼中闪耀出一道金芒,轰隆隆震颤作响,威势就要将整个墨河天池河底掀到天上! 砰的一声巨响,水池炸开一道黑水龙,翻江倒海,惊涛拍岸,水雾弥漫,这道倒影竟一下跃出墨河天池,稳稳站在了岸上,迷惘惊诧地环视了自身手脚,说出一句话来: “卧槽!究竟什么情况?” 当然,这些都是三个时辰后发生的事,算是后话。 先说江长安觉察到了院中动静,出了神府镜,刚一探出灵识试探着伸展过去,忽然,那数道动静又赶快 遁去,唯恐惊扰了他。 江长安舒了口长气,还道是谁,原来又是山上的女弟子。 他刚一继续躺下休息,又被各种各样的动静惊醒:“娘的,这下真是唐三藏进了女儿国,就算是圣僧也保不住圣洁了!” 可每当他开门走出房间想要“一展身手”的时候,这些偷看的女弟子又疯也似地遁去了,像是长生院中住着的根本就不是个男人,而是一头凶残暴虐的洪水猛兽。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看前半夜结束的时候院中才渐渐趋于平静,可到了后半夜,院里又有了新动静! 与之前不同,这次好像只有一股气息,而且不像是要偷偷看一看江长安的男人长相,而是故意制造出奇怪的动静——一会儿咚咚敲门声,一会呜呜低声抽泣,一会又有刀剑碰撞激斗声,如果住在屋子里的是普通人,早就被这声响吓得屁滚尿流了。 一夜折腾来去,江长安干脆翻身坐了起来,也不再睡,眼珠转了几转,嘴角忍不住地憋起了笑意。 躺在怀里的小丫头若若好奇道:“叫花哥哥又在想坏事情了……” “笨丫头,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坏事情?” 若若嗫嚅道:“唔……叫花哥哥每当这么笑的时候,准是要有人倒霉了。” “哈哈哈,不错啊,跟着我时间长了,笨丫头的脑子也有长进啊!”江长安捧着她的耳朵小声笑道,“若若,叫花哥哥给你玩个捉鬼的游戏好不好?” “好啊好啊,若若最喜欢玩游戏了,只是……捉什么鬼啊?”小丫头挠着后脑勺,一脸憨傻模样。 门外,一道人影耳贴门板,细细听着门内的动静,渐渐的,听到门内传来了粗重打呼噜的声音,人影继续拾起两根铁棍,碰的叮当乱响,火星迸溅。 突然,身后一道手掌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黑色人影大吃一惊,口中不由尖叫,就要转身逃去,江长安右掌浮起金光掐在她的脖颈之上,稳稳地按在 了墙上。 人影被狠狠钳制住,一动也不能动,浑身胡乱挣扎,两只小短腿不停蹬踹着江长安的手臂,始终无济于事。 “你……你放开姑奶奶!” 江长安笑道:“我倒是什么人,原来不是人,是一只有几分姿色的女魂灵。” 人影惊诧道:“你……你能看到我?” 眼前的人影尽管身形虚幻,却依旧能够看出面容俏丽,两道淡淡的、短短的小眉毛下面,生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睛下面有一个微微上翘的小鼻子,两片粉嫩红唇。身上穿了件孩童所穿的绣花棉袄,脖子领口缝了一块水蓝色兜布。 大冬天里,那双肉墩墩的小手抱着一块绿皮红瓤的西瓜,手里攥着根木勺,嘴角还沾着一枚西瓜子,口水在月光下泛着晶莹,就是一个十三四岁贪吃的女娃娃。 江长安笑道:“别人或许看不到魂灵,但是我这对眼睛却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 “哼,吹牛,你先放姑奶奶下来。”她地年纪虽小,却偏偏装得老气横秋。 “你说什么?”江长安手中金光更加耀眼,语气充满威胁。 “额……我说错了,大爷,你是大爷总行了?快将姑奶……快将我放下来?” 江长安也没有太多心思去和一个小孩子较劲,松开手将她放下,若若小丫头开门走了出来,邀功笑道:“叫花哥哥,若若打的呼噜声像吗?” “像极了!小丫头,快来看看,这位就是刚才我们听到的鬼。” 小若若踱着碎步扭捏走到了跟前,粉红衣裳一摇一摆,凑着身子在她面前看了几眼,眼神却是放在了对方手捧的西瓜上,口水眼看就要溢出嘴角。 “这小丫头片子也能看的见我?!现在什么世道?人人都能见到魂灵吗?”她脸上写满了错愕,也觉察到了若若眼神,连忙抱紧了怀中西瓜:“想吃?自己偷去,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偷来的,不能给你。”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七十四章 绝尘谷 小若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眼神正失落的时候,江长安随之递去了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先说好,这是今天的全部了,吃完的话要等到明天才能再吃喔?” “嗯嗯嗯!叫花哥哥最好了!”小丫头兴奋不已,一把夺过冰糖葫芦,跳脚在那张糙脸上重重亲了一下,又对着墙角的女魂灵报复似的做了鬼脸,吐了吐红舌。 江长安看向这个女子:“别废话了,说,你是谁?” “姑奶奶……”她刚一开口,又看到江长安眼中寒芒,立马改换了语气:“我乃女帝身旁第一侍女,池渺渺是也!特奉女帝命令,自今日后每日为你端送饭菜,收拾房屋什么的,便想要偷偷趁着今夜先行来打探打探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女帝亲自请上山?没有想到长相也就一般般,实力就连女帝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真不知女帝看上你哪一点?” “女帝亲自请上山?”江长安问道。 “不错,不然你以为那些女弟子好奇什么呢?自从我认识女帝开始,至今百年之久,女帝还没有下山过,可是就在四五年前,女帝第一次下山,真是稀奇得紧……” 四五年前?江长安想了想,那时的自己应该正在青莲宗教书育人,第一次遇到了青鸟圣姬狐想容,算起来正是女帝下山的时候。 魂灵丫头笑道:“后来女帝几次下山,无人知晓她究竟是想做什么,没有想到竟是为了一个男人。” 江长安问道:“听起来你和那位女帝很熟络的样子?” “那是当然!”魂灵丫头两手掐腰,一脸骄傲笑道:“你这人什么耳朵?方才我就说过了,我池渺渺乃是女帝身旁第一侍女,每日专门服侍女帝,衣食住行哪个不是我管?要不是女帝亲自下了命令以后这段时间要我为你端茶送饭,我可不来!” 江长安不禁疑惑,安君堂为何会用一只魂灵日常服侍?临仙峰上女弟子成千上万,哪一个看上去不比这小丫头乖巧可人? “喂,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池渺渺斜眸看他,身子也被放到地面,揉了揉脖子,将他当成了手里西瓜,狠狠挖了一勺填进了嘴里,发出咯吱吱咬牙切齿 的磨牙声。 “江长安。” “真是烂大街俗透了的名字,还没有我的池渺渺好听。好了,见你也见到了,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明早再为你来送饭。” 她刚转过身,夜幕中一道寒锋朝她疾驰杀去! 江长安的破烂铁剑已架在了她的脖颈。 池渺渺心中大惊,身上寒芒乍起几乎就要跳了起来,月光下剑锋发散着浅淡冷辉,斑斑锈迹下锻造的剑刃水纹瞧得一清二楚:“你……你你做什么?放肆!我可是……” “女帝的贴身侍女?”江长安笑意盈盈,“我虽才是今日上山,但一路上见到的弟子也是不少,侍女也是不在少数,临仙峰侍女统一上着碧罗玫红袍,下罩翠水薄烟裙,腰间金丝软纱稠,头顶碧玉灿凤钗,足蹬水仙云雷靴,这些东西,你都没有。” 池渺渺顿时方寸大乱,吞吞吐吐说道:“没有这些装束怎么了?姑奶奶可是女帝的贴身侍女,岂能与那些寻常侍女相提并论?再说了,这是晚上,就没可能是姑奶奶穿那些拘谨衣服穿得累了,就想要歇一歇?所以来见你之前特意改换了一声服饰,怎么?不行吗?” 江长安笑道:“当然可以,那就麻烦女帝的贴身侍女大人告诉我,女帝平日里最喜欢吃什么?最不喜欢吃什么?平日里的习惯是什么?最讨厌的事又是什么?” “我……”池渺渺眼神闪躲,似乎在寻找着逃跑途径。 江长安食指轻轻敲在剑柄,当啷轻灵悦耳,慵懒的目光在剑刃上审视而来几遍:“这把剑破是破了点,但是想要杀一个区区没有几年道行的魂灵还是绰绰有余。听好了,我只问你一遍,谁派你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你这么凶干嘛?”被江长安一吓唬,池渺渺立马耍赖似的瘫坐在地上,两只胖墩墩的手擦拭着眼角,呜呜抽泣。 “别装了,我的确是害怕女人哭,但是却能分辨出女人是真哭还是假哭,你的演技太让人着急了。” 苦肉计接连被识破,池渺渺双手一甩,冷哼一声,一脸哀怨得看着他:“好好好,算你厉害行了?我怕了你了,我不是什么侍女,更不是什么和 女帝有关的人,其实……我是听那些内门弟子们口中传说不断,说新来的是个男人,而且正是盛古神州连日来传的沸沸扬扬的开天师,我就想要趁机伪造这侍女身份,与你拉近些关系……” 江长安微微一笑,心想这丫头倒是心思简单,也不想想假扮谁不好?偏偏假扮女帝身旁的贴身侍女,即便装得自己一时认不出来,等到天一亮,见到安君堂一问便知真假,根本不是长久之法。 他憋着笑意:“拉近关系?想要做什么?” 提到正题,池渺渺噗通跪倒在地,低首苦诉:“传闻开天师的开天神术能开仙墓,解道法,求求江先生救救我的姐妹。我与那些姐妹原本都是游离在上古圣地的魂灵,却是被临仙峰后的一处古地所摄,受到了压制困缚。再继续拖下去的话,一旦时日长久便被这古地消磨尽生机。前些日子,机缘巧合之下我逃了出来,四处求法,正听得有一位开天师入山,便来碰一碰运气,求先生帮帮我……” 她的眼中总算浮现出点点真诚,此事不似撒谎。 “不帮。”江长安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池渺渺佯装出得逞可怜样一下全无,站了起来就冲上前去,急冲冲道:“喂,为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虚言。没想到你这人看着还像几分好人,怎么就没有些好心肠?”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在真的,但我不是圣人,倘若天下这种事情都来找我,我可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你的事情我没有必要、更没有义务去帮,还是回。” 江长安挥了挥衣袖,就要转身向屋内走去,忽听池渺渺急道:“不去算了!姑奶奶一个人再走一趟绝尘谷,就不信非要一个开天师不成!” 江长安脚步猛地止住,回头问道:“你说哪儿?” “临仙峰后山的绝尘谷,怎么了?” 江长安沉寂的眼眸泛起精光,一闪而逝,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安君堂离开白首峰长生院时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句: “临仙峰随处可去,唯独不可近身绝尘谷!” 绝尘谷中有什么?能够让安君堂都深为忌惮? 。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百七十五章 中计 “喂,西瓜小妹,走了这么久天都快要亮了,怎么还是没有见到什么绝尘谷的半点踪迹?” “你急个什么?好事多磨的道理都不懂?还有,我叫池渺渺,不叫什么西瓜小妹,真是难听死了!不过看在你愿意出手相救的份儿上,就原谅你这一回。”她一边抱怨,一边又恶狠狠地挖起一勺西瓜填进嘴里,半个西瓜眼看就要见了底。 江长安早将小丫头收回体内,跟着她乘着朦胧月色走在山道上,漫无目的四处领略临仙峰群山雄伟的景象:“我可没说过帮你,只是想要见识见识这个叫做绝尘谷的地方。” “放心,你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翻山越岭,马不停蹄行进十多里,再次越过一座山峰之后,江长安总算看到了传闻中的绝尘谷。 眼前这座峡谷坐立在群山之中,大体形状并非是一个开阔的山谷,而是狭窄而悠长,就似一条蜿蜒长龙盘踞群山之中。 按照常理而言,峡谷多是处于低洼地域,像这种地处在万丈高峰顶上,云山雾气环绕,紫云腾空,江长安还是第一次见到。 山谷中草木茂盛,没有江长安事先想象的遍地尸骨,也没有妖兽横行,有的只是宁静祥和,尽管怪石嶙峋,但就是一处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稀奇之处的山谷。 但有一件物件却引起了江长安的注意—— 眼看山谷四面环山,而在北面石壁上悬挂着一面白玉水纹镜,正面镜子浑然一个规整到极点的圆形,通体由白玉雕琢,镜面打磨光滑似水乳,微风吹来竟似要吹动了点点涟漪,与墨河天池的水面如镜恰恰相反,这面白玉水纹镜乃是镜如活水,夜幕中散布着奇异的光泽。 正面镜子足足有十丈宽阔,两尺厚,这等尺寸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周边精细雕琢着古往今来形形色色不下上万种的妖兽,形态各异,光是看上一眼,就令人心生肃穆。 “吓到了?没见过这么大的镜子?”池渺渺两条胳膊神气地抱在胸前,“我告诉你,这镜 子最神奇的地方可不只是‘大’这么简单,你看到镜子身后顶在中心位置的玄铁杵没有?这面镜子是能自己走的,是一面活镜子。” 江长安双目如炬,果然,只见在白玉水纹镜背后插着一根石柱粗的玄铁杵,一头斜插在山峰中,一头正支撑住整面玉石水纹镜,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行进,这玉石镜面竟然以玄铁杵为支点,缓缓转动,从而将整座山谷都不遗余力得照进其中,看上去就如活了一般。 “小子,这镜子有些古怪啊……”墨沧一溜烟地出现在身侧,黑烟乱舞,黑森森的夜色中就像一只游荡来去的索命鬼魂,好在也只有他一人能够瞧见。 “古怪?哪里古怪?” “本尊说不出,但是应该是在哪里见到过,却记不起来了,都怪你小子不勤奋些,要是多找回几片东皇钟的碎片,本尊能够想起的事情也就越多。还能猜不出这镜子的来历?” “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江长安也不再搭理她,就听池渺渺催促道:“就在前面,马上就要到地方了……” 江长安跟着她走进山谷,又走里,两人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一幕触目惊心,让江长安也为之震撼,惊诧道: “血煞阴溟!” 在弥沙海燕落村中见到的、以活人尸骨浇灌而成的血煞阴溟! 江长安记得清清楚楚,至今就连神府镜葫芦谷中也种植着一模一样的花朵,但是其数量与盛放娇艳程度与眼下相较而言,冰山一角! 眼前整片峡谷都被血煞阴溟而占据,白雪中血一般娇艳凄厉,花团锦簇,随风摇曳,无边花海,夜色中就像是血海,无数幽魂徜徉其中,这是多少的尸骨魂灵养育出的这么多血煞阴溟? 池渺渺说解救的只是几位魂灵而已,但是眼下的魂灵却有千千万万只之多,她为何要撒谎? 突然,江长安心中幽冷,一种不安的气息逐渐浮现心头!正要结动指印灵法,一道冷锋抵在了他 后心! 同样的场景,只是两人的位置发生了翻转。 身后女子的声音忽然变了,由一个十三四岁的年轻娃娃变成了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女人声音: “女帝没有最喜欢吃食物,更没有最不喜欢吃的食物,她最大的习惯就是总爱盯着世间随便一处景物很久很久,最讨厌的事则是阴雨天气,怎么?江先生,你要是愿意听,我可以将女帝的所有喜好都告诉你,只怕是你用不到了……” 听她口中一字一句,江长安心渐渐坠落到了谷地,这只魂灵不知活了多久,但绝非简单人物,她的实力已经达到了洞墟境后期,若是撇开距离自己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但是咫尺之遥,就相当于自己命被对方攥在了手里,杀他轻而易举。 江长安眉头逐渐舒展,神色平淡,笑道:“没想到你真的是她的贴身侍女。终日打雁,不曾想今日被雁啄了眼睛,看来你变成一个呆呆的西瓜小妹也是计划好的?” “不错,小小年纪的傻妮子冒名称自己是女帝贴身侍女,谁也不会相信,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会起疑心,但就当你戳破这层窗户纸,洋洋得意的时候,也就是你心神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江长安道:“于是这个时候你再假借魂灵的借口将我引来绝尘谷?” “一点不差。” 江长安道:“如果我死在了长生院,刚来的第一天就死在了白首峰长生院,这很明显就是有人蓄意谋害,到时候女帝雷霆震怒,你背后的人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我死在绝尘谷可就不同了,绝尘谷是女帝都特别叮嘱不能贸然进入的禁地,其中定然有万千凶险,死在这里,就可以说是江长安半夜自觉无趣,擅闯临仙峰禁地,死有余辜,和任何人都没有关联。” 她淡淡说道:“你勉强算得上聪明,但是太容易轻信别人了,这种人都活不长久。真是可惜,要是你再能糊涂一会儿,也就能死的没有痛苦。这绝尘谷中有许多诡异生物存在,即便是有人死了,也不稀奇。” 。 第八百七十六章 起死回生 江长安慢慢转过身来,眼前站着的早不再是那个抱着西瓜的傻女孩,而是一个不算怎么漂亮的女人,长相平平无奇,正属于扔进女人堆儿里没有认出来的那种,眼神阴郁,没有半点感情,冰冰冷冷。 江长安道:“你在长生院中说的话不像假话,这绝尘谷魂灵无数,万千尸骨中就有你的?血煞阴溟,枯骨生花,扎根骨髓,侵蚀灵魂,死去的人魂灵不坠轮回,只能像个幽魂一样游离世间,受尽业火煎熬。其实只要等到血煞阴溟自愿收拢凋谢,这些幽魂就能解脱,但是怪就怪在这山谷地底像是有东西在不断滋养着这些花朵,永开不败。” 江长安见她眼中闪现一丝犹豫,便知猜对了七七八八,这地下究竟存在什么能够让安君堂都感到忌惮? 他试探道:“你就不想我帮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那些朋友亲人着想?” “杀了你,有人会解救。” “这也是派你杀我的那个人开出的条件?”江长安了然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刚进入上古圣地不足一天,究竟是谁与我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这也是江长安最想要弄清楚的一个问题,最有可能出手的人就是阿吉,也就是若若口中所言的萧纵横,但是他的手绝对伸不到临仙峰,那会是谁?自己不过才刚刚来了半天,说过的话还没走的石阶多,是谁这么想要自己死? 可她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说道:“和聪明的人说话总是很危险,许多人死于话多的道理我也知晓!这种错误我绝不会犯!去死!!!” 池渺渺冷喝一声,手中冷锋短匕形如出水蛟龙,同一时刻,江长安浑身的汗毛也全都竖了起来,金芒铺成一身防护金衣,冰羽曜隼先天速痕瞬息万变,只需一个眨眼的机会,这金衣只需要拖延一刹的短暂时间,他就能逃出生天! 可江长安还是低估了她的速度,也低估了她的实力! 倏忽间,短匕便破开了白袍! 噗! 江长安神色一滞,所有的动作都如气囊泄了气,他能够清清楚楚听 到匕首插进皮肉,钻进心脏的声音,全身的力量逐渐剥离,意识模糊,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潺潺滴落在地。 眼前天旋地转,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会变成那万千血煞阴溟中的一个。 自己就要死了?江长安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出奇地平淡,眼前一道道人影浮现。 自己想过千万中的死法,从夏周皇宫打败夏己,阴兵尸海死里逃生,颖水涧里大难不死,却是没有想到将要葬身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了庞二水与老哥,还不被笑话? 嗤! 池渺渺短匕再度出鞘,正斩在他的脖颈,这一剑直接划开颈间动脉,飙出三尺高的血红,江长安已感知不到疼痛,脸上一热,像是蒙上一层红布,一声闷响栽倒在地。 池渺渺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探看,早听闻了此人精通幻术之道,确定了眼下死的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并非幻术,这才放心。 又站了片刻,她才转身离去。 夜色一分一秒无声度过,白玉水纹镜反射的白光也悄无声息地游动,将整个临仙峰都照在了其中。 东边天际云端渐渐泛起了微弱的亮光,眼看距离与安君堂约定的卯时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 江长安不知身在何方,好似魂游天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脚下望不见群山土地,头顶看不到苍穹天际,四面八方,都是浓浓白雾。 浓雾间,立着一人正眉开眼笑地望着他,十六岁,明眸皓齿,少年翩翩,仪表堂堂,正朝他招手,口中轻声唤道: “傻长安……” 江长安嘴角顿时裂开一道大大的笑容,眼眶湿润,喜极而泣,这世上纵是所有人夸他赞他聪明,却也只有一个这般唤他。 他再忍不住眼中热泪,一手捂住嘴角,一手撑着几欲倾倒的腰身,想要将这些年发生的一切都讲给他听,想要将受过的委屈,受过的苦痛都慢慢地讲给他听,但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吐露不出,只剩低声哽咽,嘴唇颤颤巍巍,道出一字平仄起伏,饱含五味: “哥……” “傻长安,累了?” 他倔强地摇头。 “累的话就歇一歇,人活一世,黄粱一梦,真正的自在可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少年笑容恬淡温柔,如沐春风:“被欺负了?受委屈了?” 他依旧摇头,抽了抽鼻子。 “傻长安,哥怎么教你的?谁欺负你咱就十倍还回来,打得他妈都认不出他来!”他的语气充满童稚,象征性地挥舞了两下拳头。 突然,就在江长安想要向他走去的时候,周围环境猛然变化,已然来到恭王府府邸茶书阁中,宾朋满座,他能够清楚看到有人将那毒药放进酒中,看到夏己那一剑刺入少年胸口,血花泼在空中绽开! 江长安目眦欲裂,挣扎着就要冲去,但忽然之间,自己如同被定住了身形,一动也不能动,霎时间风清云散! 眼前一切如烟尘般消散,充斥了黑暗,四周望不见尽头的黑暗。 一阵阵凉意遍布全身将他包裹,自己像是掉入一滩江河,难以呼吸,却又无法挣扎,他感觉到自己四肢肺腑与魂魄心神都在以最快的速度解离,能够清晰觉察每一根手指的消失。 自己终于要死了? 他心中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也消失,可没过多久,一道道全心的灵力血气汇入全身,那些消失的灵力躯体一片片得恢复。渐渐的,他能够感知到冰冷的河水,感觉到胸口与脖颈阵阵刺痛。 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要呼吸,却发现身在水底,根本没有办法呼吸,命悬一线之时,双手翻出一道道灵力轰然爆发出来! 砰! 一声炸响! 平静水面炸开一道黑色水龙飞卷高天,水雾弥漫,江长安脚下驾驭神虹飞身而起,稳稳站在了岸上,迷惘惊诧地环视了自身手脚,又打量了两眼周边环境,说出一句话来: “卧槽!究竟什么情况?” 。 第八百七十七章 艳景 再查探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无论是胸口还是咽喉,都是毫发无损,只有点点的痛楚还能够说明受了点伤害,除此之外,扒开衣服也没有半点伤痕。 江长安又抬头看向周围的环境,蛮烟瘴雨,荆榛满目,一派蛮荒上古之景,不远乃是葫芦谷,身后则是激荡水花渐渐归于平静的墨河天池! “神府镜!这里是神府镜?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这样?” 江长安心中狐疑不定,他狠掐了下胳膊,感到疼痛才确定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仰头可见星辰遍野,月光泛着清冷,依旧是夜晚。 “现在自己是在神府里,那神府镜外的环境又在哪儿?绝尘谷?” 江长安正疑惑的时候,突然察觉到神府镜外隐约有人一步步逼近,而且不止仅有一个人,竟有十人之多。 身随念动,他闪身出了神府险些又吓了一跳,眼前并不在绝尘谷中,而是在白首峰,长生院! 东边天色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深夜与黎明正在进行着新一轮的交替,正是到了卯时! 江长安彻底糊涂了,一切就像是做了一个梦,池渺渺究竟有没有来过?自己到绝尘谷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时,屋外数十人越走越近,并没有发出太多声响,只听淡淡的脚步声。 江长安眼中泛起一点青光,菩提眼透过墙壁看去—— 这十人都是临仙峰的弟子,挑灯而来,为首站着的人白衣如烟,正是安仙子。 在安仙子身旁站了一个老婆婆,老婆婆发鬓如霜,看上去八十岁,正是古稀之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拄着碧玉龙头拐,上面布满了鱼鳞似的皱纹,神色不怒自威,弯驼着脊背一步步行来。 她的步伐极慢,但身后的弟子没有一个敢言任何不快,更不敢快赶上一步,就连安君堂也漫她半步,以示尊敬。 与安君堂的朴素恰恰相反,这位老婆婆的穿着极其奢华,身穿一身银纹百 蝶镀花裙,织锦镶毛斗篷,穿金戴银,恨不得将这世上各种各样的宝石都挂在身上。 那十根枯枝般的手指戴了十枚各色各形的戒指,明晃晃,金闪闪,脖颈上挂了三串珠玉:一串三千年黄玉珠,一串五千年的青松金刚石,剩下最后也是最小的一串,乃是弥修界佛山几个和尚的骨头炼制而成的舍利! 忽然,江长安勾起一丝笑意,只见在老婆婆的身后,池渺渺正恭恭敬敬地跟随着,脸上的阴狠与冰冷与方才绝尘谷中所见如出一辙。 “看来这位老婆婆就是池渺渺身后的人?真是有意思了。”江长安倚在门后,打了个哈欠,却全然没有睡意。 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和这位老者有过任何谋面,更别提结下了什么生死仇怨,既然如此,这老者为何这么急于要自己的命? 他的眼神眯成了一条缝隙,看来接下来要有好戏上演了。 一行人站定在院中,看上去年纪最老的老婆婆笑道: “女帝既然相信这位新来的江公子还老老实实地待在长生院屋子里休息,那就请出来?刚好也让老婆子我认识认识。池尚侍,就见你看到的再和女帝说一遍,身为女帝贴身侍女,所言不得有半点虚言!” “是!”池渺渺紧随道:“启禀女帝,属下所言句句属实,今晚属下值勤回房时正看到江先生自山道向绝尘谷的方向走去,弟子心中不解,只好跟上前去,但又不敢违抗女帝之命贸然闯入禁地,只得在绝尘谷外守候了半个时辰,迟迟都未曾见到江先生的身影,不得已之下只得入谷查看,才见江先生横尸在谷中,赶紧来禀报女帝。” 老婆婆笑道:“既是池尚侍都说了江先生死在了绝尘谷,女帝为何偏偏还要先来这白首峰?岂不是徒费力气?直接上那绝尘谷一趟将这江先生的尸首带回来好生安葬才是我临仙峰的尊客之道。” 安君堂一言不发,池渺渺也懒得做戏上前敲门,只站了丈远朝着房间假意呼唤道: “江先生?江先生不知可还在吗?” 老婆婆道:“女帝,看来这屋子里的确没有人,那位江公子果真是死在了绝尘谷。依老婆子之见还是先去玩绝尘谷查探一番要紧。” 跟在安君堂身后的狐想容忍不住内心焦躁,道:“属下倒是觉得好奇,池长侍身为女帝身旁侍女,住的地方和通往绝尘谷的山道有三百丈的距离,就算是夜色之下你恰好赏风,怎么就这么巧合看到了江先生的行踪呢?” 池渺渺道:“青鸟圣姬这是不相信属下?” 狐想容道:“并非不相信你,而是女帝也从不相信世间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青鸟圣姬不信属下,属下这就闯入房间之内搜查一番,一查便就知晓江先生究竟身在何处!倘若江先生真在屋子里,属下便是欺瞒女帝的大罪,甘愿受罚!属下誓以生死证自身清白!” 池渺渺冷哼一声,三两步踏上石阶来到门前,正要敲门—— 吱呀—— 门开了! “谁啊?大半夜的你们都不睡觉啊?”江长安揉搓着惺忪双眼,打着哈欠抱怨道。 所有人的眼睛一时间全部都定格在他的身上,瞠目结舌,下巴与眼珠都要甩到了地上! 并非全是因为江长安还活着的事实,更多的是他此时的装束太……特别! 月光抵在门框照在他的身上,江长安上半身赤裸,流线型的健硕肌肉裸露在外,泛着清冷光泽,而下半身就穿了一件不过膝的平角短裤,冷风嗖嗖钻进裤裆,薄薄衣饰下清晰瞧得高大的帐篷凸起,一下倒让他冻得打了个激灵,又高又鼓的帐篷也跟着晃晃荡荡。 霎时间无数人双颊飞上两道红霞,却也有怯生生从未见过男人的小姑娘抬头悄悄偷看,其中不乏也有一群三四十岁的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盯着这等‘艳景’眼神也不再觉得羞臊,目光灼灼,呼吸凝重,恨不得当场就要将这清秀年轻男人吃掉! 。 第八百七十八章 杀了 狐想容面上露出喜色,见他无恙,心中也是放下了心思。 安君堂脸上则像是永远都是那副石雕模样,一动不动,波澜不兴。 拄杖老者一脸震撼,脸上波浪似的皱纹恼怒得挤到了一起,掌心攥得玉杖咯吱吱作响。 池渺渺更是大吃一惊:“你……这……” 她明明亲眼解决了此人,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江长安看向池渺渺,装成初见的模样:“这位是……” 装模作样!池渺渺心中冷斥,口中亲和道:“江先生这么快就忘了?在上山前你我还曾谋面过。” “哦!我想起来了,池渺渺,是个好名字!池姑娘,原来你也是临仙峰的人!上次一别,孙公子可没少在我面前提及你,你与他虽只有一夜情分,但却让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久久不能忘怀,渴望有缘与你再续当日鸳鸯夫妻情分……” 此言一出,立马掀起巨浪惊涛,引来纷纷议论: “孙公子是谁?这池长侍在外真的找了男人?” “难怪她整日昼伏夜出,难觅踪影,合着这整日里遵规守律的大道理讲的头头是道,自己却在外面花天酒地,真是丢尽了临仙峰的脸面!妄为女帝侍女!” “住口!”眼见情势愈发控制不住,池渺渺愤然怒喝,眼中冲出了血丝。 江长安慢条斯理道:“怎么生气了?难道这些事情……不能说啊?抱歉抱歉,诸位,方才是在下糊涂,说的都是些浑话,我与这位池渺渺姑娘没有任何关联,对她有几个男人更是一概不知,方才的话都是胡乱言语,当不得真,大家千万当不得真啊!” 当不得真?谁信?眼看江长安一口一个池渺渺还道不相识?分明就是欲盖弥彰,而那一句“有几个男人更是一概不知”则彻底地点燃了这把火,烧得又高又旺,难以止歇。 “江长安,我非杀了你不可!”池渺渺小声放着冷话,突然发疯一转,同样惊恐退回了人群中,一手指着他 ,大吼道:“他不是江先生!他根本就不是江先生!女帝明察秋毫,属下亲眼看到真正的江先生走向了绝尘谷,没有回来,眼下看到的此人定然是假的!” 狐想容冷笑:“真是可笑,你口口声声说是绝尘谷那个是真的,可眼下江先生就确确实实地站在这里,还能有假?” 那位拄杖老者紧接开口:“青鸟圣姬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却也不能妄下定论!以老婆子看来,现今二者各执一词,女帝倒不如前往绝尘谷走一趟,待看定了结果之后再下结论不迟。” 女帝思量片刻,转过身沉声道: “去绝尘谷!” 一行人来到绝尘谷,江长安的内心同样忐忑,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状况?绝尘谷中若是真的有一具尸体横在那里,现如今的自己有是谁?细思恐极! 可来到绝尘谷血煞阴溟铺就的花海面前,池渺渺又一次傻了!半个时辰前江长安倒下的地方别说尸体,就连是一片衣缕一滴鲜血都没有,根本没有半点有人来过的痕迹! “不可能!明明就在这里的!不可能凭空消失!更不可能是幻术!”池渺渺绕着这片地域走了一圈有一圈,再看往江长安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那两剑一剑捅向心脏,一剑斩断咽喉,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可他现在就活蹦乱跳得站在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鬼?是活人还是死人?! 江长安心中同样陷入了沉思,久经思索之后才得出一个结论:是墨河天池!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墨河天池。 天池之水分身境,自己的倒影冻结在水下就像是保存了第二次生命,而自己滴入的那一滴鲜血就似灵契恰好激活了这道分身的功效。 现今回想起来,自己是刚一住进长生院的时候滴入的精血,所以从神府镜中走出来,理所应当地回生在了长生院。也就是说,滴入鲜血的地方,必然就是自己下次重生的地方! 这才是第五重秘境至宝所在!并不是一件具体的宝物,而是整 个墨河天池! 不仅如此,看样子墨河天池还能继续使用,是不是就相当于自己用无限的生命? 想及此处,江长安又摇了摇头,若是无限生命续力,无疑是悖逆了天道循环。昔年妖族首帝便是因六字箴言诞生违背了天道恒生,大道圣法,从而引来了无上天劫,这才造成了六字箴言散落各处,首尊妖帝不知去处。而墨河天池既然能够安然无恙存在至今,一定存在某种限制。 狐想容妩媚娇笑道:“池长侍,江先生的尸首呢?你不是亲眼所见句句属实吗?” 池渺渺面如土色:“属下绝不敢欺瞒女帝,刚才的确就在这里,可不知怎么……他,他就消失了!” “够了!”狐想容怒道,“池长侍还嫌闹出的笑话不够大吗?江先生作为客人第一点就遇到了这种污蔑之事,你这是将女帝置于何地?!” “属下……” 狐想容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方才池长侍可是说过的,愿意以死来示清白,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属下……属下没有话可辩解,求女帝责罚!” 池渺渺心思同样活络,如果接着狐想容的话说下去,无异就是自裁谢罪死路一条,但如果将这判决生死的权力交回到女帝手中,非但没有人敢说什么,极大的可能女帝还会看在许久服侍的情分上绕了自己一命。哪怕是女帝想要废了自己,也总好过要了一条命! 人怕死,魂灵更怕,因为他们死过一次,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死的痛苦滋味。 “杀了。” 安君堂的声音平淡,却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杀了! 众人莫不心惊胆寒,平日里可是极少见到女帝动杀意,但这一次却是为了这个男人杀掉侍奉多年的侍女,杀伐果决,无数人为之战栗。 池渺渺心中一线生机直接被摧毁成飞灰,噗通跪倒在地,惊慌失措地磕头乞求。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 第八百七十九章 诛杀池渺渺 “女帝饶命!求女帝绕了属下这一条贱命!属下有罪!属下甘愿受罚,只求女帝绕了属下一命!” 关键时候,江长安轻轻笑道:“仙子姐姐,既然池长侍认错了,事情也没有闹大,就干脆饶她一条命,你不是说长生院还缺一个每日送饭的人么?干脆就由她来送,刚好我们也熟悉了……” 池渺渺表情犹如蒙上一层阴霾,在看向江长安的一刹充满了疑惑与阴毒,他的话无疑是一种羞辱折磨!江长安,别得意的太早!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做出这样一个错误的决定! 送往长生院一日三餐,杀掉江长安的机会数不胜数!何乐不为?可她心底同时生出一股淡淡的不安,江长安显然不是傻子,为何会提出这么傻的条件? “池长侍不用多虑,我这个人荤素不忌,没什么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江长安似是安慰,手掌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狐想容面色大急,正想要提醒他此女心肠歹毒,却碍于女帝与众弟子所在,欲语还休,只得作罢。 安君堂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散了。” “是!” 一行人如鸟兽散去。 绝尘谷前又只剩下了池渺渺与江长安两人。 池渺渺起身冷冷道:“又是只剩下我们两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已经杀过一次了不是吗?” 池渺渺大笑:“我没有想到世上有这么蠢的人,能够蠢到自投罗网,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何你会提出让我继续活下去?不说以后,即便我现在杀了你又能如何?你的道行在我面前不值一提!我要杀你,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你何不试一试?” “狂妄!哼,你真当自己是我的对手?” 江长安慢慢活动着手掌,发出一连串噼啪脆响:“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我欺辱我,我必定十倍百倍奉还。其实你并不知晓,死亡也分很多 种,比如生不如死和死得其所,一种极度痛苦,一种死得释然,刚才如果你死了,就是第二种,那样太不好玩了……” “废话少说!受死!”池渺渺大喝一声,手中又要使出灵力,无奈体内灵元就如同断开了与经脉的联系,丝毫不停自身使唤。 “这是怎么回事?妖道!是你!你做了什么?”池渺渺退了半步,惊悚莫名。 江长安一步步走去:“你知道我是开天师,也知道开天术能够开仙墓,散幽魂,怎么就不再动用脚趾想一想,开天术中也会有专门镇压魂灵的秘术,其中有一种名为‘锁魂断筋图’,就是专门外付魂灵的,也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还算贴心?”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失声尖叫道:“是刚才那两掌!你抚在我肩上的两掌!” 江长安笑道:“一个时辰前,你对我说‘你勉强算得上聪明,但是太容易轻信别人了,这种人都活不长久’,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不错,我刚刚是拍了你两掌,第一掌是锁魂断筋图,第二掌可是好东西。” 他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讲说:“开天一脉,必须要有过人胆识,更要有超人的五感六识,能第一时间听到别人听不到的,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这第二掌的作用就是能够迅速拔生人五感六识数十倍,你现在是不是能嗅到这每一片血煞阴溟的幽香?甚至是能听到花粉滚落的声响?当然,提升的远不止这些,还有疼痛!” “你……你要做什么?” “按理说我的境界不如你,但好在方才用招的时候你无心顾虑,也是你说的,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你的警惕全无,也就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的笑容在月光照耀下更加森白,让人不寒而栗。 “你敢杀我?!女帝已赦我不死,你说敢动我一分,女帝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噗! 她手中的短匕不知何时落在了江长安的手中,一刀捅入胸口,位置、深浅都如她刺得那剑一模一样,只 是由于五感六识数十倍的提升,这痛楚更加撕心裂肺,痛入骨髓,长夜中惨叫声凄厉嘶吼。 他手握短匕,附耳低语:“天亮了,池长侍却迟迟没有千万白首院送早饭,众弟子在绝尘谷找到了她的尸首,原来她自愧有罪,羞愤之下,用自己的短匕自裁谢罪,怎么样?这个理由是不是很熟悉?” 听着他轻声细语,池渺渺的眼神逐渐变得灰暗,口中低声呜咽痛嘶,咳出大口的鲜血,眼珠爬满了蜘蛛网纹似的血丝,表情凶狠完全被恐惧所吞噬,她这时才真正明白,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残忍只算是入门行列,他才是真的魔鬼! 六道狱灵火自袖口窜出,化成一团火龙,在这女人被折磨筋疲力尽的最后一刻化成飞灰,这下连一点魂灵念息都不服存在,湮灭红尘,没有半点复生轮回的指望。 江长安一脸淡漠,并没有一丝愧疚,也更没有因为对方是女人而心慈手软,倘若不是墨河天池,他现在早就成了死的那一个。 如果你身边有和仇人都讲仁慈的‘朋友’,你一点要离他远些,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捅上一刀,再好言劝你:“仁慈”。 正在这时,一旁山石背后走出一道倩影,掩口娇笑,身子丰满摇曳:“我还以为小弟弟真的会傻到继续收留他,没有像想到钟爱美色、风流成性的江四公子也有辣手摧花的时候!” “狐姐姐。”江长安眼神闪烁起亮光,三两步刚走过去,却见狐想容似是极为惧怕与他距离过于亲密,连忙后退了半步,急道:“你不要靠过来,你我必须要至于三步之遥。” “为什么?” “我不想害了你。” “距离我三步之内如何就算害了我?狐姐姐,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你如果不是关心我,为什么别人散去了你仍旧停留在此地?不就是害怕我被池渺渺暗算?自从我白天来到临仙峰的时候你的脸色就有些怪异……” 。 第八百八十章 莫敌 “你休要再问了,我留在此处也并非是为了你,只是……只是好奇你会将她如何处置,既然她已被处死,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再待在这里。”她笑意中深藏着一抹常人捕捉不到的凄苦,忽然脚步一顿,道:“小弟弟,你要小心苦婆,一定要小心!” 苦婆?苦婆又是谁?是刚才的那位穿金戴银的年迈老者?狐姐姐知道些什么?江长安正欲询问,狐想容的身影已然飘摇飞去,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了种种谜团,比山雾还要浓郁。 眼见天色将要亮起,江长安无暇多想,片刻未歇,急忙赶回了临仙峰。 打远就见得院中伫立的素白身影,像是一株摇曳青莲,不染淤泥,超凡脱俗。 “你来迟了。”安君堂道。 江长安笑道:“不会再有下次。” 她没有询问池渺渺的下落,像是什么都知道:“明日,我会另外再派来一人。” “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天呢。仙子姐姐,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那位老者名叫苦婆?” “是。” “奇怪,我与这位苦婆从未谋面,为何她却想要置我于死地?”这句话江长安没有说出口,沉思之际,安君堂的剑鞘已是敲打在他膝盖,猛地吃痛! 安君堂道:“出剑!” 他掏出那把残破铁剑,站定在她身旁,度过了一个几经波折的艰辛夜晚,总算开始步入练剑正题。 第一步的训练方法也是让江长安大跌眼镜,简单两个字:“挨打”。 没有任何剑诀,也没有想象中的秘技神功,就是捧着一柄破烂铁剑不停地朝陆清寒刺杀而去,再被那柄玉心剑剑鞘“轻轻”敲在关节上,运气好只是一个趔趄,运气不好直接栽倒在地,疼得半天难以起身。 简单,直接,粗暴。直到他完全精疲力竭,已是到了晌午。 尽管江长安灵力浩如烟海,也别无数次的全力进攻消耗一空,倚在门框,穿着粗气,道:“狐姐姐,你不是说逼出噬骨血毒的有剑 术为药方吗?这该不会就是你所说的剑方?倘若挨打也能逼出血毒,我何必大老远地跑来南海边际?” 安君堂笔直地站在院子中央,忽然反问:“我问你,杀人的方法有多少种?” 江长安慵懒地睁着半只眼睛:“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答得出来,光是毒药世间就有上万种之多,跟别提陷阱、术法、等等不计其数的死法。” “我再问你,以剑杀人的方法有多少种?” “剑术有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等用法。这还是最基本的剑术,更别提加上灵力有无数变化,贯穿五脏、一剑封喉、震断经脉、诛杀心魂,死法千变万化,就有无数种将人杀死的方法……” “说的不错,既有无数种杀人法,就有无数种剑道,即便是我将临仙峰所有高深的剑法都抛在你面前,你又如何确定哪本更强哪一本更弱?” “这还用说?当然是哪一本剑道更快更准,威力更强劲。” 安君堂轻斥道:“快,主修身法、手法;准,取决腕力、眼力;强劲,在于境界、力气。” 她淡淡说着,手眼瞬间动了—— 锵啷! 剑锋陡然出鞘! 一柄剑,舞起了片片冬风,剑意茫茫,寒星点点,银光皪皪,矫若飞龙,剑锋点出数十万道,卷起空中粒粒飞雪,双袖似白蛇翻飞,微微震荡,水波荡漾,如火树银花,时而遍地游走,时而盘旋翱翔,翩翩舞动,刹那惊鸿! 这仅仅只是流于表象剑术没有使用半点灵力的招式,若是这个女人使出全力,江长安稍稍一想,仿佛就已看到了千山寂灭,万木焚毁的恐怖。 一套剑势行云流水,再听得锵啷清响,收剑入鞘。 江长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不禁鼓掌大笑: “好剑!” 安君堂不苟言笑:“你认为这套剑法如何?” “很强。”江长安笑道,“我认得,这套剑法是每个世家道门都有的 最基础的剑法。” “术无上下,技有高低,杀人的不是剑,而是你。若是你非要问我教的是什么剑法……”她低眸看向玉心剑,又望向远山青雾,无边云海,居高临下,眼中生出一道灵光: “便叫‘莫敌’……” “莫敌?天下莫敌?普天之下无有敌手?哈哈哈,仙子姐姐也会说这种不着边的胡话,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强横的剑法?你刚才可还说术无上下,技有高低,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套‘莫敌’?”江长安不信。 安君堂道:“百兵之中,唯剑有神,剑道身种,剑神天授。天下剑书上万卷,高低共分九阶,其中囊括不止有剑理,有枪术:扎、挞、抨、缠、圈、拦、拿、扑、拨;也含刀法:扫、劈、拨、削、掠、奈、斩、突。百兵诀窍暗藏其中,即日起,我会用这九阶剑书最低阶的一阶书杀你,若是有朝一日你的技法已能做到滴水不漏,便也能应对其他神兵,那就是世上无懈可击的剑。” “可是这也顶多是立于不败之地啊……” “立于不败之地,岂非天下莫敌?” “‘莫敌’,无人可敌,这就是莫敌。九阶万卷剑书,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有的受了!”江长安口中苦笑抱怨了两句,心中却有难以抑制的兴奋,跃跃欲试,同时也惊异不已,天下剑书万卷,加起来的招式足有百万种,这个女人居然全部烂熟于心!这也太变态了。 他转而又问道:“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再问你。” “问!” “绝尘谷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煞阴溟?而且我能觉察到那片地下不知藏着些什么,能够致使血煞阴溟花开不败,无数幽魂都无法解脱。” “问完了?” “问完了。” “明日卯时,别再迟到。” “……” 江长安算是发现,想要从这位女帝口中打探出想要知道的消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 第八百八十一章 地下有活物 眼睁睁看着安君堂走下了白首峰,江长安在确定了白首峰上再无其他人的踪影之后,再度闪身没入神府。 这次他没有在葫芦谷中逗留,直接来到第五重秘境墨河天池,远远看去,湖中心金色光圈中定格的倒影已经不复存在,水面平静如初,明滑似镜,灵力与菩提眼也无法探知水底究竟隐藏了什么。 怀着忐忑心情,他再一次踏上水面…… 与前一次不同,在他出现在水面上空的一刹,水底对应的重新浮现出一道新的倒影,跟随他一步步来到湖中心的位置。 江长安没有立即走入圈内,而是站在圈外随意走动了几步,尝试了几番,倒影也随之走动,确定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影子。 可在他步入金光圆圈的一刹,水下倒影又一次凝结,即便是他跳出圈外,这道新的倒影也纹丝不动,成了新的一道备用分身。 江长安又逼出一道血珠滴落,不出所料,一声空灵坠响,鲜血在镜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渐渐融入其中,消逝不见。 “成了!果真还能继续造出分身!” 江长安喜出望外,下次自己若再被人暗算身消道陨,也会在这长生院醒来。 他的心思没有过多在墨河天池逗留,而是在第一时间飞向了绝尘谷,谷中究竟隐藏的是什么?要是寻常禁地他或许不予理会,但是绝尘谷中的白玉水纹镜让墨沧都感到有些眼熟,岂不是与万年前有关联? 凡是异兽危险聚集之地必有重宝现身,而临仙峰乃是上古妖族遗留继承的一脉分支,其中难保不会有宝物! 人们畏惧禁地,是因为人的命只有一条,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但是现如今自己多了一条命的机会,就预示着自己可以不管不顾地探索禁地! 江长安没有操之过急,而是又在葫芦谷青石上盘腿打坐了两个时辰,眼看西边太阳渐渐落下山峰,夜幕渐渐降临,这才闪身走出了神府,寂静无声的夜色中,再一次悄悄向着绝尘谷摸去…… 第二次前往绝尘谷已是轻车熟路,江长安一刻也不敢耽搁,长驱直入。 来到绝尘谷,止步在上万多血煞阴溟面前,放眼望去,千万簇花团花苞含而未发,却也犹如在谷中铺了一层高高的血红地毯。 血煞阴溟开花本就是不常有的事,更不用说此地灵力怪异,血煞阴溟能存活已是相当不易,能够盛开者更是少之又少。 “火!” 簌! 弹指间,他掌心捧出一道六道狱灵火凝聚而成的火龙,盘旋周身,就要效仿曾在弥沙海燕落村地底烧毁血煞阴溟的手法,可这一次这些花朵像是没有感受到六道狱灵火的温度一般,根本不为所动,丝毫也不畏惧。 他低喝一声,火龙爆发数倍大闯入花海中央,转瞬间又变化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紫色大手印,将上百多花苞包裹吞噬! 滋滋声响不绝于耳…… 然而等到火龙收回,那百朵花苞竟没有半点变化。 “不怕火?”江长安惊讶道,草木精怪最恐惧的就是火焰,六道狱灵火的神威就连真金也经受不住烤炼,可眼下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花朵却毫发无伤。 墨沧身影浮现在一旁,抱臂笑道:“小子,这下没辙了?也别指望本尊,本尊的力量自从步入临仙峰的一刹就被这破地方的威势生生压制,别说往生术,哪怕就是浮现出这道幻身都已是极为不易。寻常的木精是惧怕神火不假,但是你别忘了,本尊早就提醒过你,这绝尘谷中央埋着神秘之物,这些血煞阴溟早就与寻常草木有天壤之别了……” “又是地下……”江长安指尖轻扫双瞳,菩提眼顿时泛起阵阵青芒,结果与上次相同,看不到地下何物,却瞧见这些血煞阴溟表面生出了错综复杂的经络,其中暗含一种特殊灵力,的确异于常物。 时隔长远,眼前的血煞阴溟由于地下神秘灵力的不断供养,早已今非昔比,一道红花还算不得什么,但是上万束血煞阴溟抱成团,自生的药效促生杀意,修为低下的修士根本难近一步! 正在这时,江长安袖袍间一阵抖动,一道金光悄无声息地窜到了地面直朝一旁山峰石壁打洞钻去,转瞬即逝。 “金毛盗天鼠发现了什么?” 江长安险些忘记了还有盗天鼠的存在,天生便是探穴寻灵的能手,又贵在身形灵巧,不惧各种陷阱阵法,让这小家伙探一探道路,未必不是好事。 可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看到那道金毛身影。 墨沧小声嘀咕道:“这小家伙虽说算是有几分本事,但是在这种境况下出手简直是自寻死路,他还能抵得过这么多血煞阴溟?” 话音未落,就听见飒飒轻响,如清风拂过,血色花海中有了细微的动静,金毛盗天鼠闪电般疾驰而回,一一闪避了血煞阴溟的堵截,风驰电掣,眨眼便逃回了江长安手心,全身的毛发根根竖起,全身颤抖,惊恐万状! 江长安开口问询:“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吱吱吱……”金毛小鼠吱吱叫喊,江长安却只能听出个中二三,面沉如水,眼中出神: “地下果真有东西。” “是什么?”墨沧迫不及待问道。 “不知道,这小家伙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宝物与危险并存,地下一定存在至宝,并且,地下还有活物!” “活物!”墨沧都感到深深的震惊,临仙峰伫立世间不知有多少年,这还生存着的活物又是什么辈分儿?加上连安君堂都不敢招惹,怎么说也能一巴掌将两人活活拍死的存在! “小子,要想弄清楚这绝尘谷中究竟隐藏了什么,就一定要亲自趟一趟这趟浑水,但是依照你目前的实力来说,洞墟境初期尽管上的了台面,却也同样难以在这么多血煞阴溟下安然无恙,游刃有余,更别提中途再窜出些不知名的强横异兽,保准你尸首异处,送掉了性命。” 第八百八十二章 乐婆 如今对江长安而言多了一条备用分身,失去一条性命还是小事,但是这条命不能白白损失,一定要有价值,死在这血煞阴溟手里那就和暴殄天物没什么分别。 他轻声道:“那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如今眼下倒是还有一种无需亲身深入就能够探知其中奥秘的方法。” “吹什么牛?菩提眼都看不出地下有什么?还能有什么办法?” 江长安拂袍蹲下身子,双手翻飞结印,口中声声念叨: “难难难,渡玄天,弟子胆薄盗生门,怎怪生门气运浅,特与祖师借妙法,一招一式一天眼!” 喝声爆发出的一瞬,眼看他右手掌心顺着手心掌纹渐渐流溢出一道道错综复杂的金纹,似炽热金水滚烫,快速流动,汇聚成一只闭目眼瞳! 一掌重重拍在地面! “天眼——开!” 霎时间,夜幕苍穹黑云中骤然迸射出一道金光,笔直一线飞入右掌,那道闭合金目缓缓张开,神光万道,紫气千束,光辉熠熠,令人不可逼视。一道道金光丝线交织而成的蜘蛛网纹从他手心散发开来,向整个山谷地面延伸而去,将整座山谷都包揽这掌心方寸之中! 金光所及之地,皆为目力所瞧之处,可到了地底中央,突然,一道道血煞爆发而出,奋力冲撞着金丝网纹,噼啪炸开数道金网! 夜幕之中,就如同烟花飞溅。 墨沧大惊:“地下是活物!” “废话!老子看到了!”江长安右掌颤抖地越发厉害,汗如雨下,轰隆一声震响,被震飞出数丈,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嘴角隐隐浮现出一缕血丝,一只右臂止不住得颤抖。 “小子,你感觉怎么样?” “地下有东西。” “本尊问的不是地下的状况怎么样,本尊问的是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怎么样?” “还死不了。” 江长安轻咳了两声,但是经过方才一阵威慑,胸中始终像是窝藏一道浊气,一股奇异的血煞红光在体内不 断翻涌冲撞,五脏六腑都要调了个儿。隐隐看见这道血煞红光在经脉中肆意妄为,胡乱破坏。 血煞红光威力不足挂齿,偏偏却是勾出了噬骨血毒这一隐疾,牵一发而动全身,全身各处硝烟四起,毒素弥漫扩散开来,要将他的每一块骨头都啃得粉碎。 江长安指尖顿起一道黑烟,凝集虚无阴煞点在各处脉门: “止!” 他本预想用虚无阴煞消磨去这道煞气,可就像是血煞阴溟不惧六道狱灵火,血煞红光也根本当虚无阴煞不存在,横冲直撞,肆无忌惮。 墨沧大急,低声骂道:“还真当本尊是个摆设?给我散去!” 她一点黑烟直接点在江长安眉心,沿着各路周天经脉顺流而下,片刻时间便将这血煞红光堵截在一处,围困其中,动弹不得。 墨沧道:“糟糕,这血煞的力量怪异得很,倘若它是现今的灵力本尊还能镇压拔除,但是这股力量好似来自悠久上古时期,深深扎根在身体各处,仅凭本尊眼下的实力,只能将它强行逼在一处,不能将其消灭!” 上古的力量?而且是活物,能够从上古之地遗留至今的活物只有…… 江长安与墨沧突然面面相觑,难以掩饰个中激动神情,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大妖残魂!” 江长安内心抑制不住地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紫翼圣金蝉的带来的寿命乃是九妖中最少的一个,虽然也让他暂时活了下来,但却是杯水车薪。 江长安本想着先行治愈噬骨血毒之后再出外寻找大妖残魂,可现如今大妖残魂就在临仙峰绝尘谷,就在眼前脚下,这就直接省去了许许多多的麻烦。 墨沧哪里知晓墨河天池分身境的存在,当是走投无路,胡言乱语道: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找到大妖又有个屁用!连人家的面都还没有摸着就要死在这里了,本尊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还算像话的小子,却又要再等上上千万年,到那时又不知是怎样一番景象,本尊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既是连墨沧都这样说,无疑就是判了死刑,江长安已经做好了再从神府镜中醒来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射来,正点在江长安头顶! 白光一钻进他的身体便就像脱缰野马,直接朝着墨沧凝聚一处的血煞红光绞杀而去,气贯如虹,势头猛进,但江长安感觉到身上却是如沐春风,暖阳和煦,不知不觉几个呼吸的短促时间,身上散发出了一身热汗,冷风一吹,脑袋完全清醒了过来。 再看血煞红光,已被驱散得干干净净,噬骨血毒也暂时压制住。 “是谁?” 江长安回身仰望,在绝尘谷周遭最高的一座山峰上伫立着一座飞鸟的巢穴,乌黑的木枝衔造而成,足足有一间房屋大小,巢穴状的法坛,而上面坐着的也不是鸟,是一个老迈的婆婆身影,她盘腿坐在木巢中央,一根木拐杵在身旁,满头白发,一脸皱纹,身子稍显富态。 凭借着朦朦胧胧的月色,江长安顿时感到一股不安,眼前老者像极了一人,为防看走了眼,又走近了几步,心中暗喝: “苦婆!” 眼前的老者可不正是与昨晚指使池渺渺刺杀自己的苦婆?她不是想要自己死吗?为何偏偏又要出手相救? “不对,不是苦婆……”与自己的眼睛比起来,江长安很多时候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许多迷惑的假象能够骗得了人的眼睛,却骗不了直觉。眼前老者相貌虽与那位苦婆一模一样,但身上穿着倒是与安君堂有八分相似——简约至极。 她身穿也不是金稠玉带,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色布袍,脖颈上空无一物,十根手指上也不见一件饰物,就连身旁杵着的拐杖与苦婆的碧玉龙头拐也是不同,就是一根上了年份的木棍。 她脸上皱纹不约而同地向着两旁蹙起,翘起来的嘴角眼看都要勾到了耳根。双眼眯成一条缝隙,却显得那么清澈无尘,就像一条山涧溪流,静水流深,与苦婆的阴狠冰冷截然相反,她的面容只让人看上一眼就说不出的和蔼可亲。 。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临仙峰灭顶之灾 这个老者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与苦婆就像是正反两面,一热一冷,一好一坏,让人不知不觉就卸下防备之心。 老婆婆看着他,露出了一副慈祥的笑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走近来。 江长安指了指自己,又张望了一眼四周,确定再没有其他人之后,阔步走上前去。 这座耸立的山峰顶端能够站立的位置非常狭小,在撇去木巢占用的面积之后,他勉强只剩一个落脚之处。 夜色进一步深了,月色下升起了厚厚的一层浓雾,再加上临仙峰顶端位置已插入天穹云海,站在此处,放眼望去,峰峦如聚,凌空烟浪波涛如怒,说不尽的壮阔雄伟。 江长安问道:“敢问婆婆,您不是苦婆?” 老婆婆摇头笑道:“公子想必就是白日里那群丫头传来传去的江先生?临仙峰历来不许男人进入一步,江先生是第一个,老身这厢见礼了……” 她的声音也是与苦婆一模一样,语气却如大地回春,冬夜里温暖人心。 “婆婆您太客气了,倒是晚辈还未来及请教,婆婆如何称呼?” “名字本就只是一个代号,先生若是不嫌弃,就与那群小丫头一样,叫老身‘乐婆’……” “乐婆?”江长安皱眉,“晚辈多嘴请问乐婆一句,您和苦婆的关系是……” 老婆婆呵呵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江先生可知,苦婆为何要害你?” “晚辈不知,还请婆婆为晚辈解惑。” “江先生应该也已经发现,不止是苦婆,就连其他弟子也对江先生心生不满,恨不得将你立即赶下山去。” 江长安细细回想,正如乐婆所言,昨晚跟随苦婆同行步入长生院的诸多弟子看他的眼神,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江长安道:“的确是有一些弟子对我有敌视,我以为是因我是个男人,而诸位弟子是女人,男女有别,才对我心生厌恶。” 他的话没说完,乐婆笑出了声:“呵呵,我偌大临仙峰上古圣地还容不下一个男人?她们敌 视你实有其他的原因。” “其他原因?婆婆说的是苦婆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原因?请婆婆赐教。” 乐婆声音平淡,蕴藏笑意,思绪与目光全然飞到了九霄云外,不忙不慌地讲述道:“昔年,苦婆曾为整个临仙峰占卜过一例卦象。卦象上言及,上古圣地临仙峰将有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 江长安惊道:“怎么可能会有灭顶之灾?先不说上古圣地临仙峰强者无数,光是仙子姐姐的实力在盛古神州神榜跻身前列,世上没有几人能够与其对手,谁能带来这灭顶之灾?” “一个男人。” “谁?” “数千年来第一个步入临仙峰的男人。” 江长安惊道:“乐婆您说是……是我?” 别说数千年来,自从上古圣地临仙峰创立至今,也就他一人走进了这临仙峰,乐婆口中所言哪里还有他人? 江长安讪笑不知,脸上表情怪异,五味杂陈:“婆婆您一定是在说笑的?我能给临仙峰引来灭顶之灾?” “江先生会错了老身的意思。江先生并非是给临仙峰‘引’来灭顶之灾,而是你亲自造成的无妄之灾,卦象所言:有三件事全部达成之日,就是灾祸降临之时,眼看如今已是应验一件,她苦婆如何还坐得住?” “哪三件事?” “第一件,俊生入仙峰,白首筑长生。” “白首,长生……”江长安口中反复呢喃品鉴这两句话的字意,白首峰长生院,这不正是自己现今住的门院?一切难不成都是巧合? “既然因为我的到来应验了第一件,那第二件又是什么?” “第二件,甲子红花老,玉镜绝尘倒。” “甲子红花?玉镜绝尘?这又是什么意思?”江长安道,“绝尘指的是绝尘谷?绝尘倒?这两句所言是指绝尘谷倾倒?” 乐婆笑了笑依旧没有做声,不置可否。 江长安又问:“敢问婆婆,第三件预言发生的事又是什么?” “最后一件,老身还不能说。” 乐婆说一半留一半,事情更显得扑朔迷离匪夷所思,让人摸不到半点头脑。 甲子红花老,玉镜绝尘倒。绝尘谷倾倒是因为大妖残魂被自己吞噬掉吗?江长安好奇道:“婆婆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看样子婆婆好像根本就不怕这灭顶之灾的到来?” “老身一把老骨头咯,早就在这人世间活的不耐烦了,能多活一天便就是在这尘世炼狱多受一天的苦楚,死了也是种解脱。莫说老身,女帝也是忍耐够了滚滚红尘的煎熬,才……” 她猛然察觉到了言多有失,急忙止住了话语,悄无声息地看了眼江长安,笑意中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江长安道:“女帝受红尘煎熬?听婆婆的话像是在说仙子姐姐已经活了很久一样,其实我也好奇得很,仙子姐姐长得像神仙,可毕竟不是神仙,看上去也才三十岁出头的模样,是如何拥有这样强横的实力?” 乐婆道:“江先生为何不亲口问一问女帝?别人的话女帝或许不听,但先生的话,女帝不会不听。” “婆婆您也说了,她会听我的话,但听是听,回不回答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有好几次我也想亲口问一问她,但这女人啊,最问不得的就是年纪,我这不是害怕她生气吗?” 乐婆望着他,眼中笑意足将万物都融化,缓缓点了点头。 江长安被这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婆婆,你别用这种看女婿的眼神看我,怪瘆得慌的……” 他忽而一手扶着下巴,沉声道:“原来是因为苦婆看到第一道预言应验,才忍不住地想要杀我。我他娘招谁惹谁了?这算不算飞来横祸?” “这三道预言江先生如今完成其一,而江先生连着两晚出现在这里,又都是为了绝尘谷而来?看来你已看出了谷中端倪,距离这第二道预言化作现实,也指日可待。” “光凭仙子姐姐一句勒令禁止闯入绝尘谷,想看不出其中藏着端倪也难。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地下隐藏的居然是九妖残魂之一。”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 第八百八十四章 他,很不错 “老身也没有想到江先生天残之躯却能凭借九妖残魂助长寿命,并且能使本身灵魂与妖兽魂魄完全相容,如果老身没有看走眼的话,先生已是吞噬了三头大妖了,对吗?” “婆婆好眼力,晚辈纯粹靠的是运气,偶然得了几头大妖残魂,并且又遇到了一个手中握有玄黄仙源乳的牛鼻子老道。” “玄黄仙源乳?先生说的可是十万年前造化始尊破仙墓发现的神药?”乐婆神色激动道。 “正是,美中不足的是晚辈得到的玄黄仙源乳已是稀释入水的产物,神力早就消磨了数百倍不止,造化始尊将神药倒入江水河流,使得无数强者皆可受用神药,这等胸襟让晚辈深感佩服。” “呵呵,江先生有玄黄仙源乳这种仙品神物,已是证明气运非凡,寻常世人发现一道妖魂已是耗费了半生福缘,极为不易,而江先生却能吞噬三道妖魂,眼下视这第四头妖魂如同囊中之物,这等福运世上难有第二人了。” 江长安苦笑道:“哪里是囊中之物?光是这道血煞阴溟都让人头疼,更别提收服大妖了……” 乐婆脸上笑容越来越深刻:“江先生是开天一脉的弟子?” “正是。” “难怪有胆量独创绝尘谷,的确有这份资本,只可惜还不太够。” “不够?还缺什么?” “时机!” “什么时机?” “先生莫急,时候未到,不可说,不可说啊……” 乐婆知道绝尘谷的消息?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江长安想不明白,干脆也懒得再去想,又拱手问道: “晚辈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婆婆,为何看上去就连女帝也对苦婆极为尊敬?难不成苦婆的境界连女帝也是望尘莫及?” 比安君堂还要厉害,那苦婆的境界岂非快要赶上了仙人?更让他震撼的是眼前乐婆与苦婆无论是长相或是名字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奇妙联系,乐婆难不成也要比安君堂高出一层? 乐婆微笑道:“江先生过多虑了,苦婆实力 不过才是达到了紫府境,与女帝比较而言,犹如草芥尔。” “可为何所有弟子会对她毕恭毕敬?就连女帝也能看出敬她三分。” 乐婆道:“上古圣地临仙峰强者无数,境界超越苦婆的数不胜数,可他们的实力再强劲,也都得对苦婆心存敬畏。” 江长安补充道:“不止是对苦婆心存敬畏,也要对乐婆心存敬畏。” 乐婆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原因,先生何必追问?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乐婆不愿回答,江长安也不再追问,望了眼天色,经过这一番折腾,月色已是逐渐偏离高空,预示着夜晚过半,他拱手行礼道:“多谢乐婆告诉晚辈这么多的内情。” “是老身要多谢江先生才是。” “你谢我?这又是为何?”江长安道:“我明白了,你和苦婆的地位不相上下,没有几个弟子愿意与你聊天,终日坐在此处无聊至极,乐婆谢的是晚辈陪您聊天解闷儿?” 乐婆依旧满脸红光笑意,摇头不答。 “马上就到卯时了,今天要是再迟到不知道会多吃多少苦头呢,昨天打的还疼着呢,我还要好好调息一番,婆婆,我明天再来看你。” “江先生!” 就在江长安刚转过身时,乐婆忽然将他唤住。 “乐婆还有事?” “先生问了这么多,老身倒是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她拄着木杖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笑道,“倘若这三道预言是真的,江先生可还会继续寻这绝尘谷之物?” 继续寻找,就意味着三道预言相继实现,临仙峰就会有灭顶之灾。如是不找,预言不复存在,临仙峰安然无恙,但他就要面临寿命消亡的局面,这是生死取舍的艰难抉择。 江长安回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乐婆婆,那预言上只说临仙峰灭顶之灾,没说哪个人会有危险?” 乐婆仿佛已然猜到他要说什么,笑着说道:“这倒没有,只是 先生想救的是谁?” “谁都可以,只要不是那个近几日对我爱搭不理的狐媚子,其他人都可以救!对了,教我练剑的仙子姐姐也不救,谁让她对我下手这么重!不救!不救!” 岁月无奈,人生无常,你我终究只是熬不过世俗的普通人,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跃下山巅,顺着山道一路折向了白首峰,步履悠闲而懒散,眨眼消失在夜幕尽头。 山巅黑巢中老婆婆似含了糖果,脸上笑开了花,像是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不知何时,在她身旁多了一道朴素白衣身影,安君堂的到来没有惹动一阵凉风,更没有惊起一粒尘埃。三寸金莲白色布靴足点一根翘到黑巢外的树枝末梢上,衣袂飘飘,月光下更像极了纯洁无瑕的仙子。 她的目光依旧习惯盯着一处,正是江长安离去的山道。 乐婆道:“口口声声说着不救,却是说的都是反话,他,很不错。” “你不阻我?”安君堂双唇轻启。 “老身不是苦婆,苦婆没有喜乐,老身也没有哀怒,她阻你,是怕承受预言结果的灭顶之灾。” “你不怕?”安君堂表情流溢出一丝疑惑。 “什么是怕?” 安君堂苦笑:“我忘了,你和苦婆不同,你没有恐惧。” 乐婆笑呵呵道:“你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来的这一天,苦了你了。” “不苦。” 和那些望不到尽头的日子比起来,能够等待‘希望’的出现,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乐婆长长叹了一口气:“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灭顶之灾,对于临仙峰或是灾祸,但对你而言未必不是好事。过几日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他破开血煞阴溟之法,接下来他能不能找到无涯洞,是福是祸,就要看你和他的造化了……” “多谢乐婆。” “是老身多谢女帝才对……” …… 。 第八百八十五章 赌一赌 接连几天,每日都是东方天色刚刚冒气鱼肚白的时候,白首峰上痛苦的嘶吼此起彼伏。 这几日前来送饭的也是安君堂另外指派的可信弟子,江长安也趁着闲暇的机会走遍了临仙峰各处,大大小小每个门院山头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偶尔几次碰到苦婆的时候他也是丝毫不甩脸色,不管不顾地继续游玩。 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与腹中说不尽的漂亮话,他与留守在临仙峰的几位圣姬也渐渐相识熟络,倒是狐想容每次见到他的反应都如惊弓之鸟,好似靠近一步就会伤害到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其中缘由让江长安百思不得其解,就连问个清楚的机会也没有。 每天晚上,经过在神府镜中短暂小憩之后,他也会照常溜到绝尘谷,各种方法都试了个遍,可遍地的血煞阴溟依旧没有半点影响,只好又暂时搁置下这一笔烂摊子,和山巅上的乐婆再聊上几个时辰。 期间倒是收到了江府送来的一封来信,信中所言则是姬虞筱带领白家三公子白庆源登门拜谢,却没有见到他本人,结果无疑是失望而归。 循环往复,日复一日,江长安的剑道明显增长了不少,与曾经只靠着蛮力与速度对敌的方式比较而言,现今的江长安完全融入了各种技巧,四肢协调度今非昔比。 如果说世上每个修行者的招式都如一把大锁,奇形怪状,难度有异,而江长安从安君堂手中学来的,就是一柄能解开所有大锁的钥匙,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巧劲迎敌以剑破招,无形中也磨砺了洞墟境初期的基石,使自身境界更为稳健。 短短几日,安君堂始终施用的都是最基础的一阶万卷剑书,江长安已经能够逐渐应对,见得小成,尽管与真正的‘莫敌’还有一大段距离,但总归也算摸着了一点门道。 天色大亮,一直到了晌午时分结束,眼看吃中午饭的时候,长生院噼啪动静才消停。 江长安浑身酸软疼痛,无力地躺在院子里,身子陷进雪堆里,恨不得当场就隐没在雪中。 “起来。”安君堂淡淡说道。 “仙子姐姐,就没有什么 能够一夜之间就变成绝顶剑神的秘籍?或是没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发现我骨骼惊奇嚷嚷着要将一身修为传授给我?你再仔细想想?说不定是忘了?再不成我就委屈一下,找一本合欢双修的功法,既滋阴又补阳,啧啧啧,岂不更简单爽快?” 安君堂不为所动,江长安未免卸了口气,有些气馁,这个女人当真是油盐不进,荤素不食,对于这种挑衅的话也只当过眼烟云,一闪即逝,毫发无损。 坦白说,江长安不畏惧修行辛苦,万事哪里存在真正的捷径?但是如今这种修行方式与想象中截然相反,哪里想到开始就是实战,还是与临仙峰的女帝拼杀,这与找死几乎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白首峰山道上匆匆忙忙跑来上百名女弟子,成群结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个神色慌乱,万分紧张。 而为首的一位女弟子快速跑到了安君堂身旁,耳语几句。 女弟子刚一说罢闪开,就见到紧接着又是一群弟子尾随而来,为首拄着碧玉龙头拐的苦婆在侍女搀扶下行来,面含笑意: “难怪近日见女帝的机会少了许多,竟是在此教人修行。” 安君堂淡淡看着她:“你不该来。” “听女帝的口气,是真的愿意为了这个男人跟老婆子翻脸了么?呵呵,可好得很,乐婆那老不死的教得真好,堂堂女帝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要将整个临仙峰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苦婆紧握玉杖狠狠敲击着地面,脸上悲痛欲绝。 可很快,那张脸又变得阴狠至极,指着江长安道:“无论如何,今天此子必须滚出临仙峰!不,光是滚出临仙峰还远远不够,他必须要死,才能彻底杜绝接下来两件事情成真!” 三道预言已经开始变作现实,眼见灭顶灾祸日益临近,迫在眉睫,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连日来,苦婆不是没有想过再用其他方式把江长安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杀,可经过池渺渺一事过后,安君堂对江长安的安危关心备至,处处谨小慎微,再加上这小子的脑子也灵光,心计城府极深,想要玩阴招绝无可能,情急之下,她这才出此下 策,强行逼宫! “诸院弟子,为了临仙峰,将此子拿下!” 苦婆冷冷呵斥。 然而身后跟随前来的没有一人妄动。 她的辈分的确高,但是也仅仅是辈分而已。 “你们……你们连老婆子的话也不听了?这几日关于临仙峰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就是因为他!听我命令,将此子斩杀枭首,挂在临仙峰山门三日示众,方能维护我上古圣地临仙峰的威严,方能以绝后患!” 依旧没有人动,即便是她身后弟子,也不约而同地看向女帝。 苦婆勃然大怒,肩膀哆哆嗦嗦,气急败坏道:“好,既然其他人都没有胆量出手,就由老婆子亲自动手清理门户,女帝最好也不要插手!” 江长安道:“且慢!” 苦婆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江长安笑道:“话倒有几句,却不会是遗言,这件事情既然是因为我而起,自然就因我而结束。” “小子,事到如今还卖什么关子,不妨将话说明白些!” “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和苦婆比一场,若是我赢了,就允许继续待在白首峰,若是输了我甘愿离开上古圣地,此生绝不踏足临仙峰半步!” “比一场?哈哈哈哈……”苦婆表情狰狞着一股恐怖的冷笑:“不自量力,在我手下你可活得过片刻?” 江长安道:“苦婆误会我的意思了,在下区区的洞墟境初期如何是紫府境的对手?我说的并不是生死决斗。” “那比什么?” 江长安道:“绝尘谷血煞阴溟,就赌我能不能破开血煞阴溟,解脱其中临仙峰万千魂灵。” 苦婆眼神轻蔑:“解脱这诸多阴魂?就凭你的实力也配?” “所以才要赌,苦婆笃定我没这能力,不会也没有胆量一赌?” 解脱万千魂灵?一众人等对江长安这个疯狂的想法皆是嗤之以鼻,而近几日与江长安关系相处融洽的女弟子则忧心忡忡,不免为他感到深深的担忧。 。九天神皇 第八百八十六章 一书娶亲贴,此生安君堂 “好!真是大言不惭!血煞阴溟上魂灵就连女帝也无法解救,老婆子就和你赌这一把,只不过规矩要改一改,如是你输了,没有将这魂灵解脱,或是伤及了一只魂灵的话,你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苦婆既然加了条件,我也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若是我赢了,我要临仙峰三天的指挥权。我知道女帝平日不理凡俗杂务,临仙峰上下都是由苦婆打理,你有这个权利,如果我赢了,三天之内,无论我下什么样的命令,在临仙峰进行怎样的布置,举行怎样的集会活动,苦婆都不得阻止乃至干预。” “三天指挥权?小子,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其余人生叱骂着他的野心与不自量力,就连安君堂脸上也带着少许疑惑。 江长安悠然道:“我的一条命当然金贵,要这三天指挥权都已经是打了不少折扣,苦婆敢赌吗?” “哼,老婆子有何不敢,就以五日为限期,五日一过,倘若你没有做到你所说的解脱魂灵,就是死路一条!若是这五天内你敢逃脱,临仙峰立即下达五方令,天涯海角,无论你逃到何处,都是难逃一死!” “女帝作证,一言为定。” 苦婆冷哼了一声,带领数十名弟子转身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百十位弟子,院子里依旧水泄不通,热闹得很。 这百名弟子得以有机会瞧见江长安,一个个目光灼灼,炽热得凝视着他的脸颊,就如三百年没有见过男人,尽管她们之中真的有出生至今都没有见过男人的女妖。 安君堂问道:“你赢这三天,想做什么?” “你好像知道我一定会赢?就不担心我死在她的手里?” 江长安双手抱住后脑勺,懒洋洋地斜靠在石桌旁,眼珠盯着她的脸庞,嘴角微微笑意:“还记得在上次你说不知什么是大年节,更不知凡尘人世新春烟火气,刚好,五天后就要临近大年除夕,若是这次我赢了,一定让你领略一番,什么叫做新春佳节!让你知道山下寻常人 的春节是什么样的!” 安君堂双目仍旧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反倒是一个个女弟子激动不已,他们下山的机会很少,能够在世外渡过春节这种尘世一年间最重大节日的师姐师妹更是寥寥无几,只听闻各种各样的习俗就活动已是羡慕不已,如今就有在临仙峰上实现的可能,怎么能不激动? 他笑眯眯地凑上前去:“怎么样?是不是看到我还记得你说的那些话,心中有些小小的感动?” 啪! 安君堂剑鞘又敲击在他的膝盖,江长安顿时栽倒在地,仰头痛呼:“还来?今天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仙子姐姐,你也太无赖了,居然偷袭!” “古往今来无数强者有几人是真正死在光明正大的对决之中?多是阴谋算计致死,你不傻,应当是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敌人在杀你之前,谁又会给你提示?” 安君堂的整张脸色从头到尾并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微微看了看他: “况且,我打你,你又能如何?” 江长安不禁语塞,不错,两人之间的差距岂止是天壤之别?安君堂只需一根头发丝就能轻易置他于死地。 安君堂道:“你若是真气不过,就当我是你的仇人,你能做的,只有努力打败我,那时才有资格报此大仇。” 她转身而去。 “慢着!”江长安突然将她喝住。 娘的,老子何时吃过这种大亏?无论如何也要找回些场子不可! 数百名弟子心中顿时悬在了半空,谁敢这样呵斥过女帝?从前任何一个但凡与女帝大声叱骂的人,尤其是男人,早已经化成了飞灰。 在她们所有人心中,江长安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女帝身为女人的需求,而江长安只是一个解决需求的工具而已,大胆悖逆女帝,不分尊卑,只管杀了,不过是再寻一个代替品罢了,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大声呵斥? 所有人眼里,江长安已然是一个烧成渣一吹就散的死人 !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安君堂果真停下脚步,回身看去:“还有何事?” “仙子姐姐可还记得上山时我曾说过,这临仙峰钟灵毓秀,却独独少了文人骚客的题壁诗词?” “记得。” “那就好,现在,我就题出一首,写在这白首峰长生院中,歌景明志!” 就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江长安双指捏出一道金光,一瘸一拐走到门前一人高的青石上,手指翻动,石屑纷飞,一边篆刻,一边口中念叨: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 借得临仙一水色,画仙子,白衣鱼沉雁落; 晨钟暮鼓,生凉夜,淡扫石边缺月。 皓腕素袖拨尘心,大丈夫,纵将天人睡也! 一书娶亲贴,此生志取:安和、君欢、堂前雪!” 写完,收工! 他拍了拍掌上飞尘,转身大声道: “有此娶亲贴作证,安君堂,老子不管你是女帝还是谁,今生我江长安誓要娶你做我老婆不可!也要你尝一尝十月骨肉分离之痛!” 就在方才几个短暂呼吸的瞬间,江长安通过了无数遍的缜密思考,终于得出了一个完美的结论,这辈子剑术境界超过这女人已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但无论是女帝还是女皇,到了床上无非一个你上我下、你下我上的问题,只有这一条路能狠狠扳回这一局! 死寂! 场面一时死寂! 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当年那位来到临仙峰造次的圣主也不过是请求求见一眼女帝,就被护法打成了二级伤残,这还只是求见一面,眼下此子狂言要娶女帝做老婆,这是没人敢想过会发生的事,但事情就这样突然发生了,江长安这一句话像一记又快又狠的回马枪,打得诸弟子一时手足无措。只得将目光又绕回了女帝身上。 而接下来女帝的话却让每个人几乎石化成雕像碎裂当场: “字不错。” 。 第八百八十七章 想容 字不错? 仅仅是字不错三个字?没发怒,没出手,没死人,这……这算同意还是拒绝?眼前这小子又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女帝没有半点愤怒?众人恨不得马上冲上去问个一清二楚。 安君堂又瞥了他一眼:“明日开始,练习二阶。” 说罢,身影渐行渐远离开了长生院,诸多弟子还没有从刚才一字一句带来的震惊轰炸中反应过来,神色惶惶都未他捏了一把冷汗。 众人喧闹声渐行渐远,江长安身上疼痛又侵袭着身体各处,他颓然坐倒在地,酸痛交加,再不啰嗦,赶紧闪身钻入神府,脱光了衣服一头扎进葫芦谷清泉水池,感受着皮肉筋骨的急速愈合,同时身体每一块肌肤都疯狂的汲取神府中的灵力。 每一次跟随安君堂修炼过后,腹下灵元中便存了一股热气,无形中推动了灵元的运转,金光流溢在肌肤表面,像是在身体外裹上了一层金黄鸡蛋液,汹涌灵力流转。 从水池中爬出来,江长安又躺在青石上休息了几个时辰,等到夜幕降临,悄无声息地又走出了白首峰,辗转来到绝尘谷。 刚一走入山谷,便就见到前路中央站着一道窈窕身段,前凸后翘,风姿卓越,一身紫红色的衣袍比血煞阴溟还要妩媚妖艳,青狐媚眼,紫色眼影,脂红丰唇嘴角一点美人痣,天生媚骨,接近三十岁的年纪也充满了丰满成熟的韵味。 “狐姐姐?”江长安眼神微微一亮,忍不住大步走上前去。 哪知他的脚步一动,狐想容的脚步也跟随向后退去。 眼看她身后就是满地血煞阴溟,江长安赶紧定住,不再逼近,站在三步之外问道:“狐姐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狐想容紧皱眉头,眉间的忧色盖过了妩媚,嘴角却如往常般带着笑意:“小弟弟,你当真是在女帝何苦婆面前许下了解脱血煞阴溟魂灵的生死赌约?” “不错,是生是死就要看天命了……” “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也没有。”江长安的确可以 这么说,这几日形形色色的开天术以及其他各种花样的灵术都使尽了,耗费了浑身解数,都是束手无策,别无他法。 她嘴角笑意一滞,全然散去,忧虑更甚:“那你为何要打这场赌局?你可知苦婆就是为了不让你活下去,你即便是有五六成的胜率她也会从中作梗,更别提现今一成都没有!你平日里聪明如此,为何偏偏就在今日犯了糊涂,你……你成心是要气死我不成?” 江长安莞尔笑道:“狐姐姐,你怎么比我还着急,你不是不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你这傻子……死了才好。” 狐想容气哄哄地向着谷外走去,江长安健步如飞立刻闪现在她背后,不待她反应,更不给他挣扎的机会,猛然拽住她的手臂拉扯入怀里,口中笑呵呵地说道: “我知道狐姐姐从来都是口是心非,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避着我是因为白首峰长生院的名字,女帝亲自带我进入临仙峰,在闲人口中我就是个小白脸一样的人物,所以没有女人敢与我走得过近。” 狐想容挣扎的身体渐渐沉寂下来,扬起娥眉,眼中似有晶莹,笑意浅浅,倔强道:“小弟弟,你算聪明,但这次猜错了,姐姐我只是单纯不想再见你而已。” 狐想容不得不退,白首峰,长生院,这是女帝特地命人建造的庭院楼阁,临仙峰其余山头院落都各自有主,唯独这长生院别说主人,多少年来就连住也没有让人住过。 江长安是第一个主人。 白首,长生,傻子也能看出个中含义,所以狐想容选择了退却,宁愿自己身心痛苦,也要保他安然无恙。 啪! “啊!”狐想容喳然惊呼。 江长安两只手高高抬起,又沉沉落下,拍在这对夆臀之上,声音清脆,手心则被一种软绵不失弹性绝妙触感快要捧到了天上。 狐想容猛地受到惊吓,全身忍不住就要条件反射跳起来,惦着脚尖,双手下意识紧抱住他后腰,一半脸颊死死贴在他的胸口,两人身体紧贴,寂静无声的黑夜中几乎能够 听到对方的心跳呼吸。 “狐姐姐,让你撒谎!” “我没有。” “还在说谎!” 啪! 又一声比之刚才还要沉重的巴掌拍在狐想容两瓣臀峰上,狐想容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只是比起刚才,这一声真的掺杂了一点痛楚。 这次下手的确有些重了!江长安两手都震得有些发麻,心中愧疚自责,遂也没再抬起,抚着那片柔软轻轻按揉,抚平疼痛。 可当他低头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狐想容抬头正深深凝视着他,脸颊绯红,如同在蒸笼之中蒸了半个时辰,晕红滚烫,明眸皓齿含着一汪春水,红唇浅浅分开上下,丝丝缕缕的热气正仰头倾吐在他脸上,口中香舌舔舐唇角的美人痣,红唇娇艳欲滴,神态欲拒还迎,声音一字一句顿挫颤抖: “小弟弟,你弄疼我了。” 你这表情可不像疼的样子。 江长安心中暗道,娘的,眼下这是什么情况?从前每一次与狐想容见面,这个女人的媚意风骚势头都是逼得他感到无地自容,妖孽狐媚子何时露出这种任君采撷的样子?可自己做的和以往相比只是多了两巴掌而已,两巴掌…… 江长安眼中神光一震,乖乖,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受虐倾向? “小弟弟,你敢打我?”狐想容皓齿轻轻咬着下半丰唇,媚眼如丝,眉宇中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睑上蒙蒙雾丝结成水珠,将掉不掉,楚楚可怜。 每个人心底都隐藏着一种异性能够勾起内心性欲的神情,它能在一瞬间引发天雷地火,点燃最底层的兽性,而令江长安欲罢不能的正是眼下狐想容此刻的神情,柔弱可怜,媚意横生,惹人疼惜。 妈的,这他娘谁能受的住? 江长安猛地低头衔口夺住娇艳红唇,没有任何阻碍便撬开贝齿,大肆品鉴起红舌香津。丰姿体弱,狐想容最明显的特点无疑是体态丰盈,就像熟透了高高挂在枝头的水蜜桃,粉白娇嫩,珠圆玉润,风韵十足。 。 第八百八十八章 岁在甲子 狐想容只觉一道道电流穿梭全身,浑身酥麻,双手死死攥住了他后腰皮肉,热潮水浪滚滚袭来,意乱情迷,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正在此时,一声轻咳在静夜中如雷作响! “咳咳,良辰美景,老身着实不忍打扰二位的雅兴。” “啊!”狐想容大吃一惊,瞬间张开双眼弹开到一旁,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狐媚性子此时全然不见踪影,像是一只受尽的小兔缩在江长安背后,脸颊通红! “弟子青鸟,参见乐婆婆。” “不用拜不用拜,老身都说过多少遍了,不需要对一个半身入土的糟老婆子行这样的大礼。” “女帝说,礼不可废。” “你啊,倒和你那心心念念的女帝一个心性,就是马车轱辘——轴!倒是眼光都还不错,这位江先生不拘俗礼,为人也不错,天资聪颖非凡,是个做郎君的不二人选。” 狐想容没有继续接话,只是偷偷瞄了一眼江长安,眼神中的喜色都要溢出来了。 江长安倒没有太多惊讶,只是难免有些怨气:“乐婆,看破不说破,其实您老人家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给晚辈腾个地方嘛……” “老身本来是想这么做的,只是听说了江先生与苦婆打下了生死赌局,又是一筹莫展,想着时机已到,将应该出手的最佳时机告知予江先生,既然江先生不领情,老身此刻走了也罢……” “最佳时机!咳咳,方才晚辈只是开了个小玩笑,乐婆何必和我一般见识?!”江长安笑道,“那就请乐婆不吝赐教,什么时机?” “嗯,这还有点样子,江先生态度诚恳,老身也不多卖关子,江先生可知血煞阴溟也会开花?” “如何不知?”江长安道:“血煞阴溟,生于浮世,安于浮屠,形若掌纹,色如鲜血,在荒棘之地生长,阴溟会寄居在人的尸骨上,蚕食死者的怨气而生长,鼎盛之极花苞盛放……” “不错。”苦婆笑道:“血煞阴溟盛放之时往往就是 最鼎盛最艳丽的时刻,无论药性或是毒性都是最强劲的时刻,但江先生可知盛极必衰的道理?” 江长安眼神顿时泛起一丝光芒:“苦婆的意思是说破解血煞阴溟花海的最佳时候是在它盛放的一刹!” 不错!江长安猛地拍了下脑门,古籍中各种记载着血煞阴溟用以药物都是取自盛放之时,那时同样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候! 可很快,江长安又问道:“即便如此,晚辈又如何知晓这绝尘谷血煞阴溟盛放的时刻?上次提及此事乐婆说‘时机’就在七天之内,这时机指的难道就是血煞阴溟盛放的时间?!” “正是。” “可如今已过了四天,只剩下三日,未来三日真的会开?”江长安忧虑道。 狐想容这才回过味,讶然说道:“难怪你愿以性命与苦婆赌这一局,原来你早就知道有赢得可能?” 江长安下巴顶在她耳旁青丝,双手慢揉游走,轻轻摩挲着:“还不算十拿九稳,但总算是有了一个破局的希望。我就想啊,与其我自己费力无趣地破开这血煞阴溟,还不如多拉上一个人,将这件事带来的利益最大化,讨来更多的好处。” “所以白天里,你就趁机故意激怒苦婆,使她落了你的套!” “不复杂的圈套,但是在临仙峰的地位令她太过自负,再加上当时那种境地,没有弟子愿意听她的话,她自知若是真的动手,女帝也不会袖手旁观,而就在进退两难之时,我抛出的赌局想法就是一个阶梯,一个让她借坡下驴的机会,她不得不应下。” “这样说来,早在你看到苦婆带人怒冲冲冲进白首峰长生院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后面所有发生的事?” “水到而渠成,只是你说错了一点,不是在她去长生院前,我原本计划是找上门去故意找茬将她引进这个陷阱,但是今天她刚好送上门来,这等天赐良机如何能够错过呢?” 那也就是说早在数天前,他早就有了这个想法,甚至可以大胆猜测,早在他听到苦婆说‘七天内时机出现 ’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狐想容心中惊悸,脊背生凉,嘴角却浮现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 “算无遗策的江先生猜不出我心中想什么?”狐媚子眼神挑媚,“我在想,多亏自己不是你的敌人,否则真是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江长安摇了摇头,俯身贴在她耳边,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道: “狐姐姐又说错了,我可不舍得让你死,我还没骗了你的色呢……” “你个坏痞子,小淫贼,所有的事情都在你掌握中了,那你还说只有不到一成的把握?你这可恨的人,真是快要吓死我了!” “是吗?可方才狐姐姐还说不愿搭理我的。” “就是不应理你!”她这般说着,双手却环地更加紧密。 江长安看向乐婆道:“婆婆,您还没有说血煞阴溟盛开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每年甲子日,甲子时。” “每年的甲子日?”作为开天一脉唯一继承者,江长安如何不明白天干地支?稍稍推算了时间,双眸骤然抬起: “后天!” …… 眨眼间,两天时间如水而逝。 这天傍晚,在江长安的通知下,绝尘谷人山人海,各门各院弟子齐聚此处,四面八方每个山峰上都站满了人,影影绰绰,夜色下长衫飘飘,全是风华正茂、妙龄窈窕的美人,乱花渐欲迷人眼,眼前所见算是一大盛景! 而诸多弟子心中同样存疑,惊奇不定,临仙峰上极少出现这等热闹场面,几日以来江先生与苦婆的赌局早已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猜测着结果。 解脱绝尘谷束缚的魂灵,诸多弟子多是对江长安完全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毕竟就连女帝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一个区区洞墟境修士又何德何能有这等逆天本事? 月色银轮高挂山头,星辰坐落。 上成千上万名弟子燃灯挑烛,长夜,如白昼。 。 第八百八十九章 赌尘心 盛景怡人,灯火如荧虫。 山峰上,黑巢边,乐婆拄着木拐,勉强撑起弯腰驼背的身躯,身旁站着的则是许多人目光汇聚的焦点——安君堂。 白衣如雪,长剑似玉,剑与衣美,人更美。 乐婆浅浅笑道:“一书娶亲贴,此生安君堂。呵呵,这位江先生果真好才华,竟能想出在长生院题词,最为点睛之笔的莫过于那一句‘大丈夫,纵将天人睡也’!好!豪迈!有志向,哈哈哈……” 她老人家脸上的皱纹就像包子褶儿一样多:“这件事可是早就传遍了整个南海,现在不仅仅是许多人知晓我临仙峰破例接进来了一个男人,现在还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将娶女帝为妻当成了毕生的志愿。好!老身果然没有看走眼,这小子不错!很不错!哈哈!” 安君堂平淡道:“那诗中天人,与我何干?” 乐婆笑道:“女帝的性子是淡然了些,但好歹活了这么久,心思总也不是寻常人那般单纯,即便是不知这天人所指何人,难道还听不出前文那句‘借得临仙一水色,画仙子,白衣鱼沉雁落’中的画中仙子是谁?每个人都清楚,整个上古圣地,只有一个人最像仙子天人,这个人就是你。” 安君堂道:“我一生只为护持他长安无虞,别无他想。” “是是是,女帝与老身说过许多次,正因如此,你为自己取名为‘君堂’,安君堂。只是女帝忘了,时间在变,世事在变,人也在变。灯燃灯熄,缘起缘灭,因果就是轮回,永远没有止歇之日。” “因果轮回……”安君堂眼神又飘忽到一盏火焰摇曳的火把上面,远远看去像极了烛火,“世事在变,安君堂始终都是安君堂。” 乐婆莞尔一笑:“女帝既然不信,你我不如也像江先生与苦婆那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尘心。” “怎么赌法?” “简单,倘若女帝若是心中但凡生出一股想要隐归凡尘,摆脱上古圣地,摆脱临仙峰女帝的身份,恨不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哪怕这种想法只有一瞬,就是老身赢了,若是没有这种想法,老身甘愿认输。” “多久?” “不久,十日,就以大年节的十日为期限。” “可若是我生了尘心,你又如何断定,我会如实地说出来?” “你会说的,因为安君堂始终都是安君堂。”老者呵呵轻笑,清澈光亮的眸子充满了慈爱,心中暗道:“傻孩子,自从你决定为这个男人毅然走下临仙峰的一刻,这场赌局,你便已是输了……” 山谷之中,苦婆表情阴沉:“多亏是托了江公子的福分,临仙峰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江长安面临花海站定,头也不回,笑道:“苦婆不要觉得惊奇嘛,若是我赢了这一次,后面大年节还会有更热闹的!” “江公子就这么有信心会赢?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劳烦苦婆记挂担心我的舌头,苦婆放心,我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可是多了去了,这点小风连我一根头发丝都伤不了!” “好一张利口!我看你能得意几时,今晚必定在此身消道陨不可!”苦婆暗哼一声,也不再理会他,命令诸多弟子撤开。 站在江长安一旁的狐想容问道:“依照你的意思,一具尸体按照道理而言就应该有一朵血煞阴溟,你要如何解脱这些魂灵?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江长安道 :“现在什么时辰?” “刚刚入夜。” 江长安道:“等。” 等了两个时辰,月上云端,深夜时分,忽然簌簌的声音入耳,江长安喝道: “来了!” 甲子时。 快要等得昏睡过去的诸多弟子听到这一声低喝顿时来了精神,循声望去,霎时惊住—— 一朵朵的花苞从地下破土而出,伸出地面展开一个手掌形状的血红锦簇花团。这一幕看的所有人头皮发麻,全身鸡皮疙瘩都被惊起。 “这……”不仅仅是狐想容,其他人也被这一幕惊住。 绝尘谷,十里花开! 鲜红占据了这片荒棘的土地,像是地下钻出的一张血色地毯,蓝色的月辉之下显得妖媚冷艳,清冷如许。 所有弟子全神贯注,惊愕非常,她们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惊艳的美景,精彩绝伦,然而除了江长安之外,再没有人去考虑着些花的根本是什么,她们只看到了美丽的表现,殊不知美丽表象下的残酷,风光的背后往往是杀伐。 江长安却看到了她们没有看到的东西,他眼前仿佛一幅幅画卷幻灯片似得缓缓放映。 她们都是临仙峰的弟子,将热血抛洒在这片土地上,将她们的信仰种在了这片挚爱的上古圣地,开出了最美丽的花朵。 江长安淡淡道:“血煞阴溟,花开甲子,昙花一现,只为引渡那些伏尸的亲人来寻觅回尸骨……” 簌簌——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满地的血色花朵便又收缩回了泥土之中。等到下一个甲子夜晚,他们还会接连次第而开。令许多还没有欣赏完全的人扼腕叹息。 江长安静静站在原地,对一切的动静都充耳不闻,然后回过神来他步入了这片埋骨之地。 “小弟弟……”狐想容正要跟随上,急忙又止住了脚步。 这是江长安追寻的道,她走上去不会有任何助益反而会有可能对其产生影响,想通了这一点,狐想容遂也不再向前,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入弥漫的迷雾中,身影渐渐消失。 身旁一群还以为这片区域有什么秘宝的女弟子也想着跃跃欲试,一脚踏入,但一想到这里曾是数万亡魂的葬身之处,被女帝下了禁地的名号,难保不会有恶灵亡魂的出现,便也止住了脚步,只看着那个一意孤行的白衣年轻人渐行渐远,冷嘲热讽的同时不免也有一些羡慕与敬佩。 江长安身旁充斥着迷雾,这片迷雾随着他的深入而越来越浓。 “这些话如是随道而生,可道无尽头,她们为的又是什么?不死心难道仅仅是执念而已?” 江长安自问自答,力图寻找出最想要的答案。 第八百九十章 地底蛮兽 “不惧死!不畏生!”忽然间,江长安像是触及灵光玄关,道:“不惧死很容易,但是最痛苦乃是不畏生!” 有时候,生要比死还要可怕,但是眼下这些血煞阴溟却丝毫不惧,这是我自横刀而去的魄力豪迈。 看着四周的荒芜,江长安耳边似乎再度响起秦风骨几位老先生吟唱的高歌,当即大声诵唱起来,气势威势回荡在这方天地之中。 他的歌声同样豪迈,大气,使尽了浑身的解数。 不屈、杀意、悲苦、孤寂、阴郁,多年来的情绪在此刻被一齐释放而出,交织在一团,竟然与这一首曲子达到了完美的契合。 霖霖—— 红色的花叶微微颤抖,竟然跟随着他的歌声而颤抖,江长安的歌声像是吹响晨时的号角,令昏睡沉寂的灵魂渐渐苏醒—— 越来越多的红色花叶再度从地下钻出—— 而站在花海外的众人正静待在外,却见无数花木再度破土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血煞阴溟从不会也一夜之间连同开放两次!” “看,她们在抖动,像是在跟随着什么东西抖动一样。” 众人这才发现花海不再是静谧不动的,一时间她们像是有了灵魂,摇曳生姿,无风自动,荡开一圈圈的波纹浮浪由迷雾中散开而来。 “迷雾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他们!” “难道……是那个姓江的先生?” 她们惊疑不定,目光也不再流露于红花的外表,感知到其中散发而出的不屈,不甘,只有狐想容欣然一笑,似是看到了答案。 她们是在用最后的气力守护自己出生挚爱的土地,用最后的气力浇灌在这片泥土中! 这是不死心的源头,也是许多世家门派所不能达到的,是无数人所缺的信念! 江长安面色沉寂,眼角生出晶莹热泪,动荡中他成为了她们中的一员,和她们无所不谈,相聊甚欢,而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地从身边死去,一个个地变成最艳丽灿烂如黑夜中的骄阳 。 墨沧也被这一幕幕发生的景象深深震慑,她虽然贵为数十万年前的人物,见到过强者无数,有大能者更是搬山卸岭于顷刻之间,但是何曾见到过这种最为平凡乃至最底层的信念?哪里听到过这种微小而又撼人心魂的呐喊? 平常弟子,心大于天! “小子,你要做什么?”看到江长安盘腿坐在花簇之中,墨沧问道。 江长安无心回答,恍然安静下来盘腿坐在地上,被花团紧紧包围,心神与花海交织,慢慢地归于平静,眉心一点金光,照亮如金轮—— “渡轮回!你想要渡她们轮回!小子,这么多的幽魂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为之。你疯了!” 墨沧急道,“你只管将这些花都解脱,管这么多的魂灵是生是死干吗?只要解脱就已经赢了,何必要管她们的下落?!” 要是只有一两束花团还好说,可是眼下数十万的幽魂,怕是没有几棵就活活将这小子熬成了人干,到头来没有成功不说,这荒地怕是又要添上一朵血煞阴溟。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此时,地底突然蹿腾出一股狂暴火热气息,形同山呼海啸,要将他完全吞噬! 阵阵血煞火焰掘地冲天而起,汇聚成一只巨爪,火鳞片片,形同一只龙爪,空气呼呼炸响,虚空被生生撕裂,星月云顶骤然生出一团团漆黑乌云,惊雷闪烁,遮蔽天月星辰。 呼哧哧! 所有烛火被这飓风威势生生浇灭,天地又变成黑蒙蒙的悠悠长夜,锋利鳞爪火焰长龙席卷长空,地底又传出一声声震啸嘶吼! 诡异的是这嘶吼竟不像妖兽的吼叫—— 嘶吼,竟如婴啼! “这是……婴儿哭声!怎么会有这种声音?!”无数人心魂震动,惊恐万分。 初生本应最纯净的婴孩,叫声本是这世上最无杂的声响,但是在此时,地底发出的更像是怨唳哀嚎,哭啼声就像一根根蜂针直戳人的脊梁,全身炸起寒芒,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像是来自地狱的怒火。 鳞爪轰隆隆铺天盖地压倒而来! “这是什么?” “地底……地底存有蛮兽!” 无数弟子深深震慑,更有一些弟子面红耳赤,五脏六腑深受重创,一丝丝鲜血溢出嘴角,眼看就要忍不住被压倒在地。 这不仅仅是肉体的受创,心神也是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打击,她们对绝尘谷的印象仅仅是“禁地”二字,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除了女帝之外无人知晓。 “是地底大妖残魂!这下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墨沧焦急万分,以江长安的实力就算是正面全力对决上大妖残魂都没有几分胜算,更别提他现今正忙于渡魂,难以分心。 声声啼哭转为诛杀心魂的杀招,直指心神,江长安却心如明镜,无有尘埃,他的灵魂本就是用了三头大妖残魂铸炼形成,再加上两族合力而生出的斗神决护身,这道道音波对常人如同雷动,对他而言却没有半点的影响。 鳞爪倾世之威,搅动出一字火焰长蛇,无可匹敌,眼看这股汹涌神力要将他绞成碎片! 千钧一发,江长安双眸猛然睁开,射出两道金芒,双手合击一处,捏合出数百道繁琐符印,撑过头顶,大声怒喝: “散字诀!” 掌心中闪烁出一道金色莲子,夭夭孤芒,照破苍穹! 金色莲子遇风而长,眨眼便就化成一道三丈阔的金光圣莲,风云联动,江长安黑发如瀑狂乱,白袍烈烈抖动,他脖子上隐隐看到有青筋暴突,脸颊通红,汗滴如雨,面如金纸。 哪知龙鳞血手一瞬似蛟龙升天,稳稳攥住金莲,金色莲花盛开旋转,阵阵金光射在血光之上,就如火炭落进了雪堆,融化开一块块鳞爪血肉。 然而好景不长,只听见厉声哭嚎声更加撼山动地,血爪上吱吱作响,一股股鲜血化成的火焰奔涌其上,重新填补这一块块缺口。 慢慢的,金莲开始力不从心,被血光狠狠压制住,光芒愈发黯淡—— 咯吱吱作响,莲身上浮现一道道裂痕。 。九天神皇 第八百九十一章 神只诛邪 啪! 如同镜面破碎的声音响彻山谷,金色莲花炸裂成千上万片,飞剑弥散在半空中! “散字诀破了!” 不止是江长安,就连墨沧也是一脸惊愕,惶惶出神,一直以来六字箴言但凡出手,无不是例无虚发,但是眼下却被这一招粉碎!这是何等的力量? 墨沧惊道:“真的是九妖!这要远远超过紫翼圣金蝉的力量,血煞!不!不止如此,经过千万年的封印压制,这地底妖魂力量保留的程度远不是前面三头大妖残魂可以媲美的,这种力量让人几乎看到了当年九妖鼎盛时期的影子,当真可怖!小子,快跑!听本尊的,快跑!” 江长安置若罔闻,另一只按在地面的手臂既已开始渡轮回,岂能半途而废?他只有靠着一只手臂凝结成一道法阵,强行支撑。 狐想容心乱如麻,惊慌失措,奈何束手无策,救也无法可救,只能眼睁睁远远观望。 一旁最高的山峰上,黑巢乐婆身旁,安君堂淡若止水的脸上终于翻出一丝波澜,手中玉心剑感知到这一丝波动,锵啷出鞘半寸,萌生战意。 正在这时,乐婆及时提醒说道:“女帝切莫忘记了,江先生所求的不仅仅只是这血煞阴溟,更多是地下之物,女帝自然有能力将其绞杀,可如此一来,你便是独断了他的因果,坏了他的修行,女帝救了他的命,却要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安君堂一言不发,面沉如水,刚迈出的脚步又缓缓退回,剑刃也逐渐收回剑鞘。 墨沧急得形同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看了看鳞爪血手,又看了看已面无血色的江长安,心中一横,咬牙恨道:“娘的,死了就死了!本尊早就活得腻了,大不了就拼这一回!!!御天咒——雷动!” 簌簌! 噼啪作响,一道道黑烟从她身上爆射而出,直指苍穹。但见虚空之中闪烁起七彩斑斓的神光,普照天地,熠熠生辉。 “这是怎么回事?惊雷?何处来的惊雷?” “惊雷好像并非是这异兽鼓动起来的?而是……而是从这位江先生身上散发出来的,他果真奇异无比!” 隆隆…… 漫天云雾如翻起沸腾的滚水沸汤,被闪烁的雷光照耀得七彩斑斓。 咔嚓一声震动! 如神霞般的惊雷笔直落在血手之上,一瞬间火花四溅,血肉横飞。然而却未伤及根本,血煞鳞爪几经抖动,浑厚的皮甲龙鳞密密麻麻抖动,几个开合便又愈合如初。 “哇啊——” 啼哭更加怨厉了,声音中竟带着愤怒,火焰覆手爆击在江长安头顶。 江长安徒手迎出太乙神皇钟,“铛”得乍响,钟声震荡出无数残影。 “噗!”江长安胸口彻底乱了锅,像是巨锤落在头顶,抬起的手臂骨折成七段,几乎扭曲成了麻花状,形状可怖。 “小子!”墨沧尖叫愤然,眼看身上阵阵黑烟舞动,长发狂乱,就要飞离出躯体。 “混蛋,老娘和你拼了!”她真的炸了毛,口中吐出一点颜色最深最烈似墨水的浓烟,乍喝道: “御天咒——神只:诛邪!!!” 呼噜噜—— 空中云烟再变,天霄迷雾中分离出一道玄天秘境,足有二十丈宽大,虚空无尽,黑色玄天中却突然探出一尊上古战车,通体由黑烟聚拢而成。这座战车足足有一幢楼阁大小,龙马拉驰,车上站着一位身披金光甲胄的古老巨人。 在巨人身后,环绕身躯悬空列出二十四把兵刃,雷王剑、招魂幡、碧青枪,皇岳环、银月弯刀……不多不少二十四把法器,皆是两丈长短,每一把都是神品非凡,晶莹剔透,流溢神光,气息如虹,所向披靡。 甲胄巨人身上更是烙印了一道道、一圈圈金黄色的符文,与起说是符文,更像是皇族图腾,所展现的威势好似天降神只,无人可挡。 “发……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竟有种让人拜服的欲望冲动!” “神只?不可能!怎么可能是神只!这又是什么秘法,怎么可能唤来天际神只?” 众人心中一凛,这是一道秘法神术,看上去神兵威势无双,身上甲胄雕刻有特定的符文图腾,密密麻麻,古老玄奥,像是一个古族世家的特定符咒,高贵无两,近乎比得上绝品法器的神威,难怪无数人都在这神车巨人出现一刹几欲倾倒。 他们所有人哪里看过上古结印指法?更别提见过昔年逆天的神术禁法了。 按照常理而言,单单依靠眼下盛古神州的稀薄灵力,墨沧远远没有驱使出这等禁法的力量,这完全得益于江长安从神府镜中汲取的上古精纯灵力。 苦婆脸上阴晴不定,怒道:“江长安,好一个江长安,竟然还有这样的后手,只可惜即便是再厉害,就算来一百个江长安,也不是这异兽的对手,这次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你!” “隆隆隆……” 长空之中,黑色的古战车驰骋天际,占据苍穹居高临下,朝血煞鳞爪俯冲撞了过来,散发出的阵阵黑烟一往无前,将整个天空的繁星都遮蔽住! 无数修士当即两股战战,双膝颤抖,汗流浃背,这等威势几乎就要超脱了他们的认知,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洞墟境初期所能打出的威力!可眼前所呈现的一幕幕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摆在每个人的面前。 战车巨人转瞬及至! 众人正惊叹这远古战车强悍如斯的气势之时,忽然,只听地底婴儿的啼哭直接发生了大转变,发出了尖声厉笑—— “咯咯哈……” 这笑声比方才的哭声更加令人感到恐怖,怨恨与戾气非但丝毫未减,反倒增长数十倍,更加诡异,让人头皮发麻,心尖战栗。 它像是在庆祝终于找到了好玩的玩具,这时,破土而出游走半空的血煞鳞爪不甘示弱,正面迎击! 砰! 烟云炸裂开一圈,那道虚空裂缝撕裂得更大更宽阔,璀璨火光骤起,将这阵阵云烟烧的慢慢消散。 第八百九十二章 抬手量天 鳞爪稳稳攥住了黑云战车火红血肉每时每刻不在腐化着黑金铸料,龙马挣扎啼鸣,却是被这只巨手钳制住咽喉,无法动弹。 而血煞鳞爪同样没有讨得太多好处,轰地一声嗤响,身上流火飞窜,被冲撞开大片血肉,龙马四爪缨锋,抓开数十道血口,眨眼之间这只巨型的火红鳞爪满目疮痍,血迹斑斑。 突然,婴儿啼笑之声互转高亢兴奋! 一道道火龙自地底喷涌而出,凝集血煞鳞爪之上,一瞬间血爪又涨大三倍,将远古战车巨人攥在手心,噗噗两声闷响,龙马根本支撑不住鳞爪的攻击,一声啼鸣,身体活生生被撕成两段,化成缕缕黑气飘散。 身后两丈飞剑锵啷一声唳啸飞出,落在他手中,天地间充斥一股狂放怒吼。 巨人执剑劈斩! 然而终究是低估了血爪的力量,血煞鳞爪如同一只神魔的大手压了下来,禁术所唤出的远古巨人虽然坚固,但是东钟碎片没有找全,墨沧的实力还没有完全唤醒,所召唤出的巨人威势便已就大打折扣,再加上血煞鳞爪经过新的复苏后,杀气更上一层,今非昔比,交织了奇异光华,即便是巨人长剑也无法抵抗,啪地一声碎裂。 紧接着,远古巨人又紧密掏出身后阔刀、长枪、黑幡…… 一道道绝宝出手,可再强的绝宝在这血煞鳞爪面前就如纸糊泥捏的一般,一触即碎! 转眼间,二十四柄利器皆碎,婴儿的笑声更加凄厉,可怖气息更浓烈了,决然火焰自地底喷发而出,一时间地面裂开道道裂缝,每一条裂缝流淌满了血红岩浆,血煞鳞爪威势更加不可阻挡,大有只手遮天的劲头,完全锁定了远古巨人,如洪水滔天,火光铺就在天顶,淹没了天地。 “轰!” 血煞鳞爪摧枯拉朽,悬崖峭壁,嶙峋怪石快速化为尘埃,甚至一些修为过低的弟子被生生碾碎! 周围弟子再也熬受不住,震惊之余连忙辗转御虹逃离,以免遭受池鱼之灾。 片刻,烟消云散。 远古巨人已消失不见,炸裂成片片黑烟,墨沧直接震得飞出,横移撞在三十丈外石壁才停下。 她虚幻的身影柔弱不堪,转而闪现挡在江长安面前,一手紧紧捂着胸口,不住咳嗽,吐出的也不是黑烟,就像一口口墨水。 江长安嘴角也溢出一道血丝,嗤笑道:“原来你也会受伤,我可还没有见过这等场面呢……” “你没有见过的多了,小子,看好了!” 墨沧轻轻笑罢,转眼又狠狠望向这只巨手,双手眼看又开始结动一道道奇异法印,身子却越来越虚幻,这定然又是倾尽血气的禁术,这一招再发出能不能抵御血爪不知,但她的性命有保不住的可能! 江长安急忙喝到:“墨沧,你在干嘛?” “小子,遇到你真是本尊碰上的最倒霉的事了,本尊真是后悔,怎么和你定下了血契?哈哈……”话语间,已有诀别之意。 “停下!我命你停下!”江长安急声吼道。 眼看印法即将结毕,便在这时,呼哧气流暴响!江长安背后的单边冰羽翼翅震荡而出,在墨沧还没有反应之时,强行将其手中动作打乱,毛羽挥舞振翅,转瞬已将她揽入怀里。 “小子你疯了!本尊不施展禁术你我都要死!”眼看血爪步步紧逼,墨沧急地怒吼。 “小子,本尊大不了再沉睡数年,他年他日你若得势,或许你我还有重逢之日,可是……可是你若死了,我们就什么都没了!你明不明白?” 江长安凝眸冰冷地仰望血爪,口中坚定无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记好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心神微动,自神府镜中掏出一物,所有人都瞧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根大约三尺长短的黑漆漆的铁棍,形若宝剑,却无剑锋,气息平平淡淡就连灵力波动也没有,就是一根废材铁尺。 “那是什么?” “这是根……铁剑?不像,倒像是一根铁尺。” 众多弟子众说纷纭,方才墨沧闹出的动静太过巨大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每个人对江长安的看法也早不拘泥于小白脸的范畴,都当这掏出的又是什么不知名的神兵利器,可左看右看,都不见有半分神兵的样子。 苦婆脸上洋溢着得意蔑视的狂笑:“就连方才的秘咒远古神车巨人都不能奈何着血爪半分,现在一根废铁棍还能救他的性命不成?真是可笑!江长安啊江长安,并非老婆子没有给你留机会,你的命太过单薄,根本不值得老婆子出手,死也是活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铁尺一出,衍化诸天妙法灵力,丝丝偻缕,飘忽环绕在江长安周身,将他包裹在内,像是阐述妙理,又像是为他疗伤,墨沧顿时也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伤势平复了不少。 天空乌云黑压压慑人,长夜中的绝尘谷像是被人塞到了一个瓶子中,四面八方一望无尽的黑暗,除了勉强寻见那道血爪在大地上留下一大片火焰,以及江长安手中荧光。 铁尺表面发出阵阵乌光,其威势就如一尊上古凶兽即将破出。 骤然之间,风疾云动,具有移山填海之势。 就在这时所有人能够清晰地听到,婴孩无论是啼哭或是嬉笑的叫声都戛然而止,没了动静,而半空伫立的血手暂停在这一刹,火焰缭绕,像是一头蛮荒巨蛇一般左右晃来晃去,紧盯着江长安手中铁尺。 关键时刻,江长安断臂强行撑起神尺,嘶声暴喝: “量——天!!!” “呼……” 山谷中顿时引出冽冽罡风,剧烈刺骨,铺展开来,地表四分五裂又裂开了成千上万道,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裂缝! “哗啦啦”土石瓦解,山木崩碎! 绝尘谷中,冲起漫天烟尘,气势大开大合,好似苍天压落在头顶一样,给人一种唯我独尊、遮天蔽日的威慑! 云卷云舒,整个绝尘谷上方天空化成一片单独的世界,茫茫云雾就似一片黑色的汪洋一样,江长安震动起道道波浪,铺天盖地,绝尘谷乃至整个临仙峰都像是即将崩塌毁灭,像一张纸呼呼晃动扭曲,黑色云海要将血手收进去! 第八百九十三章 智胜 量天尺绽放神华,同一时刻,江长安口鼻中同时喷涌出大股暗红血液,量天尺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完全承受的,这种打法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式进攻。 “啊!” 婴儿啼哭再度响起,山谷间回荡不息,好似鬼哭神嚎,嘶嚎的声音使出了浑身解数,攻击的力量早非前几次可以对比,很明显的,它开始认真了。 血煞鳞爪迎头对上,与量天尺打出的神光狠狠撞在一起! 二者之间碰撞都要将这天际掀翻,日月颠倒,所有人眼前现实一记极度明亮的亮光,接着又是一道永不止境的黑暗,暴风席卷,纵然只是冲下去的余波,只是轻轻一擦,大地上就成为了一片废土,山川成粉,寸草不生。 江长安全身上下沐浴神光,好似一尊仙人临尘,英姿伟岸,力拔山河,所向无阻,手中的量天尺不断挥动,与天空中的血煞鳞爪激烈碰撞。 每一击都会有一片死光飞出,破灭万物。 地面,所有人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这位江先生照理来说早就精疲力竭死在了此处,但是却依靠这柄神兵绝处逢生,逆转战局!这究竟是何神物?” “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听得山外归来的姐妹传言,琅嬛阁一战,江先生便也出动了此物,好像被人了出来,是叫做——量天尺!仙宝量天尺!” “仙宝!!!” 每个人的下巴恨不得当即就要甩瘫在地,不存于世间的至宝,这世上真的存在! 婴啼更胜,血爪连连加持了几道血光,更加健壮高大,力量杀气也成倍的闪电速度疯狂增长! 倘若是先前,江长安早被血爪这股蛮力冲撞得不知东南西北,但连日来安君堂训练的莫敌剑术的重要性在此刻完全发挥出来,绝不缨锋直上,而是避重就轻,利用这种各样的技巧立足不败之地。 他单手抚尺,上撩、横扫、下劈、斜挂,各种剑招如长流细水,绵长不绝,铁尺划出一道弧线,将血煞鳞爪的攻击一次次生生挑了起来,再反攻一击,每招如此,屡试不爽。 这地底上古凶兽像是震怒,突然间,又从地底聚拢出一道火光,冲天飞去! 血色火光停在天边,凝合成一颗两丈大的瞳珠! 森寒凄白的瞳珠上,一道道血丝像是地狱爬出的血爪,形若虬龙,盘根错节,包裹得密密麻麻,浑然成了一坨肉瘤。 一大团的模糊血肉跟着坠在眼珠下面晃晃悠悠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这时,血煞鳞爪感应道这股力量的出现,箭一般飞去,血爪连接在那团模糊的血肉上,于是诡异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夜空下,一枚生出了血爪的眼珠浮在半空,戾气滔天! 眼珠所照之处,居然破开了江长安的剑招,这只眼睛仿佛能够早一步预料到他的行动,提前一步想出杀招,以逸待劳。 “好强的威势,这只巨大的血瞳居然能够瓦解万术!能够看清对手每一个动作!真是恐怖的能力,这下江先生怕是要有危险了!” 弟子们眼睛一眨不眨,只觉得这地底异兽越发的神秘了。 此时,无论是血爪还是眼珠,二者合一所成的力量远胜从前,江长安使尽浑身解数,可它就像真是面不透风的墙,所有浸入的剑招都化作虚无,伤及不了分毫,变得可怕绝伦。 江长安有苦难言,如今手中握着量天尺,每个眨眼的瞬间所消耗的灵力如同烟海,即便是他一望无垠的灵元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啊!” 婴啼尖叫刺耳,随着这声号角似的哭嚎发动了最终的总攻,誓要在这终极一招分出个你死我活! “时机来了!” 江长安出手果断,此时他眼神肃杀,弹指间六道狱灵火浮在半空,转瞬之间,冰寒之力提取空气中的水分凝结出一具长宽十丈的冰寒镜。 苦婆不禁冷喝:“江长安莫不是还想要用这面冰水镜面击退这血煞?真是异想天开!” 哪知这话刚一出口,就听耳边回荡的婴啼骤然间变得极其凄惨,与前几次不同,这声嘶吼声明显多了一道恐惧。 这只眼睛看到了镜面中丑陋的自己,它似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疯狂尖啸刺痛人的耳膜。 江长安迎头赶上,暴喝:“死!” 量天尺趁机轰然砸落在血色瞳珠头顶,直接将这一枚肉瘤砸成了肉酱,分不清手和眼睛。 地下的婴孩啼叫也极为惊恐得偃旗息鼓,销声匿迹,逐渐没了动静。 江长安再将量天尺收回了神府,又咳了口鲜血,险些栽倒在地。 “小子!”墨沧将他搀住盘腿坐下,口中纠结万分,道:“你小子居然独自抵抗这道灵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过看在你是为了本尊的份儿上,这次就饶了你。” “为了你?”江长安嗤笑道,“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纯粹是不忍心你死的这么惨。你说你一个活了十多万年的老女人,一团黑影聚拢而成,我连你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没长相,没身材,我图你什么?” “嘿,你个臭小子,本尊当年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座州郡第一美人,你敢这样说我?” “第一美人?我可不信。” 江长安说着,左臂交织的接渡轮回术法也进行到了大半,眼前之景恍然一变—— 仿佛无数次他置身在白云古殿之中那样,四周靡靡之音环绕耳畔。 恍惚之间,他的面前又竖起了一盏青灯,灯如莲台,火苗蹿腾。 灯火缭绕,燃起的却不是红黄色的火焰,而是泛着幽幽青紫,如是鬼火。 “这……”外界墨沧早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江长安嘴唇不住翻卷,那一束束花簇绽放出最艳丽的红芒,片片舞动,逐渐收拢,再逐渐开放,如此循环往复,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轮回!” 墨沧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变了几变,若有所思。 第八百九十四章 英雄会 在这之后,血煞阴溟每过半盏茶的功夫都会开放一段短暂时间,再慢慢合拢成花苞,等待着半盏茶后再次盛放,江长安一直端坐原地,足足过去了近三天的时光,整整八十一次花开。 就在第三天晚上,第一朵血煞阴溟突然枯萎。 就在所有人眼中,精美绝伦的血色花朵中走出一道淡蓝色的女子身影,身影虚幻,浮在半空,双目含着感激与笑意。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从开始的一支接着一支到后来一片片地枯萎,生出数以万计的蓝色身影,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女子,他们都是临仙峰曾经的弟子。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原本一片“阴溟血海”的绝尘谷此刻花木凋零,反倒是挤满了冰蓝色的魂灵,没有人同时看到过这么多的魂灵,她们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了。 江长安笑道:“我已念咒渡诸位往生轮回,你们还愣着干嘛?早可以投胎去了……” 所有魂灵都是一脸木讷,无言沉默。而就在江长安转身离去的时候,全部的魂灵无一例外,竟然不约而同向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无论是妖还是魂灵,行于世间,皆有温度。 她们以这种自己仅仅能做到的事,来送他远去。 而后,上万道身影化成一点点数不尽的蓝色荧光,像是萤火虫飞舞环绕在整个临仙峰。 遮蔽在天空整整三日的黑云消散,天上又露出来皎洁明快的星月,而再闪亮的星光此时与这晶莹相较起来,还要弱了一筹。 狐想容恨不得立即就飞奔到他身旁搀扶,但看到山峰上的女帝,又不得不望而却步。 江长安一瘸一拐地来到苦婆面前,却也避开了一个安全距离,笑道:“苦婆,这次是你输了?” “不错,是老婆子输了,不过江长安你别得意,就是给你三天的权力又能如何,这三日临仙峰但凡有任何差池,老婆子必定会禀报给女帝,拿你试问!哼!” 苦婆一甩玉杖,领着诸位弟子离开了。 江长安一脸快意,这三日内想要指望苦婆安定是不可能的了,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拿住他把柄的机会,没有把柄也会创造把柄出来,可以说这三天并不怎么好过。但江长安也不惧,若是害怕的话,他也不会拿这点当做赌注。 再接下来几日,无非就是枯燥的修行挨打,自从他写下娶亲贴,安君堂的下手力度又比往日更重更快了,每日修行过后,他甚至就连最基本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默默转动心神没入神府镜恢复。 这也多亏了他身体素质经过多次的淬炼重生几乎达到了一种变态的强度,可以说同年龄段中的年轻翘楚,江长安或许不是境界最高深、资质最超凡的那一个,但一定是肉身最为强劲的一个。 若是寻常人,别说半天的修炼强度,就连安君堂的一两招敲打都不一定吃得消,更别说好要在当天完全恢复。 而对于他恢复神速这一点就连安君堂也生疑过,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神府这一逆天宝物的存在,只得归咎于他的体质非人。这一观念直接导致了训练量加重的结果,也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眼看临近大年节还剩三天时间的时候,江长安取得了三日的权力,三天之内,他的地位与昔日苦婆一模一样,诸多弟子开始以为是女帝和苦婆疯了,但是当两人亲口证明了这一点,也无话可说,只得听从派遣,欣然接受。 在江长安再三请求之下,这三天,安君堂也暂将修行剑术的时间大大缩短。 …… 上古圣地之外,在南海边际云州城中,驻扎有一处名为英雄会的山庄楼阁。 顾名思义,这里聚集着天南海北五湖四海形形色色的“正派英雄”,他们无门无派,皆是由各类散修聚集而成,视诛灭奸佞妖邪为己任,闲余时候也不乏有人盯住各大妖族势力的动静,只要稍微有一点点额风吹草动,便会先一步禀传到英雄会中。 山庄中央最高最阔的一间名为聚贤堂的正厅之中,英雄会的十八位话事人聚集一堂,无不是一脸凝重,如临大敌。 十八人各坐一把交椅环绕一张碧麟圣玉八仙桌,桌子上,放着一封新传来的书信,上面寥寥几字交代的不是其他事务,正是手下最新传来关于上古圣地临仙峰的有关事宜,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满了凶险异常。 十八人中正对着正门位置、坐在上座位置的是一个肥胖光头中年男子,身宽体胖,脑满肠肥,足足抵得上寻常人三倍的身躯,坐在加大的椅子里肥肉都有要顺着缝隙溢出来的样子。 此人正是英雄会的盟主——朱万三。无论是能力境界,或是眼见阅历无不位于众人之首,人称朱大当家。 肥胖中年男子一脸正气,姿态气势讳莫如深,表情充满一种忧国忧民的担忧,道: “诸位,都别愣着了,消息大家都已经看过了,都说说?诸位兄弟都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几人皆是一言不发。 这时,其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年轻人站出来,笑道:“诸位老大哥既然都不发声,就先由小弟献丑几句,说出自己的见解,也算是抛砖引玉了……” 这个年轻人骨瘦如柴,不过是泉眼境后期境界,一张脸好似猴精成人,眼睛四下窥瞄着,天生投机取巧、尖酸刻薄的面相。 如果是江长安在此处,对此人一定不会感到陌生,他正是在沧溟峡谷妖国境中对黄龙道长指出江长安与陆清寒就是杀害许青哲凶手的猴脸道士——展旭。 展旭一举一动也像极了猴子,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发散着精光: “诸位老哥哥抬爱,让小弟做上了话事人这个位置,那小弟就要想着为我英雄会出上一份力,正巧,眼下正是个大好机会,小弟就先来说一些自己的看法,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诸位指正。” 朱万三道:“展兄弟,客套话就不要多说了,好赖肉总是要端上饭桌,哥几个又都是生来啃食骨头的性子,什么好话坏话没有听过?” 第八百九十五章 迎春 “那好,小弟我也不再拐弯抹角,诸位老哥哥现在坐在这里,无非就是为了一件事——上古圣地近日来的异变。众所周知,临仙峰前段时间不知为何接进了一个男子,这可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破了临仙峰的规矩?起先诸位并未太过在意,可就在今日,临仙峰突然所有院门的主事人一齐聚在了这位男子所在的白首峰上,一个挨着一个好像在轮着领取什么物件,这信上消息也就止于此处。” 展旭笑道:“小弟认为,这领取的物品即是最关键的东西,诸位试想,此人何德何能能够领导整个临仙峰的弟子前去?是什么样的宝物值得所有人前去领取?” 有人道:“难道……是什么宝物?” 展旭道:“这位兄弟猜对了一半,是宝物,但也不是寻常的至宝。这封信中所言:每人领取的是一副赤红卷轴下山,所领到手的人无不是面露喜色。如不出在下所料,这赤红卷轴,乃是秘法!强横的攻击秘法!” 有人又问道:“秘法?这位先生是位撰写阵法符纸的符师?信中所言,这赤红卷轴撰写的速度极快,不过才半盏茶的功夫就有见一个弟子手捧红书下山,这等速度,岂是寻常的符师能够做到的?!” 展旭道:“不错!正因如此,他才有资格被请上临仙峰!” “可临仙峰要这么多的秘法卷轴何用?”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场面忽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突然,几人异口同声地惊声道: “有大动作!临仙峰即将有什么行动不成!眼前一切都是为了接下来的异动做准备?” “怪不得,我说怎么偏偏早无异动晚无异动偏偏就在大年节这几日?那群女人的目的就是想要趁着这个混乱热闹的机会出手?!” 朱万三面色沉郁:“临仙峰沉寂了许久,终于是要动作了?” 展旭又在一旁运筹帷幄的架势,推波助澜道:“小弟大胆推测,这个大年 节上古圣地临仙峰一定会有大动作!” 啪! 只听一个莽撞中年人拍岸站起来,吊着高高的嗓门儿道:“我等身为正道修行人士,门前英雄会,堂前聚贤堂,为的就是诛妖除魔,还怕这些妖孽不成?” 这中年人身穿道袍,镶着七颗金牙,正巧姓金,名富贵,人送外号金老七。 “老七,先听展兄弟讲话说完。”朱万三低声道:“上古圣地与其他地方不同,至今也无人知晓它存在了多久,强者无数,更有深不可测的女帝坐镇,根本就不是你我兄弟几人能够抵挡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展旭笑道:“诸位老哥哥放心,朱大当家放心,兄弟已经派人前去打听,稍有异动,便能得到消息。” “好!我们就坐观其变,不妨先等一等,看这临仙峰要弄什么花样!” 十八人言辞凿凿,表面临危不乱,心中却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杯弓蛇影。 其实英雄会所得到的情报没有差错,临仙峰今日的确也有异常动静,只是这动静……与众人所料想的有些细微的出入…… 从一大清早,临仙峰各个门院的主事弟子便都聚集在了白首峰长生院的门口,排列成一字长龙长长的队伍,每个弟子心中都是充满了疑惑,根本不知道这位江先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光是看不时有弟子怀捧两卷红纸兴奋不已地跑下山去,就让排队的弟子更加好奇了。 长生院院子中央,江长安支起一张书桌,身旁放置着厚厚的一堆红纸,每一张都是长近三米,宽约一尺,面前桌台上放置有笔墨砚台,一位女弟子立在一旁双手轻缓磨墨,两眼聚精会神充满好奇地盯着江长安手中笔锋。 又轮到一个弟子走上前来,恭敬行礼:“江先生。” 江长安头也没有功夫抬起来,问道:“说,你所主事的门院叫做什么名字?” “翰墨院。” “翰墨院……”他执笔微微思索,便信手执笔落在之上,手腕洋洋洒洒几经点拨,两行红贴上已现出两行草书狂字,狂放不羁,豪迈洒脱—— “雨过琴书润润色先生,风来翰墨香香添被看。横批:同舟意气。” 随后他又在一张方方正正的红色纸张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福字。 另一位女弟子站在另一边负责将这两道对联递到弟子手中,仔仔细细地嘱咐道:“这两幅对联回去贴在门院两旁,这个福字要倒贴在门上……” 许多弟子也不知晓这对联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为何要将一个好好的福字倒着贴,尘世中倒是见过有家家户户都贴这种红纸对联,但是却未曾听说有什么用处。此时经过弟子解释讲述了红联代表吉祥如意、除旧迎新的寓意,一个个也是来了兴致,心满意足地捧着对联跑下山去。 整个临仙峰上下大大小小门院有上百座,江长安写到了天色落下夜幕,才算收工。 他没有歇着,连夜又指挥着弟子在白首峰上伐木锻铁,大兴土木,虽然临仙峰尽是女子,但其中也是不乏摆弄机关木甲的能工巧匠,整整一夜叮铃桄榔的敲打声就没有停下过。 一群弟子根本不明白这位江先生所造的东西所为何物,但是也不能违抗他的命令,只有听话照做。 所谓人多力量大,本应是半个月的工程,硬是在上千人东恭喜下一夜之间完成收工。 到了第二天,许多前来观望的弟子都是为之一惊。 白首峰上架起一座三十丈高的圆盘,高耸入云,由各种各样的金属材料与木材衔接锻造而成,在圆盘中心设置有一块转轴,由两边座台支撑,就像一个巨大的立式转盘,再由上千个大小齿轮互相咬合衔接,远观震撼,近看精巧。 在圆盘边沿一圈,挂着一模一样二十多个莲花浮台,圆盘转动,带动莲花浮台缓缓从地下升高,远山美景,一览无余。 。 第八百九十六章 游乐三宝 “这是什么?” “水车?这些不像啊?哪里有这么大的水车?况且这也没水啊?” 长生院前人山人海,诸多女弟子心中充满了好奇,眼看这位江先生拎着一个锤子敲敲打打,转了几圈,总算卸了口气,笑道:“完工!” “江先生,忙活了整整一夜,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对啊,江先生,这究竟是干嘛用的啊?” 万众瞩目之下,站江长安定在圆盘面前,笑道:“至于干什么用的,我现在还不能说,要先暂时保密,等到了大年节那一天,你们就会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了……” “怎么还搞得神神秘秘的?难道是什么蕴含阵法的法器不成?江先生,这是你家乡的东西吗?” “算是,在我们那里,这东西可是极其受欢迎,几乎是大多数孩子童年必定经历过的东西。”江长安目光悠远,神色中飘忽闪过一丝常人难以寻见的落寞。 孩子经历过?众人不免更加疑惑,眼看这缓缓转动的水车之物直冲云霄,如何能够坐人?年纪不大的孩子坐上还不怕摔下来?只是边沿悬挂的莲花浮台大小的确能站上三四人,只是这有什么好玩的? 忽然又有人问道:“江先生既然不愿说这什么用处,弟子也不敢多问,只是最少也好让我们知晓,这大圆盘的名字叫什么?” 万众期待得竖起耳朵,极为迫切。 江长安笑道:“好,你们听好了,这东西名字叫做——摩天轮!” …… 啪! 云州英雄会,聚贤堂中,金老七气呼呼地将这手中书信拍在案上,嗓门儿都要吊到了天上去,尖声大喝道: “听听!听听!魔天轮!多他娘吓人的名字!这一定是上古圣地的秘密法器!就如同盛古神州第一木甲师甲人兵所建造的封魔井、祭神坛那等无上重器!不,现在看来,这摩天轮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整整三十丈高!他是要做什么!临仙峰这是要做什么!” 展旭脸上也早没了上次这么沉 着冷静,沉声道:“七爷,目前形势还没有这么严重。” “没有这么严重?”金老七气急反笑,“真是笑话,人家眼看就要欺负到家门口了,接下来不知有什么妄动,我等身为名门正派更要为诸多同道打个样,无论如何不能丢了脸面,你们一个个无胆龟缩于此,那就由七爷我亲自去探一探虚实!” “七爷且莫冲动!” 眼看众人怒火将起,展旭立马找到了变现的大好时机,站出来道:“试问在座的兄弟哪一个听说过封魔井这等重器是用一夜之间打造完成的?” 众人无有一人发声,金老七也哑口无言,强说道:“展兄弟,你究竟是想要说什么?也无须废话,直说!” 展旭道:“小弟的意思是指,诸位难道都不奇怪?这消息的真假都还没有确定,我等就已经方寸大乱,其中的目的居心还不明显?” 朱万三脸色阴晴不定:“展兄弟的意思是说,这是故意传出来的消息?” “不错,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几人方寸大乱!还未开始就已无胆迎战,此乃诛心之术!” “诛心!杀人如何比得上诛心!” 诸位顿时大惊失色,未免惊愕:“好狠毒的心思!这位刚上山的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 “听诸多弟子传回的消息,这好像是叫做江……江什么来着……” 展旭眼中霎时浮现一道深恶痛绝的狠恶阴毒,道:“江长安!” 连日来的调查,他也知晓了山上的人竟是是江长安,也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 当日在百将窟江长安虽然没有用真实姓名,但是陆清寒的身份却是众人皆知,如此也就不难猜测慈心圣女身旁的是何人!就是因为这二人,让他在黄龙道长面前丢尽了脸面,失去了一个与甲第道盟结好的大好时机,江长安纵是被杀数十次也难消他心中恨意。 展旭心思早有一张算盘,与其眼睁睁看着寻仇无果,倒不如借机挑起英雄会与上古圣地之间恩怨,再寻找时机将这江长安掳回英雄会,慢慢将这耻辱十 倍百倍奉还! “不错,就是这个江长安!听闻还是个开天师!若是能够为我英雄会所用,大当家的,我英雄会再也不缺上古至宝了……”金老七暗恨,“只可惜,他在临仙峰,怕是极难得手……” 展旭心中一动,笑道:“七爷放心,兄弟我早就派人盯住了他,但凡此人下山,我们就会有机会!并且我已派人带回来一座那白首峰上布置的诸多法器。” 朱万三问道:“哦?展兄弟如何能偷来那等重器?” 展旭笑道:“朱大当家错会了小弟的意思,小弟可没有说偷。” “不偷,如何取来?” 展旭道:“江长安做这些东西,大多材料多是由咱们这云州城中购置,我们无需找到临仙峰,只需找到这材料的来源,岂不省时省力?只是……” “只是什么?” “小弟纵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那魔天轮搬到英雄会来,不过小弟听说江长安除了魔天轮外又特购了其他精巧的小物件,弄来这些东西易如反掌。” “好!”朱万三笑道,“展兄弟年纪虽小,却有七窍玲珑的心思,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急匆匆飞奔而来一位弟子,覆在展旭耳旁说了几句,霎时间一张精明猴脸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写满了丧气。 金老七火爆的性子按捺不住,也不管道袍衣冠歪在一旁,急忙问道:“展兄弟,又发生了什么事?” 展旭沉声道:“小弟我安插进临仙峰的弟子来报,江长安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不知起了另外两件事神兵阵法。” “什么!”满堂惊颤。 朱万三心中像是被一只利爪狠狠攥住,噎声道:“是什么?” 展旭一字一顿:“只知名为云霄飞车与旋转木马,和那魔天轮共称‘游乐三宝’!” 嘶—— 十八人顿时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鸦雀无声。 事态严重了。 。 第八百九十七章 得手 白首峰长生院,经过一个白天的忙活,诸多弟子散去,又在安君堂手下挨了一顿暴揍,江长安懒散地倚靠在魔天轮巨型无比的木桩上,气喘吁吁。 桃花眼眸不住打量着三丈外立足崖岸举目远眺的白衣女帝,口中嘟囔:“记下了,第一万七千八十三道击打,娘的,总有一天老子非要在床上一一还回来不可,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筋疲力竭,瘫软如泥!” “你说什么?”她回头淡漠道。 “没什么,我在想你我以后洞房时的场景。”反正打定了只要说的话不太露骨,这位女帝脸上总是静水无波,江长安索性放开了。 果然,安君堂也不理会,又抓过眼看向绵绵山水。 江长安眉尖一挑,问道:“听说今早你下令命九大圣姬下山去了南海?大年节也回不来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值得同时出动九大圣姬?是为了年后即将开始的南海海市?” 一大清早狐想容便悄悄溜了过来诉说不舍离别之情,狐媚子千万种不舍情郎,奈何君命不可违抗,总算在江长安“好言劝慰”之下,狐想容下山时面露红光,一对朱唇微微肿起,眸中春光久久不散,让人不禁好奇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安君堂默然不答,等同于默认。 她又回身,不是看他,而是看向摩天巨轮: “此物,何用?” “无用,玩乐。” 江长安模仿着她的口吻。 他无意又朝她望去,突然,像是看到了太阳打西边落下,惊奇不已——就见在安君堂宁静水眸中竟浮现出一丝好奇。 既是人,就会有欲望,既有欲望,总会有好奇的心思。 江长安一跃而起,当即走到摩天轮最底层的莲花浮台门前,向她伸手笑道:“来……” “去哪儿?” 安君堂定睛望了望那张摊开的掌心,又看了眼莲台,一言不发,轻轻踱了几步与他漠然擦肩而过,站定在莲花浮台上。 江长 安翘起了嘴角,弹指结印:“起!” 咕隆隆—— 轴承转动,莲台散发金光,成败上千道齿轮牵一发而动全身,一齐合力转动,莲台缓缓转动上升…… 天边红日晕红了整片西方天际,山水落日美如画卷,两道白衣沐浴夕阳,身披金霞,两人身高也是不分上下,竟有种说不出的契合。 日薄西山,夜幕星辰。 升到最高处,浓浓云雾将莲台完全隔绝在天穹,就像是驾驭金莲御风而行,畅游天地之间,手可摘星辰。 安君堂道:“果真无用。” 不错,对于修士而言,要想居高临下大可御虹飞行,摩天轮的作用显得极为鸡肋。 “也并非全然无用,最起码能够让人心思放松下来,天下修士千万众,独有你我赏星辰,你看,寻常修士御虹是为了什么?无非着急赶路,试问着急赶路者几个有这闲暇工夫?但是在这莲台上纯粹是为了玩乐。人生在世,难得行乐,自当逍遥游!” “无趣。”她淡淡道。 江长安莞尔一笑,沉寂片刻,缓缓张口喝唱: “列炬归,人未醒,摘得浮生逍遥境,月中雾,漫漫白,桥外渔灯点点青。 从梦里,容颜瘦,小生白发成老叟,何足问,红尘中,天命早已安排就。 何足问,轮回中,因生缘劫怎能彀……” 江长安声音本就富含磁性,通达音律,山云之上声音纯澈无界,声动梁尘,余音袅袅,就如纯澈山泉自群山曲径绕过,涤荡心灵。 安君堂不知何时轻轻阖眸,竟不再去看这世间花草林木,任清风抚在脸颊,声音萦绕耳畔。 “仙子姐姐,你究竟为何要救我?莫非你我真的有什么缘分?你该不会真的是条白蛇?不过即便如此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用雄黄酒害你的。” 安君堂睁开眼睛看他:“你总说白蛇,那白蛇又是谁?” “这可是一段苦情故事了,眼看天色渐晚, 要不今晚到我房间,我好好给你讲一讲……” 他的话没有说完,安君堂已脚踏虚空一步步缓缓朝白首峰下走去。 到了第三天,则是开始不停有各种各样的物资运到上古圣地外围,这些都是江长安命令临近云州城的公子盟以及江家人员采购的货物,再派遣大批量的女弟子下山,将诸多货物一件件运回临仙峰。 一时间出动上千名弟子,上古圣地外人族与妖族无不是胆战心惊,临仙峰数千年没有过大动静,此时在大年三十的这一天几乎倾巢出动,在上古圣地与南海边界折返来回,目的何在?诸多强者人心惶惶,都感到深深的忧虑。 英雄会聚贤堂中,除了展旭之外各路话事人再度齐聚一堂,这次所有人俱是一句话也不说,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金老七温怒道:“展旭究竟去了哪儿?该不会是弄不来所说的东西,自觉丢不下这个脸面,逃回家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瘦猴模样的展旭昂首阔步走来,阴笑道:“七爷的耐性比及其他几位老哥哥还是差了一些。” 两位弟子他身后,手中合力搬着一口箱子,从二人搬运的步伐来看,其中储藏之物不轻不重,摸不出门道。 朱万三问道:“展兄弟,这是……” 展旭道:“朱大当家,这就是那江长安连日来从云州城中订制、而后再运到临仙峰的宝贝东西。” “哦?”众人惊疑不定,“展兄弟,此物难不成是从临仙峰偷来的?” “非也,说来也是凑巧,江长安订制这许多物件都是由公子盟一手包办的。” 此言一出,又引起惊呼连连:“公子盟!是那发迹于嬴州至今盟主身份都是未解之谜的公子盟!公子盟出现在夏周国不够短短几年的时间,便就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席卷各个州郡,日前竟然也将手伸来了南海。” 另一人忧虑道:“江长安居然雇佣公子盟操办此事,莫不是与这公子盟有渊源?” 。 第八百九十八章 买了个炮 “绝不可能!” 展旭一脸自信,笑脸笃定道:“诸位老哥哥大可不必担心,小弟我特意派人查过,这公子盟乃是起于嬴州,嬴州与江州何止万里之遥,江长安顶多也就是凭借江家财大势大雇佣公子盟办事,这也不失为稳妥的方式。” “嗯,有理。” 展旭继续道:“而恰巧,公子盟中也有兄弟我认识的人脉,动用了十万两黄金才捞到了这东西,贵是贵了一些,但总过将这箱子连带物件带了回来,想着与诸位老哥哥一同见证这箱子中的宝物!” “十万两!” 几人不禁肉疼,他们毕竟和那些打家劫舍强抢宝物的邪道不同,自认一身之正气,所用的钱财都是一点一滴通过英雄会名下正规产业挣来的,十万两算是一年的收入,如此大手大脚怎能不心痛?但是一想到付出总算获得了一点报酬,也算不亏。 “好!那还等什么,快拆开!”金老七迫不及待窜到面前,一把死去封条,啪得一声打开木箱。 霎时间所有人都立在当场,呆若木鸡。 展旭的笑脸更像是被喂了一口老鼠屎,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只见箱子中摆着一团方方正正的烟花爆竹,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十万两,买了个炮?!” …… 啾—— “啪”! 连贯的烟花雨降临在整座临仙峰头顶,夜幕之下整片天空被五颜六色的烟花伞照得绚丽缤纷。 所有弟子都聚集在了白首峰,白首峰虽然只有一所长生院,但地段却是极为开阔,在加上几日来特地改造,变成了一个热热闹闹的集会场地。 有江长安下令,所有弟子今晚都无拘无束,摆下了上百桌的酒席,热闹非常。 每个门院所到之处全部贴上了江长安一笔一划写下的春联与大大的倒福字,起初还有些拘谨的弟子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也完全扯开了心扉,互相往来,叙话长谈。 也有更多的弟子早早就被 那精心打造的游乐园三宝迷住了心魂,早就想要试上一试,络绎不绝,玩得不亦乐乎,小丫头若若更是欲罢不能,整整几个时辰脸上的欢乐笑容都没有停过,一会而玩玩这个,一会儿试试那个,乐此不疲。 江长安则窝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抱着壶热茶,不时对着壶嘴儿嘬上一小口,再吐出半口寒气,好不自在。 他的性格很怪,总是与常人格格不入,与众不同,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中,他总是不甘于平静,但是在喧闹的眼下,他又想趋于安然静乐。 不多时,就见一个脸色晕红的女弟子在其他几人的推搡下来到面前,嗫嚅道:“江……江先生……” 江长安睁开惺忪双眼:“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临仙峰曲戈院的主事人?” 女弟子更加激动:“江先生记得我?” “不记得也不行啊,当日你领取红联的时候脾气火爆,排了半天之后见到领取的仅仅只是两道红纸,恨不得就要将我吃了,能忘得了吗?” 周围顿时起了哄笑,那女弟子脸更红了:“当日的确是弟子不对,弟子先先生认错,险些辜负了先生的良苦用心。” “知道就好,你还有其他事?” “有事!弟子……弟子想要请问江先生,先生……先生可有婚配?” “还没有,不过将来会有。”江长安笑道,想到那狐媚子不在此处,着实有些可惜。 女弟子眼中神采明显亮了几分,面色羞赫:“那先生可有心仪的女子?”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表白的?江长安心生好笑,正要逗一逗她,却见那这几位姑娘脸色顿时变得惊悸,匆匆道了声礼跑掉了。 江长安头也没回,笑道:“仙子姐姐这个节骨眼儿上站在这里,只是单纯的巧合吗?我可不相信。” 自始至终,她滴酒未沾,更是一口饭菜没吃,仿佛她生来就应是以云雾仙露为食,五谷杂粮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仙子姐姐,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吃东西?是饭菜不合口味?不过想来 也是,仙子不吃饭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安仙子看着他,问道:“白蛇。” “什么?” “白蛇故事,你我的约定,三日精短修行,换来白蛇传说。” 放在以往,无情无欲的安仙子对这等异志传说不敢半点兴趣,但是江长安三番两次提及,她心中也居然产生一种寻求故事的渴望,所以在江长安提出用讲说白蛇传说的条件来交换三日简短修行的时候,她默认了,如今正是到了第三天,大年夜的夜晚,也到了他兑换承诺的时候。 “仙子姐姐别急?再等一会儿。”江长安闭上眼眸,耳边响彻烟花爆竹的声响,浅浅睡去。 过了半柱香,周围热闹的气氛一分未减。 江长安醒了过来,那袭白衣身影依旧站在一旁,却并未远眺它处,而是将目光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见他醒来,安君堂的眼眸又不紧不缓地看向别处:“现在你可以说了?” “时辰也差不多了……”江长安抬头望了眼,皎月挂在天边,天色步入了深夜。 他刚一说罢,就听周围喧闹声渐渐奚落,安君堂转过身看去,正有数十名弟子搬上来十几个箱子,众人开始还道又是什么玩乐之物,可打开箱子一看,其中放置着各种各样的精巧零件部件。 江长安看向安君堂,又伸出手来:“来。” “去哪儿?” “你不是想要看白蛇吗?来。” 安君堂眼眸沉沉,踱步擦肩而过,直接走到了箱子面前。 江长安微微一笑,也不气馁,将诸多零件摊开在地,不慌不忙地拼接在一起。 “这是什么啊?” “快看!这木头居然站起来了,死物成活,这……这是一个人?” 诸多弟子纷纷猜测,惊奇不断,只见这一块块木头在江长安拼合之下居然成了一个木人,看上去像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五官雕刻分明,俊朗非常,身穿着一声书生长衫,气质儒雅。 。 第八百九十九章 白蛇传说 细看之下,这木人身上各处关节都能与人一样自由活动。 江长安指尖一点金光没入木人眉心,木人竟自己站起了身子,如同活了一样,笔挺地站直了身姿,竟能开口说人语,无数人啧啧称奇。 江长安手中动作奇快,接着又拼起来第二第三具木人,众人连忙凑上去参看,这两个木人都是年轻的女子,一前一后,站在后面的女子身着翠玉青衣,外披水蓝色轻纱,美眸蕴含笑意,样貌竟有几分俏蛮。 而最为吸引众人目光的则是为首的白衣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身材高挑,不乏窈窕之姿,穿着一件素白衣裳,微风吹来,长长飞带飘飘似仙,不染人间烟火。 所有弟子不禁一惊,顿时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安君堂——这木人的样貌居然和眼前女帝一模一样!而且声音也是几乎同女帝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这木人的嘴角噙着一道微笑,声音也是多了一分温柔,少了一分漠然。 不错,正是一道微笑,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真如绝尘仙子,惊鸿一面! 这种绝佳气质令所有女弟子羡煞不已,同时也心生羞愧。 一看见木人,安君堂眉心骤然舒展,眼神中映出一点星芒,不知是什么。 所有弟子立即又回看那道年轻的书生木人,更加惊奇了,这公子木人的样貌竟与江长安八分相似,而也有不同的是这位江先生笑容尽管纯净,但暗藏汹涌,深藏城府,绵里藏针,看上第一眼时,你或许会觉得此人普普通通,但是一旦看第二眼,便能看出个中蹊跷。 再看这位木人,笑容尽管也是人畜无害,可却是显得木讷老实,真正的没有复杂心思。 江长安扶着下巴看了两眼,又朝安君堂眨巴了两眼,笑道:“我拼了老命雕刻的木人,又让云州城里最好的绸缎庄打造的衣饰,怎么样?像你?娘的,没有想到刻像比画画要难多了,不过总算是留住了你三分神韵,郎才女貌,果 真是般配。” 这话听得一众弟子又是冒出一声冷汗,好在女帝没有任何的不快。 安君堂不答,只是双眼完全被那木人吸引过去了。 “居然是江先生亲手雕刻的木人,这是怎么回事?” “江先生做这木人想要干什么?” 经过多日相处,这些弟子总算也知晓了这位江先生平易近人的脾性,一个个急着发问。 询问之时,江长安又组装起一艘船只,一位撑杆老叟,还有一个手捧金帛衣带袈裟的和尚。 江长安笑道:“别急,今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故事的开端恰逢烟花三月,细雨蒙蒙,那地方有个最好听的名字——江南,西湖。” 他的目光停在那个世间最特别的女人身上,无论是眼眸还是声音,都温柔如水,纯净恬淡: “要讲的,是一条白蛇与一个书生的故事。” 一提起要讲故事,一个个女弟子霎时来了精神,就连喝醉的弟子也打起了精神,仔细聆听。 早在修筑摩天轮的时候,江长安就讲述了各种各样猎奇的故事,她们早就领略了他口中构造出的种种光怪陆离的世界,让人沉迷其中回味无穷,这位江先生也算得上半个说书人。 只是这次江长安并未传统地讲述,而是口中念动咒决,呵斥一声‘动’字,但见几道木人自信动作起来,口中轻轻说着他早就编制好的台词,演出了一出傀儡戏。 从开始的西湖借伞、以身相许,到后来雄黄酒逼现真身、神庭盗仙芝,再到后来水漫金山寺、雷峰塔倒全家相聚,其中有泪又笑,不知让多少女弟子潸然落泪,感动不已。 而就在傀儡戏演到一半的时候,江长安便悄悄走出了白首峰,半夜三更,向着绝尘谷走去。 来到绝尘谷,直上北方最高的山峰,乌巢之中老者睁开双眼,笑容依旧,像极了农地里金灿灿的麦子:“江先生又想问什么?” “晚辈始终有一 件事不懂,还请婆婆为我解惑。” “江先生不妨直言。” 江长安道:“还是晚辈问了那个无数遍的问题,婆婆一定也听得烦了,但是我一定要知道——仙子姐姐为何会屡次救我?” 他不是许仙,安君堂更不是白蛇,他对她而言也没有半点恩情,问题就出在这儿,谁会无缘无故几次三番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先生曾经与君堂相识?” “不曾相识,但是……但是我却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像是,就像是和她认识了很久很久,这种感觉我只在小丫头若若身上体会到过。但她又与若若不同,若若笨丫头让我第一次见到时内心有一种想要去保护的欲望,但是仙子姐姐不同,恰恰相反,在她身旁,我会很心安,这种感觉很奇妙,即便是第一次看到她时,我就能无条件地绝对信任她,像是知道她不会伤害我……” 乐婆表情讳莫如深,笑了笑:“世间最难解的字,莫过一个‘缘’,就连天也无解,先生又何必纠结?” “也罢,乐婆既然不愿回答,那晚辈还有令一个问题想要求问,仙子姐姐不会不知三道预言的事,既然如此,为何她还要执意让我上山?” 乐婆忽然反问道:“先生可还记得那第一道预言所说的?” “当然记得,俊生入仙峰,白首筑长生。” 乐婆道:“白首意指白首峰,长生则是长生院。” “这个晚辈当然知晓。” “那先生可知——临仙峰本无白首峰,更无长生院!而是预言之后,女帝由预言中的白首长生特意建造的白首峰长生院!” 先有预言,后有长生院! 江长安脑中一声轰动,急急问道:“女帝逢迎预言?为何会如此?她不怕这些预言真的都成了现实,白首峰陷于危难囹圄,真的大难临头?!” “她信,所以她更要这样做。” “为什么?” 第九百章 木马 乐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他: “俊生入仙峰,白首筑长生,她等了太久了,人生在世,苦多乐少,为了你来,便是舍弃临仙峰,又何妨呢?” 逢迎预言,预言成真,那么第一句“俊生入仙峰”也会成真!她为的仅此而已。 乐婆道:“她厌恶红尘,却单单为你三番两次闯入红尘,她虽在人世存在数年,却还不知有大年元夕,不知人世恩仇情爱,不知离别疾苦,甚至她一身白衣,也是因为她连绸缎庄都不知为何物。这浮生她一直都在,却从未真正看过,她倾尽一生,只是在等那个人……” 江长安愣住了。 …… 回到白首峰长生院时,天色将近卯时,白蛇传早已完结,各路收拾饭桌残局的弟子也全然离去,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几个伫立的木人,还有入神的安仙子。 “你又来迟了,拔剑。”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情感,尽管是引人动情的白蛇传,也没有在她脸上激起半点波澜。 “今日我不想练剑了。” 江长安笑容灿烂,站在三米外一动也不动,又一次伸出手掌,静静等待。 “去哪儿?” 安君堂还是盯着他手心掌纹,脚步重如千斤。 江长安飒然一笑,这次不再给她擦肩错过的机会,主动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一把攥住她的手掌,向院外走去: “我们下山……” 与此同时—— 云州城英雄会,聚贤堂。 展旭侃侃而谈:“朱大当家,这次小弟真的是带回了一件江长安订制的宝物,绝对出不了差错,小弟已经亲眼过目,可以向诸位保证。” “宝物?呵呵……”金老七冷笑道:“这次该不会还是一堆烟花爆竹?也罢,不妨就看一看,展兄弟,你这次要是再闹出笑话,可是再也没话好说了!我英雄会刑法堂可不是简单的摆设而已!” 朱万三沉眸说道:“展兄弟,兄弟们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说不信你,你也总要拿出些相应的干货出来亮亮眼?” “朱大当家放心,这次若是还不成 ,兄弟我甘愿服罪!按照我英雄会的责罚规矩严惩不贷!” 展旭信心满满,拂手示意,门外四名弟子齐力抬入一尊近乎易长宽半丈高的神秘物件,拿红绸遮盖,看不到其中何物。 轰地一声,这尊物件落在大厅中央,稳稳当当,一尊重器。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然集中在这红布包裹的重器之上,底下几位话事人议论纷纷,低声耳语,好奇猜测着此为何物。 朱万三笑道:“展兄弟,当着自家兄弟的面,就不要再卖关子了,这是何物?” “诸位莫急,朱大当家莫急,接下来就让小弟为诸位亮一亮眼!”展旭嘿嘿一笑,一把扯开红袍。 众人目光如炬,只见此物外形看上去就好像一尊高头大马,表面是由原木与金铁合力铸造而成,只是没有四蹄,下半部分乃是一块圆盘底盘,连接着四根圈圈环绕的弹簧,每一条都有拇指粗。 “这……这是何物?木头做的马?难道是那传说中的旋转木马?”其余十七人凑近观瞧,想要瞧出个门道。 金老七斩钉截铁推断道:“不对,以我的眼光来看,这木马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更没有什么玄奥的符咒法印,根本就不是旋转木马。” “七爷好眼光!”展旭拍了个马屁,笑道,“此物的确不是那与魔天轮齐名的旋转木马,而是小弟花了整整十万两的白银从公子盟的朋友手中购来的,与那临仙峰上的一模一样。” 金老七斜眸冷斥道:“又是公子盟,上次烟花一事展兄弟被坑的还不够惨吗?这次居然还相信那群人。” “七爷放心,您也看到了,这次的东西可不是几个爆竹烟花这么简单,世间从没有出现过这等稀罕物。诸位看这里……”展旭伸手一指,众人跟着望去,只见木马下颌处镶嵌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绿色晶石,上面画着道道玄妙符文,这也是木马上唯一值得推敲之物。 朱万三也变了神色:“这是……” 展旭轻笑道:“不错,此乃回声符石,施法者可将一段话语乃至一段咒决储存其中,只需用特制秘钥激活,便能放出它的威力,在座应该无人不知晓这东西最广泛用于何处?” “阵法!” 金老七震撼道,“远古大阵之中多有回声符石与绘影符石两种,布阵之人将秘咒储存其中,一旦有人闯入,便会激活符石,爆发出的强横秘咒轻而易举可将人绞杀!阵法!上古圣地中开始在布阵法!这一匹木马不可怖,倘若是成千上万匹……” 金老七没有说下去,但是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在心中迸发席卷而来,那时的场景简直人间地狱,整个临仙峰就形成一座大阵,无人可靠近半步! 大厅又一次静止,却能清清楚楚听到各种吞咽口水的声音。 身为英雄会之主,朱万三努力保持镇定,艰难道:“莫慌,如今还未确定这木马中是防守大阵还是攻击大阵,况且我们手中现在已有了样品,只要能够破解此物,还怕破不了此阵?” “不错!朱大当家说的有理!” “对,我们怕什么?只要破开这一匹,再多的木马也是形同虚设!” 其余人抚掌大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金老七笑道:“展兄弟,这木马是防御的符阵还是攻击的符阵。” 展旭笑道:“这点小弟还未尝试,但是无妨,这里便有秘钥,当着诸位当家的面,我们一同见证这宝贝的力量如何!” 他伸手从那木马旁的竹篮中拿出一枚圆形木盘,只有一寸宽,看上去普普通通。 这是什么秘钥?众人又是一阵疑惑。 看了两眼,在木马后颈雕刻一处卡槽,大小正与圆盘契合。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展旭紧张万分,啪地一声脆响,轻轻将这圆盘按进了卡槽中。 咯吱吱…… 突然,木马发出一连串的异响,剧烈晃动起来,几人心下大惊,连忙退了半步! 忽然,那幽光回声符石中传来一道道充满磁性悦耳的唱曲: “爸爸的爸爸叫神魔?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神魔?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ps:新年快乐!合家快乐!正巧江长安也过大年了,送祝福,各位新年里心想事成! 第九百零一章 杀气 木马童声,响亮回荡在偌大聚贤堂,在场之人无不是一脸错愕,貌若痴傻,一言不发。 大堂中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这是什么情况?”金老七嗓门儿刺动耳膜,跳脚嗤骂道:“这他妈是法器?这他妈是符声咒?谁信?谁她妈信?” 展旭脸上由青变紫,又变成紫黑色,难看至极,无言可对。 金老七怒不可遏:“光是一箱子破破烂烂的烟花爆竹就花去了整整十万两的银子,这匹破烂木马又花了多少?说!” 朱万三连忙劝说道:“唉,老七,都是自家兄弟,不管怎么说展兄弟都是为了我英雄会的未来考虑,本心无错,只恨那江长安太过狡猾可恶,最是可恨!展兄弟,你就说说,这宝木马到底花了多少银两?” 展旭表情艰难:“不多,五十万两。” “五十万!” 朱万三爆喝起身,啪得脆响,整张翠玉八仙桌被拍成齑粉。 这个英雄会一会之主额头与脖颈青筋像是要炸开,嘴唇不停颤抖,五十万两!这可是英雄会上上下下整整五年的收入,就买了一件破烂玩物! 金老七怒道:“刑法堂,将展旭押下去,按英雄会刑法处置!” “报——” 正当此时,门外飞入一位侍卫侧耳趴在展旭身旁。 展旭怒喝道:“说!有什么事大声说!” “是!属下得到最新来报,江长安于今晨走下临仙峰,步入云州城,与我英雄会仅有十数里之遥!” 哗! 这个消息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当堂满座诸多话事人有几人已忍不住站了起来,坐立不安:“这个时候他下山来?是要干什么?” “难道是踩盘子探道儿?” “这难不成是进攻的预兆?” 诸多话事人惊慌失措,朱万三左右不定。 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一点点的小事便就乱了方寸,还妄谈什么歼灭临仙峰,成正道不世伟业,不自量力!展旭心中轻蔑,突然单膝跪地,道:“诸位听我一言,朱大当家听我一言,江长安下山,这不正是我们苦苦等来的机会么?天赐良机,诛杀江长安!我愿戴罪立功,杀身成仁!” 云州城,城如其名,因地处山中,云雾迷蒙,如同高天仙境。 城有百座桥,拱桥、板桥形形貌貌,千姿百态,或粗犷或婉转铺设在淙淙流水之上,烟水徜徉,岸边垂柳依依,阳光明媚,千年老城,就好像一个静美处子。 环城绿水青山,烟波渺渺。 晌午时分,只见自水面上行来一艘破旧小船。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啊啊啊啊” 行人纷纷回首,都被这清澈嘹亮富含磁性的嗓音与婉转悠扬的词调深深吸引,驻足侧目。 大年节刚过,不少平日里难出闺阁的良家姑娘也出门游客,正走过石桥循声望去,只见烟波江水上缓缓行来一艘轻舟。 轻舟上站着一个白衣男子,笑眼桃眸,风度翩翩,仰天放声高歌,无限狷狂潇洒恣意,精神抖擞,人如轻舟逆流直上,不同凡响,说不尽的风流,说不出的高雅。 不少女子如同石子坠入清池,荡起阵阵涟漪,心生倾慕,可正当她们想要凑近询问撑船的船夫这是哪家的公子时,又忽而看到轻舟里走出一只三寸金莲,继续看去,这姑娘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气质非凡,白衣如仙,让百花都失去了颜色,无数女子都自惭形愧。 这两道白衣,一男一女,就像水墨山水中浮现的两道雪松,竟有种天生的契合,说不出的般配。 诸多女子不得不望而却步,黯然失色。 “仙子姐姐,我哼唱的这小曲儿如何?” “是那白蛇传的曲?辞藻算不得华丽,却也如这故事真心切意,只是这曲子最是动情。” 江长安笑道:“故事真心切意?未必?在我们那里,有许多人都认为那许仙配不上白娘子。” “何解?” “仙子姐姐你想啊,那许仙前世牧童救了白蛇一命,因此白蛇为感激恩情以身相许,可说破大天,救了白蛇的也只是那位牧童,不是许仙。白娘子为官人盗仙芝、闯地府,数次冒险,反观许仙屡次不信任自己的娘子,难道不可恨?” 他轻轻笑道:“前世的缘在前世就已然尽了,何必还要带到今世?许仙与牧童本就不是一个人,值吗?” 安君堂听罢目光忽然停在他的身上,良久,道:“许仙不记得,但白娘子记得,她从未想过值或不值,只是这件事她非做不可。” 江长安微微错愕,愣了片刻扑哧笑道:“仙子姐姐,你这个认真的样子好像就是白娘子啊,下了临仙峰你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话也多了。” 安君堂急忙看向它处,又变回了寡言少语的模样。 小船儿靠岸时,湖面忽地点缀起圈圈波纹,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时间街道上的行人急匆匆地逃脱去,也不乏有诸多修行人士不受影响,雨水落在身体半寸外便化成丝丝白雾,不沾衣襟。 修行之人哪里会在乎这些雨水?安君堂抬眸望了眼阴郁苍天,眼中隐有不快,她最讨厌的就是阴郁的天气,曾经这个时候她应该待在房间里,寸步不出。 可正当安君堂要走出乌蓬时江长安忽地拦住了她,神秘一笑,竟先一步匆匆跳上岸,来到青石桥头的地摊上。 安君堂心如止水,却终究挨不住好奇抬眸瞧去,但见没过多时,他一脸喜悦地小跑回来,手里已多了一把暗黄色油纸伞,站在岸边,又朝船上的她伸手:“既说是做一回普普通通的寻常人,自然是不能用灵力,寻常人避雨可都是用伞的,走……” “去哪儿?” 安君堂并未再拒绝,柔荑轻轻搭在他掌心,轻轻一跃就来到了岸上。 她的目光纯澈,就像刚刚来到这世上的婴孩,好奇打量着周遭一切,她几乎从未出过临仙峰,极少的几次机会也是为了身旁这个男人,而唯一一次入城,是去江州寻他。 那时的她所有心神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打量过红尘,黑瓦白墙,楼阁水榭,不如临仙峰高雅,却出奇得让人感到温暖。 突然,江长安的目光幽冷,看向面前三十丈外一座石桥,眼中多了三分死气—— “可惜这样好的景象天气,总有人败我心情。” 第九百零二章 藏剑无声 阴云天空积压了够多的水气,天际仿佛都蒙上一层暗沉沉的遮羞布,压在头顶,难以呼吸。 安君堂不禁又望了眼天势,心中不安越发强烈,说不出为何,这种雷雨天气她从不想待在室外,但看了眼江长安,到了嘴角的话又咽了下去。 下雨天最适合杀人,并非是因为街上无人,而是因为流出的血会被雨水冲刷散去,不会败坏一方真土美景。 高义是土生土长的云州人,无父无母,自小生活在云州城东南角一处破庙里,乞丐为友,苍蝇为伴。即便是现在他家财万贯,佣金极高,却也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暗褐色粗布麻衫,赤脚踩在石板上,老旧的衣服老旧的鞋子,这总能让他更踏实,让他的状态最好。 他这辈子本应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臭乞丐,可就在十三岁那年,只因庙中几个乞丐得罪了一个土地豪绅,为了出气,豪绅的一位狗腿子出十个铜板,让他杀了这些人。 高义没有收下这十枚铜板,却提了一个奇怪的建议:“既是为了出气,就要依据出气的满意程度而出钱,豪绅只需亲自看一眼几人死状,觉得心中舒坦了,即可多赏些钱两,要是觉得心中还不解气,便是不付钱也可以。” 豪绅答应了。 第二天,豪绅去了山上,没有人知道庙中的人什么死状,只记得豪绅出来时,面色惨白,全身哆嗦,一言不发。 这是高义第一次杀人,拿了五千两纹银。 凭借这些银子,他进入英雄会,正式走上修行道途,至今四十五岁。 他正凭栏仰坐石桥上,斗笠遮住整张面庞,看不清模样,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等待多时的猎物。 见得等来了江长安,他才总算起身,眼眸中充满了冷酷,背负双手,傲然而立,说不出的冷漠,一派世外高手的样子。 在他身后还有数十位英雄会的其他成员,都是像木桩一样纹丝不动,气息形同死人,这些都是不弱于高义的刺杀者,这种牌面无论想要杀掉哪一个洞墟境初期强者都是绰绰有余,谁也不可能简单逃脱。 雨雾越下越急,桥边行人所剩无几,最显眼的只剩下一个搭在木棚下的汤面小摊。 摊位后面是一对患有眼疾的老夫妻,满头银丝白发,岁月留下了无数皱纹,笑声宁静而恬淡,热烘烘的白雾热气迎面扑在二老脸颊,丝毫没有察觉到死亡仅仅又几步之遥。 安君堂发现了这个衣着破烂的男人,早在木船开入云州地界的第一刻,她就觉察到了对方,但神色依旧平淡,整个盛古神州能够在她面前抢走人的有三个,一个中年人、两个老年人。 很可惜,这个人虽也是中年,却不是其中之一。 江长安一走进十步距离,高义便猛地御虹入空,从天而降,千万滴雨水化就一只透明巨型手掌,如同山岳镇压下来! 无声,水流依然东去,林木无有摇晃,微风阵阵,翠鸟轻鸣。 江长安心中一寒,这是只有顶级的杀手强者才能做到,无关境界,需要对灵力的操纵精之毫厘! 白衣拂袖,指尖崭露三尺剑光,江长安轻轻撩拨,剑锋轻荡,弹起千余道水珠,倒射如飞箭流星,噗噗连声响起,冲撞得大手摇摇欲坠,自行消散。 高义手中再度借势,呼呼雨声顿停,这方天地雨水陡然停滞在半空,万物无声! 江长安心底一凛,脚底雨水骤然凝聚一道刀光,誓要从中将他劈作两半! 同一时刻江长安周身千万道雨水行就成一道道青木,攀附扎根于石桥,开枝散叶,将他死死围困住,每一道木枝都生满了数十道锋利毒刺五颜六色,涂满了各种各样的剧毒。 这每一根青木竟是生的骷髅模样,主干上空洞的两只血瞳眼窝,下面一张撕扯又长又大的嘴巴,尽管无声,却像是声嘶力竭地在哭嚎着。 光是置身其中便就叫人感受到了极度的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江长安欺身而上,却总是无力凑近半丈,此人不仅仅懂得最快最凌厉的杀人方法,更懂得如何保护自身死穴,偶尔几个流露在外的破绽也是可以所为,一旦自己朝着这些破绽动手,后果难料。 然而,就在刹那间,江长安反指一点虚空,猛然呵斥,但见一道六道狱灵火如碧血染苍穹,轰然化成百道火龙,一瞬间形同山精野怪的青木化作灰烬。紧接着高义蹬蹬蹬后退了十几大步,神色一下子凝固了。 后方,英雄会另外几人也都呆住了,而后无比震惊,全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青木阵,这是高义的绝杀之一,杀死之人数不胜数,此子竟能轻易化去! 高义脸色突然变得幽蓝,他脸上一僵,眸光一滞,一道秘咒吐露,像是失去了魂魄,石桥上霎时隆起浓起白茫茫的杀气,汹涌澎湃,暗潮流动,一道道气柱从地面喷涌而出,似要将天与地穿透,化成一片混沌杀海,向江长安绞杀而去! 江长安也不退避,剑锋一点寒芒乍起,全身迸射飞离地面朝着高义迎头对上,两股绝对凶煞之气要在拱形石桥最高点分一个生死! 这本应是最为紧张的一个节点,安君堂却半点也不担忧,撑着纸伞,竟是开始一步步走上石桥,要在这等激战一瞬走过去。 眼看她走动,英雄会其他几十位杀人好手也不淡定,屏息动身。 可他们刚刚动身,全身就好像凝固一样,动弹不得,全身上下像落了一层冰雪,一粒粒脱落,散在地上,飘落在地,十几人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君堂依旧淡然走着,就在她脚步趋近桥心,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锋利无比的剑气破空声,厮杀的江长安与高义两人一触即分,一时间都站定在雨中,一动不动。 直到安君堂走到面前,将伞擎在他头顶,雨水顺着纸伞边沿落在血中,又沿着石桥边沿淌进江河。 自始至终,剑锋,亦无声。 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噗通一声掉落在河里,雨水落下,一切都还是干净模样。 “仙子姐姐,怎么样?这几日我练的还算不错?”江长安浑身赶紧钻到伞下,笑嘻嘻问道。 安君堂面色平淡: “花里胡哨。” 第九百零三章 你骗我(三更送到) 说笑间,江长安脸又马上耷拉了下来,眼看跟随高义而来的几十名杀手别说横尸,就连残肢断臂都没有遗留,干干净净,无一活口。 江长安苦笑:“仙子姐姐,你知道是谁要杀我?” “不知道。” “那你为何不留活口?” “麻烦。”她轻声道。 江长安彻底不知该要说什么好了,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不问个清楚,我哪里知道是谁要杀我?” “想要杀你的,还会有第二次,再问不迟。” 江长安:“……” 他又问道:“下次你会留活口?” “不会。” “……”江长安无奈了,“那就还有下下次,还有下下下次,什么时候算是个头啊?” 簌—— 安君堂脚步忽然顿住,转过头看他,说出三字险些让江长安都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罩你。” 噗! 江长安忽然笑了:“也是,如今我可是找到了一个大大的靠山,堂堂的女帝大人都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人来?” 话音刚落,突然,天际一道雷闪,白光照亮满城楼阁房屋。 安君堂的表情一时间如遭雷击,惊颤莫名,像是蕴藏了某种恐惧! 咔嚓! 紧随雷光之后雷鸣震彻九州! “啊!” 安君堂紧紧捂住双耳尖叫一声蹲下身,一道三尺紫青雷光由天而降! “小心!” 江长安挺直身躯挡在她身前,这道本应劈在她头顶的雷光,落在他的在身上,轰隆隆火光四起! 江长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道紫青雷光带来的痛苦前所未有,恍惚间他像是深处在一个地牢中,火热的铁鞭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每一次抽打五脏六腑都裂开无数瓣,皮开肉绽。 他全身都好似置身于烈火之中,不断经历焚烧之痛,鞭灼之苦,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极度的恐惧,生不如死! 江长安低声嘶吼愤然反抗,全身灵力却都在这一短暂的瞬息间不听了自己的使唤,只剩下躯体的操纵! 他猛然仰头,怒视苍穹,压抑到了极点暴喝: “草泥马的老天爷!” 一时间,隐隐约约的契机,江长安又看到那无边白雾的圣宫神殿,殿中空无一物,唯有一朵悠悠冥火,燃灯不灭。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转瞬即逝,抓握不住。 可说来也怪,这一道幻象刚消失,天上又一道即将滚落的紫青雷居然销声匿迹,隐遁归去,不敢再露出半点踪迹。 江长安全身像是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在地上,瘫软无力。 “安仙子,你怎么样?”江长安不敢耽搁,立马喝道。 一声轻喝猛地将安君堂从惊慌中扯了回来。 她震惊不已地看向江长安,再回望天顶,震惊这往常都是降落数十乃至上百道的天雷怎么才落下一道就戛然而止? 江长安心有余悸,刚刚那道紫青雷光太恐怖了,比之渡劫天雷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一度超过了在颖水涧经历的归墟天象,这还只是第一道,按照天雷威力递增次序判断,越是往后,这紫青雷的威力越是强横,甚至……就连安君堂这等力压大能的强者都会感到威胁! 为什么会出现这道雷光? 无论江长安问什么,安君堂始终都是一言不发,不愿回答,不愿多谈。 二人刚走过石桥,正来到桥头木棚面摊前,稍作休息。 那对年事已高的老人坐在桌子后面各自忙活,实则也没什么好忙活,更多的时间是拌嘴争吵,不争个高低誓不罢休,你一句我一句,又是争论到激烈处谁也不搭理谁,再过半柱香的时间来了一个客人,二人一通忙活,又是和好如初。 安君堂惊魂未定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些,好奇道:“他们生活许久,为何还会争吵?” 江长安笑道:“正因生活久了,才会争吵。” “为何?既是生活数十年,不更应包容彼此,如胶似漆?” “如胶似漆?你说的那是新婚燕尔的夫妇,真正生活久了的夫妻,哪里有这么长的热乎劲儿?真正生活久了,就只剩下平平淡淡的相濡以沫,偶尔闷了就互相吵上两句逗闷子,没有大风大浪,只有三餐温饱,纵有广厦千万间,夜眠不过六尺尔。” 这点江长安再清楚不过了,无良老爹和娘亲何尝不就是这样? 安君堂沉默不语,眼看两位老者又吵得各自忙活,她踱步走过去。 她轻轻说道:“一碗清汤面。” “婆婆,再加一碗,要两碗。”江长安赶忙跟着走过去笑道。 “仙子姐姐爱吃清汤面?” “不爱。” “那为何你点了一碗面?” “我这一碗是为你点的。”安君堂指了指端上来的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又指了指他,嘴角竟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恶意笑容:“现在,都是你吃。” “我……” 江长安也不气,反而见到堂堂临仙峰女帝这种孩子气的笑容,也不禁笑了,声音柔和道:“昨晚你一丁点儿的东西也未进食,饿了?” “不饿,不吃。”她还以为江长安要让给她一碗汤面。 江长安笑道:“你等我一下,只需一炷香的时间……” 安君堂既疑惑也好奇,只见他匆匆跑到那对老迈的夫妻身旁,对着那位婆婆和老者不知说了些什么,巧口逗得两个老者心花怒放,一副“我懂”的样子,接连对她投去慈祥温和的微笑,将一切面料灶台都让了出来。 安君堂更加疑惑了,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江长安准备齐全,拿出一袋糯米粉开加水揉团,搓条切块,填馅捏拢,煮水下锅,整个过程一步不落,极为娴熟,一通忙活不到半柱香时间,便闻到一股股糯米香甜抑制不住得扑鼻袭来。 安君堂面上冷静,心里却如猫儿抓挠一样难受。 他端宝贝似的将碗放在她面前,笑道:“尝尝,味道如何?” 安君堂还在打量碗里的东西,一个个又圆又白的面团,个头约有半个婴儿拳头大小,面相还算好看。 “这是什么?” “汤圆。在我家乡,意味着合家团圆,永不分离,快趁热吃。” “团圆……不分离……”安君堂的神色忽的又变了,惊恐万状,那双动人水眸中悲痛不已—— “你骗我……” 第九百零四章 有趣 “你骗我……”刹那间,安君堂眼眸低垂,语气一起一伏,纵是最低沉细微处,也蕴藏了千载孤寂,万年悲苦。 “我……” 这又是什么情况? 江长安不明所以,面对这个女人,他第一次方寸大乱,不知该要如何劝说才好,只得莞尔笑道: “我在,我一直都在,不会骗你。” 他一连串儿的连声劝慰,安君堂的脸色才总算慢慢恢复,端起汤匙送到嘴边,小口咬下一块汤圆米肉,糯软香甜,柔滑可口,食欲大开,整整一碗都吃进肚子。 摊位后的老婆婆闻声,摸着桌沿轻轻挪到二人面前,脸色从容慈祥,笑道: “姑娘,和情郎吵架了?嘿,这两个人之间啊没有什么不能够解决的?婆婆可是过来人了,两个人过一辈子过的是什么?不就是忍耐吗?渐渐地忍耐变成了习惯,习惯变成了包容,两个人都活成了对方的样子,都成了最了解彼此的那个人,这才能一辈子。婆婆眼睛虽然盲了,但这耳朵还算亮堂,这位小哥的模样婆婆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到心肠不错,婆婆活了这么久,哪里见过又大男人为女人下厨的?岂不惹人嗤笑?” 老婆婆说了良久,等到天色阴云散了些,安君堂与江长安才结伴离开,向着云州城内行去。 两人离开不久,没有人发现,这一对老迈的夫妇面容突然变得年轻了三十岁,一男一女二十来岁,眼睛完好无损,更不是普普通通的卖面夫妻,眼神凌厉,身姿挺拔,身上散发凶猛戾气。 两人俱是先抹了把额前冷汗,悄悄地喘了口粗气。 只听男人低声咒骂:“刚才桥上的杀手是谁?查出来他们身后的势力是谁!竟然想要刺杀君帅,活的不耐烦了!” 女人应声道:“云州城中能够这种底气的没有几家,只需半柱香,就能查出所有底细,只是……师兄,我们的任务这就算完成了?” “君帅有命,只让你我在这支起一个面摊,演一出戏,你我方才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自当离开。” “可……可我总感觉那个女人,陪在君帅身旁的这个女人早早就看出了你我的真实身份,没有谁能骗得了她。现在驻扎在云州城的公子盟蜂堂都聚集在了后街,经营各种各样的营生,只待着君帅赶过去,定然也骗不过这个女人的眼睛。” “你我当然骗不了她,整个蜂堂也骗不过她,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趣。” “有趣?”女人懵了,废了这么大的心思只是为了这简简单单的“有趣”?只是博取美人一笑? “不错,有趣,这是君帅的原话,傻师妹,别胡猜了,君帅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够猜度的?君帅如何说,你我就如何做,话说回来刚才那道紫青雷光是什么东西?实在太可怕了,倘若君帅因此有半点不测,你我兄妹二人这两条小命绝对活不过半柱香!” “万幸君帅挡下了这一击,单单是凭借肉体抵抗,简直就不是凡人的身躯,真是恐怖!”她转而问道,“师兄以为这雷光是从哪儿来的?” “先不管雷光,目前最紧要的是查出那个杀手背后究竟是谁!公子盟进驻云州城,总要先杀鸡儆猴,这正是个机会!” “明白!” …… 英雄会聚贤堂中,刺杀失败的消息像是一层浓浓的阴霾缠绕在众人心头。 “展旭,这就是你的本事?你不是说有办法除掉江长安吗?办法呢?二十多人无一生还,死无全尸,这他娘的就是你说的办法?!”金老七大怒道。 其他话事人也多是对着年轻的新人没有太好的影响,此刻总算逮到了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树倒猢狲散不过如此。 展旭则是跪在正堂,猴精的表情罕见地老实,双目沉寂,一言不发。 朱万三脸上也阵阵不愉快,整个事情从头到尾来来回回耗费了大量钱财,现今又损失几十位好手,却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脾气再好再沉稳也无济于事,此刻雷霆震怒,火冒三丈。 金老七道:“按照英雄会门中刑法来算,展旭万死不辞,当得上千刀万剐!” “七爷说的不错,展旭当死,方平众兄弟心中怨愤。” “先斩展旭以儆效尤,再杀江长安!” 一时间聚贤堂乱哄哄的,议论纷纷。 突然,展旭放声大笑起来,声音直直传到屋外,震得房门嗡嗡作响。 “你……你在笑什么?” “大胆展旭,在这等境况下竟然还不将聚贤堂诸多前辈放在眼中,不知罪过,该死!” 展旭笑声更加狂放,平日里取巧猴精的脸庞上不知从哪里忽然来了底气,双眸斜视众人:“诸多前辈?就你们一个个的顶多算是一群乌合之众!还妄谈前辈?” “放肆!你……” 展旭道:“你们真的以为这一个小小英雄会是上古圣地临仙峰的对手,你们几个互相看一看,都是什么怂样子?一听到江长安下山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就要钻到了桌子底下,真是一群胆小怕事的老东西!” 他站了起来:“英雄会在临仙峰面前,就如蝼蚁,本来大爷我还想借你们的手除掉江长安,现在想来这个想法真是太蠢了!不过所幸,现在我找到了更好的!” 金老七怒道:“未受刑罚竟敢擅自起身?展旭,你放肆!” “你废物!”展旭立马反骂道:“金老七,你除了嗓门高之外还会什么?整日责怪这个怪那个,却不曾想自己就是最无用最废物的人!” “你……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不可!”金老七怒不可遏,再也不顾颜面,若非其他几人劝阻立马就要扑了上去。 展旭转而又看向朱万三,伸手一指,冷冷道:“还有你!长得是脑满肠肥,一身的肥肉,我怀疑你脑子里是不是也长满了肥肉?不,应该是长满了水,你晃一晃是不是能听到海浪声?” “展旭,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朱万三暴喝,闷声如雷! 第九百零五章 焉能与天地争乾坤 “不是吗?身为一门之主,没有当机立断的魄力、深思熟虑的心计,计较小得失,处处顾虑,畏手畏脚,小风小浪便就方寸大乱,配得上是英雄会的大当家?” 朱万三双目迸出滔天杀意,几乎都要失了理智,下命令道: “将他给我拿住,处以‘天罗地网’的极刑,我倒要看一看刀背架在身上,浑身肉片一点一滴地被割掉。你会不会顾忌这种小得失,会不会方寸大乱!押下去!杀!” 其余话事人心中俱是一紧,天罗地网,有一个更为通俗的名字——凌迟。 何谓天罗?即是一柄掌心长短的锋利小刀,此为掌心方寸天,称为天罗。 何为地网?云州城地处南海边际,大多百姓多是捕鱼为生,最不缺的就是捕鱼的渔网,此为地网。 被处以极刑者会事先扒光衣服,赤身裸体穿上一件由渔网特殊缝制而成的衣物,紧缩的网衣会将全身表面肌肤勒出网外,这时只需手执“天罗”,顺着“地网”肉块一刀刀削去,等到完全削去皮肤、肌肉、脉络,直到最后只剩下骨头与五脏六腑,人事昏迷,再整个泡进酒缸中,淹死最后一口气。 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全身惊颤。 哗啦啦,一群弟子冲进聚贤堂,将展旭团团围住。 展旭毫不惊慌,淡然笑道:“你们不是好奇我在笑什么吗?我在笑你们傻,死到临头都不自知,真是一个个吃的比猪多,想的比猪笨!” 朱万三怒吼道:“混账东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来在处以极刑之前,要先拔掉你的舌头!” 轰! 他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留下一连串的残影,强悍气息扑面袭来,狂卷裂风吹袭地众人眼睛都睁不开来。 可下一刻,朱万三突然一声嘶声痛呼,蜷缩成一团偌大的肉瘤倒飞了出去,硬生生砸在大堂中央的“贤”字牌匾,木屑横飞,砸的粉碎。 圆滚滚的肥肉身躯蜷缩成虾状,痉挛剧烈,吐出大口鲜血,面色煞白。 他口中鲜血狂涌,含糊不清道:“谁?是谁?” 所有人都惊动了,大惊失色,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门外走进来一个长发散乱披肩的年轻人,轻狂不羁,面容清秀,他的手里轻轻揉搓着一块蝉似的白玉,黑衣摇曳,皮肤白皙,笑容让人舒适,但是在这种场景下,舒适的笑容让人心底更加寒冷。 在他身后跟着而来的是两个中年男人,一个长相凶神恶煞,满脸横肉,光头秃顶,腰间缠着飘动的黄稠玉带,细细看去,那哪里是黄稠玉带,乃是黄沙聚拢而成的一道沙刃! ——正是曾经跟在江长安身旁的假冒鳞沙鬼獠。 另一个山羊胡子,身形消瘦高挑,皮包骨,怀抱一张金子算盘,双眼无神。 金老七与其余人等全部都闭上了嘴巴,一片哑然,展旭则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跪倒在他面前,可怜卑微的样子像极了街边奢求一口饭吃的野狗。 朱万三沉声道:“英雄会素来与诸多强者没有太多瓜葛,更无怨恨,除了最近的上古圣地……难道……阁下是江长安?” “嘘……安静,安静……” 萧纵横嘴角泛着春水一般的温和笑容:“我不喜欢说话被人打断,不然我会想要撕烂你的嘴,再把你下体的玩意儿塞进你的喉咙里,明白吗?” 这种语气就像是在问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更像是一个人在逗一只小猫小狗,但没有任何一人敢放松警惕。朱万三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沉默不言。 萧纵横张开双臂,闭目深深吮吸了一口空气,眉心一皱: “这地方还真是臭,聚贤堂,啧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个名字,一群山寨土匪居住的地方怎么配得上这三字?一处畜生狗窝怎么与人同比?” 金老七睚眦欲裂,暴喝一声:“江长安!今日你既然自投罗网找上门来,也剩了七爷我许多麻烦,我非杀了你!” 噗噗!!! 连着两道轻响,只见那位山羊胡中年人拨动了一下算盘,便有一道金光冲撞在金老七全身,爆裂炸开百余道经脉骨头,全身瘫软栽倒在地,面庞极度痛苦,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嘶吼。 “唔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萧纵横佯装的痛苦嘶叫声音压过了金老七,像个神经质的疯子大喊大叫,逐渐又变成了癫狂大笑,双手也像是在舞动着某种节奏相和,徘徊在极度痛苦与兴奋边缘。 直到笑得累了,他一把拎起金老七的左耳朵,凑近道:“我说过,我说话的时候,别打断我。” 他癫狂笑道:“诸位……接下来你们有眼福了,我来为你们变一个戏法,这是我前几日刚刚在云州城看到的一道戏法,分享与诸君同乐,戏法的名字叫做——大变脸谱!” 呲拉…… 就像是徒手扯开了一张破布! 他的两指像是鹰爪一般硬生生撕开了金老七的左耳,连带着半张左脸都扯了下来,整个头颅血淋淋的,完全变成了血红。 “啊!” 金老七嗓子叫得崩裂,爆吐出大滩血迹,他想要满地打滚儿,奈何全身经脉碎裂,无论别人对他做什么,他能做的只有逆来顺受,就连挣扎摆脱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时候不该鼓掌吗?”他的笑意一如纯净的邻家少年,唇红齿白。 众人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萧纵横则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洁净的白色绣帕,轻轻擦拭去掌上血红。 他喉咙中发出浅浅低吟,似浅笑,似对这种肮脏血液溅在身上的不满,口中漫漫说道: “江长安?不不不……我可不是江长安,我和那个无耻混蛋有区别,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比他更卑鄙、更无耻、更混蛋、更不讲规则,呵呵……不过……” 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他的断句而停住了呼吸,绷紧了全身每一根神经。 “不过你们还远没有对付江长安的资格,你们太弱了。” 萧纵横笑道—— “土鸡瓦狗,焉能与天地争乾坤?” 第九百零六章 云顶无涯洞 萧纵横笑道:“我的话讲完,接下来是各自发问时间,你们想问什么?都可以。” 谁会去触这位大爷的眉头?说错一个字就有可能是死无全尸的地步。 沉寂许久,朱万三率先寒声道:“既然阁下不是江长安,听语气又不是江长安的朋友,为何要偏偏和我英雄会过不去?” “很好的问题。”萧纵横回答道,“第一,我觉得英雄会这三字不错,想借来用一用。”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这种蝼蚁一定没有办法明白,当你在这世上所剩下只有唯一件一玩物,是多么的孤寂无聊,这也就越发显得这件玩物的重要性,更不会让其他人染指半分,若是连蝼蚁也将他当做玩物,那岂不是也将我比成了蝼蚁?所以最干脆的莫过于将这些蝼蚁统统抹杀,一个不留。” 众人赫然震惊! 此人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找茬这么简单而已,是纯粹为了杀人,就为了一个扯淡的理由,给所有人判了死刑。 “老子与你拼了!” 朱万三眼珠爬满了血丝,肉球自地面忽地弹起,猛虎下山似得冲向他,双手架起银光色的灵力,凝聚成了两道明晃晃的板斧,轻而易举分山开路,劈开一个活生生的人更是轻而易举。 其余人等眼看没有生路,也是齐刷刷地一跃而起,群起而攻之,他们自知不是那两名中年手下的对手,直接朝灵力波动最微弱的萧纵横杀去,四面八方全然凝聚于一处! 眼看没有半点生机! 萧纵横只是轻轻拍着掌上灰尘,踏碎步走向门外,将一切取命杀招视若无睹,坦然受之。 砰砰连声炸响! 聚贤堂中各色神光崩现,杀意滔天。霎时间,撕心裂肺的求救哭嚎响彻整个英雄会,外围的弟子死的死逃的逃早已不见了踪影,昔日风光无量的英雄会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成了一具空壳。 萧纵横走到门外,抬头望了眼青天白日,觉得分外刺眼,厌恶地晃了晃散乱的发梢挡住光线。 求救的嘶嚎声都要撕破喉咙,不过弹指片刻,聚贤堂烟消云散,风停雨歇,真正变了一片死寂。 “主人……主人!”展旭浑身冰冷地爬了出来,他成了聚贤堂中唯一的活口,像极了一条落水狗,跪在他脚下,拼命磕头乞怜道: “小人展旭愿为主人效犬马之劳,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从今后展旭愿做主人脚下的一条狗,任凭主人驱使!” 萧纵横笑容如暖阳,却又讳莫如深,格外怪异。 他指了指屋内地面上一具具横尸,面容不忍:“人世疾苦,活在这世上本就是最大的痛苦,我替他们结束了这种痛苦。” 展旭五体投地:“主人的不世大恩相信他们一定会铭记永生。主……主人,属下能为主人做些什么?” 萧纵横忽然笑道:“正好,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展旭眼眸精亮:“但凭主人吩咐!” 萧纵横笑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慢慢凑近道: “你去帮我告诉他们一声——其实我是个善人,真的。” 展旭两只眼睛猛地瞪得都要跳脱出来,胆战心惊,几乎要魂飞魄散:“不……不……主人饶命!饶命!” 噗! 一道沙刃直接拦腰将他截成两断,肺腑肝脏洒落一地,展旭口鼻血液倒流,没等惨叫,第二道沙刃则彻底将他剁成了肉馅儿。 萧纵横微笑地站起身子:“我不喜欢狗,太脏了。” 紧随其后的美人慕容珂走上前来,恭敬询问:“主人,下一步该要如何?” “下一步……” 萧纵横转过身,目光远眺南海边际,那对从头到尾都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中突然充满了暖玉般的阳光,像山间流淌而过的凉爽微风,孩童般纯净: “我想去找她了……” …… “我输了……” 临仙峰,绝尘谷。 银月挂在高空,星河如飘带,深夜静谧。 乌巢中的乐婆没有起身,听到身旁安君堂说出这三字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诧异。 乐婆笑呵呵说道:“女帝与老身赌约限期十日,现在年前年后还未到十日期限,女帝就认输了?老身不禁好奇得很,是什么事让女帝动了想要隐归山林、抛弃上古圣地女帝身份的尘心?” 安君堂看着绝尘谷中心正在搜寻着什么的白衣身影,可不就是名动上古圣地的江长安?她没有回答乐婆的问题,反问道:“你告诉了他找到地底之物的方法?” 乐婆苦笑:“老身如何有这么大的本事?多年前首尊妖帝东方句芒将这大妖孽畜封印在了地底古洞,传闻那古洞千万年来没有人找到过,纵然是老身与苦婆,也无力探寻其中奥秘。方才江先生询问时,老身也只说了这个地方的名字——云顶无涯洞!” 安君堂眉心微蹙,不知怎么,下了一次山去,她的面部表情也跟着丰富了许多,这个神情透露的多是忧虑。 昔年天地间两族横行,未起两族大战,人族与妖族互不侵犯,人族首尊妖帝东方句芒曾在南海边际寻到一处绝佳洞天福地,以供修行六字箴言。 可是即便上古灵力也抵不住铸造六字箴言所耗费的海量灵识,逼不得已之下,东方句芒只好前往南海之滨,单凭一己之力捕捉一头大妖残魂,镇压于洞府中用以汲取灵识铸炼六字箴言,这处洞天福地所在之地正是绝尘谷,只是数年来从来没有人真正找到过,只有地底异兽能证明它的确存在,只知道那个残存在传说中的名字—— ——云顶无涯洞! 乐婆道:“洞中无限凶险,没有人知晓其中藏了什么,至于能不能找到点儿东西,能不能活着,就要看他的福缘命数了!” 安君堂眼眸微微波动,忽然间来到乌巢旁一处山峰上,在乐婆错愕的神色中盘腿坐立,双眼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那道白衣身影,红唇又轻轻翻动。 夜风中,只有她自己听到—— “我罩你。” 第九百零七章 时也命也 “云顶无涯洞……” 江长安徘徊在绝尘谷之中,四方张望,首尊妖帝曾存在的洞府,同时也是大妖残魂寄居的地方,这两点无论是哪一点对他而言都值得冒险闯上一闯! 刚在乐婆口中得来这个消息时,他激动不已,那可是创造了六字箴言与天而斗的首尊妖帝居住过的洞府,比之紫幽大帝更让人震撼期待。 尊妖帝所达到的高度自不许多说,盛古神州亘古第一人,誓与天斗,无论是出身或是归处都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谜,也正因这一点,他成为了妖族每个妖人心中不可战胜的神!至高无上的神! 他现在要拜访的是一个神的故所,怎能不让人激动,怎能不让人颤抖! 墨沧跟在身后,嗤笑道:“小子,你可要想好了,这洞府所在之处始终都无人探寻得知,以你微末的道行即便是发现了这头大妖也无济于事,别忘了,那天光是一道血煞鳞爪就险些让本尊都被灭掉,你虽手握量天尺这等仙宝,但是能够催发几成力量?恐怕还不足以吸收大妖就被仙宝抽干了。” “那也得要先找到再说。”江长安坚定道。哪怕是只有一线生机,他也要放手一试。 “真是个木头疙瘩!轴!” 墨沧低声叹了一声,黑雾后却也生出一丝笑意,“木头疙瘩都不怕,本尊怕个什么,小子,你可是说过的,不会让本尊死的。” “放心,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的。” “呸呸呸,你小子说的什么屁话!你要是死了,本尊还能独活?” 江长安微微一怔,墨沧也极快觉察到了话语中的歧义,连忙解释道:“本尊的意思是说……你与东钟结下了生死相关的血契,而本尊是被封存在东钟里,你要是死了,血契陨灭,本尊也会死,你可别自恋地以为本尊是为了你搞什么殉情同死!” 江长安微笑不再打趣,眼下正事要紧。 围着绝尘谷整整找了三遍,一直到了深夜,但别说山洞,就是一处凹陷的石窟都不存在,绝尘谷就像 是天然的一把大石桶,石壁连接完整,可谓滴水不漏。 “墨沧,你有没有觉察到什么踪迹?” “本尊倒是能感到地下那道上古大妖的气息,但是至于通往那里的入口,却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我就不信这山洞真的是一道铁桶!既有来时路,必有归处踪迹,如果这道山洞真的存在,一定有道路,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 江长安双手结印,指尖浮起一道金光,悠悠闪闪如同璀璨明星。 “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一线天。” 弹指一挥,金光飞入十丈高的半空,神光普照覆盖整个绝尘谷,就像一只天眼,摇摇晃晃寻觅着出路。 但是很快,金光霎时摊开成一道光幕,散成点点荧光,消失不见。 “散了!” 江长安惊赫道。 墨沧也看傻了:“不愧是古今荒古首帝,能够轻而易举隔绝开天术很容易,但是想要这样在未发时就将其弹开,这凭借的可不是灵力,更不是技法,而是单纯的势!身为首帝的势!” “势……”江长安暗暗心惊,此前感受三块六字箴言中皆是看到了首尊妖帝抬首决天的威势,那种“苍天不容,天地不存,唯我独立可称人”的威势让人心悸!在他面前,自己就犹如浮萍灰尘,飘忽游荡,渺小不堪。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江长安拂手一伸,眉心金光闪闪屹立着一座一尺高的金人,斗神决爆发无边神威,掌心中太乙神皇钟轰隆隆震颤,乌金流转,六道狱灵火与虚无阴煞全然奔涌交织成一红一黑两道火龙盘旋左右,幽幽环绕神钟,神光奕奕。 江长安清喝一声,一跃而起三丈,自上向下举钟开路,就要凿开一道通途。 他瞬间没入地面,急转直下过百丈,可奇怪的是越往地下走,那股大妖气息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江长安重新回到地面,皱眉道:“奇怪,气息明明来自地底,而地下也没有任何禁制,畅 通无阻,可没有见到半点洞府的踪迹。难道又是幻阵?” 眼下场景让人不禁想起了颖水涧鬼门石关中的传送幻阵,让人分不清真真假假,一旦走入沧溟峡谷就是从弥沙海走了出来,不知不觉中就是穿过了一道幻阵。 菩提龙眼青冥一点转瞬即逝,地下一片沉寂,没有什么幻阵,更没有什么大妖的影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长安彻底迷糊了。 紧接着将近半个月,江长安除了每日练习剑术,每晚都会来到绝尘谷找寻洞天所在,开天术能用的方法都试了一遍,甚至都要把绝尘谷的地翻了一遍,掘地三尺,都没有半点头绪。 而让他惊奇的是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安君堂都会准时出现在北峰乌巢旁,白衣如仙,倒成了这临仙峰中一道靓丽景色。 这动静同时惊动了整个临仙峰上下,以至于诸多弟子都前来观望。 “就凭他也能找到云顶无涯洞?乐婆,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这年轻人了……”苦婆一张长年不变的僵尸脸,眼角皱纹垂吊,夜幕中看去清冷恐怖。 相反,乐婆则满面红光,笑容恬淡,这两个无论是身形还是长相都是一模一样的老者站在一起,性格神态又迥然不同,穿着也一穷一富,天差地别,看上去极为怪诞猎奇。 安君堂立足一旁,对二人的交谈置若罔闻,像是全部心神都落在他的身上。 乐婆笑呵呵说道:“云顶无涯洞既然存留时间,不就是被人找到的?那个人为何不能是江先生?” 苦婆狞笑道:“因为他是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且你别忘了,造化始尊与我妖族首尊大帝存在化解不开的恩怨,而那开天祖师和造化始尊更是亲如手足的兄弟,对首尊大帝来说江长安是开天师一脉传人,就是他最大的敌人!就算是寻见云顶无涯洞,他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时也命也,来也去也。”乐婆笑殷殷地说道:“以老身看来,江先生恰恰就是那个找到洞府的人。” 第九百零八章 镜中繁花 “何以见得?”苦婆脸色唰得变了,并非是她相信乐婆的话,而是乐婆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乐婆看向她,道:“曾经或许没有半点希望,但是你难道忘了,还是你算出来的,那第二道预言。” “第二道预言?第二道预言又如何?”忽然,苦婆浑浊的眼瞳骤然缩紧成两枚绿豆,一种大事不妙的心绪悄悄流转开来。 “甲子红花老,玉镜绝尘倒。” 江长安坐在绝尘谷中心,自言自语,不停地翻念着这几个字。 “小子,你想到了什么?怎么又扯到了那个什么狗屁预言?” 江长安道:“想要能找到云顶无涯洞,就要无所不用其极,所有的办法都试了一遍,我却忽略了一点。” “是什么?” “既然那预言是真的,那么话中有没有提到一些线索?甲子红花老,玉镜绝尘倒,前半句已然应验也就是说接下来就是‘玉镜绝尘倒’,绝尘指的是绝尘谷,那玉镜指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语言中没有云顶无涯洞,也没有首尊妖帝的半点讯息,偏偏是加了玉镜二字?” “小子,你多想了?这鸟不拉屎的山谷中哪里有镜子,更别提玉镜,怎么可能会……” 墨沧突然愕然,与江长安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绝尘谷边缘一处大山上随着世间转动的白玉水纹镜! 北面石壁上悬挂着一面白玉水纹镜,镜子浑然一个规整到极点的圆形,通体由白玉雕琢。 镜子周边精细雕琢着古往今来形形色色不下上万种的妖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随着微微转动诸多灵兽像是要摆脱镜面飞出来,每一处都做工精致,雕琢精细。 镜面打磨光滑似水乳,如同活水,微风吹来竟似要吹动了点点涟漪,皎洁月辉散布其中,亿万星河都被它夺去了光彩。 这面镜子足足有十丈宽阔,两尺厚,就连墨沧也没有见过这么宽大的镜面,一层层乳白色的奇异光色流转于表面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好似遵循一种奇异的道理。 忽然,就见在白玉水纹镜照在绝尘谷中心的一刹,镜中的场景突然发生了一点点转变,那镜中,绝尘谷中央不是一览无余的平地焦土,而是出现了一道玩不见底的深渊,数十丈宽阔,正冲着明月银盘,汲取天地日月的精华,这正是洞天福地所需要具备的必要条件。 “有洞!难道这镜中所照的位置有云顶无涯洞的入口?”墨沧迫不及待地先一步朝着绝尘谷中心位置一头钻了下去,没过一回儿叫骂着钻了出来,“屁都没有!害的本尊白白跑了一趟!” “小子,真是奇怪,这镜中照着山谷中心明明就有一个深渊似的入口,难道是假的?” “水中凉月,镜中繁花!” 江长安猛然一惊,狠狠一拍大腿,大笑道: “我明白了!” “小子,你干嘛一惊一乍的?明白什么了?” “没时间解释了!”眼看白玉水纹镜缓缓转动,眼看那镜中深渊洞天竟一步步消散浅淡,时不我待,江长安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金光闪烁飞入白玉水纹镜之中。 周围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大多数女弟子还没有晃过神来,江长安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不知去处。 “江先生去了哪儿?” “刚才还站在绝尘谷里,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云顶无涯洞入口!”苦婆面色一亮,绿玉杖敲击地面,消失在原地,转眼闪现在江长安先前所站的位置,随之也化作一道光芒跟着冲去—— 可白玉水纹镜位置已动,深渊不复存在。苦婆试了几次,都被挡在镜外。 历经屡次失败之后,苦婆只好闪身又回到乌巢旁,面颊阴冷至极,咬牙切齿:“他真的找到了?!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乐婆在一旁笑声好似嘲弄:“怎么不可能?苦婆还怀疑自己的眼睛不成?” “你……乐婆!你先不要得意太早,江长安纵然找到了云顶无涯洞,也没有能力靠近半步,其中凶险程度并非你我所能料及,就连女帝身处其中也未必能毫发无伤,就凭他一个个小小的洞墟境初期修士,哼,进入云顶无涯洞,跟自己跳进火坑没有什么区别!十死无生!哈哈哈……” 此言一出,安君堂与乐婆的脸色果真都是凝重了几分,苦婆此话不假,找到云顶无涯洞的确不算是什么好事。 镜中,一幅幅与镜外一模一样的场景映入眼帘,整个世界寂静无声,让人禁慨叹。 墨沧惊道:“原来云顶无涯洞的入口是在镜子里!而且是晚上特定的时间才能进入!难怪,难怪。平日里临仙峰宵禁后,弟子都不得擅自出入走动,更别提来到这荒无人烟的绝尘谷,谁又会将注意力放在白玉水纹镜上?更不用说以往这里还有血煞阴溟掩护,即便是真在特定的时间里看到了白玉水纹镜反射的景象,也只能看到片片艳丽的花海。” 江长安站在深渊外,深深呼了一口长气,又向前走了半步,半截身子倾向了洞口。 刚一靠近,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热风喷涌而出,裹挟着黑烟砂砾,扑在脸上比刀子刮在上面还要疼痛,让人心惊肉跳。 江长安道没有立即跳下去,而是站了一会儿,沉声道: “我总有一种不想的预感。” “什么意思?”墨沧揪起了神经。 “我好像感觉到首尊妖帝的洞府对开天术有本能的排斥,不对,是厌恶!对开天术的厌恶痛绝!” 墨沧惊奇道:“这还真是奇了,难道说这首尊妖帝与开天祖师有什么恩怨不成?消逝了无数个年头,竟然还深恨如此,连散发出的‘势’都产生排斥,多大的过节?小子,这下你可麻烦了。” 江长安沉吟不作声,他如何不知墨沧所言的麻烦?如果首尊妖帝真的对开天一脉有恨意,那自己手里的三道六字箴言传承很有可能会被收去! 曌字诀主攻杀伐,散字诀可解万道,这两道都是他战无不胜的绝对凭证,是紧握在手心最后的王牌,是他心中最硬的一口底气。没了这两道禁术那是失去了越阶斩杀强者的神物。 而吞字诀更不用多说,多年来他正是用这一道神术连续吸收几道大妖残魂,用以吞魂续命,若是没了吞字诀他就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瞎子,只有坐着等死的份儿。 第九百零九章 我本人间平凡物 三道秘法不能废!江长安心中打定主意,迫不得已之下大不了来个自裁了事,从神府境里复活,也不能走进这条死胡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思索再三,他下了决定,纵身一跃而入。 呼呼—— 耳边犹如刀枪金戈不停激烈碰撞,当啷啷作响,焦黑色砂砾窸窣如蛟龙冲撞而出,整个世界充斥着一股发霉的腐蚀死气! 洞口下一路黑洞斜坡,滑行半柱香的时间才落在地面站稳了脚跟。 周围是一处平坦的山洞,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这不是一处死地,江长安能感觉到阴风风阵阵袭来,黑烟金砂弥漫,这金砂竟能阻隔住菩提眼的视线。 “小子,清醒点,本尊感觉到这地方有点邪乎,很不一般。”墨沧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沉重。 江长安提起精神,指尖燃起一道紫火,悠悠探向前路,一步步朝前路行去。 咯吱…… 脚下瓦砾不断作响,甬道墙壁上也是绘制着繁琐奇异的三彩画,江长安仔细看去,个中景象不似现今神州,好似乃是更远古悠久的时代。 “是上古时期?” 他心生狐疑,往前十万年是英雄辈出、强者横行的上古时期,上古历经过两次两族之战,经历过古武入仙道的转变,万法峥嵘的鼎盛,也经历过造化始尊一法绝万道的悔意。 同期,更出有佛家释迦牟尼归心菩提成正果,荷莲化青灯,也有妖族首尊妖帝东方句芒逆天而行,形形色色的传说在盛古神州有无数版本。 墨沧沉吟道:“昔日天地生道法,坊间不知何时由古武传入仙法道术,众生求索长生,这才拉开了上古时期的序幕,接着有释迦牟尼参悟菩提佛光修成正果,飞升天外,再造青灯六道往生轮回。 可壁画上这个时间点看来,世间别说青灯,就连道法还没有衍生出来,应是九妖平定,天地初安的时候,这个时候不正是……是太古!太古时期!” “太古!” 江长安大吃一惊,如果说上古时期是一副璀璨多姿、美景如云的绚丽画卷,那太古时期便是一道无人问津、神秘诡谲的无字天书! 许多强者都曾怀疑上古时期的‘古武生仙法’绝不是凭空使然,定然是太古之时天人传授仙道或是其他种种不可知的途径,否则常人如何能触及寻仙升天的奥秘? 太古、上古、盛古,盛古道法穷途末路,世间灵力稀薄无几;上古强者群星璀璨,几度变革,累累硕果丰碑永记;唯独太古自始至终如雾里看花,难寻根本究竟,仿佛除了“天地混沌灭,九妖除尽”外别无他物,是个未解的谜。 “太古怎么会陷入一片混乱?” 道法未生,尚是处于上古时期之前,史料关于那一段时期的记载极少,更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彩壁画上:云天如火烧花红,血色翻涌,紫气由天外飞来,荧惑世间犯上作乱,日月同天,天降灾祸于尘世,五谷颗粒无收,一时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怨声载道,天地陷入永无止境的动乱,昼无长明,晚无长夜,阴阳颠倒,混沌错乱。 “秩序……秩序全部被打乱了!世间一切秩序都不复存在,可打乱秩序的并不是人与妖……这不是人祸,而是天灾!”江长安轰然震退两步,吃惊道:“天人……天人作乱!” “是古石玉器的碎片,这里被人毁坏过?”墨沧问道,“这等三彩水墨居然能够经历上古未散,并未有半点斑驳,也是珍贵非凡。小子?小子……” 墨沧呼唤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只见江长安正直勾勾地盯着三彩壁画一处盯得入神,满脸惊愕,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瞠目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跟随看去——画作上,在天地之间一处绝地焦土之处,满地荒芜,寸草不生,可就在这片干裂的土地上生出一株翠玉神树,满树晶莹,紫霞东来,郁郁葱葱,神光万道! 而在树下,盘腿坐着个年轻和尚,骨瘦如柴,合手行着佛礼,打远看上去应是个普度众生济世为怀的苦行僧。 墨沧道:“这是……佛祖释迦牟尼?佛祖菩提悟道法,看来画作到了这里已经是过渡到了上古时期,慢着!这是……” 墨沧同样陷入了和江长安一样的神色,错愕、惊恐!——只因这画上的和尚在笑! 望见浮生疾苦,他在笑! “怎么会这样?” 江长安心神悸动,在第四重秘境老者那里他也看到了菩提之景,但当时明明看到的是释迦牟尼垂泪无助,眼下确实放纵大笑,究竟孰真孰假? 在壁画最上端,几行上古独有的书法字篆豪迈写着两道书文,字形似龙龟凤翎,蕴含一股特有的蕴理,若非对古字有一定学识,决然认不出一字。 江长安轻轻念道: “我本人间平凡物,不同桃李混芳尘, 幸得浮丘龙门跃,纵上天阙几回闻? 年复春朝秋又老,青丝如雪万千根, 轮回无尽鬓先斑,因果无端空余恨。” “什么意思?”墨沧道。 “轮回……因果……”江长安轻声呢喃,“首尊妖帝恨的是什么?” 正当这时,地下突然响起婴儿啼哭声,像是沉睡的婴孩被惊醒,阵阵呼嚎只斩心魂! 江长安念动咒决,身后骤然浮起金曜狐的虚影妖魂,贴身如护体金衣,这大妖啼哭再强悍,可面对金曜狐也是束手无策。 可两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心头一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明显,身后山洞隆隆震动,这声啼哭像是惊醒了无数妖兽。 “麻烦来了!” 江长安话音刚落,身后黑幕中钻出一道闪电直冲脸颊斩来! 这等狭小空间中太乙神皇钟的威能被完全限制,好在还有莫敌剑术在身,江长安指尖锵啷亮出一道三尺金芒,轻轻剜出一道剑花,最快的速度迎向这道暗黄色的闪电! 叮啷脆响! 这道暗黄色闪电猛地被弹开三丈远,攀附在石壁上方,它有着人一般的四肢,身后长着一对翅膀,全身长满了棕色毛发,像倒挂蝙蝠一样,两只血红色的眼瞳直勾勾盯着他,露出一口森白尖利的牙齿,龇牙咧嘴,其状恐怖。 第九百一十章 又死了 江长安心渐渐跌落谷底,在这头异兽身后,越来越多的红光浮现出来,它们低声咆哮着,好似计划如何将他分食! 他小心翼翼向后退去,这群异兽同样跟着步步逼近,突然,它们看到了墙壁上的彩色画卷,一个个胆战心惊,吓得尖叫一声急忙转头飞去。 “这些东西畏惧妖帝遗物!”墨沧大笑道,“果然如此,一些不成形的小妖怎么有胆量来招惹妖帝的威势?它们只敢寄居在这地底离着壁画远远的,靠着吸取妖帝神威赖以生存,但又因惧怕被这股压制着大妖残魂的气势镇死,才不敢靠的太近。” 有惊无险,这也让江长安更加谨慎,最起码说明这地底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一路走了三四里,眼前石洞甬道变得开阔,眼前来到一处宽阔的洞窟,约有三十来丈,洞窟之中干干净净,唯有一方水潭,清澈见底。 水潭之后的石壁不见出路, 墨沧疑惑道:“这……没路了,小子,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水潭忽地沸腾翻涌起来,冲起一阵阵水柱。 水潭中哗啦啦走出数十道满身金红色鳞片的异兽,有三分像是鲛人,但下半身却不是鱼尾,而是人一样的两条腿,双臂与后背生长着宽大的鱼鳍,鱼头直接连着身体,没有脖颈。 每一头异兽的实力都是不低于洞墟境,强悍慑人。 江长安心下一横,也顾不得开天术会招致首尊妖帝怨恨不满,双手结出数十道法印,口中喝道: “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请开墓陵献人法,无魔无鬼亦无仙!开!” 指尖金光霎时爆射出一道光晕,散步石洞各个角落! 不出片刻,在水潭后石壁上离地三丈高的地方突然显出一道形同壶口的通道,弯曲成壶颈,似碧玉雕刻,壶嘴处雕有一座威风凛凛的龙头,飞须扬眉,龙爪飞舞,张开巨口正见整个壶颈包裹在嘴里,洞口黑黝黝望不见尽头,水潭的积水就是这根似管子的通道流出来的。 既有活水,必有源头! “是出路!” 墨沧惊喜大呼。 管不了许多,江长安纵身没入水壶般的通口,飞驰向前。 眼看回头没见那几十头似鲛一般的异兽跟来,墨沧这才完全放心:“娘的,可算将那几头异兽甩掉了,这也太吓人了……” 江长安眉间却惊疑不定,这一切好像太容易了,首尊妖帝既然设下这道难关绝非这么容易就能渡过。 正想到此处—— 突然,眼前一阵明暗闪烁,轰隆隆剧烈震动声不绝于耳,铁马冰河,似有千军万马驶来! 江长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只见四面八方黑烟笼罩,汪洋海涛扑面袭来,一点一滴水珠化妖族兵甲,旌旗招展,烟雾蒙蒙,宝驹拉驰战车,金灿灿、明晃晃,手执神兵宝器斩杀而来! “咚”、“咚”、“咚”…… 战鼓如雷,在地底深处响起,形形色色的妖兵不断汹涌而出,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住,水泄不通。 千万道神宝打出彩光,强光让眼睛都难以睁开。 噗! 江长安只觉得全身像是被五马分尸,活活撕裂成千万片,强烈的疼痛让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眼前一黑,没了生息。 绝尘谷之中,每个人皆是屏气凝神,眼看天色已经进入后半夜,没有人知晓地底发生了什么? 忽听鼓声阵阵,嘶声大作,像是万马奔腾,大战厮杀。 “啊——” 一声声婴孩啼哭又从地下发出,声音尖啸刺耳,这是真正的痛苦哭喊,这股纷乱震动居然连同大妖残魂都难以忍受。 好在这声震动只响了一下便应声而止,像是结束了战斗。 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苦婆阴沉沉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笑容,看了眼身旁脸色也不知何时变得凝重的乐婆与安君堂两人,得意道:“江长安此刻兴许已经做了亡魂,二位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女帝默不作声,乐婆淡淡说道:“苦婆这个结论下的未免太早了?” “早?不早了,方才那声震动的威势就连大妖残魂也难得幸免,他一个区区洞墟境,还想活到几时?” 苦婆长舒了一口气,自从江长安上山一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甚至为了如何除掉他殚精竭虑,现在这个人自寻死路,预言难以实现,便是最大的幸事。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一道声音问她: “看什么呢?” “看那江长安如何死无葬身之地!”苦婆嬉笑脸色猛地一滞,她这才听出来,身后说话的是个男人声音,而临仙峰上,只可能有一个男人! 苦婆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待看到那张人畜无害的笑容后,怒不可遏,立即火烧头顶,咬牙恶狠狠地喊道: “江——长——安!” “我在我在,站这好一会儿了,一直听着呢……” “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进入了云顶无涯洞还能活着?” 苦婆满目惊恐,比看到了鬼还要恐怖,毕竟眼前站着的是一“活鬼”! 众多弟子也是看傻了眼,都是觉得不可思议,硬生生没有反应过来,这方才人还在地底下,怎么一眨眼的机会就出现在了眼前? 江长安的确还活着,从神府墨河天池中刚一醒过来就一路赶到了绝尘谷,只可惜墨河天池一天只有一次复活的机会,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贸然试探了,更何况,白玉水纹镜照射在绝尘谷中心位置的机会一整晚也只有一次,今日不成,只能等待明天。 乐婆脸上笑吟吟的:“看来江先生还没有见到真正的云顶无涯洞。” “总会见到的。” 江长安毫不气馁,有墨河天池在,他就每天都有一次大胆探寻云顶无涯洞的机会,就不信找不到。 安君堂的反应则要平淡地多,抬眸望了眼月色,玉剑轻轻敲在他手背,回身朝白首峰行去: “练剑。” “哦……” 江长安紧跟身后,“仙子姐姐,你看我这都忙活一大晚上的了,今天能不能轻点儿?要不……咱就公平点儿,你今天对我轻点儿,我明天娶了你也对你轻点儿,有事好商量嘛……” 看两人渐行渐远,就连乐婆也重新盘腿坐在乌巢中闭目养神。 苦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恨之入骨: “笑!江长安,我看你能笑多久!” 第九百一十一章 倒悬龙门生死壶 转眼,到了第二天晚上,江长安照旧守在绝尘谷中央,不同的是这次身后多了一人。 “苦婆,地下可危险得很,你这幅身子骨还要下去瞧一瞧?” “老婆子是生是死又与你有何干系?倒是江先生你,地下可危险得很,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苦婆脸色阴厉狠辣,这次跟随搜寻云顶无涯洞,一来是寻找妖帝遗物,二来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取了此子性命! 她实力虽远不及女帝,甚至不如几位圣姬,但也远在洞墟境之上,趁机杀掉他易如反掌。 闪身入洞,江长安驾轻就熟,顺着山洞通道一路来到三彩壁画前,在苦婆还在为这雄伟壮阔的画作惊叹之时,他早已来到积水潭前,踌躇琢磨不定。 苦婆紧随其后,观察了一圈周围环境,眼眉冷斥: “没路了?” 见他低身细细勘察,苦婆不禁冷笑:“看来江先生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江长安完全把她当做了透明,这次没有着急唤出玉壶状的滴水通口,而是趁着鲛人异兽未出现之前,重新探查山洞格局。 “小子,怎么了?看出什么端倪没有?”墨沧问道。 江长安沉声道:“壶口!” “什么?”墨沧与苦婆一同惊诧道。 江长安正经解释道:“洞府壶口,这是一些古老洞府乃至古墓才会出现的格局,入口似壶口瓶颈细长,潺潺流水,渡过之后便是真正的洞府!首尊妖帝的洞府!” “那你还不快打开壶口!”苦婆急不可耐。 墨沧则微微挑眉,听出了些门道,笑吟吟得抱臂飘浮在江长安身后,不急不躁。 江长安笑道:“苦婆打的好算盘,要是我这边刚一打开壶口,你先钻了进去,岂不是框了我?或是之后你再出手将我除掉,过河拆桥,我不正是着了你的道?” 苦婆眼睛一眯,江长安的话正是应了她心中所想,眼珠转了几转,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江长安,今日你无论开不开这壶口,也再难活着走出去!” “看来我是没得选了。”江长安苦笑道,弹指念奏开天术,接着隆隆震响,眼看后方石壁上又出现了那道碧青色的壶口,长长的壶颈伸在水潭上方,点滴水光漾着涟漪。 “开了!真的开了!云顶无涯洞!老婆子终于找到了!” 苦婆兴奋不已,回眸突然狞笑地看向江长安,“江先生,辛苦了!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她暴喝一声,双手合十捏出一道杀诀,三道指印并发而出,不偏不倚全然射在江长安胸口,砰地一声巨响,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白衣破碎,生死不知。 “江长安,不要怪老婆子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选择了来临仙峰!” 眼看随着壶口的开启,水潭中出现了愈来愈多的鲛人异兽,苦婆也顾不得检验他生死,闪身没入壶颈之中。 隆隆—— 通口再度消失,鲛人异兽也跟着化成数滩泥水溶进了水潭。 宽阔石洞中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咳咳……”江长安踉跄站起身,换上一件新袍子,绽开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墨沧忍不住发笑:“哈哈哈,小子,你可真是坏透了,什么狗屁‘壶口’的借口都能想得出来,这下这坏婆子可是凶多吉少了!” 江长安张望石洞,沉声道:“不是胡说,是真的。” 墨沧笑声猛地噎住:“不是胡说?” 她眼眸一亮:“你看出了这石洞的玄机?” “这是风水阵。” “风水阵?” 江长安道:“也叫风水局,古墓少有,更多是修行洞府外摆下的阵法,一来用以阻敌,而来造局!” “小子,那依你看,眼下这道是什么阵法?” “洞有积潭,形似鱼池,池后石壁之上挂有龙头壶颈,是为龙门,自古有鱼跃龙门之说,但眼下飞龙倒悬,龙门为死局,需要另开生路,所以我断定—— ——这是倒悬龙门生死壶的风水诡阵!” 墨沧听得迷糊:“额……虽然本尊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废话少说,能破吗?” 江长安沉眸片刻,双手各自捏合出一道金光,口中念奏: “寻荒道,荒道有天裟,暖日、和风、惊雷、掣电、火霞。道生途,一点落飞鸿,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给我现!” 噗噗噗! 左手一点金光弹射石壁之上! 霎时间,石洞荡开阵阵飞尘,隆隆作响,眼看水潭后的石壁上龙头虎口又有浮现出来的征兆,江长安断喝一声,右手另一道金光弹射入龙门! 金光一入龙门,呼之欲出的龙头壶口又缩了回去,沉沉死气淡然消散。 只见在龙门一旁角落,水潭流出一道流水缠绵没入石壁,坚不可摧的岩石此刻竟是遇水即化,破开一道狭小的入口。 “生途!”墨沧激动道。 江长安身影一闪钻入洞口,眼前豁然一亮! 两人都大吃一惊,眼前世界一片白茫茫的烟雾,如临仙境。 周围飞鹤仙鸟,遨游天际,烈风阵阵,他的发丝与白袍都被卷地飞舞起来,远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虚空生长,像是来到了真正的瑶池仙境,一时难辨真真假假,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在脚下,是一层层登天似的白玉阶梯,浮空铺展不见尽头。 “云顶无涯!这才是云顶无涯洞!” 江长安不禁笑道,可以确定,眼前一切都是真的。 沿着流水一路前行,走了半个时辰,这条细水竟汇入了一条奔流不息的地下河水中,狂乱奔涌的长河有数十丈宽阔,一眼望不见尽头,黄水滔滔,奔流东去,像是充满了泥沙,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黄色,像一条黄稠飘带飞在空中,一股腐臭的气息弥漫在周围。 忽然,江长安与墨沧的呼吸都凝滞了,就在河水对岸,浓浓白色云雾隐没中露出一角古殿石门,宛若城池! 究竟有多么宏伟与浩大,目前还不能推测,铜绿色,生满了绿色的青苔,尽管只有一角,但两人却仿佛看到了昔日峥嵘神色,一时间好似有千军万马奔驰冲来,杀气腾腾,给人心理造成极大的冲击。 江长安诚惶诚恐:“这他妈谁说的是一个小小的洞府?” 墨沧后知后觉,跟着学了这句粗口: “这他妈根本就不是地下河,是护城河!” 第九百一十二章 风花雪月 云顶无涯洞的尽头是一处堪比城池的宫殿!不难想象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将会引来多么大的风波? 江长安与墨沧的心底都是激动难耐,什么雄伟壮阔的城池楼阁两人没有见到过?但是眼前是古来妖族第一妖帝曾居住修行的洞府,岂是平凡宫殿可比的? 还未走近,就见越来越多的奇异妖兽环绕玉梯,形态各异。 有三头狮鹫并列踏空而行,摇头晃脑龇牙崭露杀意,若非看到江长安身后的金曜狐魂魄,狮群早就扑了上来。 忽然,但闻一声嘹亮的鹤鸣声自脚下而起,几道庞然大物从阶梯下方穿行而过,速度不急不缓,但身形巨大,约有十丈,模样似飞鹤,但全身火红羽毛,像一团飞速火球,每一次拍打翅膀扇动出的狂风热浪袭人。 这样的飞鹤足足有二十多头,组成的鹤群将半边天际都染成了血红,它们生有灵性,在看到江长安的时候也侧目好奇,好奇盯着这个万年来第一个神秘来客。 “是九曲火玄鹤!早在上古就灭绝的奇异生物,传闻这种妖兽刚从蛋里孵出来的时候就是七阶妖兽的恐怖实力。” “七阶!” 江长安暗暗心惊,太古时期的七阶妖兽岂是今天的七阶妖兽所能媲美的?生来就有绝佳的实力天资,这也太恐怖了。 墨沧笑道:“就连本尊也只是听说过名字而已,好在九曲火玄鹤性情温和,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种,不然你的小命怕是又要终结在此处了……” 继续前行了十几里,逐渐见得光色大亮,神光万道,隐匿在云雾背后的宫阙也显出真形,眼前景象竟然远远要比两人想象的还要震撼。 波澜壮阔云海之中,就在前方一片通明,铄光灿灿,无比的明亮。 耀眼光芒后,迎来的是一座座古老宫阙,可堪琼楼玉宇,坐落在天际尽头,云顶无涯洞的终端。 它像是一个屹立在天地间的巨人,沉睡了数万年,等待着一个唤醒的机会。 尽管宫殿外表并非白玉或金黄,而是爬满了悠久青绿锈色,但给人的感觉却非常的圣洁,一道道瑞彩在绽放,一道道霞光在散开。 “仙境,真实的仙境也不过如此!”江长安激动得不知如何形容,眼前的美景不是简单的片面之词所能形容。 那条飘带似的腐臭黄河也变得清澈无虞,纯净无杂,可以看到其中一点点闪亮的光点似是宝石,璀璨晶莹,铺展在苍穹之顶好似银河飘带,自无尽虚空中驶来,不知归处。 江长安正沉浸在眼前这一阵阵让人流连忘返的美景,脚下的浮梯忽然也跟着变成了一花一木,一草一树,充满了勃勃生机,满世界都是芬芳的花香,四季如春。 拾阶而上,每落下一步,脚下足尖流溢瑞霞,荡开一圈圈的光晕,颇有步步生莲的谪仙风采,仅存的最后一点凡间烟火也一扫而光。 “啊!!!” 像是觉察到了他的到来,接着一声尖啸哭啼声传出,婴儿般地啼哭此时听来更加清晰浑厚,但对心神的影响大不如从前,像是背着耀光神采压了下去,宫殿中回荡不息,萦绕天际。 眼前宫殿共成五座,呈东西南北四向分布各一座,四座中间围成最后一座最大最高最壮观的宫殿。 每一座宫殿其浩大难以想象,世间罕见,五座宫殿并联聚集成一道比城池还要宽广的地域,一眼望不到尽头。 殿外有无数凉亭荷塘,水榭楼阁,一座座浮空山石上种着缭绕云烟的常青松柏,还未走近,便有浓郁的灵气顿时迎面扑来,这是残留的太古纯净气息,只可惜在数万年的历史长河中消磨大半,不然与神府镜中几乎都要有的一比。 四方楼阁之上,各有一头异兽护持,东方圣宫顶端盘坐一条玉甲青龙,沉眸小憩,不动如山,西方卧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色利齿飞虎,金光灿灿,神采奕奕,南方圣殿顶端半空盘旋遨游着一条朱红似血的飞鸟,唳啸朝天,而在最后北方宫殿下沉沉趴着一只偌大神龟,四足鼎立,似撑天神柱。 “四象神兽!” 江长安笑道:“看来首帝对风水阵的研究非同一般,四象乃千机,四象千机阵,聚拢天地风水,对修行有无限裨益,只是现今神州虽有龙族与龙龟一族这种四象传承后人,却再不见正统的四象神兽,故而再无可能拼凑起真正的四象千机阵,今日一见,不虚此行。” 墨沧惊叹道:“这等四象神兽任何一头都不是现今十阶异兽所能比拟的,数十名大能强者都不能敌,但是首尊妖帝却能独自一下擒获四头神兽困于此地围成风水阵法,这实力真是妖孽!” 江长安笑道:“这次你说错了,这四象并不是首尊妖帝擒来的……” “不是?”墨沧一愣。 江长安道:“当然不是,开天书上有关于四象千机阵的记载,要成此阵,四象必须心甘情愿为阵主所用!” 墨沧错愕道:“也就是说……这四象都是自愿为首尊妖帝护法的?” 能让高傲无两的四象神兽甘愿护法,臣服脚下,这不单单只是实力就足够的,这位首尊妖帝,真是可怖! “看来这头大妖残魂能乖乖被镇压在这地方,这四头神像功不可没,也正因如此,这头大妖残魂的力量半点也未削减。” 走入第一座宫殿,眼前世界一切与殿外青苔斑驳的场景截然相反,眼前一瓶一镜都亮晶晶、光闪闪,所有器物都是玉石雕琢而成,一尘不染。 可江长安兜兜转转许久,空阔的宫殿中空无一物,除了一些古老的物件之后,别无他物。 江长安接着又去了另外三座宫殿,都是干干净净,别说至宝,就连奇花异草都不见一根,冷冷清清。 “看来这周围四象宫殿只是为了风水格局而设立,并非是储藏的地方。”墨沧道。 现今只剩下最后中心最大最宽广的一座宫阙。 江长安来到中心的宫阙前,金玉石门之上高高悬挂一块牌匾,上面金漆写着: “风花雪月。” 。 第九百一十三章 铜棺 风花雪月。 这样高雅的名字又让江长安惊奇不已。 金玉砖石铺展在地面,整个大殿正中央便让两人眼前一亮,不禁呆住—— 堂中种植着一株株桃花树,如是暖春,七彩缤纷的花蝶飞舞枝头,环绕来去,一阵阵芳香四溢,沁入心脾。 缠缠绵绵的池水生烟,朦朦胧胧,池水中竟然还游荡着几条锦鲤,在看到江长安的一刹微微惊诧,在这殿中生活数万年,池鱼也生出了人一般的灵性,跃出水面。 四周晶莹物件琳琅满目,但让江长安失望的是外殿中同样别无他物,除了案上一些零零散散的画卷书帖,江长安看了良久,都是一些瑰丽的景色,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而比之另外四座宫殿,在这座大殿中后方墙壁上多了一道宽阔的金门,门上雕刻各种各样的符印咒法,繁琐难懂,朱漆描画,绘制着四象神形勾连东南西北四处神像。 “啊!” 又听婴孩啼哭自殿中金门后传出来,怒吼阵阵,充斥着无尽的杀伐与血光,象征着绝对的毁灭。 “大妖残魂!” 江长安心头一亮,尽管殿中没有发现首尊妖帝的遗物,也没有关于妖帝去处的记载,但最起码还有大妖残魂在,无论如何这一趟来的都值了! 正当江长安刚要抬脚向着金门行去,突然,一声天崩地裂的声响发出,一道璀璨的金光自天外穹顶飞来,直射宫殿上空,一时间好似天雷地火全然勾动,天道和鸣,地法相承! 东南西北四象神兽全然发出狂裂的嘶吼,躁动不安。 “什么动静!” 江长安寒芒骤起,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太乙神皇钟立于身侧,眉心尺长的金人斗神决端坐,头顶虚无阴煞与六道狱灵火垂落丝丝缕缕的气息,包裹成一声金甲衣缕。 墨沧的声音也充满了紧张:“小子……回……回头,你身后……” 身后?! 江长安猛地转过头望去,身后正是那方平静的清荷池塘。 忽听隆隆震响! 哗啦啦—— 水声阵阵,清池中锦鲤躁动不安,池水向两边沸腾似得涌出,正中间竟浮起一座悬棺! 悬棺! 首尊妖帝修行洞府之中为何会出现悬棺?这和首尊妖帝又有什么关联? 江长安从不认为这道棺椁是首尊妖帝的棺葬,诚然,东方句芒以一己之力与天斗,最后在第一次两族战争失败后落得下落不明,但是却有种种传说首尊妖帝退入了江州极北处,九荒中最险的地界——仙禁! 各种缘由数万年来议论纷纷不定,江长安心中越发忐忑,眼前棺椁中既然不是首尊妖帝,又会是谁? 眼看棺椁浑然一体,青铜材质,上面刻着蛮兽飞禽,精雕细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尊四四方方的绿铜块。 天外飞来的金辉在这一刻骤然射入铜棺之中,哄然波动散射越过千万里。 “啊啊……” 金门之后婴孩的啼哭声前所未有地刺耳狂乱! 这道金辉惊动了整片地底世界,如一道永恒的神辉,照破山河。 “咚!地下连连剧震,都是地底云顶无涯洞中爆发的,临仙峰顿时震荡不已,尽管巍然不动,始终不倒塌,但就在绝尘谷之中,众人皆惊。 江长安忐忑万分,刚想要走近,砰地震动,铜棺开了—— “是活人!”墨沧最先惊声道。 嗖! 棺中之物化成一道金色的闪电,一刹飞出,威势无匹。 江长安身影急速倒退几步,太乙神皇钟挡在金光之上,铛得一声震响,连人带钟都弹飞在石壁上,栽倒在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形同移位,血气混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长安晃了晃迷糊的脑袋,刚要站起,只觉得脖颈一阵凉意! 一道锋利的翎羽抵在他的咽喉,另一端则由一只完美无瑕如同白玉温润的玉手的食指与中指夹住—— 再向上看去,是一件黑色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明显不是如今这今年代的服饰,看起来非常的古老。 棺椁中站着一名三十几岁的中年女人,身材挺拔,柳眉凤眸,双眼锋锐,脸颊娇俏,面容艳丽无比,犹如芙蓉出水,英气逼人,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真正应了天生丽质,雍容华贵。 黑衣相衬之下,她就像一只翩翩起舞、一瞥惊鸿的黑色蝴蝶,充满了无尽的神秘。 只是这个女子双鬓斑白,像是带了两朵粉白寒梅,更添沧桑之态,眉宇间低沉寂寥的神色也充满了好奇,不住打量着他。 她的脸色木讷,嘴巴开了又合,闭了又开,来来回回几十次才总算能发出一丝丝声音,柔弱纤细: “你……是谁?” “晚辈江长安……敢问您是哪位前辈?” 江长安小心翼翼,根本就不知道长和女人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更不知道这个女人有着什么样的脾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身消道陨。 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地位与实力远远比过连屠大君的威势,在她面前,心中非常局促与不安。女人给人的压力太大了,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一个让人生畏的无底洞。 但也正因这一点,江长安可以确定,这个女人一定不是首尊妖帝。她的实力尽管也是深不见底,但却不如安君堂那种如临深渊星空,石沉大海的恐惧。 这个女人是一位大能强者。 她平静开口,道:“你不该来这里。” “晚辈机缘巧合寻到此处,只为拜访首尊妖帝故居,还望前辈能成全。” 突然,她的眼神微微晃动,在江长安身后墨沧站定的位置看了一眼,只此一眼,墨沧后背便忍不住地挺得笔直,心生寒战。 她又收起那道锋利两尺长短的翎羽,道: “你们都走。” 轰! 江长安与墨沧头顶都如同落下一道闷雷,只因这个女人说的不再是“你”,而是“你们”! 她竟看到了墨沧的存在! 江长安胆战心惊,从墨沧跟随他长久以来,还没有哪个人能够一眼就觉察到她的存在,可眼下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子却一语道破了天机。 而接着,女子又看向江长安,她的面色突然变得幽冷,一句话令江长安与墨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语气冷冰冰的: “你,是开天师?” 第九百一十四章 硬闯 “不是!晚辈怎么会是开天师呢?” 江长安不知不觉站直了身子,眼下看来首尊妖帝与开天师之间的确存在着过不去的仇怨,打死都不能承认。 女人垂眸看他,竟低头轻轻嗅了嗅,冷然道:“开天师掌握开天妖术,穿梭陵墓古阵之间,身上自带一股死气。你既不是开天师,身上怎么会有开天一脉的气味?” 这泥马都能嗅的出来! 江长安耳后根发鬓渗着涔涔冷汗,第四重秘境老者在传授给他开天书的时候也提过这一点死气,但是江长安想着如今的盛古神州能者不似上古璀璨群星,早已没有凭借气味嗅出身份的强者,没成想今日就撞见了一个! 这真是活见鬼了! 女人身影虚幻,不是活人,像只是一道虚无缥缈的灵识在棺椁的封存下留到了现在。 江长安一脸无辜,眼睛瞪得溜圆,装得恍然道: “原来是开天妖术!我说怎么这么厉害!前辈,实不相瞒,晚辈是被一个年轻人一路追杀钻进了地底,机缘巧合之下闯入妖帝遗留的秘境,方才追杀在下那人口中嚷嚷着说晚辈坏了他的修行,还夺了他的天机,不知何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敞开胸前白衣,胸膛前苦婆重击留下的伤痕犹在。 女子听他所言尚有疑惑,但看了一眼他货真价实的伤口,心中已信了大半,他身上这点开天师的气息想必也是方才他与人搏斗间所沾染上的。 她脸上冰色消融,柔和道:“追杀你的人乃是开天师,想必是他打开了来时的路途,而争斗之间你先走上了这条路,便是夺了他的天机,坏了他的修行,他如何不杀你?” “原来是这样。”江长安装作一脸心有余悸的懵懂模样,行了一礼,试探性地问道:“敢问前辈名号?” “能来到此处,也是你的福缘。我是谁与你何干?”她未曾回答。 江长安又看向殿后金门:“敢问前辈,这宫殿后面困住的是何物?” 她眉间一挑,眼中顿时多了几分谨慎,淡淡说道,“你不该来这儿……来到这里的人福缘总是不浅,但也不深。” “什么意思?” “不浅,实因能够有幸走到这里,不深,实因走到这里的人都要死!” 女子没有多说什么,轻喝一声,大袖一挥,灰雾滴天,苍穹都被遮蔽了,轰隆一声,江长安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提聚拢出什么防护灵法,霎时卷飞,被这飓风搅得碎裂成无数块。 …… “这女人什么来头!” 江长安钻出了墨河天池,索性暂时就先躺在河边草地,将发生的这一切都整理一遍。 这女人究竟是谁? 照理来说,镇压大妖残魂光是靠四象千机阵完全够用,倘若是为了镇守云顶无涯洞更是大可不必,他已经将五座宫殿溜了一圈,除了最后困住大妖残魂的囚牢外,半点宝物的影子都没瞧见,镇守什么?还怕有人抠砖? 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江长安只好准备明天再去一趟,如今云顶无涯洞的路途他已经完全摸熟,想去就去了,死了大不了就重新来过,烦也要烦的她说出实情。 趁着夜色,他又溜出了白首峰,来到绝尘谷前。 众弟子对这位江先生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在身后的行为已是屡见不鲜,极为平淡。 安君堂与乐婆看向他的面色也没有丝毫波动,唯一让江长安感到惊奇的,则是站在两人身旁的苦婆,她竟能从地下逃出来? 按理说那种千军万马阴兵阵势即便是十个苦婆也没有活路,可是她就真实站在那儿,远远瞪着他,目光若是能杀人,江长安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江长安,你竟然还活着!” 苦婆双目蕴含杀戮,身上各种各样的金银玉饰钉啷撞响,肩膀忍不住得战栗,这是愤怒至极才会有的表现。 “苦婆此言差矣,我不仅活着,还活的好好的。” 苦婆脸色变成了紫黑:“竖子,都是因为你,老婆子才会掉入那诡异阵法之中!幸得走入地下的只是老婆子的一道灵气分身,若非如此,此刻早就着了你的道!” 江长安讪笑道:“苦婆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也不知道那条壶口背后藏着什么啊?我还要多谢苦婆仗义出手,先一步替我趟了雷!” “你……你……该死的竖子,咳咳,咳……该死!”她剧烈咳嗽,面色又变得煞白,显然,为了在地下斩杀江长安,那道分身倾注了她多数魂力,哪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遭受了重创。 乐婆呵呵直笑,对着苦婆身后的几个弟子笑骂道:“你们几个小童儿,还不快将苦婆搀下去歇息?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你们苦婆婆,短时间内,临仙峰的事宜就不用再管了。” “乐婆,你胆敢下这种命令!你这是夺权!”苦婆心底的怒火一下被全部点燃,愤怒低吼。 簌! 转眼之际,乌巢中端坐的乐婆已站在了苦婆面前,往常乐呵呵的面容也尽然消冷: “苦婆,看来时间太久以至于你忘了,你我的今天,是女帝给的……” 这句话顿时如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苦婆逐渐冷静,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女帝,这个表情淡漠的绝尘女人眼中竟罕有地生出一丝杀意! 苦婆心惧胆寒,很显然,在地底朝江长安出手的事情已经触及了女帝的底线,她还能继续活着,的确是女帝给的…… 弟子纷纷上前将神似木讷的苦婆搀扶了回去,江长安也不消安仙子提醒,提前一步回了白首峰。 关于地底发生了什么,安君堂没有过问,江长安也是只字不提。 又接着过了七天时间,江长安总会固定守在绝尘谷,准时进入云顶无涯洞走近“风花雪月”的主殿,殿中女子也总会话不过三句多就见他抹杀。可她也是惊异,何曾见到过有人死了复活的? “老子胡汉三又双叒叕回来了!” 江长安再度踏入主殿,昂首挺胸,不卑不亢。 嗖! 这次没再有一句废话,那道冰蓝色的两尺翎羽斩出一道剑光,一剑封喉! 在她手下栽了几次,江长安早已做好了充足准备,六道狱灵火与虚无阴煞备好了种种防护,虽然都被这道剑光瞬息破开,但总算化去了三分厉色。 奈何这道翎羽挥出的一击剑招竟重如万山,好似整个苍穹从头顶镇压! 第九百一十五章 斩仙 大巧不工,重剑无锋。这轻若鸿毛的翎羽竟然挥出了重如泰山的雄浑力量! 铛! 太乙神皇钟也在下一刻被震飞出去,砸在宫殿石壁之上! 江长安凝眸断喝,丝毫不留后手,直接掏出墨色量天尺,莫敌剑术贯穿其上,缨锋冲顶! “破!” 莫敌以巧劲而化去重锋千钧压顶神威,更不必说江长安手中所持不是寻常宝物,而是仙宝量天之物! 轰隆隆—— 五座宫殿城池轰鸣震响,力足开天,天地为之颤抖,东南西北四座宫殿上四象神兽仰天怒吼,声音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恐惧。 可这首尊妖帝遗留的宫殿竟也非凡物可比,生生将这股震动合拢在城池范围之内,天大的动静也悄无声息地遏制住。 黑衣女人的凤眸在看到量天尺的一刻也稍显惊奇,但并未畏惧,发出的剑势一改不改,竟是要强强相撞! “这个女人疯了?不怕死?” 江长安暗暗想道。 两道剑光针锋相对,轰地一声地动山摇,炸裂的神辉从地底远远荡开,宫阙城墙嗡嗡震响,就连圣宫都要压制不住。 宫殿中强烈的震动无休无止,殿中尘烟弥散…… 突然,蒙蒙烟雾之间那道蓝色翎羽又起剑光,江长安大吃一惊,这道道剑光竟一瞬瞧出他剑招中的缺陷,针对而发! 量天尺荡开的剑光竟被这绝妙的数道剑光消散吞噬,蚕食一般! 江长安连忙擎出太乙神皇钟,再用数十道灵力穿出护身法衣,唯恐对方此时再出一道剑招,轻易抹杀了他。 然而他担惊受怕许久,对方却迟迟没有再出手。 烟尘散却,女子立在三丈外怔怔盯着他,略显惊愕: “你的剑,谁教的?” 她不在乎量天尺的来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方才江长安打出的那一剑近乎无解的剑术。 江长安笑道:“这你可算问着了。教我这剑的人比你漂亮,更比你厉害,尽管平时有些淡漠不近人情……” “是个女人?”她等不及他说完。 “不错。” “姓安?”她再问。 江长安彻底愣了:“你……你怎么知道?” 若是这个女人在地底存在了数万年,怎么可能知道安仙子?除非安仙子存在了数万年?! 江长安背脊冒着丝丝凉意,怎么可能有人活数万年? 女人身上的敌意全然散去,语气前所未有地温和道:“一魂一魄,实属罕见。你是为了金门后的妖魂而来?” “正是,还望前辈让出一条道路。” “以妖魂续长命,你这是玩火自焚。” “玩火自焚尚有一线生机,要是不赌一把就连最后活的机会也没了。”江长安肩膀一震,身后立时显示出闪耀金光的金曜狐魂魄。 望见金曜狐魂魄一刹,女子也忍不住惊诧万分,随之淡然:“难怪,有玄黄仙源乳融合魂魄,尚有一线生机。但以你目前之力,依旧不能对殿中妖兽产生威胁。即便你有暮死朝生之力,也无用。” “为什么?” “因为这金门后妖魂不是紫翼圣金蝉,更不是冰羽曜隼与镜妖鬼獠所比的,即便这三头妖魂都活着,合力也非它的敌手。上古之时,九妖残魂藏匿神州各处,你可知东方妖帝为何偏偏挑选了它?” 江长安摇头。 “因为它曾是九妖中生性最凶猛狠厉的一头,即便是首尊妖帝当年擒拿它的时候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虽然灵力折损大半,但心中窝藏怨恨不减反增,这样的妖兽,上古众妖仅此一头,你既是捕食大妖残魂而生,也无须我说出它的名字?” 江长安的心跌落谷底,言语艰涩: “神婴——刑荒!” 江长安呼吸都要凝滞,他不止一次听到墨沧讲起这头恶兽,神婴刑荒虽不在九妖前三行列,但是无疑是九妖中潜力城府最深不可测的一个,面对他时,就像是面临了一座无尽的深渊,全身心都被完全压制,随时都有可能被吸尽去。 而更棘手之处在于,九妖残魂都曾蕴生出灵智,是比人还要聪慧百倍的生物。自己能够收服三头大妖乃是运气使然的原因,它们灵智都被盛古神州稀薄的灵力消磨去了大半。 但是眼下的神婴刑荒被困在地底云顶无涯洞,靠着四象千机阵困住的太古灵力饲养,除了首尊妖帝东方句芒取走的灵力外再无其他折损,实力剩下几成无人知晓,更别说历经十万年的时光,又积攒了多少怨恨? 光是那一掌血煞鳞爪就让他几近穷尽招数,若是此刻迎上本体,即便是将它收进神府,恐怕天罚也难伤它,那时就是接了个烫手山芋,留也不是弃也不是,后果难以想象。 除非安君堂出手,不然没可能收服。 这个想法刚一生出来就被江长安否决,先不说安仙子是否愿意出手,即便是她重创了神婴刑荒,以这头妖兽的怨气凶狠无论如何也不甘屈服,也是白搭。 若要享其果,必先造其因,这个因果只有自己去创造。 “看来这次真的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江长安笑道:“晚辈有问题想要请教前辈,您和东方妖帝的关系是……” “朋友。”她的脸色未变,对江长安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变,有问必答。 “晚辈有一事不明,云顶无涯洞外石洞中刻画的三彩壁画是大帝所为?” “是。” 江长安顿了一顿,沉声问出埋藏心底许久的问题: “释迦牟尼为何发笑?” “因为虚伪,与造化始尊一样虚伪!” “前辈何出此言?佛祖于菩提树下参悟众生,悲悯世人,感伤落泪,而后飞升天道,造青灯重建轮回秩序,功德无量,何来虚伪之说?” “可笑,真是可笑之极!现今世人真是目光短浅!只知晓上古时期有释迦牟尼秃驴老贼,岂止太古时期有万佛之祖燃灯古佛,三十三天古天庭,西方天际有一万七千八百位佛陀弟子诵经唱文,每日只为渡亡魂轮回,哪个功勋比不上释迦牟尼老贼?!” “古天庭!您是说……没有青灯的时代佛陀弟子负责渡亡魂转生……” 天上真的有仙人! 江长安心惊不已,这是古籍与传说从未存在的说法,道: “可是……既然有佛陀负责转生,轮回秩序稳固的话,三彩壁画上天地又为何动乱?上古之初为何一派秩序混乱之景?佛祖又为何造青灯?” 女子语态沧桑不已: “天地动乱,神州步入上古,秩序不再,所有强者都想要找到缘由,东方妖帝踏遍千山,越过万水,走遍神州各个角落,找遍了所有史料,最后只在一本名为《魔道经》的古籍之中,找到一句话……” “什么话?” “斩仙试手唯我生,世间再无古天庭!” ps:欠的都记着呢,这几天一定还,太忙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造化始尊该死 世间再无古天庭! 江长安倒抽了一口凉气,脑子昏沉,眼前仿佛又呈现出那副三彩壁画——天地动乱,人间幽境消逝,万里茂林成焦土,繁华无上的仙境古天庭成为一处处废墟,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美景华潭沦为泡影。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战火硝烟,有人傲立群天之上,蔑视众生,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凭着三分轻狂气道出这一句不将万物放在眼中的话语—— “斩仙试手唯我生,世间再无古天庭!” “这是谁留下的话?”江长安热血滚烫沸腾,急不可耐地问道。 女子淡淡摇头,就连她也不知,沉寂片刻,她又说道: “世人皆知上古神州强者如灿星无数,哪里知晓太古之秘的玄奥?多是一叶障目,管中窥豹,只参得半点玄机就湛湛自喜,殊不知已成了井底之蛙,终难见天地辽阔,银河无垠。东方大帝倾尽一生,也只是窥得冰山一角,至于说出这句话的人,东方大帝始终也未觅得踪迹,只兀自尊称其为斩仙老祖!” “斩仙老祖……”江长安长吁呼去胸中浊气。 女子继续说道:“释迦牟尼于菩提之下端坐悟行佛法,断掉红尘而成佛,抛却了七情六欲,教化世人和善出事,平等待人,但是却设立无数仙坛,收了多少香火祭拜,还不虚伪?” “那前辈说造化始尊虚伪又是为何?” “造化始尊?呵呵,一道灭尽众生道,从此三篇十二境世人传颂,可无数修行者的努力,最终只换来他一句‘天生万物不该生道法,道生万物不该生造化’。还不虚伪?哈哈哈……” 她哧哧冷笑—— “造化始尊,该死!” 提及造化始尊四字,她眉宇间又透露着恨不得啖其肉啃其骨的恨意,让人更加疑惑,首尊妖帝究竟与造化始尊有多大的恩仇怨恨?能够数万年后提及依旧是咬牙切齿! 江长安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将问题重新带回了神婴刑荒的身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史料上所记载的九妖讯息少之又少,谁有眼下这个女子知道的更清楚的? 而就在同一时刻,白首峰上,没有云顶无涯洞的白昼亮光,此时夜色如水,星辰点点。 小丫头若若夜不能寐,躺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手指,口中嗫嚅喃喃不断,像是掐指算着叫花哥哥回来的时辰,连日来每天晚上她都是在这里乖乖等候,她从来不知叫花哥哥去做什么事情,只知道每过多久就会重新凭空出现在长生院里。 算了几遍,早过了往日他回来的时间,小丫头小脸上写满了担忧,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 忽然,只见窗沿外高高举着一根鲜红的冰糖葫芦,另外有各种各样的甜品摆在上面,琳琅满目,直让她目不暇接,蒲扇似的眼睫毛舍不得眨一下,嘴角的口水都要滴到地上。 “叫花哥哥!” 小丫头一跃而起,直接开门扑了出去。 可当看清了这人,她的脚步又急急止在门前,眼中既是惊奇又是疑惑。 惊奇的是她记得叫花哥哥说起过,整个临仙峰上只有他一个男人,他也是第一个踏入临仙峰的男人,但是面前站着的就是一个男人。 疑惑的则是这个男人她曾在金光寺里见过一面,现今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小丫头挠着后脑勺,青丝跟着身子不安分地晃来晃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人的名字。 “萧纵横,萧条的萧,无路纵横的纵横。”他的笑容如沐春风,散乱的长发下极尽温柔。 他伸手做了一个“等一下”的手势,从窗口取下那串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糖浆尚且散着热气,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手里:“快尝尝,别凉了……” 他期待的目光像极了一个羞怯的少年,即便是将冰糖葫芦塞进她手中一刹的时候,也坚决不碰她一根汗毛。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太脏了,即便是自己,也没有资格沾染她半分。 接着,他又将那摆在穿台上的事物拿到她面前: “这个是蜜糖莲子,是云州独有的特产,需要早一年夏天将摘下的莲子封在酒坛里,到了第二年初春时候,裹上糖浆蜂蜜,已特殊的方法秘制而成,每年也只产出十坛,还有这糥糕团,是由南海海底特有的海米为原料,再加上……” 他像是在不停急切想要分享自己拥有的一切,接着将多彩多样的各种食物都摆在她面前。 他不会告诉她,这些食物都是他用最正当的方式、最干净的钱财买来的,不是坑蒙拐骗,更不是强取豪夺。 他像普通人一样在云州最知名的甜点铺子‘食为天’前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从深夜到黎明,从寒露到晨星,只为等第一道最鲜最香的甜点。 可没等他说罢,小丫头若若已将手中的冰糖葫芦放下了。 “怎么了?是……是不合口味?”萧纵横紧张问道。 小丫头摇头。 “难道是你身体不舒服?江长安没有好好待你?”他眼中顿时起了杀气。 小丫头又摇头,但听到“江长安”三字时脸上洋溢起一道甜到心底的笑容,足让阴云都散晴。 “那……那是为什么?” 小若若低头咬着手指,宝石般的眸光中仿佛蕴含了整个星河,忽然笑着反问道:“你吃过苦枣子串成的冰糖葫芦吗?” 萧纵横没有吃过,更没有听说过。 小丫头眼睛笑成了两个下弦月: “那时候还是在沧州,住的是破庙,吃的是野果,喝的是雨露,有一次若若病了,可药太苦了,叫花哥哥就就从林间摘了十三个冬枣,将药捣成药泥藏在枣心里串成一串,可甜了。后来,我吃遍了好多好多地方的好吃的,但回想起来,都不及那苦枣子香甜。” 她嫣然一笑道:“若若不傻的,笨丫头不笨,若若能感觉到,你不是叫花哥哥的朋友……” “花香无错,错的是采花人。我明白了。”萧纵横不禁苦笑。 忽然,远处各个山峰灯火接连重新点燃,临仙峰脚下传开一声声备战警戒的号角,响彻云霄。 第九百一十七章 上古姚家 小若若转身瞧向山下,就在临仙峰脚下山门前,火光滔天,源源不断的临仙峰女弟子蜂拥而至,和几名神秘人厮杀在一起。 萧纵横走到她身旁,淡淡说道:“临仙峰自创建伊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擅自闯进来,我本以为真的很难,今日一见真是徒有虚名,连声东击西的简单伎俩都能蒙骗住他们的眼睛。” 若若问道:“你为什么要来?” “我想见你了。” 小丫头显然有些错愕,再看向山下,其中金子算盘老者与昔日的鳞沙鬼獠已经逐渐支撑不住,道:“可他们会死。” 萧纵横笑道:“众生都会死,释迦牟尼用众生苦,换来了升天的机会;造化始尊以万道为祭,成就三篇十二境。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注定要失去更多的东西。” 他脸上散发着自信的笑意:“江长安有公子盟,我从今以后也有英雄会,我会让你看到,江长安能做到的,我也能,我能做到的,他不能。”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震响,房间木门从内破开,一道金光由内向外窜出,直接刺在萧纵横后心位置。 “我现在能杀你,你又能如何?!” 一声冷冷的话语萦绕耳畔!萧纵横脸色大惊失了常色,显然,眼前发生的事超乎了他的预料。 江长安的剑很快,但却清晰得觉察到剑端像是刺中一团棉花,而非肉身躯体。 ——灵识分身。 萧纵横面色惊诧,聪明如他,也绝没有想到一个人如何能够凭空出现?他想过这缕灵识会损毁在临仙峰众多弟子手中,却没有料到折在了最不想见到的人手里。 倏忽之间,他的身躯破碎成一缕青烟,飘然散去。 “叫花哥哥!” 若若小丫头激动地冲上来直接扑进他怀里,肚子又在咕咕响个不停,小丫头委屈地仰头嘟嘴道: “我好饿啊……” “说,笨丫头想吃什么?” “唔……若若想要吃蜜糖莲子、糥糕团、金玉满堂、四喜盈门……” “这你可难住我了,这些东西短时间内我可凑不齐啊,更别提在这鸟不拉屎的上古圣地了。” “不难不难,要是叫花哥哥请客的话,就不用这些了,只要几枚山枣,就远远足够了……” 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小声窃喜道。 日子好似又平淡无波回到了正轨,连日来剑术又精进不少,九阶剑书他已经能够在安仙子手中自如应对第三阶,这等神速,就连安君堂也为之惊叹天资非凡。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江长安洞墟境初期的实力完全稳固,对时间凝结这种世间唯他独一份的洞墟之力操纵也越发娴熟。 而面对云顶无涯洞的神婴刑荒,短时间内也毫无对策,江长安的心思干脆放在了大年节过后一步步临近的南海海市上。 南海之滨,水门大开,万里客来,共享海市。 其中又会有多少尘封的遗宝现世?没有人知道,江长安心中期盼着。 当然,他最为记挂的还是阴阳二老所提及的蓬莱仙岛,寻访仙迹以求长生,世间真的存在天人,并且曾有一个名为古天庭的古老文明的存在,蓬莱仙岛与天人又有没有什么关联? 江长安第一次急切盼望时间过得快一些。 可没清静几日,就在这天晌午,临仙峰上又来了一群奇怪的客人。 准确来说,是白首峰长生院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敢问先生就是那位外界传的沸沸扬扬,被临仙峰女帝亲自请上山的开天师江长安江先生?” 问话的是一位,身材娇小,扎着一根长长的发辫,一身衣饰倒像极了苗疆女子。 着了一身深蓝色织锦的长裙,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下面身点点撒花绫似喇叭花的裤角,锦边弹红袜,脚腕与手腕上都带足了银环,叮当轻响。 衣料精致,衣饰却显得古朴悠远,简约而不简单,如瀑乌发更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 ——这是一个爱笑的侍女。 吱呀—— 院门还在不断摇晃轻响,像是在埋怨她的粗暴。 江长安正在神府镜中修行的时候,便感知到诸多弟子朝着长生院走来,侍女驾驭长虹,速度轻快,诸多临仙峰的弟子簇拥着想要阻拦也没有拦住,砰的一声,院门就这样直接被撞开。 她的行为略显蛮横,话语间却透露着一股高雅,谈吐不俗,能够调教出这等侍女的人家,更应不俗。 “敢问先生可是开天师江先生?”她拘礼又问了一遍。 “三脚猫的开天术还称不上开天师,姓江倒是不假。”江长安懒散道,目光转来转去,没有看到安仙子的身影。 “婢女姚红,来自南海姚家,此次拜访临仙峰是想请江先生出山,还望先生能解我姚家家主连日来的忧心之事,事成之后姚家必有重礼答谢。” 上古姚家! 江长安眯着的桃眸张开来,心中微微惊动,每个地域州郡都会有一个顶头世家或盟会,就如圭贤郡的甲第道盟,上古圣地的临仙峰,江州的江府。 而这个姚家,便是南海周边四万里土地上的霸主。 若非一个简单的地头蛇江长安绝不会上心,但这个姚家却非寻常氏族可比。南海姚家传承自上古姚、姜、姒三大古老姓氏之一,底蕴丰厚,强者如云,说是妖孽一样的氏族也不为过。 可这么一个大家族,潜龙在渊,隐世不染凡俗仇怨上万年,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江长安随口问道:“姚姑娘,姚家势大业大,强者无数,怎么会用得到我这样的小人物?” “江先生太过自谦了,这件事,整个盛古神州非江先生不可!” 姚红解释道:“事情还要从数月前讲起,数月前,南海之上突然不知从何出现一座怪岛,诸多上岛探寻的散修强者也都死于非命,危急关头,一位弟子拼命传回一段最后看到的场景……” 她一遍说着,一边从身后翻出一卷卷轴,弹指间一道道景象重现在众人眼前—— “天地阴沉,海面泛着一股黑色,岛上山峰高耸入云,万仞绝壁。 金轮萎靡不振,夕辉都显得无力,它被层层雾霭困住,整座岛的正中心处就如一根拔地而起的天柱,直入云端,数之不尽的飞瀑河流,奇花异草,空气中散漫着点点荧光粉末,给人一种怪诞迷幻的错觉。” 在场每个女弟子都被这场景压得喘不过气来,这股死寂般的宁静让人汗毛直立,万分恐惧。 江长安没有过多惊讶,眼前所见到的正是与当日阴阳二老让他看的画面一模一样。 可即便是看第二遍,那最后断壁上刻写的仙符文字“篷丘”二字也反复敲击着他的心头,心惊肉跳。 第九百一十八章 较量 江长安道:“姚家家主不会想让我帮助姚家探这怪岛虚实?” 江长安的确有前往篷丘岛查探的念头,即便是没有人来找他,这座未知的岛屿他也是要一探究竟。 但是他不会这些世家合作,那样做无疑就是一个随时有可能被过河拆桥的炮灰。 他打着哈哈笑道:“姚家古来大能强者如过江之鲫,更是出过圣人,哪怕是现今灵力稀薄的盛古神州,也无人知晓其中虚实,随便派出十几名强者到这岛上转上一转,什么疑惑不都解决了?” 姚红连忙解释道:“江先生误会了,婢女要说的不是这座怪岛,而是后面这座岛所引发的怪事。” “什么事?” “南海之眼,洪流倒卷!” 什么! 顿时,无数临仙峰弟子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所谓一海之眼如同泉眼,乃是无垠大海始发之地,万水本源。 洪流倒卷,这和天地颠倒,日月逆行的异象没有什么分别,极为罕见,数百年乃至上千年都遇不到一次。 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内,海底水势会比以往更加凶险,甚至形成迷宫水局,即便是混迹多年的鲛人也会迷失其中,活活困死。 南海洪流倒卷,也就是说不知会有什么危险的异兽冒出来,偏偏是在南海海市即将打开的节骨眼上,这无疑是徒增了数倍的风险。 江长安笑道:“姚姑娘不会是想让我去南海之眼治水?我可没有这通天本事。” 姚红摇头道:“姚家对南海的水势从不关心,对他人的生死也并不感兴趣,之所以让江先生出手,实因想让江先生前往南海之眼寻回我姚家小公子姚车儿。” “不去。” 江长安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 “为何?江先生惧怕危险?” “你不怕危险?”江长安一记反问,呵呵笑道,“我本就是数着日子过活的短命人,如今身上更是有着解不开的噬骨血毒,要说危险总也比寻常人看得淡然得多。只是比起危险,我更反感有人骗我。” 此言一出,姚红的脸色顿时转变了几分:“江先生何出此言?” “姚姑娘编的谎话真是破绽百出,据我所知,现如今的姚家之主姚漫天虽然四十多岁的年纪,但却是晚来得子,推算起来姚车儿今年不过也才八岁,先不说你姚家究竟犯了什么头脑发热的毛病会让一支独苗在这个风口浪尖进入南海,一个八岁的孩童出门能够擅自出门?并且会跑到数千里之外的南海海底去玩?” 对于早在几年前就将整个夏周国每一个世家情况烂熟于心的江长安来说,姚车儿现在的年龄转念就能推断出来。 姚红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 “江先生莫要动怒,婢女绝无逗弄先生的意思,只是早就听闻外界传闻刚刚现世的年轻开天师不仅开天术了得,惊煞世人,就连心计也是寻常凡人望尘莫及,生有三双眼睛六只耳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果真不假,婢女只是想要见识见识江先生是否真的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还望先生不要责怪。” 嘶! 突然,一道寒锋一闪即逝,姚红心中一凛,未及反应,一道剑锋抵在了她的咽喉! 好快的剑! 她没有看到这柄剑是如何出手,怎么出手的?没有看到。 但当低眸看到这柄剑,她又不禁哑然,严格来说这根本称不上是剑,只是一柄两指宽被削得有些薄的木片,柏木落寒霜,长度与剑无异,可她却没有半点轻视,刚才那一瞬间,这只木片施加的威力压迫比强悍无匹的宝器要强过千倍万倍。 眼看一缕青丝顺着耳根滑落在地,吹毛断发! 周围一群女弟子一阵哗然,完全没有意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境地,一个个屏住了心神不敢出声。 “江先生这是为何?”姚红冷道,“婢女自从走上白首峰,就没有想过活着下山。不过我还是要劝先生可想好自己现在在干什么,目前的一眼一行代表的不仅是你个人,更多是临仙峰。” 江长安眼神玩味,深邃如古波潭水眼眸让姚红第一次产生一股无助,不禁后悔自傲地选择了独自上山。 她的心沉没谷底,他的眼神肆意妄为地在她身上流转,好似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一览无余,看得精光。 江长安猛然靠近到只有半尺的距离,嗤笑道: “姚姑娘,说事情就好好说,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不要摆出你们隐世望族的臭架子,既然想要干卖肉赚钱的行当就得脱得光,上得爽,别总想立起贞节牌坊,这样会让我连最后的一点性欲都恶心没了……” 诸多弟子闻言更是快吓掉了魂魄,姚家可是在南海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名门世族,名门古老氏族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是丢了脸面,江长安的话就像是给了他们一个响亮巴掌,将这脸面丢在了脚下狠狠踩塌蹂躏! “你……” 姚红方寸大乱,她何时听到过这种露骨直接的话?脸色变了几变,努力平静道: “江先生,婢女的确没有其他意思,倘若得罪了先生,婢女在这里向先生赔罪,还望先生大人大量,包涵恕罪。” “这话听着还算顺耳。”他飒然一笑,将木剑缓缓抽回: “姚姑娘也别误会,今晨仙子姐姐刚给我换了一柄木剑,我正试一试他的锋利程度如何,没有其他的意思。” 试剑?谁他妈信?! 姚红细弱的呼吸才敢逐渐变了正常,心头的轻视之意荡然无存。 “江先生快人快语,婢女也不再拐弯抹角,南海水变,冲撞开一道神秘古墓,冲荡出无数灵宝仙药,姚家请江公子前往南海之眼,替姚家寻回一只绿玉盒子,事成之后,必有重礼答谢。” 江长安忽然问道:“神秘古墓?不是姚家的古墓?” 轰! 姚红犹如遭受一记当头棒喝,脸色怪异,双鬓冷汗顺着青丝滑落,忐忑道:“江先生为何会这样说?” 第九百一十九章 被算计了 江长安解释道:“南海海水撞开一座神秘古墓,这个消息如果是姚家跟风探知,那么也一定同时传到上古圣地,但是这件事还没有走漏风声,就先被姚家抢了先机。只有可能这道古墓正是姚家先发现的,甚至这座诡墓本就和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你是让我进入寻回一件东西,那一定就属于后者了。” 他微微笑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是姚家恰好经过南海,又恰好遇上了海眼开墓,世上绝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我想事情应该是这样:姚家早就知道这座南海诡墓的存在,但是由于南海海族耳目遍处等种种原因,一直以来都没有探寻的机会。 由于怪岛促生南海之眼,机会总算是来了。洪流倒卷的异象再加上怪岛的事吸引了大多人的目光,姚家便想趁机而为,但没有想到的是当你们赶到时才发觉海眼打破了墓葬,各种仙宝流露而出。 有仙宝流出就会引来众多强者,过不了多久就会引来众多强者,姚家不能再慢工细活,只能铤而走险,找一个能够在洪流杂乱如迷宫的南海之眼来去自如、以及有可能进入墓穴的人,抢先一步。” 江长安道:“姚姑娘,我说过了,我讨厌别人算计我,你觉得自己很聪明?” 面对一声声寒声质问,姚红这次并无任何辩解,忽地从石凳上站起身,又回身看了眼长生院众多弟子,欲言又止。 “你们都下去……”江长安挥手道。姚红的实力不过是区区万象境,根本还不足以威胁到他。 “是。” 众多弟子纷纷退去。 姚红先是躬身鞠了一礼,道:“并非婢女不肯说,实乃这只绿玉盒事关重大,家主担心此时提早传扬出去,对姚家造成许多不必要的传言,特地下令,在江先生看到绿玉盒之前不得透露其中所藏之物。” 江长安冷笑道:“求我去找东西,却又不说里面藏得是什么,我真想问一问你们的家主是怎么想的?” 姚红苦笑摇头:“江先生倘若知道这盒子中放着什么,便就明白家主为何会这样做了。婢女不瞒江先生,那绿玉盒中所存放的,是姚家先祖的尸身。” “绿玉盒子?尸身?”江长安恍然大意识到了什么,大吃一惊道—— “你他妈管埋人的玉棺椁叫盒子!” 难怪姚漫天神秘兮兮,绝不肯告知,对一个从未谋面的开天师透露姚家先祖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引来多少的风波?没有人知晓,这个后果与风险不是姚家能够承担的。 而更令他震惊的则是这座古墓竟是姚家先祖祖墓。 江长安问道:“敢问是姚家哪位先祖?” 姚红一脸肃穆崇敬,虚空抱手行了一尊大礼:“先祖,姚白鱼。” “姚白鱼!姚圣姚白鱼!”江长安呼地一声站起身来,姚家最负盛名也是最早的一位创立姚家的先祖,素有圣人之名! 姚白鱼的发家倒与书圣章云芝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章云芝开拓以文笔墨法入修行,而姚白鱼截然相反,是由武修入学道。 此人性情不同常人,在他这里世间根本无有黑白对错,只有心中自持的一把衡量标准的尺度。 也正因如此,数万年来姚家一直秉承了亦正亦邪、非人非妖的中间立场,隐世但不避世,与人族各盟交好,也同上古圣地各族友好往来,正因这一点,姚红才能在临仙峰上横冲直撞。 而他在诸多书文学子心中的地位,丝毫不弱于造化始尊在诸多修行人士中的高度,恨不得飞沫成钉,即便是说的一个字都被捧做圣经。 昔年,姚白鱼一词黄纸《仙人诏》孤篇压神州,字字珠玑,凡人不能直视,使妖族人族互不侵犯,相安无事上百年,可谓功德无量。 直到仙逝之后,被冠以“姚圣”美名。 此乃圣人之墓! 而自己要做的,是偷一个圣人的尸身! “不去!”江长安道。 姚红毫不惊讶:“江先生就不先听一听这报酬是什么?” “不听,不去。” 姑且自己能够度过南海之眼如愿以偿走进墓冢,可那毕竟是圣坟!其中怎样的凶险?开天术能否应付?而姚家无论给出什么样的好处,前提都要先把这条命保住,拼命去偷一个死人,这个买卖即便是一个三岁孩子也知道太不划算。 江长安不为所动,转身朝房间走去,摆明了送客的姿态。 姚红急了:“江先生就算不顾及这报酬,就一点不在乎青鸟圣姬的安危?” 嗤! 江长安身影转瞬急回,眨眼掐住她的咽喉举起,冷冷道:“不想死的话,最好把话说清楚!” 姚红脚尖胡乱无助蹬踹,勉强支撑着身体,双手胡乱捶打着他的手臂,面色憋得通红,艰难说道: “江先生生性多情,这一点总会引来许多麻烦。江先生既然与青鸟圣姬关系素来暧昧,就应当知道半月前九位圣姬一同前去南海,这正是受了姚家所托。南海之眼,洪流如迷宫死穴,江先生觉得她能撑到几时?” “好一个姚家!” 江长安心中窝起一道火气,姚家从开始请九位圣姬前去寻墓葬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九人能找到什么,这只是障眼法,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在他的身上。 而姚家一同请出九位圣姬,并非只有狐想容一人,这样他就不会起疑。 一旦他动身前往南海,实力强横的姚家强者则会缠在身后,利用开天师开路,在南海之眼来去自如。 到那时,他就成了一个开山探路的过河卒,被绑在刀山火海上随时可以丢弃的一枚棋子! 用别家的饵,钓别家的鱼,自己还不得不咬这道鱼钩,好一个古老世家! 江长安这才明白,自己被算计了,终日打雁不曾想今日还是被雁啄了眼睛! 眼前这个女人能够自信满满地闯进长生院,便就是拿足了十分的把握。 姚红漠然道:“婢女刚才就说了,走上白首峰就没有想过活着下去,两个选择摆在了江先生面前,就是一场赌局,你有选择输赢的机会……” 江长安冷然:“玩火要小心,你就这么有自信攥住了这道筹码?” “有自信的不是婢女,是姚家。” “好,我们就看一看,究竟谁输,谁赢!” 第九百二十章 你是我救的白蛇 夜凉如水,明月挂在树梢,漫天星彩点点闪烁。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江长安悠闲地躺在白首峰长生院树上,安君堂同样坐在他身旁,两只白靴与素锦白袍垂荡在空中。 江长安的头正枕在她的大腿上,舒服悠闲的姿态羡煞仙人,双眼睁开就能轻松仰看到那对傲人双峰与弧勾中透出的羊脂润玉般的下颌。 她的一头黑发没有扎束,贴着两颊,沿着胸口淌进他的怀里,细腻柔软,清香醉人。 正是初春,耳边鸟兽虫鸣,他轻轻捻起一束荷花清香的青丝放在鼻前,笑容恬淡。 “几时走?”安君堂问道,两只素手一只放在他胸口,另一只则轻抚在他额头,从额头划过鬓角,循环往复,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睡去。 “天亮。” “姚家是少数从上古时期存活至今的世家,你吃了这么一个暗亏,怎会又甘愿她下山?”安君堂知道他心底藏着一团火,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传话照做的小姑娘,冤有头债有主,杀她有何用?” 他的表情平静极了,安君堂从没有见过还能有人在受了屈辱后还能如此从容,她手心动作温柔,施以安慰。 “你想好了完美的对策?” “没有,不过总会有的。” 一切太完美的计划总会出披露,江长安从不喜欢在除了死人之外的事情上做计划,因为计划是死的,人总是活的,料敌于先,谋局于后,这是他不变的准则。 “我那个无良老爹教我,一个稳赢不输的赌徒,能够一直赢下去的诀窍,就是更早地知道对方手中的筹码与牌面。” 南海之眼,姚家祖墓,姚圣玉棺,九位圣姬。他已经看到了对方所有局面与能出的所有筹码,已完成了料敌于先这一步。下一步布局拆招,无疑就要轻松了太多。 安君堂好奇道:“听起来他是个很厉害的赌徒?” “曾经是,最起码他是这样吹的。”江长安笑道:“可从遇见我母亲之后,他就没再赢过,哪怕一局。” “为何?”她更加疑惑。 既是有出奇制胜的方法,一个技艺高超的赌徒怎么会因为一个人转了霉运? 他嘴角洋溢笑容:“因为他在从前一直想输,所以一直赢,可在遇见我娘亲之后,他开始想赢了,所以再没赢过。” 安君堂不明白,但也不问,她总会有一天会明白,这是多年来悟出的道理。 突然,江长安窃窃私笑得捂着嘴小声道:“仙子姐姐,我有一个秘密从上山时一直都瞒着你。” “是什么?” 江长安招了招手示意她靠了近些。 “再近些。”他又勾了勾手指。 安君堂完全低下了身躯,丰满挺立的胸口直接压在了他的胸膛,面对他时毫无戒备,像白玉雕琢的耳朵靠在他嘴边,几缕散乱的青丝搔弄着他的脸颊,像蒲公英铺在脸上,又软又痒。 江长安神情微动,鲤鱼打挺似的猛然挺起头颅,嘴唇轻轻点在她的脸上,紧贴在她嘴角,粉白嫩红,温软无比,馨香满怀。 浅尝辄止,一触即分,江长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又乖巧地躺好,两眼温柔似水。 又像是个无赖似的狠狠贪婪地看了两眼,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浅浅闭上眼睛,趁着安君堂愣神的时候笑道: “仙子姐姐,你一定是我救的那条白蛇,今遇西子,日暖风和……” 安君堂两眼一眨不眨,脸色麻木,五官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呼吸忽得加重,机械似地抬起身躯,神情极为错愕。 直到端坐直了身子,两只黑亮的瞳珠左右看了看,似轻瞥,似偷瞄。 …… 天色大亮之时,江长安已在临仙峰诸弟子护持之下飞出了上古圣地。 不出江长安所料,就在他身后百丈外总能觉察到若有似无的几缕气息跟随,正是姚家派来的强者,跟在身后等待着走进南海之眼。他们的呼吸寻常的洞墟境初期强者根本感应不到,在菩提眼瞧看下无所遁形。 墨沧笑道:“九个人,六位紫府境后期强者,另外三位更应是已经突破了紫府境,已然踏入了化境篇最后一境神游境!小子,姚家当真的看得起你。” “不是看得起我,是害怕这海里的圣坟出了差错。” 墨沧道:“小子,你是怎么想的?就任由他们这么跟着?” “跟着!当然要他们跟着,而且要跟的紧紧的,一个也不能少。” “你……”墨沧眼中神光突然亮出几道神采,她对这道笑容的含义再熟悉不过了,每当江长安这样笑的时候,就会有人倒霉。 “小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方法?” “方法很多,不急。我对他们没有利用价值是在找到圣坟姚白鱼的尸棺之后,而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我一步还没找到圣坟,他们就要像照顾老祖宗一样保护着我,有一群的高价保镖,不好吗?” 墨沧忍不住地笑出声,不错,最起码在进入南海之眼,他不会遇到任何的危险。 可很快,她又不禁担忧道:“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人要救,不去圣坟,偌大南海之眼洪流险境,你要去哪里找?而且本尊从昨天一直疑惑到现在……” “疑惑什么?” 墨沧道:“除了在姚红面前会暴怒失态之外,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狐想容的安危,像是……像是你知道她的下落!” 墨沧一句话说罢,自己都被下了一跳,怔怔看着他的脸上生出诡异的笑意。 墨沧更加惊愕:“你在姚红面前的愤怒是装的?你早就知道狐想容受困?!本尊想起来了,就在前天晚上你就说起过要出山的事,本尊只是以为你开的玩笑,原来即便没有姚家人来你也做好了前往南海之眼的准备!只是正巧碰上了姚家这块待宰肥肉!” “有油水不捞是傻子。” 更何况这油水可是圣坟!姚白鱼的墓葬,其中定然不缺至宝! 他指尖啪得一声弹起火苗,缭绕紫火中可见一道茫然倩影四顾张望,好在暂时安全无虞,不是狐想容还是谁? 出于习惯,在狐想容离开与他分别时他留下了一道追迹灵识,这也成了他翻盘的凭据! “我说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筹码,拿什么来和我赌?” 第九百二十一章 锦里幽城 南海海水深处混乱不堪,海域表面也远没有天上晴日那么平静。 江长安行了整整一天一夜,在第二天清晨时分,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了南海的地域上空。 御虹踏虚立在半空俯视,无边无际的海水一眼望不到尽头,其海域辽阔让人心惊。 由于南海海眼现世、洪流倒卷的原因,这片海域水平面的高度陡增,初春的气候,阳光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甚至水面上流露着丝丝寒意,寒风呼啸。 水面上,偶尔可见有黑色的神秘浮丘飘在水流表面,上面落有九只全身漆黑,形似乌鸦的生物,咕咕叫声刺耳,这乌鸦身体竟非羽毛,而是类似鲨皮材质,不能飞,却能再水中自在徜徉。 墨沧惊声道:“是幽泉墨鱼,刚出生时体型虽小,但每日生长一寸,成年的幽泉墨鱼足有百丈阔,你看到的那座浮丘,便是一头成年幽泉墨鱼,上面几只小的应是它的孩子,小子,还是绕远些好,新生的幽泉墨鱼足以轻松撕裂猛犸冰象。” 她转而又不禁疑惑:“奇怪,幽泉墨鱼本应是生活在地底深处,怎么会出现在了海面上?” “想必也是南海之眼的原因,地底洪流混乱不堪,才造就这种局面。” 江长安也曾了解过这块海域,昔年,在第一次两族大战前后的黑暗动乱年代,这里尚不是一处海域,而是无数山川,群峰林立的一片沃土。 传说有宽广四百万里的大平原,平原上七大世族,各据一方,有大都城,名‘锦里幽城’,东西九百里,南北四百六十里,土地平广,人民众多,街道整齐。 而云空中坐有浮宫圣殿,名龙门,有龙王名叫水光,夜雨香泽,昼则晴和,普照世间,功德无量。 龙门龙王如神明降世,庇护锦里幽城,深受世人爱戴,而两者更能和平相处,人不必行跪拜大礼,更不必被迫地进献宝物,二者互相平等对待。 锦鲤城中居住着数以万种的百姓,他们安居乐业,在世人都为修行疯狂的时候,城中的普通人享受着桃源般的安宁。 当然,城中也不乏修行者,即为七大世族,他们合力稳固着城中安宁,守护着这里,自然靡伏,极其自由。 在这里人与妖两族共处,白日有山精野怪为凡人指路,行车马之劳力。 深夜有罗刹出现街道上,为人类服务,除去秽恶,打扫清洁,又以香水遍洒于地,非常香净。 二者互利互惠,天时地利,人民和顺,鬼神拥护,逍遥自在,平等安乐。 可这种和平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知何时,也不知为何,天上龙门突发巨变,竟朝锦里幽城发动战戈兵罚,降罪于黎民,七大世族奋起反抗。 接着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这里本是一片圣地净土,战火中彻底覆灭,化作焦土。 百万里之内峰峦尽毁、百川绝流,万千异兽,更无生机。 人族妖族各个势力分别派出绝世强者,只为争夺这片土地,战火持续了数月,其规模仅次于两次两族战争。 传说日月为之变色,血染碧空,寒鸦似阴云笼罩啄食腐肉,强者陨落的末世紫霞一颗也没有消散,天穹都几乎被打穿,千里山峰夷为平地,山木燃起熊熊烈火,鬼哭神嚎。 百万里仙境化作一片炼狱,寸草不生,眼看就要沦为一处蛮荒无人问津之地。 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 此人立于决堤,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拂手拨东海之水引入此地,浇灭了烈火,滋润了焦土,重新赐予了万物生机。 听墨沧讲述这南海的来龙去脉,江长安突然打断道: “东海之水竟能重新焕发死物生机?” 墨沧笑道:“小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准确来说此人是引渡了一条东海分流出的宽阔江河,这条宽阔江河可不平凡,被称为世上机缘最大的江河。” “机缘最大?为何会这样说?” 墨沧道:“因为这条河水中融合了玄黄仙源乳,机缘还不算大?” 江长安猛然明白过来:“玄黄仙源乳!昔年,造化始尊在开天师助力下打开仙坟,将得来的玄黄仙源乳撒入江河,用以万道共享,倒入的就是这条江河?!” “然也。”墨沧笑道。 他紧接着问道:“那又是谁拨来的万顷江河?” “这个人你也知道,正是那姚家的人。” “姚家?姚圣姚白鱼!”江长安惊道。 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模样,墨沧心中一股舒畅,笑道: “不错,没想到?如今的姚家正是昔日七大世族之首,所以如今坐拥南海边际百里土地也不奇怪。” 她继续讲述:“姚白鱼引来东海江河,融入了玄黄仙源乳的江河很快附于了大地生机,只是有一点本尊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墨沧揉着太阳穴:“明明东海江河已经将锦里幽城恢复成本来的面貌,可是姚圣并未罢休,一掌打穿地下三千丈,打出一道千里阔大的泉眼,源源不断的水流从地底流出,不出三月,汇聚百万里江河,不过半年,就成了现在的南海,而那处泉眼,也就是如今重新动荡的南海之眼!” “一掌打出南海之眼!”江长安感觉很吃惊,尽管知晓圣人的力量强悍,但也没有想到竟然强悍到这种非人地步,这可以说已经接近于仙的高度。 “那一战天昏地暗,但也因是十万年前的事情了,所谈及此事的只有各种亘古传说,史料记载即便是你江家的摘星楼中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只言片语。那段时间是等不来黎明的慢慢长夜,天上龙门与地上七族最为可怕的动乱,就连许多周边的世家圣地也难逃幸免,被卷进了这场战火中。” 墨沧多愁善感地摇头:“若非是七大世族中突然出现姚家圣人姚白鱼,勉强扳回了局面,这场战争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江长安道:“龙门输了,之后呢?” “之后姚圣并未赶尽杀绝,将龙门的后人及英灵葬身在南海之中,经过无数个年头,就发展到了现在的南海地下的局面,龙门后人自强不息,在海底身体发生了转变,半人半鱼,称之为‘鲛人’!” “南海鲛族!”江长安沉声道。 第九百二十二章 天地合煞 江长安皱眉道:“可是这样一来还有一件事解释不通,即便是姚圣心存善念,对龙门后人网开一面将他们放入了南海,姚圣为什么会让后人将自己葬入南海之眼?” “本尊也想不通,南海鲛族对姚白鱼早该恨不得扒皮抽筋削骨才对,要是知道的他的坟墓就在南海之眼葬着,还不挖出来鞭尸?” 江长安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解释,南海之眼洪流混乱,局势形同迷宫死穴,基本有进无出,姚圣故意命人将尸身葬在南海之眼,正是看中了其中地势凶恶这一点,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这样一来,即便是鲛族知道了他的尸身坐落南海之眼,可有这一处上千里宽广的泉眼做屏障,谁愿意在生死一线上去一点点的寻找? 江长安又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竟然能让神明起了私心,狠下杀手与七家世族为敌,令其不惜毁掉长久庇护的锦里幽城也要获得?如果最后大战结束之后也没有寻找到此物,那这件令神明都垂涎欲滴的宝物是不是也跟着焦土埋入了南海海底?” 他一边说着,难免抱着一股侥幸的心理,这次南海寻访倘若也能寻见这神宝,便是最为兴奋的事。 在那个更为久远的年代,锦鲤幽城中一定藏有更古老与辉煌的传承,足让龙门神明都失去了理智。 江长安绕着这片无垠海域飞行,像是毫无目的,而在他右手指尖上正有一道紫火,闪闪烁烁,忽明忽暗,随着他不断地行走,手中火焰的颜色越来越深。 海面上渐渐也可见许多结伴而行的修行人士,显然,南海之眼中撞开的姚圣圣坟流出的气息还是引来了不少人,这个消息还会继续扩散,病毒一样蔓延。 江长安长吁了一口气:“走得方向不错,狐姐姐的方向就在前路不远处,好在不是南海之眼,不然可真就麻烦了。” 正说着,墨沧苦笑道:“小子,你现在的局势也不怎么好看。” 就在江长安还想继续行进,身后刷刷刷九道人影已将他团团围住。 九个人,都是身着灰袍兜帽,年龄都超过了花甲,身材又高又瘦,九个形同干尸的老者。 为首的老者实力也最强劲,年龄看上去却是九人中相对年轻的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头发半白,神游境。 踏入这个境界的修行人士已经能够借助天地灵力缓缓修复容貌,从而达到青春永驻的目的。但也只有少有的人会去这样做,因为修行到神游境,心境也早已是经受了无数次的锻炼,对容貌皮囊的认知早就超脱了常人,很少人会去在乎。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个例外,他看上去英俊非凡,气质超然,鬓角与衣袍整理的一丝不苟,难见褶皱。自身气势阴郁,眼神中无不充斥着一股决然狠厉,冷冰冰的,仿佛世间万物都难入他的法眼。 自傲、自负、自恋,一个以自己为绝对中心,恨不得太阳月亮都要围着自己转的唯我个人主义者。 这是江长安第一眼的评价,这也让他一下便记住了对方的名字——姚独吾。 “江先生,这好像不是前往南海之眼的道途?”姚独吾冷冷问道,任何人撒谎都休想瞒过他那毒蛇一般的眼睛。 江先生直视着他,同样寒声道:“姚毒物,你是开天师?” “老夫……不是。” “那你懂得堪天观地之术了?” “老夫……不懂。” “那就老老实实跟着,贸然冲进去只有死路一条,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几个好,直接钻进去的确快,如果你们几个自认为能在万道洪流下还活的好好的,大可一试,我不拦着。” “你……”姚独吾眼角狠狠抽搐。 被狠狠呛了一顿,姚独吾心中自是愤愤不平也不得不忍,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其后。 又在海面上转了大半个时辰,忽然,江长安停住了脚步。 “小子,又怎么了?” 江长安摸着下巴,认真琢磨,道: “这个地方越看越不同寻常,恐怕隐藏着什么。” “是什么?” “现在不好说,水面距离海底太深,难以观察清楚,但我大胆推测,很有可能是一条龙脉!” “龙脉!说来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里曾经是锦鲤幽城,百万里山河锦绣,风水局势俱佳,地底难免蕴生龙脉!” 凡是龙脉蕴生之处,必定存有重宝!这是每一个修行者都清楚的简单道理。 墨沧还没震惊完毕,江长安看着掌心凝结而出的海底地图,沉声道: “墓驻龙脉,龙首刺陵,明火见幽,有墓葬!” 墨沧大吃一惊:“什么人将墓葬钉在龙脉的地方?这是……这是想要靠着龙脉格局聚拢灵力!这是古老的修仙法!一些大能强者在面临破关的时候急缺灵力,必须用天地自然大阵来汲取。” 不是每个人都是东方句芒,都能够只手擒妖魂以修行,依靠龙脉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墨沧惊异道:“可龙脉极其难寻,万里无一,若这地底若真的有人,那就是姚白鱼造出南海之前发生的事。” “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活人。”江长安笃定道。 纵然是姚白鱼一介圣人大概也活不到如今,自古无人可不死,风光横行数十载,最终也难逃尘归尘土归土的宿命。 即便是造化始尊与东方首帝,也未得长生永存,谁能活十万年不死? 江长安眉宇蹙就一个川字,道:“倘若是活人在这里固然能吸收天地精气得到无限的好处,可是如果死人埋葬在这里,那就是……天地合煞的死阵。” “怎么解释?”墨沧问道。 “地底龙脉本是无上灵杰之所,形成一只方盒,将方圆千万里灵力都聚拢到这只方盒子里,原本即便是死尸也能保持尸身不腐,可现今山川被海河淹没,这就像给盒子蒙上了一层千丈高的盖子,天地合围,活气入盒而不得出,渐渐转为厉煞……” 江长安深深吸了口气,郑重道—— “这是修行飞尸之法!” 第九百二十三章 龙脉神宝 “飞尸……邪法!”墨沧紧张的心神又慢慢变得舒缓,毕竟在真正亲眼看到之前,这一切还都只是仅仅的猜测而已。 “既是有绝佳的龙脉隐藏在此,能挖到内部吗?”墨沧有些迫不急待。 龙脉下隐藏有何至宝还不确定,埋藏在龙脉最深处,千万年来无人打扰,幸得江长安开天书才参演出这道宝地,一旦有宝物,一定是十万年前遗留至今! 十万年,什么概念?即便是一堆破铜烂铁遗留十万年也能打造成至宝,因为那个时代的灵力根本不是今日可比的。 毫不夸张地说,那个时候,即便是个屁,也会有人趴上去闻。 江长安摇了摇头,道:“估计很难,即便能定住龙脉,也要弄出很大的动静,这是在南海,先不说被这南海之眼吸引过来的诸多强者,光是鲛族就有无数的耳目遍布此地,到最后只会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江长安手托金盘,四处环绕,方圆百万里,海水无垠。 他一边行走,一边以观地术仔细凝望,越发觉得此地极其不凡,定然藏纳绝品的宝物! 可是又寻乐两个时辰,他的脸色也越发蹊跷,“这至宝的地方居然和九大圣姬所处之处相近?” “她们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冲过去。” 西方,海天一线,炽烈的红霞江州整个海面都染成了赤红血色,平日本是一副如画的美景此刻看来竟有些阴森恐怖,寒风瑟瑟,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天边开始积攒了阴云。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好天气。 江长安以开天术观探前路,转身一头扎入深海。 海底暗礁无数,这些都是曾经的山峦群峰,经过暗流洗礼,昔日树木丛林转变为了各种各样的海藻水植。 这里不似想象的暗无光日,虽然阳光无法穿透百丈深的水底,但是随处可烛火似的植物,散发着强烈的光芒,远远望去好似明玉金轮。 也有头顶似顶着一盏灯笼的海鱼悠闲从上身旁穿过,光亮照明了方圆十多丈。 这样一来,整个海下被这中奇异的生物照明成了一处世外仙境,与天地隔绝,虽不及沧溟峡谷中火红幽蓝颜色分明的植被那样艳丽,却独有水流般千姿百态的绚丽,五彩缤纷,让人沉迷。 而就在百丈外,江长安忽见一处道宫玉殿的建筑,里面数十头身穿鱼皮道袍的人修行道术,这些人有英俊或美丽的面庞,却没有双腿,取而代之是一条色彩斑斓,磷光闪烁的鱼尾,双臂伤势长着鱼鳍,五指也是连在一起似蛙掌,脖子处两边各有三道鱼鳃,一呼一吸,暗合法理。 江长安道:“是鲛族。” “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墨沧道:“姚白鱼果真是具有大慈悲,不禁放了龙门后代一道生路,还传授了《仙人诏》,给予道术庇护,才能让他们繁衍至今,也才有了这样的鱼人生机。” “传授《仙人诏》?孤篇压神州的《仙人诏》?为何?”江长安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小子,本尊说了多少遍,许多东西并不是史料书籍里面记下的死知识,也就是因为仙人诏,南海鲛人才有了智慧,才有了远超于人的灵智。” “奇怪,姚圣竟不将仙人诏传于姚家后人,反而传给了龙门南海后代,自己的敌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江长安更疑惑了。 绕过这处道宫,继续深入百丈,进入海底区域,穿行于冰冷水流之中。 手心凝出的金图颜色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江长安不得不收了回去,他默诵神术堪破虚妄,霎时间竟捕捉到了一丝神力。 “地下有一股极其强横的神气,龙脉中必定藏着重宝,极道神兵一般的至宝!” “至宝!” 墨沧不耐地揉搓了几下双手,远远眺望,海底一座座古老山峰连在一起,像是一条大龙的龙骨,气势磅礴。 姚家几人同样远远跟随,互相张望了一眼,不明白他此为何意? 江长安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行进,忽然,只见前方泥沙弥漫,景象混乱不堪。 “有人!”墨沧惊呼道,竟然有人能够比他们还要提前一步发现此地神宝。 江长安放缓了呼吸凑近。 正在推测的山峦横壁前,一位青袍老者闭目沉思,挥手之间,眼前石壁峰峦顺势炸开百十道,显出一道道深坑,水流波动翻卷起一股股泥沙。 老者也想到再这样下去会引来鲛族,便不再下手,细细思索着最佳的办法。 随后,他口中念诵咒决,整只布满了皱纹形同枯木的手掌直接插入了山体之中。 江长安暗暗咋舌,其他人只看得老者一动不动,但是在他菩提眼之下,这只手掌竟在地底伸展数百丈,恨不得要将这座龙脉掏个底儿掉才肯罢休。 突然,江长安手上金图闪烁,充斥着一股强烈的不安。 “不好,这宝物要逃!” 江长安暗道不妙,眼看至宝就此消失,不能再袖手旁观,一闪来到断壁前,顾不得老者愕然的目光,双手捏金光,摆动三百道法印,口中叱喝: “定!” 说罢,右手蜷缩成拳再伸出食指与小拇指两根手指点在地面,叮铃一声悦耳声传荡散去。 可那神宝奋力挣扎,江长安额前汗珠如雨,这股力量太强悍了,非他个人能敌。 千钧一发之际,青袍老者低喝一声,青袍呼地卷起一阵青色气流,直通地下,又漫卷十里飞光,十里之内,皆在其控制之中。 “小子,如何?”墨沧急忙道,眼看煮熟的鸭子怎么能这么飞了? “暂时稳定下来,不过这点开天术想必同样也会惊来不少强者,要速战速决!” 江长安打量了一眼青袍老者,老者六十岁左右,山羊胡,双眼无尘无浊,好似清风明月,虚怀若谷,奇异的是他的身后长着一对七彩斑斓的翅膀,被青袍遮拢,但在菩提眼下,毫无保留。 青袍老者同样也打量了他一番,脸上没有笑意,没有敌意,只有半点惊奇: “小友是开天师?” 江长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笑道: “晚辈江长安,前辈好手段,若非前辈相助,这神宝可就真的溜走了。” “手段再高明,若非小友的一指点乾坤,此物也无法安定。不过引出了动静,你我也拖沓不得。” 江长安对老者不禁多了几分善意,他说‘你我’便摆明了找到宝物之后平分之意。 青袍老者袍袖一荡,霎时间,面前重重山石被断碎三百丈,之后突然停在一方青石面前,朝江长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只能破开一个大致,真正的慢工细活,必须交给开天师来做。 第九百二十四章 灵源炁流 江长安没有迟疑,两人瞬息间来到青石面前。 他指尖轻轻一抖,生出一只三寸长短的金色刀刃,口中念诵—— “人间易老,大道难行,指尖三寸,祖师通冥;捕风捉影,波澜不兴,神宝且住,不怕不惊!” 锵的一声将金刀剖向了青石璧。 嘡啷—— 石屑纷飞,江长安小心翼翼,每一次只切来深厚不到半寸的一片,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嗤的一声轻响,整个巨石发出炫目光彩,海底中央一片璀璨,让人心旌摇曳,一道道狂暴汹涌的灵力正从石心中喷薄而出,仿佛有什么怪异神圣的力量在像人招手。 叮铃铃—— 竟有仙乐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扑鼻而来的浓郁香气,让人沉沦,石心溢出了点点紫色的灵液,漂浮在水中,散发的香气就连姚家九人都吸引来到了跟前。 “碧痕龙皇筋!绝品神药!” 眼前嵌在石头中的药草呈通体碧青色,形态与爬山虎颇有些想象,四脚攀附石岩,药尖朝天,呈现出龙头的模样,通透似青玉,瑰丽非凡。 “这是碧痕龙皇筋!是绝佳的愈伤灵药,续骨炼筋,千年难求,更何况此物甚是奇怪,不禁有海底水灵之气,竟也不乏日月神辉滋养,根本……不像是海底生出的灵物,蕴生的药力却比药书所载的碧痕龙皇筋药力雄厚千倍……” 青袍老者惊喜不绝,沉默寡言的性格也一时滔滔不绝。 江长安对此物沾染了日月神辉一点也不奇怪,这东西存在了十万年,早在南海诞生之前就扎根在龙脉之中,自会有日月的力量,后因缘际会,又经海中特有的灵识滋养,天下只此一株。 身后姚家九人各个吞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此物芬芳,但看了看青袍老者,都是难以捉摸其真正的实力,纷纷放弃了强取豪夺的心思。 青袍老者眼中喜爱无以复加,恨不得就将其捧在手心中,却不得不顾及身旁这位年轻人,可灵药自此一株,一旦分作两端便成了废料,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在犹豫之时,江长安已先一步跳上前去,金色刀刃细细刨去缠在龙足上的石屑,装进玉盒。 青袍老者眼神一黯,便也不觉可惜,这一切本应是开天师该得的。 岂料江长安转过身双手将玉盒捧到了老者面前。 青袍老者错愕道:“小友你这是……” 江长安笑道:“若无前辈帮助,不等在下挖到此处恐怕就迎来了无数强者争抢,这株灵药应当属于前辈。” 青袍老者神色难免悸动,转而斩钉截铁地摇头说道: “开天师生来开天夺物,老夫只是帮忙而已。老夫实力虽比小友高了一些,但是知道的道理却无不相同,小友有小友的想法,老夫也有老夫的规矩,属于老夫的半厘也不得少,不是老夫的老夫一分都不会多要!” 江长安对老者的看法又变了,起初他心中想着,自身的筋骨强度早已非是常人可及,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在神府镜中恢复如常,这种高效治愈筋骨皮肉的药物对他而言一点用处也没有。 另外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十万年碧痕龙皇筋虽然珍贵,但还远没有达到神宝的地步,只能说明一点——青石中另有他物! 基于种种原因,不如干脆卖个顺水人情,不然等到这老者恼羞成怒硬生生抢夺,结果又是另一番局面。 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这个老者好似根本就不假外物,心中一方天地不偏不斜,自有一柄良心秤。 有原则又有追求的人世间已少有,更可况眼前老者不倚强凌弱,不禁让江长安刮目相看。 江长安笑道:“这样可好?前辈,这株药草你先收下,倘若这石头中还有其他东西,就归晚辈。” 青袍老者脸上露出一点神采,道: “如此,老夫却之不恭。” 老者接去了玉盒,江长安转而又继续切开青石。 越来越多的修行者都被这股馨香气味吸引过来,有几人甚至就要冲上前抢夺,却被青袍老者一个狠厉的眼神生生吓得退去,只得远远观望着开天师手中一举一动。 嗤! 再又一次挥刀之后,青石内壁竟逐渐显现出了玉石的光泽,周围人躁动不已,玉石中还有神物! 玉茧剖开,突然先前谁也没有在意的那股紫色液体越来越浓稠,散在海水之中,射出九彩炫光! 汹涌无匹的灵力顿时将所有人都包围住,这不是盛古神州该有的灵力! 江长安与所有人的表情一样,目瞪口呆! 他的震撼远远比眼前的人还要强烈,这股泄露出的灵力竟然比神府中的上古灵力还要浓稠纯净!像是灵力的本源,修行者的归处! 耀光散去,所有人看清此物,不过鸡卵大,捧在江长安手心,紫色光芒忽明忽暗,摸上去像是一团柔软的面团,浑圆天成,光是有肌肤之亲便让人瞬间灵元注满了灵力,消耗无尽。 “是了,就是这东西!开天术所感受的灵力就是此物!”江长安心中激动地都要发狂大吼,尽管他根本不知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墨沧与青袍老者不约而同地惊声道: “灵源炁流!” 这四字顿时在人群中炸开锅,刹那间,江长安一阵寒芒在背,无数人的杀意直指在他身上。 人群中一些年迈的老家伙纷纷惊恐低语: “灵源炁流,不是只在上古初期才显露的灵宝吗?早在两族强者并行之时,无数强者四处寻找此物用以突破修行,传言此物早在当时便被挖空殆尽,这……这怎么还有?” “神宝!此乃神宝!真是大气运啊!” 墨沧惊叫道:“发了发了!小子,你可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狗屎运气!这可是无数修行者都梦寐以求之物,早在两族第一次两族之战之前此物就已经绝迹,若是有这东西,首尊妖帝东方句芒那家伙哪里用得着废那么大的心力去捕神婴刑荒?只要能保住这东西,本尊保证你能轻松突破至洞墟境后期!” 只此鸡卵大的小小一块,便能直接提升两阶!咕嘟,江长安喉咙止不住地颤动。 灵源炁流,无数修行者向往的神宝! 第九百二十五章 错入南海之眼 全场无不引起了剧烈的轰动,所有人的目光心神全然被这新出现的紫色灵卵夺去,人性最根本的贪婪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的眼睛逐渐变成了血红,心脏染成了墨色,成了最根本食人血、啃人肉的原始人。 “真的是灵源炁流,小子,识相的赶紧将此物交出来,尚且能够饶你一命!” “不错,否则的话我先天道宗第一个难饶你!” “我鼎王观同样不会放纵你就此离开!” …… 各色各样的宝物神光在四周夺目璀璨,包围得密不透风。 江长安脸色幽冷,姚家九人也是没有底,这些人实力最差也在洞墟境上下,实力较为上乘的更是不显山不露水,根本难辨深浅,更何况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俨然包围成水泄不通的铁桶,就连一只虾米也休想游出去。 便当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位白眉老者,唏嘘笑道: “小友,这重宝无论如何也带不走,倒不如交于老夫,小友放心,这重宝既是在鲛族境地被发现,理应交给鲛族,老夫代为交管。” 一提及鲛族,众人脸色顿时变了三分,不得不细细斟酌,但也纷纷暗声啐骂了一句老者的虚伪,转交鲛族?谁信?只怕是转到了自己的袖袍中。 江长安沉目无言,眼神四下张望寻着出路,白眉老者的威压让他如临深渊,有种缠缚窒息感,可以说从他手下逃脱几乎没有半点希望!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将这到手的重宝拱手让人? 白眉老者冷笑道:“小友既然不肯赠与,那就只好由老夫亲自来拿了!” 喝! 老者低喝一声,两道白眉陡然生出千道银丝,每一道都形同刀枪剑戟,那两只眼珠更化生出两只手掌,伸展出十数丈擎于头顶化作手掌结动印法,杀机铺天盖地镇压而来! “娘的,横竖不过一死,拼了!” 他尚有一息存留在神府镜之中,大不了就转瞬回到临仙峰。 可就在这时,立在一旁的青袍老者陡然冷哼,袖袍轻展,青色的衣袍后竟荡出千万种光彩,点点星光立于身后! 红、黄、蓝、绿、金…… 每一点都不相同,却无不闪烁地人张不开双目。 神光熠熠,忽听痛呼惨叫,等所有人再看去,不可一世的白眉老者捂着双眼蜷缩在地。 “啊!我的眼睛!你……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白眉老者那两道引以为傲的白眉与那两道血珠正抓在青袍老者手中: “你们有你们的想法,老夫有老夫的规矩,早先老夫已与这位小友约定,石中第二件宝物归于他,你们谁抢,就坏了规矩,老夫也没脸受这碧痕龙皇筋。可是这碧痕龙皇筋老夫非要不可,所以,谁也不能坏规矩!” 白眉被几个弟子搀扶起身,意识到了什么,怒喝脸庞惊恐非常,急忙退却数十步道: “夺宝神光,你……你是……” 嗤! 又是一道光彩照耀,这次落在青袍老者手中的不是眉毛也不是眼珠,而是白眉的头颅,死不明物,惊恐万状,让人不寒而栗。 便趁众人出神之际,江长安喝道:“快走!” 他指尖金光猛然点在青石背后,显出一道甬道。 青袍老者自知再纠缠非但没有好处可得,也会落个难以脱身的地步,紧随其后。 二者转身步入山洞,开天术划来的道途在一瞬间便重新恢复原貌,众人惊异不定。 “怎么突然消失了?!” “人呢?快找出来!万不可将这神宝放溜了!” 甬道中,四周点点星石照亮微弱的光亮,石壁上雕刻着繁琐的花纹,古老的象形文字以及珍贵非凡的摆设,这里就像是一处宫殿的神秘通道,一处古老悠久的遗迹。 “这里是哪儿?方才龙脉地势下方?”墨沧问道。 江长安也不清楚这里是何处,但可以确定是在龙脉更深更幽深处,他完全根据手中开天书金图显示的九位圣姬方位行动,也不知道具体所在。 只见这处道途早已毁败不堪,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像是一座宫殿的外城遗迹,石壁上青石剥落,墙面斑驳,看上去格外悠久。 出了甬道,眼前之景让所有人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眼前像是掉落在一片无尽的深渊,水光中不见半点生气,更无半点微光,暗流涌动,潮水冰冷,一道道腐败发霉酸臭的气味传来。 轰然间,一道洪流串流而过,如同一条水下蛟龙奔涌而出,直朝众人迎面袭来! “小心!” 几人连同闪避,这道蛟龙狠狠直撞在方才行来的甬道,随后的古老墙壁也在这道强横的力量摧残下毁于尘泥,落尽无边的深渊海底。 可那深渊中的海水却是诡异的暗红色,像是鲜血染成的。 四面八方全然看不清身在何处,最后一条反回的路也彻底湮灭。 脚下的无尽的黑暗与血色交织,数百丈外的峰峦,若隐若现的海藻,皆如薄烟般变得迷蒙不清,朦朦胧胧。 “这是哪里?海水怎么变成了红色?连老夫的灵力也受到了影响!”姚独吾心中抑制不住心中惧怕,冲上前问道。 江长安沉着眸子,声音越发不妙道: “洪流倒卷,南海之眼。” 南海之眼! 这里就是整个南海目前形同炼狱之处!几人的心都快跳出了喉咙。 姚独吾身体在簌簌发抖,几乎站立不稳,内心充满了惊惧。 南海之眼的名号这几日早就传遍了南海边际,成为了众人心中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恐惧。谁也不知深渊之下藏着什么,会有什么样的恐怖事。 “不!不可能!老夫不相信,我不能呆在这里!”姚独吾身子战栗不止,先前傲慢与无上威势荡然无存,“江先生,老夫求求你,您身为开天师,盛古神州绝无仅有的开天师,一定又方法走出去对不对?老夫不想死在这里……” 人活的越长久,也就越知道怕死。这句话运用在姚家九人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忽然—— 吼! 脚下,传来低吼,像是有什么恐怖东西在觉醒,伴随着的还有锁链碰撞的窸窣声。 丁零当啷…… 幽深海域,金属碰撞,带给人最原始的恐惧,海水中的血色更加浓郁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 七神抬棺 “快跑……” 江长安第一个冲了出去,青袍老者紧随其后,亡命似的朝上方逃去。 “地底的是什么?怎么才能逃离这里,江先生你有办法吗,我们……能找到出路吗?”姚独吾声音发颤,近乎绝望,脸色苍白如纸。 坠入南海之眼面对迷宫一样的洪流已是天大的不幸,如今脚下却有未知的恐怖存在,让人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地底的锁链碰撞声愈发强烈,但他们没有回头,全都竭尽所能向前冲。 可诡异的一幕接着发生了,所有人明明是朝上方跑去不假,但是每一次都是不知不觉地转变了道路,没过半个时辰又绕回了原地,诡异的深渊血色,像是一只庞然无比的血瞳,盯着所有的人,直视他们的灵魂。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陡转不出?”青袍老者问道。 江长安面色不容乐观:“是洪流改道,我们现在所走的趋势根本不受我们自己的控制了,而是被这洪流摆弄,若找不到解法,怕是永远也走不出这道怪圈了。” 刚一说罢,脚下金属碰撞声渐渐停歇,可几人还没来及缓上一口气,就见几道诡异的身影从水底浮现出来! “是……是什么!这是水底的怪物!”几位姚家弟子吓得哆嗦不止。 江长安却微微一笑,闪身朝着数道人影飞去,准确得瞄准其中一人,稳稳地抱了个满怀! “青鸟!” 其他八人俱是一惊,江长安施展出了冰羽曜隼的速度,从来到几人身旁也不过眨眼一刹,就连狐想容也稍稍一怔,被人抱住身子,这人的两只手掌居然还极不规矩地抚摸着她柔软多肉的后背,下意识地大怒反击,却被那只手抢先一步抬起落下—— “啪!” 一声脆响,在静谧的海底中清清楚楚。 狐想容身子顿时紧张绷得挺直,臀上这不轻不重一掌又热又麻,带来的触感说不出的奇怪。 她恍了恍神才算看清了眼前人,一时间欣喜若狂,媚意融进了骨子,说出的话能让人的骨头都酥掉半截: “小弟弟……” 其余八人见到无碍,也相继收起手中将要打出的各种法宝,在南海之眼中,任是临仙峰地位尊崇的九大圣姬也觉棘手,心神早就像绷紧的琴弦,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挑拨。 “小弟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狐想容问道,呵呵娇笑:“你可别说是为了姐姐才闯进的这南海之眼,姐姐可不信。” 她口中说着不信,妩媚的眼神中竟罕有地出现了一丝少女般的希冀。 “狐姐姐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你了。” “咯咯,姐姐就是不信……这一定是做梦,一定是个美梦……”她笑声不止,脸颊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双手环住他的后腰,眼中感动与温暖并存,“小弟弟,你怎么现在才来,可让姐姐等的好苦,但这里危险重重,姐姐又怕极了你会来……” 南海之眼地势险恶,她怎么会没有一点忧虑害怕?也正因如此,她怎么会预料到这个男人会突然像是庇护神灵一样出现在面前,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短暂温存过后,江长安相继与其余几位圣姬打了招呼,在临仙峰多日,多多少少都有过谋面,也有几人已经非常熟悉。 姚独吾逃命的念头一刻也没有消退,提醒道:“江先生,火烧眉毛还谈何儿女情长?还是快看看眼下该要如何办?” 江长安面对深渊,道:“想要找到出路,看来只有冒一次险。” “什么险?” 江长安解释:“南海之眼洪流就像一座天然大阵,乃是整个南海水流来源之处,一座走不出的迷宫,但总有道途能够出去,就如阵法,只要找到阵眼,就能走出去。同样,南海之眼也有出路,仅有一条的出路。” “说的简单,该如何找?”姚独吾渐渐没了耐心。 “向下走,寻海底异兽!”江长安道。 什么! 这个法子一出口便让几人难以相信,这岂不是自投罗网的做法? 但是见江长安与狐想容携手并进先行出发,几人也知跟着开天师的简单道理,哪怕姚独吾几人再如何恐惧,也只有服软跟从。在这海流迷城中落了单,基本就是被订上了一个死字。 向下行走,这胡乱更改的水流方向竟然没有再变过,平稳的有些古怪。 飞了半个时辰,眼前的水流完全变成了血红,腐臭气味越发浓厚,压抑的气氛让人心惊胆寒。 叮啷啷的铁索撞击声响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每一个人的承受能力。 忽然,青袍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异样: “到了!” 刹那间,前方涌出了耀眼光华,撕裂了浓稠黑暗的水光,形如漫天星辰散射而出的光芒,照亮着这一片区域。 几人落到了石面上,沉到了最深的海底。 就在这时,众人的呼吸都跟着慢了半拍,心脏骤停一刹! 在几人面前,距离只有十几丈,看到了了七道人影—— 他们的身影却显得非常朦胧,有些飘渺,看上去像是虚幻的神明,个个皆是如谪仙临尘,貌若潘安,目如朗星,气质不俗,威武不凡。 其中一人,通体绽放炽烈的光辉,殉烂夺目,矗立在地面,上半身赤裸如金漆,又仿若一尊神只。 第二人,身躯修长,青袍着身,长发飘舞,好像是儒雅的显贵。 继续朝剩下五人看去,神态各异,但无不是具有空明之感,莹光闪耀,根本就不是普通修行者,并且实力恐怖如渊。 七个人都是男人,中年男人。 这样七尊高大的身影立在海底,给人一种古老圣人的错觉,脚步一起缓缓行动,有阵阵惊悚的感觉。 滴零当啷的刺耳声还像就在耳边炸响,几人望去,只见这七人脖子上、手腕、脚腕上都各拴了一条拳头粗细的玄铁锁链,将七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每一动,就是一阵刺耳的声响。 这样非凡的七人,越像神明越让人发毛,他们竟被下了负罪的锁链,是为何?! 犹如串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七人环成一个圈,肩膀上各扛着一根大腿粗细的圆木,交织的圆木成了一个简单的祭台,上面平稳搁置着的,竟是一座玉棺! 白玉棺椁! 几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心脏疯狂跳动。 七人前后一起迈动脚步先前缓缓走去,突然,也回头看来。 他们的目光,显然发现了几位不速之客! 第九百二十七章 自寻死路 尽管距离实在遥远,但是七人的模样却像是一板一眼雕刻而出的清晰,那种恍如神明般的光环笼罩头顶,如有万丈,渊渟岳峙。 “抬棺匠!”江长安心中也打鼓。 狐想容问道:“什么?” “这七人的灵魂被锁在此处,永生永世徘徊南海之眼,不得超生。” “这怎么可能!七个圣主大能一般的人物竟被人困在此处做了抬棺匠,不得超生!” 几人震撼不已,就连青袍老者的目光也受到震动,他来往于南海以及其他凶险各地几十年,有的地方甚至是九荒地界,一直有惊无险,此刻却觉得凶多吉少了。 七人缓缓转过头来,七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映射到几人身上,七人的身形虚幻,眼瞳中禁不是死魂那般一片虚无,而是具有神光生气,像是真人一样! 他们眼中充满了悔恨痛苦,如同地狱受苦的怨魂,饱受折磨。 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在每个人的心底油然而生,不敢直视! “逃……”姚家中实力稍弱的一人带着哭腔,腿肚子转筋,南海之眼混乱不堪的地势应让人的心魂受到了极大的压力,眼下七位抬棺者的出现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人濒临崩溃。 “他们……他们想要干什么?”狐想容忐忑不止,但因为江长安的原因,如今的心境却是要比之前还要镇定许多。 青袍老者皱眉:“这七人气息与这南海之眼共存,有南海之眼之处便已存在。” “那岂不是活了十万年!十万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魂灵也足以一指头将我们全部都碾压致死!” 再看那玉棺之上干净无杂,似冰块削成,也如玉石雕琢,一尘不染,稍微一靠近,就会让人感觉到冰冷刺骨的寒意,石棺仿佛是一座冰窖,几乎可以将人冻住。 却见冰棺表面雕画着一道道奇异的字符,像是神秘晦涩的经文,由一条条奇形怪状的线条或线圈组合而成。 这种图案给 人的感觉极其神妙,让人忍不住迷醉,很想捧到手中,仔细聆听,有一种近乎妖性的力量。它通体闪烁这晶莹的光芒,五色纷呈,异常美丽与绚烂,像是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这是仙书经文!”青袍老者惊喝道。 “仙……”无论是九位圣姬还是姚家诸多强者都被这句话镇住。 “仙文裹玉棺,这是修仙的度法!”青袍老者连连语出惊人,“昔年,曾有这等传言,有仙文自天外坠落凡尘,以仙文刻写在玉棺上,人死之后能够修成仙道,但也只是传说罢了,更何况眼下玉棺上刻画的也不是什么仙书,是人造出的符字。真是可惜,它若是一部仙书,那后果,将难以想象……” 姚独吾问道:“可是这古字却也蕴含奇异妙理,非同凡响!” “那也无用,十万年前有无上的灵力滋润,才能摹刻下部分道之印记,便就算不是仙书,威力也比得上十之七八。” 青袍老者抱憾摇头,道:“可这个世间到底有没有仙都不得而知,更别提现今盛古神州灵力稀薄得可怜,上哪儿去找十万年前那样的灵力?到头来也只是一幅好看些的图文罢了,与修行无关。” 若是十万年前被人翻出这道符字,被充盈阴云的上古初期灵力滋润,即便比不上真正的仙书,那也将会是一卷无上的道书,住修行有莫大的裨益。 而今,盛古神州,不过也是只用于修饰玉棺的作用,若无极其雄厚的灵力,这就是一堆无用的东西。 “太可惜了,不然这真的是一部古经,很有可能是震世的古老经文!” “为什么会这样?生不逢时!真是生不逢时!” 没有人不遗憾,不然的话,这将是一部天道仙书,是一场莫大的机缘。 却听青袍老者忽然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 青袍老者话止于此,姚独吾接道:“除非有人手中握持着比上古灵力还要纯净的宝物,比如……灵源炁流!” 姚家几位老者目光霎时焦灼地集中在江长安脸上,奈何刚一动念头,就被面前几道圣姬的杀意驱散了这种欲望。 七个神明似的抬棺者并没有妄动,只是停住了动作,一动不动。 几人同样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也不知不觉间浅淡了许多,不知何时,几人发觉七道目光全部都停顿在了江长安的身上。 唯有江长安眸光深邃,看的很出神,可以清晰看到,两幅刻图在他的眸子深处在演化,烙印进了他的脑海中。 “棺椁中放着的是谁的尸骸?又是谁将这座尸棺放在南海之眼?而且困住了七位古老大能强者在此地为其抬棺守灵?”江长安自语。 “刷……” 江长安指尖荡出金光,在虚空中划刻演化,他的动作很慢,但却很认真。 他以开天书试图引入这道道图案,触发其中奥妙。最终将玉棺上图案一笔一划演化了出来,托在掌心,晶莹而温润,九彩光华闪烁,只是一幅玄奥的道图,却包容了一切。 可无论如何,经文都没有半点反应。 “没有反应?”墨沧问道。 江长安心中暗衬:“并非没有反应,只是这套经文像是不完整,只是残缺的一半,另一半却不在这里。” 就在这时,七位大能灵魂也发现了这位偷盗者,铁索嘎拉拉作响,牵一发动全身,七人共同驶来,只是碍于肩膀上祭台玉棺所在,他们的速度极慢。 嗤! 七人共同一脚猜入泥沙,顿时激荡起无数水流沙暴,凝合出一道天然结界,困住所有的退路,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逼近。 “完了完了,这次终究逃不过一死!江先生,快想办法啊!” 眼看江长安拓印了棺上符经,却沉眸盘坐在地一声不吭,像是做好了等死的打算,姚独吾紧张的神经再支撑不住,怒喝一声: “老夫与你拼了,几个行动迟缓被锁链困住的大能强者又能如何!” 。 第九百二十八章 圣坟 灰袍疾驰而去,身前隆起一团黑烟,祭出一柄长剑,长剑立身黑烟之中化成黑龙,环绕身侧,在姚独吾操纵之下直取玉棺! 七人的眸子抬也不抬,始终放在江长安的身上。 海底水流忽然变得湍急! 赫然间,姚独吾的身影定格在距离海底三丈高的位置,只待御剑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可身体各部无论如何也难动弹半分。 只有面部的恐惧不断蔓延,眼白即将把瞳珠吞没,上下牙关碰撞出玉珠撒地的连串声响,尿了裤子。 好在这股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汹涌的水流直接将他的身躯上下翻转,拧成了一道麻花儿,骨头噼啪碎成了末儿,鲜血就像毛巾拧出的水,一瞬间爆发出来,又一瞬间完全耗尽,只留下一滩软绵绵的肉酱。 姚家有几个心境稍显浅薄的修行者喉咙蠕动,差点就被眼前的恶心场景催得呕吐。 眼看七人越行越近,几人心如火焚。 三丈、两丈、一丈! 距离不过一丈,江长安猛地跃起,金光在大拇指化出一道血口,辗转瞬间挥出数百道咒决法印!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一时三刻,万路顺平,开道!” 擦拭鲜血的两掌轰隆震动按在地底,扎入泥沙! 陡然间,他周围半丈之内平地卷起水龙卷,漩涡直通天地两端,像是将无尽深的南海钻开了一道口子,就连地底泥沙也跟着卷起无底深渊,不知通往何处。 江长安立时喝道:“快走!” “来不及了!”狐想容苦笑道,却不怕,毅然护在了他面前。 七尊比寻常人足以高过两头的魁梧巨人已经来到面前,杀意将周围水色染得透红似泣血一般,让人忍不住颤抖。 命悬一线! 江长安第一时间将狐想容扯到身后,心中一横,凭借曌字诀与散字诀能够抵挡一时,届时抱住狐媚子运用冰羽曜隼先天速痕的无上神速顷刻百里,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至于其他人的性命,他管不了。 可就在此时,深海 中钻出成千上万道红色血鱼,牙如钢针,体型小而尖细,足有上万道之多,像是射来上万道赤电! “吼……” 七人喉咙里发出道道压抑的低吼,像干涸的通风口,沙哑而沧桑,眼中竟闪现出决然惧色,两股战战,没来及任何闪躲,万道红点就将七人吞没,万箭穿心之痛钻入肺腑,七声嘶吼形同闷雷直戳耳膜。 青袍老者错愕:“这是怎么回事?” “是禁法惩处!将他们七人困在此处的强者不禁设下困缚之术,还固定时间设立血鱼穿身,让他们每日承受蚕食肺腑之痛!”江长安道。 几人闻言,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蚕食肺腑!十万年如一日,这该是多大的仇恨?” 再不废话,一行人连忙钻进开出的道路,逃了出去。 将近行有三十里,众人才从这条通道钻了出来,好不容易逃出升天,九死一生,每个人都捏了把汗。 可再看眼前,水流湍急仍旧有血色,这无疑是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青袍老者长叹一口气:“看来我们还依旧身处在南海之眼。” 姚家一位年长的长老慌乱道:“怎么会这样?江先生,可有什么通行解脱法?” 江长安摇头,南海之眼的复杂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即便是开天术也无力在一招就破解开这道迷宫。 好在相较方才,金图上所显现的位置来看,眼前所处之地不再是中心地域,也摆脱了那七道神魔似的抬棺匠。 继续一路前行,洪流急转一次,江长安的金图便更换一次,就不信走不出这南海之眼! 又行进了两个时辰,眼前竟出现了同样来到此处的修行者。不止一个,多是成群,更甚者上百名修行者同行齐头并进,他们不约而同地驶向一个地方。 狐想容问道:“他们这是去哪儿?” “跟上去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江长安笑了笑,看到不少人气,几乎是与看到了出路没有两样,几人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在翻过一座暗礁之后,望着眼前浮现 的一切,几人瞠目结舌,彻底呆住。 眼前,海底,伫立着一座古老宫殿,之所以一眼就看出古老二字,实因这座古殿太破旧了,全身缠满了各种各样青绿色的苔藓海藻,尘泥落了厚厚一层。 即便如此,仍旧能见其雄伟不俗,整体由青金石堆叠而成,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两侧高耸盘卧金桂树,隔着高高殿墙就能看见雕梁画栋,数不尽的危楼高阁,紫柱金梁。 殿前两道十丈高的石像,雕刻着神鱼鲛人状的兵士手握三叉戟,抬戟欲挥,惟妙惟肖,威风凛凛。 门前有长长的玉阶,上合星数,共计九十九阶,上嵌珠宝万千,汇成七彩神虹延伸向殿中,直通殿门。 大门已被诸多强者打开,可见院内立有上百座金身鲛人,神态各异,他们各执刀剑斧钺,威严肃穆,巧夺天工。此外,也生出了适应海水的古木怪藤,四下里虹光异彩浮动。 未等江长安参看仔细,身后姚家几位长者便急的老脸通红,愤怒不已,颤抖地指着说道: “此乃……此乃我姚家先祖之墓!” “姚家先祖?”九位圣姬没有回过神。 “南海之眼,洪流撞开先祖古墓,异宝溜出……”江长安已觉察异常,想起当日姚红所说种种,惊呼道:“姚圣之墓!” 姚圣姚白鱼的圣坟! 几人被这个消息敲得恍惚,回过神时,姚家几位老者早已先行一步朝前飞去。 江长安微微苦笑,他不禁感叹命运的奇妙,在见到狐想容的一刹,他心中早就打定主意赶快离开,不管什么圣坟的所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眼下圣坟这么就出现在了面前。 登门入殿,古殿中的场景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地多,数十股不同的势力,上百名不知何处而来的散修,鱼龙混杂,针尖对麦芒,谁也不妄动一步。 兴许是因为洪流撞破圣坟的原因,冲刷走了不少宝物,正殿中的摆设极为冷清,就算是还剩什么宝物,也早入了这些先行着的囊中,能吸引目光的—— ——只剩下了一座孤零零的棺椁。 。 第九百二十九章 开棺 这座棺椁远比寻常棺椁巨大,比起在南海之眼中心血域中所见到的玉棺要大出三倍,材料是用普通的青石相裹,就如姚红所言,形同青玉盒子。放置在金玉地砖上,和金碧辉煌的大殿建设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莫名的违和。 青色的苔藓透过石棺的缝隙生长出来,把整座棺体包裹得密不透风,一片绿油油的光泽,一派荒凉。 若是没有人说,江长安绝对不会相信这会是一位圣人的坟墓。 大殿中局势紧张,诸多强者来此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仙人诏》。 一词仙人诏,孤篇压神州。 这是足以比肩仙书的文章,当年只露惊鸿一面便使天下万书黯然失色,何等威势与地位? 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尚存这一丝侥幸,希望能走一次狗屎运,仙人诏这等大气运降落在自己的头顶,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仙人诏》一定存在姚圣棺椁之中。 殿中有人也有妖族,两族实力各相参半,分庭抗礼,其中势力最为强横、也是占据了大半地方局势的,正是南海鲛族。 上百名身着道服或甲胄的鲛人列在殿中,人身鱼尾,手握枪戟刀刃,凛凛威势,锐不可当。 为首者,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英气非凡,冰蓝色的眼眸冷漠无情,高挺的鼻梁,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银白色的长枪,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无处不透露一股天生贵气。 年纪轻轻,便是达到了道果境的境界,天资堪得上乘。 再看诸多鲛人中,更是强者如云,洞墟境不计其数,紫府境也足有三十人之多,最让人心悸的乃是其中三位年纪稍长、鱼须垂地的老者,根本难以捉摸究竟的实力,若有似无的气势泛出,每个人都犹如寒芒在背。 姚家长老冲上前去,急斥道:“此墓乃是我姚家先祖姚白鱼祖墓,还请列位给姚家一个薄面,以免伤了和气。” “姚家……” 一听这二字,众人 眼神闪了闪,不禁掂量了几番。 有人冷笑道:“姚家又如何!此处可不是南海边境,而是南海之眼,你们姚家的手生的再长,也总不能问也不问一句这里的主人?” “不错,现今南海鲛族皇子渊季夜渊皇子在此,哪里会有你姚家放肆的余地?” 一时间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骂声纷乱不绝。 却听那手持银枪的年轻男子冷眸一一瞧过众人,冰冷道:“杂鱼就是杂鱼,既是见到抢夺棺椁无望,便要妄图挑起姚家与鲛族的矛盾,从而坐收渔翁之利,这样愚蠢的方法也亏得你们能够想的出来!” 一句话顿时让诸多还在狂笑的散修戛然而止,心思被看得通透,面色羞愤交加变得通红,但无奈鲛族想要抹杀在场任何一个人,那人也只有洗干净脖子等死的份儿,谁也不敢顶撞半个字。 姚家长老上前拱手见礼:“渊皇子既然明事理,也少去老夫许多麻烦,还请鲛族莫要插手此事,让姚家将先祖遗棺运回姚家。” 渊季夜擦拭着枪锋:“运回姚家?阁下会错意了?这具棺椁我一定要带回龙鱼圣宫。” “龙鱼圣宫乃是鲛族府邸,位于南海之眼边际,与此地距离上百里的距离。”狐想容细声向身旁的江长安解释。 姚家长老面色温怒,又觉棘手:“渊皇子这是刻意与姚家为敌?世人皆知,我姚家姚白鱼被尊为人间圣人,是我姚家先祖,渊皇子却堂而皇之地想要抢夺,未免有些太过霸道了!” 渊季夜冷笑:“霸道?姚家真是太不要脸,居然还能亲口说出现今的姚家乃是姚家先祖的后人,就凭你们也配?!” 姚家长老顿时撂了脸色:“渊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且问你,姚圣的墓不在你姚家,如何会在南海之中?” “这……” 渊季夜道:“还有,这古殿外雕刻的守门将乃是我鲛族陷阵勇将为姚圣守门,院中三百六十座鲛族甲胄金人护院,一砖一瓦一墙一柱皆是我鲛族所建立,你姚家 有何脸面来要回姚圣古墓?为的不就是这棺椁中极有可能存在的《仙人诏》?姚家欺师灭祖,还恬不知耻前来索要圣人身躯,真是厚颜无耻!” “这……这……”姚家剩下八名长老脸色一块儿青一块儿白,哑口无言。 墨沧只觉得好奇不已:“还真是怪了啊,小子,这鲛族即便是受过姚圣的恩情,可是他们落得屈身南海的境地也是拜姚白鱼所赐,为何还特意为他修缮了坟墓宫殿?而且从这个渊皇子口中无时无刻都在对姚白鱼透露着一种心底发出的尊敬,这真是奇了怪了……” 江长安也觉得惊奇不已,没有半点头绪。 姚家长老怒道:“看来鲛族是不肯相让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弥散开来,就在这时,忽听江长安慵懒的声音淡淡说出一句破天荒、足让场上气氛又拔高一层的话: “诸位,我看还是先开棺……” 开棺! 在喧哗嘈杂的地方公然开棺,这是对逝者最为大逆不道的做法。 江长安偏偏当着姚家与鲛族这两方姚白鱼的维护者的面说出来,也不怕横尸当场?九位圣姬的神色顿时紧张,青袍老者气息稳重,青袍已然跃跃欲动。 所有目光全然集中在他的身上,都不懂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姚家长老怒道:“江先生,老夫敬你为开天师,你不要欺人太甚!在这里开棺,未免是对先祖不敬!” 江长安笑道:“哦?那姚长老的意思是说运回姚家之后悄悄的开棺就可以了?” “老夫……老夫未曾这样说!” 开天师的名号顿时惊起一阵波澜,一群修行者悄悄转告着不久前这位开天师发现了灵源炁流一事,场面更加火爆。 众人再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像极了饿狼与毒蛇,从鲛族手中抢夺来仙人诏的希望渺茫,但是从你一个洞墟境初期强者的手中抢来神宝还不是易如反掌! 江长安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他们新的希望。 。 第九百三十章 仙人的诅咒 相较其余人,渊季夜冷静许多: “姚圣棺椁在此地安好,如今古殿破坏,鲛族就再换一个新的便是,开天师开棺的言论,是有何高见?” 江长安道:“之所以说开棺,是因为这棺椁中空无一物。” “放肆!江长安,仅凭你三言两句的口舌置辩就能让他人相信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姚家长老心中暗道不妙,若是棺椁中真的没有尸体还好说,若是有,那起了纷乱,仅凭姚家这八人想要抢走姚圣传承,无异异想天开,结果难料。 渊季夜寒声道:“开天师何出此言?” “很简单,棺椁材质是最廉价的青石,并且没有任何的灵力保护,符图阵法庇佑,就算是里面有一具人的尸身,经过了整整十万年,也早已腐化地一干二净。” 江长安绕着棺椁边走边说,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他方才惊奇的发现,菩提眼竟然能够看透这座圣人棺椁的表像,结果也让他倍感意外——棺内,空空如也。 江长安言之凿凿,说的又句句实情,以往发现哪位至尊强者大能的古墓,首先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机,仿佛有一个庞大的生命体才离去没有多久,似乎还有它的体温与气息,让他们不由自主战栗。 可是眼前圣人墓棺实在太温和了一些,毫无杀气可言。 但就在这时,只听—— “砰!” 古棺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殿中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退了三步,有的甚至退出殿外。 一股绝世森然杀机溢出,像是有什么恐怖生物觉醒了一样。只见石棺上的苔藓剧烈抖动了起来,一股股冰冷的寒意侵身刺骨,像是上万根利刺戳在人心脏中,一点一点延展,给人最缓慢最折磨的压制痛楚。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墓是空的吗?怎么……怎么里面有东西!” “老子早就说了,不能信这小子的话,什么狗屁开天师,就是一个骗子,无非就是想要扯谎打开棺椁,趁机窃去仙人诏罢了。” …… 江长安也有些难以置信,无论是菩提眼或是开天书的勘察 演算,都摆明了棺中空空如也,现在却有了动静! “砰!” 古棺中又震了一下,棺盖直接撞开了一条缝隙,其中黑压压的一片,瞧不见放着什么,绝世杀机溢出,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后跟,全身每一块肌肤都变得冰凉。 每个人的神经都抓地死死的,大气不敢出一丝。 “这个棺椁太古怪了!里面究竟有什么?” 咯吱吱轻声响动,像是有什么生物正在活动关节,簌簌声响刺激着每个人的耳根,无数强者冷汗涔涔。 只见从棺椁中爬出胜败上千万只黑色的海尸蟹,每一只仅有半截拇指大小,黑背红斑,一股腐臭气味冲天。数不尽的海尸蟹堆积如山,淤泥一样喷涌而出,密密麻麻,场面令人作呕。 紧接着—— “轰!” 一道世间罕见的阴森煞气冲出,形似火烧云一般,滚滚而上,整个大殿都被这股鲜血一样鲜红的云雾笼罩。 “本尊……本尊居然都动不了了!” 墨沧惊喝道,这等威势强悍的程度令人匪夷所思,在这种森然杀机下一连说话都不能了,彻底被束缚,身体虚幻的烟雾四处挣扎,好在下一刻江长安便将其收入体内,才避免了分崩离析的惨烈下场。 “圣人棺椁中怎么会有这么多专门蚕食尸体的海尸蟹?那……圣人的尸身又怎么样了?” “轰!” 突然,棺材盖上一震,发出冲霄的光芒,震荡开洪流,一片金灿灿的光芒爆射,隐约间,可见一枚枚符经似的金字浮现而出!竟是与先前在南海之眼中心玉棺上刻画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神威无匹,力可镇天! 这半幅字符横在大殿上空中,非常的清晰,每一字散发着炽烈的金色光芒,如同虫字活过来一般缓缓游动,和活物没有分别,神圣得让人发自真心的敬畏,想要臣服在其脚下。 “是另一半符字!”墨沧所在江长安身躯中,只露出一对眼眸,惊喜道。 大殿中诸多强者早一步退出殿外,没来及逃出去的直接被这股气势压 跪在地,江长安一声低喝,双脚形同扎根在地面,稳如泰山岿然不动,他大袖一挥,一阵金色光华放出,竟上千道字眼真意先一步遮蔽入头顶。 “古书道纹,一定是姚圣留下的道纹,此乃不世珍宝!” “机会就在眼前,诸位道友,能不能参悟,就靠各自的机缘了!” 反应过来的诸多强者又折返回到大殿中,效仿江长安盘坐在地,全身经脉灵力紧随着半空字符纹路演化。 墨沧连声发笑:“这些人只道是至宝,却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几斤几两重,这出现的诸多字符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算是半个时辰也难以参悟透彻几个字来,更何况是缺失了上半幅,也没有上古灵力,即便是得到了几个符字也是无用!费力不讨好!” 江长安翻出篆刻好的前半部分,接连续写,他的速度奇快,不足半个时辰便已将这尸棺上方立着的下半部金纹感悟完毕,篆刻成一张开天术才能查探的卷轴,收入灵元。 而其余众多修行者则是一个接一个得发现了这经文的弊处,长叹起身,口中慨叹生不逢时。 又没过多时,棺中黑烟散去,符文消逝,众人一拥而入,再放眼看去—— 棺中果然空无一物,别说尸身,即便是一丝一缕都不存在,俨然一座空棺。 “怎么会这样?圣祖尸身何在?仙人诏何在!”姚家长老神色惶恐,一脸死灰。 江长安对这个结果没有半点惊奇,倒是渊季夜的反应让他稍有疑惑。 这位鲛族皇子的脸上平淡至极,默然如水,像是早就知道了这种结果,丝毫不觉得意外,沉声道:“果真是诅咒……” “什么诅咒?”江长安急忙问道。 青袍老者看了他一眼: “江先生贵为开天师,将开墓请陵视为常事,那又可知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的陵墓是不存在的,比如首尊妖帝东方句芒,万道之首造化始尊,以及人间圣人姚圣姚白鱼。这些人都是不知归处,不知生死,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这就是诅咒。 ——万道不成仙的诅咒。” 。 第九百三十一章 九窍生龙女 “这是仙人的诅咒!” 所有人都被这个说法镇住,世上真的有仙人?! 江长安默默沉思,正如青袍老者所言,首尊妖帝东方句芒,第二尊妖帝封疆,包括造化始尊以及现如今的姚圣,都是不知生死不知归处,莫说尸身,即便是真正的墓陵所在都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谜题。 他抬眸问道青袍老者:“前辈说的诅咒从何而来?” 青袍老者微微讲述: “那是极少数人都很少听闻过的传说,传闻早在太古时期,天外有天,三十三重,上有古天庭,瑶池仙境无数,琼楼玉宇遍及寰宇。 但是就在上古年间,不知从何出现一人,冲凌九霄,剑斩八荒,诸仙阻拦不住,皆为之颤抖。 只此一人一剑,来来回回进入古天庭三十三遍,无上仙境,万劫不复,鬼哭神嚎,天地动容,传闻天上下起血色的雨水,血水沾泥而成焦土,人间也是苦不堪言。” 江长安一时间好像又看到了云顶无涯洞中石壁上的三彩话,沉声道:“只身诛灭古天庭,斩仙老祖!” 青袍老者看向江长安的眼神微微惊愕:“没想到江先生也是见多识广,斩仙老祖的称号乃是我妖族东方首帝所给,源自于‘斩仙试手唯我生,世间再无古天庭’一句,可至今也无人知晓更多细节,只知当年一战,仅有少数幸存下来的仙人竞相奔逃,飞入了人间躲避灾祸,但苟活残存的仙人不忍欺辱,以命魂献祭,降下万世诅咒——众生万道不成仙!” 江长安长吁一口气:“这群仙人即便落入红尘,也要维护自己独一无二的高贵地位,自己从仙位上滚落了下来,也绝不能让世人成仙,让平凡的‘人’驾临在自己的头顶,这就是仙,无欲无求、无功无利的仙。” 说到最后一句,话语中的讥讽如何也按捺不住,再想及那位斩仙老祖只手屠仙的作为,无比畅快。 “不对。”江长安忽然意识到什么,“仙人的诅咒不止是让众人难以驾临自己头顶,而是害怕……” “害怕什么?”狐想容问道。 “害怕历史重演。”江长安震惊道—— “那位斩仙老祖是凡人!成仙斩仙的凡人! ” 正因如此,坠落凡尘的仙人畏惧会有人再成为第二个斩仙老祖,便用诅咒抹去了大道巅峰。 包括青袍老者与渊季夜,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句话吓住,所有听过这个传说的老者无不是一直只认为这位斩仙老祖是仙人,一定是古天庭内部发生了凡人难以想象的混乱,但是现如今却有人第一次提出斩仙老祖是凡人的说法! 震惊之后,无数人不禁对此嗤之以鼻。 青袍老者摇头道:“江先生猜测大胆无可厚非,但是斩仙老祖绝非凡人成仙。” “为何?” 青袍老者回道:“尽管太古时期灵力比现今充盈成百上千倍,但那个时候造化始尊与东方首帝都还未现世,人们对修行的认知尚且停留在古武时期,多是体术,无力御使法器,更别提御虹踏虚的飞天之法,空有深厚的灵力,却无处可用。 试问那样一个时期,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能飞到九霄云外弹指间诛灭诸仙的人?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真正存在这样一个人,传说与史料中也不会只字未提,但是东方首帝走遍神州,也只发现了一句斩仙狂语,别无他物。” 江长安无言以对,但是冥冥之中他总有一种直觉——史料中一定漏掉了这一段历史,极为关键性的传奇经历。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会使一个人疯了似地屠戮天庭? 还有困扰他最大的一个问题——这位斩仙老祖最后又去了何处? 既能斩仙,便是成仙,既已成仙,便得长生不死,那他会不会尚存在现今的盛古神州?!自己有没有听说过他的传闻?甚至……有无谋面?想到这里,后背已生出一道冷汗,细思恐极。 种种问题就像拨不开的迷雾,兜了几圈,他也不得不暂时将这些问题抛之脑后。 姚家长老道:“渊皇子,现今这棺椁中并不见先祖的圣躯,那这座石棺总可以让我等带回去交个差?” 渊季夜态度决绝,冷然道: “这殿中一砖一瓦,一土一木,谁也休想带走。尤其是姚家,你们也配?” “渊季夜!你欺人太甚!”姚家长老羞愤难当,眼看双方战火一点就着。 忽然,棺中竟传出了一声声风铃般的悦耳动听的响声,一束红光从棺椁中央迸发而出,停在半空。 这是一块拳头大的血红色宝石,珠圆玉润,并非实心,而是像古埙那样是属于某种乐器,身上不多不少布着九个手指粗细的孔洞,互相交错,微风从中流过发出呜呜如诉如泣的声响。 五彩斑斓的光亮照耀在四周石壁,绚丽夺目,一阵阵天籁般的仙乐声让众生几欲沉醉。 “这是……九窍!” 人群中几个老者纷纷说道:“不错,正是九窍,许多年前曾经在一座大墓中也出土过一块,九窍乃是千百年前诸多强者用以记录往事的宝物。” “可惜啊,还以为是什么重宝,没想到就是一块能够记载事物的石头。除了好看点儿之外,别无它用。” 而江长安几人却不这么认为,这块九窍宝玉既然能存在圣坟乃至圣人棺椁中,必定记载了极其重要的事,甚至有关仙人诏! 渊季夜与姚家几人的目光灼灼,其余多数修行者也很快意识到这点,杀意在古殿中潮水般弥漫。 “叮啷啷……” 仙乐逐渐消逝,接着,在九窍光彩照耀之下四周石壁上生出一朵朵花朵,香粉散落,香味扑鼻。 娇嫩的花蕊渐渐盛开怒放,仙音再起。 “是仙人诏?” 众人屏气凝神,如坐针毡。 但结果却让他们都失望了,这花朵中并非是圣人传承,而是走出一个美丽的女子,一个水晶版纯粹、足以让万众世人为之倾倒的绝丽女子。 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肤白如新剥鲜菱,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长衣如冰雪一样白净,上面点缀着点点的闪亮宝石似满天星辰。 这是一位龙女,甚至妖族的特征还未完全修行退去,额前尚且保留着两根又短又小巧的龙角,长发向后竖着,瀑布般垂到后臀。 她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众人,却又像在每个人认真对视,哪怕是道心再稳固的修行强者,在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无不怦然心动。 。 第九百三十二章 真相 一颦一笑,牵动心魂,她好似九天之上的玄天仙女,却又偏偏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更多的是一股与生俱来,充斥在每一个细微动作中的灵动,给人的第一印象,最容易想起的就是水晶,这是个如同水晶一般的女子。 她脚尖轻点花苞,万花簇拥成阶梯,只由她虚幻的身影一步步朝着众生走来。 江长安的目光则注意到了她腰间一块巴掌大小的白玉,上面雕刻的图腾纹样竟与渊季夜腰间明玉上有几分相似。 姚家长老惊疑道:“这又是什么妖孽,竟然出现在我姚家先祖的棺椁之中?” 噗! 话音刚落,一道银光已然从他后心贯穿整个身躯,三叉戟的寒锋上钩挂着心肺的肉块碎屑,血液喷涌而出,如同朱砂墨散落在水池中,一圈圈晕开。 出手的乃是站在渊季夜身后的一位鲛族战将,长相怪异,生着两只龙鱼头颅,面目可憎,杀伐果断,一击毙命。 “渊季夜,你什么意思!莫不是真的以为这是在南海,我姚家就怕了你!” 剩余七名姚家老者嘴上虽这样说,可心中莫不发虚,他们一行三位神游境强者,六名紫府境的强者,可是在面临那七尊抬棺匠的时候就夭折一位神游,现今又有一位神游强者丧命于此,底气早就不存几分。 再观眼前这位,手持三叉戟,长着两只鱼头的模样堪比一尊杀神,尽管有突袭制胜的成分,但是举手投足轻而易举便能灭掉一位神游境,这等实力未免让人惊叹心悸。 渊季夜没有给理由,他也从不需要给任何人理由。 这位鲛族皇子忽然垂目不敢多看眼前的女子,极快速地拍去衣上尘泥,俯身跪地。 哗啦啦…… 身后众人还没有弄明白究竟怎么一个情况,鲛族众人全部跟随跪倒,目光不敢直视女子,一个个表情肃穆凝重,带着一股崇敬,像是最虔诚的圣徒,膜拜顶礼。 而接着渊季夜的一番话,又让所有人为之震惊: “南海鲛族龙鱼圣宫,龙门遗族,拜见先祖……” 面前的女子是龙鱼圣宫的先祖! 墨沧惊道:“传说是真的!还真他娘的有龙门,小子,本尊没有骗你,锦里城七大世族,虚空中更有降雨施加恩惠的龙门,当年龙门不知为了什么东西而镇压七族,七大世族联合抗衡,终因姚圣的出现战势平定,龙门遗族退居南海,建立了如今的龙鱼圣宫。这位鲛族皇子称其先祖,看来这个小丫头就是当年龙门后人。” 江长安有些发愣:“锦里幽城,恩泽人世的龙门龙女……” 眼下这只是一缕残念,就像是保存至今的一幅图画,没有思想没有生命,只是一缕残念仅此而已。 但是令所有人都疑惑的是,龙门龙女的残影怎么会出现在姚圣的棺椁中?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但知她一定是姚圣非常重要的人,只要到死生也要守在她的身边。 忽然,花丛中的少女颦颦一笑化作烟尘,眼前石壁上浮现出一幅幅新的画面—— 一座锦绣平静的城池,城中居民安居乐业,人与妖平等相处,城中有七大世家,为首正是现今不可一世的姚家。 在空中,漂浮一座天空城,屹立云巅之上,神光缭绕,就好似修行得道的仙。城中人的相貌似龙鱼,控制四季节气,干旱时布雨,寒冬时放晴,天地二者互利互惠,一片和顺,平等安乐。 可这种和平并没有持续多久。 眼前的画面转眼散成点点金光,再重新汇聚,还是那座锦里幽城,但往日的盛景早已不在,突发巨变! “眼前所浮现的景象应该就是龙门降罪镇压七族的画面了……”江长安话还未落地,眼前一幕却让他如同被扼住了咽喉。 画面中的确战火纷飞,却不是龙门镇压七族,而是七族联和主动朝龙门发动战戈兵罚! 天空城一片血光,孩童哭嚎声、侵犯的七族狂笑声交织在一团,让人心中就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抡了一下,沉重不堪,疼痛难忍。 这里本是一片圣地净土,战火中彻底覆灭,化作焦土。 百万里之内峰峦尽毁、百川绝流,万千异兽,更无生机。 七个氏族,上万名修行者,他们烧杀抢掠,肆意掠夺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一切。 战火狼烟中,仍看见那位水晶一般的女子,神情凄苦,眼角垂下一滴晶莹泪珠,万念俱焚。 江长安愕然苦笑:“巴掌大的遮羞布下,总是丑陋的生殖器。传说不尽真实,原来贪心的不是龙门一族,贪心的是地上的人。”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幕震惊,唏嘘不已,人心的丑陋,人性的腐败被血淋淋地撕扯开来摆在众人面前。 姚家仅剩的那位神游境老者恍若痴呆,被自己家族编造的谎言欺骗了许久,眼前事实让他难以承受:“不可能,这是……这是妖法!一定是妖法!”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道灰袍男子横空掠出。 青袍老者大吃一惊:“这道决然气息是古之圣贤才有的……是姚圣!” “姚圣姚白鱼!这怎么可能?姚圣怎么会与七族为敌?” “快看,那是什么?” 但见灰袍男子手中放出无限光华,像是一道金轮,足足将天色都狠狠压了下去。 古殿中其余人等问道,一个个惊疑不定的表情神情像极了同样疑惑不已的七族修行者。 这是一尊形状外表几分像是葫芦的紫金壶,材质难以辨别,不似金银,更不是木材石器,上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点缀,朴实无华,却直将七族强者的威压生生砸灭! 极度的闪亮过后带来的是无尽的黑暗如渊。 即便是殿中众人站在十万年后的今天,看向虚空中的画面观望,也如一个无底深渊一样,绝对的漆黑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这是唯我独尊的凛然气势。 翻手为天,覆手为地,四海八荒,唯我主宰。 只此一式,便直接荡平六大氏族,只余下姚家一脉以及其余六族之主。 “姚圣心软了……”江长安叹道,圣人一般的灰袍男子眼中满是痛恨,怒七族不争,可纵是能抬手灭去千万众,在面临姚家时,他还是心软了。 画面又转,一袭灰袍在破败的龙门废墟中找寻着什么—— 那个女子。 那个如水晶一般的女子。 第九百三十三章 神兵炼妖壶 他找到了,却是一具冰冷的尸身。可惜纵然是圣人,也无力有使人死而复生的奇能。 渊季夜沉声解释:“昔年,天上天下,龙门与锦里幽城相安无事,平等相处。龙门之主名水光,水光有女,名为水月。水月常入锦里幽城游玩,机缘巧合之下,巧遇尚且只是姚家一个旁系、没人在意的穷书生姚白鱼,少男少女如干柴烈火,久而久之便暗生情愫。” 姚家长老怒声辩驳:“胡言乱语,我姚家先祖乃是嫡系弟子,天资聪颖,更不会取一个妖族中人暗通款曲……” 渊季夜清冷一笑,只将他完全当做一团空气,继续说道: “锦里幽城,妖人平等,人与妖结合之事不在少数,本来没什么。可就在关键时候,七族惦记上了龙门的一件至宝,这人心啊,就是不能惦记,否则想要什么,想方设法都要得到。” 姚家长老火冒三丈,怒吼咆哮:“胡言乱语!简直是狗屁不通!这九窍中也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分明是龙门镇压七族,灭了其中六族!姚圣从没有和那妖女有过瓜葛!” 渊季夜目中杀机乍现:“我很想杀了你,但现在杀了你,便显得是我心虚之下痛下杀手。所以我会杀你,不是现在。” 姚家长老也丝毫不弱下风:“渊皇子既然言之凿凿如此肯定,仅凭借这九窍?十万年的事情谁知真假?能有人作证不成!” 众人嗤笑,这姚家龙东西问的话当真无耻之极,谁能作证?要是真有岂不是活了十万年的时间? “我可以作证!” 偏偏一道不甚和谐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循声望去,正是从不甘于平静的年轻开天师。 姚家长老冷冷道:“江先生此言何意?” 江长安笑而不语,反问道:“阁下可记得在不久前南海之眼中心见到的冰玉棺?” “如何能不记得?七道该死的残魂,夺走了姚独吾师兄的性命……” 江长安笑道:“记得就好,各位都听到了啊,姚长老亲口说的,自己看到了那座冰棺,还有七缕残魂,连同九位圣姬也可以一同作证。” 姚家长老冷哼一声:“记得又如何?这算是什么证据不成?” “当然算!”江长安道:“姚圣弹指间灭去六族,留下了六族之主,便将这六人困缚住心魂,使其永生永世都不能轮回转世,永久游荡在南海之眼,肩抬玉棺,守护棺中的女子。” “六人?可那抬棺的不是七人吗?”姚家有人忍不住问道。 江长安道:“不错,但是加上姚家当时的族主,不就刚刚好凑齐了七人么?七个人,七个包藏祸心制定了夺宝计划的主事人,罪有应得。” “你……你胡说!”姚家几人目眦欲裂。 “我可没有胡说,那玉棺的消息还是姚长老你亲口说出来的,现在还想反悔吗?” “你……你……老夫杀了你!” 轰! 那名双头龙鱼猛将横戟立劈,一声闷声爆裂的轻响,姚家长老下半身连同腰部被敲得粉碎炸裂,呆呆的双目惊恐至极,面无血色。 渊季夜淡淡说道:“我说了,一定会杀你,现在就是时候,多一分都不能等。” 众人皆惊,不禁咋舌鲛族皇子的手段。 渊季夜又看向江长安:“多谢。” “不谢。” 江长安手掌挥了挥驱散了血腥气味,望这姚家其余变得老实的几人,好言劝道: “下次你们要是杀我的话,不用学他非要大叫一声,生怕我不知道?” 有的人这对这烂俗的男女情爱没有半点兴趣,注意力全然集中在虚幻景象中姚圣手心毁天灭地的一束光:“这究竟是什么至宝?” “难道是仙人诏?传闻仙人诏一出,镇压诸天,是真是假?” 众人猜度不定,渊季夜忽而开口,话语中充斥着无奈: “这不是仙人诏,这是你们想要,也是七族想要的——龙门至宝。” “龙门至宝?能让七族不惜破坏和平安乐也要找寻到的龙门至宝?是什么?” 众人迫不及待。 渊季夜冷笑:“世人日思夜想仙人诏,却不知仙人诏仅仅是使用炼妖壶的结契印法,真正镇压七族的不是仙人诏,是炼妖壶!” “极道神兵炼妖壶!” “炼妖壶……”江长安望着葫芦状的紫金壶,阵阵出神,几乎与东钟齐名的古神器之一! 在朝圣山凌霄宫老宫主手中他见识了能力压连屠大君的崆峒印,自己手中握有几片东钟碎片融合而成的太乙神皇钟,眼下的炼妖壶却是货真价实,原原本本一点都没打折扣的极道神兵! 便在此时,突然,青袍老者大喝一声:“有宝贝……” 他一一只手点指虚空,只见在九窍凝结而出的滚滚红烟集结成了一道无尽的深渊,最浓郁不清的深处有一点神光在闪烁。 “这种气息……是炼妖壶!”墨沧惊叫,即便所在江长安体内,她的身躯也忍不住震了震。 炼妖壶就在古殿中,就在众人眼前! 江长安难以相信,但是墨沧的感知从来没有失误,他不得不信。 其余人等更不用多说,同样发现了这股奇异气机,浑身发软,快速倒退。 每个人都觉得像是被剑芒抵住了咽喉,锋芒刺骨,让人浑身都发抖,不由自主后退。 整座大殿剧震,院中一百座金像被震得生生粉碎,震裂了大地,猛烈摇动。 “老夫倒要看一看,这是何物!” 青袍老者大手一探,隔着无尽虚空,就欲将深渊下的光亮摄取了上来,但陡然间紫金壶一道黑光射出,青袍老者痛哼一声,猛地缩回手臂,全身倒退出殿外,噗得一口鲜血喷出,面色萎靡不振。 “是炼妖壶!这是炼妖壶!” 有人看清了这道气机,激动难耐,这个消息直接让所有人的心绪达到了高潮顶点,激动不已。 无数强者哪里顾得犹豫,接连出手,但听惨叫连连不绝,凡是被黑光照耀之处无论是人也好,是妖也罢,但凡实力未到紫府境者皆是当成湮灭成泥尘,翻不起一丝波澜。 第九百三十四章 大孔雀王 紫金炼妖壶所带来的威压,就如同一座座万丈高山并立,巍峨高大,居高临下,独一无二,流动着死亡与上古的气息,让人几乎快要窒息。 “退!” 江长安第一时间抓住狐想容的手臂退出古殿,剩余八位圣姬尽管有跃跃欲试的心思,但又掂量了自己与青袍老者的差距,只好也乖乖地退出殿外。 就连那名一双龙鱼头的鲛族猛将在试了一试后也面色剧变,弹飞出去,血气翻涌,眼前此物名为炼妖壶,抛去本身的威压力量,对妖族本身便有一定先天压制,寂灭的黑色死光擦之即伤,碰之即灭,他与青袍老者能够走下一合已是相当不易。 “妈的,这……炼妖壶竟然在这南海之眼的地底,本尊真是都看走眼了。”墨沧叫骂道。 江长安心乱如麻,自言自语:“炼妖壶在此处,姚白鱼又在何地?难道说十几万年过去了他还活着不成?还在这片无尽的海域……” 他心思一转,灵元中那道结合玉棺与石棺上的符经篆刻好的金符卷轴几欲迸射而出,就要朝深渊跳脱飞去! “经文有了反应?!” 在所有人都恨不得远远逃离这块古来区域的时候,江长安却对狐想容笑了一笑,缓缓朝古殿又行去。 “他要干嘛?他竟要撞上刀刃?这不是找死?” “这人疯了不成?再宝贵的宝物,也比不及这条命金贵?” 那一枚枚感悟深刻的字符流转在他身体表面,贴合在白衣上,就像是金丝绣满了金符,一身护法金衣,说不尽的气派高贵,儒雅风流。 “他……不受影响,这怎么可能?这道可怕的黑光无法影响到他,我们却连近身都不能。”他们无比的羡慕。 渊季夜讶然:“仙人诏是操纵炼妖壶的口诀,是仙人诏!他得了仙人诏。” “无上仙书?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最珍贵的诏书就印刻在最廉价的地方,一棺一半,搁置在的又是最危险的地方,毕竟能够在七位抬棺匠手下感悟经文者,没有几个。 很不巧,江长安就是其中之一。 足足半个时辰,诸多强者在殿外心如火焚,忽见殿中神光黯然消散。 “结果如何?那小子真的收纳了极道神兵不成?” “不行,绝不能让这小子讨了便宜!” 簌簌! 几道人影逼近,却被九位圣姬阻挡住:“诸位,江先生是我临仙峰请来的客人,还请给上古圣地一个薄面。” “上古圣地?哼?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九位圣姬,也无力架得住我等人多势众,诸道友,我等一齐联手,先解决了这九位圣姬,再将其中的炼妖壶瓜分不迟!” “不错不错,哪怕是得不到这炼妖壶,本道爷若能捞到一个圣姬玩一玩也是值得,哈哈哈哈……” 渊季夜没有逼近,更没有逼近的欲望,漠然冷笑:“一群白痴,没有仙人诏,谁能留住炼妖壶?!” 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与手下众将几斤几两,只可惜这个世上有自知之明的人实在太少了。 青袍老者站了出来,同样拦身于殿前:“诸位,既是江先生已然得了至宝,就是天定,再妄图趁虚而入,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嘿,老头儿,刚才可是你第一个出手,还有脸说我等?” 青袍老者擦去嘴角血丝:“方才炼妖壶无主,谁抢到便是谁的,现在有主,便就不能再抢,这是规矩……” 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道士破口笑骂道:“去你妈规矩,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挡爷爷的道路?” 青袍老者眼中凝放神光,青袍呼呼抖动飞舞,踏入半空,身后竟摊开一道道青色翎羽,像打开一面扇子,上千根翎羽,每一根上都有一只血红色的眼睛,上千只眼睛绽放璀璨神光,直将方巾道士照成黑灰。 其余人等赫然收敛了放纵的神色,退避三尺,一些见多识广的诸多老者惊喝: “孔雀开屏,万眼神芒!阁下是短长亭的孔雀王古万瞳?” 听闻到这个名号,众人纷纷直呼冷气,这翎羽可称妖瞳,每三月练成一只,可观眼前多达数千只,活了有五百年之久,是一位货真价实凌驾于神游境之上、踏入三篇十二境最后一篇大道篇的大能强者。 可他们惊讶的真正原因,并非只是因为这位孔雀王是一个大能强者,更多的震惊恐惧,则是源自于“短长亭”三字。 短长亭并非是一座亭子,更不是一座简简单单的城池,而是一块地域,位于蛮丘国,同属九荒之一。 短过三尺井中天,长足百万星和月,天地之大,落座为亭——这就是短长亭。 亭中强者如泥沼,至今也无人知晓它真正的深浅,只知晓创建短长亭的人曾是十万年前一个用刀的圣主,并且也与造化始尊是交好挚友,至今在短长亭的先人峰上还留有整座闪避雕刻而成的神像,正是祭奠这位圣主。 最令世人叹为观止的是,这样一个强者聚集的九荒场所,居然鲜有冲突,其中的奥秘也让人惊异,简简单单“规矩”二字,便是每个人心中的法度,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想到这里,也难怪青袍老者如此看重规矩二字。 诸多强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举步维艰。 便听有人冷笑:“短长亭又如何?今日我等就连临仙峰都惹了,还怕你短长亭?!大孔雀王,倘若平日里我等的确是要惧你三分,但是眼下你被炼妖壶伤了本源气息,这可是不治之症,基本就是丧失了十年修行,我等众人神游境强者不在少数,还对付不了一个丧失了十年道行的大能?诸位道友,我等一齐出手!” 数百强者架起各色绚烂法器,就要出手,就看一道白衣从殿中光影般飞出,身后单只金蓝色的羽翼完全施展,半人半妖,桃花眼眸低垂似半睡半醒,桀骜不驯: “谁想要炼妖壶的?尽管来拿!” 他一手擎举,那尊紫金壶正悬在他手心,方才还暴戾如恶兽炼妖壶变得乖巧可人,散着黑光,就像一轮黑色的太阳,神光万道,逼得人不敢直视! “炼妖壶……真的被这小子拿在了手中!”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第九百三十五章 仙人未算到的变数 “为什么这小子就能拿在手中,其他人就不行?老子偏偏不信这个邪!”方才叫嚣最甚的强者驾驭神虹飞身横冲直撞,一柄长剑直刺向那只高高举着炼妖壶的手腕。 嗤—— 一道道死寂黑光照耀在剑刃,锋利无匹的剑锋顷刻化成一滩铁水,持剑的手臂上的血肉遇光膨胀,整个人像是气囊一样吹成了一个胖子,一戳就破! 可紧接着恐怖血腥的一幕发生在每个人眼皮底下,他的皮肉一块块脱落,五脏六腑与肠子经脉都烂成一块块腐肉,他口中想要发出惨叫,奈何喉咙只剩下一块深寒颈骨,死亡在向他招手。 “还有谁想要的?直取。” 江长安干脆就将炼妖壶擎在头顶,来到青袍老者面前,道:“多谢前辈仗义出手。” “江先生,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不急不急,眼下要紧事,是要先治好前辈的伤势。” 众人嗤之以鼻:“说什么大话,这道黑光所伤的是修为,小子,你能补回一个大能强者的修为?” 青袍老者也是苦笑摇首:“方才老夫出手相阻,并非是帮江先生,单纯只是看不惯趁火打劫的行径,江先生不比挂怀。老夫这伤势乃是不可挽回的重创,无法可解。” 江长安不置可否,微微笑道:“不知可否借前辈的碧痕龙皇筋一用?” 青袍老者半信半疑,只好掏出还没捂热乎的神药。 众人讥讽之语一刻也未停过:“嘿,这小子可真会捉摸做样,我倒要看一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渊季夜却来了兴趣,不知怎么,他反倒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信心,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 江长安手心六道狱灵火辗转聚拢成一尊鼎炉,二话不说直接将碧痕龙皇筋放了进去。 “炼丹师?这小子还是个炼丹师?真是出乎意料。” “炼丹师又如何?结果都一样。” 江长安指尖未动,那朵紫火却随心而动,一直以来他修行速度不慢,炼药的技术也一天都没有搁下,神府镜中有的是神药,每天晚上在神府中光是炼坏的药渣都有一箩筐之多,要是让其他视灵武草为不世珍馐的炼丹师看见,非要破口大骂暴殄天物、心梗致死不可。 众人见他偶尔又投入一两株难以辨识的灵草,药龄都很古老,不出半个时辰,一股股馨香扑鼻而来,充满了整个古殿院落。光是远远嗅上一口,就身心舒畅,灵力亢奋难以抑制。 丹成,这是一枚金黄色的丹药,上面流溢紫色光点,像是秘咒字眼,神秘诡谲,难以破解。 轰隆隆—— 千丈水面上竟积攒起厚厚的一层黑云,其中银白雷点滚动,咔嚓一声劈在南海海面,像是一条银白色的长蛇窜入海中,竟有山道一般粗细,多有上百道! “雷劫!这是……这是三品丹成才有的雷劫!而且看这滚雷大小……丹药的品质已经趋近二品丹药!” 所有人不禁惊叹,平日见过炼丹师不少,但所是打着炼丹的幌子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何时见过如此真刀真枪地炼制一枚丹药?更别提是一枚二品丹药! 面对这种不痛不痒的雷劫,江长安更是不躲不闪,比这更沉重的渡劫雷光都遭受过,这种程度的丹雷就如挠痒痒一样没有力度。 “前辈,请……” 渡了丹雷,江长安将丹药递到青袍老者手中,后者老手激动地颤抖,感受丹药放在手心的温度,良久才缓过神来。 也不废话,既已成丹,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老者抬手将药吞下了肚子。 金丹入口即化,如同一股暖流,直通肠肺,还未到胃部就化成了点点精华散入全身各处,好比暖阳普照,全身格外温暖。 不出一时三刻,苍白脸色上竟出现一点点红润,全身灵力充盈,翻遍了灵元与身躯,充满活力,哪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非但如此,碧痕龙皇筋的药效远不止此,倘若完全感悟消化,甚至有可能就此突破,更胜一层! 青袍老者又惊又喜,拱手行大礼:“江先生恩情老夫永生不忘,他日如有勇着之处尽管开口,短长亭古万瞳必当相报!” “真的……真的还就治好了!” 众人眼睛碎了一地,根本不敢相信,这灵元重创的不治之症,在他的手里就像是小打小闹的疑难杂症,三下两下就解决了?开什么玩笑? 大功告成,江长安也没有再继续留在此地的理由,撇下姚家几人,只领着九位圣姬与古万瞳走出院落,在炼妖壶的威慑之下,万千强者自动规避出一条道路出来。 诸多强者懊恼悔恨,却又无可奈何。 江长安依照开天术又绕了半天时间,一行人才算正式从南海之眼中脱开身。 狐想容问道:“小弟弟,为何姚圣不将自己心爱的人葬在古殿中,反而是放任在南海之眼深处?” 江长安道:“放在古殿哪里比得上南海之眼的深处安全呢?她曾经喜欢闹市,但却见过最纷乱的战火,最疯狂的掠夺,如今,她累了,暂时睡着了,人多会将她吵醒……” 狐想容莞尔:“还有一个问题,那仙人诏上究竟写了什么?真的足以孤篇力压神州万书?” “当然。”他笃定道,嘴角露着一丝笑意—— “那是世上最美最美的长诗……” 他回身望去,一片茫茫无尽的海域,再想及姚白鱼与那位名为水心如同水晶一般的精致女子,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南海之眼。 冰冷的玉棺在无尽江水中缓缓前行,七尊大能一步一顿。 行至最深渊处,忽然,玉棺竟传出生生震动…… 哗啦啦啦…… 形同银珠砸落玉盘,棺盖发出剧烈颤动,打开了一条缝隙,伸出一条手臂,干枯如柴木的手掌,却隐约还能分辨出是一个女人的手。 那七尊无上大能面露惊恐,相继跪伏在地,退避开数丈,一动不动,宛若石雕,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已经做了许多遍,已经完全习惯。 黑暗深渊中,也同样缓缓探出一只手抚在枯木手掌之上。 同时,一道苍老沙哑的至极的老人声音像是喃喃细语,极度温和:“我找来了一些灵源炁流,它又能让你活很久了……” 隆隆! 棺盖嗡嗡震颤。 他轻抚着她的手掌,细声安慰:“呵呵,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取走了我留给他的东西,他会用得着的。一魂一魄,跳脱轮回,别人不行,可唯独他,是天人的变数,那群仙没有算到的变数……” 不知过了多久,棺中的女子像是轻轻熟睡。 老者轻笑,声音少年般: “从前,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后来我字里行间有桃花与美酒,有星辰与江流,有抱剑与春风,有快马与轻舟。春与秋,喜与愁,却再无你。 红尘陌路,笑忘成书。 后来,我才开悟,人间最苦事,莫过于—— 海底月捞不起,眼前人不可及。 ——于是,守一江东流,听鱼虾与我讲你。” 第九百三十六章 刑荒 “儿戏,简直儿戏。” 白首峰长生院之中,夕阳西下。 自从南海回来,江长安与安君堂经过商议之后,将训练的时间挪放在了下午,这样他能整夜都将时间花在炼化灵源炁流上面。 江长安这次罕有没在安君堂剑鞘下挨得倒地不起,自南海归来不过短短七天时间,五阶剑书他竟是能应付七七八八,这点也完全出乎了安仙子的预料。 七天时间,江长安每晚躲在神府镜中,将这灵源炁流完全吸收归入体内,他居于洞墟境初期太久,早就属于厚积薄发的范围,灵源炁流的力量太过雄厚,若非是有神府镜协助,他早就适应了上古的灵力的话,这样汹涌蓬勃的太古遗物能将人活活扯得粉碎! 而整整七晚水深火热换来的好处也是相当可观,晋升两阶,洞墟境后期,无论是谁看到短短七天有这样的成就进步都会叹为观止,就连安君堂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说出“儿戏,简直儿戏”慨叹之语。 “灵源炁流,还真是好东西,要是能够再找来个百八十来块的,是不是兴许就能够一跃直入大道篇?” 月下,江长安如同往常一样躺在树上,枕在安仙子的腿上,青丝落在他的鼻尖,软软痒痒的,发梢清香比丹香还要沁入心脾,让人浑身舒适。 安君堂身材修长,婀娜挺秀,坐在树梢,坐在他身旁,美眸中光彩流动,素白衣裳发出柔和的光芒,就连她的脸颊上也映着一层温润鸡蛋光泽,神态宁静。 安仙子道:“灵源炁流太古遗物,常人能够看上一眼就不知是几世的福分,有几人能够像你这般有福消受?你却不知好歹,人心欲望如沟壑难添,真是不假。” “哈哈,仙子姐姐,这句话你可说对了,人的欲望总是无休无止的,就像是我总想躺在你怀里,永远都呆不够,算不算得贪婪?” 安仙子低眸瞧着他,眼神淡然如清水月光,双手像往常一样抚在他的胸口与头顶,无可奈何地摇头,她是堂堂女帝,神榜前列,偏偏对此人无法。 他笑呵呵得,又闭上了眸子,享受着安逸,今夜不用练剑,他要休养生息,保留全部的力气,去完成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细声问道:“镇压神婴刑荒,你有几分把握?” “三分。” “即便炼妖壶,也仅有三分?” “错了,是炼妖壶加量天尺,仅有三分。” 安仙子不语,过了片刻才又拾起这个话茬:“加上你,有几分?” 江长安摇头轻笑,他自己也不知道,即便是无论什么事都会做一个极为周密的计划,可许多时候一些事情总是不能按照计划的来,相较无懈可击的计划,更重要的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辗转月上柳梢头,后半夜的时候,江长安走进绝尘谷,从白玉水纹镜进入云顶无涯洞之中,那个手执冰蓝翎羽,似黑蝴蝶一样的中年女人如往常一般守在正殿。 江长安没有开口,她也未曾开口,两人一句话未说,江长安单刀直入金门。 “啊!” 婴儿的啼哭声中带着一股怪异的嬉笑,熬过了十多万年,终于遇到一个活人来到这里,它太寂寞了,江长安正是送上门来的绝佳玩具。 江长安深呼了两口气,一头扎进古殿最后的禁地! 尽管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心惊肉跳。 眼前大殿像是最初刚刚踏入云顶无涯洞看到的一刻,四周并非古殿壁石,也不是山洞囚禁古地,而是一片自由畅快的小天地。 这里天色同外界一般陷入了黑夜,天上有造出的明月星河,远方有辽野江流,群山林立,所有的山木摆设生长的环境与神府镜中显现的有八分相似。 一座座黑色的大山并立,流动上古之气,纵横捭阖,其辽阔不止千万里,山中环绕着一缕缕蒙蒙白色雾气,给人的心头也同样蒙上一层沉重雾霾,拨不开,散不去。 在夜幕笼罩在洒落下时,这里看起来和外界并无不同,颇为祥静。 其中有数十上百座大山拦腰截断,断裂的山口有新有旧,像是什么庞然大物猛烈撞击形成的断壁,格外的醒目,而一些山崖上,则能够见到一道道锋利深刻的爪印,每处都有数十丈大小,触目惊心。 “这是捏造出的上古时期场景,东方首帝真是煞费苦心。” 夜晚,在空旷的山野,安谧的森林,前方,传来海啸一样的声音,婴儿的啼哭! 这道音波将许多千年古木都连根拔起,碎成木屑。蒙蒙白雾中,可见数十里之外有一头大致轮廓的巨兽引颈长嚎,声震四野,听了令人毛骨悚然。 阵阵音波将惊涛骇浪,卷起千重水蛟爆射而来,将上百座山头都震得粉碎,一块块重达万钧的巨石被卷起,直冲云霄。 江长安不退缩,驾驭神虹继续前行,穿过白雾,来到了方才看到那巨兽轮廓的半空,仔细观望,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只见,在十丈外,浓浓白雾中竟透着一双冰冷而又恶毒的眸子,在死死地盯着他。 天地之间,可见一道全身血红的生物正老老实实端坐在一座高山旁,它高有千丈,立如山石,比肩神明。 江长安也总算见到了神婴刑荒的庐山真面目,神婴不是一个婴孩,甚至没有人的任何特征,却更像是一匹恶狼,全身缭绕着比鲜血好要红烈的火焰,双肩生有两道冰蓝晶石,闪烁幽蓝的光芒,黑夜中看去像是两束悠悠鬼火。 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向下俯冲的架势,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凶光。 端坐不动,哧哧—— 它的口中垂涎欲滴,留下的口水几乎都要与溪流有的一拼。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头妖兽的眼睛! 这是一双人一般的眼睛,却给人一种不似某个人的感觉,而是集众生相于一身,眼中有着古往今来,所有事人加起来的愤怒怨恨,黑色的瞳珠就像一望不见底的深渊。 第九百三十七章 血战 簌簌! 似是鬼影闪烁,这头庞然大物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低眸俯视,笑意深寒: “敢进来,真的不错!不错!早在上面的时候我就感觉出了你不同凡响,却没有想到你的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也没有想到,数年来除了东方老儿之外,第一个进来的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小鬼头,哈哈哈……” 它的灵智尚存,孤独十万年,终于来了一个人。第一个反应并非是杀戮,而是说上几句话,它太寂寞了,急切需要这个人陪它聊聊天。 它咧嘴仰天大笑,声如婴啼,又尖又利刺痛双耳。 江长安自然明白,它所言的“在上面”指的是绝尘谷与血煞鳞爪的较量,量天尺一棍打散了血煞鳞爪,这种力量足已让它铭记在心。 “小鬼头,回答我的问题,如今世外何年何月?” 江长安也淡然回答:“盛古神州,已有十万年之久。” “哈哈哈,十万年,没想到东方老儿已经将我关了这么久!好在东方老儿聪明一世却也糊涂一时,最后也没有一个好下场!” “没有好下场?什么意思?东方首帝最后怎么了?” “小鬼头,你很想知道?好啊?就让我咬上一口,你这细皮嫩肉,看上去一定很好吃,哈哈哈……” 江长安认真道:“那可不行,倘若你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一口将我吃下肚子,我就听不到这结果,那岂不是很不划算?” 那只火焰狼首微微一怔,而后仰天爆发出一阵阵狂笑,婴儿般的笑声尖细刺耳,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世人听闻我的名字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敬而远之,今天没有想到遇上一个胆大的,居然将这谈成一桩生意?有意思!” 江长安轻笑:“我用一块肉换一个消息,还不是生意?怕?怕有个屁用!” “说的好!小鬼头,就冲你这句话,一会吃你的时候,我不会让你感觉太多的痛苦,说到做到。” “既然说到做到,那你总能先说一说东方首帝的最后下落了?” “东方老儿能有什么好下场?早不知道死在哪儿了,兴许早就被哪条恶狗连着骨头吃了,哈哈哈……” 江长安皱了皱眉,他是在不喜欢这家伙的笑声:“什么意思?难道说东方首帝……被人族强者击杀陨落了?” “不不不,能将我困在此地,可以说十万年前,那个时代,妖族之中东方首帝一枝独秀,四海八荒无妖敢与之争锋。” 江长安听懂了这句话暗藏的含义:“无妖与其争锋,人呢?” “人?人倒有一个,叫什么来着?造化……” “造化始尊!” “不错,是叫这名字,可惜可惜,也是没有好下场。” “什么意思?”江长安惊道,“造化始尊与妖帝东方句芒的下场如出一辙?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没有半点记载?就连古墓都不存在。” “当然不存在什么大帝古墓,被仙人诅咒抹杀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墓葬!” “仙人诅咒!万道不成仙的仙人诅咒!” 江长安脊背发凉,他本就对这诅咒的说法半信半疑,可这道诅咒眼下更像是真的,不是胡乱捏造,其他人说的可信度自然不高,可神婴刑荒与东方句芒走得较为相近,他的话让人不得不信。 “真的有诅咒?” “行了,不管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了,下面是进餐时间,小鬼头,你要乖乖地被我咬上一口,千万不要害怕,人在害怕时候身上会散发出一股腥臭,太难闻了。” 江长安笑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还有一件?你想出尔反尔不成?” “不不不,我只是想让你看一件东西,一件好玩儿的东西,保证你从来没有看过。” “哦?那我倒是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好玩的?哈哈哈……” 江长安凛然一笑,手中陡然翻出一道黑光擎飞而起,如同一团黑色骄阳凌驾半空! 这道黑光裹挟寂灭死气,空中都被压得撕裂,展开数十道百里阔的缝隙,天上明月与灿星惶惶欲坠,整个小世界眼看都似要支持不住,被活活压得崩裂坍塌! 神婴刑荒陡然惊喝:“炼妖壶!不可能!你一个小鬼头怎么可能夺来炼妖壶?”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就像我要把你吃掉,他们所有人也都说不可能!” 神婴刑荒闻言愣住,猛然发出狂妄的爆笑:“吃掉我?我已经十万年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笑话了!小鬼头,你要为你的狂妄付出生命的惨痛代价!” 它仰天朝月发出一声震惊四海的啼哭,千山都在跟着震动,未出一招一式,便是这一吼,就如同天穹塌陷,压在头顶,轻而易举就能叫人压成肉泥! 江长安一声长啸,体外早已备好的虚无阴煞串联灵力凝聚成一身金衣绚烂夺目,左右手一手为日,一手为月,绽放出最灿烈的光芒,搅动了阴阳,掌控了生死,一时间天上银河黯然失色。 “曌字诀!” 这可是稍有不慎便就形魂俱灭的战争,若是再循序渐进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只有拼尽全力,生死一搏! “六字箴言!小鬼头,你真的是东方老儿的传承者!在上面时我还惊疑不定,现在看来是真的!你拿了六字箴言!好!真是好得很,我杀不了东方老儿,但今日却能杀了东方老儿的弟子,也是泄恨的好方法!” 它眼中变得正色,全身红色毛发燃烧的熊熊烈火更加炽烈,本源沸腾,双目中射出一道道金色的血气,张口一声决然怒吼,一道火焰腾空,将虚空都烧的塌陷了,这是毁灭性的气机! 这只是它全部实力的冰山一角,弹指间的微弱术法,竟逼得江长安不得不避开,四周群山被焚烧成焦土,头顶夜色天空彻底决堤溃败,成为一片破败之地。 天穹崩塌,江长安急速倒退,冰羽曜隼先天速痕挥发的灵力海水一般流失,但是四面八方各处仿佛都染成了一片火焰世界。 第九百三十八章 可爱狗狗 “火!” 江长安低喝一声,六道狱灵火如一条紫色长龙咆哮飞起,一飞冲天,穿梭在炽烈血红的烈焰之中! 江长安脸色猛地一震,这火焰的强悍程度完完全全超脱了他的预料,紫龙转眼被湮灭,他未及脱身,近乎燃烧了起来。 “轰!”无穷的法力,滔天的威势,全都一股脑地冲了出来,不过才是第一回合较量,江长安便已连连遭创,大口咳血。 神婴刑荒正欲进一步动作,头顶的炼妖壶黑光聚集成连环黑色的浪潮,三十六重挨着打来,从天镇压,刑荒如同山海砸到了背上,轰然拍在地面,体表都龟裂了部分,强大如它,在炼妖壶先天镇压妖物的神宝之下,肉身也快被滔天法力摧毁了。 接着,江长安看准时机,驾驭咒印,炼妖壶半空倾倒横放,喷吐出黑色的浓烟,无尽大大道法则蕴含在这点点迷雾之中,烈火沾染黑雾,无不是黯然消弭。 “小鬼头,你居然伤了我!我非要将你放进嘴里嚼成肉末!不不,我要将你困在这里,也让东方老儿的传承弟子也好好尝一尝十万年孤独的滋味!” 刑荒双手翻拍,擎举于天,像是将日月星辰扛过头顶,口中呢喃着繁琐玄奥的咒决,像是举行着古老的祭祀仪式。 噗! 突然,它两只手心绽放冲霄的光芒。 浩大的一道银色雷光从天外请入它的手心,雷光形状似圆盘,呼啦啦转动,如天地的大磨盘将众生的血肉磨成粉末,甫一生出便有万千哭嚎声,宛如炼狱。 这道银盘雷光如神魔的爪牙、死亡的丧钟一样,将天地的威势都化去,一时间这头大妖就是这座神州的真正主宰者,力量惊世,无可匹敌。 “小鬼头,这炼妖壶的确能让我忌惮几分,但是在你的手里,就像是小娃娃耍大枪,除了吓唬人还能干嘛?这一击,便送你上路!” “散字诀!” 江长安怀抱莲花,轮动金莲迎去,妄图消磨去这道不可阻挡的神力! “轰!” 金莲不断冲撞金色雷光,莲花越长越大,扩充百余丈,包罗万象,似要将整个天空都包揽其中! 但是世事往往不随世人所想,“嗤!”一声暴响! 冉冉升起的莲花被这一盘一下切成了两断,他闷喝一声,身体剧震,体外金衣霎时破碎,轰隆倒飞出百丈,砸断了五座山峦,若非有散字诀缓冲阻挡,此刻多半早就被这强力的一击雷光炸得粉身碎骨。 “还真疼……” 江长安咬牙忍住冲到嘴边的疼痛嘶吼,双臂鲜血淋漓,皮肤龟裂开上百道细小的血口,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 刑荒懊悔不已,它已经极度控制自己的力度,想要只重创这小鬼头,困住活的,这一下只有死的份儿了。 可正当这时,尘烟中江长安展开单翼,形如闪电般疾速! 他头顶的红绸断裂,发丝散乱如瀑布,瞳孔中射出恐怖的神芒,浑身金水浇筑,光辉熠熠,恍若神明。 头顶炼妖壶,左手手掌神皇钟,右手握持量天尺,如同炼狱中走出的不死明王。 丝丝缕缕黑光垂落在他肩上,那件雪白染上血红的衣袍如同浇上了一层墨汁,完全融入黑夜,这一刻,他是魔王的使者,炼狱的信徒。 “量天!” 江长安抡动量天尺,手臂朝上挥出一个满月,重重砸落! 轰! 天上烟云炸裂荡开,竟将这片虚假的黑夜炸成了半白,脚下土地轰隆塌陷,巨石翻飞! 一尺绽出神辉,它如一条青龙在狂乱飞舞,破坏天地一切。这就犹如一场末日浩劫,在这一刹那间,日月星辰,天地万物都好似荡然无存。 “你这个小鬼总是无时无刻不再给我惊喜,你这些招数已经远远超乎了洞墟境后期多能承受的程度,甚至即便是紫府,即便是神游,也难有这般威势,我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那强者林立,万道横生的上古时代,你也可称一位年轻翘楚,难怪东方老儿六字箴言会选了你!” 面对这种攻击,刑荒终于不再小觑,奋力抗衡,银色雷光交织碰撞,铮铮作响 两者激烈对决,迸发出可怕的念力波动,所过之处虚空崩塌,无法挡住。 无上的量天尺撞在了雷电之上,与火焰交织缠斗,顿时荡平百座高山,无数山峦夷为平地! 剧烈的火焰也被一尺拍灭出一道口子,银盘雷电呲呲电打火石,星光飞溅! 这是属于王者神兵撄锋,迸发出一股毁灭波动。 八十一步量天尺,步步生莲,金光摇曳。不断震动,乌光还有银盘火光四溢,歼灭万物。 下方,早已化成干涸的焦土,无尽的山峰被打成平地,而后裂开蜈蚣状的百里峡谷。造成的可怕灾难超乎想象,根本非人力所能造成。 一道接着一道的神光打上高天,震散黑云,天空都为之震颤,破开一道道虚无,那张火焰织成的大网被量天尺上千次的挥舞之后打得稀碎。 “啪!” 一声炸裂,银盘碎裂! 江长安莫敌剑术怎么会放弃这样一个良机?一尺斩在它的腰间,顿时撕开一道三尺长的血口,金黄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血?你竟让我流了血!今日你非死不可!” 刑荒怒了,全部的力量集中在双手,又欲结动无上法印! 它口中念叨着什么,天地变色,忽而晴空暖阳,忽而暴风雷雨,忽而夜幕星河,忽而又转变成大雪漫天。万物生死,四季变换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小鬼,这一招即便是十万年前的古之圣贤都难以抵御,无论如何,你都只剩下了一句遗言的机会,你想要说些什么?毕竟,这招过后,你就会化成这漫空一点尘埃,体会最痛苦……” 忽然,神婴刑荒的声音骤然停住,那双眼睛像是从江长安身上看到了极为惊恐之景。 “发生了什么?”江长安心中正疑惑,红衣小丫头若若钻出身子,立在身旁好奇打量周围的一切。 眼前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古怪,本来生死与夺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突然走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双眼懵懂,充满童真纯净,谁见过这场面? 小丫头好奇得盯着似狼一般、却比山要高的神婴刑荒,没有半点惧意,两只眼睛弯成两枚月牙,说出一句险些让刑荒吐出一口老血的话—— “好可爱的狗狗,你叫什么名字啊?” 第九百三十九章 吞噬神婴刑荒 可爱的狗狗? 这尼玛哪里可爱?江长安险些呛出一口老血,第一时刻将小若若护在怀里。 场面一时间死寂,风轻云淡,万物无声。 神婴刑荒呆呆一动不动,直直凝视着眼前丫头,人一般的双瞳之中竟流露出一道恐惧,黑色瞳珠缩成了绿豆大小,一片死寂。交错的森寒利齿颤抖碰撞,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惊恐交加。 周围所有的威压杀气全然在此刻一瞬息间散去。 “怎么回事?” 江长安不明白,眼前的一切完全超脱了他的预料。但神婴刑荒就像是行走在生死一线,稍有不慎便是沦落万丈深渊的惨烈下场。 它全身上下每一处无不是在透露出害怕极了,双腿早已像狗一样卧伏在地,巨大的火焰狼尾乞怜似地左右摇摆,像是讨好,真的成了一条乖乖听话的狗。 江长安怎会放弃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驾驭炼妖壶吹散出黑光照射天地,充斥着这片世界,直到将神婴刑荒的整个身躯吞噬,将它完全淹没收入炼药壶中,都没有翻出一丝一毫的波动反应,平静地让人后怕。 不多时,这片世界又变成一片寂静。 江长安老实瘫坐在地,仍然难以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站在远处摆弄花草的若若,笨丫头回眸一笑,天真无邪,神秘得就像一团浓雾。 这个小丫头真的只是一个笨丫头?能掌握长生灯神兵本源,更能够一句话吓得九妖排名第四的神婴刑荒不敢发声,一动不动。这是一个笨丫头能够做出来的事? 江长安抓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只好暂且放置不管,全身投入到炼化这头大妖残魂上。 轰隆隆! 兴许是回过神来,炼妖壶隆隆震动,不安分地剧烈颤抖,让人不禁担心随时都有可能炸成无数碎片! 炼妖壶,天生为炼药所生,而即便是神婴刑荒一旦被收入其中也决然无力逃脱,江长安索性盘腿而坐,炼妖壶悬在头顶,就像一座磨盘将神婴刑荒的残魂磨成黑气垂下丝丝灵力落在周身,而这样的力量仍旧充斥暴戾与怨念,常人根本不能吸收为己用。 这座由东方首帝捏造的独立世界中灵力不弱于神府,他也索性就盘腿而坐,当场炼化了这块烫手山芋。 江长安默诵吞字诀,口中爆出一缕缕金光,将这黑色浓雾逐渐净化转变,最后再一点一滴归入灵元中,散入魂魄。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斗转星移,山外的人不知他死活,山中不记年。 他就如同一尊静默的石雕坐立一动也不动,身上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头顶的紫金炼妖壶早已不再颤抖,当第一缕清晨的霞光照耀在他的脸上,那双桃花般的眸子猛然睁开,两道金光爆射而出,这一瞬竟有一道虎狼似的暴戾冲荡入山涧,射穿两座山峰。 在身前,灼烧起五朵火焰,两朵腥红,三道碧蓝。 “两魂三魄!发了发了!”江长安激动道,即便是紫翼圣金蝉也不过是仅仅加了一点魂魄力量而已,长久以来他的魂魄一直游离于一魂两魄的边缘,将死不死,但是眼前五道生命力强劲、颜色纯正的火焰让他心中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 不止如此,就连先前的噬骨血毒,经过连日来的剑术以再加上这次妖魂,已经完全肃清,体内没有半点血毒迹象,浑身清爽。 墨沧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小子,能不能不要像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你怎么说也是吞噬了四头大妖的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神婴刑荒岂能与以往三头巨妖能相提并论的?东方句芒用上古灵力……不对,是比上古灵力还要纯净接近上古的力量打造了这片世界,整日滋润大妖残魂,魂力保留的程度当是九妖之最。这下应该是增加了起码十年寿命!” “十年!” 这可不再像是以往那样一年两年,而是整整的十年时间! 江长安欣喜若狂,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能做的事情简直太多了。 “不过小子,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别忘了,九妖残魂你吞噬了四头,如今剩下区区五头,而据本尊所知排名第五的暌离神牛早就死在了上古时期,而排名第八的通天玄龟生性好蛰伏世间,是死是活都不知。” “通天玄龟?你说的九妖中寿命最长者?”江长安心生向往。 “不错,与紫翼圣金蝉相反,一夏之蝉,万年老龟,岂是浪得虚名?只是即便它还活着,说不定就埋在哪个地界成了一座山,一动不动上千年,妖力早已与山精土木合于一处,根本难以参透。” “也就是说,我能找的只剩下三头大妖。” “排名第三——金翅迦楼罗,排名第二——逐妄蛾,排名首位——妖祖蚩尾。”墨沧面色凝重,苦笑,“小子,你可要想好了,剩下三头妖兽任何一头,都要比这神婴刑荒恐怖的存在,十年时间,你有把握吗?” 江长安兴奋的神情被泼了盆冷水,不错,这样算来,十年反而不算宽裕,他莞尔一笑: “管他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事就由明天去想,出关!” 刚走出金门,就看到那位手执翎羽的黑衣女子眼中也带有些许惊愕。 “看来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她淡淡说道。 “多谢前辈给我机会。”江长安拘礼,问道:“晚辈还有问题想问前辈,东方首帝不知归处,是否因为仙人的诅咒?还有造化始尊与人间圣人姚白鱼,这世上真的有仙人诅咒?”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答案,知道答案的人早已不在了。”她的眼中些许伤感。 不错,能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只有这几位触及到仙人地位的强者,但谁也不知他们的下落。 看来,只有在几日后的海市上碰碰运气了。 他又问:“晚辈尚有最后一个问题—— ——斩仙老祖究竟是人是仙?” 问出这个问题江长安都不禁嗤笑了一声,先不说这个问题与自己有什么关联,关于斩仙老祖就连东方首帝都是知之甚少,这个女人又怎么会有答案? “妖。” “什么?!”江长安一惊。 黑衣女子转过身去,重复道:“是妖。” 说罢,一步步朝向金门行去。 “前辈怎么知道斩仙老祖是妖?前辈……前辈,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江长安话音未落,忽听周围轰鸣震响,大殿玉柱裂开蛛网状裂痕,脚下金玉砖瓦碎成无数片,地动山摇,四方守护神兽散成一缕缕烟尘,殿外的玉阶也在慢慢消散。 墨沧急道:“小子,这里要塌了,快些离开!那女子也不过是一道遗留十万年的灵识而已,早就死了,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守候于此而已,你又何必挂怀!” “为东方首帝一处洞府守护十万年,是执念?还是……在等他回来?” 第九百四十章 杀一个人 江长安想不明白,驾驭神虹飞身逃出云顶无涯洞。 震动由地底四处扩散千余丈,整个云顶无涯洞都坍塌焚毁。 天色大亮,临仙峰所有弟子都被绝尘谷洪烈的炸响惊得抻头望去,东方日出,绝尘陷落! 甲子红花老,玉镜绝尘倒。 绝尘谷,真的如预言那般倒塌了! 弥虚之上,忽见一道金光神虹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吞噬神婴刑荒融合一处,不仅仅让他寿命增长,就连境界也是增长深厚,刚突破到的洞墟境后期境本还是有些虚浮不实,但这头妖魂出现的时机恰好,稳固了道心,弥补了不足。 江长安肆意地飞来还去,颇有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游的自由心性。 凛然气势竟恍惚中褪去了几分谪仙无尘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常人烟火人情味,不过才是洞墟境,竟已隐隐有了返璞归真的法相道行。 最为惊愕的莫过是诸多女弟子,整整一月时间未得这位江先生的消息,还以为他早就身消道陨,眼下居然“活了”过来。 就见远处几道红光驶来,临仙峰的诸位弟子捧手见礼: “江先生出关可喜可贺。” 江长安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女帝呢?” “女帝……”几名弟子面面相觑,道:“江先生,方才女帝下令,请江先生提早下山去。” “下山?”江长安意外道,“为何?” “先生不要问了,女帝有令,先生若不下山,便以闯入者的身份论处,先生快走,请不要让弟子为难……” 江先生眼神转了转:“也罢,在这临仙峰上待了有快要三月时间,请诸位替我转告你们女帝一句,连日来多谢照顾……” 江长安转身头也不回地下了临仙峰登天石梯,果决的态度倒是出乎了所有弟子的预料,按照她们所想,这位江先生与女帝关系非凡必定誓要查出个水落石出不可,怎么只是问了一句就真的离开了? 天色说变就变,由晴转阴,早春时刻,临仙峰上依旧阴云密布,黑压压的阴云像是傍晚黄昏,不多时就要下起一场暴雨。 山下钟灵毓秀,林间山府遍处可见妖族修行之所,危机四伏,没有人相护送,他或许连上古圣地都走不出去。 但江长安很快就看到了一座茶棚,这种地方竖起一座茶棚,看上去格外诡异。 因为在两张方桌旁,横着不多不少二十三条尸体。 能在此地的尸体,必定实力都是神游境以上的妖族,但可惜多年修行成人,此刻都成了一场空。 更诡异的是茶棚的主人,也是唯一一个伙计二十岁左右,根本不像是一个修行之人,身穿一身黑裘敞袍,乱蓬蓬的长发垂落耳旁,黑发更衬得脸色病态似的白衣,双眼惺忪,望着江长安发笑。 笑容无邪阳光,就像是一个邻家少年,不算俊秀,可气质在这世间却始终再难寻到第二人。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够在上古圣地开起一座茶棚,并且能够安稳地活到此刻,万妖莫敢近身,没有什么比这更疯狂、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了。 江长安不客气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落座,道:“迎客吗?” “当然迎客,不迎客我开这茶棚干嘛?” “可你这尸横遍野,不似营生?” “尸横遍野,实因他们都不是我要等的客人。”他呵呵笑道,“我的客人,必定有好茶招待,但他们偏偏想喝茶,招待的只有刀斧。” 江长安摇头:“看来我也不是你的客人,我不想喝茶……” “酒也管够。”他迅速接道,仿佛早就已猜透了江长安心中所想,提手翻出两坛酒,撕开封泥,醇香醉人。 江长安二话不说,当即拎起其中一坛,一饮而下。 啪! 空空如也的酒坛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的脸上染上淡淡醉红:“好酒?” “好酒。” “那可惜了,再好的酒到了我嘴里也分不出好坏,都如白水一般难喝。” “无妨,他人配不上这酒,但你江长安配得上。” 江长安嗤笑:“我是该叫你萧纵横,还是该叫你阿吉?” “随便。”他同样舍命陪君子,将面前新开封的酒饮下,殷殷笑道,“我来此是想要提醒你件事,不要再查仙人诅咒一事。” “为何?你好像知道什么?” 萧纵横眼神淡漠:“仙人诅咒只危机诸多有可能成仙的人,可你江长安八竿子打不着,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江长安微微一笑,反问:“你不是恨不得想要我死么?怎么这么好心回来提醒?” “我当然想要你死,时时刻刻都在想,但是你要是死在了狗屁的仙人诅咒手里,而不是死在我手里,岂非很无趣?”他的笑意病态而癫狂,发出簌簌鬼一般的寒冷笑意:“出乎我意料的是,没想到你会乖乖地就下了临仙峰……”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能听到人心中所想,我从临仙峰下山的弟子那里听说,那位女帝前些日子可是受了重创。” 安仙子受了重创!江长安大吃一惊,她的实力足以位于神榜前列,谁能对造成威胁? “你不用多想了。伤了这位女帝的可不是某个人或是某只妖。”萧纵横一边说着,一边手指指向万丈苍穹,道:“而是天势。” 天势?江长安眼神微眯,他想起了当日下山游玩时,那道晴空之下的紫青雷,安君堂吓得心惊胆寒,这道天势是什么来头? 萧纵横指尖轻轻揉搓着那块蚕蛹似的羊脂白玉,笑意浅浅:“临仙峰上,这位女帝要想多开这道天势易如反掌,只可惜有人不想她躲,或者说是有人逼着她受这雷劫。” 江长安眸子蕴藏杀机:“苦婆。” 淅淅沥沥—— 豆大的雨滴落在桌案上,大雨滂沱,两人静默,偶尔提坛满饮一喉烈酒。 早已落干叶子的枝杈,在狂风暴雨灰幕下,直愣愣地伸展,光秃秃的,呆呆的,单调,却很有味道。 风中摇曳,雨中作乐,时间久了,竟让人产生瞬间的错觉——仿佛看到,伸展在空中的枝桠,像一柄柄尖利钢刀,把世界切成碎片,稀稀落落打在地面上,踩上去似有声响。 回过神,世界依旧。拼合的天衣无缝。 阴沉灰灰的天让人的心情也不舒服,晌午里竟像是跨入了深夜,天色阴郁,破天荒感到冷。 地上已经摔满了酒坛瓷片,两人脸上都醺醺醉意。 江长安喝净最后一坛,再丢出一声脆响,摇晃站起身,朝着那登天梯行去。 萧纵横迷迷糊糊将那瓷片举在手中,好似扼住了整个神州:“你早就知道了事情有蹊跷?你没有听到人心声音的本事,却有能看透事情本质的眼睛,看得往往比听的更清楚,也更真实。” 江长安没有答话,摇摇晃晃,成了一个醉人。 萧纵横又问:“既是知道,你为何还会下山?” 江长安道:“因为我知道,这上古圣地,谁也伤不了她。” “那你为何现今又要上山去?” 江长安仰望山巅: “杀一个人……” 第九百四十一章 斩杀苦婆 吹响的号角就像是悲风呜咽,与平日不同,这声号角裹挟沉重的钟声,如同诸神的黄昏,回荡在整个临仙峰,每个女弟子的神经都被刺动,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只有最紧急时刻才会吹响的号角。 上次响起这道声音时,是古籍上所载七百六十三年前,无数正道人士联手大举进攻临仙峰,三十七位大能,八位圣主,结果自不必多做赘述。 有敌来犯! 无数道神光冲起,如同夜幕的阴霾苍天像是扬起数千道飘带,九道圣姬首当其冲来了三人,俱是与江长安有过几次谋面,实力在九位圣姬中排行也最强横的三人,远在白鸢与狐想容之上,远在紫府境之上。 登天梯上,随处可见女弟子的尸身,但细细观察可见她们身上没有半点血迹,只是被他手中那柄木棍敲晕而已。 江长安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但步伐总能稳稳撑住。 “江先生,这是为何?” “我想取一个人性命。” “谁?” “逼我夫人遭受雷劫之人。” “夫人?”诸多弟子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但随即立马想及长生院中“天地一封娶亲贴,此生志取安君堂”,瞬即明白过来,不少女弟子面容羞赫,耳根红透,她们见一面男人都是极其困难,又何曾听到过这等话? 而其他一些则面色淡漠,若非对着江先生的言语作风早有了解,以及女帝对此人包容偏爱,早就一掌毙了对方。 “江先生要杀苦婆?”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临仙峰第七门规第八条,任何意图挑衅甚至危及临仙峰弟子之人,都是与整个临仙峰为敌。” 江长安道:“临仙峰第一必守门规第一条,任何有意伤害临仙峰女子之人,无论是何身份,深处何地,临仙峰必杀之。” 诸弟子顿时哑口无言,三位圣姬脸上阴晴不定。 江长安讪笑:“你们的门规我看过,漏洞很多。” 他一步步朝上走去。 “江先生再近一步,便是与我临仙峰为敌!” 他向前一步。 圣姬苦笑:“看在江先生南海施救的份儿上,我等不为难先生,江先生还请回?” 江长安又向前一步。 为首圣姬脸色漠然,蒙了一层霜寒,定格许久,喝道: “诸弟子,让道!” “是!” 诸多弟子没有一个反对,皆是乖乖让开山道。 江长安一步一晃继续朝上行去。 大雨倾盆,狂风暴卷,山道泥泞崎岖,江长安脚步却如钉在石阶上一样稳固。 一路走来无数弟子围上来一探究竟,直到在诸多弟子提示下他来到绝尘谷。 如今的绝尘谷成为了一堆废墟,乐婆的乌巢也一同覆灭,但是她的脸上依旧露着慈祥笑意,倚着山壁盘腿而坐,闭目小憩。 长相一模一样的苦婆则立身一旁,得意洋洋正在炫耀终于将那个灾星撵走的喜悦。 直到废墟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弟子,苦婆才觉察些许蹊跷,待回身看到江长安时,一张嬉笑的脸庞又吊丧下来,再望了一眼诸多弟子与放行的圣姬,明白了七七八八,怒火中烧。 “江长安,你居然还敢回来!” 簌簌! 江长安没有多言,手中的木棍已然出鞘! 苦婆暗哼一声,双目低垂,鼻中喷出两道长长白气,手中两缕真气直冲而上,走于云端辗转成雷光直下,劈向他的头顶,显在瞬息间,就已尽了全力! 江长安莫敌剑术此刻施用全力,棍挑西风,轻拨三两雷光。 但听噼啪作响,木棍末梢上被劈成一缕焦黑。 江长安未来及松神,只听喀喇喇一声霹雳,直震得众人耳中一片死寂!又见紫电横空,云天破开处,一朵山岭大小的雷光破空而至,瞬间已没入他的后背! 江长安皱了皱眉,袍袖一挥,身子急速闪避。 就在他将退未退之时,忽然数道金丝破开地面而出,正是从那根玉杖上发出,四面围上,转眼间绕着道明缠了数周,金丝看似柔弱,实际上坚韧无比,水火不侵,每一根就像一柄斩马快刀,誓要将他分作千万段。 这些青丝来得无声无息,迅捷无匹,锋锐之极! 江长安袖袍一挥,一条紫色火龙倾吐而出,将千万根金丝烧得一干二净! 六道狱灵火爬到了苦婆锦衣上,然而有脖子里挂着的佛家舍利庇护,便不再进展。 “小小洞墟境,也敢在老婆子面前拂威逞能?不对!是洞墟境后期?江长安,我真是高估你了!洞墟境后期,天资不错,可惜就要陨落在此!” 苦婆不慌不忙,她实力已达到紫府境,想要杀掉对方如同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她张口吐出一道精气,在黑云中化成一条刺目的雷光,辗转至下,发出一声震天大响,再度劈向江长安。 江长安这次却也不闪不避,身子微微拱起后背,骤然低喝,身后陡然生出雾气茫茫。 天地万色为之所夺,莫大的声响振聋发聩,散发出一圈圈震动的涟漪扩散至整天临仙峰的云霄。就连他的身体也变得模糊了一些,似乎笼罩着淡淡云雾。 似要滴出墨汁的阴云黑雾都快被震散了,无尽的瑞霞喷薄了出来,各种祥光缭绕,里面一片神圣,千条瑞彩,万道神虹,贯穿日月星辰。 神光中,江长安浮在半空,黑发如瀑狂乱飞舞,白袍猎猎,衣袂飘飘,身后绽出一道百丈高的金光巨人,形貌七分似狐,三分似狼,伸展双翅,利齿交错,双肩生着两块巨大无比的碧蓝水晶,就如披了件铠甲,威风凛凛,金色的毛发流溢神采,最为惊奇的是那一双眼眸,像极了人的眼眸,却暗含了世间最深的怨恨与暴戾。 它像是一个恶魔,会带来无尽的灾难与死亡,在看到的第一眼,没有弟子不这样想。 江长安低声道:“金身荒曜狐!” 苦婆立时如受惊云雀,瞬间后移百丈! 她暗恨咬了咬牙,双手已在空中舞动,指尖鲜血洒落,划出一个个血迹淋漓的古老篆问。这些篆文似古而非古,像是极其古老的秘咒禁法! 血篆一字字浮在半空,苦婆森然道:“死!” 古老篆字符咒分作天地两端,上下包抄像是一双手要将江长安合抱其中。她的笑意森寒,嗜血得戏谑,身子有些残忍得喜悦。 江长安冷然一笑:“看来苦婆还不知,我这只眼睛能够盗取每一只大妖的天赋!” “那又如何?” “镜妖幻术、曜隼速痕、金蝉凝时,眼下正好让我试一试这神婴刑荒的力量!” “神婴刑荒?!”苦婆惊疑不定,对眼前巨兽她不知,但对神婴刑荒怎么会不知道,不禁赫然:“难道……你收了神婴刑荒?不可能,即便大能强者圣主等阶也不是那大妖的对手,就凭你?” 江长安嗤笑着她的愚昧,眼看那两道天地古篆已快要将他合围包裹住,当即手中合出上百道印法,喝道: “借势!” 轰! 半空一声巨响,划开一道虚空,自天外无尽的深渊中降下一道冥火,落在肩上形如金甲披风。 他的身上一时间像是燃起熊熊烈火,比血还要红艳的炽火,与身后金身荒曜狐融于一处,难分彼此。 众弟子大呼:“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江先生身上的威势一瞬间长高了十数倍!” “这股气息……像是死亡!太恐怖了!” 这就是神婴刑荒的势,江长安借来的势,同样便像是金门中神婴刑荒自天外借来银色雷光威势一样,这天赋能瞬间将全身的威势提升十数倍,虽然只有仅仅一瞬,但对于江长安而言,对于“莫敌”而言,这一瞬,完全够用了! 苦婆眼神陡然凝缩,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但古篆之威不得不发,便是要硬碰硬将其置于死地! 木枝之上同样燃起红火神光,江长安拂手一指,便如烈阳,金光流转。 剑光十二道,列成一线! 嗤! 鲜血泼洒阴云。啪得一声脆响,佛家舍利碎成无数细小碎片。 一颗头颅便离躯飞起。 飞起的头颅眉心中竟有一个空洞,是被一击洞穿! 第九百四十二章 万山千水我容你 每个弟子都愣住了,苦婆真的被江先生斩成两段!就发生在每个人的面前,这是不争的事实。 忽然,只见头颅中飞出一道残魂,溜到断崖旁始终阖眸的乐婆身前。 她愤然怒斥:“乐婆,你还袖手旁观?还不救我?” 乐婆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嬉笑如常,摇头不语。 苦婆大怒,威胁道:“你别忘了,你我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乐婆还是在笑:“老身与你说过,你我的命,是女帝给的,本就不该活。” “你……你……”苦婆眼中惊恐万状,却又无奈至极,瑟瑟发抖,众目睽睽之下,散做一缕青烟。 乐婆看向江长安,朝他挥了挥手。 江长安走到跟前行礼,才发现眼前乐婆的身躯居然散出点点青冥,命魂消散,江长安惊道:“婆婆……” “婆婆……”诸多弟子急忙跪倒在地,有的已泣不成声。 乐婆笑容慈祥:“都哭个什么?笑一笑,十年少嘞……” 她又向诸多弟子示意,诸多弟子直接会意退去,只留下江长安。 “江先生果真是做到了……”她呵呵轻笑,“先生可知那第三道预言说的是什么?” 江长安沉声道:“大致猜到,应是说我吞噬了神婴刑荒对?” “不错,当年苦婆算出三道预言,若是这三道预言都应验,临仙峰将会有无妄之灾。其实老身骗了女帝,苦婆也骗了女帝,那无妄之灾并非是降临到女帝的头上,更非降临在临仙峰的头上,而是落在我们两个老太婆的身上。” “难道说无妄之灾说的是今日……”江长安苦笑,苦婆与乐婆命陨于此,可不正是“无妄之灾”? 乐婆笑道:“江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江长安道:“我想知道,那道紫青雷是怎么回事?女帝为何会有莫名的雷劫?而且那不是普通的雷劫,威力远远高出寻常雷光上万倍!” 她的身影更加虚幻了:“那当然不是雷劫,是天罚。” “天罚!什么意思?是仙人的诅咒?” 老者摇头:“与诅咒无关,只是单纯的天罚,人做一件事,便要承受这件事带来的所有代价,她曾在许多年前做了一件事,从那之后便天罚缠身,但她从不后悔。” “许多年前做的这件事……与我有关?”江长安心跳到嗓子眼。 乐婆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依旧只是微笑:“许多年了,忘了。” “许多年?是十万年之久?” 乐婆依旧没有做声。 江长安转而问道:“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请教婆婆,女帝实力足可纵横盛古神州,为何会……” 他抬眸看了眼这个和蔼可亲的老者,欲言又止。 “为何会畏惧老身与苦婆这两个实力不过紫府境的老太婆?呵呵……” “不知如此,方才乐婆说的一件事我也不懂,您和苦婆都是女帝创造出来的?这……未免匪夷所思。” 乐婆长叹一口长气,她的身体隐隐半透明,撑不了多久:“老身与苦婆从前不过是女帝身上的两件物事,女帝目前没有,却不得不斩去的物事,江先生如此聪慧,便无需老身多言了?” “安仙子身上斩去之物?是她如今没有的?” 江长安扶着下巴,细细思索,突然,他想出了答案,虎目圆瞪,一脸得不可思议: “喜乐、哀怒!” “不错,人心有七情六欲,嫉妒、愤怒、妄念、偏执、恐惧,以及欢喜、长乐、淡然、仁慈、包容,他们像是阴阳两面,是宿主斩去七情六欲,抛却情网束缚所得。” 江长安总算明白为何安仙子总是不苟言笑,总算明白她为何总是一脸平静无波,她斩去了七情六欲。 乐婆笑道:“但是现在未尝不是好事。” “为什么?” “因为你。人能斩七情六欲,却斩不去情根,只要等一个人,愿意用尽灌注,七情六欲尤能再生。这个人女帝找了很久,很庆幸,她不用再继续找下去了……” 江长安还想再问些什么,乐婆身体完全透明,气若游丝: “老身知道,江先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关于女帝的问题,有的事,老身不能说,但请先生务必要记住,这个世上,即便世人都与先生为敌,女帝不会,即便世人都要害你,女帝不会,她守了你很久,找了你很久……” 最后一个字说罢,人影完全消散去。 江长安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回过身后直接朝向东山的木华院行去。 诸多弟子无一阻拦,只是跟在他的身后。 木华院,是女帝所居住的院落,从前只听她说过一次,但当江长安看到,才发现,和长生院的布置并无不同,同样的院落,简单干净。 他毫不犹豫直接推门直入,那个仙子一般的女人就躺在床上,神色萎靡不振,嘴唇无有半点血色,就连灵识也差了许多,直到看他站在面前才睁开双眼,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中第一次显得那么诧异。 让所有人更为诧异的一幕接着发生了。 江长安二话不说直接将锦被连人裹着横抱起来,只露出她的半张脸庞,青丝也被他捧在手心。 “你……你做什么?”安君堂心下一惊。 他嘴角翘起,呵着寒气:“下山,养病。” 她眼中积蓄了不明的雾气,十万年来坚硬如磐石的心竟也如镜湖泛起涟漪,颤声问道:“去哪儿?” “天大地大,万水千山若不容你,我容你。” 她黯然苦笑:“没用的……” 她欲言又止,就听门外弟子行礼:“先生,目前阴雨连连,恐有雷震……” 所有弟子都恐惧那样的紫青雷电。 天色黑云滚滚,潜藏的雷光阵阵,也似在提醒他,发出戚戚的讥讽嘲笑。 江长安冷眸望天,几步踏出院门! 咔嚓! 诸弟子惊恐不已:“保护女帝!” 茫茫黑暗苍穹中又是一声紫青雷电,如同蛟龙急转直下,众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声音落在人的耳中,实无异于晴天霹雳!安君堂看到这雷光顿时好似换了一人,全身紧缩在棉被之中,浑身战栗,万万再挨不起一记。 江长安无处可闪,也不能闪避! 他双手紧紧护住怀中仙子,抬头冷冷逼视苍天,道: “安静点。” 那紫青雷光微微抖动了一下,而后像是挑衅一般更加凶猛。 安君堂双目惊恐,紧闭双眸不敢看那火光,喉咙中似乎都在低声呜咽。 江长安剑眉高扬,眉心间亮起不可直视的光华,仰头,怒骂: “我他妈让你安静点!!!” 呼呼! “吼——!” 风卷云动,他身后陡然显出金身荒曜狐挺胸扛天,咆哮嘶吼! 噗! 紫青雷电竟颤抖起来,凌空破碎,轰然散去。 “天雷……吓散了……” 无数人惊恐万状,舌桥不下,全然被眼前疯狂一幕镇住了。 而后,只见那白衣,抱锦,翩然出山去…… 第九百四十三章 抢人 转眼之间,又过了七日。 夏周国,慈心洞天,碧恒山上。 晴日暖风,可连日以来道山上却像是笼罩一团沉沉死气,圣姑刚刚死了不久,慈心洞天的圣女又意欲离开,并且想要和慈心洞天之间撇清关系,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抛开破坏门规戒律不谈,光是此事要是传扬出去,就会让慈心洞天一门丢尽了脸面。 看到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十三位长老岂能善罢甘休,剥除其慈心圣女之名,罚其于祖祠祭台之上跪足百日,再施行杖毙。 双膝紧贴在冰冷石板上,她的脸色惨白,鬓角几缕青丝微微散乱,眼中却没有一丝悔意。 无数同门弟子经过时都未免狠狠啐上几句讥讽之语,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对于犯错的人他们并不痛恨,但是这个人却是圣女,曾经远远高于自己,风头无量,如今落井下石的大好时机岂能就此放过? 那头粉梅白鹿就护在身旁,身子窝在她的双腿旁,供以取暖,不时朝着嘲讽之人狠狠嗤着鼻息。 直到一个面容稚嫩、仅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驻足在她身旁,一双水眸好奇看着她:“大师姐,你是犯了什么错吗?” 陆清寒苍白的脸色上漾起一丝笑意:“是啊,我得到了他们所有人都不懂,却不允许的东西。” “他们不懂,为何会不允许?弟子不明白。”小女孩一脸懵懂。 “因为他们要长生,他们要大道,他们要我抛开妄念偏执,殊不知自己正在偏执中不得解脱。” “师父曾言,修行所为正是长生仙法,排解世人之苦难,那……大师姐要的不是长生吗?” “曾经是,直到后来我明白,未尝及世人必经之苦,如何能替世人排解苦难?这整座碧恒山,谁活的不过一副人模狗样?” 小女孩挠了挠后脑勺,但又想及平日里师父教训的礼法,正犹豫要不要放下。 陆清寒笑道:“没关系,那些礼法只不过是最低端简陋的外皮,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小女孩鼓了勇气狠狠搔了几下发丝,笑道:“大师姐,弟子觉得你和他们都不同。” “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我的运气好,遇见了一盏烛火。” “烛火?”小女孩纳闷儿。 “对,曾经我不觉得长夜无尽,但直到见了一记烛火,才知所谓长生,不过是治人的一个拙劣的借口罢了。” “弟子不明白。” “你总会明白。” 陆清寒笑着,恍惚间,她又看到那个常好穿白衣的男人,站在十丈外的山崖边沿,桃花眸子在阳光照射下形同透亮晶莹的猫眼石,朝她示着浅浅笑意。 “一定又是幻觉,是了,这是第几次了?”她自嘲笑着摇头。 可再抬眸望去,那人还在,并且一步步走来。 陆清寒心中凄苦,怕是心魂都被这人牵了去,白日里幻觉也是比以往都要厉害。 忽然,听那小女孩同样面对白衣方向,疑惑道:“你是谁?不像是慈心洞天的弟子!” 陆清寒立时如雕塑一般凝固,只待他徐徐走来,掏出一张金丝锦裘就这么铺在地上,不由分说地将她搀起坐在上面。 从始至终,她都听他安排,跟着他的动作而动,一言不发。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了这个白衣人,聚集过来。 “放肆,谁让她起身了,居然敢抵抗门中律法的惩戒,你是谁?又算什么东西?”说话者名为林怀宇,同为陆清寒一辈的弟子,天资算作前列,平日便是目中无人,恃才傲物。 身旁,同为志同道合,一丘之貉的师妹郭茹冷笑:“就是,眼下这女子早就不是什么圣女,你莫非就是她的老相好?陆清寒,难不成就是因这个男人,这才下贱成这副模样?圣女有何不好?你却不识好歹,背叛同门,果真是个贱货!” 噗! 话音未落,一袭白衣像是白色的鬼魅身影直接窜至两人面前,两只大手左右各抡在两人的脸上—— “啪!”“啪!” 在场每个弟子无不惊颤,他们发誓,从没有听过这样响亮的巴掌! 郭茹与林怀宇下巴直接脱臼,栽倒在地,口中连带着血沫发出呜呜的痛呼,江长安一脚踩在林怀宇的头颅,轰然踩塌入石板之中,坚硬青石碎裂塌陷,林怀宇整个脑袋都变了形状,扭曲恐怖,眉骨碎裂,眼珠暴突像是随时都要跳出来,全身蜷缩成虾状,不停抽搐。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饶我一命……”看到这等惨状的郭茹吓得连忙跪地求饶,被打肿的脸颊说辞含糊不清。 江长安的一只脚微微抬起,砰的一声闷响,将她踹飞出去,在地上连着划出一条笔直线路,擦了地板。 众弟子这才明白,眼前这男子根本远非常人,是个狠人,还是个有实力的狠人。 江长安笑意盈盈:“还有谁想骂的?” 谁敢? 场面鸦雀无声,每个人皆是噤若寒蝉,被这道眼睛看到时,就如寒芒在背。 这时,忽听半空一声震喝—— “大胆,谁在我慈心洞天放肆!” 山上飞来数十道神虹,绚烂多姿,威势逼人,俱是神游境以上的修行者,也是慈心洞天诸位长老,男女参半,多是花甲之年。 “阁下便是那位毁坏我慈心洞天圣女道心之人?也是你杀了我师侄崔宁和她几位爱徒?”问话的老者言语发冲,攒着怒气,其余几人也露着嗜血凶光。 对于这些人的威胁恐吓,江长安直接视若无睹,他又转身折回圣女身畔,两手轻轻在那双微微肿胀的膝盖上安抚,眼中戾气消弭一空。 陆清寒始终还是如梦如幻,尽管知道他回来,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那么直接,眼中逐渐迷蒙:“你……你真的来了?” “我骗过你很多事,这件事,绝不骗你。” “可你就不怕……你不该来,你真的不该来……” “我给你说过的,你也知道的,我总有退路。” “退路?是什么?” 忽听诸多弟子慌乱叫嚷:“山下来了诸多夏周国皇室金甲卫!将碧恒山团团围住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 人言可畏 众多弟子俯身望去,山下哗啦啦作响,无数兵甲穿林上山,将整个碧恒山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一名身着金甲身材魁梧的中年将士领兵闯山,男子一脸络腮胡,目如朗星,五官似石刻一般棱角分明,不苟言笑,背带霸王弓,腰提水金剑,身着虎头金身铠,诸多弟子无一不敢阻拦。 慈心洞天长老中有人看出此人是谁,上前行礼,寒声道:“夏周皇室先锋营郭越郭副将至此,是有何贵干,为何要闯我慈心洞天山门?” 一位五十岁出头的女长老淡淡问道:“郭副将来此地是为了孽徒?我慈心洞天之事,恐怕还不劳烦皇室大驾?” 郭越不答话,径直走到江长安的面前,拱手俯身见礼: “先锋营郭越,拜见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此人……是未来帝师!夏周国最年轻的未来帝师,如今太子的先生!” 所有人不禁大为吃惊,世家门派往往都是隐居山野,避世长存,但慈心洞天却是例外,慈心洞天最想要做的便是坐上凌霄宫国教的位置,一国倚仗之教门,这无疑会振兴一门香火,光宗耀祖,功德无量。 更何况自从因为江长安的身份,以及慕华清牵连出的九皇子夏己一案,凌霄宫在夏周国皇室的地位一落千丈,现如今早已不比往前,而国教的位置如今而言则是个空缺,这样关键时刻,慈心洞天最不想引起对方反感的便是夏周皇室。 场面一时紧张,屏气凝声,无论是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江长安蹲在她身前背对众人,一遍按摩着她膝盖,一边云淡风轻,笑道:“郭副将,东西找到了吗?” 郭越微微挥手,只见一名士卒手捧着一枚金玉簪飞奔而来,跪倒在地,双手乘上。 郭越小心翼翼地端起这枚金玉簪,左右反复端详即便,恭敬道:“回禀先生,正是宫中丢失的玉簪无误!” 那名女长老疑惑:“玉簪?什么东西?这东西如何会出现在慈心洞天?” 郭副将转身面向众人,手中展开一道金令,镶刻白玉软稠,雕有八十一道金龙盘坐,尊贵非凡,顿时慈心洞天上下弟子无不跪倒在地,不敢做声。 “诸位,前些日京州皇都月荷宫丢失了静菱公主最心爱的一件信物,寻找多日未得寻觅到踪迹,就在前日,太子太傅江先生传来消息——这金簪就藏在慈心洞天碧恒山,如今就在慈心洞天寻到此物,有什么好说的?” “不可能!京州远隔碧恒山千里,这玉簪怎么会无端无故出现在这里?” “郭副将,此事一定存在蹊跷,还请将军明察!” 众多弟子焦急万分,而几位年纪老迈、心计城府深沉的老者一眼便瞧出了这个做好的暗扣!谁不知他江长安乃是准驸马,与静菱公主早有婚约在身,想要要来一根玉簪还不是易如反掌? 至于找来郭副将,则完全抓住了他的心思。想象一下,能够帮助未来的太子太傅与驸马,留了一个顺水人情,还能得到破案寻宝的功利,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那位女长老看出端倪,冷冷道:“看来这事情的关键并不在郭副将,而是在江先生,江先生所作所为是为了这孽……” 她口中“徒”字还未说出口,便见江长安回眸冷光,似穿身冷箭,让人心悸,立马转口:“是为了我慈心洞天的圣女?江先生这种作为未免太可笑,世人真的就相信江先生一面之词?” 江长安似水般温柔目光全然投在陆圣女的身上,口中不紧不缓:“阁下是……” 女长老不卑不亢:“老妇林慧心,方才江先生教训的那两名弟子,正是老妇的顽徒。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慈心洞天从不畏惧他人恶意诋毁,江先生的计策恐怕是要失望了。” 江长安道:“林长老不妨往山下看一看。” 所有弟子再望去,只见山下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书生,一身文人骚客的打扮,一手执笔,一手执竹简,不时刷刷点点写上几句。 江长安淡淡说道:“武人手中剑,文人笔尖刀。我请来了一百名盛古神州的特殊文人,这些人学术功名没有建树,但是却最懂得如何将平淡的事情写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而有的最擅长口诛笔伐,这些人帮忙撰写文章应该不少人都会看到?诸位长老难道不知……人言可畏!” “你……”林慧心眼中奋起杀意,转而冷静下来:“江先生目的是想用慈心洞天数千年清誉换走我慈心洞天的一位弟子?” “不不不……”江长安笑道,“我讨厌别人拿我身边人当做交换筹码,我带走陆圣女,这是必然事,毁去慈心洞天清誉,也是必然事。换句话说——你们没有选择的资格!” 所有弟子莫不大惊失色,诸多长老愤怒不已,林慧心再也忍耐不住,爆发道:“江先生莫要欺人太甚!慈心洞天纵然是拼上千年基业,战得只剩下最后一人,也不能背上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况且,江先生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哦?” “江先生忘记了,这些兵甲士卒人再多,不过是一些不动修行的凡人,我等皆是境界超然修行者,倘若硬拼起来,也是鱼死网破,甚至江先生没有半点胜算,江先生算得这么精明,却忘了多带来几名修行之人!” 林慧心话刚说罢,就听天际飞来一道神虹: “老夫姗姗来迟,江先生勿要怪罪!” 倏忽间三道神虹转瞬来到众人面前,看到这三人形貌,许多弟子无不下了一跳,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位青袍老者,与常人无异,眉发半百,也是三人中长相最正常的一个。 而身后两人则奇葩得很—— 站在左手边老者身着黑袍,体型肥胖壮硕较矮,一张大嘴占去了整张脸一半面积,左右两边各生着一只巨型獠牙,显得整张大嘴就像是像是钨钢牙钳,身后垂着一根手臂粗细的蝎尾,毒蝎弯钩针刺在晴日下闪着寒光,整个气氛都凝重许多。 另一个,站在右手边的老者身着麻衣紧身长衫,长相似蛮牛,头上长满黄色毛发,两只又粗又长的牛角顶天而立,巨大鼻子喷着粗重鼻息,两只快及拳头大的牛眼斜视众多长老,充满不屑,无人敢与其对视。 第九百四十五章 随了一袖清风去 三位妖族人士。 一众慈心洞天弟子震惊骇然,慈心洞天素来与妖族势不两立,现如今三人的威势非同小可,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三尊山岳,如同三枚巨石压在心头,难以喘息。 “老夫来迟了,还望江先生不要在意……”青袍老者淡然一笑。 江长安终于转过身来,见礼笑道:“古前辈肯出手相助,晚辈已经万分感激,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江先生未免谦虚了,南海之眼中先生炼丹助我,托此福分,老夫现今非但没有损失道行,还因祸得福进阶更上一层,这一切全然得益于先生。” 大孔雀王古万瞳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引荐出身旁二人:“这二人乃是老夫挚友,左边这位一口牙钳,尾生毒蝎钩的是毒道人孙蛊,人称孙老蝎子。右手边这位身材状如,貌若老黄牛的则是举天大圣黄角。” 江长安正衣冠,拱手:“晚辈江长安,无名小道一只,见过两位前辈。” 江长安特立独行的自我介绍不仅出乎古万瞳的预料,也让黄角、孙蛊二人眼前一亮,“一只”简简单单二字瞬间拉近了人族与妖族的距离隔阂,顿时对此子好感倍增。 他二人怎么会不知眼前人是何身份?盛古神州世上仅存的开天师,夏周国最年轻的太子太傅,更别提与上古龙族交好、上古圣地临仙峰女帝关系扑朔迷离,以及有着江州这样一个可堪恐怖的背景。 种种光彩照人的王冠待在这个白衣男子头顶。可谓声名鹊起,风头无量,甚至一度压过了东洲天才凌无缺,年轻一辈可堪翘楚。 还未见到此人时,二人已经做了无数预料,最多猜想莫过是这小子盛气凌人的傲人姿态,但是江长安话中谦卑并非装模做样,姿态端正,不卑不亢。 身材肥胖的毒道人孙蛊笑声刺耳:“江先生太过谦虚了,要论实力我兄弟三个目前的确要比先生稍稍强上一些,但是这天资可是无法比的。” 一旁魁梧的黄牛老者不苟言笑,也认可地点了下头:“开天师江先生大名如雷贯 耳,青秀一代佼佼者,今日一见,不虚此行。” 几人客套寒暄了几句不禁失笑,竟有几分末年交的感触。 林慧心眉头快要蹙得连在一起:“举天大圣黄角,毒道人孙蛊,另外一个姓古……大孔雀王古万瞳!诸位烦请报个字头……” 三位老者转过身,面对慈心洞天众弟子。 古万瞳挥去袍上灰尘,平淡道:“乾坤有道,天地无良,人生有烬,亦短亦长。” “短长亭!” 林慧心声音裹着震颤,身后众人脸色也无不大变,短长亭带来的压力完全不亚于上古圣地临仙峰,若说临仙峰可怕是因有一位难知深浅的安仙子,那么短长亭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强者无数,自成方圆,还能团结一心,就如荒野上的群狼,嗜血,成群,恐怖。 古万瞳声音淡漠:“我兄弟三人可否与慈心洞天为敌?” 四下默不作声,忽然,一道让人几近崩溃的气息自碧恒山山顶袭来,古万瞳三人面色剧变,纷纷倒退三步。慈心洞天诸多长老不约而同转身仰望而去,面色欣喜。 这是一个慈祥的老婆婆,脸颊消瘦,面色黝黑,面容慈祥,笑意浅淡。一双大眼睛深深凹陷如眼眶,虽已古稀之年,眼睛却有神光,嘴里的牙一颗不剩,粗糙皮肤上生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 尽管老迈,却不昏聩,甚至仍能看出五官精致,年轻时定然是迷倒众生的美貌女子。 让人惊奇的是她没有长发,而是早已削发,只留下了半寸长短,一头的短发像头顶罩了一层白霜。 她的身形又小又瘦,身穿一套褪色的灰衣袍,脚下一双棕色的布靴,明明佝偻着腰身,老态龙钟,但步伐却又显得那么轻盈,凌空踏虚,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就连清风也不忍心惊扰,一步十丈,淡然走到众人面前。 慈心洞天无论是弟子或长老皆是躬身行大礼,有的辈分稍低的弟子则直接跪伏在地,不敢抬首。 古万瞳肃然起敬道:“老夫还道是谁,原来是慈心 洞天盼蝶仙师。” 这位就是陆圣女口中所说的那位盼蝶姑婆?江长安心中暗道。还未回过神,老者就已来到面前,笑容慈祥:“小哥就是烦扰了陆丫头凡心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这话听上去有种兴师问罪的意思,古万瞳三人立马提起一万分精神,杀气隐隐,场面一时紧张起来。 江长安洒脱一笑,坦然道:“正是在下,前辈想必就是盼蝶姑婆了?” “混账!盼蝶姑婆的名号岂能也是你叫的?”有了眼前这位主心骨,周围不少弟子立马破口大骂。 砰砰! 顿时连声震响,大骂的弟子像被迎头重击砰然跪倒在地,砸碎了数块青石地砖,双膝洒血,满地点点腥红。 在场之人莫不心惊,因为出手的并不是江长安,也非古万瞳三人,而是这个笑容慈祥的老婆婆。 没有一个人再敢开口说话。 老者笑容依旧,话语中却带着莫大的庄重肃穆,道:“知道为什么罚你们吗?” 她语气中充满了说不出失望:“道门律法本意规整言行,未曾想到偏偏适得其反。江先生,抱歉,让你看了笑话。” “姑婆哪里话。”江长安话也变得少了,尽管只是短短几句,他却对这位姑婆的印象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老者笑了笑,走到陆清寒面前,那张脸庞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慈祥疼爱。 “姑婆……”陆圣女正要站起,又被老者拂指清风搀着坐下。 “丫头,想好了?不后悔?”她脸上掬满了皱纹,苍老的眼角生出两滴晶莹。 “弟子不后悔。” “好,好……”老者抿着嘴唇,眼角泪珠随风而逝,细声长叹: “真者入定观,身心所与尘,见已生秽恶,如彼彩画瓶。趣求诸欲人,常起于希望,诸欲若不遂,恼坏如箭中。都说大道长生,谁得大道?谁见长生?也罢,随了一袖清风去。丫头,抓住了,就别放了……” 。 第九百四十六章 生龙活虎 天色,月朗星稀。 屋内,水汽迷蒙。 此地乃是慈心洞天不远的一处客栈,考虑到陆圣女身体虚弱,跪了多日双腿伤痛,在暂时告别古万瞳三人之后,江长安决定与她暂时在此地居住一晚,等到修整一番,天亮会由特地奉命赶来的五行童子护持她回江州江府。 扑鼻而来的花朵的芬芳飘荡在整个房间,粉白浴帐高高悬起,白鹿窝在屋外窗下,似是在警戒,呦呦低鸣。 一个美丽动人的身影靠坐在木桶之中,玉体横陈,如玉般动人的娇躯山峦叠嶂,汹涌起伏,清澈的水珠在她胸前踌躇徘徊,正轻轻擦洗。 虽隔着淡淡地水雾,却依然能看到一个清晰地轮廓。 她身躯掩映在水中,头枕在木桶边沿,两只洁白地手腕搭在木桶上。朦朦胧胧的酥白藕臂洒着点点水滴,胸口随着她轻轻地呼吸。时起时伏,在水中荡漾起眩目地波纹。 她双目微微闭合,表情却沉重伤感,好在温烫的热水按摩在身体肌肤各处,双腿还有些刺痛。 忽然,门外有些异动。 “谁在外面?” 陆清寒心中一颤,眸光中恢复冰寒清冷,但听没有作响,白鹿也没有半点反应,也就未在意。 可她忽觉有一个火热地呼吸,寂静房间中呼呼如风,心下越发感觉奇怪,猛地回身看去,正见房间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跳加速。 他手里拎着一只白玉瓷瓶:“那个……我说我是来送药的,你信吗?” 她啊地一声惊叫,俏脸滚烫,鲜红的樱桃小口急剧喘息。急忙抄起木桶一旁的锦绸,赶快遮住玲珑妙体,任是冰冷玉颜也忍不住生出羞涩道:“你……你……无耻小贼,还不快快闭上眼睛。” “好,我闭上眼睛。” 见他似模似样遮住眼睛,陆清寒急急掏了一件粉白道袍穿在身上,白衣上点缀着粉色的点点梅花,诱惑至极。 刚回过神,陆清寒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江长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一手抚着后背,一手隆起她双腿,走动几步,直接抱起放到了香床之上。 “无耻小贼……你要干什么?” 江长安不由分说,直接将那层粉白衣袍从脚腕处揭开一截,两只洁白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陆清寒揪紧了心思,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双膝上一股清清凉凉的冰爽,她才敢转眼看去。 这无耻小贼正掏出玉瓶中淡粉色的膏药轻抹在双腿肿胀处,再加上他指肚一紧一松的按摩,药效急速渗透,双腿像是点着了一把火,温和舒适,阵阵酥麻。 锦绸下裸露的玉腿毫无瑕疵,修长匀称,圆润笔直,仿佛洗过牛奶的羊脂白玉,巧夺天工。 久久没觉察他的动静,陆圣女又向他看去,这才发觉,这个无耻小贼双目正盯在三寸金莲之上。 看了片刻,江长安伸手握捧住这对玉足,她全身一颤,小脚忍不住颤颤巍巍,几欲蜷缩,可哪能逃脱魔爪的掌控。 还未完全退散的水雾中,肌肤表面仿佛染上了炫目的色彩,淡淡梅花似的体香钻入鼻息。粉白的玉足,忽明忽暗的火光照耀下,闪烁着诱人光泽。 江长安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尽管曾经不止一次见过这对金莲,但还没有这么近的距离,这么认真地观察过。 他自认并非足控,但这的确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一双脚,趾如珠贝,肤如凝脂,像是从未触及过凡尘,如同牛奶般顺滑,比雪还要粉白。端的一双柔弱无骨状似春笋的婷婷玉足。 的确,她整日以白鹿代步,哪里劳累过这双脚。 他低沉嗓音带似有蛊惑魔力,轻轻道:“胸要峰峦聚,腰必杨柳细,外加磨盘臀。一美具,则傲视群芳;二美具则无限风光;三美并存简直就是人间尤物,当得上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但是今日我才觉得应另外金莲玉足,六寸肤圆光致致,白罗绣屧红托里。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古人诚不欺我。” 陆清寒躺在棉枕上,听他自言自语,不禁翻了记白眼,又是这无耻小贼的歪理学说。 那在他火热目光的注视下,陆清寒有生以来第一次脸颊如同火焰灼烧一样,又烫又痒。 陆清寒即便再木讷不通世事,也知接下来发生的会是什么,双手攥紧了锦缎:“无耻小贼,我……我怕……” 冰冷娇艳的脸颊上出现了对未知的恐惧,最致命的是那一丝我见犹怜的柔弱 娇羞。 面对如此情形,江长安哪还忍耐的住,长臂一伸,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扑了上去,便将娇艳如花的人儿紧紧搂在怀中,火热地大嘴狠狠印上她水润的双唇,双手不断摸索。 陆清寒既羞涩,也随之升起一股莫名恐惧,素手紧紧掩在身前,但是那尊鬼斧神工般的玲珑玉体哪里能望着遮蔽?那抹雪白大部分露在了外面,杨柳般的腰肢盈盈不足一握,更显臀丰,前凸后翘。 本想遮羞,反倒犹抱琵琶半遮面,空谷悠悠,溪草秫秫,若隐若现,更添无数诱惑。 世间最美景色,莫过于冷艳冰山任君采撷的傲然模样,高傲,娇羞,忍耐,再有三分惧怕。 江长安感觉全身血脉喷张,身躯快要被狂躁不安的血液炸开: “陆圣女,我忍不住了……” 陆清寒星眸半闭,俏脸晕红。话语声战栗,简短几字耗去了全身力气: “你这天杀的无耻贼人,谁……谁要你忍了?” 江长安眼中占有欲望达到了顶峰,大手粗暴地撕扯去蔽体锦绸,沾了水雾的绸缎便缓缓往下褪去,完全呈现出世间绝佳美景,就如一尊冰雕玉刻的晶莹美人,足让万物为之倾倒! 她美丽地眸子升起蒙蒙地水雾,猛地刺痛张口便咬在他的肩膀。 光滑的双臂像是洁白的小蛇,紧紧缠住他的脖子。 痛哼之后,便是轻轻地呢喃,喘息。 娇唤不停,只有这时,人才觉夜长,梦短。 日上三竿,陆清寒才自沉睡中行来,刚睁开双目,便瞧见那张最可耻却也最让她牵肠挂肚的脸庞。 江长安俯身贴在吹弹可破的娇嫩脸颊轻啄一下,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在那娇躯上捞了一把,笑道:“不知做陆圣女了什么美梦,今晨你可是说了不少梦话,呓语中还唤道我的名字……” “呸!无耻!才没有……” 陆圣女平日高冷荡然无存,沉寂的道心在他面前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住平和,昨晚一整夜笙歌不绝,全身的力气都被耗得精光瘫软无力,直到天色微凉的时候才停下,睡得人事不省,一醒来全身仍旧酸软不已。 可……可这无耻小贼怎么仍旧生龙活虎? 。 第九百四十七章 五行童子冒死请命 他的精神极佳,嘴角夹着凛然笑意,目光仍旧不知足得在她身上肆虐,大肆侵略。 陆清寒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在琢磨什么?吓得瞪大了双眼立马朝锦被之中缩了缩,但这样一来偏偏又蹭到这无耻小贼的身子,玉人娇躯肌肤触碰间,那根神柱隐隐又有苏醒之势。 “你……你怎么又……呸!原来你不是无耻,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色胚子!” “原来陆圣女今日才知我本性!”江长安大笑一声,侧身一把将抱紧怀里,如此一来肌肤之亲更是在所难免,峰峦起伏紧贴胸膛,峰尖两点随着身躯不断颤抖。 陆清寒脸色如火烧,尽管已有夫妻之实,但是依旧羞涩难当,再加她这幅任何人都未触碰过的身躯极度敏感,只觉无耻小贼结实的肌肉像是火炭,白嫩皮肤也浮上一层好看的娇嫩粉红。 她双眸低身看了眼粉白传单上那抹艳丽的落红,又想起昨夜疯狂极度,便无论如何也不敢睁开双眼了,紧紧闭着,两颊绯红,端的一副嫣然悄容。 他猛地凑近贴在滚烫赤红的耳朵旁,呼呼热气钻进耳蜗,陆清寒紧闭的眼睫毛呼呼战栗闪动。 “娘子。” 江长安轻声唤道。 这句话像是世上最喜欢的情话,陆清寒双眼如蒲扇似的突然睁开,一眨不眨地紧盯他,指尖将锦被攥得紧紧的:“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娘子……” 陆清寒心中像是吃了蜜糖一样欣喜,忽然,江长安竟埋头钻进棉被,双手顺着她的身子向下滑去…… “无耻小贼!你怎么又不正经了……” 陆清寒又羞又怕,却也不敢妄自动身,唯恐驳了他的兴致。 岂料那只手一直顺到她的右脚踝,一番忙活才钻了回来,笑道:“搞定。” “什么?”陆圣女探出右脚猫着身子看去,脚踝上缠上了一圈金刚丝,白皙娇嫩肌肤与一线嫣红形成强烈对比。 她疑惑道:“你从何处得来的金刚丝?” 江长安嬉笑一声娓娓道来:“羊毛当然是出自羊身上,昔日圣女大人绑在我脚腕上的那一线红丝可是还多出了一截,我便裁下绑到你的身上。” “可是……可是绑在你脚腕上的金刚丝不是早就被……”她记得清清楚楚,在去往琅嬛阁的山道上,他坐在马车中 与她诀别时,分明用一缕紫火将这红线烧的干干净净。 提起往日种种,两人相视露出温馨笑意,从起初相识,由慈心洞天护派金棺引来的一段缘分,倒有几分天意注定的感觉。 他的笑容越发狡黠:“圣女忘了,我可是精通幻术,当日烧的根本只不过是一缕发丝而已。” 陆清寒听得欢喜,果真见他脚腕上依旧缠着那缕红丝:“那你为何又要将另一截红丝绑在我的身上?这是什么说法?” 江长安笑道:“人说,红线牵姻缘,绑定这一生,寻见下一世。陆圣女,等我们都老得闭上眼睛那一天,你一定要跟紧了这根红线,可别走丢了,下辈子我还要你做我的圣女……” “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就会给我讲些歪理邪说来骗我……” 陆清寒认真听着,感动不已,两眼雾气蒙蒙,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便当这串红绳是世上最珍贵的至宝,也不顾什么羞涩,忽然扑上去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圈小巧牙印。 她泪眼婆娑,已然泣不成声:“小贼,即便真是最歪的歪理邪说,我偏信你,你记住这串牙印,它是你的女人留下的,等来世某日,你肩膀刺痛时,便知是我来寻你了。” 江长安笑道:“可是这牙印未免也太浅了,过不得一时半会儿就自行消失了。” “咬深了,我怕你疼。” 她努力笑了,语气似长吁,如短叹:“小贼,若真有来世,我还要遇见你,不做这劳什子的圣女,早早遇见你,就如戏文里唱的那般好听——幸得与君初相识,便似故人归。” 江长安笑容逐渐散去,眼角竟也有几分湿润,粗暴地夺住那只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两个身躯又缠在了一起,灵与肉的交融,互相索取,疯狂施爱。 一直到晌午,五行童子按照江长安所指示来到客栈,两人才整理好了衣装出了房门。 多日不见,五行童子的实力也增进不少,见到小公爷今日成就,五人不禁感叹其进阶神速,上次最后见面尚且是在白玉城,如今再见,小公爷已然是洞墟境后期,这等速度放眼盛古神州有几人? 江长安简短交代了护送陆清寒回江府的命令事宜,正与陆清寒依依不舍分别之时,却见五人俱是欲言又止,像是有难言的隐情。 “怎么了?”他开口问道。 金道童子吞吞吐吐:“小公爷,有件事金道不知当不当讲,但是为了江府,乃至为了整个江州,金道不得不说!” 江长安并无多在意:“说,我倒也想知道,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江州还能威胁到江府的?” “是二公子他……” “眯眼怪江笑儒?怎么了?” “二公子近来突然苛收租户钱两,不知什么缘由,将从前的租金提升了整整十倍。” “十倍!” 江长安大吃一惊,陆清寒也是神情愕然。 在江府住过几日,陆圣女也知道些其中缘由,江州有名有姓的世族虽多达近千户余,统共住户多达上万,也是大小夏周国其他十八州郡任何一个都不能及的。 关于江家由来她也听过江府下人讲过一些,将近三十年前,江州尚是夏周国十九州郡之一,那时还不叫“江州”,名为夕照,夕照城城主名为夜将,夜将掌握重兵,又依赖夕照连年雪季天时与连峰天险,私自谋反立国号为夕照国。 还未等夏周国发兵,凭着出色商业头脑已有了稳固根基家底的江家老家主江释空看准了时机,笼络诸多强者推翻王朝皇权,建立江府。 而占山为王的江府同样并未在夏周国面前俯首称臣,它既是没有每年像其他州郡那样向京州敬奉贡品的臣事,也没有像夜将那样摆明了建立国号与夏周国分庭抗礼,而是进入了一个不黑不白、模糊不清的的灰色地带。 江府将从夕照国夺来的大片土地租用给穷苦人,定期收取租金,公平公正,也不会像夏周国那般赋税沉重,正因如此,短短三十年不到的时间,江州发展至今日的兴旺昌盛。 这三十年来,居民生活越来越富足,租金却从未增长过,这也是诸多氏族拥护江府的主要原因。可是如今江笑儒一下将租金提升十倍,这无疑是动摇了江府根本。 苛收敛财,无异暴政! 金道说道:“如今江州表面仍旧风平浪静,都畏惧江府权势,但暗地里早就民声叫苦,怨声载道。这些农户并不可怕,但接着下去,江州数百个古老世家定然会趁虚而入,金道认为这恐怕会动摇江府根本,还望四公子回江州,主持大局!” 五人一同跪倒在地:“五行童子冒死请命,望小公爷回程江州,主持大局!” 。九天神皇 第九百四十八章 又见佛衣 江长安眯着眼缝,脑海思绪分飞,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江笑儒就不明白这个简单道理? 他问道:“我娘和无良老爹就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小公爷离家数年,想来不知,自从五年前,江家诸多事宜权力都交由二公子全权负责,夫人与家主已经找了几次,但都被租在画梅亭外,就连……就连大公子也是多次为这事找过二公子,站在画梅亭外连着大骂了几日,也不见任何反应。” 木道童子补充道:“眼下能够阻拦二公子的,恐怕也只有四公子与老家主,但是老家主云游世外不知踪迹,所以五行童子斗胆替江州请命,望四公子看在大局的份儿上,一同返回江州。” “眯眼怪绝对不会这么蠢,连这么简单的利害关系都想不明白。按照原本的计划,你们将陆圣女护送回江府,我暂时还不会回去。” “小公爷……属下遵命。” 五行童子也知小公爷打定的想法雷打不动,便不再劝说,道别了几句启程离去。 江长安则行水凌波,直入南海海底。 踏入南海中心水域,继续前行三十里,终于来到一处奇异的地域,此地海水清澈,地面上生着发散七彩炫光的珊瑚,水波都漾着一股绚丽梦幻的色彩,美轮美奂,恍如梦境。 平日里这等美景地域总不乏强悍的水妖霸占居住,但是近日来却不同,下到鱼蟹虾米,上到水怪鲛人,南海鱼类以及外界两族无一者敢近十步之内。 而江长安偏偏如入无人之境,步廊闲游,就这么淡然走了进去。 就在远处,不少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哪能看得一处灵宝圣所就这样被这小子占了去?纷纷驾驭神宝,蠢蠢欲动。 可他们还来及飞身而去,全然被一道亮丽剑光硬生生斩断了神虹,无论是洞墟境还是紫府境乃至神游境,甚至临界大道篇的半步大能,都未得幸免于难,狠狠跌落在地,吃了一口鱼虾泥屎,满面惊赫,急速退却数十里,不再近身一步。 美妙幽境中伫立一座废弃的庭院古庙,其中房屋陋室断壁残垣都被收拾一空,修修补补也算是与寻常鲛族一脉居所相似。 院中只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目光一眨不眨,直勾勾凝视院门外。 江长安走进院子,打趣笑道:“这地方美是美了些,可惜没有半点生气,不过也不奇怪,仙子姐姐貌若谪仙临尘,谁敢来这里与仙子比高低?” 经过连日来的调养,安君堂的脸色完全恢复了血气,举手投足时的神态眉宇也精神了不少。 “安仙子在想什么?”他笑着问道,一张脸占满她整个眼帘视线。 “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江长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南海海市开市的时间!”江长安这才想起,今天可不正是南海海市开市的时间吗? 话音未落,忽听百里之外,南海中心地域传来阵阵波动。 “咚!咚!……” 好似擂击响彻穹扉,冲上云霄,在海底竟能觉察到这阵阵波动,想必水面已是卷起千重海浪。 这阵阵波动并没有半点杀伤力,反倒像是最美妙的声响,随后,远处就在声响的传出地点上方,可见三盏金轮一般灿烈,十丈大小的大红灯笼悬于海面上空,万丈云霄,一字排开,就如三道烈阳,射出的红芒竟能照出千万丈,映在每个人的眼前。 江长安惊喜道: “鼓噪、灯起、海市开!” 海市大开,一阵喧闹。 无数修士强者疯狂似的御虹冲去,唯恐至宝落入他人之手! 江长安不由分说地攥住安君堂的手掌,跟着出院涌去。 一直行进百里,在不知翻过多少过水底高山之后,打远就瞧见有一座黑石建造而成的城池,占地数十里。 与外界人族的楼阁亭台风格迥异,没有任何金壁辉煌的征兆,反倒是像一座风沙中没落的边陲小城,在历史长河中穿梭徜徉数十万年,饱经沧桑,以至于这些黑色石头表面生出了蜘蛛网纹一样的裂痕,却依旧稳如磐石,长久以来莫说坍塌,就连石皮都没掉落一片。 正因如此,这也是这座城池名字的由来——石头城。 石头城上方布满了奇异机关以及精巧法阵,正是为了避免有人贸然闯入,即便是大能强者也不得不乖乖从唯一的石门进去。 石门每五十年一开,其目的正是五十年一度的鲛族海市。 江长安摩拳擦掌,就连安君堂波澜不兴的脸颊上也露出几分颇感兴趣的神态,整整五十年积攒的宝物都有可能在此刻现世,怎么能不激动? 城池周边地域与昔日圣坟古殿周围的荒凉悠远不同,眼前水域人山人海一片热闹景象,仿佛是一处隔绝外界的水下城市,方圆数十里,放眼可见人山人海,鲛族特异风格的房屋林立,人也好,妖也罢,都占有一席之地摆下一张地摊,将自己辛辛苦苦搜罗来的至宝一一摆放在地,供人挑选。 过不了多时,就能看到某一处兴起一阵雷鸣一般的沸腾欢呼声。不知哪个运气好的修士偶尔又是发现了哪个上古奇人的奇珍异宝,这样的场面也让其他人眼红不已。 走在街市上,没过一时片刻,安君堂突然说道: “有血腥味,是杀意。” “有血腥味纯属正常,能来这里都是亡命徒,或是挖墓掘坟讨来的宝贝,还有不少人来这里纯粹是抱着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心态,你看这些人,他们虽然运气极佳寻到了一件遗世至宝,但脸上没有半点喜悦。” “为何?”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你看他们身后,跟上了不低于五拨人马,一旦出了石头城,没有了南海鲛族庇护,就是死路一条。” 江长安随口解释,目光游离时,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极为显眼的人。 ——这是一个行走人世的苦行僧。 二十锒铛岁,锃光发亮的脑袋,短硬发茬好似钢针,步伐极慢,但是却又比周边任何一个人都要快。身后背着一只竹箱,身披破烂袈裟,体态消瘦高挑,双手合十,颔首诵经,默然沉寂的气息神态无疑成了这场疯狂聚会的异类。 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他的长相——全身上下,除了俊美,一无是处。 周围不禁有人看得目瞪口呆,一些女子更是完全被迷乱了道心,谁曾见过这么漂亮的和尚? 第九百四十九章 三千年魔魃 和尚神色与上次见到的时候又有些不同,不再似曾经那般淡漠,而是多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无奈悲苦。那破旧的书箱中像是多了不少枯枝,沉重了不少。 眨眼间,佛衣来到面前,他像是专门就是冲着他来的,颔首施礼:“江施主,许久不见,既来此地,便是一段缘分。” “佛家总说万事皆缘,法师说是缘,就算是。”江长安笑着回礼。 佛衣摇头:“公子错了,公子此地的缘分并非在贫僧身上,而是另有他人。” “你们出家人的说法方式是不是都是这样像打哑谜一样?虽然听不明白,但是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江长安打趣道,却在一刻间发觉安君堂的目光蕴藏杀机,像是藏着刻骨的仇恨。 佛衣显然发现了这一点:“这位女施主,你我曾见过?” “不曾见过。” “既是未曾见过,为何要对贫僧抱有杀意?” “秃驴,该死!” 江长安一脸错愕,少有见到安仙子恼怒的时候,眼前竟破口大骂,堪称是骇人听闻也不为过。 佛衣面色依旧淡然如初:“女施主心中无佛,何故与佛家有如此大冤仇?不如告知贫僧,能化解一场仇怨,就是无良功德,浮屠永造。” 安仙子缄默不语,江长安连忙道:“还未请教法师来这石头城海市是为了什么?难道佛家也会追名逐利,也会为了寻求什么至宝吗?” 只有他清楚,能让这这个和尚唯一动心的,只有祖菩提,这增重了许多斤两的书箱中,想必又增添了不少菩提枝叶。 想来也不足为奇,五十年一次鲛族海市,在这里出现的神宝数不胜数,无疑也增添了祖菩提出现的可能性。 岂料俊脸儿和尚的回答与江长安的猜测有些出入: “贫僧来此所为一事——不知江公子可听说南海浮岛一事?数月前,南海画面之上突然显出一座浮岛,上岛查看的诸多强者无一幸免于难,其中一位弟子临终前传回一段所见所闻,能看到岛上荆棘藤蔓隐藏 的断山石壁刻写有仙符,译为……” “篷丘。” 江长安沉声道,望着和尚的目光也不尽友善,这个和尚来历不明,动机所为也不明确,身上充满了可疑。 和尚颔首微笑:“看来江施主知晓的与贫僧一样多。” “法师还指望那荒岛上存在祖菩提?” “贫僧去岛上,要寻的并非祖菩提,而是与江施主的目的无二,乃是为了追寻仙址。” 江长安嗤笑:“我本以为法师是个得到无欲无求的高僧,却未曾想到也是想要追寻仙人长生道果。” 佛衣不觉得羞耻:“这又有何妨?江施主不是早就看过贫僧杀生吗?” 好厉的妖僧!不得不说,每一次与佛衣相见,总能刷新江长安对他的认知,道南书院中的杀生、面对连屠大君时的实力通天,再到现如今追名逐利以谋仙人长生,不得不说,抛去外表衣着,这是他见过的最像凡人的和尚。 与佛衣同行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江长安已觉得有些乏味,尽管海市至宝无数,对于常人或许正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是在他与临仙峰女帝的眼里,是在算不得罕见,心中未免有些失望。 眼看海上天日步入黄昏,那三道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光芒足将整个石头城照亮,安仙子对世间宝物本就不甘兴趣,来到此地也是纯粹听从江长安的安排,一行人已有了要出城的念头。 正要动身,突然,一股让人惊悚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三人不由自主急退,突然的袭杀,极其迅猛,让人来不及反应! 江长安浑身寒毛以及头发全都倒竖了起来,太乙神皇钟未来及唤起,眼睁睁感受死亡气息的临近,好在安仙子一道清喝,弹指间一道青丝飞蛇般弹出,环绕在他身侧,将这股足以轻松斩去神游境强者的气息化去。 一股阴冷的气息,浩瀚如汪洋,像是从幽冥黄泉而来,铺天盖地的杀气瞬间将此地淹没! “发生了什么?” 诸多修士完全被突如其来的恐惧笼 罩其中:“此物竟是突破了石头城的结界屏障!” “快看,远处泛起的蓝光那是什么?” 数十里外可见幽冥色的蓝色星芒,影影绰绰。 原本还算和谐的石头城霎时泛起汹涌波涛,自城池彼端射来上百道水蛟,诸多强者还未来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动作,因为这水箭太快了,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转瞬即逝。 噗噗噗! 上百名强者凡是被水蛟触及,当场轰灭,连爆出道道血雾。 因为惊恐而惨叫的人们都是毫发无伤,因为在水蛟面前,只有生与死两种! 就在他们后方,一尊如可怕的身影出现,通体乌黑,干枯如柴,身高与常人无异,但却披着一件破烂腐朽的黑色斗篷,脖颈上生有一尊怪异头颅,严格来说算不得头颅,而是九只眼珠叠加在一起,赤橙黄绿颜色各异,发散着幽幽辉光,如同冥火。 它背上背着一尊黑色铁炉,其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其爆发出的威势让人胸口发闷,紧紧身消道陨。在他体外还笼罩一道黑色烟雾,浓稠如血,无尽的死亡气息崩天裂地,给人比无尽海域深渊还要强烈的恐惧压迫,将近形魂俱灭! “这是……魃!是魔魃!” 一些古老家族的老者辨认出了此物,惊赫不已,眼前出现的,是一尊魔! 诸多强者顿时如同被扼住咽喉,恐惧不已,所谓魔魃,是只会存在墓穴中的古生物,总而言之就是修行者意识虽死,但肉身犹存,经过特别的神药催化,再加上地底吸收上千年阴气,可成这种怪物。 两千年成魃,五千年成魔,而眼前所见魔魃便有三千年左右,还未完全进化成魔尊,但是此地距离最近的古墓也有上千里,哪里出现的魔? 那形同虫卵一般的瞳珠四下转动,血光翻涌,它的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引来一阵轰动恐惧,可是在看到佛衣身后所背负的书箱,像是一刹那看透了书箱中所背负的是何物,九只瞳珠骤然凝缩,身影猛地跳跃而去,眨眼消失在众人面前。 。九天神皇 第九百五十章 探篷丘仙岛 “再强的魔对佛家都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墨沧随口嘲弄了一声,好奇道: “魔魃走了?他来此地是为了什么?按照常理而言老老实实缩在地底最安全,吸收的阴气也无疑最充足,来到这里捕杀阴魂对它没有丝毫裨益。小子,本尊感觉这件事有些蹊跷,你怎么看?” 江长安心头一股不安的情绪逐渐骚动,沉声道:“它捕杀阴魂并非是自己食用,很有可能,是献祭给某个更为恐怖的存在!” 此言一出周围强者惊恐变色,这样一个三千年魔魃都堪比大能强者,更加恐怖的存在,岂非能比肩神榜上的强者?! “这魔魃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众多猜测一时纷纭。 “轰!” 突然,前方爆发出一股惊天的气息,阴冷慑人,强悍的威压令每个人都浑身冰寒,如坠冰窖中。 眼前黑漆漆的海域中,陡然浮现出一道偌大山石轮廓,像是自天外飞来,陨石撞击在海面,惊起千层海浪,地动山摇,直接将天空上灯笼的光线都遮蔽,像是一层黑布,蒙在海面穹顶,所有人都两股战战,被这股气势压得跪倒在地,若非安仙子与佛衣在身旁,坚持哪敢双腿也早已瘫软倒地。 众人绕过这层“黑布”,驾驭长虹凌空踏虚,俯视海面,才见真实面貌,无数修士强者倒抽一口凉气,心口揪痛。 只见这片中心地域海面之上,气象万千,紫云如火,海面上呈现的乃是一座百里宽阔的浮岛,足见整个石头城上空海域完全占据,恢宏磅礴,让人敬畏。 江长安心脏砰砰直跳,正如阴阳二老带来的画面那样,眼前是一座古老悠久的一座座大山,高耸入云,上百条银色的大瀑布垂落而下,如一道道银带飘落,上空云蒸霞蔚,地面却是一片焦土。 浮岛上空交织一团团火红赤阳,整座浮岛上数百座峰峦都映照披上了一层暮霭黄昏的末世景象,岛上更是寂静无声,藤蔓老树生长比外界大出数十倍,千年古木随处可见,渲染出一种苍凉压抑到极致的气氛。 天地阴沉,黄昏色的天际笼罩整个海面,压得极低,触及心头。 恍惚间,宛如来到了那个强者纵横的时代,强者林立,山势与建筑瑰丽雄伟,让人心中震撼。其中万仞绝壁,深渊遍布,更有一出出不朽古城的遗迹。 忽然,佛衣的目光有些激动,山野中可见有数不胜数的寺庙,满地荒芜,人烟无一。 这座岛的中心地界不大,形状就如同一个骷髅,自半空俯视下去跟从深海中探出的一尊骷髅头颅一样,至于是何来历也没有人能够讲的清楚,上面渺无人烟,形形色色的异兽数之不尽,更是白骨堆山,有的是人的骨头,有的则是兽骨,时间悠久,定格风化成了枯黄色的化石。 “浮岛!这是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南海浮岛?!” “这怎么可能?此岛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即便早有耳闻,可当亲眼见到,江长安也不免发出惊恐的感叹。 佛衣的脸上也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篷丘浮岛距离此地千里,昨日贫僧还曾亲眼见过,今日不可能就凭空出现在此地。” 江长安大胆猜测道:“如果这不只是一座浮岛这么简单,而是一座会飞的岛屿呢?” 顿时,安仙子与佛衣脸色骤变,心中一派凛然,他们自然明白江长安的真正含义所指——、 南海上凭空出现的这座浮岛很有可能是天外飞来,上面又存在着让人心悸的魔魃,比肩仙术的灵法,那么这岛屿是不是与天外天古天庭有联系? 难道这真的是一座天外仙岛?岛上究竟有无仙人?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头皮发麻的猜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鲛族海市的热头还未冷却,又飞来仙岛。这则惊人的消息一出世,就引起一片轩然大波,也不知有多少人冲向那里,南海边际诸如姚家上古世家全然出动,南海鲛族龙鱼圣宫派出许多强者。 而由于南海所处正是夏周、东灵、蛮丘三国交汇点处,以至于盛古神州三国不少 大势力都被惊动了,纷纷动身而来。 虽有强者惧怕魔魃,更对这座不知何处而来的岛屿充满了心悸,但伴随高风险而来的往往都是高回报,没有人不通晓这个道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向广袤无垠的岛屿中走去。 江长安三人紧随其后,前行数十里,江长安口中默诵开天术,掌心不时演化,意图想要找出一条最绝佳的路线,但是却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安仙子察觉到了异状。 江长安摇头:“感觉不太好,我算了多次,但是每一条道路总归是难以逃脱掉一个死字,此地是禁区!” 上空,还有一些带状黑雾缭绕,与魔魃身上缠绕的黑气如出一辙,无尽阴森,寒彻心神。尤其是踏入岛屿上的一刹,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就像是在一刹那被判了死刑。 天色渐晚,但是头顶火烧云像是不落的天日,照耀着昏沉的红光。 渐渐的,空气中黑色的雾气更大,山峰林立,道路难行。 一行三人没有贸然闯入,而是不约而同察觉到了边际断山上藤蔓下刻写的两字仙符。 不少人学识渊博的老者也察觉认出到了这二字——篷丘。 但相较江长安而言,他们对这二字完全没有半点概念。 煞气越来越浓了,肉眼根本难以瞧见百米外的景象,阵阵阴风扑在脸上,黑气如同冥府中冲出的阴煞,活脱脱一股钢铁洪流,刀刮一样的刺痛,欲将人撕裂。 那种森寒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稍微一接近全身都要四分五裂。 几个不信邪的修士强者艺高人胆大,驾驭神虹突飞猛进。 可刚迈出一步,口中就发出惨烈的嘶吼求饶声,叫声回荡山谷,口鼻溢血,浑身痉挛,骨头爆炒豆子一样噼啪作响,全身都被挤压得崩碎开来。 与此同时,那仙符上似有一股大道气息在弥漫,如是圣象存在此地,给人最原始的血脉压迫,提醒他们不可逾越雷池半步。 。九天神皇 第九百五十一章 万佛之祖的遗迹 见到这幅惨状,没有人再敢贸然前进,平心静气等得仙符上威势间歇之时,悄悄绕了过去。 三人谨慎前行,越过重重山脉,终于进入一片开阔山谷,眼前到处都是尸骸,尸横遍野,冷风风化成了干尸,时间悠久,以至于成了一种石头的材质。 满目疮痍,遍地尸骨,这里曾经像是发生了一场上古大战。 脚下的焦土干裂成龟背纹,整座岛屿静谧无声,一片死寂,冷风中皑皑白骨死状狰狞扭曲可怖,不知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前行三十里,眼前一座座群山中忽然凸起一座高峰,高达万丈,耸入云端,在汇聚的峰峦中极为醒目。 一座座寺院映在半山腰中,背靠诸峰连绵、重岩叠翠的大山,悬空而坐,仅凭四根半山腰生长出的松柏支撑,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沉浸在火一般的晚霞之中。 山下,巨石雕刻有上千座佛塔,数以万计的石像人双手合十,平扑在地上,虔诚朝拜。 不难想象曾经有络绎不绝的朝拜者赶到这里,是处香烟缭绕的寺庙。 古老的寺庙在朦胧迷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寺院外的红门院墙毁坏破败,就连写着寺院名字的金匾也被打得四分五裂,分散各处,难以分辨出这里究竟是何处。 “寺庙?怎么会凭空出现的寺庙?难道这里曾经是佛家那位圣僧的遗址?” “不对,这座寺庙破败不堪,绝不会是圣僧居处……” 江长安道:“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时间长短所造成,更像是人为。” 佛衣低声道了句阿弥陀佛:“世间为何总是不乏对佛家抱有大仇怨之人?放下冤仇,造得自在,修得正果……” 所有人都被眼前雄伟壮观的一幕惊得掉落了下巴,无人去在意俊脸儿和尚的呢喃,他们小心谨慎地步入大殿。 仔细观瞧,这座寺庙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塑像已残缺不全,殿内壁画因受风雪的侵袭,也色彩斑驳模糊不清了。 恍然间,所有人不住惊叹,寺院之中竟见到几座法相圣僧! 圣僧朝着众人手持捏花,嘴角微笑,与此同时,一缕缕浓郁灵气袭来,竟带着太古时期的灵源炁流的气息,平日 间谁要是收到一缕,就会引起轰动,不仅对修行大有裨益,更是可以有助炼成至宝。 而此地却成千上万缕,如一道又一道流水一样垂落下来,这是何等的盛大景象! 可正当他们想要坐下参悟,法相圣僧缓步步入正殿,灵力也消失一空,不禁让人扼腕抱憾。 既是灵力走进正殿,所有人也不再犹豫,跟着走了进去。 然而走入内殿,所有人的呼吸都赫然跳了一拍,倒抽一口冷气! 殿中尸骨遍地,诸多僧人身上所穿的并非僧衣道袍,而是光鲜亮丽的佛家宝衣,便是匆匆一眼就可以断定绝非凡品,只可惜也未抵过时间长河的侵蚀,风化成了比薄纸还要薄脆的布片,风一吹,化成了飞灰。 众人咋舌:“真是可惜了这些宝衣,哪怕是如今也能觉察到到上面的灵力,当年不知是怎样逆天的宝物!” 最惊彻众人的,当要数大殿中央的一尊金身佛像,他慈眉善目,行佛手、诵经文,体态不似寻常寺庙中刻画的富态,而是形如枯槁,说是皮包骨也不为过。 但是这样一尊佛像,身上却斩了上千道刀痕,密密麻麻,金漆散落。 有人问道:“真是奇怪,但凡有寺庙为佛祖铸金身,必定身宽体胖,方显慈悲福态,哪有打造这样消瘦不堪、风一吹就倒的佛像?” 佛衣颔首,眉宇间竟也有几分虔诚:“江施主想必一定知晓这金身法相是何人了?” 所有修行者禁声竖起耳朵,倒要听这开天师能讲出什么花样来。 江长安还在努力平定心中波澜翻涌: “眼前佛像的确不是佛祖释迦牟尼,乃是万佛之祖——燃灯古佛!” 众人大惊失色! “燃灯古佛!那不是于三十三天外创立西天的古仙人吗?什么人会供奉这等仙人?” 这的确超脱了所有人的认知,就算是墨沧也是一脸茫然,放在十万年前,也没有人会去祭奠燃灯古佛。 一同行来与江长安早有过节的姚家几位长老等了许久,见机冷笑道:“真是笑话,先不提谁人会拜祭燃灯古佛,光是燃灯古佛金身被毁都说不通?” “对啊,谁与燃灯古佛有这么大的仇恨,需要毁其庙堂,斩杀佛像以泄私愤?” 为首的姚家长老冷 哼道:“诸位,以老夫来看,在此凶险之地,顾得自身就好,那些刻意引导众道友胡思乱想者,不仅仅是哗众取宠这么简单,而是想让诸位方寸大乱,他好趁机寻得渔翁之利,其心可诛!” 姚家长老冷眸瞧着江长安,话锋所指不言而喻。 正当此时,就听殿外飞来一行人马,蓝衣轻甲,为首者年纪轻轻,面容俊朗,从容朗声笑道:“真是可笑,据我所知,姚家可是曾经锦里城幽背叛龙门七族之一,论起恩将仇报、狼子野心谁能比得上你们?这殿中最没有资格说他人的就是你们,可笑还在此处如疯狗般嗷嗷狂吠!” 在其身后,另一拨人马也匆匆赶到,为首是两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人,一瘦一胖,一高一矮,不约而同大笑:“东灵第一天才无缺公子一针见血,老夫佩服之至,这姚家人的确是忒不要脸,自己做了娼妇不说,还污蔑别的良家也是娼妇,都以为世人如你这般无耻不成?” 这两队人马都有十人之多,佛堂大殿中顿时又拥挤了不少。 姚家长老看了两道旌旗,咬牙切齿:“琅嬛阁凌无缺!寒铁盟阴阳二老!琅嬛阁的确使人畏惧几分,但这里是南海,琅嬛阁与沧州寒铁盟还排不上道!仅凭诸位也想与我姚家为敌?” 姚家长老根本未正眼瞧过佛衣,更未瞧过那位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人畜无害的临仙峰女帝,算是吃定了江长安! 话音未落,但听佛院殿外飞来第三道声音:“琅嬛阁与寒铁盟不够,那加上我短长亭可还掂得几分斤两!?” “短长亭!” “‘短过三尺井中天,长足百万星和月’的短长亭?” 姚家诸多老者凝眸一缩,众人心中也无不惊寒,不约而同看向江长安,又是羡慕又是震惊,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如何认识这么多的强者? 这次殿外飞来的没有十人,仅有三人。 为首的青袍老者,身旁黑袍老者肥胖壮硕较矮,大嘴牙钳一般的巨型獠牙,身后垂着一根手臂粗细的蝎尾。另一个老者麻衣紧身长衫,蛮牛长相,黄色毛发,两根牛角如乌金浇筑,鼻息似闷雷。除了安仙子与佛衣等廖廖少数几人外,竟无人敢与其对视。 “这是……大孔雀王古万瞳,举天大圣黄角,毒道人孙蛊,来的是短长亭的三位半步大能……” 。 第九百五十二章 金殿顶上立仙人 “短长亭的几位阁下也是要护着这小子?这虽然是一个开天师,但是这个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短长亭、琅嬛阁再加上沧州寒铁盟,嘿,这下子可真是有趣了。” “不止如此,据我所知那寒铁盟的前任盟主就是琅嬛阁冰凰族族长所毙,现在寒铁盟也没个正主,照理说应是有血海渗透,却为了这小子站在同一阵营,真是稀奇至极!这下姚家的人再如何专横霸道,恐怕也是难以下得了台面喽。” 场下窃窃私语不绝,多是幸灾乐祸,姚家几位长老的面色却难看到了极点,俨然一副铁青灰暗。 那为首的姚家老者眼神余光瞟在远处鲛族一众领头的皇子渊季夜身上,计上心头:“也罢,江长安,今日我姚家就看在此为南海地界,又有鲛族渊皇子在场,放过你一马……” 话语中,早就没有了方才斩钉截铁的硬朗劲儿。 众人眉头微皱,纷纷撇嘴,没有想到姚家几个老头会如此臭不要脸,将鲛族搬出来作为借口。 岂料从头到尾都是默然的渊季夜忽然开口:“诸位不必给我面子,姚家要打要杀,鲛族都愿开个特例,我倒是也有兴趣想看一看姚家是否真的能淡然面对三方势力。” “这……” 场面陷入尴尬,本想接着鲛族就坡下驴的姚家长老脸色更加难看,如今当真被堵在了斜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一群观戏的人忍俊不禁,就差当场捧腹大笑。 可就在这时,有人惊呼道:“快看这佛像身后石壁之上!有字!” 石壁有字?那必然就是与这遗迹共同存留下的产物,是仙符?还是神秘的佛家功法传承? 挤满修行者的喧闹佛院霎时安静,绕过伤痕斑驳的佛像,只见石壁上刻写着的不是功法,只是简短两句古篆—— “先斩极乐后诛天,三十三外再无仙!” “这……这是……”江长安凝声。 安仙子面色愕然: “斩仙老祖……” 嘶!—— 古殿中一片哗然,短暂的寂静之后,“轰”得一声如滚水沸汤般沸腾! 斩仙老祖,这个名字对大部分的修行者都是个陌生 的词语,但是一些年长的修行者却已匍匐在地,五体紧贴地面,虔诚拜服。 有的人状态被震得还在恍惚不定,难以置信:“斩仙老祖的传言是真的?!世间真的有仙人?!十数万年前三十三天外古天庭一夜之间覆灭当真就是这位斩仙老祖所为?” 一些年轻资历较为浅薄的修士也在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内了解了斩仙老祖,惶惶出神,脊背生寒,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斩仙老祖诛灭万仙,一些仙人逼不得已只得流落凡间,并以仙术立下万道不成仙的诅咒,这才有荒古诸多圣人帝君无法寻得长生正果,不知归处,不知死活!” “等一等,一些仙人被逼入凡尘苟延残喘,那此处是不是……就是仙人集聚存留之所?” 众人头皮一阵发麻,从上岛时所见到的仙人仙符,到眼前佛堂中祭奠燃灯古佛这样的古老仙人,每一处都证实这真的是仙人居所,可若是真的,那就有无尽的凶险。 仙人禁地,闯入此地几人能得善终? 眼前的一切都超脱了所有人的认知,甚至是他们多年来一直坚守的观念与大道就此崩溃坍塌,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从小到大长辈灌输的修道得仙法、长生永渡的说法扎入他们的骨髓,已经根深蒂固,可是眼前忽然有人告诉他们,世上古天庭早就已经毁灭,仙人也终究不复存在,那么自己苦苦以来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又继续行进十数里,忽见山脉中生有一条干涸的水渠河道,河道早已干涸,杂草丛生,生长的草木比人的个头足足高出三倍还要多,而在河道后的景象更加让人惊叹不已。 三座长有百丈的白玉浮桥悬空而架,这浮桥也是被人敲碎了一半,只剩三根断桥斑驳泛黄,玉桥背后,金碧辉煌,云雾缭绕,给人以虚幻的感觉。 渐渐地,朦胧的雾退散去,但见得几根百丈巨柱巍然耸立,柱子上刻有金色的盘龙图案,就如活物蠢蠢欲动,栩栩如生。 数十根柱子尽头,明霞幌幌映天光,上百座宫殿浮在其中,其中最高也是最大的一座古殿正悬在山巅,浮在云端。 远远望去,碧雾蒙蒙遮斗口,若隐若现,近看,巨殿金光流转,在云雾中散发着金光。 天如穹庐盖四塞,宫宇楼阁辰星台。足见那金色巨殿金 门,玉钉攒户,处处玲珑剔透。彩凤图腾映在其上,似要腾空飞舞。 无论是谁,在巨殿面前,都有一种双膝跪地,朝拜一般的冲动! 殿外更有不谢名花,常青瑞草。星辰灿烂,金碧辉煌。即便是成了一片废墟,也不难想象曾经的波澜壮阔。 隐隐约约间,每个人眼前仿佛都浮现出这金殿昔日的盛况光辉,龙凤齐鸣,宾朋满座。它就这样凌驾于众生头顶,种种曾经繁华无度的建筑就陈列山石之间,青山碧水,飞瀑直下,随着天色渐晚,寒星银河飘飞似玉带,美轮美奂。 而在那石壁上残存有数之不尽的字符图文,一笔一划中仿佛都蕴藏了神秘的道理,让人难以捉摸,但却能预感受用无穷,当即,就有不少修行者盘腿而坐,参悟修行,只是没有上古灵力,这些文字他们参悟一辈子也只会是天书,根本难觅其中分毫。 “神迹啊!”古万瞳喃喃。 “这简直就是鬼斧神工!” 无数人为之心神震撼,只可惜这原本完美如仙境之所被人毁坏过半,处处可见断壁残垣,地面上碎裂的宝物碎片比比皆是,几乎就要盖过了金玉石砖,看在眼里只觉得割肉一般疼痛。 忽然,只见在殿外陡峭石壁上生长着一株株紫红色的八角花朵,曲茎似游龙,形状与颜色都是极为罕见。 司阴长老惊呼:“是古经上篆记的龙玄蒿!得一朵便能提升无量修为,这里竟然这样生出一大片来!” 司阴长老垂涎欲滴,摩拳擦掌就要出手却被江长安拉住:“司阴老哥且慢,看清楚了,那花可不是龙玄蒿,而是溟玄草,虽然名字里都带着个玄字,也都是极其稀有的灵物,但是作用却天差地别。” 性情稳重的司阳长老愕然道:“溟玄草?不错,这灵物散发着阵阵腐败幽冥气息,吃了非但对力量没有半点好处,还会适得其反,想来方才海市所见的魔魃应是与此物有关。” 此话一出,顿时打消所有人的念想,想及魔魃,后脑勺宛若又吹起了阵阵凉风,那魔物是否还存留在这岛上?那样的怪物究竟有多少?这些都是未知。 忽然,又有人声音恐惧颤抖得喝道:“你们……你们快看!那山顶金殿上,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第九百五十三章 古天庭 金殿顶端有人! 这个消息如同响雷一般在所有人耳边炸裂开来。 “真的有人!” 司阴惊叫道,脸上写满了痴呆,其他的人脸色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在看到金殿顶端那道人影后,刹那间如同被收割了魂魄,虎目圆瞪,瞳仁索得芝麻大小,直勾勾盯着上方。 司阴结舌喃喃:“那那是什么?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司阳宁静止水的脸色也变了:“是人?还是……方才海市上出现的魔魃?” 大孔雀王古万瞳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那是一种压力,让他惊骇,也万分笃定:“不对,这股威势根本就像是一尊神明遥遥在上!” 一尊神! 所有人抬头仰望,金殿上的出现的一道人形身穿黑袍,个子消瘦而高挑。 很奇怪,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黑袍人的面容,可是谁也难以述清他是什么样子,千万双眼睛千万相,无法记在心中。但就是这一尊朦胧身影,不知是一个真人杵在哪里,还是曾经的时光回溯,一刹梦幻,所有人都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这匆匆一瞥,他们却像是渡过一场梦幻般的时代,像是做了一场上万年之久的春秋大梦,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尽在这弹指一眼之中,如梦初醒。 举天大圣黄角牛鼻子喷了几下粗重鼻息,流露出恐惧之色:“这个人的实力远在大道篇大能强者之上,老夫竟不能感知分毫!” 其余人等更为吃惊,连半步大能都难以察觉深浅,眼前这人的实力该要强悍到了何种程度?非人哉! 黑袍身影濯濯而立,在其背后,无形中像是有一片独立的世界存在,镇压十方,雾气茫茫,恐怖骇人,光是自然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让许多强者双腿发软,已经跪倒在地。 这是一种吓人的场面,不同于刻意制造的杀意,只是单纯的自然衍生出的势,一丝丝垂挂落在众生头顶,就将这片小天地都完全淹没,压迫得几近崩塌,其中谁也不能逃脱,都在黑袍人的掌控之人,或生或死只在一念之间。 这还仅仅只是遗留不知多久的残影,就有这等无边威势,曾经的上古时代究竟怎么的恐怖?他们不敢凭空猜度,心中无不冒着丝丝凉意。 一切强者莫敢近身,即便是站立于数百丈外,都让人灵魂为之颤抖,随时有可能崩碎。 江长安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如炬,菩提眼阵阵神光流露竟也难辨出此人真假,但是他能非常确定眼前看到的人是谁。 每一次吸收六字箴言金贴的时候他总能见到这个人影,手持金盘,与天而斗,与他相比,自己就好比浩渺世间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尘,只有他,可称为行走与天地的人! 江长安结巴道: “首尊妖帝,东方句芒。” “传说中的………妖帝上古第一大帝东方大帝!”他们近乎梦呓,重复着那几个字,这个消息无疑让人感到震撼与惊悚! 四海六界无一敌手,开拓妖族灵力,独闯九荒最险的仙禁,敢与天地叫板,敢与日月争辉!东方二字早已不再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眼,或是一个人的名字称号,更像是一种每个妖族人士必守的信仰,其威名远扬的程度,即便是人族的圣人也不能及。 关于首帝的传说无尽,传闻智慧近乎妖魔,力量比肩仙神,以至于似乎他就不该真实存在,而是活在传说之中。同为妖帝,第二代妖帝封疆大帝虽然也是一代翘楚,但也自认不及首帝万分之一,可想而知其强悍。 可就在眼前,这个生活在传说中的人物就出现在众生头顶,怎能不让人震撼! 除了安仙子外,古万瞳三友、南海鲛族以及其他所有妖族人士无不跪伏在地,有的甚至当场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这就是妖族之祖!”其余人族等一众强者也为之撼动。 “恐怕人族同期者也只有造化始尊能与之一比了……” 人族诸多强者神情木讷,他们庆幸,庆幸没有生在那个上古时代。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的“斩除邪魔妖道”的言论此刻像是一记记巴掌抡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黑袍人没有观瞧众人,而是也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认真观察此地每一处遗迹,似要寻找着什么。 司阴问道:“妖帝在找寻什么?或者说什么是妖帝所不能得到还需要苦苦寻找的?” 江长安面色凝重,口中连着蹦出几字:“万道不成仙的诅咒!妖帝一定是为寻破解诅咒之法!” 忽然,又生变故—— 黑袍人影猛然止步在金殿废墟中一根金光闪闪的神柱旁,面色惊恐震撼,大为吃惊! “妖帝……看到了什么?” “那柱子上有什么?竟能让妖帝都露出这般仪态?” 众人猜度不定,却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光是那道威势,即便过了十万年,也能活活将他们镇死! 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那道黑影长吐一口气,慢慢才离去,飘散入虚空。 他们再也不耽搁,迫不及待冲上前去,挥手扫去金柱上的灰尘—— 金柱上立马显现出两行大字,古老篆刻,一笔一划的深浅力道、字形风格竟与佛院中杀气满满的那一句篆刻一模一样,内容却要更狂!更狠!更暴戾! ——“斩仙试手唯我生,世间再无古天庭!” “又是斩仙老祖!这……”拿斩仙一事为“试手”,这是怎样的魄力与实力? “若是斩仙老祖真的灭掉古天庭,那这篆刻应是在天外天的仙人宫阙才对,怎么会在这座神秘小岛上?” 又有人猜测:“看来这里真的是仙人流落人间的庇护所……” “斩仙试手唯我生,世间再无古天庭……”江长安口中不断呢喃,又联想至方才古庙中所见“先斩极乐后诛天,三十三外再无仙”,一时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击! “错了!全都错了!” 所有人被他吸引而去:“什么错了?” 江长安失神:“这里根本就不是仙人在人间的庇护所,而是坠落人间的仙人遗迹,这里,是古天庭!” 第九百五十四章 妖帝永存 “古……古天庭!你说我们如今脚下站着的地方就是古天庭!开什么玩笑?古天庭是否存在都还未可知,即便存在也是在三十三天外苍穹至高处,怎么会出现在这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岛之上?” “这个说法未免太可笑了!” 当即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一副无法置信的神色,目瞪口呆,惊恐万状。实在是因为这个疯狂的说法太过天方夜谭,也颠覆了每个人的认知。 江长安喃喃说道:“先斩极乐后诛天,所谓极乐则是西天往生之地,‘诛天’意在镇压诸天,也就是诛灭万仙。斩仙老祖先毁了万佛修行的西天极乐,又转而打碎了凌霄古殿,屠戮仙人。” 佛衣也不免震惊:“江施主此言的确也有几分依据,先不讲这所谓的斩仙老祖遗留字迹,光是眼下宝殿顶上瑞彩千条,尤可见神采不绝,适才诸位共同见到的殿前玉桥枯河,想必就是三十三天弱水天河。” “这样一来,方才的佛院……” 众人又匆匆折返回了山巅古寺,尽管寺院的金匾被打碎,七零八落,难以见得上面字迹真意,但是古殿中还有一些遗留的经文。 终于,在一片蝉翼薄厚的经文残片上,众人寻得两枚古字—— 雷音! “大……大雷音寺!” “佛法诞生之地,灵山大雷音寺!” 许多人双眼一眨不眨,腿肚子转筋,一阵冷风传来,昏沉的暮霭中又平添几分落寞荒凉,夜幕星云同样被染成了昏黄末日的景象,极度阴沉。 某一个短暂瞬间,他们仿佛也前言见到了这昔日鼎盛荣光没落的一幕幕,金殿捣毁,神钟破败,万物焚尽,玉桥踏断,数十万年古寺弹指沦为废墟,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名为斩仙老祖的人。 不知来意,不明去处。斩仙老祖就如历代妖帝与造化始尊那样,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他似凭空现世,将一世峥嵘凝聚在三十三天外的血光,缥缈,无尽。 他的出现仿佛就是单纯的杀戮,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斩仙。 忽然,有人大胆问道:“如果此地真的是仙人流落之所,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有仙坟!” 诸多修士的神经一瞬间都被调动,仙坟!造化始尊昔日便是在第一代的开天师助力之下打开了一座仙坟,从而获得后来无上神力,震古烁今,登峰造极,可想而知仙坟对每个人的诱惑之大。 所有人近乎疯狂,妖族一众在鲛族带头下首当其冲冲入群山,无他,他们要追寻东方首帝的身影,他们坚信,东方首帝未死! 转眼之际佛堂中剩下的势力屈指可数,司阴长老摩挲着手心,心头猫儿抓挠一样发痒,凑近了江长安问道:“兄弟,我们不跟去?” 琅嬛阁冰凰一族也未妄动,显然,凌无缺很聪明,而在上次琅嬛阁生死决斗一役,他对江长安的看法越发深入,也越发觉得神秘不可测,再加上开天师这个名头,他就是一个指路的明灯,聪明人都会循着明灯前行,一抹黑得硬闯,只是送死。 “不要急。”江长安皱眉道,“我总感觉不太妙。” “什么意思?”司阳问道。 佛衣淡然一笑,道:“江施主是在担忧那魔魃?”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我举得太奇怪了,这魔魃就像是将我们故意引到此地,它现在一定藏在某处等待着什么,这一路行来都太顺利了,乃至有些不切实际。总之,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行事。” 一干人等则循序前进,山谷之中石化的尸体越来越多,他们的姿势千奇百怪,或是仰天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或是脸庞扭曲得跟厉鬼一样狰狞,或是跳将起来,正要化成神虹逃走,但无一不是嫉妒的痛苦死去,像是来到一处修罗血狱。 突然,有人惊呼:“这是逝者的宝衣!” 数百双目光飞去,一道死去的尸身上,还能见到被风吹的破烂的金色宝衣,金光流动,灵力飞散,冒出丝丝金色的雾气。尽管经历了岁月的侵蚀,但也能保住三分威势。 “仙宝!经历了日月侵袭历练的仙宝。” 诸多修行者杀气爆发,便欲出手抢夺,却又听到暴喝:“这里也有仙宝!” 簌! 一个修行者直接将一具尸身斩做两段,自尸身中直直冲出一道神光,在云端横冲直撞,乃是一柄银白色崭露着寒光的飞剑! “这里也有!” “这边也出现了至宝!” 顿时,这些入侵者就像是迷失了心智的野蛮人,手执各种各样的法器将眼前石化的尸体全部打得爆碎,哧哧飞光冲天的声音不绝于耳。五彩斑斓的光芒胡乱飞舞,让人目不暇接。 他们狂笑着,大肆掠夺,纷纷将这无主神宝揽入囊中,更甚者几位强者已然大打出手,血光泼洒在焦土上,红色的泥土更加刺目。 “阿弥陀佛……” 佛衣眼中浮现出一记悲悯。 “没有任何一棵树的枝桠能够触及天穹,除非它扎根地狱。”江长安讥讽道,心中未免流出悲凉。 又前行数十里,空谷中的尸骸逐渐稀少,一座古老山峰之上,修筑着一座道台,约百丈高,黑石铸造,上面刻画着神秘莫测的古老道纹,上千条小臂一样粗壮的道纹垂落,如同瀑布一样压制着四方土地,让整座山谷都在颤抖,将天顶星河都要震落了下来,从而形成一个规整的圆,竟让人不能近身。 就在道台中心,有一尊雄姿伟岸的身影默然独立天地之间。 黑袍将整个瘦弱身躯都包裹其中,阴影好似黑雾遮住面容,分辨不清面容。就像是江长安见过许多次的那个场景,他不卑不亢,微微抬首,像是与天地对立,将这压在头顶上百万年名为“天”的物事捅个窟窿出来! 江长安脚步一顿,身后几人也跟着顿住脚步,一脸错愕。 “是东方大帝!东方大帝尚在此处!” “真的是妖族首尊妖帝?这不是真的?东方句芒难道还活在当世?” “不可能!岁月婆娑,谁可挡住时间洪流!整整十万年啊!十万年!造化始尊都不知归处,东方妖帝诀不可能还活着?!” 第九百五十五章 十万年前的对视 所有妖族强者激动得热泪盈眶,跪伏在地,热血沸腾,就是眼前黑袍将妖族带领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却也在第一次两族之战中归于弥虚,不知所踪。 关于东方句芒的去处一直都是个未解之谜,最为普遍的一种说法当是昔年妖族东方首帝于第一次两族之战时惜败造化始尊手下,带领一众妖族败退仙禁,此后尽管有第二妖帝封疆大帝、猿皇元昊以及妖斗古平风接连出世,但是终难再见到昔日辉煌盛景。 江长安血脉喷张,从天地唯我,到天地不容我,第一次两族之战前他曾手持六字箴言与天而斗,结果如何?没人知晓。但是江长安能够猜测得到,若非与天一战消耗东方首帝大部分的气力,上古两族之战的结果难料,妖帝与造化始尊的决斗难料。 越来越多的妖族修士从四面八方赶往南海岛上,顶礼膜拜。 可众人还未来及震惊,却见到对立的一座山峰中之上横着一座断崖,崖上盘腿坐着一介青衣,青衣身影如梦如幻,缥缈虚无,千古悠悠,弹指一瞬,他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与日月光辉交织一处,他即是万物,超脱天外,不在红尘。 青衣人同样看不清面容,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男人,与东方首帝恰恰相反,他未曾仰望苍穹,而是俯视众生,眼中隐藏的是无尽悲哀,那仿佛是万古的孤独寂寞。 那双眸子无欲无求,无法无天,却在最后一刻闭目时垂下两滴浊泪,泪水凝结成冰。 一时间,所有人只觉得身体灵元一股热气腾腾,全身上下如同火炉炙烤一样滚烫,全身的经脉与修为几乎就要爆体冲出! 江长安神府镜运转,全身灵力及时被神府庇护,才幸免于难,而身旁安仙子等人境界实力几乎都在他之上,脸色稍有波动,但是也未有大的影响。 一些境界较低的修行者气血在体内胡乱冲撞,如果继续站在原地,非要爆体而亡,不得不退出百丈外,沸腾的气血这才渐渐平息恢复。 江长安呼吸一时凝滞,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吐露不出一个字眼。 众生皆是大为好奇此人的身份,就在这时,那青衣男子忽然张开唇齿,声音如天籁般富有磁性,却也充斥了无尽的落寞孤寂: “天生万物,不该生道法,道生万物,不该生造化……” 声音回荡不绝,响彻天际,自孤岛而向四面八方扩展去…… 轰!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石化,更不知有多少强大的修者在颤栗,这句话直接在每个人的心中炸得天崩地裂,整座孤岛失音,一片寂静。 就像是陨石砸落地面,巨锤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全身战战兢兢,热血澎湃,忍不住有一种想仰天长啸的冲动,从头到脚像是被惊雷重重狠劈了一下,愣愣地僵住了。 直到不知是谁颤抖着嗓音,咬牙道: “始尊!” 说话者热泪盈眶。 “是我人族道祖!造化始尊!” “造化始尊……”江长安小声反复呢喃着,那个万法林立的神州初始时期,那个还没有御虹而行,没有固定修行之法的古武时期,造化始尊就像是一束阳光穿破了重重迷雾,照耀在苍茫大地上,给无数的修行者带来启蒙与光明。 开仙坟,寻长生,炼神法,灭万道。寥寥十二字几乎能够概括他的一生,但是这其中波澜壮阔却是再多的字眼也不能描绘,一道灭万道,他走到了大道的最巅峰,却也成为了十万年来人们跨越不过的鸿沟,展望不尽的天堑,恍若神明。 造化始尊与东方首帝就像是阴阳二气荡开了天地初开的混沌,开拓了上古盛景,一时间强者无数,圣主皇者遍地,便是如姚白鱼这般的圣人也接连走出了几个,上古时期一时达到了空前鼎盛,造化始尊功德无量。 可能也正是应了盛极必衰的天理循环,此后天地间灵力急速衰退稀薄,天地法则重新演化,十万年没再有新的道法衍生,本想这是道法的开始,却已是道法的巅峰,也是道法的日渐没落。 这是造化始尊的悲哀,也是他俯视众生垂泪的缘由。 天生万物,不该生道法,道生万物,不该生造化。一句话道出无边的凄苦与落寞,可是那些听到这些话的人呢?又是怎样的反应? 江长安望着跪伏在地的众生,没有一个人将这句话参透,只是当跪伏神明,除了卑微的崇敬外,一无是处。他的心中更加苍凉,好似有几分理解始尊心中的悲苦无奈。 “造化始尊后悔的并非是创立出了万中无一的绝代修行道法——三篇十二境,他真正后悔的,是这道法让人心变得懒惰。” 江长安苦笑:“始尊走遍神州求尽万道,最懂修行,却不懂生而为人,性本惰恶。” 不少人族修士热泪盈眶,虔诚叩首,如对神明一样礼敬,浑身都在颤抖。 但凡人族修士莫不发自灵魂的跪服,所有人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全身几乎都要扎进泥土,而那些刚刚上岛的人在看到那道默然身影之时直接跪倒在地,一步一叩首地走到跟前。 他们热血沸腾,不少人泪洒当场,近乎疯狂偏执地喃喃着,泣不成声。 于是眼前一幕就很奇怪,人族朝着青衣的方向跪拜,妖族朝着黑袍者伏身,除了江长安与佛衣、安仙子二人外,都跪倒在地。 江长安不拜,实因他心底并未将二人当做神明,身旁俊俏和尚佛衣则更简单,除了佛家燃灯古佛来此,怕是释迦牟尼都不能让其动容。最让江长安好奇的则是安仙子,她的眼神在二者的身上流转反复,淡漠的神色中竟多了一份温和,江长安想了起来,安仙子在江州见到他的第一刻也是这样的眼神,好似……旧相识。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 造化始尊的目光微微抬起,东方首帝淡淡颔首,二者目光会与一处,隔着两座山峰距离的数十丈距离,对立而视,沉默无言。好似这一道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有。 从始至终,东方妖帝追寻的是独善其身的超脱大道,但是却被天地束缚,而造化始尊恰恰相反,他想要的是万道竞逐,百舸争流,却偏偏开辟了压制万道覆灭的三篇十二境,他们的夙愿最后都不能如愿,就像是镜子的正反两面,看着对方,也从对方的眼中看着自己。 这是十万年前的对视! 第九百五十六章 大帝传承玄字诀 这一眼对视,早早在十万年便就存在过,造化始尊与东方妖帝的交流,两族众生无不震动。 “始尊与妖帝相识!”不知为何,在看到这眼神对视的一刻,无数人心中都冒出这种近乎荒唐的想法。 他们的身形跪伏地更低了,卑微到了泥土,没入了尘埃。 安仙子眼神静默,镜湖宁静无波,在两位神明身上流转一圈过后,又转而停留在了江长安的身上,没有人发现,那眼中竟生出几分恬淡,好似庆幸,又如同窃喜。 “万道存在时,众生不在,众生在时,世间仅留下一座跨越不过的高峰,大道如长夜,万古难明!”江长安心底没来由头生出一股彻骨的荒凉,这是属于道法,属于万众修行者的悲哀。 佛衣低头诵经,出家人对两族的恩怨没有半点兴趣。 安君堂淡淡说道:“长夜难明,但总有迎来破晓一刻。” 江长安嗤笑:“可未免也太久了一些,十万年啊,熬死了无数的圣主皇者,圣人大帝饮恨,娇俏红颜化枯骨,他们都没有见到大道被破时的一刻,我们能见到吗?” “会的,不会太久。”安君堂的语气竟前所未有得笃定。 江长安抬头瞧着,渐渐的竟有一种直觉,这两尊神明之间并无敌意,甚至两族之战都是迫不得已的作为。 这对视中甚至充斥着一股暧昧的气息,即便两位古之大帝这般对视,也让江长安心底生出一股恶寒。 “你在想什么?”安仙子问道。 他随口道:“我在想大帝难道是有龙阳短袖的特殊癖好?这气氛未免有些诡异。” 倘若这言语让两族修士听到,非将他生吞活剥不可。 哪知这话却逗得安仙子嘴角忽而微微上扬,非但没有责备,反倒肯定道:“不会。” “仙子姐姐怎么知道不会?” 她忽地莞尔一笑,如燕尾凌波,海棠净澈:“因为没有人知道——东方妖帝,是个女人。” “女人!” 江长安大吃一惊,幸得急忙禁声住口,才没惊呼出来。 震惊九荒禁地,开拓妖族辉煌丰功伟绩的居然是一个女人!坦白说,江长安对女人没有一点点的偏见与蔑视,只是这件事带来的震撼实在超乎寻常,放在任何人口中都没人会相信。 江长安摇头笑道:“当真是世事无常。” 安君堂淡淡说道:“潦倒半生千秋载,闲来轻笑两三声,万般无常事,只道是寻常罢。” 簌簌! 夜幕中吹荡起凉风,山谷中呼啸,鬼哭神嚎一般恐怖。 伴随着风声,那两道身形竟陡然间虚化散去。 “消失了!始尊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我族东方大帝也不知去处,他们……他们方才明明就在此处,所有人都瞧得真切,为何又消失了?” 众人皆惊:“这……难道又是一记遗留了十万年的残影吗?” 不比灵识,这还仅仅只是一道残留下的道影,比起灵识这道影更加易碎,常人而言弹指即逝,但是这两位先贤无意间留下的残影竟然保留了整整十万年,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说破大天也不可能的事,这该要多么深厚的境界修为? 正当此时,山峰之上一道金光乍起,直逼云霄,灿压红霞,金光一出,万物慑服! 这掉光束好似上古射出,划破了苍茫大地,黯淡夜幕中破晓撑天,让众生战战兢兢,威压九天十地。 一股金轮般灼烈的光芒,普照天下,撕破弥虚,又似万物本源,玄而又玄。 轰隆隆—— 一声声震响,让众生背生寒芒,脸色一变再变,全身战栗! 顿时数百道金色波纹一圈圈荡漾震开红晕,每一道都有千丈宽阔,直直逼射出孤岛之外,竟震慑开这片天云,诸天抖动,夜幕中刹那间生生撕裂开一道道虚空深渊大口,万古星河都震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天上地下,几乎崩塌! 噼啪碎裂声接连响起,周遭不断有人惊呼,方才拼尽全力游离生死边缘九死一生抢来的至宝都被震碎,管你是什么宝物,一律镇杀,没有一点悬念,没有一件能够幸免。 众人短暂的雅雀无声,全部毛骨悚然,紧接着场面失控一样沸腾,瞠目结舌,激动不已—— “神宝!” “大帝的传承!” “古籍中曾记载大帝归墟之前曾有六张金贴飞向各处,上面所载即是大帝一声传承,这就是那金贴之一!无论如何也要得到!” 江长安惊喜不已:“玄字诀!” 六字箴言,吞字诀气山河,散字诀解法释道,瞾字诀镇压日月,而玄字诀就如它的名字一般,玄奥难懂,讳莫如深,苦于史料记载的字眼少的可怜,就连墨沧也是知之甚少,看来只有参悟之后,才能解其中奥秘。 六字箴言他已占据一半,若是能够入手其四,足以震古烁今,万古第一人,便是有生之年窥得妖帝眉目也不为过! 江长安正欲操纵冰羽曜隼先一步冲去,却被安仙子抓住了肩膀:“别冲动,现在走过去就是送死!” 江长安脚步一顿,认真抬头看向金光,那金光阵阵波纹一圈圈如同混沌瀑布垂落,像死气一样寂灭可怖,上面交织出在仙符上看到的那种玄之极玄的道纹妙法,一些正庆幸先一步出手的强者当场将碾压成成齑粉,尸骨无存。 其余正欲动手的修士见到此景一个个像是被捏住了咽喉一样,目瞪口呆,妖帝遗宝超乎想象的强大。 眼前的场景也超乎了江长安的预料,这样一具肉身说毁灭就毁灭,根本就没有一丝悬念,玄字诀果真是不同凡响,神威盖世。同时,他也倍感庆幸,如果不是安仙子出手阻拦,自己即便是有诸多至宝护身,也被一击打得灰飞烟灭,活不过一时片刻。 江长安长吁一口气:“这还仅仅只是大帝的一道残影遗留的杀意,若是真身在此,即便是一副尸骸,余威也早将这岛上的人活活震死了!” 每一个疯狂的人头顶都像是被狠狠浇下来一盆冷水,消停下来,孤岛上下皆是如坠入冰窖,全身像踏入数九寒天,一动不动地呆住,全身上下冰凉冒着丝丝寒气,都在打着哆嗦。他们只有仰望金贴,垂涎欲滴的份儿。 妖帝遗宝一颤,妖帝遗留下来的气息弥漫,这是在时间存留了十万年之久的至宝,本身的气息足以震慑四方,何等的霸道? 便在此时,所有人全部都震惊了, 山谷中石化的人像嘎拉拉作响,全身的躯干活动,成千上万的枯骨干尸复苏醒来,他们长相形态各异,有的鸟头人身,有长得形同狮虎,有的如同人像,却又八只手臂,各种各样,一片狰狞,就像是炼狱中厉鬼丛生,阴森可怖,身上幽冥死寂的气息火焰似的升腾! 他们口中尖叫嘶吼长啸,从四面八方包围杀来,到处都是凄厉的叫声!双瞳眼睛紫红,乌黑干枯的身影就像是黑夜中挑着两盏紫红灯笼的秸秆。 有人发现,方才出现在海市中的魔魃就出现在行列之中。 “这……魔魃!” “魔魃,这么多的魔魃!苟娘养的这真次是闯入鬼地方了,活见鬼!真是活见鬼!”司阴低声叫骂。 司阳沉稳眼神中荡出七分惊色:“不对!不仅仅只有魃这么简单其中已经生出了魔!真正的魔!” 众人赫然大惊失色,真正的魔主实力已逾越化境篇,走入了大道篇,实力哪怕是化境巅峰神游也不能及。 第九百五十七章 我命你跪下 魔物的低吼咆哮充斥整个山谷,压制了众人的声音,浩浩荡荡直闯心魂,许多洞墟境的修士五脏六腑一派躁动,气血胡乱冲撞,经脉炸裂,当场惨死,而也有的根本不再在乎山顶金贴,转头朝向岛外飞去,却正闯入密密麻麻的魔物群中,被围攻致死。 人们战战兢兢,脸色发僵,全都呆住了,内心惊惧无比。环顾四周,魔物数之不尽。 司阴惊颤:“他妈的,怎么这么多的魔尊!老子闯过的古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没有遇到过今日的景象,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说话之时,凌无缺带来的凰神卫已损失了两位,就连鲛族皇子渊季夜与寒铁盟众人也是损失惨重,多犹豫一刻就会多一个人倒下。 “快走!”司阳大叫,脸都白了。 古万瞳三位半步大能脸色铁青,眼前魔魃的数量让人心惊,处境让人心忧,紫府境修士卑微如蝼蚁,更何况有真正的魔尊,留在此地生死难料。 夜幕下的天顶云霞被金光照射显得更加炽烈,整座孤岛地下焦土四分五裂,像烤熟的爆米花一样从地下向外炸裂开,方圆百里山脉寸草不生,蜘蛛裂纹蔓延万里,成为了一片死地。 安仙子微微蹙眉,她纵然能够带领江长安一人全身而退,却无力照顾其余人等毫发无损。 江长安仰头看向妖帝东方句芒出现一瞬、也是金贴浮现的山顶,赫然道:“向山上走,这些魔物好像忌惮大帝遗留的气息。” 话音未落,数千道神虹便如海潮一般狂涌而来,将几人团团围住,狰狞哭嚎。 没有别的选择,江长安一飞冲起,手中抛出一道黑光:“炼妖壶!” 炼妖壶浮在掌心,微微一颤,喷吐出万丈黑光,直接听到仿佛有东西烧灼的嘶嘶声,竟是红云被炼烧去一片天域,威力让人心惊。 炼妖壶甫一出现,便听一声声凄厉大叫,数十头近身魔物抱头鼠窜弹射般飞开,口中惨叫,极度惊恐。 炼妖壶本就是极道神兵,本身就对妖邪有镇压的属性,绝对可以横杀一片,可也正因如此,对灵力的消耗太强悍了,不过片刻就能将他活活吸干。 “这些该死的魔物越来越多了!”司阴叫骂道:“真不知那斩仙老祖究竟是杀了多少仙人,竟有这么多的魔物!” “不行,江先生固然能以极道神兵挡下一时片刻,可魔物无尽,不是长久之策!要赶快上山!”古万瞳道。 一行人快速奔逃,借着炼妖壶神威杀出一条血路,其余古族世家虽对炼妖壶也生出非分之想,但是碍于此地特殊情况,也只好先借着这一线生机,慢慢逃往山顶,一群魔物在后紧追不舍,整座岛都疯狂起来,漫山遍野都是魔物。 果真若江长安所料,数之不尽的魔物顿足在了山下,任由如何叫喊也不敢上得山来。 众人不由庆幸,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山顶大帝传承身上。 可还未来及动身,金贴轰然爆出一道金光! “这是……道蕴,首帝传下的道蕴!” 无数人眼珠都变成了血红,首帝道蕴,是真正的传承!江长安心中砰砰直跳,带有道蕴的金贴,吞噬了会有怎样的好处?没人能够想象。 金芒微弱,暗含的大帝道蕴却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所发出的波动没有人能挡住,一些人当场跪倒在地! “真是太可怖了,这就是古帝神威,再向上走,怕是会被活活震死!”他们绝望了,煮熟的鸭子就在嘴边,却难张口。 其余人一步步走近,走近一步,身上背负的压力也就越重一分,直到到了山顶,已让人寸步难行。 终于在临近顶峰十丈远,古万瞳三位半步大能也跪在地上。 江长安三道金贴在灵元中不断远转,又有开天书作保,量天尺与炼妖壶两道极道神兵压阵,虽说也举步维艰,但还未到不得不跪的地步。 终于,他走到了最顶点,站立绝峰之巅。 眼下,只有江长安与安仙子未跪。 而安仙子也止步在三步身后,双目像曾经无数次那样,静静看着他,仿佛他就是世间所有。 金贴难以置信,再次挥动金芒,爆发出威压让人腰身又是一躬。 “还放肆!”江长安狂怒一声,掌心化成一道金色惊雷冲天而起,大有网罗天地诸神之势,轰然暴响将金贴攥在手心。 “拿到了!”司阴司阳与古万瞳三人脸上俱是露出喜色,古万瞳三人脸色尤甚,大帝传承的传人,岂不就是东方首帝之后?!妖族有后,此乃短长亭之幸,乃盛古万妖之幸! 可就当此时,江长安面色猛地变苍白! 身体内的灵力竟顺着金色大手被金贴吸了过去。 “不好,这玄字诀果然玄奥难料,竟然能够反噬!”古万瞳大急。 “江兄弟!”司阴司阳两兄弟怎能眼睁睁看着小公子被吸干灵力,纷纷就要出手。 毒道人孙蛊大喝:“不可!江先生既然拿住了这金贴,就是接下了大帝传承的考验,是生是死都是取自他个人,倘若他人出手……老夫说句冒犯的话,即便是身旁的安姑娘出手,也未必能够自保!” 短长亭三位半步大能虽都不知安君堂的身份,但是清楚此人实力远高于自身之上,甚至可以说深不可测。 凌无缺与渊季夜几人实力稍逊者感知不来,但也不傻,能面对金贴而不受影响,毫不动容,还能让半步大能都说出此话,这个女人当真不简单! 安仙子面沉如水,指尖却挑在玉鞘剑格之上,难以定夺,若真到了那时,自己会怎样选?救他,就是毁了他一生修行,不救,就是生死之危。 江长安牙关紧咬,海一般的灵元竟被抽干了去,头顶黑发成雪,全身的肌肤抽去了水分,萎缩如干枝,眼神萎靡,命悬一线。 那金贴高高在上,吸收灵力之后更加兴奋,金芒闪烁得嘲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逼着众生低伏! 事实也如它所想的那样,山顶众生皆跪,眼看江长安的身体已经瘦成肉干,晃晃悠悠就要栽倒。 “完了,真完了,公子若陨落于此,我兄弟二人怎么对得起善母,怎么对得起江州……”司阴掩面而泣,捶足顿胸。 古万瞳孙蛊与黄角三人俱是面如死灰:“妖族沉寂数万年,眼看新帝有望却又止步于此,难道真的是天要忘我妖族吗?!” 安仙子失神,看着白衣一动不动的定格背影,握着玉剑的手止不住发抖:“你骗我,果真又骗了我……” 其余一众心系神宝之人则狂喜,口中尽是幸灾乐祸的微词。 可就在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突然,白发枯骨的头颅猛然抬起,直冲玄字金贴—— 一声竭力地嘶声低吼: “跪下!” 轰! 众人心神惶惶,魂魄颤抖。 “他……他竟未死!” “这……假的!他居然命金贴跪下?” “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有人能继承妖帝传承……” 每个人都惊住了,方才还在幸灾乐祸的众人眼珠霎时掉在了地上,口舌结巴。 “天佑我妖族!有望!有望!哈哈哈!”古万瞳三人全身激动地如触电般战栗,三张半人半妖的脸上,老泪纵横。 司阴司阳早已泣不成声,又哭又笑,像两个顽童。 兴许是惺惺相惜,看着这个曾经的敌手未死,凌无缺也不住松了口气。 安仙子平静的脸庞忽的送了口气,呼吸抖动,眼眶朦胧,淡漠的眼神中竟第一次生出一分温情脉脉。 金贴金光一黯,呆滞当场,也像是被吓住。 他怒目圆瞪,又一次怒吼,这次声音传彻十里开外,通晓天地: “我命你跪下!!!” 众人心中一震,山顶白衣万众瞩目,此刻,他像极了那个十万年前屹立在山顶的黑衣人影,仰面朝天,与天地为敌。 不屈,不挠。 不卑,不亢。 第九百五十八章 让你跑八十步 “首……首帝?刚才那一瞬间……明明就是首帝的身影,你们也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我也清清楚楚看到了,他就站在那里,虽然只有一眨眼的景象,但是却真切无比。” 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给每个人带来的冲击无疑都是极大的,众多妖族人士目色顿时露出崇敬,大帝传承的后人,那就与妖族有挣脱不开的渊源,正是上苍降来助我妖族之人! 而人族以姚家为首的众多古老世家的能人强者面色温怒,染上了三分阴郁,两族之中的平衡就要就此打破了吗?他们此刻巴不得江长安当场惨死,若非有玄字金贴散发出的道纹临头镇压,这些人早就冲杀上去,也不消得山下垂涎欲滴的魔魃动手。 所有人的眼神都盯在白衣与苍穹金贴身上,现在只能期盼江长安根本就抵不住大帝的考验,直接被压成齑粉! 金贴光芒被一句厉喝震得短暂黯淡微弱,随后光芒更为炽烈,一道道神念通过二人灵力的沟通传入江长安的脑海: “弱小的凡人,就凭你也想要识我真身?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在我眼中不过是一点弹指尘泥,就凭一句狠话就想要吓得住我?你的想法可真是幼稚,幼稚至极!” 金贴已生出了自由的道法意志!江长安低声惊叹,同时也被吓了一跳,吸收了三枚金贴从未出现过这等情况,这玄字诀的深奥玄妙程度再一次超乎了他的预料。 六字箴言,各有其能,江长安更加期待玄字诀带来的是怎么样的力量? 他嘴角不惧反笑:“谁说癞蛤蟆吃不得天鹅肉!” 话毕,双手秫秫舞动印法,转眼之间数百记阵法已经结成,厉声大喝: “道法神仙,无极自然,十二长生,一念开天。” “开天术?人族的小孩子把戏,你真的就以为这等力量就想要对我产生威胁?未免也太异想天开!”金光绽放出耀眼神光,心思中隐隐厌烦,失了兴趣,只想赶快结束这场对峙,省的夜长梦多。 江长安笑容猛地变得如狐狸般狡黠:“你看清楚了,这可不是开天术!” 金光四周顿时擎起一对日月,足将整个夜空都照得透亮! 日月伴在白衣左右,一手掌握金轮,一手擎举明月,他就此拿住了乾坤日月,掌握了混沌天地,无尽星河尽归差遣。 “这是……曌字诀,抬手可掌日月星的曌字诀!他居然已经有了大帝的传承!这简直不可思议!”一些世家的老者认出了这一招,纷纷惊喝。 无数妖族更是口干舌燥,激动难耐,妖帝传承,被首尊妖帝承认的传承者!我妖族的指引者,带领妖族走出十万年低迷的天选之人! 他们虔诚叩首,像是拜服一位未来的妖帝。 日月两道神光霎时逆转局势,被金贴吸走的灵力又井喷似的回归了他的身体,萎缩老迈的身躯仿佛短暂跨越了五十年的岁月,由一个耄耋老翁转呀间又变回了翩翩少年。 玄字金贴震惊,连忙金光闪烁断开了这道联系,不然被抽干的那个就会是自己:“你真的很出乎我的预料,但是这不代表就能让让我屈服,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过就是一介凡人,一捧尘埃,有什么资格?我攻伐之术虽抵不过曌字诀,但是它也根本伤不了我,纵然我要离开,也不是你能阻拦住的!哈哈哈……” 声音荡开缕缕红云,金光化成一道凤尾神虹撕开一道虚空裂缝,冲天迎去。 “它要横渡虚空遁去!” “玄字诀就此遁去,世间不知又要再等多少年?谁能拦得住它?” 便在此时,江长安长啸一声:“我姑且让你跑八十步!” 他面沉如水,静默从怀中掏出一柱黑铁,脚下步伐像是彩蝶划云,又似飞雁疾行,踏马行空,每一步脚下都生出一道圆形符文阵法,繁琐难解,却能一步百丈,天域烟云都震得颤抖。 八十一步量天尺,八十一步度量天地之辽阔,江长安双手紧握,口中暴喝:“破!” 量天尺横扫千军,隆隆轰鸣,孤岛上空炸裂一道偌大的黑云,地面噼啪裂开无数道峡谷裂缝,分成数百道板块,上百间寺庙宫殿崩裂坍塌成灰。千山关阙夷为平地,余威扩散到海面,荡起千层浪,蒸发成哧哧白烟。 数百头魔魃直接被镇成飞灰,魔尊的身躯都吓得颤抖跪倒在地,不敢妄动。 空间剧烈晃动,终于承受不住这股霸道的蛮力,生生震开一道十丈阔的黑暗虚空深渊,江长安一手举过头顶,口中喃喃念动咒决,全身干瘪得前胸贴后背,像是一个纸片人,手捧嘴角,将全身的空气都吐出,接着,狂猛倒吸—— “吞字诀!” 众人石化了:“又是一枚金贴,这……这怎么可能……” “真是首帝选中之人,他是妖族的魂!冉冉升起的妖帝!” 众说纷纭,江长安无暇顾及,金光自口中如瀑布一般飞出三千尺,像是上千根巨手一时间全然扎进虚空中,难料其形,接着就像是俯身摸鱼一般,菩提龙眼青光丝丝缕缕已然堪破了它的踪影! 钓鱼一样,吞字诀金光猛地将玄字诀金贴从虚空中甩了出来! “不!不,这不可能!你不过是尘埃蝼蚁一样的凡人!一介凡人怎配让我俯首帖耳?!” 江长安嗤笑:“过了十万年,看来你做惯了高高在上受世人敬仰的神贴传承,却早就忘了,东方首帝曾经也不过是一粒尘埃,大道在天,我等尽在其中,你算哪根葱!” “你……你……”金贴金芒恍恍惚惚,真的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杀意,生出退却的怯意,又要故技重施,化成神芒逃遁。 “还跑!我说了,命你给我跪下!” 江长安双臂爆发出青筋,肩膀布衫噼啪碎裂,用尽浑身解数抱住量天尺迎头砸去! 铛! 一声金鸣,镇灭大片赤霞烟云,夜空都被震散,所有人耳朵轰隆耳鸣,进入了短暂的失聪,脑子浑浑噩噩,涨的要裂开! 地面上每个人都看得楞住了,那枚金贴此刻就老老实实地贴在山顶,埋进它最痛恶厌绝的肮脏尘土中,被江长安踩在脚下,就连跪的资格都不再有。 那缕张狂的金贴灵识也完全被驯服,一声不吭,金光黯淡,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第九百五十九章 首帝神威 玄字诀真的被生生打服了! 所有修行者都被镇住,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 “成了!哈哈,江先生成了!”古万瞳苍老面庞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司阴司阳更是狂笑不止。 江长安伸手一招,金贴乖乖化成一道金华钻入他的体内,只待找个僻静的修行场所,就能完全炼化这第四片六字箴言。 哪知就在此刻,天色忽然转变,红云如血般凝重,像是真正踏入了末世,天地都要崩塌。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呼吸都变得困难,所有魔魃魔尊都在此刻紧贴在地,像是恭敬迎接着什么人的到来,无比恐惧。 微风呼呼抖动,天云中呲拉一声如同布料被撕扯开来,裂开一道偌大的虚空! 虚空中无尽的阴风吹袭在众人脸上,密集如玉点,冷冽似刀片,海面上卷起百丈浪花,浮岛都在摇晃。 “虚空之门!” “是谁?是谁居然能够划出这么庞大的虚空道法?老朽从未见过。” 众人惊愕间,一道血手划开一尊三十丈高大的虚空之门,凛冽滔天的杀意一股脑儿地朝着江长安奔袭而来,无比的凶猛,如同一尊古老的蛮兽撕裂空间袭来,噗得一声闷响,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血手已是从身后穿过江长安的胸膛,贯穿出碗大的一个窟窿,鲜血喷涌。 江长安面如金纸,口中伴随着痛哼大口的血液喷在胸前,鲜血流淌,负了重伤,那柄剑光刺目,天顶雷鸣震震,红云如同染了鲜血,隆隆沸腾。 谁!究竟是谁?! 江长安眼前一阵昏沉,在一番操纵炼妖壶、量天尺之后,灵力早就损耗一空,当成就欲栽倒在地。 那道血手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血手上眼看生出成千上万道荆棘利刺,就像一只火红色的刺猬,要将他扎得千疮百孔,血液流尽致死。 所有妖族人士目眦欲裂,在他们心中江长安地位完全算得上未来的妖族首领,指引带来希望的人,可他刚出现就面临着被诛杀的境地,一个个肝火冲霄,破口大骂! 生死一刻,命悬一线之时,安仙 子口中轻斥,素手拨玉剑,寒光乍迸,恍若白蛇! 一剑绝天! 这是足以斩却神明的一剑,所有人都镇住,并非说这把剑的速度如闪电般奇袭,力量也非山岳般不可抵挡,但却偏偏就让人生出弹指灭成灰烬的极致恐惧感,超乎每个人的意料。 在场任何一个大能强者也不能承受这一剑,即便是山下魔尊也只是被斩成两段的份儿,这是上位者全力一剑,江长安的危机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绝世一击足以斩道!身消道陨,永世不得超生。 哧哧—— 剑光聚拢千丈白蛇,苍穹之顶陡然像是被切做两段,显出一道山岭大的虚空裂缝,夜空星河与血云都被吞吸进去,再被这剑气震得粉碎,剑寒直入虚空之门!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无血花迸溅,也未有闷声痛哼,白蛇钻入虚空之门只是几道轰鸣声,便归附平静。 等待片刻,嗤得一声! 那尊血红的魔手被齐根斩落在山顶,虚空之门中随之爆发出一声愤吼咆哮,震得山河轰动,诸道战栗。 轰! 气冲霄汉,贯绝天际,一股血气在虚空之门爆发而出,磅礴威压直接将整座孤岛都覆盖其中,难以抵挡。 “这等力量早就超过了魔尊……这,这是什么怪物?” “看来这岛上还有更为恐怖的存在,这诸多魔魃所缉拿的道魂修为就是敬献给此人。” 就在这时,更为令人窒息的一幕出现了,天空上轰鸣震动不止,接连就要另有六道这样恐怖的气息打开虚空之门,重现人间。 “七个!这样神明一般恐怖的人居然有七位!” 这道莫名的神力居然压制在了安君堂的头顶,江长安为之震惊,难道是神榜其余人? 这怎么可能?神榜皆是有名有姓有出处,此刻要么是早已像书圣章云芝那般隐居,有的像凌霄宫莫谷子那般闭关,再有的早已羽化消逝,怎么会在这孤岛上存活上千年?而且,一下就出现七个! 这样恐怖的实力,只有一种可能,江长安面色严峻,身后佛衣喃着佛音: “如是江施主关于斩仙老祖的猜测属实,此地乃为古天庭,仙人落入人间避世,最有可能居住躲避的地方便是故居,那么有无可能……存活至今?” 古万瞳孙蛊与黄角三位半步大能的脸色一瞬间灰暗,司阴也完全怔住,艰难咽了下口水:“这么说来……这七道恐怖气息极有可能就是……上古遗仙!” 司阳震惊:“盛古神州灵力稀薄,照常理而言从古时生活至今,实力早有削弱,可就算是如此,这七股气息也高高凌驾在众生头顶,真是恐怖!” 七道气息眼看就要来到岛上,每个人眼中都布满了决然的恐惧与死气,这无疑是判了所有人的死刑,十死无生。 便就在此时,天上忽然降下一阵灿烂的黑色火雨,光辉闪烁,每一滴雨水都想是一道太古符文,布满了这层小世界,如同金属颤栗,锵锵金鸣。无比的祥和神圣,竟然与天地大道相契合共鸣,成千上万道形同仙光蒸腾,洒落在天地,光照寰宇。 最让人震惊的,火雨中站出一道虚幻人影,风雨中单薄的黑袍摇曳沉浮,吸纳十方灵力,日月神辉。 “首帝又出现了!” 众人疯狂了,如五雷轰顶,亲眼见到了神迹。 黑袍就沉默地立在天地间,像是在山崖顶端那样,不同的是这次大帝的手心掌着一块完整金盘。 “六字箴言!”众人目光凝结一处,未免都有些口干舌燥。 突然,伴随着火雨,但听一声—— 铛! 金盘一声金鸣,响彻孤岛,不断地传出上千万里,传出整片南海,震荡整个神州! 这就是古之大帝的神威!跺一跺脚,乾坤震颤,日月无色。他们真正见识到了,也完完全全被这一幕吓住。 金盘沉浮,瑞气勃发,火雨带出一道道回天灭地的气息,似是要将整个天地都抹去! 那七道神明一般的身影震颤不休,先行已经打开的虚空之门迅疾合住遁去,其余六道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全消失。 东方首帝十万年后的气息生生吓退了这七位老怪物! 。九天神皇 第九百六十章 妖族的曙光 “东方首帝复苏!我妖族将要迎来新的辉煌!” 刚刚平静的孤岛再一次彻底沸腾,妖族众人狂吼着,血脉喷张,热泪盈眶。 但是事实证明所有人高兴的都太早了,天上七道气息消散退去,拿到亘古独立的黑袍身影也悄无声息地又站在了山顶之上,忽然,东方首帝的目光悠悠转向江长安,看不清面容,更看不到眼神,首帝心中所想无人敢揣摩。 江长安也凛然不惧地看着她,这是穿越十万年的对视,直至那身影真的化成了点点飞灰。 “难道又是一道残影吗?” 众妖落寞之时,忽见玄字诀凝练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玄奥皱纹浮在他头顶,每一道符文的每一笔笔画都包含了大帝的传承道纹,众生既羡慕又嫉妒,无奈只有眼巴巴地看着的份儿,他们连其中半个字都难参破。 接着,金贴绽放无尽光华,融入灵元归于平静。 “玄字咒决被收服了!他得到了大帝的认可!”无数妖众激动得不能自已。 人族诸多老怪物强者哪里还能看得下去,如今魔物散去,大帝的神威压制也于一瞬间散去,身上云淡风轻,姚家老者首当其冲飞到半空大喝: “诸位同道,我等岂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妖道残存这世间,如今一个人族竟然得了妖帝的传承,这不仅仅是对人族的侮辱,同样也是对始尊道法的玷污!” “杀了此子!有备无患!” “杀了此子!有备无患!” “……” 杀伐声更迭而起,诸多妖族也不袖手旁观,针尖对麦芒,随时都是血流成河之势。 安仙子立于山巅,表情淡漠,向前踏出一步: “谁想杀他,站出来。” 她的声音很淡,但却清清楚楚传出千里之外。 姚家长老心中踌躇,如今是赶鸭子上架,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为了我人族,老夫就宁愿先行做这一个先锋者,如何?!” 姚家长老低喝一声,顿时白发乱舞,黄袍猎猎作响,身后显出山一般雄伟壮阔的一座宫殿,宫殿呈现紫色神芒,上刻着些许符文,像是古老的神物! 白光洁的大殿泛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古殿檐头琉璃晶莹,玉砌雕栏,上浮十九道苍幽祭坛,临摹有镇妖符阵,殿后有飞楼百尺,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在殿上空,高高凌驾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三尺紫光小人,盘腿坐定,睥睨天下的姿态深不可测,隐隐约约释放的威压都足以让人脊背生凉。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檀香,深深宫邸,烟雾缭绕。 当下引来一众惊呼:“命宫!按理说修炼至紫府境灵元足纳五湖四海,可将外物宫阙搬入灵元修做‘紫府’,从而无论是修行速度还是实力都会呈数十倍的提升,眼下这姚家长老居然将紫府修行到了命宫的状态,这是神游也不能及的高度,这是一位大能!” 江长安沉目凝视,不错,紫府境假借外物入灵元修行紫府宫殿,等到了神游境,灵元便演化出一道灵神坐镇紫府宫中,眼前这位姚家长老修行出了灵神不说,紫府也达到了超凡的命宫,这是完全踏过第二篇化境篇,踏入大道篇的标志,眼前的白发老者要比在南海之眼海底见到的几位姚家长老强横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此子逆行天道,老夫便替天行道,将此子毙于此地!”姚家长老信心满满笑道,他的实力便就是古万瞳也要惧上三分,如何会怯惧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娃? 说话间,安仙子已飞身而起,双袖似微风摇曳,转瞬间仿佛有千万重变化,却是合于一剑! 剑斩流云。 嗤! 没有华丽的招式,也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却开得千山,平得万物! 那辉煌的命宫霎时被斩得粉碎,态度极度傲然的灵神面色狰狞,恐怖扭曲到了极致,轰然碎成飞灰,姚家长老顿时碎成两断,化成一团朦胧血雾。 嘶—— 众人猛地嘶了一声冷气,冲杀的劲头儿猛然卸去,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杀鸡儆猴,而更像是在告诉他们,只要她想,杀一人,与杀万人,没有什么分别,大能强者,形同草芥。 “还有谁?” 安仙子淡淡说道。 无人应话。 她转过身,回头看向江长安,伸出手来,眼中饱含期待:“我们走?” 江长安微微一笑,一把攥住她的手掌:“走!” 两人共同迈出山巅,脚下生出金莲,诸多强者擦身而过,如同走马观花的闲游。 转眼之际,金莲化成一道神虹飞驰而去,消失在天际尽头,徒留两族强者面面相觑。 孤岛彻底沦为了一座废墟,古殿与庙宇都已崩坏成了断壁残垣,即便如此,也有数之不尽的两族强者争先恐后得抢着来到这里,膜拜神迹,以求能够从这过往的废墟中参演出大帝的信息,然而那日出现的七尊神明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难觅踪迹,就连魔魃的踪影也没有再出现过。 至今也没有人知晓那七人的身份,但就在这一点,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盛古神州——人间尚存凌驾于神榜之上的古仙人强者。 对于这个说法有人认为只是传说罢了,相信者寥寥无几,又过了半月,南海海上刮起一座剧烈的风暴,不知何时,这座孤岛也相继神秘消失不见了,南海鲛族龙鱼圣宫派出三千蟹王将在南海搜寻近一月的时间,可这座孤岛就像是从未出现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回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从南海海市开市到神秘篷丘仙岛现世,再到仙岛消失,盛古神州上各种各样的传闻从未曾停过,多是一些“神州即将迎来陨落黄昏的末世景象”的悲观说法。 夏周、东灵、蛮丘三国时隔两百三十年后再次联手,共同出动宫中最强人神官,聚集于三国交汇处的浮云城,合力占卜天象,卦算阴阳,为盛古神州占卜命运——世称“三朝一会”。 凡事皆有例外,有人悲苦也就有人欢喜,妖族因妖帝传承有后的传闻激动不已,上到龙族、上古圣地、琅嬛阁、万妖窟,下到魔道山脉、沧溟峡谷等诸妖汇聚之地开举百日长欢,进入了一个完全亢奋的状态,更有许多强者围在上古圣地外长跪不起已有多日,只为一睹未来妖帝的尊容。 他们都清楚自己即将见证一个传说的来临,见证一个新帝的诞生—— 阔别二代妖帝封疆坐化消逝数万年后,他们等来了新帝,这是盛古神州九百万万妖族的曙光! 第九百六十一章 伏杀 白首峰,长生院。 江长安端坐神府中,此时座下青石表面被汗水浸透,玄字决凌驾于头顶,丝丝缕缕的金光古气像是蒙蒙薄雾一样披在身上,在他头顶擎起三丈宽大的紫云,其中星移斗转,包罗万象。 他赤裸的身躯完完全全暴露外炽烈金光之下,肌肤表面像是裹上了厚厚一层青灰色泥壳,四肢和整张面庞都被遮盖住,变成了一尊石雕,动也不动。 辽阔无尽的灵元中却不像他表面石化一般宁静,反倒金雷翻滚,彩云祥瑞,像是迎接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地面千万里沃土上面原有的葱郁植被都被夷为平地,只见一株星月神树傲立其中,光亮有节奏地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生命天源井陪在一旁,纯蓝色的表面也被金光覆盖,除此之外,寸草不生,目力所及之处,皆是黑色泥土,像是天地新生混沌,返璞归真。 忽然,肉身头顶那簇云朵转化为五种颜色交织,绚丽夺目,使人不能直视。从空中压下,几乎让人难以在天地间正常呼吸。一道道血色闪电在其中翻滚,更是直透人心,让人难以自己的在它面前胆颤着。 江长安闭目凝神,心神运作出拓展的独有道法紫金莲,才抵过这道压迫。这是达到了洞墟境顶峰大圆满的结果,眼前出现的正是突破紫府境的雷云,劫云平静得诡异,似乎再辽阔的沧海面对天劫也不敢泛起一丝波澜,万物都呈现出一种深沉到极点的死寂。 不知何时,轰隆一声春雷震醒了大地,金光轰隆隆数十响连着劈在灵元。而在身体外部,肉身上空穹顶云端的五彩神雷也在同一时刻狠狠砸在他的头顶! 江长安全身剧烈一颤,咯吱吱…… 身体表面的石壳裂开一道道纹路,像是墙面上的斑驳石块,哗啦啦全部抖落,全身赤裸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身体肌肤像是换了一副模样,皮肉稚嫩没有半点疤痕,往日健康黄色的皮肤看得习惯,如今猛地变成了娘们儿一样的白脸,就连他自己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 灵元中,这片大地重新焕发生机,开始发长生育,繁衍延续。就好似自然界的生命起始和过程,整整两个时辰,地面不仅生出嫩绿枝桠,还有各色各样的花朵钻出地面,更显多彩缤纷,生机盎然。 眼看一望无垠的开阔平原中心拓展出一片空旷区域,雷光没过多时,飘然散去。 江长按并没有急着突破紫府境,而是先行一步规划出紫府宫殿所需地域,利用开天书星象堪天术列出百万星象,四象神位,五行八卦九宫,宫殿周围下有九九八十一座祭台刻画道纹,上有一百零八座庙宇,宫前星月树,台上神源井。规划出的宫殿规模足足抵得上一个宫殿,这种地步的紫府足以让任何一个修行者瞠目结舌! 厚积薄发,在完全建造完这座宫殿之前,他还没有突破的打算。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可能需要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建造修缮完毕,但江长安可以确定,一旦这座宫城建造成功,这座紫府的修行效率绝对是世间独有。 自从第五道秘境墨河天池现世,神府镜中迟迟没有第六重秘境的动静。 就在这时,长生院中出现了几道人影,江长安双目猛地绽开,微微一动就跳出了神府,开门迎客。 门前站着的三名上古圣地弟子颔首行礼:“先生,山门前又有人地上来一封书信。” 江长安直接说道:“又是妖族某位大能?不见。” 这段时间以来各种身份的拜帖源源不断地递交过来,妖族众多强者都想要一睹未来妖帝的绝代风姿。就连上古圣地中的女弟子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客气,至今每日也有不少的女弟子偷偷前来观望。 三位弟子面露难色,互相对视了一眼,又俯首道:“我等自然知晓江先生近日闭关不见他人,但女帝说这封信务必送到先生手里,因为这封信是……是一位江家子弟送来的。” 江长安神情陡然冷冽,才见那封金纸封贴所用的乃是江家独有的火漆,信封完全被鲜血染红,一步十丈来到面前: “送信人在哪儿?” 三人神情变得不自然,有些惶恐:“先生,送信……送信的人在来到临仙峰的时候就已经深受重创,全身上下的骨头近乎全被打得粉碎,只凭借着一口硬气驾驭金虹飞到了上古圣地外围,幸得相柳圣姬由外回程时正巧相遇,可纵使圣姬用了临仙峰千年火灵芝治愈,仍旧……无力回天。” 江长安拆开信封,金纸上只写着寥寥几个字—— “浮云城,救命!” “浮云城?为什么会是浮云城?三朝一会,卜天改运,三国人神官汇聚之地,仅仅是巧合?” 除此之外,信封中放着的还有半块寒白玉,没有人知道这块玉代表着什么,即便是江家人看到也不知。江长安却眸光猛然凝缩,神色呆滞不知身在何处,嘴唇与肩膀都微微颤抖,结舌道: “江……江凌风!” 江凌风,这个早在数年前就英年早逝的少年天才,江家未来最有望的继承者,也是江长安最最亲近要好的亲人。 可他的尸体早就葬入了江家墓陵,所有的遗物也都悉数保存在迎安阙,江长安清楚地记得,这块白玉自北海鲛族寻来,雕化阴阳鱼,内刻五行符,普天之下只有这一块,江凌风尸体运回江州时,全身上下唯有这块白玉消失不见,江长安翻遍了整个迎安阙也没有找到白玉下落。 江长安不再拖延,飞身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朝着三国交汇的浮云城飞去。 上古圣地本就位于夏周国南部边际地域,再向南行八百里,就是贺州浮云城。 兴许是因为地处三国交汇的枢纽,浮云城繁华完全不输嬴州,其中房屋楼阁各式各样,建筑风格集三家合于一处,倒显得格外的特别。广厦林立,身着不同国家风格衣服的修士同样遍地可见,城门楼上高高插着三株冲霄大旗,上面金线画着夏周、东灵、蛮丘图腾,表面看去,一片祥和。 可就在江长安刚一踏入城中的瞬间,只听簌簌凌厉风响! 周身浮现出八道道袍人影,这八人气势或是雷霆万钧,或是清风扶柳,又或是泰山压顶,贯日长虹,八道截然不同却各有所长的气息将他团团围住,向他首级奔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百六十二章 踩在脚下 子时过,夜半时分,月凉如水,凉不过八道戾气冷锋,八人俱是洞墟境后期的修士。 “江长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杀!” 八人同时出手,刀剑斧钺八道法宝祭出,寒芒毕露,哗啦啦镇压得整个天空都隆隆作响,城门破碎。 “散!” 江长安一身大吼,震得整座城池都跟着摇动,青山月辉都被撼动。怀中抱出一道三尺金莲,光彩夺目,摇曳间已将八道法器杀气消去。 “这是……大帝传承!”八人心中一惊,金莲非但折煞寒光,也使众人无力逼视,眼中一面模糊。 十万年来,妖帝东方首帝的传承只存在传说之中,即便现身篷丘仙岛之上,也有众说纷纭,疑惑重重,相信的人寥寥无几。如今见到这一朵金莲,如残日烈阳,普照万世,他如一尊驾临昊天的无上神明,不动真仙。 “噗!” 像是气息泄露的声音,八名杀手的杀意气息直接崩碎,璀璨闪烁的七彩神光法器从半空中栽落向地上,脸色惨白:“果真是得到了妖帝的传承,妖道!果真是妖道!此子绝不可活,不然对人族将是灭顶之灾!” 东方首帝对人族的威胁太震撼了,即便是过了十多万年,也让人心有余悸。 江长安化生成一道金光冲了上去,速度快到让人颤栗,掌心当啷啷直响,太乙神皇钟不可阻挡。 “啪!”、“啪!”、“啪!”…… 八只刀剑法器被打得支离破碎,江长安虽也是洞墟境后期境,但是如今他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半步踏入紫府境,早就视几人为蝼蚁,几人被太乙神皇钟砸为一片血雾,形神俱灭,身消道陨,彻底断送了轮回。 江长安凌空俯视,鹰一样的眼睛不停审视,这八个人的身份引起了他的兴趣,淡黄色的家族道袍,腰身上皆是串戴着一块洪姓令牌。 “江州洪家!”江长安眼眸阴冷,曾在江州西江月与洪家几度恩怨,他们是冲自己来的?如果单纯刺杀自己,大不必废这么大的力气将他引来浮云城。 突然,一声大喝:“姓江的!没想到你真的来到这儿了,好!真是好!” 说话人从身后传来,也是熟人,正是那位他上次回到江州时丢进风月湖洗洗脑子的公输暮云。这位就连道果境也没到达的纨绔公子面对他的时候丝毫不惧,他的底气来自于身后又出现的十人,这十人道袍不同,俨然不是同一氏族门派,其中七位洞墟境后期,三位紫府初期强者,围成一座杀局。 公输暮云脸上疯狂地狞笑:“哈哈哈,江长安!当日你给的屈辱,今日本公子要十倍百倍地还你,本公子要你跪在地上添我的脚趾!” 江长安笑道:“我也没想到公输家也掺和了这趟浑水,看来江州许多世家都联合了?” “江长安,你不用想着诈出本公子的话,你根本就不知道江州许多世家聚集此地是为了什么,本公子真的很想告诉你,不过本公子又想了一想,还是让你带着这个永远都参破不了的秘密去死更为过瘾!动手!” 簌簌! 十人手中的神兵更为强劲,江长安先冲向七位洞墟境修士,掌中握着杀伐,太乙神皇钟当啷啷响声更加剧烈。 噌! 太乙神皇钟金尾如同飞剑,穿梭七人身侧。 “砰”、“砰”! 一连串的碰撞声响发出,太乙神皇钟摧枯拉朽,没有什么可以挡得住,七人的太阳穴直接被完全贯穿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更有两人的脑袋被砸去了一半,鲜血淋漓,脑浆横飞! 同时他们手中的法宝也被打得四分五裂,化成齑粉。 “这……怎么可能!”公输暮云瞠目结舌,他明明记得江长安那日教训他的时候实力与今日大相径庭,可这不过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判若两人! 剩下的三人全都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眼之间灭杀七位洞墟境后期,这……这年轻小子根本还没有踏入紫府境,老夫明明就感觉他没有修筑紫府,可为什么会有这等逆天的本事?只有可能是大帝传承!” “你们这些人很奇怪,看到有的人比自己强,就找来各种各样的借口,要么是奇宝神器,要么就是得了什么大帝传承,如果你们家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或许就不会有这么短浅的可笑想法了。”江长安很平静,大步向前三人走去。 整座城池都仿佛在跟着他颤抖! 三位紫府境强者目露寒光,自知不能小觑,动用全身力量,三人法器一个是紫金葫芦,一个是白玉长伞,另一个则是一局黑白棋。 三道神宝压制在他头顶,绚烂夺目,江长安瘦弱的身躯直接被包裹淹没。 公输暮云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幸灾乐祸,三位紫府境共同发动全力,江长安根本无法阻挡,即便是大帝传承,也要陨落于此! 可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噗噗噗!”三声闷响,三道神宝爆发出的剑芒在临近江长安的身前半尺的距离寸寸崩碎。 接着一道火龙轰然突破三道杀机,将三人完全吞噬! “啊!——” 凄厉的惨叫扯破了嗓子,任何人听到都心头颤抖,直到三人逐渐被烧成了飞灰,公输暮云的脸色变得蜡黄。 “没用的废物!废物!”公输暮云手足无措,袖袍挥舞,轰地一声掷出一道金光,金光如长虹,乃是一柱长琴。 “嗡!” 公输暮云十根手指拨动琴弦,虚空剧震,震荡一方天穹,冽冽音波,向江长安压落去。 这柱长琴来历非凡,乃是公输家祖上传承下来的至宝,强大无可匹敌,音波震荡得阴云震散。 江长安从容自若,手抱散字诀金莲,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将这无上音波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直逼公输暮云而来。 就在这片音波苍穹镇压降临道头顶的刹那,江长安低喝一声,金莲收入掌心,手掌爆出一道百丈阔的金光掌印,轰然朝着音波掌掴而去,漫天的音波被打散,他金色掌印一握,稳稳将长琴攥到了手心,金光长琴咯咯裂响,炸裂成片片碎片,灰飞烟灭。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绝不可能!”公输暮云不禁为之变色,这就是大帝传承,万古妖族为首者,怎么与之抗衡? 江长安嘴角露出一道微笑,牙齿森白:“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自己是蝼蚁,也自我催眠世人皆是蝼蚁,哪怕是做纨绔,你都不够坏啊,真是丢人……” 公输暮云一言不发,心如死灰,他已预料到了最后的下场。 江长安一步一步向前逼近,白袍飘飘荡荡,充斥着一股特殊的韵律,说不出的道法自然,一股几位自然却让人无法承受的力量压迫而来,公输暮云近乎窒息,就在江长安站在面前时,承受不住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第九百六十三章 人间惨剧 就像是在风月湖旁被踩在脚下那时候,如今,他的尊严再一次全然被踩在脚下。公输暮云咬牙切齿地嘶吼,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天上乌云密布,本是暖晴的季节却在此夜如同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夜色更显得深沉,冷风像是刀子刮在人的脸上。 江长安低声问道:“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江州多少氏族集结浮云城?目的为何?” “江长安,你是不是以为本公子没什么骨气?哼,想要本公子会告诉你?痴心妄想!” “咔!”江长安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那根食指紧紧贴在了手背,扭曲颤抖。 “啊——!” 公输暮云的嘶嚎都要扯破了喉咙,他自小都就连划破个伤口的经历都是极少,这种程度的疼痛足以称得上是撕心裂肺,像是愤怒到极点的野兽: “江长安,本公子总有一日会将你挫骨扬灰!杀尽天下姓江之人,还有你的女人,本公子要玩弄致死!” “窝草,敢说出这种话来,小子,本尊敬你是条‘憨子’!”墨沧像是看着一条垂死的可怜虫,憨子和汉子不同,汉子有智慧,憨子有的只是愚蠢。 “咔嚓!” 三根手指被同时掰断,公输暮云蜷缩成虾状,不断痉挛。 江长安眼神微眯:“公输公子博学多识,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土刑的法子?” 公输暮云两眼瞪得溜圆,惊恐莫名,对这名字不熟悉,但是凭着直觉心底越来越没底:“你……你想做什么?” 江长安不紧不缓,蹲在他的身旁,慢条斯理道:“所谓土刑,就是在地下刨上一个人形的坑,刚好足够一个人站着埋进去,留着脑袋在外面。然后在人的头皮划开一道血口,涂上蜂蜜,成千上万只的蚂蚁会钻进你的头骨,这个时候你会刺痒难耐,全身想要从地底挣脱出来,你的身体就会不停地向上钻,不停地钻,直到‘簌’的一声,你的身体就会从皮肉里钻出来,整副皮囊都会留在土坑里……” “不,不要再说了!!”公输暮云全身发抖,完全将这一番话听了进去,两排牙齿打着冷战,血淋淋的一幕让他的心理防线趋近崩溃边缘。 江长安指尖金光化作金刀在他的头皮上下勾划,就要动手。 “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公输暮云紧闭上双眼,哆哆嗦嗦道:“江州前来的共有上下六百七十四户世家,其中有九十余户古老氏族,三十座千年门派,都来了!几乎大半的江州氏族都聚集到了浮云城!” 怎么可能?什么样的事情会引起这么剧烈的轰动?江长安半信半疑:“目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公输暮云悄悄瞥了他一眼,仿佛接下来的话唯恐他激动之下杀了自己,忐忑小声道:“大半个江州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为了杀掉江府一个人。” “谁?” “江……江家二公子——江笑儒!” 噗! 江长安一瞬扼住他的咽喉,目露凶光,杀气毫不保留地浸透公输暮云的全身上下,后者身体形如筛糠一样剧烈颤抖,一股尿骚气味带着暗黄色液体自双腿下流出来,尿了裤子。 “为什么?”江长安继续逼问不休。 公输暮云和盘托出:“江家在江州一家独大,但也正因这一点树敌无数,可又因江府办事确是对许多人有益,所以许多敌对家族即便心中有怨气都是敢怒不敢言。可是……可是就在不久之前,江笑儒大改江州征税法度,使许多中立者也忍无可忍。在洪家这些早就有过过节、恨不得将江府取而代之的几个家族的撮合下,许多世家都联合了。” 公输暮云声音越来越小:“在江州想要对付江家之人难如攀天,我们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正逢这次三朝一会,江笑儒应邀前来浮云城,正是绝佳的机会!江州大半世家明里如往常一样迷惑江府的眼线,暗地里于三日前就在浮云城集结完毕,其中紫府境强者数不胜数,十七位半步大能,还有一位已然完完全全踏入大道篇的大能强者,所有氏族几乎倾尽了所有家底,只为……杀掉江笑儒,或是擒住江笑儒,以此逼迫江府离开江州!” 这些人都很清楚,此事就是一场豪赌,没有退路,一旦失败,江家也不会轻易绕过他们,其中的利害不消多言,可他们用了世上最愚蠢的方法。 “十七位半步大能,一位大能尊者,就为了对付一个瘸子?你们也真是要脸!”江长安苦笑,墨沧看懂这道笑容,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底尤为关心,忧心不已。 “还有什么?” “没……没了。” “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江长安指尖的金光嗖地一声削去了他的一块头发,露出来光秃秃的头皮,冰凉刺骨。 “别动手!本公子说!本公子什么都说,其实我们联合的人一分为二,一路是来到这浮云城,将江笑儒围困在其中,再用江凌风遗物将你引来,另一路则是用你曾经的一件贴身之物,将大公子江琪贞引出江州,再行捕杀。这样……一来,江府后人全然落在我们的手中,也就有了和江府谈判的筹码。” 墨沧惊诧道:“这些人的目标根本不只是江笑儒,而是你们三个!还真是胆子不小。” 江长安沉眸道:“他们没有这样的胆子,更没有这样的实力。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半步大能兴许还有几个,绝对没有大能强者,也没有这样的脑子,除非……有人帮他们。”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一声声鼓掌的响声—— “啪!、啪!、啪!……聪明,江四公子就是聪明,江家三俊杰,都是不差。” 一身黑袍缓缓走出,长发披散垂肩,半掩脸颊,面容白皙清秀,眼神中泛着少年清光,嘴角勾着殷殷笑意。他与江长安相隔一丈,月光照人,一黑一白,就像是阴阳两面,两道长长的影子洒在街道上,说不出的意味阵阵散开。 他轻轻摊开双手,像是将眼前的杰作展现给整个尘世,嘴角咧出一道大大的笑容,月光下照得森寒、狂癫、疯魔: “列位,接下来,我要为盛古神州表演一个空前绝后的戏法,戏法的名字叫做——人间惨剧!啊哈哈哈……” 第九百六十四章 一场好戏 他如疯子一样癫狂,似神明一样目中无尘,世间万物只是他掌心把玩之物,仿佛一切生灵所起到的重要性甚至还比不上那枚蝉大的壳状白玉。 那笑声回荡在无尽长街,悠悠长夜,诚邀百万年光阴共同见证接下来的人间惨剧。 “萧纵横。”江长安身上杀气月累越浓烈,“看来我的运气不太好,被一个完完全全的疯子盯住了。” “疯子?哈哈哈,江长安,如果我是疯子,那么你又是什么?你以为自己就真的那么高尚么?你我心里其实都明白,盛古神州早已只剩一个可怜的躯壳。‘盛古’?还真是讽刺。” 他淡淡说道:“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你我和众生不同,我们都是真正能够成为神的人。 古往今来,百万万年岁月长河中大浪淘沙,褪去旧人换新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是放眼古今,‘上仙’二字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东方句芒、造化始尊、诸方武帝、古今圣人,一个个被后人捧到了天上,不还是被这时间抹灭? 只有你和我能够永世长存,与天地同在。 只可惜,现如今古天庭早就不复存在,仙人被尽数斩杀,徒留一个万道不成仙的诅咒,就连仙人也归入了流氓无赖的行列。 滚滚红尘,处处肮脏,多看一眼,就是对我的眼睛的折磨。” 突然,他转过身去迎着无尽的黑暗张开双臂,笑道:“但是你我不同,只有你和我能够在这充满恶心污秽的尘世中开辟出一片纯净的乐土。” “我和你不同。”江长安忽然打断他,“我不是疯子。” “你说什么?你不是疯子?”萧纵横拨开鬓角的长发撩到而后,露出一只耳朵,像是听到了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你太贬低自己了,江长安,你我就如一面镜子的里外两个世界,一真一假,一明一暗,但是连你自己也分不清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世人也是如此,宁愿相信镜子中的自己更美丽,也不愿接受现实的丑陋,虚伪。 就像被你踩在脚下的这快垃圾,他就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例子,远远没有自己说的那样有骨气,不过是几番吓唬,就暴露出了 一切知道的内幕,不过还好,我从不会让这种垃圾知道太多,或许,我从不会让任何人都知道太多。” 在萧纵横眼中,很多人都和江长安脚下的公输暮云无有不同,只是一块垃圾。 闻言,公输暮云惊恐万状,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奋力从江长安撅起了身子,拼命地将头磕在地上叩首:“求您……求您饶我一命,我保证一定会将功补过,求您……” 噗!!! 一声血浆爆开,公输暮云头颅像是炸开的番茄,血肉模糊,难辨样貌。他成了一块真的垃圾。 动手只在一瞬,江长安后背惊寒,对方能够在他全身心防备还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击必杀,想来也只有那位浮云城中用来伏杀江笑儒的大能强者能够做到。 动手的人不知何时就出现在萧纵横背后,是一位个子高挑却瘦骨嶙峋的花甲老人,身穿藏青色破布道袍,单手夹带着一只金珠算盘,枯骨似的手掌抚在上满,啪啪啪作响,漠然冰冷的杀意铺天盖地地压来,如临深渊。 萧纵横笑着说道:“话说回来,一块小小的破烂玉石就能让你骗到这里,你这次真的很让我失望。还有你的大姐江琪贞,就因为我模仿你的字迹写下的一封书信,她就赶忙地带人出了江府,至于江府的那些强者护卫,我另外刻意制造了一些混乱,也就没有跟去,只有一些散兵游勇陪同着,如今应该也走出了江州了?” 江长安语气生寒:“江琪贞身后跟有一个人,有他在,你们伤不了她。” “你说的是夜阑听雪?江长安啊江长安,你是高看了自己还是小瞧了我呢?夜阑听雪的剑术再高,剑速再快,也只是个八根手指没有灵元的废物,这样一个废物,你觉得能够在一位大能强者的手下活过几招?” 萧纵横忽然又想起什么,呵呵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位堵杀江琪贞的大能强者还是你的老熟人——鳞沙鬼獠。” “江长安,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亲眼看你在所有亲人都接连死去的样子,我要你也尝一尝这种痛苦,哈哈哈,世事总是这样,兜兜转转,来来去去,还是那副操蛋该死的模样,真是有意思。” 江长安 淡然道:“你刻意见我一面就是为了说这些?” 萧纵横有些出乎意料,惊悚怪异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瞪大的双瞳写满了空洞悚然: “你好像并不害怕?故作镇定?不对,你不该这样镇定的!难道是我哪里算错了?” 他能够看到所有人的内心,早就习惯了这种将人想法每时每刻攥在手心的感觉,如今却第一次失控了。 “江长安,好戏终于要开场了。别忘记了,你我还有第三局胜负没有分出来,不会太久的,最后赢的人,一定是我……” 江长安道:“你策划这一切,将杀机矛头指向江笑儒,真正的原因是针对我?” “当然,你配的上这一切,一场好戏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观众观看,就失去了他所有的意义。”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江长安的面前,手中不知何时露出一柄刻画了封灵咒的短匕,朝他小腹缓缓刺去。 他的姿态优雅,速度极慢,江长安却无力闪避,心惊不已,那位手持金算盘的花甲老者单凭大能威势压得他不能动弹分毫。 噗! 特制冷锋轻易破开他非凡肉身,一寸寸刺入身躯,剧烈疼痛让他几乎都要嘶叫出声。 “小子……”一旁观看的墨沧惊叫一声忍不住就要出手,江长安连忙喝止并且强行将她收回太乙神皇钟。以墨沧现今实力而言,面对大能强者下场也是早已注定,甚至会有形神俱灭的可能。 现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穿透他的小腹,殷红鲜血一滴滴落在白袍上。 萧纵横疯狂大笑:“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如何?不用挣扎,因为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这匕首刻画了三十六道咒印,被刺中的人就算是半步大能灵力也无法驱使,全身两个时辰内一动也动不得。江长安,我就是让你毫无还手施救之力,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得痛苦死去……” 萧纵横眼神示意,花甲老者袖袍招展一挥,携着二人消失在了夜色中,朝着浮云城中心飞去,那里有他精心布置用来展现戏法的舞台,如今好戏已然上演…… 圆月完全被黑云遮蔽,城中散出浓浓的白雾,伸手不见五指。 :。: 第九百六十五章 农夫与蛇 今晚的夜色好像前所未有得长久,长夜难明。 花甲老者一手提着金子算盘,另一手提着二人御虹而飞,直入浮云城中央天域,立身站在浮云城中心最高的雷霆塔最顶端,俯视之下可将整座浮云城收入眼底。 “江长安,你告诉我,这天是白还是黑?” 现在白雾蒙蒙,天地间一片白幕,让人看不见前路,白到极处也成了黑。这样一个偏执到极致的疯子怎么可能只是问字里行间的表面含义? 江长安默然不答,全身上下一动不能动,好在这匕首封住了他全身上下的灵力,对他的肉身自愈能力没有半点影响,鲜血不再流淌,脸色神态依旧如常。 恍惚间,萧纵横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长安并无他意料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半点恐惧。 萧纵横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猜你的脑子现在一定是在不停地飞速运转,转眼间想了千万种逃脱的方法,但是最后的结论都是死路一条。因为即便你的天资如何聪颖过人,你的实力在同辈中如何尊为翘楚,也不过是初堪紫府境门道,半只脚踏出洞墟境踏入紫府的修士,不可能在一个大能强者的眼皮底下逃脱。” “江长安,今夜还长,我为你准备了更好的礼物,你往下看。” “我看你妈呀看,你忘了我现在一动也不能动了?”他方才被定身是就是目视前方,现今站在塔顶看到的只是白蒙蒙的一片雾色。 萧纵横突然被狠呛了一句,眉宇间透露着不快,花甲老者的心脏蹭得提到了嗓子眼儿,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面色温怒的萧纵横,迄今为止还未有见到主人这样被人怼过,这个白衣年轻人命就被自己捏在手里,这人不怕死? 老者指尖一弹金光,江长安头颅便能自由观望,看到地面景象,脸色逐渐阴沉到了极致。 浮云城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寻常百姓早早就撤出了城池,三朝一会也早已班师回朝。喧闹的源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修行者,正如公输暮云所言的那样,江州一百多家氏族同时出手,已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战势早已展开,浮云城中心数十里早被强者之间的较量夷为平地,火光朝天,鬼哭神嚎。 菩提眼能清清楚楚地观望整个战局,地面上死尸无数,多是众多家族的乌合之众,不时也能够见到江府弟子的尸体葬身火海,断臂残肢。 所剩不多的几位江家侍卫排列围成一个八角法阵,接着,他就看到了那个人影,仿佛永远都是一脸笑意,两眼眯成一条线缝的儒雅青年,身着黑色长衫坐在八角法阵中央,坐在轮椅上,说不出的淡然,好像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阿璃一如往常护在他的身旁,只是腹部不知被什么宝物重创,血液将黑色紧身布袍染成暗红,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几欲倾倒。 十七位半步大能的威能震得天穹都隆隆作响,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破碎,夜幕彻底笼罩月色,暗无天日,黑暗中再生出千万点缤纷色彩,漂浮半空,这微光如同火炬又将断壁残垣照得透亮,正是诸多修士所祭出的法宝。 萧纵横脸色又恢复了疯狂的笑意:“江长安,看到没有,这些人每个人都恨不得要将江笑儒扒皮抽筋,啖其肉,啃其骨,其实我只是在背后轻轻地推波助澜了一把,就有了如今这番场面。 不过这也是江笑儒咎由自取,我听闻自从半年多以前江笑儒就毫无节制地收纳外部的家族入住江州,或许他是想要控制这些外部势力用以制衡江府在江州的敌对世家,可惜步子太大扯了蛋,非但没有达到他语气的效果,反倒是这些家族一齐联合,誓要将江府斩草除根。” 他疯癫笑道:“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很久之前有一个农夫,寒冬时在村间捡到了一条冻僵的毒蛇,农夫心起善意,便将冻僵的毒蛇放入怀中取暖,感觉到了暖意的毒蛇慢慢苏醒了,却一口咬在了农夫的咽喉。江笑儒与这些家族不就像极了这个故事吗?这就是人性,农夫与蛇。” “江长安,其实你更应该感谢我,毕竟江凌风的死可是江笑儒一手造就的,如今我让你有一个亲眼看到杀兄仇人惨死在面前的机会,你对我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江长安忽然看向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萧纵横笑声戛然而止,心脏像是一瞬跌落谷底,不妙情绪应运而生,冷冷道: “这还不够吗?” 江长安笑道:“你应该把我扔下去,让我在无数次的厮杀中慢慢体会咀嚼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让我在一步步靠近江笑儒的时候,离得希望越来越近,然后再亲眼看着希望破灭。” 一旁花甲老者听得冷汗直流,这是什么人?赤裸裸的疯子,和萧纵横相较而言,眼前这个面不改色向着敌方献计的年轻人更像是一个疯子,无所畏惧,万物皆允。 萧纵横也微微愣了一愣,讪笑道:“激将法?诓骗术?我没有想到你这个时候还能这样平静,江长安,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哈哈哈……不过,我偏不会使你如愿。” 江长安神色飒然:“无所谓了,结果都是一样。” “一样?你的意思是说你有从这里逃脱的本事?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萧纵横表面镇定,心中乱了一处方寸,不知不觉他更好奇对方有什么方法? 江长安笑道:“关于农夫与蛇,我听到的版本可是与你听到的不同,要更加简单直接。” “哦?”萧纵横眼中闪烁不定,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难道他真的还有后手?在反复看了眼插在他肚子上的短匕,又看了眼花甲老者后,这股不安也得以逐渐平息。 江长安漫漫讲述: “从前,一位农夫捡到了一条冻僵的蛇,农夫剖出蛇胆做了药材,扒掉蛇皮做了琴鼓,剔出蛇骨做了鱼钩,剩下的蛇肉嘛,就放进了篝火上,炖成了一顿丰盛的蛇羹。” 萧纵横眼神彻底变了,慌乱不禁退了半步,冷冷说道:“你有本事炖这蛇羹?我不信。” “不信?你看我手心……”江长安温声笑语。 尽管坚信他无法动弹,萧纵横还是心虚地看向他身后,陡然间,他的瞳孔凝缩成芝麻大小,花甲老者也难以置信,只见江长安右手的拳头居然突破了禁锢逐渐摊开,慢慢竖起—— 竖起中指! “法克鱿!” 第九百六十六章 斩杀半步大能 他竟突破了禁锢! 手握算盘的花甲老者未免惊愕,但也在这一瞬反应过来,哗啦啦拨动算盘金子,威势压盖天地,如渊似海。大能强者的威势远远超乎了寻常修士的想象,弹指一瞬,他便引了天地可怕气机,浓雾汹涌,要将此子活活吞噬。 轰! 老者背负双手站在原地,三道算盘金珠如三条金色的真龙,洞穿天地,结结实实落在江长安胸口,直接将他撞得横飞出去。 就连地面混乱争斗的诸多强者都被这震动吓得停下手,抬头观望,皆是心灾乐祸,被大能强者重击击中,多半没了生机。 十七位半步大能冲霄而起,不约而同看向萧纵横: “江长安死了?” “快哉!江笑儒今日被我等围困在此地已是插翅难逃,江琪贞也被一个小小的计策诓出了江州,算一算时辰这个时候也该命丧黄泉了,如此一来,江家绝后,江府再风光,没有后人,又能称雄多久!” 说话的正是江州西江月洪家的太上长老洪常,弯腰驼背,老态龙钟,此次十七位半步大能强者中洪家算是抛出了所有家底儿,抬来了三位台上长老。 当然,和另外两个始终都是闭目养神的老翁相较起来,洪常无论是资历还是年龄,都要嫩得多。 其余众人也是拍手称快。岂料萧纵横突然冷哼一声:“目光短浅,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够杀的了江长安?就凭你们也配?” “你……” 几人脸色变得难堪,但碍于这黑袍年轻人身后的花甲老者,他们也不敢多言。 便在此时,萧纵横双目猛地看向茫茫迷雾无尽处,眼神遍布喜色,笑声癫狂似鬼厉:“我就知道,他不会死,至少现在还不会。” 白雾百丈远端,一股强大的战意直冲霄汉,妖气冲天,江长安就形同一尊魔神,又如谪仙临尘,白衣身影几乎都要与雾色融于一处,他脸如刀削,面容清秀,飘逸出尘,发丝如瀑。右手手中握着黑色铁棍,左手擎举太乙神皇钟,头顶炼妖壶中的妖气丝丝缕缕垂落在他的全身各处。 炼妖壶对妖有天生的压制,但传承数十万年也使其积攒无数妖力,这股强横的力量在江长安完全领悟首帝留下的感悟传承后能够自由驱使。 天地都在炼妖壶下颤抖,众生皆在量天尺下镇服。 “是江长安!” “他……他不是死了吗?方面接下大能强者一击重击,怎么可能还完好如初?” 十几名半步大能全都变色,而在下一刻,他们看见在江长安眉心燃起一道乌金色的烈焰,熊熊燃烧,那是一个神秘诡谲难测的字符,谁也不知这字符的含义,只觉小小一字大气磅礴,印刻他眉心,火光随着狂乱的长发飞舞,几乎要焚烧洪荒寰宇,威力无匹,不可阻挡,其中玄奥,古往今来没有几种神术与可与之媲美。 只有江长安知道,这是他所得到的第四枚六字箴言金贴——玄字诀。咒决稳坐玄顶,比渊海还要深不可测。 花甲老者看出了其中门道,手托算盘蠢蠢欲动:“从这玄奥字符之上老夫竟感知到妖族首帝神威,难怪能够挣脱老夫的禁锢,你这小孽畜竟感受了大帝传承。可惜,若是再有二十年,你或许还有所成就,甚至在同辈中无有敌手,但是如今你你不得不死,还是让老朽取你的性命!” “且慢。”身后洪常向前走来,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杀他会污了阁下的双手,此子与我洪家有解不开的纠葛,今日遇上这千载难逢之机,不如就赠与我,让我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洪长老此言差矣,洪家固然与此子有过节,但是在场诸位哪个没有过节?而洪长老在江州颇具威名,对小辈出手之事传扬出去大为不妙,就让在下代劳。” “在下也愿出手斩杀此子!” 十七位半步大能你一言我一语,俨然将江长安当成了砧板之肉,要杀要剐,只需定夺出一个结果。 洪常不再多言,抢先一步挥袍飞出,口吐秘辛,枯骨一般的双手掐出上千道咒印,演化出一道三丈阔的黑洞,由天顶朝向江长安镇压而去,仿佛能绞碎万物。 白色的雾气都变成了黑烟,黑洞辗转压到江长安眼前时已是高如大岳,阔如大地,浮云城中亭台楼阁都在坍塌碎裂。 “轰隆隆!” 江长安骤然睁开双目,并未挥动量天尺,而是凭空绽出一对日月,十数里内顷刻被照耀得如同白昼,天顶翻出百万里星河,受日月指引。 曌字诀同时叠加了散字诀,驱散敌方攻击同时转被动为主动,以攻为守,以退为进。 “砰!!!” 最终一声大响,夜幕天穹完全崩溃,日月星空消散,与此同时那方黑洞也无影无踪。 “紫府境?为何这小子身上会有紫府境的气息?这太匪夷所思了,他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一片哗然,所有人全都露出惊容,皱紧了眉头。 正如他们最不愿看到的那样,江长安虽然没有进阶紫府境,但灵力拓展的程度早早超过了一般紫府境修行者,原本就浩如烟海的灵元如今更是深不可测,运转六字箴言与量天尺这等仙宝早非曾经那般吃力。 一击失利,洪常自感脸面无光,面色冷冽,寒声道:“区区洞墟境后期也敢与老夫叫板!老夫乃是半步大能,已达到紫府境之上,神游境顶端圆满,你算什么东西?!” 江长安冷笑:“半步大能?斩杀一位也未尝不可?” “哈哈哈,好狂妄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其余半步大能纷纷不屑,江长安挑衅任何一个半步大能,都像是在生生打他们的脸,此子必须要好好被教训一顿。 洪常震怒:“真是无知,老夫这就让你这个小畜生领略什么叫做天渊之别!” “轰!”他掌心爆发出一道无以伦比的光芒,如神虹贯日,逼得人无法直视。 此时,洪常身旁散发悚然恐惧灵息,像是一阵可怕的梦魇凌驾在每个人的心头,梦魇恐怖的源头——是那掌心握着的一枚绿铜制成的猛虎。 “这是洪家传承的宝贝封魔铜虎?” “相传这封魔铜虎曾不止一次将洪家从危难时刻解救出来,这等神宝竟是在三位太上长老的手中。” 另外两名洪家长老默不作声,当是默认。 众人倒退,全都非常心惊,这绝对是一位可怕的宝物,相传能越阶取人性命,如此一来洪常就是如虎添翼,取其性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洪常袍袖乱舞,眼神凌厉,视江长安为随手可折去的草芥。 与其余人恰恰相反,看到封魔铜虎的一刻,墨沧的眼睛瞬间大亮,乐了: “东钟碎片!” 又听一位半步大能道:“相传封魔铜虎乃是用一块极为特别的神铁浇筑而成,具有封魔神力,天生镇压奇效!” 墨沧破口叫骂:“娘的,狗屁的封魔神力镇压奇效,那是东钟自身用来封印本尊的力量,小子,拿到它!” “玄字诀!” 江长安大喝,站在原地,黑发狂舞,眉心乌金火焰爆射而出,墨沧口中喃喃念着咒决,弹指一点黑光也融入到乌金火焰中。她虽然被东钟内的封魔神力困了数十万年,但是东钟碎成碎片,她借着江长安这座靠山的灵力压制这一片小小碎片上的封魔之力不是难事。 “娘的,你压了本尊这么久,也该本尊扳回来一次了,也让你尝尝被本尊骑在头顶的滋味!” 乌金火焰所过之处虚空塌陷,疯魔铜虎照耀的神虹被生生斩灭,铜块一瞬间被江长安握在了手中,玄字诀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 一时间,洪常面前像是显出成百上千个江长安白袍身影,玄奥至极,难以闪避。 “砰!”乌光穿过虚空,洞穿了洪常的身体,他大叫一声,喷血倒退,双目中难以置信,面色惨白,惊恐万状中,一道银白色魂魄自口中吐了出来,就要脱身而去。 “噗!”银白色魂魄未跑两步,就直接被乌光斩成数十段,很难想象那道乌金火焰蕴含了怎样玄妙难测的杀机与力量。 “一个半步大能……被击杀陨落了!” “这……假的?” “错觉!一定是错觉……” 其余人眼中无比炽热,目瞪口呆。 第九百六十七章 一步量天,天下莫敌 “这是什么神术,大可怕了!”众人咋舌,完完全全将半步大能覆灭斩杀,半点还魂的可能也没了。 “是六字箴言,大帝传承,他真的得到了大帝的传承!” “轰!”江长安向前迈步,虚空都为之抖动,白雪一样的袖袍在夜空中极为刺目。满头乌黑的发丝凌乱飞舞,双眼如刀,锋锐无比,身外附着一层金色的宝光生辉: “我说过,即便是杀一个半步大能,也未尝不可!” 此刻的江长安正处在一种玄法妙境之中,与天地合一,大道共行,举手投足间俨然有些许反复归真的得道圣象,身后紫金莲盛开,灵元中星月神树与生命天源井散发出无尽生机,照亮整片灵元,那先前勾勒出的圣城紫府开始初露端倪,一道道金光从上面划过,每一次运转玄字诀都有无限的裨益。 按照道理而言,玄字诀杀伤力相较杀伐曌字诀的确相差甚远,但是其各种玄妙绝非六字箴言其他五枚可比,东方句芒感悟传承残留在这一个玄字之中,这也是参悟大道道法的江长安最为需要的。 玄字诀玄奥莫测,这是造化始尊创三篇十二境之后,东方首帝感慨万道覆灭时对“道”的感叹,这个女人和造化始尊一样,早在三篇十二境问世时就看到了大道的覆灭,可惜她穷尽一生,最终也未曾参破一道压制造化始尊的功法,却衍生出了六字箴言这等对抗天道的逆天神术。 正因如此,相较另五字,玄字诀更难明悟,因为隐藏着东方首帝探索的道路,隐藏着她所阐述出的无上奥义。 它究竟有多么繁复的大道妙理,世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哪怕是江长安在临仙峰上感悟多日,扪心自问也仅仅算得上管中窥豹,不得全貌,勉强算得上是初步演化,距离真正的感悟差之千里。 被乌金神光所慑之处,虚空都变得扭曲,首帝的道息足让任何人心惊,更妄论其中掺杂了炼妖壶的威势,江长安力量提升数十倍,触及必然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墨沧提醒道:“小子,炼妖壶的力量不是长久之计,这壶里蕴藏的妖力根本不是你的心智所能承受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能道心焚毁,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你道心未受影响,这么强烈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超强负荷, 身体也抗不了多久。要早些想条出路,不能恋战。” 这样的做法也让墨沧忧虑,这是一种持久大战,江长安不遗余力,大开大合,表面上看来斩杀大能强者轻而易举,实则对自身生命都消耗巨大,撑不了太久。 洪家其余两名垂眸沉寂的老者气息终于变化得凌厉,其中一位率先挺身而出,断然冷喝! “江家小儿,老夫本还想放你一条生路,没曾想你竟然伤我同门,夺我洪家至宝封魔铜虎,如今容你不得!” 墨沧浮在半空,双手叉腰,狠狠啐了一口破口怒骂:“去你娘的真是臭不要脸,说起来这也算是镇压本尊的东西,本尊虽然看它也不爽,但是何时轮得着你姓洪的主掌?那岂不是也贬了本尊的身价?真他娘的叔可忍老娘不能忍!小子你身躯借本尊半个时辰,本尊要灭了他!” 可惜众人根本听不到她的谩骂,江长安也无暇顾及,全神贯注应对这位更加强劲踏足神游境的半步大能强者。 “魂麒金帛!镇!” 老者怒斥一声,只见黄袍袖口中飞出一只碗状金帛,金帛之上刻画道道绿光符字散着幽幽光芒,底部印有一尊麒麟神像,栩栩如生,一瞬好似要冲天飞起,倒扣飞去。 “轰!” 天穹当场被金帛拍塌,破碎出一口深不可测的虚空黑洞,其余半步大能连忙后撤,一些低阶修士惶恐不已,连忙退后数百丈,都要被吞了进去。 “啪……” 像是镜面破碎声,金帛砸在天云之上,敲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雷光在蔓延,形如雷蛇,冲向江长安,成千上万条雷蛇光芒从虚空中爆发出来,粉碎万物。 “神法无极,唯我魂麒!万道无果,独我神帛!灭!” 洪家太上长老大喝,魂麒神帛之上散发出无限神光,雷光蛇芒越发璀璨。进而聚拢成充满神光的独立世界,万道神光如万龙出巢,向前扑杀而来。恐怖的天象让人胆战心惊。 江长安依然不为所动,左手猛然斥出太乙神皇钟,神钟似金龙爆射而去,与百道神雷撞击,当啷啷金鸣不绝,而后双手紧握量天尺,小臂上爆出青筋,暴喝道: “一步量天!” 一 片绚烂的神芒乍现,璀璨绚烂的金光炸裂在百万道银蛇之中,从这独立的神光小世界中爆发出来,将这万道神光拧得粉碎! 太上长老完全被这“铁棍”震吓,结舌:“这是什么?” “咔嚓!” 金帛之上竟出现一道裂痕,太上长老闷喝一声,面如金纸,喉头顿觉腥甜,这一击足以扫平千山,震击到了他的真身。忍了片刻,他苍白的脸上猛地又翻起一股血光。 难以置信这一剑竟避重就轻,将金帛重创之处全部避开,直取弱点要害,平生罕见,他咳出大口鲜血,踉跄欲倒: “这是什么剑法?” “莫敌。” “一步量天,天下莫敌。好名字!”老者说罢,似是意识到什么,缓缓闭上双目,身后一道金光恰时闪现而出,贯穿脑袋,脑浆横飞而出,晃荡出“当啷啷”的钟声鸣响,再回到了江长安的左手,正是太乙神皇钟。 江长安悄悄抹去嘴角血迹,眉间紧皱,胸口同样一道被雷光重创的伤口正渗出血迹,这也得益于他的肉身强横无匹,不然刚才早就被这百万雷光搅得粉碎。 炼妖壶与量天尺的多次使用让他的筋骨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握着数百斤沉重量天尺的手忍不住地颤抖,若是这些强者一拥而上,或是哪怕再出来一个洞墟境的修士攻击来,他都不一定能撑住,这就是仙宝带来的副作用。 轰隆! 雷击再响,天上血云密布,像是晨昏的血红霞光,向世人昭示着——又一位半步大能陨落了! “击杀两位半步大能!这也……太猛了,简直天方夜谭!” 其余人震惊不已。八十一步量天尺,八十一道挥斩招式,加上连日来江长安已经小有所成的“莫敌”剑术,其可怕之处叫人恐惧,手段可谓逆天。 这样带来的威慑力也非同小可,至少江长安的目的完全达到了,剩下的十五位半步大能踌躇不定,进退两难,低阶的修士早已远远退开,无人敢近身一步。 可就在场面刚刚稳固之时,那位手捧金珠算盘的花甲老者缓缓迈出,这位真正的大能强者独步虚空,与他对立—— 杀气横生! :。: 第九百六十八章 一笔镇山河 “时辰到了,送你上路!” 花甲老者神色自始至终如同古潭宁波,没有半点反应,瘦如枯骨的手指自金珠上拂过,顿时震动出十道金色流光,没有震惊天地的威势,更无平却千山的力量,只是淡然轻拂,仿佛拈花抬手一样的小事。 老者嘴角淡出无情冷笑,金光直指江长安,对外人没有丝毫影响。却轻而易举地打断了江长安的防御,直接镇在头顶高空。 江长安肩头霎时像是压了十座大山,面色骤变,双腿战栗着强撑不倒下,胸口的创口却止不住地冒出鲜血,意识都有些模糊,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肤都被撕扯,几乎都要碾碎。 “噗!” 他口中又猛地喷出两口鲜血,身体剧烈晃动,皮肤裂开。 远处半步大能强者纷纷摩拳擦掌,江长安一旦死亡,这诸多宝物就成了无主之物,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然而就在这时,千钧一发的契机,不知从何而来一阵黑风,大能强者的汹涌力道恍然散去,就像是风中的烛光,迅速熄灭。 “发生了什么?这能够夺走此子性命的一击……怎么凭空消失了?”众人惊疑不定,眼前发生的一切太奇怪了,一阵微风竟能让大能强者的攻击化作虚无,这比公猪能下崽还要扯淡。 突然,有人惊喝:“快看!谁在那儿?!” 远处的几人无不震撼,全都大惊失色,茫茫夜色之下,凌空站着一道淡淡的灰色人影,半步大能陨落的红霞未散,像是一片血海,这道人影就像血池中一点墨色,生于尘世,却决然尘世之外,清者自清。 花甲老者急忙按住金珠,眼神凌厉:“阁下来此,也不知打声招呼?不知是哪位?” 人影没有任何表示,如一截高大的木桩立在那里,像是习惯了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立,如同石化了一样。 “阁下不答,看来是老夫的敌人了?”花甲老者又问。 人影依旧不答。 花甲老者怒喝:“哼,装神弄鬼,老夫先宰了你再解决这个小畜生!” “轰!” 数十枚金珠呼啦啦崩飞出去,金华耀世,如同灿星,浩瀚如海一样的道力全面汹涌而下,直扑天穹上默然人影。 可就在十丈距离远,金光全部溃灭,数十枚金珠如石沉大海,彻底没了动静。 “没……没伤害到他?这人是幻象?”周遭一行人忐忑不安。 花甲老者阴晴不定,掌心划出一道血珠,凭空划出三百道血印,繁琐玄妙,身后又祭出十三道法器,刀枪剑戟神光烁烁,全身的身家都抖露出来,化成一片火雨。 然而,就在无穷杀机踏进老者周身三丈距离,一切法器血印都竞相破碎,烟消云散,古老的书生长袍不染尘埃,这一切都无法伤害到他一根毫毛。 “这……这是什么人?!”。 “他是妖还是人?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这也太吓人了,力量轻而易举碾压大能强者,应是达到了半圣!” “半圣!”众人目光灼灼,那可是几乎伫立在大道三篇十二境尽头顶端之人,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触及的。 “半圣,定然在神榜之上有名有姓才对……” “不对,眼前这道人影还只是一道幻化出的残影,真身应该千万里外。” 观战的人悚然,蹬蹬蹬连着后退,都吓傻了,千万里外视大能强者如无物,这是什么境界?他们下巴都快砸在了地上,从头惊到脚,浑身都发毛,根本猜测不出他是什么境界的恐怖人物。 “阁下是江家人?为了此子而来?”花甲老者中气不足,这样的威压让他心中也彻底没了底气。想也难怪,使出了全身解数,到头来犹如虻浮撼树,面对这样一个难以想象的境界高度的对手,谁不怕? 灰色人影忽然挥动衣袖,骤然狂风大作,血云乱舞,没有半点演化到道印迹象,更无口吐半点咒决,只是指尖飞出一点毫光,好似一点墨水滴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那是一滴墨水,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它在涤荡世间,将一切污秽都洗净。 “哐——!” 墨水涤荡开一道百丈圆形阵法,天时地利皆具其中,日月阴阳共生其内。墨色似游龙演化,规整圆形演化成一方长长绘卷,就像摊开的卷轴,眼看天地形式都被绘入画卷之中。 “挥手山河社稷图!”花甲老者面色晦暗,仿佛已经有了答案,沉声片刻,艰涩道: “阁下……是章云芝?” 轰! 所有人的脸色都绿了,绿得发紫,紫得发黑! “章云芝?他不是遁入江府二十余年都未出过摘星楼一步吗?是……是为了江笑儒和江长安而来?” “江长安乃是章云芝关门弟子,是为了自己的徒儿来的!” “快逃!我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点书生气,半分武人腔。笔墨惊霜雪,宣上寒弓藏。人来道是客,人走道茶凉,本应天上坐,人间一回狂。——书圣章云芝。以文入武,天下书圣,光凭这个名字就让人两股战战,吓得屁滚尿流。 众人喧闹,场面一阵混乱,上百人张牙舞爪着就要向外逃去,却悲哀地发现,山河图照耀之处,早就像形成一道结界,浮云城被笼罩其内,远处的青山绿水竟然成了墨色勾画的图画,虚幻中又那么真实,让人分不清是在画中还是画外。 花甲老者捧着算盘的双手平生第一次恐惧颤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索性殊死一搏! 噗! 他一口血吐在金珠上,演化禁法,金珠透露着血色,像是锻火烧得通红,无尽的血光迸射而出,照射天顶黑白画卷,这道禁法缩短了他十年寿命,但是若能逃得一命,就算二十年也值得。 可事实证明,这种想法是极为幼稚可笑的一件事—— 灰色人影又轻轻拨了拨手指,那幅天地画卷忽然震动,血云瞬间崩溃,夜幕中阴阳像是在开天辟地一样!花甲老者顿时被淹没在了里面。 灰色人影未曾开口,可每个人脑海之中都清清楚楚地响起一道苍老硬朗的声音: “天地为书我为墨,一笔镇山河!!!” 朗朗书声,震慑山海内外。 “噗”的一声,花甲老者在那幅图画镇成了血雾,一下子成为了尘埃。 “大能尊者……陨落了!” “一击致命,秒杀!” “千万里外,如探囊取物……”所有人都惊骇得战栗,这是圣人之威。 天边红霞浓的像是要滴出鲜血。 第九百六十九章 血战 冷风萧瑟,半空中灰袍人影稳稳站定,如是曾经在摘星楼上拂手拨去一只蝼蚁那样,在他面前,大能强者就像是一只蝼蚁。 “百年一圣人,千年章云芝!真的是他!” “圣人驾临此地,诛杀江府之人无望矣!”无数人口中发出悲苦的呓语,心如死灰。 “废物!真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全是废物!”萧纵横愤怒大吼,忽而又激起狂笑,“江长安,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不对,应该说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场,哈哈哈……” 一道黑影疾速掠过,慕容珂转瞬架起萧纵横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串残影,紧接着跑到结界边缘,她从怀中掏出一道神芒,不知是何宝物,竟当场划开山水图一角,飘然离去。 “结界破了!” 众人心中振奋,想要蹭上这条逃生之路,奈何山河图一时风雨大作,夜幕震荡,慕容珂面色一白,被这股圣人之威震得肺腑颠倒,硬生生将冲到喉头的血液咽了下去,燃烧命魂,霎时足下生风,利用眨眼的时机飞出结界。 其他人就远远没有这么好运了,撕开的缺口弹指修复,空欢喜一场。 “撕开圣人结界,这宝物也是不简单,可惜没有瞧得仔细。” “这下该要如何?被人堵在这结界里,就是等死。” 就在这时,云端之上咔嚓雷鸣乍响!红云翻腾,结界硬生生被撕裂开一道虚空! “是谁夺破虚空而来?!” “谁能轻而易举突破圣人结界?” “这等实力,难料深浅,如临深渊,是友是敌?难道还有想要此子的姓名的圣主强者?” 此言一出,众人心底无不涌起振奋:“妙哉!有此人助力,眼下僵局可破,章云芝固然有圣人之威,但远在千里之外也未必能护江家小儿安全!” 虚空中走出一道白衣,三十岁左右,白衣飘动,更显得身材修长,蛮腰纤细,立身夜色中,如一株白色仙葩。她发丝轻舞,容颜算不得绝丽,气质世间独有,静静地迈动步伐,步态绝尘,仙姿曼妙。 “上古圣地临仙峰!” 众人跳起的心思又沉落谷地,因为这个女子走到了江长安的面前,瞧向所有人的眼神充满了一种敌意,让人心寒刺骨的敌意。 江长安苦笑:“本不想惊动你的。” “恰好临仙峰今日在浮云城有些事宜,一行凑巧,算不得惊动。”安君堂淡淡说道,眉宇间缠绕着一丝挂念。 在浮云城有事宜?其余半步大能修士放眼望去,昔日繁华盛景的浮云城如今早就沦为了一座废墟,哪里会有什么事宜?随便找理由也不至于这么蹩脚? 先有书圣后有临仙峰,这是倒了什么霉运?洪家所剩最后一位太上长老愤怒不已,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纵身而起!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洪家长老竟不是逼向江长安,而是径直俯身朝地面冲去,冲向那端坐在轮椅上的眯眼男子。 “主上小心……” 阿璃断喝,竭力奔去,可他早已身受重伤虚弱不堪,面无血色,哪里有面对半步大能的实力?被洪家长老一掌断碎了左肩,半边身子直接凹陷下去,全身崩飞出数十丈,口吐鲜血不止。 此时,洪家长老距离江笑儒只余下十数丈的距离,一步即可越过,而江笑儒手无缚鸡之力,俨然成了待宰羔羊。 他本就是书生羸弱,哪里受得住半步大能的威势,双手握住轮椅,剧烈咳出一道血红。 洪家长老白须横飞,愤然暴怒,自知已无退路,此举破釜沉舟,厉声暴喝:“江长安连诛老夫两位师弟,老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取了你这个残废的性命!” 话音未落,死神一样的声音忽而在他脑后怒吼: “洪家老匹夫,你这是在找死!” 江长安菩提眼早一步看出了他的用意,冰羽曜隼于瞬间跟上,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看到江笑儒口吐鲜血,他怒火冲天,动如雷霆,刹那间,身后拔地而起一道十数丈的妖兽——金身荒曜狐! “这是大妖残魂!这……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幻觉!古往今来哪里可能有人将残魂收为己用?” 十几位半步大能面色灰暗,表情失神:“完了……东方句芒与大妖残魂集于一身,真如他人所言,未来人族恐无宁日!” 江长安嗓门低吼,荒曜狐也仰天咆哮,一记利爪拍散了洪家太上长老身上护身法衣,陨石般踉跄砸落在地! “江家小儿真是狂妄!就凭你也想要取老夫性命?你个小畜生算什么东西?”洪家长老被怒火点燃,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方梭,通体犹如绿色翡翠雕刻而成,凭空变得百丈阔,狠狠打向江长安的头颅,意图一击致命。 “锵!” 方梭绽放碧绿光辉,似乎可以截断空间,定格时间,非常诡异恐怖。翻出的每一道光华都将夜幕穹顶劈开一道道裂缝,好似山岳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翡翠碧绿神光如一条真龙一样压落下来,身躯游动,将江长安完全禁锢在这片地域,就像是在圣人画卷中布下了一个小型结界要把他冰封、碾碎。 “簌簌!” 不止如此,翡翠方梭喷薄出阵阵幽绿浓烟,如涟漪一样震荡,狂风一样舞动,像是露出爪牙的恶魔,恐怖至极。 “江家小儿,受死!” 江长安怒不可遏,伸手制住即要拔剑的安君堂,无悲无喜,对着洪家长老沉声说道: “我讨厌一件事,就是有人对我身边的人下手,很讨厌。” “讨厌?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江府庇佑存活至今的一个小畜生!没有江家,你什么都不是!至于江笑儒这个残废,早就该死!” “那就看看谁会死!”江长安镇静得可怕,双目却变成了血红,双臂青筋暴起,又一次举起量天尺! 血脉承受不住仙宝压力,潺潺冒出一缕缕血丝,转眼片刻就变得血肉模糊。 量天尺神秘莫测,与大道一起跳动。 “杀!!!” “轰!” 这是一场惊天大对决,玄字诀倾力而出,仙宝量天尺威势无匹,穹扉夜色一刹被炸出了刺眼的明亮,像幽幽夜色中点燃的一点烛光,照亮一片世界。 一切都被打的破碎了,乱流肆无忌惮地冲窜,六界八荒都在颤抖,浮云城彻底沦为了一座废墟。 第九百七十章 傻长安 噗! 江长安红润脸色转眼如潮水一般褪去,嘴巴、鼻子、耳朵、眼睛中同时流出了腥红血液,七窍俱损,血红覆盖的双臂终是难以承受量天尺压迫,手骨噼啪碎裂,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 然而他此刻瞳珠完全被杀气吞噬成血红,别无他念,只想斩杀洪家老匹夫! 洪家太上长老倒飞而去,口中狂喷鲜血,方梭汇聚而成的神芒宝衣也无法护住他,左边半截身体被打得稀烂,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江长安收回量天尺,双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转动指尖法印,口中震喝:“九霄梵天,寰宇境玄,借由命法,一念谪仙!” 周身众人一脸惊容:“开天术?开天术不是开天师用来探寻仙坟古墓的玄法吗?怎么可能有镇压之势?” “江家小儿此举当真愚蠢,开天术哪怕说破大天,对寻常修士都无有威胁,更妄论是面对一位堂堂的半步大能!” 刚说罢,他们却惊奇发现,那头金光凝聚的大妖残魂金身荒曜狐手中竟也聚拢手诀,酝酿攻势。 洪家长老掏出一只白玉瓷瓶,急忙从中道出枚金丹服下,眼看半边身躯血色渐渐止住,并且伤口新生出肉芽,他白须飘荡,狂笑不止: “江家小儿,你就这点能耐?现今你灵力挥霍一空,就仅凭这开天术来面对老夫?简直痴心妄想!接下来就是你的死期!” 可就在他狂笑之时,只听“噗”地闷响! 荒曜狐的手臂利爪刺穿了他的令半边身躯! 老者脸上的得意荡然无存,转而成了无尽的惊恐,止不住的血液喷涌而出,无尽的痛楚占据了他的意识,爬满皱纹的老脸都因剧烈的疼痛变得扭曲狰狞:“不可能!这不过是勘探之术,如何会对老夫造成威胁?!小畜生你做了什么?” 江长安头发完全散乱,遮住了半边面庞,阴影中看出凛然笑意,像是一尊嗜血的魔神,语气冰冷:“这一式在开天书中叫做裂山诀,刨山用的!” “吼——!” 荒曜狐仰天长啸,江长安舞动双手,它的双爪同样绽放金光照耀万丈,像是进入了狂乱的状态,两爪以极快的速度来回撕扯着洪家长老身躯,没有一击致命,每一次都会从他的身上扯下一块肉块,心肝脾肺,无一性命。 噗噗噗…… 血色的雾气雨点一样洒落,老者嘴唇颤抖着,长大了嘴巴,喉咙因疼痛生生吼得撕裂,到最后干脆没了半点声响,疯狂得抽搐着,牙齿将舌头嚼成了肉末,直到眼中的惧色逐渐失去光彩,灰暗无神。 一个呼吸的时间,老者身上已经没有一片血肉,只剩一具完整森白骨架,以及头骨中那对绝望的双瞳。 荒曜狐散去,江长安立于半空,全身白衣染成了娇艳的血红,像极了黄昏暮色的晚霞。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无比震撼,完全僵住了。 、当场就有几位女性修行者面色不适,险些要吐出来。杀人的方法在座的无人不精,但是像这样血腥、这样残暴的还是平生头一回,这还是人吗? “一己之力斩杀三位半步大能,不消十日,此子必定再次名声大噪!” “洪家这下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成事,还白白搭进去了三个太上长老,没有了这三位顶梁柱,洪家在江州地位一落千丈,一个世族就此落魄,唉……” 其余人等扼腕叹息,不禁苦笑,自身的处境比之也好不了多少,身处结界之内,生死不由己造,全在江长安以及地面江二公子手中。 江长安愈发虚弱,却仍强撑着身躯,向地面的轮椅行去,踉踉跄跄,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口中轻唤: “眯眼怪……” 轮椅上的人没有回答,双眼依旧眯着,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半步大能的威压,对于没有修行灵力的普通人而言,足以致命。 江长安步伐更快,来到面前,语气更急:“江笑儒!死了没?没死吱声!我还没有杀你呢,你还你没资格死!……” 连着唤了几声,他没有半点反应,江长安眉角颤抖着,呼吸急促,喉咙间充斥着酸痛,面对这张和江凌风一模一样的面庞,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四岁那年,也是这般无力,这次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可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突然,江笑儒重重咳出两口鲜血,转瞬间苏醒过来,江长安心中顿然松了一口长气,全身力气与灵力全然散去,就要瘫倒在地,此刻的他还不如一个正常人,站都要站不稳。 可就在这时,轮椅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知从何掏出了一柄半尺短匕,稳稳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噗! 江长安胸口的血红衣裳更加红艳。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安君堂都没有丝毫准备,为之变色。 其余人等大惊失色,江二公子袭击了江四公子?意欲何为?难道说他为了继承这江府主人的位置真的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除掉?还是说浮云城之围本身就是他谋划的局?十七位半步大能连带一位大能强者都只是他算好的棋子而已,他真正所要取的是江长安的性命?!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最受震撼与疼痛的莫过于江长安,身体的疼痛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可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人会对他动刀。 “为什么?”他面色没有痛苦,只是木讷,眼角微微湿润,声音虚弱至极。 眯眼的人只是浅笑,他的笑容始终给人温暖的感觉:“我曾以为你会超过我,但是你的心不够狠,难以成事,成王败寇,天道无情。你太太令我失望了,就像……江凌风那个废物一样。” 仅是因“江凌风”三字,江长安双眼霎时通红,发踊冲冠,目眦欲裂,愤怒狂吼:“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江长安完全失去了理智,硬生生拔出插在胸口的短匕,转手捅进了江笑儒的胸膛,这次他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负罪感,有的只是无尽的悲恸与哀伤。 他亲眼看着他的胸口皮开肉绽,亲眼看着他眼缝的笑意散去…… 可那眼神消散后的欣慰是什么?忽然间,眯眼怪又笑了,笑容更阳光,更高兴,十年来,他好像是第一次这样笑了。 江长安心神慌乱,像一条孤独狼狈的野狼,终于逃脱了猎人的无数次算计,九死一生,精疲力竭,放声嘶吼道: “你在笑什么?” 眯眼怪不回答。 “回答我?你在笑什么?”他有些歇斯底里,因为这笑容像极了那个少年,那个一去皇宫再未曾归来的意气少年。 所有人屏气凝声,漫漫长夜罕有地这么安静,落针可闻。 直到轮椅上的男子笑着开口: “傻长安……” 轰! 江长安如遭雷击,脑海一片空白,双目瞪得豁大,身子一动不动,眼泪无声坠落在夜风中。 十里远方,一座孤傲绝峰顶端之上。 萧纵横笑得前仰后合,疯癫的笑声回荡烟云之中,他双手掩面,尖尖的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 “江长安,我说了——人间惨剧!什么是人间惨剧?这,才算是人间惨剧!大幕拉开,弦乐就位,戏子候台,好戏开场!啊哈哈哈……” 渐渐的,他笑得岔气,没了声音。 后来,他笑得双眼通红,肩膀颤抖。 再后来,曲终人散,那双紧遮双目的手缝中,竟淌出两行清泪。 第九百七十一章 我带你回家 我叫黎笑。 二十五岁那年,我就已从江府天机营五百影卫里脱颖而出,负责保护彼时江州第一天才,江府三公子江凌风。 影卫没有姓名,无我相,即众生相,必要时候我们只是一个每名没姓的影子,就像苍生黎民,没人在乎他们的故事。可偏偏三公子却笑着说:“苍生也有故事,黎民也需开心欢笑,从今日起,你的名字,叫黎笑。” 三公子江凌风,性情温和,风流倜傥,天资更为凡人无二,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要数他护短的性格。而整个江府乃至整个江州,最受三公子挂心的,自要数江州臭名昭着的第一纨绔——江四公子江长安。 第一次遇到江四公子时,那是陪同三公子从江州外归程,皎洁月色下,漫天的大雪。 风雪中,就见城门口站定一个白衣少年身影,笑意如春风暖阳,远远喝道: “日月伤暮客,风雪照归人喽……” 他反复喊着唱着,跑着跳着走完整条长街,好像让每个人都分享到这种欢乐,后来我才知道,每当江三公子远途归来的时候,江四公子总会第一个站在城门外等候,昼夜如此,风雨无阻。 而每当城中家家户户听到这句话时,都不禁欣然一笑——江三公子回家了。 也是每逢这个时候,三公子的笑容也最明亮,乐呵呼唤: “傻长安……” “唉,我可不傻嘞,我可是最清楚了,二哥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安乐窝了,无论外面景色多美丽,食物多美味,女人多美丽,江凌风总是敌不过‘回家’两个字……” “那是,在我心中当然什么都比不上一个‘家’字,家里有娘亲,有大姐,有无良老爹,还有芸娘……” “还有江长安!”白衣少年大笑道。 “对,还有一个傻长安,哈哈哈……” 这个时候,四公子总爱走在前头,引着众人,像极了一个先锋官,朗声大笑: “我带你回家!” …… 坦白说,我很讨厌这位被称为废物的江四公子,原因并非是他人瞧不起的没法修行,更不是他贪美好色,而是他总能惹来各种各样的麻烦,最后总会是三公子亲手收拾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 十三岁那年,年仅十岁的四公子撞倒了祖祠中的供桌,三公子为之受过,遭五十杖刑罚。 十五岁那年,江四公子天残之躯发作,三公子亲自深入北海禁地,历经艰险,负伤累累,亲自寻来地心火眼果入药。 十六岁那年,千人齐聚江府门前,请求江府处死传言会为江州带来厄运的天残之体,还是三公子走出堂前,一夫当关,不惜与天下为敌。 …… 我还记得大船迎安阙建造完工那晚,繁星点点,四公子倚在甲板上,叼着半根稻草,苦思冥想着给新造好的船儿取上一个好名字。 三公子站在江畔,问江府药师张不才:“我还能活多久?” 张不才答:“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绝不出十年。” 那时,我才知道一个已经酝酿准备了十数载的计划,一个早早存在了十数载、名字叫做“江笑儒”的谎言。 三公子仰头看着新船,再看向船上白衣少年,脸上笑容依旧,大声说道:“迎安阙。” 白衣侧目,眼眸大亮:“迎安阙?迎来岁岁平安?” 三公子摇头轻笑:“是迎江府长安。” 前往皇城那一晚,三公子酩酊大醉,我知道,这一去,世间再无江凌风,而是剩下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一个自小因双腿疾病被一位莫须有的老者带走治病,只有每逢大年节时见得寥寥几面的陌生兄长。 他不会再在迎安阙上笙歌,风月湖里捉鳖,摘星楼顶对酒,西江月畔赏美人。不会再做两兄弟最常干的荒唐事。 他要变得心计深沉,要做最不喜欢的诗词歌赋,要料理从不在意的诸般事宜,要眯起眼缝,藏起笑容,变成另一个人,变成曾经最不屑与之为伍的人,变成一个全江州敬仰的好人,一个江四公子最痛恨的坏人。 而四公子也会有许许多多的敌人,凌霄宫慕华清,京州皇室恭王夏己,他会抽丝剥茧,最终发现寻寻觅觅杀了他兄长的人,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公子说,‘人生无处所,处处似长安,酒安似琥珀,江涛碧琉璃。’ 于是,公子变成了主上,世间也再无黎笑,多了一个叫做阿璃的奴婢。 我又想起从皇城回来那天,江州天骄“死”了,秘不发丧,江州十堰大雪,江四公子旧疾复发一度昏厥,撑着身躯从病榻上爬起,跪在雪苑门前,求着见主上遗躯最后一面。 七日后,江四公子不知所踪。 我不得不承认,面对这位江州第一纨绔,我真的看走眼了。 两天前,刚来到浮云城的那一夜,我斗胆问主上:“属下不明白主上为何要做出十倍苛收的暴举?江州诸多世家因为此事早就蠢蠢欲动,浮云城必定危机四伏,就待请君入瓮,主上明明知道其中利害,又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赶来浮云城?” 主上笑着说:“我现在像个坏人吗?江州上下都痛恨、恨不得做梦都除之后快的坏人?” 我默然不答,心底却已认同,从万民敬仰到无数人叫骂,这一切不过才短短数日。 主上的目光忽然看向了壁上裱着的那副画作,那幅主上在画梅亭作的画,画上是两个相貌相仿的少年,长兄所过之处,满地落红,稍显稚嫩的白衣少年跟在身后,一脸懵懂。 他盯着那画上的白衣少年,目光柔和似春风,笑容温暖如骄阳,声音恬淡: “你要当着江州诸多势力强者亲手大义灭亲,救他们于水火,他们会感激你,我会受千人唾弃,而你则万人景仰,然后,他们会敬畏你,会惧怕你,却又不得不依靠你。自今日起,你不再是他们认识的纨绔,不再是废物,而是江州未来之主!” 我以我血,为君铺一路鲜红。 …… 所有修行者都被这突然的杀机转变给惊呆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江长安愣在原地,双手忍不住地颤抖,眼眶通红,目光游离着血丝,像是无助的孩童,手足无措。 直到,他将他背在身后,冷风中,凌厉如刀锋的夜风扑在白衣身上,少年脸上,全数挡在身前,他一步步朝着城外行去,向着北方—— “我带你回家啊……” 第九百七十二章 只愿长安 东方,初露破晓,一记暖光照在众人身上,驱散了夜幕寒冷,画卷结界散去,而他们动也不敢动一下,目光游离在不远处形同谪仙的白衣女子身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半天,直到一位半步大能瞟了她一眼,对诸位同道冷冷道:“诸位,既然江笑儒重伤濒死,想必活不了三两日,这城中结界已散,我等就此别过!” 圣人章云芝插手,另一边大能强者堵杀江琪贞的结果也不用多想,徒劳无功。 “说的不错,贫道就此别过……” “他日有缘,相逢再叙……” 一阵皮笑肉不笑的虚伪寒暄,所剩十几位半步大能面面相觑,口中将辞别的话兜了一圈,却也没有一个人迈动第一步。 朝霞落在安君堂脸上,白皙面容泛着粉红色的晶莹,好似白玉温润,却也如寒石淡漠幽冷。 她一言不发,脚步未动,于是十几人逐渐又没了声音,鸦雀无声,冷汗涔涔。 终于,那位最先开口说要离去的半步大能老者冷哼一声: “老子受够了!这一夜被那书圣章云芝吓了一通老子认,被那逆了天的江家小儿吓了一通老子也认,但是却不能被一个年轻娘们儿吓得站在这里动也不动!阁下是临仙峰的哪位圣姬?或是护法?和这江家小儿又是什么关联?” 安仙子不答,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让她回答,不,除了一个,只是那个人如今很痛苦,这也是自己站到此时还没走的原因——既然无法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引发问题的人。 “老子在跟你说话!” 老者怒喝如闷雷,拼尽浑身解数迸射额而来,手中挑出一柄长枪狡如龙蛇,枪锋似有星辰动,舞动一阵霞光,城外山川都在震颤。 其余半步大能见状,一齐相拥而上,各色重宝霞光普照天地,将这刚刚打开的晨昏天地照得透亮,咆哮嘶吼振聋发聩。 霞光中,但见一道剑光,似银蛇。 砰砰砰…… 十四具尸体整整齐齐跪倒在地,正朝北方,面色痛苦到了极端,扭曲狰狞,全身上下难以看出一道伤口,没有血色,经脉齐全,却死的不能再死了。 安仙子最后看了一眼北方,而后转身朝着上古圣地临仙峰缓缓走去,废墟中只剩下她嗟声短叹—— “不如不归来,还省离别苦……” …… 江长安看到江州城门的时候,天上有星夜,地下有风雪。 江北连年大雪,但是像这样五月天依旧雪漫江州城,北海千丈冰层,数十年来第一次。 “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背上人奄奄一息,弱不禁风,若非江长安连日来用命魂强撑着,早就死在了半途。 江长安掂了掂背,他看到了站在城门前那些曾受过江二公子恩惠的世族侍卫,也看到天师府的数十名德高望重的先生,只是此刻他们都远远闪避开,江长安近一步,他们就赶快退上一步,形成一个无人近身区域,唯恐与施展了暴举的年轻天师有丝毫的粘连。 刚踏入城门,夜空忽然燃起了烟火,漫天璀璨要比大年节还要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无数百姓纷纷出门观望,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江二公子重伤濒死的消息远比他的速度要快得多,对于江州城所有百姓而言,这是值得欢欣鼓舞的好日子,他们放肆谈论着,叫骂着,往日来积压的怒气全部释放,早就将在这位江二公子曾经的恩惠抛之脑后。 江长安不以为意地哈着寒气,侧脸看着趴在肩膀上的眯眼怪,讪笑打了声哈哈:“还真是可笑,你是江府二公子,也是天师府历来最年轻的天师,常常装的一副让人敬重佩服的严肃模样,可是如今混的也不是这么如意嘛,罢了罢了,这披灯挂彩,就当是喜红临门,这嬉笑怒骂,就当是欢迎咱回家……” “傻长安,我有话要和你说,你一定要刻在脑子里……” “你说,我听着。” “无良老爹好闲,又常常陪着母亲身旁,我不担心,我最担心的……” 江长安道:“你这语气怎么倒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啊?放心,等到了家,我就去趟毒王谷求药,干爷爷都有让死人说话的神药,还治不好你这个大活人?等你病好了,咱们去喝酒,喝完了,就去西江月撒野!那群人一定看得下巴都砸到地上,哈哈!” “大姐性子豪爽火烈,遇事最易冲动,你一定要盯紧了她……” 江长安道:“撒野还不止,咱们要将整个西江月的姑娘都叫到迎安阙上,再把迎安阙划到风月湖心,请整个盛古神州最名贵的戏角儿来唱他个三天三夜!” “夜阑听雪剑术虽高超,但终究缺少心机,会吃亏……” 江长安道:“对了,还有东灵的‘金堂酥’,你一定没听过?这可不是什么甜果糖酥,而是一种甜酒,用神州各地的上千种秘果甜浆酿制的,比糖还要甜,比蜜还要润,若若小丫头一定喜欢喝,你也会喜欢的。” “其实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心计城府,果决担当,这是好事,但是锋芒太锐,我本来还想再磨一磨你,只可惜时日无多,未免仓促了……” 江长安面色依旧,脚下步步生根一样稳健,眼眸微微低垂,道:“金堂酥每年只开三十坛,但是酒窖里藏得可不少,咱们去把他酒窖给掀了,运个几百几千坛回来,喝个痛快,喝不完就丢在风月湖里醉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却都是题不答话,又乐在其中,江州城的长街很长,没人知晓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直到背后的人声音越来越浅淡无力,叹了一口长气,一字一句道: “芳草迷津,飞花拥道,风又飘飘,雨又萧萧,陌上苍颜公子笑,人老天难老。念少年,无些个烦恼。 人生百岁,七十稀少,王侯蝼蚁,一抔梦了,抢得镜里朱颜瘦,尘面清波渺。只愿长安,朗畅身体好。” 他咧笑了干裂惨白的嘴唇,缓缓探出手,拍在少年的后脑勺上: “傻长安,别怕,谁欺负你,咱就十倍打回来,有哥在呢……” 他又沉沉睡去,只是那只手臂轻轻垂落,却再也没法抬起。 耳边的烟火爆竹齐鸣,五颜六色,所有人都欢呼雀跃,每个人都极为清楚,他们的喜悦,是源自一个人死了,那个人再也不会坐在画梅亭赏雪煮雨,再不会在十里桃林挥笔着墨,再不会眯起眼睛,笑个像个怪物。 对他们而言,他也只是死了而已。 江长安脚步一顿,眼皮颤得一跳,又继续前行,脚步埋进雪里,踩出咯吱吱的声响,他不再讲述哪家的果酒好喝,不再去说哪家的姑娘漂亮,震天响的鞭炮声中,忽然仰起头、咧起笑、抬起眉、憋红了脸放声叫: “日月伤暮客,风雪照归人!日月伤暮客,风雪照归人喽!……” 他背着他在长街上跳着跑着,所有人都以为江长安疯了,江四公子疯了,是因为什么?对,是因他亲手杀了江笑儒,替兄长江凌风报了大仇,他可以毫无阻碍的坐上江家下一位家主,可以有望成为江州的主人,他应该疯。 而只有后来匆匆感到的陈平生陈胖子知道,江少没有疯,他只是很伤心。 雪下得更大了。 ps: 江笑儒江凌风的转换与结局其实从还未开始就已经定下,从一开始也没有舍得写死,毕竟现实已经如此悲苦,书里就应该有无限美好,相信我,会活的,都会活的,结局一定圆满。 第九百七十三章 顺我者昌 盛古神州发生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大事,江州江府二公子、天师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师谋局诛杀自己的亲生弟弟江长安,只因嫉恨其开天师与修行的天资,怎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成事不说,还将性命搭了进去。 值的一提的是江笑儒将自己在江州的敌人作为棋子,浮云城一战,十八位半步大能惨死,血染苍穹,十日不褪。 也仅仅十日,这件事就像狂风乱舞一样刮过整个盛古神州,江府闭门十日,结果像是多年前如出一辙,秘不发丧,亦不吊唁。却有各方强者涌动,先是龙族准龙帝龙囿灵、毒王谷五行童子入江府,后有夏乐菱、司徒玉凝两国公主探望,也有上古圣地临仙峰、短长亭诸多强者闻讯而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也不出所料,江家四公子接下江府主事大权,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江四公子布下第一个命令就让人亢奋不已——即日起非但恢复管辖地域租金银两费用,还为了弥补过失,每家每户免收三年租金。 这一举动顿时引起江州上下再次民声鼎沸,喜不自胜,历经过最寒冷的风霜严冬之后,江长安举措无异火中送炭,群众只差载歌载舞。 一切就如那个眯眼怪意料的一样,曾经的纨绔废柴一夜之间成了无数人的恩人,不再是肉身的蜕变,而是精神层面的脱胎换骨,完全升华,他受着感恩戴德,受着崇敬爱戴,而曾经的儒雅公子则臭名远扬,他真的操纵了人心。 城西竹林。 院子里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像往常一样拄着竹条,四十来岁,依靠门前,纵情享受着大雪过后的煦风暖阳。 一阵冷风吹过,妇人咳嗽了几声,侧着耳朵抻向院外,淡淡说道: “院子外的客人,若是不嫌弃老人家院子破败不妨进来坐坐,这里虽然没有名茶,但是白水还是有的。” 江长安应声步入庭院,眉目间依旧积聚愁云不散: “大娘怎知我要喝茶?” “老妇不知道,但是曾经总有一个腿脚不便的年轻人来老妇这里喝上一碗白水,既然那位公子喜欢,你也应会喜欢,呵呵……” 江长安眼波漾起一丝柔光:“大娘又怎么知道我和那位公子的兴趣相差无几?” “老妇还是不知道,但是公子身后这位姑娘每一次都跟着那位公子前来,那公子与那位公子一定是相识的朋友。” 江长安回头看了下一同而来的阿璃,又听老妇人继续呢喃:“说起来那公子可真是个好人啊,每个月初一都会来看老妇人一次,每次来啊,都给老妇人讲讲我儿子在江府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呵呵,公子您还不知老妇的儿子,狗剩子,江二公子送了江姓还去取了江勇这个好听名字,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嘞,嘿嘿……” 江长安道:“好英雄,好名字,您儿子当得此字。” 江笑儒与江凌风共同前赴皇城,那时的江笑儒便已是江凌风,而宴会上喝下毒酒被夏己一剑穿心的则是一个冒牌的江凌风,所以尸体运回江州不能让四公子瞧上一眼。 这个冒牌者需要是江凌风最信任的人,愿意慷慨赴死、赴汤蹈火的人,自是好英雄! “还要多谢江家的大人们赏识,我家狗剩子才有这样的成就嘞。” “多谢大娘款待了……”江长安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又在桌子上放了十锭黄金,想了想又收回了怀里,江笑儒给出老妇人的银两无数,足以让她过上十辈子无忧无虑的富裕生活,可是这院子自始至终都是破烂,房屋家居简陋得可怜。 甚至只需他一句话,就能将妇人安排到江州最炙手可热、人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去的繁华闹市。 但是他也清楚,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不是被权利操纵的傀儡,也不是被欲望迷惑的凡夫俗子,他们只为执念而简单而又拼命地活着。 这种人江长安只见过三个,安君堂、俊俏和尚佛衣,还有那个眯眼怪。 又聊了片刻,江长安站起身行了礼正欲离去,老妇忽而叫住:“公子……您是江府的江四公子?至于那位经常来看望老妇的,老妇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江二公子?这江州虽大,但是谈吐如他不俗的人却寥寥无几,腿脚不便又身在江家的,只有一个。” 江长安沉吟片刻,道:“大娘说的不错。” 老妇人笑吟吟道:“江四公子,老妇人斗胆问一句,这狗剩子啥时候能回家啊?我都……我都好多天没有看到他了,唉……” 江长安一时语塞,不知该要如何开口。 “江四公子,江二公子怎么了?前两天去城里,听着街道上总有人碎嘴地交谈,说是江二公子……死了?而且还和四公子有关?” “大娘信吗?” “嘿嘿,老妇虽然眼盲,但还没有沦落到心盲的份儿上,老妇知道江二公子是好人,四公子也是好人,二公子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弟弟呢?不会,绝对不会。” “我知道,他不会,永远都不会。”江长安笑容发苦,目光柔和,转而笑道:“大娘,您的眼睛一点儿都不盲,比我见过的人都要好。另外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江府的公务不再这么繁忙了,等明天,我就命江勇回来多陪陪您……” 听到这里,老妇人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起身,双眼婆娑,老泪纵横,拄着竹杖慌乱地敲击着地面:“狗剩子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四公子……您不骗老妇?” “大娘刚才还说我是好人,当然不会骗大娘。您儿子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菩萨显灵了……” 江长安走出了院子,身后的阿璃几番欲言又止,终究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是想要用幻术骗她?” “被发现的谎言才算是欺骗。”江长安微微叹息,如果可以,他不愿对这位善良的老人用修行者的手段,但是这是他所能给的唯一的慰藉,就当是最后善意的谎言。 阿璃不再说什么,忽然,一道影卫凭空显出凑她耳旁细细低语片刻,悄然退去。 阿璃眉间横生忧虑,急忙向江长安汇报:“照您吩咐,江州大大小小七百六十九个古家世族、门派盟会,能说上话的,都已齐聚血罗屠场。” “来了多少?” “这……” “照实说。” “是,其中洪家、杨家、孙家等一些在江州根基稳固的老家伙一齐生了重病没来,新驻江州的小世家也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推脱,其中为主的,就是前几日浮云城中主事的几个家族,除了这些,一共来了五百九十二个世家话事人,在血罗屠场等候多时,只等您驾临。” “病的好,缺的好,是生是死别说我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也是时候要算一算总账了,告诉柳朝圣,我想唱一台好戏,见血的好戏!” “是。” 江长安脚步顿住,望了眼晴,伸了伸懒腰,全身气息肃杀浓重,嘘了一口长气: “顺我者,昌。” 第九百七十四章 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血罗屠场从未像今天一样这么和和气气,数百人齐聚一堂,人鬼神魔,形形色色。 邱家管事邱远山两只王八小眼抖着机灵,猛地于人群中看见一位将近古稀之年的老者,冲上去拱手见礼: “呦,这位不是宋老爷子吗?江家小儿此次召集各个家族主事,只需要应付来一个小辈,给他几分薄面即可,怎么还值得宋老爷子亲自动身大驾此地呢?” “宋老爷子”几个字眼立马引来多数人行礼寒暄,纷纷围着老者东一句西一句,言语中未免有讥讽之意。 “宋老爷今年得有七十二岁高龄了?怎么还真将江家小儿的话奉为了圣旨?亲自出山,未免也太看得起这个江长安了?或者是说,宋家如今是外强中干,需要江家这面大墙来遮风挡雨?” “就是,就是,老夫可不是给他江长安什么狗屁面子,老夫能够来这里,本来就是冲着诸位先辈来的,哈哈哈……”邱远山讪笑道。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五百多位家族话事人聚在一起,这正是打通关系做生意的天赐良机,哪能不来?至于真正将江四公子放在眼中的,寥寥无几。 “宋老爷子,我看您是年事已高,脑子也未免糊涂了,身后这位年轻人是您孙儿?也是,该带着年轻人来见见市面喽……” 集万众瞩目的宋怀甫真的像个老糊涂一样,闭着眼睛打起了呼噜,就连身上穿的棕黄色破旧麻衣也与周围锦衣华服格格不入。 身后衣着同样朴素的年轻男子二十来岁的模样,却也有一副好耐性,一言不发。 嘈杂声中忽然一道声音盖过众人:“诸位听老夫一言。” 场面逐渐安静下来,一名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跃然台上,紧绷着脸,竖起的眉毛下,一双被怒火灼红的眼射出两道寒光,干裂的嘴不住地动着。 邱远山笑道:“原来是公输家主公输晏星,听闻公输家的独苗公输暮云早就与这江长安不对付,就在前些日的浮云城中公输暮云惨死于江长安手下,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公输家主这是有海一般的度量,也不能向江家低头服软?哈哈哈……” “嘿嘿,老夫还以为这场中的人要么是来谈生意的,要么就是给他江府一个面子才来的,没有想到还有人是特地前来和稀泥的。” 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公输晏星面色铁青,怒而不发,一群臭鱼烂虾,就连鱼龙混杂也谈不上口,勉强只算是乌合之众,若只靠这等人在浮云城诛杀江长安,真是可笑! 公输晏星庄严肃穆,声若闷雷,凛然笑道:“老夫丧子之痛固然悲苦,但是更可悲的是诸位火烧眉头却不自知。这才是真的可笑!” 邱远山冷笑:“公输家主不妨说的明白些。” “江家小儿将我等聚集在此地,无非是为了两点,其一,是为了大同。” “大同?公输家主的意思是说江府刚好借着江长安上任三把火的这个契机,会将我等吞并?” 公输晏星冷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等早就是江府的眼中钉肉中刺,试想如果你们坐在江府的位置上,会怎样做?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有人彻底没了声音,眼睛瞪得豁大,只是稍微思索,冷汗便止不住得烫淌下两颊。 “公输家主所说其二呢?又指什么?” “其二也不需要老夫多言了?在座列位在浮云城中所作所为真的当他江府能够一笔勾销?这每一笔账,他江长安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正说着,场外便传来慵懒嗓音:“难得公输家主如此费心了,这指手画脚的模样,当真像极了站在看台上哗众取宠的猴子……” 江长安独步直入,闲庭信步一般淡然,满场喧嚣顷刻静谧,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道途。 公输晏星勃然大怒:“江长安,你……你个张狂小儿说什么?!” “我说你是一只猴子,自以为聪明绝顶能够站在所有人的头顶,甚至都摆出了江州未来主人的傲慢姿态与高调做派,但是猴子永远都只是猴子,算不得人。” 江长安来到面前,高挑个头足足超过他一头,居高临下,双目微笑漠然轻蔑。 “嚣张小儿,老夫还未找你算吾儿性命的账,你竟敢还在此处猖狂!” 公输晏星口中冷斥,伸手怒指,右手食指距他鼻尖仅有一寸。 江长安呵呵轻笑,手心喳然闪烁起一道金光! 簌—— 噗! 一道血箭抛射而出,喷洒在整个高台上,公输晏星右手臂,血腥、残暴在昏暗的光线中全部释放出来,未染指白衣分毫。 静!一片死寂! 在场所有抱着看好戏心思的人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爆了眼球,噤若寒蝉。 “啊!” 公输晏星这才反应过来,整条右臂连同半个肩膀都被齐根削去,断裂的白骨裸露在外,粘连着暗红褐色的血液,触目惊心。 他面色惨白,当场栽倒在地,急忙止住狂乱窜涌的血液,满目惊恐地盯着这个年轻人: “你……你……” “别怕别怕,其实曾经就在不久之前,我和你们也一样,也会恐惧,但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很奇怪的疯子,他笑着对我说:‘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被这语气与笑声震撼住,粗气不敢出一声。 江长安摊开双手,轻轻擦拭去掌心血迹,笑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很多,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离开了,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我的情绪可能有一点微微地敏感,诸位不要介意,呵呵。” 这叫有一点敏感?每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这才发现,对这个年轻人的估量发生了巨大的偏差,他就像是从炼狱归来的恶魔,笑吟吟的面庞下隐藏着野兽的狠恶,人面兽心。 他们不知不觉间都竖起了耳朵,像是聆听上仙的垂怜、魔鬼的低语。 江长安笑容僵持:“他告诉我,‘浮沉因缘会有尽,世间万法总有果’,我也相信一切总会有个结果,就像日升月落,一切所为天定,不是吗?” 他的笑意乖戾,寒彻人心,钻进骨缝,笑声都有些癫狂,双手紧锁公输晏星的咽喉,凑近了笑道: “所以,现在……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第九百七十五章 因为我是君 “你……你……” 公输晏星眼白将整个眼眶都淹没掉,惊恐充斥着每一块皮肉,撕扯着每一块筋骨,就感觉整条性命完完全全别攥在了他的手中。 而现在,这个人竟然在笑着对他说“你应该笑一笑。” 无人敢吭声,眼前一幕实属令人心损肝裂,白衣年轻人面容清秀,却让人不寒而栗。 每个人的心弦都紧紧崩持,就在这时,血罗屠场门外哗啦啦闯入百余人,以最前方的年轻领袖为首快步来到台上,齐刷刷跪在江长安的面前“拜见君帅,君帅交代事宜属下已然全部办妥。” 已有不少人认出了这年轻男子,正是近两年江州城风生水起的潇湘馆馆主柳朝圣,为人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不曾想竟在江家小儿面前马首是瞻。 柳朝圣向身后手下使了个眼色,三位弟子抬着一张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太师椅三步并作两步放在身后。 江长安就势坐于高台之上,不怒自威“时间太长,就算记性再好的人也会忘记一些事情,比如说诸位自入驻江州以来的所作所为,所幸如今还不算长,就请列位与我一齐算一算这本陈年烂账。” 邱家管事邱远山两只王八小眼探了探江长安,又探了探其他人等,笑呵呵地说道“江四公子,您这随口一说就将这么多人请来,就为了看您立威?我们做了什么事?好像和江府也没有什么关联?” “江州的事,就是我江府的事,就要管!你不服?” “没,没有不服。”邱远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我们做的可都是合理合法的生意,赚的钱也都是凭良心,四公子是想让我们说什么呢?这无从说起啊?” “对啊,根本无本可究啊。” 众人纷纷附和道,邱远山眼睛一笑挤成一条又长又窄的细缝,瞄了眼众人,他自诩才智远在所有人之上,也正因这一点短短四年时间他便爬上了邱家总管事的位置,只要稍微煽风点火就能将他们鼓动而起,借刀杀人。 邱远 山笑道“当然,老夫也相信江四公子不会没有什么凭证就凭空污蔑我们的?” 柳朝圣冷冷瞧着每一个人,就像是在看一个个人形牲畜,对人才配讲凭证。 江长安不为所动,依旧淡淡说道“谁想开口自己承认的,我给你们机会。” 自己承认?所有人不禁诧异,还道是耳朵出了什么毛病,谁会傻到自己站出来? 可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声轻咳,从始至终阖眸小憩未言一语的宋怀甫走了出来,面对场中唯一一个端坐之人,拱手见礼 “江州宋家宋怀甫,有言禀于江四公子。” “说。” “宋家自入江州一来,主掌灵宝玉铺、符阵金华楼,却也在两年来不断哄抬灵宝价格,更是在宝器中以次充好,此为一罪。另,承蒙江府之恩,宋家开设多处医馆药坊,却因腐坏药材原因,引发江州城二十年首次灾役,死伤无数,宋家有罪于江州,有愧于江府,还请四公子明察。” 邱远山眼眸崭露刀光厉色“宋老爷子此举为何,难道还真的怕了这小子不成?老夫就不信此子没有半点凭证,也敢明目张胆对付我等不成?” 江长安道“景和三十二年,邱家少主邱博云贪慕南城一女子而不得,一怒之下将其卖入花楼沦为娼妓,景和三十三年,又是邱家少主邱博云与宾朋在城东鹤子楼大宴,醉酒中失手打死一伙过往停歇的商客……” 江长安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割在邱远山的脸上,后者眼角抽搐不止,脸色彻底成了灰白,并非是因江长安所言丝毫不差,更多的惊恐是因这些事第一时间就被邱家封锁,根本没有泄露出去的可能。 其余人等再不敢轻视,唯恐这江公子说出他们的丑闻。 “还要我说下去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邱远山心神震撼。 柳朝圣笑道“君帅知道的远比各位想象的多得多。如果这些东西流露出去,诸位认为你们还有资格留在江州吗?哼,那时你 们就是过街的老鼠!君帅即便灭了尔等,也是顺应民心,谁会反对?” 邱远山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再多言就是一个真正的蠢货,一张臃肿的大脸阴晴不定。 断去一臂的公输晏星愤声嘶吼“竖子别得意,纵然你能对我们这些近年来新入驻江州的家族产生威胁,但是对那些原本就与江府不对付的古老世家,你又耐他们如何?” 所有人心中顿时又复苏起一丝希望,不错,诸如洪家一些原本就在江州根深蒂固,甚至一些比江府还要古老的世家怎么会惧怕此子? 然而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很快就被这个男子扑灭,江长安对公输晏星笑得露出一口灿白的牙齿 “那你就努力活得久一些,亲眼看一看,放心,不会太久。” 公输晏星喉头止不住地抖动,蹙眉大声喝道 “一人独断江州之事,你一个不过七尺小儿又凭什么?” “就凭我是君,你们是臣!入我疆土,皆为臣民!!!” 江长安声音像是惊雷炸在每个人的心口,诸如邱远山这样根本没有半点修行弟子的寻常人短时面色铁青,五脏六腑都要炸裂,噗得喷出大口鲜血。 江长安挥袍起身,头也不回朝着血罗屠场外行去,百余名公子盟弟子跟随在身后,空气中弥漫着肃杀意味,他渐行渐远,冷冷道 “你们所有人都给我记住了,我江长安不是江笑儒,对你们没有这么好的耐心,江州所有事都是我江府事,但凡是我江府事,我江长安都要管! 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除了宋家,其余人等将自家的烂摊子一丝不苟地收拾干净,记住,收拾的结果一定要让我满意,否则下次再请列位来这里的时候,我保证你们就没有心思闲谈了。” 直到这道白色身影走远,声音完全消失,邱远山全身依旧立得挺直,贴身名贵绸缎完全被冷汗遢湿,刺骨冰凉。 血罗屠场,鸦雀无声。 …… 。 第九百七十六章 阴鸷 第一天,江州仍旧平静得像一滩死水,就在第一天傍晚,洪家西江月分外地热闹。 “诸位兄弟,来到这里便是给我面子,这西江月有女人有美酒,尽管玩儿地尽兴!”洪修远招呼道。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莺歌燕舞,一众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少爷怀抱美人,朗声大笑。 其余的客人战战兢兢,离得远远的,唯恐惹得这几位公子不快,摊上大霉。 “洪大公子,听闻那江长安最近做了江府的主事,这家伙可是与您有着大仇恨,当年青秀会上,李子鉴惨死柳朝圣这个叛徒手下,洪家也被这个江长安侮辱,您就能这么一笔遮过了?” 洪修远俊朗的面孔顿时蒙上一层阴霾,手掌在怀里女子娇乳重重掐了一下,娇躯猛地痛呼,心中即便些许不满却也不敢言语。 洪大公子狞笑道“江长安不过就是一个废物而已,从前或许还有江笑儒这个天师府罩着他,如今江笑儒死了,就只剩下江琪贞这个疯婆子,江长安何足惧哉?本公子非要让他大卸八块!还有那江琪贞,火烈的性子就是不知床上的滋味又是怎样?哈哈哈……” 一群人笑容逐渐猥琐,谁料一个端茶小厮匆匆而来,一个脚底打滑,整个铁壶刚烧开的滚烫热水浇下去,不偏不倚正对着洪修远的裆部! “啊!!!” 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快要将西江月的楼顶都掀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看热闹的想笑又不敢笑。 洪修远整张脸都歪歪扭扭蹙到了一起,捂着裆部滚落蜷缩在地,像一只油锅里的河虾,不停抽搐。 “大胆!你这没眼见的畜生,竟然伤了洪大公子,没长眼吗?” 几个公子哥立马簇拥过去,赶快将洪修远搀扶起来,洪大公子疼地翻了白眼,咬牙切齿“本公子要将你五马分尸!将你跺碎了喂狗!” “呵呵呵……” 诸位公子哥微微一愣,这个端茶小厮……居然在笑,说不出的诡异。 “洪少消消气,待我先问个清楚。你这没长眼睛的,从哪儿来的?” 小厮微笑 “公子盟。” 公子盟!几人短暂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个眨眼时间纷纷跳起! 洪修远眼球瞪得几乎要跳出来,一时 忘了身下的痛楚“公子盟!你……你是江长安的人?” “是。”小厮依旧在笑,袖中掏出两柄布满了战损的弯月短刀 “列位,公子盟来收人了,分尸的那种!” …… 西江月中几位古老世家的公子被神秘杀手屠杀分尸,这件事就像一枚石子投进死湖,霎时打破了平静! 当日在血罗屠场的话事人都心照不宣——江四公子出手了,他真的说到做到,这些家族再也无法淡定下去,全部动作起来。 第二天,江州寻常百姓都是疑惑惊奇不断,平日里蛰伏不动的家族都像是度过冬眠复苏一样有了动静,先是宋家少主人自废双臂,后又高调迎取了城中花楼中的一位名妓,后是邱家灵宝玉铺与符阵金华楼宝器价格突然爆减,多个家族居然屈身前往贫苦农户探望,光是短短两天时间就有数百万两金银财宝流出去。 可笑的是,一些本身真的未曾干过多少亏心事的正经家族也被这股风潮波及,一夜之间几乎倾出积攒多年的家底,换成绸缎服饰与粮食送入每个穷苦民户手里。 有人忧虑自会有人欢喜,对于江州百姓而言,这是接着江笑儒逝世之后又一次惊喜,而在得知这一切缘由都来自那位饱受诟病多年的江四公子所作所为,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更加得感恩戴德,一时间江长安声驰千里,才望兼隆。 江府,摘星楼顶。 章云芝依旧凭栏独立,望着一年四季没有什么变化的江州雪景,乐得自在。 江长安站在一旁,一样望着风雪无尽处,想要寻一条出路。 “眯眼怪两年时间内大肆笼络世族注入江州,就是为了让我提高声望?他的想法还真是麻烦……”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他开始逐渐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不得不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时而像人,时而像鬼,时而他也欢笑,时而他也悲恸。 可他想不起孩童时对着白云静默一整日的恬淡,想不起赤脚踩着积雪咯吱吱作响的欢快,想不起冬天里围着一团篝火烧出一道地瓜煳香的满足。 他只记得那天篷丘仙岛离别时,佛衣说 “你我都是浮世绘中匆匆过客,纵不惧刀斧加身,却难熬岁月蹉跎。生老死寂灭,洒然一捧灰,轮回之苦永生无尽 ,人们却依旧执迷不悟一般纵身跳入火海,始终不得解脱,施主可知为何?” 江长安摇头不解。 佛衣笑道“到底人间欢乐多。” 站了许久,他才打开房间内最大的一只收纳箱,箱子连同角落里堆满了一卷卷字画,字迹从生涩到熟练,再到可成一脉,历经了数十年岁月。 这是眯眼怪的箱子,搁在从前他从不愿多看一眼,若非有章云芝阻拦,他早就搬出去烧了。 他蹲下身子慢慢地将角落的画卷拾起打开看上一眼,微微一笑,再收放进箱子里,动作认真而缓慢。 可突然,他的目光全然被一卷字画吸引,崭新的宣纸,潮湿的墨痕,这幅字写下的时间不出两个月。 慢慢摊开纸张,上面的字迹不似眯眼怪的保守,而更像是多了洒脱不羁,就像是多年前那个意气爱笑少年的挥毫大作,内容则是某年迎安阙上,白衣少年江四公子吟出的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江长安眉头紧皱,头疼的像要炸开一样。脸色苍白,嘴角抽搐,全身蜷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强忍着痛苦。 背着眯眼怪回来那天晚上,他没哭,在街上又喊又叫像个疯子,他还是没哭,但如今,他就枯坐着,头深深的扎下去,放声嚎哭,满屋子的哭声,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一丝丝地抽离出来。 良久,章云芝总算开口 “现在,你想要的是什么?” 江长安不再回答,眼神逐渐阴郁,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喜怒爱罗全部掩藏在这幅叫做“面孔”的东西背后,泪痕凝结成冰漠然拭去。神情像极了荒原上饥肠辘辘的恶狼,狠辣、阴鸷。 七日后,寒铁盟阴阳二老、七尊太上长老、四大供奉率各部自沧州赶到江州,于江府停留三日,没人知道寒铁盟与江府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同为沧州龙头势力的杀手联盟紧张不已,寒铁盟的一举一动牵动无数人的心思。 翌日,寒铁盟遍布神州二十八部同发拜天贴,所写内容像是惊雷再次炸响 寒铁盟迎来新盟主——江长安。 同日,寒铁盟更改称谓——寒门。 。 第九百七十七章 白衣胜雪 夏蝉冬雪,寒来暑往,弹指间距离江笑儒逝世已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城中再没有谁提起过江二公子的名字,就像曾经的江凌风,就像他从没出现过。 想要记住一个人,需要时间与精力,但是想要忘记一个人,只需要时间就够了。 晚秋时节的凉风萧瑟凌冽,空气冰寒刺骨,而就在这样的节气中,一条关于东灵的消息却像是一把火焰一样将这潭死水烧得沸腾——东灵雍京城外,在一处名为梵天古洞的深处发现了大量灵源炁流的痕迹! 灵源炁流,那可是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神物,上古灵力的纯正结晶,一小块蕴藏的灵力可比现今盛古浓郁千倍万倍,更何况如今发现了“大量”!就连一些闭关修行的老怪物都被惊动了,纷纷出动,妄图抢在所有人的最前端先一步下手! 东灵雍京城东门外七百里,有一处土楼古寨,名为北鸿山寨,主要以掳掠抢夺为生,臭名远扬,方圆百里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寨中房屋楼阁上千座,由于依山而建,所以一眼就能看到最高处的一点楼阁,修筑得算不上金碧辉煌,却也能看出贵气非凡,正殿金匾雕刻着“英华堂”。 英华堂中左右两列站着北鸿山寨各部首领,而在中间高阶上金黄交椅上坐着一名臃肿肥胖、脑满肠肥的老者,他的体型几乎算不得人,锃光瓦亮的光头都快要抵得上磨盘大小。 那只特地打造的一丈长巨大金椅也只是勉强能装下他的身躯,椅子表面都承受不住这股重量,深深凹陷下去,肥头大耳的脸上生长着尺余白眉、及胸长须,看上去六十来岁,慈眉善目下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奸猾老辣,凶狠残暴。 他就是整个北鸿山寨总瓢把子庞鲲。 这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土匪窝,喧闹不止,大堂中央燃着一座青铜灶,灶上生有一口铁锅,锅里放着的竟是半个人的身躯,熊熊烈火早将汤水煮的沸腾,心肝脾肺与肠子都裸露在外,腥臭飘满整个大殿,最可怖的是此人奄奄一息没有死去,手指颤动着,在用着最后一丝气力呼唤,并非呼救,而是求死。 此刻,所有人的双眼都贪婪地盯着大殿中央的中年女子,娇媚非凡,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紫色娟妙金丝绣花长裙,外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身形丰腴婀娜,凹凸有致,肌肤依旧白皙娇嫩,正是白府白夫人姬虞筱。 庞鲲声音与庞大的体型恰恰相反,如女人一样尖细,双目自上向下打量着这幅傲人身躯,人间尤物,放着淫光“白夫人怎么会屈尊来我们这穷乡僻壤?” “庞寨主,你我都是聪明人,就不要再绕这些弯路客套话了,直接说,北鸿山寨旁的梵天古洞本就是白府所有,可贵山寨却见其强行占为己有,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姬虞筱一脸淡然。 此话顿时引起哄堂大笑“姓姬的,我们寨主看得起你才叫你一声白夫人,还真拿自己的白府当成从前了?白天罡那老家伙死了,白府也就踏了,莫说抢你一个从前看也不会看一眼的古洞,即便是将你白府攻占下来,将你姓姬的训为胯下之宠也不是不可,哈哈……” “说的不错,梵天古洞从前也不过就是一个破烂洞穴而已,如今有了灵源炁流,那可是多少财宝都无法衡量的神物!即便是到了白府手里,你一个女人守得住?倒不如给我们北鸿山寨做了嫁衣。” “……” 哄说狂笑不绝,姬虞筱紧蹙眉头,心中怒火不能发泄。 的确,如今她根本护不了这座古洞,但是有一个人非常需要,姬虞筱不懂什么文墨,却知晓受人滴水恩,自当涌泉报,那个人救了她孩子白庆源性命,所以即便是铤而走险,羊入虎口也值得一试。 庞鲲微微扬眉,一阵喧哗才逐渐平歇“白夫人,我们不是不给你选择,想要占得此处也不是难事,只需要将这锅中的腐烂人肉吃下去,吃得干干净净,就可以。” “当然,不吃也行,就是需要您白夫人能够辛苦辛苦,服饰服侍我们寨主几日,这白府的夫人是什么滋味,整个东灵可是有不少人都惦记着呢,啊哈哈哈……” 姬虞筱淡漠地望着那一锅散发着恶心酸臭的铁锅,黄绿色的汤水比之毒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谈不成,那就告辞。” 她眼神肃杀,便欲起身离去。 众人却先一步堵住殿门“白夫人,现在想要离开,未免有些晚了?” 庞鲲不耐烦地闭上眼睛“乏了。将白夫人请进花兰坊,守寡多年,想必白夫人也是寂寞难耐,兄弟们为白夫人解解渴……” “遵命,哈哈哈!” “多谢老大赏赐!” 这道命令更让虎视眈眈窥视了许久的人血脉喷张,就差当场解衣宽带、提枪上阵。 “你们……”姬虞筱无助地四下寻着逃路,所有侍卫都在山寨外,一时间她成了众矢之的,根本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 砰! 殿门前炸开一道血雾,所有人的笑容都石化在脸上,惊恐万状! “谁?妈的,晴空白日敢擅闯我北鸿山寨不成?” “真是活腻歪了!找死!” “这锅里还有位置,将其捉了炖肉!” 可慢慢的,他们才反应过来,若是一个寻常人,怎么会轻而易举云淡风轻地就出现在了英华堂门前?没有丝毫动静,寻常修士根本不可能办到。 所有人不约而同朝门外望去—— 血雾中出现了一人,一个永远喜爱身穿白衣的年轻人,白衣胜雪,他神态一如往常洒脱恣意,慵懒飒然,却多了说不出的成熟意味,一种淡淡的悲苦萦绕左右。 整个世界顿时像是陷入了寂静,所有人对他的好奇,对他的嘲讽,都静止,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个身影,负手行来。 众人轻笑嗤嘲声之中,江长安只是缓缓像她踏步而去,渐渐有人发现了不对,这个年轻人怪的很—— 在场所有人身为修行人士都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风动,只要有一丝动静空气中都会有风动的迹象。可是眼前这个白衣白发人每一次走动周围的风都听话的很,像是他就是个幽魂幻魄,身子走动之下风力似是穿身而过。 所有人一个个地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他们心有不服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远高他们之上,每一个轻微动作都能杀人无形。 踏、踏、踏…… 整个大殿,静得只能清楚得听到他的脚步声。 直到这个男人来到姬虞筱的身边,伸出雪白袍袖轻轻蘸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到了极致,怕是小心翼翼地擦拭一件吹弹可破的绝世瑰宝也不过如此。 只是他越是擦拭,眼泪越多,姬虞筱声音哽咽,艰难地才说出一句话“你为何会来?” 他轻柔道“你不希望我来?既是不希望,你也没必要出现在这狼窝。” “你……你想来便来好了,我又能如何拦得住你?” 第九百七十八章 让你生不如死 “可我想知道虞筱心中的想法?”他语气多了捉弄意味。 “我……”姬虞筱这才恍然发觉周围人的眼神,她一个丧夫之妇,虽然名声早就不是贞洁,但也不能污了江府清白。 “你快快离我远些,莫要毁了你的名号。” “名号?妖道?还是妖孽?”江长安苦笑。 姬虞筱心猛地刺痛,心中一横,握住他的手掌。岂料江长安当场将其横抱起来,抱在胸前。 姬虞筱险些惊呼出声,如何受得了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当即一张脸红得像熟透了的红葡萄,羞愤道“你……你快放我下来。” 江长安不予理会,抱得更紧。 人群中已有人不耐烦地站了出来,愤声大喝“小子,你以为你是谁,我这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够走的?那你也未免太小瞧了我等!” 那人说着,手中祭出一尊金色宝塔,威严赫赫,神采奕奕,直接镇向江长安的头顶—— 姬虞筱担忧地看着他,就要挣扎着起身免得拖了他的后腿,江长安的手掌却先一步地按住她的脑袋。 姬虞筱一时间有一种错觉,旁人的时间动作仿佛都被一股强大而又极为神秘的力量刻意放满了数十倍,只有她和江长安的动作一如往常。 姬虞筱的眼泪又有决堤之势,哭腔道“我一定是在做梦,若不是做梦怎么他们……” 连日来她一刻都没曾合眼,纵然是再高深的修士也不是仙人,都抵挡不住这股疲倦,更何况她一个寻常女人,脑海中恍惚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那人的宝塔恰时抬到了江长安的头顶,掐诀念咒,断喝一声“镇!” 宝塔瞬间胀大,极有将江长安直接拍成肉末的野心。 江长安轻轻张口“散——” 淡淡清冷的一字,如是街头巷口村夫叫卖一般普通自然,就像是这根本不是一个术法,而就是简单念说出的一字,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啪! 威势无双的金塔一瞬间碎成了漫天金粉,下了一场金雨,落在众人肩头。 那人见宝塔损毁,目眦欲裂,身影似离弦之箭大怒着朝江长安突刺而去,口中言道“我杀了你!” 这次江长安未说一字,也没再动作。忽见一道红光从门外射入,直接把他的全身吞噬其中,于惨叫声中化为灰烬。 众人噤若寒蝉,跟随这红光向门外瞧去,只见门外奔涌而入数百名同样身穿黑色衣饰的人,将众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则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英俊非常,气质超然,手里拿着一柄长剑,身旁跟的则是一个手握长枪的壮硕男子,那根长枪银光所造,起码有两百斤不止,但是这个年轻人却像是握住一根木棍似的轻松自如,不使用灵力便能做到这一步,这需要何等的臂力? 正当所有的都在纷纷猜测这两人身份之时,他们已然走到了江长安的面前。 “人屠林太羽!另一位……一年前刚加入公子盟短短数月就功绩斐然的饮血公子皇甫少卿!公子盟十二金君一下来了两位,可真是兴师动众!”人群中走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道。 其余人等听到这两个名字吓得更是战战兢兢。 老道毅然不惧,挡在两人面前,冷然说道“公子盟与我北鸿山寨素来没有任何关联来此地为何事?何至于擅闯英华堂?” 谁料两人自始至终竟瞧也未瞧他一眼,而是径直走到了这个白发男子面前,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君帅!” 君帅! 一个响亮震颤心魂的称号。 “你……你是江长安!开天师江长安!江州的妖道!” 一年来,公子盟的扩张速度世所罕见,早早就惊动了许多势力,而这位公子盟君帅就是早就声名鹊起的开天师,这个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江长安对一切的惊叹置若罔闻,眼神盯在姬虞筱的脸上,多日以来梵天古洞中灵源炁流就像是块烫手山芋落在手里,连日未曾合眼她的眼角有了些许黯淡疲累。 “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江长安道。 姬虞筱脑袋摇得像一个波浪鼓“我怕我一醒过来,什么都是假的……” “别怕,不是梦。”江长安的声音轻柔到了极致,隐约间夹杂着一股幻术,姬虞筱本就疲惫不堪,江长安幻术便像是给了她一个可靠温暖的枕头,一阵倦意袭来,送她入眠。 江长安抱着她走向了庞鲲的面前,眼神静静盯着,庞鲲被这股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面色苍白,方才的威势荡然无存,眼中充满了恐惧“紫府……境!你竟已位临紫府境!不可能,盛古神州从无这般年纪跨入紫府境的人!” 林太羽冷笑“那是你孤陋寡闻。” 庞鲲彻底心如死灰,光是江长安这一位紫府境强者就难以招架,更别提还有公子盟弟子,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力气站起身倒翻在了地上,肥胖的身躯像是一个偌大肉球滚落,狼狈不堪。 他踏上金黄的地毯,踏上象征权力的石阶,轻轻地将她放到了金色王塌之上,又用那条白灵啸日虎的毛皮盖在她的身上。 庞鲲敢怒不敢言,这毛皮平日里他连摸都不舍得摸一下,如今给他人做了嫁衣。 台下走出一个青年分部首领,怒骂道“放肆!这乃我北鸿山寨的王座,竟让一个女人安睡成何体统,你大胆!” 江长安猛地转过头,眉心一点金光爆射而出,剑光夺目,没有人看清那是什么样的一柄剑,只见青年男子扑通瘫倒在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嘘——” 江长安伸出食指树在唇前,小声嘘了一声,道“声音太大了……” 庞鲲冷汗涔涔滴落,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不是想让她吃下这些腐肉吗?就在这里。”江长安望向这盘大块肉骨,道“我没有你这样残暴,你不需要整块之下,需要切成碎末包成包子蒸熟了吃下去。” 庞鲲闻言一喜,这虽是熟肉但是一旦煮熟,拌上酱汁不知要比生的腐肉鲜美多少倍,也总不至于难以下咽。 正在他沾沾自喜之时,岂料江长安又道“你有半柱香的时间,只有一个要求,期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倘若她睡梦里眉头皱了一下,这锅里做的也就不只是猪头肉了,是一锅大杂烩。” “这……” 满堂所有人的心瞬间跌落到了谷底,江长安的话很明白,庞鲲做不到,他们都要死。 又要剁成肉馅儿,又要不发出一丝声音,还要在一炷香时间内完成,这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庞鲲面色发绿,终于恼羞成怒“阁下这是让我死!” “不不不……”江长安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是让你生不如死。” 第九百七十九章 月色刚好 “你……”庞鲲面含杀机,愤恨难当,猛地将半锅人肉踢翻在地,厉声大喝: “今日老夫豁出命!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你这狂子也绝讨不了半点好处!” 肥硕的身躯狂乱地颤抖着一跃十丈,金蟒袍服长袖中抖擞出两柄硕大的斩马弯刀,全身的力量凝聚于刀锋一点,势大力沉。 刀身距离三丈,已舞狂风; 距离两丈,案上琉璃瓶嗡嗡震动; 距离一丈,砰地一声震响! 刀势烟消云散! 庞鲲整个身躯正砸在地板,半张脸嵌入金玉地砖,石屑横飞,血肉模糊,半张脸像是蛋花一样碎开,白骨裸露在外! 面容俊朗器宇非凡的皇甫少卿一只脚正踩在他的另外半张脸上,同一时刻,飞剑似流星,荡去震震声波,从而使这一声巨响惊道王座梦中人前一刹悄然弥散。 他的声音低沉而慑人:“拼?看来你还活在梦里,认不清局势,就由我来告诉你,你现在可是连拼的资格都没有。” 忽然间,庞鲲瞳孔聚集在银色长剑,目露惊恐,面色如同湖水一样死寂:“飞星剑!阁下……阁下与南海古王族飞芒殿有何关联?皇甫……这是王族才配有的姓氏,‘飞星传恨,天芒避散’,你……是三年前飞芒殿逃出的王族世子!” 满堂皆惊,南海之上有浮岛,岛上立有王族古国,这不只是传言而已? 这样高贵的世子殿下,如何会沦落到为公子盟君帅鞍前马后、亲力亲为效劳的地步?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看向王座上安坐的白衣男子,又敬又怕。 这位遗世古王族世子双目惺忪,长剑点在肥肉咽喉,颓废的脸颊上写满了对这个肥胖的超乎人类极限男人的厌恶,可良好的教养还是本能驱使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只是在这种情况,这等场面下令人不寒而栗: “不急不急,天色尚早。你是想怎么死?” 大殿中静得可怕,只听得冷汗叮咚叮咚拍在玉板,压抑得心弦几近崩溃。 皇甫少卿遗憾笑道:“坦白说,若非怕声响太大,我真的想要将你大卸八块,再慢慢剖开脑袋看一看你的脑子是不是只有桃核一般大。” 庞鲲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口舌结巴竟吐不出半个字眼,高高在上的寨主顷刻成了阶下囚,这个转变让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庞鲲不禁庆幸,对方不敢虐杀自己,也就是说至少如今自己不会惨死,他只求痛快一死。 岂料就在这时,眨眼之际,江长安已俯身将姬虞筱抱起走出大殿,淡淡道:“要死的人很多,别弄得太脏。” 皇甫少卿黯淡飞出一道光彩:“谢君帅!” 庞鲲小眼立马瞪得飞直:“什么意思?江长安,你……不……不……啊!” 噗! 他两只快赶上扑扇大的耳朵被生生切除,刀锋立转帖着头皮削切,剜出剑花,直接将头皮连带千万根发丝消去,露出半个头盖骨。 庞鲲双目充血,早就在昏厥痛醒这个过程中反复了数次,牙齿生生嚼碎。 皇甫少卿的剑很快,身法极为干练,抬手挥剑像是砍肉剁菜一样简单,英华堂惨叫声突破天际,三里外清晰可辨。 不消半柱香,满堂只剩下切口凌厉分明的残躯肉块。 “我以为你的杀人手法会和你的人一样优雅。”林太羽面色不改,即便对血腥习以为常,但眼前惨状也让他心惊不已,任何一个人在进到这个大殿中都会忍不住想要呕吐。 而皇甫少卿就站在尸块中央,像是完成一顿美味佳肴的刀厨,闭目享受这杰作:“优雅很累,倒不如血腥果决实在快意,这是君帅教的,我都记在心里。” 林太羽脸色依旧冷峻:“我想了很久,你是为了夺回王储之位而进入的公子盟?南海古王族会屈身于此?” “屈身?一个在皇室王储争夺中侥幸活得一名的落魄世子何谈屈身?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为的不是公子盟,而是一个人。” 皇甫少卿望着殿外,仿佛那个白衣身影犹在,“君帅说,失去的东西都要亲手夺回来,他唯一能给我的就是未来的尊严,而我曾经失去的那些,总会亲手拿回来,不急不急,天色尚早,哈哈哈……” …… 转眼又是过了两日,北鸿山寨不远处梵天古洞地底藏有灵源炁流的消息以一种疯长的速度极速扩张传播,可奇怪的是这个节骨眼上江长安不慌不忙,根本没有半点去寻灵源炁流的打算。 姬虞筱房间中的香味一如江长安第一次闯入的时候,沁人心脾,屋子里装束多是紫红色,琉璃珠帘随风摇曳。 “院里的牡丹开了,很美,不去看一看?”姬虞筱为案前端坐的男人斟了一杯茶,数十年来,这个除了白天罡外唯一一个闯入她闺房的男人。 “傍晚月色赏花?嗯,这个想法确实不错,至少还能闻得到花香。”江长安笑道。 姬虞筱讶然朝窗外看,不知何时日落西山,朗朗月色清辉照进窗子,照在他的脸上。 “只顾看你为我炼药,却忘了早已过了黄昏。”姬虞筱微笑道。她好奇得打量着这个比她足足小有十岁的男人,他和以往有些不同,静静坐在桌案前望着窗外,讳莫如深。 这张脸不算俊俏,甚至距离清秀都有一段距离,平平常常,可那对桃花眼眸似藏匿着亿万点星芒,无限悲苦悸动,是人世悲欢都尝遍沉淀出的稳重,是褪去稚嫩躯壳后的满身伤痕,足以让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小妮子为之抓狂沉沦。 姬虞筱早已不是不经人事的小丫头,可即便如此,也难免想要多看上两眼。就两眼,她对自己这样哄说道。 夜色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有月色相照,一种暧昧的气息在房间中悄然酝酿出来,姬虞筱未免有些手足无措,在这这种气氛下她的表现与眼前不动如山的年轻男人相差太多。 姬虞筱心神飞速运转着,想着能够打破尴尬的话匣。 “两日修养,又有你江四公子这位神奇炼丹师亲自动手,就算是再危险的病症怕是也早就恢复了。源儿这两日还在我这里时常念叨,想要你带着他出去见一见,这孩子从前闷得时间太长了,你治好了他的病疾,他心里可还念着呢,上次还和我念叨,想要和你学些东西……” 江长安依旧端坐着,没有动静,气氛更显得诡异。 姬虞筱干笑两声,想了想,又试探说道:“这次来东灵,你也是为了灵源炁流来的?” 江长安沉默。 姬虞筱眉头稍稍失落低垂,若是为了自己而来又该多好?即便只是骗人的谎话,也足以慰藉人心。心中这般想道,姬虞筱不禁又自嘲摇头,自己又胡思乱想着什么?又在妄想奢求着什么? “你……” 她又一次打算开口,哪知江长安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背后,双手贪婪粗暴地将她紧紧抱住,不由挣扎,火热大口便已沿着脖颈向着红唇摸索追去…… 不多不少,月色刚好。 ps:前有身体不争气,后有工作加班十一点,更新拖慢,抱歉抱歉,明日三更,说到做到。今晚还有加班工作,抱歉…… 第九百八十章 三臂道尊 姬虞筱全身的神经跳跃似地绷紧,下意识地握住腰间双手,挣扎的气力转瞬即逝,双颊腾地升起两道红霞,双目欲拒还迎、跃跃欲试得期待,迷离的恐慌让她目眩神迷,白皙紧致的肌肤表面生出一股玫瑰色的粉红,月光下更显成熟妩媚。 直到不知何时挪到了香床,只有一间单薄青衫紧贴锦被时,姬虞筱才猛地回过神来,那人已低身俯身在她胸膛,口舌温热。 他像游鱼,游弋在这座绝美荷池之中,自在徜徉,无论是在何时,都是绝对的自信,主宰着一切,引领着一切。 青衫解去,姬虞筱紧攥锦袍的双手突然松开,按住他的肩膀,努力维护最后一丝清明: “你你可想好了,我的年纪可是比你大了许多,终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啊!” 姬虞筱美目瞪得豁大,眉宇缠绵着痛楚,话来不及说完,檀口就张开成一枚红杏大,霎时如同飞入云霄,摇摇欲坠,就如踩在独木桥上,呼吸都变得艰难颤抖,双臂早在第一刻就自发性地圈住他的脖子,红艳的指尖嵌入脊背。 这一刻她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完全由对方控制,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浮沉。 姬虞筱不是黄花闺女,更不是矫揉造作的女子,但这幅身躯就像是香闺,尘封十余年未有半点生气,如今却忽的闯进来一只虎狼。 这只虎狼闯进了这片静谧的花园,毫无顾忌地驰骋,毫无保留地摧残。 她紧咬红唇,腾出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那生生低呻被接连扼杀在咽喉,只有丝丝缕缕的靡靡顺着鼻音流露,造成哼哼轻音似痛苦抽泣,又如欢愉欣喜。 岂料正在风口浪尖,江长安忽地停下:“白夫人” “别叫我白夫人!”姬虞筱眼中荡然付出一丝清明,柔情似水央求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更不喜欢你叫,我想你叫我的名字,狠狠地叫我的名字。” “虞筱。” “哎。”姬虞筱轻咬红唇,竟心生一丝羞涩。 江长安飒然一笑:“能引发人心底最根本的两种东西,一个叫拳头,一个叫枕头,也就是暴戾和性。叫出来,人活在世上已经是身心俱疲,若是连最基础的暴力与性都无法满足,会疯掉的。” 姬虞筱不是不想放纵,但是身为白府如今家母,传扬出这种苟合的风言风语,本就日渐式微的白府更会雪上加霜,对江长安的名号也必然产生影响。 她压抑了太久,自从踏入白府的那一天起,就必须谨小慎微,拘束俗礼,难以释怀,她已经忘记了事情本该是什么样子。 江长安笑道:“放心,我布下了咒法,无论是天大的动静也绝不会传出这个房间,我可也没有让人听床的习惯。” 闻言,姬虞筱眼神这才闪烁点点星芒,压抑不住的像猛虎出笼,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忽得转身将他压在身下,反客为主。 他的嘴唇轻柔舔舐羊脂白玉脖颈,姬虞筱恍若身处云端,清晰感受那热气呼在耳蜗,像是魔鬼在浅声低语,一步步将她拉扯入的泥潭,一分一分埋没,一点一点沦落。 紧接着,紫纹香檀的窗帷摇晃出粗暴的咯吱声响,伴随着不再掩饰的放纵娇呼,,越燃越烈。 数百里外,梵天古洞。 月挂柳梢头,清辉皎洁,却也给此处蒙上了一层沉闷的气氛。群山乱石林中可见山谷深处一方数十丈宽阔的古洞似古井深渊,一眼望不到底,其中不时传出轰隆震响,一缕缕淡蓝紫色的气息从中流溢出来,飘荡在空气中,让众人的情绪更加高涨。 灵源炁流!这是独一无二的灵源炁流气息!历史长河中各种机缘巧合汇聚在一起后再由岁月沉淀而成的神物,是上天的赐福。 而奇怪的是此时的古洞口除了一位步入神游境的老者外,一个人都没有。 老者围着古洞转了已足足半个时辰。 他的长相极为奇异,并非个子高矮胖瘦的原因,而是怪在这位老者生了三只手臂,就在他黑色长衫下包裹的胸口部位,一只畸形凤爪似的手掌搓着身上泥灰,手心正稳稳攥着一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子。 仔细看的话就能够发现,那枚石子上刻着一道道刀印划痕,不多不少共有十四道,不似凿刻,也非刀磨,诡谲难辨究竟,分不清是如何形成的。 踏踏踏 蹄声骤急。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忽听群兽嘶吼,众多势力驾驭各种各样的妖兽坐骑奔驰而来,止步洞前,踌躇难决。 他们都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只因听闻先前向着洞中深入的修行者无不是生死不明,一个活口都没有走出来,哪怕是一声惨叫都没有传出来,这个古洞就像是一张吞噬活人的朝天巨口,嘲讽着每一个人。 而且这周边的环境安静得有些过于诡异,根本没有半点生气,就算是能够感知到灵源炁流的真实存在,也没有半点守护妖兽存在的踪影。 “老头儿,你是哪 个?”人群中纷扰问道。 老者自顾自地转着圈,攥着石头不断摩挲,却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 终于有人认出了老者:“敢问阁下可是沧州的三臂道尊贺候庸贺老?” “三臂道尊?!”众人皆惊,对这个名字也有所耳闻。 “贺老,您都转了这么久了,究竟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周围各方势力连忙精心聆听,只知眼前老者有个称谓为三臂道尊,实力在同辈中或许不算超群,但是却有一枚独家门市,寻灵探墓,一手化气堪地术让人拍案叫绝。 老者捻搓着山羊胡:“奇怪,这古洞甚是蹊跷,既无猛兽也无阵法,就像是敞开来请君入瓮的手法,真是怪哉。不祥之兆!” 人群闻言短时涌动起不凡分的呼声:“老头,老子看是你的那什么狗屁堪地术行不通,什么不祥之兆,这地底没有什么阵法,也没有异兽护持,岂不是任由我等采摘?这不是天大的好机会?兴许这就是众生没有发现的沧海遗珠,今日方才现世,等待着老子将其抱回家呢!” 第九百八十一章 探寻梵天古洞 “狗屁,你小子又算是哪根葱?也敢在这这里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灵源炁流必定是我苍龙门莫属!” “苍龙门又是什么东西?应是我七杀盟的!” “……” 各种嘴上的争斗纷乱不休。 三臂道尊眼见众生将自己的话全然当成了耳旁风,冷然怒斥一声: “哼,老朽的化气堪地术虽然与江家小儿那开天术比不了,但是探一探寻常的古洞,找一找灵宝还不是手到擒来?这地底确有异样,老朽话止于此,诸位若是不信,尽管一试,但是莫怪老朽没有警告尔等,命只有一条……你们……” 他的话还未说罢,周围人便像是疯了一样互相大骂着涌入古洞,被无尽的黑暗淹没,逐渐,叫骂声渐行渐远,嘈杂石林顿时寂静如死地,空中有象征着死亡的白头鸦悄然飞过,一刻也不愿多做逗留。 转眼之间,洞前只剩下三臂道尊落寞茫然的背影。 可突然,这位老者嘴角翘起了一丝狡黠笑意,朝着洞底认真看了片刻,在确认无一遗漏之后,胸口的手指捻搓石子。 黑夜里,拇指指甲在上面刻出第十五道划痕,传出咯吱吱的刺耳声。 踏踏踏…… 夜幕尽头,又有蹄声。 老者又捻着胡须围着古洞转起圈来,只有他一人。 …… 月色暧昧,白府后院房中不知是第几次风雨间歇。 这里不知经历过什么,好似每一处都经历了一场硬仗摧残,一片狼藉。 江长安还是坐回了桌子旁,却因美人在怀,根本无暇再去敢窗外明月。 “你上辈子一定是个急色鬼,或是饿狼投胎。”姬虞筱全身半点气力也无,上下软绵绵的,蛇一样盘在他的身上,滚烫潮红的脸颊紧贴结实的胸痛。 双腿麻木,就快完全没有了知觉,粉红肌肤上覆着一层水珠,香汗淋漓,盘起的长发也早已披散在肩膀,双目迷离。 江长安微笑:“你也让我发现了一件事,女人是由水做的这句话当真不假。” “呸!你……你又在说什么浑话?”姬虞筱顿时羞煞,她早不是小姑娘,哪里听不出这男人的话中深意?瞥了眼香床,整个床榻都要散了架,淡红色的锦被湿漉漉的,不知是沾了汗液还是其他,已经不是个安身寝睡的地方。 她娇嗔辩解:“还不是怪你,堂堂的江州第一公子,平日里想要往你身上扑的小妮子数都数不过来,可你就像是三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粗暴,你就这么狠心看我痛苦?” 姬虞筱双脚不小心颤动,眉心又是痛苦地皱起来,两人依旧合于一处,紧密相连,经过长时间无休止的疯狂之后,现今稍一颤动就是一阵痛楚。 姬虞筱能够清楚觉察得到,不仅是她,就连江长安心中阴郁积愤良久,在这一晚完全释放,每一个动作都毫不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即便哀声求饶也是无力。 “对不起。”江长安道。 姬虞筱笑着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有苦,若能帮到你心里舒服点,就是受些苦也没什么,只是若是今晚是哪个初尝人事的小丫头,可是要受苦了。” 江长安沉眸不语,若有所思。 姬虞筱接着问道:“你既是为了灵源炁流,又为何在白府浪费了两天时间,不直接前往梵天古洞?难道你就不怕这上古遗留下来的神物被人得了先机?整整两天的时间,不知道梵天古洞中有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动静?” 江长安反问:“过去了两天,你可曾有听到什么传言?” “这……倒没有……”姬虞筱狐疑不定,这才觉得诧异。的确,按照道理来说此时的梵天古洞早就应该像是炸了锅一样,各种血腥狂乱杀伐无限的消息传将过来,毕竟重宝之地必有异兽玄机,哪里是这么容易得到的?可是现如今安静得出奇,没有一丁点的消息。 “难道是那些人全部死于古洞中,所以连半点消息也没有传过来,如果真是如此,未免太可怕了。”她问道。 江长安摇头笑道:“所有门派氏族在探索秘境之前,都会在境外留下生死标识甚至派弟子守在外面,无论是死是活都会有个传话的。” 姬虞筱心思活络:“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操纵这些?将这些洞外踌躇不定的人引入洞中之后,再将守候的弟子灭口?!”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这个人直接告诉所有人洞中没有半点威胁,让所有人都放下了戒备,一心投入争夺灵源炁流的厮杀中去。” 姬虞筱眼神凌厉地接着分析:“这个人修行不一定很高,但一定有些威望,乃至在勘察灵穴古秘境的地方有些本领,才能让他们完全确信,只是……这个人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他在洞外,不也是得不到灵源炁流吗?” “一切都会清楚的,只需要天亮。” “你要亲自进古洞?”姬虞筱惊道,眉间缠绕着深深的担忧与不安,“你 也说了梵天古洞凶险万分,亲力亲为固然重要,但是也要考虑自身安全?” 江长安没有回答,话锋一转:“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还有力气吗?” “你……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最舒服的事。” “啊!” 一声娇叱,而后便接着缠绵悱恻的嘤啼声,漫漫长夜,美色撩人。 天色还未大白时,江长安没有惊醒饱受一夜摧残疲累不堪的美人,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衣自身走出了白府,在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时,他总会让自己干干净净,最起码也能让污秽不堪的心灵感到一丝纯澈洗涤。 驾驭金虹飞驰出雍京城,直奔数百里外梵天古洞,冰羽曜隼先天速痕何等神速,短短半柱香,就看山谷石林中十多丈宽阔的洞口,黑黝黝望不见尽头。 古洞旁没有一个人,除了一个三臂的老者,手握石子围着古洞转圈。 江长安没有现身,而是选择止步在三十丈外的密林中:“墨沧。” “来了。”墨沧口念繁琐古老的咒决逆苍术,指尖陡然闪烁起一道幽幽黑光点在他眉心。 第九百八十二章 寒芒 哗啦啦 周围一切都变化到三日前的模样,周围异兽遗留的蹄印繁杂,想必来了不少的势力进入了古洞,此刻,正有一对人马聚集洞口前,进退两难之际,那位三臂老者站了出来,一番说辞,直接激得这对人马飞身入洞。 “这洞中究竟有什么?” 江长安跟随着闪身钻进古洞,一直向下飞入千丈余,狭窄通道逐渐变得分外宽阔,数千人马竟不显拥挤。 底部更像是一座古老矿洞,众人惊喜不已,正印证了灵源炁流的说辞! 灵源炁流真的存在此地!每个人都极为亢奋。 突然,惶恐的残叫声响起!回荡古洞,像是一盆凉水浇在头顶。 所有人都定住了,喉头颤抖,打量着洞口黑暗尽头,双腿脚筋打转,那叫声太凄惨,简直像是受了无尽的折磨痛苦!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后退,他们犹豫了片刻,继续前行。不时有人惨叫从中传出,极度恐惧。 江长安跟在后面,脚下噼啪作响,风化的石骨被踩成碎末,这里根本不像是无人问津的不毛之地,地上伏尸没有一万也足八千,枯骨如山。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取得灵源炁流? 嘶…… 正当此时,一声漏气似的声响传出。 众人的心脏又一次悬在头顶:“什……什么声响?” “这是……黑砂妖风?” 无数人为之变色:“没有这么倒霉?黑砂妖风只存在于千年万年之久的古洞之中,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一个矿洞?” “世事难料,方才一路走来,满地枯骨,此地洞口就像是一个口,向下拓展宽阔,这就是闷,堆积凝聚的尸气沉淀不散,久而久之,衍生出黑砂妖风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就是掺了些死气的黑风,有何惧?”想及此处,每个人的心底又送了口气。 可就在此时,黑风舞动,走在最前方数十人先一步触到,接连发出鬼哭神嚎般的惨叫,瞬间化成脓血,死于非命。 所有人都被眼前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出手,各展神通,或施展秘术,或祭出压箱底儿的神宝,抵御黑风。 可是,无论是再强横古老的法器武器咒决,都是一触即灭,挡不住黑风分毫,它像是饱含剧毒,连人待法器都被一股烧化。 “不要……这是什么?救命!” “啊,我还不想死!我要出去!” 其余人等见此惨状,哪还顾得灵源炁流,小命要紧,狂忙奔逃,口中出各种喊叫,古洞充满了极端的恐惧。 “不是黑砂妖风,从来没有见过。单凭这样的风力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洞墟境的修士……”江长安心中凛然。 “砰砰砰……” 接连有让人倒在地上,反应过来才见双腿早就化成了一滩脓血,一些没有经历过的年轻修行者近乎癫狂,惊恐的大叫着。 场面彻底崩坏,惨叫、哭嚎响声不绝于耳,可这些连滚带爬想要逃离此处的人无不是被黑风吞噬,化为血水,江长安淡然伫立,逆苍术中这三日前的黑风对他产生不了半点影响。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地上已经又多了数百具崭新的尸骸,血水将干硬的洞穴土地染得暗红,闷热粘稠的血腥气味萦绕鼻息,像是吸入粉尘一样难受。 而还活着的不到一百人,这些人有的是真正实力强劲的修行者,甚至这一百人中有七道气息是江长安无论如何也难近身分毫的,可以确定,这七人实力少说也达到了半步大能境界,甚至是真正大能强者。 也有不少是靠着宝物侥幸活着的,他们表情都极为淡然,与那些嘶嚎着向外逃命的人截然相反,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淡然与觉悟。 继续朝前路行进半个时辰,脚下尸骸越来越稀少,这无疑让所有人心头明亮许多。 而就在刚松了口气时,前方无路可走,他们来到了洞口尽处。 “没路了?” “灵源炁流呢?老子冒着死的危险走到这里,奶奶的被耍了?” 就在这时,那七位大能强者中的一位站了出来,他让所有人都退后了数十丈远,双手结出百道法印,口中断喝一声,手心顿时飞出一道硕大的大手印,古老秘术蕴藏的威势震得古洞颤栗,地面崩裂,飞石横飞。 “轰!” 爆炸似的巨响振聋发聩,一时间土石乱飞,四面八方的石壁炸开,挡路的石壁显出龟裂,噼啪炸响。 震响不绝,尘沙飞扬,等到烟尘弥散,毫无遮拦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长满上古草木的古矿洞,不大,仅仅有两个房间大小,杂草丛生。但是里面石壁上镶嵌着的东西却一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眼球,吸引了所有目光! 红褐色的坚硬石壁上,外露着一块块蓝紫色的晶石,就像是纯净的水晶,晶莹剔透,最小的也有两个拳头,而古洞顶部镶嵌着一块最大的,居然有一个磨盘大小!纯 洁无匹的灵力让人身心舒畅。 “这是……灵源炁流!”江长安作为旁观者都在这一刻忍不住惊呼。他在南海之眼寻得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灵源炁流就已相当不已,这样的体积即便是在十数万年前的太古,也称得上绝无仅有,世间罕见。 “发了!发了!是灵源炁流!真的是它!” “这等分量的灵源炁流,足以震惊世人了!” 所有人都疯狂了,面红耳赤,互相厮杀着,一齐涌入洞中凿刻起来。 江长安面子骤然冷静:“不对,倘若这些人真的这么容易取走了灵源炁流,为何此地还遗留得有气息,还能清楚得感觉到这些太古遗宝就真真切切得留在梵天古洞没有挪开,这究竟怎么回事?” 突然,一道阴森诡异的苍老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当然是因为这些人,全都被吃光了!” 江长安大吃一惊,周身逆苍术被破开,天色完全大亮,暖洋洋的朝霞遮在脸上本应惬意,他则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他还站在距离梵天古洞三十丈远的丛林中,但是眼前,已然多了一个老者。 三条手臂的老者。 ps失信了,抱歉,两日前精神记忆出现断层。可能没有几个人有这个概念,就好比你走到了厕所,忽然发现是在厕所,心中有疑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感觉到膀胱有些胀,这才想起,“哦,原来我是来上厕所的。” 这种事最近越来越频繁,找钥匙找了半天才发现,钥匙就在手里紧紧攥着。这种感觉很痛苦,非常痛苦,我知道这不是拖更理由。嘴碎了点儿,还请包涵,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这本书都不会断的,哪怕没有人看,我也会写完,如果某天我突然忘记哪个人物或情节了,请提醒我,谢谢。 第九百八十三章 灭了你 你小子就是那位开天师?老朽虽然眼神不好,看不见那从来都不露马脚的开天书,但是对老朽这种将走坟串穴当成家常便饭的老家伙来说,还能嗅到你身上的尸气味,这种气味的量远超寻常墓穴。能够走动多处玄穴并且毫发无损的人,除了天生的寻陵开山的开天师,世间还有谁?” 三臂老者笑吟吟地捻着胡须:“小友,打个商量,老朽饶你一命,你将那开天书让与老朽,如何?一本书换你一条命,对你来说这买卖可是不亏。” 江长安眼神淡漠,晨光中目如朗星,笑似冷霜:“我只问你一句,洞中的人被谁吃了?” 三臂老者面色一怔,直接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小子,你可知自古以来开天师皆是如昙花一现,要么是体弱多病,要么是无力修行,最终孤独终老,而你的实力的确算是年轻一辈鲜有,但是还远没有与老朽叫板的资格,年少无知,以卵击石,也不怪……” 江长安不为所动,掌心当啷啷转动出太乙神皇钟,清脆的碰撞声让三臂道尊眼眸又是一亮:“这么多好东西,小子,老朽改变想法了,如今你这条命这涨了价,一本开天书还不够,你手里的东西也要留下!” 江长安冷斥: “为老不尊,废话不少,看来要先灭了你。” 太乙神皇钟爆射而出,直将金黄色的天光朝霞都压在脚下,转瞬所过数十丈,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乱石随木屑飞舞,炸开一道弧形深坑。 “小子,东西不错,老朽就收下了!” 说话的契机,三臂道尊手印结毕,胸口第三只消瘦的畸形手臂突然伸长弹射十数丈远,同时变得无比巨大,如同枯藤一般在飞空舞动,躲也不躲直接将来势凶猛的太乙神皇钟攥在手心。 接着,藤蔓一样的奇异柔韧手臂瞬间收缩,将太乙神皇钟冲撞的力道完全卸去。 “至宝!好东西!果然好东西!”三臂道尊越仔细端详越欣喜,上面每一道道纹都暗含道理神纹,已然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像是与生俱来。 未及得意,忽听一声断喝:“火!” 钟口陡然冒出一道紫红色的烈火,诡谲无比,神似飘带,形若蛟龙,直接攀附在胸口上长出的第三只手臂,蛇一般盘绕在上面,无论如何也甩脱不去,赤红色的烈焰转而冒出黑紫色的浓烟,顺着手臂向着整个躯体蔓延! “坏了!”三臂道尊面色剧变,手臂像是爬满了千万只火蚁疯狂地啃食着皮肉,使了千万种方法,可太乙神皇钟就像是长在手心,无计可施。 “啊!” 他咬牙怒喝,愤然挥起左手探出一柄灵气凝聚的快刀直接将胸口异手连根刨挖出来,带着皮肉,连着筋骨,最后一刻甩飞出去,呲呲哧响,烧成了碳灰。 “皇冥一气!不对,还有侵蚀道力的虚无阴煞!你个妖孽都做了什么!居然弄出了这么多恐怖东西,甚至冒着身消道陨的风险将这些灌输于本命法器,此等做法无疑与豺狼同眠,与群魔共舞,疯子!你这小子真是疯子!” 三臂道尊眼含不甘,愤恨地望着地上焦灰:“小子,你毁了老朽的一只手,老朽要你拿命来偿还!” 刚说罢,就听天顶隆隆作响,黑云阵阵,三臂道尊大惊失色,想要躲闪已有不及,但见江长安一指擎天,云端降下一只百丈粗长的手指,镇压九霄,威慑千山,黑压压的手指烟雾腾腾,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死亡气息,令人心悸。 江长安口舌轻启:“修罗指!” “这是……虚无阴煞?是有强者墓陵出世?”百里外正向梵天古洞马不停蹄赶来的诸多修士望着此景,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不对,这虚无阴煞戾气虽尚在,但是却受约束,根本不似古籍所载那般毫无章法,眼前所见更像是……被人打出的招数!” “打出的招数?!” 所有人不禁倒嘶一口冷气:“如果只是一道招数里面掺杂几缕浅淡的虚无阴煞还值得相信,这样骇人听闻的数量,开玩笑的!” 三臂道尊脸上惊容比之界外人有过之无不及,白发狂舞,情急之下不知口中念叨什么,袖袍鼓起足有一幢高楼大,愤然跳向指印,暴喝:“乾坤百纳!” 锵锵! 袖袍竟瞬间翻转出一件金灿灿的袈裟,铺开见百丈,将这片天空世界都遮蔽,红丝巧织,金线遍布,每一个丝线交汇点都镶嵌着一枚鸡蛋大的宝蓝色水晶石,晶莹剔透,每一枚宝石中居然藏有一枚血红色的瞳珠,瑰丽璀璨,血腥诡异。 那是人的眼珠,足足上百只,乾坤百纳,爆射金华! 哧哧哧…… 就像是火炬被冷水浇灭的声音,修罗指整个被照得散去,化成缕缕黑色的浓雾,悄然弥散,将刚刚见得天日的白昼重新遮蔽成夜幕,伸手不见五指,三臂道尊根本不在意这样的环境,对于他这等实力的强者,已经无需用眼观察万物。 “小子,与老朽对抗固然勇气可嘉,但也是死路一条! ” 三臂道尊茫然四顾,灵识奋力搜查,始终难觅那道白衣身影,忽然,一道声音穿过夜幕:“你的废话太多了。” 嗤! 白衣身影如电,直接划破整个黑雾,刺开一道金光,三臂道尊猛然察觉,可哪里是冰羽曜隼神速势猛?索性也不去躲,挥动袖袍,金衣袈裟将整个身子包了个浑圆,面色淡然从容。 砰! 江长安出现在了跟前,右手拳头正打在三臂道尊胸口,看上去软绵而无力,如同挠痒痒一般的拳头。 “哈哈哈,好弱的拳头,看来名震神州的开天师也只是个用着无数至宝堆起来的绣花枕头,不值一提!看老朽如何将你大卸……唔!” 三臂道尊布满笑意的脸庞戛然而止,随之无限的惊恐,紊乱的气息吹得花白胡子不停抖动,颤颤巍巍低头看去,他看到了这辈子最诡异的一幕,自己胸前刨开的血口变成了透明。 不对,是从脖子往下整个身体都变成了透明色,衣袍噼啪绞得粉碎,透过皮肤能清晰数出有多少根骨头,能看清每一道经脉血管。 第九百八十四章 地底有仙境 而在被江长安拳头打中的胸口,仿佛聚起一道金色漩涡,所有的灵力与命魂都在逐渐消弭于此处,这处漩涡像是万法归墟,又似天地起源,契合了阴阳,勾连了日月辉光,大千世界尽在其中,玄之又玄,其妙难言。 江长安微笑:“你不是想要我的宝物?它现在就在你身体!” “这……这是……”三臂道尊双脚双手接连散成点点星光,剧烈的疼痛将他意识拉扯入极度的恐惧。 “玄字诀,首帝遗宝,死在这招手下,你不算亏。” 金灿灿的光亮漩涡在蒙蒙黑气中嗡嗡震动,不断地发出颤音,非但如此,他恍然明白了此子的奸诈笑意,这巨大的指印表面被他驱散,实则化整为零充斥在他身体四面八方各处,蓬勃涌动的虚无阴煞像是躁动不安的猛兽,驰骋在经脉,横冲直撞。 三臂道尊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口中喷出的鲜血都成了黑色,牙齿一颗颗脱落,接着光华漫天,刺眼金芒笼罩梵天古洞的每一个角落。 透明的肌肤砰地炸裂成无数块,眼看就要取其性命,江长安轻轻摆手,金光与黑雾皆是烟消云散,三臂道尊这次成了“独头道尊”,只剩下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我再问你一次,你说他们都被吃了,被谁?” 三臂道尊恐极生怒,怒极反笑:“哈哈哈,小子,有能耐你就下去自己问问是谁不久知道了?老朽保证,你会死的很惨!非常惨,比老朽要痛苦百倍,哈哈哈哈……” 江长安菩提眼想要一探究竟对方心神之时,却被一道奇异的力量阻隔,无奈只得洞穿了这个脑袋当垃圾一样丢掉。 笃笃笃…… 又有近千人的修行者陆陆续续赶到这里,正将江长安所作所为收在眼帘,惊惧不已,都不愿平白无故去触这个眉头。 “敢问阁下可是开天师江先生?白衣胜雪,开天弹指,除了阁下,盛古神州同辈中再没有这等天资了?”人群中有人问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开天师在此,心中无疑多了几分把握。 “是。”江长安淡淡回答道。 那人激动莫名,面色红润:“晚辈东灵国雍京城尊一道观李成非拜请先生为我尊一道先生,请先生引我等入洞。” 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在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面前称晚辈,这种画面着实怪异,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敢言一个不平,只因在寻陵探穴这方面,谁敢言是开天师的长辈? 其余势力这才真正回过味来,也不甘落后,纷纷亮明了身份:“晚辈侠君阁孙不明愿出黄金万两……” “我东灵雍京城苏家苏笑愿出美人一千个……” 一个个投其所好,饱含期待,谁要是跟定了开天师,无疑降低了十之八九的风险。 没过多时,他们开完了价码,只等着对方选择,心高高悬起。 江长安微微一笑:“道有不平事,不如自消遣。” “这……” 众人失望至极,这话里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江长安笑道:“对了,给你们一句忠告——下面不是小孩子玩儿的地方。” 说罢,他纵身跃入洞窟,只留下一群年迈四十岁的中老年人,面色萧索,皱眉忐忑。 有了在逆苍术中所见的经验,江长安一路行来平安无虞,即便是面对那腐蚀极强的黑砂风时,散字诀也避散开了这一切。 现如今他已踏入紫府境,灵元中紫府宫殿虽然还未像预期那般建起高楼宫阙,但已搭好了坚实地基,灵元所容纳的灵力远远是曾经的数倍,施展六字箴言虽还称不上轻而易举,但是也早已非曾经掰着手指算次数的日子。 继续前行半个时辰,江长安终于来到那个逆苍术看到的镶嵌满了灵源炁流的尽头洞穴。 一个只有房间大的洞窟,紫色深幽的灵力光华远远便散射开来。 “真是灵源炁流!”江长安惊喜道。 正要冲上前去,墨沧忽惊:“小子且慢,你可看清了!” 她指点一点黑色烟云射向尽头 洞穴,只见所有晶莹剔透的晶石都消散,眼前呈现的是一个崎岖的洞穴拐角,接通着下一条道路。 而原本镶嵌着灵源炁流的古洞中,堆满了尸骨,堆尸如山,鲜血汇成河流。 江长安大吃一惊:“幻术?不可能,幻术不可能逃出我的眼睛。” 墨沧语气凝重:“这可不是外面小儿科的幻术,而是仙术,这洞穴里不知道还隐藏这什么样的危险。” “仙术?古仙术?”江长安惊奇地看向她:“墨沧,你会解开仙术,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也会仙术?” “本尊可没这样说。”她好像很不情愿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改了话锋:“灵源炁流的气息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应该就在这通道后。” 江长安也不退缩,继续前行,又穿行二十里的路途,眼前豁然开朗。 空旷与枯寂的洞窟地面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像是穿过了狭小的通道后迎来了一个世外桃源,眼前世界光明温暖,天上无日无月,草被无边,生机勃勃,千年古木连绵成片,风吹来,吹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浪。 与此同时,一股太古氤氲灵力席卷全身,让人心旷神怡,这种威势就像无穷浩渺的天地,亘古寰宇,千万生灵,全部藏纳其中。这是个被盛古遗忘的角落,给人仿佛一瞬间穿梭回那个钟灵毓秀的太初世界。 只是这个世界未免太过寂静,没有鸟兽虫鸣,也没有异兽攀行而过,只有风儿树叶亲密的飒飒低语,本来宁静温和的景象都在这份极度的平静下显得死寂可怖。 “小子,小心点儿,本尊感觉这地方有些不正常,要时刻保持警惕。”墨沧提醒道。 江长安哪里不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捧着开天书三步一停,五步一顿,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天上光色还是未变。 终于,穿过了潮湿的密林,在又翻过一座高山之后,眼前呈现的一幕让他呆住了,古庙楼宇,亭台水榭,金色的瓦片鱼鳞一样排布在玉殿顶上,红玉墙壁宝光灿灿,烟雾朦胧,就似瑶池仙境。 。 第九百八十五章 身影消失了 可细细一看,那金色瓦片破败不堪,红玉墙壁也成了断壁残垣,这是一处遗世的废墟,所有一切都湮灭在了岁月中。 不难看出这是块宝地,即便是最平常的建筑上也刻画着不寻常的道纹,蕴含着独有的修行道理,可惜时过境迁,时间长河将这些宝贵的道纹礼法冲刷殆尽,只看得见斑驳痕迹,无法参破,着实可惜。 这里有这上百座的庙宇林立,其中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罗汉,佛塔修建更是无数,保留完整。 江长安总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眼熟,盯着片刻才惊觉: “这与篷丘上废墟建筑风格一模一样,这是古天庭遗迹。” 眼前也有庙宇,也有宫阙宝殿,与篷丘浮岛上多见闻的古天庭遗迹有几分相似。 “小子,你的意思是指这是当日我们看到的?” “不是。”江长安道,“眼前这片废墟更像是本与浮丘上一体同脉,只是在万仙陨落时……崩裂了……” “崩……崩裂……”墨沧惊颤。 江长安眼神眯得狭长,那位斩仙老祖究竟是何许人?竟然能够引得造化始尊与东方首帝敬佩,最令人惊叹的是他的所作所为——一己之力斩杀万仙不说,还将整个古天庭捣得天翻地覆,碎成了两块,一块落在了浮丘,一块到了此处,掩埋在底下数十万年不为人知。 破败的石碓上屹立着一道道奇异的塔楼,造型别具一格,上面刻画着繁琐图腾,象征着一个文明曾在此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甚至这里真的是仙人故所,他们远在三十三天外的神秘国度的一处盛景桃源,瑶池仙境,琼浆玉液,美轮美奂,受着无数凡人的崇敬向往。 但是,这都被一个叫做斩仙老祖的人彻底毁灭了,古天庭坠落人间,崩裂成两片乃至更多,散布盛古神州各处。 江长安顺着废墟认真寻觅,灵源炁流的气息到这里就被截断了,开天书也束手无策,只得凭借菩提眼仔细一点一点地观察。 废墟中有着古庙上祭祀所用香炉,有千机 塔、九星鸿光镯、齐霄令,更多的是江长安根本闻所未闻,古籍上也没有半点记载。 江长安越发觉得可惜,这些宝物本来就算是灵力尽失,只要落在他的手里,相信经过神府镜的温养还能恢复两成,这样也是锻造神兵利器的上好材料,但是如今非但精气消耗殆尽,就连本体也被那位斩仙老祖震得碎灭,无一幸免。 突然,江长安眼睛一晃,心中如同吹起了一道冷锋,一瞬间好像看到远处什么东西动了! “小子,怎么了?”墨沧觉察到了异常。 江长安心生疑窦:“你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像是人。” 墨沧嗤得一下笑了:“别开玩笑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诡异不假,但哪里会又的人?小子,本尊看你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这里山峦秀丽,景色优美,深处地下绝境,我们身后也没人跟来,哪来的人?” 话虽这样说,但她也知道江长安从不开这种子虚乌有的玩笑,还是谨慎打量了一圈周围,一片亮白世界下,彩霞喷薄,紫气东来,如是仙境,密集的丛林一望无垠,眼前古迹眼神道尽头,尽管地势复杂,但是眼前之景一览无余,哪有什么人? 江长安谨慎得戒备起心神,慢慢地向前行去,不多时,又穿过几座古老的破败宫殿,耳边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音。 “是地下河?”江长安道。 跟着看去,荒凉的山谷中,灵气却忽然变得浓郁,比外面庙宇宫殿强盛很多倍。 眼帘中,映入的全都是翠绿色的植被,青山绿树,郁郁葱葱,古木高百丈,足有上千棵,虬龙一般冲入云霄,好像就是这些树木将这片小世界撑起的,让人为之惊叹。 一条河流从山上流淌下来,果真如他料想那般,这河水是地下河连同入此地,汇聚成一片澄净如蓝宝石的湖泊,与先前破败的遗迹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灵源炁流在湖底!”江长安兴奋不已,他感知到了那种源源不断生出的力量,像是在感召着他的身体,牵引着 他的灵魂。 这种气息他非常熟悉,在南海之眼中,他寻得的那一小块灵源炁流放出的灵力就是这样,除了灵源炁流世间再无第二道,而湖底传出的力量要远远比那一小枚鸡蛋大的灵源炁流强悍——湖底所藏的灵源炁流比之南海之眼只多不少! 甚至,真的有可能达到在逆苍术中所见到的幻觉那样多,这样一来会将助力自己从紫府境初期进阶到什么地步?江长安不敢想。 但他心中同样也有疑虑,三臂道尊口中所言吃人的,是谁?那洞中吸引人前来的幻觉一定是谁故意为之,布下的诱饵,这水下会藏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下水!”他做了决定,撸起袖子做好了准备。 就在这时,江长安感觉脊背发寒,猛的回头,狼一样的本能促使他朝天穹望去,看清了眼帘中忽然闯入的一物,全身的汗毛霎时竖了起来。 云端伫立着一位慈眉善目,露有佛光的年迈老妪,远观只见其形难呈其貌,但大抵能看出身形消瘦,姿态不俗,真如九天上的玄女,飘飘欲仙,若不是背后苍白的白发与年纪大的婆婆装扮,打远当成一个妙龄少女也不惊讶。 活物?! “是仙人?!” 墨沧同样一脸呆滞,却依旧坚持:“不可能,这世上早就不再有仙,即便是从你从篷丘浮岛所见种种也能看出,所谓的仙人早已被斩仙老祖除得精光,一个不剩,数十万年来无数后人追寻仙迹妄图成为真仙,但是那些都只是奢望而已,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那眼前所见又要如何解释?” “本尊也不知道,但是兴许就是数十万年前仙人留下的踪迹,只是一个被此地充盈灵力记录的残影回放,没有什么威胁。” 话音刚落,忽听墨沧一动不动,身上的黑色气息都因恐惧而变得狂乱,看不见面容,但是目光却注视在那道老妪身影方向。 “怎么了?”江长安立马提起精神,屏气凝神。 “那……道身影……没了!” 。 第九百八十六章 真仙自裁了 江长安大惊失色,面色变得煞白,急忙转身看去,果真,极具美态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无影无踪。 突然之间,无声无形,那道身影已然飘然而至三丈外,距离江长安只剩几步距离。 她的模样并不老,双目像是看透了一切似的淡漠,那种淡漠混若死寂,静的令人心慌。 这种眼神江长安只在和尚佛衣与安仙子的脸上见到过,历尽千帆,洗净铅华,身在红尘,不入俗流。 最可怖的是她身上所流露出的阵阵威势,江长安自小所见强者便无数,不用说府中渔常客、章云芝这等神榜之上赫赫有名的圣人级别怪物,光是神榜前十名江府便收拢过半,还曾真正亲眼所见实力最强悍的莫过于书圣章云芝以及安仙子。可是眼前老妪流露的气息比之二人竟分毫不差,平分秋色。 她站在那里,就让人主动认为她掌握了乾坤道法,无上玄妙环绕周身,世间一切都在弹指。 “小子,别怪本尊没有提心过你,趁着还能呼吸,赶紧转身就跑,有多远跑多远,最好往西边那棵生长葱郁的古树下跑!躲到树下阴影之中,不要暴露在阳光下!” 江长安:“西方古树?为何?难道说尚有生机?” 墨沧:“不是,这样能臭的慢一点。” 江长安:“……” 的确,面对这样的强者就连最基本逃脱的机会都不存在,甚至连让自己死的凉快的权力都是极度的奢侈。 便在这时,境外梵天古洞中传来一阵阵叫嚣杀伐的声音,又有一对新赶来的人马顺着开天师留下的道路追赶而来,这些人万全利益熏心,为了防止也有后来者居上,还不忘将后路完全封堵住,即便自己没有一点退路,也不能让他人得到至宝。 看到这位老妪之后,所有人的眼光不禁发着闪光:“仙宝!” 老妪一声锦衣绫罗,珠丝绸缎,所佩戴的首饰没有一件不是古老遗留的至宝,还以为这是哪家前来探索的强者,根本看不清尊容。 “这至宝老夫要了!” “屁话!老子先看到的,谁敢抢?!” 嘶声裂肺的吼叫厮杀不绝于耳,他们各有乾坤神法,仙道奇术,驾驭异兽奇袭而来,各色各样的神光爆射而出,直向女子打去,只有极个别的强者瞧出了端倪,远远观望,打起警惕,未曾上前 。 老妪眼眸丝毫没有波动,那张仿佛早已石化的嘴唇缓缓张开,吐出一道沙哑的嗓音: “罜。” 这是没人听得懂的古老字符。 老妪方圆十里,空气中每一粒细尘都停顿在半空,时空与时间都定格,每一粒细尘都是一柄利刃,杀人无形。 噗噗噗…… 数百名疾驰而来的修行者身体连同肌肤骨头突然变成婴孩大,滚落在地哇哇苦寒,又突然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耄耋老翁,牙齿掉的精光,接着又变成婴孩……如此反复了数十次,轰隆暴响!肉身再禁不起这样的折腾爆碎开,鲜血根本来不及溅出就化成点点烟尘,就连惨叫都没有叫出一声,碎成了碎屑。 “不好!”作壁上观的一位大能强者出手,弹出一柄金身天罗伞,展开放射万丈金芒,可依旧没有坚持眨眼的瞬间,就面如死灰,霎时沦成血沫。 “古语咒!”墨沧急忙暴喝:“是古语仙法!真仙!是真仙!小子快逃!” 说着,她一只手臂已经横在他身前,全身的黑气最大限度爆发,另一只手舞出一道道残影,单手结印,口含咒法喝道:“比古仙法?本尊何曾怕过?!仙道——勅!” 哧哧! 砰!脚下土地炸开数十条大裂谷,黑雾崛地而起,成千上万道天罗地网,凝聚上万道飞剑,织成一道强横无匹的防护网,轰隆隆遮蔽身前。 见到一脉同宗的法术,老妪的眼中终于齐了一丝波动,却依旧冷漠如初,墨沧道术本就比对方弱上一筹,更不用说实力遭受十万年的压制削弱,身体明明晃晃,隐约就要虚化成烟云,口中发出痛苦的支吾。 那上万柄利刃飞剑冰雪消融一般消逝。 这一道印法竟与老妪异曲同工,江长安来不及惊愕,双手环抱住墨沧腰肢,背后生出双翅弹开百余丈,接连运出繁琐古咒六字箴言: “散!” 金莲耀世,可是也淹没在老妪的威势中,没有折腾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完了,彻底完了……看来那三只手臂的老家伙说的地底吃人怪物就是她了,这下怕是半点生机也没了,在这地方谁会来救?谁又能是真仙的对手?!”墨沧无比惊骇,江长安脸色凝重,从容赴死,无畏无惧,只是有些遗憾。 可等了片刻,眼看 所有人都化成了飞灰,鬼哭神嚎的秘境又变得万籁俱寂,只有江长安毫发无伤。 “怎……怎么回事?”墨沧也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古何曾有凡人承受住仙法神威? 再抬头看去,老妪正远远看着他,目光中也生出了惊讶与不可思议,像是在思索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何不受法术伤害? 又是没有任何声音,老妪的身影眨眼一闪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咫尺之遥,双目好奇打量研究。 江长安如鲠在喉,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灵识与墨沧交流。 “墨沧,为什么会这样?” 肩后黑烟尤在思索:“难怪方才那么多人的死状诡谲,方才仙法不是镇压灵魂火肉体的灵术,而是像……像斩断因果。” 斩断人的因果,没有从前,更没有未来,将生活在世的一切都尽相抹杀,从此只是永恒停留的一缕卑微的尘埃。 江长安忽然又想起了在夏周皇宫中连屠大君斩在他身上的一击,同样也是消除因果,同样也是没有半点结果。 为什么? 墨沧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看,看着江长安的眼神充满了诡异:“无因来,无果去。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那老妪面对面打量,眉宇间越来越不敢轻视,从容不迫的气势尽失,居然拨开额前白发,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 突然,她面色变得狰狞起来,像是疯了一样,双手用力扒扯着满头白发,连着血肉头皮撕扯下大片的发丝,欲哭无泪,形如枯槁,似恐惧,似悲痛,又似无奈,那双眼眸中泪如泉涌。 忽然,她目视远方,咕嘟嘟低吟的沙哑嗓音中突然涌出太古的古老字句,像是在对着自己说,又像是在告诫千里外的他人。 她忽而癫狂得抓撕着脑袋,忽而又仰天怒吼,直到十指指甲断裂,直到满头无发,血迹斑斑。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她猛地尖啸一声,秘咒印在额前,全身爆碎成齑粉。 如此真仙,居然,自裁了。 江长安背后生出一阵冷汗,这样的古语就连学习了古籍的他都听不懂,只得求教墨沧。 而墨沧在听到这句古语的时候也充满了愕然,一字一顿,声音艰涩: “错矣错矣,悔之晚矣……” 。 第九百八十七章 寻藏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江长安来不及反应,这位老妪杀死诸多强者不过弹指,疯狂自虐也只在转瞬,让人目瞪口呆。 仙人自裁,别说江长安,就连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墨沧也惊骇地说不出话,痴傻地望着那一地齑粉。 这个人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一个实力与安仙子不相上下乃至不弱下风的真仙,一个弹指间镇压天地,翻山倒海的无穷大能就这样以一种荒谬到极致的方式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这未免太荒诞了,就像一个冬天里的冷笑话,却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 “是真仙?” 江长安不确定,只是方才对方爆发出的强横力量远远超乎他的认知,他第一念头就认为那是只有云顶仙人才会有的无上实力。 墨沧结舌道:“本尊也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不是目前盛古神州蕴生出的生灵。” “你的意思是说她很有可能像你一样存在了十万年!”江长安吃惊道。 墨沧苦笑:“她的实力即便是放在当日上古时期也足以位列前茅,若真的是这种高度本尊不会没有听过她的名号,以本尊猜测……她应该来自太古。” “太古……” 江长安神情惶惶,天地之初,洪荒太古,寰宇之内,日月始分。那个时代还未有造化始尊与首尊妖帝东方句芒,就连以青莲化青灯的佛祖释迦牟尼都还未出世,那个时期世间无法无道,尘世疾苦,世人卑微如蝼蚁,福地遍野似草芥,也就是说…… “仙人。”墨沧抢先一步说出了他最想感慨的两字,即便是浓雾遮蔽,江长安仿佛也能看到这位不知来历被封印在东钟里十万年的魂灵脸上涌现出的恐惧。 “错矣错矣,悔之晚矣。” 江长安凝眉细细思索:“这样实力的人想要杀我就连手指也不需要动,只需一个眼神就足矣,可为什么会自取灭亡。” 她穿越了数十万年长河,接着这一片洞天福地隐世至今,以无数修行者的灵力为养料续命,有什么样的理由让她瞬间崩溃自杀?聪明如他也难想通这一点。 “方才这老妖婆目视远方沉声低语,仿佛就是在和相识之人传递消息,“悔之晚矣”,他们做了什么会后悔?而且是在看到你之后会后悔?”墨沧惊愕道,“更恐怖的是很有可能像这样的仙人还有其他 存在,不止一个。” “恐怖的存在……慢着!”江长安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骇然说道:“篷丘岛!” “什么意思?小子你把话说的明白点儿!” 江长安道:“篷丘道上尸魔横行,更有魔尊这等恐怖生物的存在绝非偶然,你还记得当日那七尊穿破虚空而来的气息?” 墨沧哪里能不记得,当日篷丘岛上正欲离去之时七道深渊一般莫测的气息穿过千万里虚空而来,像是愤怒凡人侵犯了浮岛净土,就连同行的安仙子都大吃一惊,若非有造化始尊与首帝残影之威拂照,所有人当场就被碾压成飞灰。这与今日之景何其相似? 墨沧言语激动:“你是说那浮丘岛上七人与这老妖婆有紧密的联系,甚至那句话就是传递给的他们?” 江长安点头,从头理顺这整条思绪:“数十万年前,斩仙老祖屠杀古天庭百万余众,三十三天无上仙境焚毁坠落,有仙人避过这场灾难随古天庭坠落凡尘,他们隐居避世。如此说来,若是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尚且活着的仙人还有七个。” 七个凌驾众生头顶的人,不对,甚至不能算是人,那寻道求索为的又是什么? 大道不复存在,仙道已毁,万千修行者最终的目标一时渺茫。 江长安不敢想象众生知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表情,尤其对于那些真正闭关不问世事的修行者来说,一心所为就是修仙成道,如今仙途消逝,大道归途何在? 不多久,江长安又想起了什么,沉思着:“古天庭已毁,但是斩仙老祖尚在,这位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老祖推翻这一切是为的什么?不满仙人视人时的俯视蝼蚁之姿?建立新的秩序文明?那是否就意味着这茫茫无尽苍穹,尚有其他仙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也没有人回答。 继续向前行进,又走了数十里,每一个庙宇江长安都逛了一遍,只可惜这片深埋地下的遗址无论是藏宝或是地域面积都要比南海浮丘小了少了数十倍,只能偶尔发现几片荧绿色的玉简残片,上面记录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前言不搭后语的琐碎小事。 直到顺着地下河流来到一处翠绿湖,眼前的湖河就算是说成湖海也不为过,像是包围在整个废墟周边,翠绿色的湖水看上去如同一块通体纯净无杂的绿宝石,泛着晶莹光泽。 但是湖中心所呈现的东西却让人没有这么轻松了,湖水中漂浮着一具具干尸,他们的皮肤浓缩成皱着,手脚躯干像是经受了数十年的风吹日晒,变得只有婴儿手臂一样粗细,其中有男有女,身上所穿道服有的已经腐朽,而有的还能看出是近些天进入的此地,黑发在水中乱舞。 “真是造了孽,本尊下手都没这么黑过。”墨沧感叹唏嘘道。 “怎么说?” 墨沧微微一笑,方才的紧张恐惧心绪驱散了十之:“这些都是你在逆苍术中所看到的那群人,他们被假的灵源炁流迷惑,遭了仙咒,奇怪,本尊怎么感觉这些人虽然心魂碎灭,但是肉身却还完好,像是……怎么说合适呢?就像是活死人!” 话音刚落,就听湖水哗啦啦卷起阵阵涟漪,江长安回身望去,在阴暗死寂的湖水底下,恍惚间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眸子睁开了,透过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射出冷幽幽的光芒,水面中跟着穿过一双枯木般的惨白双手。 噗! 冰冷尸体砰得一声冲出水面,手心钻出一柄腐朽的长剑,荡起阵阵寒风而来,杀机刺骨冰冷! 墨沧惊道:“小子小心!” 江长安早在水面乍起风波时第一刻背后便弹出一只翅膀飞出十丈之外,同一瞬息,太乙神皇钟弹射而出,正中飞尸头颅,空气中爆开一滩浓浓血雾,混着骨肉碎末淅沥沥落在湖面,下出一场血雨。 失去了头颅的僵硬身躯转眼间化成了一滩碧绿色的液体融入湖水中。 现在,江长安总算明白这湖水为何凭空碧玉一样晶莹剔透了。 “飞尸,这么多的精魂全部被那老妖婆糟蹋了,未免可惜……” 哗啦啦啦 水面又有响动! 第一具飞尸就像是一个引子,勾连起一团熊熊烈火,紧接着成百上千具堆积在水底的尸体相继行来,他们口中发着野兽一般的嘶嘶声,前赴后继,源源不绝。 “这下真的是落到人家老巢了。”江长安头皮有些发麻,猛地踩水就要跳脱出这片区域。 就在这时,菩提眼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不受控制地瞧向湖水之下阵阵紫光,幽冷黑暗的环境中忽明忽暗,像是暗夜中一道烛火,两人顿时惊喜欲狂 “灵源炁流!” 第九百八十八章 蜕变开始 能够吸引菩提眼,这种力量强度前所未有,江长安双手排开两道咒文,一手将六道狱灵火捏成一条十数丈长短的火龙,另外一手则印着散字诀造出的金莲开道,就这样紫龙罩体,金莲请路,背展独翼冰晶羽,一头扎进湖水中。 砰! 冰冷湖水使尽浑身解数排斥着这个狂暴的侵入者,飞溅的水花被紫色火龙烧得呲呲作响,蒸发出大团浓浓白烟。 碧玉般的湖水被硬生生凿开一道捷径,湖心所有死尸也被这动静完全惊醒,一个个疯狂地朝他飞扑来,都被散字诀解离成成千上万块尸块。 这片湖水远没有江长安想象的那样平常,整整下潜半柱香也没有达到湖底,湖底蓝紫色的光芒欲显明亮。 又一直下潜九百余尺,终于前方才见有通明光点隐约闪烁,身后密密麻麻的飞尸也随着一步步深入而变得稀少,最后的几具在太乙神皇钟镇压之下也绝逃不过三合。 为确保这鬼地方不再出现像是真仙这样的生物,江长安祭出炼妖壶,前路湖水中积压的毒障黑烟立马避让,不敢缨锋。 一路畅行无阻,并没有其他的怪物阻道,也难怪,这秘境中有着那位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妖婆已经是天大的麻烦,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妖物胆敢搅扰真仙? 终于来到跟前,眼前是一块凸起的山石浸泡在湖底不知过了多少年,黑漆漆的石壁上一片闪烁,纯正的气息让江长安心脏急速跳动,这是天残之躯对于绝对灵气的渴望,难能可贵的是这股力量较之神府不知要深厚纯净了几百倍。 更惊人的是,墙壁上不止有蓝紫色的灵源炁流,还有烈焰一样的灿红,水墨似的漆黑,最令人窒息的是在头顶最高处,真真正正镶嵌一枚足足又磨盘大的金色灵源炁流,绚烂夺目,金光熠熠,从表面到内部看得通透纯澈,将能见底几乎为零的水底照射的一片通明。 墨沧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傻了,口中呆呆地呢喃道: “发了!这次彻底发了!这么多的灵源炁流,本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即便是数十万年前,灵源炁流也是可遇不可得,小小一块价值连城,更不要提如今灵力稀薄急于这等神石的至宝……小子,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两族……” 江长安依旧愣在原地,任何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会以为是做白日梦: “有了这么多灵源炁流,紫府境的基础足以稳定!” “紫府境?”墨沧一掌拍在他的脑门儿上,“小子,别说紫府境,神游境都不是不可能!” “神游,三篇十二境的化境篇最后一境……”江长安神情恍惚。 不错,在南海之眼中小小的一块灵源炁流就让他足足提升了一个等阶,眼下他拥有整个盛古神州最海量的灵源炁流,初步估算,这些灵源炁流加在一起,足足能够填满一个木柜,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世上绝无仅有的机遇。 只要再突破神游境,就能步入真正的大道篇,开启一片全心的领域,一个新的天地,截然不同的天地。 像是察觉他心中所想,墨沧直接泼了盆冷水:“小子,大道篇可没有像进入化境篇这么简单,即便是放在十万年前,破妄三难也足以轻而易举地刷掉成千上万人,更不用提晋升后需求的灵力要比如今高上数十倍,而灵源炁流就只有这么多。” “破妄境。”江长安低声沉吟。 他也听古万瞳说过,强者只要渡过神游,就会有一条分割在化境篇与大道篇之间的分水岭,就像是横跨在天地之间的滚滚红尘,又像是锦鲤化龙的那一道龙门——也就是破妄三难。 所谓破妄,即破除尘世三道妄念——痴念、贪念、欲念。 三念皆虚,可称破妄,参悟三道生死玄关,最终破茧化蝶,归于大圆满,始一出关,便十方云动,异象冲天,这便是大道破妄境,以求成真仙。 相传,在遥远的上古之年,渡过三道妄念的大能强者,会有脱胎换骨一样的蜕变,境界的提升不止表面的实力,更多是气息的转变。 当然,这是长年累月的成果,有的人甚至为此修行一生也不过才渡过一个痴念,这种例子数不胜数,并非一蹴而就。 对于破妄的感悟,不仅需要强横的体魄与坚实的基础,更需要坚不可摧的心术,而至于这三道玄关什么时候出现,何时会出现,江长安并不明晓,正如佛衣所说:“命中及缘果,到了就是到了”。 “断欲断念。”江长安苦笑。这三道念想将人的所有追求都包含在内,如何能够破去?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够做到。或许这也是古今神州只有造化始尊才能无限接近真仙的原因。 造化始尊是不是真仙?江长安不知道,但现今可以确认,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早已不能再算是人。还有那位从始至终都像谜团浓雾一样的斩仙老祖 ,这一切到目前为止都解释不清。 江长安没有进入神府镜运转消化这神宝,而是选择了在翠玉湖边遗迹中一片空旷的平原暂时定居。这其中的缘由,则是他要借用这湖底的古迹来做一件事情,做一件他等待了许久终于有机会完成的事,一旦这件事完毕,他有信心,自己的实力将会再登上一个新的高峰,一个同辈人只得望其项背的高度。 参悟如此巨额数量的灵源炁流,不单单是短短三两日就能解决,而是需要几个月乃至更久,好在白府与公子盟诸多事宜已经完善,无需挂念,这处古天庭遗迹又被方才闯入者堵死了来路,这片地域自然而然成了一片修行的好地方。 平原旁青山绿水算得秀丽,他劈手将一座山峦削平,像是切切豆腐一样开辟出一个洞府。接着,又依照开天书上所记载的墓阵刻画起来,忙活了两个时辰,整个石府内外全部画满了金色咒文。 本来布置这些早将他体内灵力掏空不知多少回,可有灵源炁流在手,这一切都变得得心应手,只是看到他用堂堂的灵源炁流画阵,墨沧的眼睛里充满了幽怨与震惊。 “这样就算是连只蚊子也绝对飞不进来!”望着眼前杰作,江长安心满意足。说着,又在洞府门前一块小石头上刻画了几道纹路, 墨沧恨铁不成钢似的地狠啐了一口:“废话,这阵法可是几代的开天师传承下来的瑰宝,平日不到万不得已不曾使用,没曾想到你小子这里像是白菜价一样给用了!” 若非大能强者绝天阵法又怎么会被开天书收录在内?可以说这每一道阵法都能轻松抵御神游境以下的强者,而他连着刻画了十余座这等手笔若是哪个顽固不化的老家伙在场,必定要眼红吐血不止。 席地而坐,江长安开始修行。全身的至宝几乎都被翻了出来悬于头顶盘旋不绝,身体外侧罩着一层淡淡的金粉,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想要消化这么多的灵源炁流是急不得的,他能用的就是蚕食。 好在有紫幽大帝功法与古平风大妖经相结合而成的斗神决,又有妖族首帝转门用于吸收的吞字诀和造化始尊的道纹加持,江长安的速度远要比寻常人速度快出不止千万倍。 接下来的七个月里,洞府中灵气氤氲,江长安灵元从一开始的平息逐渐呈现出各种奇异景象,道心紫金莲缓缓摇曳,碧空雷电翻滚,而灵元中的“紫府圣宫”,也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换了一个模样! 第九百八十九章 古迹造紫府 整整七个月的时间,江长安一动不动,整个人肌肤表面流光溢彩,一身白衣早已化成枯木般的碎屑,风一吹片片散去。 石洞早已长满了杂草,生出一层厚厚的青绿苔藓,口鼻中混合着一股潮湿却又分外清新的气味。 若是有其他修行者在场一定会惊叹,这片地域的生机都变得汪洋似海。 江长安体内更是异象纷呈,变化最大的则是要说灵元紫府,原本早早划定的圣宫区域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勾勒划定,而是成了一个雏形。 所谓紫府境便是借以外物融入灵元之中,实力的强劲与否不单单是要看自身力量,也绝大部分取决圣宫的威势,所以如果说破妄境是割裂大道篇高低的一个天堑分水岭,那紫府圣宫就是化境篇中最易拉开距离的一个境界。 又过两个月,江长安的身体表面发出各种声响,全身两百余快骨头碎了重铸,发出爆炒豆子似的噼啪炸裂声响,再悄然无声地愈合。 灵源炁流才吸收不到一半,只能算有三分之一那么多,这些灵源炁流所集藏的灵力还要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即便是他浩瀚程度堪比银河星海,也没再有一丝多余的空间。 现在他的灵元就像是一个胀得鼓鼓的气囊,想要一次完全吸收归纳为己用的想法几乎就是天方夜谭,百般考虑之下,江长安只好先将吸收灵源炁流的事暂时放下,等到灵元中的灵源炁流完全消化再考虑。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灵元圣宫修缮事宜要。 对于紫府境强者而言,有无紫府圣宫完全判若两人,而紫府圣宫一旦创立修建便是扎根于灵元,立足于道法,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永生不得更换,正因这一点江长安虽跨入紫府境许久也迟迟没有塑造紫府,他在等,等一块能够利用的好材料,一个大好时机。 而现在,这个时机,恰在眼前! “小子,准备好没有?本尊要开始了!”墨沧声音格外紧张,此刻她正站在湖水洞外,朝向碧玉一般绿得通透的湖水。 江长安坚定不移喝道: “开始!” 墨沧身上散出一道道黑色灵息,爆发而出,手掌如绾剑花一样跳动,念念有词: “天地有法,乾坤无极,阴阳万物,听我派遣——御道来!” 砰! 两指虚空而画,一声哗啦啦急饷,碧玉般的玉湖从中间被拨来,硬生生撕扯开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豁口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急速地朝下蔓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整个湖底已经显现出了古天庭的遗迹,断壁残桓重新暴露在天光之下。 对于 寻常人而言这些不过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但在菩提眼观察下看出本质,每一块石砖材质都是非同凡响,非石非玉,细细端详之下,竟然不是人间所有之物,棕黄色的砖石内部透着紫色的荧光。 墨沧掌心翻转,轰隆震响,遗迹一角已被她强行扯断飞出,掌心控制着朝洞中肉身爆射而去:“给本尊进去!” 同一时刻,江长安双手已抱合成乍泄金光,吞字诀凝聚而成,完全打开了一扇通往灵元的门路。 轰隆隆—— 在石头被投进身体的一刹,江长安上半身被这剧烈的力量撕扯得变形扭曲,疼痛地倒地抽搐颤抖,面色惨白,豆大的汗水如雨般坠落,五脏六腑都被狠狠拉扯着。 这种痛楚远远超过了五马分尸,就算是他的筋骨早已经历了数次锻造重铸,但还是被这苦楚折磨得死去活来。 仿佛蛟龙腾挪辗转,搅乱四海八荒,将他的身体撞得天翻地覆,星月神树点点星光变得暗淡,被这股力量压制得奄奄一息! 他痛苦呻吟着,声音短短续续: “继……继续。” “小子,古天庭遗迹铸造紫府圣宫,这力量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死。” “继续!” 墨沧面色不忍,却不得不照做,双眸尽量从他身上闪避过去,反复地将石头一块块投进他敞开的灵元,而每一块注入其中,就会一声强忍的痛嘶,到了最后不知几百块甚至几千块,他早已忍耐不住这股非人疼痛,喉咙放肆地呼喊,眼角疼出泪水。 直到两日后,她才停下动作,悠悠望着石洞,长叹:“接下来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小子,一定要挺住了。是好是坏、是成是败这次本尊也是拿不准了……” 就这样过了整整二十四日,连日来这片古洞地底秘境幽静无人打扰,即便是有极个别的强者大能强行闯入开出了一条道途,在搜寻一圈之后也只能无功而返,渐渐地,梵天古洞外围观的势力越来越少。 即便是有人发现了水中异样古迹的痕迹也早已寻觅无果,因为其中保留最完好的石料早已被江长安采入了灵元,成了紫府圣宫的建造基石。 在第十五天的时候,洞中的痛呼就已经停止,若非感知到那股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力,墨沧还以为他早就归西了。 她始终守在洞外,眼睁睁看着以这一切,放在曾经她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居然帮着一个疯子做世上最疯狂并且没有半点成功可能的事,这本身就极其荒唐。 所以她更加的小心翼翼,也更加得提心吊胆,同时她地心底充满了期待,期待这世间不 可能实现的事情成为百分百的现实,期待奇迹发生的一刻! 两日后,江长安的体表不再有光泽,甚至已不再算是人的皮肉,整个躯壳如树皮一般,泛着皱褶老化,肌完全体干瘪了下去,真正的成了前胸贴后背的模样。 灵元中,光华才渐渐敛去,整座洞府有些暗淡,生命天源井不再激荡,星月神树千万朵花瓣全部收拢闭合,一片萎靡景象,无边无际的灵元草木开始凋零,而在中心早早圈定好的宫阙范围内则流露出丝丝金芒。 “失败了?”墨沧心中忐忑不定,她大风大浪经历无数,但是如今以古天庭遗迹入驻灵元打造紫府的事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紫府圣宫建造确有修士的血肉与脏腑以及骨骼枯寂再逢新生的记载,传闻这种修行之法如朽木生春,起死回生,将发生另类的新生,从而完成一个质的蜕变,要远超常人。 但是那也只是传说罢了,谁又能保证眼下这小子经历的就是这等骇人听闻的修行法? 她除了死等以外,别无他法。 三日后,星月神树与生命天源井转换灵力的速度大幅度下降,好像进入了一种冬眠沉睡的状态。 五日后,星月神树表面树皮居然开始变成了焦灰脱落,生命天源井中冰蓝色纯净生命之水急速下落,江长安表面生出一层白色石屑,仿佛坐化的老僧。 七日后,星月神树完全碎裂腐朽,化成齑粉,生命天源井彻底干涸,死气沉沉。 望着洞中模模糊糊只能看出一个人形状的石茧,墨沧火急火燎地踱步了半个时辰后,恶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道: “娘的!本尊忍不了了!今日就算破禁敲开这块石头也要确定这小子的死活!” 她指尖亮出一道黑色剑刃,屏气凝神一步步朝着石茧走去,哪知更来到跟前,浑然天成的石茧忽然嗡嗡震动,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洞府中光华大惑,生命精气弥漫! 黑色的雾气后,墨沧面色骤变,又惊又喜! 她清清楚楚听到精血重生的声音,如长河奔腾,春雷炸响。能听到一声声鼓声般的心脏跳动,五脏六腑在重生,在振奋,在呐喊! ps:好消息!好消息!病情好转不少,多谢大家长久以来的包容,明日起,恢复每日两更!当然,加班很晚可能没有办法,现在还在公司加班,这一章也是工作时间背着老板偷偷写的,以后两更也是晚上抽时间加上中午午睡休息的时间抽出来,再加上工作强度,所以可能累了些,如果哪天突然断更一天或两天,不要怀疑,那就是我真的太累了,累的要死的那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百九十章 又见真仙 咯咯—— 一道道裂痕从尸块上震裂,一阵阵像是堪比钟声的震响也在空中荡开涟漪,骨骼不断作响,山石轰鸣,草木皆兵。 玉湖中沉寂的百万飞尸在这一刻突然不安地躁动起来,他们抱头痛哭,四下乱窜,像是要逃离这个天地,奈何这声音传出无限远,完全充斥了整个秘境,毫无躲藏的余地。 灵元中紫府圣境完全焕然一新,堆积了一块块古天庭石料的建筑拔地而起,直冲天气,好不气派! “蜕变!” 墨沧握紧的拳头忍不住地颤抖,血脉喷张,不能自已,他真的做到了,传说中的盛况就在眼前!这一幕需要见证者,她就是最好的见证者。 他身上的石屑像是脱掉的一层外壳,石屑完全掉落过后,可以看见盘坐在地的江长安身上敷裹了一层笨重的淡黄色厚茧,一片片断裂剥落,破茧成蝶。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这层厚茧完全破开掉落,但是眼前所见却让墨沧大跌眼镜。 江长安整个人端坐在地,肌肤表面非但没有恢复,还变得满是皱褶,形似一张破布,色泽灰暗,没有半点光泽透亮的肉质感,面色如蒙上一层阴霾,寂灭如死,尘归尘土归土,完全是一副马上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墨沧心中忧虑正要冲上前去探看,却又顿住脚步,只见江长安的肌肤正以一种肉眼可辩的速度舒展恢复,干瘪的肌肉一点点撑开,淡紫色的光华流转在皮肤下面,随着呼吸一伏一动形成一个奇妙的循环。 这种循环持续了两日,他的身体已恢复与常人无异。 此刻看来,算不上脱胎换骨,但体质却有大幅庋的提升,肌体强健了很多,比起先前的破败萧条,此时如常人。 接着,他的皮肤又生出一层淡黄色的硬茧,硬茧脱落,仿佛又一个新生的轮回,但是肌肤却比较第一次更加光泽纯净,更多了一道晶莹的神色。 墨沧面色一怔,而后又惊又笑,忍不住惊呼: “是劫变!不是蜕变!而是劫变!” 很显然,江长安的状况与传说中的死灰复燃还有些不太一样,他像是劫变的轮回,层层递进,而并非是死寂之后重生的蜕变,要承受的痛苦成倍递增,同样,得到的好处也非同凡响。 这种变化他要经历数次,每一次都是一个新的天地,眼下不过第一 次蜕变而已,只是肉体,接下来回灵元也会在这劫变中洗礼,重塑。 五日过后,他的五脏六腑正常运转,灵元中开始有了变化,灵元中心搬进的一块块石头竟然在一次次蜕变中垒砌起了高墙,不仅仅再是简单的雏形而已,内环三十六宫已有十二座修缮完毕,外面依据开天书‘天闻风水志’中所载图阵,建造一百零八座小型祭坛,又悬空直立,有傍地而坐,各站天地方位,阴阳和谐,五行有度。 而星月神树老根枯木上也逐渐生出了枝桠,生命天源井底蔓延出生命之水有了质的飞跃,从先前的天蓝色变成如今呈现出的深蓝紫色,宝石般纯净无暇,无需感知,只需看上一眼就知灵力氤氲深厚。 直至又过了半月,他像是经历过寒冬的草木,重新焕发生机,没再有浩大的声势,也没有震响的动静,一切都是返璞归真,洗尽铅华,他就像平常人一样站了起来。 脸色灰暗尽退,雪白如玉,睁开双目,星眸如水,漆黑平静,平淡得让人随时都有可能深陷进入无法自拔。 从前积攒的伤痛与疤痕,无论是皮肤的,还是内脏骨骼的,都已在那一次次延伸蜕变中完全修复,一副躯体,无尘污垢,一个彻底新生的少年。 “紫府境中期?”墨沧笑着大量道,“小子,你要是不刻意压制这道晋升的力量,你体内所吞噬三分之一的灵源炁流足以冲到紫府境后期圆满还绰绰有余。你很谨慎,明白拔苗助长是修行大忌,丝毫不好高骛远,这点也正是本尊最欣赏你的一点。” 说着,她不禁还是长长地送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她的心思也一直绷着一起,没有喘息的空闲。 墨沧围着他来回转了几个来回,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奇怪,真是奇怪,本尊能够感觉到你体内的气息变化,但是真正变化了什么本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不仅仅是修为,就连你的道心紫金莲拓展的大道也有增长,不愧是灵源炁流,竟然还有这等效力,要知道就算是一些极为稀有的极品神药也未必会有如此神效。” 她激动地手舞足蹈:“本尊还惊奇的发现一点,就是吸收灵源炁流的这一年来你的寿命丝毫没有减少,真是奇了!” “不错。”江长安同样振奋,感悟消化这么巨量的灵源炁流若是也耗费大量寿命,那就真的说不得是赚到还是亏损了。 墨沧忍不 住嗤笑:“你小子速度着实太慢了些,要是本尊加上独门的古老秘法,解决这么多灵源炁流那还不是弹指的事?” 江长安对她夸大的言语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凑上去,殷勤笑道:“什么秘法?” “想学?” “想!”他狠狠地点头。 “想学也没用,本尊族内的秘法不是外人能学的,除非你有本族的血脉心魂,得到这秘法的认可,还有点可能,也就是说你吞掉一只本族族人的心魂炼化,吃掉他的心魂,就能学。” “夺舍?”江长安结舌。 “不错,可以这么说,吞掉它的心魂,不过眼下盛古神州仅存的本族族人也只剩本尊一个,所以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的目标,小子,怎么样?还想学吗?” “想,但我打不过你。”江长安飒然一笑,老老实实说道。 墨沧得意地大笑,冲他象征性地挥了挥拳头。 江长安有一个习惯,每每吃东西的时候总会先从不喜欢的吃起,将最好吃的留到最后,先苦后甜,所以在吸收灵源炁流时他本能性的将最纯净的留在了最后,看向堆积在石洞角落的大批量灵源炁流,只有嘴馋的份儿,尤其那一块足足堪比磨盘大流露荧光的黄金色灵源炁流,令人垂涎三尺。 “真是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来日方长,这东西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假以时日还怕炼化不了?” “言之有理。”江长安微微一笑,伸手间又施用吞字诀将这一快快灵源炁流扔进了灵元,与灵元合于一处,如此一来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吸收炼化,方便快捷。 “眨眼竟已有一年时间,是时候该要离开了。” 江长安起身活动了几下身子,正要离开,忽听天云之顶传来一声声犹如雷霆般的轰鸣,震耳欲聋。 烟云被神秘气息压制得炸裂四散,四方天地充斥一道难以言语的杀机,砰砰炸响! 玉湖粉碎,山岭崩塌,千山崩裂出百里长的巨大裂缝峡谷,这方世界仿佛都承受不住这股威势。 墨沧面色骤变:“这一道熟悉的气息……和那位自裁的真仙老妖婆一模一样!” 江长安菩提眼眺望天边,露出苦笑:“不是一道,是七道……” 第九百九十一章 圣藏 墨沧叫苦不已:“这次真是捅了大篓子,看来方才那自裁的老妪死前的传话就是说给这七人,才引来了这天大的麻烦。” 七道绝天气息正是在南海篷丘浮岛上所感受到的七位真仙一般的人物,其力量威势每一道都不比圣人弱,昔日篷丘之上一闪即逝许多人还以为错觉,就连江长安也不能百分百地敢确定那是真仙的踪迹。 直到今日初见真仙,才闻仙术,知天地辽阔、星河浩渺。 他们正踏破虚空向着这片地域袭来,速度快到了极致,江长安躲闪的时机都不曾有,只有暂时躲回石洞,利用阵法掩藏身形。 “刷!” 虚空扭曲,眨眼间七道人影已是立足百丈远一座浮丘,当他们再次出现这片天地时,周边草木都低伏颤抖,恨不得卑微到了土里。 让江长安惊愕的是这几道脚步声非但是降临此地,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菩提眼只能看到一道模糊人形,几乎如一道光一样逼了过来。 当见到几人的真容时,江长安与墨沧都大吃一惊,这七人装扮衣饰与此前老妪相差无几,心中更加的不安了。 这正是篷丘上所感七道真仙!没错,江长安强行控制着情绪,唯恐对方听到自己紧锣密鼓般的心跳声。 不过,这七人的衣饰略显破旧,仿佛这件衣裳在他们身上穿戴了无数个岁月光阴,经历了时间长河的洗礼变得陈旧。 这早不单单是一件衣服这么简单,更像是一种孤傲决然的身份象征,而七人也以此挽留着真仙最后的骄傲。 江长安不敢妄自揣度,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傻傻地溜出灵力查探,这样只会自取灭亡,七人的力量让人生畏,他只能选择屏气凝声暂时隐忍。隔着百丈草木掩护好好查看一番他们来此的目的。 这是真正只存在传说中的古生物,无上生灵的存在! 七人衣饰相仿,年龄无不是半身入土,其中年龄最长的长者弯腰驼背,整个身子都要塌成 九十度,此先未曾好好打量那位老妪衣裳,现在仔细看来,金粉一般的绸缎上流动道道七彩光辉,它是如此的奇特,比云霞还要迷幻,比蚕丝还要柔软。 上面不知从何而来的丝线制成形形色色的图案、上古神火麒麟象征祥瑞、仙人抚杖姿态孤傲、山河秀丽绘尽风光、天地九州尽在其中,栩栩如生,这一段锦袍就好似画上了一片奇异世界,充满了大气与古意,神秘而玄奥,谁也不敢相信一件丝绸日复一日延续至今居然已演化出了道蕴。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江长安心中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退却的念头。在看到章云芝或安仙子的时候,他从没有退却,在面对真仙老妪的时候,更多的是对古生物的惧怕,但如今的这个老者,让他由内而外、发自内心深处得感到不自在,只想逃离。 老人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只赤红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不错,他生来只有一只眼睛,长在整张脸的眉心正中间的位置,像一盏血红的烛火。 除此之外,他长着一头蓬乱的白发,算不得鹤发童颜,却当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古朴韵味,想来若非盛古神州灵力稀薄如此,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另外六人年龄从中年到老年不等,四男两女,最老不到花甲的年龄,对那位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老者充满了尊敬,却无不是神情淡漠,看穿红尘无趣的高人姿态。 年纪最年轻的一位中年女子打量着地上那捧真仙化成的焦土良久,口中吐着繁琐古语: “错矣错矣,悔之晚矣。何意?” “还有何意?以我看不过是璇玑子故弄玄虚!”另一位较为年轻的中年男人轻蔑地看向那一捧齑粉。 女子冷声质问:“何曾有人为了故弄玄虚搭上自己的性命?更何况是曾经的上位者!神州之上的高阶生灵,璇玑子的死就恰恰证明了这盛古神州有人能够威胁到我等。” “荒谬,你当是这尘世中的修行者都像那个想走在尘世怪异的年轻妖僧?有抹杀我等 之力?即便那妖僧在此,我也不惧他所背负的古佛神力!”中年男人不以为意,却也懒得再争执下去。 “住口!”一提及“妖僧”,八字胡白发老者勃然大怒,两人霎时闭口,鸦雀无声。 其余四人俱是缄默不言,齐刷刷看着负手驼背的老者。 “敢问上尊,可解璇玑子之意?” 老者单一眼珠深深陷入眼窝里,浑浊目光凝视渺渺苍穹,平淡道:“璇玑惜字如金,传音几字绝非毫无意义。‘悔之晚矣’……” 老者忽然想及什么,面容惊恐而慌乱,反复摇头重复:“莫非是为了那件事……” 其余六人同样面色大变,惊恐万状,异口同声道: “上尊所言是‘圣藏’一事?” “不可能,弟子以为,‘圣藏’坠落人世数十万年都无迹可寻,怎么平白无故现世?” “上尊,太古传说手掌‘圣藏’便是握有轮回转生之能,这何尝不是一个好机会?若是我等真的拿了这‘圣藏’,重置古天庭岂不是指日可待?” “不错,借由‘圣藏’之手修复古天庭!” “且慢,依我看先作壁上观,上尊,璇玑子实力虽不及我等,但占卜之术却远在我等之上,这两句话莫不是指引我等就此收手?她的用意有待商榷,弟子认为切勿早下定夺。” 几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圣藏?七位真仙称之为圣藏之物定然不是凡品!是什么?!江长安望向墨沧,企图从她脸上找寻出一点答案,后者同样疑惑不解。 突然,老者的一只独眼射出冷幽幽的光芒,盯着江长安所在的古洞山石,一瞬不瞬。 江长安寒芒在背,在这一刻他冷颤颤地打了个机灵,全身汗毛如同钢针一般竖起,完全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气机疯狂杀意出现在他的身上,疯狂地要将他吞噬…… 第九百九十二章 女帝震怒 千里迷障,万载连山。 天色黯淡,紫红色的夕阳晚霞照在孤傲的临仙峰,不像烟雨那般凄迷,却有鲜血一样的肃杀。 铛铛铛…… 临仙峰各个山峰灯火连绵如星河,山脚下传开一声声备战警戒的号角,响彻九霄,震彻云天。 有人擅闯山门! 各部女弟子情绪绷紧,纷纷驾驭长虹于虚空列阵迎敌,天边彩霞晕染地绚丽多彩,光怪陆离。 她们屏息凝视,目光齐刷刷直勾勾地瞪着上山的人。 两名守门弟子倒在山脚,安然无恙地并排端坐着面面相觑,她们不明白这个闯山的人为何没有动杀机?仅仅因为那一身破烂的佛衣?因他所持的佛道理念? 闯山门的人的确是个和尚,恰恰就叫佛衣。 将他团团围住的每一个女弟子都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见过的最俊俏的和尚。不,是最俊俏的男人,尽管自己见过的男人数量一只手都能轻易数的过来。 与一年前常驻在白首峰长生院的那位江公子不同,那位江公子有的是邻家少年的俊朗飘逸,像是捧酒掠红尘的的边城浪子,而眼前的和尚样貌则是刚毅的俊美,偏偏又有一丝邪魅,就像混迹人间的真佛,不染凡俗尘心分毫。 他的眸子黝黑泛着乌光,稀疏的发茬钢针般竖起,一步步踩在登天梯上坚实而果决,身穿着破烂袈裟,背着一只木柴打造的书箱。 “阁下擅闯我临仙峰所为何事?” 为首的圣姬白鸢强撑着气场盘问道,在这和尚面前似乎很难保持气息自如,多么凌厉暴戾的语句在他身旁暴喝出来都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绵无力,自感挫败。 白鸢斜眸冷喝:“看来阁下是来找麻烦的,那就不怪吾等了!众弟子听命!” “在!” “四象星宫阵!” 咚! 山上迸射出二十八位弟子,二十八道绸缎一般的虹光交织成一张碟盘似的阵法,二十八人站位映照天象二十八星宿,霎时奇光异彩璀璨夺目,盘旋在和尚头顶。 佛衣淡然自若,步履依旧没有半点犹豫。 隆—— 轰隆! 阵法发出一股汪洋一样的可怖波动。 一头浑身青色毛发的异兽冲了出来,足有半山高,上半身穿过阵法裸露在外,一只头颅却有四副面孔,狼、虎、蟒、羊,分别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八只瞳珠都是泛着莹莹绿芒,半身躯干与人无异,两只健壮手臂却如螳螂臂,镰刀一样锋利,,夕阳涂上了一层血色。 在他两肩膀上各有两 条石柱粗细长着血盆大口的血蟒缠绕在上面,凶相毕露,一只火焰缠绕的凤凰盘旋头顶。 此外,随着巨人同时出来的有两名驾着上古战车的小人,一身铜绿战盔,手持矛戈长缨,如人形生灵,在前开道。 万古诸天都因它而震动,这头莫名的凶兽即便是上古古籍都没有任何记载,分明太古生物,足以震碎修士的灵魂。 上古圣地中一些散落于各处洞天福地修行的散修皆被惊醒,神情惶惶,顶礼膜拜。 这是源于内心的恐惧,是同为妖族本能血脉的压制。一些追到此地意图观战的大能都面色惨白,嘴角流有血丝。 巨型异兽四只巨口愤怒咆哮,气浪席卷残云,落日仿佛都被压得落快了几分。 它双手擎举过头顶,手中两柄岩浆浇筑般成就的镰刀锋利无可匹敌,肌肉急速膨胀,腰马合一的爆发力集聚传至手腕,割裂了虚空,与空气的摩擦爆发出“叮”得尖啸长鸣。 和尚面色从善,步履还是不停,背后的书箱却吱呀一声敞开了半扇门窗。 “嗡!” 一道圣光金轮般普照万世! 聚在佛衣的头顶形成一片金色的汪洋,海上岛屿万千,佛塔无数,像是一个芸芸众生从未接触过的神圣之地。 金色的湖海中心,最璀璨的一点是一座古老的庙宇,从每一片瓦砾到整座庙宇的建筑都不是神州建筑所能比拟。 这座古庙长相奇特怪异,它好似四四方方的石盒,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教导慈悲的圣所,反而打远瞧上一眼仿佛是所罗刹地,那古庙的红木窗子是血红的双瞳,敞开的大门就是血盆大口。 大门前两棵高高的菩提树拔地而起,有象征着死亡的苦鸪鸟来回徘徊,引渡着亡魂前去汪洋彼岸。 庙中数千座罗汉像或哭、或笑、或嗔、或痴、或思、或戏、或怒、或喜,不怒自威,让人敬而远之。 在这中央,供奉着一尊最大最神圣的坐像,比佛祖还要神圣,双睑微垂,浅笑盈唇,一副大慈大悲,救助众生的样子。随着他的出现,金色汪洋中似有香烟缭绕,香客烧香拜佛络绎不绝,靡靡经声附和佛火,恐惧中透露一片神圣光明,显得极为怪异又极其和谐。 “轰!” 庙宇轻颤,浩瀚如海一样的波动震出,金色汪洋掀起惊涛骇浪,除却和尚站立地临仙峰之外,方圆上千里的山岭一震之下裂开了数十道峡谷,山石崩裂,无数洞府化作齑粉! 天地震荡。 一些坐立洞中不以为然的修士当场被金色海狼震死,肝胆俱裂,身体如同气囊一样膨胀,之后爆炸成一团团血 雾,连吭都未能吭一声就形神俱灭了。 上古圣地强者众多,这些常驻洞府的强者不将洞外打斗放在眼中的无外乎都是大能尊者,共有七位大能妖族强者当场陨落,不堪这区区一颤的威力。 护山大阵中打着先峰的两名战车小人被直接震碎,半山高的巨型妖兽四张面孔接连变得惊恐,两柄镰刀生生震碎,抱头发出痛苦地嘶吼,它的双目开始流出猩红的血色,不能直视那神庙中的圣象。 惨呼半晌,它的威风早就不复存在,抱头鼠窜,缩回了阵法中,消弭不见。 众弟子眼神呆滞,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字。 金轮完全落下西山,但有了这些大能强者陨落凝聚的血云,天色更红了,如火烧云。 忽然,和尚的脚步顿住在半山腰,昂着头颅直勾勾望着山巅上显出的白衣女子,众弟子一齐行礼。 在与江长安一同前往篷丘时二人早已会过面,可是此刻二人的态度让诸多弟子心生疑窦,不禁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女帝和这和尚像是旧相识。 白鸢挥展衣袖,所有弟子立即形同退潮般撤去,临仙峰还是临仙峰。 那汪洋金海也于一刹收回书箱中,和尚还是和尚。 安君堂声音平淡如水:“你不该来这里。” 佛衣同样淡然:“我总会来,十万年前你就应知晓。”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都是没有感情,就像是两个木人互相问答。 安君堂眼中忽的想及什么,眉心微蹙,顿起杀意:“他怎么了?” 佛衣盯了她良久,苦笑摇头,又微微点头:“你的气息乱了。” 她顿时也意识到这一点,恢复平淡:“你从前也从不说废话。” 说罢,就要转身而去,她从不愿在无聊琐事上多浪费一点时间,哪怕她已活了很久。 这就像她可以整日盯着一座远山,却始终不会因一只掠过的神鸟的出现而偏移了眸光。 “圣藏。” 佛衣道,声音细弱蚊虫。 锵! 白衣转瞬而至,玉心剑已出鞘,锋端点在据他眉心半寸远,只需稍稍用半点力气,就能捅穿这只榆木脑袋! 她的脸上——两道柳叶眉蹙成一道,怒火中烧,前所未有的震怒充斥心魂。 同时,她身上威势海潮般荡开狂狼涟漪,只听轰隆金鸣,土地龟裂,黄昏暮霭,方圆山石又塌陷数十丈,掀了个天翻地覆。 朱唇檀口中呼出了寒冰: “你——说——什——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百九十三章 危局 “你再说一遍!” 剑锋已点在和尚眉心,鲜血顺着鼻梁淌过嘴角。 佛衣依旧像是一个石人:“十数万年前,佛祖释迦摩尼以座下青莲与一位十四岁的少年郎命魂炼化为灯,掌管世间一切秩序命轮,轮回因果,皆在其中。所以那群仙人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却不知早早就种下了恶果。” “古天庭早已不复存在,青灯也已流落世间,一切与我何干?”安君堂收起冷锋,背过身去。 佛衣依旧碎碎念道:“青灯放置在往生殿受千百年孤独,不会无缘无故引动凡胎俗念,更没有可能凭着一己之力闯出往生殿,除非有人帮他。而殿中除了经年不灭的烛火,常年不息的佛音外,仅有一人,一个终日闭关于往生殿,看护青灯不灭不息的人,世称——掌灯人。” “青灯入凡,掌灯人就要将功赎罪,于十万年前进入这充满贪嗔痴恶念的神州,力求有朝一日寻得青灯。可如今世间再无掌灯人,只是多了一个不知在世上存在了多久的临仙峰女帝,贫僧说的对吗?” 安君堂目光坦荡,即便是看向和尚时,眼眸中也是比佛家人还要清澈,她从不亏欠那个堪比囚牢一样的古殿什么。 她曾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舍弃,分割成苦婆与乐婆,她曾将所有的情绪都藏起,像山海一样神秘。 她也从不后悔帮他从枷锁囚笼中逃脱出来,她盯着远山,就像是曾经多少年岁在那冰冷古殿中盯着那一盏烛火,无数个寂寥夜晚的唯一慰藉,那时她很平淡,她常常能盯着数月不嫌腻,只因她早已习惯。 如今呢?如今这世间多了一个叫做江长安的有心人,他会在闲暇时强行牵着她去城里逛花灯,即便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故事情节,也要比那麻木的梵声唱诵来的实在;他会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放肆说上几句“此生志娶安君堂”的胡话,即便她面无表情一脸若无其事,却不知多少次撞乱了心弦;他总会在最危险的关头表现出非人的镇静与头脑,即便她的实力较之对方强百倍千倍,也最喜欢听他说一句“有我呢,别怕”。 所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佛衣嗤笑:“你很幸运,古天庭虽灭,但是掌灯人所受雷劫依旧存在,而如今有圣藏在你身旁,天雷也无惧。” 锵! 剑光一闪而逝! 她的面色冰冷如凝霜:“我说过,不许用‘圣藏’二字称呼他,他不是一件器物!” 佛衣淡然脸色终于闪现一丝惊愕,来不 及动身,背后书箱又一次开启,万里迸射,方形罗刹一般的庙宇显现头顶,黄昏暮色中无上威严,天云震散。 庙宇中万佛朝宗,神光普照,倾洒在玉石一样的剑锋上,爆发出当啷啷的撞击声。 天地都在颤抖,山木皆随这片佛海掀起滔天巨浪,庙宇中最正中央的佛像不知何时飞出,坐持风口浪尖上,袈裟随风舞动,口诵佛经,每诵一字,就像一击重锤擂在天地之间,临仙峰上几位圣姬面如金纸,口中当即喷出大口鲜血,其余修为稍弱的弟子更是难以承受这道音波,被砸成齑粉。 天上殷红如血的烟云也被金光塞满,除了一片金粉在看不见其他,万籁俱寂,就连那一袭白衣,也被淹没其中。 直到一瞬时机,像是定格了千万年之久,猛然传出一声破布扯破、利刃穿过躯体的声响。 “嗤!” 金光霎时像无根老树晃晃找不到本源,散成半天星光,紧接着消弭,迎来无尽的黑暗夜色。 安君堂的剑已归鞘,滴血不沾。 和尚低头凝视着胸口,他心脏被完全刨出,贯穿出拳头大的血洞,却没有一滴血。 他抬头,依旧淡然没有丝毫痛苦:“浮屠刹帝庙藏有万众佛法,可贫僧却忘了,曾几何时,往生殿中整日佛音缭绕,乃是藏经之地,故而佛法对你无用。” “佛?”安君堂眉角不屑: “我也曾打开过那本名为‘佛法’的经文,却发现里面写满了‘吃人’,我问风,风不语,问仙,仙笑我,后来,我问了佛—— 于是佛曰:‘忘却’!” …… 乌云远去,繁星点点,月光洒落,梵天古洞外的天很宁静,一切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在地底深处玄境中,永远晴天白日。 气氛拧成了一根丝线,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啪地一声断掉,没有虫鸣鸟叫,这一刻就连翠绿的湖水都纹丝不动,江长安手心攥出拳头,紧张到了极点。 “这洞中空无一物,上尊是感知到了什么?”年轻男子问道。 七人的目光则被阵法完全阻挡,在他们眼前这只是一个空旷的石洞而已。 被尊为上尊的老者一步一步绕过老树,来到洞前,其余六人紧随其后,距离江长安只有咫尺之遥,相隔的只有几道迷惑的阵法。江长安甚至能清楚瞧清七人的面孔长相。 “完了,报应到了,小子,你让他们的同伙儿狠心自裁结 果了性命,这下怎么都跑不掉了。”墨沧一张脸立刻苦了下来。 突然,听其中一人惊喝:“湖中仙迹不见了!” 七人顿时为之变色,转身疾驰而去,这道压抑目光终于撤去,江长安心中有些发毛,直到几人渐行渐远才放心。 江长安心有余悸,怔怔出神,这个老道人到底活了多么大的年岁了?他的一个眼神竟然会让自己感觉到这般莫大的压力! 他小心翼翼向石洞后的小道一点点挪动,只要趁着几人查探水底的时候,悄悄退去,尚且有一线生机。 正在此时,却见那七道鬼魅似的身影又回到了此处,站在了他的面前。 “璇玑子算得不错,圣藏果真会在今日出现在此时!只是可惜她没有算到,自己也会在今日殒命,探寻天机者被自己吓得自杀惨死,呵呵,真是讽刺。”那名孤傲的中年男人冷笑。 圣藏?江长安更加糊涂了,可如今没有太多的思索时间,他手中太乙神皇钟爆出四道紫红火龙化成井字格的杀招破敌而去,他从不寄希望于这一招能对对方产生任何威胁,只求能换来更多的逃生时间。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白发苍苍的老人立身虚空中,八字胡微微颤抖,抬手间朝天投出一张黄褐色古卷,悬在其头顶上方,这片古卷似充斥无限神能,其中绘画三千无尽山河,天空都在战栗,像是要把上天都封印其中。 “极道神兵!此乃极道神兵!小子快逃!”墨沧大喝一声就欲朝着老者结印而去,眼下能走掉一个是一个。 然而手中印法还未结毕,江长安便强行将她拉扯回来,这卷古图乃是仙物遗宝,不过释放出一缕力量,也不是人世间的强者所能对抗的,哪怕是墨沧全盛之力,怕是也只有寂灭的下场。 江长安觉得浑身欲裂,全身都要被这古卷融化了,这片玄境也正以肉眼可辩的速度化成黑水,露出本来的面目,黑黝黝的地底石洞,冰冷的石壁也欲坍塌,仿佛万物都要臣服这古图手下。 墨沧见到这一幕都从头凉到脚,这种景象足让任何人心神欲裂,全无生机活路。 她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见一点黑烟点在江长安眉心:“逆苍术!” 眼前只盼望能多拖延一时片刻。 哧哧—— 缕缕黑烟就要将他全身淹没包裹,只要步入那片玄异的独立空间,即便是仙人也拿他没辙。 “这小子居然还有人助其仙法?有趣!断!!!” 第九百九十四章 我有心灯一盏 突然,一声大喝自老者口中传出,周身黑烟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沧面色骤变,虚幻的身影重咳出几道黑烟,寻常施法被打断就会造成恐怖的反噬,更何况这等逆天的仙术,她的魂力受了重创,若非江长安长年累月上古灵力的滋养,早就魂飞魄散。 “噗!” 江长安终于是承受不住,大口咳血,他的身体一动不能动,就连掏出量天尺与炼妖壶的时机都没有,身体一阵摇动,口中溢出一缕缕猩红的血液,痛苦低吼,全身近乎碎裂。 啪啪啪…… 几声连响,他身上衣物被炸裂,多处肌肤炸开,血肉与白骨森森,奇景可怖,且其他部分也在龟裂。 奄奄一息之际,老者袖袍收拢,那卷古图卷转手被收入了囊中,连着彻底昏厥的江长安也被锁入了图卷。 …… 临仙峰上黑夜遮蔽了所有影子,却又衍生出无尽的丑陋与邪恶,即便是最善良美好的人在此刻也会变得丑陋不堪,就像是前一刻尚在念经诵佛的僧人,下一刻就成了戮生百万的人屠。 “贫僧曾有幸见过那七人,从他们手中救人,如火中取栗,难如登天。”佛衣胸口的伤口一点点愈合。 “那你今日登门,是劝我救人,还是阻我救人?” 佛衣轻笑:“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着于生灭,心便寂静不起念。一切皆流,无物永驻,或许这正是江施主的命。” “看来是阻我。”她语气低沉,手中剑锋又露寒光! 一刹那,和尚胸口创伤竟愈合如初,两掌合十,佛珠绕在虎口悬空游动,细看之下,那一串佛珠竟无丝线串联,而是浮空游动,泛出炽烈的火焰光芒,红得像血珠。 “笃笃”几声冥想,一道道红光窜入他的双眼之中,随着佛经唱诵,佛衣的双眼变化成了两团火球,瞳珠周围一圈赤红的光点缭绕旋转,像是将整个天地都受拢归纳,烧尽众生业火,诛灭魑魅魍魉。 “佛眼!这和尚有一对真正的佛眼!”白鸢面如土色,一对真正的佛眼,可是当世早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佛存在,何来佛眼可言?除非是那个天地初开日月混沌的太古时期,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有佛存在。 佛眼不像天眼那般与生俱来,能凭着天缘所得,也并非菩提眼那样后天根种,想要有此眼必须是真正超脱世外的真佛才能拥有,那一枚眼珠上中心一金黄瞳珠称为金月,周围环绕的芝麻大小 血珠称为星芒,五千年促生一点星芒,而眼前佛衣眼中足有十八颗串联成线,促成了群星揽月之象,这和尚手中竟有十万年前的神物,究竟什么来历?! 佛衣立足于虚空,破烂不堪的袈裟迎风狂舞。 “浮屠刹帝庙对施主无效,但贫僧尚有佛眼,愿以这微薄之力渡施主挣脱苦海!” 那一对璀璨眸子在夜色中大放光华,灼灼闪耀,目力所及处足以洞穿一切。 安君堂一动不动,却在那目光看向自身的一刹,玉心剑已出鞘! 强者之争往往在一念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瞧清了两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短短一瞬在旁人眼中只是弹指,对二人来说却已有千万次杀机,最终只听一声痛唔,双眸佛光暗自消音,佛衣一手遮盖住左眼,这次,刺目的血丝从中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那枚眼珠滚落地面泥尘中,成了一团泥丸,在停止滚动的最后一刻化成一滩淤血,俊俏脸颊上只留下一个空洞可怖的血窟窿。 “宰过仙人三两个,屠佛尚且头一回。”安君堂冷眼瞧他,“念你也是可怜人,今日只取你一只眼睛,佛不常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佛衣痛楚片刻,仿佛又变回了没有知觉的石头人,从袈裟上扯下一缕布条将半张脸都包裹起来,苦笑摇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即便他是青灯轮回宿主,可也终究抵不过天命。” 女帝笑了,笑容恬淡:“他说,不信天命,所以,我也不信。‘劫难’,是他很喜欢的词,他就是我的禅,也是无尽的劫难,可是佛不告诉我们要历经多少劫难,他总是高高在上,笑而不语。” 她望着这个满脑子都是佛法的木头人,目光悲悯:“我自知天下佛法只要一息尚存,你的躯体就永生不灭,但是佛眼却无再生之力。” 佛衣染红的半张脸颊杀气陡升,真正动了杀念:“你知晓我是谁?” “当然,十万年前就知道,你不是人更不是妖,不过是一缕佛念。” 她嘴角忽然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像笑容,也像讥讽:“我曾见过你这幅面孔,早在三万年前。” 闻言,佛衣宁静如波的脸颊再也崩持不住,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像是听见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事。 安君堂的声音很好听,但在他耳中就如梦魇般挥之不去:“一个人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要失去更多。释迦牟尼菩提树下七年参悟,成佛归去时,流下了一滴眼泪… …” 佛衣双掌背部青筋暴起,眼睛暴突,俊美的面庞止不住地抽搐起来。 她继续说道:“天地有法,自成方圆。释迦牟尼想要成为高高在上的佛,就不得不要舍弃别人不能舍弃的。也就是七情六欲、喜忧悲欢,即便是造化始尊,也未曾打破这个魔咒,‘欲寻大道,必先破妄’斩杀人欲三念,不外如是。” “而你,不过是他舍弃的一念欲望,是什么?三万年前我曾遇见过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和尚,名为‘嗔’,你呢?贪?痴?恨?” 佛衣的撑着的佛手已有些勉强,摇摇欲坠,闭上所剩的一只眼睛诵佛定心,可额上冷汗却怵怵直落。 他强撑着劝阻:“你应知道,所谓青灯,掌万物因果,却唯独自身无因无果,无来路,无去处。贫僧曾用佛法观其命格,可始终如雾里看花难瞧究竟,他的结果最终只会有一个——轮回,不往生,不随死,只在苦海中徘徊无尽。” 安君堂道:“你说对了一点,当年是我放了他,但是你知道他为何动了尘心吗?你不知道。那就不要装出心怀世事济天下的伪善模样。你的心很静,气息也很静,但这只能说明你越来越像一块草木,像极了曾经那个可怜的掌灯人。” 说罢,她摊手一道烟云正敲击在和尚背后的书箱,木箱哗啦啦破败散落,祖菩提枝条散落一地。 佛衣一时间目眦欲裂,肝肠近断,仅剩的一只眼睛遍布血丝,身体摇摇欲坠,一瞬间失魂落魄地跪倒子在地,将满地菩提枝攥进怀里,用袈裟遮抱得严严实实,口中低声呜咽,似是又念起了佛经,又像是悲苦的喃喃低语。 安君堂低眸看他,漠然摇头道:“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局中人。自以为心如磐石,可终究人非草木。” 佛衣依旧没有半点恨意,他像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颤抖着音调:“你当真不在乎大道修为?” “那是你的道,我的道,现在在东灵。” 佛衣大声道:“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盏灯,无论你承不承认,他都是那群仙人口中的圣藏!只是一个还有利用价值的器物!只是一盏灯,仅此而已。” 这位独一无二的女帝脸上掬起了一水笑意,像是此刻阴云中崭露的明月,一切都明朗清晰。 “不错,他只是一盏灯,却陪我燃尽了半生。” 千盏万盏,不如心灯一盏。 于是,乘绺快哉风,拂袖东灵去! 第九百九十五章 今夕何夕 “我是从哪儿来,让我牵挂的到底是什么?!” 江长安突然心口如同刀绞,脑海一片迷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又转瞬即逝,心中像是打穿了一道空洞,无法弥补,空落落不知归处。 他仿佛身处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十丈外一座鲜血般的红石雕刻而成的古老石门伫立,它足有百丈高,五十章宽阔,门上浮雕两只恶鬼头颅,青面獠牙,凶相毕露! 两旁坐有两只三头魔犬,全身都似岩浆浇筑,火焰作甲胄缭绕身侧,三只头颅的舌头都垂在地面,吐出粒粒火星。 六对眸光正恶狠狠地盯在他的身上,后蹄利爪拨弄着石板,若非有刻满了符文的粗大锁链困缚,早就将他碎尸万段。 “这是哪儿?” 像是在诡奇的上古时期,深渊中有各种奇形异兽,可再强横庞大的妖兽,在这座石门面前也卑微如尘土。 淡淡的水蓝色荧光游荡在这里,定睛细看,每一点蓝光都是一记魂魄,万千魂魄形同蜉蝣。 “我好像来过这里!” 他恍然想起,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曾经所在的世界有川流不息的街道,有长明不灭的霓虹,有四个轱辘足可日行千里的载具,有腾空天际畅游国度的机器,有轮渡,飞机。 那时的他还不叫江长安,他是一个孤儿,更是一个没房没车没老婆的三无青年,更何况在那个看脸的世界里要长相没长相,平凡得显得平庸,而唯一取得的成就,就是以挂分数线最后一名考上了一个省里不错的中医学院。 这一切,即将在十九岁这个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因这场意外而提前结束。 为了救一个闯了红灯的小女孩,他被一辆无牌车撞个正着,醒来时奄奄一息。 “滴——” 他想起曾亲眼看到绿色的心电图被压成一条直线,心中只剩一丝不甘—— “老子还是个处男啊……” 不止这些,江长安脑海中涌现出千千万万夫支离破碎的画面,他在这画面里也有着不同的样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职业,恍惚间像是辗转了几个人生,几百个纪元。 而这些都有一个奇怪的共同点——自己始终活不过二十岁。 “天残之躯!”他的脑海中又突然蹦出这样一个词汇。 “奇怪,为什么我脑海里会第一时间想起这四个字?什么是天残之躯?啊……”他的脑袋忽然又像要随时裂开一样,疼痛剧烈,十分难熬。 心头像是有无数个难解的郁结阻塞了心脉,难以通畅,万万千千汇集一处,凝结成一个最终的问题——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我是谁? 江长安茫然四顾,这次就连两头看门的三头地狱恶犬都不再睬他。 他连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都想不明白,只见得身上白衣残破不堪,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历劫,而眼前却又平静异常。 孤身一人,脑子又是一片混沌,但江长安不放弃,他不停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自己究竟是谁? 寻思无果,他将目光又放在了那处火漆鬼头石门上,既然无牵无挂,何惧道哉? “什么情况?这是哪儿?” 深渊的黑暗暮色在踏入石门的一刹撤去,眼前的世界一片紫红,就像夕阳如血,满目灿红,飘飘万叠彩霞堆,隐隐千条红雾观。 天地间千万条纵横的陌路汇集在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前方,眼前自己正站在这条望不到尽头的泥泞小路上。 不远处,隐约还能看到十米外行人的背影。 “我这是……死了?这里难道就是阴曹地府?” 远方目力所能及的尽头,可见阴云垂地,黑雾迷空,烟尘滚滚,火光腾腾,并不是真正的火光,而是幽幽绿色鬼火挂起的一盏盏灯笼,上千盏之多挂在十里外一座城池顶上,大致勾勒出了城池的模样,耿耿檐飞怪兽头,辉辉瓦叠鸳鸯片,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高足千丈的城池半掩半藏,只见得无尽的巍峨高大。 数百丈红木铜钉的巨门上端,立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巨大牌匾,却是难以看清匾上写的是何字文。 无论写的是什么,眼下看来这是在阴间无疑了。 江长安苦笑,这次又是为何死?想来应是那天残之躯,果真像无数次经历过的一样,还是没有逃过天残的魔咒。 也不知是不是死后关于恐惧的感知也随之降低的原因,他看到这种场景,竟 没有多少恐惧,心中只是平淡,像极了无欲无求的平淡。 走了一会儿,隐约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座凸起的拱桥,横跨汹涌的江河。 江河中伏尸百万,他们的躯体肉身被黄色的河水腐蚀成了糜烂溃败的烂肉,头发牙齿全然脱落,只剩一副皮包骨,形如草木般爬过身下的万千尸身,妄图游到彼岸。可是还没等他们靠近岸边,河道两旁便迸射出数百道金光,幻化人鬼像,一手执着金鞭,另一手则牵着一只三头地狱恶犬,金鞭打出千万条金光重重甩在他们身上,蹭及必伤,触及则死。 上百头地狱恶犬一跃而起扎入汹涌奔流的江涛之中,将殊死挣扎的残骸咬成齑粉,惨烈的凄厉嘶嚎也成了这片修罗地狱的小小点缀。 继续前行到一道跨河的石桥上,桥上布满了惊悸藤蔓,刚显得荒凉阴森,桥下河畔上密布点点红光,仔细分辨之下,便能够看到娇艳如烈阳的曼陀罗花海。 在石桥末端可见一位长相如花似美玉的妙龄女子在前守候,身前摆着一方桌凳,一打玉碗,一锅珍馐香汤,麻木的嗅觉感知在此刻被猛烈的刺激挑逗着。 过往魂魄无不列成一队,相继拿起玉碗碟盛汤一饮,将玉碗狠狠摔在地上扔个稀巴烂,再继续如同行尸走肉般向前行去,而其中倒也不乏几个意图投机取巧着妄图蒙混过关直接奔赴过桥,却最终都是成了火焰恶犬口中小餐。 终于,他来到了女子面前,不禁也被这幅容貌深深吸引,肤如凝脂,指如葱玉,眸似秋水,眉若浓波,说不出的无限浓情蜜意交织其中,佳人尤物不足形容她。 她盛过一碗汤来,笑靥如花:“客官,这碗是‘玉碗’,也叫欲望,喝了这碗汤,再将这碗亲手砸碎,便就舍了曾经的所有欲望,曾经种种好的,不好的,就让它全部一笔勾销去……” 江长安本能伸手,却忽然听耳边一声轻唤,好似若风扶柳,暖阳温煦: “叫花哥哥……” 那只手骤然止住,他的神情骤变! ps:加班加到十点五十三分,连着两个星期如此了,更了这一章写到现在,就在发出这一刻还在公司。半个小时后回到家,我会熬夜继续更,但可能写好凌晨就不发了,明天中午发,明天时间多的话会有三更。 第九百九十八章 兽斗 万仞连峰,千里江流,这是此刻古仙图中江长安所看到的景象。 一座座大山屹立面前,看不见的山巅杵进黄昏暮色红得发紫的云霄之中,比起方才走马灯中见到的修罗地狱而言,眼前的景象也绝对谈不上人间天堂。 成百上天的天柱屹立在这天地间,支撑起这片世界,望不见重点,万物都如沧海一粟,何谈出路? 轰隆隆震响,黑蒙蒙的阴云中翻腾出银龙腾舞一般的雷光,云霞中传来声声野兽怒吼,不似虎豹,更非异鸟,而是龙啸九天的震吼。 江长安大吃一惊! 果然可见十里外一座大山上空飞舞着一条百丈大的真龙,片片鳞甲如同黄金浇筑,灿灿金光普照山河,它在舞动,无比愤怒。 “金背苍龙!这是应该只存在上古的古老生物,没曾想这古仙图竟自生桃源异境,虽不及神府镜中灵力浓厚,却与神府镜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曾听墨沧讲过,上古生物中龙凤与金乌等异兽并非稀罕物,天地间钟灵毓秀,处处可称为洞天福地,异兽横行,金背苍龙的实力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那一身金甲,就连跃入大道篇的大能强者都束手无策,全力一击形同掸尘扬灰,不具半分威胁。 可是能够让这等古生物愤怒的原因又是什么? 很快,江长安就看到了使它愤怒的源头—— 那片雷光迸射的区域中,屹立一座万丈孤峰,整座大山都在颤抖,不止如此,孤峰方圆五里的地面都在跟着晃动! 忽然,这座孤峰拔地而起,陡然出天外,没入苍穹,破空声四方寒栗。 眨眼片刻,它又自云空飞来,重重砸落,却未落在远处,而是砸在金背苍龙最坚实的背甲上—— 砰! 咯——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震耳欲聋,将万物的声响都遮盖了下去! 江长安脸色变得发青,那坚不可摧的金甲龙背破碎成金色的雨点滂沱落在草木上,金背苍龙仰天痛嘶,声音中却有了难以言语的惊恐,可上古异兽已是寻常可比?它全身经脉运转出血红连珠游走全身,道道 伤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愈合。 江长安看的失神:“它不是要修补背甲,而是完全打算舍弃它,蜕壳重生!” 金背苍龙蜕壳重生与凤凰浴火涅盘殊途同归,这个会让它们更加凶残,更加恐怖。 同样,这个过程也十分难熬。 “吼!” 龙须因为疼痛而颤抖,金背苍龙辗转腾挪在天际,听得几声雷动劈在它的背脊,那一身形同枯木累赘的背甲完全脱落,以肉眼可见的急速重生出一身更加完整、崭新、强悍的甲胄。 金龙舞动九天,俯视日月,将天地都踩在脚下,一时间转守为攻,轰然吐出一道龙息,火红的热浪澎湃汹涌,将漆黑的天涯边角都烧的透红,数十倒山脉夷为平地,好在江长安及时第一时间撤开,才免了池鱼之祸。 灰烬中,仅有那座孤峰伫立在哪里,所有的山石都剥落下来。 江长安这才看出这哪里是山峰,这明明就是一只通天神柱一样的巨型兽腿,看不透是何生物,只道遮天蔽日,庞大的身子都隐没在了天空中。 “玄天巨蒙,上古形态似大象的生物,大能吞云吐雾,生来便有搬山填海的神能。”江长安惊叹。 可眼看两方试探结束,正有一场生死厮杀到来时,风云忽变,天上的云雾忽然动得快了…… 平常时候,当人在注视一片蓝天白云的时候,你会发现那白云飞的很慢。 可眼下乌云像是被飓风驱赶,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奔袭而来,云中隐藏的道道红雷仿佛预示了什么,又仿佛是战前的军鼓,饱含杀伐。 江长安面色郑重严肃起来,因为他发现那金背苍龙龟缩回了云端,一声不吭,玄天巨蒙站回原处形同盘根老树,一动不动。 大山在颤抖,不对,是玄天巨蒙在颤抖,在恐惧,它恨不得像蚂蚁一样躲进地缝。 呼呼—— 一对翅膀的扇动声像是要把天顶当做人的头盖骨一样掀开! 嗤! 一道闪电猛地窜入金背苍龙自生的云海中,接着听一声痛呼唳啸,江长安看到了云烟中的金背苍龙!它正奋力得想 要逃开,无奈七寸却被一只足足堪比山岳大的鹰爪拿住,两只翅膀透露出了真貌,棕红色的羽毛,却有着人一样的直立身躯! 它的尖喙似金刚石,双目血红空洞,头顶左右中三道金火飘飘绵延伸展至脑后,人一般的双臂肌肉有棱有角,闪着乌光,就似无上神明。 “迦楼罗!”江长安忍不住惊呼,眼前虽然只是古仙图模拟出的天地幻象,但也证明这种只存在神话中的生物真的存在,古生物迦楼罗,自小便以真龙为食,此刻亲眼所见,这种冲击无疑是莫大的。 无论蛇也好,龙也罢,都有七寸,只要被拿出了这道生死关口,就算是再凶猛的龙,也就成了一条长虫。 迦楼罗硬生生撕碎了金背苍龙,一段段塞进了嘴里吞下了肚子,坚硬无比的金壳在它口中就像软硬恰好的干果,味美爽口,每一幕都震撼人心。 忽然,菩提眼中一道绿芒闪现,江长安心有所悟,双手连忙掐诀: “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陷得囹圄求神索,神目见得人鬼仙!” 开天堪舆,求生问道。 只见在迦楼罗吹散烟云后的天空边际,现出了一道烛火,确切说来是一盏灯笼。 森白如枯骨的灯笼,套着绿幽幽的鬼火,伫立北方,相同的烛火在其他东、西、南三个方向各有一柱。 江长安喜不自胜:“四方天烛!烛灭有生门!” “玄字诀!” 一般灵法对这古仙图玄异的生门断然无法,但偏偏江长安手握这世间玄之极玄的秘法,恰如吹烛熄灯一样简单。 呼呼呼—— 连着三盏烛火熄灭,墨沧总算有了动静:“本尊总算能喘口气儿了,他娘的,这老家伙的仙宝居然这么强横,不过还好他没有算到你小子有开天书。” “他更没有算到我有熄灭灯烛之法。”江长安嘴角总算松开一丝笑意。 “嗯,不错,小子,你总算让本尊对你刮目相看一回,再接再厉。”墨沧心中也着实惊恐未定,当时在这古仙图压迫之下还以为要身消道陨,暗中恐惧与真实感从未有过。 第九百九十九章 今上古天庭,方知天外天 她打量着周围光怪陆离的世界,打量一会儿,笑道:“小子,这地方可真是有意思。可不单单是古仙图拟造出的环境,其有的不乏古天庭遗物。” “不错。”江长安肯定道,刚才他余光就瞥见了一些古老的建筑残片,“可那又怎样?” 墨沧嗤笑:“小子你可别忘了,本尊可是还有逆苍术,根据一个物件就能看见这个物件曾经经历了哪些,你就不想看看曾经的古天庭?” 曾经的古天庭!仙境!真正的仙境! 江长安心跳加速,却又迅速冷静:“你的逆苍术不是只能返回三天时间?怎么能看到十万年前的风景?况且若真的可以,在外界玄境湖底的古天庭遗迹中你为何没有这么做?” “废话,外界怎么会有这么浓厚的灵力?这种上古的气息足以窥视仙貌!” 墨沧心中也如猫儿抓挠一样痒痒,她同样也好奇极了古天庭上的是仙是魔,是人是鬼?是不是也有两只眼睛一只口?是不是也是两个鼻孔出气? 一点黑烟逆苍术,眨眼时,乾坤日月倒转,星辰阴阳晦暗。 江长安心思凝结,心跳紧张地都仿佛要停止了,眼前仿佛在云端,云霄殿上彩霞飞舞,龙凤齐鸣,无上祥瑞。 眼前浮现的竟是一座清冷古殿,青石古殿荒芜清冷,没有一点人气,就连那写着“往生殿”的大牌匾也结了蛛网,倒显得与此处格格不入。 “往生殿……仙人抚顶,渡以往生,物我相忘,何去何从?……往生!” “我该何去何从?从何来?昨何在?”他口中呢喃着,微风吹拂,脸上一片片凉意,这次反应过来整张脸冰冰冷冷,不知何时落满了清泪,他对这股痛苦的孤独似乎能感同身受,细细品味,丝丝入扣。 忽然,他脑袋针扎一样疼痛,多次生死一线间时所看到的蒙蒙迷雾,看到的冰冷大殿就是这一座,猛然间,一股难明的寂寞孤独海潮般袭来,快要将他的躯体淹没,将他的灵魂一片片吞噬。 他还记得殿中应该摆放着一盏烛火。 一盏青色的烛 火,冰冷长夜中拥影长眠,这是难言的孤独。 正要跨步走近古殿,霎时间一道光束从殿中迸射而出,青色的光点刺目,如同离弦之箭穿破九霄,横飞出去,像是逃出囚笼的飞鸟,慌不择路,坚定难挡。 “青灯常驻往生殿掌控世间轮回往生,千万年来相安无事,终有一日不知何故,青灯,熄了……”他表情惊异,口中碎碎念着。 接着,便听响彻百万里的怒喝震动天地,放眼望去,远端立有一座百丈高大的威猛神将,气吞山河,放声吼道: “上神有令,关闭天门!!!” “上神有令,命掌灯人追回青灯,将功折罪!” “上神有令,倾尽众神万法,务必阻止青灯飞往人间!” 墨沧同样被眼前的一切都惊诧地目瞪口呆:“古老的仙人并非传说,青灯也是真的!轮回往生是它所操纵维持的秩序,这样说来,那个斩仙老祖是否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江长安的脸色同样变了,轻而易举诛灭万仙,亲手造成了古天庭的灭亡,也正是他让首尊妖帝东方句芒游遍天涯海内,是什么仇恨促成了古天庭的覆灭? 转瞬之间,忽听雷声阵阵,阴云密布,天外忽然闪现出数百头雪白龙马,口吐春雷,蓝紫色的闪电神芒交织成大网包罗万象,整个天空都被遮蔽住了,大网要将青灯困住! 江长安心急如焚,本能的主要意识便想要上前助它一臂之力,奈何逆苍术中自己只是一个局外看客,对这十数万年前早早发生过的一切无可奈何。 眼看足以弥天的大网就要将青灯网罗在内,就在此时,殿中又有异状! 嗤! 剑光! 百万里剑光! 闪耀纵横数万里的剑光从古殿紧随青灯爆射而出,如同银蛇电舞,又似擎天一握的巨手,便将这片仙境这拉扯得扭曲变形。 “古殿中还有他人?!”江长安惊道,但下一刻便想起了第四重秘境的老者所言: “殿中有掌灯人!日夜护 持青灯不灭不息的掌灯人!” 墨沧惊呼:“掌灯人自古以护持青灯为己任,即便是身消道陨、仙骨斩灭也会守护灯火不灭,这一击也是想要拦下青灯,有掌灯人出手,逃跑无望。” “何处此言?”江长安眉间跳动。心间的慌张熟悉感莫名地越来越强烈,着急地问道。 墨沧叹气:“掌灯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天人就能够担任的,身上担负着的是保护轮回的重任,是维持天地秩序的法度,不单单是需要有非比寻常的实力,更要有决然的心神。最重要的就是要耐得住寂寞。只身处在一座被遗忘的古殿盯着一盏死气沉沉的灯火,一天两天或许还好说,但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静默,仙人也会被逼成傻子。” 江长安眉心紧紧皱着,不知怎的他开始有些担心殿中的人,有些同情、怜惜。 轰隆隆一声声震响,蓝紫色的神网被这道剑光撕扯得粉碎! “网破了!” 墨沧被眼前的一幕震惊抚掌高呼:“掌灯人助青灯逃遁!!!这……这简直是千古奇闻,不,闻所未闻!” 这就像是老鸨子在自家的青楼店里养了一个偷腥贼一样扯淡! 数百头龙马恐惧惊嘶,显然没有料到局势发展会是这样一个情形,而这一道剑光之威力度技巧拿捏得无不恰到好处,对于破除神网而言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这是对他们的警告。 他们虽为天上灵兽,听起来高贵无两,但却也是不通人言的牲畜,有哪个不是生在别人胯下?哪里是这殿中大人的对手?只好老老实实低下头颅,置若罔闻。 “这剑光……好像在哪里见过……”江长安眼神迷蒙,眼前仿若想起了一个人,他的脑袋更疼了。 咻! 忽然,百里外一道紫光神华似飞箭流矢射出天际,炸开一道道紫色涟漪波动,无论何人在被涟漪沾身的一刹都朝着那个方向跪拜,眼中流露出凝重与崇敬,像朝拜无上的神明,虔诚而庄重。 他们知道,这是古天庭睥睨众生的无上至尊才有资格打出的紫金令! 第一千章 弹指灭神将 咻咻咻 同样烟花似的冲天尖啸声连着响了十二声,每多一声,诸多真仙的脸色都凝重一分,变动一分,身子也匍匐地更低了一分。 直到十二面令牌全部打出,他们早已五体投地,面色霜白,神帝竟连着打出十二枚紫金令,这是何等的愤怒 神帝连下十二道玉穗紫金令,敕令务必追回青灯 人间神州,天空中阴晴不定,风雷乍响,骤雨大作 一切野兽飞禽竞相奔走逃命,大有天地毁灭之势。 众人以为神迹,纷纷跪地,仰天呼求“神仙显灵了神迹降世” 咔 黑云中惊雷迸溅,像是蘸了墨汁的黑色天空顿时裂开一道万丈长的白光裂缝。 一道巨大的青色火球破空而来,忽的一亮,光芒万丈,回过神来,已经消失在天际。 “青灯入凡了” 江长安与墨沧怔怔出神,这在古籍上充满了神话性质的传说一幕就这样真正地出现在面前,何等的波澜壮阔何等的血脉喷张 江长安身由心动,向着紫金光束升起的地域行去。 行八十里,见远方城池巍峨,紫气东来,烟云中充斥着一道道琉璃神彩,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奇葩。朦胧的雾退去了,雾色尽头,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巨殿。 近看,巨殿金光流转,在云雾中散发着金光,无论是谁,在巨殿面前,都有一种双膝跪地,朝拜一般的冲动 金殿仙阙中几根百丈巨柱巍然耸立,入眼是一片的金碧辉煌,几根白玉的大柱屹立在殿堂之上,四周都刻有龙的图腾,每一条龙都栩栩如生,不必再“画龙点睛”便是有了有盘旋飞龙的豪壮感。 恢宏气派的金壁大堂内,一位样貌中年的男子气色温怒,他的手中盘着一红一蓝两枚玉珠,随着胸前剧烈起伏,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启禀神帝,青灯已经飞向了人界,投投胎转世” 座下一个身披金甲的斧手力士忐忑道。 另一个身穿紫色道袍的年轻男子闻言,呵斥道“真是荒唐掌管六道轮回岂是儿戏 虽说投胎转世会消弭记忆,但这股力量一旦觉醒,后果将不堪设想” 神帝还是没有开口,那斧手力士嗤笑道“子府君为何如此关心此事话又说回来了,我记得子府君今日可是去过往生殿,只凭青灯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突破重重禁锢,不知道子府君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这番话表面说的正气凛然,但含沙射影的意味却怎么也盖不住。 “袁金甲你什么意思怀疑本府君私自放走了青灯不成” 被叫做子府君的年轻男子怒道,“没有青灯维持秩序,无疑意味着这些凡人今世还要继续尝前世犯下的因果,天下还会再陷入大乱一旦有凡人成就九世善因,进阶神位,位列仙班,敢问各位谁愿将屁股下的位置拱手让出来这与我有什么好处” 诸位天人闻言顿觉惶恐,霎时哑然。 那位金甲力士冷哼了声,未再反驳。 神帝手中玉珠一停,缓缓审视着在每一个人,语调不怒自威“无碍,没有神兵本源的青灯灯芯已是凡体,就算转世也是一魂一魄的天残之人,人间灵气稀薄,这股力量永远也等不来觉醒之时,并且,他活不过二十岁” 众神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忽见殿外急急忙忙的走进一人,满目慌张,普通跪倒在地,吞吞吐吐禀报道“启禀上神,青灯叛逃前自聚宝宫带走了神神兵本源” 诸仙都因这个消息引起轩然大波,神兵本源,能够辅助青灯掌控轮回的命源,据说是曾几何时初辟天地的古天人从三十三天外的无上天寻来的,那可是比他们都还古老的神物。 有此神物,凤凰浴火,涅盘重生,不外如是。没有知道这股力量有多么强横,就连至高无上的神帝都无力参破。 砰 神帝手中两枚玉珠轰然炸裂,但他此刻面目却要比手中场景惨烈百倍,雷霆震怒。 除了滔天怒火,那双眼睛中数十万年来第一次激射出了一丝恐惧,一闪而逝,却深入骨髓。 “既然劝留不住,那也不能任尔轻走,传令,神州人间凡是今日出生的婴孩,和以后出生一魂一魄的天残之躯,杀 无生” 底下几十位受人敬仰的天人顿时放下了心,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和谈欢笑,活脱脱一群“予人福泽”的政客。 金甲力士显然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挑眉试探道“神帝,千年后若真的有人修得大因果,沾上旷世福泽,羽化成仙,那这神位安排 神帝冷笑 “此后千万年,羽化登仙者,杀” 江长安心神震慑,哪怕如今是作为一个身不在其中的局外者,也能感知道这股迫人的杀气与无上威严,至尊神威。 那知正当他以为事情就此落下帷幕之时,堂外一道不冷不热不悲不喜的声音悠悠传入每道仙尊耳中“仙人操纵众生于掌心,不知是否也会感到害怕也会跪伏在地苦苦求生呢” “谁” 满座大惊失色,诸仙脸上无不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自古天庭创立、天地秩序定格以来从无人能闯入天门一步,更何况此人语态从容,如同步廊闲游,没有惊动一兵一卒。 袁金甲雷声怒斥“哪个宵小之辈、末途小仙敢在此放肆待本将看到非将你绑在刑魔台上受尽天罚雷劫不可,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天威不可触犯” 声音震颤九霄,殿外的龙马大为受惊,不知是因这一声怒吼还是因这位不速之客,不安分地扇动翅膀,喷出两道冰息。 最让他们惊恐万状的则是眼前的不速之客气息如红尘凡人,根本没有半点仙根灵脉的迹象,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人怎么会是卑微的人”袁金甲惊喝,人如蝼蚁草芥,是天人的产物,这就像一个人看着自己捏造出来的泥人,想要毁掉便只需弹指轻挥。 “一介卑微凡人怎么可能会有通天之能罢了,本神将这便结果你的性命,看你如何猖狂” 噗 袁金甲双目圆瞪,遍布血丝,一道金光自他胸膛穿胸而过,上半身躯体鬼裂开一道道血纹,他的皮肉开始一块块剥落,露出森寒白骨,终也碎裂成数百道尸块。 咔嚓 云霄顶端隐雷阵阵,轰隆隆卷带出紫色云烟,昭示着一位神将的陨落。 第一千零一章 老祖神典 “弹指灭神将,这” 满堂众仙俱是面如土色,袁金甲的实力平日里有目共睹,不然也没资格站在这金銮殿上,可就是这样一位神将统领,被人抹杀了神识 门外那道嗓音继续浅淡说道 “苍天已死,万道当立。” “你究究竟是谁”紫府境声音努力保持平静。 江长安也随之向外看去,只听阵阵轻缓如常人无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一道白衣白发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的眉眼依旧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菩提眼也难查究竟。 江长安愕然“他他不是” 他记得清清楚楚,眼前的白发中年人正是前世轮回在奈何桥上见到的人,也正是此人将神府镜交到了他的手里,严格来说是早早将神府镜留在了他体内,而在昔日江州林中面对凌霄宫炼丹门慕华清首席弟子王邱明咄咄相逼时,才有了神府镜的助力。 眼前的男人是神府镜的真正主人他究竟是何妨神圣竟能造出这等神宝将太古灵力天地辟入其中不谈,另开出八方秘境,每一方都对他产生了莫大的益处,受益匪浅,光是这一点,就让江长安心怀感激与崇敬。 这人究竟是谁 “仙人谈天论地,掌握乾坤寰宇,如何去在乎一个凡夫俗子的姓名” 凡夫俗子江长安能清清楚楚看到神帝脸上冷漠狰狞的笑意,表情就像是吃下了一大团的苍蝇,满座天人各具神通,方才还是个个侃侃而谈俨然将万物都掌握在手中的模样荡然无存,毕恭毕敬,谨小慎微。 自己几斤几两与袁金甲面前都不值得一提,这个时候冲当出头鸟只会死的更惨。 “狂徒,焉知天高地厚” 神帝拂袖震怒,只是这股愤怒没有持续太久。 天空彻底沸腾了,一片青紫一片晶彩,千百年来神帝陨落,闻所未闻,神帝陨落的盛况,更是见所未见。 江长安被眼前所见完全镇住了,那名大殿首席金椅上体 态巍峨、谈吐间都露着贵气的中年男子赫然一动不动,全身像是枯木树皮一样剥落凋零,紧接着,就是一场血雨杀伐。 一个个仙人都被斩杀,白发男子安然立身世外,每一次举手投足,总会有灰烬散于须弥。 江长安脑后一阵发凉,久见殿外无有支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去数之不尽的仙人尸体如同花瓣一样散落在地,从他的脚下蔓延到十里、百里外的远方无尽处。 这些仙人的尸体没有化去,像是昭示着行凶者的愤懑,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感官上冲击力十足。 一个又一个的仙人倒下去,江长安与墨沧皆是一脸凝重,不知何时,他们忽然听到了这严禁高声喧哗的大殿中多了一点人情味。 任何一个死寂的地方只要多了些热闹的声音,都会变得有人情味的,即便是这热闹的声音是痛嘶,是哭喊,是咆哮。 又没过多久,这些热闹的声音就又像集市散尽一样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直到消失。 “斩仙” 江长安震惊呢喃,能够屠灭仙人的只有一个,这是个人,正如他自己所说,一介凡夫俗子,但是却如何会有斩仙的神力 就在这时,江长安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死死地怔住了,全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站立起来,一股凉飕飕的劲风从脑后凉到了后脚跟,全身都湿透了,像是看到了魔鬼,不,他看到过魔鬼,身在黄泉路上他依然能面色淡然。可眼前所有的这种感受绝对要恐惧千倍万倍。 他看到了什么 眼神,谁的眼神 那白发人的脸庞正朝向他的方向,江长安看不请他朦胧的长相,但是自己锁在的位置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可以确定,白发人的眼睛睁盯在他的脸上,死死的盯着他。 这对目光像千万根锥心散魄的铁钉同时打在心口,顷刻间又在黄泉渡口走了一圈。 “这怎么可能不肯能绝不可能”墨沧也被这一刻完全惊住了“怎么会 有人能够看透逆苍术这是十数万年前仙阙上发生的种种,我们和他隔了整整有十万年之久啊够多少能人强者,圣人帝君沉没在这残酷的长河之中了” 良久之后,男子仿佛怅然若失,又仿佛明悟了什么,惨然一声轻笑。 阔步走到金殿最高处,在那气派无比的金玉庭柱上抬手刻字 斩仙试手唯我生,世间再无古天庭 风很冷,像刀 江长安立足境外,却有了这种怪诞紧迫的感受,就如同有人拎着一根麻绳缠在脖子上,完全窒息。 彩霞遮蔽的云天起了夜色,空中居然下起了血色的雨水仙人的血也是红色的。他们是无上仙,但正如看到的这一幕幕,仙人也会怕,仙人也会哭。 如今只有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尽管他也曾杀过不少人,尽管这些也都是他憎恶的天人,但是见到尸骨堆满城池,见到一座文明的凋亡,心中也是难免沉重。 良久,江长安沉声道“回去。” 墨沧指尖燃起一道黑光,忽然目光又落在大殿上斩仙老祖离开的位置,眼光闪着星光“小子,那是什么” 金玉石板上,静静躺着一枚青色玉笺,巴掌大小,上面金漆写着三个字眼 “这三字斑驳不清,小子,你看得清楚吗魔魔什么经” “魔道经”江长安猛地惊喝。 魔道经 昔日在临仙峰的绝尘谷困缚大妖刑荒的四象秘境圣宫中,那位绝尘的守门女子曾偶然提及过,“早先妖帝东方句芒遍寻九州,在一本名为魔道经的古籍一片残页中见到了斩仙老祖的豪言壮语”。 至于那本魔道经传闻乃是斩仙老祖遗留下的圣藏,即便首尊也只见闻只言片语,也被其中奥秘深深折服,甚至有传六字箴言来龙去脉,都与这魔道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堪神典 而现如今,这道神典正摆在面前 第一千零二章 盗天鼠的赠送大礼 魔道经?足以轻而易举斩杀仙人的秘典神法?是真是假?这是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神物吗?” 由逆苍术中辗转回神,江长安仍旧未曾方才的剧烈冲击中回过神来。 魔道经!毫无疑问,这道由斩杀万仙的斩仙老祖参悟出的神法早已凌驾于人间万法之上,甚至已经超越了仙典,无数仙人闻风丧胆。 “世间有魔道经的存在!东方句芒与造化始尊都知道这件事?造化始尊的悲戚……” 江长安忽然明白造化始尊懊悔的缘由,兴许这位缔造了数十万年未曾有人翻阅的大山——三篇十二境的圣人早早就知晓了魔道经的存在,在那个万道林立的时代出现了魔道经,就如同璀璨星空中忽然升起一轮明月,不对,应是生出一盏灼灼烈阳,长夜中看到一丝耀眼曙光,绝望中生出的一丝希望之火。 可成也道法,败也道法,这道曙光,未免太强烈了,强烈得让人以为他永不熄灭。 造化始尊毕其一生,追寻未果,却机缘巧合造出三篇十二境一法绝万篇。而在成法彼时彼刻,当时的他清楚地知道,这并非幸事,相反,这是法道巅峰时期的没落。 他已看到,人们以为三篇十二境已是无上巅峰,实则乃是万法千道的末路,殊不知远在这道修行法上,还有魔道经的存在,然世人只晓得井底观月,管中窥豹,再难冲破桎梏,这是修行者的悲哀,也是大道的不幸。 这一切的恶果,都是他这个受尽敬仰、誓要推崇超越不老神仙法的古之圣贤亲手酿造的,对他来说真是极大的讽刺与耻辱。 相同的,东方句芒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从不将三篇十二境放在眼中,另辟蹊径捂得六字箴言,逆天而行,与造化始尊既是朋友也是仇视的敌人。 天下之大,若有一个惺惺相惜之人,也足以心甘情愿去死了。 墨沧也是惊赫斐然,忽然一拍脑袋,惊呼:“小子,魔道经!刚才虽是幻象但是斩仙老祖将魔道经遗失在古天庭,而你现在所在的古仙图就是一块块古天庭遗迹,这仙图既然能保留太古仙灵,相信那本魔道经必定也在!” 江长安眼中闪现着精光:“不错,如今我们所知所见的古天庭在仙道陨落后分作了三块,一块坐落在南海之眼,南海海市开市有幸一见,另一块就是位于这梵天古洞有这位自裁的仙人老妪居住。可是那第一块诸多强者转了个遍也只发现了西天佛塔与天河遗迹还有无数魔尊,险象环生,这梵天古洞中的第二块也更不用多说,所有上好的建造材料都被我如数搬进了灵元。” “不是‘上好’,是几乎所有都被你这个强盗给抢去了……”墨沧翻了个白眼,“魔道经掉落之时,所有的仙人都已陨落,那也就是说神典必定随着这座古老文明遗失人间。” 江长安道:“而眼下这前两块古遗迹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半点魔道经的踪迹,再联想到两个遗迹先前共有这八位仙人看守,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 墨沧道:“一,最坏的一种结果,魔道经已经被这除了老妪外的七位仙人中的一个捡去,二,也是最幸运的一种结果,魔道经还在昔日的金殿中,也就很有可能在这仙图遗迹里!” “吼!——” 阴云中各种各样蛮荒古兽嘶吼声不绝于耳,亲眼见识了万仙覆灭的江长安冷汗未消又被这嘶吼又拉回了冰窟。 墨沧眼神希冀,等待着他的选择,毫无疑问,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先行逃出这个鬼地方,多停留一刻也就多了三分凶险。但魔道经何等神物?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白白浪费恐会后悔半生。 “找书!” 江长安斩钉截铁断喝,掌心覆盖在菩提眼上,但听口中念念有词,道道金光如奔雷闪烁,炸裂而出,仿佛天地初次绽开的轰鸣漩涡,而后漩涡凝聚掌心,单膝跪地,重击地面! 叮铃铃清脆的鸣响声一圈圈扩散开去…… 搜了半个时辰,灵力近乎将一望无垠的仙图古境游走了个遍,却是始终没有半点神典的踪影。 墨沧激动的神情逐渐变得失望落寞:“看来是本尊估算错误了,也罢,你小子与那神典无缘。” 正在此时,忽见林中簌簌风动,江长安顿时正襟以待,如临大敌。 嗤! 最茂密的树丛之中,一点金芒流失似的迸出,直冲他的胸口! 砰得一声闷响,金光一撞入怀,江长安脸上紧张全然无影无踪,装进怀里的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随身物——金毛盗天鼠。 “你察觉到了什么?”他惊异问道,金毛盗天鼠天生胆小,固然会为了重宝不惜涉险,但是什么宝物会令他在太古漫天荒兽蛮禽面前不惜死、不畏惧? 是魔道经?! 江长安血液不由自主地沸腾滚烫,但又急速冷却,魔道经对自己固然重要,但是对盗天鼠而言,却是和宝珠翡翠没有两样的普通宝物。 很快,江长安看清了它嘴里衔着的“宝物”—— 一块泛着湛蓝幽光的水晶宝石,晶莹剔透的石皮内封存着的,是一枚血红的心脏!!! 和人的心脏不同,他的大小仅有核桃大,正圆形,遍布血丝,凝光黯淡,不知封存了多少年。 江长安思绪飞速流转,恍然惊醒:“盗天鼠一脉祖心!” 他还记得沙海燕落村乌婆手中折磨致死的数百只盗天鼠,其中那位盗天鼠白须老者死前曾言“祖心遗失,传承断绝,盗天一族远远不如当年”,正如龙族失去了龙窟一样致命,盗天鼠一脉世代以寻回祖心为重任,这等族宝自然抵得过荒兽带来的恐惧。 墨沧笑道:“看来这祖心是阴差阳错落到了那七仙人之手的老怪手里,他完全将这古仙图当做了储物袋,随手丢弃于此处,盗天一族能够找到就怪了,对于你小子可能这不过就是一枚普通心脏而已,但是对于这金毛小鼠而言,这可比神帝紫金令都要好使。 手握祖心便有望召集盗天一族各部,小子,你可不要小看了它,一只盗天鼠没什么,一百只盗天鼠也没有什么,但是整个盛古神州的盗天鼠如果都凝聚一团,不消一个时辰,便能将这无垠秘境、万座山峰钻得跟马蜂窝一样。” 老鼠将群山吞噬,任何人听到这种话总会笑。 江长安没笑,因为墨沧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严肃。 金毛小鼠蹭着他的衣襟,眼里写满了乞求,它自知与这白袍少年的主仆干系,便是寻到族宝心中一万个不舍,也要先交由主人的手里。 江长安轻轻搔弄着那缕毛茸茸的金毛胡须,飒然一笑:“放心,我不跟你抢,这东西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了。” 金毛盗天鼠满脸狂喜,竟似模似样地拱手施施然道了一礼,直接将拳头大的晶石吞下肚子,满脸的满足着陷入沉睡,等到它醒来会有怎样的变化?注入了祖心、统领万众的盗天鼠族主会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 正欲将金毛小鼠收回袖口,这小家伙竟又忽然回过神来张开双眸,张口再次吐出一物落在了江长安掌心,这才安心地钻入袖口,沉沉睡去。 “这是……” 江长安凝望掌心,盗天鼠再次吐出了一件更玄异的光芒,一团乳白色的光球,悬浮在掌心。 “灵力!”江长安松开的神经顿时收缩紧绷,人的灵力!换句话说,他手中握着的像是一个人的魂魄! 不对,是半个魂魄! 簌簌!白光随风拂落在地,逐渐变化人形,此人体态稳健,衣着琉璃锦袍,鹤发童颜,面容消瘦,颧骨高突,八字胡,一只眼。 独有的一只血色的瞳珠,婴儿拳头大,天生正长在眉心。 一刹那,江长安与墨沧脸色同时蒙上了一层灰色,此人长相岂非正是将他送来这古图、七仙之首的独眼老怪? 他是来杀自己?不对,若是取性命而来,为何还要将自己困缚于古图中? 最奇怪的是盗天鼠由密林古迹神秘处寻来这团白光,倒不像由界外进入此地,而更像是已经在此地封存了数万年之久。 两人正惊魂不定时,独眼老者已四下观察一番,冲他笑道:“小友莫怕,莫怕摸惊……” 不知为何,这句话就像春风拂过,一时四季如春,春和景明,所有不安的心绪都悄然散去,两人都不约而同生出一道离奇观念—— 这个长相与独眼老怪一模一样的老者并不是敌人,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沧桑老者。 ps:郑重道歉,没忘这本书,也绝不烂尾太监,单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也有旧病复发的样子,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会很忙,不过应该能保持一天至少一更这个样子,闲暇两更,毕竟加班真的很多。这一章从九点写到现在,将近三千字,发上来后还要继续加班,最后吐槽一句,千万不要进美术行业,做动画累死人啊~~~ 第一千零三章 神权 江州。 盛古神州三国,独夏周拥江北,极尽北地,北国风光素裹银装,这是最北方的地界,在所有人心中,这里从不姓夏,而是姓江,下一位主人就是名声显赫的江府四公子。 江州本不是江州,昔年三国未成鼎立之势,夏周占据大半北方疆域,江州也收入囊中,编制为十九州郡,岂料江州城城主夜将趁夏周抵御蛮丘国进犯的契机举旗谋反,立北国,命名“夕照”。 面对蛮丘国进犯与东灵国虎视眈眈的夏周皇室自顾不暇,便也没将此事放在眼里,待战乱平歇将矛头转过头来对准夕照国已是三年之后。 此时的夏周面临两难抉择,一是起兵镇压,如此便又免不了劳民伤财,更不提经历了大战后的军士未及休整,几分胜算还未可知,无论输赢,大军都身心疲乏,无疑是给了其他两国进攻的绝好时机。 二则是暂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到枪锋磨砺锋芒,再出鞘平叛,可是这样一来无疑会助长夕照国气焰,也让其他不安分的诸侯义愤难平,皆是引起内乱也是大麻烦。 正在这个进退不得的紧要关口,一个雷霆般的消息震撼了夏周国乃至整个盛古神州上下—— 一夜之间,夕照国上下两万军士全被枭首,两万颗头颅悬挂城东密林,纵然大雪连天,所有民户战战兢兢紧锁屋内,浓稠的血腥味还是飘进了每家每户。 夕照国国主夜将与宰辅司鸿简自缢于王城之上,夜将独子夜阑听雪不知所踪。 有人问起当夜发生了什么,所有的居民无一不是摇头,太静了,没有对战,没有厮杀,整整两万人一击毙命,他们的眼睛都是睁着的,并非受到梦中暗害,更加诡异的是他们的伤口只有尸首分离的脖颈一刀,最蹊跷的是这一刀无论角度力道都是一般无二,死者面部表情与死去时间也无半点出处,如此不得不得出一个惊人判断—— 整整两万人,杀人者,仅用一剑,一招。 夏辛完全惊住了,作为夏周之主,他现在竟有了一种引虎驱狼的强烈不安。 做成这一切的家族夏辛认识,非但认识,准确的说就是皇室利用了他们,但是这个结果却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 “好一个江家!好一个江释空!” 夏辛雷霆震怒,对这个从前从没有半点名声、只不过是短短几年来借着商界起步的江家,这位坐拥锦绣山河的帝王怎么会将一隅之地中的皮毛放在眼里,大不了就让江家与夜将斗个天翻地覆,两败俱伤,再由夏周出面,渔翁得利,再好不过。 可这样的结果却 是数百名文武官员都没想到的。 夏辛不禁又想及江家派来的那位长相俊逸,举手投足间无不挥洒着一股慵懒的年轻男子。 “江家取夕照,莫不是大言不惭?!”夏辛讥笑。 年轻男子喝得微醺,全然不将宫廷威严放在眼中,不管皇家答应与否,只管踏足东门去,仰天大笑道:“是真是假,皇帝作壁上观,又不吃亏……” 夏辛沉声问道:“多久?” “一日。” “凭何物取胜?” “江府有剑,名曰神权,一剑百万里,杀人谈笑间。” 百官狂笑不止。 世间何曾有这样的极道神兵? 而就在那一日,所有人都信了。 所有人也都知道,江家有神剑,名曰神权。 一时间三国轰动,他们怎么会允许“皇权”的头顶又有一柄“神权”的利剑悬着?但向往盗取者皆是无一生还。 半年之后,夕照改命为江州,奇怪的是江府的府邸并未设立在昔日的王城之上,而是建立在了宰辅司鸿简的府邸地界周围,其中更有一处司府别院直接保留下来,改名成了独一无二的江府雪苑。 自此,江州又变回江州,江州已不再是江州。 江北是江州极北,极北的北方为何地?鲜有人知,那里正是自古无一强者能够平安生还的九荒第一蛮荒险地——仙禁。 仙禁,仙人禁地,便是仙人也难以踏足。 没人知道仙禁中有什么?诸如其余上古圣地、烟瘴海这等九荒秘境最起码还有已知的临仙峰、上古龙族这等高等古老族群存在,可仙禁却是雾一样神秘未知,人们对未知总会有先天恐惧,久而久之,仙禁中有仙人的传言流传开来,大能强者探索的消息也屡见不鲜,结果就如闯入江府的那些人一样,无一生还。 而此刻,刻画着“仙禁”二字的石碑雪地起始处,正立着一个俊俏和尚。 和尚本来是绝对俊俏的,可是却瞎了一只眼睛,只得用破烂布条裹住。 佛衣驻足望了石碑良久,晃了晃背上书箱,放置规整的祖菩提枝叶当啷啷作响,像是风铃,磬出清香,没有丝毫犹豫,孤寂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雪地尽头,隐没在这处仙人都止步的不毛之地。 风雪无端转急,他已有必死觉悟。 …… 古仙图中,老者笑容祥和,端得慈眉善目,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朴实无华的真我气息,这种纯粹的善意绝非能够伪装出来的,就算是再善 良的人也不会有这种毫无杂质的善念,这种善念江长安只在乐婆身上见到过。 “你是谁?”江长安问道。 “老朽的名字很久没人问过了,他们都叫老朽千目上尊,可老朽并不喜欢,还不如小友独眼老怪听得顺心,呵呵呵……”老者面色一笑更加红润和善,倒是让江长安有些无地自容。 “千目……”望着那一只独眼,墨沧忍不住轻笑,突然又反应过来不敬,神色陡转。 老者只是笑盈盈道:“无妨无妨,千目本是千目不假,但古天庭被毁时折损独剩一只眼睛,值得一笑,哈哈哈……” “老先生和仙图外的独眼老怪是何关系?又怎么会在这里?”江长安懒得转弯抹角。 “小友可知释迦牟尼立地成佛时,斩七情六欲为一滴清泪?” “菩提下佛祖流的那一滴泪?!”江长安惊道,“这是佛祖与天道的交换代价!” “不错,佛祖付出了代价,同样的,老朽正是千目的一缕仅存的善念。” 江长安恍然明悟:“仙道覆灭,古天庭不复存在,世间无道可登天峰,于是千目上尊是在效仿释迦牟尼坐化成佛?!” 忽然,他又问:“既然千目上尊是把分化出的善意封存于古仙图中,那佛祖分化出的七情六欲又在何处?” “在人间。” 老者知无不言。 “人……人间!” 两人一脸惊愕,面面相觑。 老者继续透露笑道:“七情六欲留在人间,化成人形,毕生都寻找着一件东西。” “什么?” “祖菩提。” “佛祖参悟七年的祖菩提!”江长安眼睛瞪得溜圆,“佛祖成正果,祖菩提没有跟着成正果?” 老者摇头,半天幽幽长叹:“长情始与菩提,系于菩提,扎根于菩提,必同弃于菩提。” “佛祖对祖菩提……动了情?”江长安不敢相信,一个人对树生了情,怎么可能? 老者语不惊人死不休:“今生来世因,来世今生果。相传,那菩提本是和尚前世挚爱妻子,转生一菩提子,她乞求飞鸟将她衔到山上,乞求风将她送到和尚面前,乞求雨助它生根发芽,七日生长成树,叶状如卵,为他遮风挡雨,所以就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江长安道:“祖菩提枝叶散落神州各地,可从未听过菩提根又在何处?” “极北尽处。” “仙禁!” 第一千零四章 天罚的源头 不可能,没有人能够从仙禁中活着走出来!”江长安已想起了千目上尊所言何人,这世上能够将祖菩提视为重宝的人千千万万,但是能够将其装入行囊、束之高阁的佛家傻子只有一个。 恰好,他就与这儍僧人有过几次谋面,江长安不否认,俊脸儿和尚是他迄今为止年轻一脉中实力第一人,远远凌驾于他和东灵第一天才凌无缺之上,如同汪洋河海一样深不可测。 但纵是如此,也不可能从仙禁中走出来,仙人禁地,凡人又岂能得过? 老者闻言轻笑:“不错,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就像除了妖族首帝东方句芒之外,世上也从没有人能够同时包揽四片六字箴言。” 江长安鼻息瞬间变得浅淡,鼻尖的汗毛沁出冷汗,但转而又变得淡然,在这位老者面前一切都是透明,他要是想要抹杀自己,也不会等到现在。 “小友由静转惊,是属本能,但由惊转静,却是非凡人所能及,也难怪六字箴言灵法会甘愿俯首。”老者眼神充满了赞许,就像是在检验着什么,不时点头称道。 “那依前辈看来,那闯进仙禁的和尚有几成的活路?”江长安道。 “乾坤变化,世事难测,小友还是不要期望他能活着回来。” 江长安皱眉不解:“为何?” “小友可有一只眼睛为祖菩提?” 一语点拨,江长安霎时如梦初醒,佛衣为寻觅祖菩提而游走于世间,自己的一只眼睛正是祖菩提子,菩提气息与这只凡胎肉眼早已完全融合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和尚若真的从仙禁活着回来,届时讨要眼睛,给还是不给? 他鞠身拱手:“多谢前辈点拨。” 老者微笑着,随意摆了摆手,接着那枚血色的瞳珠跟着紧盯住江长安的灵元,觉得有趣至极:“万流归一谓之‘吞’,万法皆破谓之‘散’,万夫莫敌谓之‘曌’,万象奥秘谓之‘玄’。小友年纪轻轻如此成就,非常人也。” “晚辈只探得皮毛,未及首帝万分之一。”江长安对这些称赞只当是普通的客套话,倒是对老者面对四枚金贴六字箴言的阐释默念沉思, 一时间心中若有所思,那片紫金莲摇曳的自我大道上又逐渐延伸扩张,一步步蔓延。 “敢问前辈,可知东方首帝另外两枚六字箴言为何字?” “吞、散、曌、玄、决、空。” “‘决’,‘空’。”江长安问道,“又是何含义呢?” 老者轻轻回道:“万物不容谓之‘决’,万道杀尽谓之‘空’!” “万物不容!万道杀尽!好重的戾气,好狠的杀意。”江长安难以抑制脸上的震惊神色,东方首帝何尝不正是做到了这点?万物容不下她,就连天地都要降下天罚将她处决,至于万道杀尽是怎样的一种孤独?江长安体会不到。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东方句芒并非是一个人,她还有造化始尊这样一个同样为天地所弃的知己好友。可自己呢?自己如今继承四片六字箴言,会不会也走到那一步?那时是一种怎样的心境?人如磐石,心如草木?那时自己是谁?造化始尊?还是东方句芒? “晚辈尚有一件事不明白,我曾亲眼看到东方句芒独立于山崖孤峰之上,承今古不世之雷劫,抗天地不灭之神威,那天罚是何物?大道天劫?” 每一次炼化六字箴言时他总能沉沦入一片玄异秘境,秘境中那道全身黑袍的高挑身影绝立天地之间,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毫无半点惧色。 相较而言,自己就如一粒随风的尘埃,飘荡不由己身,对江长安而言,只有那山崖上的黑衣人影才堪称为人!真正的人。 “小友错了。” “错在何处?” “镇压东方句芒的并非是天,更非是地,也不是什么古今难得一觅的神罚雷劫,而是一个特别的人所为。” “特别的人……”江长安陡然沉寂,猛地想起了什么,双目瞪得如铜铃,疯也似地箭步向前,愤怒道:“落入凡尘的仙人!是这群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明!” 除了这些沦落的仙人,还有谁配得上这位老者口中的“特别的人”? 江长安错愕道:“仙人为何会对东方首帝动手?难道仅仅就是因为首帝所悟出的六字箴言?” 他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这一点,就连眼前的老者都不禁为自己手中四枚金贴惊叹,昔日首帝的完整六字金盘招引仙人嫉恨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目尊者微笑摇头:“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他们出手的确是为六字箴言,但是真正害怕的却是有凌驾于他们头顶的人,比仙人更高的‘人’!” “比……比仙人更高的人呢!恐惧!仙人对首帝产生了恐惧!如此说来……是不是可以说首帝的造化已然超过了仙人?” 这个想法刚一生出,又快速被他否决:“不可能,东方首帝的实力与昔日造化始尊处于伯仲之间,势均力敌,人妖两族处于短暂的和平,并且造化始尊因创建出三篇十二境风头甚至压过了东方首帝,即便是仙人惧怕有超乎仙的力量出现,最先抹除的也应该先是造化始尊才对。” 老者又摇头,血红色的瞳仁骤然收缩得绿豆大,言语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淡然,若有所思道:“仙人怕的不是东方句芒,怕的是那六字箴言。” “可这根本就说不通啊,仙人纵然是沦落人间,手中也不会缺乏诸如古仙图这种至宝,一位妖悟出的神法能比肩仙宝?” 这并非是江长安贬低六字箴言,与神技功法不同,再强劲的仙宝也需要大量充盈的灵力,在今日而言,诸如自己手中量天尺这种抬手横扫千山的仙宝固然猛劲,可对比六字箴言未免已有些潜能匮乏。 但在灵力充盈无杂的太古时期,仙宝所能何其之大?怎不比六字箴言?既然如此,仙人为何会盯上这神法? “不错,区区一介凡夫俗子悟出的道法再厉害,仙也不会多看一眼,高高在上的仙,如何会瞧上这二三拙技?就如老汉抢夺孩童的玩物一样可笑,可是如果……” “如果什么?”江长安屏气凝息,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肃杀,凌冽。 老者眼中恐惧越来越浓郁,像是蒙了一道暗黑色的梦魇,即便过了千年万年也驱之不散。 “如果那六字箴言的本源——乃是《魔道经》的一笔残页呢?” 第一千零五章 入手魔道经 “魔道经!六字箴言源自斩仙老祖魔道经?!”江长安惊喝,惊得不止这个怪奇的消息,更多是惊叹于魔道经的不世之能,光是一笔残页就能衍生出六字箴言这种可堪仙法的禁秘,若是得到了整个完本,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光是想象一番,就已血脉喷张,口干舌燥。 惊愕之余,他转而喃喃自声低语,“传闻东方句芒寻遍整个神州,的确是找到了魔道经的残页。仙人恐惧的并非六字箴言,他们恐惧的是那本魔道经!恐惧的是斩仙老祖!” 提到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号,老者独眼暴突,几乎要跳脱眼眶,枯木似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不知是否是错觉,除了这些情绪,江长安还感受到了一点……愤怒。 老者神色黯然:“众仙之死历历在目,根本无力回天,即便得到圣藏也于事无补,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却不愿承认。” “光是这一点而言,仙倒是和人也没有两样。”江长安嗤笑,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前半句,问道:“前辈口中所提到的‘圣藏’是……” 千目上尊注视着他,良久,摇头不再答话。 江长安没有追问,急不可耐地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敢问前辈,既然东方首帝在人世间寻到了魔道经,是不是意味着那本魔道经也散落人世?” 他眉头紧蹙,除了这个说法没有第二个可能,东方首帝寻到的不过是一笔残页,也就是说那本逆苍术所见流落在金殿中的经书不知什么原因归落凡尘,但又怎么会被拆成了残页? 千目上尊同样疑惑不已:“老朽也想不明白,那魔道经自寥落古天庭就缺少一页,如今那缺的一页竟到了小友手中,真乃命中注定由此大福缘。” “什么大福缘?”他本能反口问道,马上打了个激灵,“前辈怎么知道魔道经早早便缺失了一页?!” “因为魔道经自始至终都藏在老朽手中。” “什么!”江长安大吃一惊,墨沧黑云聚拢的脸庞也有些涣散震惊,这句话无疑就是一道惊雷,直接砸在头顶,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千目 上尊伸手入怀,再探出伸到他面前时掌心已多了块青石。 青石浑然如玉、晶莹剔透,巴掌大,形状就如一本玉石雕刻而成的小经书。 “这……这就是魔道经……”江长安双手颤栗着,不会错,青玉石笺正是金殿中所见到的神典! 斩仙老祖留下的神物,能够轻而易举便斩杀仙人的神物!眼前一切见闻就好像是梦一般不切实际。 “魔道经如何到了前辈的手里?”江长安心生疑窦。 “千目斩善念分离在这古仙图,也将古天庭的遗迹遗留在此地,谁还能比老朽更快得到此物?” 江长安问道:“可善恶两念相通,千目上尊不知道此事?” “知道又如何?善恶两念同袍而生,一脉同宗,一损俱损,他纵然能将老朽封印于此,却无力夺这神典。” 这点江长安倒是相信,苦婆与乐婆便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前看去,果真见到青玉上缺失一角,想必那正是东方首帝曾经得到的一笔残页,也就是那片六字金盘的真身。 “奇怪,神典魔道经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落一笔残页?东方句芒又是怎么得到的?”江长安心中还有一个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神典魔道经实属无上秘典,就连仙人都争抢的神宝,而斩仙老祖又是何等境界,怎么会这么大意将魔道经遗落在了古天庭? 这件事有很多蹊跷处,但是想要弄清楚答案,恐怕也只有斩仙老祖一人了。 念及此处,江长安下意识探了探灵元中的神府镜,这枚镜子的主人那位在奈何桥上神态自若、在金銮宝殿上,斩仙似屠狗的中年人斩仙老祖,究竟是何方神圣? 神府镜第四秘境中传授开天书的老开天师与造化始尊曾是挚友,这样说来斩仙老祖与造化始尊也曾谋面! 得出这个结论不得不让人惊奇,造化始尊与东方句芒都曾相识的人,史书却无半点记载,老开天师也从未曾吐露过只言片语,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留下了一个似烟尘缥缈的斩仙传说,而后又凭空消失。 甚至 可以说,他的出现间接缔造了人妖两族十万年前最伟大的两个人物。 千目上尊道:“老朽寻到它时,便发现了这一点,如今小友手持六字箴言其中四片,差得两片将这一笔残页凑得完全,你我也是一场缘分,这青玉便赠与你。” “赠……赠与……”墨沧的舌头都有些打结,声音变得小女儿一样纤细,连拍着当场愣住的江长安后背,“小子,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接下,乖乖,这东西本尊都稀罕!可是能一巴掌拍死仙人!有这东西,在盛古神州还不胜横着走!?快接啊!” 江长安依旧一动不动,目光紧紧锁着青玉,眼中炽热如同沸水滚汤。 老者不由惊异:“怎么?小友难道看不上这魔道经么?要知道这可是千目上尊都梦寐以求之物,赠与小友,也算求得正主。” “多谢前辈!晚辈却之不恭。”江长安不再推辞,双手将青玉捧在手中,入手冰凉,转瞬却又变得温热舒适,无论他再如何冷静,他也终究是一介凡人,这一刻心跳加速,双手都麻木到不真实。 可正当墨沧想要上前仔细认真端详时,他却看也没再多看一眼便直接丢入了神府镜之中。 老者神色一怔,淡然的神色忽然有些诧异:“小友不就此机会借着这古仙图中的浓厚灵力参悟仙典?” 江长安摇头笑道:“此地不宜久留,就与前辈在此地别过。” 话音刚落,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独眼恍然生出一丝阴郁:“小友这是何意?难道还怕老朽打扰你的修行?” “我当然不害怕一缕善念,但却不得不防这所谓的善念是一条冻僵的毒蛇,有求于人。” 他已撤开三丈。 “小友此言何意?”老者的声音刹那间再无半点温和,杀机毕露,独眼血瞳威压迫人。 “戏演得再好也会有破绽,你根本不是什么善念,而是这古仙图的主人、七仙之首千目上尊!” 吐字间,掌中乌光乍泄! 轰隆隆雷鸣压顶 太乙神皇钟形如山岳! 第一千零六章 戏耍仙人 轰! 太乙神皇钟自穹顶砸落,直摧两座大山崩裂,一时间飞沙走石,乱石横溅,一行白影掠过,疾影惊鸿。 当啷啷金钟鸣响,太乙神皇钟尾随而至,江长安不去看身后,只管双目紧紧盯着那最后一盏灯画出的生门,仅有百余丈,就能逃出此地,但是他心中却无半点懈怠,千目上尊实力再如何折扣,曾经也是一位仙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能做的只有全力而为。 “是生是死,全靠天命!” 背后单只冰羽曜隼羽翼展翅而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先天速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这是速度最大化的体现。 江长安手捏吞字诀,疯狂地自古图中汲取着最狂暴雄厚的灵力,此刻也顾不得能不能吃下,但凡一纳入身体,便归于背后羽翼,急速前行。 此时他已不算是流光飞影,因为已经看不清身形,只见空间震荡起冽冽波纹。 “此乃老朽的乾坤日月图中,小儿妄图求生?可笑至极!” 千目上尊温和的脸庞变得扭曲,眼中默然,像是被鲜血吞噬似的赤红,颜色可怖。 千目上尊身形不动,枯枝般的双掌在虚空中扇动狂风,霎时间整幅图卷哗啦啦震荡,山泉射出万千水蛟,凡是江长安所掠过之地全部焚寂,成千上万座高峰山岳五指般合拢坍塌,又像巨兽的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绞碎。 与此同时,乾坤日月图的天地正在不断地缩拢,那一头头幻术凝聚而出的大妖接连破碎,整个玄奥秘境迎来了世界末日,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毁灭。 墨沧努力保持冷静,但数十万年来也从未如此慌张:“仙宝神威不同凡响,即便是你小子掏出量天尺凭你现在的力量也难缨锋,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折了千万年修行的仙人还有这威能,昔日的斩仙老祖又是何等神境?” “散!” 江长安面色嗪寒,双手紧握散字诀,辟出一条荒道,身后振翅一挥,荒曜狐好似冲破枷锁擎天而立,赤眸金甲,熠熠生辉,顶天立地,愤吼咆哮着撑起两掌,将这不断缩小的天地抗在肩上,犹如天柱。 “来不及了,小子,本尊来助你!”墨沧指尖探出一息黑烟,不由分说掌控他的身躯,抬手间十根手指齐动,结出一道极其繁琐手印,恍惚十根手指虽一脉同宗 ,却像是各自为营,其中求取的指法江长安就连在古籍中也没有见过半分。 “这是什么印法?”江长安问道。 墨沧不答,也没有空闲回答,神色中蕴藏着无人知晓的决绝,全神贯注投入在这十根手指,只要此法结毕,便有一线生机! 几个眨眼时机,转身已掠千里,完全不见千目上尊的身影,江长安丝毫不敢懈怠,心中隐隐不安。 噗! 千里外一道血光穿破云层,割裂天际,在他胸口撕开一道碗大的血口,其中血肉炸得粉碎,留下一个贯穿窟窿,嗖嗖冷风灌入,像是千万把锋利的刀子划拉过心口,疼痛剧烈。 江长安却已感知不到疼痛,眼前昏天黑地黑白难辨,将要晕倒,全身的白衣彻底被喷溅的血液染成鲜红。 “小子!” 墨沧惊慌喝道,双手印法被截断,当即挥出道道乌光疯狂填补着那缺口,但是那伤口被仙宝所伤岂是寻常伤口这么容易修复?竭尽全力也只稳住一口气,令其不死。 “果然,世间诸般事,始终是天不遂人愿。咳咳……”江长安自嘲笑道。 他不再奔波,尽管距离最后一盏生门灯盏数十步之遥,但两人都清楚,已经没有可能渡过彼岸生境。 千目上尊殷殷笑着出现在面前,谈笑间横跨千里,这不是横渡虚空,却要比横渡虚空更直接暴力,更精妙百倍。 他的笑容阴森可怖,圆鼓鼓的眼珠爆凸而出溜溜转动:“不得不说,老朽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像小友这么有趣的人了。没人能够看出我的伪装,你是第一个。” 江长安掌心按住胸前潺潺血涌的伤口,玄字诀结印出一层金衣覆盖,将那烧灼的仙力一丝丝抽离剥除掉,淡淡道:“先前我一直在想,千目老怪想要杀我不过弹一弹手指,何故要兴师动众出动了乾坤日月图这样的仙宝?将我关押在这等灵力充盈的地界岂不是反而有裨益?你有这么好心?” “那你想明白了吗?” “当然,就在方才看到神典魔道经的一刻,一切都看得清晰明朗。” “说来听听。”独眼冷冷瞧了瞧他胸口,又跟着讥笑一句,“放心,你不用刻意用你我的谈话拖延时间,老朽给你足够多的时间,让你尽情说完你的遗言。” 江长安微微一笑,嘴角又忍不住咧挑,胸口的疼痛让每个呼吸都变得奢侈: “你没有立即杀我,而是选择将我囚禁于此,必定是我对你而言尚且有用处。什么用处?于是接着我见到了所谓的千目上尊的善念,你伪装的的确很像,尤其像我曾经的确见过的一道善念,如果你慢慢深入获得我的信任,或许我真的会被你蒙骗过去,但是你不该这么心急地抛出魔道经。” 他摇着头,又咳出一口淤血,脚步踉跄:“魔道经空白无字送我有何用?你却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我一试,并且特别注明必须要用六字箴言催化,这不禁就让我想到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锁和钥匙。” “哦?” 江长安笑道:“空白魔道经就是一块锁,没有钥匙打开,纵然是仙人也难窥得神典全貌,而十万年前魔道经遗失的一笔残页——也就是东方首帝创出的六字箴言正是这把锁的唯一钥匙。现今六字箴言已然完全融入我的灵元,如果我死了,世间再也凑不齐这笔残页,也就再没有神典,所以你就迫不得已放下仙人身段改用了这场鱼目混珠的计策,可惜,见拙。” 千目上尊眼神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啧啧称奇:“不错,真是不错,小友,若非你拥有了这魔道经一角,本仙尊愿收你为徒,可惜,甚是可惜啊……” 江长安继续说道:“所谓的效仿释迦摩尼修行佛法,以青灯逆天道以求修复古天庭的说法不是真的,你真正想要的,是要用六字箴言这把钥匙打开魔道经,你要成为第二个斩仙老祖,你要的根本不是重回古天庭,而是将这巍巍神州打造成唯你独尊的新天庭!” “新天庭……”墨沧完全怔住了,这等观念闻所未闻,她呆傻一般凝视身旁这张嘴角仍及挂着血丝的面孔,能够理解疯子的,也只有疯子。 接着,就见这个不愿服输的男人忽然笑了,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得意,像是孩童般炫耀着:“不过你做的唯一对的一点,就是拿出的魔道经是真的,货真价实比珍珠还要真的真货!” 千目上尊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语气间横生怒气,横眉吹须:“所以你故意装了这么久,就是将计就计要这神典?” “不然呢?当爹陪你玩儿呢?” 第一千零七章 第五道六字箴言 当爹逗你玩儿呢? 江长安语不惊人死不休,墨沧则麻木当场,冷不丁地咽了一下口水,乖乖,这可真是不怕死的一个主,对着仙人认儿子,只怕是当年的斩仙老祖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再看千目上尊,作为高高在上的天尊仙人,千目上尊何曾遇到过如此窘境?真真愣了一刹,面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最后彻底变成了黑色。 “竖子,你当真不怕死!”千目上尊道心已定,虽有怒气动摇,不足以使他失去理智,这世上有趣的聪明人太少了,杀了岂非可惜? 江长安大笑起来,他像是已不在乎生死,面如金纸,笑声冲霄:“总归来说,你太心急了。” “心急?这个机会老朽等待了十万年!整整十万年!如何不急?” 他癫狂狰狞的面孔逐渐平静,语气中多了道彻骨的苍凉:“你猜的全都不错,老朽曾经只盼着效仿佛法渡己,以青灯修筑天道,成就天法,但后来偶然一次机会,老朽发现了这本魔道经!那斩仙老儿遗留下来的宝物!造化弄人,老夫竟要用这本昔日毁灭整座古天庭的神典达成心愿,可笑!真是天大的笑话!” 江长安笑道:“可你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老朽不得不承认,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不算多,能有你这种人活着,这人间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千目上尊冷笑,“老朽将神典交给你,自然也能轻易拿回来!” 千目上尊轻轻拂袖,空气中尘埃与蒙蒙雾气顿时定格,这美轮美奂的瑰丽仙境眨眼之间已成杀机四伏的凶险恶地。 “小子,小心!” 墨沧刚说罢,两人便听一声声奇异的响声传来。 嘶嘶—— 似风动,又似山野动荡,草木皆惊! 死寂后,狂潮翻涌,乾坤日月混沌气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招一式已完全返璞归真,融入自然。 江长安犹如一盆冷水泼下,口中急诵口诀: “斗神决!” 融合紫幽大帝与妖斗古平风两族翘首的绝妙功法 在体内急转,金流转瞬三个大周天,手指动作更不敢懈怠,紧连着打出“散”、“瞾”、“玄”三枚金符字印。 三印交叠,趋杀万物! 极道神兵乌金炼妖壶悬在他的头顶,狂暴地喷出大团妖力,好似披上了一声黑甲,三枚六字箴言金纹毕竟乃妖帝传承,感受着妖力,杀伐之能又提几分。 隆隆! 天际都阵阵轰鸣,山河草木凛凛波动,荡漾起波澜,几乎承受不住这股霸道的力量,山谷龟裂,虚空破碎,青天白日像是土墙的泥壳哗啦啦碎落。 江长安立身百丈高天,背擎荒曜狐,身着黑烟裂甲,俨然一尊杀神。 体内所有的灵力全然被调动,所有的力量全然在这一击之中。 真正生死之分,只在一招定输赢,就如同古天庭上叱咤风云傲啸天地的斩仙老祖,万法皆在一念间,非你死,即我亡。 他全身的肌肉都隆起一个夸张状态,肌肤表面相继裂开一道道血纹,鲜血烈火般燃烧,狂涌。 千目上尊血瞳肃杀,挥手断喝: “一介凡躯,敢拂神威!” 一掌劈砍而出,蕴生仙法大能,二者交汇一处! 嗤——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好似灿烈的金轮在这一刻炸开,世界都变得刺眼。 江长安五脏六腑挪位,身上啪啪啪碎响,骨头接连碎裂瘫软。 再看千目上尊,依旧淡然。 仙人的力量太可怕了,就像是一阵微风妄想推倒万间广厦,无异痴人说梦。 炽烈白光中,江长安能清清楚楚看到老者狰狞可怖的面孔。 恍惚间,只听千目上尊狞笑着:“圣藏又如何,十万年前你又何尝不是早就分割两念?正邪两念,水火不容,倘若两念归一圣藏,老朽或许惧你几分,但仅凭你这一念,杀你易如反掌!” “也罢,这圣藏不要也罢,老朽便废了你,再慢慢将你折磨到生不如死,总有你求着献上四枚金贴之时。” 千目上尊冷笑松神 ,哪知横生变故,倏忽之间,当空一记闷棍落在他的头顶! 轰! 犹如天旋地转,双耳霹雳雷鸣! 血色的瞳仁直勾勾凝视着,这是根黑黝黝的铁棒,但却蕴生无限仙力,这一击势大力沉,震荡的波动震碎了数十座大山,方圆三里沦为废墟。 千目上尊眼睛彻底变成了血红色,他仙力如何深厚,江长安所掌的量天尺一击之下,便也一记消去了顶上两魂三魄。 这是江长安最后的底牌,他面若冷霜,不觉得丝毫庆幸,一击不死,死的那个恐怕就是自己了。 “小子你胆敢伤我!岂有此理!” 千目上尊吹胡子瞪眉毛,火上心头,雷霆震怒,数十万年来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威胁,最让他愤怒又恐惧的是方才生死一刹他像是又见到了那个抬手斩仙之人。 千目上尊暴怒,口吐莲花,手中印出一道金符,抚顶而出,印出一缕青气,这一道青气飘飘悠悠,好似三界之外由来,戏耍人间。 可正当以为这不过是人畜无害的一缕青气,它又似一柄金刀,决裂天地,厮杀万物。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这道青气无形,却给人带来莫大的威胁。 苍穹顶端,轰鸣声皱起,仙图阵势本应由持图之人描画而出,但此刻也不受控制,被这青气所慑。 千目上尊怒道:“老朽既敢对魔道经动念头,对你手中四片六字箴言动念,你以为只是一时冲动?!” 闻言,墨沧心中大骇:“不错,他如何会这么放心将无字魔道经交给别人?就不怕别人留有后手凑齐了六字箴言,从而将魔道经占为己有?只有一种说法,他早就吃定了别人不可能凑齐六字箴言!” 墨沧抬眼看向那一缕人畜无害的大道青气,恍然明悟,大急吼道:“小子小心,是六字箴言!” “晚了!”千目上尊胡须横飞,指点青气朝江长安杀去,猛地斥声断喝: “决!” 万物不容谓之‘决’,与天地决,与道决! 第一千零八章 八方云动 “噗!”一口鲜血喷成浓稠血雾,江长安五脏六腑早已受损,青气如离弦之箭直穿肺腑,闯进灵元,直捣黄龙,刚刚才有些许建树的紫府被冲撞得混乱不堪,鲜血从口中狂喷不止,眼中迷蒙早就不知外界二三,眼前一黑,沉沉昏去。 “小子!”墨沧嘶声咆哮,心如火焚,往日江长安虽也有危机的时刻,但是多是有惊无险,现今在仙人手下受创,多是凶多吉少,见他重伤生死不明,一团燥火直冲玄顶,黑烟后的双目霎时血红,嘶声怒吼:“老娘和你拼了!” “御天咒——神只:诛邪!” 狂暴涌动的黑烟弥散空中,转瞬聚拢起一片古战场,一名百丈高的古老巨兵人驾着战马,身披重甲,数十把宝器悬浮身后,无尽的杀机排山倒海。 “仙术?”千目上尊眼前微亮,“起初就觉得你不简单,原来是人世间器铭皇族的余孽,窥探仙术早就是屠戮全族的死罪,你能活到现在,当真命大!不过也就仅限于此刻了!” 提及身份,墨沧神色又惊又恐,接着演化成愤怒,使出了浑身力道。 千目上尊捋着胡须长髯,决字青烟虎啸杀来,辗转之间战场彻底破碎,神只诛邪的数十把宝器也一刹被撕扯成无数碎片,散成黑烟。 “老朽眼中,这等力量的仙术就如婴孩的拳头,软绵无力!你固然比这小子厉害,但那也是许多年前,现如今没有肉身,还想与本仙尊为敌?!”老怪眼珠完全血红,姿态高高在上。 墨沧忽而冷笑:“那就让你看看不一样的!” “仙术!御天咒——神只:大天囚!” 天地震荡,同天日月黯然失色,黑烟滚滚犹如浓雾直冲九霄,如果那张黑烟聚拢的女人面庞也有人一样的颜色,那她此刻一定是面如金纸,积攒数载的灵力洪流一样奔流不复,犹如一根黝黑的天柱狠狠攒入天地。 千目上尊眼中露出凝重,他曾是仙人,但在人间十万年与凡人有何不同?先天优势也只是踹了几件仙宝与仙灵,他也会死,也遇到过许许多多能威胁生命的人间强者,不得不谨慎。 噼啪—— 山石崩裂坍塌,河海波涛飞卷,天色急转暮色,犹如黄昏。 黑烟天柱越来越巨大,漩涡凝结成望不见底的深渊,阵阵哀鸣痛哭声从中传来,像是地狱冥府的千万恶鬼哭嚎,却伴着沁人心脾的诡异馨香,那香味让人沉醉,令人心悸。 啪! 一记玉碎之声,黑烟破裂,好似某物破茧而出! 紧接着就见两只恶魔一样的锋利恶爪硬生生将黑烟撕裂,它傲立于天地,分不清是人是兽,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形以及浓烟滚滚中的灼灼双目。 啪! 一掌奇快的速度落在千目上尊脸上,黑烟手掌山一样巨大,千目上尊未及反应过来轰然倒飞出去。 千目上尊两魂三魄消散,魂灵大创,不知需要多少年月能修补回来,这一击又出乎意料,整个胸腔完全干瘪,肋骨全部碎开,半张脸豁开,连着脖子打进了胸腔,几乎废了肉身。 魔物挥手间,虚空破碎,仙图隆隆震开,竟然被它这徒手一抓凭空撕开了一道裂缝缺口。 “呜……啊!!!死!本仙尊要你死!”千目上尊口中含糊其辞,整张嘴和着牙齿碎成了血浆,通红的眼珠跳出了眼眶,挂在鼻梁上,怒火中烧,只得嘶吼。 光是肉身,就需要半年时间修复。 墨沧却没有再逃,即便江长安没有昏迷,两人又能侥幸能逃出这幅图卷又怎样?外界还有六名仙人,施展禁术也只是权宜之计,大天囚也不会是这老怪的对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很少人会这样在最后关头还做这种无意义的挣扎,但她必须这样做,哪怕是一只将死的恶狗,也要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皮! 无他,就是为了小子出口恶气! 她灵力近乎耗尽,只得归入江长安体内,只留下最后一道指令—— “杀!” 隆隆—— 山石齐震,宛若战鼓雷动。 煞气冲天,浓烟弥漫。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 转眼三个月。 江家四公子失踪三个月,江州未来最有可能成为主人的人凭空消失了,起初并没有人在意,这位江四公子心中所想难以揣度,曾经更是消失了数年不见,这 短短几月不足为奇。 倒是这期间发生了一件稀奇事,东灵雍京城东门外七百里,那座梵天古洞所在的北鸿山寨一夜之间凭空夷为了平地,某一日,忽然有人发现山中多了几道佛塔古楼,又过了几日,多了几座巍峨高山。 紧接着短短数日,此处草木荒芜,化为焦土,而后重生出一道道山脉,山脉的源头,乃是一道百丈高大的卷轴,细看之下不由大惊——竟是一道古老图卷! 巨大的图卷斜插地底,直冲云霄,不难猜到是一件遗落的至宝,只是这件至宝此时却裂开了一道百丈裂缝,像是被从中撕裂开,山川河流从中流出,鬼斧神工。 这震动奇景无疑引来了诸多强者探查问访,奈何古卷中突然出现了数不胜数的魔物,就如同南海之眼上古天庭废墟中成百上千的魔物,更有魔尊这等强悍的存在,不出三日便有五位登入大道篇章的大能强者殒命,其余人等也只得望而却步,坐观其变。 可是就在此时,一个惊雷般的消息散布开来,由东灵国边缘疯狂扩散,不时传遍各国州郡——江四公子正被困在这破烂古卷之中,命悬一线! 消息不知从何而起,但却真的有人在流出的废墟中寻到了一块快被鲜血染红的额白衣碎布,还有半块隐约刻着江家纹饰的白玉。 江家未来家主、寒门与公子盟的主人生命垂危,这个消息自是有人欢喜,也有人忧虑。 欣喜者早早盼着这个妖孽一样的人物死无葬身之地,一时间暗流涌动,数十宗门派以“除魔降妖”的凛然名义串通一气前来,公然打起旗号,就是为了将这位具有威胁的年轻天才扼杀于此,其中有与江长安有过节的,也有是为得到江四公子一身至宝。 功法、秘技、禁法、仙宝,法器,随意拎出一件,都足以让人疯狂! 而与此同时,盛古神州各地每处都有人炸开锅一样向这里涌来,他们来处不同,身份不同,他们满腔热血,高展旌旗,不畏生,不惧死。目的出奇一致——救一个人。 为此目的,死不足惜。 八方云动,四海听潮。 风雨欲来—— 第一千零九章 他是我兄弟 “啪!” 青玉精雕细琢而成的貔貅茶盏摔在金壁,四分五裂,浓郁的茶香在白玉雕砌的皇玉宝殿中沏开,司徒玉凝羊脂般白净无暇的额前青筋突起,玉指将手中密报捏成纸屑。 二十余名黑衣东洲死侍齐刷刷跪在堂下,莫敢发声。 高台上,一身着红白相间绸缎锦衣的女子怒目而视,髻上珠花簪子上垂着的流苏摇晃不止。她的双眉修长如画,鼻梁高挺隆起,加上眉间一点朱砂,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端庄高贵,英气非凡。 司徒玉凝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拳头攥得发紫,咬牙吐字,声如寒霜: “杀!传令!命五千东洲死侍,无论是在京都还是没在京都的,三日内全部赶到雍京东门七百里北鸿山寨,凡意存图谋玄境古卷者,杀无赦!” “五千死侍,这……殿下,属下斗胆相问,这道密令是以您的身份布发?还是皇室?” 诚然,司徒玉凝的部下力量足以在朝堂之上抬手遮天,但是终究是公主,不是当今东灵的陛下,这点不问清楚,难免落人口舌。 司徒玉凝冷冷瞧了发问之人,后者大惊失色,本能都要将头埋进了金砖里,双肩战栗。 司徒玉凝立于九阶金殿上,眼眉低垂,无尽杀意: “传令!杀得了的杀!杀不了的也要杀!方圆百里,鸡犬不留,寸草不生!此乃司徒玉凝之令!王令!” “臣,领命!!!” …… “姐姐,大坏人他不会有事?”苏尚萱不安问道,心中不停地诵着祈祷。 她本来还是身在江州天师府,但就在听到心上人生命垂危的消息后哪里还坐得住,第一时间便赶往嬴州青莲宗,与姐姐苏尚君汇合后与嬴州部公子盟成员一同南下,昼夜不停赶往东灵。 苏尚君僵持了数日的忧愁面容勉强撑出一丝笑容:“是啊,他这样无赖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会死?” “对!就连大坏人也常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的!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事了,我也不活了,也不想再活了……”苏尚萱笑着笑着,脸上默默坠下两道泪痕,趁着没人瞧见,急忙擦拭干净。 苏尚君看在眼里,终究也只得加快脚程。 一路行来遇见许许多多的道友,他们全是不屑地讥笑,然后问着同一个问题:“不过是堪堪跨入三篇十二境第二篇化境篇的修士,去了也不过是送死之辈?何故冥顽不化?” 她紧跟眺望远方尽头,想及那个人此刻承受着不知是怎样的刑苦,心中一阵绞痛,但她总要比苏尚萱成熟稳重,忍着酸楚咬唇淡淡呢喃: “生不同室,死求同穴。” …… 九荒烟瘴海,百万里龙潭。 烟瘴海的龙潭并非河海,更非鱼虾泥潭。 群山无尽地有天涯,万流归一处是海角,天涯海角,一线龙潭。 没有金碧辉煌,更不似繁华似锦,这里就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有着绮丽的山花,怪猎的谷草,更不用说形形色色的异兽飞禽,都是外界难得一见,这里无处不在透露着一股洪荒的气息,称不上美丽,但却有一种独特的厚重。 山涧银瀑,万龙盘卧,金甲烁烁,波光粼粼。 他们齐刷刷地盯着山涧中一古老石洞,龙族未来的龙帝正跪在洞前,飞流形同锤子不停敲打着他的身体,他的身子近乎弯驼蜷缩一团,却仍咬牙不肯倒下。 他已这样跪了三天三夜。 龙囿灵面色有些苍白,他曾受过萧纵横的暗算,全身骨头几乎断了一半,为此江乌鸦还不得不替他与凌无缺决一生死,这样跪了许久,头顶又有千万吨飞瀑砸落,这些暗疾难免又开始作怪。 忽然,万龙嗅到到一丝丝气息,目光全然聚集在洞口,目光崇敬,龙颈低伏。 古洞中晃晃悠悠走出一个白发老翁,皮肉萎靡,却显得精神矍铄。 “孩子,你可知这一去多是凶多吉少?兴许龙族都会被牵连。” “孩儿知晓,却非去不可,太师父无需担心,孩儿即日便退了这龙帝皇室后裔的名号,孤身一人前去,绝不牵扯龙族。” 老翁笑得慈祥,道:“那你何故还要来求见我?直接走了不就行了?” “太师父养育之恩孩儿无以为报,此次求见太师父,也只是想多磕几个响头!” 老翁看着放在他身前那一枚青石,长长叹息:“先祖曾立下规矩,贸然判出龙族乃大忌,除非此人能有毅力诚心磕碎这混金青石,古往今来龙族试过的无不是傻的傻疯的疯,脑袋撞坏了也没有撞出个好歹,孩子,你真的想好了?” 龙囿灵笑道:“孩儿来就是给太师父磕头的。” “老朽倒是好奇,这个江长安究竟是谁?竟能让我龙族未来的龙帝为其连命都卖了!” 龙囿灵咧嘴大笑,笑声整个龙潭都入耳:“太师父这点可是说对了,这家伙就是一倒霉玩意儿,整个一乌鸦嘴,说什么什么就应验。” 他一边说着,一遍跪伏在地,磕下第一个响头。 啪—— 青石纹丝未动。 “哦?那可不幸运。” “他有时也是一个混蛋,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本少爷被他耍了不止一次了,老是看我笑话。” “能比你混蛋,那可不简单。” 龙囿灵依旧笑着。 第二个响头,啪—— 地砖碎裂,青石安然无恙。 龙囿灵继续道:“他还是个极为幸运的人,和他一起时,孩儿总能逢凶化吉。” “这样说来此去也无妨。” 第三个响头,啪—— 地砖陷地二指,混金青石依旧如新,龙囿灵发丝散乱,也不管它,兀自笑道:“他还是个大傻子,为了孩儿这个混蛋与凌无缺那小子死斗,差点将命都送了!” “的确是个傻子。” 第四个响头,砰! 啪! 混金青石,碎了! 万龙为之震惊。 龙囿灵额前已染红了鲜血,一只龙角断裂两节,血色顺着鼻唇沟在笑着的酒窝里,面色涨红: “他……他是我兄弟。” 第一千零一十章 所谓神权 江州。 江府虽贵,但也是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府门前一支千人长队列至街口,井然有序。 酒楼上,一个年轻人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昨天晚上这街上还都是静悄悄的,今天可就不知从哪儿突然就冒出来这么多人,是出什么大事了?” 小二低声慎言:“客官,这您可就不知道了?江家江四公子您可知晓?” “倒是听过,那个曾经的纨绔子弟?听闻他为兄长江凌风复仇,江二公子江笑儒逝世后他可就是未来江府之主。” “客官您只是说对了一半,可不仅仅是江府,那可是整个江州未来的主人。”小二叹气哀哉一声,“想那早年间时常听算命老先生提及人一生三衰六运,这江四公子算是赶上点儿背的时候了,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消息,江四公子被困于东灵国一个偏远地界,命悬一线,不知多少从前和这江四公子有过节的修行能者乐开了花,誓要前去将其置于死地,若是再不去救,他可就悬喽。” 年轻人好奇:“那有没有人去救呢?” 小二笑了:“有,当然有,还不少嘞,您看这门前千人,江府上次有这样大场面还是当年千人聚众誓要除掉天残之躯的时候。” 年轻人问:“小二,你可知晓这千人都是哪儿来的?” 小二解释:“不难猜,江州位于盛古神州北地,而东灵北鸿山寨位于正南方,这些人如是位于两地中间地界那就直接去南方就行了,没有必要特意折返一趟北方来,所以我猜这些人都是江州还要往北的地方,途径此地,刚好探望。” 年轻人低眉沉思:“江州以北,除了极北九荒之首的仙禁,就剩下了毒王谷了!” 小二未置可否,却忽而笑得诡异:“客官问了这么多,也该小人问一句,客官是去救人的?还是杀人的?” “我们是去杀人,江长安身上可是有不少至宝,若是捞来一件,半辈子吃喝不愁。嘿,大爷我倒是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这小厮,你足不出户,怎么对这东灵古卷的事情这么清楚?就连江长安被抓的种种细节都一清二楚,编的?” 小二微微摇头,侧身凑上去笑道:“因为江四公子被抓的消息,就是我散布的……” 年轻人猛地一怔,眼中蔓延出恐惧,脸色骤变,可未曾来及逃走胸前已炸开血雾,眼中只剩下了这个小二——洁癖,跛脚。 朦胧间,只听那人声音富含磁性,带着一些癫狂: “除了我没人杀得了他,仙人也做不到!” 傍晚,星夜,灯火通明。雪苑,小亭中。 “夫人,将这外衣披上,别着凉了。”江天道笑嘻嘻地拎着一件锦袍。 司雪衣视若无睹,双目空洞,腔调中不再有半点情感:“你答应过我的。江天道,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 “夫人……” “为了你们江家的传承大计,我的儿子一个自幼扮作两人,一个在你们推波助澜下背上了山海般的仇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至今生死不明,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江天道欲言又止,凝眉不答,就要上前。 “别碰我!”司雪衣尖叫一声,眼眶熏红,泪珠一连串坠落:“我不想他是什么江州之主!不想他做什么人上人,我就只想他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边,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长安。” 她抽泣着,眼中最后的恨意也在逐渐消失:“你们想要的我都给,只要我的儿子能好好活着,吃饱穿暖无忧无虑,可是现在呢?生死不明,无数人欲除之后快,江府有神权,但是神权却救不了我的儿子,为什么?!江天道,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让我们的儿子再有危险,你答应过我的!” 说到最后,声音已咆哮嘶吼得沙哑,泣不成声。 江天道抬头望向天边星月,灿烂星河如同人间灯火万盏,是最美的风景,但是此刻都黯然失色。 良久,他低下头,努力微笑:“你放心,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司雪衣神情彷徨,再回过神来,他已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肩上一袭锦袍。 身后,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身材消瘦高挑,刀削般俊俏美丽的脸颊上纹着一只毒蝎。 司雪衣认得这个女人,毒王谷老谷主唯一的女儿,很少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别人都叫她红竹。 红竹笑着,仿佛看到这个女人哭,是极为开心的一件事。 对于红竹,爱而不得这四字用在她的身上再适合不过。 司雪衣整理着仪容,冷淡道:“毒王谷的主人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我爹认了长安那小子为干孙子,我也算是他姑姑,我侄子有难,怎可不管?” 司雪衣不再言语,两人一时无言,亭中惊得可怕。 过了许久,红竹终于忍耐不住道:“司雪衣,他很懂你,他见过很多女人,却只愿意懂你。但是你懂过他吗?” “你司雪衣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主人!你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什么吗?不止让你高兴,不止让你开心,而是想让你多恨他一点!多在乎他一点!呵呵,真是够蠢的一个男人。” 司雪衣淡淡问道:“他去了哪儿?” “自然是履行说过的话,你好像并不担心他会否危险?” 司雪衣没有开口,江府有剑,名曰神权,世人都知道,纵然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手握神权也可迎击万众,他若是有此剑怎么可能会危险? 红竹却忽的怒了,火冒三丈,顷刻爆发:“不错,九霄有龙庭,江府有神权!所有人都这样说,但是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司雪衣狐疑:“什么意思?” 红竹惊呆得望着这个女人,苍然苦笑,短暂一瞬她忽然为那个男人感到不值,这一瞬她彻底失去了理智,遂大吼: “神权不是剑!从来都不是剑!而是一个人,一个愿意化身为石木抛却人情的人!就差一步!司雪衣,为什么你会出现?为什么?你毁掉了这世间最有可能成为神的人!” 司雪衣满目愕然,心中忽然揪痛。 红竹哭了,这个外人看来是毒王谷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也会落泪。 他曾是尘世间翩翩美少年,却成了这繁华之上的神权,再感知不到人间冷暖。 直到,直到遇到了那个女人,那个比江州的白雪还要特别的女人。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江天道的往事 悠悠的夕阳之下,江天道就坐在马背上,比起其他富贵公子追求的猛兽蛮禽,二十岁刚刚出头的他还是喜欢这种高大的骏马。 殊不知这匹马的来历可是比寻常的异兽高出千倍万倍,这匹马乃是他从一个王子手中赢来的。 一局定输赢的赌局,骰子赌大小,江天道下的是大,那位王子下的是小,之后筛盅里开出的是一三四点小,江天道输了赌局,还是赢得了马却不是赌赢的,而是打赢的,美言之——输了赌局,总要搞些心理安慰。 此刻春风正吹在他的脸上,他觉得很舒服,也很愉快。 赢了一场不该赢的赌局,心情总是舒畅的,但最令他真正高兴的是前方不远处马车里的女人。 同时车里的女人也在透过珠帘打量着这个骑在白马上的年轻人的眼睛,这双眼睛很迷人,她的眼神神往而又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这个奇怪人。 之所以说他奇怪,是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了他。 她仿佛就应该是天生就认识这个人,天生就应该恨这个人。 第一次相遇之时,江州还是叫做夕照国,她还是夕照国一位王侯的千金,她正在一间酒楼门口散财布施给穷困潦倒的穷人,而他正在酒楼之中,独自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可他喝的却不是酒,而是茶,因此引来整个酒楼中哄堂大笑。 只有她没有笑,因为她知道喝茶会醉,而且要比醉酒还要痛苦,还要难受。 忽然他的眼神注视在她的身上,高声喝道:“小妞儿,过来给大爷哼个曲儿……” 她眼睛里有些愤怒,原来这人不过也是一个生性轻薄,狂妄浪荡之人。 第二次相遇的时候,夕照国变成了江州,他正在屠杀夕照国的臣民,他为夏周做事,为夕照的敌人做事,鲜血如同此时的晚霞,艳红妖冶,家中的所有人也都死于金甲士卒刀戟之下,自始至终他都是冷眼旁观,直到这个男人正在举起手中的剑朝着一群未成年的孩童斩去,她不忍再看。 身为王侯之女,她本以为自己也会死。她的心已死,便不畏死。 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有杀她,她发誓会用尽这一辈子去恨这一个人。 第三次相遇,她像现在坐在马车之中,而他就在马车之外,他和一位王子赌了一把骰子,最后用手中的剑赢来了对方的马。 此刻他应该很惬意。 风渐冷,连绵细雨说下就下,对于江州而言不稀奇。 不消片刻他的肩上的衣服,头上的长发都被蒙蒙细雨打得多了湿气。 她恨他,恨不得雨再下大一点把他浑身淋得湿透,重病而死。 雨真的越下越大,阴云之中闷雷滚滚,大雨倾盆的趋势。 她终于让马车停了下了,撩起珠帘,不去看他,淡漠道:“进来。” 声音很小,比雨点击打在地面的声音还要小,江天道却听得极其清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马车,待到她不甘心地轻轻点头后如获至宝,竟将那白马直接丢在了大街上,整个人窜入了马车里,他现在找了个更加舒适惬意的地方。 江州的景色很美,至少对于从未出过江州的他来说,世上再没有比这里更美的地方了,鸟语花香谈不上,但贵在安稳,他喜欢安稳,就像他手中的剑,喜欢待在鞘里的时间远比出鞘的时间要长。 不过现在他的目光没有像她一样将目光投在两边的商贩铺子上,而是倾注到了她的脸上,只有这个女人让他相信这世上原来还存在比江州还要美丽的风景。 她问:“你是赌徒?” 他答:“是。” 她问:“赌什么?” 他答:“赌命。” 她问:“你好像没输过。” 他答:“是从来没赢过。” 她问:“为什么?” 他答:“活着,就是输了。” 她不再问了,不错,一个人若是想死,老天偏偏不会让他死,便是战无不胜了,相反,惜命的人,往往都很短命。 她说,酒入豪肠才是真男人,他便与江州城城楼屋檐上狂饮三十坛佳酿,被人称为浪荡子。她说,救济穷苦是真英雄,他便散出千万两打赏,被人称为纨绔。 那天的马车走了很久,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驶到了郊外她,车夫转身消失不见,四周无数的伐声传来,她神色不屑,这是公子哥惯用的把戏,演出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以求博得女人的倾慕,看清这一点她的眼中只有厌恶。 直到他没说一句话下了马车,隔着窗帘听到声声惨叫,不过几个呼吸陷入了静默。 江天道久久没有传来声响,她再也忍不住,心中告诉自己只看上一眼,但刚掀开窗帘却被那个霸道的男人遮住:“有血……” 有血。听到这两字她急忙缩回了手,她最害怕看到血,但是她知道江天道没有欺骗她,这也不是什么戏,她的鼻子很敏锐能够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你……你受伤了?”她惊颤担忧道。 江天道轻轻一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上来?” “我身上有血腥味,在等风吹散。” 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个人也不是个木然不懂风趣的人。 车夫消失,江天道自然做起了车夫的行当,驾着马匹赶回城中,他的目光在两边的商贩小摊上,却不知车中的女子的目光已然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江天道,我恨你!” 夏周国毁了夕照,毁了所有的公族,司府就是其中之一,她就要利用这把屠刀,去屠戮掉那个毁掉她一切的始作俑者——夏周皇室。 “江天道,我漂亮吗?” “最漂亮。” “你想娶我?” “对。” “好,你若是能为我报仇,我便嫁给你,做你江天道的妻子!” 那一刻江天道笑了,笑得像是一个孩子,他甚至已想好了儿女的姓名。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再赌了,一个惜命的人赌,活不长。 第二天,她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问询之下得知,这个傻子连夜去了京州。 仅为赴一句玩笑之言,只身探往龙潭虎穴。 夏辛喜欢在惊天楼游玩设宴,宴请群臣,赏夜观星。夏周国皇室十八名妖孽供奉护立身旁,每一个人都是能够独挡一面比得上百万雄兵的人物。 惊天楼十九层,寓意夏周十九州郡,寓意这一个王朝的强盛,但是就在这一天,对于夏周国这一天来说是个灾难。 夏周十八位供奉一夜之间全部殒命惊天楼,并且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击杀,正当江天道要像最后的目标拔剑之时,那个女人出现在了惊天楼上,从江州到京州上万里,她连夜奔波,路上下起了暴雨,她浑身的脱衣服被淋得湿透,脸色苍白,在说完一句“够了”之后,昏厥了过去。 淡淡两字,岂是十八位强者供奉能够相提并论的? 事后,夏辛秘密地处死了当日一切惊天楼上的侍卫太监,遣退了群臣返乡养老,这些老臣最后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丧失了性命,无一生还。 夏辛也将惊天楼奉为人神官参星阁,自此二十五年不踏惊天楼一步,世称惊天楼之变。 史书不表此事,官民也不知此事,渐渐的只等的就是时间抚平一切。 但是恭王夏己没有想到江凌风会死在京城,他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一场名为“献舍”的局,而皇室被江家江释空当做了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就以夏周为棋盘,皇室与江长安为黑白棋,拿整个夏周皇室做一颗磨刀石,试问除了江家谁能够做到这一点? 江家会焕然一新,注入新的血液,不会被大时代的洪流冲散消弭,反而会迎难而上,迎接一个新的主人。 这是他们预料到的结果。 后来,她知道了,那个男人曾亲手“杀了”的孩子都留在了江府,他们过着平常人的生活,读书识字、悟道修行。 有一次,她望着这个面容深沉的男人,他消逝了平日里不正经的姿态,抬头正望着星空。 她问道:“江天道,说实话,你后悔吗?因我一句话,执剑入京州,值吗?” 他沉吟片刻,笑着说道:“我曾遇到一个棋疯子,我问他人生如何度过?” 江长安忙问:“那他如何回答?” “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这个男人笑着,深沉道:“想做,就做了,皇帝老儿也挡不住我!” 惊天楼之变震惊盛古神州,景皇一夜之间苍老数十岁,自此不再登临惊天楼,雪夜仗剑入京州,只是一怒为红颜,正如江天道所言:“想做,就做了。” 小亭中,红竹也不在了。 司雪衣表情淡漠,嘴角却微微翘着,直到她看到了亭中江天道遗落的纸扇,纸扇已经破旧不堪,好像从她嫁入江府后不久,这扇泛黄白纸与纸上诗文便陪在了他身边。 扇上写着:“人人都说神仙好,不食尘烟不忧老,我笑仙人太无趣,怎比轻狂正年少?” 她不知多少次对这不伦不类的词句嗤之以鼻,奇怪的是她从未见过他完全打开这柄纸扇,他总爱折起一道,就在那四句打油诗后面,她曾多次想要一探究竟,却都未曾如愿,此刻,这个答案就近在咫尺。 她此刻神态竟像个偷吃糖果的少女,观瞧四下无人,急忙将纸扇捧进手中,铺陈,摊开,愣住—— “人人都说神仙好,不食尘烟不忧老,我笑仙人太无趣,怎比轻狂正年少,有吾妻一笑。” 怔了良久,她泪如雨下。 她恨死了那个男人!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金钩赌坊 夏周国,沧州。 近来的沧州城算是数十年来第一次这么宁静,东灵国雍京城七百里外出现神秘古卷,江家四公子江长安被囚困其中,更传闻出其中有仙宝的诸多消息,杀手盟倾巢出动。 一来为是有人贴下的万金贴能取江长安头颅着赏百万金!二来,则正是为了那千古难见的仙宝!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而沧州另外一大势力已经更名寒门的寒铁盟早在前一日便赶往东灵,营救这位诸多人都还素未谋面的新门主。 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棋疯子口中呢喃,自执黑白。 直到面前落座一个身着布衣的黑脸胖子,王八绿豆眼,两撇八字胡,神情闪烁,放在街上活脱脱一个无赖破皮,咧嘴嬉笑: “老疯子,我能坐这不?” 棋疯子呆滞的目光恍然竟多了一道清明,呢喃声显得清晰:“卖棺材的不行。” “嘿,道爷虽然卖棺材,但还没躺进棺材,你怕个屁。”说着,他已拍拍屁股席地而坐。 棋疯子完全瞪开双眸:“堂堂位列神榜第五位的不惑禅师屈尊来老疯子这儿有何指教?” “指教?”不惑禅师瞪圆了王八眼,跳脚大骂:“老疯子,你这是变着法地骂老子啊,你一个臭不要脸的神榜探花位用得着老子指教?” 棋疯子长叹一口长气,紧紧皱眉,他很不喜欢人将他列在神榜之上,却无可奈何。 静默良久,不惑禅师沉声道:“神榜上的几个人耐不住性子了,那几个老东西都是不将大能强者放在眼中的老妖孽,一心修行想着成仙果,一直难以突破桎梏,此次东灵出现神秘古卷,仙宝出世,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老疯子没答话。 不惑禅师摇头:“他们不该去的,平日倒没什么,但是这次江长安被困在密卷之中,他们明知道这一点还要跑去和稀泥,这不是自找无趣?真是活得久了,修为越修越高,脑子越长越小。” 听到这个姓名,棋疯子神情微微波动。 不惑禅师轻笑:“你不用担心,那个人已去了京州,神榜上那几个不敢分的家伙可都在京州,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京州……”老疯子沉吟思考片刻,哗啦一声将棋盘推翻,躺在破草席上,睡了。 …… 京州城,东街最繁华地,一条狭窄望不见尾的叫花巷。 天色幽暗,秋风中的清晨散发着浓浓白雾,仿佛窥探着贪婪者的内心,吞噬着无边。 九月风如蚕丝般绵柔,又似冰粒般刺骨,穹顶 鱼肚,朝阳未初,街上行人稀疏,叫花巷里的满城乞丐裹着破烂茅席做着香甜的春秋大梦。 没有乞丐会在这个时辰醒来的,古往今来也从来没有一个会早上出去讨要施舍的乞丐,如果一个乞丐能够起这么早,那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可万事偏偏总有意外,一个双耳失聪的老叫花子倚坐街头,神色凝重而庄严。 他每日都会这个时辰醒来,早睡早起,身心无恙,尽管已经要饭许多年,这个好习惯依旧跟着他。 突然,他的双目猛然定格在巷口,石化当场,接着,全身犹如筛糠一般剧烈颤抖,黑眼圈裹挟的眼白中竟裸露着刻骨的绝望,野兽一样的恐惧充斥全身,将他吞没。 老叫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尽管他苍老了许多,额前也多了几缕银丝,但是那一脸颓废慵懒、只将世事作为手中把戏的姿态他怎么忘得了? 第一次遇到这个男人时,老叫花是京都城中一小卒,那日城中传疯了有人自夕照国而来并且带着破夕照国夜将之法的消息,一时间万人空巷,都想一睹这位神秘人的模样。老叫花于人群中垫脚眺望,那个男人神色恬淡,笑意浅浅,说不出的洒脱,道不尽的风采。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从容。 第二次遇到这个男人时,老叫花已不再只是小卒,他成了皇城禁军一员,那日景皇陛下于惊天楼大摆宴席,那个男人冲了出来,千军万马在他面前纸糊一般脆弱,即便护持陛下的十八位妖孽老供奉也恐怖惨死,鲜血从顶楼一直淌进底层泥土里,三百株凤缃白梅嗜血而生,花色刺目。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恐惧。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你不是发誓此生绝不踏入京州半步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将我们害的还不够惨吗?”老乞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两只完全血红的瞳仁滚成了椭圆暴突出眼眶,一张脸扭曲狰狞,大口硬生生撕裂了嘴角,一动不动。 一个神鬼不惧的老叫花,骇死了! …… 走过叫花巷子,便远远看见一座高楼立在当前,时辰虽然尚早,但是这座高楼的买卖却通宵达旦,昼夜不息。 这个时间也有不少的公子哥出入其中,多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更甚者有的客人是被个壮汉抬着扔出来的,全身上下未着片缕,凶狠叫骂了几句不得不捡了个破碗也走进了叫花巷,没再走出来。 高楼门前金子牌匾上写着四字 “金钩赌坊”。 赌坊一楼是一间三十丈阔大的金庭,牌桌赌局数不胜数,人挨人人 挤人,喧哗声三条街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正当此时,但听得轰隆一声,一头三角火牛虎被从门外生生砸了进来,直接拍死数二十余人,那火牛虎则硬生生钉在了厅内最里侧石壁,斗大的头里没入墙内,屁股冲着众人,僵硬似冰石。 砰砰走路声紧接着由门外传来,一个丈八高的秃头壮汉,络腮胡,四方脸,五官扭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裹着鲨鱼皮藏蓝裤,上半身裸露着夸张的肌肉,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站定门前,嗓门暴喝如雷: “叫你们管事的滚出来!” 笑容谄媚的管事呵呵咧嘴凑上来:“这位客官还不知这里规矩,从来没来过?在金钩赌坊这一亩三分地谁也不能放肆,但是客官一来到就杀了我二十多名客人,这笔账你可是要赔的。” “规矩?哈哈哈,某人从来不知什么规矩,只听闻这金钩赌坊背后主人手里握着京州乃至整个夏周国一十八州的钱财命脉,钱庄、赌坊不胜枚举,某人今日便是想要讨要一二。” 管事脸色耷拉下来:“客观是要钱?” 壮汉闷声大笑:“某人想要的不是钱,只是也想坐这最大财主位置上观瞧观瞧。从今以后这金钩赌坊就是某人的,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管事心中也是大震,这话中含义傻子也能听得出来,再看墙上火牛虎,此人非但神力非凡,境界想必已将近大道篇。 正当此时,只闻楼上一声淡漠:“能说这话的不少,但是不怕死的却不多。” 众人看去,这是一个服饰怪异的中年人,身上穿着通红色道袍,胸前阴阳无极图,背上背着一只人一样大小的紫红葫芦,手撵胡须,目中无人。 垫足飘然落在大厅中央,弹指拂袖拍了下壁上火牛虎的屁股,哧哧焦响,眨眼片刻,火牛虎已化成飞灰。 “这位莫非正是已步入大道篇破妄境的火道人?!” 这话一出,就听一阵喧哗,旗凤州白灵谷中火道人一人斩杀九位半步大能,这样的战绩怕是古今少有,据传那背后紫红葫芦里装着的是乃是由九千尺地心索取来的七转琉璃火,纵然大能强者也不敢缨锋。 壮汉冷笑:“就凭你,杀不了我。” 说罢,他暴喝一声,全身肌肉有鼓起三圈,小臂足有水桶粗,肌肤表面缭绕黑烟,竟是大能威势。 火道人风趣笑道:“我只说你会死,可没说我能杀的了你。我是杀不了你,但门外的人摘你头颅就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话音刚落,就听壮汉身后门外有人道:“让开。”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神榜 声音充着一股奶气,壮汉转过身去,所有人也才看清,这是一个身高不足七尺的少年郎,目如朗星,唇红齿白,真堪是眉清目秀,一身白衣,身后背着一柄三尺青锋,青锋无鞘,戾气内敛,上雕青龙,内塑金身。 “含光剑!他是……小剑魔独孤胜!” “小剑魔!不知这小剑魔的剑术与江家那隐世的夜阑听雪比试起来谁更胜一筹?” 所有人一道惊叹不已,小剑魔年龄并不小,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有人说是耄耋之年,也有人说他已是百岁老人,得益于曾偶然食得一枚百年难遇的万寿果,自此竟逆行生长,再加上他痴心于剑道,造诣非凡,也有了小剑魔的称号。 火道人轻笑:“小剑魔都来了,果然不如我所料,今日这金钩赌坊可真是热闹至极,其余的几位道友还等着在下亲自去请吗?” 就听人群中各处哗啦啦走出近十人,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霸道逼人威势,携带宝物,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们互不相识,却都为了一个目的而来。 “白眉老佛宁智,仙客孙鸣,绝枪圣李和来……”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赫赫威名的大能强者一时间共同聚集于此?” 壮汉额前已淌下冷汗,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每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撕成碎片,上下两排牙齿打着寒噤,两膀子肌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靡。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正在此时,就听楼上传来哗啦啦盘耍核桃的动静,一个又矮又胖又丑的中年人带着一脸憨笑,身上穿的是常人一样的普通粗布麻衣,一颤一颠地下了楼。 这个人身上没有半点力量,哪怕一个普通人也绝对能将他拍在地上。 但就是这样一个又丑又胖的矮矬子,没有人敢将他忽视,装潢奢华的大厅内像是结了冰,滚水彻然消静,只剩下哗啦啦的核桃声。 “神仙老虎狗,大能傍地走,抖擞皆威风,见我也须尽俯首。” 说话时,果真堂中十几位大能强者听话得跪倒在地,无论是小剑魔还是火道人,皆是一脸凝重,卑微至极。 孙九重是个穷光蛋,倘若是二十年前,这句话或许会有人相信,但是放在今日,人们只会当说 这话的人疯了。 堂堂夏周最大钱庄最庞大赌坊的主人怎么会是个穷鬼? 人生在世凡能成大事,须有七分力,两分运,最重要一分乃贵人扶持。孙九重就遇见过一个贵人,迄今已有二十年。 在其身后,恭恭敬敬站着一位三十岁挂零的青年,一身书生打扮,羽扇纶巾,嘴角总会带着殷殷笑意。见到此人,小剑魔的神色也更加崇敬谨慎,尽管他已是大道篇,踏入了大能强者的行列,但他非常清楚,这个笑容洋溢的年轻人能随时随刻置他死地。 这次底下成百上千人连细声讨论也不敢了,谁敢在年纪轻轻便跻身神榜七位名次的白面笑书生面前低语?白面笑书生只有一个,而能让笑书生心甘情愿舍去性命保护的人普天下也只有一个孙九重。 孙九重打量两眼:“信都收到了?” “都收到了!”诸位强者答道。 “那就去,此次截杀,各司其职,死的越多越好。” “是!” 十几人再度悄然退去,如清风。 壮汉依旧站着,待到几人身边擦肩而过后,身体已经开始裂出一道道裂痕,顷刻间大卸八块。 孙九重没有回到楼上,而是一反常态守在了门前,蹲在那里向外张望,神色中竟流露出少年一样的期待。这么一番闹腾,赌桌是玩不成了,所有人想走却又不敢经过这扇门,只得一齐等着。 这位大财主在等什么?所有人无不好奇。 整整过了两个时辰。 忽然,孙九重惊喜地朝门外冲去,跑下台阶一脚踩空,狠狠摔倒后也不顾下人搀扶,依旧笑嘻嘻地跳起来跑去,众人惊愕时,他已陪衬着走了回来,他为身后的中年男人鞍前马后,满面春风。 直到迎着那男人坐在大厅中央,万众瞩目。 “您……您怎么突然来了?若非下面人看到,我还不知。”孙九重激动地忙前忙后,眼中竟生出泪花,起香炉,煮新茶,声音激动地微微颤抖,“知道您不喜欢大动静,没敢设宴摆席。” “你做的很好。”江天道望着窗外,笑意盈盈,天气很好,可惜没有蒙蒙细雨。 自始至终,白面笑书生的目光也不敢与其对视,却始终难以掩饰内心激动,血脉 喷张,只敢偷眼观瞧。 喝过半盏茶,江天道轻轻笑道:“你我足有二十年没见了?” “二十年零七十三天。”孙九重替他将茶满上,问道:“您的身体如何?我派人给您送的仙参灵芝可曾服用?您的身体向来不好,我担心……” “那些东西太苦了。” “是。”孙九重颔首应答,暗暗将这话刻在心里,过了一会儿,主动道:“方才我已经将人全部派出去了,那些妄图前往东灵国北鸿山加害四公子的所谓正道人士都会在半路受到截杀,会死很多人,截杀之后,这些人会马上赶往北鸿山搭救四公子。” 孙九重说着打个哈欠,江四公子危难之际,他猜到了江家会出人,他猜到了夜阑听雪,猜到了渔常客,甚至也猜到了那个位列神榜前茅的章云芝,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是江天道,这是怎样的怒火?他不敢猜度,也无心再去猜,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已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孙九重内心忐忑,终于忍不住问道:“您此次前来京都,是……” “杀人。” 说着,他已起身,走出门外。 孙九重没有阻拦,只是躬身相送,而后站在门前,又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小剑魔独孤胜去而又返,疑惑不解闪身出现在白面笑书生身后,凝视着门外老泪纵横的孙九重,向笑书生低声询问:“道兄,那位客人是……” “他姓江。”笑书生眼中涌现无限的狂热。 “姓江?那又如何?道兄你已跻身神榜第七位,何惧此人?”小剑魔傲慢道。 “神榜?”笑书生笑道:“他不在神榜……” “那为何……” “因为神榜就是他排的。” 笑书生缓缓走出门外,留下一脸惊恐错愕的小剑魔,思绪凌乱。 三日后,京州城中神榜第四位“修罗刀祖”任云踪、第六位“十方秀才”张百年、第八位“巨灵仙翁”欧阳戬横死东城上,没有半点搏杀痕迹,甚至未来及出手,就已惨死。 这三位生在传说中的大人物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是有两个共同点,一是都正要奔赴东灵国寻仙宝,二则都是死状惊恐。 就好像,是生生骇的!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仙图碎了 北鸿山寨已不再是彼时荒无人烟的样子,短短数十天,这里生出了参天大树,嶙峋怪石。 势比天高的仙图古卷斜插群山之间,金丝绢帛上爬满了绿枝,浑然一体,如是天成。卷轴的两只金柄遍布龟纹,绢帛中心裂开百丈缝隙,缝隙中有微波荡漾,暗通玄境,千山万水皆是从中流落出来。 群山顶上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不见天光,不是黑云,是密不透风的人群。 数之不尽的强者各展旌旗,面若冷霜,黑光摇曳,场面不下上万人,一时达到了一种巧妙细微的平衡,谁也不肯先出手,以免沦为众矢之的。 大能者为之仙宝,小喽求之江长安。鱼龙混杂,各怀鬼胎。 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聚集不下百余股势力,正东方,浩浩荡荡开来一群修士,足有上百人,尘烟滚滚,大旗招展,坐下各种各样的走兽为骑,五彩缤纷,像是点缀的点点星辰,神力不凡。 他们衣饰统一,灰白色的道袍上绣着一个棕黄色大字甲。 甲第道盟的甲! “凌霄宫莫谷子、弥修界的大难佛陀都带着众多门人来了,还有沧州杀手盟,江长安悖逆天道,天理难容,人神共愤,注定必死无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人群中簇拥着的一个女子,样貌俊美,一双狭长的凤眼,眼中却多是藏着阴冷。正是在百将窟中被江长安下了毒药,也是甲第道盟盟主孙鹤第的宝贝女儿,孙罄。 “此次不仅是要了那江家小儿性命,最重要的是仙宝!”身着鹤氅道袍的孙鹤第面如青石,上次率领众人前往江州找那讨要女儿的解药,非但没有寻回解药,反倒受辱,还被那江琪贞的手下打断了一只腿,这个大仇岂能不报?!而今诸多强者聚集此地正是天意使然,必要一雪前耻! 孙鹤第朝着西南方向同样穿着金丝道跑的白发老道拱了一手,笑着说道:“未曾想凌霄宫也来了此地,更未曾想连莫老前辈都亲自出关,听闻昔日炼丹门门主慕华清死于江长安手下,莫老前辈是来为徒儿寻个公道的?” 莫谷子淡淡一笑:“凌霄宫与江州之间的误会早已化解,此次前来乃是一睹传说中足可力压极道神兵的仙宝,江四公子之事,凌霄宫不会插手。” “老奸巨猾的东西倒是将自己说的人模狗样,择得干净!”孙罄小声暗骂,莫谷子的话也说出了许多强者心声“我们单纯是为了仙宝,谁救江长安我们不会相帮,谁要杀他,也与我们无关”。 忽然,场中有人道:“列位,寻仙宝无碍,但求列位勿要插手我等营救盟主。” 说话者不像众多强者那般驾驭长 虹立身长空,而是站在孤峰绝顶处,一身青衣书生打扮,身上没有丝毫灵力,与这一切肃杀之景格格不入。即便如此,面临千万道逼人的气势威压,他竟不卑不亢,云淡风轻,令不少人刮目相看。 纷乱中,一人问道:“说话者何人?盟主?江长安是你们什么人?” 青衣书生拱手,道:“在下温惊蛰,乃公子盟一执笔小吏,在下的盟主,正是公子盟的盟主!” “公子盟!” 不少人为之一怔,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并非公子盟现如今多么强盛,而是它发展的速度实在令人咋舌,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无所有发展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能站在这个地方的哪个不是数十年乃至百年以上的老字号?唯独这公子盟让人不敢小觑。 人们就是这样,相较起功成名就的老拳师,人们更害怕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因为老拳师知轻重,持名利,而毛头小子只有一脑门热血,还有一对敢打死人的拳头。 孙罄冷眼瞧着,声音阴阳怪气:“真是可笑,什么狗屁的公子盟,我甲第道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妖盟,就凭你们这群人还妄图阻拦这么多的强者?” 就听得另一方两个中年男人声音齐声道:“公子盟阻拦不住列位强者,但是加上我等的话挡住一个甲第道盟,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瘦一胖、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黑衣道袍,正是阴阳二老。 “诸位,大家来到这里的多是为了仙宝,这点我兄弟二人管不着,毕竟这地儿也不是我兄弟地界儿,出了仙宝理应给天下人观赏,但是同在这古卷秘境中的还有我寒门门主,还请诸位勿要伤了我家门主!” 话音刚落,一个女性冰冷的语气狂声斥喝:“寒门?不就是沧州寒铁盟吗?沧州此次前来的还有杀手盟的朋友,期间不知有多少大能强者接下了斩杀江长安的生意,你们当真应付的过来吗?哼,偏巧不巧,我的门人并非是为了仙宝,乃是为了那江长安的人头!江长安杀我门人,不死天理难恕!” 司阴司阳两兄弟目光闪动,直到望见这女子身后数百人白衣弟子与战旗上的名号后才恍然大悟,大笑道:“原来是慈心洞天的朋友,明白了,我们门主英俊潇洒,勾走了你们慈心洞天的慈心圣女,你们就忍耐不住要讨个公道啊?未免太大张旗鼓了?听闻慈心洞天的弟子不得随便婚配,阁下究竟是恼恨那陆圣女,还是嫉妒她找了个好郎君呢?哈哈哈……” 此话一出,无数人忍俊不禁,慈心洞天圣女陆清寒与江州四公子之间的诸多风流暧昧只曾听闻,未得当真,而今亲耳听到 知情者曝光,也算一桩有趣的大新闻,有趣得很! “你……” 中年女人青筋爆凸,满头黑线,眼看就要控制不住,挥动法器动手。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山川崩裂,瀑布倒卷,残云排山倒海一般泻去。横插在地面的金丝古卷传出噼啪的撕裂声响,两道金柄龟纹一步步扩散开,遍布整幅古卷仙图。 “啪!” 一声脆响如同水晶炸裂,轰碎声好似雷鸣,振聋发聩,古卷图四分五裂,碎成千万片银光! “什么动静?!” “碎了!” “仙图碎了!!~!” 众人惊赫,纷纷向后撤退千丈,眼见古图毁于一旦,数百座山峦巨峰凭空飞出,上千条水流银龙迸射,虚空震震,俨然就要承受不住,剧烈的爆炸气浪回溯凝缩成芝麻大的光点,片刻宁静后炸开白光,将这幅天地都要撑碎。 足足半个时辰,爆炸白光方才散去,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明朗,眼前所展现出的画面让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仙图完全损毁,真正的图卷世界暴露在这方天地,拟造了新的乾坤,奇石怪草遍野,山峰高耸入云,天空阴云密布,数之不尽的洪荒猛兽无论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此刻全部都展现在人们面前,俨然一副天地初开的混沌景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是在哪儿?!这些都是什么?” 一些修为低下的修士恐惧嘶吼着,撕毁了身上衣物,将身躯抓挠得遍体鳞伤,朝远方跑去,竟被吓得痴傻了。 更有甚者,被这些灵力创造出的太古妖兽吓得魂飞魄散,五脏俱焚,死的不能再死了。 突然,有人拼了命地惊叫道:“快看!中间那座最高的山顶上,是不是……有人!?” 有人!是仙人? 众人连忙看去,数百丈远的山峰上果真有一个人影,却不是仙人。 他被铁索捆绑在三丈粗的青铜柱上,两肩钉着小臂大小的刺骨钉,将他死死钉在铜柱,又有数十条黑龙锁链牢牢困住,破碎的白衣被鲜血染成了通红,耷拉着脑袋疑是昏厥,又疑似死去,黑发飞瀑似地散落遮住整张脸。 血,已经流干,凝固,结冰。 “那是谁?” 黑云蒙蒙,再加上妖兽幻象作祟,无人看得清此人面貌。 公子盟人群中,苏尚君的目光却变得呆滞,面色苍白,双瞳死灰,椎骨之痛深深烙在心尖,泪水无声而落。 ps:明天继续更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生而杀人 苏尚君眼眶通红,粉雪肌肤敷上一层森寒苍白,眼眸一瞬不瞬,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了,哽咽得吐不出一字。 “姐姐……”身旁苏尚萱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香肩不住地颤抖,脸色煞白,木讷无神,如是被人拘走了三魂七魄。 “是江长安!” 不知是谁吆喝一声,所有人顿时炸开了锅,群山遍野的呼声此起彼伏。 “江州四公子江长安!此子手中握有极品仙宝,更有两族禁法在手,若是获得其一便足有无量大能!” 不少人欢呼着,仿佛那种种秘宝已经是囊中之物,他们的鲜血在体内沸腾,完全丧失了理智,什么也顾不得朝那山峰飞去。 为仙宝而来的大能者虽多,但是仙宝真假谁能确保?眼前的江四公子手里有仙宝可是确实的真消息! “诛杀江长安,夺取仙宝!” “杀江长安,夺仙宝!” “……” 最原始的贪婪欲望变成疯狂的嘶吼充斥在每个人耳中,挑衅着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一时间,大半人群蜂拥而上,各显其能,千万道奇光异彩绚丽夺目,遮天蔽日,威能不凡。 仅有个别几拨势力远远观望,其中无不是大道篇的大能强者,看着这一出热闹大戏,不过草鸡互啄尔。 早在众人出手第一刻,苏尚君与司阴司阳已下令,公子盟、寒门尽数飞出,驾驭神虹奋力扑杀抵挡。厮杀声震彻九霄,血液如同骤雨喷洒,成百上千条修行者的性命被收割,形魂俱灭。 “区区未成气候的公子盟也敢再次叫嚣称雄?!一群蝼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一位全身黑衣的杀手盟半步大能强者蔑视冷冷说道。 “杀手盟又是个什么东西!”司阳怒吼着化成一道火光而来,一掌掌削断面前的山峦,瞬息飞跃百丈,掌心紫金色雷光爆射向黑衣老者。 虽为杀手,但黑衣老者已登临半步大能境界,一只脚踏入大道篇,抬手拨乱虚空,那道紫色雷光生生扭曲,势如劈竹的劲头顷刻消弭,未即老者十丈领域。 黑衣老者眼中不屑 更甚:“昔日的寒铁盟老夫或许还会畏惧几分,但如今的寒门?呵,在老夫眼中就是一个屁!” 司阴司阳脸色阴晴不定,黑衣老者所言不假,寒铁盟改号寒门,跟了江姓,偌大的盟会居然要听命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诸多寒铁盟强者接连退盟,就连这次救援也有不少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借口身体不适而撤去,今日的寒门远非彼时,至少目前来说是如此。 黑衣老者频频冷笑,瞪着司阴司阳,狂笑着叫嚣道:“怎么?被老夫戳中痛处了?哼,凭借你兄弟二人的力量,即便老夫站在此地一动不动,你们又能奈我何?!谁能奈老夫如何?!” 噗! 纷乱中只隐隐传出匕首刺入皮肉的声响。 司阴司阳大吃一惊,黑衣老者心口正透出三寸刀锋。 黑色的刀刃,比墨水还要黝黑,淬着冰蓝色的烈火,诡谲灵异。 黑衣老者右眼皮疯狂颤抖着,浑浊惨白的眼球几乎都要跳脱出来,张大撕裂了口,狰狞扭歪了鼻子,惊恐有亿万状,但他绝对是对恐惧的那一种。 他惊愕地转过头颅,颈椎跟着噼啪作响,持刀人竟是平日里最要好的挚友,他的嘴角带着猩红的邪笑,手腕带动刀刃将那断裂的脊椎撕裂拔出! 黑衣老者眼珠逐渐死灰,到死他都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对自己下手。 杀手盟顶尖的杀手,被杀手杀死了。 这一声弑杀就像一个引子,场中形势瞬息巨变! 无论是哪一个盟会门派中都开始自相干戈以对,数十名所谓的正道强者都被身后的人结果了性命。这些人以零汇整,聚沙成塔,直到他们结成整整齐齐的列队,撕掉假面,露出齐刷刷的金边黑色紧身衫—— 每一张脸都遮住了面孔,只露一对默然冷淡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像是被血浸泡成了弑杀之性,再沉入江河海底,冰冻千年,就算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一丝不挂站在他们面前,也都是视若无睹,他们眼中只有敌人,就像…… 就像天生就是为了杀人而来的。 其中有人早已伤痕累累,甚至断去一手一脚,胸口插刀,背上皮肉被揭掉大半,但脸上表情依旧铁一般凝固,对他们而言,只有站着和躺下。 他们结队成行,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大网,把这座孤峰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靠近江长安半步。 足有三千人! “是……是东洲死侍!” “东灵国皇室手下的东洲死侍!怎么可能?!这小子和东灵皇室有关联?能让三千名死侍拼死相护!” 孙鹤第见机冷笑:“诸位同道莫慌,这东洲死侍无论再如何强横,也是肉身凡胎,被我等手中神兵砸到也会死!有何惧?!” “甲第道盟孙盟主所言甚是,以贫道来看这什么狗屁的东洲死猪不过徒有其表,不堪一击,老道前去领教!” 人群中飞出一道绿芒直逼这张无懈可击的人网,一名元婴境界老道手持一柄开山巨斧,凌空立劈,一击威力足追半步大能,纵然破妄境强者也绝不敢缨锋相对。 三千东洲死侍却都像是没有看见这人一样,不为所动,紧接着,一名死侍慢慢走出矩阵,面无表情。 他的境界不到元婴,在所有死侍中排的下列,只有紫府境中期。 “紫府境中期迎击元婴强者,这家伙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什么狗屁的东洲死侍,原来就是根本没长脑子的家伙。” 议论纷纷,老道青筋鼓凸,羞恼至极,这无疑是对他的蔑视侮辱。 “竟敢将贫道视若无睹,岂有此理!你这是找死!” 老道探手开天巨斧,一着力劈华山斩杀过去,力沉势猛。 黑衣死侍居然不避不闪,连眼睛都没有霎一霎。 只听“哧”的一声,老道双手的斧头,落在了他的肩胛骨。 鲜血红花般飞溅而出时,死侍从背后竟也掏出了一柄巨斧,竟也一模一样的招式砍出一招力劈华山,砍在了老道的肩胛骨。 突然间,所有的动作全都停顿,连呼吸都似乎已完全停顿。 刹那,这一战已结束!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飞!飞阵!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几乎不能相信世上真有这么样的人,真有这么样的事。 鲜血雨一般落下,雾一般消散。 贫瘠赤红的土地上已多了点点血花,鲜艳如血色梅花,两条手臂连带着半截上身健肉躺在地上。 黑衣死侍的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只不过一双眼睛冷冷地死鱼般暴突出来,他还是看着老道,眼睛里竞似还带着极血腥的讥讽之意,还有蔑视。 老道的脸却已完全扭曲变形,眼睛里更充满了惊讶、愤怒、恐惧。 场外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了顿,即便再强的绝世强者也为之震颤,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人,这种事。 孙鹤第远远看着,不自觉的揉了揉发凉的肩胛骨,冷汗涔涔。最恐怖的并非这个不惜生命的死侍,最可怕的是从死侍出手到结束,所有死侍的脸上都未曾兴起一点一滴的波澜。 每个人都没有! 他们早就知道他要做的事,以命换命,相同的,他们也会这样做,毫不犹豫! 他们就这样面面相对着站在那里,突然间,两个人的眼睛全都变得空洞、无神。然后两个人就全倒了下去。 其余人口中反复诵着:“奉吾王命,护佑吾主,时日曷丧,及汝皆亡!” 如是超度的经文,又似战神的符箓。 而这些死侍的主人,也站在死侍结成的人墙背后,从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眼眸就没有从江长安的身上离开过。 司徒玉凝心如刀割,表情平淡如水,今日这些人,都是要死的。 正在此时,四方雷震声铺天盖地袭来! 远方黑云隆隆,几欲摧城威势逼近,杀气滔天! 就见天边三支军队骑行异兽踏空而来,足足有千人余,每人身着龙獒甲,虎皮战靴,鲨鱼皮的拳套,全身上下装备竟然都是凶猛异兽身上扒下来的皮肉筋骨所炼化,令人心悸,千人背着上百杆招展大旗,红线绣着古老的图腾,还有晦涩文字。 “蛮丘国!蛮丘国的西部蛮子!他们竟然秘密潜入了东灵!这……” “蛮丘国的那群异人!” 众人变色,蛮丘国土地贫瘠,这也造就了优胜劣汰的残酷环境,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手里握着几个人头?眼前杀气腾腾的兽甲兵眼神凶恶,恨不得要将所有人活生生吃掉!骨头也不吐一根,每个人都坚信这一点。 兽甲军为首者一位首领看到了山顶,怒吼几句话,其他人没人听懂,但从手下瞬间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异常的兵士,不难猜测话里内容。 没有多余一句废话,这群野人真如猛兽般冲向死侍人网,顿时打破了针锋相对的僵局 ! 仙宝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连蛮丘国的人也惊动了。 场面再度陷入极度混乱,杀伐声冲天动地,其他人也跟着这股威势冲杀,血红凝聚成雨点,雨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 但数个时辰,这道人网依旧坚固。 死侍死伤惨重,冲杀着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东洲死侍不要命,他们却还是要命的。 这群人真是怪极了,即便当他们先出招占尽先机,眼看面前死侍全身都似已在死亡笼罩下,非但无法变招,连闪避都无法闪避。 但是可怕的是,他们根本也不想闪避。当你的刀砍在他颈上时,他的刀也同样会扎进你的心脏! 对他们来说,死,就像是回家一样,根本就不是件值得畏惧的事。 谁也没见过这种拼命的打法。 不知何时,那位赤裸上身的首领挥手示意,兽甲兵顿时撤开厮杀,其余人等见景也无奈退却,尽管仗着人多的优势,东洲死侍死伤不少,但战意丝毫未削减,或者说,他们压根儿没有战意,只有一股不怕死的劲儿。 兽甲兵首领挥刀歃去刀尖倒挂的血肉,操着一口蹩脚东灵话,狂声笑喝道:“东洲死侍!可是司徒玉凝在此?!” 司徒玉凝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吕奢吕统领,昔日手下败将有何指教?!” 吕奢不怒反笑:“手下败将不假!但今日却不同,这仙宝非我蛮丘国不可,还有你司徒玉凝,不知玉凝公主这般的美貌女子在床上是个什么滋味?是否还能如战场上那般英勇呢?啊?哈哈哈哈!” 司徒玉凝面若冰霜,声音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冷喝道:“诸位,今日有还望给我东灵皇室薄面,速速离去,方可既往不咎。” 话音刚落就有讥笑声传来:“既往不咎?你算个什么东西!东洲死侍固然强横,但又能撑几时?” “就是!自身难保还妄想搭救他人,天真!” “……” 司徒玉凝不打断每个人的声音,只待静静听罢最后一个人声音落下,嘶声冷笑:“好!好!好! 那你们每个人都把我接下来的话给我记住:今日我司徒玉凝不死,他日必屠诸位满门,男女老幼,片甲不留!” 字字珠玑,令人心惧。 但一瞬惊惧过后,又变得轻蔑,东洲已成孤军,还大言不惭,岂非可笑? 几乎所有人都笑了。 可是慢慢的,每个人都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他们听不到了对方的笑声—— 一声声鼓声盖过了笑声。 只见东方,有擂鼓阵阵,大旗招展,冲天的戾气好像要将 天地吞噬! 八个方向,呈八卦方位阵图将百里北鸿山脉包围绞杀而来! 雷霆之声齐齐咆哮: “飞!飞阵!” “飞!飞阵!!” “飞!飞阵!!!” 蛮丘国军队一阵骚动,带头将领吕奢猛然看向司徒玉凝,神色惊惧恐慌: “飞阵!莫非……是夏周!司徒玉凝,你竟然允许夏周军队入驻东灵!” 司徒玉凝凛然怪笑着:“意不意外?我司徒玉凝说话算话,诸位今日过后,子孙后代,永无宁日!” 八道烟尘黄龙一般席卷至山脚,一些残余的纷乱厮杀也被眼前金甲铁骑惊得停下。 每个人都心里打怵,他们每个人的实力毋庸置疑得在金甲军士之上,但是有一点是他们没有的,那就是杀气与赴死的勇气! 他们的杀气盖过蛮丘国将士,勇气无两,所向披靡。 “飞阵军上军校尉虎翼将林显参上!” “飞阵军中军校尉骠骑将张文少参上!” “飞阵军典军校尉云麾将军何忠武参上!” “飞阵军助军左校尉明威将凌宝葛参上!” “飞阵军左校尉卫将军肖平参上!” “飞阵军下军校尉征虏将军萧月楼参上!” “飞阵军右校尉奉义中郎将孙文礼参上!” “飞阵军助军右校尉偏将军郑小合参上!” “夏周皇城禁军八校尉全来了!这……” “怎么可能!这里距离东灵国皇城不过才七八百里,东灵国主是如何允许夏周军士在自家疆土上驰骋?!古往今来这种事闻所未闻,这根本不可能!” “夏周国飞阵军八千众奉景皇之命,护送太子太傅回京,但有阻拦者,杀无赦!” 声如虎啸,地动山摇! …… 山巅上,江长安肉身被困缚,心神置身一团迷雾之中,像前眺望,看不见归途,回头看,寻不见来路。 一切都是陌生而又熟悉,脚下金玉莲花铺成一层层悬空的阶梯,在无垠天际中,一切都是这么迷惘。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座宫殿,与前几次不同,这次它不再破旧不堪,相反,金碧辉煌,白玉仙壁一尘不染。 但这种干净让人感觉越发清冷,厌恶。 他抬头望着金匾,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指尖拂去直觉冰寒刺骨,为何会流泪?悲伤?恼恨?愧疚? 再多的情绪,也只有化作此刻口中呢喃: “往生殿……”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你们长老来不了了 殿中荒芜,只不过这次却多了一道身披黑袍的女子,双目紧闭,默诵佛经,短短一瞬,却一眼万年。 “安……安仙子……”江长安难以置信,一步步走近。 那道身影忽然破灭了,紧接着殿中只剩下一道微弱的青『色』烛火,一层极其漂亮的琉璃纱罩护在上面。 忽然,灯火也灭了。 在绚丽致美的琉璃纱罩中,在最稳妥无二的保护中,灭了。 这片景象又破碎,紧接着就看见一方碧玉高台,黑袍女子被数十道锁链困缚其上,一道道山岭虬龙般的雷光打在她的身上,足足上千道雷光,但她自始至终也未开口叫苦,她的眼中仿佛死灰一片,又仿佛被那灭却的烛火燃起万千生机,一点欣愉。 所有人都不知道,青灯为什么灭了? 江长安也未曾看清,尽管他距离灯盏仅有半步之遥,依旧没有看清。 慢慢的,他全身骨头像是碎裂一样绞痛,疼痛让他惊呼丧失知觉,眼前天昏地暗疯狂翻滚,意识也逐渐模糊,直到再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但听厮杀不绝。 山顶冷风如刀,他用尽全力拼命睁开双目,正见山下人影绰绰,两方对峙。 夏周禁军八校尉与蛮丘兽甲军的对峙,无有刀锋出鞘,杀气却已压顶,战旗哧哧作响,一旁山石草木噼啪崩裂,被这股无形气势生生压碎,一些境界低下的修行者不得已祭出法宝护持,才幸免于难。 慈心洞天一方众人中飞出一道人影,衣着蓝衣金冠,年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绕指缠着一缕金丝,夕阳下金丝煞气更胜,湛湛金光如刀锋凌厉,她面若凝霜,冷笑道 “夏周既是对峙东灵,那我等诸多道友便是又扯回了这东洲死侍上面,既然这些死侍依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打法,我便想要看一看有哪个用金丝银线的敢出来应战?” “金丝绕指柔?想必她就是慈心洞天的大长老崔南青?” “崔南青?那就不难怪了,她亲妹妹也就是慈心洞天圣女的师父崔宁被江长安斩杀于弥沙海,此次前来寻宝是假,报仇是真?” 未及死侍人影攒动,就听一声娇叱“我来!” 一道倩影飞出,看清此人后,崔南青的脸『色』却直接变得铁青,恨不得牙齿都咬碎“逆徒!” “大师伯……”陆清寒拱手行礼,身后紧紧跟随五个带着面具的年轻人,正是毒王谷五行童子。 “住口,陆清寒,你早已不再是我慈心洞天弟子,果真 是跟了这江姓小儿本事长进不少,敢站出来挑衅我?” “弟子无胆挑衅大师伯,但有胆舍命护我夫君周全。” “废话少说,受死!” 崔南青绕指金丝瞬间迸『射』,万条金蛇吐纳,目不暇接。 陆清寒下了决心半步不退,赤红金刚丝同一时刻开出耀眼红莲,空中只听得当啷啷乍响,火花闪烁。 陆清寒紧咬牙关,奈何两人境界差距无疑天渊之别,无论『操』纵丝线的技巧或是杀人力量都落于下风,撑不下几个来回手腕已是阵阵酥麻。 哧哧哧…… 一道道血口在她身上绽开,崔南青眼底越来越阴冷,她根本没想一击毙命,此地可没有盼蝶姑婆护持,她要在诸多同道面前宣告世人,背叛慈心洞天的下场究竟如何。 “若是将你这张脸蛋儿划花了,不知这姓江的还会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崔南青冷笑一声,千道金丝密密麻麻朝着昔日圣女脸颊铺盖过去。 叮! 一声剑光飞来,径直斩断所有金丝,崔南青急忙缩手,冷汗涔涔,刚才若是收手慢半刻,这道剑光已将她两只手都削去! “谁?” 崔南青大喝声刚一出口又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到了持剑人。 破布青衣,竹片剑鞘下裹着的是一枚薄薄的三尺刀片,长长的袖口下,藏着八根手指。 “八指剑!夜阑听雪?!”诸多道人议论纷纷,场面嘈杂。 “听说他没有灵力,单纯体术已修剑道!” “怎么可能?单纯靠力量谁能打出这样的剑光?谁能?!” 众人哑口无言。 突然,一声叫骂声震耳传遍山岳“慈心洞天的老尼姑,你要是将我师娘的脸画花了,别说我师父,小道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话间,一道白光率先自十里外绝尘而来,一个年及弱冠的小道士,灵力却雄厚难测,但是吸取了所有人的眼球。 “你又是谁?”崔南青心中本就不爽,此刻恨不得杀了此人泄愤! “告诉你个老尼姑也无妨,记住了,小道乃天命宗,吴迟。”小道士顶撞回去。 “不『惑』禅师的关门弟子吴迟?!”吕南青脸『色』更绿,所有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天命宗龙云婆婆也不敢收下的弟子,天资百年难遇的小道士,这样的人说是妖孽也不为过。 只是这样的妖孽,什么时候成了另一个绝顶妖孽的徒弟 了? 出乎他们的意料,吴迟的到来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没过多时,数百道衣着朴素道袍的道士人影御虹而来,每个人都是一手持招幡,一手盘算子,衣着普通却有不凡仙气,为首老『妇』人拄着龙头拐杖,正是龙云婆婆。 龙云婆婆身旁,小丫头伊柔泪眼婆娑,早在第一刻就找到了山上人影所在,眼泪断线珠子般洒落。 “看来天命宗也来执意趟这趟浑水?”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讥笑“天命宗这群算命的也想妄动局势?痴心妄想,我狂剑阁的大能强者已收到在下书信,正在赶来,等来到此地还有他们猖狂之地?可笑之极!” “说的不错,我珠云峰几位长老也在赶来的路上!” “我烽火城的四位老供奉也在疾速赶来……” “……” 当是一呼百应。 不错,这些修行者多是充当了探路斥候的角『色』,一旦确定仙宝在此就立马传信,紧接着再有强者赶到,待得一时三刻,便可轻易将此处夷为平地! 这点没有人怀疑! 因为那些大能强者实力非同小可,每一个都是能抹杀眼前东洲死侍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自然的怪物。 哪知还未来及高兴,紧接着就听一个异样的少年声音懒洋洋传出“你们的长老来不了了。” 说话的是身材矮小而挺拔的白衣少年。 “你是谁?又怎知我等的前辈来不了了?” 白衣少年笑道“当然,死人如果还能来,岂不是天底下最怪的怪事?!” 死! 所有人心底惊寒,一个中年壮士暴喝叱骂 “你这小个子大言不惭,又算什么东西!” 噗! 话音未落地,鲜血已先一步落地,中年壮士全身上下被切成三百块肉片,每一块大小分量都是一等一的相似。 没有人看到白衣少年怎么拔剑,但见他背后的剑光更加刺眼。 “含光剑,小剑魔独孤胜!” “不可能!纵然小剑魔再如何厉害,也分身乏术,抹灭一门强者或许还有可能,但要诛杀所有赶来的大能强者,无异痴人说梦!” “不错!说得好……”独孤胜朗声大笑,只是那笑声听在耳中比他的剑锋还要锐利,伤人,“我的确拼尽全力也只杀了东南方三路,其他的呢?” 众人忽然愣住“你……你在问谁?”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观音三十二相 “当然不可能是在问你。”一声中年人浑厚嗓音传来,他的声音坚实有力,像极了手中吐着火光的丈八大杆长枪,“西北方四路,我收了。” “绝枪……绝枪圣李和来!” 惊叹声未落,又有人说道“两位道兄实力之强横在下望尘莫及,可怜使了这胖葫芦里的五彩神火也只拦住东北方两路。” 一个老和尚跟着走出来“善哉善哉,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西南两路足以慰风尘。” 这些人的出现就像是一道道惊雷一样落在每个人头顶,彻底炸开了锅! 黄昏消落,银月如钩,点点繁星点在苍穹,这种美景在此地却给人前所未有的肃杀寒意。 “火道人,小剑魔独孤胜,白眉老佛宁智,仙客孙鸣,绝枪圣李和来……这……这今天是捅了什么篓子了?” “今天夺宝一事,多半悬了……” 正当此时——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惊怒天地,点点繁星似被金斗遮蔽,不泄毫光,诸多大能强者无不为之惊惧! 头顶遮蔽星河的并非金斗,而是一方破烂袈裟,袈裟烂了几个窟窿,也有几处补了几处补丁,袈裟主人立于一座孤峰上,衣衫褴褛,月光底下头顶光秃秃的,锃光瓦亮,只有绕着耳侧一圈橙黄『色』头发形如枯槁。 这和尚的身高竟然足足有两丈,双臂过膝,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株又高又壮的松柏。 在其身后立着几位穿着打扮同样贫瘠邋遢的带发和尚,也是近乎两丈高,双手合十,就像是扎在地上的稻草人,无论再大的动静都稳如磐石,与世隔绝。 “佛山弥修界的那群蛮横苦陀子!” “那个黄头发的莫非……莫非就是……弥修界至尊金轮活佛!排居不在神榜之列,却有神榜实力的隐世活佛!传闻他的实力早已逾越大道破妄,极境返真合体,向大乘而去,佛法更超凡常人,佛经颂得生死,高深莫测。” “金轮活佛!”众人惊诧,光是位居神榜几个字眼就让人心惊胆寒,不少人听说过这个名号,弥修界的至高活佛,修行有三篇十二境,筑基篇练气、灵海、万象、泉眼,化境篇乃为道果、洞墟、同称紫府的人府境、元婴,入了大道篇,便先要『荡』除魔障,克服心魔,也就入了破妄境,紧接着返璞归真则为返真境,其后“道我合一”,乃为合体境,最后,绝然世外,踏入巅峰大 乘! 若是有幸再进一步,突破大乘玄关,便是所有修行者仰望的仙道!这种人数十万年来屈指可数。 不说成仙,古往今来入得大乘境者无不是封帝成圣,更别提在如今这个基本灵力都极为稀缺的神州大陆,花花世界,光怪陆离,光是破妄境衍生的心魔都折去多数半步大能。 眼前的金轮活佛,正是已然达到了合体境,眼中仅有禅理与冷漠,用佛家的话说,已然六根清净,用江长安的话说,已然阉割了人『性』的命根儿。 最夺目的,当是要数他脖颈之间戴着的佛珠,与身后几位僧人戴的火晶琉璃佛珠不同,这位金轮活佛脖子上缠绕着的竟是一颗颗风干的人头!这些人都是没有头发,像是生前也是和尚,大小不一,形态也各不相同,大相径庭。 有堪比拳头小的婴孩头颅,空洞的眼眶和裂开的嘴角凑成啼哭的表情,也有葫芦瓢大的脑袋愤怒狰狞,有欢喜的、愤怒的、悲伤的…… 不多不少,三十二颗! “观音三十二相!”有人惊叫,声音打颤。 “什么观音三十二相?那是什么鬼东西?哪有人把死人头颅挂在脖子上的?” “观音三十二相乃是金轮活佛修行铸炼的法器,每颗头颅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童,身份实力皆是不一,力取世间平生万象,也就是‘众生相乃为佛法无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感觉奇怪,曾经盛古神州也偶有仙宝的消息,但却从未像今日一样能够惊动金轮活佛来此……” “莫非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仙宝来的?” “屁话,来这地方要么是为了仙宝,要么是为了救人,还能为什么?” 沉默安静了片刻,那讲述者又淡淡说道“早闻金轮活佛此法器暗合三十三道天外天,应是总共有三十三颗头颅,至今未凑齐第三十三颗头颅……” 想及此刻,众人大惊失『色』,寒芒骤立,俱是不约而同看向山顶—— “他缺的,只剩下一颗天资卓越堪称绝顶妖孽的修行者头颅!!!” …… 月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冷。 破落巷子之中,两道落寞的残影对坐执子,棋盘上黑白错落,激战正酣。 “亲儿子都快绝气了,你倒是还能沉稳在此和老疯子下棋 。”老棋疯子一手捧着烧鸡啃得满嘴流油,一手敲着棋子,双目注视着这个言谈有些诙谐的中年人,充满好奇。 江天道嘿嘿笑着,轻描淡写地反问“你说命由天定还是由己造?” “命……”老疯子沉『吟』半晌,道“人生而自由,只是这种自由只限于选择。” “不错,有时候最痛苦的并非是无路可走,而是路就摆在那儿,你不得不走。人有选择,但痛苦的是不得不做出选择。” “这就是堂堂神权舍弃仙道的原因?” 江天道莞尔“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选择,而数十年前注视着你的千千万万人,那些迫切希望亲眼目睹仙人诞生的千千万万人却没有选择,芸芸众生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个天之骄子在绝道峰顶扯下紫金冠、斩断烦恼丝,抛出轻描淡写的一句……‘不修仙了’。” 老疯子的手有些颤抖,既有愤怒,也有无奈,他本有机会像其他人一样,亲眼见证一位神的降临的。 老疯子苍老的嘴角向下弯曲,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正如你所言,做出选择的人,远比没有选择的人痛苦。昔日在弥修界万佛塔曾听闻‘欲成无上大道,须了结自我业果,旁人干预,易坠魔窟’。所以今日你还是不得不做了选择,袖手旁观很痛苦?” 江天道淡淡笑着,不说话。 “你输了。”棋疯子将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案上,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总盯着的这天穹上究竟有什么?” 江天道笑了笑,头一仰慵懒地躺在了破草席上,这样双眼就正对着头顶繁星“老疯子,先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老疯子说“亿万星河。” “不对,这天上明明只有一颗星星。”他的笑容惬意,心思早已不再天上。 老疯子扫了眼比棋盘还要杂『乱』的点点星光,终于有了些疑『惑』“最亮那一颗?” 江天道笑着摇头。 “最昏暗的那一颗?” 江天道依然摇头,沉默片刻,笑道“是我眼中那一颗。” 目光所至,即是星辰! 老疯子瞳孔陡然凝聚,又悄然散开,二十年未得解答的问题在此刻终于释怀,长长吁了一口气,也学着他的姿势躺倒,紧接着狠狠啐骂句“真他妈能杠!”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六千年龙青崖 面对那串人头串连的佛珠,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一直淡漠如初的东洲死侍脸上也有微微波动,他们顶多不畏惧死,可眼前却立着一位将死人做玩乐之物的人。 方才还杀声震天的修罗场,转眼就连喘息粗气的声音都没了,场面焦灼。 “金轮活佛,你当真是要取走这江姓小子的性命?”这种时刻,有资格开口的人并不多,小剑魔独孤胜正算一个,正色道:“你我也是旧相识,如今我受人之托必须要护持此子周全,你就算不给我一个薄面,难道就不好好考虑考虑江府神权?!” “神权!” 提及这个名字不知多少大能为之变色,金轮活佛不禁正色,恐惧一闪而逝,不住冷笑:“哼,佛曰世间万物,如来,如不来!莫说神权不再,即便他今有二十年前的实力,贫僧也有信心不逊于他!只可惜这第三十三颗头颅的位置没等来神权,倒是等来了江家另一个人,也是命运造化,哈哈哈哈……” 金轮活佛仰天大笑,陡然之间战机一触即发,小剑魔独孤胜的剑光倾吐如龙,却没有盖过皎月群星的耀眼光芒,也没有无尽的屠戮杀机,这一剑,就像是极其平淡到了极点的拔剑式。 含光剑也正如其名,不露杀机。 众人不敢轻视,他们都明白这一剑已经极尽全力,小剑魔的毕生剑道,一切剑意都在此剑。 “嗡”虚空塌陷,一阵恐怖的气机发出,万古混沌之气流动,惊的所有人都飞退,这一剑的威势甚至要把天地分作两半。 剑锋不扰群星,群星却因剑锋所动,天上银河百万里,不过剑锋贰指尔! “轰!” 金轮活佛也不落后手,三十二颗人头剧烈起伏,道道佛语口中吐纳成金光佛号印在每一个头颅眉心,顿时头颅内蕴生的灵力如复活了一样,自主抖动,如宇宙初生,开天辟地,混沌之气弥漫。 这股混沌气不断聚集,眼见天空竖起一道百丈人像,圣光万丈,普照夜幕苍穹,圣光人像一手持法印,一手端着玉净瓶,净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杨岁岁青。白衣袅袅正似临仙,可这尊完美的身躯上,却四面八方伸展着三十二枚人头像。 他们模样神态不一, 但无一不是张开大口,像是一尊吞天的荒兽,星河都被几近吞噬,格外的恐怖! 他们又哭又笑,鬼哭神嚎,撼人心魄势如破竹,悲切哭声竟嘶吼出来一道崩坏三界六道的气息,强势而霸气,恐怖无边,惊慑所有修士。 “观音三十二相……这才是真正的观音三十二相!” “金轮活佛竟然动了如此重的杀心!小剑魔恐怕也难是敌手……”诸多强者急忙再退避数十里,心存侥幸地开口说道。 观音三十二相轰动寰宇,声震八荒九天十地,天地间一切尽臣服在脚下,仙人杀伐不过如此,诸天万界都在颤抖。 独孤胜面色严峻,五脏六腑都要倒转,心魂也将被这声声厉鬼嘶嚎撕碎。 “这小儿的头颅贫僧非要不可。” 金轮活佛冷笑,一点金光朝向江长安斩杀而去,破空千里,一点寒芒! “登徒子!”司徒玉凝有所感应,完全慌神,向远方望了一眼,惊叫了一声。 然而,就在这道金色火光最为浓烈刺眼之时,恍若璀璨烟花一闪而逝,忽然寂灭! 连同百丈高大的观音三十二相也被悄无声息抹去,音讯全无,三十二颗头颅咕噜噜滚落回金轮活佛脖颈,灵力黯淡,这一击就被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观音三十二相刚刚崭露头角,昙花一现,却转眼就被泼了盆冷水,没了动静。 所有人抬头怔怔出神,不明所以。 “是……怎么了?观音三十二相怎么突然黯淡?难道是有谁出手了不成?” “怎么可能?谁敢在金轮活佛面前出手?谁又能一瞬便灭却这三十二颗头颅的威风?!” “那就只有可能是金轮活佛有意为之……” 他们齐刷刷朝着红发僧人稽首,却才发现和尚的脸色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难看,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金轮活佛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孩子。 一个穿着件大红衣裳梳着根冲天辫子的小孩,左手提着只荷花篮,右手握着金如意,正在看着那三十二颗人头中死相最惊恐的一颗,痴痴地笑。笑起来脸上一边一个小 捌窝,看起来总是天真无邪,这样的小孩子,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谁能跟这麽样一个小孩子生气?可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能莫名出现在金轮活佛的身后? 甲第道盟、凌霄宫的诸位弟子瞠目结舌,孙鹤第也闭嘴不语,没有人是傻子。 金轮活佛愣了片刻,然后才问道:“你不怕贫僧?” 小孩子摇头,系着丝绳的冲天辫子也跟着摇来摇去,就像是个瓷娃娃。 他的两眼完成两个小月牙,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道:“屏儿从五岁开始就和死人住在一起了,至今已有……已有七年了……” 没有人不喜欢眼前机灵可爱的孩子,哪怕是以人头做项链的金轮活佛也不例外,这孩子也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可是他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已经大得不像个小孩子了。 他的声音也如风铃一样悦耳,但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伯伯,你的这些人头都比我住的地方好看得多,友善得多,屏儿喜欢,嘻嘻……” 金轮活佛眼神阴霾,那道正对着小男孩的人头穆然睁开空洞双瞳,霎时间云顶有多多紫色阴云蕴生金芒,金光似暴雨般轰隆隆凭空降临,朝着小孩子玄顶凿落! 簌簌! 顷刻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紫云竟也如方才一般消散,滚滚金雷散成青烟,只是那小男孩已消失不见。 哼! 突然,一声冷哼传来,一种极道威压浩荡而下,无边无际,弥漫四野,许多山脉当时就震成了飞灰! 这是一种真正的无上威势,由远而近,所向披靡,像是万古阵法演化,天地齐震,所有大能人物都骇然,急速倒退已然不及,草草祭出各类法器,保命要紧。 “是谁?!” 金轮活佛大喝,火红的长眉都倒立了起来,眼神如利剑,凝望远空。 “龙族——龙青崖!”遥远的天际尽头,更加轰动的大喝传来,仿佛有狂风嘶啸,细听之才辨乃为上古龙吟在浩荡,弗远不至,悠悠而来,震慑人心。 同时,一声呼喝也跟着入耳: “江乌鸦,本少爷来救你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 你该死 “江乌鸦,你可得给我撑住了,不然本少爷非将你扒皮抽筋!” “他奶奶个腿儿的!谁敢动我兄弟本少爷踢死他!” …… 如墨色般漆黑的夜,星光被压抑的气氛遮蔽。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喝就从夜幕中云渡飞来。 无论是大能强者,还是无名小厮,亦或是金轮活佛都凝视夜色尽头。 墨色中忽然显出点点白色荧光,光芒照耀下看清一个囫囵轮廓——一座楼 这的确是一座高楼,古老的山石林木披在漆黑的墙壁上,一眼看去好像一座山峰,山上百花争艳,飞流湍急,更有鸟兽虫鸣,可谓巧夺天工,完美的融合。 最瞩目当属山上慢慢一片雪枫林,古树连成一片,葱绿而芬芳,洁白的雪枫花一片又一片的飘落,雪白晶莹,流转白色精光,芬芳扑鼻,如冰花在飞舞。 偶尔几块巨石衔接处露出高楼的飞檐一角,青砖红瓦镌刻上了岁月的痕迹,透发着沧桑与沉重。 一座山外古楼在飞! 无论你承认不承认,此时这座山就在一步步逼近,天边至眼前,不过顷刻。 一阵秋风吹来,古木摇曳,花瓣漫天飞舞,簌簌坠落,到处都是雪白色,带着一种萧瑟,带着一种荒凉意。 哗啦啦锁链声搅动碰撞,寂静冷清的夜里百万刀兵激撞般刺耳。只因山前,一黑一白两条山岭般巨大的古老飞龙用锁链捆绑拉驰着驶来。 “龙青崖!此人又是谁?”凌霄宫座下一位极其受莫谷子宠爱的弟子忍不住问道。 莫谷子轻抚白须,波澜不惊的道心猛掀起滔天巨浪,笑意苦涩:“你可知区区百万里龙潭,一潭江流如何被人尊为烟瘴‘海’?” 小弟子沉思片刻,回道:“因为上古龙族就在烟瘴海,但是经过第一次两族之战,龙族七爪以上的神龙折戟饮恨殆尽,休养生息,就连第二次两族之战也未出世,如今的龙族早已无上古龙族神威。” 莫谷子苦笑更甚,摇头道:“烟瘴海之名乃三千年前兴起,并非因龙族……” “那是因为什……”年轻弟子突然怔住,痴呆地看向古楼,屏住了呼吸。 小剑魔独孤胜脸上担忧彻底烟消云散,放声大笑:“枫上长青一叶舟,海内无崖万古楼!六千年龙圣龙青崖!金轮活佛,你的观音三十二相相 较龙圣的‘七级浮屠’如何?!啊?哈哈哈哈……” 金轮活佛脸色彻底变成了泥灰色,眼皮阴森森吊沉着,见这吃瘪模样,独孤胜笑声更大,前仰后合。 人群中议论纷纷:“何为‘七级浮屠’?” “龙背有灵山,山中生墓楼,高足一百零八尺。有传闻数万年前龙族历代先祖葬身的龙窟被盗,其后万年所有龙身尸首全然被收纳于一座山木合流、天地生养的古楼中,古楼上下七层,龙族逝者以资历身份分别安置,故而,百尺墓楼——七级浮屠。”独孤胜笑着回答,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他活了有三千年之久?” “准确来说,是六千年。”一旁火道人也笑着应答。 “六千年?!烟瘴海之名自三千年前兴起是因为他?可他既然活了六千年,为何三千年之前才声名鹊起?” “因为三千年前他代师收徒,教出了一个师弟,即便你没有听过龙青崖三字,但一定听过他师弟的名字?” “谁?” “妖斗——古平风。”这次开口的是金轮活佛。 嘶—— 人群彻底被点燃似的沸腾,许多人没听过隐世的龙青崖,但是三千年第一人妖斗古平风的名号无人不晓,那个不惜倾尽一生也要促成两族和谐共生并存的传奇人物,竟是眼前人亲手教出来的师弟! 古楼前设有一席卧榻,斜卧在长榻上的,是个发须刷白的中年人,修饰整洁,衣着合体,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无论谁都应该看得出,他以前一定是个很受女人欢迎的男人。 只可惜他却是个残疾,在他后腰到颈骨之间,整个后背的肉都被完全掏空,脊椎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根雪枫白木削成的支架,他侧卧床榻,上半身则是全靠着支架支撑,不难想象这只白木一旦消失,他整个身躯都会支离破碎。 数千年来他都在这种酷刑一般的医法中活着,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但他已这样过了数千年。 所有人只需要看这个人一眼,就绝不会再看第二眼,绝不忍再去看第二眼。只有那个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守在一旁,不时朝着金轮活佛打个鬼脸。 除此外还有一个人,自出现第一刻就翘首以盼,在山顶寻觅,正是断了一只龙角颇显狼狈的龙族未来龙帝龙囿灵。 龙青崖微笑着,金轮活 佛与其对视,也微笑着,只是笑容未免牵强。 “你应该准备一下。”他的声音虚弱,却有股令人难以反驳的气势。 “准备什么?”金轮活佛道。 龙青崖笑道:“准备订做一副合身的棺椁。” 金轮活佛眼神陡转,杀气毕露:“出家人圆寂业火,不葬尘泥。” 龙青崖笑着摇头:“非为葬你,而是葬这三十二位可怜人。” 金轮活佛嘴角蹦出冷笑:“你欲折我神宝法器?就凭你如今半龙残躯,贫僧又有何惧?!你龙青崖被称为龙族不世天才,今日贫僧就探一探这七级浮屠,摘得龙族先祖的天才头颅也是未必不可!” 金轮活佛被这股六千年之久的古老威势压抑得快要疯了,暴喝一声骤然而起,三十二颗头颅再度迸出万道金光! 轰隆隆——隐约间,观音像再起! 簌! 然而,这次佛光还未来及变换,一时间瞬息万变,就见一道毫光始自东南! 浮光掠影千万里,一剑斩断观音首! 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观音三十二相可称极道神兵,另一件神兵与其轻轻碰撞也是无法想象的灾难,翻山倒海,流血漂橹,但此刻它就悄然寂灭在眼前,葬身一剑。 龙青崖不用剑,也不可能用剑,但凡见过他的身躯,谁都不会反驳这一点。 他仍旧斜卧在床榻上,发着笑:“非我出手,他人之手。” 金轮活佛全然被眼前一幕震慑,倚仗百余年倾尽毕生心血的观音三十二相被一剑斩成了一团废渣,脖颈丝丝剑锋凉意,愤怒、震惊、心痛、恐惧各种情绪交织一团,短暂的冷静后都被这杀机惊散。 持剑的女人不算绝世佳人却异常清冷无尘,白衣素雅,青丝及臀。 她眼眸似在看金轮活佛,又似观山顶,她眼中似纳万古星辰,又似仅藏山顶那一人。 “玉心剑,临仙峰女帝!”小剑魔惊声尖叫起来。 众人惊呼此起彼伏:“我要疯了!这小子究竟还有什么人脉关系?!龙族不惜出世大大出手,临仙峰女帝也为之疯狂!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安君堂冷面如霜,淡淡说道:“你该死。” 正当此时,忽然有人扯破嗓子惊喝: “魔魃!山顶……有魔魃!”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万魔噬身 长夜冷风吹开江长安的眼睛,他耳边似是听到了千军厮杀的呼叫。 刚要活动四肢,这才发觉已然被十多根锁链捆住全身,一下也动弹不得。 “你总算是醒了,江四公子还真是个大人物,这盛古神州不知有多少强者正在夜以继日地拼命赶来呢……” 千目上尊凌空立在一旁,占据了半张老脸的独眼诡异地转动着,欣赏着这个猎物:“你还在执拗什么,只要你将四枚六字箴言双手奉上,老朽保证你还是人间江州四公子。” 并非千目上尊不想强取豪夺,无奈六字箴言就像量天尺、炼妖壶、太乙神皇钟这等非凡神物一样,已经与江长安彻底融为一身,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正因这一点堂堂上古仙人才迫不得已在仙图演了一出“善念献上魔道经”的戏码。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江四公子并非绣花枕头一样的纨绔,彻底拆穿了这幅假面,不得已只得将他锁在此地来实现一个计划。 “江四公子如此聪明,可知老朽为何将你锁在此地?并且将你的消息公之于众?聪明如你可猜出老朽的计划?”千目上尊不等他回答便大声笑道:“人与仙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有七情六欲,人的欲望太多,牵挂太多,江四公子也有牵挂的人?” 闻言至此,江长安一刹那猜出了什么,桃花眼眸阴冷肃杀。 “让老朽算一算,天命宗有个痴心丫头、东灵国手握实权的公主,还有曾几何时的慈心洞天圣女,对了,还有那位老朽的故人,也是现如今临仙峰的女帝。啧啧啧,江四公艳福不浅,面对老朽的折磨下定力耐性也是不浅,但就是不知这些人听到江四公子快要死了的消息会不会拼了命地赶来呢?而江四公子是愿乖乖交出六字箴言,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屠杀殆尽呢?哈哈哈……” 他阴恻恻地狞笑,毫无半点仙人姿态可言。 “哈哈,哈哈哈……” 忽而,江长安也在笑,笑得比他更狂,更冷,更讥诮。 千目上尊敛回笑意:“你在笑什么?” “我笑堂堂几个仙人竟然和一个凡人联手合作,成了那人的杀人剑,纵火刀!” 霎时间,千目上尊的如同被踩住痛脚,声色巨变,尖叫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江长安笑道:“短时间内能将我的过往种种了如指掌,作为仙人你们不会俯身放下尊严去一点一点调查,你没有这样的耐心,更没有这样的时间,所以一定是有人告诉你,能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并且恨不得将我置于死地的人我倒是记得一个——一个最爱佯装瘸子的人,萧纵横。” “聪明!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不能为老朽所用,甚是可惜。”千目上尊第一次毫不吝啬对一个凡人的褒奖。 江长安忽然问道:“有件事你信吗?” “信什么?你是想通了要说出六字箴言的秘 密?”这也是千目上尊第一次对凡人提及的秘密如此感兴趣。 江长安示意他凑近了些,轻轻笑道: “信不信……我一定会捏爆你的脑袋!” 千目上尊闻言一怒,转而淡然,再看向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聪明人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就是他们总是自以为是,冥顽不灵。放心,在她们到来之前你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江长安这才看见,山下丛林中露出一双双或是幽绿或是猩红的眼睛,这绝不是妖更不是人的眼睛,更像是在篷丘岛古天庭遗址中遇到的奇异生物——魔魃! 他们一对对目光如炬,像是数年没有进食,望着江长安,垂涎三尺。 千目上尊身影逐渐消失,最后的笑意也渐渐残冷:“万魔噬身,你还能撑几时?” 密密麻麻如蝗虫守在山下的魔魃在千目上尊一声令下的一刹,飞奔登顶! …… “魔魃!此地怎么可能会出现魔魃这种阴腐污秽之物?” 每个人都清楚,魔魃多由阴溟尸气促生,生长的场地极其严苛,多是死气凝聚不散之地,但这里地势开阔不说,山木秀丽,百川流动,根本没有半点阴气。 所有人循声望去,模糊不清的夜色中央,数十里外的山头上,一头顶着绿荧光头颅的人形魔魃在上面急速穿梭,紧接着,轰隆隆大地震动巨响,滚滚飞尘激荡似浪潮,将最后一丝月光也遮蔽了。 陡然间,这仙图山河中潮流般涌出成千上万只魔魃,他们长相形态各异,有的鸟头人身,有长得形同狮虎,有的如同人像,却又八只手臂,各种各样,一片狰狞,就像是炼狱中厉鬼丛生,吸食了最阴森的阴气,尸生魔心,幽冥死寂的气息阴森到了极致! 南海之眼仙符篷丘孤岛上古天庭遗址中出现的魔物居然又出现在这里! 诸多强者顿时如鲠在喉,两股战战,有的人已经在篷丘岛见识了这魔魃的恐怖,更可怖的其中魔尊数量也不在少数,犹如一股尸潮涌动,吐一口唾沫都能将人淹没。 两千年成魃,五千年成魔,再修更甚者可为魔尊,眼前这个数量怕是整个盛古神州死人拉到一块都凑不了这么多,邪性至极! 他们口中尖叫嘶吼长啸,到处都是凄厉的叫声,振聋发聩,撕扯着灵魂。 “我要赶快离开,要个屁的至宝!” “撤!快撤!” “……” 忽然有人说道:“慢着!它们好像并非是冲着我们来的!” 所有这才停下脚步查看,厉鬼尸潮翻滚着朝一个方向,它们的目光充满嗜血的红色,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每一头魔魃,令他们疯狂! “那个方向是……山顶!” “它们要吃掉的是山顶的江长安!” 刚说,尸潮已扑在了山 顶锁链上,扑在江长安的身上,第一头、第二头,接二连三,知道血腥尸海彻底将他淹没。 “拦住他们!誓死拦住他们!”莫谷子与孙鹤第一众人等彻底红了眼睛,也不顾死活,仙宝最为重要。 “把这些魔物都杀光!不惜任何代价!”司徒玉凝暴怒道。 所有人无不是在前往厮杀与退却逃生的两中抉择中做着选择,而安君堂的剑光已然出鞘。 嗤! 并无山崩地裂,也无伏尸百万。 只听传出一声如同破布被撕烂的声音,山顶方圆十丈虚空霎时被撕裂,涣散。 乾坤日月都如同逆转一般,一点明光在黑夜中炸裂四散,普照苍穹大地,光芒万丈,将天地都照个通透,光亮持续短短一瞬,又迅速湮灭,大地再次归回平静。 茫茫夜色浓稠得像是刚研磨出的墨水,寂寥,无星。 奇怪的是,那些成千上万即将奔赴至山顶的魔魃魔尊都在这一刹散去,刺耳的鬼哭狼嚎声戛然而止,一切都静的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有数不清的魔魃现世,这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全没了?难道都被临仙峰女帝斩杀在这一剑下?” “没有,这一剑固然强势,但是这位女帝好像极其在乎江长安,故而留有余力,那么多魔魃距离江长安不过才有数尺,真的出招多少都会波及到江长安的安危,若是她多出半分力,这座山早就没了。” “那这魔魃又去了哪儿?” 凶神恶煞的魔魃大军眨眼间风吹云散一般就这么生生消失在眼前,鬼魅奇谲。 呼呼黄风席卷在四处,将山顶完全包裹住,一时难以辨清山顶的情景。 不但如此,所有人只觉得周围山峦的景象与方才有略微出入,嫩叶枝桠都变得更加苍老萧索,最明显的是空气中居然凭空多了一道血腥气! 这里虽然刚刚经历许多战斗,伏尸无数,但这股血腥味太怪异了,根本不是刚刚死人的血液那样新鲜,充斥口鼻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这地方太邪性了!众人只感觉匪夷所思,簌簌冷风刮在脑后,后背衣服被冷汗浸透。 吴迟低哧一声跳出人群,冷笑:“就让小道看一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口诵要诀,指尖歃血点在眉心,第三只眼打开定睛看去,脸色越发惊恐难定,彻底铁青。 “如何?”伊柔火急火燎问道。其余人等都侧耳认真细听。 吴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是看到这世间最为恐怖的样子,嘴巴张开又闭合,闭合又张开,反复犹豫几下终于忍不住结舌怒骂:“幻术!这山顶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幻术!!!这一切发生的是三个月之前的景象!” 三个月! “我们……来晚了三个月!”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青灯神兵本源复苏 山岳海潮般的魔魃饿狼扑食一样将江长安紧紧裹住,它们肆无忌惮地分食着这块天才的肉躯,啖食他那本就不完全的灵魂。 嗤! 不断的,血淋淋的肉块被连皮挂筋撕扯下来,开出一道绚丽的浓艳血雾。 江长安浑身战栗,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地痛叫,那叫声是从齿缝中流溢出的不屈,饱含压抑却戾气横生。 全身如同烈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灵魂都在遭受着绝望的鞭挞,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早该死的,活着本身就是苦……” 他脑子乱成一团,意识模糊不清。墨沧施展了禁术,此刻虚弱不堪,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力施以援手。他全身的灵力也被仙术封禁,身体被这铁链紧紧锁住,俨然真正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莫说操纵量天尺这样的仙物,全身上下动一动都是妄念。 即便神府中墨河天池给了他可以复活一次的机会,可在仙法禁锢一动也不能动的境况下,全然徒劳。 迎接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早该死的,在沧州修罗场,在京州皇城,在百将窟……在背着江笑儒走大大雪纷飞的回程路上,在所有人的谩骂、讥笑、唾弃声中,静静死去,不用谁记得,不用谁感伤。 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够再见到他一面。 一路走来多少次的死里逃生?多少次的命悬一线?他早已不在乎,面露坦然,就如第一次出江州的时候他说的那样。 ——我早有觉悟。 若有一天,我离开人世,恨我的人,请在我坟前翩翩起舞,爱我的人,请碾碎我的骨头,我的尸体要头朝东埋在地底深处,这样谁也听不见我的放声痛哭,我不会忏悔,因一生执着,卷不走一分虚荣爱慕。 只可怜,这半生,形同虚度。 “叫花哥哥……”一声惊声尖叫的拼命传来,笨丫头若若竟不受铁索禁锢闪身钻出,用尽全身的离去扑在他的身上,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幕吓得紧闭双眼,但双手仍未有半点松懈,低声糯糯地嗫嚅:“叫花哥哥别怕,若若保护你……” “笨丫头,快松开!” 江长安脑袋顿时泼了一盆冷水,心中一震,所有的魔魃更加疯狂了。 “笨丫头,你不该出 来,快回去躲好。” “若若不躲,若若能保护叫花哥哥的。”就像他对她无数次做的那样。 魔魃啃食血肉,也食魂灵,纷纷毫不留情地要在小丫头身上,一道道灵力被抽取剥离,小丫头面容痛苦,却只深深埋在他怀里,努力不让他看到。 “笨丫头……”江长安目眦欲裂,眼角余泪。 就在此时,成千上万的魔魃盯着他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飞鸟般四外逃窜,但还未来及逃开,突然,一道七彩缤纷道光自若若后心射出! 每一头魔魃都疯狂嘶吼着,疯狂地抓挠着身体,面对这白光,他们的身躯正在一点点融化,直到没有半盏茶功夫,千头魔魃无一例外都化作了脓血。 这本是一道白色的光珠,颜色比白雪还要纯净,不然半点泥尘,七彩的绚丽道光正是从这白光中游离化生出的道纹,一道道有手臂大小,浮在半空结成密密麻麻的虫字纹路,暗合无极寰宇,阴阳乾坤,像是极其古老的图腾神宝,透露着极不寻常的诡秘气息。 “上尊,这……这是……”其余六名仙人察觉到了端倪,细细看那纹路,突然大惊失色,闪身挪到三十丈外,惊魂未定地结舌道:“青灯神兵本源!这不正是十万年前跟随青灯一同坠落的青灯本源吗?!” 这道白光,正是在弥沙海青灯塔底寻到的白色光珠,也正是青灯本源。 “当年青灯灯火熄灭,擅闯十二道天关紫金令入红尘,灯身与青灯本源不知落入何地,好在灯芯则转世轮回成肉眼凡胎,与那本源相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故而无需担忧,但是如今本源就在这小子手中,这怎么可能……” “更奇怪的是,本源既然在这小子手中,何故没有与青灯融合一身,恢复仙体大道?纵然青灯已经在人世辗转百世轮回,生命本源与他也不该毫无感应,除非……” “除非这小子根本不是青灯灯芯转世!我们……找错了!!!” 七位仙人的脸色都一瞬间变成了猪肝似的紫青色,空气都陡然凝重。 千目上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那枚半个拳头大的眼珠爬上千万根血丝,逐渐再度冷静,对他而言青灯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眼前这小子手中的的确确握有四枚六字箴言,一旦到手再加上自己手中握有的易字诀,他距离开启魔 道经就只差咫尺之遥,至高无上的青灯也照样是踩在脚下! 另一个长颈蛇头的仙人吐露了下蛇信,恶狠狠道:“与其在此争论不休,倒不如来试上一试,自古天地开辟,天庭创立,释迦牟尼引青灯开六道,青灯便永生不入轮回,但他闯了天关入了凡俗,就是斩了仙籍,不在仙道,固然会尝遍尘世的七情六欲百般苦难,但是仙人却奈何他不得,我现在就劈开他的头颅,若是他尚且活着,就证明他是青灯转世,若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其他几位仙人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千目上尊困了江长安这么久其中一个原因正是这一点,青灯的来历远非诸仙可比,即便坠入凡尘,可能会被人杀死,会被猛兽咬死,但是唯独仙人奈何他不得。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他们都惧怕的一点——青灯凌驾众仙法则之上,换句话说,这尘世间的凡人境界再如何深远也终究只是凡人,只有仙道亦或是青灯这等仙灵才具备残杀仙人的力量。 蛇首仙人正欲动手,千目上尊淡淡说道:“不妥,古天庭不复存在,仙道秩序崩塌,你我可还算有仙籍?” 无有仙籍,便不算仙人,这个证法也就无从谈起。 这枚独眼游离在六仙脸上,暗含狡黠。 “狗屁!真是个老狐狸,分明是有私心才留下此子性命!”其余六名仙人心中暗骂,他们都活了数万年,哪怕是一个死木桩也修成了人精,怎能不懂千目上尊是为求六字箴言才保此小儿,但就算知道也顶多心中愤懑一二,借上十个胆子也不敢正面撕破脸皮。 他们虽然尊称千目上尊为上尊,但经过十万年时间长河中日积月累的不满,在这灵力稀薄的末法年代就算是动起手来结果也犹未可知,心中早是谁也不服谁。维持这样的表面和谐现状也不过是单纯的为了利益罢了。 千目上尊揣着明白装糊涂,眼神精力却凝缩在红衣小丫头若若的身上,阴恻恻发笑:“老朽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想要引这小子在乎的人来到此地,却不曾想他身上就有一个魂灵,老朽居然没有半点察觉,真是怪哉。总而言之倒也是天助我也,小子,老朽最后再问你一遍,愿否将神宝乖乖交出来?!” 江长安没有回应,冷笑凝视他,目光仿佛就在印证所说的狂言:“我一定会将你的头拧下来!”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弑仙的代价 “狂子,至此还是冥顽不灵,都说仙无道,人有情,老朽当着你的面将你心爱之人残杀,看你是否还如此刻淡然!喝!”千目上尊怒斥一声,探手之际白袍鼓动狂风朝紧抱江长安的若若袭杀而去! 万点仙灵雷震暴雨般披洒,这座山峰上的花果草木顿时枯萎没了生机,单单被这股神威压成飞灰。 哪知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若若心口白光轰然炸裂开,正如蒲公英吹散千万朵,迎风飞舞,凶猛迅捷,顿时凝光万点蒸发成腾腾紫雾,花草仿佛也感受到这股奇能,沐浴其中,刹那间万物复苏,由生到死,起死回生。 不止如此,那束白光冲天暴起,化作一只丈阔手掌,与其说手掌倒不如说是形如妖兽的利爪,拔地而起,绝天无二,笔直抓向佯装闭目淡然神态的白袍老者——千目上尊。 “青灯本源欲做什么?”除却千目上尊外的六位仙人阵脚大乱,不仅仅是因为十万年来没有人敢与他们叫板,更因为这股力量真的具备轻易抹杀他们的神力。 那是青灯,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内,掌控轮回六道的神主。 仙人有无轮回?当然有,他们毫不怀疑,昔年的掌灯人就因看护青灯不利而轮回谪入凡尘。既然轮回,必属六道,他们当然害怕,哪怕已经过去了十万年,哪怕青灯早已名存实亡,这种恐惧早已融入血脉,扎进骨髓。 紧接着令他们更惊恐的一幕出现了,面对白光步步逼近,千目上尊终于没法继续淡定,一跃而起,手中印法不绝,眨眼睛数千道印法编织而成,各种禁法仙术层出不穷。 但这一切在这白爪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一道道立法,一道道破碎。披荆斩棘,势如破竹,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 “这可是仙术!就这样如纸糊一般……被破了!”蛇首仙人惊恐不已,凝视手脚有些凌乱的千目上尊,阴沉笑着悄悄扯开百丈余。 “青灯本源已将这股仙力立为死敌,就像是在生死簿上划掉了对方名字,不将其置于 死地绝不肯罢休!”白色光爪不显半点颓势,距自己仅剩十丈远,千目上尊稳固的道境逐渐动荡焦急。 白袍动荡,独立的血瞳闪烁阴狠毒辣,忽然受了所有防守转身便走,千目上尊的速度自然不比白光迅捷,但是他不需要甩掉白光,只需要引开他就已足够! 其余几位仙人眼见千目上尊回身飞来,心中这才恍惚明悟,当即破口大骂,却已来不及施法撤离,白光化成的巨爪龙蛇似的卷起其中一人,四根妖兽手指分别点在额心玄顶、两肩、心口! 噗得一声,那名仙人还未来及惨叫,头颅已然被捏成了碎渣,血肉爆裂,血雾弥漫,同时一道难以察觉的紫色人形也被白光吞入体内。 “噬魂夺魂!”身旁一个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仙人疯癫似的惊叫。 他们活了十万年,所谓的仙体肉身早已腐败,唯有靠着强横的魂力重塑真身或是夺取凡人躯体存活,但是这白光却一招就将他们命根掏了! 更恐怖的还在后面,白光吞噬一人,并未有停下的意思,紧接着朝着第二仙、第三仙吞去。 对他们而言,青灯本源就如同刚好可以克制他们的宿敌克星,无论什么仙法都无济于事。 千目上尊早已远远扯开距离逃出了危险范围,但胸口的慌乱起伏久久难平,呼吸颤抖而粗重。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么凄厉的仙人嘶嚎,不禁想起第一次,那个缓缓踏步走上金銮宝殿的白衣中年人,踽踽独行,满目苍凉,斩仙屠戮,那天,天上仙云凝聚冲了刺目的血光,暴雨呈血一样艳丽浓稠。 也是那天,古天庭上下七十八万九千三百三十二名仙人、诸天神佛被悉数斩灭,那个人独步走上龙庭,傲然坐于金案前的极道皇座,脚下,是仙人堆成的阶梯。 直到吞噬了第四名仙人,白光似是达到了一股饱和,回身折返在江长安周身,柔和的光线将小丫头送回他体内,而后像是一道绷带一样将他浑身上下包裹得密不透风,竟是万物不侵。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结束,然而对于江长安来说,痛苦才刚刚开始,只见白光内聚集了四道仙人魂魄,蓝、紫、绿、黄四道不同的耀眼光芒交织,不断地向外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四道光芒灵力被白光分散锻造消化,竟然逐渐向着江长安每个毛孔渗透…… 哧哧…… “啊!”江长安凄厉地惨叫,身体像是诸如一股股岩浆与寒冰,冰火二重天的痛苦远比魔魃啃食疼痛万倍!他的肌肤下慢慢汇聚出一道火红色的热流,沿着每一根经脉游走,肌肤肿得二尺肥大,直到破裂,鲜血迸溅,骨头断裂,随时可能会死去。 “这是……这本源居然炼化仙人灵力渡给这小子!”除了蛇首仙人与千目上尊,仅活下的还有一个四十岁模样上下,头生鹿角的妇人,在生死边缘打了个照面的她心有余悸,再顾不得什么仙人礼法,恶狠狠骂道:“那可是四个仙人十万年的仙力!这小畜生还能承受得了?!” “凡夫俗子自然无力承受,但是他手里握有六字箴言中‘吞’字要诀,吞字诀吞化天地,吸食万物,再加上这小子来历不凡,吞噬几头大妖之后身躯也早已经历过数次脱胎换骨,早不是寻常肉身,能承受仙力也是不奇怪,可是……可是这整整四个仙人,这……”蛇首仙人苦笑,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将他淹没,“事到如此,遗世存活的八位仙人已陨灭五位,竟然还都是折损一人之手,呵呵……此子非除不可,遗留即为祸根!” 说着,蛇首仙人看了看千目上尊,后者报以冷笑,三位仙人不为所动。废话,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此子不除必成大患,但青灯本源的神威镇压之下谁敢再动手?谁也没办法保证这道神光会不会再被激怒,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尝试。 蛇首仙人沉思许久,先打破僵局:“上尊,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这小子虽然溜不走,但你我动也动不得,这……” 千目上尊独眼仰视苍穹,苍然狞笑:“你我无力对付,便交由其他的力量!”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我们见过 “其他的力量?!”蛇首鹿角二仙跟着望向穹顶,恍然明悟,冷笑道:“上尊说的是杀劫!” 鹿角仙人操着尖细的怪异嗓音狂笑道:“一旦魂魄完全吞噬,仙人陨灭,天生异象,天劫!这小子会迎来天道杀劫!这是天地法则对弑仙者的惩罚!不错!!!即便是青灯,也要承受弑杀仙人的代价——形魂俱灭,永难超生!” 他们根本毫不在乎四名同僚的死去,正如目睹那名在江长安面前自杀的老妪仙人一样,漠然无情。 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这白光将四道神光完全消化,等这小子引来天劫! …… 我们来晚了三个月! “也就是说三个月前千万魔魃就将江长安活活啃食……”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山顶如今是否仅剩一堆尸骨?江四公子现……” 猜测声戛然而止,山顶弥漫的黄烟逐渐散去,每个人都大吃一惊,紧接着山顶幻境撕碎,露出真相本质,面前呈现的景象足令任何人心惊、胆寒…… 山顶上,江长安依旧被困在上面,只是困缚身躯的不再是仅仅数十根铁索,在铁索表面生成了一层厚厚的金色的茧,远远看去,他像是成了一只蚕蛹,除了痛苦狰狞的面庞展露在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待破茧成蝶的一刻。 场面极其安静,所有人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他们发现,就在金蚕腹部,一股奇妙的光芒交织其中,五彩斑斓,绚丽夺目,敏锐地细细感下,这光芒像是多种不明的道力交织而成,每一股都是一道极其纯粹狂暴的力量,神奇的是这几股力量在那股乳白色光芒糅杂交织下,逐渐合为一体,顺着血液,沿着经脉,通入五脏六腑,传向四肢百骸。 江长安全身上下已经没了人样,肌肤表面寸寸龟裂,数十处处早先被魔魃啃食的伤口根本没有来得及愈合,几道骨头还裸露在外,伤口血渍被风吹干,这让人不敢相信,这四个月来他究竟受了什么样的苦难酷刑!根本非人所能承受的。 司徒玉凝张着口,呆呆愣住,满眼都是心疼。陆清 寒坚强的伪装此刻再也崩持不住,心如刀绞,泪似泉涌。 今晚的长夜,显得格外的长,充斥着望不见底的黑暗。 “那光是什么?”其他人有的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全然被这金色蚕茧中的绚丽光芒吸引,夜色中犹如诱人的萤火虫,迷幻绮丽。 “是一道从没有感受过的精纯灵力!我曾感受过上古时期遗留下的残余灵力,但是眼下这道相较而言有过之无不及!” “管他是什么!这小子浑身上下都是宝,你就算是死了,喝口血都是益处无穷!” 此言一出,立马像是干柴中丢了一束火苗,轰地彻底点燃了欲望烈火,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通红,生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比起死亡,活得憋屈才更加让人绝望,盛古神州优胜劣汰,强者至上为唯一法则,强者才配提活着。 “抢仙宝!!!” 他们疯狂地嘶吼着,狂潮一般扑上来,相较那些魔魃,他们与其唯一的差别也只有一副人模狗样的臭皮囊。 簌簌! “谁敢!” 安君堂眼眸半阖半开,清冷玉容不论生死,踩清风独上山头,玉心剑剑指苍穹,白衣衣袂随风而荡,三千青丝缎子一样披在肩上,短短一瞬,杀气纵横百万里。 恰时,一道青雷于云巅破空而出,恍若天地震怒的余威,也似对这个狂妄女人的怒视。 安君堂双目圆瞪,一眨不眨,对视苍天,压低了声音,这位至高无上的女帝此刻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站在心爱的男人面前,退无可退,十万年来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发出反抗的愤怒低吼: “安静!” 十万年,整整十万年,面对天罚她的手臂依旧会颤抖,但此刻拔剑朝天岿然不动,她的目光依然会闪烁,但再没有半点怯懦退却。 青雷逐渐平歇,诸多强者无一再敢踏近半步。 安君堂回身看向那张疲累的面庞,二者距离不过三尺。 已经近四个月了,江长安还没有流过泪,连一滴泪都没有。 他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当 然更没有吃过一粒米。他的嘴唇已干裂,甚至连皮肤都已经干裂。他的眼眶已凹下去,健康红润的脸色,已变得像是张白纸。 他的全身都已僵硬麻木。 司徒玉凝眼角两滴清泪无声滑落,苏尚君紧攥双拳,指甲嵌入肉里滴出血花,苏尚萱、伊柔早已哭声了泪人,泣不成声。 每个人都害怕了,甚至连安君堂都害怕了,她也只一言不发,呆呆地凝视,就像曾经无数次的那样。任是此刻如何激烈的争斗,如何血腥的厮杀,他什麽都听不见,什麽都看不见。陆清寒一直在流泪,可是现在连她的泪都快干了。 江长安努力睁开一只眼睛,微弱的星光中看清来人。 “仙子姐姐……” “别说话,将所有灵力凝聚玄顶。”安君堂指尖荧光一点,金玉般璀璨神光浮现,在弥沙海也是这一招,她折损去三年道力,这一次怕是要散去千年道行,但那又如何,她等了十万年,不能在多等一个轮回,决不能! 可就在她将要出手点向玄顶,江长安努力地摇头,一字一顿道:“仙子姐姐,我看见了仙阙宫、往生殿,还有……”他重重咳嗽,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仿佛生命流逝到了尽头,“还有金玉台上天罚雷劫……” 安君堂手忽的顿住了,低着的眸子惊愕一眨不眨,尽是惊色,香肩剧颤。 山下人惊疑不定,纷纷不明所以,瞩目看着。 风吹来,他奄奄一息地咧嘴笑道,“仙子姐姐,我们,见过……” 安君堂目光一刹那凝固了,瞬也不瞬盯着他,她的唇颤抖着开了又闭合,欲言又止,秋水眸光中透露着说不出的惊慌与道不尽的酸楚,最后,全然化作细弱难觉的喜色。 从没人知道女帝为何喜欢盯着一处山景、一片叶子、一滴露水盯上许久? ——只因那清冷古殿中的一粒灯火,是她认定的永世长劫。待千古后扫去身迹,纵埋身书册无芳名,无妨,看山,是你,看水,是你。 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女帝哭了,泪流满面。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破茧 “放心,你心爱的人死不了,至少目前来说还死不了。”一声凛然肃杀的冷语入耳,如靡靡天外之声震荡在每个人心头。 安君堂脸色陡转,回身望去,所有人都看在眼中,星云中不知何时幻化出一道老者身影,虚幻的身影高有三十丈,泛着莹莹青光,恍若神只,身上一股老翁气质,却堪是鹤发童颜,谪仙气息。奇怪的是这人只有一只眼睛,抵得上拳头大,森寒的夜色中,显得极度得阴森可怖。 他就站在那里,盛气凌人,藐视众生,却让任何人都无法拂逆,不敢直视。 安君堂侧目立剑,目光渐冷。 “掌灯,你的性格还是未变。昔年老朽曾有缘入得一次往生殿参禅研法,一别至今许久未见了。”千目上尊笑道。 安君堂根本未见此话放进心里,往生殿经年无人,却也偶尔有意图揣度佛法修行以求走上大道捷径的投机取巧之徒,她身为掌灯人自然将这些人驱逐出去,惹恼的仙人没有一千也足八百,这个人是谁,她不记得,也丝毫不重要。 她摊手拔剑,剑出似白蛇,却不是冲向老者,而是直直点在金色蚕茧上。 几道剑光刚一触及蚕茧,便被吸收,颇有来者不拒的意味,即便全力也难伤分毫。 “不要白费力气了,青灯神兵本源,仙力根本奈何不得,老朽等的是天劫!” 安君堂眸光一凛,她心中清楚,一旦江长安将这仙力完全化解吞噬,必然会降临天劫,那时就代表尘埃落定,纵然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只有她知晓天罚的痛苦,雷光聚顶,光是一道雷光就足以劈散三魂六魄,这还只是普通天罚,所谓的天劫较之更甚,仙籍史料中没有一个仙人能在天劫中活下来。 千目上尊已经猜出她心中所想,笑道:“你我都清楚这天劫所为何物,太古之初,大道仙人于星河寰宇内执‘九天圣雷’普渡开化,一日劈开天地,荡平混沌,分出阴阳,所凭借的九天圣雷余势未消,藏匿虚空,演化成天地人神魔无不遵从的法度。凡人与牲畜修行虽偶遇雷劫,但威力俱不过九天圣雷之万一。可大道仙人偏偏有私心,再度倾注圣雷庇护仙人,令所有诛仙弑神者承受这股完完全全劈开天地的力量。事已成定局,这小子,没人救得了。” “这老者是什么来头?听起来好像与这女帝很久之前就认识?” “天劫……九天圣雷!”所有人都听到了这番谈话,才发现千目上尊口中所谈尽是古籍中少有提及的事情,而九天圣雷的威力与听闻江长安会引来这道圣雷的恐惧也随之遍布心头,惊恐莫名。 有人已恐惧得几欲逃走,颤抖着说道:“若是此人所言一字不虚,九天圣雷定然能轻而易举将 此地毁于一旦!” 那可是曾经劈开天地的力量,不单单凡夫俗子,就连这片地域都要轮回死海,迟一步离开只能是身消道陨永世不得翻身的结果! 飞阵军与东洲死侍及诸多保护救援者寸步不离,他们是心中早就认定了一个信念,必须要将江四公子救出不可,而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前来寻仙宝的大能强者早在龙青崖、临仙峰女帝出现的时候就已打了退堂鼓,又见女帝一剑碎了金轮活佛观音三十二相,那股与之为敌的念想彻底被消灭,此时九天圣雷的消息无疑又像一抡大锤悬在头顶,随时砸的人粉身碎骨。 哧哧哧…… 数十道流光纷飞撤离这片区域,含恨而去。 当然,也有不要命的,金轮活佛眼中滔天怒火不息,至尊法器被毁,再灰溜溜地离开,此后还如何在弥修界立足?此外,孙鹤第、莫谷子等等人也不动,虎视眈眈,作壁上观,富贵险中求,誓要拿性命赌这一把。 “芸芸众生,皆若蝼蚁,真是想不明白释迦牟尼怎么想的,为众生谋出路,为天地开造化?得来的却是这些趋利避害之辈,愚钝不堪。”千目上尊冷然笑道:“不过可惜,就在三日前,老朽才发觉一件事——天劫不会来了。” 安君堂眉心紧蹙:“什么意思?” “告诉你也无妨,这小子体内聚集了四股仙力,四位仙人的魂魄全被他囫囵吞下肚子,可惜的是吞字诀虽强横,能炼化魂魄,却无法使这凡躯吞呐这股凶猛的仙力与仙术道诀!” 似是印证他所言,蚕茧中紫、绿、黄、蓝四道微弱的光芒像是受惊野兽一样胡乱冲撞着,江长安面露苦色,却再没有一点力气呻吟叫痛,月色下脸色僵尸般苍白,命悬一线。 “仙法!” 安君堂心中一震,不错,魂魄固然能消化吞噬,但刻在仙人骨头里的仙法秘术乃是天地法则演化的产物,怎可能一朝一夕就化为己用?她本想着天劫降临之际,于死地强夺一线生机,哪怕逆行天道,哪怕拼上这一条命,也在所不惜。但是眼下等不到天劫,四位仙人的仙法就会将他的身体撑的粉碎。 “只是可惜,老朽想要从这小子身上得到的东西得不到了……”千目上尊眼中闪着犹疑,而后长长叹了一息,正如他所说,眼下谁也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那本大妖经还在这小子手中,便随着四枚六字箴言一起消失也无可奈何。 可千目上尊与女帝都未看到,面色苍白的江四公子忽然间阖眸凝神,嘴角隐隐颤动,念动着一些极其古老玄妙晦涩的字诀咒法。同时,那四道光束也攻势也渐渐缓和,他的脸色逐渐生出一丝丝生机,全身各处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变化…… 山 顶上剑拔弩张,山下的情势彻底炸开了锅,两个人的交谈没有避讳,任何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仙法?!仙人!他们说的是什么?这小子吞了四个仙人?世上何来仙?” “不可能!世上若真有仙人怎会存活至今?又怎会数十万年来没有半点讯息?看这老儿不过满口胡诌罢了!”说话是金轮活佛身后一位苦头陀,心中愤恨难平,早在独眼老怪谈及释迦牟尼时心中便有无名火起,此刻不由大骂。 空中的幻象凌空一撇,目光正落在苦头陀身上,感叹道:“倘若世人都如这位江四公子一样聪明,释迦牟尼那秃驴也不必耗尽心血度化青灯了……” 听他大放厥词,苦头陀怒不可遏:“你……” 砰! 刚开口,苦头陀已炸成了一团血雾。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每个人都被深深震撼住了,这道三十丈青荧光色身形如神明伫立那里,让人不能直视。 “难道他真是仙!” “这样的实力怕是早已超脱神榜,竟然从未听闻。”所有人脊背都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场面越来越复杂了,别说仙宝,能否活着离开都成了未知数。 正当这时,长夜中忽然传出一道道破碎声。 咔咔啪咔啪…… “什么怪声!”这样场景下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打了一百二十分精神,闻声顿时屏气不动,只听龟裂声渐渐清晰响亮,仿佛有什么破壳而出。 “是山顶!金蚕茧破了!”有人发出鬼一样的惊声尖叫,安君堂诸女子心神完全牵挂在江长安的身上,在声响刚传出的时候便注意到了。 金色的蚕茧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四道光华居然不知何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坚硬不可一世的躯壳此时就同蛋壳般脆弱,噼里啪啦裂开裂痕。 千目上尊脸颊抽搐,像是脸上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痛难忍:“不可能?四道仙力仙术不可能被这副凡胎压制,不可能!” 然而万众瞩目下,那道困了数月的人影迟迟未从蚕茧中走出来,相反,那具备了灵感神识的蚕茧好似觉察到了什么,破裂的趋势忽的止住,裂缝竟然畏缩地道道合拢,它在颤抖,在恐惧! 轰! 忽然,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声破天荒的震响,脸色都变了,一股死亡的气息狠狠地钻进了心脏,天地压抑的气息让人几近疯狂,没有一字一句的提醒,也没有任何灵力涌动的现象,更没有半点血腥厮杀的气息,可是每个人心中都同一时刻流露出一个绝望的念头—— “天劫……来了!”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都是死 天劫死期! 穹顶夜空散布一道道血红色的烟云,阴云染成赤霞血空,隐约逐渐传来一道道诵经声,响彻山脉深处,禅唱与祷告此起彼伏,仿若是到了混沌初开的世纪,天人在论道,荒兽遍地而走,所谓万物,皆在穹顶之下,从未超脱。 仰望去,血红色的云烟搅动成漩涡,流动的气流散出迷蒙雾气,这片山地像是多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就好似是一只血红空洞的眼睛藐视众生,将他们看个通透。 那眼中藏着的是不见深渊的虚无,仿佛在诉说着亿万年光景的寂寥孤苦,又好似为这召来自己的年轻人而兴奋地颤抖,虚无中闪烁起耀眼雷光,点点如灿星,惶惶似银龙。 咔嚓! 一道堪比山脉宽广的雷光火舌霎时从那虚无黑洞中倾吐而出,爆发着极亮的血色红芒落在金色蚕茧上!!! 周围实力山突然间起了连锁反应,轰然塌裂崩碎,龟裂纹路步步延伸,草木瞬间成了飞灰,一切生气皆作烟灭。 除了安君堂与千目上尊,即便是蛇首仙人与鹿角仙两位都随其他人一样早早退来十里,远远观瞧。 “完了……”吴迟暗暗苦笑,这一道雷光同时也落在每个人的心头,宣示了夺命的一击,这股纯粹的死亡气息让人毫不犹豫地坚信,它能摧毁世间一切,这就是立足天地却高于天地的法度! 围绕山顶方圆十里被炸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土地深深塌陷数十丈,成了一处峡谷,而那处山峰则光秃秃地伫立在那里,极为醒目。 司徒玉凝与陆清寒都是定睛看着,一动不动仿若痴傻,就连撤离也是死侍强行为之。狐想容娇媚之色尽散,面若寒霜,双目无神,下唇被咬出了血丝,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苏尚君苏尚萱姐妹二人脸上完全消了光彩,脑中一切空白,而伊柔则在天劫降下的一刻便哭叫一声晕厥过去。 “天劫即到,一切已成定局!”千目上尊玩味似的看着众人,对着不远处目露凶光恨不得将其碾碎的安君堂笑道,“掌灯人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却因这小子暴怒,真是有趣,不过有趣的还在后面,人性的贪婪远远超乎了天劫的威势……” 果然,就在天劫逐渐平静,所有为仙宝而来的修士再度疯狂,天 劫过了,江长安已死,也就说山顶只剩仙宝! 他们狂潮一般涌去,势头较之先前更为猛烈,又开始了厮杀混乱,这种疯狂的境况下,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睛,目的只为取仙宝。 安君堂却不能动一步,目光始终盯在千目上尊身上,这个时候无疑拼的是定力,但凡一人先败心神,失了定心,顷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疯狂厮杀中,不免也有少数人头脑清醒,蛮丘国兽甲兵首领吕奢便在这一行列,从一开始他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趁机给东灵国捅上一刀,此刻场面混乱,司徒玉凝犹如失了魂魄一般黯然不动,岂不正是大好时机?! 看中机会,吕奢飞身而起,一跃百丈来到司徒玉凝身前,自背后抽出一柄阔天巨斧,暴喝劈砍! 两名随身护驾的死侍见状,连忙欺身上前,提剑格挡却如螳臂当车,轰然碎裂,人体一样巨大的斧头直接将二人劈成两断,余势未歇,直取司徒玉凝! 司徒玉凝冷冷凝视着,她心底已暗做决定拼尽一切为那登徒子复仇,可此刻却面临死亡的威胁,眼看报仇无望,老天当真要如此愚弄自己?她不禁苦笑,也罢,能追随他一同死去,未尝不是好事。 “东灵国手握强权不可一世的玉凝公主,此刻也像个落水狗一样狼狈得失魂落魄,也罢,就落成吾刀斧下的一记亡魂!只可惜这这幅俊俏容貌某将无福消受了,哈哈哈!” 吕奢狂笑着,突然身形一震,神识刺痛,寄于巨斧中的神念,像是被抽了一记。 但听一串古朴的震动声震彻云霄,金色游龙千丈外飞奔急到! 当啷啷!!! 他想抬斧退走,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轰!” 金光冲撞在斧头上,轰然一震,巨斧再也抵不住,先是发出一声大响,而后“啪嚓”一声,被打碎在空中。 数百块巨斧碎片,在夜空中迸溅,冲向四面八方。 金色游龙光芒却破开一道烟云,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牢牢叩住了他的咽喉,托着这道三米高的身躯帖着地面拖拽百丈,直到撞碎了数十名修士,撞在一块山石上方才停下。 “啊……谁!是谁?”吕奢大叫,手捂胸口,口吐猩 红,奋力挣扎着。 铛…… 金光散去,才见古钟,震古烁今的古朴灵力在上面流动,一道道乳白色的光华掺着四色灵光不断游走,像是注入了新的生机,并非仙宝却能称得上极道神兵! 这时才有人惊呼,天顶的血色红云根本未曾散去,非但如此,它的血色与寒光更胜,正在酝酿着新的雷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受劫者未死! 紧接着,山顶一幕令周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彻底呆住。 黑色的焦土中生出了绿荫,草木繁荣,抽芽吐叶,一派生机勃勃,这是一片充满生命与希望的净土。抬眼望去,满眼葱绿,像是来到了初春,藤蔓与草木繁盛到了极点。 金色的蚕茧不见了,江长安衣衫褴褛,身上破布几乎衣不蔽体,精光神采却如同完全换了一人,他睁开了双眼,神芒如真龙冲出,比闪电还刺眼。 但下一刻,这股戾气又平和了下来,返璞归真,融入周围的景物中,与草木像是融为了一体。 江长安静静的立在那里,祥和而自然。 没有慑人的气势,没有飘逸的气质,有的只是真实,像是一个很灿烂、不到二十岁的邻家少年立在那里。 他的双眼低垂,面无表情,感觉不到他的强大,不像是一个修士,像是一个血肉凡躯,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直到他缓缓抬手—— 砰! 太乙神皇钟乖巧地疾速飞回他掌心,连带着金色手掌紧扣的吕奢。 兽甲军愤怒地叫骂想要厮杀上前,却不敢进一步。 “登徒子……”司徒玉凝陆清寒几女欣喜若狂,一时间好像心神魂魄都尽随着草木复苏,又哭又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问道,笑容露出一排牙齿,如阳春白雪,却夹杂着难以抗拒令人折服的皇者尊势,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静下来看去,在这细弱的问询声中不敢大声喧哗。 “吕……吕……”吕奢经历过无数生死,却在此刻忘了该说什么。 未等第二字说出口,江长安轻轻摆手,笑容更灿烂:“无妨,我杀的人太多了,都是要死,即便你告诉我我也不在乎。”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战灭 “你……”吕奢目瞪口呆,惊恐异常:“你不能杀我,我是蛮丘国兽甲……” 噗! 每个人心头一缩,蛮丘国兽甲军首领的头颅被金色兽爪捏成了肉泥爆开,无头尸体死狗一样顺着山坡滚落。 “吕奢虽为战将,却也有修行者紫府境的修行,怎么可能无半点回手机会就被消灭?此子难道已经修行到了三篇十二境的第八境元婴境界?也不对啊,他身上并无半点元婴境该有的异象,况且这么年轻的元婴境……根本不可能!” 很多人都为之变色,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一些人面露惧色,想起方才种种冒犯的狂语,不禁萌生退意。其中有三位紫府境修行者率先驾驭神虹拔地而起,转瞬就要飞去。 但见江长安一掌立在胸前结出一道大繁化简的手印—— 嗤! 手指捅破了虚空! 啪! 一声玻璃碎裂声想起,就在三人逃离方向陡然伸出一根硕大的金指,破裂空间,洞穿头颅。 于是,又三条死狗一样的尸体滚落。 “修罗指!” 龙青崖残破的身躯激动地坐立,不禁侧目,龙渊所传授的修罗指江长安造诣斐然,却也出乎了龙圣的预料。 “那……那可是三名紫府境,同阶中面对这三人根本阻拦不住,可眼下此子却轻易洞穿……” 诸多低阶修行者人心惶惶,一些踏入第三篇大道篇的大能强者则面带不屑,此子再如何狂妄也就只能止在此地! “何必害怕呢,你们不是说要我跪在此地,奉上仙宝吗?”江长安大步向前走去,他体内一股汹涌的力量向外冲撞着,他想发泄,而唯一的途径只有杀戮。 他的血液都在沸腾升温,隐藏在袖袍与宁静神色下的手掌阵阵颤抖,为这种血腥死亡感到兴奋,脚踏虚空,盛气凌人,神采淡然道: “仙宝就在这儿,你们尽可来取。” 三名元婴境的慈心洞天修士联袂上前,为首者正是此先操纵万千银丝力图置陆清寒于死地的崔南青,山峰顿时一 阵摇动,崔南青凝眸冷喝道:“江长安,你可还记得我慈心洞天的崔宁?今日我便为舍妹报仇!你此刻纵然跪在地上,双手奉上宝物,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你也去,既然崔道友高风亮节不在乎这等仙宝,老朽倒不怕收了这块烫手山芋。还有,若是崔道友无力取下他的性命,那你便助力一把,务必将江四公子的头颅请下,我不想有意外发生。”莫谷子抚着白须,俨然一副世外高人不争俗物的高深模样,让身旁最得意的两位亲传弟子上前。 “是!” 足足五名元婴境的修士,挡在江长安的身前,全都祭出了自己最强大的法宝,在夜空下,霞光闪烁,一片璀璨。 几人神力滔天,毕竟已经是化境篇紫府境后的最后一境,距离那大道篇破妄境只差有一步之遥,通体璀璨,慑人心魄,再加上强大的法宝,震出的气息,将江长安都压的倒退了半步。 “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方才为何能轻易抹杀三位紫府境修士?”崔南青心中狐疑,暗暗提高了警惕。不过,她眼中未免轻蔑,五位元婴境的修士联手,莫说神游境,便是一只脚踏入破妄境的半步大能也有心力一战,他远不是敌手。 五位强者呈五行而立,将江长安围在当中,杀气弥漫,震动高山。 “你是崔宁的姐姐?”江长安的声音极度温和,温和的让人心底生寒,就像正常的问候,便又恍然明悟地道:“可惜你若死了不一定能见到她,她也认不出你……” 崔南青目露疑惑,却听他冷冷道:“因为我会让你死的比她惨!” “狂徒!”旧愁新恨相加,崔南青激怒暴喝,挥袖吐出一片光华,万千银丝爆射而出,破空声噼里啪啦爆炒豆子一般,千万道杀机凝成雨珠铺天盖地而下,向着江长安罩落。 “咄!” 就在这一刻,江长安一声轻叱,口中冲出一片神火,紫红色的煞气火焰铺成一幅山水画卷,上有山间猛兽,芸芸众生,绘声绘色,充满了大道的纹络。 “这是什么怪火??这图画又怎如此怪异?”许多人惊异。 这本就是各种奇异火 焰合为一身的神火,被江长安运化斗神决吐出,又加了仙力道蕴,非凡孕生。 “嗡!” “啪啪嚓……” 仿佛骨骼响动,虚空一阵阵颤抖,那火焰图卷上人或兽一时间好像活了一般,直冲银丝,万千刀光雨点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被烧灼得哧哧作响,跟个破渔网一般,所有精气都被烧灭。 崔南青脸色阴沉,面对这样一个年轻人没有立即讨得好处,她实在脸上无光。 其他四位强者分别祭出了法器,金色的飞剑、水蓝色的银伞、乌金色的铜锤、紫红色的镜子,四种秘宝都绝非凡品,一齐向着江长安镇压下来。 漫天的灵气像是都被这四道法器抽干了,发挥出所有的潜力,目的就是把江长安生生拍成肉泥。 四人同时向前迈步聚拢,四种法器绽放瑞彩神霞,无限杀机,山石都被震得崩裂。 在这一刻,江长安将浑身的血液都躁动了起来,斗神决传动每一根经脉,全部力气都被调动,太乙神皇钟瞬间放大三人大小,暴喝道:“碎!” “啪!”、“啪!” 接连两响,极其干脆清晰,慈心洞天两名弟子的法器被震得粉碎,同一刹那,两人全都惨叫惊呼,眼睛耳鼻溢出鲜血。 江长安没有半点迟疑,抬手抡起太乙神皇钟,“砰”、“砰”两声肉泥炸开,两被人打了个粉碎,形神俱灭,化成齑粉。这一手无疑又让多少人发出惊叹。 见门下两名弟子丧命敌手,崔南青面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狂徒受死!”她口中一吐,竟喷出一道三足金鼎。 “咚!” 崔南青祭出金鼎,震动天地,四周满目疮痍的大地山脉都再度摇动了起来,绚烂光芒直冲夜空。 可是,江长安却很从容,威压固然强横,但他却岿然不动。 金鼎中冲出阵阵灵光,照亮夜色,灵光冲上九霄铺成水波,荡开一道道金色涟漪,接着那一道道涟漪化成恐怖的利刃向下劈斩而来,浩如瀚海,化作万重而来。 “铛”、“铛”……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三千世界 太乙神皇钟被打的连连颤动,悠悠轰鸣,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崔南青的实力已经演化至元婴境大圆满十年有余,只是阻于心境难以破妄成大能,力量却有大能威势之八九。 江长安在元婴境修士的攻击下,一板一眼回击阻挡,像是沉浸其中。 “萤火也敢与皓月争辉?江家狂徒,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死!”崔南青有绝对的自信,元婴境的人物,竭尽所能祭出法宝,击杀眼前人不会有任何悬念。 三足金鼎轰然向着他砸落,破空袭来,镇压天地,金光涟漪同一时刻倾吐而出,双管齐下,誓要将他抹灭成灰! 出乎所有人意料,江长安没有躲,甚至还在向上冲,太乙神皇钟当啷啷垂落收回掌心,就在众人疑惑时,他手中多了一杆黑铁长棍,古朴无华。 “量天尺!”有人在他与东灵第一天才凌无缺那场决战中见过这仙宝,终生都难以忘记。 江长安虽被千目上尊困足数月,但这几件仙宝早已与他签了死契,纵然是大罗神仙也难以将二者剥离,这也能万万全全为自己所用。 看似平常黑铁其貌不扬的量天尺抡动,将虚空都打的塌陷,沉重如山! “铛!” 量天尺一击,让三足金鼎发出惨烈的哀鸣,诸多修士的耳朵都嗡嗡轰鸣,陷入短暂失聪。 崔南青身形一颤,她感觉神识像是被狠狠打了一记,眼前忽明忽暗,还未来及多想,江长安手持量天尺再次轮动了下来,击在三足金鼎上。 “铛!!!” 更加剧烈的响动,他的力量何其巨大,量天尺又是世间无二的仙宝,再加安君堂所授的莫敌剑法,这口三足金鼎出现了道道裂纹。 “不可能!”崔南青惊诧低吼,探手召那金色涟漪,向其头颅斩杀过去。 江长安的速度何其快,口中凝叹:“散!” 口吐金莲,莲花迎风而长,眨眼十丈,霎时劈开金色涟漪。 江长安顺势一冲而过,轮动量天尺,向下砸去:“见了你妹妹替我告诉她,下辈子别再做人,不然我照杀!” “不……不!”崔南青吓得魂魄聚散,瞳孔骤缩,全身完全瘫住。 “啪嚓!” 崔南青头颅被打得爆碎,红的白的混作一团向外四溅,灵 识也被彻底消灭,烂泥死尸坠落了下去。 地面上,所有人都如泥塑木雕,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将元婴境的强者击毙,这是多么荒诞的一件事?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江长安却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一冲来到了凌霄宫两位,举起量天尺就打。 “住手……”莫谷子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根本符合常理,慈心洞天加上凌霄宫五位强者怎么可能就这样打败? “当!” 一座金色的方印出现在江长安的身前,上雕松林老道,山水奇观,竟是包罗万象。 “崆峒印!”众人惊呼 极道神兵,威能不可想象,极其不凡。许多人只听闻却未见过,今日一见都不禁发出由衷惊叹。 崆峒印射出一片绚烂的光芒,将两名弟子笼罩在内,也挡住了江长安。 “天真!” 手握量天尺,任他崆峒印是神兵,又如何挡得住如今的江长安?他体内的仙力遇强则强,蓬勃不息,永不枯竭,遇到崆峒印,更加狂暴饥渴,疯狂得传达向主人信息—— “碾碎他!” “给我破!”江长安量天尺轰然砸落,啪地一声脆响,乳白色的护罩光晕破碎,狂暴的力量震的莫谷子猝不及防,蹭蹭蹭退了三步,淡然脸色露出惊恐。 这位闭关二十年的凌霄宫老宫主还未来及反应,他已大步冲了过来,轮动量天尺,如泰山压顶,势沉如岳,一下子砸了下来。 两名元婴境强者弟子大惊失色,面色惨白,双手赶快祭出法器,全身的灵力孤注一掷,同时发出门中阵法,一道乌金色的大网罩向江长安,做殊死一搏。 “噗!” 江长安轰动太乙神皇钟,一缕太乙神火冲出,像是一道混沌剑气一般,无可匹敌,将乌金大网绞杀粉碎。 江长安大步上前,抡动量天尺! “啪嚓”!“啪嚓”! 法宝一件接着一件被破碎,一名莫谷子引以为傲的年轻弟子当场惨叫,灵识被量天尺直接轰地粉碎,就当着恩师的面前,狠狠衰落在地面,死的不能再死了。 另一个弟子情况好不了多少,灵识严重遭创,手中胡乱挥舞着。 “噗!” 江长安眉心垂落一道金光,直刺对方眉心,顿时将其碾成了齑粉,化成一滩血泥,彻底形神俱灭,不得往生。 众人连同莫谷子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无一不是流露出难以压制的恐惧。 江长安头悬太乙神皇钟,手持量天尺,神威凛凛,如一尊上古的谪仙临世,获有神力,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莫谷子怒不可遏,眉须瞪得横飞,叱喝道:“江长安!不杀你实属难消老朽心中大恨!” 他抬手一抛,只见崆峒印射出一道金光,散出五百丈方圆,将二人笼罩其中,口中冷笑道: “江四公子,你的确让老朽很惊讶,也很惊喜,这道结界不会有任何人踏入干扰,当然,你也难逃结界半步,老朽要让你成为垂死挣扎的猎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是大手笔,莫谷子真是怒了,不在乎以大欺小的辈分,竟然不死不休,他已有大道篇破妄境大圆满的境界,江家小儿再厉害,在这样大能强者的面前,恐怕也不过只是蝼蚁?!”孙鹤第冷笑道。 其女孙罄也忍不住发笑:“真好,能看到江长安死在面前,这是多痛快的事!”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江长安,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位天骄的反应,是恐惧?还是焦躁?毕竟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淡然。 可结果让他们失望了,此刻江长安的确难以保持镇定,他身体有些颤抖,但那好像不是恐惧,反而像……像兴奋地颤抖! 江长安只感觉身体中的那团火焰越烧越旺,谁也难以遏制,随性就干脆不再遏制,他颤抖着身躯,那四道未彻底融化的仙力快要冲出体外,放声怪异地狞笑,道:“猎物?你说的不错,是有猎物,只不过那些猎物,是你们!” 就在所有人都为这话嗤之以鼻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身旁多出了一道金灿灿的结界,宽阔百余里,几乎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较之莫谷子的结界,更狠、更大、更牢! 结界带来的震惊还未消退,江长安颤抖的双手结印千道,口中暴喝出让所有人乃至千目上尊三位仙人都几欲变色昏厥的几字: “仙法——三千世界!” 三千世界,百亿须弥,同望阴溟,共禀长生!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战崆峒印 仙法! 这二字对每一个人的冲击都无疑如是平地惊雷!来到此处拼死拼活所为的不就是仙宝?而这个年轻人身上就有真正的仙宝,而且正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尊仙法! 一些修士完全被这局势镇住,一直冷眼旁观,见形势不妙转身就走。 “一个也别想走!”江长安暴喝。 远处,黑雾滔天,四面八方升腾起浓浓云雾,蔽日遮天,那名修士以及其他逃遁的人,全都被这仙法阻挡住了,根本冲不出去。 而所有人惊恐莫名之时,黑雾中竟飞出一道道玉蓝色的彩蝶,迷幻双目,挥舞着五彩斑斓的翅膀,散布一阵阵花香。 “幻术!”有人高声惊喝。 万千道玉蓝彩蝶落在人们肩膀,驻足他们指尖,骤然,凝化一道蓝电,洞穿眉心、咽喉、心脏! “啊!”第一声痛苦的嘶嚎声响起,像是牵出一串连环爆竹,求救拼命哭喊的声音此起彼伏,更多的则是就连一声呼救声也没有,只呻吟一声便彻底没了气息。 “不好!”孙鹤第脸色大变,搂住孙罄的肩膀就要向后飞去。 但他的那双眼睛忽然瞪得溜圆,夸张得大,好像眼珠下一刻就要跳出来。只因面前云雾中冲来一道半裸身躯,长发飞扬,浴血魔神。 江长安身体里的血液沸腾滚烫,难以忍受,急需要一场场厮杀来平歇这一切,那么,就从甲第道盟开始! 噗! 孙鹤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竟是真的,贴身数十年的法器在那根黑漆漆的铁棍下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鸡蛋碰石头一样脆弱,破碎。而人影正贴在他的面前,黑烟中透着狞笑,雪白的牙齿分外乍眼。 而最惹眼的,当是随着那一声闷响透入心口的手臂,暴突青筋,浇筑滚烫的血液,一部分是他体内抑制不住溢出的狂暴血液,一部分则是孙鹤第的血,砰砰跳动的心脏被拳头紧紧攒着。 “竖子,老夫早该杀你……”孙鹤第的眼珠暴突,口喷血沫,随着江长安轻轻捏碎那团肉瘤,身子霎时瘫软下去,与被那美丽的蝴蝶斩杀的修士混成点点“细雨”,粉饰着太平世界。 “爹!”孙罄儿抱头尖叫道,仇恨彻底冲昏了头脑,尖叫着骂道:“杂种,我与你拼了!” 江长安手掌已先一步掐住了她雪白的脖子,冷冷道:“ 你骂我什么?” “杂种!你的事情还有谁不知?亲手杀了手足长兄,不是杂种?!哈哈哈……”孙罄的衣袍乱了,玉峰赤裸裸暴露空气中,她也不管不顾,就像是疯了。 “再说一遍。”江长安眼角跳动,神色愈发阴沉,疯狂的杀念随着这句话充斥全身。 “我……”孙罄脸色煞白,眸子中陡然闪过一丝清明,感受着脖子上越缩越紧的手掌,一生一息都在这股掌之间游离,恐惧这才遍及全身,结舌说不出话来,但愤怒与恨意半点未曾削减。 忽然,他脸上的宁静荡然无存,声嘶力竭的怒吼:“为什么你们都想要要我死!世间容得下日月星辰,却独独容不下我江长安一人!凭什么?!” “你不得好死!”孙罄只能颤抖着说道。 “哈哈哈,好!好!”他怒极反笑,“我不会好死,你也绝不会好活,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亲身体会身不由己,体会命若蜉蝣,自今日后,没有甲第道盟,你孙罄大小姐什么都不是,会有许多仇家来找你寻仇,你会像个过街老鼠无处躲藏,你的身体会被最脏的乞丐染指,你的尊严会被那些男人压在胯下狠狠蹂躏,最后剩下的……只是一个笑话。” 他心中的愤懑,苦痛都不断地宣泄着。 啪,江长安轻轻拍在她肩上,孙罄目光一缩,一股恐惧将全身淹没,灵力灵元灵脉所有的一切都被粉碎,数十年的境界被废了,同时早先这个男人埋在她体内的毒素也随之一清。 剩下的还有什么?命,不错。但,也只是一命而已。 她自半空摔在地面,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目无神。 “竖子!” 莫谷子十指齐震,射出一道道绚烂的神芒,向江长安洞穿而来,虚空都一阵抖动。 “轰”一道雪白的枫叶刹那将这震荡的虚空直接斩碎! 人们顿时跟着枫叶的出现传出一声声惊呼之语。 旁边,龙青崖出手了! 他不想置身事外,在看到崆峒印的一刻心中对这莫谷子的好感完全殆尽,当即还击。 半圣之力,威能无匹,这道简单的叶子就立在半空,却如诸法万象,一道道奇异的碧绿色脉络闪烁着荧光,压的人灵魂都在颤抖。 莫谷子身后的几位弟子惊恐大叫,他们毕竟无法与半圣抗衡,身体顿时被这叶 子吸到了半空,全身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肌肉皮肤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萎缩,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老成了骷髅。 “龙圣人这是什么意思?”莫谷子压着心胸怒火问道。 优雅儒生一样的中年男人拨去身上一片落叶,轻轻一句话却让众人大跌眼镜: “无他,就是干你!” 直接,残暴!以至于莫谷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微微恍神,险些没有缓过神,这会是一个堂堂的半圣所说的话?圣人不该是出口成章? “好极!真是好极!”莫谷子气的暴跳,双手急速地交织,口吐莲花似的念着法诀,只见崆峒印上飞出一道道金光,交织成四方刀光,凝聚一个古老的法印,口中暴喝: “印!” 江长安心中暗衬不妙,这一招他曾见过,连屠大君前往凌霄宫寻仇,正是被莫谷子这一道咒印逼走,这是道禁咒,威能足可搬山海,动光尘! 能与炼妖壶齐名的极道神兵,果真恐怖至极。 法印轰隆隆动荡山林,大地都在震颤,一些修行者直接被这威势压爆成肉泥血浆。 龙青崖也不禁心中一凛,挥动袍袖,一树枫叶飞刀一样簌簌划破虚空奔袭而去,枫叶卷起狂风,爆发万丈光芒,一叶扁舟扶摇直上,卷动风云,交汇一处! 嗡—— 振聋发聩的轰鸣让人崩溃,山脉陷落,地下河水崩溅飞出,夜色短暂大明,恍恍惚惚竟是日月逆转,乾坤倒悬。 千钧一发,哪知鹿首中年女仙人忽然凌驾半空,接过龙青崖的杀势。 “这又是一位古老修士!” 所有人无不为之震惊,接下龙圣的杀劲,岂是凡人? 莫谷子虽不明白对方为何施于援手,但这一击得空,崆峒印印法直调矛头,指向江长安! 江长安低吼着,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到了这种关头,他没有别的选择,将太乙神皇钟打出体外,炼妖壶擎在头顶,紧握量天尺,此外,还有其他收在囊中的法宝,虽不及太乙神皇钟,但也不是寻常宝物可以媲美。 光芒闪耀,在夜空下分外刺眼,他接连祭出十几件法宝,拼尽全力,打的虚空都在抖动,竭尽所能攻击。 “竖子,老朽要让你跪伏在老朽脚下,认罪受死!” 第一千零三十章 算计天劫 轰! 烁烁金色法印势如破竹,自云顶压落,摧枯拉朽,江长安身前的法器每每啪地碎裂一声,他的身躯也就向后震退十丈,口吐鲜血。 极道神兵搭配禁法的力量实在恐怖,他像是被百座大山撞在胸口,法宝接连碎了近十件,胸口的肋骨碎了四根,完全塌陷下去,一时就连呼吸都成了极其奢侈的事情。 “张狂小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昔日你闯凌霄宫,若非你爷爷与不惑禅师,老朽早就废了你!不过也无有差别,今日老朽就待江释空好好教训教训他的乖孙儿!” 莫谷子阴恻恻笑着,忽然却见江长安足蹬地面,半只脚掌深陷泥土,苟延残喘中演化法印,口中暴喝:“曌字诀!” 霎时间,两道光芒自左右手传来,一金一白,普照大地,死亡的气息也随之无限延伸。 日月同天! 噼啪! 压制的崆峒印印法恍然间裂开一道缝隙,坚不可摧的屏障被钻开了一道口子,江长安见势飞身而起,穿过屏障,一步百丈,所有阻挡的凌霄宫弟子都被震成齑粉,冲杀到莫谷子面前,喝道:“老东西,我看还是你是跪下来!” “狂妄,以为近身老朽就奈何你不得?”莫谷子冷笑,正要掐诀念咒,全身的骨头都钻进一股血腥死气,脸色骤变,缓缓向上抬头望去—— 血云中酝酿出一道崭新的血雷,较之第一道更加猛烈!更加凶狠! 此子近身根本不是要拼命,而是妄图用天劫同归于尽!!! 莫谷子从头凉到脚后跟,却见江长安一把揪住了他的肩膀,得意笑着,躲在他的身下,牢牢锁住,岿然不动! “小子放手!”莫谷子暴怒,想要斩断他的手臂,但天上雷光已落下—— 短短一瞬,只得低吼:“崆峒印!” 金光闪烁,铺照在二人头顶。 夜色,血曜。 第二道天劫惊雷! 轰—— 所有人都还没从这短暂的生死较量中回过神来,汹涌的血光已铺天盖地倾盆直下,淹没两人。 半晌,雷声止歇,众人第一念头不是看向二人,而是看向天上红云,但见血煞如海,更加浓稠了。 “江长安还未死!!!” 不仅是大能强者,三位仙人也为之变色。 看向地面的深坑,深坑中心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还有半具枯骨混成的一滩肉泥。 “他……他早知会有血雷滚落,并且天劫受劫者是第一个感知雷劫降落时机的人,他算准了这个时间点,所以才急迫的找到不可能战胜的莫谷子为对手!”有人惊叫道。 “莫谷子崆峒印法力无边,也是诸多大能强者中少数有可能抵御天劫的极道神兵,他拼了命所为的根本不是同归于尽这种愚蠢之极的做法,而是……借极道神兵……消劫!” 这下他们才回过神,一股莫名的凉意令人脊背生寒: “他不禁算计了莫谷子,还算计天劫!!!” 这个男人,是个只会蛮力的怪物?可为何能在厮杀疯狂中拥有这样镇静到令人发指的头脑心计? 他们这才发现,对于这个人,他们一无所知。 此时的他已经浑身是血,别人的血,月色下,那面目越发狰狞了。 他的全身陡峭蜷缩在废墟之中,天劫的血雷尽管被崆峒印挡下了大半,尽管就连莫谷子都死在其中,但余势依旧不是他所能承受的,立在背后庇护身躯的太乙神皇钟已经完全扭曲变形,身体忍不住地战栗着,他的整个背部血肉模糊,双脚深深陷在岩壁里,双手紧紧攥着拳头,仍旧做出随时进攻的架势,额头青筋乍现,愤怒地咆哮。 手中,握着一团黄铜状的碎料,那是崆峒印的残渣,至高无上的极道神兵,随风化作灰烬。 脚下,踏着一枚掺血丝的头骨,那是莫谷子的头颅,奉为圣尊的凌霄宫主,不过一头畜尔。 刚刚的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快到所有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已经被吓住。 虽然他们早前就听说过这位江四公子邪性的各种传说,听说他的狡诈丝毫不输江府老狐狸江释空,但万万没想到,这真的是一只又狡诈又凶狠的恶狼。 四公子的嘴角带着笑意,那笑容让蛇首仙都一瞬间感到不寒而栗,猩红的蛇信蜷缩回嘴里,但随即又回神,吾乃仙者,何惧凡胎! 然而,当他直面江长安的刹那,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很奇怪,他仿若没有半点痛苦,而是生死边缘不停跳跃的酣畅淋漓,这是个疯子! 满是血污的脸上所拥有的,是一份难以置信的疯狂,连半点痛苦的神情都没有。 他挣扎着站起来,牵一发动全身,每一个动作都带来剧痛,可是他依旧倔强地站起来,面对所有人,面对着无可比拟的仙。 他看向了安仙子,莞尔一笑。 安君堂眉心一蹙,只觉心痛到了极点。 为什么还要站起来,为什么?只 要趁势倒下去,我以禁法与他人殊死一搏,与这天劫殊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面对虎视眈眈的千目上尊,安仙子出不了声,只能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江长安一步步艰难地往前挪,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出一绺血红色的沙坑,眼泪一滴滴下坠。 她曾是翻手摘星辰的掌灯人,也曾是覆手倒山河的女帝,十万年来,却第一次这般无力,这股无力让她心生一股执拗的厌恶,对自身的厌恶。 直起脊梁,他冲着所有人,指尖从他们方向一一划过,冷笑道:“还有谁想来?” 无人做声。 他环视众人,癫狂地笑,笑声悲切。 那一刻,整个天地寂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在那诡异的笑声中,三个仙人也为之动容,他们只能看着江长安笑,癫狂大笑,直到咳出鲜血。 他们在怕,可是他们怕什么? 他曾经是与天劫法度足以并肩齐驱的青灯,幽幽古殿中掌管百万万命火的灯烛,但他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 哪怕江长安做出这种犹如自杀的举动,他们还是不敢往前一步。 “江长安,你再强力气也总有枯竭的时候,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你只要求饶献上身上所有仙宝,我们或许姑且可饶你……” “去你娘的!”龙囿灵怒骂道:“欺软怕硬,你们可都是赫赫有名的‘正道人士’,还在此恬不知耻地说饶恕!今日此时岂能善罢甘休,即便我兄弟力竭,还有我龙族!飞龙骑何在!” 吼! 龙吼声震天动地,一条条银色神龙穿梭云雾中飞来,银电般交织,每一头飞龙龙角都缠着粗壮的锁链,龙头上则有一位身穿龙铠银甲蒙面的古老修士盘坐,足有三十头。 “飞龙骑!他们不是早就绝迹了吗?” “传闻琅嬛阁冰凰族的凰神卫就是为对抗飞龙骑而衍生出的族群兵种,但凰神卫却要远远逊色于飞龙骑,这不仅是血脉的压制,还是因为飞龙骑从第一次两族之战就已存在,并且听闻数万年前第二位妖帝‘封疆’曾偶入烟瘴海龙潭,教授奇阵秘法,实力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一阵阵惊吓声不绝于耳,短暂喧哗后所有目光都凝视战场上血肉模糊的人影身上。 “哈哈哈!”江长安咧开了牙大笑,喷着血花,歇斯底里的笑声在山间回荡。 忽然,他指向蛇首仙,眼神像极了在看一条畏畏缩缩扭曲在尘土中的蚯蚓。 “他们不敢,你呢?!”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玄元镇魔伞 江长安只感觉身体都要炸裂开,全身的血液像沸腾的开水,四股仙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融汇一身,只能暂时压制在他的体内。 肉身凡胎能够吞噬仙力,并且将四个仙人的仙灵魂魄吞呐入灵元,这本身无论是在场大能强者还是千目上尊都大为震惊,尤其是千目上尊,自始至终也像安君堂一样注视着他,心生好奇与恐惧。 这个年轻人照理说根本等不来天劫就已被体内四道仙力冲撞得粉身碎骨,但为何还活着?!还惊为天人地破了两道天劫雷杀,这……根本不可思议。 他们并不知道,一介凡夫俗子不能融合仙力,但是上古器铭皇族禁法却能做到这一点。 器铭皇族化器而生,以天地万物灵息铸器,早在数万年前已领悟将仙力铸入灵器使其脱胎换骨的秘法,而这一点,也正是墨沧与生俱来的先天秘术——碎境筑天法。 可惜的是与千目上尊殊死一搏,墨沧韬光养晦十数万年的气力消耗一空,近乎沉睡,江长安只能依照记下的咒决自行运转,做到这一步已经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他们不敢,你呢?”江长安笑道。 曾经的八位古仙人现今存活有三,千目上尊与安君堂对立着只求寻见对方一线破绽,中年顶着鹿角的女仙人则被龙青崖牵制,谁也不退让半步,如此,就只剩下远远看戏的蛇首仙人。 “我不得不承认,人间数万年之久,独有你江姓小儿可称‘修行’!”蛇首仙人笑道,声音就如夜里的冷风,蛇信嘶嘶作响,“但可惜的是一代天骄今日也必然陨落此地,万古天劫,无上法度,没人逃脱的了,你与死的距离不过咫尺之余,何苦挣扎呢?”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先前他们心中不断猜度着这几位形如谪仙般的人物,蛇首仙人的话无疑证明了推论,这几人在人间存活了许久,是超脱凡俗的极道存在,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后又撤,面色惊惧。 独你称“修行”! 所有人凝视着那个困了三月有些消瘦的 身影,眼珠都红的发紫,无论这人身蛇貌的中年男人是仙是妖,这都是至高无上的评价! 他身上早已遍体鳞伤,但却没有半点屈服,而见宫主陨落,凌霄宫一众弟子哪里能善罢甘休,纷纷叫骂着冲霄而起,数百道流光飘逸划破长空,夜色中开出五千六色的绚丽火光,数百道法器散发着烁烁神彩朝江长安杀来! 在他们心中,莫谷子完全是折损在天劫中,江长安的实力远远不及老宫主百万分之一,全靠使的阴谋诡异暗算得逞,他们想要杀掉对方,也不是难事。 这些人彻底疯了,他们谩骂着,愤吼着,佯装成执权正道的秉公者,假借公权肆意宣泄着私愤。 总有那么一些懦弱的人,就如埋在地底的蛆虫,逆来顺受,随时可以把尊严、荣誉、骨气置之脑后,就连吼出的厮杀声,也要附和他人才显一丝卑微的底气。 “杀!” 他的嗓音已沙哑低沉,戾气横生。浑身精力澎湃,似乎有裂虎、掷象的神力! 被天劫劈打的太乙神皇钟召之即来,吐纳火舌,席卷长龙,混乱中抓住了两名修士,熊熊烈火缠绕全身,自哭嚎叫惨的咽喉爬进体内,随着三两声难听刺耳的喊叫声,里外已烧了个通透。 苦痛的叫喊传在他耳中就如动人的仙乐,让人沉迷,让全身的感官都无比兴奋。 身后,一头庞大的狮鹫魂灵突杀而至,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叫声,鸟喙张开,向着江长安狠狠的啄来,同时另一只寒光闪闪的巨爪猛烈拍下。 江长安动作快到极点,脚踩九宫步,游身八卦行,瞬息闪到巨兽的背后,高高抬起右臂太乙神皇钟猛力砸落下去—— 噶嚓! 巨钟重重的砸在巨兽的脊背上,骨碎的声响立时传出。 “砰!” 很难想象到底有多么大的力量,三丈大狮鹫魂灵的像是木偶一般,被砸的横飞出去足有八九米远,重重的摔落半空,挣扎了两下,便化成了一道青烟,同时 ,半空一名修士面色轰然惨白,狂喷鲜血,魂魄心神也随着契约魂灵的惨死而重创。 一个中年修士见状怒火再度中烧,急吼道:“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江长安,你非但杀我凌霄宫之主,还接连斩我凌霄宫弟子,今日不杀你不足以泄愤!诸弟子起阵法!” “嗡!” 一声令下,所有凌霄宫弟子一些井然有序退开十丈,共结百余道法印,中年修士吹动须髯,自百宝袋哗得抛出一顶金纸伞,上百名弟子共同结毕法印,指尖各自飞出一道银光汇聚伞顶,金色的伞叶张开一道缝隙,冲出一道玄妙弦音,如同天籁,无限浩渺,向江长安淹没去。 “玄元镇魔伞,竟然是这宗东西,怎么又出世了,这不是凌霄宫开派祖师留下的宝物吗?!” “镇魔诛邪,无人匹敌,这神物据说曾镇压过一个妖族的大能,活活碾压成了血水,尤其对妖魔邪祟又天生本质的克制。” “它居然再现于世,看来莫谷子当真是为了仙宝下了血本,只可惜谁都没想到会被一个小辈算计死?算起来这江家小儿吞噬有荒古九妖残魂,半人半妖,也算邪祟,这玄元镇魔伞能否将其镇压?!” 围观的人全都震惊,紧张的注视。 弦音冲来,金霞遮天,四面八方都流露出一道道灿灿金黄的道印,刺骨的寒意直达人的灵魂中,不好的预感时渗透骨髓,江长安如临大敌。 “轰!” 玄元镇魔伞完全打开! 上百名弟子脸色都同时一白,所有的灵力全部被抽空了,但看向江长安的眼神无不是一种冷笑。 金色道印更加狂暴,正从头顶镇压在江长安肩头,他未来及撤离,整个身体就被金光镇落在地,激起一阵烟尘。 司徒玉凝与陆清寒几女的脸色无不是急躁担忧,揪紧了心头,这玄元镇魔伞带来的威胁不比莫谷子弱。 “起!” 滚地烟尘中一声怒喝。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禅道佛手 他的肉身神光万丈,像是穿上了一层仙衣,照耀四方,熠熠生辉,神武无比,让人难以正视。 身后,一道三十丈高大的金身荒曜狐拔地而起,背展隼翅,狐面獠牙,抬手撑在金色大网之上,立地擎天! “咯吱吱!” 金网一阵阵噼啪乱响,上百名凌霄宫弟子脸色憋得青紫。荒曜狐乃是吞噬了大妖刑荒,斥血煞狂暴。压力实在太大了,让人难以承受,许多人站的过近,耳鼻溢血,受到了可怕的冲击。 江长安双手抱月,一盏金莲在怀中出现,内有粼粼波光,道道锦鲤,无限生机,轻灵而诡谲,但却有天地不挡之势。 散字诀! 结合了体内狂暴的仙力后,六字箴言的威势绝非昔日可比,散字诀展出了惊天动地的威能,狂力滔天。 金莲迎风见长,转眼堪比山岳,徜徉的金河池水也卷起汹涌波涛,金光锦鲤一跃龙门而起,化成两条百丈蛟龙,让人窒息,纵然相隔很远,也让人有泰山压顶之感,浑身酸软,几乎站立不住,许多人踉踉跄跄,栽倒在地。 “嗡……” 金莲不停快速放大,如上古魔山临世,一下子就朝着金色大网冲撞了过去。 散字诀破解万物,不可抵抗! “啪!” 一声脆响,裂开一个不过碗大的缺口! 但这个缺口足以致命,荒曜狐嘶吼着像是要扯破这天地,两手夺入缺口,金光绽放,一拳重重砸去! “轰!” 天空中那道金网一下子被震的崩散了。 上百名修士脸色齐变,默念咒语,玄元镇魔伞轰然冲天而上,由缓缓转动慢慢加速,直到只能看到一阵金光。 金色弦音越发凶猛,一浪高过一浪,如刀刃、似剑芒,冲向江长安。 江长安一声轻喝,玄妙印法结于指尖快到极致,身后荒曜狐也在共同结印,这在其他旁观者眼中就是最疯狂的事,魂灵能够共同结印? 但见二者的身躯都是急速得干瘪下去,像是吐出了体内所有的浊气,双目猛地瞪开金光,抬手抱顶: “仙法——重天印!” 轰隆隆一阵阵轰鸣,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在他头顶双手抱一副山水大势,山岳一样高大,好似微缩的人间,又宛若天地图卷,其中巍峨高山密集耸立,九天瀑布垂若银尺,抬手投掷一副天地,这种威势,吓的人心胆欲裂。 这样的力道太恐怖了,压的虚空似塌陷了,隆隆作响,山水猛然撞在了玄元镇魔伞上。 “轰!” 金光盖天,风暴肆虐,天空中一下子混乱了,像是成为了混沌地带,一片模糊不清,到处都是仙力狂涛。 “咔嚓” 被掷出去的山水天地崩塌了,玄元镇魔伞碎裂,二者在空中同时破碎,毁灭死亡的气息令所有人心悸。 “轰隆隆……” 高天上是一幅惊人的画面,玄元镇魔伞破裂,极度恐怖,江长安金身多次脱胎换骨早不是常人可比,其他人可就遭了秧,碎山塌落,狂暴卷天,余势震碎满空的凌霄宫弟子。 “这太可怕了!” “凌霄宫开派祖师祭炼成的玄元镇魔伞怎么可能会被打裂?江家小儿有这样的实力?他击杀老宫主不是凭的侥幸吗?” “不能这么说,这玄元镇魔伞虽然是祖师炼化,但和本命法器还是有天壤之别。” 即便如此,众人也清楚,能被当做镇派法器对待的宝物,岂是谁想灭就能灭除的凡品? 可眼前年轻人凭借肉身灵法生生砸碎此妖盒,让人感觉发毛! “抬手掷天地,乾坤藏袖口……” 这得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半空,金色弦音化成点点雨雾,夜色中弥漫散开,那道强大的金色肉身,在迷雾夜色中若隐若现,肌体绽放晶莹神辉,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宫门法器被毁掉了……”存活的几个修士失魂落魄,再看向江长安的眼神无不是多了恐惧。 “这……他娘的是人吗,掷出一座小天地?!”他嘴唇都在哆嗦,也不知道是愤恨,还是惊吓。 江长安一声冷哼,俯冲直下,荒曜狐 血红色的利爪在天地间挥舞,每撕扯一次虚空都一阵震颤,每一次撕扯都有两三人掉落。 那名为首的中年修士当场变了颜色,如今连祖师传下的的重宝都都碎了,他根本不可能是江长安的对手。 “金轮活佛救救在下!”他的反应极快,此刻找寻的援手必须要与江长安是不死不休之势,弥修界这几位自命清高的“神僧”再合适不过了。 “小友放心,老僧与莫道友也有谋面之缘,今莫道友飞来横祸,老僧自会庇护他的弟子,这小子奈何你不得!”金轮活佛有绝对信心,尽管观音三十二相被毁,但对自己有威胁的临仙峰女帝、龙青崖二人都被牵制,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想杀他不过易如反掌。 “我想杀谁,你拦得住吗?!”江长安冲至近前,指尖神光璀璨。 “不好!”金轮活佛不愧是弥修界尊法活佛,早众人一步预感到了危险,但自己已许下大话,如何也不能让对方得逞。 可他距离逃来的中年修士犹有百丈,江长安不过咫尺,速度又怎有先天速痕来的霸道? 江长安念动指印化形而出,不可匹敌,半空忽的扯开一道虚空,从中飞出一道金色的指印,直接将玄元镇魔伞的主人洞穿,尸横虚空。 “你……放肆?!”金轮活佛大喝。 他刚刚已经许诺保护这修士,结果江长安冲过来一个照面就杀了,这等于当着这么多的人抽了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光。 金轮祸福怒不可遏:“狂子受死!” “死你大爷!”江长安直接出手,重天印不由分说暴砸过去! 大势披靡,气势沉凝,这方小天地巍峨磅礴,猛力镇压下来,虚空都在扭曲。 “禅道佛手!”金轮活佛喝道,右手伸出,手掌金水浇筑,灿灿发散神光,截杀天空,迎向重天印。 弥修界一百零八道秘术,自第一位苦行僧人创立便传了下来,正应对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宿,也分为三十六天罡经,七十二地煞经,乃是观星辰、察日月,觅寻五行的法则而开创出的无上古经,深奥无比,有夺天地造化的玄妙。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演创仙法 只可惜传道至今其中已经有不少秘术遗失在了历史长河,所剩下的多是地煞经秘法,“禅道佛手”正是当中的一种绝学,威力奇大,奥妙无穷,达到极致境界。 金轮活佛右手光芒晶莹璀璨,正化成佛手射出冲霄神芒,手掌握持犹如一头巨龙游动,透发出慑人的气息,简直可拍断山脉,斩断苍穹。 “铮!” 江长安手中天地虚虚实实难辨究竟为实物还是虚幻,镇压在天空中央,不断遭击,耸立其中的万千山水激荡崩塌,全都是被佛手生生撞击的。 江长安面色逐渐变得异常凝重,金轮活佛四个字称呼可不是随随便便从路边捡来的,大能强者的力量与他形如天渊之隔,无上威能的禅道佛手一记记凿在山水上,双臂青筋爆凸,劲头儿慢慢地瘫软,仅仅一个照面局面就成了骑虎难下,举步维艰。 金轮活佛冷笑:“江公子在干等什么?难道还指望第三道血雷将老僧也杀死?有小聪明是好事,但是小聪明用的多了,就会见拙!仙宝交来!” “轰!” 金轮活佛倾注大能强者所有威势,掌印暴涨,体形变大,耸入高空,乌黑放光,银瀑垂天。 “砰!” 虚空中不停抖动支撑着的小天地猛烈震动,险些被击碎。 “想要?”江长安冷眼看他,忽然间掏出一物,朝着禅道佛手抛打过去:“那你就接好了!” 乌光一经抛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因那道凶猛的灵力实在是太令人眼馋了,就连蛇首仙人也不禁侧目。 “仙宝!” 金轮活佛目光如炬,爆射出精光,本命法器损毁,安君堂的一剑没留半点生机,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但是只要得到力可匹敌极道神兵的无上仙宝,这些损失都是值得了。 “禅道佛手!”他的左手也变成金黄铸造,新的巨大手掌包揽星夜,横冲直撞百丈高空,将乌光拦截手心。 可就在此时,黯淡的乌光光芒一闪,绽放灼目神采,暴射出一道道更犀利的戾气血光,狂暴凶恶的气势比较天劫也不遑多让。一瞬间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无限的怨气、怒气、妖气,杀气冲天,向下截来。 金掌哧哧灼烧出青烟,生生灼烧出一个 血洞! “啊!”金轮活佛惨叫一声,震开手掌,所有人才看清那道乌光,状若仙壶,倾吐黑烟。 “炼妖壶!” “奇怪,这炼妖壶自古至今炼化万妖,其妖力也将这极道神兵腐化成魔器,照常理而言正道佛法正是克星,天生压制,但为何是金轮活佛吃了大亏?” “错了,世人只知道佛法对妖法天生压制不假,但是却忘了,魔物妖气又何尝不是佛法正气的克星宿敌?” “你不是想要仙宝吗?收下!”江长安做抱月状,御炼妖壶击天而上,打向佛手。 “铮铮铮!” 像是有万剑在齐鸣,响彻天际,锋芒毕露,炼妖壶展现出了极其可怕的一面,镇压万物,不可抵御。 天空都在颤抖,隆隆作响,银芒乍起,四射而出,让人心悸,炼妖壶散发出的黑烟无坚不摧,将大佛手层层围困,一点点腐蚀摧毁。 “重天印!” 江长安大喝一声,鲜血大口大口得喷涌出来,仙宝与仙力的使用对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荷,金轮活佛的禅道佛手又像一座大山狠狠砸在身上,五脏六腑都接近了极限,而他的身体越接近极限,体内的仙力越是强力,给他庞大的力量,令其沉沦、丧失心魂。 这是一场生死对抗,绝不止于外界的尔虞我诈,生死决杀,最重要的是他与体内仙力的定力角逐,一旦他习惯这种难以控制的力量,就会彻底深陷魔潭难以自拔,届时心智也会被完全抹灭,彻底沦为被这四道仙力操控的傀儡。 而面对这种局面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平心静气养护灵元,但树欲静风不止,这场杀局注定了结局难料,至少目前,他需要这股澎湃的力量! 手中这方天地震出的力量更强大了,几次险些就破开了禅道佛手。 金轮活佛相当的吃惊,正道佛手,怎么可能压制不了妖气?这炼妖壶虽然是极道神兵,但也归于魔器,但怎么可能与佛法秘术相比!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做到了,以一种超乎了所有人认知的方式。 金轮活佛震动掌心,神芒冲起,如一条金色真龙冲破血色浓雾,奔头砸向空中秀丽山水图卷。 “还尘锁!”金轮活佛大喝一声,庞大无比的掌印牢牢将虚空天 地抱住,掌印轰然一变,化成一道山脉巨大的古老金蛇狂蟒,似一道璀璨金锁链。 这个场景无比壮观,金蛇狂蟒庞大的躯体缠绕在这幅天地,鳞片闪烁,一步步勒紧身躯,天地被勒得变了形状,山河扭曲,几乎破碎。 “又是一道佛家秘咒!”众人高呼,一百零八道秘法最精妙处便是它们互相衔接,和自由搭配,勾动天地法则之力,演化生出的咒法可以说有千千万万道数之不尽,但是相应的,这种变化也极其困难,金轮活佛能做到这一点,也再次证明了他的境界实力毋庸置疑。 还尘锁摄来了虚空中存在的力量,威力陡升,让重天印化成的天地不断摇动,有崩塌之势。 就在这时,江长安面色郑重手中法印竟然也在发生着一点点转变! “衔接法印?江家小儿也会佛家秘法?也想让这重天印发生变化?真是痴人说梦,佛家秘法天罡地煞经那是何等精妙的演化古经,岂能是随随便便看看就能学会的?照葫芦画瓢,最后也只会是贻笑大方!可笑至极!” 却听轰隆一声轰鸣,被镇压的天地竟蜷缩成一座大山,崩裂,飞出一道火光! 双翅,金翎,火红尖喙,一只飞鸟状不明物,火焰神鸟。 火光不断放大,它愤怒地挣脱着金蛇狂蟒,夜空中上演一场蛇戏火鸟的好戏,爆发强烈的压迫感,让下方观战的人都阵阵心惊肉跳,险些软倒在地上。 “砰!” 金蛇狂蟒七寸处鳞片一道道破碎,盘绕在火鸟身上的身体被撑断了,随之被火光利爪撕成了上百片,光华一闪,随之破灭。 “嘎!”火鸟挥舞庞大的双翅,守在江长安身后,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众生,叫声谈不上清亮悦耳,甚至可以说凄厉伤神。 羽翅摇动,压力惊世。 “演化!真是秘法演化,这决不是重天印,这小子绝不可能短短时间领悟仙法如何演化!”金轮活佛又惊又怒,不敢相信这一切。 可眼下,容不得多想,火焰神鸟猛震,威势更盛了,恐怖的气息四溢。 唯独蛇首仙人怔怔出神,青紫色的鳞片密集堆积出的脸颊上露出难以遏制的恐惧: “魔火神鸦印!”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解法如来 “演化仙法!不世灯火,超脱仙灵!可……不对啊,青灯早早便谪入凡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轮回,再强力的仙根也早已磨灭一空,可他怎还会有这般天资!” 蛇首仙人惊喝道,双目如炬,炯炯然凝视着他。旁人不知,但他哪能不知那重天印可是仙术,只有慧力非凡者经过日积月累的悟道才有希望演化。 江长安大喝,重天印小天地化成的魔火神鸦拍打双翅,压落而下,威势无双,撼人心魄。 “魔火神鸦印!” 金轮活佛心中大震,本以为轻而易举拿下此子,那知这小子好像根本不会疲累,越战越勇,大喝:“竖子休得猖狂,大天降魔杵!” 他指尖印法再变,那还尘锁竟然再一次发生变化,成了天柱般高大的金杵,金灿灿的虚影笔直竖立在天地间,上塑一百零八座金身罗汉,有的慈眉善目,有的怒目圆睁,无不是威严莫名,惊悚莫名,降魔杵击天而上,阻挡魔火神鸦印。 “二度演化!这金轮活佛不负其盛名,对这地煞经妙法已然参悟精通。” “轰!” 二者会于一处,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 簌! 金轮活佛被震得倒飞了出去,即便是稍沾即退,他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脸色一片雪白。 “为什么会这样,地煞经妙法无双,更何况又经历了两次演化,威力超凡,这小子到底在施展的什么秘法,可抗衡佛家无上秘。” “嗡!” 天空抖动,江长安手擎火团,直冲云霄,又飞速疾下,魔火神鸦大鹏展翅又压了下来,火舌飞舞,方圆百里温度与空气好似都被烧灼了,威势慑人,横勇无匹。 “破!” 金轮活佛暴喝,他忽然感到一股死气正向全身袭来,这小子的力量远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遂急忙把威力发挥到了目前他所能展现的极致。 轰! 大天降魔杵轰然震荡,那一百零八位神情淡然的罗汉竟也露出痛苦神色,金轮活佛则再度被震飞了出去,他形体剧震,脸色比惨白的白纸还要煞白。 金轮活佛心中一片冰凉,他的实力早已踏入大道篇,甚至可能在需要一次大福运便能登顶大道巅峰,有望与昔年神权一较高低,而对方不过是一个化境篇都还没看到头的毛头小子而已。 而让金轮活佛更恐怖的是,这小子体内那四顾互相谁也不服谁但却蓬勃淳厚的灵力永不枯 竭,乃至逆向增长,给了他无时无刻的动力来源,再加上一身钢筋铁骨,难以正面相冲。 “怎么会这样,他的力道太强大了,即便神游境亦或是破妄境的修士如果被打在身上,恐怕也承受不住,要饮恨而终。” 金轮活佛脸色惨白,但他此刻依旧认为凭借着绝对的境界差距,对方根本不可能有半点生还的机会,有了这样的心绪,再看眼前恰恰相反的景象,心中更为火起。 穹顶,血海中竟生出黑色的烈火,凝聚起新一轮凶猛雷煞,狂暴的漩涡中黑漆漆无尽深渊,像是震怒的天眼。 天都感到了无尽的愤怒,两击未成,乃至未伤他毫厘,这已有损天道威严,带来的自然是剧烈的反弹! “不好!” “嗡!” 这方天空中的精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整片天地都有些发暗,天劫威力远高于前两击,它正在酝酿起势,再有半盏茶的功夫就有可能灾祸降临。 金轮活佛无法逃离,被江长安紧紧锁住,他很清楚,若不能快速结束胜负,自己的下场与莫谷子一同无二。 金轮活佛冷笑:“江长安,你难不成要故技重施?呵,那你恐怕是要失望了!” 说罢,他挥舞大天降魔杵,佛家金身护体,周身荡起一圈圈金衣袈裟,斥喝:“南无苦生,一花一叶!” 禅音入耳,长久不衰。 “砰!” 天地震动,余波冲了下去,断山都在摇颤,很多人站立不稳,几乎摔倒在地上。 这是一股如汪洋般的恐怖能量,借佛家大势。 “这是……解法如来!”不少人眉头紧蹙,震惊说道。 众人更加的吃惊,金轮活佛太强大了,气势不降,反倒不断提升,神力越来越恐怖了。 普度众生,解法如来,这是弥修界苦陀独创的一式无上密,相传数十万年前释迦牟尼菩提树下参悟七年,座旁有一株南华草木日夜享受佛法荫庇,竟生出智慧,如来成法归去后,南华草木居然衍生出一座古州城池,大有成就世界的玄妙奥义,后有弥修界第一位活佛偶然路过,心存善念便将其度化为己用,领悟了其中佛法精要,创立此无上密。 此手段实在让人悚然。 “解法如来!”金轮活佛大喝,头顶聚拢一花草,花草迎风生长,转瞬长出参天神木,继而延展出一片绿地,上有连座高山,巍峨城池,乃是一座神州大地。 十方皆颤,这神法无上密一定程度几乎算得上是仙法,只是并非是由仙法催生,只能运用大量灵力,但也正因如此,虚幻的城池将四面八方的精气彻底抽干了,陷入一片黑暗中。 这太恐怖了,狂力惊天,几乎快要将天穹震裂,在天劫面前也不遑多让,这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威势。 下方,观战的人如泥塑木雕,深深震撼,如此雄浑的神力,江长安又如何是对手?! 一花一木一世界,神芒粗如山峰,攻杀江长安。 “杀!” 天上局势犹未可知,地面的厮杀也没有停歇,赶来相助的东洲死侍以及所有飞阵军亦大喝,竭尽全力阻拦住疯狂如潮水想要击杀江长安的修士,嘶吼杀伐声震天动地。 无上密出自最正统的佛家大法,有不可思议之伟力,极度恐怖。 可是,江长安的表现更是让人震惊。 他不退反进,一步步朝着死亡的气息迸发前进,每一步都充满无穷杀机。 “轰!” 魔火神鸦印尖啸着扑向金轮活佛,与此同时,江长安再度重新结印,蕴生出天地的重天印继而演化成魔火,诞出神鸦。 魔火神鸦印! 天空抖动,又一魔火神鸟成型,被他掷了出来。 与此同时,江长安脸上血色尽腿,他毕竟还是一个人,对方神力浩瀚,压的他透不过气来,境界之间的跨度太大了,并非是秘法仙术所能拉近的,但他不能退,体内的仙力狂暴着冲撞身体,不容许他有半点退缩念头。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小子究竟还是人吗?在这种极限状态下还能接连发出两道魔火神鸦印,他的灵力像是永不枯竭,震撼人心。 威势惊天动地,万钧神威,无法抗衡,天地精气都快被抽干了,但江长安还有体内的仙力,这也是他需要的,用战斗制衡体内狂暴的躁动。 “轰隆隆!” 汹涌的震荡造成剧烈的爆炸,尘烟滚滚,旁人难以瞧清局势。 惊天动地,古州全都掷向江长安,直将两道魔火神鸦印震得虚弱将散,金轮活佛形如枯槁般的脸上已有沾沾喜色。 可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他这才察觉出一直感觉到的蹊跷之处在哪儿了,那道从一开始能对他造成威胁的炼妖壶去了哪儿? “它不就在你脚下吗?” 背后,传来江长安鬼魅的声音狞笑。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我要把你的头拧下来 金轮活佛被生生震吓,大吃一惊,才见半截身子不知何时沉入一道黑泥潭中,一道道凶猛黑水像一只只鬼手牢牢攀住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肩膀。那散发的黑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侵蚀大天降魔杵。 金灿灿的降魔杵,已成一块黄澄澄的废铁。 “魔气!竖子你安敢放出炼妖壶的魔物!”金轮活佛震怒,同时也有掩饰不住的控制。 魔物惧怕佛法,佛法又何尝不是对魔物敬而远之? 金轮活佛正要搬动解法如来,可惜已经晚了。 “魔火神鸦印!” 神火卷天,震耳欲聋。 江长安直接压了下来,摧枯拉朽,无法阻挡。 解法如来勉强打出,但魔心已乱入其中,不过是一盘散沙,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轰!” 地动山摇,江长安镇压而下,将金轮活佛活活震死! 那具肉身成了一滩烂泥,风中破破烂烂地飘荡,而后在恐怖的余波中化成了飞灰。 半空与地面,所有人皆是一片死寂,每个人无不是呆呆出神,弥修界的活佛就这样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小子镇死了! “如果说他斩灭手持极道神兵的莫谷子是纯粹依靠天劫,运气使然,那当下这一幕谁又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然而,江长安也没有讨得好处,他可是硬生生挨住了解法如来,五脏六腑像是险些被摘去,再加上灵力使用过度,体力完全被榨干。 “噗!” 他的身影从空中缓缓坠落,又重重砸进泥土里。 他真想美美的睡上一觉,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听不见,就当世界都将自己遗忘,就当自己已遗忘世界。 可偏偏世事不随人愿! “轰隆!” 空间扭曲,一片模糊,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拍了出来,场面相当的恐怖,是如此的突兀。 黑色的大手印铺天盖地,将江长安正在坠落的身躯压在下面,发出隆隆之响,好似下一刻就要砸成肉饼,狂暴地拍了下来。 出手的,正是一直观望的蛇首仙人! 仙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江长安的力量尽管使他对其产生浓厚的兴趣,但他不傻,青灯掌管万物,乃至仙力都在他的压制下,甚至此子只要想,就可以不用在乎境界的差距斩杀仙人,这就是天地法则,阴阳混沌初分时就已注定。 所以这种威胁,决不能留! 江长安筋疲力尽,仅仅能举拳头抗衡,金光虚弱。 “当!” 响 声震天,像是两座山岳互相碰撞,让人双耳嗡嗡作响,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半空以及地面百丈远,很多人的躯体都一阵摇动,摇摇晃晃后退出去十几步,气血翻涌,脸色发白,这名长相怪异盯着一个蛇首的中年男人的力量远远超脱了他们所能理会的概念。 这样的力量对于此事虚弱不堪的江长安而言无疑是致命的,谁都会认为他没有再生的希望。 可是,江长安却接了下来,金色的拳头抵住了那只黑色的大手,将其挡了在空中! 蛇首仙人冷笑:“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一声断喝,大手横空,遮天蔽日,黑色的大手穷尽天地能事,卷动勾连天劫血海,黑焰与红雾缠绕交织,弥散滔天,隆隆作响,苍穹像是下一刻就要崩塌。 这是一股恐怖之极的神力,所向披靡,摧毁一切! 江长安狂怒地大喝,拳头金光爆射,连续砸向这只手掌,打的云雾阵阵摇动,即便是敌对修士见到此景也不免肃然生出几分敬意,事已至此早已不再是力量的拼搏,而是定力的博弈,拥有不灭不屈心的人,如何不值得尊敬? 这一拳拳的实力远远超脱了紫府境,甚至是已超脱了中道化境篇,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造诣也难怪这蛇首尊者会给出“唯你独修”的高度评价。 然而这样的实力在这黑红色的手掌面前依旧差之千里,完全不痛不痒 “死!”蛇首仙人强横的一字下了最终判决。 “砰!” 江长安羸弱的身体伴随着轰鸣声陨石般坠落,砸出了一道十丈方圆宽阔的深渊! 场上的气氛仿佛都随着这一声震响凝固了,厮杀停至,叫声止歇。 死一般的静寂,每个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他们都凝视着深渊。 冰凉的夜,急促喘出的气在眼前化作淡淡的雾。东方天际,已显出一道浅浅的粉白线,如是朱砂晕开的散墨,宣示着暗夜的逝去,宣告着黎明的降临。 然而天顶的血色越聚越浓,翻涌成血海波涛,将这不堪一提的粉墨抹去。 夜,还长。 “咳咳!啊咳……咳咳!” 他赤裸的躯体在泥泞中挣扎着站起,两手弯腰撑着膝盖,肺痨似的狂咳不止,鲜血奔涌入注,好像下一刻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脑袋昏昏沉沉,又踉踉跄跄几欲栽倒。 失血、断骨、透支的灵力,疲惫不堪的魂魄,一股脑的汇聚在这一具不过是靠着意志强撑着的不堪一击的躯壳。 这个年轻人已是强弩之末,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可 是,本该冲上前去的包围圈却反而扩大了,所有的人都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恐惧已经蔓延开来。 他的半边脸颊血肉模糊,遮蔽在披头散发中,难觉悲喜,只留两目微弱的光芒,在讥笑、嘲讽、挑衅。 安君堂微张着嘴巴,目光与神情万全怔住了。是什么样的固执,什么样的执念,能支撑起这样一副身躯?苏家姐妹与伊柔不解,司徒玉凝和陆清寒两女脸上则露出一股心疼凄苦,他们见过他这样疯狂的样子,那次是为了一个爱笑的男人。 这一次他为的是一条生路,与仙搏,与天斗,遍体鳞伤,在所不惜! “为什么还要站起来呢?”所有人都想要问,装死尚能苟活,可站起来面对仙人,则只有死路一条。 面对退缩的众人,江长安扬起头,直视高高在上的蛇首仙人。 满是血污的脸上,却满是笑意。 那一刹那,蛇首仙人额头爆出的青筋猛地一跳。 “你怕了?”江长安仰天大笑,笑得癫狂。轻蔑,癫狂,放纵,肆意。 那一阵阵笑声就像钉子一样深深地砸进每个人的心底,面如土色。 云端,蛇首仙人脸色已经铁青,千目上尊目露凶光,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恐惧,这种场面让他想及古天庭覆灭那日,所有仙人也是这般神情。 呵,原来仙人与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眼前的只不过是个还游离在生死边缘甚至下一秒就有可能命丧天劫的年轻人!你们在怕什么!你们这群大能强者在害怕什么?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安君堂竟也淡淡地笑了。 这些人永远都不明白,那种长寂于黑暗中的绝望,更不会体会到绝望中开出的不屈之火,那种对生的渴望,对死的认知,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甘平凡,不信天命,不放弃,不屈服,不妥协。即便生命最后一刻,也要如夏花般盛开绚烂,不羁狂野。 可以站着死,但不能跪着输。 红光中,第三道雷光几欲露出獠牙,朝向不屈的少年…… 他只是不以为然,看着蛇首仙人灿然微笑:“我要把你的头拧下来!” 安君堂眼前的景象渐渐朦胧了,恍惚中,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影竟与那盏长殿中忍受饥冷孤苦的烛火重叠到了一起,不屈,不灭,生生不息。 泪水从她的眼角一滴滴滑落,她又想起那日,于六道玉台上,占卜七千三百一十二次,见得卦象天文—— 他自废墟中崛起,翩翩起舞,一众信徒虔诚顶礼,奉若神明。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以命相抵 “仙道孽种,果真狂妄,真是可惜了这灵根。”蛇首仙人冷斥一声,一掌黑云再次将他打倒在地。 他继续站起身来,迎接着的又是一掌,如此反复数十次,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住,战斗停下,但是司徒玉凝等人依旧无法踏入仙人设下的结界半步,心如火焚。 不多时,江长安的身上已经寻不出一寸完好的皮肤,鲜血混着肉泥从身体各处不停剥落,四肢断裂扭曲不成人形。 蛇首仙人眼中闪烁狂热,升腾出一种变态的兴奋快感:“你不是掌管六道,手持轮回吗?就连无上的天人也在青灯法则之内,你知道有多少天人都盼望着你命火熄灭的一刻吗,你早该死!不曾想昔日的仙道此刻竟就匍匐在本仙尊的脚下!数十万年前的那个该死的斩仙者,本仙尊真该好好谢一谢他,让你我在这尘间了断!哈哈哈哈哈……” 一切事物好像都变得疯狂起来,就连蛇首仙人也是忘乎所以地仰天狂笑。 猩红的蛇信微微颤抖,兴奋地低声呢喃着:“仙人无法诛杀法则之外的仙物,但是天劫可以!小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什么狗屁的复兴古天庭,什么富丽堂皇的重建仙道秩序,往日千目上尊念叨的所有目标都在此刻微不足道,他现在只想抹灭这足以威胁仙人的火种。 蛇首仙人暴喝一声,抬手撩拨,江长安的身躯顿时横飞出去,直冲天穹顶峰,血海漩涡处! 天劫的压迫下,他身体周围浮现出一道紫金莲,那正是他的道心,处在风口浪尖,摇摇欲坠。 第三道天劫应运而生! 江长安感觉全身都是轻飘飘的,他还想要继续挣扎着托起身躯,但是四周只有血红色的云朵,奋力抓取,也只是一场空。 啪! 振聋发聩的一道雷鸣,双耳似要轰裂炸开,极度的炸响让脑中一片空白,彻底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 时间在此刻仿佛过的极慢,将所有的经历在眼前闪回,他的嘴角溢出笑容。 突然,一道女人声音呵斥: “东洲死侍,迎天劫!” “是!” 经过激烈的厮杀后所剩不多的千余名驾驭长虹拔地而起,在所有人惊愕痴呆的目光中,朝天劫雷煞奔赴而去! “他们……他们疯了,死侍灵力修行本就短板,全依赖体术超群,他们这是要用凡躯抵消天劫!” 司徒玉凝双眼彻底红了,愤怒难抑的神态下是对着一切的绝望,生的念头轰然倒塌,她什么都不在乎,谁死都可以,他一定要活! 而诸多死侍最 领先在前的,则是一头粉白梅花鹿,昔日的慈心圣女面色坦然无畏。 苏尚君苏尚萱两女不约而同御虹而起,奋不顾身。同一时刻,狐想容一声令下,一众上古圣地妖众挥出千百道璀璨宝器神光,纵身飞去。 “噗。”伊柔一口鲜血喷在手心宝珠,面色惨白,嘴角颤抖连念妙法神言。 “痴儿,这方天禁术可是会折损阳寿的!”龙云婆婆心疼道。 小妮子莞尔:“我不管。” “飞阵军,杀!” 夏周禁军疯狂踊跃奔去。 所有人果真疯了,那些为了仙宝而厮杀的诸多散修人士停下打斗,扯开距离静静看着,有的目光轻蔑,有的神情惊愕,也有的同样陷入了疯狂,但他们都没有再叫骂喊阵。 为了一件事愿意倾尽毕生乃至牺牲生命的人,无论是谁,都是值得尊敬的。 一道道灵力如一根根丝线,在空中交织成五彩缤纷的屏障光幕,正枕在江长安背后,他们很清楚,即便倾尽全力挡下这第三道天劫雷煞,那么就还会有第四道第五道,越来越凶险,只有受劫之人亲身抗下劫罚,才有望渡劫成功,所以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分离削弱雷煞之力,让江长安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想法不错,只可惜太天真了,你们太低估天劫神威,更何况,这是第三道!”蛇首仙人阴沉笑道,享受着这场无与伦比的盛宴。 轰! 血色惊雷,壮如山岳,形似虬龙,狠狠擂在光幕与江长安的身上。 霎时间,巨大的爆炸在半空震开,飞阵军连同东洲死侍及许多散修直接震死,就连惨叫也没发出一声,只是一刹,皮肉连同禁锢都被照射的光芒化成灰烬。 “三成。”司徒玉凝的心逐渐沉落谷底,所有人倾尽全力,也只是抵消了天劫三成力量。 正此时,龙囿灵喝道: “飞龙骑!万龙真气!” 烟云中徘徊的数百条真龙露出真面目,探出威严无双的头颅,龙角桀骜,长髯飘荡,场面极度壮观,数百条真龙将这光幕与雷劫围成一圈,共同仰天气吞山河,吸纳万里云雾,而后全身金银鳞甲闪烁耀眼奇光,喷吐出上百道金芒,铺陈在光幕之上。 肉眼可见的速度,那持续的红光惊雷又弱一截。 “五成。”司徒玉凝眉头紧蹙,只可惜龙青崖与独孤胜这种强者都被那鹿首中年女人拖住,临仙峰女帝也始终驰于和那独眼老者的对峙,不然胜算自不必忧虑。 忽然,南方飞来三百道冰蓝色神芒,三百道人影,为首有异兽拉 驰古老战车,旌旗猎猎,杀气逼人,正中心为首立在战车上的乃是近三十岁的青年,面容俊俏坚毅,目光清冷,驱人千里。 逼人的冰冷气息一出现便惹人瞩目,相继朝南望去:“旗帜上图腾神鸟……冰凰族!” “琅嬛阁冰凰族?为首那年轻人想必就是东洲第一天才凌无缺!” “琅嬛阁的人怎么来了?也是为了仙宝?一定是了,他身后三百众银甲冰蓝羽,正是凰神卫!” 议论声愈演愈烈,龙囿灵见状怒不可遏闪身而出,对着战车上的人大声叫骂:“姓凌的,你奶奶的这个时候出来什么意思?龙族与冰凰一族纵有千百年的纠葛仇恨,那也是你我的事,此时你们出现在这里,是要趁火打劫吗?” 凌无缺只轻轻瞥了他一眼,而后再度看向雷煞,命令道: “凰神卫!” “在!!!” “列阵!” “是!” 三百银甲一同展翅,蓝羽绚丽晶莹,一跃而起,冰蓝色翅膀绽出神芒,合为一面无暇冰晶,丝丝古老的灵力游丝垂落,映在光幕之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面八方传来阵阵轰鸣,地动山摇,西北方滚滚黄土席卷高天,淹没霞光的昏沉夜色中格外抢眼,只因那里泛着点点荧光,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强有的弱。 渐渐地,人们看清,那每一点荧光都是一头奇异的生物,各种各样的凶猛野兽,草木精怪,甚至有参天高大的万年木精,上有鸟怪盘旋,地面上的荧光则铺得像是一块百丈阔的“地毯”,沿着山脉而来,所过之地竟然全部吞噬为平地,寸草不生,细细看去,这“地毯”则是一只只盗天鼠簇拥成密密麻麻的方阵。 没有人知道,为首的一只乃是绝无仅有的一只白头金毛的盗天鼠,持有了盗天一脉祖心,即为一族之主。 “兽群!”有人惊喝。 所有人彻底惊诧,这些猛兽都是刚刚蕴生灵智,都是得了福缘有望修行成妖的妖兽,它们的地位在妖族中极度卑微,但却无畏,数以万计的妖兽簇拥着,嘶吼着,它们没有御虹飞行的神力,但却抱团搭建成山岳,前赴后继,触及光幕。 顿时无数头妖兽化作飞灰,但每当前面的死去,后面总会源源不断新的异兽补上。 “开天师……我们都快忘了,此子不只是江家的公子,还是一位开天师,这尘世间独一无二的开天师……” 血色惊雷削弱大半,早无先前巨大恐怖,成效斐然,然而这种结果是无数条生命换来的。 “七成!”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诛仙 却在此时,蛇首仙人无波无澜,从容出手挥展袍袖,袭卷万丈高天,雾气迷蒙,空间扭曲,灵力聚拢一柄璀璨神剑,笔直钉在光幕上。 “当!” 悠悠之音传出十几里,在云断山脉中回响,利剑刀切豆腐一般轻易钉进光幕,上面出现一道道裂纹,而后寸寸碎裂,像是朽木,风化在了空中,飘落下一地。 哗—— 妖兽草木精怪堆成的山梯坍塌陨灭,飞阵军与东洲死侍堆尸如山,枯骨遍野,包括龙族与冰凰族在内的修行者零零散散细雨般陨落。 所有的努力在顷刻间付诸东流。 压制到极点的天劫雷煞挣脱束缚剧烈反弹,威势较之伊始更猛烈,恐怖。 “不……”司徒玉凝瘫坐在地,陆清寒双目死灰。 一息尚存者都绝望地遥遥凝视,无力、愤怒、悲痛各种心绪交织一团,只有蛇首仙人放声狂笑,轻蔑叫嚣:“当真精彩至极,给人希望再使其绝望,真是有趣透了,现在你们都给我乖乖看着,看着他被天劫斩杀绞碎,哈哈哈……” 江长安朝四周望去,自己所处的世界都是寂静的,神府镜仿佛失去了联系,果然,在天劫面前,拥有重生复苏神力的墨河天池也仿佛遭到了禁锢难以施展。 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寻不见一个人,面前展现的又是那个梦到无数次的古殿。 “叫花哥哥……”一声娇呼,红衣娇俏人影扑进怀中,小若若将头紧紧埋在他胸口,声音温糯柔美。 “笨丫头,看来我们这次真的挨不过去了。”他浅浅笑道,贪婪嗅着发间清香,紧了紧双手。 “不会的,叫花哥哥不会有事的。”她浅浅笑道,面色微微苍白,沉沉欲睡,“叫花哥哥……” “嗯?” “若若真的是一个麻烦吗?什么都不会,只懂得惹麻烦……” “笨丫头……”江长安正欲开口,才发现怀中红衣身影逐渐消散,虚化…… “为什么?!”他表情逐渐凝固、惊愕、彻底抓狂,想要疯了似地低吼,却忽然发现全身都动弹不得,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怀中温度的渐渐流逝。 “叫花哥哥别生气,若若不会在惹你生气了。”小丫头甜甜笑道,语气中夹杂着难以言语的疲惫。 “……” “叫花哥哥,你还记得你给若若讲的那个故事吗?死了一百万次的猫,若若很喜欢,只是可惜……可惜可能听 不到结局了……” “……” “叫花哥哥,若若不是笨丫头,若若什么都懂得,一点都不笨,不过若若喜欢叫花哥哥叫若若笨丫头,因为叫花哥哥只会这样叫若若,不会叫其他人……” “叫花哥哥,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个爱吃冰糖葫芦的丫头,看到一个说话结巴痴痴傻傻的丫头,看到一个什么都不会就爱赖在你身边的丫头,你会想起若若吗?” “叫花哥哥,若若真的好想……好想永远这样抱着你……” “笨丫头……最……最喜欢叫花哥哥了……” 她沉沉闭上双眼,两颊满是泪痕,嘴角尤带着甜甜的笑容。 红衣,温梦,散却。 嗤!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火光自江长安体内爆射而出,烟花一般绚烂多彩,迸发出耀眼神芒,转眼幻化成一头异兽模样,双翅五彩缤纷如彩蝶,但整体又如一只飞蛾。 千目上尊大吃一惊:“‘逐妄’!” 区区两字瞬间在众人心中炸开。 “九妖——逐妄!”枫林中,龙青崖沉吟道,这位半圣也为之动容。 “逐妄蛾?逐妄蝶?”众人惊愕,没有人知道逐妄究竟是飞蛾还是彩蝶,古籍只记载排名在第四名大妖神婴刑荒之上,位列榜眼,一个寻常凡人身旁怎么会有九妖残魂作伴。 轰隆声渐渐削弱,大妖残魂在雷煞下抹灭。 江长安储物袋也不堪重负,被雷光打得粉碎,一切普通物品直接化成飞灰,只留下在梵天古洞中所剩的大量精纯灵源炁流化开,包裹全身,顺着他的伤口深入经脉。 这是天地初始的精气所化,最为本源的精华。 福祸相依,天劫的雷煞无意间蹙就了灵源炁流的开化,使得本来需要数月乃是几年时间才能开化的结晶在一刹融合入心魂,这是梵天古洞中深藏的宝藏,数量庞大不说,还极度精纯,被炼化的刹那,冲霄神芒射出,金灿灿,让人睁不开双眼。 他整个人都被包裹成一个金人。 “刷!” 紧接着,金色神芒一闪而没,连同九妖逐妄的残魂,归于金人体内。 最为本源的天地精华,冲入灵元,让江长安整具躯体都一下子晶莹灿烂了起来,他像是一尊亘古长存的神灵。 灵元内,四道仙力彻底真正融合,霞光神采更加耀眼,涵盖了整片山脉,诸多草木逢春,无尽生机显现,像是真的 有天人临尘,神术蔽日。 那朵屹立在空中的紫金莲摇曳生姿,焕发无限生机,其灵力雄厚让人惊叹。 红云慢慢退散,意味着斩杀仙人带来的天劫总算逝去。 岂料,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 突然间,那道道金光转为浓浓黑烟,那圣洁的光芒转瞬急下,就像是一瞬间从天顶掉落到了无底深渊,灵元万物复苏的景象戛然而止。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抬头凝望,竟看到,那株象征着道心的紫金莲花,枯萎、凋谢、陨灭。 “道心死了!!!” 他们完全惊住了。 “为什么会这样?道心怎么可能会死!” 蛇首仙人眼神闪烁不定,阴沉打量着试图瞧出一丝端倪。 “哀大莫过于心死,道心死就意味着修行之心毁于一旦,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绝望?!” “快听!!有声音!” 叮铃铃…… 像是风铃,又像是少女的笑声,听上去悦耳动人,而下一刻声音突然沉闷如鬼哭,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然而就在下一颗,那枯萎的枝蔓中生出一道新的莲花,黑色的莲花,燃气熊熊黑色的烈火,处处都在诉着死亡与湮灭。 小剑魔独孤胜痴呆一样凝了半晌,结巴一语,石破天惊: “四公子……入魔了……” “入魔?!另辟修行之道!这……怎么可能……魔道非常人所能触及,他怎么……” 独孤胜苦笑:“常人自然无法触及,但是若有凝聚了数十万年妖魔怨魂的炼妖壶,则大不相同。” “炼妖壶!”众人望去,才发现那极道神兵炼妖壶早在雷煞中破碎,全数妖力正以为逃出禁锢奔往自由,却被死亡的道心枝蔓全数吞噬,绝望中生出新芽。 “一个人能够容纳如此凶猛的妖力?”有人嘀咕,但是想到那四顾仙力,又将疑惑咽回了肚子。 嗡! 空间颤抖,那道黑烟连同人影消失原地,快到难以反应的神速! 众人反应过来连忙四周观望,却见半空—— 少年赤身裸体,双眼眼白被黑色吞没,黑黝黝形如深渊,从中渗出可怖血泪,皮肤在朝阳下透着惨白光泽,黑发散乱如飞瀑,手中已稳稳握住了一个人的头颅。 ——蛇首。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虐杀仙人 “入魔!” 四十里外,一座光秃秃的凌云峰上,八角凉亭下,一行人看着这出好戏。 亭中坐主位的乃是一卷发青年,身穿一身漆黑如墨的束身长袍,五官雕刻般硬朗分明,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随时都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恰似邻家少年,清秀干净。 在他手心,正把玩着一件拇指粗的无暇空心白玉。 只是此刻,那张整日洋溢阳光喜色的脸上第一次这么不可思议: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入魔!江长安怎么可能会入魔!” 身后慕容珂恭敬回道:“主人,这江长安道心已毁,修行之心俱灭,种出魔根岂非常事?此子既然乃是主人大敌,今有魔心无异废了一身修行,沦为没有感情没有智慧的魔物。” “你懂个屁!”萧纵横双目四下游离,一股强烈的不安越来越浓烈,“常人入魔自然形如傀儡,但他身上有足以抗衡魔气的仙力!”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皆露惊恐,仙力!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力量,世上当真有仙人存在!古籍上记载仙迹在他们眼中不过笑谈,但这个年轻人说有仙,那这世上一定有仙! “况且……我感受到了神兵本源也在融合,难道小丫头……”萧纵横隐有怒火,这也是不安心绪的源头,神兵本源一向寄存小丫头体内,此刻怎么到了江长安的身上? 慕容珂脸色阴晴不定,如果说江长安是她最恨不得扒皮抽筋的人,那么那个被主人捧作璀璨明星的红衣少女就是她夜夜梦想碾碎的第二人。 正当此时,绚丽的彩光遍及视野,偌大的蝶翼光芒在远空挥舞,渐渐虚无。 啪得一声碎响! 所有人为之一震,亭中唯一的石桌被萧纵横拍成齑粉,脸色转瞬间阴鸷恐怖,他的双瞳死死盯着那道逐渐消散的光芒,眼中的神采也随之黯淡消弭。愤怒令他的肩膀剧烈颤抖: “十万年!我等了整整十万年啊!如来,你骗我,你又骗了我!!!” 脚下虚晃,他几欲栽倒。 “主人……” 几人还没来及搀扶,便满面 愕然惊容——他已瘫坐在地,蜷缩抱紧双腿,咬唇咧嘴,眼泪盈眶,哇地一声大叫,放声嚎哭。 这个二十锒铛岁,从不将天地放在眼中,从来视法则如无物的男人,一瞬间像是弄丢了这世上对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哭的像个孩子。 江长安的眼中没有泪,只有血。 那只人头一样大小丑陋无比的蛇首正被他攥在手心,五指微微凹陷如头骨,灰色长袍下与人无异的躯体凌空摇晃,宛若一具任由摆布的木偶。 蛇首仙人脑袋绷出青筋,鳞片片片竖起,惊魂未定,两只橙黄色的蛇虫眼珠凝缩得细细窄窄,止不住颤抖,充满了恐惧。 这位至尊无上的仙人,能够清楚看清这张长惨白的面庞,透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犹如深渊中走出的恶魔,复仇的怒火在深不见底的瞳孔中越烧越烈。 “小丫头……”陆清寒捂住嘴巴堵住啜泣,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能让一贯沉着冷静的他陷入疯狂的人是谁,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人畜无害最爱甜点总爱红衣的痴傻少女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司徒玉凝与苏尚君见状已隐隐猜到了些许端倪,见他失了心疯,心口疼痛欲裂。 安君堂凝固似的盯着那道消失的蝶彩,面露苦涩,若有所思。 “魔神!此子俨然成了一尊魔神!”有人惊呼。也只有魔神才能够像是拎小鸡子儿一样拎着一个自称为仙的大能强者。 “不可能!这不可能!”蛇首仙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怒吼着,双手结印,狂吠暴喝:“百炼圣玄斩!” 一手横劈卷动残云,天地之势为之动荡,天劫雷云刚刚散去,眼看天空初露晴光,又被黑砂遮蔽,蛇首仙人手中举起一道黑光,直冲他腰间劈砍! “嗤!” 一声破布撕裂声如春雷落地,回响苍穹。破晓明亮的天空被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缝隙,所有人都傻了眼,这样的惊世之击下,安能有人存活?! 万物悸动中,一条狂暴消瘦的手臂在烟尘中爆发而出,一击毙命,直破开阵阵黑砂,打穿了一个黑洞—— “噗!” 烟尘冲天,乱石穿云,蛇首仙人呆愣楞地立在半空,半张脸染成了血红,全身忍不住地颤栗,他的左手臂连带肩膀被斩断,鲜血流淌。伤口处,筋骨挂着碎裂的皮肉随风飘荡,这是被人生生撕扯下来才会有的创口。 惊世一击过后,却是这样一种结果,自命不凡的大能强者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吃了一个大亏。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住了,没有人能够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能够轻易设下大道修士都无力破除的结界的强者被重创?!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惊恐斐然,默默注视这这一切,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了,出乎了每个人的预料。 “法度之外……”远远观望千目上尊血红眼珠凝缩成了铜钱眼,熊熊怒火轰然炸开又不得不悄然按捺下去,眼前安君堂的剑无时无刻不悬在头顶。 “不……不!不可能!”蛇首仙人瞪大了双瞳,难以相信这一切。 “有什么不可能?”他淡淡说道,声音淡漠而凄凉,“我说过,会捏爆你的头,在那之前,你一定不会死!” 噗! “啊!” 伴随着蛇首仙人凄厉的惨叫声,另一只手臂也被他撕断,高高在上的仙人,此刻有了几分“人棍”的模样,这残酷的景象不禁让人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小子,你安敢……啊!!!” 又一声惨叫,蛇首仙人的左腿从大腿根部撕裂,所有人倒抽冷气,这个心智入魔的男人根本没有想干脆地杀了他,而是像撕开卤鸡身上一只鸡腿一样一点点地撕掉他的腿,这种剧痛是层层递进,没有半点麻木之机。 那只蛇首还被攥在他的手心,就像是一条离了水将死的臭鱼。 却见蛇首仙人脸色狰狞,蛇信半吐,失血过多导致青面惨白,身体不停晃动,下半身半截残躯幻化会原形,墨绿色的鳞片,一条粗壮的蟒尾暴露在空气中,上面伤痕累累,挖了几个巨大豁口,一股股难闻的恶臭散发出来。 尽管变化原形有失威严,但总算保住了一条腿,蛇首仙人犹在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感到庆幸:“你能奈我何?”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天上有动静 他冷然低哧:“天真……” 空余出的一只手捏出金色鹰爪,噗地闷响攒入蛇躯,蹊跷的是并未深入筋骨,而是只留在皮肉之间。 刺痛让蛇首仙人顿时清醒:“你……你要做什么?” “啪!” 那只鹰爪急速拔出,哗啦啦上百片鳞片雨点般洒落,众人见状为之一缩,只觉得肚皮上一片皮被生生撕扯扒掉。 接踵而来便是一声更凄厉更响的丧命嚎叫。 残破不堪的巨蟒在少年手中蜷缩、颤抖,他们忽然发现,这与蚯蚓没什么分别。 蛇首仙人再看他的眼神已布满惊惧,彻底卑微如蛆虫,甚至不敢去看他,低头结巴道:“不要……不要,你不能杀我……不能!如果你杀了过,那就是再度引来弑仙天劫,我不信你身边还有第二只逐妄妖畜为了抵挡天劫神威!” 话音未落,蛇首仙人已觉察不妙,江长安身上的嗜血杀机冲破天际,“逐妄妖畜”四字就像一把钢针,扎进他的心脏,彻底将他惹怒。 “不……不,你不能……啊!!” 在绝望的惨叫声中,众人只看到他的手掌舞动,每一次舞动都有数不尽的鳞片飞扬。 而后发生的一幕幕更让人胆寒惊恐,江长安身侧燃起一道紫色火光,游走似龙蛇,盘踞蛇首仙人身侧,嘶嘶炙烤,将蛇首烤得通红,再被金身荒曜狐片片撕咬下肚,连同不凡仙力一同吸收。 烤熟一口,便蚕食一口,寸寸逼近,蛇首仙人不断扭曲着,那种疼痛已经完全难以用肢体与吼叫表达,感受着皮肉一片片分裂,力气与仙灵一道道被分食,最后连同惨叫的力气也无,口中喃喃反复重复着:“饶了我……” 仙人的屈服。 然而一系列动作并无半点停顿,他把无尽的愤怒,恼恨此刻全然宣泄出来,一片片一刀刀地凌迟,当着天下人的面,那条巨蟒尾巴逐渐不再摇摆,只剩下一排白骨,只剩下挂着皮肉的蛇头还在空中悬着,蛇首仙人眼神停顿在惊恐的深渊中,神色逐渐黯然。 可就在最后一息稍纵即逝的时候,一道仙力引渡而来,顿时焕发三分生机,然 而蛇首仙人没有半点喜色,反是如临大敌,整张脸害怕地扭曲起来,只因这道仙力的主人是面前这个不惧生死的魔怪! “你就算想死,也不能舒舒服服地死去,我特意帮你一把。”江长安冷冷说道。 “不要,求求你……”蛇首仙人老泪纵横,心智被折磨地早已崩溃,可每逢崩溃边缘,江长安都会快准狠地引渡仙力为其续命。 江长安置若罔闻,将头拎起,双手合抱夹在中间,缓慢发力,本来就狰狞的蛇头在钢板似的两手积压下逐渐变得扭曲,血脉喷张、崩裂。 咯吱吱…… 一声声骨头被碾碎的声音传出,在蛇首仙人求死不能的绝望眼神中,碎成渣滓,死猪一样砸落尘泥。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不约而同地摸了摸安然尚在的脑袋,一阵心悸,仿佛被捏碎的是自己。 “混账休得猖狂!”见到此景,鹿首中年女人自与龙青崖的鏖战中抽身而出,一声低喝,双手在用力划出,天空出现道阵法秘纹,虚空大裂缝延展。 “星河仙域!” 如梦又似幻,一条彩带银河出现,满天星辰,各自在八卦方位,悬在虚空中。 “砰”这是一种震撼至极的阵法,万道星光遮天蔽日,仿佛能力压诸天,刚一展现,就有无尽的生物寂灭。 璀璨,暴虐!一阵阵道理像是激流拍岸,一道道扑杀,似银河冲击古星,笼罩得天地都呈一片绝望之地。 “凡夫俗子始终凡夫俗子尔,哪有鲤鱼跃龙门一说,可笑,受死!”鹿首中年女人暴喝,抬手举着仙域飞来。 “给我滚回去!”江长安在虚空中拍掌,“轰隆”一声,竟是硬撼了一记,霎时间星域蹦碎,光华黯淡,鹿首仙人强者震退,倒飞了回去,怪叫了一声。 江长安手中四道金光轮转,像是构成了一枚碟片状的黄金阵图圆盘,但缺了两角,正是缺了两字的四枚六字箴言。 天空中,那张阵图缓缓转动,每一次都扫落下一种神秘的力量,凝固这片虚空,震散星河仙域。 “一法通,万法通!没有想到你这狂子竟然将这六字箴言 领悟到这般境界!”千目上尊为之惊叹,当一个人强大到极致后,果然可以碰撞所有领域,这张金盘神图包罗万象,可化解天地大势! 鹿首仙人心中凛然,生出警兆,便是面对在场所有凡人她至高无上,拥有法则压制的神威,但是面对昔日参与制定法则的神物,面对这个吸收四个面人生生剥食蛇首仙人的怪物,她也不一定天下无敌。 “簌!” 空中发出轻响,江长安飞身上前。 十几记快拳怒吼而出,每一拳都有无穷神威,可让一大片地域灰飞烟灭。 鹿首仙人大惊失色,他的速度太快了,就连横渡虚空也绝不能达到,眨眼已到眼前,来不及躲闪,那每一记都能打散星河阵法的拳头全然落在他的脸上! 啪啪啪! 每一拳都带出几颗牙齿,血花飞溅,他的意识完全疯狂,只是机械麻木地一拳一拳打在她的脸上,拳拳到肉。 直到众目睽睽之下,一片片皮肉烂开飞脱,白骨碎屑迸出,鹿角被生生斩成两段,中年女人已经眼神木讷空洞,剧烈地疼痛抽搐,面容血肉模糊分辨不出模样,被一脚硬生生踢爆。 脑花血浆四溅。 初时,现场鸦雀无声,而后一片沸腾,一个强者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不过几个回合被杀,这么的彻底与干脆,让他们颜面何存? “这蛇首鹿首两位不知何处来的大能强者再不济也已入大道,弹指一挥便是神力甚巨,一般人很难缨锋,可这样的两人却死在了江家小儿手中,一拳一拳慢慢打死,这也太变态了。” “凡人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他的灵力仿佛永远不会枯竭,越战越勇。” 四方观战者彻底沸腾了,人们议论纷纷,若说蛇首仙人的惨死让每个人都捏紧了嗓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那鹿首仙的死则带来更为直接狂虐的冲击。 众人哗然,这种结果让人瞠目结舌。 江长安仙气罩身,清宁出尘,静静立在那里,脸颊上的血色更重,双眼中充斥的不安黑雾越来越重,杀气也越来越凶狠。 “快……快看!天上有动静!”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麒麟眼开 不知是谁大声吼了一句,众人纷纷望去,红云重新孕育而生,新的天劫俨然正在降临! “天劫!怎么还会有天劫?难道这二者当真是仙不成?!”人群中惶恐不已。 红云血海轰隆隆翻腾,雷光闪烁,咔嚓一道灭世惊雷,直直降落那个衣不蔽体的年轻人头顶。 他不躲,不闪,甚至不为所动。任由血雷传遍全身,宣泄着上苍的怒。 雷消云散,杀劫渡去,身影仍旧挺拔立在那里。 眼前的一幕令千目上尊彻底感觉到恐惧。 他又想起那个坐在金殿上的中年男人,斩杀无数仙人,千层雷罚降落头顶,金殿霎时寂灭,化作齑粉,而他的脸上却淡然如常,只当是蒙蒙细雨,毫发无伤。 “轰!”同一时间,江长安如一尊天神一样,一步迈出,天摇地动。 他缓缓朝千目上尊走去,这个一切悲剧的源头,一切厄难的始作俑者,必须要死! 擎起被雷劫震瘪的太乙神皇钟,他运转浑身血气,依然轮动了起来,重重的砸了下来。压塌诸天!这种惊人的奇气势,给人刹那的错觉,仿佛一尊永恒的神明降世,力毙诸神,浑身金光万丈,吞没世间。 神钟破万法,摧万灵,一动之下,什么也挡不住,它上面充满锈迹的纹络,流动神秘清辉,破除一切。 “金角玲珑!鬼神金符钉!”千目上尊怒喝,挥手之间一道金光自袖口中爆射,一尊金角玲珑塔飞出,变幻千万尊,如一片磅礴青天一样压落,又打出三十六道金符遍布天际,衍生鬼神道,对抗太乙神皇钟。 然而,让人惊悚的是,无论是金角玲珑塔,还是鬼神金符钉,全都如纸糊的一样,被一破再破! “法则压制!”千目上尊语气中带着绝望,单论实力这小子哪里会是仙人对手,但是法则的压制却是致命的。 噼里啪啦! 所有抵挡都崩碎,在这一击之下成为了碎渣,仙力磨灭,化作齑粉,不复存在。 “噗!” 一道 血光冲起,与其对峙的安君堂怎会放过这样的良机,在千目上尊分神一刻,剑光乍泄,将这年迈仙人胸口斩成了泥!破开一道砂锅大的血窟窿。 千目上尊眼珠蹦出血丝,愤怒到极点,全然不顾安君堂这一剑,全部恼恨羞愤都交集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再度抬手玄妙无比,描摹画符,双手结印,话语铿锵有力,震耳欲聋。 “我斩了你!” 云霞升腾,瑞气灿烂弥漫。 “决!” 六字箴言中第五道字诀! 江长安丝毫不怯,手中金盘再现,四道字诀轮回演化,立身苍穹,微微抬首仰望苍天,恍然间与曾经那个誓与天斗的妖族首帝汇于一身。 “你就算用四枚字诀也难敌老夫!”千目上尊自信道,山河仙图中两人交汇一击便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这一次他显然失策了。 玄字诀先行破开一道道金纹,将其团团围住,金纹波澜壮阔,如同沧海激浪,恍惚间金色海洋中间生出一朵金莲,绽放万丈神芒,正照在决字之上,散字诀的神威顿时令所有的杀气都土崩瓦解化为乌有。 “仙力!你注入了仙力!”千目上尊惊声大吼。 一切仍未结束,金海上升出日月,天地通明,万物皆虚,曌字诀诛灭之力无可匹敌,直接将玄奥“决”字斩作两段。 时机已到! “气吞山河!” 他双手开合成喇叭状放在嘴巴前,吐出体内浊气,在竭尽全力吸取,诡谲的决字道纹被一丝丝抽入他的体内! “吞噬字诀,你意图老夫的箴言!”千目上尊震惊大喝,六字箴言一旦认主就与契主绑定生死,不可拆分,但此子居然一步步真的剥开了了这道金符,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眼看四只金盘上隐隐补上第五字:“决!” 谁也没有料到,忽然,那五字金盘急速运转下逐步融合,五字合一衍生出一个新的字眼。 “第六字!六字箴言第六字竟然就存留在五字其中!东方句芒小儿欺我!可恶至极,可 恶至极!”千目上尊又怒又悔,那斩仙老祖《魔道经》还在此子手中,如今六字聚合,就是有了打开魔道经的秘钥,其前途难以限量,十万年的等待与谋划到头来都给这小子做了嫁衣,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最后一字逐渐崭露真容—— “空”。 “大道成空,众生为空,万物皆空!”江长安一时心有所悟。 六字箴言彻底贯穿融入他的心魂躯体,六字圆满,正契合“空”字一意,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大有返璞归真之势。 “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他缓缓朝着心生退意老仙人走去,冰冷的声音直指人心。 千目上尊表情阴郁,比吃了一口苍蝇还要难看,却只得欲言又止。 “现在你杀不了我,因为你清楚,法则之下,皆若蝼蚁。放心,我不会让你死,但我会让你比已死的两个更加痛苦!” 他伸手结印,口中叱喝: “仙法——极道瞳!” “极道瞳?!”千目上尊惊疑不定,先是被震撼住,而后发出不以为然的冷笑:“小子,你的确有藐视众生的卓越天资,但是未免说了大话,极道瞳虽与‘三千世界’一脉同宗,但‘极瞳幻术’与‘三千世界禁锢术’却是天渊之别!仅凭一双凡胎肉眼,你凭什么?” 千目上尊狞笑猛然怔住,他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的左眼黑雾散去,露出碧青色的眼瞳,圆形青光瞳仁变成细细长长犹如蛇眼的一道,刹那间又变成三角状,还未来及惊愕,三角瞳仁又缓缓延伸出一角,形如铜钱眼。 “这是……菩提子!菩提眼!不可能,你怎会有祖菩提的菩提子!我不会被这幻术所困!本尊绝不可能被这幻术所困!啊!!——”千目上尊表情逐步失控,陷入惊恐,惊叫一声,他竟伸出一只手掌,将自己面额上仅有的一只独眼挖出,血淋淋的肉筋挂在颤抖的手上,匪夷所思的一幕惊煞众人。 他现在只想快速逃出这里,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麒麟眼——开!!!”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少年白头 飒飒风响,巍巍山震! “啊!” 千目上尊惨叫一声,眼睛看不见,但灵力却能清晰感知,他陷入一片泥沼之中,成千上万的漆黑魔掌攀附在身上,拉扯他的身躯一步步下沉,同时,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寸寸龟裂,有魔物冲上来利齿咬进身体,吮吸血液,如同数十万只嗜血蚂蚁啃食着躯体,他的心灵无时无刻不再忍受折磨但却难以逃脱。 江长安没有如此罢休,一拳打入他的胸膛,心肝脾肺五脏六腑全然掏出,砸成肉泥,脑袋如法炮制,生生挤成了肉饼,那只被挖出的血色眼瞳也被捏爆。唯有留下一丝甚至不如蛆虫的魂灵附身到一枚土块上,尽情享受着轮回不息永生不灭的痛苦。 极道瞳的代价也是常人难以预料的,那只开合桃花神韵似的左眼涌出血丝,黑溜溜的瞳珠化回原形,虽然外表看去与常人无异,却永远消失了光彩。 这只眼睛,盲了。 每个人都被这一幕幕震惊到了极点,这是怎样的大恨与愤怒,让他不惜一切甚至舍去一只眼睛,也要让对方永生受苦。 忽然,他转过头,双眼从每个人身上流转,被盯到的人无不是脊背透凉,感觉就像剥夺了性命。 “嗜血成狂……不好,江长安疯了!” 一干人恐惧地叫喊着,四面八方逃去,但一缕黑烟先一步来到跟前,好似穿街过巷,闲庭信步,接连着一颗颗人头化成飞灰,躯体砸落在地成了干尸,再化黑烟。 漫无目的地杀戮,只为了平息滔天的怒火。 “叫花哥哥!”内心最柔软处忽然响起一声轻柔呼唤。 这具衣不蔽体的像是走肉恍然怔住,僵似枯木。 四周是永恒的黑暗与冰冷,他始终徘徊其中,难登彼岸。 四面八方一片云雾缭绕,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只有那座往生古殿,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千百万年,弹指一挥间,眼前的青石古殿由辉煌转没落,从穹顶至尘埃,他始终呆呆凝望着。 寂静、冰冷、黑暗,没有一点 希望,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那些为他而死的人一一从云雾中穿梭而来,有的面带仇恨,目露凶光,有的笑意盈盈,挥手别去。 他们接踵而至,又一个紧跟一个地进入腐朽不堪,岌岌可危的古殿。 而他则已等待千年万年,只为这一谋面。 “活着是为了什么?”他心中自语。 是为了复仇?为了江凌风复仇,但事实证明那不过是个笑话。 为了修行,修行又为了什么?修行究竟是得到一些东西,还是失去一些东西?他不断推演,渐渐静了下来。最终,他盘腿坐在殿前,金光灿灿的道之轨迹缭绕在身。面前地面上,立着两道树木,一道粗壮巍丽,直撼云霄,却已从根部腐烂,摇摇欲坠,那陨灭的修行之心。 另一株则刚刚破土,病蔫儿柔弱,黑色的枝桠望不见未来。 他浑身晶莹,心头升起一盏青色烛火,若隐若无。 摆在面前的是两种抉择。不过,他翻出怀中的古籍经典,正是由千目上尊手中诓骗而来的无字经书《魔道经》,根据千目老儿所言,六字箴言曾是魔道经一笔残页生成,也是斩仙老祖魔道经的必须钥匙,六字箴言在手心化成一张圆盘,证明他已有资格窥探书中秘法。 道道金光照耀古经之上,缓缓一页页映出道纹,但直到波纹散去,经书并无不同。 依旧无字空白! 江长安并不在意,他的修行之心已死,这些修行追求对他而言有没有都是空物,相反,他抬手闭目,指尖在经书上滑动游走,眨眼间,一个古老的字符刻在了上面,这是他心中所悟,纯澈精明,一个字又一个字飞出,烙印其心田,如涓涓细流,非常的柔和,滋润其神明,补给其身精元。短短数百字,在常人眼中却如一部天书一样深奥,不可揣度。 烛火更明亮了。 忽然,睁眼,起身,一把将腐烂的修行之心拔除。 “不修仙了。” 他的嗓子哑了,不再富有磁性。 他不会笑了 ,眼眸深埋沉郁。 他累了,像是看遍了世间的百态千姿,他想起了竹庐中尚大山和他说的因果无极,也记起了第四重秘境中老者所言的灭即是生,他听腻了幻像九天中传来的靡靡之音,也看惯了无数凡人的愤世嫉俗。 所谓的超然脱俗,不过是尝尽千辛万苦之后的避世,看遍了不堪入目的丑腔恶态。 他一双明清的星眸慢慢变得浑浊,像是一个步入老年迟暮,老态龙钟的老者,白雪落在了他的身上,落在了他的鬓角。 “小弟弟……”狐想容泪眼朦胧,他的每一个失神的神色的都是利刃刮在她的心口,疼的喘不过气来。 “公子……”伊柔正欲上前一步却被苏尚君拦住,噙泪道:“别打扰他。” 苏尚萱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但依旧听着苏尚君的话,道:“姐姐,我想帮他……” 簌簌—— 他忽然站起了身,站在崖顶,面对着鹅毛大雪,面对着皎洁明月,大声地呼喊道: 有一次,猫是老婆婆的猫,猫很不快乐,因为老婆婆喜欢静静的抱着猫,坐在窗前看着行人来来往往,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有一天,猫在老婆婆的怀里一动也不动,猫又死了,老婆婆抱着猫哭得好伤心、好伤心,但是猫并没有哭,猫不喜欢老婆婆。 有一次,猫不是任何人的猫,猫是一只野猫,猫很快乐,每天猫有吃不完的鱼,每天都有母猫送鱼来给它吃。它的身旁总是围了一群美丽的母猫,不过猫并不喜欢它们。猫每次都是骄傲的说:‘我可是一只活过一百万次的猫喔!’ 直到有一天,猫遇到了一只白猫,白猫看都不看猫一眼,猫很生气的走到白猫面前对白猫说…… 他已泣不成声。 “他说……我可是一只活过一百万次的猫喔!’白猫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就把头转开了之后,猫每次遇到白猫,都会故意走到白猫面前说:‘我可是一只活过一百万次的猫喔!’而白猫每次也都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就把头转开。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天地人神皆斩之 猫变得很不快乐,一天,猫又遇到白猫,刚开始,猫在白猫身边独自玩耍,后来渐渐的走到白猫身边,轻轻的问了一句话:‘我们在一起好吗?而白猫也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猫好高兴、好高兴,它们每天都在一起,白猫生了好多小猫,猫很用心的照顾小猫们, 小猫长大了,一个个离开了。猫很骄傲,因为猫知道:小猫们是一只活过一百万次的猫的小孩!白猫老了,猫很细心的照顾着白猫,每天猫都抱着白猫说故事给白猫听,直到睡着。 一天,白猫在猫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了,白猫死了。猫抱着白猫哭了,猫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有一天,猫不哭了,猫再也不动了,猫和白猫一起死了,猫也没有再活过来。 我该如何感谢你,赐我一场空欢喜。 …… 他眼神逐渐黯然,一番厮杀早已力竭,一切生存的欲望也随着那道蝶彩万念俱灰,瘫倒跪坐在雪地,长发遮住脸颊,一时间如同静止。 散乱的黑发与飞雪共舞,直到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雪白色。 少年,白头。这一切也不过是短短一夜之间。 见这一幕,诸女心如刀绞,便是安仙子,脸上微由波动。 可就在这时,怀中忽有异动,一道乳白色光芒飞出来,浮在半空——这是一块拇指粗的无暇白玉,形如化蝶前的蚕蛹。 “命魂!一线生机!”安仙子一眼认出此物,激动道。 “这是……神兵本源保存的命魂!”他更是激动地热泪横流,青灯神兵本源曾入驻笨丫头体内,处处护持,俨然产生了奇妙的羁绊,在天劫之下护住了这一丝吹弹即破的心魂。 还未来及高兴,下一刻却又一盆凉水浇在头顶——眼看白玉霞光正在涣散,无论施用灵力还是道术都无法挽留。 龙青崖唉声长叹:“命魂已然支离破碎,固然能挽留一二,但可惜也是徒劳无功,世上没有存养之法。” “不……若无方法为何还要让我看到希望!”他低声嘶吼着,他像是猛地想起什么,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神府!神府镜!神府镜开至第五重秘境墨河天池,八重境尚有三境未开,我还有机会!” 转念之间,神识紧握白玉蚕蛹转入神府镜,他的步履不停,径直飞过第一重秘境的妖山、第二重秘境的地窟、地三重秘境龙穴、第四重秘境桥旁棋局、第五重秘境墨河天池,巡视左右。 空旷无物的地域中平地生出两处——一树、一殿。 一次接连出现两座秘境,第六重与第七重,神府镜打开秘境的条件从来都是随着契主的实力提升而开,这种一次打开两所还是头一回。 而他已无暇顾及这些,观察过去,先出现一棵不算高但却奇阔的乌木,枝繁叶茂,金枝玉叶,玄妙非常,每一株枝蔓上挂着上百片巴掌大的叶片,碧绿如翠玉,细看阳光下通透显出成百上千根奇异的经络纹路,像是密布的道纹,构成奥秘的图腾,呈天地神华,垂玄黄母气。 树木顶端,上百只瑞彩飞鸟环绕翱翔,它们有着长长的尾羽与翎羽,通身的颜色竟并不跟平日鸟雀一样,而是晶莹的赤色,若仔细看去,赤色中还夹杂着金色的纹路,金色的羽毛,闪闪发光光的翅膀、斑斓的外表、气派高贵,鸣叫声也分外空灵。 “这是……凤凰神鸟!” 话音刚落,便有传音涌入脑海: “世有神仙鸟,厥名为凤凰。千年或不见,人自心中藏。毛羽焕五彩,步履生辉光。举翥几千里,出没不寻常。其志尚高洁,其德非几响。非梧树不栖,非竹食不遑。非明誓不出,非俦矢不降。” “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他低声喃喃,真正的凤凰神鸟已绝迹,远非今日冰凰族可比,只在古籍中见到记载。 相传其种类繁多,黄色的鹓鶵、白色的鸿鹄、紫色的鸑鷟,空中五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更有冰玉凤凰纯净无暇,那水晶般的羽毛,如同白雪般清透明 亮,飞舞半空,似有翩翩雪花飞舞身周。 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相传五百年经历一次,当凤凰的生命快结束时,便会集于梧桐枝自焚,在烈火中新生,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但它的涅磐是建立在濒死的境地上。如果弄不好,它就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神木梧桐,这是凤凰神鸟的居处!” 在树木顶端,眼看有一尊乌木搭建的乌巢,一幢房子大小,其中放射光华,显然正是第六重秘境秘宝所在,但欲取其秘宝,就要闯过上百只神鸟凤凰的厮杀。 另一方,平地生出的古殿简陋古朴,残破不堪,残垣断壁上爬满青苔,门前金匾也开了数十道裂痕,但仍旧可以看出斑驳的三个鎏金大字:“往生殿!” 轰! 就如一道惊雷砸进脑海,江长安头疼欲裂:“往生殿!为什么会出现在神府镜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从奈何桥上斩仙老祖的手中得到神府镜,斩仙老祖也是杀尽古天庭的罪魁祸首,这样想来,神府镜中出现往生殿倒也不足为奇。 古殿中依稀可辨一只玉台,白雾中神光熠熠,这一幕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只是那上面摆的青灯已不知去处,案台前的掌灯人也不在了。玉台流溢佛光,更有无尽生机! “一线生机!”他的眼珠冒起精光。 却见殿中无有一兵一卒,但足让人望而却步,一种恐怖感觉打心底油然而生,不用多想,这古殿也定然步步杀机,回头看看已经开启的无重秘境的至宝,哪个不是历经九死一生才得来的? 但他此刻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更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他仰头看向神府苍穹,低吼道:“把秘境打开!” 听到的只有回音。 “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没有心情更没有耐心和你玩这些破解谜语的无聊把戏,此刻命你把两重秘境打开,不然今日我废了你!阻我者,无论天地人神,皆斩之!”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我早有觉悟 咔嚓! 晴空霹雳炸响,那白鸟竟霎时消散,古殿上空腾腾杀气褪去。 只见乌巢中红光闪耀,簌簌响动,蹭的飞起一团血红色的火焰和一团幽兰冰晶,只听得鸣如箫笙,音如钟鼓。 “凤与凰!” 凤为雄,凰为雌。两只神鸟逐渐盘旋空中,融合一成一团火焰,比鲜血还要浓烈,比太阳神火还要炽热。晶莹中带着一些红色的血丝一般腾起,冲天而起的凤凰火焰眨眼间已经密布于天空之中。庞大的火焰冲天而起,嘹亮的凤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凤凰神火。” 这股神力让人心血澎湃,凤凰神火并非凡物,不禁可以用来绝杀镇敌,还能够急速淬炼灵源炁流,一方面还能够铸器炼药,太乙神皇钟这等非凡法器早已非凡尘俗火能够铸炼,凤凰神火出现的恰到时机。 凤凰涅磐,浴火重生!要想重生,必须经历过浴火的痛苦,必须经历过由死转生的过程才能体验到生的可贵!倘若经历不了浴火的考验,侥幸得来的重生也只是落得灰飞烟灭! 这也说明了,想要得到它自然也难逃考验。 江长安瞪大眼睛,神情坚定,不卑不亢,紫色的妖火环顾四周,毫不犹豫地向熊熊燃烧的烈火扑去。 他身上烈火旺盛地升腾起来,直冲云霄,随着一股白烟不见了。他全身略微颤抖了一下,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完全被火焰所包覆。 外界之人只看江长安驻足原地,却不知神府镜中他的神识经历着一场厮杀。 足有整整两个时辰,神府镜上空火光消散,凝缩成星芒一点,汇聚成人形,人形背后展开两道火红金纹的羽翼。 收服神火,江长安无暇理会,全部心神都被古殿中青灯玉台吸引,不灭不息的灵力从中传来,希望能有拯救小丫头的方法。 凌空踏虚来到殿中,直接了当捧起玉台,将白玉蚕蛹小心安置在上面。 “一定要有作用……”他祈祷着,运作全身灵力诸如玉台!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玉台中仿佛玉髓流动,佛音靡靡自天外而来,将一切的不安恐怖都化解掉,支离破碎的魂力 消逝的速度果然停了下来。不但如此,白玉蚕蛹竟有温养的意思,魂力受到滋补,只是这速度慢的令人发指。 这玉台对灵力的需求太强横了,以他的力量也只能勉强维持玉台正常运转,若非神府镜中蕴生有堪比太古的雄厚灵力,这尊玉台早已陨灭在十万年时间长河中了。 想要供养这尊玉台不灭不息,就必定需要极为庞大精纯的灵力,就连最黄金灵源炁流喂养过的灵力都只能勉强维持而已,想要不断滋养白玉蚕蛹生长,就必定要比黄金灵源炁流还要霸道醇厚的灵力。 人间,有吗? 江长安眼中骤然燃起一道炽热,人间没有,天上一定有! 神念离开神府,他站起身,朝着人群疾速飞来,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后退半步,还道是这位江四公子又陷入了疯魔的状态,却见他止步在安仙子面前,急切问道:“世间可还有古天庭遗迹?” 安君堂微微摇头,斩仙老祖灭仙迹,古天庭坠落凡尘分作两半,一半就是他曾去探过的南海之眼上篷丘浮岛,另一半就是这梵天古洞中的别样洞天。 “真的没了……难道真的别无他处?”他陷入了绝望。 安君堂蹙眉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还有一处天人也鲜有人知的神庙‘天外天’,曾是佛祖如来立于西天外所设别院,就像是往生殿一样立于法则之外,不同的是,天外天只是一个古老的传闻,没有一个天人曾找到过,昔年古天庭崩坏陨灭,往生殿毁于一旦,天外天也无法独善其身。” 说到此时,这位女帝眼中居然也流露出一丝对未知的恐惧,她的思绪陷入了回忆,关于这座神庙她也只是耳闻,直到三万年前从那个名为“贪”的俊俏和尚口中才确定有这尊神庙的遗迹存在。她斩杀了那个和尚,也从其口中得知了神庙的遗迹所在。 “神庙也坠落凡尘!它在哪儿?”他追问道。 安仙子不再答话,眼神犹豫迟疑,目光却缓缓挪向北方。 所有人都跟着望去,风雪中,一片茫茫白色,纯净无杂,但却让每个人战栗、不安、恐慌。只因所有人都明白 ,那目光看的绝不是雪,而是比北方江州更遥远的极北——仙禁。 他便不再问,朝着北方走去。 “神州九荒禁地之首,就算天人也止步七分,极为凶险。”安仙子急忙说道。 “古往今来,有去无回……”狐想容低沉道,女帝的话无疑直接下了死状。 所有人也都紧张万分,仙禁之名谁人不晓,自古至今不见有人从中走出,传闻第一任开天师便为寻破开开天术瓶颈的大道,从而走进禁地,再也没有走出来。 “你这坏人,当真是不要命了吗?”不顾苏尚君,苏尚萱扑上前阻拦,已泣不成声。 “公子……”伊柔想要开口,却不能违逆他的想法,一时两难。 陆清寒与苏尚君并未阻拦,反是一脸从容,已然做了随其而去的准备。 司徒玉凝走上前,将身上的白袍披在他的身上,仔细认真地系起,一边掸去他白发上的落雪,一边眼角带泪,强颜欢笑:“一定要去吗?” 他没有回答,眼神始终眺望极北。 “可能会死。”她笑着又哭了。 “我早有觉悟。”他如是说。 不需要一句告别,不再有心生恐惧,只因,他早有觉悟。 记不清,是曾几何时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话:明明深潭里有鳄鱼,也有人警示过我了,但我非要趟过去;明明院子里有恶犬,已经警示过我了,我偏要冲进去。——因为我的公主在塔上,我的王子在水底。 陆清寒驾驭白鹿正要上前,才见一道屏障已将众人与他遥遥隔开。 “仙法,三千世界……”陆清寒刹那崩溃,只有看他一步步离去,痛苦万分。紧随其后的苏尚君也跟着怔在原地,好似丢掉了魂魄,痴痴呢喃:“生未同室,死亦同穴……” 注视身影没入风雪,龙囿灵心中五味陈杂,苦笑道:“太师父,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吗?” 龙青崖浅浅皱纹的嘴角扬起笑意:“我们都身在泥沼之中。” “他呢?”龙囿灵问道。 “他?他在仰望星辰。”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仙禁第一活人 仙禁有多远?天边?或许。 至少,没有人去勘察过,或者说,但凡勘察过的人,没有一个从中走出来。凡人如是,仙人亦如是,哪怕是昔年开天师开派祖师为追寻最终的开天道果,毅然走入仙禁,最后的结果也不例外。 天地白茫茫的积雪,尽管是深夜,无星无月,但微弱的天光也将前路照得透亮。世界一片寂静,只有呜咽悲恸的风吼,冷风混合着冰粒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索性这里没有人,只有两行即将又要被雪埋没的足印。 神的足印?或许。 又或许是恶魔掠过的痕迹,但绝不是人的脚印。 风雪中的花草忽然像是活了一样颤抖着藤蔓,似讥笑,不可能有人来到这里。 吼—— 不时,阵阵慑人心魄的恐怖怒吼声不明何处传来,继而归于平静,没多时又一次震响,短暂的地动山摇,如此循环往复。 忽然,山顶上两头雪白色的狼狐一跃而起,奔着同一个方向飞去,每一只的实力都已达到了紫府境初期的境界,快如闪电,凶狠狭长的眼中崭露凶光,显然是发现了极佳的猎物! 嗤! 像是破布被撕扯,虚空被它们的利爪破开,惊鸿一现,却戛然而止! 两只手稳稳攥住了它们的脖颈,随着嘎巴一声扭断脖子声,两道尸体瘫软,紧接着,自剩下牙齿撕咬皮肉的咀嚼声音,血珠滴答滴答,滚烫,冰冷。 浓重的血腥味激发了空中的冰焰凤鸟,头生三目,鬓有六耳,百丈身躯遮天蔽日,四爪登虚,游离穹顶,紫红色的鬃毛冽冽似钢针,尖锐的鸟喙两旁各生两道剑齿绽放凶光,紫红色的双翅燃烧着蓝色的火焰,雪花滴落,熔成冰锥,化作铠甲。 吱得一声啼鸣,似婴啼,极鬼哭,壮硕磅礴的身影山岳般压顶,阵阵轰鸣,几座雪山为之崩塌,狂风乱舞。 呼呼!是风动!于是,凤鸟齐动! 噗得一声闷响,血肉分离,冰焰凤鸟的速度太快了,反应过来时利爪上多了一道血肉,即便只是一道血口,但在与生俱来的冰火撕裂下,这无疑给对方重创,它骄傲地认定! 可就在它要再次出击时,地面,那只攥着狼狐死尸的手掌忽 然再度提前伸出,五指摊开,冲向冰焰凤鸟! 叮铃铃悦耳弦音四起,血红色的火焰自掌心凝练而出,自云顶化成一座缥缈无尽的火山,熊熊燃烧的太阳圣火浴血而生,巍巍震撼,轰然砸在冰焰凤鸟项背,直接将地面砸出一道数百丈宽阔的浑圆巨坑,风雪浪潮一般拍散激飞! 冰焰凤鸟瘫软在地,无力羸弱地发出哀鸣,冰锥破碎,两只翅膀骨头被砸成了肉泥,冰火在太阳圣火面前炙烤成灰。它只能看着那头“猎物”转身离去,留下两道足印,渐行渐远。 好像被这震动影响,整个天地都忽然颤栗起来,像是一瞬间活了过来,山石崩塌,妖兽奔走四散。 火山并未有散去的意思,对于天地而言,这百余丈的火山就似零星光,轰然之间化作燎原火,通天而作,成利刃金刀,笔直竖撑在天地间,越长越高,越生越大。 这座天地居然也被撑得变形,噗!翻腾血海般的火光如刀刃切入天地。 砰砰砰!那自天边传来的有规律的跳动声跳的更快了! 天地像是被这火光切得疼痛万分,山岳震动,海水沸腾,砰砰跳动声像是快要炸裂,俨然末日景象! 千钧一发之际,火光颠倒劈砍,天地竟然被分成两段,从中分裂。 恍恍惚惚,烟尘弥漫,飞雪四散。 那极快的跳动声忽然消失了,“天地”两半,分别瘫软倒了下去,伴随着的还有喷溅如飞瀑的鲜血。 “混沌龙烟兽,体型巨大,甚至体内能够自成天地,豢养妖兽灵草。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仙禁居然出现了这种太古遗留下来的生物。按照时间推算我们走了有一年的光景了,虽不知仙禁多辽阔,但有混沌龙烟兽在此,也算跨足深处了?”墨沧深深吸了口冷气长吁道,面对这样的巨兽她也不禁捏了把冷汗,好在身旁这疯子一样的家伙凝练仙法,灵根生有仙力,又有开天书穷途寻道破阵之法,才多次险中求生。 分开左右,才见天明,原来一望无际的雪景不过是妖兽体内的景象,阵阵跳动声也不过是妖兽的心跳。 眼前,一座座黑色的大山并立,流动着冥古的气息,雄伟而又巍峨,气势压天,如临大敌。 其中不时有山峰 断裂,地使凹陷出深渊巨洞,格外的醒目,像是有庞然大物破山而出,将山石撕裂,造成了这样的景象。 山地起伏,千峰耸立,古木扎根岩峰间,越显苍翠,眼前所见任何一个人见了第一眼绝不会认为这会是仙禁,一派宁和祥然,形成五行秘境,烙印在各处,五彩斑斓,很是壮阔。 “只可惜你的菩提眼瞎了,不然凭借龙眼神术,虽不能穷目观尽处,但也足以瞧千里。” 墨沧瞧着身旁的黑影,江长安此刻也绝对算不上人,更像是怪物,嘴角染着狼狐留下的斑斑血迹,眼睛半开半阖,神色漠然,波澜不惊。身上被冰焰凤鸟重创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肉芽,恢复如初。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破落布衣,白发被暗红色的布条随意束起,嘴唇干裂,面色苍白寂冷,一只眸子黯然无光,消失了神采,另一只眸子则直勾勾眺望远方,那里多有人口中的“死亡”,却是他眼中渴求的“希望”。 半晌,才蹲伏下身子,十指跳动,沧桑的声音默诵: “灵水向,神流光,仙听开天木听匠,地脉龙神听阴阳,阴所做成如灌斗,阳关生就照天罡,今我一记开天指——青龙作案,白虎含光,玄顶龟寿,朱雀扫堂!开!!!” 啪! 一张击在地面,掌心金色纹路漩涡一样阵阵龟裂,青、白、绿、红四道神印图腾刻画四象,神力源源不断汇入其中,再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开天术中的四象登天法!这可是高阶的开天术了。”墨沧惊奇道,“看来你的开天术近来长进的不少,也难怪,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要不是倚赖这寻真秘法,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 四道神光各占东南西北,延伸数十里,却忽然被一股神秘威压截断! “怎么回事?”墨沧惊奇道。 话音刚落,一个懒散笑意的男人声音从身后传来:“开天术都无力企及,看来前方真是有恐怖的存在。” 霎时间二人犹如寒芒在背,一股凉意从脚跟升腾至脑后,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们没有在仙禁碰到一个活人,以至于就连江长安也确信了外界所传言的那样:入仙禁者无一存活。 可眼前,就站了一个活人!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真佛神龛 一个年轻俊俏的和尚,笑意浅浅,丰神俊朗,面色虽然憔悴,但暗红色的袈裟却是一尘不染,身后背着一个木枝布条做就的书箱,看不透其中装了什么。 “本尊认出来了,这小子是那个叫佛衣的讨厌家伙!”墨沧眼中神色微微亮起,任何人在半年没有见过活人的情况下见到一个大活人都该激动的,当然,在她眼中,江长安早已不算是个活人,勉强也只算个活死人而已。 和尚一下将目光落在墨沧虚幻的身影上,手扶着下巴啧啧称奇,举止竟有些轻浮,笑着说道:“女施主,你认得这张脸?” “你看得见我?!”墨沧讶然道。 “女施主真有意思,你就站在这里,如何有看不见的道理?” 墨沧笑了笑:“你这张脸很特别,当然认得。” “长得俊美的人少有,长得俊美的男人更是少有,长得俊美异常的和尚看了一眼无论是谁都忘不了。”她撇了撇嘴,讨厌归讨厌,但对于这张脸她还是无话可说。 “和尚,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和两位的目的相同。” “你知道我们来的目的?!”墨沧笑意渐冷,警惕道。 “神庙。” 墨沧念头一转,狐疑道:“你早就来了仙禁?” “比你们要早一点,呵呵。” “那你如何知道我们是为了神庙而来?” “仙禁实乃十死无生之魔渊,能够救人的地方只有神庙。”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为了救人而来?” 和尚指了指一旁石塑一般的江长安,飒然笑道:“相由心生。” 墨沧暗暗提神,这个和尚果真像个妖僧,面容虽生的和善俊朗,却随处都给人压迫感,令人反感。 “和尚,你也在找神庙,这样说来你也是为救人而来的?一个和尚救得是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墨沧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问道,可无论她怎么问,和尚都置若罔闻。 她再度试探道:“既是目的相同,何不同行?” 岂料江长安冷然喝斥道:“他不会与我们同行。” 墨沧道:“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佛衣!” “不…… 不是佛衣……怎么可能?!”墨沧惊诧道,“世上不可能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不单单是长相,就是灵力、气息都一模一样,这简直天方夜谭。” 江长安冷静漫漫说道:“佛祖正果前,为求‘戒’、‘定’、‘慧’,于菩提树下斩去五种覆盖心识的烦恼。” “哪五种?”墨沧问道。 “贪、嗔、痴、慢、疑。”江长安紧盯着和尚,“贪嗔痴慢疑是五种不能明了正道的烦恼。‘盖’乃烦恼之异名,有障、覆、破、坏、堕、卧之义,《大毗婆沙论》说‘何故名盖?盖是何义?” 俊俏和尚忽然接茬笑道:“答:障义、覆义、破义、坏义、堕义、卧义是盖义。此中,障义是盖义者,谓障圣道及障圣道加行善根,故名为盖。覆义乃至卧义是盖义者。” 江长安道:“有五大树种子虽小,而枝体大覆余小树,令枝体等破坏堕卧,不生花果。如是有情欲界心树,为此五盖之所覆故,破坏堕卧,不能生长七觉支花、四沙门果,故覆等义是盖义。佛祖斩去‘五毒’,得成正果,却未想五毒自成弥沙,开花结道,长了五个一模一样的和尚。十万年前,安仙子斩去了一名为‘贪’的僧人,佛衣想必为‘疑’,你呢?你是谁?” 僧人没有丝毫不悦,笑道:“贫僧法号——‘一念’。” “佛魔痴于一念。”江长安淡淡说道。 “施主又怎不是痴于一念?”和尚笑道,他的笑容比佛衣更灿烂,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施主既然能与别人结伴同行,为何就不能与贫僧同行?” 江长安黯然不答,自要转身而去。和尚微微一笑,紧跟在身后,不紧不慢。 一行人深入数十里,皆不敢大意,连仙人都不敢踏足的禁地,秘境与太古异兽数不胜数,极其诡异,若是误入秘境可能会迷失。 天机不明,一片混沌,这是江长安接连数次开天术勘察的结果,辨不清所以,像是天地未开之所。 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显然入了仙禁腹地。 “本以为有了开天术一路将会畅通无阻,没成想仙禁中这般凶险,如此看来那位造化始尊的挚友、也是开天师的开派祖师当真凶多吉少了。”墨沧道。 又走三日,穿过百余里平原,眼前是一片黑山林,黑漆漆山峰柜式嶙峋,犬牙交错, 极为诡异,四周浓雾弥漫,竟是几米内不见人形,很是妖异,静谧得可怕。 越走向深处,开天术的力量就变得越薄弱,哪怕是僧人一念可远眺数以百里的慧眼,但此时却望不穿。 淡淡紫色的雾,如同行走在九幽死地,冥府黄泉,一步一步接近归墟。 “这怎么像是往死路里走?本尊心中慌乱得很。”墨沧紧皱着眉头,这样的险境一方面也表明了,神庙所在极有可能就在路的尽头。 “嗷吼!” 突然,远处十里外发出一声咆哮,一阵令人作呕的臭味滔天,气浪掀云。 “异兽巨妖!”一念正色道。 轰鸣声越来越近,喷云吐雾,缓缓逼近过来。浓雾中,可见如磨盘大的血色眸子,在黑暗中烁烁放光,像是两轮血日当空悬挂。惨烈的气息从远处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海啸一般在汹涌。 江长安与一念都停下脚步,面色凝重,那股气势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压制得灵魂在颤栗,纵然持有仙宝在手,也无法抵御。 浓雾遮天蔽日,生出阵阵黑烟,看不清它的本体,却能感受那种惨烈的气息绝对是杀戮万千生灵凝聚而成的,让人三魂七魄都在战栗。 这就是仙禁深处太古传说中的存在吗?竟然在眼前见到,真真切切出现在不远处,简直如同梦境一般,墨沧心中同样激动不已,随之而来的,还有恐惧。 “呜呜……”突然,一股妖风鼓荡天地间,如鬼哭神嚎一般,似有万道惊雷在劈天裂地。 在那滔天的黑雾中,一只金色的楼阁砸落下来,形状虽似楼阁,但细细看去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方盒,镂空雕饰,精致非常,上篆刻经文佛礼,盒内另有乾坤,恍恍惚惚间看清,其中竟坐落一个佛! 江长安与一念却直勾勾盯住这落下的楼阁,惊恐莫名! 佛龛! 一尊山岳大小的金身佛龛!古朴厚重,洗尽铅华,佛像安坐其中惟妙惟肖,栩栩如一座真佛,纵然被压制无尽岁月,始一出世,依然惊天动地,威势无以伦比。 仙禁中何处会有佛龛?! ——神庙!天外天! 江长安难掩激动,却在此时,佛像镇下一缕神佛威能,像是一片天穹压落下来,磅礴不可抵抗。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古尸 佛龛自持万丈佛光,普照天地,但凡被照耀之处无不对这股威压绝对得臣服。 “仙法——神只……”墨沧横眉怒目,正欲结印摧使仙法,江长安伸手将她拦住,掌心爆发一道金光,擎天而举,金光先是夺目的一点,逐渐衍生出枝叶,散出朵朵花瓣。 步步生莲。 千万朵莲花轰然打在佛龛之上,爆发出震天响动,云烟散却,才见那抱着楼阁佛龛的乃是一只庞大无比的青色龙爪,鳞甲片片闪耀神光,隐约闪现在天际穹顶,半隐半现不知何方神圣。 “龙?不对……绝不是龙,世上绝对再没有这么庞大的龙族……”墨沧痴呆凝望,将脑子中一切记忆倒了个遍也没想出个答案。 而在这个时候,天空上的佛法图印终于彻底成型,佛龛中的佛像拈花微笑,和蔼慈善的佛像此刻竟充满一种猎奇的怪诞与恐怖,阁楼上方佛印震荡闪耀,发出夺目的光芒,仿佛将整个天幕都抡成袖袍袈裟,撼动无限星河。 江长安的身影同一瞬间消失,陡然出现在楼阁之上,手握量天尺,暴喝一声,对那袭来的金色佛印不管不顾,全力横扫在那佛像头顶。 这一尺劈得极快,搅乱星河,风卷残云。 啪! 金阁佛像如有庇护,量天尺逼近额前三寸之处再难近前分毫,佛像的嘴角扬得更高了,像是讥笑,嘲弄。 “不好!”一念猛地正色道,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详意味。 轰隆隆! 没有给江长安反应的时机,那道酝酿许久的佛印笔直降落在他头顶,轰然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肩上,传来几声咯吱断骨响声。 江长安闷哼一声,口中升腾一股猩红,险些趴在地上,却弯腰挺住,可以清楚看到金色的佛印震颤了空间,却被这个瘦弱的身躯慢慢撑起。 墨沧定睛抬头仰望,五味陈杂,无论何时何地,他从来都不屈服。 江长安怒瞪着佛龛,怒瞪手持佛龛的庞大黑影,野兽一般嘶吼道:“你想要我跪下?你想要我向你臣服?天真。” 似是 说与佛龛,又似说与白日青天。 叮铃铃—— 一声声急促的钟鸣声由远及近,飞速而来! 噗!一声血肉爆裂声炸开,只见一道金光在那道握持黄金阁楼的青爪上刨开一道血洞,数片金甲漫天横飞,连同佛龛栩栩生机的佛像头颅一齐爆开,散落飞灰。 这鬼神般的一击对青爪虽并无太多伤害,但足以解开燃眉之急,眼看脊背所扛的佛印摇摇欲坠,轰然倒塌消散。 金光飞到江长安头顶乖巧停住,正是天劫仙人一战中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太乙神皇钟,虽然钟壁干瘪布满裂痕,但神威未减分毫。 眼看受到创伤,青爪黑影仰天怒号,声音撼天动地,但忽然间收手,隐没消失在半空,难以寻觅到半点踪迹。 “怎么回事?它怕了?”墨沧问道,对这个神秘生物她所知道的还有这个与其交手的年轻人知道的多。 江长安摇头:“他若是真的想要抹杀我们,只需要动动手指,至于方才,它完全是在戏耍我们。” “戏耍……不错,你伤了它,它未免发疯,可忽然间就像是被什么制止了一样,难道说还有比他更强的存在?这鬼地方真是可怕。”墨沧不禁苦笑,也不奇怪,这里是外界不敢踏足的地方,自有外人不敢侵扰的理由。 一念惋惜笑道:“可惜啊,拼了命也没有找到那佛龛的来处,想要再寻觅那黑影已经是不可能了。” 墨沧昂首得意笑道:“和尚,这次你可错了,这位江四公子虽是个爱拼命的疯子,却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什么意思?”一念愣了一愣:“难不成……你已经有了找寻神庙的方法?” 他问着,就见一道金色剑芒从江长安袖口溜出来,飞箭似的掠过百余丈,停在那被太乙神皇中震碎的半颗佛头石像上,细细嗅了一会儿,朝着西北方向行进过去。 “金毛盗天鼠。”一念眼神亮起光芒,一脸“原来如此”得嘿嘿直笑,对这年轻人更加好奇了。 这里就像迷雾造就的一处天然迷宫,处处充满杀机,就连佛家慧眼都 看不透前路凶险,纵然有盗天鼠头前带路,一行人也是且行且住。 四周天光越来越黯淡,不知不觉,四面已经完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像是步入一片石窟,幽森无比。 “我们走入了地底?”墨沧心中惴惴不安道,这里阴森得恐怖,最令人崩溃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个人都有一种错觉,像是被背后有一双眼睛始终紧紧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几人的汗毛孔嗖嗖向里灌凉气,肌体发寒。 “难道我们不知不觉间行进了哪位大能设下的古阵?”墨沧心中越来越不安,口中念念有词试图施展仙法占卜一二,但打出的灵力总是还未来及结成星图就被挤碎,这种情况极不寻常。 “真的是阵法?”江长安心中一沉,也施展开天术,结果同样无果。 他立马转身看向一脸淡然的和尚:“将你背后的竹箱打开,祖菩提可断掉阵法气运。” 一念不禁又为之惊诧:“江施主,你我不过才第一次谋面,如何就知晓我这竹箱中装的是祖菩提的枝叶?” 江长安道:“一念法师不必再装的这么惊讶了,我与你虽然第一次谋面,你与我却不是。你第一次见我就知我姓江,就已说明了一点:佛祖斩落的五念虽意识自主不同,但所听所想所感都为共享,换句话说,我与佛衣说的每一句话你都有记忆,你今日所见所闻所言,佛衣同样一清二楚。” “这……哈哈……”见被识破,一念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光秃秃的后脑勺,眼前的年轻人城府远非表面那样粗浅,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暗潮汹涌。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还真是让贫僧头疼啊,哈哈哈……” 开天术纹路道道刻画在竹箱之上,晶莹剔透,绽放神华,拨动星图,噼啪有声,一道道异象也显露眼前。 “这是……大逆的卦象,极凶之兆。”一念忍不住皱眉,神色郑重道,“前路有生的气息,有人?!这样的古老阵法秘图,看来是位大能强者。” “小子小心,不仅仅是普通的强者,他很有可能已经算到我们来了。”墨沧道。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仙庐 越往深处走,四周的古老阵法遍布得就越多越大,其中古老的程度让三人瞠目结舌,这种阵法许多并非人为,更像是天地自生而成,出神入化,改天换地。 又走了三十里,前方隐约闪烁亮光,地底洞窟走到了尽头,眼前有一座石室,石室中坐着一具古尸。 男人的古尸,面壁而坐。 确认四周没有危险,江长安才走上前去,黯淡的荧光照亮在上面,古尸已经风干坐化,面目全非,身上衣服早变成几缕破烂布条,盘腿坐在发霉长毛的蒲团上,几缕长发挂在鬓前,显得无比的萧索凄凉。 他的五脏六腑早被蚁虫食尽,胸口连同腹部开了大洞。两根铁钉直钉入双腿,砸进地面,以一种自虐的方式长坐于此,触目惊心。 “这是男人的尸体,来到仙禁的人本就不多,也不难猜测,难道是那位开天术祖师?毕竟这石窟周围处处都布满了玄奇秘纹古老阵法,多达上万道,这么大的手笔,怎么看都像是开天师所为。”墨沧一边思考一边脱口而出。 谁料这时,一念忽然开口道:“以小僧来看并非如此。” “臭和尚,你怎么老和本尊过不去,姑奶奶说什么你都说是错的。” 一念摇头苦笑,指着那干尸面朝的石壁道:“开天祖师一生钻研道法不假,但绝不会在石壁上刻上这句话……” 两人跟着看去,就在古尸面前的石壁上,刻着两行古老的字眼,斑驳不清,玄奥晦涩,很难辨识其意。 “世上……无……灯……”墨沧磕磕绊绊念道,这些字体看似太古流传,但说不出的一种诡秘,更像是更加古老的仙体字篆。 一念瞧着那字半晌,猛然又看向古尸,凝缩收紧的瞳仁过了许久缓缓放开,长叹气道: “世上本无纱罩灯,奈何佛前琉璃盏。” 轰! 一句话在脑海翻起惊涛骇浪。 “啊!”江长安顿时双目炸起血丝,愤声低吼,头疼欲裂,像是想起了什么,但是却又始终抓不到。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句话?!这个人是谁?古仙人?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 寂静的古老洞窟内,阴风恻恻,只有干尸额前的青丝飘荡,无声低诉着什么。 实在寻不出结果,三人干脆直接于石窟辟出一条道路,继续前行。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算走出这片地穴,眼前依旧是浓浓紫色的雾气,隐约才见眼前伫立一座石门,像是来到了一座宫殿。 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显得格外辉煌。 恍惚间竟看见殿檐斗拱装饰着青蓝点金和贴金彩画,三十六根红色大圆柱盘坐金龙,金琐窗、朱漆门,碧玉觞、金足樽、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但当这幻觉散去,才隐约可见数丈外残垣断壁,亭台楼阁水榭,云烟水池,虽然毫无生机,但不难看出曾经的辉煌。 “废弃的宫殿!是遗迹,一大片废墟!” 这是一片非常广阔的遗迹,暮气沉沉,断壁残垣,横在前方。墨沧捡起一旁金砖玉瓦,激动道,“这里就是神庙?” 江长安与一念的脸上同时也泛起强烈的波动,难以镇定。 没有人到过神庙,更没有人知道神庙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但仙禁中存在这样辉煌的文明居处,多半与神庙有关。 却在这时,就听到后方传来的低沉的吼声,且有强烈的煞气冲来。 墨沧心惊道:“什么动静?好像是……有更强横的生物醒来了……” 簌簌! 好像是风声,那道身后的煞气陡然消失一空,而就在前方,地平线的尽头,影影绰绰,一头巨大的黑影挡在前路。 “小心,不要惊动他,我们绕过去。”江长安低声道。 在这样的古老遗迹保不齐有恐怖的生物,万一惊出什么东西,那又将是无边的麻烦。 三人向左转向,正想绕过此地。 突然,阴森森的煞气冲至,让几人脊背生寒,浑身的寒毛倒竖了起来。 “那个东西追下来了!”墨沧毛骨悚然,脸色煞白,她活了数万年,见过的恐怖生物数不胜数,但却很难有这样的不安感。 三人不约而同停住脚步,眺望过去,那道神秘的黑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正前方五百丈的距离,笔直挺拔的身躯, 披头散发,足足高出了常人半个身子,散乱的长毛将的真容都挡住了。 一身红色的毛发! 垂落的道道黯淡天光,透过那披散到地面的灰发,没入他三只空洞的眸孔中。 他竟有三只瞳孔! “这是……什么怪物?” 沉闷粗重的喘息声,从五百丈外清晰的传来,如一声声闷雷,敲击着每一根神经。 “快走!” 江长安低吼一声,这个生物给人一股死亡的气息,让人根本不敢与之正面交锋,太可怕了。 眼下能够选择的只有逃命一条,三人不敢懈怠停留,足下急忙催生神虹,飞速倒退。 飒飒风响! 惨烈煞气紧跟着狂涌而来,如刀一般锋锐,让每一个人的肌肤都生出鸡皮疙瘩。 眼看黑影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轰隆隆一阵轰鸣声响起,烟雾中传来一道道低吼嘶鸣。 三人顿时听了出来,这叫声非是别物,正是那头青爪黑影。 墨沧一脸苦涩:“完了,前有青爪黑影堵截,后有红毛三眼怪追击,这下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岂料,听到这声嘶吼,身后的三眼红毛异物忽然止住了脚步,三只空洞洞的眸子注视着。 三人没来及反应,云雾中庞大的青色鳞爪破空而来,直接渡过虚空,撕裂空间,将三人攥入手心,没入虚空遁去。 …… “这又是哪儿?”一念疑惑地四处张望。 四处的环境又与方才完全不同,甚至与整个仙禁都截然相反,青山绿水,花香鸟鸣,好像世外桃源。 墨沧也忍不住惊奇道:“那道青爪救了我们?为什么?” 江长安望着正前方,指了指说道:“也许这里的主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前方,没有什么宏伟的宫阙,更无充满迷雾的地窟洞穴,只有画作一般的美景福地。 流泉飞瀑,藤萝青翠,一切都是天地的鬼斧神工,景致奇观,其中最为显眼的,则是一片翠绿的竹林—— 竹林深处。 有一间茅庐。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又一个佛衣 竹林,茅庐。一草一木返璞归真,这里仿佛是一处世外仙境,让人遐思与发怔。 “真的深山有灵,是神仙?还是鬼怪?”墨沧未免忐忑,仙禁生死只在瞬息片刻,就算是她心中也难免发怵。 三人穿过竹林来到茅庐前,眼前是一个不大的篱笆围成的庭院。 门前,立着一个娃娃。他大约十一、二岁,穿着红敞衣、蓝短裤,腰带耷拉着一截,浑身是土,像个小土地爷。头顶扎了两个毛茸茸的发团,衬着一张白皙的小圆脸儿,稚气未脱,红口白牙,剑眉星目,瓷娃娃一般,生的当是俊俏非常。 男童挑眉掐腰看着两人以及凝聚黑影的墨沧,丝毫不惊讶三个“人”的出现。 “女人见过几个,但是年纪这么大的女魂灵还是第一次见……” 奶声奶气又老气横秋的一句话令三人当场石化,气得墨沧大骂黄口小儿,恨不得要将其狠狠教训一番。 男童也不在意,若无其事道:“我可不叫黄口小儿,我有名字,叫正觉,可比你这个老女人的名字好听多了。” “老女人……姑奶奶今天非宰了你这小子下酒不可……”墨沧气得咬牙切齿,若非江长安阻拦,手中道术早已结印完毕。 不去管火冒三丈的墨沧,正觉的目光直接落在和尚一念的脸上,定神看了许久,惊讶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怪了,俊俏的和尚非但真的有,居然还有一模一样的……” 一念惊奇问道:“一模一样?小施主曾见过小僧这张脸?” 岂料小童也同样根本不睬他,回过神又将视线转向江长安,凝神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三两遍,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在脸上。 围着绕了两圈,一下跳到江长安的面前,面对面不过半尺的距离,看了许久才摇头退开,那脸上的孩童玩笑稚气仿佛一瞬间消失一空,姿态恭敬,一手指天,正色问道: “敢问这位公子,这天,是白,还是黑?” 天,是白?是黑? 自古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也没有人去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天就在哪里,无论过了多少年,始终日升月落,黑白更替。 这像是个三岁孩子都能回答的问题,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成年人能轻易作答。 三人本能抬头望去,九万里晴空近黄昏,西山边 一点绛红染青林。 男童霎时间又好似变回了方才的天真孩童,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这个问题可是曾经一个奇怪的人问我的,我一直想不出答案,这天,究竟是白色还是黑色?若是回答上来,我就带你们去见先生,若是回答不上来嘛,诸位就要被阿青活活吃掉了,我保证,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说着,正觉指着几人身后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众人这才发现,这扎进云端的山峰上密布青鳞,灿灿如金铠,夕阳余晖下泛着淡紫色的光晕,上面青筋如虬龙遍布,耸入高天,朦胧云雾中,隐约可见那只方才还握着佛龛,现如今已被江长安刨去一只鳞片的青色利爪,翻滚在云海,令人恐惧。 这山峰竟只是异兽的一只脚,这只异兽的名字想必就是小童口中所唤的“阿青”。 一念小声嘀咕:“这茅庐中的‘先生’真的这么厉害,早就算道我等会出现在此,所以用这异兽特地将我们掳掠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敢问小施主,你口中所言的这位‘先生’是何人?可有名号?” “名号……哎呀,先生就是先生,先生先知,世间所有无有其不知不晓,你这怪人问这么多干什么,老老实实回答上问题不就行了。”小童有些不耐烦,显然他也不知道茅庐里的人姓名,年龄,来因,去果。 “管他的,本尊倒是要答出问题,亲自去质问一下这庐中野鬼,看看究竟是什么货色。”墨沧哼道:“天色是黑还是白?现在也算是白天,当然是白色。” “错。”小童直接说道。 一念轻笑道:“天本无色,实则混沌阴阳,催生万物,自是万物本色。” “要不怎么说是个和尚呢,诡辩的论调果真非常人能及,但可惜,也错了。”孩童只是笑着摇头,定睛望着眼前这个始终默不作声的白发年轻人,期待他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江长安也在抬头望着天空,太阳西下,天边火烧一样红得可怕,但照在身上却格外的阴冷。 定了半晌,他反问道:“人生来,是善的,还是恶的?” 男童微微一愣,五官顿时又再度扭在了一团,眼神胡乱四瞟:“这……你……你这家伙真是的,是我想要你为我解惑来者,可你非但没有回答,倒反过来又让我多了一件心事,哼!跟我进来,先生在等你们。” 说罢,转过 身,掐着腰向茅庐内走去,口中尤喃喃自语:“原来是半个瞎子,怪不得连天是白是黑都看不出来,看你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真是可惜了,唉……活了十万年的女人,最俊俏的和尚,白发独眼怪,今天真是怪了,太怪了……” 茅屋内比茅屋外还要简洁,一尊七彩香炉,一只干草蒲团,可茅屋内却不止一人。 一老一少。 一个年迈道士,一个年轻和尚。 老道人须发皆白,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见几人到来,起身道:“贵客临门,恕未能远迎。” 三人这才明白这话的意思,老道白袍下空空如也,竟是没有双足,自然无法出门迎接。 但这并不能让任何人小看他,仙禁中造这样一座茅庐,如同于泰山顶峰闲庭信步,这绝对是一代奇人,不似千目上尊那样仙气披露在外,更像已达到返璞归真境界,不沾世俗却立身于世俗,不属于红尘却本就是红尘,几人本是对未知忐忑恐惧的心思,此时都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再看站在身旁显然也是一派客人姿态的年轻和尚,俊俏脸庞竟与一念一模一样。 “这……又一个佛衣!难怪那娃娃说非但有俊俏和尚,还有一模一样的。”墨沧看了看一念,又看了看这个站在老道身旁的和尚,来来回回瞄了几遍,终于发现三人的不同。 佛衣平日所穿与常人无异,若非一派和尚姿态与颈上佛珠根本瞧不出是个和尚,如同虔诚的朝圣者。 而一念和尚总会不间断地穿着一件暗黄色的袈裟,尽管一尘不染但早就磨损得像个乞丐,即便如此也浑然不觉,反是乐在其中,好似心怀乐天的苦行僧。 但眼前的这个和尚不同,平头短发,内里穿着金线蚕衣,外披锦斓袈裟,足蹬虎皮靴,腰缠翡翠带,一身铜臭,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是个和尚,更像是富甲一方的游僧,眉宇间总带着若有似无的邪然笑意,逼人退避三舍。 若是非要说出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在那衣装华贵的背后,同样背着一只竹篓书箱,隐约有祖菩提的气息从中渗出。 和尚邪笑说道:“没有想到你我时隔数万年再相见竟是在这仙禁绝境之中,一念,好久不见。” 他的做派、言谈,无一不是与“佛”背道而驰。 “好久不见,求心。”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炼魔 “好久不见,求心。”一念轻佻的脸庞也变得凝重。 “求心,这个和尚名字叫求心,小子,什么意思?”墨沧轻声问道。 江长安道:“佛法云,贪有求心,即六识‘眼、耳、鼻、舌、身、意’生六欲:色欲、声欲、香欲、味欲、触欲、法欲。求心即为五毒之首——贪!” 墨沧惊道:“不可能,这家伙不是早在十万年前就死在了安君堂的手下了吗?” 一念淡然道:“你不该在这里,应该死在十万年前。” 和尚脸庞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眼角突现阴冷,冷哼道:“临仙峰女帝的玉心剑的确世间无二,只可惜她的剑不及东方句芒石心剑的残冷无情,更不比造化始尊掌心剑的诡谲难料,她心中有一个牵挂,有牵挂的人手中的剑,从不可怕。” 闻听此言,江长安与墨沧的脸色无不是倏忽大变。 三剑!在那个盛古神州最繁荣的万道争先百舸争流的年代,在那个催生出人族造化始尊与妖族首帝东方句芒两位绝顶天才的年代,三剑就是最耀眼的传说。这是江长安第二次听闻,第一次则是在神府镜第四重秘境老者口中听到寥寥几句,后也曾求证安仙子才得知的异闻,只是今日在仙禁中听到妖族首帝与造化始尊两位古之大帝的消息,未免激动。 老道请几人坐下,念了声道号,命小门童正觉沏了一壶茶,道:“求心法师也好,一念法师也好,江公子和这位姑娘也罢,老道知你们所为何来。” “你又是谁?”一念忽然打断他的话,好奇问道,“看起来在仙禁的时日很久了,那将我等掳来的青爪异兽是你豢养的?” 老道轻笑:“一念师父一张口就问了三个问题,然而这三个问题重要吗?” 一念沉吟不语。 老道看向江长安:“倒是这位江公子,沉稳冷静,对一切事世都不关心,一心所想的就只有神庙。” “你知道神庙所在?!”江长安激动地跳出椅子冲上去问道。 “自然知道。”老道回答。 “在何处?” 老道摇头道:“江公子知晓又如何,昔年开天师都未成之事,以你现如今的实力能走入神庙吗?” 江长安闻言一怔:“开天祖师找到了神庙天外天?” “当然。” “什么时候?” “迄今十万一千三百年。” “结果如何?” 老道还欲开口,屋外天空晴空作响,阵阵霹雳轰鸣,只好改口笑道:“开天一脉绝迹十万年,今在江公子身上得以延续。” “开天祖师为何入神庙?”墨沧好奇插嘴问道。 老道说道:“自然与这位江公子目的一样,舍命救人,救他一位挚友。” 墨沧道:“谁?” 老道忽然神情肃穆道:“张起凤。” 墨沧道:“张起凤?好古怪的名字。” 门外小童撇嘴憋着坏笑道:“你这个老女人这次算说的不错,我也觉得这名字古怪得很,不男不女。” 墨沧这次倒未搭理正觉,而是被身旁江长安的表情变化所吸引,在听到“张起凤”三字时,他与两位和尚的脸上都精彩万分,像是极为震惊,又像血脉偾张的激动。 墨沧小心戳了戳江长安:“喂,小子,这个姓张的很有名气吗?” 这话一脱口,只见屋内所有人以一种看异类的眼神全然注视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一只会说话的猫,就连门外小童都不例外。 实在忍受不住这种非人的眼神,墨沧不忿道:“怎么?这个人的名字还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当然。”五人异口同声。 “凭什么?” 一念沉声道:“就凭他曾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于即倒,势拨大厦于将倾,触及云端穹顶,俯首凭仙。” 求心道:“就凭他掌心三寸神芒,易得天运摧万道,难得人间意逍遥。” 江长安道:“就凭他被无数后人尊奉为‘造化始尊’。” 墨沧顿时愕住,表情亦与几人无异,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会说话的猫。 江长安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造化始尊如何会落到性命垂危的地步?!为何后世全然不知?” 天空愤怒惊雷的怒吼声越来越强横,似要撕裂天地,暴风席卷竹林,茅屋吱吱呀呀地摇晃,随时都要吹散。 那阴云背后,像是隐匿着什么,拨弄棋局,操练天理。 “这些事江公子总有机会知晓,暂且不急。”老道笑着,忽然质问道:“江先生自绝道途,彻底抛却了造化始尊昔年创立的道法,难道不知道自古至今三篇十二境实为修行的最佳捷径吗?” “修仙……”江长安蹙着眉头,谁都能听出言语间对这二字充满了厌恶,“前人造法,本就已 成桎梏,仙?不过蛆虫,修他作甚?” 他的话语一落,天地间一声轰鸣,一道巨大的雷电从天而降,劈毁了院中老树,原地出现一个深不见地的黑洞,十分可怖。 门外男童吓了一跳,指着苍穹跳脚大骂。 墨沧早就对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有了抵抗力,两个和尚与老道却闻所未闻,当即愕住,如鲠在喉。 屋内安静了半晌,老道干咳两下缓解了尴尬,嘿嘿笑道:“江先生种下魔根,今日虽然有破妄境实力,为同辈佼佼者,但却也陷入这魔障中。” “魔障?什么意思?”墨沧急忙问道。 老道说道:“正道修行,无论是何种修行之法都避免不了心魔,当年万道林立,许多强者死于心魔之下的数不胜数,有的是败在了修行伊始,有的败在半途,更可惜者修成大能,却因心魔毁于一旦。哪怕是造化始尊创立三篇十二境这种简练的修行神法,也无法彻底规避心魔。” 江长安接道:“先生所说的可是第三篇大道篇第一境的‘破妄境’?” 老道点头道:“不错,人活一世,无非追虚逐妄,所谓破妄乃破除心中妄念,登临彼岸,方成真果大道。江公子另辟蹊径,寻求最难走的道……哦,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魔道’,便是代表了入了魔障,魔道修行法无章无法,无究可寻,修行力量远超寻常之道,便如江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登入大道篇,算得上半个大能强者。但若魔障不除,境界也难寸进,迟早都是一场空。怀此魔障闯入神庙,江公子比之昔年开天师如何?” 江长安眼神沉郁,并未反驳,老道说的不错,仙禁这一年来自身的实力一直都还停留在天劫大战,没有半点进步。此先还以为是仙魔两股力量在体内冲撞带来的弊端,此时老道一番话才入醍醐灌顶,不然如此挣扎下去只会在魔障泥潭里越陷越深。 老道像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正所谓福祸相依,江公子近来修行道途虽未进取,但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身体中两股怪力上,乖戾狂暴的两股力量在这相对制衡,非但消除了一大隐患,还将其彻底变为己用,岂非也是一件好事。” 江长安凝眉片刻,眉间愁云散去,抱手道:“谢先生解惑。” 墨沧急道:“那老先生可有法除魔障?” 老道笑道:“世间一切有法可依,因果可循,自然是有。” “何法?” “炼魔!”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炼魔 “好久不见,求心。”一念轻佻的脸庞也变得凝重。 “求心,这个和尚名字叫求心,小子,什么意思?”墨沧轻声问道。 江长安道:“佛法云,贪有求心,即六识‘眼、耳、鼻、舌、身、意’生六欲:色欲、声欲、香欲、味欲、触欲、法欲。求心即为五毒之首——贪!” 墨沧惊道:“不可能,这家伙不是早在十万年前就死在了安君堂的手下了吗?” 一念淡然道:“你不该在这里,应该死在十万年前。” 和尚脸庞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眼角突现阴冷,冷哼道:“临仙峰女帝的玉心剑的确世间无二,只可惜她的剑不及东方句芒石心剑的残冷无情,更不比造化始尊掌心剑的诡谲难料,她心中有一个牵挂,有牵挂的人手中的剑,从不可怕。” 闻听此言,江长安与墨沧的脸色无不是倏忽大变。 三剑!在那个盛古神州最繁荣的万道争先百舸争流的年代,在那个催生出人族造化始尊与妖族首帝东方句芒两位绝顶天才的年代,三剑就是最耀眼的传说。这是江长安第二次听闻,第一次则是在神府镜第四重秘境老者口中听到寥寥几句,后也曾求证安仙子才得知的异闻,只是今日在仙禁中听到妖族首帝与造化始尊两位古之大帝的消息,未免激动。 老道请几人坐下,念了声道号,命小门童正觉沏了一壶茶,道:“求心法师也好,一念法师也好,江公子和这位姑娘也罢,老道知你们所为何来。” “你又是谁?”一念忽然打断他的话,好奇问道,“看起来在仙禁的时日很久了,那将我等掳来的青爪异兽是你豢养的?” 老道轻笑:“一念师父一张口就问了三个问题,然而这三个问题重要吗?” 一念沉吟不语。 老道看向江长安:“倒是这位江公子,沉稳冷静,对一切事世都不关心,一心所想的就只有神庙。” “你知道神庙所在?!”江长安激动地跳出椅子冲上去问道。 “自然知道。”老道回答。 “在何处?” 老道摇头道:“江公子知晓又如何,昔年开天师都未成之事,以你现如今的实力能走入神庙吗?” 江长安闻言一怔:“开天祖师找到了神庙天外天?” “当然。” “什么时候?” “迄今十万一千三百年。” “结果如何?” 老道还欲开口,屋外天空晴空作响,阵阵霹雳轰鸣,只好改口笑道:“开天一脉绝迹十万年,今在江公子身上得以延续。” “开天祖师为何入神庙?”墨沧好奇插嘴问道。 老道说道:“自然与这位江公子目的一样,舍命救人,救他一位挚友。” 墨沧道:“谁?” 老道忽然神情肃穆道:“张起凤。” 墨沧道:“张起凤?好古怪的名字。” 门外小童撇嘴憋着坏笑道:“你这个老女人这次算说的不错,我也觉得这名字古怪得很,不男不女。” 墨沧这次倒未搭理正觉,而是被身旁江长安的表情变化所吸引,在听到“张起凤”三字时,他与两位和尚的脸上都精彩万分,像是极为震惊,又像血脉偾张的激动。 墨沧小心戳了戳江长安:“喂,小子,这个姓张的很有名气吗?” 这话一脱口,只见屋内所有人以一种看异类的眼神全然注视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一只会说话的猫,就连门外小童都不例外。 实在忍受不住这种非人的眼神,墨沧不忿道:“怎么?这个人的名字还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当然。”五人异口同声。 “凭什么?” 一念沉声道:“就凭他曾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于即倒,势拨大厦于将倾,触及云端穹顶,俯首凭仙。” 求心道:“就凭他掌心三寸神芒,易得天运摧万道,难得人间意逍遥。” 江长安道:“就凭他被无数后人尊奉为‘造化始尊’。” 墨沧顿时愕住,表情亦与几人无异,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会说话的猫。 江长安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造化始尊如何会落到性命垂危的地步?!为何后世全然不知?” 天空愤怒惊雷的怒吼声越来越强横,似要撕裂天地,暴风席卷竹林,茅屋吱吱呀呀地摇晃,随时都要吹散。 那阴云背后,像是隐匿着什么,拨弄棋局,操练天理。 “这些事江公子总有机会知晓,暂且不急。”老道笑着,忽然质问道:“江先生自绝道途,彻底抛却了造化始尊昔年创立的道法,难道不知道自古至今三篇十二境实为修行的最佳捷径吗?” “修仙……”江长安蹙着眉头,谁都能听出言语间对这二字充满了厌恶,“前人造法,本就已 成桎梏,仙?不过蛆虫,修他作甚?” 他的话语一落,天地间一声轰鸣,一道巨大的雷电从天而降,劈毁了院中老树,原地出现一个深不见地的黑洞,十分可怖。 门外男童吓了一跳,指着苍穹跳脚大骂。 墨沧早就对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有了抵抗力,两个和尚与老道却闻所未闻,当即愕住,如鲠在喉。 屋内安静了半晌,老道干咳两下缓解了尴尬,嘿嘿笑道:“江先生种下魔根,今日虽然有破妄境实力,为同辈佼佼者,但却也陷入这魔障中。” “魔障?什么意思?”墨沧急忙问道。 老道说道:“正道修行,无论是何种修行之法都避免不了心魔,当年万道林立,许多强者死于心魔之下的数不胜数,有的是败在了修行伊始,有的败在半途,更可惜者修成大能,却因心魔毁于一旦。哪怕是造化始尊创立三篇十二境这种简练的修行神法,也无法彻底规避心魔。” 江长安接道:“先生所说的可是第三篇大道篇第一境的‘破妄境’?” 老道点头道:“不错,人活一世,无非追虚逐妄,所谓破妄乃破除心中妄念,登临彼岸,方成真果大道。江公子另辟蹊径,寻求最难走的道……哦,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魔道’,便是代表了入了魔障,魔道修行法无章无法,无究可寻,修行力量远超寻常之道,便如江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登入大道篇,算得上半个大能强者。但若魔障不除,境界也难寸进,迟早都是一场空。怀此魔障闯入神庙,江公子比之昔年开天师如何?” 江长安眼神沉郁,并未反驳,老道说的不错,仙禁这一年来自身的实力一直都还停留在天劫大战,没有半点进步。此先还以为是仙魔两股力量在体内冲撞带来的弊端,此时老道一番话才入醍醐灌顶,不然如此挣扎下去只会在魔障泥潭里越陷越深。 老道像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正所谓福祸相依,江公子近来修行道途虽未进取,但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身体中两股怪力上,乖戾狂暴的两股力量在这相对制衡,非但消除了一大隐患,还将其彻底变为己用,岂非也是一件好事。” 江长安凝眉片刻,眉间愁云散去,抱手道:“谢先生解惑。” 墨沧急道:“那老先生可有法除魔障?” 老道笑道:“世间一切有法可依,因果可循,自然是有。” “何法?” “炼魔!”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炼魔 “好久不见,求心。”一念轻佻的脸庞也变得凝重。 “求心,这个和尚名字叫求心,小子,什么意思?”墨沧轻声问道。 江长安道:“佛法云,贪有求心,即六识‘眼、耳、鼻、舌、身、意’生六欲:色欲、声欲、香欲、味欲、触欲、法欲。求心即为五毒之首——贪!” 墨沧惊道:“不可能,这家伙不是早在十万年前就死在了安君堂的手下了吗?” 一念淡然道:“你不该在这里,应该死在十万年前。” 和尚脸庞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眼角突现阴冷,冷哼道:“临仙峰女帝的玉心剑的确世间无二,只可惜她的剑不及东方句芒石心剑的残冷无情,更不比造化始尊掌心剑的诡谲难料,她心中有一个牵挂,有牵挂的人手中的剑,从不可怕。” 闻听此言,江长安与墨沧的脸色无不是倏忽大变。 三剑!在那个盛古神州最繁荣的万道争先百舸争流的年代,在那个催生出人族造化始尊与妖族首帝东方句芒两位绝顶天才的年代,三剑就是最耀眼的传说。这是江长安第二次听闻,第一次则是在神府镜第四重秘境老者口中听到寥寥几句,后也曾求证安仙子才得知的异闻,只是今日在仙禁中听到妖族首帝与造化始尊两位古之大帝的消息,未免激动。 老道请几人坐下,念了声道号,命小门童正觉沏了一壶茶,道:“求心法师也好,一念法师也好,江公子和这位姑娘也罢,老道知你们所为何来。” “你又是谁?”一念忽然打断他的话,好奇问道,“看起来在仙禁的时日很久了,那将我等掳来的青爪异兽是你豢养的?” 老道轻笑:“一念师父一张口就问了三个问题,然而这三个问题重要吗?” 一念沉吟不语。 老道看向江长安:“倒是这位江公子,沉稳冷静,对一切事世都不关心,一心所想的就只有神庙。” “你知道神庙所在?!”江长安激动地跳出椅子冲上去问道。 “自然知道。”老道回答。 “在何处?” 老道摇头道:“江公子知晓又如何,昔年开天师都未成之事,以你现如今的实力能走入神庙吗?” 江长安闻言一怔:“开天祖师找到了神庙天外天?” “当然。” “什么时候?” “迄今十万一千三百年。” “结果如何?” 老道还欲开口,屋外天空晴空作响,阵阵霹雳轰鸣,只好改口笑道:“开天一脉绝迹十万年,今在江公子身上得以延续。” “开天祖师为何入神庙?”墨沧好奇插嘴问道。 老道说道:“自然与这位江公子目的一样,舍命救人,救他一位挚友。” 墨沧道:“谁?” 老道忽然神情肃穆道:“张起凤。” 墨沧道:“张起凤?好古怪的名字。” 门外小童撇嘴憋着坏笑道:“你这个老女人这次算说的不错,我也觉得这名字古怪得很,不男不女。” 墨沧这次倒未搭理正觉,而是被身旁江长安的表情变化所吸引,在听到“张起凤”三字时,他与两位和尚的脸上都精彩万分,像是极为震惊,又像血脉偾张的激动。 墨沧小心戳了戳江长安:“喂,小子,这个姓张的很有名气吗?” 这话一脱口,只见屋内所有人以一种看异类的眼神全然注视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一只会说话的猫,就连门外小童都不例外。 实在忍受不住这种非人的眼神,墨沧不忿道:“怎么?这个人的名字还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当然。”五人异口同声。 “凭什么?” 一念沉声道:“就凭他曾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于即倒,势拨大厦于将倾,触及云端穹顶,俯首凭仙。” 求心道:“就凭他掌心三寸神芒,易得天运摧万道,难得人间意逍遥。” 江长安道:“就凭他被无数后人尊奉为‘造化始尊’。” 墨沧顿时愕住,表情亦与几人无异,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会说话的猫。 江长安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造化始尊如何会落到性命垂危的地步?!为何后世全然不知?” 天空愤怒惊雷的怒吼声越来越强横,似要撕裂天地,暴风席卷竹林,茅屋吱吱呀呀地摇晃,随时都要吹散。 那阴云背后,像是隐匿着什么,拨弄棋局,操练天理。 “这些事江公子总有机会知晓,暂且不急。”老道笑着,忽然质问道:“江先生自绝道途,彻底抛却了造化始尊昔年创立的道法,难道不知道自古至今三篇十二境实为修行的最佳捷径吗?” “修仙……”江长安蹙着眉头,谁都能听出言语间对这二字充满了厌恶,“前人造法,本就已 成桎梏,仙?不过蛆虫,修他作甚?” 他的话语一落,天地间一声轰鸣,一道巨大的雷电从天而降,劈毁了院中老树,原地出现一个深不见地的黑洞,十分可怖。 门外男童吓了一跳,指着苍穹跳脚大骂。 墨沧早就对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有了抵抗力,两个和尚与老道却闻所未闻,当即愕住,如鲠在喉。 屋内安静了半晌,老道干咳两下缓解了尴尬,嘿嘿笑道:“江先生种下魔根,今日虽然有破妄境实力,为同辈佼佼者,但却也陷入这魔障中。” “魔障?什么意思?”墨沧急忙问道。 老道说道:“正道修行,无论是何种修行之法都避免不了心魔,当年万道林立,许多强者死于心魔之下的数不胜数,有的是败在了修行伊始,有的败在半途,更可惜者修成大能,却因心魔毁于一旦。哪怕是造化始尊创立三篇十二境这种简练的修行神法,也无法彻底规避心魔。” 江长安接道:“先生所说的可是第三篇大道篇第一境的‘破妄境’?” 老道点头道:“不错,人活一世,无非追虚逐妄,所谓破妄乃破除心中妄念,登临彼岸,方成真果大道。江公子另辟蹊径,寻求最难走的道……哦,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魔道’,便是代表了入了魔障,魔道修行法无章无法,无究可寻,修行力量远超寻常之道,便如江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登入大道篇,算得上半个大能强者。但若魔障不除,境界也难寸进,迟早都是一场空。怀此魔障闯入神庙,江公子比之昔年开天师如何?” 江长安眼神沉郁,并未反驳,老道说的不错,仙禁这一年来自身的实力一直都还停留在天劫大战,没有半点进步。此先还以为是仙魔两股力量在体内冲撞带来的弊端,此时老道一番话才入醍醐灌顶,不然如此挣扎下去只会在魔障泥潭里越陷越深。 老道像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正所谓福祸相依,江公子近来修行道途虽未进取,但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身体中两股怪力上,乖戾狂暴的两股力量在这相对制衡,非但消除了一大隐患,还将其彻底变为己用,岂非也是一件好事。” 江长安凝眉片刻,眉间愁云散去,抱手道:“谢先生解惑。” 墨沧急道:“那老先生可有法除魔障?” 老道笑道:“世间一切有法可依,因果可循,自然是有。” “何法?” “炼魔!” 第一千零五十章 绝仙人后路 远隔仙禁万里的梵天古洞外,经历了将近一年光景,天劫与大战遗留的痕迹尽数被草木覆盖,只剩下些许关于江州四公子的传说。 不少人避之不及,绕道而行,唯恐沾染霉运招来天劫这样的煞气,毕竟他们自认没有江长安那样的魄力与力量。 也有很多修行者都会来到这里,络绎不绝,尊奉其为圣所,原因无他,有“人”在这里斩杀了仙人,彻底颠覆了无数人的认知。 受影响的远远不止这些,不过数月,就陆续有人另辟修行之道,不再遵循造化始尊所留下的古法,奇异的是许多困住多年的修行者变化修行法后冲破了桎梏,自成练法雏形,更甚者一些无法修行三篇十二境的普通人也触及灵气,当然,这些人想要再进无疑是难如登天,就目前而言,造化始尊所留下的秘法依旧是最适用的道法。 禁忌之门拨开一道门缝无就相当于完全向世人敞开,接连几个月时间,异道修行者竟不退反涨,刮起一阵风势,竟隐隐有回到那个灵气启蒙的古武时期的兆头,充斥古武之风。 月朗星稀,地面上尚未修复的疮痍被照成银白色,星夜中,沙沙风动。 自东方行来一行三人,且行且住,为首散发年轻男子笑脸洋溢,眼神却阴郁地可怕,他像是躁动一般四处跳动着,眼神不停在草丛中打量寻觅着什么。 唯一的女子神情忐忑,犹豫半天后开口问道:“主人,那江长安斩杀的……真是仙人吗?” 萧纵横步伐跳跃着,脸上越来越兴奋:“天人狂妄,以为谁都奈何不了他们,却忘了这天地最初的法则,那个佛家老秃驴制定的法则。” 他最后几个字磨牙吮齿,像是恨不得将那秃驴咬碎。 慕容珂又问道:“属下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主人已经在此地找了数月,是在找什么?主人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属下去做,何必亲力亲为?” 萧纵横摇头笑道:“这件东西你们看不见。” “是什么?”慕容珂刚开口,便听面前这个癫狂的男人激动大笑:“找到了!” 他抬着手掌,月光照得森白,手心里竟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石块,紧接着,他另一只手掌从怀中翻出一物,正是先前于弥 沙海中丢失了本源的古青灯,清冷的光芒映在铜锈上,显得那么诡异。 “主人,这是……” 萧纵横颇为得意道:“江长安用极道瞳将千目老贼封印在这沙尘之中。” “主人是想要……”慕容珂眼神炽热:“主人知晓如何解开仙法极道瞳?” 萧纵横摇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下术之人的魂力才可以轻松解术。” “那这……”她话音未落,边见萧纵横轻蔑笑着伸出手指,魂力化作刀刃,直接劈来了禁锢,上面漂浮的道道金纹随之飘散。 “这……这怎么可能……”慕容珂急忙捂住嘴巴,一旁金算子脸上的震惊也丝毫不弱。一切都来的这么离奇,这么怪异。 禁锢破开,面前转瞬生出一道密境,剧烈震颤抖动着,而后如老牛反嚼一样喷出一具分不出是人是鬼的肉身,这具肉身一挨着地面便像蛆虫一样浑身扭动起来,面色惊恐地扭曲了。 在经历了将近一年的无数次轮回痛苦,千目上尊已近乎麻木,脸上独眼只剩下一个拳头大的黑洞,极为可怖。 “饶了我……求你……饶了我……” “极度的痛苦下,仙人的骄傲与尊严也如草芥一样一文不值。”萧纵横低眸浅笑,勾起的嘴角却已愤怒得微微颤抖。 千目上尊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恶狗一样喘息,口中隐隐作吠。 慢慢的,他逐渐恢复了气息,渐渐感知到了来人的身份,狰狞的面庞几乎抽搐起来,惊恐至极,恼怒至极:“姓萧的……你诓骗老朽,那江长安是青灯余孽,执掌轮回往生,凌驾仙人之上,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能克杀仙人!” 萧纵横嗤笑道:“骗了你又如何?” “你……”千目上尊槽牙几乎咬断,也无能为力。 “这是我们先前的交易,你们帮我教训江长安,还能得到你想要的六字箴言,解开大妖经,本来可以是双赢的局面。事实上你们几个做的也很好,可就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就能够真正置江长安于死地,但我知道你们杀不死他,所以我想你们会让他生不如死,可是……”他的脸上敷上一层寒霜,冷冽残酷:“可是你们做错了一件事… …” 千目上尊问道:“是什么?” “你们不该伤害她……” 说着,他已拾起一枚锋利的青石,狠狠砸在肉躯的头顶,砸西瓜一样绽开血水。 他怪笑着,来回跳跃着,就是个疯子。 黑夜中,啪啪啪的拍打声、咯咯骨头碎裂声、鲜血喷涌声,还有那疯狂低沉的笑声,混成恶鬼的低语,寒冷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的肉身变成了一滩真正的肉泥,每一片肉蛆虫一般往泥土中挣扎,只有半个头颅粘连着两排牙齿还在一开一合努力地活着。 慕容珂已瞥开眼神,绕过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千目上尊竭力呻吟,自此也没想明白,那个“她”是谁?他的口中发出呜呜怪声,像是在笑:“你杀不了我,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忘了这一点?只要老朽他日恢复元气,必然将你还有那个姓江的小子宰了!呜呜呜……” “不错,我怎么连这点也没想到?”萧纵横也在笑,笑得地上泥人心底发寒,“你怎么确定我想不到?” “不……不可能!”千目上尊打起了牙颤。 “江长安留你三分气力用以支撑心脉不死,倒是便宜了我这个没有灵力的废人,到么好的仙力,这么白白浪费了岂不可惜?放心,我会好好利用它们的。” “不可能!青灯只有一盏,这世上法则凌驾仙人之上的只有那姓江的一个,你怎么……” 噗…… 一团黑气自萧纵横手心爆射出来,好似龙蛇一样探入溃烂不堪的脑子。 千目上尊仅剩的半张面庞顿时拧在一团,万分惊恐:“不!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无论他如何询问,回答他的只是一连串的疯笑。 直到他笑得弯下腰,重重咳嗽得满脸涨红,咳到热泪滚落两颊,那笑声变得比哭还要悲恸。 他一动不动地抬头望着夜空,道:“要我饶了你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能答对,我就饶了你。” “什……什么问题?” “你说这天,是白还是黑?” ……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熔杀仁器 炼魔?如何炼?可有十成把握?”墨沧急不可耐地问道。 话音刚落,只听院外有人道:“墨施主乃为太古器铭皇族一脉,铸造无数过无数极道神兵,如何不通晓炼魔之意?” 墨沧急道:“谁敢这样挑衅姑奶奶?” 她话刚一出口,才觉察说话的主人已经进了院门。 泛黄的袈裟,寸断黑发,以及与一念、求心一模一样的脸庞,还有那只背在背后别无二致的木箱。 “佛衣!”求心脸色发寒。 小门童正觉随即冲进门来,怒冲冲叫骂:“你这和尚比那几个家伙还要无礼,居然擅闯。” 老先生摆了摆手,将赌气小门童退去,笑呵呵道:“老道这里还真是热闹,这位法师想必也是为神庙而来的?” 佛衣合手作揖默认,走到江长安面前停住笑道:“江施主,许久未见,江施主的境界提升神速真是非凡人可为。” 江长安沉声道:“法师是为了救人来的,求心法师与一念法师也都是为了救人,我很好奇,是什么人让如来念念不忘,以至于五毒念历经十万年也要达成,你们要救的是谁?” 佛衣淡淡说道:“故人。” 江长安问道:“谁的故人?如来的故人?还是说你们想救的就是如来?” 佛衣阖眸不答。 墨沧问道:“贪嗔痴慢疑,五毒痴念不是共享记忆吗?怎么你们看到这个佛衣出现在这里这么惊讶?” 一念笑呵呵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走进这仙禁,即便是同宗本源也如断线风筝一样无有联系,只因相传数十万年前天地初开残余的混沌之气留存此地。” 江长安沉声道:“一缕混沌气,天地阴阳生,万法皆所迷,开天也无通。” 老道赞许笑道:“看来江公子对开天书的修行已是造诣匪浅。” “喂!”墨沧跳到老道面前,问道:“老道,你还没说,炼魔如何练法?凡是炼化必须要有容器,炼化兵刃不过需要一方灵潭,炼魔的灵潭世上哪有?” “世上没有,老道这院子后面倒是不多不少有一处。”老道呵呵笑道。 一行人来到院后,才见一方漆黑望不见底的深坑,正疑惑时,深坑中轰隆隆震响激起烟尘,尘土中探出一只青金色的利爪,正是先前打过照面驱使佛龛将众人拉到此地的异兽。 此时,这头异兽从漆黑深坑中探出头,才见真貌——青金鳞片,状如狮虎,尾似真龙,头颅如牛,行走时身形体貌又有几分与猿猴 相似,整体足足如一座山岳一样大小,想来当时隐匿云雾之中也不足为奇了。 它的四只利爪比头颅还要庞大,每走一步便使得地面龟裂。上半身高突的肌肉蕴藏着难以想象的毁灭力量,从脖颈到腰间缠绕着半丈粗的玄铁锁链,顺着铁索看向背后,在这个庞大身躯背后,竟然驮着一只黑色八角池,方圆三十丈,纵身二十丈,更像是一个火炉,不过早已干涸,生满苔绿。 “离火仙池!” 墨沧看到的第一眼叫出了声,激动道,“此物只记载在我墨家祖书古籍的描述中,相传它曾为造化始尊铸炼过仙宝,是每一个木甲师、每一个铸炼世家都梦寐以求的神物,姑奶奶还以为这是传说,没曾想真的有这东西?” 她脸上喜色忽然又一转,不耐烦道:“老道,你给个仙池又如何?还没说根除这魔障的方法。” 老道看向白发江长安,笑道:“江公子催生魔心,又岂会不知除障之法?” 老道笑道:“所谓的炼魔之法其实只是驯服魔心,摒除魔障,而非根本舍弃魔道,江公子不会不知道?就如同三篇十二境只能渡过破妄境,却不能移除。老道如今不过是给了江公子渡过魔心的一架桥梁,至于如何炼化,我想江公子心中早有了凭断。” 江长安淡淡道:“我迟迟不除魔障,实因唯恐无力制衡体内仙力,老先生拿出离火仙池,意不在让我根除魔心,而是铸炼仙魔二力,融合归一。” 老道不住点头笑道:“江公子有一颗慧心,不枉一场大造化。” 求心冷笑:“可笑,仙池铸炼必要非凡火种,这小子一介凡躯何来神火?又何成造化?” 轰! 江长安手心燃起的黑红色火焰就像一记巴掌扇在求心的脸上。 炽热的火焰瞬间吸引三个和尚的目光,感受着空气焦灼滚烫,俱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佛衣惊道:“凤凰神火!” “代表重生的火焰,江施主,小僧当真是小看你了。”一念笑道。 求心的脸上倒要精彩得多,难以置信,震惊以及羞恼成怒。 江长安一跃而起,纵身跳入离火仙池,凤凰神火彻底点燃了这堆炉灶,熊熊火焰烧得天空都变成了黑色,干涸了数十万年的离火仙池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一片火海。 “当” 离火仙池火光冲天,江长安一跃而入,盘腿坐在火海中央,眉心祭出神皇钟,乌金表面火焰呈漩涡状地盘旋,自成阵法,仿佛游龙戏水。 凤凰神火凝练成巨锤,一下下锤打在钟 身,“锵锵”作响,扭曲的神钟像是一座燃烧的铁山,炽热难当,种体被打的不断变形。 凤凰神火夹杂着他那压抑许久的愤怒,神力斐然,打的神钟七扭八歪,发出震天巨响,膨胀出多处突起。 百余米高的离火仙池,熊熊燃烧,猛烈的摇动,若非有异兽的锁链捆绑,随时会被撞翻过来。 这样的力道让人生寒,加上凤凰神火的神力,纵然是大道篇的大能强者也难以缨锋,狂力震天。 有着离火仙池压制着仙魔二力的平衡,他对这股力量的驱使也就是越发游刃有余,巧力四两拨千斤,不过两个时辰,太乙神皇钟就像是块泥巴,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变换成各种形状,但就是撑不破。 一念摸着下巴,啧啧称奇:“真是奇了,这神钟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居然如何敲打也敲不烂,反倒越来越坚韧。” 太乙神皇钟被打的歪歪扭扭,根本没了形状,看着有点离谱,但就是不碎,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江公子福缘非凡人能及,这神钟所用材料得任意一种翻出来抛头露面都是大祸事。”老道忍不住赞叹道。 “也是大好事。”墨沧笑道。 求心也阴恻恻地赞叹:“可堪仙宝。” “铛铛……” 沉闷的钟声越来越强,光华闪烁,钟身上的道纹还有几只模糊的神鸟烙印绽放异彩。 老道不住感叹:“凤凰神鸟一族的道纹,除此之外还有几道道纹居然隐隐与几位妖族大帝有关联,老道也难以堪破……” 众人感应到,钟身的温度急骤升腾,方圆百余里的神力如河流如海,被吸纳了过去,离火仙池光芒万丈。 紧接着,就连青鳞异兽也难以忍耐这种威力,发出声声低吼。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修复神皇钟之时,江长安却狠砸一锤,将这成形神兵砸成铁泥。 一念瞪大了双眼,惊叫道:“他……他竟要熔了此物!!!” “钟为仁器,圣者神兵。现今他却熔杀仁器,他要重铸!重铸成什么法器?!” 熔炼新的神兵,这是一个抉择。熔杀了仁器,这无非公开断绝仁道。 几人脸上无不是一脸惊容,就连处处算无遗策的老道也为之动容。 只有门前的男童依旧一身土色,倚着门框,挠着脑袋,两眼直勾勾盯着黑漆漆的天际,忽而抚掌大笑—— “是黑的!哈哈哈!真的是黑色的,果真和出题那家伙说的一模一样,从来都是黑的……”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半路截杀 天色一片漆黑,如黑烟弥漫,所望之处不见方圆。 一念摇头惋惜道:“可惜啊,江公子若是将这仁器铸炼成形,再寻找到剩下的东钟碎片,或许可以恢复昔日东钟的神采也是尚未可知。真是可惜啊,佛魔只在一瞬之间,江公子怎的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说到激动处,这个本性跳脱的和尚难免捶胸顿足。 “法师错了。”墨沧呆傻地凝视着巨兽背上那个默然单薄的白发身影,俨然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昂首应天,不屈不挠不败。 她仿佛体会到了他的萧索与凄凉,呢喃道:“他也曾抱着一颗圣仁之心改变一些事情,他也曾相信,但是事实证明了圣仁之心救不了那个丫头,圣仁之心更保护不了身边的人,当罪恶与善良相见,受伤的往往都是后者。” 她语气铿锵,神情正色道:“所以他今日就要撇开这些无用的伪善之词,要铸一把任何人……不,铸一把任何仙都畏惧、屈服、俯首称臣,正如二公子说的那样,他们会惧怕他,会抬头仰望他,最后,不得不依靠他。” “他要铸造的,是千古未有的杀器!” 铛!铛!铛! 江长安两眼中凝出了血泪,恶狼一眼的眼神瞬也不瞬,将所有积愤怨怒全数宣泄。 凤凰神火彻彻底底变成了黑色,一把黑色的巨锤与江长安的右臂经脉融合一体,像是扎根在他体内,自由驱使。离火天池里外通红,火星飞溅,化成了一道火海。 大火足足持续了三日,黑烟中陡然闪现出一道金光,但又转瞬即逝,被凤凰神火压制,硬生生砸了下去。 “有反应了!”一念激动道。 “毫光乍现,没想到这才只是刚刚铸炼就出现了器成时的毫光,那器成时又是怎样的一番奇景?!这又将会是怎样的一道极道神兵。”墨沧惊愕说道。即便是身为器铭皇族,对于各种神兵早已是见怪不怪,但是这种景象还是实属第一次看见。 又过了十日,不眠不休,江长安 就像是一个铁人,日复一日地锻造着手中兵刃,那柄巨锤每落下一次,心中的魔障桎梏就能感觉到消去一分,暴戾的仙力也平和一分,离火仙池中遭受捶打的未知神兵的凶戾也就增长一分。这种感觉让人沉迷,令人上瘾。 同时,金光闪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了,有时一天闪烁三四次,这块铁块正在慢慢的变得细长,隐隐约约看出有了一根铁棍的形状。 离火天池中的温度越来越炽烈,烧焦了周围数十里的竹林美景,山岳大小的青鳞异兽忍受不住了这种炙烤,捏碎了数座大山。 每天固定的时候,三个和尚一个老道一个门童都会站在后院盯着那道人影,感受着那凶器中杀气越来越盛,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凶戾气息不断撼动着和尚佛念。 日复一日,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声锤响之后,天空轰隆炸响径直劈在后院砸出一道深坑。 “雷劫!”几人精神大震。 墨沧激动道:“既有雷劫,便是有极道神兵出世。” 朦胧黑雾中,青光迸现,青麟巨兽早已不再挣扎,早早昏死过去,离火仙池噼啪作响,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无数道裂痕,跟着巨大的锁链哗啦啦碎裂,只剩下白发年轻人,以及他手心捧着的青铜色的古朴杀器。 像剑,又不是剑,似刀,但又不是刀。 执杀器划过手心飞出一道血线,一瞬间古剑好似有灵,像是饿极了的野兽,光芒大盛扑到鲜血上,吮吸片刻之后酣畅淋漓地闪耀寒光。 啪! 一道雷劫再次落在江长安的身上,他自站立其中不惧,杀器亦是坦然不惧。这道雷劫威力不大,还只是道开胃小菜,真正的雷光还在后面。 岂料正在此时,地面一道神虹飞起,直冲神兵。 “江公子,如此凶狠戾气的神兵多是伤人,不如就交由我来暂为保管,念经驱邪才好!”求心阴恻恻冷笑。 突然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惊住了。 “吼……” 这个衣装华贵的和尚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沉闷如雷,震的人气血翻涌,在他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巨大的血刀,长达两米,足以半尺宽,鲜红的近乎妖艳,仿佛有鲜血在流淌。 他的眼睛贪婪的游走在杀器剑身上,口水下一刻就要流出来:“江公子,你造出这等凶器已是大逆之罪,我今日就要替佛祖超度了你如何?” “你就这么想杀我?”江长安冷冷问道,脸上看不出悲喜。即便面对如来分身也不惧怕,坦然相对。 “哈哈哈,江公子莫要怪我,一念与佛衣一个是逍遥徒,一个是苦行僧,他们两个对神宝不感兴趣,但我可是贪心自诩,就是很想杀你,毙掉你一了百了,斩草除根免除后患,这样用起来这神宝才不会有任何忌惮。”当着众人,求心毫不避讳地大笑道。 “听上去你好像很有信心。”江长安平静地开口。 “笑话,不要说是你,就是远古圣人来了也无用,你虽然可斩杀仙人,但我可不是仙人,在我面前你与草芥无有二致,杀你跟踩死一只蚁虫没有什么区别。”求心自信满满。 他说着便舞动血刀横劈过来,力道威猛呲拉拉断开虚空,荡开万丈烟云,就算是一座大山都会像豆腐块一样被懒腰斩断,何况凡胎。 可惜江长安既不是凡胎,也没有陪他过招的兴致,反手将初成杀器再度投入凤凰神火中,拎出量天尺迎面抵挡,呈撩阴势上挑虚空,翻起千重土龙。 强强相撞,铛得一声金鸣交耳,恰如上万只金钟胡乱撞脑,即便远在百丈外的旁观者也是头晕目眩,脑昏耳鸣。 紧接着啪地一声,那柄血刀应声碎裂,在仙宝面前,这也是不出意料的结果。 眼看江长安手中握持的黑黝黝铁尺,求心没来及心疼碎裂的宝物,就立马双眼放光:“呦,没曾想你小子手里还有仙宝遗物!难怪有恃无恐,不过我自有对付的办法,你这宝物马上就是我的了!”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一点飞光杀古经 他挥动袍袖,一阵乳白色光芒泛起,袖口抛出一道书文,张开如波涛万里,连绵不绝,放眼观瞧,竟是一本古书,帝威洒落,苍老悠久,上染枯黄,还有灯油痕迹,不知存在了多久。形成一缕极道朦胧的光,圣洁而贵气,但压力却也如宇宙沉落。 “江公子,你说我是以一段一段的将你震碎在古书下,还是让你千疮百孔,慢慢而亡呢?”求心站在高空俯视,半阖眼眸,如视死物。 “伽罗古经大篆书!”佛衣低喝一声。 一念见状急的直拍腿挠头:“求心这臭不要脸的家伙,抢别人宝物也就算了,还要置人于死地!置人于死地也就算了,还要搬出伽罗古经,你他娘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年轻人嘛!看来必要的时候小僧也要出手,怎么也不能让人以为如来分身都是这么狂妄无理。” “轰!” 所有人都惊惧,即便置身事外,没有在江长安那样相隔短短数十丈的位置,也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极道神兵无敌,佛家至宝更是无可抗衡。 那可是经过佛祖如来之手的宝物,神力非凡,一片朦胧的光压落下来,相隔还有无尽远。江长安也快窒息了,浑身欲裂。抬手提出量天尺,快速将挡在了头顶上方。 “嗡!” 虚空抖动,持久下去量天尺也难以抵挡! 千钧一发之际,江长安转过身,一只手已探入凤凰神火火海之中,轰隆隆作响,青麟巨兽被疼痛激地苏醒,不安地嘶吼起来。 喳然一声唳啸,他的手拔出那把初成的杀器,青铜神兵,迎天而击。 青铜神兵形貌有些像剑却又不是剑,却有孤傲雅致的形状,似刀非刀,却有令人胆寒的神威。 哗…… 圣洁光辉银光飞瀑般压落,青铜剑浮现一片涟漪,上面的波玟不断波动,塑造初成的剑身也像是水一样波动扭曲,形成各种奇形异状,像是下一刻就要抵挡不住滔天威势。 然而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一缕帝威如水波一样流淌进了 青铜剑,并没有将其击穿。 “这……”正要出手相助的一念法师暂住动作,大吃一惊:“发生了什么,它……挡住了大篆书!” “太不可思议了,虽然仅是一缕真佛神威!但是也绝非人力可抗衡,怎么抵住了?!” 佛衣额前也淌下冷汗:“真佛经文,仙宝遗物,曾经经手过释迦牟尼唱诵的神兵,竟被那柄杀器挡住了!” 所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一把还未曾脱离初胚的杀器吸纳了一道真佛神威,自身无损,相反……这把杀器好像极为仇视仙物,更加暴戾了。 “这是什么?”求心难以置信,他觉得杀江长安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利用大篆书反手间就能拍死他,但眼前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了预期。 “这把似剑如刀的杀器太古怪了!”一旁努力沉着冷静的老道士沉声道。 “我不信它真能挡伽罗古经大篆书。”求心不服地大喝,而后用力催动,这一次不止一缕神威。而是如同大雨倾盆倾泻而下,就算是遗落世间的真仙若被打中,都会遭受重创,其神威不可说不可怕。 这是一股磅礴的威压,如宇宙中的亿万恒星汇聚在一起,化成了一道毁灭光束,无坚不摧,直接贯穿天上地下,十方云朵全都刹那溃散,虚空全面扭曲。 所有人都要以为江长安要拔剑挥斩,力抗千钧,但那把剑依旧没有抬起,像一柄防护的神兵一样横在身前,不为所动。 哗啦啦! 随着大水扑打的声音,光束打在杀器上,依然没有击穿,也没有几人想象中爆炸出汹涌威势的响动,出乎所有人预料,万丈佛力毫光在触及古铜剑身的瞬间被吸附了过去陷入了被动,古剑如鲸吸牛饮一样,快速吸收。 “它在蚕食真佛神威!”老道惊道。 “仙宝!” “这是仙道兵器!可以抵抗仙宝!” 在这一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至天空中难道神光消失,全部没入古剑内,这才彻底炸开了 锅。 佛衣惊叹道:“世上又多了一件仙兵。” “不止,这还是件能压制仙兵的神宝,一个凡人铸造出的仙兵,他做到了太古器铭皇族梦寐以求的事情,闻所未闻!” 这一切太疯狂了,让人窒息。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一个凡夫俗子造出的粗烂兵刃如何能挡住仙物?!”求心不肯相信,再度怒吼着挥打大篆书! “轰!” 这一击已倾注他全身力量,求心的等阶虽然在如来五个分身中居下,但是也远超大能强者,大道篇破妄境、四境他也足以位临,实力不俗,全力之击更是不敢缨锋。 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所有混沌大瀑布都垂落而下,冲进古剑内,无比的可怖,如惊涛骇浪,聚于一口海眼中。 然而无论是多强悍的力量,古剑都是平静地将这道道经文吸收了,不断纳入进去,它如无量的饕餮巨兽,永远都填不满庞大的胃口。 “不应该是这样!”求心慌乱大怒,这一切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 江长安一步步上前,未出剑,但却抖擞霞光。 锵! 杀器第一缕光飞出,天地万物都明亮了。就像混沌初开,洪荒宇宙成型,同时神音发出,如仙王讲道,天降祥瑞,地生神莲。 这是一片可怕而妖异的场景,围绕着江长安诞生出一片氤氲密布,无法望透。 威夺百日,气成紫霞。 那是一种死亡绝望的气息,令人崩溃,唯有他自身乐在其中。 轰隆! 飞光正击在大篆书之上,发出滔天巨浪般的声响,求心猛然间面色苍白,噗得吐出一口黑血,一时间伽罗古经大篆书竟然光芒黯然,坠落回他手中。 “一点飞光杀古经!这真是太震撼了!”一念激动地面色嘲红,不时活蹦跳起,“是在太壮观了,这下求心还不气的半死,哈哈哈哈!快哉快哉!真是过瘾!”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万仙伏 眼看心爱的宝物受创,求心气的几乎要吐血,同时一股恐怖的阴影也笼罩心头:“混账!我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求心力量不弱,但是面对这把杀器,面对这个真真正正的魔神,所有神通仿佛都被压制了,半点也发挥不出来。 他刚一催动法力,就见面前早已空无一物,猛地低喝:“不好!” 未及躲避,一只脚就已从头顶落了下来,砸在他的脸上。 啪!骨裂炸响,血肉横飞,求心上半截身子都陷在了泥土中。 “这滋味如何?”江长安问道。 “小子你……”求心胸膛都快气炸,有生以来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拼命挣扎叫骂:“姓江的,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 “看来你还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处境!我很疑惑,如来的分身怎么也会这般愚昧,活脱脱一个蠢货!” 江长安的脚底板开始了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砸在他的脸上。 他的力道极大,每一次落下都有骨头碎开的声响,那已经不像是一张脸,而像是一张血肉饼,没有了人的模样。 “我杀了你!”求心咳血,几乎要昏厥过去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任何酷刑都不见得有效,但是这样辱其颜面,比杀了他都难受。 他张口吐出先天本源的一口气精气,化成身外化身就欲遁走。 “给我留下!” 江长安暴喝,又一记踩塌,威压灵魂力踏鬼神。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求心苦心吐出的分身精元也被踩在脚下,遭受重创。 天空轰隆隆闷响,黑得令人胆寒,大有天地皆灭之势,积蓄了许久。 求心大喜过望,不由笑道:“江长安,你的杀器固然不俗,但是也为你惹来了祸害,这雷劫你又如何应对?!便先让你猖狂一时,待你应对雷劫自顾不暇、精疲力竭之时,我会报这羞辱仇怒,泄我愤恨!哈哈哈哈哈咳咳……” 笑声正劲,一声炸响惊雷滚落,一字劈来! 江长安依旧不动,众目睽睽中,抬手拔剑! 拔刀斩! 人乍见,一线刀光如龙,焚出片片月光。 夜空,皎月,三千雷惧! 第二剑! 轻灵鸣,二出杀威独天,擎出阵阵白昼。 苍天,魔人,一捧白发! 雷云消散,万物初晴,一切好似都没有发生过,只剩下几个瞠目结舌难以相信眼前一切的人。 “他斩……斩,斩断了雷劫……”墨沧结结巴巴说不出个道道。 “斩灭神兵雷劫,这也太离谱了,小僧活了这么久都未曾见过,不对,是听都没有听过!”一念眼睛瞪得溜圆咋舌道。 老道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雷劫对于承受过诛仙大天劫的人而言不算什么,但是也不至于直接将雷劫喝退,闻所未闻。 这道余波直接震荡千里,甚至仙禁外有人隐约看到这等盛况异景,还道是什么可怕生物,急忙逃开了。 江长安并无丝毫惊讶,这是他一分一毫亲手锻造的杀器,天上天下独一无二,喝过他的血,与他同根同源恍若一体,这一切就如同挥袍撩袖一般轻易。 求心更是震惊地难以言喻:“不……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得到……” “人总望见他人项背,却注定无法审视自身,观他人盈缺却不评自身长短,你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江长安的声音铿锵有力: “——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求心嘴唇颤抖,如今再多言也只会自取其辱,只能默默祈求对方给自己一个较好的结果。 江长安笑道:“你在害怕吗?” “你也应该害怕,毕竟我不会杀了你,不对,应该说不会杀了你的肉身。真正杀掉一个人并非大刀阔斧斩断他的躯干,抹杀他的肉身,而是软绵细针慢慢扎向他的弱点,痛入骨髓,怕进灵魂,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他轻声细语说道,远处站着的几人无不是听得脊背升起阵阵凉风,这是人?还是魔鬼? “人都有弱点,即便佛祖的分身也不例外。”江长安笑道,“别怕,当你经历过你就会 真正体会到,死亡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说罢,他捏掌成爪,叩出三道金光直奔求心,啪啪啪三声闷响,结结实实打在了身上。 几人紧紧盯着,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只见求心身上竟毫发无伤,就当此时,啪地第一声碎裂响声,求心腰间绯红玛瑙储物瓶四分五裂炸开! “不!不要!”求心惊觉尖叫道,“江姓小儿,你安敢毁了我的储物瓶,那里可是存着我搜罗四方数万年得来的宝贝,你安敢……” 啪!第二声碎响!是由一只锦绣龙凤的金丝储物袋传来。 求心神色微怔,而后更加发疯一样挣扎,囚徒困兽般无力嘶吼:“我的锦斓袈裟,云蓝宝衣啊,上千件珍贵丝绣,姓江的,我非要杀了你不可……” 啪! 第三声碎裂的不是宝物,乃是求心肉身上穿着的一身华贵衣着,此时的他光着屁股真正成了一个乞丐。 而求心的分身精元早在看到自己赤身的一幕时便已羞愤怒火攻心,昏死了过去。 一旁,一念忐忑道:“老先生,他……这是磨去了魔魇吗?” 老道苦笑摇头,却又点了点头,长叹道:“他就是魔魇。” 拭去剑上微尘,江长安走到老道面前:“我现在可有资格去往神庙天外天?” “消魔屠圣而非人,非在天地之人,自然有资格去往非凡之地。”老道笑捻胡须,忽又愁容满面,苦笑道:“江公子今日铸造杀器不知又要造出几多业火,还是早日回头,登临彼岸……” 话未说完,那人已转身离去,放声冷喝道: “今日我江长安铸未曾有之杀器,就是要杀千古大道,杀苍天雷劫,杀尽那些所谓的仙人!天地为证,铭此剑号:万仙伏!” 脚步未停,正向西方。 那里,是诸仙万佛诞生之处,是诸天万道蕴生之所,是揭开心头疑惑之地…… 那里,藏着玄妙真法,足以令真仙都疯狂的真法—— 起!死!回!生!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真佛现世 “江公子果真非同一般,小僧也是为神庙,不如同往,嘿嘿……”一念飒然一笑,随后跟去。 佛衣低头打量了两眼已经昏厥半死的求心,抬手拨云撩雾一般将其搁在肩头,脚下化出神虹也紧跟着出了竹林。 穿过竹林,直奔西方。 竹林后面就是通往神庙的道途,不同先前的仙禁,其中不知又会存在什么怪物。 这种凶险之地遍地是宝,千年难见的灵宝草药,百年一遇的怪猎异兽,都是经常出现。仙宝遗留的仙境洞府不少,但多是有强者守护,一旦强横者受惊,甚至会惊动王族古圣,即便仙人也要退避三舍,不得不防。 江长安与三个和尚的步伐切近且住,足足两天时间才前行二十里。 一连七日都反常得宁静,除了感觉空气中的灵力越来越稠密之外并无什么异常。 直到第八天时,四人来到一座黑山空谷,飞瀑流觞,怪石林立,奇花异草丛生,花丛水潭之间竟有蝴蝶鱼鸟,溪流旁几棵桃树,朵朵嫣红点缀其上,隐约间形如桃源仙境。 “等等。”随着江长安的话,三和尚应声停住脚步。 “姓江的,为何止步?”求心伤势好了七七八八,心中又气又怒,却奈何此子天生具有压制仙人的神能,不得不忍气吞声。 佛衣冷静道:“谷中有一股奇怪的气息。” 一念抬手指向正前方不远的地方,苦笑道:“不用找了,它好像在等我们。” 五百丈外,正是江长安与一念同行时所遇到的那条神秘的黑影。 笔直挺拔的身躯,披头散发,足足高出了常人半个身子,一身红色的毛发,脸上有三只瞳孔! 不同上次,晌午的天光照耀下能很清晰看清楚隐藏在乱发后的真容,撇去红色的毛发不谈,它竟也算人的模样,身上挂了几片破布,难辨雌雄。 一见布片,求心眼中绽放精光:“它身上的布料乃是九转蚕灵丝纺织而成,这种纺织技法早已追随天宝衣坊绝迹了十万年,它……它究竟是不是人?” “这是……什么怪物?” 沉闷粗重的喘息声,从五百丈外 清晰的传来,如一声声闷雷,敲击着每一根神经。 “快走!” 与上次一样的问题,也是与上次一样的回答,江长安低吼一声,这个生物给人一股死亡的气息,总让他感觉到不妙。 五人如飞而去,片刻不敢耽搁。 忽然,身后又传来动静,四人神经早如弓弦一般紧绷,惊吓之下就要出招。 却听身后人说道:“江公子勿要惊慌。” 来的不是怪物,竟是竹林中老道与门童正觉。 老道笑意盈盈,门童则是一脸好奇地盯着黑影,忽然一脸惊惧地躲在老道背后,被吓住了。 “老先生,你怎么也跟来了?”一念笑道,气氛立时轻缓许多。 老道笑着回答:“老道自是与诸位的目的相同。” “救人?老先生也有舍命要救的人?”江长安语气中带着怀疑,对这个老先生从见面开始他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直觉告诉他,这个老道远没有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老道轻笑不答,望着三眼红毛怪物说道:“古仙尸所在之地,必定是有极道神宝现世。” “古仙尸!”江长安目光一凛,“仙人古尸?” 老道不住点头,几人的心跳声也随之越来越快,一念难以掩饰激动,道:“出现古仙尸,也就预示着我们已经算踏入了神庙的范围。” 求心贪婪道:“也就是说这神宝极有可能是仙宝!” 突然,阴森森的煞气冲至,让几人脊背生寒,浑身的寒毛倒竖了起来。 “那个怪物……好像冲过来了!”一念毛骨悚然,脸色煞白。 粗重的喘息声就如同雄狮在低吼,风声中夹杂着摩挲牙齿的吱吱声,令人从心底生出惊恐。 惨烈煞气,狂涌而来,如刀一般锋锐,让每一个人的肌肤都生出鸡皮疙瘩。 “走!”江长安大喝。这是仙人死尸,仙力早已转为莫大的煞气,甚至很有可能在幽冥州徘徊过,又能在仙禁深处安然存活,正面冲上去只有死路一条。 六人即刻狂奔,脚不沾地而行,在夜月下如六道虚影。然而那道怪物虚 影的速度太快,顷刻之间不过十丈距离。 “咦,前方那是什么?”墨沧化出一道虚影为江长安打探前路,发现了蹊跷。 之间在几人逃亡正前方,地平线的尽头,影影绰绰,一片巨大的黑影挡在前方。 “像是一座遗迹,不对,是一处古老的神迹废墟!” 这是一片非常广阔的遗迹,暮气沉沉,断壁残垣,横在前方。 “管他什么遗迹,先冲过去要紧。”一念道。 然而一见几人向着遗迹冲去,身后的怪物忽然发了疯一般,怒吼一声扑了过来。 老道离的最近,却也尤为忌惮,低喝一声口吐一条赤龙,磅礴威势爆发而出,草木金石皆为粉碎,震荡出一片空地。 然而古仙尸却不闪躲,仅凭借肉身扛了过去,毫发无损。 古仙尸忽然站定了身姿,双脚踩得地面龟裂,咆哮怒吼,三目骤然睁开,射出三束黄烟。 “不好!”佛衣喝道,手捏法印,佛袍呼呼喝入万里狂风,膨胀数十丈,头顶金光,身后立出威严法相千手神佛,阖眸蔑视。 嗤! 一道黄烟不偏不倚正中千手神佛眉心,洞穿出一个微乎其微的小洞,刹那间,佛衣已是汗如雨下,面如土色,身子僵直住一动也动弹不得。 第二道黄烟则直奔一念与求心,二人不由叫骂倒霉,相视对了一眼,共同结印喝道:“如来法印!” 他们面前的虚空忽然像是一面镜子破碎,数十万枚佛法金环字印交织出一扇古老的山门。 佛门净地! 很显然这是一种佛法禁术,门中不知会走出什么,但可以确定一旦召唤出什么,最起码也是一座罗汉真佛。 一念与求心被彻底逼急了,神庙就在眼前,怎可在此止步。眼看没过多时,山门中交汇处金光万丈,一尊古佛在山门中浮现,而后一步跨了出来。 他的双手合十,虎口挂着一串佛珠,身穿平凡僧衣,面容俊朗,闭目诵经,威严虔诚。 只露出了半截身子。 “释迦摩尼!是释迦摩尼!”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飞来神宝 远处,正觉惊呼。众人闻言,无比震撼,全都死死的盯着那片天空。 墨沧惊道:“不对,这实在是太蹊跷了,根据这二人的实力而言再如何也只能召唤出罗汉真身,可佛门中走出的却是释迦牟尼,尽管只是一道虚影,但是足以震慑万世!他们不可能有这种实力,除非……” “除非他们两人中有人隐藏了真正的实力……”江长安死死盯着一念与求心,目光来回游离不定。 “怎么会是如来……”望着佛祖如来,佛衣的脸上继而也惊诧万分,望着施法二人,目光沉寂不知思索着什么。 这是释迦牟尼的一道影子,为释迦牟尼所留,虽非真身,但却也有逆天之力,仅踏出半截身子就已让人几乎崩溃,召唤而出后将无比可怕。 “轰!” 然而山门中只走出半个身影半止步不前,即便这样,那道朦胧的影子依然很惊人,将周围的空间全都毁灭了,带动滔天混沌扑向第二道黄烟。 空气哧哧作响,云烟翻滚,天际噼啪炸裂,碎开虚空。 看者无不脸色煞白,这一击足以让所有大能强者覆灭,联手都无法抗衡,这就是一道真佛的压力,纵为虚影也无人能敌。 半晌,烟消云散,半空中的山门已成了虚无,那道黄烟也散了。 一念与求心则面色苍白似纸,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 倏忽间,第三道黄烟飞来,竟然朝着年龄最小的小门童正觉飞去。 “你也想要欺负我!”正觉脸色骤变,笑意荡然无存,切齿嗔目,眼中聚集怒火,起身一跃三丈高,双手合十,大喝一声:“退去!”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小门童没有了生机之时,只见第三道黄烟却顿时削弱三分,然而即便如此也丝毫不显颓势,将小门童轰然击飞出去五十步远。 “哎呦,你真敢打我!”远处传来小门童痛呼,那一声大喝不单单竖起威势,同时也在他周身生出法身护持元神,以至于虽短暂倒地不起,但却未伤到根本。 非同凡响,小门童的实力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小子,小心!这家伙冲着你来了!”突然,墨沧惊叫道。 江长安没有反应的空隙,古仙尸瞬息来至面前,一只手破空而来,直奔心脏而去,这一掏穿出冽冽风声,再硬的防御在它面前也同薄纸一层,弱不禁风。 江长安反手已拔出量天尺抵挡,岂料这道黑影忽然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怔住了。 古仙尸的手定格在距离胸口仅三寸,形如枯槁的乱发之下,三只火红色的眼珠滴溜溜绕着这张清秀面庞来回巡视。 时间仿佛刹那间暂停住,众人一动也不动,天色暖光寒冷刺骨,亮丽美景也莫名多了几分杀意。 三只眼睛越看瞪得越大,看着这张脸比最恐怖的景象 还要可怕,整个身躯也如筛糠一样剧烈颤抖! “啊……” 他惨叫了一声,扑通跪倒在地,拼命地用手捅向双眼,知道双瞳淌出鲜血,知道眼眶血肉模糊,刹那间,转身飞跃百丈,远远遁走。 几人哪里见过这样奇怪的情形,心底忍不住打个寒噤,无比的震惊。 “走了?”一念长吁一口气,抖了两下泥尘走到一旁,也学着盯向他的脸,摸着下巴啧啧称奇,“江公子,你这张脸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虽不及小僧英俊,但也算不上丑陋,怎么就将这古仙尸吓成这个样子?” 这下江长安不要紧,几个人再看他的眼神却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一伙极其奇怪的人,互不信任,却又结伴而行,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又不得不提防下一刻的暗潮汹涌。 三个一模一样目的不明的和尚,一个居住在仙禁不知几万年的老道,还有一个实力令人咋舌来历来历不明动机也不明的小门童,江长安本以为他们已够奇怪,却没有料到如今最奇怪的成了自己。 佛衣感叹道:“这就是古仙尸,昔年惨死的仙人……” 老道叹道:“他们死的怨念太深,毕竟那位斩仙之人当年古天庭一战之后也消失了,没有半点下落。” “斩仙之人?老先生说的是斩仙老祖?”江长安问道。 老道眼眸微微闪烁亮光:“原来江公子也知晓,斩仙老祖?呵呵,一己之力断杀万仙道,这称呼倒也贴切。这些古仙尸仙力化作怨念守护神庙,在此地见到,也就说明距离神庙不远了。” 求心打量着四周,狐疑道:“刚才一见到我们直冲这片神迹废墟而来那古仙尸就像发了疯一样,莫不是这个地方藏着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正前方废墟之中闪烁金光。 啵! 一声清响如风铃,轻声悦耳。这片废墟直接被破开一记深坑,那道金光从中飞出,随之生出一道黑烟,白昼顷刻形如黑夜,浓雾弥散,几人伸手不见五指,金光趁机就要往东方飞去。 “他要逃!”佛衣叱喝一声,佛袍袈裟浮起遮蔽晴空,如大网一样就要将其罩住。 轰! 岂料袈裟一触金光,竟然燃起大火,灼烧裂空,将袈裟烧出一个大洞,仓皇逃离。 “哪里走!还不给我留下!”求心贪宝心切,早在金光一刹时便心痒难忍,一跃而起正挡住去路,双手合十念诵心经,眉心赫然飞出一道巴掌大小的金人,正是修行数万年的元神正果。 金人浮空而坐,威严肃穆,张开双手瞬间将金光抱住。 “有戏!”求心大喜,怎奈看清金光背后的实质宝贝,笑意昂扬的脸变得比古仙尸还要难看,还要恐惧,像是接了块烫手山芋,慌忙甩脱,不停叫骂:“呸,还道是什么宝 贝,没成想是件晦气件儿。” 一来而去,这金光也被惹恼,转过头来直冲众人,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江长安。 江长安侧身撩手,摊开手掌持握空之势,紫翼圣金蝉暂停时间神能化作手心星点金光,凝眸道喝:“住!” 哧哧! 金光赫然定住,金芒散去,落在手心的则是一只森白手骨,不像是人的骨头,仅有四枚手指,分成爪状,不难看出时间久远,骨头发黄,风化成了石头。 也难怪佛求心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任是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件宝贝。 可就在感应紫翼圣金蝉力量的刹那这节手骨忽然活络起来,风化成石的骨头表面慢慢有了生机。 “有变化,江公子,你做了什么?”一念来了兴致。 江长安也觉奇怪,将更多的大妖魂力注入其中,瞬间就像是濒临渴死的鱼儿沾了雨露,粗糙骨头表面慢慢变得圆润,逐渐晶莹剔透,最后就似一尊黄澄澄的琥珀,其中可见经络筋脉,灵气顺着江长安掌心沿着这些筋脉游走周天,衍生道纹。 咯咯…… 这只手的锋利指端居然微微颤动,眼看就要活了过来。 见状,江长安急忙断了灵力,将其暂时收服进神府之中,眼中充满了震惊,心有余悸。 一念急忙问道:“江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江长安叹道:“这件东西对几位无用,但它的主人对我而言,的确是救命的宝物。” “这只断臂的主人?是谁?” “九妖之首——太初龙祖,蚩尾。” 嘶—— 几人无不是嘶了口冷风,九妖!太古年间才存在的生物,拥有匹敌混沌的神力。更被说眼前的是九妖之首,那是怎样毁天灭地的魔物! 而事实也正如江长安所言,一般大能除了妖族强者谁会用到九妖魂灵?能不能有福消受不说,即便吞并这股力量也是半人半妖,即便是妖族圣者也可能会乱了心智入魔,谁也不会以身犯险。 只有对于江长安而言,这就是续命的良药,三魂七魄十把火他已有八把,目前只差最后一魂一魄,只要凭借这只断臂就极有可能寻找到蚩尾魂灵,彻底摆脱天残之躯的宿命! 一旁,求心的脸上铁青,牙咬得咯咯作响,肠子悔得都要紫了,太初龙祖蚩尾的断臂,那可是无上至宝,即便无用但仅凭收藏也堪是千年难遇的稀罕物,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恨不得将眉心金人敲碎。 眼看手骨生出的黑烟浓雾逐渐散去,几人修整片刻正欲继续前行,却小门童惊喝一声,仰天哀嚎,众人望去,就见在其身旁,老道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没了生机。 面容恬淡,却是笑着的。 老道,竟死了!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百兽囚杀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震撼住了。 老道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实力究竟有多高深也无从探知,眼下却顷刻暴毙,不可说不蹊跷。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门童正觉的诡异哭声。 哭声古怪,明明很悲伤,却让人觉得像是在发笑。 一念诧异道:“这怎么可能?方才那古仙尸出现的时候老道还是好好的,这不过才大雾浓郁的片刻,我们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接近……” 求心盯着江长安冷笑:“没有外力介入不假,但也难保我们中间有人想要这老道的命!” 嗖! 活一出口,江长安量天尺已抵在其颌下,道:“先不提我与这老道无冤无仇没理由置他死地,即便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未见的是这老道的对手。” 墨沧跳出来紧接着道:“就是就是,你这锦衣玉食的和尚非但嘴上假慈悲,就连脑子也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臭娘们儿你敢骂我没脑子?!”求心惊怒至极,却又被江长安喝住:“我若动手,这些人里死的第一个一定是你。” “你……”求心脸色发青,想要发火奈何不是人家对手,正这时一念上来笑嘻嘻打着圆场:“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依小僧来看,果真是我们中有人隐藏实力,伺机动手杀了老道。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虎豹未驱又生狼窝,这下麻烦了……” 五人面面相觑,表面淡然处世,实际已是貌合神离,眼神中都带着质疑。 眼看四周杀机四伏,众人不再深究,将老道就地殓葬,继续前行。 前行十五里,前方又有躁动。 山岭之中,有节奏响起闷雷一样的呼声,乃是黑山中一头雪白色的魔猿。他似一尊威武神祗,威势压盖天地,连苍穹都因他在颤抖,无尽黑色的大山都隆隆作响,皆摇动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怪物?”一念惊道。 魔猿高大雄伟,身披黑甲流动寒光,气势迫人,忽然间好似觉察到了几人,如一座磅 礴的大岳压来! 他捶胸顿足,仰天嘶吼,啸声如雷贯耳,强大的战意直冲霄汉,如一尊不死的上古战神,从那远古年间杀来! 整个天地间的可怕气机都被他带动了,无尽黑雾汹涌,万物都在哀鸣。 “轰隆隆……” 每踏一步,都有一座山岭夷为平地,一处虚空崩裂破碎,死亡的气息蔓延向四方,前路尽是一片恐怖的景象。 求心吓得颤抖,眼前魔猿太可怖了,若是被他迫到近前来,凌空一脚,所有人都要形神俱灭。 “快走!” 一念惊呼,几人纷纷逃避,怎奈刚要绕路而行,四周山地中,更多的异兽出现,像是洪水一样冲来,截断了所有人的后路,有生三只头颅的飞龙,身披赤霞金光的凤鸟,山脉丘陵一样巨大的巨蟒,奇形异兽数不胜数,恐怖至极。 “这魔猿惊醒了兽群!”墨沧咋舌。 “吼……”这些异兽发了疯一样冲杀过来,要将所有人踏成血雾。 “不好,这魔猿的力量封禁了空间,此地即便是半圣大能也无力横渡虚空!”求心惊恐万分说道。 一念道:“能封印空间,这需要多么强横的神力,这魔猿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让周围的地域都受到了影响,很明显这家伙就是想要困死我们。” 这些异兽成扇形包抄了上来,想进行屠杀,不想死的话只能逃进神庙,不然的话根本没有退路。但空间被封,就连驾驭神虹都成了奢望,如何冲杀? 情势刻不容缓,江长安凝眸合手,正襟而立,恍若神明,指尖嗤得一声掐出三柱青烟,喝道: “道记开天箓,弟子表上清,焚香三鸟至,直达九千层。天上灵书下,空中妙伎迎,迎来初紫雾,渺渺戏蓬灜。开!” 念罢,大喝一声,烟雾袅袅化作三只金翎神鸟飞天而去,直冲九霄,没入云端。 霎时间天地间灵力潜移默化改动,那封印已被撕开一道裂缝。 “走!”江长 安大叫。 没有一只蛮兽可以轻易斩杀,这些都是荒古前蛮兽王的后裔,血脉传承赋予了它们极度强大的力量,眼下只有走为上策。 “神行。”一念急忙掏出一枚青色玉盘,见风而长,化作半个房屋大小,竟是一座青莲。 “各位快随小僧来。” 几人一跃而起跳上莲台,青莲庞大,可是速度却极快,飞行起来灵活而流畅,化作一束灵光直冲西方而去。 魔猿与诸多妖兽见状大怒,不断出手,奈何青莲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捕捉不到,一下子就没入了黑山山脉深处。 见此情形,数百头异兽急忙止步,不敢深入,不仅仅是敬畏,似是深深的恐惧与镇压阻止他们继续追杀。 突然,青莲剧烈抖动,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了,一座座黑色的大山迷迷蒙蒙,产生了让空间扭曲的怪异力量。 一念心中咯噔落空,急忙道:“坏了,这山中有古怪,有一股奇异无比强横的力量作祟,江公子开天术平开诸妖但却无力避开这股力量。 见此情形,百妖顿时兴奋起来,魔猿为首伸出遮阴蔽日的巨手直接将青莲揽入掌中,口中嘶吼,抬手就要将整个青莲活着几人血肉下嘴。 可忽然之间,魔猿手掌动作止住了,就如同先前的古仙尸一样,紧紧盯着莲台上白发年轻人,面上涌出难以言喻的惊恐神色。 紧接着其他妖兽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面容,全然低伏身躯,身体剧烈颤抖,不敢正视一眼。 “轰!” 几人未来及缓神,青莲像是被黑山中束缚住了,不能平稳飞行,“轰隆”一声撞进了山峦中,冲起漫天烟尘,坠落在山脉深处。 眼看青莲消失在黑山深处,诸妖急急忙忙转身逃离这个地域。哪怕是修行数千年的洞天福地,也弃之不顾。 “咳咳咳……”挥散一地烟尘,江长安正要审视环境,才发现几个和尚与门童连同墨沧都在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十万年前的身影 一念跳上前,环绕着打量两圈,大眼瞪小眼悻悻道:“江公子,你……以前来过?不对不对,这仙禁是何等的凶险,你前些日也才有了‘万仙伏’这样绝品杀器傍身,这才有了第一次进入神庙附近黑山的本钱,那真是奇怪了,那些妖兽怎么也怕你?” 江长安也奇怪,但是这件事对于他而言答案根本不重要。 却听佛衣淡淡说道:“这些妖兽与那古仙尸一般,都是古天庭遗落的精灵,受仙禁数万年灵气滋养,再有身在三十三外天神庙脚下,吸取精华才有今日非凡大能成就。” “也就是说有可能这些妖兽和那古仙尸曾经在古天庭见过江公子?哈哈哈,这也太离谱了!”一念摸着下巴细细思索,恍然大悟笑道:“小僧明白了,一定是曾经哪个仙尊模样与你有几分相似,这些妖兽对那人心生恐惧,错将江公子当成了那人,嗯,这样就合理了。” 一念得意地补助点头,再一回头,几个人哪还有人听他讲话,都打量周围环境去了。 此时,烈阳当空悬挂,不死山生机勃勃,郁郁葱葱,黑色的土地,黑色的山崖,看起来古老而神秘。 再看西方,隐有金光宝气,瑞色升腾。 “神庙!” 求心激动道:“就在不远处,终于到了!我终于找到了,哈哈哈,果然是圣地,就算是过了千年万年也难改佛光宝气!” “圣灵草!”忽然,走在最前方的正觉小门童惊喜道。 求心急忙冲上前,也随之惊叫道:“不错,这是真的,真的圣灵草!真的神药!一株下药便可使垂死之人奇迹还生,精力枯竭之人也能转瞬恢复!” 江长安惊奇跟去,果然,就在那黄泉中,缓缓浮出一株碧绿的神草,半人高,香气袭人,馥郁芬芳,让人难以自拔,恨不得立刻扑过去。 “瞬间恢复……”一念难以相信地说道,“那也难怪被说为神药了,强者之争生死胜负只在毫厘之差,要是有了这圣灵草,无疑就是多了条命。” 说着不禁抹了把快要淌到地上的哈喇子。 它形似一株碧绿色的玄龟,足有婴儿拳头大小,像是润玉雕琢刻成,片片鳞甲尤其清晰,流动着醉人的光彩,透明秸秆支撑着迎风沉浮,四肢游动,恍惚间就如同漂浮半空的活物。 江长安道:“相传灵药吸取灵力至深后会衍生道韵,尘世间的太岁、人参倒是有几分道韵,但也差得远了,灵力至纯形态都会成为活物,真正成灵宝,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几人吸了一口气,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神清气爽,像是接受了最为圣洁的洗礼,仿佛要举霞飞升一样。 “这株神草在下就收下了!”求心喜不自胜,抬手捞去,可刚一动作,灵药就有觉察。玄龟散出绿色荧光,居然刹那“活”了过了,弃根而飞去。 “往哪里逃。” 几人急忙跟去,追了半柱香,面前环境也越来越让人压抑,两旁,一座座黑色的大山,气势磅礴,缭绕着雾气,神秘无比,每一座都无比迫人,几人感觉像是回到了混沌前。 “轰隆……” 河水咆哮的声音传来,几人吃了一惊,前方一条黄色的大河在奔腾,泥浆一样黄澄澄,没有一丝生气。 浪涛汹涌,其中不时卷出几道巨大无比的妖兽尸骸翻上两岸,周遭无风,波涛却如一条金色恶龙将要腾空而起,让人心神不宁。 “仙池!”一念叹息,“传说这是天庭外的大河,居然在现实中见到了,古天庭遗留的瑶池仙泉竟然成了这副模样……未免可惜。” “今日仙池早已不谓仙,听说这条河水水流分支直通幽冥州,被人称为不死冥河,一条象征着死亡的河流。” “看你还往哪里跑。”就听前方求心纵身跃起十丈,挥袍揽袖之间已将玄龟攥进了手里,狂喜大笑。 一念忽然说道:“你们快看,河边是不是有一棵古树?” 几人连忙望去,奔流不息的河水旁,一颗参天古木隐约可见,尽管有很多古木遮挡,但是它独一无二的气机还是可清晰感应到了。 那里仿佛有无尽大道在流动,充满了神秘的力量,让人心 中一下子空灵了下来,并没有修行,但却仿佛要悟道一样。 “那好像是……”求心与佛衣的脸色忽然白里透青,有些惊恐,有夹杂几分难以掩盖的激动兴奋,道:“好像是祖菩提!” 求心双眼放起绿光。 当再次前进数里后,参天古树已经清晰可见,眼前一幕领众人震撼。 它生有数十丈,直入云霄,苍劲如虬龙,青皮开裂,像是经历了亿万年所有的斑驳印记,一道道金黄色纹路环绕周身。 它每一片树叶都形如手掌,除了生的翠绿,无论大小还是模样都生的一般无二,上面布满掌纹,每一片的纹路都不尽相同,正对比芸芸众生。 奇异的是它不似古籍中记载的其他神树那样光芒璀璨,鲜艳无比,单单只是寻常的常青色,远远看去若非道纹的话与寻常树木没有两样。 但正因如此,在神庙脚下这种寻常也化成了最大的不寻常。 “快看,树下有人!”正觉小门童忽然叫了起来。 江长安等人也透过婆娑的树影见到一个人,几人无不是心惊肉跳,好似被人掐住了嗓子,呼吸都成了极其困难的事。 “十万年前的气息!这是一道十万年前的身影!”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居然一息留存十万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股气息是……古之圣贤!”一念险些跳起来,无比的激动。 他们穿过婆娑古树,逐渐来到近前,真真切切见到了这株自古长存不枯的古树,那道人影却也随之隐隐散去。 树皮干裂,如龙鳞张开,树干不过半米粗,形似一条虬龙盘卧,蜿蜒伸展向半空。 满树晶莹,每一片叶子虽然都是手掌形状,却瞬间像是活了过来,随风舞动,掐成各种咒诀形状,都不相同。 每一片叶子都流动着奇异的光辉,各种叶子,奇形怪状,充满了大气与古意,这是最自然根本的自然之气,充满了生命与道韵,生与死交织,生老病死万物疾苦喜乐都在其中,神秘而玄奥。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伏收圣法 墨沧难掩激动道:“如来悟法的祖菩提!大道自然的气韵,难怪佛祖参禅得果。” “不对。”江长安皱眉道:“祖菩提应该早就不复人间,这棵树有古怪。” “还有,刚才树下出现的古之圣贤又是古今哪一位大帝?” “管它什么古怪,管他的古之圣贤,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一念笑着说道,喜悦打破了他们空灵的心境,都难以平静下来,所有人都心绪起伏。 一念还未出手,刚得玄龟的求心已按捺不住蹭的一下子飞到了近前,挥袍抓去。 噗! 碧绿参天的菩提树刹那间化为了一地尘埃,几人大惊失色,转身看去,望不尽源头的仙河也随之化为一缕浓烟,求心惊叫一声急忙甩手不停叫骂,先前捉住的玄龟圣药居然也变成了一滩烂泥。 “幻术!” “有人来过这里!是刚才我们看到的树下圣贤?” 佛衣忽然说道:“这里有一处尸骨。” 枯骨! 菩提树化成的尘埃下果真被尘土掩埋了一具骨架,骨头早已风化成玉石,有的部分甚至呕糟成泥,也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 “这是刚才的圣贤的影子?”求心失望道:“不对,这肯定不是圣贤之躯,若是圣贤的尸骸,即便死后数十万年肉身依旧可保不毁不灭,可是看他只剩下一堆平常人一样的枯骨,显然并非修行之人。” 江长安却说道:“没有修行,并非成不了圣贤。” 几人没明白这话中含义,却惊讶看见江长安朝着尸骸俯身下跪,拱手见礼,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弟子江长安,拜谢祖师手下留情。” “祖师……”一念大吃一惊,似是受到了惊吓,几乎刹那间退了十步,惊叫出声,“此人是开天祖师?!!!” “开天祖师?!”几人皆为动容。 佛衣镇静道:“开天祖师葬身于此,为了防止他人叨扰便设下阵法,早在我等见到那株圣灵草时便已中术……” 一念这才幡然明悟:“那株圣灵草故意将我们引到这里,就是接 下来靠着菩提树将我们击毙,那仙河虽是假的,但是河中显现的一些大能尸骨却是货真价实,看来开天祖师已用这招遗计不知杀了多少贪心之辈。” 佛衣看向江长安,道:“多亏江公子也是开天一脉,那幻术阵法化作青烟,岂不是手下留情?” 几人这才彻底明白,一念不禁深呼吸惊叹道:“不对啊,开天祖师怎么会葬身此处?” 佛衣摇头:“没有人回答得了这个问题,只知晓开天祖师是为造化师尊续命只身犯险,却不知因何缘由死在此处。” 就在这回事,忽从尸骨旁滚落一卷卷轴。 “开天祖师遗留的宝物!”求心激动就要上千,却被江长安杀人的目光骇住。 一念凑上前大量着,只见卷纸上光泽在流动,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小字。 “快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几人都呼吸急促,心绪不宁,开天祖师留下的一定不是凡物。 卷纸上面的小字密密麻麻,足有数万字,铁钩银划,苍劲如龙蛇,像是千万把刀剑被定在上面,竟有夺天神能。 此时,几人仿若站在苍穹之顶,傲视众生,无数生灵跪伏在地,俯首称臣。 “这是……圣法!”一念一边读那些古字,一边忍不住颤抖,根本平静不下来。 卷纸上,记载了各种可怕绝伦的圣术,精妙绝伦,可堪逆天独行,摄鬼神之方术,舍天地之大道! “真是太恐怖了!” 几个和尚与门童看了少半便不再敢继续参看,浑身便都冒出了寒气,头皮都有些发麻,这些都是他们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中杀气恒生,多看一眼便是乱了定力,极其容易入魔道。 而就在卷书末尾,出现了最震撼众人的寥寥几字: “张起凤亲笔手书。” “造化经!!!” 几个人彻底石化,只有墨沧皱眉思索喃喃说道:“张起凤……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啊,本尊想起来了,这个姓张的不就是造化始尊?!” 她这才发现几人的表情极其特别,一念苦着脸 道:“造化始尊如何会创出这等邪书?而且……而且是传说中被无数人仰慕的造化经!这……这也太颠覆世人认知了。” “怪不得开天祖师在远古年代可以呼风唤雨,和造化始尊实为挚友,造化始尊又将所创造化经倾囊相授!” “这是一宗可怕而古老的传承,需要仔细研读!”江长安仔细观看。 造化始尊的传承可谓价值连城,若是流传出去,必然是一场轩然大波,甚至会引起无边的血雨腥风。 他现在的处境,严重缺少各种傍身的圣术,造化经出现的恰到时机,其中各种弑杀之术完美弥补这一点。 只是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造化始尊会创出这样弑杀又正好与自己现状如此贴切的圣法呢? 他正想带走,谁料这纸卷一触即碎,眼看转眼就要化成齑粉。 求心幸灾乐祸笑道:“这只是寻常纸卷,能够存到如今也是靠着一丝灵力,现在便要彻底消失了,造化经从此彻底失传。” 话音刚落,却见江长安打怀中抱出一本无字经书,喝道:“收!” 求心大笑:“还想用凡人方法拓印圣法,真是痴人说梦,这可是圣人手书,哪来的本事!”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一切惊掉了几人下巴,碎屑纷飞,居然真就乖乖落在无字经书上,重新排列修正,卷纸虽毁灭,但一横一竖都未有半点缺损。 江长安长松了口气,将经书收好,这本经书正是从千目上尊手中获得的无字魔道经,本想抱着死马等活马医的侥幸心理一试,居然真的成了。 佛衣道:“经文既然到了江公子手中,便是江公子一份天大的机缘。” 一念大笑道:“这下还不把求心那家伙气个半死?哈哈哈哈……” 墨沧和小门童也不禁跟着发笑,但笑了半晌,几人忽然觉得有些蹊跷,搁在平时早在笑声刚出来求心便扑了上来拼命,但眼下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几人转身看去,顿时浑身如遭受雷击,惊恐万状—— 求心倒在地上,面目狰狞,已然死了。 第一千零六十章 五毒佛念 “若非是这仙禁鬼地方里有神威镇压,本尊只需要点一点逆苍术,早在黑山外那老家伙死的时候便能瞧清楚真凶所在,哪里会有眼下这样被动?”墨沧愤懑说道。 “这个叫求心的和尚……也死了……”小门童正觉神情恍惚。 佛衣与一念面露惊容,后者喃喃道:“难道这鬼地方真的有什么未知的诅咒或神明不成,接连两个人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征兆地死去,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会死?” 江长安则看向一念的方向,平淡道:“比起无上的神明,更恐怖的是人的心。我更好奇……为什么要杀了这两个人?” 他的语气平静至极,却在三人心中掀起巨浪。 佛衣道:“是说杀掉老道与求心的人就在我们之间?” 一边说着,他的目光也随着江长安瞟到了一脸无辜的一念身上。 一念顿时跳脚,大惊失色叫道:“谁?江公子,江大爷,可不要血口喷人污人清白,小僧堂堂正正两袖自在风,哪可能平白无故朝这二人下死手?” 江长安目光灼灼,道:“我从未说杀他二人的是。” “还没说?的眼神分明写着‘凶手就是’五个字了,还说不是,不是在看我还能是在看谁,我身边难道还有……” 一念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左移了三步,闪出身后距离三丈远的小门童。 正觉正歪着头双手手指扭捏掰扯在一起,低颌凝望白发青年,笑意盈盈。他的笑很古怪,明明是在笑,但却透着一股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嗔怪,眼中似有怒火翻滚成蛟龙,要将眼前人吞灭。 一念顿时被这眼神下了一跳,立即跳到佛衣与江长安的身旁,三人站成一线,共同审视着这个小门童。 正觉皱眉摊手,无辜道:“姓江的瞎子,凭什么就说我是凶手?为什么我要杀他们二人?还有,我只是个小小门童,就凭借我的力量能够在们三人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杀人么?” “这话入耳听着舒服,对啊,江公 子,这话和念头是不是过于武断了?他不过只是一个小门童而已。”一念还当他是在拍三人马屁,忍不住莞尔,但注意到两人注视来的目光立马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正觉随之无辜神色更甚,江长安鹰一般敏锐的目光死死盯在他的脸上,道:“第一,确是凶手无疑,第二,的动机与我身旁这二位一般无二,第三,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门童。” 说罢,他指尖一竖,口中念念有词念诵道决,只见躺在地面上的求心尸体中飞出一道莹莹绿光,像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围着四人头顶各绕了一圈,最后在众人注视下停在了正觉的头顶,盘旋不下,绿色荧光更加明亮。 “引路蜂?”佛衣顿时明悟,“人死蜂回,传闻尘世之间各世家会在每个世家弟子身上用到此物,不仅仅能够准确得知每个弟子的下落,更重要的是,倘若有弟子无故横死,便能根据尸体上蛰伏的引路蜂寻到凶手仇家,除此外,引路蜂还用以采撷灵草汁液以作炼制丹药所需,江公子身为一介丹师,有此物也不奇怪,想必江公子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埋下了这蜂虫?的确聪明。” 闻听此言,一念恨不得把身上衣服都扒光,急道:“什么?是说小僧身上也藏得有只虫子?” 江长安微微歉身施礼:“无奈之举,多有得罪。” 手掌一拂动,另有三只绿莹莹的蜂虫分别从一念、佛衣、正觉身后飞出,绕了两圈被他收回了袍袖。 一念这才放心地长吁了一口气,道:“江施主,这什么引路蜂是在那老道死后藏在我们身上的?”他脸色赫然大惊,指着江长安道:“那时便怀疑是我们中的人下的手?” 他想了一想,恍然明白过来道:“当时就怀疑这个小门童!不错,当时老道死的时候不过短短一瞬,而距离最近最有可能出手的人,就是距离他最近也是最无戒心的这个门童。只是小僧想不明白,他的动机何来?江公子方才说他的动机与小僧一般无二,这是什么意思?小僧可没有杀那老道的心思……” 江长安道眼神一厉,沉声道:“ 佛衣法师与一念法师的确未对老道有杀心,但是对求心呢?二位还敢说没有动杀念么?” 一句话形如当头钟鼓,佛衣与一念顿时一凛,眼中不约而同地隐隐露出杀机。 佛衣问道:“江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佛衣法师,一念法师,们是为了什么想杀求心?”江长安道。 “难道说……”一念忽然转头朝地上尸体看去,几步来道跟前,他扒下求心背后一直背着的那个与二人所负相差无几的竹箱,打开后一时怔住了,足足过了半晌,神情恍惚道:“没了……” 他像是失了心疯一般,不怕死地冲到正觉面前,大声吼道:“里面的东西是拿了?取之何用?快给小僧交出来!” 小门童仍旧笑吟吟地立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但此刻他的每一份神态都脱去稚气,根本不是一个孩童。 江长安道:“佛祖斩却五念化为人形,先前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样的欲望力量会使五念行于世间十数万年?们是为了什么?答案就在竹箱中,那里面装的,都是祖菩提的枝蔓对?” 墨沧轻声琢磨:“祖菩提?相传佛祖正果之后祖菩提便枯败,被人砍伐散布尘间各处,他们都在寻找祖菩提?现在又都同时出现在了仙禁深处,不惜生死寻找神庙也是为了救某人……我明白了!” 她手指一念与佛衣,赫然惊道:“们想要复活祖菩提!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念与佛衣见得目的已败露,便也淡然。 一念问道江长安:“不错,我等几人的确是为了菩提枝,十万年来的寻找,每个人都获有一些,但是这和小门童与老道有什么关联呢?这位门童要祖菩提何用?” 对于一些寻常人来说,祖菩提的确是世间罕有的至尊佛宝,沾染佛辉灵韵,熔炼铸器、捣药入丹都会有无限裨益,但是这个小门童的实力显然都不为这二者所愁。 江长安还没回答,佛衣却凝视着正觉,眼神忽然变了,试探地唤道: “厌生……”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疯魔如来 轰! 一念的脸色陡然变得惊诧,呆呆看着眼前小门童,结结巴巴道:“……是厌生!那这么说来,那老道就是……就是‘不敬’!” 正觉皱眉道:“能想到这里,一念,没有十万年前那么聪慧,但至少也没有我想象地这么蠢。不过与佛衣相较起这白发的半个瞎子而言,脑子还是差了一截。” 一念也不与他为之争辩,只是想通了一切,苦笑道:“这又是何苦……小僧本想,我们能够一切走到神庙之中。” 墨沧在一旁杵着江长安肩膀,小声询问:“小子,本尊越来越听不明白了,这‘厌生’和‘不敬’什么意思?是人的名字?” 江长安解释道:“云何为嗔?谓于有情乐作损害为性。嗔者,于苦、苦具,憎恚为性,能障无嗔,不安稳性,恶行所依为业。天地逆旅,厌生嗔念。这小门童,便是五毒中的嗔念。” 墨沧也大吃一惊,看了看小门童,又急忙扫了两眼一念和佛衣,难以置信道:“我还以为五念都是长的这个模样,” 她细细想了想也是难怪,想来佛衣与一念、求心的相貌都是遵循了佛祖如来本尊法相,才会相同。而灵念幻化样貌本就不定,十万年来可随意变化,这小门童体型相貌与其三人不一便也不奇怪了。 不及她问,江长安继续解释:“自高自大,侮慢他人。一切诸慢,凡慢有我,此为不敬。不敬在一‘慢’,比贪嗔痴三毒更毒。前三毒虽毒,终有休时,独我慢一毒,在人道慢人,在鬼道慢鬼,在畜道慢畜,任居何处,有处生慢。那位老道,应该就是‘慢’念?” “慢……”墨沧恍然大悟,道:“如此就对了,求心为贪,厌生而嗔,一念在痴,不敬生慢,那这个和尚佛衣就应该是‘疑’了,贪、嗔、痴、慢、疑,五毒俱。他们都是为了复活祖菩提才进入神庙!” “不错。”正觉道,“先生……也就是不敬并未出过仙禁,这是不敬的计策,反正一念、佛衣、求心与我四人早晚都是要回到神庙,他便早早来到这里守株待兔,他的打算便是等到我们四人将菩提枝搜罗待时,一网打尽。” 江长安道:“只是他没有想到,螳螂捕蝉后有黄雀。” “这个半瞎子看得倒是比谁都透彻。”正觉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几年前,我结束尘间游历,进入仙禁辗转来到竹林,正巧见他降服那头青麟巨兽 ,尽管他变了容貌,但所用乃是佛家真法。那时我便看穿了他的计谋,索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就化成一个得道化成人形的妖,仙禁之中百怪千奇,波诡云谲,修行成人形的妖类不在少数,很快我便取得了他的信任,做了一个门童,就是为等今日。” 江长安问道:“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既然是为了菩提枝,而老道藏匿此地一直无从寻觅菩提枝,他的手里并无菩提,为何先杀他?” 正觉笑道:“江公子,根本不明白,五念存一,能够见到她的只能有一个人,将她复生的人也只能够有一个,其他四人还有活着的必要么?” 江长安又接着问:“即便如此,大可不必这么早出手,等到老道先将三个和尚手中的菩提枝抢来,再渔翁得利岂不是更省力气?” 正觉脸上露出讥诮,微微有些愤怒,冷笑道:“这本是我原来的打算,但是天不遂人愿,那具古仙尸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几人这才明白,当时古仙尸点出三道神芒陆陆续续攻击几人,就连求心与一念也是联手以禁术唤出半身如来才堪堪逃出生天,可这小门童硬生生挨下了第三道神芒,老道定然是那时心生疑窦,暗暗有了戒备。 “露了破绽,索性我就先下手为强。”正觉阴恻恻发笑,“祖菩提下五念生,能去见她的只能有一个,反正都要解决其他四人,早一点也无所谓了。只是没有想到,栽在了江公子手里。” 正觉长出一口气,心中却犹有一丝难平的怒火,可很快这一闪而逝的怒火便化成无奈,抬起头望着苍穹,神情比之前多了无尽的落寞,讥讽道: “昔日释迦牟尼于祖菩提下参悟七年,断绝五念,才得正果。他救众生于疾苦,但却永远忘记了那棵菩提……呵呵,真的忘了吗?若真的忘了,我等五人早就湮灭在了十数万年前,何必非要化作人形,终年以寻找祖菩提枝将其复活为活下去的念头?明明可以避免的错误,却总选择犯了错再回头弥补,人总是如此,神竟也是如此,真是可笑。也难怪他最后的下场……” 仿佛意识到什么,他的话突然止住了。江长安急忙问道:“释迦牟尼的下场?怎样?”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许久,若是斩仙老祖毁去古天庭,将万千仙人杀伐殆尽,远在三十三天外的神庙这个“西天别院”也坠落在仙禁最深处,那么作为西天之主、大雷音寺之主释迦牟尼结果是如何?是未死 苟活在这仙禁中?还是死在了斩仙老祖的手下?亦或是成了这仙禁中的一具古仙尸? 江长安期待地走上前去。 岂料突然间,正觉面色极度痛苦,五官扭曲在一起,他的双脚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血水,瘫倒在地,接着是双手手臂、身体五脏六腑。 “啊……是谁!们两个,是谁下的手?!”他挣扎着,愤怒地嘶吼着,发出小孩子凄惨的啼哭,但是很快,两只耳朵也像是散沙般碎开。脸皮片片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堂而皇之地下手!江长安回头看去,一念与佛衣的脸上都是一副淡然的神色,双脚丝毫没有离开过。但却是有两股气息同一时刻从两人迸发而出,斩杀正觉。发现时,他的半身已经消融。 这竟是两人不约而同出手!两人也是诧异看向彼此,眸子不约而同地变得阴沉。 江长安立刻来到正觉身旁,俯身急问道:“快说,如来去了何处?如来可还存在人间?” 正觉的鼻子也没了,下半身完化成了一滩脓血,继续嘴唇裂开、牙齿脱落,舌头都化去了一半,他努力地挣脱着想要伸手去抓江长安的衣袖,奈何双鼻也已消失,突然那双慢慢变得浑浊的眸子亮起一点闪光,明白了什么,惊恐无比,他乞求似地凝视着江长安,含糊不清地嘶吼道:“原来是!原来是!不是他!不是他! “谁?在说谁?”江长安恨不得为他续命,最后关头正觉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只是发现了对自己施展毒手的人,还知道此人更大的秘密。 正觉看向江长安,用尽身的最后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 “江……江……公子,如来……如来疯了……” 如来……疯了!!! “怎么会疯了?”江长安痴痴呢喃着。 身为佛家至圣,为万佛开导正果的佛,居然疯了?谁会相信? “为什么他要用最后的力气告诉我这件事?仅仅是回答我的问题么?不对,他发现的那件秘密一定与如来有关,一定与这句话有关!” 很快,他便意识到了最关键的这一点,回头看向两人。 天色晌午,刺眼的阳光照在两个光头。 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和尚相隔三丈对视着,俱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天地之间,正邪难分。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大雷音寺 黑色山脉中央,险象环生,地势凶险,但这片区域却成了一片真空。 “你为何出手?”一念质问道。 佛衣反问:“你又为何出手?” 一念嗤了一声:“反正小僧的原由绝不与你相同。” 佛衣沉默,不再搭话。 两个和尚对视着,空气中流转肃杀的阴冷氛围,而等两人反应过来,才见江长安已转身继续向西行去。 黑山中的环境阴森森的,不知何时,天上的云雾也变成了阴沉沉的血红色,灰蒙蒙不易看清前路,就如血色笼罩的黑夜,无比压抑。 “江公子,江施主,江大少……”一念笑呵呵跟了上来,凑在一旁问道,“江公子就不想问一问为何我二人出手?” “你们两人既然同时出手杀人灭口,必定是有些东西不想要我知道,问也白问。”江长安不愿多做纠缠,直觉告诉他,五念来此的目的绝没有这么简单,五念十万年来第一次聚集在此也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凑巧,他从不相信巧合的事情。 继续西行了数十里,忽然,就在山石后,渐渐浮现出一处废墟,朦朦胧胧的佛韵散发出来,耳边听到一种若隐若无的禅唱,像是从天外传来。 “有佛音!”一念激动地跳起来。 初时,江长安以为是错觉,但佛音渐渐浩大起来,在整座古庙中缭绕,如黄钟大吕在震动,庄严、浩大、高妙、玄奥。 废墟的尽头是一方极为开阔地,就如一座广场,靡靡佛音正是从广场上空传来,恍惚间,三人好像看到了成千上万名头顶金光的僧人盘腿散坐于广场之上,研读佛经,千万和尚诵读佛法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头肃然,古波般宁静。 万佛朝宗! 广场尽头,矗立一座古老的庙宇,寂静无声,青砖石瓦,十万年的时间让它和这个仙人都不敢踏足的领域完全融合,上面生满了奇花异草,相依相呈,古意盎然,让人似感受到朦胧时光流转,岁月的变迁 ,带给人以无尽的宁静与苍古,根本谈不上瑰丽,倒是多了一股佛法自然的韵味。 即便如此,偶尔也能看到残垣断壁中埋没着金壁银桥,难以掩盖曾几何时的辉煌,恍惚间,他们仿佛看到了十万年前的场景,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显得格外鼎盛。殿檐斗拱装饰着青蓝点金和贴金彩画,红色大圆柱盘坐金龙。 荒败的古庙门口,有一块锈迹斑驳的铜匾,上面刻着四个古字,如龙蛇盘绕,禅意无尽。 “大雷音寺!” 传说中的大雷音寺,佛陀的居所,佛教的无上圣地。 此刻它就在几人面前,虽然沦落至此,但尤见庄严神圣之态。 “佛音说法,声如雷震。是为大雷音寺!这里就是神庙。” 江长安朝大殿走去,古殿中,突然,整座古庙内尘埃尽退,无尘无垢,一片洁净。法相森严的石身佛像才显真容,或嗔或怒,或喜或悲,正是人间百态,眼前这一切,祥和而又安宁,让人如沐春风,仿佛有飘渺禅唱响起。 穿过古殿,继续行进二三里,废墟中显现出一座偏殿,这座殿堂更加古老,像是从古至今生长在此,无人问津,毫无生机可言。 殿前横匾上雕刻着破旧三个古字——“往生殿”。 江长安猛地顿住,淡然平静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淌下两行清泪,他心中无悲无喜,不知因何流泪,但泪水就如决堤,无法抑制。 走入其中,古殿中央摆放一张青案,案上堆满了化成泥尘的经文,可就在中央位置有一处空白的区域,仿佛那里曾经应该摆放着什么东西,案前一张破破烂烂落满尘土的蒲团。 佛衣叹息道:“这青案上原本摆放的,想必就是执掌轮回的青灯,这张蒲团上坐的应是掌灯人了。” 江长安沉默不语,他想起了临仙峰上的那个女子,那个能将一处山水目不转睛看上两个时辰的痴女子,曾几何时,她就是这样痴呆呆直勾勾只盯着这盏烛火度日 ? 古殿后院,六座古井生满了草木,每一口古井旁用着钟鼎古字各自刻画着名字——“天道、修罗道、人间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一念瞥了眼佛衣,抢先道:“这个小僧我知道,青灯消除亡魂因果,论其功过投入六道古井以轮回。” 出了往生殿继续西行,依旧望不见神庙尽头,眼前黑山林立,断崖层出,地势极为凶险,但好在因为佛音神威的庇佑,仙禁中的异兽大妖不敢贸然闯入,倒也安全。 又走了半个时辰,三人面前显出一棵参天古树,倚山而立,与树身一半已与山体连为一体,仔细看,树身居然被掏空,延伸出一条悠然小径通向山体内部。 “这莫非是哪个佛陀的修行洞府?”墨沧疑惑道。 古木就如一座天然佛门,古朴自然,细细体会,竟有无尽莫名禅意奥妙。 三人步入其中,感觉走入三四里,石壁上忽显出淡淡的绿色荧光,照亮尽头。 古洞尽头乃是一座石室,三人走了进去,就见石室中坐着一具古尸。 男人的古尸,面壁而坐。 黯淡的荧光照亮在上面,古尸已经风干坐化,面目全非,身上衣服早变成几缕破烂布条,盘腿坐在发霉长毛的蒲团上,几缕长发挂在鬓前,显得无比的萧索凄凉。 他的五脏六腑早被蚁虫食尽,胸口连同腹部开了大洞。两根铁钉直钉入双腿,砸进地面,以一种自虐的方式长坐于此,触目惊心。 面前石壁上刻着斑驳不清的字迹“世上本无纱罩灯,奈何佛前琉璃盏”。 “这是那座石室!”江长安与一念异口同声惊讶道,这正是先前二人初遇后所进入的神秘石室,若非青麟巨兽将二人掳走带到了竹林,面对那三眼古仙尸只怕凶多吉少。 一念捶胸顿足叫苦不已:“原来那时这神庙离我们这么近,那青麟巨兽虽说救了你我,但却让小僧丧失了那么好的机会,也是可气。”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神庙无生法 墨沧问道:“只是,这个石室中我们早就看遍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法门……”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只因眼神瞟见江长安的神色黯然,愤怒。 也难怪,一年来的寻找,无数次的生死边缘竭力还生,可是眼下一切都化成了泡影,最后的希望也烟消云散,支撑着心中大石的木枝轰然断裂,搁在正常人,早就失了心疯。 “怎么会这样……”江长安喃喃低语,颓然坐在石凳上,惶惶失神。 密不透风的古洞中寂静无声,一时气氛显得尤为压抑。 “不可能,神庙中不可能一无所有,不然也不会引开天祖师来此。”江长安急火攻心,眼中布满血丝看向洞中干尸,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是谁?” 他骤然身起,指点残尸,掐诀念诵:“无量仙人术,密我开天法,得主生天道,凡目通鬼神!开!” 那只独剩的眼瞳中,射出一道神芒,气冲斗牛,光照天宇,而后没入残尸中。可这道目力神识偏偏被一股威势阻挡在面前,神念如受针扎,根本无法接近一寸。 “这残尸死了数万年,居然还能有这等法相神威。”江长安心有余悸,这若是尊活着的佛,哪怕只有一口气在,他多半会重创,虽不至于身死,但仅剩的一只眼睛也难幸存。 “今日我偏要看清你是谁!” 江长安冷喝一声,聚纳神识,强行催动灵觉,往残尸脸上瞧去。 万道流光在枯骨面颊上流转,在他眼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紧接着,显现出真容! “不可能!” 待看清这张脸,江长安脸上顿时浮现震惊之色,那幅面容微微带笑,却冰冷无比,静静地立在一片古老的宇宙中心,混沌汹涌,却万劫不朽。 这是一副足以惊艳世人的年轻男人面孔,英俊近似妖异。 江长安连忙收神,那只眼中淌下一缕血丝,惊赫道: “怎么会这样 ?!” “小子,怎么了?”墨沧紧张道。 江长安神情漠然,猛然间转头抚按腰刀,如临大敌一般看向佛衣与一念,冷冷道:“我看到的,是一张与二位一模一样的脸……” “什么?!”墨沧檀口惊得张开,脑筋转不过弯,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小子,你开什么玩笑,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和尚?这都已经是第六个了!五毒最初模样都是依照宿主幻化而来,难不成……他……他就是……是如来?” “对,但也不对。”江长安冷冷盯着一念道,“五毒根生佛祖,倘若如来身死,你们五个决计活不到现在。” 墨沧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死的这个不是如来!是谁?” “一念成痴,一念疯魔。”江长安苦笑。 “这具尸体是一念?”墨沧大惊失色得转头看向身旁站着的一念,连忙扯开了距离,指着他问道:“那他是谁?他还能是如来不……不成……” 墨沧被自己的话都给吓了一大跳,口中结结巴巴,并非不敢相信,而是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不正经的和尚与怀德威严的佛家尊首联系到一块儿。 墨沧恍然大悟道:“本尊想起来了,就在那门童正觉死去的时候说‘原来是你’,意思是指他那时看出了你的真身——如来,他又紧跟着说‘你不是他’,便是想说你不是真正的五毒之‘痴’。” 一念只是噙笑不语。 江长安道:“在先前来到古洞中我就应该想到的,只是见这具干尸留有长发,便没有多想他会是个和尚。我本就该想到,门童正觉的死是你与佛衣一同出手,佛衣出手的原因是惧怕正觉说出佛祖封魔的丑事,败坏佛门威严,而你出手则是惧怕他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即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面对一个狗急跳墙的人,你不甘冒险。” 一念脸上依旧挂着自信轻佻的笑容,道:“江公子,小僧自认伪装得毫无破绽可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小僧的?” 江长安道:“我们第二次遇到古仙尸,你与求心一同施用禁术,召出了半身如来,以你的力量自然可以自如展现真身法相,但是你为了不引起我们警觉,才只召出半身如来。” 一念笑道:“即便如此,为何没有可能是求心蹊跷,反而怀疑小僧呢?” 墨沧嘲讽道:“你这和尚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这小子在竹林茅屋后院就与求心交过手,几斤几两瞒不过他的眼睛。” 一念莞尔一笑:“如此倒是本座考虑不周全,当日遇到古仙尸,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不过这些倒也不重要了……” 江长安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我有一个问题。” 一念道:“但问无妨,小僧知不无言。” 江长安道:“你们是为了起死回生之法复生祖菩提,在这仙禁数万年有数不尽的机会进入神庙中寻找,为何偏偏要等到我才一同前来?” “因为西天雷音根本不存在起死回生之法!”一念断然叱喝一声,如同闷雷震得人心头发闷。 “没有神法……”江长安呆住了。 一念道:“江公子,你还是没有明白,我们之所以在等你,是因为起死回生之法可一直都在你的身上。” 几人都是为之一惊,墨沧怒道:“你这臭和尚胡说什么?!” “墨沧姑娘,小僧可从不打诳语。”一念笑道,“青灯熄灭入世时自古天庭带走一只物件,那件东西可就有起死回生的法门。” “神府镜!”江长安暗衬,不由震惊,即便古仙人千目上尊也只能看出他身上有无边威能,不能断定是何物,岂料一念知道的一清二楚。 江长安冷冷看他:“之前我还一直没有想明白,一切都未免有些太巧了,你们大可以不比等在茅庐中看我铸炼万仙伏,五人何时前去神庙不可?刚好与我就在同行,就像是你们在等我一样。现在看来,你的根本目标不在神庙,而在我!”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前生往事 一念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道:“不错,其他四人都以为仙禁中藏有起死回生的至上之法,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古年间,第一位天人开鸿蒙,以宝镜掌乾坤圣境收纳世间万物灵气,从而遏制九妖修行本源,才有了后来斩杀九头大妖,打造出广阔福原人世。” 他的表情神往,道:“传闻那面镜子能够夺天地神威,通寰宇造化。” 江长安皱眉:“即便如此,又何曾提及起死回生?” 一念的脸庞骤然狰狞,冷笑道:“因为我曾用它复活一人。” 说罢,他静静盯着江长安神色每一丝变化,道:“怎么?还没记起吗?可还是你求着本座救一救她,忘了吗?” 江长安微微愣住,恍神之时,一念脚下如风似电,穿身来到了他的面前,笑意盈盈,伸手在他眉心一点: “醒!” 轰! 江长安脑海中如有惊雷炸开,千万般念头翻江倒海,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所有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都被翻了出来,眼前仿佛显现出一面光幕,走马灯一样转动,一幕幕记忆滚动,从此刻到昨日,飞快向前跃进—— 金光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无声穿过千万年岁月,紧接着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簌簌风响间歇,周围的黑暗忽然退去,眼前显出一幅新世界。 这是一个穷苦的村落,十数座错落有致的土屋,屋前除了挂着几张缝缝补补的破旧渔网,还站着一群骨瘦如柴无时无刻不为着温饱发愁的居民。 村子靠着一条大河,河边稀疏两颗垂柳,奇异的是树皮像是被什么人扒得干干净净,冬风刺骨,摧着干瘪的垂柳枝晃晃悠悠,没剩了几分生机。 那群人聚拢围成了一个圈,双手兜进破烂袖子,嘴里低声嘟嘟囔囔互相不知说着什么,偶尔伸手对着圈里指指点点,有人讥笑,有人蔑然,也有人面带悲悯。 江长安面色僵硬,眼前的地方从未来过,但却给他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愤怒、恼恨 、彻骨的痛苦以及莫名的亲切。 而在看到众人围观之处,恍惚间,最后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一道柔软像是狠狠被刀刺中,疼的喘不过气来。 凭着意识支撑着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心中的悸动便强烈一分,所有人都视若无睹,根本看不见这个外来陌生人。 挤入人群像是花光了他所有气力,而眼前一幕,则更如一记金钟在脑海中敲动。 被众人围着指指点点的是一对男女,男孩十五六岁,跪坐在地,长相普普通通,蓬头垢面,身上穿着不能算是衣服,而是几块不知从何捡来的破布,拿藤条串起的“衣服”。 他是一个乞丐,世上命最贱的就是乞丐,但偏偏最对生活不服的也是乞丐。因为他们会放下一切的尊严去和恶狗夺鱼骨,甚至扒树皮,啃树枝。 他们比傻子聪明,比疯子理智,比正常人要活,可总是有人把他们看做傻子,看做疯子,看做下里巴人。 这是个最要活的人,可男孩脸色却苍白木然,那是一种对生的绝望,万物俱灭的死气,眼角的眼泪流干了,淌下两道血痕,口中不住呢喃:“平安……喜乐……平安喜乐……” 男孩怀里躺着的女孩十二三岁,也是一个邋遢乞丐,穿着一块破烂红衣,而在看清长相一刹,江长安心口仿佛狠狠被撕裂,愣在原地,痴痴呆呆悲戚道:“笨丫头……” 小若若安逸躺在男孩的怀里,一动不动,嘴唇青白,身体僵直,胸口上,插着一柄生锈的刀片,猩红的血液染红了男孩的衣服,浸透了黄土地。 谁都看得清,小乞丐死了,一刀致命,没有痛苦。 周围人依旧指指点点,没有人会在乎和自己毫不相关之人的死亡,更别说一个乞丐。 他们也只会讥笑得低骂一对小乞丐只剩了一只小乞丐,只会蔑然觉得乞丐似草芥,只会偶然闪烁一丝怜悯。 就在此时,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和尚,目似朗星,淡雅如风,却有几分轻佻,江长安眼神阴郁,来人正是化作一念的佛祖如来。 人群中一个汉子打趣道:“和尚,你又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对这两个小乞丐有兴趣?也是这小乞丐有福气,正遇到一位僧人,能够念诀超度亡魂,也不至于死的痛苦。” 听闻能让亡灵不痛苦,那小男孩眼中忽然有了一点神采,不顾众人诧异,他忽得将身上破衣扒了下来,枕在女孩身下,赤裸裸走到和尚面前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求法师为她诵经超度,摆脱苦难……求求你……” 他的步伐一瘸一拐,这个小男孩不但是乞丐,还是个瘸子。 “嘿嘿,你们瞧这乞丐,还挺重情义的,还没见过有人为乞丐超度的,哈哈哈……”群众一番嘲笑。 一念笑道手捻佛珠,直接了当地轻笑道:“小施主,倘若小僧诵经超度,你可愿随我而去?” 众人皆是为之一怔,这里虽是穷乡僻壤,但却也听说了不久前有和尚得正果化如来往西天而去,成了如来,佛家文化正是大肆扩散之际,如今这和尚竟要说带这小乞丐离去,虽说一入佛门便是戒除五荤三厌,但是也算不愁温饱,总比在这穷山沟沟里窝囊一辈子好过百倍千倍,一时不知引来多少人羡煞目光。 小男孩怔了怔,抬头看向和尚问道:“这是条件?” 一念微微一笑,反问:“你不愿?” 小男孩转身回到女孩身旁,眼神中温柔似水,却依旧是死寂,道:“一个叫花子,谁会在乎一个叫花的死活呢?从出生到如今,我活的只是四个字——‘小心翼翼’。是啊,小心说话才不会被人嫌弃,小心做事才有可能捡到一根骨头,我以为没人在乎我的死活,但是这个丫头出现那一天这一切都变了……” 他抬起头看向和尚,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少年明眸,笑容洋溢:“法师,我从前从不害怕黑暗的,就像是人间一撮泥土,大风大雨打我我也混不吝,可某天我看见了一烛火光,比星星……不对,比太阳还要明亮嘞……” 他笑道:“可现在,那烛火光熄灭了,这撮泥土也该不活了……”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佛灯,迷虫 一念道:“你一心求死?” “怎样算是活着?”小男孩问道。 “食五谷,寝草木,心常乐。” “这才是活着吗……”小男孩摇了摇头,攥紧了拳头,低吼道:“我从没有活过!” 话刚一说出口,忽然,他眼底又泛起精光,攥拳喝道:“不对,我活过!” 他的掌心摩挲着小女孩冰冷的脸庞,笑容恬淡安宁,像是在和她说话:“活过一段时间的……” 语气似撒娇,又似宠溺。 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值得你欢笑。可某天我忘记了这种思绪,并非不懂,只是,你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再没有人与我讲话。 周围人听这小男孩居然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不禁有些嘲讽的声音,这小乞丐肯放弃也是有自知之明。 一念低头思索片刻,眼神看向小女孩尸身的时候忽然一愣,细细看了两眼,莞尔笑道:“小施主,倘若小僧能使这位女施主起死回生,你可愿跟我而去?” 起死回生! 江长安瞪大了双眼,为之一震,众人也大惊失色,然而不过片刻又平息下去,讥讽道:“这是哪个庙里的和尚?居然夸下这等海口,你师父就没教你‘出家人不打诳语’的道理?” 小乞丐没有过多惊讶,但凡有一丝希望都当做救命稻草,连忙激动道:“你若真的救她回生,还能再答应我一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何事?”一念问道。 小男孩转过身,目光比冬雪寒冰还要冷冽,刀子一般从围观村民身上一一刮过,话语中恨不得将牙齿都咬得粉碎: “我要他们死!我要这里所有人都死!” 寂静! 围观众人猛地骇住,半晌后所有人无不是放声爆笑,前仰后合。 “这小瘸子乞丐居然想杀我们,哈哈哈……” “最离谱的是,他竟让心怀普渡众生为己任的苦行僧来杀人,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无知!” “老子早就说了,早将这条脏兮兮的恶狗宰了,扒了皮切了块咱们就分了吃,你们还不听。” “……” 可下一刻,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继而化为惊恐、愤怒、恐惧。因为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皮肉居然脱落在地,露出森森白骨,接着,每一节指骨也都跟着脱落,化作尘埃。 “呜呜啊……” “这……这怎么回事,救命!救命!” 旁观的江长安只觉得寒风瑟瑟,刺入骨髓,眼前这个眼含笑意的正果如来,居然弹指间毁灭众生。 “你……你真的杀了他们……”小男孩也深深震惊,但转而神色又变得冰冷,“做得好,他们该死。” “万般皆是果,生惧如何死亦何?”一念义正言辞微笑,“生是苦,贫僧只是先为生人超度罢了,早早往生。” 小男孩道:“我听过一个大和尚讲座,他说人死是登往生极乐,他们也会往生?他们也配极乐?” 一念笑道:“六道往生未曾有秩序,何来真正极乐,不过倘若你随我离去,从此后世间便会有一盏掌众生命火,立足于天人法则之上的青灯,掌生死事,销因果账,世间会有轮回。” 小男孩却不管那些,只发呆看着地上女孩:“你真的能让她起死回生?” 和尚眼中闪烁狡黠:“自然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她的命数已尽,人事已尽,再生便不再是人形,而是一只飞蛾,秉承造化修行,有朝一日或许可还人身。” “青灯烛火……飞蛾……”江长安形神俱震,惊叫道:“笨丫头也跟随去了往生殿!” 若若的确也去了古天庭往生殿,只不过不是以人的身份,而是一只佛前受教的迷虫,那经年死寂的古殿中不只有掌灯人,还有一只始终守护着这盏烛火的飞蛾。 “世上本无纱罩灯,奈何佛前琉璃盏……”江长安头疼欲裂,飞蛾扑火,以防青灯熄灭,于是才有佛前灯纱。 周遭世界一片片破碎,江长安只觉得灵魂仿佛被人生拉硬拽一样拎了回来,眼前又回到了神庙浮屠古洞中央,面前站着的依旧是笑吟吟的一念。 “江施主,想起来了吗?你我还是故人呐。”一念笑道,眼前所见有趣极了。 江长安回过神,眼底深深刻着无尽的哀痛,淡淡说道:“知道吗,方才你说到曾用神府镜救过她,我多希望一切真是如此,神府镜真的拥有起死回生的神力,我多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一念笑容顿时一凛:“什么意思?你当本座欺骗你不成?你难道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我看到的自然都是真的,唯有一点不是。” 一念冷然道:“什么?” 江长安道:“那个笨丫头是九妖之一,九妖——逐妄。” 一念微微皱眉:“不错,天人为众生而斩九妖,流放九妖残魂,自此九大残魂去向不一,这位九妖排行第二位的逐妄化身成那位姑娘,但九妖残魂受了重创,其中除了第八位通天玄龟、第三位刑荒之外,便是逐妄伤势最为严重,智力受损,思想灵智永远滞留在孩童年纪,纵然化作人形,也只能是苟活于世,偶然与你的前生相识,那又如何?” 江长安道:“那么她就绝不会死于凡人之手。” “你什么意思?”一念有些忐忑,似是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江长安道:“凡人击杀大妖残魂无疑是痴人说梦,当日的她肉身受创,但魂力尚在,并没有死,你也没有起死回生,只不过那镜子的力量将其治愈而已。” 一念额前青筋鼓动,眉头高高蹙起,目有惊慌神色。 江长安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起死回生,只不过是你欺骗那男孩的低劣骗术,找一个适合化作青灯的器皿太难了,你不愿这个机会就这样从你眼前溜走,所以你不惜打上一句诳语,也要达到目的!可笑的是经历了十万年,你这个众人敬仰的佛!万人跪拜的佛!!!竟也甘愿被自己的谎话欺骗,连你自己都分不清当日的一切是真是假!”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祖菩提现世 “等等,器皿为青灯?青灯是活人渡化成的?!古籍中所记载的‘释迦牟尼化座下青莲为灯’是假的?”墨沧默默看着,被这一阵阵变故看得完全呆住了,谁能想到,最为敬仰的古老神明,在正果之后,以古天庭神器入凡尘渡活人以化青灯,又编出了一个欺瞒世人的谎言。 她注视着面前的白发人,灰暗阴沉的天色下,他的身影显得那样的落寞。 “住口!”一念脸颊两侧冷汗涔涔,神情恍惚,身体摇摇晃晃几欲栽倒,他捂住双耳,奋死吼道:“那就是起死回生!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是本座用神府镜救下的他,是本座!” “死了?”江长安冷冷道:“倘若真是死了,你用神府镜复活的怎么会只是一只茧?” 这也是江长安执意闯入仙禁的根本,神府镜中玉台上现在也如当年那般正躺着一只茧,笨丫头并没有真正死去,他要苦苦追寻的也并非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而是一道能够破茧成蝶的神力。可惜如今天地之气早不是十万年前那般雄厚,纵然神府镜内有太古神威也只是保证她蚕身不毁。 “这一切不过是你编造的谎言!你的佛心中已生了心魔,是什么时候生出的?是青灯诞生之日?还是你参悟正果之时?是你佛心的痴念,还是五念并未根除?亦或是——你因为对祖菩提的愧疚?” 最后一句话像是忽然戳到了他的痛处,一念面色骤变,狰狞怒吼:“你给我住口!本座无错!绝无错!你妄想以那头低贱的大妖来与本座说教!” 簌! 猎猎风响! 一念脸色大变,脚下想要向后撤去,却已是有所不及。他嘴边话刚一说罢,江长安已冲到他的面前,那柄怪异的长剑已抵在了他的下颌。 江长安目下发狠,语气冷若冰霜:“你若再对她有一句辱骂,我便屠了你这尊佛!就在这万佛诞生之所,我把它变为你葬身之地!” 一念脸色一阵白青,论实力江长安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即便贵为如来亦在法则 制度之下,这一盏小小的灯火就能够像杀掉几个仙人一样,有可能置他于死地,但眼看大计将成,倒也顾不了许多,暗哼道:“别忘了你是本座渡化来的,本座要你生你可生,要你死,你就要死!” 说罢,一念一只手掌已是穿破空间,横渡虚空自江长安身后直掏后心,无论招式还是用心都是歹毒至极。 江长安手中剑向天,黑发如瀑,眼神深邃,如一尊魔神一样、充满了杀意,凌厉的剑芒轰然切裂了虚空。 “噗!” 和尚想要阻挡已是来不及,那道血黑色的剑芒太快与犀利了。乌芒断天地,一闪而过,血光就绽开了,虚空骤然被斩断一节,连着那只穿过虚空的手臂都斩得粉碎。 一念急忙闪身后退,却见手臂依旧完好无损,脸色却凝重无比。 “舍身法相!”江长安冷道,“你能用几次?” 一念一声冷哼,袖口翻出一只金帛,那口金帛云雾翻涌,如同活物般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如狮子吼一样响彻天地,震出无尽恐怖音波,化成万重骇浪! “当!” 金帛如岳,高耸如空,这方古洞顿时显得极为狭小。金光铺天盖地,顿时将他罩在了下面,发出巨响,跟海啸一样,巨大无比! “本座要将你活活震成齑粉,炼化成飞灰。”一念轻笑。 然而还未笑出声,便听“咔嚓”断裂声响。 突然间,金帛崩碎了,江长安手中的长剑,如一条黑色的真龙一样,劈碎金帛,一冲而出。 偏在这时,忽然,一声奇妙的歌声入耳,女人的歌声,像是一方山水孕育出的山歌。 两人才发现,洞中的佛衣不知何时早起消失离去。 再看一念,却被歌声带入神,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惊喜笑容,却已泪流满面,再也不顾江长安,直接疯也似的朝洞外飞去。 “他熟悉这歌声……”江长安沉吟道。 墨沧急忙拍了下肩膀 唤回他的心神,提醒道:“小子,当心,这种凶险之地,忽现仙乐太蹊跷了,在万千秃驴圣地上,响起的不是佛音,不是圣音,却是一个女人的美妙歌声,这太诡异了。” 一直朝西方飞踏疾行,不多时就看见神庙的边际。 “轰隆隆……” 河水咆哮的声音传来,江长安吃了一惊,前方一条黄色的泥河在奔腾,宽足十里,肉眼目力不见彼岸,长不见源头,黄澄澄如是流沙,浪涛汹涌,如一条黄龙盘伏峡谷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将要腾空而起,让人心神不宁,在它面前竟道心不稳,三魂七魄颤动。 “这是……渡灵江!”墨沧惊道。 “渡灵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江长安问道。 墨沧道:“传说渡灵江是围绕在幽冥州的鬼江,仙禁的尽头与幽冥州相通,中间隔绝无人可以逾越的渡灵江。” 江长安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也就是说越过这条大河便能进入幽冥州,从而出仙禁?!” 墨沧翻了个白眼:“要是有这么容易,这仙禁也不会是十万年来无人走出的禁地了。小子,别看这江面和寻常的流水没有两样,万物不能自江面浮起,即便是仙人,也不能御虹而飞,在江面上一切灵力法术都会失效。你想走这条捷径出去,基本是痴人说梦。” 江长安也不气馁,他的目的还未达到也未曾考虑过离开这里,但是直觉告诉他,在仙禁的时间不会多了,神庙已经探遍,离开只在这两日。 岸边,佛衣盘腿而坐,膝下一一摆放着历经十万年搜集来的祖菩提枝。 干枯的枝叶堆成小山,氤氲的灵力聚沙成塔,泛着微弱的绿色光芒袅袅升起,灰蒙蒙的天色中,聚拢成一颗十丈古树,满树晶莹,充满了大气与古意,流动着奇异的光辉,每一片叶子都似手掌,随风舞动,掐成各种咒诀形状,都不相同。 歌声,正是从这尊古树传来。 “祖菩提……现世了!”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五百次回眸一瞥 天色已经趋近傍晚,昏暗的天光下,那株树木发散出的神辉堪称神迹。 “祖菩提……如来参悟正果的神树……” 墨沧凝望着江边新生的神木,怔怔出神,“神树真的复生了?” “还差一点。”江长安道。 “什么意思?”墨沧疑惑不解,下一刻却被惊住,只见江长安抬手伸向那只因为施展仙瞳术封禁千目上尊而盲的菩提眼,淡绿色的瞳仁流转淌落手心。 “菩提根,小子,你要……” “这本就是属于她的。”江长安弹指一挥,那流萤顿时飞入幻象之中。霎时间神树无风摇曳,烁烁生辉,不消片刻,光华生出一个人形,走出一个妙龄女子。 她的身体缥缈虚幻,不过是一缕残像,但依稀可辩秀丽非常的精致面容,微张檀口哼唱,那阵阵神曲仙音正是从她口中所流露。几人目光注视下,她就这样笔直站在树下,抬头凝望菩提,眼神中一股莫名的温馨在悄然流转。 “起死回生!我还能再见到她……”一念目光灼灼,又哭又笑。 “见到她?这和尚说的是谁?”墨沧问道。 江长安道:“草木有灵,更何况是祖菩提。” 墨沧恍然道:“难怪,想来这祖菩提虽被砍伐四散神州各处,但灵性神魂尚存,只消将诸多枝叶聚合,灌输灵力,便能复苏重明。” 她嗟叹一声,唏嘘道:“原本只要凑齐这些散落的枝叶便能相聚,但他却偏偏始终执念于起死回生,那个谎言也困缚了他十万年,说来也是可笑,十万年始终为一场虚无所累,他本该早就可以见到她的……” 她看着那个与“佛祖”一词大相径庭的古怪和尚,眼中的恼怒愤恨化得弱了,不禁也生出一丝同情。 一念脸颊早被泪水浸湿,朝向菩提生长的方向哭着大叫着奔跑着。 江长安则慢慢走到佛衣身旁,问道:“相传佛祖参悟的那棵菩提树,是他前世的妻子。传说固然不尽为实 ,但我想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江公子,你听过佛跳墙吗?”佛衣问道。 墨沧嘀咕道:“佛跳墙?那不是一道菜的名字?” 江长安指向绿色荧光的残像女子,问道:“和她有关?” 佛衣微微一笑,目光流连在菩提之上,娓娓说道:“从前,江边有一片林子,那时灵气氤氲雄厚,日月辉光精纯,故而林中多生草木精怪,不知何时,生出一株小树,小树招展枝叶拼命吸收着灵元,很快,她就生出了慧根,有了灵性。 一日,一群采药人路过此地,见其灵性非凡便欲伸手采撷,她害怕极了,就在命悬一线之际,一个读书人站了出来,一番游说替她解去了危机。她一下子被那人吸引住,回过神时,却已不见了。 从此她一心想见那人,可等了许多天,却总也等不到。一次在梦中,天人问她,她修行大善,积德许多,有什么心愿没有。她说她只想见那个人一面。 天人说,你若真想见那人,便等五百年后,也许有机会能再见那人一面。即便如此,她也决定等他。五百年来,她饱尝着做树的痛苦,忍受着风吹雨打,不能移动,不能说话,只为了能见那人一面。五百年后终于有一日,忽然有一个人远远地从河那边走过来,正是那个她梦寐以求的人。她激动极了,手舞足蹈,使劲地摇着浑身的树枝树叶,努力试图引起那人的注意。她是多么想让那人注意到。她是多么想让那人走到她的树荫下,休息乘凉啊。但是那人经过她身边,瞧都没有瞧她一眼。 她失望,她委屈,不知道为什么五百年还修不到这么一点缘分。当晚又梦到天人。天人说,如果她还想见那人,再做五百年的树,或许会修到一点缘分的。她觉得既然已经等了五百年,再等五百年也不算什么。 毕竟,她实在太喜欢那个人了。 就这样,她在河边又站了五百年。五百年后终于有一日,那个人又远远地从河那边走过来。这回她没有激动,没有摇枝动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 里。为了这一日,她舍弃了修行成人的机会,痴痴地做了一千年的树,吃过太多的苦,伤过太多的心。她已经能以平静的心等待那个人的到来。只见那人向她走了过来,走到她的树荫底下,安然坐了下来,一坐,就是七年。” 墨沧不禁感慨道:“滴水之恩永生偿还,这祖菩提也真是痴人,只不过是为了一眼而已,就等了千年。后来呢?” 佛衣继续讲述道:“他在菩提树下盘坐七年,七年间,她幻化出人形默默陪在树下……” 七年光阴不短,二人自一开始沉默对视,到后来攀谈论佛,这般,桃花开了七次。 一日,她忽然跑过来,笑着问道:“和尚,你有没有听过‘佛跳墙’?” 树下盘坐的和尚面色蜡黄枯瘦,摇了摇头:“何物?” 她笑道:“听路过的人们说,在西方有一道很有名气的菜,名曰‘佛跳墙’,即便是燃灯古佛这样的万佛之祖闻到了,也必定忍不住跳墙而出。” 和尚面色肃然道:“佛心中无欲,这不过是世人夸大的说辞罢了。” 他说罢,却发现她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饶有所思,喃喃道:“佛……真的无欲无求吗?” 想了半天,她又话锋一转,莞尔一笑,又问:“和尚,你杀生吗?” 他只呆板道:“众生平等,没有人有权杀生。” 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那是你没有值得守护的东西,若哪天有了,别人要夺,别说杀人,怕是神魔也要屠戮了,到那时真的就是佛跳墙喽,嘿嘿。” “和尚,若你了悟,会羽化吗?” “羽化不是我的抉择,我亦不是羽化的抉择,苍生注定的眼睛,本应俯瞰万物苍生。” “和尚,你若得了正果,我还能见到你吗?” “自然,你需记得,前世五百次回眸,换今世匆匆一瞥。” “真的吗……” ……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重现生机 “快说,快说,后来如何?”见佛衣说着说着忽然顿住,墨沧急急催道。 “后来……”佛衣脸色陡然变得悲悯,看向江边,“这江边,本是有一个村落,村中十几户农家依靠捕鱼而生,淡季时鱼被打尽了,村民便谋上了挖山掘土伐木以求财的生计,而这周围百里中最令人眼红的一棵树,便是江边那棵早就活了上千年的菩提。” 江长安低叹一声,他已猜到了这件事的结局,漠然道:“于是村民不顾和尚以命相搏,砍伐了祖菩提,并将其卖去,自此才有祖菩提流落神州各处,而那时的和尚也不过是肉眼凡胎,在他看来,草木被伐便是死了,不会再焕发新生,所以一心所求起死回生神术。” 先前江长安一直不明白,祖菩提被称为圣树,怎么可能会被砍伐散落各地?如今得知一切始作俑者乃是一群没有灵力的村民,也就不奇怪了。 “正是。”佛衣道。 墨沧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要是姑奶奶见了那些人,非要将他们分尸不可!” 佛衣低眉,合手念了一声佛号,道:“那些人早已如你所说,化成了一捧黄沙,那一幕幕,不久前江公子可是还亲眼见证了。” 江长安恍然明白过来,惊道:“这个村落……就是如来接走小乞丐的村落?!” 胸前插着匕首的小女孩躺在地上,小乞丐跪求高僧杀人,弹指间数十人化作流沙,江长安在一念施法的幻境中所见所闻此刻依旧浮现眼前。 “就在祖菩提被砍伐一时,和尚动了杀心!”墨沧大惊失色道: “佛……佛跳墙了。” 墨沧又看向站如木桩的一念,知道了来龙去脉后对这和尚更加同情,又看了看佛衣,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跳跃,问道:“如今祖菩提起死回生……不对,如今祖菩提焕发新生,你与他又当如何?” 佛衣道:“当日一眼,即缘生,自此一眼,即缘尽。” 远处,一念只是远远看着 ,终于不再上前一步,他忽然想起了这棵树被砍去的那一天,他被四个村民按趴在地上,半张脸都压进了泥里。 他拼命求饶,却置若罔闻,他拼命挣脱,却无济于事,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砍伐离去。眼睁睁看着她幻化出的最后一息灵象依在他身旁,笑着说:“和尚,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自然。”纵然面对经文大道,他也从未这般笃定,“你需记得,前世五百次回眸,可换今生匆匆一瞥。” “真的吗?”她仰脸笑着,还欲对他再说些什么,却消散去了。 今日,她一如曾经模样。 树下,女孩儿茫然四顾,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审视着这个世界,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懵懂,直到她看见不远处站定的一念,嫣然一笑,蹦蹦跳跳走到跟前站住,探着身子抱臂扶着下巴在他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笑道: “和尚,我们认识吗?” 她的声音似银铃,如黄莺,悦耳动听。 一念嘴角高高扬起,泪水却越来越凶,低看地面,颤抖摇头。 许久,沉默。 他迈动步伐转身而去,身体死尸一般僵硬。 忽然,身后传来女子盈盈的声音,她问道:“和尚,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便此一句,一念泪如泉涌,所有的矜持全然崩溃,颤声道:“自然,你需记得,前世五百次回眸,换今生匆匆一瞥。” “真的吗?”身后的声音更喜悦了,昔日未曾说出口的话瞬间脱口而出道:“那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如果是,那么我要尽量多看你一眼,多看你两眼,再多看你很多很多眼,好让来生我有机会再见到你。” 她的身影逐渐又变得虚幻,渐渐地消失在长夜之中,那株神树的光芒也随之黯淡,除了树叶形状奇异,其他与寻常草木也无二致。 墨沧一愣,道:“这……怎么会这样?” 江长安道:“她幻化成人形用了数千 年,更何况十万年前的灵力岂是今日可比的,今日祖菩提虽焕发新机,但方才幻象想必也是佛衣倾力所为,只能支持片刻。等到下一次幻化人形,或许千年后,或许更久。” 一念已泣不成声,走到几人身后,不再看她一眼。 佛衣双手相合,低头呢喃:“数不尽花团锦簇,终也似镜花水月。” 江长安与佛衣走到树下,站在一念身旁。人都有为一件小事记挂很久的经历,这位万佛之主,也不例外。儿时燥热的巷子,未及喝完的老酒,午后房檐上的猫,还有那个多看了一眼的邻家姑娘。 只要想起一生中悔恨之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故而,人生苦短,不应有恨。 “我知道……”一念哽咽道,“我知道她不记得我已经很久了,可是我就是想,想要再见她一面,哪怕一面……就好…” 待到情绪平复,一念才看向江长安,复杂眼神中透露着感激,不论如何,最后若非眼前白发人施出菩提子,他的心愿也不会了却。 突然,他指尖再度朝江长安眉心点去,不同上次的是这次无有杀机,他的指尖泛着莹莹青光,充斥着生命的迹象。 叮! 一声轻灵泛响,荧光直冲神府,江长安本能后撤防备,却发现那荧光已经冲入玉台之上,附着在那蚕茧周围,形成一层青色屏障,为其供养勃发生机,顿时,那蚕茧像是“活”了一般,有了一起一伏的动静,循环往复,好似人一呼一吸。 “笨丫头……”江长安激动不已,眼中闪烁晶莹,双手激动地颤抖,他用了不知几千几万中方法,也只能勉强维持蚕茧心魂不灭,如今这荧光好像注入的一剂强心剂,使其唤起了生机,这激动不亚于卧榻多年的植物人重新苏醒过来。 如此,虽未寻见起死回生之法,但已有了起死回生之实。 “这是什么?”江长安问道。 一念道:“菩提涎。积攒七年的菩提涎。”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君自归来 江长安与墨沧俱是一震,菩提不染污垢,却每隔七七四十九日的最后一日晨间第一缕阳光落在枝头时,诞下一滴晨露,此为菩提涎,也被无数炼药师称为菩提灵液,无数延年益寿大补灵药的药引,本就极为难得,而祖菩提的菩提涎灵性会如何,更是无人得知。 一念又看向神树,道:“聚起散落的菩提枝后,我本想用此物救她,但如今既是已见了一面,知她无恙,也无遗憾了。” 再度看了眼沉浸在惊喜中还没回过神来的江长安,他继续淡淡说道:“江公子,你可是想知道,佛祖因何而疯掉的?” 江长安神色一正,他口中的这个“佛祖”所指的自然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自囚石室代他成佛的真“一念”。 江长安道:“你使一念成为佛祖,坐镇于西天神庙,他本性就是痴念,长久的封禁使其郁郁疯魔。” 一念苦笑摇头:“江公子错了,即便本身为痴念,但也能熬得住万年寂寞。或许江公子还不知,‘佛祖’疯魔那日,正是青灯熄灭坠入凡尘之日。” “什么?!”江长安皱眉。 然而他还未来及发问,一念又说道:“江公子更不知,那一天,也正是古天庭焚灭、众仙陨落之日。” “你说什么!!!” 江长安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青灯熄灭,天庭毁灭,众仙陨落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摧使这一切产生的起因是什么?忽然,他大惊失色,心头莫名跳脱出一个名字:“斩仙老祖。” 这个人究竟是谁?翻掌间轻松覆灭古天庭,兴许“佛祖”疯魔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还想再询问一些细节,就见又朝祖菩提所在河边走去,盘腿坐在树下,口中默诵经文。 正如许多年前他做的那样,一幕幕也浮现在眼前。 “和尚,你可真是个怪人。”她偷偷笑,他怎不是一个怪人?正常人谁会在乎一株草木的死活。 “和尚,你数过叶子吗,一棵树上的叶子足足有两万多片叶子之多呢。”无聊时,她只有数树上的叶子,数过春夏秋冬,周而复始。 “和尚 ,你喜欢风吗?我可喜欢起风了。”起风了,她便能后尽情舞动每一片枝叶,吸引他多看一眼。 “和尚,您能跟我讲一讲外面的世界吗?外面的山有这里的高吗?水有这里的清澈吗?和尚也都如你这般傻的吗?” 她原本,有机会看的。 ……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 渐渐地,这具身体连带衣衫居然化成了石头,非但如此,那句句经文变化成石料堆砌石身上,沿着水面朝彼岸伸去,盏茶功夫,这一切才停下。 墨沧呆呆地凝望这眼前之景,只觉眼角酸热,道:“他……竟化身成了石桥……” 一念消失了,取而代之了是一座横跨渡灵江的石桥,它就这样仅仅陪伴在那颗老树旁,相依相偎,画面竟显得如此和谐。 江长安驻足河边,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墨沧问道。 “没什么,忽然想起不知从何看来的一句话……” “什么话?” “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江长安长吁一口气,菩提灵光给了笨丫头生机,这让他心中压了一年来的大石头总算轻松一些,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佛说,那只是昙花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没有什么可以抵过一颗纯净的心,我把它赠给了一个女子,可有人让她蒙上了灰尘。 墨沧瞧着他,一时愣了神。 看她发楞,江长安问道:“你在想什么?” 墨沧连忙看向它处:“没什么,只是……好久没有看见你笑了。” “……” “他们还能再见面吗?”墨沧问道,哪怕她活了数万年,却也会问这种小女孩的问题。 “初见是惊鸿一瞥,重逢是始料未及,柳暗花明是你,南柯一梦,也是你。”江长安眼中闪烁起星光,坚定道:“会的,一定会。” 墨沧叹了口气,转而又问道:“仙禁总是也不算白走一趟,小丫头的伤势有了转机,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此先她已先问了佛衣,他本就无来处,无归处,如今又心愿已了,便决心留下,超度仙禁中的亡魂,还立下了亡魂不尽不归去的誓言。 江长安怔了片刻,转头来时东方,道:“想家了。” 就在他即将踏上石桥时,佛衣忽然道:“江公子。” “法师还有何事?” 佛衣淡淡笑道:“此次多谢公子相助,贫僧也有一件东西要送给江公子……” 江长安还未来及反应,却见佛衣已探出手掌呈鹰爪破空而来,朝他舍离菩提子的眼珠挖去…… …… 江州,极北,仙禁入口。 梅雪阁是一年前修建出的酒楼,也是目前整个江州最为接近仙禁的一地酒楼,楼高数十丈,登高望远,南可将整个江州之貌尽收眼底,北可观仙禁连峰冰雪瑰丽奇景。酒楼之名也取自曾几何时少年风流的江四公子一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话说这江四公子也真是个风流种,为了一个救女子甘愿入仙禁,唉,这都过了一年多了,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一个酒桌上一胖一瘦两个白衣青年如是谈论道。诸如此类的传言在楼间酒客谈笑中无有遮拦,哪怕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也是茶余饭后的巨料谈资。 “回来?开什么神州玩笑,这仙禁岂是凡人想去就去想回就回的地方,即便是仙人也要畏惧三分,这位江四公子虽福大命大安然从京州脱身,报了长兄大仇,但这次只怕死定咯……”另一个瘦弱的青年书生道。 “嘘,贤弟慎言!”对面身躯肥胖的青年连忙示意,眼眉同手指向上挑了挑。 “怎么了?虽然这梅雪阁是江四公子公子盟名下的产业,但我所言也是实情,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哎呀,贤弟初到江州有所不知,这位江四公子生性风流,红颜知己数不胜数,而且个顶个的都是绝色佳人,就在这楼顶最高层,自江四公子离开,梅雪阁修建成的那日便被一个姑娘包了下来,每日都会守在上面,想是日日夜夜盼着他回来呢,唉……”说到此处,青年饮了一杯,不禁又羡又嫉。 第一千零七十章 应是昨日少年郎 “竟有此事?”对面青年好奇道,“兄台你可见过?叫什么姓名?” “愚兄也只在半年前有幸见过一面,可堪惊为天人,姓名嘛……倒是不知,但听这梅雪阁掌柜对她极为尊敬,叫她陆姑娘,我可还听说,这位陆姑娘曾是慈心洞天的圣女,圣女动了凡心,舍了一身道行,摒弃一切也要随了这江四公子。” 正说到此时,就见一个笑意邪淫的青年站在楼道旁朝上观望,身后跟着一个全身裹在灰袍中的神秘老者,思索一会儿后耐不住地搓了搓双手,不顾小二阻拦,带着灰袍人朝楼顶飞奔去。 见此情形,那肥胖青年叹了一口长气,掰着手指嘀咕道:“第八个。” 对面瘦弱的白衣书生好奇道:“什么第八个?” 青年道:“贤弟,这窈窕美人,君子好逑,也不足为奇,这陆美人终日在这梅雪楼不出去,外界无数正值思春年纪的才俊对这神秘圣女更为好奇仰慕,妄图有幸一睹芳容,这已经是这个月为兄见的第八个了,等着,过不了半盏茶的时间,这位也会向前七个一样,直接被从楼顶撂下大街上去,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一命呜呼。” “如此,竟还有人络绎不绝,甘愿冒险?”白衣书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两人不过今日才萍水相逢,连忙拱手问道:“这些每日发生的琐碎事情,兄台到底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么具体?” “愚兄当然也是日日留在这梅雪阁了。” “哦?那还未请教,兄台在此谋从何职啊?” 肥胖青年剔了剔牙:“给人接骨,替人收尸。” “……” 却听又有客人低声耳语道:“奇怪,刚才上去的那不是上月刚来过的袁家大公子吗?上个月众目睽睽之下被扔到了楼下,如今怎么不甘心又来一趟?” “嗨,我猜定然是那袁公子上次见过人家面貌,看上了眼不甘心,这次又来了,你难道就没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灰袍神秘人?” “灰袍人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奇怪,这袁家不过是一年前迁入江州来的,短短时间内就崛起至此,风头都盖过了西江月洪家,想来再过几年,等到这江家后继无人,这袁家就会取而代 之喽。你想啊,一年时间能有如此地位岂是善茬?传闻说这袁家有四名灰袍长老得了仙人福荫,实力深不可测,这身后跟着的应是其中之一,袁公子有备而来,这下这陆美人凶多吉少喽……” 闻言,那肥胖的青年放下酒杯,向着书生笑着施了一礼,在几人错愕目光中,转身紧随着走上楼去。 顶楼。 陆清寒表情清冷,警惕看着眼前灰袍老人,手中紧握红丝。 见那金刚丝,为首的袁家少爷袁一鹤畏惧地退了半步,阴笑道:“小娘子,今日你还是乖乖跟着本少爷走下这梅雪阁,本少爷就当之前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何?” 陆清寒凝眉冷对,低声嗤道:“滚。” 袁一鹤也是不气,继续笑道:“小娘子这是何必,你男人进了那仙禁,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早死在了里面,你又何必守这个活寡?跟着本少爷,本少爷向你保证不出三年,我袁家便能超越江家一举成为这江州第一家族,跟了我你可就是这江州未来的女主人了……” “呸!呸呸呸,这是谁放的臭屁,不但响,而且也臭得出奇啊……”楼道口,肥胖青年叫骂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掺和本少爷的事情?”袁一鹤阴沉着脸,在这年轻人身上上下打量几圈,江州年轻俊才见过的也十有八九,这位却从未谋面。 陆清寒看了那人一眼,脸色微微缓和。 “我是你大爷。”肥胖青年嗤笑。 “你……混账!”袁一鹤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示意灰袍人气急道:“还不出手?!给本少爷废了他,我要把他的牙一颗颗掰掉!” 灰袍老者暗自冷哼,若非身在袁家,何必向着这个废物公子稽首为仆,他闷喝一声,脚下木花地板寸寸龟裂,手中闪耀漩涡星芒,犹如一片无尽星河,挥手笼罩而去,却并非打向肥胖青年,而是抓向陆清寒。 轰隆隆震响,整个梅雪楼风中微微摇晃,像是顷刻间就要崩塌,众人惊恐地叫喊着四相奔逃而出,周围街道邻坊的居户则好奇张望。 “这力量……怕是有半步大能实力,这还只是初露端倪,这灰袍人究竟何许人?” “看来传言是 真的,这袁家果然是没有这么简单。” 这并非杀招,目的正是如自家公子所愿,将这女子掳走便罢了。 陆清寒身下白鹿一跳跃起,她云袖飞摆,两道红丝交织成网,绞杀星河,却如竹篮打水,直接从中穿了过去,星光点点璀璨中暴露杀机,搅乱的漩涡包裹住红网,只见坚不可摧的金刚丝居然被腐蚀成水,腐化成凝雾,直至消散一空。 一切如请风扶柳,轻松自然。悄无声息,却更让人心悸。 灰袍老者淡淡说道:“姑娘,还是乖乖跟着老夫离开,免得伤你性命。” 话音未落,老者仿佛忽然感知到了什么,神情一惊,朝南方风月湖堤岸望去,手中星河陡然散去。 “怎么了?你还傻愣什么?还不赶快将她把本少爷带走!”袁一鹤不满道。 灰袍老者依旧未动,凝望湖边的那个垂钓的身影,目光逐渐落到他腰间的渔鼓上,开口道:“一年前,神榜第四位“修罗刀祖”任云踪、第六位“十方秀才”张百年、第八位“巨灵仙翁”欧阳戬神秘横死神秘京州东城上,神榜一下空了三位,自此江家渔常客跻身神榜前十之列,不过即便如此,老夫也有信心足以与你一搏。” 他的声音不大,但偏偏穿过三四里,落入垂钓者的耳中。 垂钓者没有回答,甚至根本未曾理会,可忽然就在这时,他急转身子目光朝北方山脉尽处望去,浑浊的眸子中忽然流露出清明激动的光彩,连上钩的鱼儿也不顾。 于是,灰袍老者也朝北方望去,嗤笑不屑的脸上逐渐露出惊容,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恐怖的事。 “你这老家伙还在看什么?还不快将这女人给本少爷绑回去!”袁一鹤愤怒到了极点,也忍耐到了极限,可就在回头看去时,才发现原本站在楼顶的陆清寒,不知何时,消失了。 “人呢?!怎么回事?” 他这才觉察到了蹊跷,因为楼下的喧闹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多的人都朝着北方远眺,于是,他也看向北方。 风雪中。 一袭白衣,踏雪而归,他从身上拍落两场大雪,穿过整个冬天,应是昨日少年,白发迎风来……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带我回家吧 陆清寒本是站在梅雪阁顶端的。 一身素白道衣,点点红梅点缀在上面,在逐渐凌冽的寒风飘雪面前显得略微单薄,粉白玉颈裸露在外,纯净无暇的面颊上勾勒着浅浅的酒窝,空灵的双眸眺望极北,风雪覆在又长又翘的睫毛上,她也不去管,只等化成水汽落在脸颊,竟是滚烫。 她也不知这是怎么,只是总会想起曾经的时候。 “无耻小贼,快快交出太乙神皇钟,免了浪费时间。” “无耻小贼,杀了你我自了断!也不愿见到你这幅小人嘴脸!” “江长安,为什么?我都已经决意斩断凡心,此生不再出慈心洞天一步,我也不再去管护派金棺之事,为什么还要让我遇到你!为什么!” …… 她有时紧蹙娥眉,神情失落,却又不知忽然想起什么,清冷眼中透着动人的光彩。 “车里的人,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头戴破草帽,帽下有七人,什么字?” “若真是我想多了,那我问你,你可敢掀开布帘让我再见你一面?看一看你脸上是否真的这般从容欢快?!” “你……你就不肯再看我?就连一面也是见不得?” “瘦了……瘦些好,多笑一笑,酒窝好看。” …… 她轻轻抚着脸颊,却又不知念头飞到了哪里,那朵笑窝逐渐由浅变深,两颊忽得升腾起粉嫩飞霞,与之前冰雪美人的气质完判若两人。 “陆圣女,我想和你讲个故事,早在水帘石洞时,就想讲给你听……” “什……什么故事?” “故事很长,我长话短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 “既入我家门,便是我家人,陆圣女,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 “人说,红线牵姻缘,绑定这一生,寻见下一世。陆圣女,等我们都老得闭上眼睛那一天,你一定要跟紧了这根红线,可别走丢了,下辈子我还要你做我的圣女……” 她脸上的飞霞散去,逐渐又变得平淡,不知几时,发出一声长长叹息,呢喃道:“你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一条回来的退路,你答应我的。” 美人绝世独立,白鹿卧在脚下,阖眸打盹。 可偏偏这样静谧的光景被袁一鹤毁了去,陆清寒不惧这等纨绔,却无法对他身后的灰袍老者视而不见。几个回合交锋,已是明白自己并非老者的对手,可就这老者想要擒拿她时,就在她以为危难降临之时,灰袍老者的目光忽然朝北方望去。 越来越多的人朝北方远眺。 “呦呦……”白鹿忽然站了起来,发出低鸣。 轰—— 她心中猛然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脑海犹如刹那狂风骤雨席卷而过,隐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却迟迟不敢转头看去。 她在楼顶站了一年,每当有人向北张望,哪怕只是一瞬间,她也会眼含希冀地急忙看去,但总是只见茫茫白雪,不见归人。 甚至很多时候她还会胡乱地想,即便他不回来,即便自己再也看不见他,也没关系,只要他平安就好。每日就这样,在无数次的期盼、远望、空欢喜的循环中度过。 纠结中,她心乱如麻地抬眸看去,待看清天地风雪中那个略显单薄的孤独身影,眼中已是完模糊,这次盈满眼眶的不再是雪水。 她甚至忘记了座下白鹿,用尽身的力气飞去,这不过顷刻间便能飞跃的百丈距离,此刻竟觉得天涯一般遥远。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心中想着,口中嗫嚅。 直到那道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这张无数次梦中的脸庞出现在面前不足一步远的距离,她才猛然顿住脚步,咫尺之遥,两人静默。 这最后一步,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她屏住了呼吸,伸手抹了把眼眶,才看清他的模样,他的皮肤黑了些,本应还是少年,眼神却如苍暮之景,淡然深沉,白发微微散乱,嘴角已鲜有那标志性的坏笑,但见到她的时候还是轻轻勾起一下。 接着,眼睛便又看不 清了,她柔荑掩面,按住声声抽泣,泪痕却早已冲散了雪水。 “是你吗?”问题有些发傻,可这也是许多人想要问的问题,没有人能从仙禁活着走出来,这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喧闹的街市上一时哑然无声,越来越多的人挤到梅香阁下张望,他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发一声,激动地憋得满脸涨红,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见证了一个传说的降临。 万人瞩目中,他只是捧起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子的冰凉双手,捧在嘴边揉搓着,轻轻呵着暖气,淡淡道:“我回来了……” 旁观者无不错愕,他们都盼望着听听这位江四公子道来一路遭遇的无数惊险,众人心中所想的无数次的死里求生,可他说出的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我回来了”。 就像是一个早晨出门下田做农的丈夫晚上归家时对妻子的问候,最平淡也最真切的问候。 他又轻声问道:“你一直等在这儿?” 没有人比他了解这个倔强甚至可以说有些脑袋犯轴的女人。 陆清寒纵情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热,再也懒得顾忌他人的礼教言语,她梦过许多次重逢,也想过许多次见面,但都不似这般平淡。 她想,见了他总是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以报这撕心裂肺之仇,可此时见他,就什么都不想了,紧咬牙关,倔强道:“可不是在等你。” 说罢又忽然有些后悔,局促低下头,只觉嗓子如同哽着黄连,又痛又苦,一把将那双手甩开,有些气急,有些幽怨:“等有人领我回家。” 他微微笑,恶趣味问道:“什么人?” “一个使我欢笑,使我悲痛,使我愤怒,使我牵挂,使我无可奈何之人。” 他忽然怔住了。 而后,那张秀美清冷的脸颊高高抬起,踮起脚尖,掬起好看的笑窝,如同穿破寒雪的明媚暖阳,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无耻小贼……” “嗯?” “带我回家。”说话时,她已翻出手掌牵回那只厚厚的大手,十指相扣,笑容灿烂,泪水汹涌。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你一直都这么勇吗 袁一鹤眼神阴鸷,关于这位江四公子的传说他早就不知听过多少,但是他始终也都是认为那不过是这小子沾了江家势大的便宜,要说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已经能如传言中那般绞杀仙人,翻掌间抹杀仙人,他是决计不信的。 他冷哼一声,高声狂语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宁静:“你就是江长安?” 风雪中白发青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哪怕是一眼也没瞧过来。 周围人则纷纷侧目,脸色各异,精彩纷呈,有讥笑,也有惊讶,更多的,则是惋惜。——对生命如此脆弱、顷刻即要凋零的惋惜。 “喂,老子问你呢,没听到啊,也没听说这传说中久闻大名的江长安是个聋子啊!”袁一鹤大笑,想来定是对方内心怯懦,不敢应声,念及如此,早先的警惕荡然无存,更加的不可一世了。 这下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种看傻子的嘲弄,但凡这位袁公子知晓仙禁的半点利害,也不会说出这等蠢笨的话。 一旁,那名先前跟上了楼顶的肥胖青年冷然讪笑一声,微微摇头,从口袋摸索出几瓶伤药,随即却又不禁摇了摇头,这些药里有治疗刀伤的上品金创药,有生筋接骨的黑玉断续膏,也有延年益寿的千年火灵芝,但独独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他悠悠叹了一息:“这笔买卖,怕是黄了……” 袁一鹤心中大喜,还要再耍上两句威风,却听灰袍人忽然间转头怒斥:“不想死就住口!” 灰袍老者又看回远处的白发男子,高突的颧骨上布满了皱纹,而此一滴滴冷汗则沿着皱纹滚落,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这个年轻人给他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尤其是那古朴似深潭宁波的眼神,淡漠中透着温怒。 这种感觉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那是他入袁家做门客之前,门派中三位天资非凡的师兄被杀的那个晚上,一向沉稳和气的师父坐在正堂,阴沉沉的脸色令人恐惧,而后几 天,师父寻见了那群仇家,将其尽数碾碎。 袁一鹤无疑是个蠢货,但他出于门客的职责,不得不保护这样一个蠢货。 “你……你这个奴仆也敢训斥本少爷!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了?没有袁家,你个老东西什么都不算!”袁一鹤脸色黑了下来,气得发抖,又看向江长安,“这个聋子有什么值得怕的?本少爷今天就把话给挑明了,这小子的命我要定了,身边那个婊子我也……” 噗—— 袁一鹤陡然定格,一道金光穿过他的小腹,破开一道血线洒在半空碎成浓浓的红雾,经脉尽碎,徒留下一个碗大的窟窿,清晰可见五脏六腑在其中冒着热气垂死挣扎,虽然还有几口气,但断然没有了活的可能。 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再看白发人,眼中已是极度恐惧。 “你……你敢……”袁一鹤面如金纸,一双眼睛尤是瞪得溜圆,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敢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出手。 他身躯晃了晃,一阵风吹来砰的一声自梅香阁楼顶掉落在地,浑身的疼痛让昏昏欲睡的头脑又返了一丝清明,他就这样躺在青石街上,身蛆虫一般扭曲颤抖,口吐血沫,双眼只能望着朗朗放晴的云天。 忽然,眼帘中映入一张嬉笑的脸庞,袁一鹤这才发现,这人正是跟随自己上楼还为那女人打抱不平的肥胖青年。 肥胖青年搓着手掌,盯着那一地摔出的青胆紫肝碎块,又捂鼻掩着腥味,摇头抱憾道:“真是可惜啊,袁大公子,咱们这第一笔买卖怕是做不成了……” 袁一鹤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所说的“买卖”是什么,口吐血沫,本能性地求救:“救……救我……” 肥胖青年掖了把腹下肥肉蹲了下来,双手抱着插进袖口,笑道:“你一直都这么勇吗?” 他笑了笑,眼神陡然狠厉:“在楼上时我就说过这个女人不是你能招惹的,可你就是不听啊,不过刚才那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即便江少不杀你,我也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栋楼,即便没有我,林太羽、皇甫少卿、柳朝圣那几个狂热的家伙也绝不会让你好活,算一算时辰,留守江州的皇甫少卿也该过来了。” 袁一鹤呆滞疑惑的眼神随着那话中的三个名字骤然惊恐,瞳孔凝缩,一字一顿咳血道:“十……二……金君!” 尽管入驻江州不过才短短一年,但关于公子盟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有有所耳闻,早在一年前公子盟盟主君上江长安独入仙禁之后,公子盟一时群龙无首,大致也分为了几个派系。 以林太羽、薛飞、牧文曲、鹰王余笙、毒师沈红泥、白帽书生何欢几个天师府人员为首的成一派,以司阴司阳、唐危楼为首的前身是沧州寒铁盟的寒门也是一派,以及柳朝圣为首的一些此前潇湘馆强者也成一派等等。 这些人也并非没有想过站出来撮合大同,稳固公子盟,但无不惧怕有人会咋口舌,毕竟无论是谁站出来,都会被一些小人说成是觊觎盟主之位而为之,是要篡位谋权,这风险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所以能做的,就是各自尽量维护好手下的派系。 可如此也不是长久的办法,谁也不知道盟主还会不会回来,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公子盟弥漫着一片死气,时间久了也难免会有各种谣言传出来。公子盟也不得不停下一切势力进取的计划,可世间许多事总是不进则退,短短半月的时间,公子盟便已经被夺去了势力所控的数十家花楼钱庄赌当。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情况不容乐观,等待着这个迅速崛起的大盟分崩离析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女人,挨个走访各部,行盟主金令,使先前流传公子盟内的“十二金君”名号正式封定,宣告于世,此外重编各派系成员分外十二部,金君为首,各司其职。 名始于内,扬其于外。这作为是告诉他人,公子盟众人在,十二金君在,盟主在,公子盟安在!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佛眼 一场危机就这般看似轻松地被化去了。 袁一鹤也曾感兴趣打听过那女人,但不同于陆清寒,那女人整日忙于公务,基本从未抛头露面,极为神秘,但传言也是一个大美人,并且是这江长安的姘头,想到此处觉得那江长安更加可恨。 只是此刻,他只是感觉到无边的绝望,眼前的肥胖青年在他眼中已然成了一尊恐怖的魔鬼,艰涩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肥胖青年脸上笑意更深了: “公子盟——陈平生。” 袁一鹤只觉手脚冰冷,这股冷意随着皮肤浸透五脏六腑,苍白的嘴唇剧烈颤抖,却再无力气吐露一字。 他明白这个名字的重量。陈平生,公子盟十二金君中唯一一个肉身凡胎不会修行的人,一个不会修行的人能坐上十二金君的位置,不止因为他是这江州商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会长,还因为这个人赚的钱足够支撑公子盟的部支出,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大财阀。 袁一鹤口中呜咽着,又挣扎了两下,彻底没了气。 眼看保护的人死在了眼前,灰袍老者面色怒然,却也未敢妄动,对着白发男子冷静道:“阁下此等作为,未免有些……” 话说一半,江长安微微抬首朝他看来,嘈杂中,淡淡问道:“你有意见?” 灰袍人顿时语塞,面对这样强横又淡然的一句问题他嘴唇颤了颤,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咽了下口水拱手施礼道:“阁下还望体谅,保护袁公子乃是此乃在下的分内事,今日若是阁下不给个交代,怕是难以善了。” 嗤! 江长安眸光射来,随之而来的则是又一道金光。 灰袍人心神一震,不敢小觑,同时心感惊奇,他并未感知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灵力已经是何等的境界,仿佛他本身就并未在三篇十二境的道途之中,这显然打翻了他所有的认知。如此看来,这位江四公子坠入魔道重修道途的传说竟是真的了。 他心中越发不以为然,千万年来妄图打 破造化始尊修行道途的人不是没有,但他们的结果无一不是痴傻疯癫或者死,眼前小子也不过是故弄玄虚。 “仙道玉!”灰袍老者大喝,袍袖中骤然飞出一道青光直奔云霄,穿梭天际,转眼盘旋回他身侧,晕开一片青云,那道轻灵金光刺到身前遇到这青云顿时化为一空。 这是一方两尺长宽、两寸余厚的青石,上面雕琢七星,日月山河,隐约间居然透着几分仙人之姿。 “是仙器吗?原来袁家有四位受仙人福荫的强者的传言是真的!” “这下江四公子要如何应付?” 梅香阁上的袁一鹤面露张扬得意神色,心中已觉尘埃落定。 人群中纷纷议论,然话音未落,就听那半空两人对峙处传开一声脆响—— 啪! 白发人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根黑漆漆的铁棍击在那方青石之上,脆响便是由此发出的。 干脆,直接。 青石啪地碎裂,爆开成千百碎石散落当空。 所有人都被这惊人一幕深深震撼,但又绝德如同梦幻,这……巍巍仙器,就这样被一棒子敲碎了? 袁一鹤脸色变得铁青,阴沉沉的,同样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已然多了一些恐惧。 半空,墨沧看了看那飘散的碎渣,嗤笑道:“什么狗屁仙器,不过是运气好不知从哪儿捡来的一块古天庭最简陋的地砖,还福荫?哈哈哈,想必应是这石砖上所夹带的一丝丝上古精纯的灵力,小子,早知道咱们就将那仙禁中神庙地砖都扒下来背回来,啧啧啧,虽说有点不讲究,但价格一定不菲。” “怎么……会这样?怎么……”灰袍人彻底呆住了,看着那根黑黝黝的铁棒,心头在滴血,许久才反应过来至宝被毁,愤怒咆哮道:“老夫必要将你挫骨扬灰!” 人在极端愤怒之下总会萌生一种万人不惧的胆气。 灰袍人双手凝出两道剑光流火,身形疾驰百丈来至近前,抬手劈杀,满腔怒火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然而面前明朗的白发人并未再动,只是口吐梵语,那只左眼中骤然冒出金光闪闪。好似一条盘卧的金龙要挣脱牢笼,跃跃欲试。 “幻术?!”灰袍人大骇,早早就听闻对方有一只眼睛是菩提子所化,在一年前那场天劫中甚至用仙道幻术强开麒麟眼永封古仙人,想必幻术必定已是登峰造极,不得不防。 可是他随即又是惊疑不定,他不是没有去查探过,这些消息自然属实,可那只眼睛也早随着封印一起盲了,眼前白发人可以算是半个瞎子,别说幻术,这只眼睛都已废了。 但就在此刻,那只眼睛中绽放出金灿灿的灵光,霎时间仿佛一片烟云神海藏纳其中,踏入了一层玄境,九天广阔,仙佛林立,万佛朝宗,眼前迷蒙的烟云散去,剩有半山,山上刻画九十九道青石阶梯,顺梯攀顶,见有一道红漆古朴山门。 只有一道朱红色的山门静静伫立在哪里,而随着一声冷斥:“开!” 那道红得令人心悸的山门忽的吱呀呀别从内推开了,紧跟着一道身着青灰色佛衣的和尚双手合十,口诵佛经从中跨步而出。 衣着平凡,却令人生出跪拜忏悔之意,经文精简,却有百万佛众共语低诵之声。 浩大神威排山倒海一样向他涌来,如狂潮,似猛虎,要将他撕裂,碾碎。 这万千种变化,然发生在一念之间,灰袍老者急忙收神,才觉两鬓不知渗满冷汗,那门中走出的和尚已站在他面前,压得人喘不过气,他甚至毫不怀疑,对方想要拍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如来法相!这是……这只是佛眼,不可能!人怎么会有佛眼!”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像只炸了毛的猫,神情悚然。 灰袍老者低声呢喃,别人并未听到他在说什么,但到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身躯在剧烈的震颤,惶惶欲倒。 接着,所有人又听到江长安道:“你这个年纪能有这般境界,还算不错。” 四方众人,鸦雀无声。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少爷回来了 这……算是什么?一句评语?一句像是儿时算错了一道数算题,长辈走过来拍拍头道:“你这个年纪能算到这一步,还算不错。” 灰袍老者一动不动,手中残缺破碎的几块青玉犹握,却再无动手的勇气,借助那块“仙器”他自身修为境界已跨入大道篇返真境初期,破妄、返真、合体、大乘四境已逾其二,货真价实的大能强者,而这个年轻人的修为到了何种境界他也难辨,这人根本就不在三篇十二境修行之内,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恐怖妖异感。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在这个年纪能登入大道篇的,自古至今也是闻所未闻,或许正如自己听闻的那样,这是一个可怕的妖道! 这时,有些寂静的街道上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英俊非常,气质超然,手里拿着一柄长剑,金石剑鞘雕刻飞星,穿着一身淡黄锦衣,举止气度非凡,见到远处又走回陆清寒身旁的白发男子后眼中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激动,想要上前却被陈平生拦住了,胖子轻笑:“皇甫兄,小两口有许多话要说,咱就别这个时候打搅了……” 还是清晨的时分,风雪中逐渐显露一道暖阳,将大地熏得微黄。 众人自觉撇开一条道路,看着一男一女携手打面前经过,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随后纷乱议论的声音爆炸似的接踵而起,风浪一样一层层推波而去,不出三天,整个江州都会知道,那个男人回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灰袍老者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到天色完暗下,真正确定四周没有那位江四公子的人监察之后,才颤颤巍巍地起身佝偻着身子逃去了。当然,这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后话了。 想起隔着两条街的不远地方就是万兴楼,江长安与陆清寒便先去见了芸娘,久别重逢,这位乳娘自是免不了又是一场喜极而泣。 待从万兴楼中出来回到江府时,已是正晌午时,阳光正好。 雪苑中,司雪衣神色显得有些憔悴,这是忧思成疾的病症,但好在一年来有身旁这位同床共 枕数十年的中年男子悉心照料,身体倒还无恙。 这段日子里觉得发闷,就拿了织线与布匹,坐在院子里织着婴孩所穿的一些衣服,为着未来孙子做几件新衣。 江天道仍坐在院子里太师椅上晒着阳光,一摇一晃发出嘎吱吱的轻响,不时被身旁女人啧声安静。 “跟你说过许多次,这些事就交由那些下人去做,咱们的儿媳可是不少,未来的孙子也是定然不会少的,你若只做个三两件,不够分的,岂不是厚此薄彼了吗?”他微微笑着,目光不时又转到女人的脸上。这无疑是最惬意的时光了,从一年前京州之行回来,他更加喜欢这种生活了。 “闲暇的时间里就做一做,天做一件,几个月、几年的时间也够百十件的。”她展颜笑道,抬头看他,目光清明而温柔。 江天道微微一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那日妻子哭诉着求他动用江府神权的晚上之后,她的态度就有些不同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过缘由,但是司雪衣总是窃笑一下摇头不答话了。 日子久了,他也就不再问了,可每当她冲他笑时,心头总会砰然一动,他也傻笑,那是幸福的味道。 他笑道:“眼下没有孙子,倒是外孙儿还有些盼头,贞儿早该要嫁人了,要不这几日就把日子定了?” 提到这个整日里天马行空的大女儿,司雪衣脸上也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道:“我也与她说过,但她倒吵着要等长安回来,一家团圆……” 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儿子,她语气一顿,眼神有些黯然,短暂时间又恢复过来,倔强道:“而且即便她成亲了又如何,外孙儿那始终都是要跟别家的姓,哪有亲孙儿好。” 江天道哑然一笑,他明白,司雪衣始终对未来外孙儿姓“夜阑”这个姓氏有些排斥,因为那个执剑少年当年闯进江家,是要拼死了玉石俱焚的。 司雪衣也不管他傻笑,手中一针一线井然有序不停,口中认认真真地算道: “青莲宗的苏家姐妹中,尚君那孩子端庄大方,礼数周,一眼就可看出是大家闺秀,我是想让她成大房的,尚萱清纯可人,而且乖巧懂事,也是喜人的。临仙峰上,那来过江家一次的狐脸媚儿我倒是见过一面,天生媚骨,心眼不坏,最重要的是屁股大,一定是生儿子的材料。那位超脱世外的女帝我倒是没有见过,只要她对咱们儿子好,未来再生个一儿半女,也是极好的。” 江天道认真听着,忽然勾起一抹坏笑,道:“你这么想要孙子?我可还听说那小子勾搭了一个少妇,好像是个叫姬……姬虞筱的,那少妇就有一个现成的儿子……” 司雪衣白了他一眼,这件事她也是知道,但不好去提,只好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夏周皇室的公主夏乐菱,此前有些误会,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性情纯良,也可做咱家儿媳,还有在天命宗的伊柔那妮子、早先他在沧州结识的慕容晴、玄机门的大小姐薛瑾儿,真是一心一意都放在了他身上,可不能负了人家。对了,还有日夜都守在那梅香阁上的清寒,那孩子性子太拧,若非渔大哥盯着,她早就冲入仙禁绝地中了,我能看出来,倘若咱们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她也断然不会独活了,真是苦了这孩子……” “还有呢?”江天道搭着话。 司雪衣道:“东灵身在皇室手握实权的司徒玉凝……”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纠结犹豫,想了想还是说道:“那孩子为人处世尽善尽美无可挑剔,心计城府深,但话又说回来,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也无可奈何,那孩子,总让我感觉懂事的让人心疼。还有就剩下那最讨我欢心,最令我喜欢的小丫头若若了,唉,那个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说着心中打算,眉头便又微微蹙了下去。 江天道知晓她又想到了那个杳无音讯不知何时还能回来的混账小子,识趣地闭上嘴。 正当此时,门院外传来丫鬟疾奔而来兴奋的高呼:“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夫妻赌局 司雪衣听得真切,却没有太多激动,只是又眼神怪异地看向江天道。 每每气燥不顺时,这个男人总能变着花样逗她,上次就是这般驱人高声喧哗些假的消息逗闷子,尽管她并不觉得好笑,甚至还生了许久的气,如今又当是他的作为,觉得有些无奈。 可她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也是错愕,太师椅吱呀呀的声音停住,他一动不动了。 司雪衣愣了半晌,那放在腿上的绸布啪得掉落在地上,她已猛地站起身朝院外快步走去了。 相聚总是令人欣喜落泪的事,司雪衣身为江府主母是要注重仪表的,绷着热泪拉起跪倒门前的江长安入院,颤抖着声音吩咐下人准备酒宴。 母亲的手掌是温暖的,任是从未在仙禁绝境面前低头的江长安此刻也眼角酸热,满怀愧疚地低着头,除了一个“娘”字,再不知说什么了。 这顿饭吃的应是几年来最久的一场,途中江琪贞也闻讯赶回来,自不必说又是一场欢喜,眼见日头从正午落入西边山头,司雪衣才示意让他回迎安阙休息。 江琪贞还有许多话未说,只好将矛头辗转到了同样一年未有入府的陆清寒身上,强拉着这位未来弟妹回了自己的居所,口中大大咧咧说着誓要开导她赶快与那混蛋小子要个孩子之类的云云,陆清寒一向清冷的表现也荡然无存,脸蛋儿红彤彤的,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应从。 喧闹散去,一股浓浓的喜乐轻松氛围笼罩在整个江府。 司雪衣又回到雪苑,默默坐回亭子里,拾起布料线团一针一针低头缝补起来。 天色有些暗了,不知何时,她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住,一滴一滴泪水掉在那只缝制了一半的小小虎头布靴上面。 江府面前她要庄重,儿子面前她要坚强,但此刻,宁静无人的小院里,朦胧无星的夜色里,长久的痛苦压抑在此时无声释放。 不对。 她突然正了正神色,这院中,还有一个人呢。 正想着,桌子上就燃起了一点昏暗的烛光,将她的脸色晕 染成淡红色。 那个让她恨死了的男人正坐在对面,一只手臂抵在石桌上,撑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另一只手抚在她肩上轻轻拍着,声音温柔笑道:“哭出来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应该是不愿在这个男人面前低头,她强止住眼泪,也学着他的样子,下巴抵着手掌看他。 许久,夜色更深。 她开口问道:“江天道。” “嗯?”他熟练地应声。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在一起生活几十年,她始终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她还以为看透了一些,但就在一年前那个晚上,那个和红竹争执神权来由的晚上,她才明白根本没有真正观察过这个男人。 见过他覆灭夕照国,将王侯公府赶尽杀绝,甚至举起屠刀杀向几名乳臭未干的孩子时,她曾以为这个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后来才知道,那些孩子都被送到了学堂,也算有了不错的归宿。听闻他是世人皆知的大赌徒,她曾以为那个人嗜赌如命,只知败坏身家,但在见他之后,却从未曾见过他赌过一次,甚至只字未提。 从认识到如今,他一直都在迁就着自己,包容着自己,自己所有的要求,哪怕如何无礼如何离谱,他都会竭尽力地去实现。 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江天道笑着,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司雪衣想了一想,忽然眼中亮起一抹老谋深算的狐狸笑意,道:“你在这里等着。” 她跑回房间,合拢房门,没过一会儿又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将拿出的东西放在面前的石桌上,江天道神情又是一阵错愕,桌上放着的是三枚黄玉骰子,还有一只紫檀筛盅。 江天道记得这幅骰子是很多年前自己的玩意儿,成婚那日就不见了,当时还道是丢了,他本就有不再赌的想法,于是也未追究,没想到竟被这个同床共枕数十年的女人藏到今日。 司雪衣坐下来,神秘兮兮得将头凑上去笑道:“江天道,我们赌一局怎么样?谁若赢了,就问对方一个问题,必须要回答。” 江天道笑道 :“你知道我不赌了。” “就今天晚上这一次……”司雪衣语气带着乞求,待对方点头答应,便站起身,毫不顾及形象地撸了把袖子,就差一只脚踩在桌案上了。这种离经叛道也从未接触过的游戏给她带来一种新奇刺激感,虽然摇晃筛的动作生疏笨拙,但也算耍得有模有样。 啪!筛盅落案。 “猜大小。”司雪衣笑道,那神态年轻了二十岁,像是个聪明伶俐的年轻姑娘。 见她兴致满满,江天道也觉有趣,随意笑道:“我猜……是小。” 司雪衣小心翼翼打开筛盅,讶异地看了眼落成‘一三四’的三枚骰子,又看了眼男人,叹了一口气道:“是小。” “让我想想问一个什么问题……”江天道想了一会儿,认真问道:“你……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司雪衣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好笑,无论是亲力亲为剿灭夕照国,铲平公族余孽,还是置身事外不顾江笑儒施的遗计,都让他心中始终对自己有着深深的愧疚,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她的愿望。 他会因为她害怕血腥而站在冷风中两个时辰,等血腥味吹散,会因为她想要吃斋礼佛为儿孙积福、为他消业而命人在江州修建了金光寺。她知道,对于神佛鬼怪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但他还是愿意去接受,去相信。 想要做的他都帮着实现的,还有一些是就连他也是无能为力的。她摇了摇头,道:“只要一家团圆,像这样每天晒一晒太阳,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很好了。” 和你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这是她真正想说的,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 哗啦啦——啪! 她又将晃动的筛盅落到案上,看向他。 江天道笑道:“小。” “错了,是大,我赢了。”打开筛盅后的司雪衣激动笑道。随后又镇静下来,想了想凑上去好奇道:“江天道,你的修行很厉害吗?我听闻过……他们说,是我毁了你,毁了一个最接近神的人……”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长夜美人 “厉害?他们看来兴许。”江天道回答了一句。 司雪衣似有些不太满意,笑着摇头:“不准这样随便应付我,认真回答。” “好好好。”江天道低头沉思了片刻,笑容微微敛去了,眼神又落到了她的脸上,认真严肃说道:“我这一生修行,平庸至极,唯独……” 他欲言又止,司雪衣却好奇道:“唯独什么?” “唯独见你,云胡不喜。” 司雪衣微微愣了愣,眼睛盯着这个曾经极其英俊的脸庞一眨不眨,他的额头、眼角、脸颊生了一些浅浅的皱纹,但眼神始终于第一次想见时无异。她心中生出一股异样,又感到两人这等年纪说这样的话未免让人羞臊,轻轻呸了一下,转而又低语呢喃道:“你总是这般嬉皮笑脸,我却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哗啦啦的摇晃声再度响起,直到手中动作停下来,江天道又一次猜错了。 司雪衣思索了许久,终于狠了很心思,笑容苦涩地问出了那个数十年都没有明白的问题,道:“你当初明明知道我嫁你是有图谋,为什么还愿娶我?” “世间许多事都是这么没道理,就比如我最偏心你。”他笑容恬淡。 “临时起意?” “处心积虑。” “可我们只见了三面?”司雪衣疑惑道。 江天道不回答,笑着示意地伸手指了指骰子,司雪衣只好又摇了一遍,待他又猜错了,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江天道伸了个懒腰,慢慢说道:“第一次见你前,我一直以为,人间本不该让我这么欣喜的,但是你来了。后来我知道,我大约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司雪衣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这些“喜欢”的小年轻才说的字眼,若是被他人听到,还不笑死。 江天道注意到了这一点,很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觉得‘喜欢’两个字有些刺耳,可能许多人都觉得我们这个年龄说这样的话让人肉麻、荒唐,可那又如何,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是那种一提起你的名字,心里就动辄海啸山鸣的喜欢。” 司雪衣眉眼舒展开来,有些怔住了。 “第二次见你,我就在想,这个女人,她喜欢静静的一个人,我就给她一个大大的庭院,她喜欢漫天飘雪的美景,我就将那院子四季装点成冬日的模样,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每天站在院子里看雪,我都喜欢的不得了。” 司雪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股暖流自心头溢满胸口,唇齿颤动。 “第三次见你,我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连同这一身怪癖还有一千八百多种臭毛病,我真的是个很讨厌的人,只有一点好,喜欢你。” 司雪衣眼眶闪烁出微微的晶莹闪亮,明眸一笑,两滴眼泪便从眼角悄然滑落,问道:“江天道,你是天上来的吗?” “啊?”他疑惑道,那只为她擦泪的手掌一顿。 “你应是天上来的。”她笃定地加上一句。 江天道笑着继续擦她眼角,凑来半截身子近乎俯在了石桌上,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司雪衣得意地笑,却不回答,眼神在烛火下显得促狭。 我喜欢的人从天上来,他无意掀翻了烛火,却点燃我双眸盛满的暮色。 “江天道。” “嗯?” “你刚才问我什么?” “你还没有摇骰子呢……” “我不管,我就要再听一遍,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问……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想陪着你,慢悠悠的,走完这一辈子。” …… 画梅亭。 几个侍从恭敬立在亭外,几个刚入江府的下人偷偷抬头远远打量着亭子中央的白发男子,这位四公子走出雪苑之后并没有急着回风月湖旁的迎安阙,而是先来了画梅亭,驻足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色入夜。 夜风呼啸,他有时说着什么,像是对着茫茫夜色讲述这一年发生的种种,直到许久之后,转身走出了亭子。 还没走出院子,他的脚步忽的停住了。 十丈外,在夜幕中不知等待多久的一个倩影,淡黄色长袭纱裹紧绸缎,身形玲珑有致,如同暗夜中盛放的的一朵幽兰,散发着大方、婉约 的气息,风韵动人。 她正站在一颗盛开的梅花树下,歪着头看他,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笑容恬淡,但眼角却藏有淡淡的憔悴,便让人觉得夜风有罪。 他挥手退散了侍从,走到对方面前将其拥进怀里,问道:“来多久了?” “听到你回来了,便立刻赶来了,但想到你和伯父伯母有许多话要说,便不好打扰,又猜你出了雪苑后想来的第一个地方,就等在这里了。”女子紧紧抱住他的后腰,脑袋在胸口轻轻摩挲着,贪婪者吮吸着熟悉的气息,说着说着却有了哭腔。 “害怕吗?”他想了想,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害怕。”女子泪和笑一起未曾止歇,似是漫不经心道:“害怕你死了回不来,害怕你活着不回来。可后来想想便也不害怕了。” “为什么?” “我想,便是这一世再见不到你,那就下辈子,你……是赖也赖不掉的。” 江长安吐了口气平静了心中悸动,道:“这一年辛苦你了……” 怀中的脑袋急忙摇了摇,闷闷地道:“当日公子盟情势紧急,我让尚萱回去接手青莲宗,自己留在了这里,我也不太懂,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把用在宗门管理各院的那一套方法用在上面,虽说不足进取,但足以守成。” 怀中的女子自然是留在江州的苏尚君,终日思君今日终见君,她听到消息时也是恍惚了许久,待确认之后便难抑言表的喜悦,迫不及待赶了过来。等待了几个时辰,看到他的一刹,心中的礼法矜持都被抛出脑后,什么也不顾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只是这一年你不在,有些人难免有了些想法,不过你现在回去了,过几日我想些办法,也是可以摆平的。” 她说的轻松,但是江长安明白,那办法不知她要用多少长夜不眠换来的。 “你好好歇一歇。”他笑道,“后面的交给我,一些事是该有个了断了。” 说到最后,那狭长的眸子在夜幕中格外的阴沉,但当落在她身上时就随风散去了。 清风明月,长夜美人,这个晚上注定要发生些什么……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我想要你 人一生会见到许许多多的美景,但是最令人动容心醉的美景却只有四种。 第一种是甘霖落在绝境旱地上的生机,第二种是天涯陌路逢知己时的欢喜,第三是金榜之上搏得一席的成果,第四种,也是大多数人更喜欢的一种,那就是洞房花烛时香床上美人的旖旎。 相信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够面对这第四种还能极度冷静自持。 江长安偏偏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迎安阙卧房那张紫檀拔步床上此刻就蜷缩着一个美人,夜色昏黄烛光照耀之下,好似牡丹红,含苞待放。 走进迎安阙的时候是江长安走在前面,可刚一踏入房门,苏尚君已是低头将手从他手中抽开,默默走到桌前吹灭了几盏灯烛,她僵了一晌,像是下了决定,黑暗中簌簌衣带作响,等江长安将灯烛再燃起的时候,她已躲进了被窝,就像是青莲宗上那次一样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做完这一切,已似花光了全身气力,只露出一对顾盼眉目似有若无地看他,当四目相对时又急转他处,两颊酡红。 而作为房间中唯一一个男人,江长安的“不正常”并非是指什么生理上的难言之隐,而是面对此情此情,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碰过女人,若是床上躺着的是姬虞筱,他早就饿虎扑食冲了上去,接下来必定是不眠不休的一晚。但面对至今仍是未经人事、清白之身的苏尚君则是另当别论。 这就像是让一个足足饿了四天五夜、此刻只想粗鲁地抓起一只烤全羊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糙汉子去细细品尝一块完美无瑕却吹弹可破的豆腐块,即便这块豆腐如何晶莹剔透,不为凡品,可任是浑身有十二分的力气也是无从下手。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她轻咬下唇,不经意的动作却有一股难言的魅惑,江长安急念凝神咒才遏制住再扑上去的冲动,而撩火之人依旧浑然不知,吞吞吐吐道:“很……” “很什么?” “很……不持礼节……”她完全低下头,隐有羞赫,却并未有太多小女儿般的姿态,眼神坚定无疑。 江长安不禁失笑,也明白这位宗主大人自小便被当 做青莲宗接权者培养调教,礼义廉耻三从四德在心中形如巍峨高山,今夜的所作所为已经有悖这些礼教。 “我喜欢你。”穆然,一句话从红唇中吐露出来,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忽而泛起一股倔强与决然。 江长安略微有些意外看着她,意外的并非是这股萦绕着两人心头的情愫,而是面前这位素来含蓄温婉的苏大宗主的直白。 “我喜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自己也忘了,初见你时,只认为你是一个满口不着边际的浪荡子,后来看了你写的许多诗词歌赋,就也感觉你好像有那么一些特别。对了,险些忘记了,还有你写的……”她急忙补充着,玉手却不小心扯开了遮面的锦被,刚刚平复些的脸颊再度暴露在空气中,顷刻烧的滚烫,又急急地扯上被子,眼眸如含春水,微喘着道:“还有你……你写的……那些故事话本,我也喜欢得很。” 江长安没来及开口,她又抬起头,深深吞吐了一口长气,脸色逐渐恢复如常,声音却尚有些微颤:“年前我自方道山赶到江州来,一心想着此生与你生未同室,死求同穴。心中后悔的事,就是未与你修作圆满,今夜所做一切,并非是把自己给你,是我想要你的,你要给我。” 似是为了掩盖羞意与慌乱,她凝眉正色,恍惚间带出一股宗主的威严,语气却带着面对未知的紧张,倒是让人忍俊不禁。 江长安闻言一滞,望着那对秋水瞳眸,呆了片刻,随后抬起被子翻入红帐。 “把……把灯灭了好吗?”那股刚树立起些许霸道的语气转瞬弱了下来,似吴侬软语,煞是动人。 簌…… 烛火灭却,茫茫夜色中,只余窗缝散入的粒粒皎洁,呜呜寒风吹打在小船上,摇摇晃晃。 不知何时,一声夹杂痛苦与压抑的娇哼响起,被拉得悠长软绵的凄哀嗓音静默片刻,逐渐放声,逐渐婉转,逐渐愉悦…… 第二日清晨,苏尚君便忍着不适早早起身,前去雪苑拜见了司雪衣与江天道两位准公婆。 见其眉散颧潮,一颦一笑间俨然多了几分道不明的风韵,司雪衣哪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接过奉茶,连忙拉起这 位未来儿媳坐在身旁聊起未来的打算,话语间时常隐晦催促江家后代子嗣的延续传承,直说得这位见惯大场面的宗主也难以招架,低头不语,两颊绯红。 接下来几天时间,苏尚君倒没有与自家夫君腻在一起,而是借口公子盟还有诸多事宜处理,并未久居。 当晚,一道粉白道衣足不沾尘的陆清寒则钻入了迎安阙。 两女就像是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三两日陆圣女被大姐拉去叙话,三两日苏尚君借口事务繁忙,不变的是那船舱于湖面上飘荡,夜夜时常传出动人的啼鸣…… 这样平静日子持续近一月光景,江长安仙禁归来的消息以一种神速蔓延开整片盛古神州,这一消息无疑是震惊当世,毫无疑问,这位江四公子再一次缔造了一个传说!也有不少各路强者隐修赶来,头脑发热闯入仙禁,却没再见有人出来。 这段时间江府也是热闹至极,先是苏尚萱闻迅第一时间从青莲宗赶来江州,这一年多来,苏尚君留在江州操持公子盟事务,青莲宗则全权交由了苏尚萱掌管,曾经活泼灵动的小妮子再见时身上已多了一份沉稳,但见到日思夜想的那大坏人时,再稳固的心神也早已按捺不住扑将上去。 紧接着,曾经立身沧州化名无常时结识的庞猛、祁东阳、慕容晴三人也随之而来,前两位像往日一般开着玩笑,庆幸这沧州无常还有一条小命,只有轮到慕容晴时,她默默不语许久,眼眶微红,展颜一笑:“回来就好。” 从天命宗带着伊柔来的则是龙云婆婆,以及江长安收的便宜徒弟吴迟,若说曾经这位被不惑禅师收于座下、天命宗百年一见的天才还对这个比自己年长区区几岁的师父颇有微词,那如今他彻底服了,一个能够在九荒之首的仙禁走了一圈还能囫囵回来的,是一个怎样的狠人?光是想一想他都头皮发麻。 伊柔小妮子倒是没想太多,作为曾经江府一员,先是见过了江家主人与主母,紧跟着在四下无人时,再也耐不住长久思念,乖巧栽进江长安胸口,泪水止不住地呢喃:“伊柔还以为公子不愿回来了,以为公子不要伊柔了……” 模样声音,见者生怜,闻者心碎。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商会之争 “君可还安好?”作为夏周国公主身份的夏乐菱,在见到江长安时即便喜形于色,却也有些愁虑。 江长安几经追问之下这才得知,这位公主大人还为一年前未能亲身赶来江州而自责悔恨,尽管她当日苦求父皇派去了飞阵军,但依旧险些天人永隔,每每念及此处便心口郁结阵痛。好在此次相见一番温存,这些不好的情绪也随时化去。 “父皇……父皇不在了……”夏乐菱低眉黯然道。 江长安这才得知,半年前景皇夏辛病故,皇子夏后启继承了皇位,此间蛮丘国还欲趁着国内人心不稳的时机起兵来犯,但紧接着就传来东灵国驻兵十万于蛮丘国西界,这下彻底打消了蛮丘国的念头。不用说,这定然是司徒玉凝下的令了。 这一年来司徒玉凝已完全操纵了东灵皇室实权,没有了白家掣肘,各般行事也如鱼得水,一切有条不紊。就是不知她体内鸩罗罂的毒现今如何,虽有两人分别时为她特地炼制的丹药,但也只是勉强遏制,难以长久之计。 其他就是玄机门薛瑾儿、白府姬虞筱以及临仙峰上狐想容传来的几封书信,俱是难以抽身前来,托以纸书聊以问候。 半月来林太羽等人自是也从各地返还,于血罗屠场,公子盟十二金君首次齐聚一堂,酒宴三日未歇,彼时各大氏族无不心惊胆寒,蛰伏不出,老老实实干好本分差事。 大体而言,这几日总是令人轻松欣喜的,然而唯独有一件事,令江长安心中惴惴不安。 这几日,江长安心中时常涌起一股一闪而逝的莫名躁郁,起初他尚且以为这是实力进一步越近的正常现象,毕竟在三篇十二境之外另辟修行法,这种事情也只在造化始尊之前的那个万物复苏百废待兴的神秘时代存在过,谁也不知道这种修行过程会发生什么,更遑论如今他已是炼化魔心自成魔道,一脚踏错就有可能身赴黄泉。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躁动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脱而出,杀伐于天,更有甚者,梦中常常会重回妖帝首尊手持六字金盘立身崖顶与天斗的景象。 江长安想起了那位以身犯险闯入仙禁的初代开天师,他是为了造化始尊的伤势才只身犯险闯入 仙禁。能够重创造化始尊使其性命垂危地步的人,当代根本不可能存在,即便是妖帝首尊东方句芒也不可能办到。 “妖帝首尊和造化始尊究竟下落如何?”他查遍了整个摘星楼也没有找到关于妖帝首尊下落,哪怕是只言片语的记载也未留下,她就犹如是忽然之间出现在那个时间,昙花一现,悄然消逝。 至于“妖帝首尊与造化始尊殊死一战,双星陨落”的不靠谱传言,他是根本不相信的。 “天势……”忽然想到了什么,江长安眼眸中溢出一丝凛凛寒光,下意识抬头望向苍穹,一种无名的威慑好似正从九天之外倾轧而来,千万重积云背后,仿佛有一个纵览天地宇宙的人正在看着他,不知这幕后者是似千目上尊那样得天独厚的天人?还是自然生长的天地之势?抑或是那芸芸众生口中所指的命运?但无论是什么都不可否认,他如今陷入了曾几何时东方句芒与造化始尊的险境。 那天上的东西,要将他粉身碎骨。 …… 清晨。 金粉晨光铺落朝雪,冷冽空气中难得多了一分暖意。 坐落于血罗屠场不远的涪陵街中心位置,一座三层阁楼,青砖玉瓦,峦壁飞檐,好不气派。 门前,一张丈宽檀木巨匾上刷写着四个金漆大字——江州商会。 此刻,阁楼门前人满为患,许许多多的修行者立身门前垫脚抻着脑袋朝里观望,极少几个想要走进去看热闹的人望了眼门前把守的两个身着公子盟衣着服饰的侍从后,不得不又把身子收了回来。 奇怪的是这数百人围观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皆是侧耳倾听阁楼内将要传出的声响。 只因为这场商会召集了江州大小数千家商户家主与大族族老,连带着这一年来怀着狼子野心步入江州的新兴家族在内,是那位江四公子回到江州半月后首次有所动作。 阁楼正厅中,相同的压抑气氛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淡淡的天色荧光自头顶照射在江长安肩上,一袭白衣附着了一层奇异光辉。深沉的声音传递到每一个人耳中: “我就是江长安,我想在场的所有应该也都知道我,即便不知道, 早在前几日也应打听过我的消息。不说废话,近一年来江州发生了不少事情,今日请各位来此也是解决这些琐事……” 近千人坐列井然有序,形形色色,各怀鬼胎。 其中,不少人等着这一场扬眉吐气的机会,他们大多是原本就几代扎根在江州的古老家族,早先有江笑儒在,没有人敢放肆,但自从江笑儒离世,紧接着没过多久贵为新主事的江四公子也进了仙禁,这一年来闯进不少外人,他们族下产业无疑也受到了分食的威胁,最令人愤恨的是这些外人根本不管那些江姓规矩,什么分账租金滋红统统不管,只是一味吞并扩张。 尽管后来在苏尚君统御之下的公子盟出手,但也为时已晚,许多行径丑陋的事到底都成了一笔烂账,对于每一个生根在江州的家族成员而言,谁不窝火?所以,即便是像洪家这样与江长安有过多番冲突的家族此刻也默然沉寂,所有目光都落在大厅上首位置上的白发青年身上。 同样的,所有外来的新兴家族族老也同样盯着厅上之人,待看清此人模样时俱是不禁惊奇,这就是那位江四公子?看着模样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一个后生小辈如何来的这么大的威慑? 他们不傻,早就搜集过这位江四公子的所有讯息,为兄复仇,入宫弑王,朝圣之约,短短几年时间修行入大道境界,摒弃平常修行法另辟蹊径,道心入魔。再加上自如在九荒仙禁走了一圈,不得不说处处都是奇迹。 可话有说回来,那又如何?这小子再猖狂还能公然杀人不成?现如今两百余家新兴家族早已暗里抱成一团,牵一发动全身,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惹得众怒,届时鱼死网破,真的闹起来谁也讨不来好果子吃! 许多人这般想着,台上话语却没有听进耳中几句,抬起头时只落得那年轻人清冷的最后几句: “江州有江州的规矩,外来是客我们自然欢迎,但是你要坐有坐相吃有吃相,给你的,你能拿;不给的,你不能抢。这二百余家外来者,限期五日之内退还侵吞的产业,且登门赔罪。所有本该按期分给江家的红账全部补上,此后老老实实从头发展,以往种种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的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小角色与大人物 当最后的回音散去,所有老族人俱是惊喜欲狂,目露精光。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等的就是这个能为他们做主的人。 短暂静默后,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率先起身,拱手道:“四公子所言合情合理,宋家未有异议。” 江长安看了他一眼:“宋怀甫是你什么人?” 青年男子肩膀一震,心中暗喜,忙道:“在下宋云,公子所言正是在下祖父。幸得公子记挂,祖父年事已高,现如今宋家是由在下暂得主事,临行前祖父千叮万嘱,命在下向公子问好。” “有心了。”江长安应道。当场不少人这才想过来,一年前就在江笑儒离世后,也是江四公子召集了江州各族齐聚血罗屠场,当场第一个示好的就是那位宋家老家主宋怀甫,如今又让其孙占了先机,丢了一个搏得好感的机会,只得唏嘘遗憾。 有当首者,就有越来越多的家主起身表态,措辞不同,但本意无不是赞同之意。开玩笑,先不说江四公子今日所言本就是为他们讨一个公道,光是一年前血罗屠场中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便是让人不敢反对。 当然,其他那些刚来江州立足未稳家族之人可没见过那些,哪怕前几日听过只言片语,也不会相信。 顷刻,只剩那二百余人还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嗤笑,有人坐观其变,有人不屑一顾。 正在这时,一道说话声自阁外飞入:“哎呦,真是对不住各位,家中诸事繁多,来迟了些,真是对不住……” 中年男人的声音嗡嗡闷响似雷,冷面如霜,任是谁都能听出他话中的敷衍。 一见此人,还在惶惶不安的众人心中着实大定,此人正是袁家家主袁复山,袁家正是这些外来家中的佼佼者,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已开辟偌大产业。 这并非是最重要的,袁复山独子袁一鹤惨死在梅雪阁下的传闻,才是近来最引人注意的一件事。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袁复山姗姗来迟正是来一个下马威,落了这位江四 公子的面子,若非痛失爱子,他今日想必绝不会来,而现在,他的身后跟随来的还有四位灰袍老者,其中一个正是当日护持袁一鹤的那位。 他是为了讨个说法来的! 袁复山走近前,横眉冷对道:“老夫袁复山,江公子别来无恙,你或许不认识老夫,但是犬子惨死在你手上,江公子不会忘了?” 江长安一想便知,从仙禁回来杀的人只有梅雪阁那一个。 “江公子,要说这天下从来都是能者多得,我们自己一步步得来的产业,却要因为你一句儿戏之言就要拱手让人,未免太可笑了?”袁复山冷笑一声,面向那二百余人道:“诸位,我袁复山在此先作表率,袁家从前如何,今后依旧如何,老夫尊敬江府,但也不甘寄人篱下只讨两口汤喝……” 一番言语,霎时引起众人附和。 “不错,凭什么我们要拱手让给别人?” “说得好!为什么都是你们江家吃肉,我们只有喝汤的份儿?!” …… 袁复山借势看向江长安,冷喝道:“江公子,今日我等便要看一看你欲怎样?” 江长安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看来你很有信心,让我猜一猜,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包括袁家在内的二百余户早已有约定,接下来会各显其能,将江州搅得天翻地覆’?直到江州认同尔等所为,再不追究。并且你会用这件事要挟我想你为你那死去的愚蠢儿子磕头赔罪,是吗?” “你……”袁复山突然愣住,心中早就打好的如意算盘彻底乱了。此子非但知他所想,还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儿子蠢,你比他更蠢。” 江长安淡淡说罢,袁复山心头火起,可下一刻,一声脆响:“啪!” 他就感觉整个身子已飞了起来,甩出三丈外狠狠砸在石阶上,四肢齐断,半张脸失去了知觉,脑子昏昏沉沉,一瞬间不知几度晕厥。他虽未深入修行,却也有灵海境傍身,凡人刀枪棍棒俱不能 伤其分毫,然而这一掌却让五脏六腑颠倒,一口黑血混着十几颗牙齿吐了出来,双眼泛白,显然没有几息可活了。 那四名灰袍人这才反应过来,却都未敢擅动一步,其他人看得糊涂,他们明白得很,这一掌的速度纵是换了他们四人,也要饮恨当场。 江长安来到袁复山跟前,怜悯地拎起他的脑袋对向众人:“你看,现在你都快要死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为你说一句话。” 众人纷纷垂首,莫敢与其对视,眼前变故对众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眼见此景,袁复山心中更是愤懑郁结,又喷出一口老血,彻底栽地不起了。 一股令人不安的死气弥漫开,又是宋云打破了僵局,劝道:“公子,此举……” 他话还未出口,江长安先一步挥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想的和我一样……” 他的脸上涌现出一抹不忍的神色,淡淡摇头说道:“袁家家主日理万机,操持家业,长久以来心力俱疲,辩驳之时骤然发病猝死,江州商会缺此一家,我很心痛……” 全场上下,猛然一凝。 二百余人,顿时僵立,只觉得寒芒在背,如鲠在喉,坐卧不安。 宋云也呆了一呆,接着也觉可怜地看了眼地上死尸,叹了口气,喃喃道:“都是小角色,拿自己当什么大人物啊。” 接过一名侍从递上来的手帕擦拭着手掌,江长安再度轻描淡写地问道:“谁赞成?谁反对?” 无人答话,静的可怕。有的人彻底不敢言语,有人想要发声,可看了看地上尚且冒着温气的死尸,只得涨紫了脸缩着头。 “既是定了,都去办。” 此言一出,众人如蒙大赦,慌乱走出阁楼。 门外众人越发好奇,还以为要有厮打拼杀的闹喊声传出,却没曾想出来人要么是一个个昂首挺胸,好似出了一口大大的恶气。要么就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灰溜溜没了影…… 第一千零八十章 临仙峰之危 一众人等潮水般退散而去,只剩下一地肉泥,以及杵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四名灰袍老者。 那名早见过江长安手段的老者倒还好说,与那血手狠辣的风格已打过了照面,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另外三人就没有这些计量了,许久才从震惊之中回过味儿来,却说再多都已于事无补,他们现在要担心的是面前这个男人要他们活,还是要他们死? 正当此时,异变再度生起,居于末位的灰袍老人竟陡然如离弦之箭迸射而起,动如脱兔,闪电般来到面前。 他手持尺余长透着妖异红光的匕首朝江长安眉心刺去,然而那匕首尖端却硬生生定格在了半寸外,丝毫不能深入。只因裹着灰袍的脖颈已如飞蛾扑火般栽进了他的掌心,微微施加薄力,那白皙的肌肤透出道道青筋,一路延伸至灰袍下那张口无法呼吸的面庞,苍老的老者面容就在众人惊愕之下化成了一个豆蔻芳龄的美貌女子。若是她眼中消了那股难以言说的恨意与不甘,应该更美才是。 剩余三名灰袍老者大惊失色,他们根本不知晓这个女人的来历,何时易容成同袍的身份混入进来的,若因此事彻底惹怒了这个白发煞星,三人性命恐是休矣。 三人惴惴不安就要急忙寻言解释,却见江长安只是朝三人挥手示意离去,神色淡然。三人如释重负,颤抖着身躯也不敢化作流光闪遁,而是如常人规规矩矩行礼亦步亦趋地离去了。 “你和我曾经杀掉的一个名叫慕容阮香的长得几分相似,是为她来报仇的?”江长安淡淡说道,手中力道缓了几分,他懒得询问这个女人的名字,一个人一辈子能记住的东西屈指可数,多余的东西哪怕一个姓名都是不必要的累赘。 慕容珂露出自嘲笑意:“慕容阮香是我姐姐,我知晓自己杀不了你,所以我此行前来还有一事,就是传达主人的话。” “你的主人?”江长安幽深的眸子逐渐冰冷,“萧纵横?” 慕容珂继续笑着,这次眼中的嘲弄指向了这个男人:“主人说的果然没错,你的愤怒说明了你的恐惧。咳咳……江长安,主人让我来告诉你,他在等着你……等着你去见他。” “他这么肯定我会去见他?” 慕容珂神色笃定:“主人说若是江公子知晓了他所在的地点后,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她竭尽全力挤出一丝勉强笑意,逐字说道:“上古圣地——临仙峰。” 慕容珂嘴角的笑意越发强烈,只因他能明显觉察到就在她说出这几字之后的一瞬,覆在咽喉上的手掌微微颤了一下,猛地收紧要置她于死地,她的笑意越发淡然,闭上双目,终于可以这样死去,虽然无法为至亲复仇,但至少也算为主人完成了一件大事。 他会记得这样死去的自己吗?会的? 可迟迟的苦等之下那种刺骨的死亡之气也并未袭来,她疑惑地睁开双目,看见的却是他讥嘲的眼神。霎时间一股强烈的不安涌遍全身,遍体生寒。 他的声音淡然如斯,明明阳春白雪却令人如坠冰窖:“你喜欢他?” 未等慕容珂疑惑他为何话锋急转,江长安继续道:“是了,一个女人甘愿为了一个男人赴死,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只是可惜啊,你视他如珍宝,而他却弃你如敝履。” “你……你胡说什么?”慕容珂急道,连带几声急促的咳声,眼中泛起激烈的波动。 “不是吗?你无论是前来送口信也好,是为慕容阮香复仇也罢,这都是一条避无可避的死路,我想你的主人下达命令的时候一定是命你亲口传达的?亲口传达这样一个消息来刺激我激怒我,这不是送你来受死吗?萧纵横谋划全局,怎么会遗漏了这点呢?” “你住口!”慕容珂愤怒道,她并非不知道此行有死无生,但她更愿相信这是那个男人的无心之失。如此,她愿意奉死成全。 她努力不去再想,然而那如恶魔般的低语仍然萦绕耳廓:“什么样的男人会允许仰慕自己的女人去送死呢?我明白了,看来他并不喜欢你,甚至还极其厌恶你,对不对?顺理可以猜测你知道他已是有了意中人,而你则怀着‘我哪点不比那个女人强?’的想法,迫切的证明自己……” “不要再说了……” “可惜你忘了,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即便被扔到棋盘外,他也决计不会多看你一眼。” “闭——!” 咔嚓一声骨碎脆响,女子那尚停留在咽喉的“嘴”字连同怒极惊恐的神情永远地定格。 站立身后的宋云眼睁睁看着这个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脑袋连着脖颈折成了近乎九十度,扑通坠地,看着面前这道如山岳威压的背影,脑袋垂得更低。 哀大莫过于心死,杀人无快于诛心。 …… 上古圣地,临仙峰顶。 经久不息的警鸣钟声昭示着强敌侵入,然而一切的战斗都已止歇,这场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致使多处山峦断裂,昔日瑞气千条、碧瓦玉砖搭建成宫阙有多处已毁成断壁残垣,放眼望去满目疮痍,然而奇怪的是地面却没有死尸,哪怕是一具也没有。 即便此景传扬出去,任何一个修行者都不能相信这是发生在临仙峰的祸事,毕竟现今谁敢去贸然挑战女帝的威名?除了仙人,谁能与其一搏? 可现如今这种场景,只能说明一件事,临仙峰危矣! 就在群山中央的白首峰,长生院中,临仙峰一众弟子驾驭长虹盘旋半空将这座院落团团围住,院落长空结了一道无形结界,崇明、相柳、白鸢三名圣姬为首,坐镇三方,已然发起数次攻击,却都是徒劳,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看见庭院中的景象,却不能撞破这层屏障,而本应位列其中的青鸟圣姬狐想容已是在方才的大战中受伤昏厥,被几名弟子护持阵后悉心照料。 无数道犀利的肃杀目光全然集中在庭院中那名黑衣青年身上,在他身后跪伏着数十道身影,眼神狂热,模样虔诚。 一名手持金算盘的枯槁老人紧跟他身后,正是贴身护卫的金算子。 萧纵横指尖把玩着蚕玉,饶有兴致盯着端坐在面前的清丽女子,淡淡笑道:“此次贸然造访,萧某向女帝赔罪。”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你很有想法 他说着,果真躬身施了一礼。 安君堂盘膝打坐在庭院中唯一一棵桃树下,纷纷花瓣落在白色素衣上,更平添了几分出尘,玉心剑横在双膝之上,漠然看他,眼神中却并无恼怒,反倒是有些悲悯,就像看见冬雪中一条快要冻死的狗。 萧纵横也觉察到了这道眼神,陡然愤声冷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从不需要这些虚伪的怜悯。” 说罢,那股戾气又霎时一转,从怀中拎出一盏布满锈迹的青灯。 安君堂的目光闪过惊诧,随之凝重起来。萧纵横自然没有能力禁锢她的修为,即便是他身后的金算子在玉心剑下也难挡一式,真正逼得她困坐这方寸之地的元凶就是这柄灯身。不对,准确来说是灯身上漂浮着的一点幽兰冰芒。 在她左手掌心,一道被这冰芒灼伤的伤口正流出鲜血,无法愈合,以至于那张秀丽的面容更显苍白。 其实按照金算子道行,即便手持这仙人魂魄也对她造成不了太大威胁,可他却偏偏化成了门中弟子的模样,趁其不备偷袭得手。 “身为昔年的掌灯人,你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我辛辛苦苦寻到了灯身,可惜神兵本源被傻丫头送给了江长安,现在的长生灯已成了块废铁。不过我找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东西。”萧纵横舒了口气,指着那点发散着蓝光的光点,淡然笑道:“这是江长安废了一只眼睛封印的那个古仙人的魂魄,好像是叫做……千目上尊。呵呵,仙人?还真是可笑。对了,差点儿忘了告诉你,压制你修为以及升起结界的就是这个老东西,尽管这老东西的魂力只能燃烧三个时辰,可也足以等到江长安赶来了。” 所有人闻言不禁嘶了一声,心中泛起阵阵寒意。一个人的灵魂一丝丝灼烧燃尽,这种痛苦生不如死。果真,细细观瞧便可见那幽蓝的光芒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一声声凄厉的老人哭嚎透露而出。 萧纵横脸上露出一股残忍的狞笑:“这老东西还想求我放过他,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脸阴沉狠辣,失控得怒吼道:“休想!他害死了丫头,我就要他死!江长安将他封禁尝无尽之苦,我等不了这么久,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一寸一寸地燃烧殆尽,让他不得转生!” 苍穹之上黑云翻腾,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暴雨。 空气中充斥一股潮湿的气味,夹杂着血腥气。黯淡的天光、沉闷的空气挤得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抱歉,有些失态。”他仰头深深呼了口气,眨眼又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惑:我要找江长安直接去江州即可,要他来见我也绝不可能只有这一种办法,有许许多多更简单的方法不是吗?江长安的女人很多,我随便选一个作为威胁都能让他屈从,为什么偏偏来了临仙峰?” 萧纵横几步来到女子面前,语气又逐渐冷然:“那是因为有个问题我想请教掌灯人——当年发生了什么?!” 安君堂面容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蹙眉凛然。 他继续道:“当年在那个渔村,释迦牟尼骗了我!他骗我说丫头死了,骗我说他有起死回生之法,于是带走了她的灵识,也带走了江长安。和尚将江长安化身为青灯,又将丫头的灵识化为一只飞蛾,于是往生殿中有了三个活物:‘青灯、飞蛾、掌灯人’,后来,青灯熄灭坠入凡间转世,飞蛾也随之入尘变回了丫头,却成了灵智残缺的傻丫头。我想知道的,也只有掌灯人能够告诉我,青灯何故熄灭?” 安君堂沉默不言,神色更加悲叹。 萧纵横气急反笑,身后一名黑衣信徒见机凑上前来,谄媚地狡黠笑道:“主人,此人不知好歹,属下认为不如给她点颜色瞧瞧!” “哦?说说看。”萧纵横道。 那黑衣信徒见有希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向远处女帝的眼神中掩饰不住地贪婪:“嘿嘿,属下以为,若是当着这上古圣地诸多强者的面将这高洁的女帝扒个精光,成男女欢好的美事,如此不仅主人得以泄愤,还可在那姓江的心口剜上一刀,可谓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围绕白首峰的女弟子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混账,你安敢如此!” “尔等若敢对女帝不敬,我临仙峰上下拼得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声声叫骂不绝于耳。 萧纵横只是充耳不闻,淡淡地凝视着这名黑衣信徒。他记得,这名形貌猥琐的年轻人是他覆灭英雄会那天投靠来的,乃是那时英雄会的元老,年纪轻轻就在英雄会谋了一个长老的虚职,行事谋划无所不用其极,也算阴损到了极致。 萧纵横眼神玩味地看着他道,笑容灿烂:“你很有想法啊……” 信徒笑得更加奸猾:“属下知主人少近女色,如若主人下令,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滴溜溜陡转的绿豆眼睛说话时瞄着那具体态丰盈婀娜的出尘女子,尽限丑态。 萧纵横盯着他,忽然放声大笑,信徒也笑,笑得狂妄,眼看就要如愿得偿,凡人难以企及的仙子在体下婉转承欢,娇露莺啼,光是想一想就激动。 可就在下一刻,萧纵横的右手中指噗得捅进了他的左眼! 伴随着一声狼嚎般的惨叫与所有弟子的惊愕,手指在半边脑袋中疯狂绞弄,眼珠混着血肉滚落。 萧纵横笑得更癫狂,手中的动作也更用力。黑衣信徒哇哇叫喊甚至有些痛哭流涕,身体痉挛着瘫倒在地,翻腾着打滚。 萧纵横总算抽出血红的手掌,却又一脚不偏不倚正踩在黑衣男子两腿正中间的命门,顿时下体摊开一团黄白之物。黑衣男子捂着裆疼地打挺,极限的疼痛使得叫声都发不出来,只是长大了口,面色惨白如纸,蜷缩着身子弓成虾米状一动不动了,由于疼痛而不住地颤抖。 “哈哈哈哈……”萧纵横还在笑,可待看清手上的肉泥脑浆面色青白,恼恨道:“太脏了!”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飞蛾扑火 周围无数临仙峰女弟子都已看傻了眼,她们彻底糊涂了,面前这个男人阴晴不定,性格乖戾,根本难以捉摸。 手下急忙取过一盆清水,清洗干净后才看向地上半死不过的信徒,叹息道:“我真的很讨厌这种事情,男人,女人,男人,女人。我可以杀了一个男人,也可以杀了一个女人,但是我讨厌拿‘性’的强势去欺压弱势,明白吗?讲的直白一些,我觉得那些强迫女人苟合的男人都是人渣,畜生!杂碎!禽兽不如!” 说到最后三句,便又在男子胸口踩了三脚,只听肋骨碎裂声传出,那胸膛彻底凹陷下去,黑衣男子口中再度吐出大口鲜血,气若游丝,尤剩一丝生息。可就在此时,一股绝望的气息彻底包裹住他的全身,仿佛掉入阿鼻地狱,带给他精神的痛苦与灵魂的煎熬。 觉察到这股奇异的气息,萧纵横眸光先是一亮,紧接着嗜血的眼中透露出兴奋之色远眺北方。 簌—— 半空天际,飒飒烈风抖动,虚空被撕开缝隙,显露一道黝黑色的裂谷,如同一眼不见底的深井,恍如无垠夜空。 呼呼呼!响箭破空之声! 忽然,夜空中生出一颗明星,灿若神明,带起一空银河。 星光越飞越大,越飞越近,众多女弟子骇然闪避开,那星光轰然砸入长生院上空的结界屏障,激荡起十数丈烟尘。 尘烟散去,众人这才看清,那浑圆如蛋壳的幽蓝光幕上钉进了一把兵刃,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相貌有些怪异,像是一柄没有彻底锻造完毕的神铁,上布符文道蕴,却充斥着凌驾众生之意,伏杀万仙之气。 咯咯裂纹声响起,紧接着啪地一声脆响,整个结界彻底碎裂,那神剑再度荡开万千浊气,闪电神速飞驰刺向萧纵横。 萧纵横一动不动,甚至神情也未掀起一丝恐惧,淡然站在那里。 一旁金算子却先一步穿行而出,拨动算盘,霎时,九十一枚金珠铺开成网状,点点串起金丝,真就织成一张金丝罗网。 岂料就在剑锋即将触及金丝之际,那剑端陡然喷出一道烈焰,如同太阳神火,焚烧万物,金算子大吃一惊,惊恐之下就要收回宝物,可火焰之中去轰然伸出两只苍鹰般的兽爪,如迦楼罗擒龙蛇般一把攥住九十一枚金珠,左右开弓奋力撕扯。 远观此景的众多弟子呆立当场,只见黑火烟雾之中显出一座妖神般的巨像,像是九妖并合而成,高达百丈,俯瞰众生。 眼见宝物无力收回,金算子目眦欲裂,只得竭力一拼,手结印法,大喝道:“解!” 同一时刻,呲拉一声金网被撕得碎裂,那九十一枚金珠应“解”字口诀齐齐爆裂开来,释放出毁灭性的无边杀气,产生的威能固然不能将白首峰夷为平地,但也有信心与对方鱼死网破。 然而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那无上的爆炸威势还未散开,就被巨像一声吼叫,口吐莲花,鲸吸虎吞地尽数吸进嘴里,正是沿用了吞字诀,连同那阴霾的黑云,全然下肚,露出天顶,碧空如洗。 金算子狠下心来,竟以身躯挡在萧纵横身前,御起浑身灵气,却依旧难以抵挡这一击,飞剑贯穿胸口,绽开一道血红。 老者颤巍巍倒下,可眼前看到的景象却气的他又吐出三口老血。但见飞剑无可阻挡,擦着萧纵横脸颊飞过,刺入地面黑衣男子的胸口,可怜的信徒并未想到躺着也中剑,胸口被刨开一个碗口血洞,无尽的绝望气息冲洗脑髓,绝望的人最后在这种绝望中彻底死去。 这一剑从头到尾就不是冲着萧纵横去的,金算子这才明白,自己的认知是怎样的浅薄,自己的行为是如何的愚蠢。 砰! 江长安从天而降,正踩在金算子身上,这位废了百余年功夫才跻身大能境界的强者肉身轰然陨灭,带着不甘与世长辞。 他一袭白衣,白发随风飘散,仅有半丈距离和萧纵横对视着。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奇异地驻足在那里一言不发,好似太极阴阳两鱼,仿佛谁也不用开口,就读懂了对方想要说什么。 片刻静默,周围万千女弟子终于看清了局势,人海爆发出惊喜的呼声:“江先生!是江先生回来了!” 弟子中受创后悠悠转醒的青鸟圣姬狐想容远远看着那道阔别已久的身影,长久以来的阴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惊喜,他回来了,完好无损。紧绷的神经终得舒缓,这一天之内几度大起大落,转眼再度晕了过去。 对峙许久,萧纵横长吐一口心中郁闷,又转身笑着朝安君堂拱手:“对不住,让女帝受惊了。” 说罢再度看向江长安:“聊聊?” “聊聊。”江长安看了眼树下仍旧有些愣神的安仙子,报以一个放心的微笑。两人一前一后向山下行去。 “留步!”安仙子忽然道。 她站起身,早在那屏障碎裂一瞬,那道仙人魂魄化成的幽兰冰芒也随之碎成齑粉,压制也荡然无存。 萧纵横笑道:“有何指教?” 安仙子道:“你问的那个问题……” 萧纵横表情顿时变色,期待地看她,仿佛依旧再问:青灯何故熄灭? 安仙子道:“飞蛾扑火。” 这令众人琢磨不出意义的四字停在萧纵横耳中瞬间如响雷一般炸裂开,那轻松的笑容逐渐散去,目光悠悠转向江长安苍暮幽深的眼眸,满脸的不可置信,盯了很久。 短短几个呼吸间,萧纵横像是苍老数十岁,一向坚挺的脊背像是没了支撑,塌了下去,微微佝偻,最后朝安仙子揖了一礼,沙哑道:“多谢……” …… 众人不知晓这两个男人谈了什么,只是见傍晚时分,萧纵横飘然离去,江长安看过狐想容确定伤势并无大碍,便脚踏虚空再度回到白首峰长生院。 这是他来临仙峰拜师学剑的住所,显然在安仙子命令下一切都保持原样。 那时候,每日卯时天没擦亮他就要持剑立在院中,遭受安仙子一顿毒打,院中那棵大树,他累的时候会倚在树枝上,安仙子也坐在上面,他就将脑袋枕在她腿上睡上半个时辰。阳光透过树荫,斑斑点点撩拨在脸上,痒痒的,很幸福。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十万年前一面之缘 推门入室,静坐疗伤的安仙子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扶住他肩膀紧盯了良久,她很像告诉他,从他离开后的每个夜晚她都会梦见那些练剑的日子,可她又不敢告诉他,他这么聪明,一定会察觉到这庭院自他离去后都是她住在这里。 人求长生,我系白首。 觉察到他的眼神逐渐炽热,安仙子急忙转回意识,问道:“你们谈了什么?” 江长安笑而不语,安仙子微不可察地叹息:“我能猜到的,你们相约了最终的了解之日,生死一战,什么时候?” “三天后,朝圣山。” 朝圣山凌霄宫,极少人知道数万年前那里只是一个不会有人问津的小渔村,那是一切的开端,也自当在那里结束。 江长安低头捧起她左手,自怀中扯出一段红绸一圈圈包扎起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可还有雷罚扰你?” 安仙子看他小心的模样,一时也有些入神,淡淡道:“从前最是惧怕雷雨阵阵,恐是劫数,现今却盼有大雨倾盆。” 江长安疑惑:“为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幽怨,可这股幽怨落在不沾染世事的安仙子身上,又显得煞是可爱:“如此便能告诉自己,你是因山雨阻道才不来见我。” 江长安动作为之一顿,心中好像被砸了一下,轻轻抚摸起芊芊玉指。 房间中一时静默,安仙子正想寻话打破这股沉寂的氛围,却听他忽得怪叫一声,就好像那伤口是留在他的身上。直至片刻过后,又狡黠一笑。 任是泰山崩于眼前依旧泰然自若的安仙子的脸上也漾起一丝好奇神色,有心想问,但看他憋着坏笑一脸等自己开口的样子,便又不得不按捺心中好奇,几番挣扎,终是那好奇心思占了上风,半嗔道:“你……这怪叫是又作的什么怪?” 他将那只受伤的柔荑捧在手中,拉至嘴边柔柔呵气,冰冷的雪山之巅,吐气如雾,嗓音低沉:“小的时候每次手受了伤,娘亲总是这样捧住我的手,哄着说‘娘替你疼,你就不疼了’,说罢再轻轻吹上两下,我便也不疼了。仙子姐姐,从今往后你受的伤,我替你疼。” 她微微一愣,低下头呆呆看着那包扎好的伤口,眼中溢出一层水雾:“当真?” “什么?”他还在细心处理伤口,未听清。 她便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咬银牙,痴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是了……”他随意笑道。 安仙子眼中亮起的晶芒瞬间暗淡下去,逐渐就要沉寂成往日那一片死寂,甚至更要绝望。 却听那作怪的坏人又接着温声开口,正色道:“我怎么舍得你再受伤。” 温柔的话语直钻人心脾,安仙子彻底愣住了,微微抬头凝视着这个个头已经略略高过她寸许的男人,仿佛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在心底炸开,过山车似得掉落脚底,又弹回头顶,四溅开来散入每一根经络,溜入每一寸白皙的肌肤,钻进每一个细细的毛孔。 他靠的很近很近,逐渐有些粗重的呼吸打在她的鼻尖,热热的,痒痒的。她颤颤侧了侧脑袋,躲避那阵阵灼浪,清冷的脸蛋耐不住得红了。 雪白如脂的肌肤浮起红晕,令江长安想起了江北冬天时候,厚厚的雪地上浮着的一层薄薄的粉梅,娇艳如诗,清雅如歌。 “仙子姐姐,我想亲你。” 不等她回答,江长安伸手端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对视,一如在泥陀寺初见她时的模样,秋水明眸,如烟似黛,白皙粉红的脸上素素的不着一点脂粉,三千青丝束起,别了只简单的紫檀木簪。 谪仙般风姿卓越,现却坠落了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恍若倾城,翩然如仙。 安仙子微微抿着嘴,却没有拒绝他这轻佻无礼的动作,她心中暖暖的,有些发痒,不知如何回应,下一刻就感到江长安重重吻了下来,大刀阔斧披荆斩棘,安仙子的嘴唇没法再继续紧闭下去,被这股汹涌的攻势砸的很自然地微微松开,任他攫取香甜。 亲吻不止在檀口,逐渐游离向脖颈、耳后、身体,温暖的唇很舒服。 她搂着他腰,闭着眼睛温柔回应。他的手也很舒服,吻着吻着,慢慢滑向她的腰带,轻轻解开。 安仙子微微颤了一下,依然闭目拥吻着,身躯松软。 素白荷衣如同蝴蝶飞舞落地,月色的皎洁清辉从窗户透了进来,依稀可见雪白的身躯在微光之下光润如玉,如同一尊白玉观音。 “完美无暇。”江长安赞叹着。 成熟柔软,幽香阵阵,沁人心脾。光是彼此依靠,就能让人心猿意马。 安仙子伸手摸着他的脑袋,低头看着他的模样,眼里掠过一丝温柔,又很快自己也闭目扬首。 在滚落香榻,破城而入的一刹那,他紧咬住她的下唇,坚定不移道:“仙子姐姐,没有人能够将你从我身边夺走,雷罚不能,仙人不能,该死的天理更不能!” 听着句句霸道的宣言,安仙子心中温热,没来得及回答,很快发出一声闷哼,纤指重重掐住了他的肩膀。 曲径通幽,行却不止,不知缠绵几何时那气势逐渐凶猛,在潮水般进击之下,很快冲散了任何思绪,飘飘荡荡的直上云端。 …… 夜深了。 小屋中除了弥漫着温馨的氛围,还多了一股旖旎的气味。 安仙子气息仍剧烈起伏着,身子侧向这个不知等待了多少个轮回的男人,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幽怨都在这个疯狂的黑夜里宣泄出来,如同积尘的金钟终得重锤,一次次又准又很的撞击,敲打出洪亮的金鸣之音,一声声敲去灰尘,扫去阴霾。 此刻,她正面对面得紧紧拥着他,右臂被他枕着,左手五根玉指插进他的头发,轻轻摩挲着几处穴道,听着他慢慢讲述完在仙禁中发生的一切经过,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些古仙尸会如此惧怕你?” “想过,却始终想不分明。若说因我所持仙宝,那些古仙尸都是上古仙人所化,什么仙宝没有见识过?不该惧怕。” 安仙子道:“兴许它们害怕的就是你,与你所持宝物无关。” “难道是当时我身上已经融合了青灯神兵本源的缘故?”江长安不解。 安仙子伸出玉指轻点了下他的鼻尖,语气带着一丝笑意:“平日如何如何聪明,怎么此时这般糊涂,若是惧怕你的气息,那古仙尸在距离你方圆百丈外感知到你的气息的第一时刻就会远远遁走,可是据你所言,它却是在看到你的脸的那一刻惊吓逃走,只能说明一件事……” 江长安骇然:“你是说……他们见过我这张面孔?!” 一具沉浸在仙禁数万年未出世的古仙尸见过自己这幅面孔!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娇柔女儿心 十万年前有人见过自己,无论怎么想都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江长安不去想这些没有答案的事情,轻抚怀中软玉温香,安静的夜色中一切都显得十分美好:“这段时间那雷劫可还袭扰过你?” 安君堂微微摇头,下巴轻轻刮蹭着他的肩头,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女儿心态的女子,此刻却想这样任性得赖在他身边逞一逞自从山下人口中听到的娇弄性子,从不施粉黛的无暇面容上除了薄薄的一层晕红的细汗外又浮现一丝慵懒,吐气如兰:“我去见了她们。” 江长安微笑不语,他当然听的明白这个“她们”指的是他身边最为亲近的几女。他眼中仿佛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一道白衣如雪的靓丽身影立身于凡尘世俗,手提玉心剑穿行于人海,绝世独立,恍如谪仙。 “我向她们问你的事,自相逢,到相识,后相知。”她昂了下头看他,好像要把他一呼一吸都记在心里,“我不会去像小姑娘那样去天真执拗得幻想你一定会活着回来,从看你踏入仙禁的一刻我就做好了你回不来的准备,所以我去见了她们,听她们一字一句讲罢你的你一生,将这些牢牢记下来,用来熬下一个轮回……呃……” 她话语愕然停滞,才发现那双环住自己身体的手臂收紧,紧紧拥住。 仙子身子僵了僵,随之眼眸柔情好似要化成水溢出眼眶,彻底瘫软陷在他胸膛,声音越来越显得温馨,“从前,我总是会去想,人一生会有多长。好像从来没有天人在乎这个问题,那些天人整日忙碌,大多却都不知道为何忙碌,问了几个人,或许有说为了修为比他人更高一筹,从而得到更高的地位。我不喜欢那样,所以只有一直想,直到有一日,我被任命往生殿看守不灭青灯。” 她轻轻将粘在额前的青丝拨到耳后,平静无波的眼神中逐渐闪烁起一点微光,在黑夜中分外扎眼:“那些人都笑我,我却并没有太多难过,整日望着那烛火,望着万千世俗红尘的人被燃尽灵魂投入那六口井中,他们有的善良,有的贪婪,有的丑恶,期间也不乏有几个曾嘲笑过我的天人的灵魂被焚灭,他们是死在了争名逐利的路上,死的时候哭哭哀求我徇私网开一面,绝望之后就破口大骂我不仁不义,最后带着遗憾与不甘死去。我曾一直以为人是各种各样的,可是那时我忽然明白,人死的时候都是一个样子……” 江长安嗤笑:“就像我曾经以为十二种星座将人分成十二种性格,可是后来才发现,人坏起来都是一个样子。” 安君堂不明白“星座”是何物,也不去询问,心中的思念太多以至于盛不下半点他物,她很久没有这样和人说过话了,此间被折腾得娇柔气喘,也是彻底打开了心扉,嗫嚅道: “后入凡尘我默默寻你,才渐渐想的分明——孑然一生何所求,莫过是心安。” 此夜,她的心从未有过的安宁,一种从未有过的纷杂充斥身心,这大抵就是曾听过的一对农家夫妇口中所言的甜蜜,她嘴角忍不住得翘起一丝,又转瞬即逝: “我总是没办法真当你死了,我只当是你不愿来见我,可三日五日这般想,久了之后就难免有怨气,怨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这句话不是怪你,而是我比平常更想你。” 江长安注视着这个偏执的有些可爱的只属于他的女人,心怀悸动,感动难言。 “百般别离苦,相思最熬人,千种修行罪,莫如是长生。江长安,你欠我一个团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那张灼热的大口顷刻再度覆上丁香。 香塌阵阵作响,娇艳落红上再添雨燕,一帘幽梦,十里柔情。 正是夜浓雨露,佳人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三日温存转瞬既逝,眼看只剩下最后一个星夜。 灰蓝色的夜空闪烁着几点寒星,江长安安逸地躺在屋顶,枕着茅草,长生院所处的白首峰探出远端,茫茫间好似睡在云海,俯瞰之下即是千万众生,一寸人间。 江长安没闲情管那人间,如今萦绕心头的只有两件事物——天上的星,枕边的胸。 侧目望着星星,近在眼前那对丰腴伟岸就如两座白首峰,即便群山集秀之中也能鹤立鸡群,傲视群雄。 山峰一角显现出玉白光色,白得销魂,朦胧星光下甚至可以看见白玉外表下的淡青地脉,延伸整片大地。 两座山峰形如玉碗倒叩,裹着紫色魅惑的薄纱,有规律地起伏波动,影影绰绰可见两滴微微轻凸的奇观,最是那一滴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百羞。 山峰上散播的诱人幽香缭绕鼻尖,即便是心神不动明王的江长安也为之迷醉倾倒,只感觉香气顺着鼻息闯进五脏六腑,每一个毛孔都散开了。 “看够了没有?”甜酥得足以让人骨头都化掉的声音响起,不怒自威,却在同时骄傲得将那两座山峰托得更伟岸了,“臭弟弟。” “暖风熏得游人醉,却把双丰作双峰。”江长安目光依旧坚定。 “前半句倒是有些韵味,这后半句可谓狗屁不通,你呀,真可谓是斜诗歪理第一人。”狐想容俏眼斜睨了他一下,听进心里却暗自欢喜,翻起身支着下巴,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摩挲,很是喜欢他的胡茬刮蹭指尖的触感:“小弟弟,那姓萧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些前尘。” “前尘?看来你有些眉目,只是还没有完全确认。唉,我倒是看那姓萧的不好对付,虽然周身并无灵力波动,但我却有直觉,他能伤害到你,与境界无关,是本源的威胁。”她凑到近前,略带正色,“小弟弟,你可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话未说完,蜂腰间一只大手开始按捺不住地作怪,狐想容轻挑黛眉,眼神中浮现一抹促狭,眸含春水尽是媚意白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好了?早干嘛去了。哼,世间男子果真都是一个模样,那日姐姐晕厥过去,你这个臭弟弟也不过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离去了,唉……只叹姐姐福薄命贱,前日倘若就算被那姓萧的疯子杀了,也不会有人抹一滴眼泪。” 她的语调轻浮,就像是多年旧友之间的玩笑,一笑置之也就罢了,可夜色中无人觉察的眼神中却流露着一丝凄凉哀叹。 生在上古圣地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形形色色的人与妖见过无数,这里有恩怨江湖,有宿世情仇。她曾亲眼见过有结发夫妇大难临头劳燕分飞,也见过道侣为了一株镇元灵芝彼此反目,诸如此类事稀松平常,每天都照常发生着,对于男女之情她早就没有抱着什么太过美好的幻想,她也的确做好了准备以孤独了却此生。 干脆就成为一个外人不敢轻近的狐媚儿,形骸放浪,言语轻佻,这般显得老辣,让那些人只得远远看着发馋却无可奈何,心中也随之有些怪异的爽快。 可久而久之,甚至连自己都有些不分明,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幸好,遇见那座古墓,那汪水潭,那个从水下冲出的少年,那个一触即逝的吻。 于是心底的那汪死水也同那水潭一样,锦波涟漪,经久不息。 可是他身边有这么多的女子,又有几分真心念得自己呢?那在外人眼中看来不可一世的临仙峰圣姬说破大天也只是一个耳提面命的妖。 纵观古今人妖之争从未止息,妖类苦苦修行才能化作人形,这让人有上天赐予的优越感,也让无数的妖心底扎着自卑,他从心底也是看轻自己的?在他眼中自己兴许不过是猎物?一个玩物? 正想到这里,狐想容忽然愣住了,那只强有力的臂膀侧过身来将她拥进怀里,将那张妖媚得动人心魄的秀颜霸道得埋进他的胸口,大手则贴在她脑袋上轻抚,耳边是他的笑叹:“果然,大大咧咧的女人外表下都隐藏着一个敏感娇柔的女儿心呢。”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决战 狐想容一动不动,如兔子一样缩在他怀里,脑海一片混乱,脸颊被他的心跳染的绯红,从前造作媚倒众生的放浪姿态此刻全然消散,浓烈的雄性气息掺杂着白衣布料淡淡清香,熏得人晕乎乎的,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她本不该这样失态的,只是此刻那敏感内心被他深深触动,只是在最自卑无力的时候这个一直以来都看作小弟弟的小男人展现出令她吃惊的决然霸道,只是那脆弱的小性子刚好被温暖的罗网裹挟,而她懒在其中,甘愿溺亡。 他的语气更显深沉了:“从前见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是固执认为那是情爱枷锁,没觉得怎样,直至后来见你,一颦一笑媚骨天生,颠倒神魂。江州风月湖迎安阙那一晚你我躺在甲板看星星,我央求你让我抱一会儿……” 狐想容认真听着,听他顿了一顿,想到了那晚恬静美好莞尔一笑。 听他继续说道:“我将你抱在怀里,那时候我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好想用一柄枷锁把你锁在我身边。不愿你向别的男人舞弄风情,不想听到你对别的男人语笑嫣然,你从来不是一个玩物,更无需成为谁的附庸,在我眼里你就是天下独一的万种风情。妖如何?人又如何?那些我不想管,我只管这个人是你就好。呵呵,我还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啊。不过幸运的是……狐姐姐,你再也逃不掉了。” 狐想容抬起头,看见他极目远眺思绪万千的神情,温和淡雅的笑意,俊朗清秀的面庞,竟有些痴了。 狐想容看的痴迷入神,听他讲完仍旧意犹未尽道:“继续讲,姐姐我喜欢听这些。” “这些话不能一次讲的太多,再多你可就会腻了。”江长安微笑。 “你是怕讲多了就不灵了才对?唉,你这些话也就骗骗我有几分用处,偏偏姐姐我总是听得意乱情迷,可是比一万种风情都要恐怖。” 狐想容娇笑着理清了脑袋里的迷蒙,恢复了几分理智:“姐姐可不会像那些小女子,还看不清你们这些臭男人?呵,一个个好话说的天花乱坠,千言万语都是一句话,‘女人,老子谗你身子!’” 江长安扑哧被她最后故意粗声粗气的一句逗笑了,一头扎进峰谷使劲浑身解数深吸一口长气,当真是香风熏得游人醉。 “天生尤物……熟透了。” 狐想容惊了一下,被蹭得发痒咯咯轻笑,骨头都软了几分,强自无力推搡:“想要就来采啊,姐姐又不是不愿,只怕到时不知道谁采谁,小心姐姐把你折腾得双腿迈不动道,天亮走都走不了,呵呵呵……” 江长安苦笑,嘴上争锋很少能在这个女人身上讨得便宜。他并非没有这等想法,只是当日狐想容所受重创未及完全痊愈,那还能经得起折腾。 狐想容又怎会不懂他克制的心思,心中暖意更甚,俯身贴耳过来,声如蚊呐:“小弟弟,你可要好好的,姐姐我可还没有采补你呢。等你回来,姐姐可以和……” 一字一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语入耳,江长安眼眸逐渐瞪得豁大,眼神精光崭露,隐隐透着贪婪。 “姐姐可以和那位冰清玉洁的陆圣女一起陪你……”这句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狐媚子的脸颊也在清晨微光下红的发烫。 江长安干咳了两声:“清寒多半不会同意的。” “姐姐会帮她的。”这个帮字的意味可就难免有些令人深思了。 在想到陆清寒那张冰冷的美丽面容与眼前狐想容放浪娇媚的绝代风情在房中一冰一火两重天的情形,江长安可耻地发现,某件毁人不倦的兵器硬了。 “妖精。” 江长安拂衣起身下山去。 天光破晓,满天红云,层峦金衣,连同那一身白衣都披上一层金黄。 …… 朝圣山。 昔日风光无两的国教朝天宫已不复昨日荣光,夏周国新帝上位,废除朝天宗国教之位不说,宫主莫谷子还死在了那场仙人之战中,就连镇门之宝崆峒印都毁于一旦,宫中又没有天资卓越的后起之秀,注定了走向凋零。 而当最后百余名坚守朝天宫的弟子听闻那位连仙人杀伐雷劫都敢一剑斩断的煞星要来后,引起一阵骚动,连夜不少弟子出逃离去,更有甚者离开时大肆抢掠,彻底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朝圣山俨然成了一座空壳。 这样的光景,没有无聊的修士会来这样的荒地闲游踏青。更不用提今天本就不是一个太好的的天气。 蒙蒙烟雨,渺渺青山。 雨雾朦胧的天地间不知何时冒出一抹白色,阴沉沉的环境衬托下白得出奇。 白衣的下摆已染湿上泥黄,混合着点点苔藓青绿,他独行于险如蜀道的山道,心境已经与上一次天渊之别。 江长安也不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境,没有终究面临结局的解脱,没有面临强敌的惶恐,更没有了结一切的快意,他的心境像极了这天地,淅淅沥沥的雨丝如千万道刀光将眼眸中的山景美卷割碎,扎进青石台阶后于圈圈涟漪中恢复如初,再被切碎,再被复合。 山道不长,半个时辰便能走到山顶朝天宫,跨进宫门步入演武场。与朝圣之约一雪前耻那次不同,此时的武场不再是方石玉砖砌成,而是由黑白两种砖石建造成了一座硕大的太极图阵,黑白两色交织成浑圆一方,雨水沾染之后犹如墨韵,白中有黑,黑中留白。 仿佛永远一身黑色贴身锦袍的萧纵横正站在那阳鱼白中的一点墨色上,近乎浑然一体。 江长安淡然走近,在两人距离三丈外停住,正立在阴鱼之上,却并未站在那点白色上,衬得白衣更加醒目。 阴阳鱼交汇的完美曲线将两人隔绝开,若是有其他修行者在场必然忍不住惊呼,因为眼前两人竟成了玄妙的气场,说不清道不明,却能清楚感觉到这两人极其相似,那种相同的气息就像是同根同源,可再看时却又像脚下的阴阳之色那样截然相反。 这实在是诡异得可怕。 “忘了是在多久以前,一个无人问津的小渔村里生着一个没人在乎的小乞丐。村里的人不喜欢小乞丐,所以他只能在村子后面的一片荒山里在一群妖兽眼皮子底下偷挖野草充饥。” 萧纵横淡淡开口,富含磁性却又低沉的声音和那张苍白俊朗的病态面容堪称绝配,可那股决然沧桑在少年阳光的笑容下又显得暗么违和。 江长安静静听着。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世间缘法对你不住 “有一天,他如往常一样进山,他遇到了一个丫头,两人自然而然得相依为命,他们每天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就连一个遮风避雨的住处都没有,可即便如此,两人依旧知足。她可以蹲在村子里唯一一个小饭馆后院一整天,就是为了晚上能偷一些店主人留作猪食的剩饭,让小乞丐吃上这辈子第一顿饱餐;他也不惜与村上地痞无赖搏命,就为了那一尺能给她做新衣的破烂红布。” “日子很难,小乞丐却体会到了许多人也难以感受的平淡幸福。天冷的时候他就拥住她取暖,说上一夜话,也就没那么冷了。实在找不着东西吃的时候,她就跟他讲自己的事,她总说她是一只飞蛾,被一个会飞的人重创才变成了这幅样子,呵呵,当时的小乞丐自然是不信的。”他的笑容陡然一沉,“好日子不长,丫头死了。” 江长安心头一颤,一股难以言明的钻心痛楚痛彻心扉。 “恰好,一个和尚路过渔村,和尚说他会起死回生之法,只要小乞丐答应跟他离去,他就可以救她。”萧纵横又愤怒起来,如豹子低声嘶吼,“可和尚骗了乞丐,当时的丫头尚有一息尚存,他也根本不会什么起死回生之法,不过是温养她那一丝游离垂危的神魂不灭。在看中了少年的第一眼和尚便起了贪念,只因他看见了那绝望中的一息希望之火,青灯上独缺的天材火种,也就是那万恶中诞出的一丝善念!” 江长安隐隐猜到了什么,种种线索在他一字一句中牵连拼合完整,沉寂的目色中浮出悍然惊色。 “猜到了?”萧纵横面露讥讽,“和尚带走了丫头,也如约带走了小乞丐……不对不对,准确来说是带走了那万恶诞出的纯净善念——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 江长安神色木然,他忽然想起了佛衣对他说的那一句,“江公子,一念即起,万孽随生;世间缘法,对你不住。” 萧纵横继续说着:“一魂一魄入主青灯,魂魄残缺的小乞丐也继续在世间浑浑噩噩地活下去,我不止一次想要一死了之,可是无论什么方法死去后我都会苏醒过来,残缺的肢体也会恢复完全,直到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只要青灯永存的一魂一魄不灭,那我也不会死去。对无数修行者而言,永生是他们追求得道成仙的最终目的,甚至在那该死的和尚眼里这也是对我的赏赐。” 他冷笑道:“这世道真是奇怪,逼着想死的人不能死,催着想活的人难成活,于是每个人都活的苟延残喘。” “既然死不了,那我索性修行谋求复仇之机,我的灵根也随一魂一魄被夺,可是那又如何,我还有脑子,历经数百年后我觉察到神州的灵气竟在以一种微弱的变化消弭,寻常人寿命有限,根本难以觉察。于是我仗着不灭之躯穿梭秘境搜罗何种奇珍异宝,丹药,经文,灵器,同时与各色人等打交道,逐渐学着操纵人心。” 江长安道:“随着时间流逝那些丹药经文之类的老古董想必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这也是你招揽人心的一部分筹码。” “不错。”萧纵横冷笑,“可是再多权势又有什么用处,空中楼阁,水中寒月,寻不见那该死的和尚,所谓的复仇全是空想。可是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和尚,也不对,应该说是那和尚流落人世一道魂魄,对,就像你我一样。” “佛衣!”江长安道。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下和尚都是骗子。可恨我所有力量加起来也难伤这一缕魂魄分身分毫,不过我倒要感谢他带来的消息——青灯熄灭闯入凡尘,随之闯下来的还有一只飞蛾,往生殿的一只飞蛾!” 提及此事他的声音急促得变了调,就连肩膀都难以抑制地颤抖,“你不会知道当时我听到这里有多兴奋!飞蛾又如何,没有仙人约束,入尘修行再成人身不难,我要找到她,无论如何都要。” “那和尚告诉我与丫头尚有因缘,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如救命稻草,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那一定是真的!” 萧纵横想起一年前那场仙人之争,仙劫雷光中一跃而起抵挡雷击逐妄蝶羽翼挥发的灿烂光芒逐渐消散。还以为丫头已形魂俱灭,破口大骂如来。 江长安终于开口:“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青灯坠落轮回后你没有找过我?” “找你?呵,一魂一魄使你每一次转世都难以活到二十岁,找你有什么好处?当然,我可以吞噬你这一魂一魄回归本源,可是这样一来很有可能我不再是不死之躯,在知道她还好好活在这世间之后,我比任何人都惜命。” 萧纵横指了指他:“可你单单是个例外,你好像有些不一样。噬魂续命,手刃至亲,铸杀仁器,不得不说,江长安,你是这十万年来最狠辣的一个转世。即便如此,我也懒得理你,而真正改变这一切想法让我想要了结你我缘法的,是丫头在沧州先遇见了你!” 他嫉恨地怒吼,“江长安,为什么又是你!这该死的老天当真不知公平二字,从我身边抢她走的是你,带她回来的是你,先遇见的又是你!而你却没有保护好她。你做不到,那就我来做!” “你想要的了结是想要我死?” “要你死?不不不,我从没有想过要你死。你还不明白,最先死去的的人并不是最痛苦的,大多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所以我得要你活着,在痛苦中活的越久越好。” 他又很快冷静下来,笑得灿烂,手指不停搓动着那块羊脂蚕玉,不时伸手对眼前这个世人口中曾几何时的纨绔公子,现今的不世天骄指指点点,一副先生对弟子评头论足之态。 “江长安,如果我想要你死,当初完全可以在你被那狗屁千目上尊把你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轻而易举的取你性命。仙人因天命法理制约不可灭青灯,但是凡人却能毁掉这幅凡人的躯体,我并没有那么做,就是想看着你在他们手下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他的表情微微狰狞地抽搐了一下,笑容显得病态:“我要让你稍稍体会一次活着的痛苦,尽管这痛苦不及我所受之万一。” “起初我也曾想过,让你亲眼看着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一个失去,让你被绝望一口一口蚕食。可是我真的很瞧不起这种做法,更看不起这样低级的行凶者,所以金光寺那一次我没有对司雪衣下死手,入侵上古圣地时也没对你的女人下手,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呢?” 江长安并未回答,问道:“所以今天你想要的了结是要带走若若,再要我生不如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也决不会太难!” 萧纵横眸子阴寒,一声断喝犹如决战打响的锣响。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千年前的强者 啪! 萧纵横一脚将脚下转石塌碎成齑粉。一道金芒跟随龟裂扩散开来,如蜘蛛网化成数十道纹路串联,竟是一座杀阵。 “轰!” 一团璀璨的光芒绽放,发出呜呜声,直接向江长安镇压而去,无与伦比,恐怖波动让被布下阵纹的演武场都在轻颤。 非但如此,整个地面阴阳鱼像是活了过来,浮动暗涌。 噗噗噗……数十道流光冲破地面直捣苍穹,偶有几道溅射到已是空空如也的宫殿与山头,轰隆几声巨响,峰峦于砖瓦奇碎,几座山头拦腰截断砸落,连同着脚底越发剧烈的震动,不禁让人怀疑继续下去很有可能朝圣山都要化为乌有。 “我虽没有灵力不能修行,但是世间杀人的办法多种多样,就比如这座第二场两族大战紫幽大帝创出的戮脉截天阵,阵法要求苛刻,必须要立在群山地心龙脉之上,迫其爆发截天大势,我可是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呢。”萧纵横胸有成竹地冷眼观瞧,自始至终也一步也未离开原地。 山峰崩灭于眼底,江长安不慌不忙,脚步虚晃闪身避过脚底流光,双手合于丹田虚抱出灼光灿灿金莲,清吐箴言:“散!” 金色莲花猛地散开枝叶,以一种极快神速生长出枝叶藤蔓遍及整座大山。 霎时间地底冲出的流光骤然减弱,然而这不过是暂时强行堵住发泄口,不解决阵法也是徒劳。 江长安手中第二道印诀已然演化完毕,俯身一指开天术糅合金光藤蔓破土延伸地底。 破解阵法开解道途,世间还有什么比开天术更恰当? 可就在这时,那道地底金光竟被一股热浪灼烧成灰烬,那道火焰顺着藤蔓奔袭而来。 火焰速度奇快,并且灵活自主,绝对是有人暗中操控,更令人惊异的是这死亡的热浪,四方土地刹那化作焦土,连上方的雨丝都哧哧烤成了白烟。 “装神弄鬼。” 江长安赫然打出一道修罗指,百丈直通地底! 砰的一声! 地面破出一道身影,堪堪避过这一击,稳稳站定远处。 这是一个竹竿一样的瘦高中年道人,枯瘦如柴,面貌瘦得脱相,颧骨又高又凸,留着一撮山羊胡,奇怪的是双眼木讷无神。身上穿一件破烂不堪的黑色道袍,头顶玄霄紫冠,擎起一尊火红三足丹炉,那滚滚热浪就是从中传出。 而就在黑袍道人刚刚落地的一瞬间,江长安神色一凛,一股寒意顺脊梁极速爬上后脑,来不及躲闪,本能大喝:“金身!” 金甲狐魂瞬间护住周身,轰然一道蛮劲自后背传来,像是一柄巨锤狠狠抡在脊骨,将他整个人抡飞出去。 横飞数十丈,江长安坠地时,地面都在这股巨力下摇颤,但是并未毁掉,地下的金莲阵纹发挥了作用,守护住了浩大的演武场。 江长安闷咳几下顺了气血,身外金甲山破碎半身,若非反应迅捷,方才这一击足以对自己造成重创,更不用说自己的肉身经过多场雷劫洗髓,早已非凡,可以说是半仙之躯也毫不为过。这股力量已经远超过了大能强者,竟有十二境界巅峰大乘境初期之力! 江长安震惊得想着方才所处位置看去,那块区域已经崩碎,弥散烟尘中走出一个高足一丈有余的肥硕男子,膀大腰圆,头戴饕餮鎏金盔,身披血红色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黑铁勒甲蛮带,肩挂血红残缺腐朽的百花长袍,手握一柄七尺长金光灿灿的黑铁锏,足有大腿粗细,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寻常灵器。 “哎呀,真是可惜我用魂力牵引的傀儡术,一瞬间三招尽失,可惜了这场算计。”萧纵横阴沉沉地发笑,“不过这才有些意思。” 披甲男子一步步走来,恍若一座铁山,他的面容被铁面遮住,只能看见一对死气沉沉麻木无神的眼睛,以及哗啦啦的铁片撞击声令人头皮发麻。 “黑袍紫冠,玄霄道人!红甲兽盔,铁血浮屠!”江长安惊诧不已地看向远处萧纵横,“你把第二次两族之战的强者炼做了傀儡?!” 两族第二次大战紫幽大帝与妖皇猿洪联合两族共抗仙人,而玄霄道人与铁血浮屠便可以说是联合的大军其中两个兵种。 “不错。”萧纵横笑道:“百将窟墓冢里可是有不少玄霄道人和铁血浮屠呢,不过放心,这些人怎么说都是对抗过哪些该死的仙人,要是对他们下手我岂非畜生不如?当日大战我可是远远旁观,这两个都是逃兵而已,死了也没人收尸的那种,他们应该感谢我才是。” 这时,就见天外华光闪闪,四方天际陆陆续续不少修行者御虹飞来。 早在戮脉截天大阵发作,引发的莫大灵力波动以及山崩地裂就招来了许多修行者,还以为是哪处秘境现世,而来到跟前看到那身披血红甲胄的铁血浮屠与玄霄道人,又闻两人所言,皆是倒吸了口凉气。 然而也有人观察到了另一件恐怖的事。 “你们看这二位手中所持的宝物,并非是玄霄道人的枯荣杖与铁血浮屠该有的劈山兽头斧,而是一鼎三足丹炉和一把黑铁锏。” “奇怪,这两件东西好像在哪本古册中见过……”这名修士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另一人激烈打断,“快看,那场中与之对抗的……是江四公子!” “真的是江公子!” 别说不少刚踏入修行道途不久的年轻修士热血沸腾,就连一些老成持重的中年修士也是激动不已,那可是传说中的不世妖孽,继江天道之后最有可能成仙却一心入魔的一个妖孽,短短数年经历却充满了传奇色彩。 而眼下他们有缘亲眼看到这样的人与古老的强者对战,怎能不激动。 两位大能威势的古老强者,一动一静,狡如脱兔与稳如泰山彼此配合,加上地心绝杀大阵的潜在威胁,这场三路绝杀凶险万分,正因如此,才更让诸人期待。 江长安目视二人,面容平静无波。 脚下暗流涌动,天空上阴云也越来越稠密,细微的雨丝逐渐紧密扩大,连成雨幕,噼啪有声。 所有人认真看着,也不御气障,任由雨水落在身上,一动不动。 天地都凝滞慢下了,眼看雨水缓缓滴落向那白衣,继而接触他肩膀。 诡奇的事发生了,雨水径直穿过他的身躯,砸在地上,溅起一朵细腻的水花。 紧接着那道白衣身影越发虚化,竟是一道留在原地的残影。 江长安已然动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厮杀 雨点簌簌坠落。 江长安消失原地,那铁血浮屠却将手中黑锏猛地砸落在地,地动山摇。 “灵王锏!”有人吃惊。 这是一件圣器,而且并无破损处,此时被激活神能强大无匹,波动如一片汪洋般镇压而下。 “这东西不是传说几千年前早就失传了吗?”众人不解,眼睛不眨,生怕错过什么。 而另一边,江长安被这波动击得也是剧震,动作为之一顿,身上出现一层又一层符文,绽放璀璨霞光,熄灭了又亮起,景象惊人。 与此同时,那瘦高的玄霄道人口诵经文,头顶火炉霎时炸开一道黑色闪电直射而来,速度太快以至于就像是穿梭虚空而杀来,江长安躲闪不及轰的一声倒飞出去砸在地上。 一位修行者瞳孔收缩,盯着那口火红的大炉,不能平静,隐约认出那大炉的来头。 “赤神炉!” 其他修士闻言莫不是脸色大变,赤神炉的凶名可谓如雷贯耳,相传在第二次两族之战中,就有不少大能强者折戟在这尊炉鼎之下,最后被此炉炼化。 火炉中噼噼啪啪,火花四溅,电光汹涌,看起来惊心动魄,一道粗大的黑色闪电冲起,再度劈向江长安。 轰隆隆连声劈落,赤神炉光芒闪耀,几次熄灭又再次亮起,悬在那里,宛若一轮天日,过了许久才停下。 诸人朝烟尘中望去,在所有人看来万事皆休之时,江长安的身影逐渐浮现。 “他竟然挡住了一件上古大杀器?!” 许多人使劲揉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江长安并未被击杀,不曾化成飞灰。 江长安嘴角淌血,所幸并无大碍。 “这件东西不错。”他淡淡评价。 远处,萧纵横脸色微微苍白,在大口的喘气,同时操控两人驱动上古宝物,而且是名震上古的法器,真正催动起来,需要消耗无与伦比的魂力。 江长安右臂轻轻一震,顿时金光炽盛,透臂而出,全身白衣附着一层莹白剔透神芒。一手量天尺,通体玄黑,骨文成片的浮现,不停闪烁,如一个又一个金属铸成的字体烙印虚空中,一手万仙伏,如刀似剑,戮神之力爆发而出让人心惊。 双手同时挥出万丈金光,一时剑气如海,茫茫一片,当中有星辰落下,有红日沉坠,乾坤好似都为之颠倒,这种壮阔的场面仿佛开天辟地。 随着他的动作,整片天地都摇动了起来,气息波动让人神魂不稳,要跟着崩开了一般。 众人一起飞退,少部分人在那种无法想象的波动下,浑身发软,战战兢兢。 江长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至那枯瘦玄霄道人面前,剑光披挂而出,万人敬仰的赤神炉发出铛铛金鸣轰隆颤抖,猛地炸裂。 江长安如闪电在移动,又碰向铁血浮屠,万仙伏爆发璀璨的光,直接破入了天际,击散云朵。 灵王锏断开两节砸落在地,同时那颗巨大浮屠头颅飞天而起,砸落一个深坑。 “这是……什么宝物?竟能轻而易举地斩灭两道上古法器!” “仙宝!可堪仙宝!” “难道更值得震惊的不是这仙宝的主人吗?想要催动这样的仙宝,该要有怎样汹涌的灵力?寻常大能强者怕是沾一下来不及催动就被吸成了干尸,他却能如臂使指,妖孽啊……” 很多人脸色发白,这等战力怎能相比?跟他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许多心高气傲的天才倍受打击,再想起这位江四公子远不及而立之年,油然生出一股挫败感。 江长安一道剑光继而朝向幕后主使的萧纵横绞杀而去。 “镇杀!” 萧纵横大喝,再次强行催动魂力。 身后一道道人影飞出,应接不暇。 他们身穿形形色色的道袍或铠甲,有的身形已经腐烂不堪,有的保存还算完好,但是无一不是没有了心智,手握各类搜罗数万年的神宝法器抵挡而来。 江长安眸子中神光暴涨,被逼地站住,这些圣器太强了,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再次举起双剑,无与伦比,光芒万丈。 一时间爆炸轰裂响动不绝于耳,一具具残破的尸体坠落在地,一件件珍奇的宝物被崩碎陨落,看的周围人等心中不禁在滴血,眼前两人就是活生生两个不知油盐柴米贵的败家子儿! 呜呜声刺耳,江长安击穿虚空到了眼前,剑光金光透亮,即将没入萧纵横的后脑。 锵的一声,一道熠亮的光芒绽开,江长安手持双剑极速转身,直接向后一挥,金属折断的脆响传来,两根赤霞裂开,红芒折断,被绞成粉末。 而这两道红芒的驱使者就是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赤发老人。 老人也是一具干尸,即便出手拦下剑光,但还是稍晚了一步,黑色卷发沾着血,飘落而下,一小块皮肉被削落,殷红的血在淌。 “你让我流血了!”萧纵横用手抚摸头部,大笑起来,额头浮现几条青筋,在轻微地跳动。 “哧!” 赤发老者再度打出霞光,几道赤霞飞来,殷红如血,晶莹如玉,撕裂了虚空,快到极致。 江长安变色,他收剑手捏法印,法印纠缠着一道金色的圣光,正是六字箴言曌字诀,那只捏印的手气息狂暴至极,虚空中的裂痕一爆再爆。 “轰!” 赤发老者不闪不避,刚猛一击,数道红霞连同右拳灿灿如群星砸落,与他的法印击在一起。 嗡的一声,战场剧烈摇动,两人不断震臂,以最强硬的手段交手,天空发出轰鸣,空间都被震开一道道涟漪。 远方,许多人惊呼着快速倒退,这种毁天灭地的威势稍有不慎就会殃及池鱼,相隔很远了还是被波及。 这种差距太大了,他们怀疑这二人就是真正的谪仙人,等打红了眼自己这些看客根本不够那两人击杀! 终于,两人分开了,各自立在一方。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们的拳与掌早已对击了成百上千次,发出的光裂开了周围的虚空,可怕到让人无法相信。 而此时,他们已经横移千丈,近乎快出了凌霄宫地界。 赤发老者身体虽然枯灭,但神识却被萧纵横以密法唤醒一丝,目光阴冷地盯着江长安,他很难相信,以自己的实力还杀不了这个年轻人。 “噗!” 他祭出一道秘纹,朦胧的光笼罩了这里,与外界隔绝。 下一刻,赤发老者完全不同,满头赤发飘舞,眸子深邃的如同黑渊,整个人在缓慢的结印,一股磅礴的压力透发出,震动天上地下! 与此同时,地面上萧纵横的脸色也在刹那之间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苍白如纸。 四周山石都跟着漂浮了起来,悬在虚空中,随着赤发老者结印而抖动,发出炽烈的红光,飒沓如星。 越来越多星石立在他的身后,酝酿着一场恐怖的风暴。 “那是幌仙诀!”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最后的底牌 远方,人们无比惊悚。一枚枚星石浮现出可怕的异象,像是一个个神魔觉醒,四野尽是魔骸,血雨在飘零。 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这种景象太可怕了。 幌仙诀为上古时期不世绝学,相传起源太古年间妖族首尊妖帝与造化始尊双星并立的璀璨时代,即便在那样强者背景下这项绝学依旧可杀诸天神魔,排的上号,可见强大的离奇,超出想象。 江长安并不废话,双剑剑道交叉,此外还纠缠着可斩仙人的六字箴言最强空字诀,整个人爆发出的光芒灿烂到让人震颤。 哧! 他周围的虚空都裂开了,江长安直接就扑杀了过去,两者间光华刺目,淹没高天,剧烈碰撞。 砰! 最后人们看到赤发老者飞了出来,大口咳血,并且双鬓出现了白发,显然遭受了重创。 江长安急追上去快速出手,剑气如虹,爆发万丈光芒,剑光如雨接连不断拍打在他身上。 “啪!” 仿佛玻璃罩子碎裂声,赤发老者的法印被击穿了,整个人咳血,横飞了起来。 江长安飞身而起直冲云霄,蓄力而下,单臂震开碎开的法印光幕,轰隆一声砸在他的头颅,一瞬间,一道粗大的雷电沿着他的手臂贯通了天上地下,恐怖无边,震惊十方,精准打在老者眉心! 赤发老者再也不能是火红的头发了,一头红毛连同飞起的头颅被金闪闪的雷光劈得焦黑成碳,坠落在地瞬间就如面粉一样碎得彻彻底底。 萧纵横的神色也不太好,任何事情过犹不及都会造成反噬,他的脸色惨白,豆大汗水不停坠落,犹在狂笑:“还没完呢。” 话音刚落,众人才注意到这黑衣男子左手掌不知何时用刀锋划开了密密麻麻的血口,少说上百道,殷红的鲜血在掌心勾勒出一个神秘诡异的咒文,此时正随着他口中一字一句吐露的字诀发出慑人的血光。 “血祭!他要做什么?!”有人惊呼。 就在此刻,整座山峰为之震动,剧烈摇晃起来。 一道血色狂风平地而起遮天蔽日,其中像是有什么生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一眨眼,它就到了近前,众多修士负伤,横飞了出去,包括异域的生灵,有些也直接被罡风割裂肉身。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这片战场许多修士都被吹飞了,根本抵挡不住,那大风割裂了天地,切开了长空。 砂砾飞扬,场中只剩下江长安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双脚如同钉子一般扎在地上。 “嗷吼……” 一声龙吼,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一头浑身银甲的巨龙,头顶银角紫晶,硕大的紫色晶石如同一顶王冠威风凛凛,双目赤红显然也是被操纵,很深邃,也很凶狂,狰狞而吓人。 他的身体有十数座山岳连成的山脉那么大,亮银色鳞片非常密集,威猛而凶狂,游动起来哗哗作响,震动山河。正在舞动罡风驾驭风雨而来,这是它所带动起来的威势,罡气澎湃,让附近的生灵遭受重创。 这是真龙,更加令人恐惧的是在其腹下生着八只巨爪。 “八爪紫晶龙王!” “相传这是烟瘴海龙族先祖天才强者,陨落在了第一次两族之战,大战时战力可怕,张口一啸便会让无数强者焚身陨灭。” 八爪紫晶龙王意识混沌,大吼道:“死!” 这一刻,它如同一座山般,庞大的躯体压落,大爪子覆盖下方,将江长安完全遮挡在烟雨之中,盘起的身躯铸成一座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江长安怡然无惧,再度化出百丈高大妖金身法相,化腐为奇,环绕身侧的附文交织在一起,演化出一头站立的大妖魂。 “找死!”八爪紫晶龙王嘶吼,大爪子落下,铺天盖地! “轰!” 江长安演化出的金甲妖魂跟它撞在一起,狂暴的冲击力量形成可怕的神力汪洋,短暂的接触中爆发出神威。 二人各震退百丈,几座山崖被震的坍塌,江长安轻轻咳血,未来及喘口气,八爪紫晶龙王不知痛觉地化成一道金光继续扑了过来,口诵法诀,身上银光大胜,冰冷的蓝色火焰裹着其躯体,撕咬而来。 顿时所有修士周身温度骤减,百十座大山瞬时被冻成冰川,绝对的低温使得方圆百里生灵烬灭。 “啊……”许多旁观的修士来不及反应,等感受出痛苦时才发现半截身子已经冻得断掉,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们的身体在瓦解,在爆开,还有一些修士的四肢、头颅等断裂,即便是擎出法宝防御抵挡也是很快的速度崩溃瓦解,无济于事。 冰冷的死亡温度,消灭一切。 轰! 江长安挥拳,太阳神火包裹躯体,一双拳头璀璨如神虹,砸的天地轰鸣。 “你……”八爪紫晶龙王微微吃了一惊,被这近乎太阳的神火震撼,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各种火焰气息,真正的死亡焚烧。 火焰拳头落下时,它身上银甲噼啪如瓢泼大雨作响。 江长安紧追不舍,六字箴言接连而出,各种仙技尽相交替,一拳一拳将神火贯穿进五脏六腑,八爪紫晶龙王浑身都是裂痕,鲜血满身。 不知多少拳,八爪紫晶龙王忍不住惊叫,死亡的气息笼罩全身,炙烤着他迷蒙不清的灵魂。 那拳头依旧继续,八爪紫晶龙王绝望了,再也不能阻挡,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体四分五裂,而后爆碎。 所剩不全的残缺龙魂想要逃走,但被江长安一把攥住,结果那双手合在一起,用力一碾压,噗的一声,这位不可一世的龙族天骄彻底毙命。 所有修士都呆住了,靠拳头生生砸碎八爪真龙,这是怎样的强悍实力?每一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八爪紫晶龙王……就这样战死了!” “天啊,在两族之战中大放异彩的先祖级龙王,就这么被人轰杀了!” 江长安缓缓走到萧纵横面前,后者的脸色萎靡到了极点,血祭的代价是极为惨痛的。 他此刻正无力地倚在一块巨石上,眼睛半开半阖喘着粗气,嘴角却仍有笑容,鼓起掌来:“真是不错,江长安,你很厉害,不愧是我,不对,应该说……不愧是我们……” 江长安没有作声,静静看着他。 “不管你信或不信,你我本就是光与影,一枚钱币的正反两面。兴许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只恼人的恶心的爬虫,待在暗无天日的角落,五脏六腑充满了腐烂的气味。”萧纵横笑得开心极了:“那你又是什么?一个只知道逃避的可怜虫,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一次又一次的逃避。” 江长安面无表情道:“好在一切就要结束了。” “是啊,不过……”萧纵横狡黠一笑,惨白的面庞更显诡谲:“你忘了一件东西。” 他挥动袖袍,哧地一声轻响一道青光飞向天际,迎风而长成百丈高轰隆砸在山顶,将凌霄宫直接碾成灰烬,黑黝黝的形同一座高塔般伫立在那里。 第一千零九十章 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 “这是……青灯!!!” “仙界掌管生死轮回的青灯!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轮回!” 一众修仙者不禁被这一幕震撼得生生落泪,同时也有修行者心起了贪念想要将其揽如囊中,可还没走到近前就被绝杀天势的威能生生震灭成齑粉。 青灯出现的一刻江长安浑身一震,本能性的想要逃离,却发现身体已经被牢牢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那道恐怖的吸引力直接将其灵魂元神吸入其中,只留下两道躯壳盘腿坐在原地。 被吸入青灯体内,江长安打量周身,像是身处炼丹炉中,四周一片火海,面前不远处萧纵横懒洋洋笑着。 如同火炉的空间,焚烧与炙烤二人,能够清晰的看到两人的魂魄也在瓦解,不能保持完整。 “燃烧魂魄?”江长安吃惊道! 他暗自挣扎,魂力却拦不住地爆碎,成为很多碎片,要飞向四面八方。他动用了一切能用到的手段保持自身不灭,各种宝术齐现,各种符文一起绽放,但是灵魂依旧是碎片,可能要被瓦解掉。 萧纵横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我有一人注定要死在这里,灵魂被另一方吞噬炼化完整,重新成为完人才可求一线生机。” 这是最后的大战,江长安单纯魂力无法操纵仙器,却能发动剑诀,以掌为剑,剑气纵横,千百道神芒撕裂天穹,劈开火海,景象骇人之极。 “杀!”他的声音寒彻刺骨。 威严的声音在传荡,若虚空绽放雷花,一条又一条金色的光芒冲起,比闪电还盛烈。 可是那黑衣却不闪不避,直到剑光将灵魂粉碎,仍是淡然,笑容浅浅。 江长安愕然愣住,这才想起,他的魂力本就只能驱使密法于他人,没有任何威胁,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他很想问,可是来不及发问,那千万道碎片向他涌来。 吼! 江长安一声大吼,魂力冲向那些充盈的魂力碎片,将其带进他的身体里,许许多多灵魂碎片发着光冲进江长安的胸膛,融合在脏腑中。 “重塑魂魄!”江长安低吼着。 他希冀突破,在这里蜕变,魔道经文疯狂运转,凝练强大的不灭之身。 而在此过程中,他体内还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五脏内,仿佛有神秘的宫殿形成,在供奉着灵魂碎片,这次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充盈感受。 江长安完全忘我沉溺其中,无喜无忧,眼中有生灭景象,有轮回之象,一切都在生死间流转,刹那间仿若沧海桑田! 轮回,生死?这一刻,江长安迷惘,但是又快速明悟,如此反复彻底陷入悟道的境界! 身体中的那几座宫殿爆发着琉璃神彩,万千道碎片被神彩滋养,逐渐拼合,而就在这时,在正中央的位置浮出一道半妖半人似狐似龙鸟的完整魂魄,正是一路以来一魂一魄与大妖结合而成的柱力。 轰然之间,这道完整魂魄破碎开来,与那千万道魂魄碎片聚合一处。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兴许是太久的时间分离,又或是多种大妖的灵魂力量太过庞大,近乎占据了先前魂魄的主导力量,眼下要将全部指挥权再交还江长安的手里,如何甘心,这两道力量互相排斥,竟僵持不下。 眼看那城池神彩的光芒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弱暗淡,江长安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大厦崩毁于面前。 就在此时,灵海之中不知从何飞出一只飞鸟,一只鹧鸪,双眼无瞳,飞鸟落地化作一个虚幻的执杖老者,老者双瞳空空如也,木杖顶端却用稻草串着自己两只眼珠, 江长安震惊不已,眼前出现虚影竟是卜瞎子,江家老家主江释空曾言若江州有人可为师者独有三人,除却章云芝与庞二水外,就是此人。 “小子,还不醒来!”老者断喝一声,木杖敲向那团聚不成形的魂魄。 江长安脑子如同炸开一记钟鸣,轰隆! 万道流光有序地聚合一处,凝合一体。 此时几座城池再度喷薄精气,让毁灭之地重现光明,所有草木刹那复苏,高山拔地而起。在毁灭废墟上新生,于深渊中崛起万丈大岳,由生往死,向死而生。 这是在断开肉身的枷锁,亦是打碎心中的执念,融合了大妖残魂的完整独一无二的三魂七魄在无声呐喊,他的肌体发光,如同佛光普照。 不死不灭的青灯立在眉心,圣光闪现。 大雨滂沱。 这一刻,他是神圣的,也是超然的,不以物喜,不畏道艰,眼中所见天地,无边无际,心胸可纳万里河山。 他的灵魂分明在肉身内,但是却又觉得此时自己凌驾在万物之上,正超然在上,冷淡的看着这一切。 周身天地,众人不由跪伏在地,虔诚参拜,他们的震撼已经彻底击碎了内心的尊严,对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早已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汇形容,只能付诸以行动。 江长安不看他们一眼,缓缓闭上双目,恍惚间天地一片茫茫混沌空白,只剩下他和不远处黑衣男人所剩的一点残念,黑衣男人转过身来,依然噙着那标志性的笑容,不过模样却与江长安已无二致。 他眼中无限落寞,漫漫说道:“我欠她太多,她该是恨我的……” 来来去去起起落落,今昨是你我。 清清净净自自在在,明日又是谁。 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两个乞丐。男的很穷,穷的只知道说疯话,以至于小渔村里的人都叫他疯子,女的好傻,傻的只知道用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男的,笑,傻笑。疯子总喜欢叫她傻丫头。 村子里的人是极其嫌弃疯子的,他也只有每日往返山后一处妖兽横生的山谷,运气好的时候兴许能挖到一两口吃的。 那天疯子的运气不错,趁着村里富户家的傻儿子玩耍的功夫偷来了那还剩半串的红果,尽管为此被打断了一条腿,可红彤彤的果子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真的漂亮极了,阳光之下像是一层水晶,后来才从人口中得知,这叫冰糖葫芦。 好的菜品总要配一套对得起自己的主食的,疯子拾了层荷叶裹住那半串红果才敢揣在怀里。 可就当他窝在山谷挖一株野菜做主食的时候出了岔子。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消失的疯子 为了这株野菜他把自己浑身裹上了泥浆,整整守了三个时辰才等到三十丈外的一头火牛虎挪窝离开,正当他要伸手时,却被一个瘦小的身影捷足先登冲了上去。 疯子大急地冲上前去将那人扑倒,正要挥拳却又停住。 那是一个浑身只穿了几片荷叶的脏兮兮的身子,是个女孩,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却纯澈得让人心惊。 女孩三两下将野菜就着泥土咽下肚子,眼睛却瞄在了地面上那串因为疯子动作激烈而洒落的半串红果。 他们一同伸手去抓那串冰糖葫芦,两个人的头碰到了一起。 疯子冲傻丫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傻丫头冲疯子傻笑。 疯子还是胜利了,他抢到了那本就属于他的半串糖葫芦,张开那发黄的大嘴狠狠的咬了一口,三枚红果立时入口一枚,酸甜的滋味疯狂的刺激着味蕾,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的食物,他可以发誓。 傻丫头没有动,只是傻傻地看着疯子,傻傻地吞咽着口水。 疯子看了一眼傻丫头,暗淡的眼神中没有一点光,两个傻子就这样看着,疯子木讷没有表情,傻丫头傻笑。 疯子竟然把糖葫芦给了傻丫头,后者也抱着那剩下的两枚红果啃了起来。 疯子转身走了,一瘸一拐,没有回头,他睡觉的地方是在一个猪圈旁,有时候主人家会倒来的猪食是一些剩菜剩饭的时候他也能填补一顿。 当他回到自己睡觉地方的时候,转身看到了傻丫头,傻丫头一直跟着他,一直跟到了这里。 丫头还是冲疯子傻笑,手里攥着嘬得干干净净一滴糖浆都不剩的竹签,不说一句话。 从此以后,他们住在一起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疯子感觉身上很温暖,从来没有过的暖和,丫头一直搂着疯子,她睡觉时候很死,梦里的样子真的不像个傻子。 饿的时候两人一起挖野菜,说来也是奇怪,好像从这个傻丫头来了之后,挖野菜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可怕的凶兽,倒也是好过了不少。 一天疯子跑了回来,鼻青脸肿,怀里鼓鼓囊囊的,为此佝偻着身子,像是害怕被人抢走了似的。等掏出来才明白那是三尺余长的一身红布,急急忙忙剪开几个洞穿在丫头身上,再找了根绳子系在腰间。 那天傻丫头第一次没有笑,她心疼他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随后他又极其小心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朵红彤彤的野花扎在丫头鬓边。傻丫头又笑了,那晚笑的更是厉害,笑声撕裂了整个安静的夜。 后来笑出了泪,傻丫头哭了,第一次哭了。疯子好像无动于衷,脸上依然是没有表情。可是当丫头从身后捧出一大裹用梧桐叶裹着的剩菜饭,那张木讷的脸微微动容,这是丫头翻过两座山从镇上一家酒楼后厨里冒死偷来的,好几次都险些被人发觉。 那是疯子这辈子吃过的第一次饱饭。 那晚两人很高兴,傻丫头告诉疯子,她本来不是这幅样子的,自己原本是很自在很厉害地活着,如果不是天上突然来了一个人打伤了自己,自己现在应该还生活在那片山谷里。 疯子顺着丫头的手势看向那片山谷,不以为意地摇头,那山谷里素来可怕的凶兽猛禽无数,据传曾经还有什么九妖生活在里面,对于这样的言论他只当是傻丫头越发傻了。 生活久了总想要有个名字才好,从前丫头问疯子的名字,疯子总是不耐烦,可那天丫头没有问,疯子自己说:“以前听过村子里先生教娃娃,‘今朝春景尽萧条,十方无路何纵横’,我想这萧条与无路纵横兴许是非常牛的词,就给自己取名叫萧纵横。” 丫头不喜欢这个名字,她说这个名字像疯子的脸一样木讷。后来某天,村子里路过一只迎亲的队伍,不知谁落下一张红帖,村里几个娃娃撕抢后落到丫头手里的只有一角,写着四个字。 那一天,他与她跑遍了整个城镇,在他人冷眼叫骂中问清了喜帖上的词语的叫法——安之若命。 傻丫头太喜欢这四个字,她给自己取名叫若,给疯子取名叫安,私下里却总叫他“叫花哥哥”。 疯子不喜欢,但也没反驳,他一向这样惯着她的。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疯子身上的那身衣服变的肮脏不堪,鞋子也露出了那漆黑的脚指头。傻丫头身上那身红衣服已经变成了灰色,散乱的头发上还有几根枯黄的杂草,但是脸还是白的,出奇的白,手里拿着那根竹签,冲着疯子傻笑。 后来又一次因为偷吃的被村人殴打后,傻丫头病了,从来没生过病的傻丫头得了很严重的病。早晨她没有起来陪疯子一起去拣吃的,没有冲疯子笑。疯子自己出去了,天还没黑疯子就破天荒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串新的糖葫芦。 疯子脸上受了伤,身上也青了,鼻子下面还有两道血痕。 傻丫头闭着眼睛,还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冲疯子傻笑。疯子把糖葫芦送到傻丫头嘴边,傻丫头没有吃。傻丫头快不行了,疯子头一次这么慌乱。 疯子跑了出去,看见村人就跪,疯子第一次哭了,嘴里喊着:“救救我的女人,救救她!” 村人一脚踹开了疯子,骂道:滚一边去,我他娘的真倒霉,出门这么不顺呢!” 疯子仰面倒在了地上,一群村人狠狠地朝疯子小肚子踹了几脚,直到疯子撒了手,吐了口吐沫走了。 疯子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疯子把傻丫头背到了村子街上,街上人很多,但没人注意他们,注意的也只是冷冷地瞅几眼。疯子把傻丫头放在路边上,一个一个向行人磕头,口中颤抖着,求救着。 傻丫头太痛苦了,活着好像成了一种折磨,夜里疼得哭嚎。 第二天,疯子没有在求救,只是从路边杀猪屠户摊子抢了一把剔骨刀,锋利的刀尖露着寒光,朝她的胸口狠狠地捅了下去,血喷了疯子一脸。 “我救不了你……”疯子歇斯底里地哭喊。 村人在笑问:“疯子,你在笑什么?” “我哭了,我很难受,你看不出来吗?”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明明在笑啊!” “啊,对啊,我在笑,我得笑啊!”那张脏臭的脸颊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阳光下,笑的大声,笑的惨然,笑的像极了邻家少年。 村民也在笑,却也并没有笑太久,那个和尚路过了这里。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蝴蝶飞沧海 那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弹指杀了所有的村人,拈手微笑带走了“安”与“若”,只留下一个木讷的人,一个寻死却不得不面对永生的人。 小渔村的景象缓缓散去,天地间再度回到两人对峙的茫茫白色。 “江长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信那和尚,我宁愿当日死在那众人眼前,死在那贫瘠的小渔村旁,死在她身边,与她埋骨一处。” 他语气并不愤怒,也无恨意,只是木讷,木讷得可怕。 江长安走到跟前,学着他的姿势并排抱腿坐在地上,像是两个忘年老友的最后谈话,望着远方。 “我想要活着,我要她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报仇的机会,只有活下去她才有醒来的机会,我要活着!” 他凄然冷笑:“活?十万年够吗?十万年……整整十万年……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可是他们毁了她……佛还要我顾众生,我就要他们死,全都要死。” 江长安没有说话。 “多想再见她一面啊。”黑衣颓然道:“可这世上从来没有起死回生之法……” 这句话像是一把狠厉的尖刀彻彻底底划开了心里最后慰藉,剖露出的则剩下赤裸裸残忍血腥的真相。 江长安的呼吸定格,满脸的不敢置信,紧接着惊恐,继而愤怒,却未反驳,直至拳头攥得颤抖发白,眼珠迸出血丝,血与泪交杂一起顺着脸颊滚落。 手臂无力垂落,他仿佛被这句话抽干了浑身气力,喃喃低语道:“我知道的……” 这世上根本就并不存在什么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此前心怀希望不惜求死入仙禁也只是因为那仅剩的一缕幽魂,与其说是起死回生,更不如说是复原灵魂,重塑肉身。 可是要多久?就连仙禁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有生之年又哪里有希望做到?这是彻骨的绝望,连呼吸都极度冰冷。 黑衣男子望天:“劫难,这是佛家极其喜欢的一个词语,也许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个禅,也是永生无尽的劫难,可是那个佛从不会告诉我们,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肯放过我们,他总是高高在上,笑而不语。” “江长安,活着有时比死更难。” 他站起身,望向天空,身影逐渐化虚,从脚散去点点星芒,脸色第一次露出轻松的表情:“总算可以安稳睡一觉,江长安,告诉我,这天,是浊还是清?告诉我。” “这天……从没清过。”江长安跟着起身。 黑衣勾起灿烂笑容:“还是我赢了。” 那道人影逐渐消散,大雨中,最后的一点声音呢喃着什么—— “人道平生欢乐多,都付昨日中。 安之若命,枕山栖谷,穷笑音容。 一肩星斗,两袖春风,三尺桃红。 奈何嫣然,阴阳相去,两不相逢。” 这是很久以前他写下的《人月圆》,久到学会了识文断字,久到明悟了索道长生。 这十万年自己是如何挨过来的?模模糊糊,记不清楚了,隐约记得自己陷在一片泥潭里,越陷越深,越陷越深,自己拼了命的想要游到对岸,却始终看不见尽头。 眼前一片混沌,天地间都充斥着一股浊气,忽然只觉得周身一轻,所有的撕扯都霎时烟消云散,身心一片轻松豁达,他挣扎着挥舞双手,才惊觉双手竟变成了翅膀,一对五彩缤纷的翅膀。 自己竟成了一只紫色的蝶。 混沌的世界辗转变得清朗,却并不明媚,抬头可看见乌云密布雷云滚滚的黑天,俯身则是一望不着边际的大海,阔足十万年。 他竭尽全力向前飞去,期间暴雨淋在他的身上,雷电鞭打在他的翅膀,他渐渐麻木,渐渐冰冷。没有神被感动施以援手的俗套桥段,更没有话本里上天赐予的金手指,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挥动双翅。 当来到彼岸看到岸头那朵花时,他不知该不该靠近。 岸上,种着一束花,花只开了一朵,来不及思考就枯萎了,只余下残破泛黄的叶子,背对蝴蝶与花朵。 他悠悠飞来,环绕在枯萎花朵身旁,默默注视,一言不发。叶子转过身看他:“你来了……” “她……” 他正要开口问询,叶子难过地低下眉头:“你来晚了,她没等到你。” 他急忙又飞到枯萎花朵身旁,红色的花朵早变得萎靡不堪,摇摇欲坠—— “她……盛放的时候美吗?” “美极了,整个天地都是春天。” 他终于落在了花的身旁,不忍碰她。 就这样,蝴蝶一直等,等过了初春暖风舞动她的腰肢轻轻摇晃,等过了夏日甘霖落在她的额头默默滋养,等过了清秋的圆月拂落她的身子,等过了寒冬大雪将她最后的踪迹也埋葬。 “花落下的时候没有死,风捧起花,又丢下花,花才死的。”叶子死的时候,如是说。 他抬起抬头,看着最后的花瓣冉冉凋落,闭上双目,眼角挤不出一滴泪。 终于,他倒在了一旁,把自己埋进泥土里,期盼来年开出一株蝴蝶兰。 最大的遗憾是错过了你盛放的花季,最大的愿望是不再错过你的归期。 蝴蝶栽进泥土里,再也没有活过来。 曾闻有蝴蝶飞沧海,他凭的并非勇气,而是在彼岸,有一个等待。 …… 江长安回过心神,目光扫视众人,其下莫敢能与之对视一眼。 这一生如何度过?江长安忽然极为茫然,有美人有权力,可是那个叫他叫花哥哥的笨丫头就像是一个心头豁口,让他痛的欲死。 正欲离去,心神忽然大动,一口灼热之力从胸口炽热即要喷薄而出,江长安大吃一惊,这种炽热感他此生只感受过一次却毕生难忘,那就是神府镜出现的那天,也是这样烙印在胸膛,灼热得让人发狂。 他急忙神识探入查看,只见神府天地动荡,隆隆震鸣。 在第七境尽头望不见的彼岸像是酝酿着一个巨大风暴,浮现出万道垂星,不世奇观。 “第八重镜!”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你我皆在路上 江长安惊讶道。但也只是在心中泛起一丝波澜,可万道光芒飞射而出,竟冲出了神府,蹦出了体内,在众多修士面前,迸发飞向穹顶,如一道响雷,轰然劈开一道裂缝。 百丈宽大的紫红色的裂缝,其中一片虚无。 一道箴言自心而起:“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 “这是最后一重境……是一道门?” 这扇门通往何处?这次为什么出现在镜外?江长安没有犹豫,向着虚空之门走去。 苍穹之上所剩无几的大能强者面面相觑,皆被这破天威势震慑住。那道裂缝虚空中源源不绝地喷射出汹涌的灵气,令人垂涎欲滴。 谁也不知道这虚空尽头是什么,但是谁都知道一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许多的秘境福地现世的时候,总是会有这样难得的机遇吸引着人们进入,当其中布满了死局。 “我忍不住了,即便是拼死一条老命,本道也要闯进去一探究竟!” 一个黄袍道士抹了把哈喇子,驾驭神风骤然朝虚空裂缝飞去,一众人等无不细细观瞧,暗中卯足了劲儿,倘若这道士没遇到什么危险,那以最快的速度赶进去还能分得一杯羹。 然而他们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就在那黄袍道人闯入裂缝一刹,正要放声大笑庆贺自己赌赢的时候,脸色急转直下。 他的身体困在了门前,那汹涌澎湃的灵气将他的身体挤得干瘪,像是两座大山一前一后砸落下来,更可怕的还在后面,黄袍道人惊恐地觉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丝一毫地抽离——灵魂碾压! 三魂七魄像是漂泊在海浪中的小船,一点点冲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最后发出的一声凄厉的尖叫,以及最后眼帘中映入的那道泰然自若步入虚空之门的白衣身影。 黄袍道人被碾得渣都不剩,粉碎成尘,而那道白衣徐徐远去,直至消失在虚空尽头。这两相对比的场景让众人惊的下巴都要砸到地上。 随着一道金光闪烁,虚空闭合成原本的天际,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过。 漫漫夜空,寒星点点,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璀璨缤纷的星河铺满无尽的黑暗,而在佛眼神视之下才知所处竟是一处山谷之中,密林无际,花草丛生,没有妖兽,更没有人家。淡淡氤氲雾气充斥前路,草虫饮着晨露吱吱鸣叫。 江长安先前亦步亦趋地行着,面沉如水,一往无前。 大约行进二十里,前方林中传出阵阵雄狮嘶吼,一团浑身燃烧烈焰如浇筑火浆作甲的狮鹫挥动双翅,口喷风火神力绞碎方圆丛林,力量竟是已达半步大能,正朝地面一个瘦小羸弱、僧衣短发的中年男子猛攻,据此不过二十丈之余。 江长安只是静静旁观,中年僧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但却朝他合掌从容施了一礼,没有求援。只是自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径直自左臂削下一块肉来,抛向狮鹫。 江长安蹙眉愕然,吃了一惊。 风火狮鹫隐有灵智,显然也被这一幕震慑得顿了一顿,血肉入口不觉荤素,转而又向僧人发出咆哮,这个和尚的淡然与沉静让它愤怒。 僧人依旧不恼,再次挥刀嗤的又剐下右腿大半筋肉,透出森森白骨,他额前露出点点细汗,面色微白,伸手递向狮鹫,淋漓鲜血染红残袍。 狮鹫再度怔住,停住咆哮,一人一兽对视静默。 直至许久,狮鹫面露凶光,一口叼住肉块仰头吞入腹中,转而再看僧人时,贪婪双目不曾满足的嗜血气息更是腥浓,懒得再咆哮,直接张口欲将这个单薄的身影囫囵吞下。 却见僧人长长叹了一息,又一次抬起手中短刀。 扑哧! 伴随闷响,狮鹫完全定住,嗜血的眸子中逐渐惊愕、恐惧、愤怒、痛苦,那柄短刀自眉心没入它的头颅,轰然破开一道碗口大的血洞,血浆迸溅,腐肉横飞。 狮鹫栽倒在地。 透过那件残破不堪的袍子破洞,江长安才看到僧人浑身上下皮肤颜色深浅不一,多处是新生出的血肉,显然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了。 僧人包扎了伤口,又朝这边施了一礼,接着背起了身侧的一块被风雨磨砺圆滑的巨石,巨石有座小屋大,被用麻绳捆在僧人身上,是他一路背来的。 “别着急,再有半天的脚程,就能将你安定下来了。”僧人对着肩头的石头说。 江长安看着僧人与自己擦身而过,慈眉微笑,留下一串深脚印。望着那如小山一般压得老者腰背几乎九十度的巨石,隐约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旋即又甩去这莫名念头,那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这世上的石头总是和人一样寻常。 继续向前行,又走四十里,天光大亮,眼前已渐渐走出了山谷,步入密林深处。 林中渐渐传来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口音是从未听过的,但也能听出这人大约是个先生,教授着最粗浅的人事礼法。 江长安走近观瞧,只见丛林中辟出一片三丈空地,巨石刻画成的简陋首席之上,男子样貌出众,谈吐不凡,神情温雅至极。 不知怎的,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度传来,像是与这男子相识许久,又像是曾有过一面之缘。 男子手捧古卷侃侃而谈,而在座下听讲的竟是几头刚开灵智的妖兽。其言行已是与常人无异,听到晦涩难懂处便行礼叩问,待到念头通达后继续坐回位置上,聆听教诲。 这男子竟是在向妖兽传道。 男子走了出来,对江长安施礼笑道:“阁下来此有何指教?” “先生在向妖兽授礼传道?” “正是。” “人事伦常适于圣,世人皆言圣人贤德不容亵渎,此法乃世所不容,先生不畏惧?” 男子上下审视打量过来,淡淡一笑:“阁下身上有妖气,接妖骨,噬妖魂,已是半人半妖,世所不容,就不畏惧?” 江长安微微惊诧,男子负手郑重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我以为,天下大同,同犹和也,平也。人也好,妖也好,何必偏要分一个高低?昨日你杀我,今日我杀你,明日又是要杀谁?一抔黄土,徒留可悲。” 江长安心中升起敬佩之感:“先生可知这条道有多艰险?” 男子笑道:“你我不是皆已在路上吗?” 江长安蓦然不知如何回答,片刻过后,二人相视一笑,彼此拜别。 江长安继续向前行进,却未听见身后一小厮向着男子跑来,操着相同晦涩的口音对那年轻先生惊喜地跳脚大喊: “平风!平风!刚才门下来报有人递上拜帖,你猜是谁来了?是龙族特使,龙族青年一辈天骄龙青崖的特使,言语透露要代师收你为徒啊!收异族为弟子,这在龙族可是头一例啊!而且是代师收徒,你可就是龙青崖前辈的师弟啦,听说因为这个辈分龙族内几个长老都翻了脸,这也多亏此前与龙前辈结识的参天论道大会上,你那番人妖两族大同的言论,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授人以渔 前路越来越狭窄了,道路两旁的密林越发高耸,不见顶端,硕大的树冠纠缠在一起,遮蔽天空,四周又是陷入一片死寂的黑夜,如同穿梭在一道由树木排布的隧道中。 这样走了大约两个时辰,隧道尽头显现出口亮光,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接连不断的轰鸣之音。 出口处,神兵宝器镇压的威能笼罩整片天地,伴随着不时的山峦崩塌声的还有平常百姓嘈杂纷乱的哭喊。 忽然,那股威势逐渐散去意味着这场战斗的结束。 奇怪的是盛古神州虽也有这等威压强者,但是眼前能清晰感知到半空屹立的这般强者足有八位,真是蹊跷之极,难道自己还在凌霄宫?这些人在争抢什么?可是这也说不通,眼下八人俨然是同一阵营的至尊者,皆俯瞰众生一副神明的姿态,什么东西值得这样八位强者站在一处? 江长安捱不住心中惊奇,手捻开天书蔽身决,风一般悄然出了隧道,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气味令人作呕,等到强烈的白光从眼帘褪去,眼前呈现的一幕简直可称作人间地狱—— 烈阳当空,山脚的小镇屋舍楼房被震碎坍塌,废墟中伏尸千百具,熊熊烈火正燃烧着,将这片青山绿水的光明之地烧灼得黢黑如碳,断裂的山石砸落下来,偶尔将几个压在废墟下哭喊求救的平民碾成齑粉,爆出碎裂的肉块跳入火海,呲啦啦爆出煎烤肉排的油花,那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就是这样生成的。 这个地方很不幸的成为了强者争斗的战场。 八具或瘦削或肥硕的身影脚踏飞虹立在高空,兜袖低眉,八道目光齐齐瞄向地面火海中的一处,冷眸中俱是闪烁着狂热的贪婪。 江长安随着目光看去,那火海中央被神力破坏出的巨坑中躺着一名白衣女子,鬓云乱撒,明眸紧闭,端的是丽质天成,令人醒目的是在其额前生着细细的鳞片,火焰照射间透着琉璃光彩,更显玉洁冰清,高贵非凡,即便俏唇溢血奄奄一息也难挡绝尘神姿。 一名书生紧紧将重创女子护在身后,一袭襦衫被烧的破破烂烂,昂首愤懑得凝视八人,清逸俊朗的面容此刻狰狞得要化作野兽,虎目喷火,恨不得将几人啃碎下肚。 八名尊者也不急下手,冷冷地戏看二人垂死挣扎,仿佛在宣告世人他们那可以将弱者踩在脚下的强权。 他们漠视着这座小镇的一切生灵,只要愿意,他们可以成为这里的主宰,而其实他们也早已成为了八个庞大家族的族长。 高高在上的人最讨厌违背意愿的臭虫,而此刻他们发现正有一只身着白衣满头白发的“臭虫”闲庭信步地朝着那对男女走去。 步履悠然,所过之处烈火形如绕指青丝般围在他周身起舞,兴奋雀然,继而归附入体,消失一空,火海被趟出一条道路。 半空八人中一名中年美妇被这一幕骇得面色剧变,这火焰正是她引以为傲的宝器释放而出,却被这不知从何出现的奇怪男人轻易破解。另七人脸色同样为之肃然,他们显然极为清楚妇人这圣火的神威。 江长安走到男女面前,女人已昏死过去,生死不明,年轻书生还在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没有转过弯儿来,却也认清面前这个白衣人绝非凡人。 可当看着白衣人的眼神久久停留于身后爱人身上,面露警惕,低声呵斥:“果然……不过是一丘之貉!” 江长安没有在意,他只是想起了那个小渔村中两个小乞丐被逼疯的那天,释加牟尼也如这般凭空现世,一切与眼前相似。灵海中央那株沉溺无尽痛楚轮回之中的魔道之花忽然被撩拨颤动,冷漠的眸子微微动容。 “你是何人?”书生喝问。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灼手之患。你不后悔?”江长安并不回答,兀自相问。 书生闻言愣住,侧头看向斜卧泥尘中的女子,紧张愤恨的神色稍缓,转过身来如发誓般道:“吾有明珠,尘尽光生,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这白衣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空中一名身宽体胖的老者瓮声瓮气怒骂道。 “有什么要紧,害怕这些虫子翻了天不成?”另外一名尊者发出尖利的冷笑。 可见到白衣人抬手擎出一尊紫红烈火形成的炉鼎,周身被妇人圣火烤的炙热干燥的空气却反常得流露出逼人寒气,瞬时间废墟中腾腾燃烧的火焰梢头无风自动,矮下去朝着炉鼎朝拜,八人俱是发出一声惊喝。 “极致的神火!” “这火焰……怎么会有压制你兽火的力量,老妖婆,这是什么鬼东西?”肥胖老者瓮声责问。 中年美妇这次也不理会老者的咒骂,痴呆地感受着这股无形的热浪炉鼎之中两只异鸟盘旋发出清利尖啸:“这一雄一雌的飞鸟……是凤鸟与凰鸟,这是太阳神火!人力怎么能够将这种神火驱使为奴仆?这人什么来头?” “没有这么简单,这团火焰能够将方圆地段温度控制自如,形态自由化作炉鼎,这种对火焰的极致控制即便是终年纵火的顶级丹药师也罕有可为之人,怎么从没有听过有过哪个白发人?难道是哪个门中的隐世弟子?”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几人几乎窒息,江长安自怀中掏出数十块碎黑铁,捏合在一团有两个拳头大小,随手扔进炉鼎。 “那碎片的气息……是上古神兵的残片!” 霎时间几人脸上贪欲之色再难掩饰,而当看见江长安随手扔进紫黑色的火焰炉鼎之中,八人的表情都齐齐凝固了,可以说今天在这个人身上看到的珍奇瑰宝都是绝世难寻,更气人的是自己奉若神明的至宝在他手中就像随时可以丢弃的累赘。 “竖子!暴殄天物,暴殄天物!!!”一个老者气地直呼嚎,如若寻常火焰想要顷刻炼化这等碎片只怕碎铁还没变形,人的灵力早就被抽干一空,可这是世间至上的太阳神火,这白衣人的灵力又是诡异的源源不绝,有心阻止已是晚矣。 眼看那团碎铁在雌雄神鸟围绕中逐渐融化,汇聚成型,通体烧灼的赤红逐渐冷却,显现通体乌黑的形貌,上窄下宽呈宝瓶儿状,上雕古老纹饰,竟是一尊壶。 直到书生将乌金壶捧在手里的时候,混乱的思绪更加搞不懂面前白发人所做何为。 “咦?”那消瘦的老者惊疑了一声。 “又怎么了?”肥胖中年道人不悦。 老者未回话,凝望着黑壶眼角却不由自主地连连抽搐。中年美妇接过话头,额头拧的更紧:“这壶的形状像极了一尊神兵。” “是什么?” “炼妖壶。” 此言一出,场面陷入死寂。 许久,那老者小声道:“不可能,炼妖壶专为封存妖魔死气而生,古籍中也有记载壶中葬着不知有多凶恶的天残地煞,妖魂魔魄,可眼下看来,这不过是一具徒有其表的法宝,兴许与那传说中的炼妖壶引自同源天材炼制……” 老者话语戛然而止,但见江长安伸指点在壶口,深邃的眼眸正在流溢出点点滴滴的黑气,紧接着全身爆发出浓郁黑雾升腾如焰,散乱无形的雾气渐渐稠密如水,附着全身,漆黑如墨,那件光洁无暇的白袍像是被裹了一层黑甲,顺着指尖一点一滴渗入瓶口。 不多时,决然的死气邪煞填满空荡荡的瓶身,八名尊者已找不出半个字眼形容心中震撼与恐惧,即便是最凶恶的妖兽也绝对生不出如此骇然的气息,他立身光明之下,匿于黑暗,真真一尊魔神。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东始 既有魔根深种,损失的气息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江长安并没有想要插手这对男女与八人的恩怨,他要做的只是授人以渔,起了念头便想起曾被自己捏碎的炼妖壶,如今重塑之后形貌与先前所差的也只有日积月累的岁月沉淀。 江长安缓缓抬起手指,再度点在书生眉心。 指尖绽生金莲,口诵道诀: “盘屈悟道日月星,顶门开窍更神通。非关意匠玲珑巧,示现圆满自然功。开!” “开天书!!!”八人快要疯了。 “以开天之术为人开一窍修行之心。开天书固然是世间奇法,但如此强行辟开道法稍有不慎就会使对方成为一个废人,自身也会重创身残,他就这么有把握?!”肥胖道人刚说罢便觉察到七道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盯过来,这才想起这个白发人是入魔之体,早就辟道而行。 青衣书生一朝得念,飞天而起,执壶杀来。虽然这尊神兵重铸之后远不比当年,但面对八人也是足以应对。 这场战斗没有持续太久,更无太多精彩可言,书生的道力虽薄弱,但靠着炼妖壶镇压神力应是将三人砸得昏死过去,另外五人也被煞气侵体,业火灼身,此刻正神志不清得在地上抱头打滚儿,生不如死。 书生瘫在地上紧抱着女子,女人的身体最后的生息也在一点点散去。 “她还有一点气息,将其以冰魄灵玉的气息封存,再以至灵之地的灵气灌入滋养,或可有一线生机。” 书生绝望摇头,几欲落泪:“来不及了。” “未必”。江长安神识来到神府玉台,望着丫头魂魄,眉宇低垂,掏出一枚玉石自白玉上引渡来一点气息,有白玉台在,这点损失的气息不多时就会滋养充盈。 他将这枚玉石递过去:“铸座铜棺做榻,以此玉石为枕,炼妖壶为界,可保神魂与躯体不灭。” 书生讶异地随即铸了一座铜棺,安置好一切,才问道:“你……” 他还没开口,江长安将他的话打断:“尽快找一处灵力充盈的秘境,否则也是徒劳。” 继而话锋一转,指向地面上瘫倒的八人:“你不打算打草除根?” 看着八具惨痛呻吟着求生的血肉,书生眼神并无半点怜悯,后槽牙咬地咯咯作响:“他们现在求着我让他们生,我不杀他们并非我善良,而是我想看他们求着我让他们死!” 江长安不再言语,转身继续向不知尽头的前路走去。 迷雾茫茫,身后远远传来书生的呼声:“在下已决定要前往的一处秘境,恩人所赠神兵在那灵气聚集之处也当会蕴养威能,他日必定原物奉还。” 书生远远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又转瞬消失的白发人,心神趋于安定,最后深情看了棺中玉人一眼,伸指点出一点金光,哗啦啦铁锁碰撞声由远及近,废墟之中飞出八条铁锁捆缚在八个尊者身上,另一端则附在铜棺之上。 灵力鞭笞这八人架棺亦步亦趋地缓慢朝着正南方前行,书生侧耳轻轻贴在棺壁,轻声细语地向女子说着什么: “听人说正南方向天际尽头有一处秘境名为南海之眼,你肯定是熟悉的,我带你去那里歇息好不好?没有纷争,没有善恶……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恩情,等你好了,我会将这宝物原样奉还,设法报答他的恩情——我姚白鱼以性命起誓。” …… 江长安再度穿过迷雾,眼前显现的则是一座座山峦,连绵不绝,而自己正在最高的一座山峰中腰段,一览众山小。 与前几次不同,眼前景象他却是再熟悉不过,忍不住惊呼:“上古圣地临仙峰!” 可眼前的临仙峰显然又与记忆中的有所出入,植被更为茂盛繁杂,像是经年无人打理彻底荒废。 透过密林可见左手方一条瀑布沿着山壁洒落下来汇聚成一汪纯澈山泉,距离十数丈,影影绰绰中好像有一道人影立在泉水中央,水雾中浮现一具光洁似美玉的背来,肩窄臀宽,滑如绸缎的长发垂至腰际。 一道美丽到极致的身影,她缓缓转过身来露出那张干净无暇的面容,冷漠无情,这是任何人在看到这张脸第一会产生的印象,不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凝霜冰冷,而是对世间一切都不入心,世人皆苦与我何干的漠视。 江长安也被深深震惊住,却并非是因为这玉容上的淡漠,而是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而这样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不会出现在她看他时的脸上的。 “仙子姐姐?”江长安似询问地叫着她的名字。 那道人影拘水的芊芊柔荑忽然定格,寒冷的气息如刀锋般席卷而来,一道剑气已朝着这边斩落! 江长安大吃一惊,这一剑的气势威力竟是极尽毕生之能,她要杀了自己! “君堂!” 哧—— 剑气应声而散,即便如此也搅碎一地碎石断木。 “你是谁?如何知晓我的姓名?”眨眼间她披了一身素白布衣飞至近前,剑抵咽喉,冷冷发问。 “你不认得我?”江长安疑惑道。那份根本不相识的淡然如此真实,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她眼神瞟向他处,神色如同在说“我凭什么要认得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 江长安猛地一惊,这才马上意识到一件一直被忽略的事情,急切问道:“现在是什么年号?” 安仙子瞥过来大量他奇怪的神色,颇不情愿地冷冷吐露:“东始。” 江长安如遭雷击。 这一路走过来只见到寥寥数人,世间灵力却是一步步递增,遇见背着巨石的老僧时林子里灵气已然较为浓厚,后来遇见传道先生时葱郁的灵力甚至可使妖兽生出灵智,后来见到那恃强凌弱的八个尊者聚集一处也并非什么奇观,是灵力强盛的背景下的自然产物。 直至此刻的上古圣地,灵气已经浓稠到了一个可比神府镜的地步,换做常人或许早已察觉到灵力的变化,恰恰是他长期适应了神府镜的灵气环境,一时才疏忽察觉。 江长安这也才注意到了她手中所持的那把剑,此时的玉心剑尚没有那层玉石裹就的玉柄,乃是一柄不知什么乌木装潢的神兵。 而东始二字,则是太古年间,世人为了表达对当今最伟大的两个修行者的崇敬便各取其一字做纪年令,那两个修行者的名字,叫做造化始尊,东方句芒。 “这是……十万年前……” ps:本来定的这次更新近二十章结局,但近来工作属实繁忙,只得先更这些,下次应该会结局,嗯……应该……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渡天罚 “大胆!竟敢擅闯圣地临仙峰,你是何人?” “与他说这么多作甚,此人起念偷窥女帝圣躯的那一刻起,就该碎尸万段!” “诛杀此贼!” “不错,诛杀此贼!” 阵阵叱喝怒骂的威势如泰山压顶让人窒息,肃杀之气直冲灵海,意志不坚的人只怕这一刻已是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临仙峰诸多妖族强者许是感知到了那一剑的神威波动,接连赶来护卫女帝。前前后后百余位,皆是女子,看着眼前胆大包天闯入圣地的竟然是个男人,面面相觑,虎视眈眈,再听到男人喊出一个名字后崇圣的女帝至尊竟然怔了一瞬,对这个男人的身份来历都产生了好奇。 现如今的灵力醇厚程度根本不是十万年后的盛古神州可比,简简单单一处也比后者秘境玄妙。 正因如此,护卫中大能强者虽不能说如过江之鲫,但也不在少数。 然而这些状况江长安浑然不顾,目光依旧陷入在这面前一草一木上面。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十万年,一路十万年……” 江长安只觉心中震撼无与伦比,眼前种种都是相隔十万年的光景,一切如梦幻似泡影。 这彷徨如迷雾的一路是时间的逆旅,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十万年前。 此外,江长安也发现了另外一件感到诧异的事情,自从踏入这扇门,灵海之中墨沧竟好似陷入了沉睡,没有半点声息。 进入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以及玉石台上笨丫头发散着莹白光泽的一息魂魄。 “十万年!末法时代的盛古神洲没有回生之法,那现如今呢?造化始尊与东方句芒是否安在?两位人间至尊大帝的力量是否就有拯救丫头的方法!”他低声自言自语,慕然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惊喜万分。 “人间至尊?”安君堂报以冷笑,她抬头凝视着飘渺苍穹,沉寂的清亮眸底闪现些许恐惧与愤恨,终究还是趋于死一样的平静:“他们看来,不过是两只迷虫罢了。” 安君堂不明白自己 一向喜爱沉静,见山水云泥不形于色的心性为何此刻泛起涟漪,倘若换做他人,即便叫出自己的姓名,对方一定也要死。 她和这个年轻男子才只一面之缘,但对方身上却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极了在那座古殿无数长夜中千万年陪伴她的唯一火光,可安君堂清楚这一切不过是空幻想而已,青灯烛火熄灭,一头扎进滚滚红尘,永堕轮回之中,单单凭借那一魂一魄的力量凭借凡人之躯决然活不过二十岁。而眼前青年气度沉稳,发丝蘸雪,眼中更藏着难明的死寂与萧索,怎么可能会是不到二十岁的人? “他们?你说的是古天庭?”江长安想起了曾领悟六字箴言时于幻境中看到的那个手握字诀与天斗的挺拔身影,再联想到后世关于两位人间至尊的结局记载都是要么不清不楚,要么就是一笔带过,仿佛他们忽然消失了。 他试探问道:“造化始尊与东方句芒难道被天人斩灭了吗?” 她摇头。 他继续问:“他们去了哪里?” 她依旧摇头,江长安这次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人知道答案。 “或许……”她忽然再度开口,目光垂落远山。夕阳西下,金红色的光芒映在那张无暇面庞仿佛也要醉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回到了他们来的地方。” “从来处来,往来处去。那是哪里?” 她想了一想,再度摇头:“或许是他们师父所在之处。” “什么意思?”江长安明白了什么,吃惊道,“你说妖帝与造化师尊师出同门?!” 这个重磅的消息史册竟是只字未提,并且各种传闻更是说两人是宿敌,如果传到十万年后的盛古神州,不知要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这……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因为世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恰恰都是懒得与人多言的人。”安君堂暗暗恼恨自身,往日别说男人,即便是临仙峰周遭几位久负盛名的女妖她也不想多言半句,今日自己怎么了? 江长安惊奇道:“仙子姐姐和两位至尊相识?” “谁是你的仙子姐姐!”安君堂横眉竖目,若非这人身上的熟悉气息,她险些就要拔剑而出。 周围众妖再度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半晌按捺住杀意,安仙子道:“简单几面之缘,期间东方句芒曾在一名商人手中求得一块陨石神铁,交托器铭皇族一门打造三柄剑,赠予张起凤和我各一柄。” 江长安眼冒精光,想起史册所记所载不由道:“造化始尊张起凤将其炼化三寸长短,掌心御剑,飞剑千里夺人生机,那柄剑也叫掌心剑。而妖帝首尊东方句芒则削石刻做剑柄剑鞘,仗剑而行。” “掌心剑,石心剑,玉心剑。”江长安自顾自暗忖,看着仙子手中那柄目前还是乌木包裹着的长剑一眼,低声琢磨,“我本以为三剑之说是两位人间至尊尚在人世的时候与你一齐留下的,眼下看来那玉心剑还未完全成名……” “仙子姐姐,你可知道他们师父是谁?”能够教出这样逆天的两名弟子,而世间偏偏又没有半点关于这个神秘人的记载,在江长安看来,唯一能联想到一起的就只剩下那位神秘的斩仙老祖。 可安君堂的回答却让人大跌眼镜:“我也曾问询过,只从东方口中得知一点,他们的师父姓计,乃是一介文弱书生。” “文弱……书生……”江长安发了呆一样默念着,任是谁也绝不会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够教出两位人间至尊徒弟,至少这个人一定是隐瞒了实力。 “这样的强者如若尚在人世,是否有聚灵还生之法?” 心念方起,就在这时众妖护卫中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妪大嚷一声:“不……不好了,雷劫再度降临了,快快保护女帝!” 苍老的声音初听细如蚊讷,传入耳中却似惊雷,众妖闻言虽面露惊恐但却没有过多纷乱,井然有序围绕安仙子列位练成一道阵法,云海中撑起一道净蓝屏障。 头顶万里晴空不知何时八方云动,像是棉花团中翻出一点墨色,顷刻间碧空染成数十里黑色的巨龙,苍穹中探出龙头怒视临仙峰顶诸人,雷电轰隆隆炸响闪烁不绝,喷吐怒火。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玄牝灵玉 雷声入耳本和普通春雷无异,独独听在安仙子耳中直闯灵海,搅动神识,那张秀靥瞬间苍白如纸,豆大的汗水形如雨下,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眼看单薄高挑的身子摇摇欲坠就要栽倒,江长安先一步伸手将其抱在怀里。 “你……”安君堂眼神幽冷,从未沾染俗世人情的女帝哪会想到被一个陌生男子拥抱入怀,杀心顿起,只是此刻被这天雷压制抽去浑身气力,半句话也说不完全。 “雷罚!” 江长安抬头凛然看向苍穹,面容冷傲,吐字冰寒。 掌灯人私自入凡尘,一旦动用灵力便极有可能引来天雷责罚,早在初入临仙峰不久时就亲眼看到她被这降世雷劫折磨,更加令他心悸的是眼前的雷劫凶猛程度竟是那一次的百倍有余,若说那一次雷劫像是对安仙子抽一鞭子一个教训,那眼下的黑龙则是要置她于形神俱灭的死地。 周身一众女妖大能眼看神圣的女帝面色不渝地倚在男人怀中,不由大喝:“竖子你安敢……” “本尊非要杀了你不可!” “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其中几个大能强者已是放下阵法要诀一拥而上将其千刀万剐,下一刻却又不约而同止住脚步,被眼前一幕深深震撼。 江长安将安仙子拥在左怀,右臂擎天,气冲斗牛,周身爆发的杀意令人胆寒,白袍白发立于黑龙乌云之下,誓与天决。 呼—— 右臂挥掌之间散开熊熊烈火,融合长生灯后的青色火焰,初生形如未开的清莲,绽放霞光王道,而后朵朵花瓣散开,顷刻百余丈携有吞天威能。 “这是何等神火?” 众妖大惊失色,即便这火莲并非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当它出现的一刹,能够清晰感觉到四方空气为之一凝,像是被炙烤烘干迭代数百次,生灵万物尽焚灭,可是在那绝望的死亡之中又有一种生的气息,奇异无比。 同一时刻,气息紊乱的安仙子神色震惊,痴呆地盯着那朵盛放的青色莲花,目光转而微微抬首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脸庞,清晰坚毅的面容平淡 从容,双眸古波不惊,那应该是双能吸引万千少女为之倾然的桃花眸,此刻却隐隐藏着莫名的哀恸与悲苦。 安仙子眼中布满了惊诧疑惑,这世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是什么火焰。即便是万道诸仙在此也没有一个敢说自己比掌灯人更了解青灯。 那束在寂寥古殿陪伴了不知多少纪年的烛火。 可是那火在那一天往生殿中自己熄灭了,灯芯也是不久之前坠入凡尘,怎么会此时凝聚人形出现在眼前?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青灯是释迦牟尼历经尘世用一个小男孩的一魂一魄炼就,即便凝化转生为人也注定每一世活不过太久,而面前男人浑身透露的沧桑沉稳气息根本不是弱冠之龄的毛头小子可比,这究竟怎么回事? 火莲飞天一瞬,黑龙居然生了胆怯,翻腾闪烁的雷光黯淡下一大截。 “青灯之下,诸天共主。”江长安冷冷喝道,“灭!” 火莲舞动,云幕染成碧天,哧哧作响,乍然化作一记刀光,好似流星迸现,直接切过黑龙颈。 呜呜—— 黑云疯狂翻腾,困兽犹斗般雷电搅动着挣扎着,依旧无可避免被斩成两截,星火燎原之势吞噬一空,烧灼成点点星雨坠落。 “击天神威。”一众女妖已是被这一幕惊骇得目瞪口呆。 “仅仅凭借一招而已,他……他像是很了解这天罚,一击绝杀,驾轻就熟。” “难道更恐怖的不是他斩杀天罚之后没有引来更可怕的天劫吗?”众妖中那名颇有声望的老妪提醒道。 她们这才反应过来,从前为了保护女帝也并非没有应对措施,门中大能强者不在少数,有一次天罚来时几位强者联手祭出本命法宝也意图斩去这天罚一了百了,可试了几次非但没有起效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迫不得已只得架起阵法防御。 “只可惜无法根绝。”江长安叹了一声,只要天道尚在,这天罚就依旧存在,这一式也仅仅是将其重创雷光威势百不存一,至少安仙子往后日子会好过一些。 安仙子眸光闪烁,忍不住低问:“你究竟是谁?” 语气显然没了那份威吓与排斥。 “仙子姐姐,我们见过的。”江长安轻声说道,清风拂面撩起额前白发,衬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瞳中深情如水。 见过的。安仙子彻底愣了下,恍惚间面前人的气息与那盏烛灯重合。 可怜春风怎不知,我与桃花旧相识。 是了,原是见过的。 砰砰! 无数燃烧烈火的石头砸落在地,便在此时,老妪望着正在半空的一枚闪烁的流火石发出惊咦,纵身而起探入苍穹,转眼已回,捧着那块散去流火的玉石惊喜来到二人面前。 “女帝,裂天降奇玉,玄牝!此为玄牝啊!”老妪激动得语无伦次,双手不断颤抖。 “这枚石头很特别?”江长安问道。 “阁下可莫要小瞧了这石头,与其他流火石不同,这白玉名曰玄牝,正所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道家眼中这可是孳生万物之本源,有传说在太古之前另有玄妙光年,天地初开未久却逢大变,撑天神柱断裂,天穹破碎一角,始仙人集玄牝灵石混合先天息壤用以补天,自此蕴生于天道之间。” “仙人补天……”江长安苦笑,“这传说怎么这么耳熟呢?” “想来应是方才阁下撼天一击力达天听,斩消一方天道,这枚玄牝灵玉也因此遗落到下来。”老妪眼神炽热,像捧着一块圣物。 “青微乃是器铭皇族一脉传人,精通宝物炼化,这些天材地宝她说的想来不错。” 安仙子清冷的声音响起,此时已恢复了些许心声,无声挣开男人怀抱,也不清楚自己心神为何紊乱,又为何向他解释这老妪的来历? 老妪谦和道:“女帝过誉了,老身不过是曾拜在器铭皇族修习过几日,懂得几件稀奇物,无甚特别。” 原来是炼器世家子弟,也难怪对这些瑰宝材料饱含高涨的兴趣,江长安可不相信这自谦之词,对方炼器实力想必精深。手指轻轻拂在白玉石上,竟不是玉石的冰凉,而是自身散发着一股热气,如少女柔荑,温热净润,不由问:“这东西有什么效用?”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咱们约会去 老妪青微侃侃而谈:“玄牝灵玉天生聚集灵气,使修行者事半功倍,而最令人惊奇的一点当数它载物纪史之能效,传言说它会记载佩戴者出生伊始所经历的所有事情,无论是经历多久,即便天地毁灭、宙宇重开、川流倒行、尘时逆转,它依旧全然记下,一丝不落,所以才被始仙人拿去补天所用,也听说曾有人在其中窥探过玄妙光年,关于那段时间的各种传言也就是如此流出的。” 江长安捻出一缕神识探入玉石中,果真发现白玉中记载着从震落到目前的记忆,一幕幕显现眼前,朦朦胧胧几幅画面像是仙人补天那些所谓玄妙光年经历的事件,但始终看不清晰,古老神明的力量做了阻隔,如同隔着青纱缦帐,深厚如他这般灵力也难以窥破。 老妪看着白玉眼神掩饰不住地急切,可是也知晓这本就是人家斩落的奇物,自己哪有揽入囊中的道理,况且这男人的实力……嘶,想起刚才那幕舍我其谁的神威,所有的欲望也尽浇灭。 老妪心思活络,又看向女帝:“不知女帝与阁下如何处置此圣物。” 女帝淡淡开口:“既然是这位公子斩落,又是舍身相救,吾等岂有抢居他人之功的道理,自当交由他处置。”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江长安,此时众人哪里还看不出女帝和这位不在从哪儿冒出来的强人关系非凡,纷纷收起刀兵。 这玄牝说白就是修行与纪录的主要作用,若说聚灵修行谁能比得上神府镜?何况如今早已不再是需要大量灵气的境界,至于纪录也只能挑起老妪这样炼器者的兴趣,江长安本想推拒,忽然心神一动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烦请老人家用此玉为此剑打造一把剑柄与剑鞘。” 所有人都惊异得看他指向安仙子手中乌木包裹的长剑。 “你这是何意?”安君堂蹙眉道。 “张起凤掌心剑,东方句芒石心剑,仙子姐姐的木心剑只怕好听不好看,换上这套剑衣,玉心剑,嗯……好听,也一定好看。”江长安满意点头。 “不需……”安仙子还要阻拦,江长安斩钉截铁笑道:“就这样定了。” 老妪面露难色,似有难言之隐,犹犹豫豫也没有开口。 江长安察觉问:“怎么了?” 老妪做了番思想争斗,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开口:“老身今日索性舍了这层老脸,也顾不得女帝在场,直言请求公子,倘若剑衣炼化之后玄牝尚有剩余,可 否将所剩边角料赐予老身?” 江长安稍稍一愣,他虽不精通炼器之道,但摘星楼中这方面古籍全然看过也有些眼力,这块白玉不算大,勉强打造出剑柄与剑鞘之后顶多也就只剩下一块拇指大的边角料,他本就没有讨要的准备,也就全然当做老妪出力的报酬了。 见他愣神,老妪还以为对方心中不喜,急忙走上前来双手奉着一枚储物的须弥戒指道:“老身不白求,这里是老身近二十年各地搜罗的灵药瑰宝,公子尽管拿去。” 老妪苍老语气坚定,若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整整二十年搜罗的各类灵根仙草,本想着续命之用,可是这些东西没了都还可以去寻来,眼下摆在面前的可是可遇不可求人间难得一见的玄牝,藏着更古老年间纪录的宝玉,这样的交换也是值得的。 江长安霎那灵识已在储物戒指中看了一遍,许多药草甚至在后世都没有记载,只能生存在灵力充盈的太古年间,可现如今再好的灵药对修行也没有多少助力,反倒暴殄天物。 “不必……等等。”江长安正想拒绝,却意识却忽然间听在戒指中的一个角落,灵识拨动,一株药草飞现出来落在他掌心。 江长安凝视出神,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夹杂着无奈与难言的苦痛。 “我只要这一株就足矣。” “公子要这双生仙兰何用?”老妪下意识问了一句,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戒指中罕有的灵宝不在少数,这株双生仙兰虽然也是名贵,但只算得中高品天材药草,顶多是这种一株双生的仙兰较为罕见,药性更加强力的同时也保持了药性的温和,算是难寻。 江长安没再回答,他压根没有听说过双生仙兰这个名字,但却清楚地记得在后世的古籍图册上,这株奇异的灵药名字叫做水仙玉机骨,绝世的药,偏偏又是唯一能够彻底根治江笑儒病症的灵药。 水仙玉机骨一株双生花,一花向日,一花拜月,吸收日月精华吞吐阴阳宝气,也由此一红一蓝奇特瑰丽,这种奇药出生伊始需要极其庞大的灵力滋养,在后世灵气稀薄的盛古神洲根本难以存活,江家派出人手都快将盛古神州翻出个底儿掉也没有半点这株药的消息,甚至最后出动了不少强者闯入仙禁以图寻药,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本想将这药材放入神府镜储存,想了想此后也再无用武之地,便一点青光将其溶入灵魂命火之中,化作红蓝两道灵液游弋在灵魂之中。 化入命火后只需心念微动便能吸收尽药性,江长安却并没有这么做,即便是集结其他药材炼化成丹药服用,灵力对灵魂的滋养也是微乎其微,简单来说这是一株治病的神药,不是一副营养品。 这储存在魂灵之中的水仙玉机骨,当是对已逝斯人的悼念。 老妪向女帝求了宝剑神兵观摩一番,便捧着玄牝灵玉退下炼造剑衣去了,安仙子摆了摆手,诸女妖见万事皆定也都退了下去。 临仙峰顶,转眼又只剩下二人,却已如多年挚友,难言的岁月静好,面向西方,日头渐落。 “在想什么?”站了许久,安仙子问。 “在等。” “等什么?” “等夕阳落进海底,去捞来一池星光送你。” 仙子又将头扭回山水,又觉这样也难以掩饰微微逐渐明显的胸口起伏,便昂首见星辰,呼吸更乱了。 江长安看着她,口头花花心神却静如止水。安仙子的态度与方才可算判若两人,当又偏偏少了后世历经十万年后的一抹淡漠,现在的她俨然初入尘世,强自端着一股清冷,被旧相识戳破这层保护色后就略显情绪无处安放,强自镇定,怎么说呢,有些可爱。 他抬头学着她的模样,仰望着千万星辰,微风静悄悄的扫过两人的脸颊,所有的忧愁烦恼荡然无存。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老爹总是最爱站在庭院里,夜夜守着无垠星河,原来星辰并不寂寞。 “在想什么?”她又问,从来没有和男人打过招呼的人只能想到这样枯燥的试探问候。 江长安看着山下那条来时的路,依旧望不见路的尽头,而在其他人眼中那里不过是烟瘴迷茫的一片荒草丛地,只有江长安明白,现在绝不是停下来的时候。可当看见身旁这对比皓月还要纯澈的明眸,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 人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心怀愧疚的对象,并非是要感到愧疚,而是在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加速的时候,想想她,你的脚步会慢一些。 对江长安而言,他永远忘不掉那次和这个女人在街头面摊吃汤圆时,她的那一句“江长安,你欠我一个团圆”,以及那一滴足以消融世间万物的眼泪。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安仙子回过头,正看到对方同时转回头盯着她,这个面容不老却神态沧桑的男人竟略有羞涩地低沉说道: “安君堂,咱们约会去。”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胜于昨日,略匮明朝 她并不明白“约会”是什么意思,但却很清楚地知道当男子扯住女子柔荑时是极为轻薄的,可她并没有恼怒,相反将那只略显粗糙的手掌握得紧紧。就如同她第一次鼓起全身气力对着古殿中那盏烛火说出半生经历的欢喜悲苦事,这一次,她同样用尽了全身气力,不放手。 他带她去逛距离上古圣地三百里之远的一座小镇,这里十万年后会是一座城,里面有天下最为名声显赫的交易场,有人性最为凶恶的修罗杀场,也有豢养无数杀手发家的第一杀手盟会,万千人趋之若鹜,万千人谈之色变。 这座城的名字,叫沧州。 现在这里还只是一个每晚都会开集鬼市的小镇,没有发展到风靡神州的大名气,却也是极为热闹的。 当古籍中所描述的鬼市展现眼前,见过无数繁华的江长安也不禁为之惊叹。 摊位上各式各样的宝物琳琅满目,都是货真价实只曾在古籍上记载的珍奇异宝,许许多多是随便拿出一件都能引出盛古神州一场惨烈的厮杀,而在这里它们只能赔钱货一样静静躺在一张破布上。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灵力充盈促使天材地宝众多,更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些宝物还没有被人发现利用价值。这些药物也就如同《神农百草经》诞生之前的名药,在人们眼中就像杂草一样轻贱。 两道白衣身影在昏暗灯光下分外醒目,他耐心排长队给她买仙王蜂所采花蜜制成的蜜酥糕点,以及青果甜籽碾碎和面新烙出锅的煎饼,看她小口小口的吃着热腾腾刚出炉脆得掉碴的面饼,着急地哄笑慢点吃,别烫着。 沿着青石板街走走逛逛,没有亲昵动作,甚至二人之间都保持一段距离,即便如此也是引得许多路人与卖主纷纷侧目,女人出尘犹如谪仙,而白发青年更是器宇轩昂,身形挺拔,目若朗星,楼上甚至几位凭栏姑娘将手帕丢落下来打着招呼。 不少人也猜测二人关系,若说是日夜双修的道侣,那男子神情倒显自然,女子却略显拘谨,若说不是双修道侣,二人神态、气氛间却若有若无地萦绕着暧昧,令人惊奇。 看他身处年轻人中间,倒也不违和,反而挺招人喜欢,安仙子眼神依旧镇静,可周身几个真打量的过路人却感到了异样,侧目更加频繁,眼神也越发怪异了,目光中都像在说——这天怎么突然就变冷了?后背冷飕飕的。 他边走边说及周遭 新奇的事物,凭借着沧州三年过目不忘所记下的古册史料,即便是对面前这座未曾谋面的古镇也算得知其一二。她则是与之恰恰相反,尽管在这里生活许多年,未曾下山一步又怎么知道这些热闹街市,哪曾尝过许多美食。 他浅浅笑着说约会总要先做好准备,又说他是那种什么都会计划的人,不喜欢临时决定。 她说她从不去做什么计划。 他便说噢,那咱们正合适,安君堂。 她依旧不答话,只是在他别过脸去的刹那,侧过目光盯他。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小声的说些只有彼此听见的体己话。 走过一个十字街口,她忽然站住一动不动,轻声开口:“累了。” 她怎么会累,只是看到一处热闹的街角搭起一处戏台,台上画着浓重的男女唱着绵绵侬语,好听的很。 男人会心一笑,就拉她扒开人群挤到台前。在撇下她一人后悄然离开,正当她急忙转身看去,就见男人高高大大捧着个点心盒子有点略傻挤入人群向她折返走来,她嘴角不易觉察地扬了扬又急忙将这窃喜藏进心里,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俊男靓女倒是真的全程认真的看戏,时不时相互询问戏里个中情节,鼎沸人声叫喊中男人大手似无意若有意地覆上纤纤玉指,冰清玉洁的仙子双目瞪得溜圆,浑身像是被人点了定身法,只是那胸口起伏得像是拉风箱。 不过才是相识几个时辰的人啊,可又是相知了那么久。 索性,由他。 一大一小两只手偷摸摸在扶手下十指交叉握着。 直至天色蒙蒙亮,台上戏唱罢,台下席散去,两人还呆呆坐在那里,亮堂堂月儿垂在檐上,清冷的晨风吹得衣摆微湿。 相谈甚欢的两人好像也被散去的人群带走了热情,沉默不语。 “世人贪婪,我亦如此,一心奢求两全法,但这世间难有两全之策,人生百年,能学会的不过只有取舍二字。”他低声呢喃,短暂的欢乐之后不得不再度面对未知的道途,终究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她并不答话,却隐隐猜到的。 天要亮了,街边一家馄饨铺撑开门面打出招幡摆出破旧木桌拐凳,热腾腾的白烟从锅里冉冉升起,混着令人浑身舒畅暖和的扑鼻香味。 江长安笑着牵起未放开 的柔荑,来到摊前让她坐下,自己忙走向店家老板。 她怔怔出神,并不知晓两人说了什么,却见老板从男人手中接过一枚宝珠后的惊喜谄媚表情,不难猜出两人达成了某种交易,紧接着男人则接过这还未开张的摊位,熟练忙活起来。 直到他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碗端到面前,安仙子也这才看明白他这么久忙活的成果,就见滚热的汤水中沉浮着六枚圆滚滚白胖胖的面团,一股香糯的气味令人口舌生津。 “手边没有花生核桃这些材料,不过所幸有黑芝麻,加上桂花酥和蜜饯打成了馅儿,再用软糯的面皮包好,差不多也有了八分汤圆模样,尝尝味道如何?”他笑殷殷地吹着碗口的白烟,擦了把脸颊汗珠问道。 仙子看他略显狼狈的模样觉得好笑,但又很快被碗中美食深深吸引,夹起一枚面团吹了吹送入口中,面皮破开溢出馅沙,霎时只觉甜香满口,眸子亮了几分。 灯下雾气蒙蒙中她的脸颊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江长安也看的出神,不由念道:“骄云不向天边聚,密雪自飞空。佳人纤手,霎时造化,珠走盘中。六街灯市,争圆斗小,玉碗频供。香浮兰麝,寒消齿颊,粉脸生红。” 安仙子不答话更不看他,但显然听清了这首人月圆,问道:“你叫它汤圆,何意?” “汤圆也就是团圆。归来呵,休教独自,肠断对团圆。”他轻声吟着,目光偏到东方鱼肚白,这诗也恰正映照了此时心境。 “团圆……”她低声不停呢喃着,竟不舍得吃了,“你要离开?” “天亮就走。” “非走不可?” “来处来,去处去,非走不可。” “你可曾想过前路艰险?” “有生之年,唯求不负初心,即便力不能及,也甘之如饴。” 她不再开口,这几句话的劝阻对这位女帝而言已经是破天荒。 一时无言,直到夜风散尽,天色大白,江长安站起身,拍去身上粉尘,看她笑道: “仙子姐姐,在你看来你我只是才相识一天时间,但我却已念你许多年,下面这句话你或许会觉我唐突孟浪,大可全当我是说给另外一个人听——我喜欢你,胜于昨日,略匮明朝。” 说罢转身径直朝着山下那条烟雾笼罩的道路走去,背影渐渐消散在风里。 第一千一百章 他在看众生 安君堂险些就要冲上去问他要去哪里,可终究还是一动不动,想开口问何时还可以再相逢,却终究没有踏出一步。 “归来呵,休教独自,肠断对团圆……”,目光凝在那处山水,薄润的唇微微颤动,悄声呢喃:“莫要骗我……” 自此,临仙峰上的女妖总能够看到女帝孤零零站在顶端,极目远眺山水一色,想是在等待着什么,眼看星移斗转,日升月落转眼不知几度寒秋,那眼中的光彩被风霜埋没得淡然死寂,古波不惊。 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个男人,不过仅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将那位孤高游离天外的仙灵强行拽入了烟火人间,并且折断了她的双翼。 一切好像都与曾经没有什么不同,可时间怎的就像是过的极慢了?她隐隐不耐,甚至有些怨恨,眼底滋生出从未有过的阴翳与愤怒。 仙子想不明白,明明风好,月好,一切都好,那个人怎么偏偏就不回来?她也曾偷偷下山寻过,顺着他背影消失的那条羊肠小道追出去数百里,可就是没有人见过一个白发白衣的俊逸青年郎。 终于有一日,她不再想,拔剑斩向羊脂玉颈,剑光如水,两缕青丝徐徐坠落,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散成两束光,那抹希冀与美好化作白光,那阴霾与怒意化作黑光。 两束光芒迎风而展,欢快跳跃着,逐渐生出了两只手,两只脚,不多时竟然已与常人不同,化作了两名十二三岁大的女娃娃,端的是俏丽可人。 随着二人生长成人,安仙子眼中仅剩无几的灼热毫光彻底散去,所有的阴暗愤怒也消失不见,一张绝丽面容静得可怕,此举斩去了七情六欲,自此又回到往日一具活死人皮囊的样貌,如此日子想来好过几分。 再看二人见到面前仙子,急忙俯身纳头便拜。 “自今日起,你们的名字叫‘苦婆’,‘乐婆’。” 仙子不看她们一眼,她要找到那个人,不论等待几千个轮回。 …… 江长安继续前行,朝着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的前方走去。 慢慢的,云雾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星河,江长安好似置身在星空之中,不同的是自己的身躯显得如此巨大,一步步前行都有星云在侧,青紫色的光芒将他环绕包裹,他已看到了道路的尽头——一道幽紫色的巨大天门,就像是黑幕上扯破的一条缝隙,光彩夺目 。 穿过天门,灵力竟然再度提升了一个阶层,江长安目光一凝,不免惊骇变色,仙气! 这是真正纯净无限接近本源仙灵气息,夹杂着花草清香,又浓稠得如玉液琼浆。 “这里是古天庭!”江长安被深深震撼,按照一路走来时间通往古早年间的规律而言,现在应是青灯还未降世,身为掌灯人的安仙子也该没有为此闯入凡尘。 面前的景象有些出乎了预料。自己本以为门后又会是密林屋舍,哪曾想会到一方仙庭。眼下一片开阔地,就与话本古籍中描述的相差无几,仙气缭绕,白雾升腾。 目光所及的尽头,有一道神圣的金光普照万世,比月光更加纯净,比日光更加浓烈。轰鸣声也纷至沓来。 江长安朝着金光寻去,行进两个时辰,面前一幕令他感到无比震惊。 一座金砖铺就的宏伟广场之上,十八根三人合抱粗的冲天玉柱雕刻着罗汉真佛像,中央成千上万名头顶金光的僧人盘腿散坐,头顶金光,公投研读佛经的声音汇成如同雷鸣的轰响,撼人心魄,让人肃然,却又无比安宁。 “这是仙禁中所见的万佛朝宗……” 江长安心头剧震,仙禁中见闻涌上心头,今日也算“故地重游”。 只见金色广场彼岸矗立一座古老的庙宇,金碧辉煌,此前所见的历经十万年洗礼的盎然古意荡然无存,相依相呈的奇花异草也不见一株,只剩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显得格外鼎盛。殿檐斗拱装饰着青蓝点金和贴金彩画,红色大圆柱盘坐金龙。 金壁银桥,雕梁画栋,令人心底发寒的富丽堂皇,句句禅音此刻听来像是傀儡的戏谣,透着冰冷。 辉煌的古庙门口,有一块锈迹斑驳的金匾,上面刻着四个古字,如龙蛇盘绕,至上至极。 “大雷音寺。” 神庙大雷音古刹,佛祖的居所,佛家的无上圣地。 江长安却未走进大殿,而是绕过雷音古刹朝着西方再行去。 走了数十里,面前显出一棵参天古树,倚山而立,树身一半已与山体连为一体,仔细看,树身居然被掏空,延伸出一条悠然小径通向山体内部。 古木就如一座天然佛门,古朴自然,细细体会,有无尽莫名禅意奥妙。 步入其中走入三四里,石壁上显出淡淡的绿色荧光,照亮尽 头。 古洞尽头那座石室果真在那里,正是仙禁中见过的真一念疯癫困死的石室。 求心为贪,厌生而嗔,一念在痴,不敬生慢。求心,厌生,一念,不敬,再加上相识的佛衣。此为佛祖斩却的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 不过在仙禁之中“厌生”与“求心”已死,“一念”最终化作石桥,“佛衣”将佛眼赠与江长安后随之永远留在了仙禁中。最后也得知仙禁中遇到的一念实际乃是释伽牟尼真身化形,而真正的“痴”毒“一念”被释伽牟尼替换在雷音古刹这座石室中,在青灯熄灭降世的同一日,不知为何疯了。 就在推开石门一刹,江长安再一次想起假一念化作石桥前与他最后的几句谈话。 “江公子,你可是想知道,佛祖因何而疯掉的?” “你使一念成为佛祖,坐镇于西天神庙,他本性就是痴念,长久的封禁使其郁郁疯魔。” “江公子错了,即便本身为痴念,但也能熬得住万年寂寞。或许江公子还不知,‘佛祖’疯魔那日,正是青灯熄灭坠入凡尘之日。” “江公子更不知,那一天,也正是古天庭焚灭、众仙陨落之日。” 江长安想知道这一日发生了什么。 隆隆—— 缓缓推开石门走了进去,却没有想象中腐臭霉烂的气味入鼻,这才惊奇地发觉自己所站的哪里是封闭的石室,而是一片三四丈宽阔的空地断崖,郁郁葱葱的花草散发着令人浑身通透的幽香。 正前方,一条被花草铺满的断桥横亘崖头,迎向虚空,形如鹰喙。 断桥尽头斜斜生长着一棵迎客青松,松下一个人影盘腿打坐,诗画一般的场景沉浸在缭绕的云雾中恍如仙境。 江长安没有打扰,默默走近,才看到崖头断桥下云山连绵。 只见云山中竟漂浮着一枚枚水晶珠,一眼望去不见尽头约么数千枚之多,大小各异,最大的足有房屋大,而最小的刚刚诞生于此仅仅只有米粒大小,细细瞧去晶莹剔透的琉璃层内各不相同,有的藏纳城池万座兵甲生死拼杀,有的密林亿倾诞出道法…… 这每一枚水晶珠居然就如一个世界,好像一个个微观天地漂浮在那里,不时传来水晶破碎的声音与象征着初生的钟响,万千世界有的刚刚诞生,有的则趋向毁灭。 他在看众生。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斩仙 这时,那道人影也缓缓转过身来。 这是一副足以惊艳世人的年轻男人面孔,英俊近似妖异。除了那披肩散乱的乌黑长发外,可以说与佛衣八分相似,穿着古朴辨不出年代的青布佛衣,身上沾满了灰尘,眉眼带笑,半个身子歪倒在蒲团上,恣意洒然,颇有形骸放浪之意,加之看上去四十来岁,身宽体胖尽显福态,若非长发散乱,活像嘻嘻哈哈的弥勒佛祖。 见到来人他的脸上浮现出一道激动神色。 “坐。” 和尚疯疯癫癫绕着他打量了两圈,笑呵呵挥了挥袍袖,面前已随之现出一座两尺玉台,两只翠盏。 江长安同时也在打量对方,兴许是困在这化作一方天地的石室中太久的缘故,面前中年人已经精神达到了临界点,仅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强行支撑才没有疯掉。 翠盏底部渗出香茶,眨眼溢至杯沿,一旁迎客松方才还是葱葱郁郁转眼之间竟变得有些枝叶淡黄,四季轮转皆在弹指之间,事事充满着惊奇,但当站在这里看到这一切又让人心底安宁,好像这些事物本就这样自然。 江长安也不客气,就着蒲团盘膝而坐,捧起一杯香茗抿了抿,满口盈香:“我该叫你如来还是一念?” 和尚根本不惊讶这个青年为何知晓自己的底细,没有答话,拍了拍肚皮,牛饮似的吞下茶水。 “你的身上竟有这么浓厚的青灯气息,奇怪。” 江长安不接话,问道:“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来真身接走尘世中一魂一魄来到古天庭后,仙人将其炼化成青灯,按照常理而言,青灯是仙人用来度化尘世凡夫俗子轮回的武器,可为什么会允许它凌驾于仙人之上,就连仙人陨灭之后也受其度化?” 一个锻造师绝不会造一柄随时可能自主斩杀主人的剑,可是青灯的存在本身就对诸仙是威胁,凌驾万道法则之上,掌握极端的权利与秩序。 和尚听的直摇头,肢体浮夸地摆动着解释:“错了错了,诸仙何曾有实力打造出凌驾于自己头顶的东西?” “青灯不是仙人所造的?!那是谁人炼化?”江长安讶然道。 和尚夸张的肢体语言为之一顿,眼中流露出几分收敛,不咸不 淡吐出三个字:“古天人。” “古天人?”江长安轻声念叨,没有任何记载,这已是超乎了他的认知。 “古天人从玄牝而来,天地之根,绵绵若存,孳生万物本源之所在,超脱世外,不在宇内,一念开荒,补天造人,也被最早的始仙人。” “这样说来古天人是比现如今的仙人还要更高的存在。”江长安道,“明白了,许多年前古天人辟出阴阳天地,用如来真身寻来的一魂一魄亲手炼就了青灯,青灯也就成了秩序,古天人责令仙人执掌秩序,可是仙人心底不满这盏灯火管束了诸仙万道,这无疑是压在了自己头上,于是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待到古天人不知所踪,众仙便想要将这盏烛火除去,真正掌握天地。” 和尚没有答话,手指轻拂过石壁上刻着斑驳不清的字迹——“世上本无纱罩灯,奈何佛前琉璃盏”。 “世间本无纱照灯,奈何佛前琉璃盏。世人眼中仙佛就应至善至仁,普度众生,半点私念也无,可人若没有私念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古天人若无私念怎么会用青灯掌控诸仙?因为他们也知晓,世人皆有执妄,皆有私念。哪怕是如来也难免无毒俱全。” 他双眼短暂失神自嘲着。 就在此时,周身仙力发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若非灵力通达之人根本不能察觉,两人面色俱是陡然一变,清晰地感知到雷音古刹的往生古殿中,那盏烛火熄了。 “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和尚低声长叹一口气,“仙人想要除去青灯,必然要有一个缘由,青灯熄灭私自闯入尘世,这就是很好的缘由。” “他们欲在青灯降世之时将其彻底抹去!”江长安冷冷道,心念百转千回,许多事逐渐清晰明朗。 如来真身将小男孩一魂一魄与小女孩残留的一缕生息带入往生古殿,一魂一魄被古天人炼就成青灯古火,那笨丫头的生息化身古殿中一只飞蛾,也成了诸仙眼中熄灭烛火的最佳棋子。 和尚沉默许久,淡淡道:“世间从无纱照灯,只有灯灭——蛾生。” 江长安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心中刺痛,在长生院那一晚安仙子告诉他“飞蛾扑火”四个字的时候他就已明白。往生古殿中,那一只飞蛾终究忍受不了 寂寞,熬不住疾苦的相思,奋不顾身朝着火焰扑了上去! 飞蛾扑火,自寻一死。 可青灯不舍她死,幽幽火焰摇曳闪烁,忽的熄灭,顿生一缕白烟。 青灯熄了,轮回的青灯,仅仅是因为一只飞蛾而熄了。 石室之外传来巨大的人声,愤怒的声音充斥三十三重天境,斥责怒喝:“青灯欲逃!” 紧接着各种纷论怒骂声也传了来:“阻止青灯下凡!必要时可将其剿灭!” 几道绚丽神光飞射而出,紧追堵截,却又忽然传来三两声惨叫嘶吼:“谁人伤本座!可恶!是那往生殿中掌灯人,竟敢为了青灯背叛诸天,一并截杀!” 犹如龙吼的雷鸣响彻天地,像是几个仙人催动了什么仙宝,雷光扑杀万道,密集如雨。 紧接着有仙人喜道:“那女人挨了一记九转混元神雷慢了下来,看来是遭了重创。那束灯芯也着了两道,倒是未见削弱,应是怀中那迷虫为他挡了一记,只消再催动一次,便可将其一网打尽!哼哼……”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江长安放下茶盏自蒲团上站起,掌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青色厉火凝结而成的三尺长剑,眼眸含霜,溢满死气。 没有道别就已推门而出,只淡淡留下一句话。 “只因飞蛾扑火,才有灯灭蛾生。和尚,你不过是看见而已,你看懂了吗?若是不懂,接下来就仔细看清楚。” 三尺青锋流转着刺目的光芒,白衣披着一层晶莹的神辉,雪白的长发仿佛都散发出无上的神采,目光如电,挺拔身躯英姿慑人,飞身入仙庭。 如闲庭信步,出挑的身姿出现的第一瞬间引起了两位仙人注意。 两名身着淡黄长袍苍髯长须的老者驾驭长虹来到近前跟他对峙,皆是面色冷漠,除了感到意外,还有几分仙庭圣地被肮脏玷污的怒意。 面前白发青年打量几眼不过是修行远超凡人罢了,不论如何攀爬道峰也仅仅止步于凡人第一而已,他们则是真正主宰万物的仙,岂会怕眼前蝼蚁。 “杀!”一名仙人喝道,第一个动了,他的体型壮硕似小山,气势如斗牛,遮天蔽日,扑杀过来。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你们都是迷虫 “哼,先解决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再去诛杀那烛火与掌灯人不迟。”另外一名矮个子仙人也吹动胡须,口中接连念动咒诀,祭出仙宝,杀气澎湃。在其身后,一尊石鼓突兀地从虚空中浮现,漂浮在他头顶,淡紫色的石刻,上有天文星斗,雷光顺着纹路穿梭,打出害人的雷光,向下镇杀。 决然气息,灭顶威力,即便是身前高挑仙人身子也不禁为之一晃,神雷带着血腥味,无疑是一件诛仙神兵。 轰! 电闪雷光如飞瀑直下,正泼在江长安头顶,要将他镇死在下方。 “傲慢。”江长安竟平淡说道,铮的一声,掌中青火长剑焰色暴涨,杀气洞重霄! 噗的一声,长剑正劈在首当其冲扑杀过来的壮硕仙人,灯下众生法则的压制下仙人的神圣体魄形如薄纸,仅仅一剑便从他面门到腿间竖着活生生劈成了两半,两滩完整血肉砸在地上。 可怜这一丈有余高大身躯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何眼前世界被刀割碎布一样切成了两半? 另一名个子稍矮的仙人见景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可手中石鼓依然催动神雷铺天盖地而落。 “愚蠢。”江长安冷声道。 当!剑锋直撞在石鼓之上,天空中像是打了一个混沌霹雳,脆响都要盖过了雷声,令人神魂一颤。远处云端尚在追击掌灯人与青灯的众多仙人被这声音吸引看来。 轰!只见那庞大石鼓被一记剑闪劈地飞了出去,掀起的雷光如万丈惊涛,飞流倒卷,诸仙变色急忙闪开,谁也不希望被这雷光给擦到。 可那石鼓的主人显然没有这么幸运,矮小的身影来不及躲闪被反弹回来的雷海淹没,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湛蓝色神芒扫过之后成了一具枯骨。 “是人间修士,人间修士擅闯仙庭!” “可笑,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在此猖狂?” 怒喝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仙人聚集而来,他们并未看见剑光的迅捷与上覆的六字箴言,只是认为这小子之所以能讨得便宜不过依仗一柄不知从何得来的神兵,恰好克制了那石鼓罢了。 “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江长安浑身闪烁璀璨符文,法象妖狐披甲带着烈焰立身于后,带着滔天的杀气,逼视众仙。 “杀!” 十几名仙人大吼,一起动了,愤怒之下全力以赴。 江长安一声暴喝如雷,惊天 动地,以他为中心,脚下青色烈焰熊熊燃烧,凝聚出一条百丈青龙,震撼当场。 轰隆隆!压迫天穹的响动,虚空都好像快要支撑不住断裂。那不只是青灯火,江长安将修罗指的神通融会其中,昂然龙头飞髯狂傲,愤声怒吼,爆射而出,焚烧天地。 灰暗的天空,一道又一道雷劫炸开,震荡天地不宁,动静已经完完全全吸引了所有注意。因为随着一个又一个仙人陨落,天罚雷劫就会被引动一次,每多消逝一条性命,雷劫的凶狠便会更上一层,无限叠加。 以至于不知几十声震动过后,苍天全然成了紫红色,天幕都要破裂了,一颗又一颗陨石崩塌四裂,压抑得人喘不过气,化成了巨大的火球,向着地面坠落下来。 天崩地裂,这简直是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执剑天宇,散发出的光辉遮天蔽日,令天上人间都显得渺小。 轰!就在这时,天际尽头交汇处传来道道神光,带着凛冽的杀气,血腥味足杀人!江长安脸色为之一凛,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中的寒意,有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黑压压千百道人影长虹,无比的压抑,也前所未有的壮观!他们各执掌神兵,周身瑞彩千条,不少坐着奇异四不像的灵宠坐骑,各显神通,也让局面更加显得压抑窒息! 诸仙有条不紊停在数十丈外,见识过白发青年头顶的紫霄雷劫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立在原地,掐诀备战。 直到一辆四头墨玉麒麟拉着的黑色的战车缓缓自诸仙人背后驶来,压抑的死寂才被打破。 与其说战车更像是一艘战船,庞大无比。 “擅闯仙庭,罪死无赦!”一道声音传来,很冷漠,带着无上威严。 战车顶端旌旗猎猎,数十名仙人簇拥之中,站着一个中年金袍的中年男子,,声音就自他口中发出。 曾从安仙子口中听闻古仙庭中主宰者同时也是实力顶端宝座上的人被尊为仙帝,眼前人想必就是万仙之上的仙帝,江长安略微惊奇仙帝竟然会亲自出马,并没有注意到被杀的紫红色的天空,漫天的血海引动天势早就牵动了整个古仙庭,而在听了一介凡人连杀数十名仙人之后仙帝彻底震怒,下令继续追杀入世青灯外又分派出千名仙人亲自率军而来。 战车上中年男人处在金黄色的精气间,雄姿伟岸,英气慑人,金色甲胄流转奇光异彩。 面 对里三层外三层的铁通围势,江长安气势丝毫不弱,白发披散,杀气滔天,慑人之极,带着血迹的白袍随风而动,整个人散发着虚无的生命之力,如一堵仙道大山矗立在那里,众生颤栗。 “这人的气息根源怎么这般熟悉?像是青灯!” 很多仙人也早已感受到那股奇绝生命力及熟悉的气机,神色惨变。惊呼之声自战车旁一名相貌俊逸的年轻仙人口中惊叹发出,才说出口,他整个人虚空中被抽身拎了出来,来不及惨叫只留下一个惊恐绝望至极的表情,肢体就被捏面团一样捏成了肉末,洒落当空。 那是一股气息所致,江长安一动未动,只是神识压迫了过去,便让他灵海被冲撞得细碎肉身碾瘪。这是法则绝巅的无上威压,举世无双! 战车周边的几名仙人全都变色,有男有女,即便是年迈实力走上绝巅的仙人也忍不住战栗,恐惧到了极点。何曾见过这等屠戮仙人形同砍瓜切菜的?更别说对方不过是一个最瞧不起的凡境蛆虫,最恐怖的是那双本应醉溺风月之中的眼睛从头到尾毫无波动,就像走路吃饭一样淡然。就像是天生被他压制一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阁下何来?”战车上仙帝带着怒意,可见景也心中惊了一下,镇静问道。 一句话问了两个问题:从何来?为何而来? 江长安一言不发,荡去剑光上污秽血渍,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是要大开杀戒的气势!其他人战战兢兢向后退却,整个水泄不通的包围圈竟随着一个人而游走,噗通瘫软摔倒地声不绝于耳。那股凌驾头顶的气息,让每一个人都为之胆寒,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的崩碎。 霎时间,匍匐摔倒在地的其中一些年轻的仙人面色苍白如纸,连滚带爬难以站起,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那是来自于本心的恐惧,让人断念欲死。 “我受不了了!”仙帝身旁一名老者怒喝飞身而起。 恐惧的尽头必然带动愤怒,能够有资格与古仙庭万仙主宰同乘一架战车,实力自然名列前茅。 “轰!”老者正想扑来的瞬间,一道至圣气息划过虚空直接将其打地横飞出去,长袍碎裂,筋骨断开,栽倒在地上大口咳血,不停地发着抖。 “为什么你们总是不明白?”如同自炼狱之门启临,发出低沉的呢喃,向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万丈仙山的宣判。自血海中一步一步走来,淡漠如风—— “你们……都是迷虫。”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一剑洞仙人 “混帐!”战车之上仙帝暴喝,指动剑出,一柄金光闪烁的圣剑径直朝前劈去,非常果决,没有任何的迟疑与犹豫。 如同万丈雷霆降世,雷声震天,万物恐怖死寂,剑光游龙似要将天剖开。 周身仙人见状纷纷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面露欣喜之色,可那欢喜还未持续下去就被接下来的一幕震慑得面如土色。 江长安提剑上前,白发飞舞,衣袂飘飘,每一步迈出,整片仙庭都仿佛在脚下沉浮,跟着摇动,倒海翻江,席卷万丈高天。 眸光炽盛如烈火,盯着车顶仙人,字字珠玑:“你们该明白的!” 锵! 江长安一剑正落圣剑剑锋,两两相对。 “你……”仙帝勃然变色,没有想到江长安如此直接,对剑而斩,这是只有拼死搏杀力求一击毙命的狠绝杀手,不给对方机会,更不给自己留退路。这一剑,剑光暴涨射斗,刺破光年,凝霜夜,斥清寒,浩浩映辉堕寰宇,金轮当空也黯然! “青灯!他不是借用青灯的气息,他就是本源……不!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名年迈仙人认出了这绝顶气息的根源出处,惊骇瘫坐在地。青灯灯芯方才坠落尘世,眼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那确是青灯无误,至高至尊,凌驾众生。 场中仿佛忽然顿住了几个呼吸,寒冷刺骨的冷场,更是发自灵魂的恐慌,所有仙人都匍匐在地上,寒意袭体,全身痉挛,心胆被摧得欲裂,体若筛糠。 傲然郡仙的仙帝也满身寒意,脊背冒出一股股寒气,却不闪不避,全身罡气沸腾,飞剑劈来,青灯又如何,他有信心照样将对方斩成两段。以剑对剑,全力以赴的对抗。 圣剑神光如虹,搅动一挂天河般的光束落下,发出刺耳的厉啸,金色的液态金属碎屑迸溅。 锵! 虚空模糊朦胧,如同在开天辟地,混沌两分!金铁激鸣响碎天宇,直至大音希声,消弭无形。 喀嚓一声裂响,那柄仙金筑造而成的无上圣剑剑身裂出一道缝隙,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至整个剑身,啪的一声碎裂散落,化作一阵金雨。 轰的一声炸响,整座战车被绞杀粉碎,数十名仙人惨叫着被震成飞灰,只有身披金玉蟒袍的仙帝凌空悬在原处,面色如纸。 噗!仙帝胸前血光迸溅,一道可怕的剑痕肩头到腹部斜斩下来,齐齐撕开他的躯体,几乎将他截断,露出森森白骨,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件蟒袍。 一剑洞仙人! 漫天仙人皆是变色,面前白发 青年远远超乎了想象,掌握了天威,他们匍匐身躯趴得更低,剧烈震颤。 仙帝在他们眼中已经高不可攀,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矗立在那里,一个眼神就能压制他们,更遑论是战斗。而这样仙庭至尊,却被白发人一剑劈伤,差点斜肩斩为两段! 诸仙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杀!”金碧辉煌的瑶池仙境中,响起了江长安的回应,气吞万里,震动山河。 …… 如同世外降魔主,真是诸天太岁神。 在一具具仙人残躯尸骸铺就的玉阶上,他缓缓拾步而行,几个已经被骇得失魂的仙人哆哆嗦嗦爬到道路前方,乞求食物的野狗一般跪趴蜷缩在地,为玉阶不太工整的某处添砖加瓦,只等着他从身上踏过。 脚下,是伏尸无数,血流成河。 只亲眼见他一步步来到那张仙气萦绕的金玉帝座上坐下,双手搭在两边麒麟扶手,后背贴上椅背,脚踩金龟,白发披肩,双目微眯,睥睨众生。 那一瞬间,比肩神明,主宰仙人,颠倒天庭。 身体里的灵力却如流水般正在散去,经脉随之枯朽,他虽有灭仙人的资格,却也难以抵挡住多众仙的杀伐,全身上下被极限天雷与仙宝神力鞭挞无数遍,如今已是勉强维持最后一口气。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怪异的目光自侧方传来,江长安心下吃惊,急急朝侧方看去,那里却只有碎裂的金丝玉器,满地狼藉,空无一人。 可那里,分明就有一道眼神凝视着自己! 他心念跳动,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只觉得刹那间脊背冰冷,心神悸动至寒,神态衰老了十数岁。 他想起在夏周国都城时,墨沧用逆流尘助他看到了十万年前光景,所见一片血雨腥风肃杀之景——辉煌的宫殿,满地的尸骸,尸骸的尽头那个始终看不清面目的白发人,白发人掉落的那本无字的魔道经书,以及他刻下的那句诗,那句震慑古今,狂妄至极的话。 彼时,他就站在那里,偷看了帝座上白衣人一眼。 原来,不过又是一个弹指轮回而已。 他已渐渐垂下头去,白发遮住了面容看不见悲喜,台下仙人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小心侍候,良久,忽见他拂衣而起,脸色已与皓月一样冷。 走下神坛,掏出那本撰写完毕的魔道经,挥手之间点点墨字尽相散去,留下一本空白的无字经书抛在地上,一字字魔道经文绕在周身,双手掐诀口中念起古老繁琐的咒诀,身体也透支老去,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生出一片片老年斑,形如朽 木,满头白发苍老脱落,到后来甚至全身皮肤片片龟裂,露出鲜红的血肉。 点点血水顺着指尖凝结成珠,江长安目色沉寂,哪怕,同一时刻,单手抄起六字箴言牵动数百里古天庭全境。 血已尽。 他的身体苍老的不能直起,浑浊的眼眸却冷傲如霜藏着滔天杀意,一字字从口中吐露而出 “斩仙试手唯我生,世间再无古天庭。” 斩钉截铁,每一字竟都在玉柱上镌刻落下。 凝聚浑圆的血珠沸腾起来,灼热地烧起血海神光。 轰隆隆的响声大作,沸腾血海牵动一砖一石,地动山摇,所剩无几的几个仙人听闻这动静无不是神色大变。 “不好,天庭要崩碎了!” “你……你做了什么?” “他写下了禁锢结界!他居然给这座天庭下结界!” 哭嚎叫喊声更如地狱,一些拖着残躯断手断脚甚至截取下半身但一息尚存的仙人疯狂地朝外爬去,偶尔几个还能驾驭起长虹飞天,渴望逃离。 轰—— 血珠爆裂炸开万丈血光烈火。 弹指一挥的爆炸,江长安却一时觉得世间一切都好像停住了,眼看身体片片爆碎化作齑粉,出生伊始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浮现,美好的,痛苦的,一切都在这里停止。 啪!双臂爆开血雾。 噗!灵海炸成飞灰。 噼啪!灵海中诸宝碎灭,神府镜中山脉洞窟墨河天池尽相消弭,直到那白玉台上羸弱的荧光也被风吹灭。 所幸,感知不到疼痛。 没有丝毫后悔,古仙庭破碎,仙人尽诛,就再没有仙人能威胁那灯芯与飞蛾。 他仿佛能够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灯芯会在红尘经历十万年近万次轮回,尽管每一次都活不过二十岁,可是终究有一天,它会在江州某一处府院中降生,带着杀兄灭师之仇走入沧州,在修罗场中遇到她。 ——那个懵懵懂懂在人世等了十万年化形成人却忘却所有往事的傻丫头。 拼尽生死,只为这一束因果不灭。此身陨落,也会在下一个轮回相遇。 用无数次别离换来一次初见又如何,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噗! 江长安的躯体彻底碎裂,散作飞烟。 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身躯消失一空的原地,一枚八角铜镜铛啷啷掉落金砖上,倏忽闪烁起淡金色的圣光,将那缕飞烟收拢,撕开一道虚空,洒然遁去。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我回来了 轰隆隆—— 苍穹之巅的神域古城竟逐渐开始崩塌,破碎,坠落。 直到落在盛古神州的某极北之地,历经十数万年的生长,无数人拿生命得出的一个令人胆寒的名字——仙禁。 那里藏有许多从未面世的妖兽,甚至有人曾说在仙禁出口外感受到妖兽散发而出的竟有浓郁的奇异灵力,有人说那是天上的仙气,世人自然不会相信。 他们甚至不愿相信仙禁中会有什么可怕妖兽一说?因为如果真的有的话它们为什么不攻杀出来占据整片神州大地?何必蜷缩在那苦寒之地?难道是被人下了禁锢结界不成?可笑至极!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那处仙禁之地的确是被种下了禁锢,一切生物不得出此一步,将其变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囚笼,高高在上的仙人在里面腐烂,发臭。 狠辣的手段,歹毒的用心。即便是过了十万年,这座禁地诸多苟且存活的仙人已经沦落成了实力千不存一的古仙尸,但是当那个那人为寻求起死回生法闯进仙禁时,再度见到那张肃杀俊逸的面孔时,深藏在骨髓里的恐惧便会渗透每一个毛孔,命也不要似地遁走,哪怕那仅是十万年前的一面之缘。 石室之中,万千世界应声破碎,周遭一切鸟语花香尽相幻灭,噼里啪啦报岁火雨似流星洒落。 幻化的小天地一片片碎掉,露出石室的原貌。 一念嗫呆呆面壁而坐,古天庭倾塌,石洞之中也不久要崩坏,轰隆隆巨响刺耳,灰尘洒在肩上,他仍旧一动不动。 灯灭蛾生,不论是那烛火为救飞蛾不惜熄尘降世,还是这白发青年为救那因果不惜杀身诛仙,都源于舍身赴死的悍勇,绝望中向往光明,一如石缝中开出的花蕊。 他说的不错,自己只是看见,从未看得明白。 一念,一念成痴。脑海中那束绷得极致紧张的线终于再难维持,无声断裂。 恍惚之间,心中的执妄又带着神识回到了那个晴朗吹着微风的晌午,菩提枝叶散落,遮蔽住他被踩进泥水中的脸。 彼时,他又何尝未曾想过像眼下这个年强人一怒而起,快意恩仇,搏一命而护佑她周全。 他本来,有机会这样做的。 “我也曾以为自己是风,可以横扫九州……” 和尚疯了。 …… 此刻,他正舒服地躺坐在学堂里,享受着六月骄阳,窗外的蝉声吱吱欢鸣。 阳光灿烂,天色蔚蓝,一切都是最美好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的除了新生荷尔蒙的气味,就剩下了矫情而美好的青春。 这是夏末,夕阳照在他坚毅的脸、薄薄的唇、以及那一双桃花眸上,清风吹起他漆黑的长发,翻过他的鼻梁。 “江长安!” 一声断喝在脑海炸裂,江长安猛地翻起身来。座椅被碰的哗啦倒地,伸手挡住刺得眼睛睁不开的阳光,揉了许久,眼前朦朦胧胧。 手里正夹着一枚黑色的丹药。 耳边响着诸多少女的纷纷叫彩:“江少加油!” “江四公子加油啊!” 他打量着四周,草堂中女弟子挥洒着激动的汗水,奋力得呐喊助威。 台上站着一个脑袋铮亮的老头,眼角斜视,语气不屑:“江长安,准备好了?” 他没有回答,双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老人略显苍老的面容,难以置信。 “请听题,身为一个未来丹师,如果有人吃了你炼的药出门就晕倒了,你怎么做?” “庞老头……”他低声呢喃,声音低的只有自己听得见。 “海边,有只铁甲龟翻不过来身,身为未来救死扶伤的丹师,你会?” 他没有开口,身上穿着曾几何时最喜爱的锦袍,伸手抚摸脸颊,皮肤白皙柔滑,没有沧桑的粗粝,披肩散开的白发也乌黑如墨。 “先生,我看这江大公子刚才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呢,我赌他一个都答不上来!‘一道贱兮兮略带讥笑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陈胖子……” “有十三个患者分九枚丹药,你要如何医治?” 啪!江长安一巴掌扇在陈胖子的脸上,紧接传出一声惨叫:“卧槽!江长安,你发什么神经啊,你不就是嘲笑你两下你至于吗?’ “疼……不是梦!” 江长安面露惊色,不顾要扑上来拼命的陈平生与庞二水,起身奔出草堂。 热闹长街上人来人往平和安宁,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黑瓦白墙上偶有积雪,阳光照耀下雪水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上,雨后清新的梅花香气穿入肺腑,通透清凉。 “回来了!我回来了!”江长安扑通跪倒在地,眼眶刷的 红了。 忽然又想起什么,忙查看自身,不禁轻笑:“果然,灵海炸了一空。” 境界是退回到了练气境,不过这也总比从前灵脉是死脉要强上万倍,而且令人惊喜的是强横的肉身未变,身上也不再仅有一魂一魄的两道命火,而是已和常人无异。 “这……这是……诅咒破了?”跟随着走出来看傻子似的庞二水蹙眉惊疑不定,震惊得无以复加,老脸写满了疑惑,“这怎么忽然多了几道命火,怪了……” 灵海之中诸多灵宝仅剩那枚八角铜镜,死一般静谧,如同成了一件死物陷入了沉睡。 开天书与各类修行密法咒诀铭记在心,何况自己已经走过一遍修行道途,这就像是让一个半生生活在钢索上的杂耍艺人去走一道别人看来艰辛无比的独木桥,如履平地。 现在自己无疑就是一个怀揣世上最大宝藏的穷光蛋,修行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而现在,江长安自问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急忙掌心显现出灵魂之火,只见那闪烁幽青色纯净却变态浑厚的火焰正中心漂浮着一缕幽兰的气息,一红一蓝漂浮在那里,一株双生。 “还在,药还在……多谢!”这一刻江长安再也忍耐不住泪如雨下,叩头拜谢苍天,喜极而泣。 说罢也不管一圈人等的小声议论,翻身站起来带着满身尘土朝北奔去。 北面隔着四条长街百家院落的江家府院内,摘星楼顶站立远眺的书圣为之一振,惊愕地朝府门看去。 风月湖畔,渔常客丢下鱼竿立马站起身,满脸震惊。 “怎么了?” 雪苑中央,正在赏梅的司雪衣蹙眉看向前一刻猛然从太师椅上跳起身的江天道。 这位曾经的纨绔大少,现在的不正经夫君罕见得面色凝重,司雪衣记得上一次男人露出这幅表情还是许多年前那个名叫夜阑听雪的少年偷入江府刺杀他的那一晚,不同的是男人严肃的表情很快多了几分惊喜笑意,嘴角勾着。 “你又在笑什么?”司雪衣再问。 “你的好儿子回来了,不过今日回的有些早,这臭小子定是逃了课。大好晴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儿子玩儿……” 江天道笑着说罢,也不顾司雪衣瞪着白眼一副“你敢动手老娘跟你没完”的模样,握着纸扇朝院外走去。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江四公子逼良为妻 看门的一众侍卫仆从眼睁睁看着自家四公子风风火火飞奔入府,竟是直奔西南方梅亭去了,都是面面相觑面露疑惑不解。 谁都知晓身为女儿身的大公子江祺贞常年出外云游不见踪影,二公子江笑儒被接到海外山岛治病一年只回来探望三两面,平日四公子是和三公子江凌风最亲近,极少踏入画梅亭,何况江笑儒今晚才回府探亲,此时他却不管不顾直奔过去,赏梅不成? 梅花开满枝头,风吹雪落,江长安站住了脚步,像是被猛的点住穴道一动不动杵在那里,肩膀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三丈外八角华亭中青石案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背影远眺连山,只是这个时候以为没有其他人,便没有换上二公子病态的打扮,一袭锦白瑞兽袍,点绣麒麟纹,正是翩翩佳公子。 忽然,也觉察到人竟不顾护卫闯了进来,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蹙眉转头看去,待看到那个歪着脑袋呆呆看着他的少年,不由更显局促地离那木椅更远了一步,笑道:“大哥今晚回来,我来看看这庭院还有甚么没有收拾妥当……” 话语戛然而止,桃花眸的少年眼泪夺眶而出无声滴落,却笑得更加灿烂了,阳光下,露出两排大白牙。 江凌风怔住,愣了半晌,脸上的紧张如卷云般舒散,柔声一笑—— “傻长安……” …… 三年后。 夏周国北地,江州城中再度迎来了一场大风雪。坊市角楼附近,勾栏赌坊接连成片,期间最繁华的十字地段上,乡客风味的万兴楼宾客盈盈,人头攒动,腾腾热气与人声灌满了三层小楼,热闹非凡。 客座最中间搭起了一个两尺多高的小桌台,台上坐着一个穿着羊皮裘的老头拍了下醒目,娓娓道来:“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好!” 拍掌叫好声不断,偶尔几个人叫嚷着再来一个。泼皮闲汉围在一旁叫上两碟小菜一壶香茶便能坐 上一整天,偶尔几个混进来也不点吃的就为了避个风雪听段的掌柜夫妇善良朴实,来着都是客,让小二又多端去两个火盆。 也有人疑惑叫喊问:“老头,这是哪听来的歪诗?夏周老子倒是知道是当今夏周国,这夏后商周是什么意思?” 老头轻挑惺忪眼眸,白了眼说话人,中气十足答道:“这个可别问小老儿我,小老儿也是从那江四公子口中偶然听来的,觉得不错就偷……额,借来用了。” “江四公子?江府那个?” 有人呵斥道:“屁话,这江州能有几个姓江的公子爷?四公子也仅此一个。” 台上老头笑了笑:“诸位,今天,咱们要讲的,小老儿给你们讲讲江家四公子江长安,欺男霸女、逼良为妻的事儿……” 嚯!台下一片低呼惊异声,纷纷停下了磕瓜果的动静,静静聆听。 老者满意点了点:“说来也是奇了,这江四公子三年前不知道得了什么因果,忽然间身上病就好了,生龙活虎,灵海复苏。书圣章云芝与渔常客还有一位姓庞的教书先生三人查探了三天也没有找到原因,此生活不过二十岁的谣言不攻自破。” 有人接话道:“怪事不止这一桩,江二公子江笑儒天生恶疾缠身,那救命的神药水仙玉机骨寻了几十年也没有着落,可就在四公子病愈后忽然被人发现画梅亭里长出了一株,真是奇事!” “聊这个我也知晓一事,就是那与四公子走的极近的陈家少爷陈平生多少年的死脉,喂了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身子都圆滚滚的滚成球了也没见动静,可也就是在三年前江四公子病愈没多久,那死脉不知怎么就开了,非但得以修行,还事半功倍,陈家问起时,陈平生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 怪事年年有,那年特别多。 说书先生道:“要说这江府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四公子这诅咒破掉本应勤勉修行,可几天后雍京都城来了一个老太监传皇帝昭退了静菱公主与四公子的婚书。” 有人开口疑惑问 道:“这婚书后来不是又送回来了吗?而且就是退婚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说书老人显然对这打岔略显不满,咳嗽一声道:“这就要说期间发生的一间秘闻:退婚那日皇帝同时命三公子江凌风不日入京,可就在要启程的时候却被四公子拦了下来,江四公子当夜离开了江州,半月后再被人发现你们可知是在何处?” “快说快说……” 一帮子听众焦急催促,显然在等‘欺男霸女’的正戏。 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才兴致勃勃开口:“乃是在静菱公主寝殿卧榻幔帐中,嘿嘿,静菱公主求情加上碍于江州与夏周的情势,这皇帝陛下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趁着退婚消息还没有闹的沸沸扬扬之时又把婚书递了回来,这消息可是我二表叔家的三儿媳妇的姐姐的相公的小舅子的邻居说的,他女儿在宫里做事的,嘘,可别出去瞎传。” 众人纷纷啧声,满脸不可思议。 说书先生笑道:“更令人惊奇的还在后面,江四公子并未在京都久居,而是云游去了。” “这江四公子是脑子抽疯了不成?好好的偌大家业不享受,反倒跑出去受风吹日晒,再碰上什么强者一刀砍了,这不……” 啪! 说话的人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壮汉劈头呼了一巴掌,显然是极为尊敬江家,威胁道:“小子,你再敢乱说些虚头巴脑的我呼死你信不?江家堂堂四公子出外怎么会不带护卫?即便没有护卫,报上江州江家名号,就足够镇住大半强者。” “这位大兄弟说的不假,江州福地能人何止数以万计,江府之中更是藏龙卧虎,不说其他功成名就护院的老妖孽,光是年前一剑洞江州的夜阑听雪,就也是可见未来剑圣之姿。可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江四公子还真是没带一个护卫。恰恰相反,两年前琅寰阁冰皇族年轻一辈第一天骄叶无缺被传出败给了一个还未弱冠的少年郎,两人约定五年之后再战一场。” 说书先生恰到好处地留白,没有点名这人是谁,给了众人一个你品你仔细品的眼神。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众女一台戏 众人都是一脸惊骇,不过冷静下来过后都是表情质疑,说这公子是纨绔大胆不要命的好色徒他们倒是相信,但说他短时间就成了能与天骄争雄的妖孽天才,这是断然难以接受的。 “诸位诸位,最传奇的就要到了……”说书先生又拿醒目拍了下桌子,安静了继续道:“这位四公子沾色开了荤,就像成了色中饿鬼,在沧州遇了一个叫慕容晴的姑娘,后又与玄机门大小姐薛瑾儿纠缠不清,加上一个叫伊柔的通房丫鬟,个顶个儿的貌美如花。而后越来约离谱,前去方道山青莲宗当了一名先生,和门中一个老者成了忘年交,却惦记上了人家门派宗主姐妹花,死皮赖脸磨了大半年也成了好事儿。” 台下有有人举手:“这个我知道!那青莲宗宗主苏尚君最喜欢诗词文章,江四公子还特地为她写了《红楼秘史》,百篇诗词,这事传的沸沸扬扬,为无数名流士子所不齿啊。” 宾客皆是发出哄笑,待在这个楼里面的都是踏踏实实的求生活的人,那群酸腐不齿的事他们倒是喜欢的很,为了婆娘,何况为了貌美的婆娘,不丢人。 说书先生捋着山羊胡继续道:“而后咱们的风流公子辗转去了东灵国,一转成了个行脚神医,夜闯玉凝公主寝宫被当作了刺客,连东灵国老供奉老祖宗都惊动了,带了死侍将寝宫围的水泄不通,后来才发现他只是为了治好公主身上的剧毒。 期间还牵连出了白家密谋夺权被司徒玉凝平叛的一场震动朝野的大事,白家不过短短几日就落得个凄惨下场,期间白家一名名为姬虞筱的妇人,不知如何被江四公子勾搭,这妇人本也是被白家强抢入府的苦命人,遇见江四公子是命好,被悄悄接了出去。” “这位江四公子还真是色中饿鬼不假!哈哈哈哈……”不大的酒楼中再度传来哄笑,风流韵事一直是头条热门话题,无论哪朝哪代都是一样。 “诸位要是以为这就结束那就错了。”说书先生笑道:“江四公子不知从何得来了一座金棺,并处处宣扬那曾是慈心洞天的护教金棺,此举引来了慈心洞天圣女追杀三千里,却 一二来去生了情愫,毁了圣女未来掌教的道途。” “乖乖,圣女哩……”不少人露出艳羡的目光。 “随后,江四公子又转道入了上古圣地……” “上古圣地?!”众人俱是抽了口冷气,“那上古圣地中传言无数强者,大多妖族聚集其中,临仙峰上还有一名不知修行达到何种巅峰境界的女帝统领妖族,一个少年冲进去岂非自寻死路?” 说书先生抿了口茶道:“非也,恰恰相反,这临仙峰的女帝居然命令座下几名圣姬将其接上了山,这位风流浪荡子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成为了千百年来第一个登上临仙峰的男人。几名妖族男子还以为这女帝是转了性子,冲昏了头也跟着往山上闯,结果嘛……自然被六马分尸了。” “继续说继续说,这么一个登徒子在女人山上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就不信这江四公子还能像他写的那唐僧一样,能在女儿国挺得住!” 说书老者的脸色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这个嘛……倒是不知,但有人说一名狐媚的圣姬与江四公子两人甜情蜜意,更甚者有传言女帝不知为何竟破天荒地下了山,名曰什么……“约会”,也有人的确在山下的小镇里看到一对不沾人间烟火的璧人,可以印证这点。” 这回答自然不能满足众人的八卦之心,有人起哄道:“嗨,说了大半天多是捕风捉影不知虚实的废话,老杨头儿,最近发生的有没有其他精彩有趣的事啊?” 说书先生倒也不孬,抬起眼皮道:“倒是真有一件,不久之前,西南边陲有一少年被国教凌霄宫丹道弟子邱云集欺压,一气之下斩杀了姓邱的,当众许下三年之约前往凌霄宫向丹道之尊慕华清讨个说法……” 众人再度来了兴致,认真倾听。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茶客听的津津有味,坐在柜台后的芸娘笑呵呵地起身,让小二给先生添了壶茶水,继续忙活去了。 同一时刻,距离百里外的一处北方江海之上矗立着一座山岛,氤氲缭绕,盛世桃源。 山上种满了 桃花,顶端一座豪阔典雅的庄园,高高匾额上金漆描画着书圣亲笔所题的狂草——韶华山庄。 “姐姐,坏人说的当真不假,这山庄是要比方道山漂亮许多,尤其后面有一片大花海,听他说种的有四季各种各样的花朵,一年四季都是花海不败。”轻灵娇俏的声音响起,苏尚萱捧着一束姹紫嫣红笑得开怀。 “你啊,就不懂得身为女儿家的安分一些。”苏尚君谆谆教诲,面对这个最亲近的妹妹不舍的太过严苛。 “大苏,你就别说小苏了,反正这里也是就咱们几个,远离世俗地只要开心就好了,还讲究这么多得多累啊。”身披红袄的玄机门大小姐薛瑾儿抱着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走过,像是一个小型的摩天轮模型,正四处观察着在哪里选出一片空地架上一台。 来到屋外花海左右打量选中了花海边缘一片岩石空地,点了点头,忽又看到一个翩翩似蝴蝶的绝美身影游弋在五彩缤纷的花海中央,纷繁的花瓣与她一起起舞,阳光下十分美好。 夏乐菱自幼习练乐舞,舞姿曼妙在花丛中,和那大雪下皇城中的离别几分相似,不同的是这次天上落下的是芬芳的花瓣。直到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子声音打断了这美好一幕:“饭菜准备好了……” 薛瑾儿顿时丢下手中模型,两眼冒光,她的修行远远不及其他几人,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听到吃饭的消息也顾不得淑女做派,跑过来一把抱住女人手臂,女人的皮肤身材紧致得让她羡慕的很:“慕容姐姐,听那没良心的讲是在沧州遇见你的,他还取了个什么‘无常’的名字,我可要尝一尝你们杀手都是吃什么?这么香!” 说着长吸了一口气,扑鼻的香气令身子都懒了几分,舒坦极了。 慕容晴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会粗略做些东西填一填肚子,还不及岛上丫鬟做的美味,不能生火做出来的东西会好吃到哪里,听闻他今天过来,今天饭菜可是姬夫人亲自下厨准备的。” “姬夫人当真是个妙人呢。”夏乐菱小心擦拭着脖颈间的细汗,踩着金莲走过来。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她们都知道了 “菱儿,你怎么向着那那个女人说话……”玄机门每年都会赴京都向皇帝进献最新研制出的至宝,择优而推行全国,薛瑾儿年幼便父进京,与这位公主殿下也早相熟,一段时间相处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撇了撇嘴拍了下没出息的肚皮,挺胸抬头不服道:“那姓姬的不就是有一副好身段嘛,那是年纪到了,等我再过个一二十年,我比她还要丰满挺翘!” 话虽如此,但对那个叫姬虞筱的妇人薛瑾儿内心还是服气的,心里的一些不满更多是在东灵国时得知她身为有夫之妇还肆意勾搭自己看上的男人,而那没良心的也是为了她才去的白家,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不知羞耻的人就这样暗地苟合了。这对薛大小姐自小到大接受的人伦道德观造成了一万点暴击,可后来知晓了女人时凄苦的身世命运,内心善良的薛大小姐顿时对白家大爆粗口。 心底虽然不再介怀,但嘴上岂能这么简单转变不是?那不是显得我玄机门一姐非常没有面子? 而薛瑾儿对姬虞筱的敬佩也是发自内心的,毕竟,有谁能经得住那没良心的活牲口连着运动了一夜的?尽管最终这场决斗的结果还是以江长安绝对优势胜出,那具妖娆丰韵身子的主人付出了瘫在床上休息了一整天的惨痛代价。 有一次,她趁两人结束的时候装作走错房撞进过他房里,偷偷瞥过那东西。 薛瑾儿念及此处,不禁抬起了白皙的小手臂瞧了瞧,五官凑成一个囧字,皱起了秀眉念叨:“是人吗?” “瑾儿,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夏乐菱伸手贴在她上摸了摸。 薛瑾儿顿时一个机灵,摆了摆手:“没什么,哎呀快去吃饭吃饭,一会儿都要凉了……” 江长安站在山庄里一处断崖边沿,鸟瞰海平线尽头,清风拂动他的白袍,挺拔身躯如照雪青松。 一切好像都改变了,这些重要的人都在,本来失去的人也都安在,可自己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长久以来江长安都会有一种错觉,眼前新生的一切只是活在一个梦里,尽管他努力地找回心心念念之人,但是即便他与她们结识的场景与当年一模一样,她们也都像是相同样貌的另一个人。 如果她们都是另一个人,而自己却将一段本还没有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人生强加于她们身上,试图将她们成为最真实的替代品,那自己实在是一个自私无耻的混蛋。 “在等什么?”素白长裙清雅如谪仙的安仙子走到男人身旁,并肩而立,面朝大海,“等夕阳落进海底,去捞一池星光?” 江长安微微一愣,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 安君堂转头眼睛一眨不眨盯在他的双眸,嘴角翘起一个察觉不到的欣然弧度,像是平凡日子里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江长安,你这次没有骗我。” “骗你什么?” “你欠我的团圆,这次没有骗我——归来呵,休教独自,肠断对团圆。” 江长安霎时呆住了。 长久以来的彷徨不安,失魂落魄,皆被安仙子这句话彻底击得粉碎,同样也让他大吃一惊,这句话太熟悉,分明就是那一晚他离开时说给她的。 “你怎么……”江长安想问清楚,又不知怎么发问,一口气梗在喉头,发酸发疼。 “我是怎么记得的?”安仙子反问,那张淡定漠然清丽至极的脸颊罕见露出一丝狡黠,“你忘了这个。” 她抬起手,握在手心的玉心剑通体乳白,阳光下剑衣纯净无瑕,熠熠生辉。 “玄牝灵玉……”江长安伸手抚摸剑身,灵识微微探查,才发现其中出了上古天人用来补天的一幕幕尘封的画面外,剩下的就是被他击落,被做成剑衣,还有第一次上临仙峰,第一次枕在她的腿上,第一次学习剑法问她取名莫敌,往事一幕幕重新出现在眼前。 安仙子欣然说道:“玄牝灵玉天生有载物纪史之能效,记载佩戴者出生伊始 所经历的所有事情,无论是经历多久,即便天地毁灭、宙宇重开、川流倒行、尘时逆转,它依旧全然记下,一丝不落。” 而更令江长安激动的事,剑衣中不但只有二人,还有其余几女与自己相处的记忆,每一分每一刻清晰可见。 “你忘了那一晚我曾与你说,怕你在仙禁出不来,我便一一去见了她们,听过她们与你相识相知,便也将她们各自一缕神识记忆封存其中,冥冥之中倒是成了一件好事。昨晩大家聚在这山庄,我便把该属于她们的都还了回去。” “这……”江长安连日笼罩心头的阴云终于彻底消散,轻松快意的心绪涌了出来,有种想要面对江海大声吼叫大声大笑的快感。 安仙子仅仅握住他的大手,忽然双目竟有些泛红,悄悄侧过头不让他看见。他并不知晓,昨夜众女恢复记忆后的沉默与默然流泪,正是恢复了记忆,所以不难猜测面前这个男人为了这一切受了怎样的煎熬,做出了怎样的抉择,忍受了多少的痛苦。 江长安正享受着这份愉悦,安仙子接下来的话又让他震惊无比。 “其实知道这一切的不只有我们几个,你的父母兄长也应知道的。” “这……这怎么可能?你也曾去见过我父母?” “没有。”安仙子急道。擅自去见二老?媳妇见公婆?脸颊难得得红晕了一份,稍纵即逝,“你还记得青微向你讨要的那片边角料。她将那块料子雕刻成了一块玉坠。” “玉坠……玉坠!”江长安猛的惊道,无良老爹那把大冬天都在扇着的纸上上好像就一直吊着一块玉坠,晶莹剔透,纯净无瑕,现在想来与这剑衣如出一辙。 呆立了许久,最终扶额莞尔一笑,想要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此前是因为她们不明白,而如今则是因为她们都明白。 “去。”安仙子看着他眺望的方向说道。 江长安笑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叫花哥哥 司徒玉凝站在廊道下,笑得宛如一株芙蓉:“别装了,这里谁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大被同眠,将我们都匡到这里还不是龌龊心思。”楼上围栏边陆清寒面容清冷,但语气却并没有太多恼怒,而是翻了个白眼嗔怪。 “陆姐姐,公子不是那个意思。公子是正人君子,主母将伊柔送到公子面前做通房丫头公子都没有欺负我一分。”伊柔急忙解释,试图为自家公子挽尊。 “他那是心疼你这丫头还是没张开的花骨朵,就他还君子?活脱脱就一下流胚子,昨晚都让我摆……”身后一个娇柔的狐媚子声音响起又猛的止住,狐想容又羞又恼,又想起昨夜两人第一次共赴巫山就是在这山庄中,起初忍了疼痛尚能应对,当后半夜各种招式变换,体态腾挪,对体力考验极大,以至于到后来不得不连叫着好哥哥的求饶话语才逃过一劫。 陆清寒轻哼一声不去看他,拧声道:“不过就喝了半杯果酿就说不胜酒力让他送你回房,屋外的蛇儿都要冬眠了还脱得只剩一件薄纱吵着天热,还不是你个狐媚儿自己招来的。” “呦,我们的圣女不开心了……”狐想容来到了两女身后,近乎贴着陆清寒的项背转了话题道祸水东引:“寒寒,他那点儿心思你还不知道吗,前天夜里不也将你折腾的难以招架了吗?”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陆清寒面色慌张,蹙眉羞怒。 “乱说?我在西厢房都听见了,大半夜的月亮大白,你们两个在那院子里桃树下做什么呢,什么不要啦,求求你好郎君好相公,寒儿要到了,到最后呜呜呜的如泣如诉,听起来真是让人心疼,也不知那个色徒如何狠的下心的,满树桃花都摇的快一干二净了。” “你……你……”陆清寒面红耳赤,双颊嫩红得像是随时都要滴出血来,下一刻就要杀人灭口。 “寒寒别生气嘛,还有一件事姐姐可需要你帮忙呢。”狐媚儿凑到那莹白如玉的耳朵旁轻声不知 又说了一句什么,之后飞身极快的速度退来数十丈,遁去了身形,徒留下一串银铃笑声以及陆圣女又惊又羞极的神色。 陆清寒锵啷啷拔剑而出,咬着银牙怒地颤抖道:“谁要和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一起服侍他,什么冰火两重……你个妖女!” …… 沧州,修罗场。 这是惨烈的血腥角逐,本能的厮杀将林子都染上一层肃杀与冰冷。 与那天一样的大雨倾盆,江长安如期参与这场斗兽场一般的决斗,游走密林之中,急切地找寻着,一个接着一个向他扑杀而来的迷虫都相继倒下,一刻也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忽然,他的身子陡然定格在原地,脚尖深陷在地里,树根一样牢固。在一棵合抱大树后的树洞里,远远看见里面蜷缩着一个娇弱的身躯。 乞丐打扮,乱蓬蓬的脏发卷的像鸡窝,身上裹着一件红布做的衣服,破破烂烂勉强蔽体,得益于沾满污泥的身体与抹了灰似的黑漆漆脏兮兮的脸颊,身体并没有遭受任何侵害,赤足抱腿蹲坐在狭小的树洞里,又饥饿又寒冷,一双纯净的眸子怯怯地打量着外面,弱小而无助。 江长安脊背剧烈颤抖,泪水混在雨水中,自责与心疼压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想要去呼喊她的名字。 “丫……” 心脏要跳出心口,喉咙像被哽住了,悲痛地想要干呕,陷入失声,任由雨水将衣衫浇透,指甲捏得发白,沁入手心攥出几缕殷红血丝继而被雨水冲刷干净。 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寻觅她的讯息,可即便是二人上一次重逢也是在修罗场,其他一无所知,整个盛古神洲如大海捞针。 这时,突然一道身影自树旁一道密丛之中飞身而出,向着惊恐的小丫头杀去。 只可惜那道身影还距离树洞一丈远的距离就骤然定在原地,姿势还保持着飞身的姿态,却一动也动弹不得。杀手惊恐地转动眼珠看向来人,眼中尚 且带着疑惑,这个少年不过才不及弱冠之龄,从哪儿来的这样的实力?他的疑惑也仅限于此,下一刻就觉得全身上下每一根筋脉都在不由自主跳动,每一滴血液都在快速流动,全身的肌理肉眼可见地崩坏,分裂,化作齑粉,最后只留下半声惨叫。 江长安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那个娇弱的小身躯上,那蜷缩着的身体一次次因为恐惧与寒冷颤抖都像是一道道冰刀刺在心口,血流不止。 笨笨的丫头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痴痴望了他许久,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江长安穿着那件漆黑如墨的锦纹长袍,拭了把混着泪水的眼帘雨幕,自怀中掏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红果,就如两人第一次相见时,一瘸一拐地朝她走去,嘴唇微不可察地不停念着什么,只有自己听的到的颤抖反复:“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灵动的眼眸看到红果便是一亮,又转瞬黯然,许多时候都会这样告诉自己,看一看就足够了,不贪心。直到男人拿到面前,女孩这才再度惊异地抬起小脸细细看他,见他头发被雨淋得散乱落魄,警惕的目光才逐渐缓和。 好一会儿,忽然间那沉寂的眸光迸发出来,脸颊浮现几分明媚,嘴角勾起甜甜一笑,糯糯的声音唤他:“叫花哥哥……” 话音一落,却又嘴角一垮,双眼通红,泪如雨下。 “若若……”江长安俯身将她拥在怀里,肩膀双臂带着宽大的袍子完完全全将她裹在胸口,下巴抵在额头,丫头的身子冰冰凉凉,本已冻得发抖,此刻沉溺在温暖怀抱之中颤抖得更厉害了,却是因痛哭与欢喜交织的歇斯底里,冰冷的风雨中,像是两只垂死的野兽肆无忌惮地交换彼此的体温。 这世上有最美好的一个词——“如约而至”,一切即便再苦难,一切即便再艰险,不论过去千年万年,你总是会像约定好的一样与我相见,历尽风月星霜,跨过山河烂漫,只等你再看我一眼,岁月便又,重来一遍。 ……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桃花落了几度 四季轮转,寒暑几度,鞭炮声响彻江府门外大街,庆贺新人的喜乐奏鸣,数不清的人头攒动,人们围拢过来凑着热闹,一时间万人空巷。 他们也仅仅是凑合热闹想着运气好还能拿个红包,对新娘子的身份丝毫也不想去了解,人们讨论的也多是来了什么龙族与冰凰族的大人物、寒铁盟的阴阳二老、天师府不少天骄云云。 只因为这小子实在可恨,娶了夏周国皇帝掌上明珠不说,还娶了东灵国手握大权的玉凝公主。 此外,他还将慈心洞天的圣女娶进门中,大婚之日听说还有慈心洞天几名长老带着上百名弟子前来“道喜”,还没来到府门好巧不巧正迎面撞上江凌风,双方一番亲切友好的问候交谈,深刻充分地交换了意见之后,此事再没了下文,只是听说当天某家客栈里一伙口称心慈渡众生的道姑连夜离开江州,甚至包袱都没来及收拾,仓皇如斯。 一开始讲起来的时候还满心羡慕嫉妒恨,可没过多久连续几次婚礼甚至有一次娶了一对苏家姐妹,众人甚至嫉妒心都懒得提起来了,犹记得江四公子上次结婚还是在上次,简单来说:麻了。 江州人心底都对这位江家四公子有了全新的认识,人品怎么样不晓得,但身体一定不错。 花轿抬到夫家门口,出轿小娘迎接新娘出轿走向江府主厅堂内,开始繁琐的拜堂之礼。 几年的光景笨丫头个头高了不少,好吃好喝的环境下身材也玲珑出挑,江长安灵力治愈下心智也渐如常人,可即便是蒙着一层大红盖头,听着耳旁各种混杂着礼乐的宾客喧闹声也是紧张得微微发抖,红绣鞋有几次都要绊着裙角摔倒。 直到走进大堂正中,一只宽厚的手掌在宽大袖袍下将她葱白玉手偷偷握住,熟悉的感觉顿时驱散了一切阴霾,温暖如初。 “叫花哥哥,若若不怕的,就是有些……有些……紧张。”她蚊声讷讷道,另一只手局促地掐弄衣角。 耳边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只有她能听到:“从今往后,要叫相公了。” 说着,塞了一件小小的纸笺到她手心。 “啊?哦……相……相公……”声音几乎听不到了。 若若觉得此刻自己的脸颊必然血一样通红,好在,是盖着盖头的。听江府派来照顾系列的嬷嬷说,新娘子的盖头最后被掀开的时候只有在洞房的时候,洞房……就是两个人睡在一起,可自己从来都是只和这个生命中的唯一男人睡在一起的啊,有什么不同吗? 即便长了些年岁,但这个问题对笨丫头开始还是有些为难了。 她低头偷偷打开那封纸笺,红艳的纸笺上细小的墨篆,排排娟秀——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安之若命;载明鸳谱,天地此证。” 她不识得太多字,但零星明白大抵的意思,而当看到安之若命四字,俏丽小脸顿时绽开如花笑颜,泪珠也随之而落,她想要的这个男人从来都没忘记过。 府中风月湖畔石桥之上,几个出尘绝艳的女子笑意盈盈讨论着什么,偶尔看向热闹的大堂方向,重重院落阻隔自然看不大清,但隐隐也能听见欢笑声,感受到喜悦的欢腾气息。 为首的江祺贞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男童,一会儿把脸贴在脸儿上磨蹭,一会儿又伸手掐起肥嘟嘟的脸肉,新奇到了极致,宠溺到了极致。 “小莫敌,身边抱着你的是谁?”身旁安仙子温声笑道,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小孩子认真听话地回了声:“姑姑……” “哎——真乖,这眼睛和你爹一模一样,将来又不知要祸害多少少女呢。”江祺贞笑得花枝招展,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凌风这个臭小子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都多大了也不知道娶个夫人,要不是长安跟我讲最近发现他和手下那个叫黎笑的影卫眉来眼去 ,我都要怀疑这个弟弟是不是喜欢男人了。” 几个女人明白过来这话在说谁,江祺贞几年前可从不敢这样说自己的亲弟弟,无他,只因那时她自己也是一位没人要的大龄剩女,自从一年前大姐与那名传闻未来剑圣的夜阑听雪成了婚,嫁到了东城置办的一所清净悠远的宅院,这些连年从母亲口中听来的催婚闷气一下找到了发泄口,但凡有机会必要在亲爱的弟弟面前深刻教育一番。 一旁司徒玉凝劝道:“大姐,所谓姻缘之事勿需强求终须有,大哥心思缜密非常人能及,应该自有考量的。” “有个什么考量?我这眼前的宝贝侄子都会打酱油了,他那八字还没一撇,上次清寒入门那天被我说的急了,竟然直接躲出家去,听说正好撞上了慈心洞天的一群人,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 “算了算了,不聊他了。”江祺贞摸了把小孩子蛋白似的脸蛋,轻笑询问:“这几日府中忙里忙来,没有太多清闲去探望,清寒与容儿的身子近来如何了?” “每日郎中与稳婆都会来照看,还有两个月就到日子了,几个稳婆都说清寒的肚子尖尖的,应是女孩子,想容的肚子又大又圆,看样子又是个胖小子呢。”姬虞筱说着,也忍不住轻捏了下小莫敌的白嫩脸蛋,掩口轻笑。 “男孩子好女孩子也好,江家也从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传统。小莫敌,姑姑说的对不对?”江祺贞笑道,“也还真是巧了,两个人居然一同怀上了身孕,真是巧呢,前几日传来消息说尚君与尚萱也有喜脉,郎中说就连日子都没差多久,娃娃出生的日子也差不远,这真是……” 闻言,司徒玉凝与夏乐菱悄然对视一眼,想起了那登徒子所撺掇的什么并蒂莲花的羞人事,公主系列,姐妹系列,冰火系列,这个节奏下去,恐怕两位公主殿下就是下一个巧合了。又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夏乐菱面色泛着红晕,司徒玉凝心理素质更强一些,没有露怯,当也不敢与江祺贞对视。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最好是少年(大结局) “有了身孕也好,娘亲已经派了十几个婆子嬷嬷前去方道山上照顾,又放心不过请渔老前去护卫,生怕未出世的外孙有个闪失。若是生一个男子倒省事儿了,尚君入门前提了一个要求,两女所生第一个男丁必要过继苏家以延续香火,接了方道山青莲宗门也就可以将她两个接回家来,风雪北地终归还是热闹些好。” 江祺贞逗弄着小莫敌的鼻头,痒的小孩子嘟起嘴扭向一边,萌翻众人。 现如今陆清寒与狐想容身怀六甲,尽量少出门省的着了风寒,薛瑾儿慕容晴与伊柔跟着随身照顾,也算有个能说体己话的贴心人。苏尚君与苏尚萱即便嫁了夫家,但也不会眼睁睁放着祖宗留下的宗门不管,忙于操持家业,此前热闹的院落显得又些清冷。 江祺贞再度看向姬虞筱:“这段时间你忙前顾后,倒是有些委屈你了。” 姬虞筱浅浅笑着摇头,她的身份特殊自是不可能三书六礼嫁入江府,乃是在迎娶慕容晴时以侍妾身份随着入了门,不过在姬虞筱看来这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何来的委屈。 几番问候,几个女人最终还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面前可爱如瓷娃娃的小莫敌身上。 “小莫敌,叫姨娘,姨娘给你买好吃的哦?” “小莫敌,让姨娘抱抱好不好?” 江莫敌:“……” 江祺贞捧着那巴掌大的小脸蛋展开亲和的笑容问道:“小莫敌,你的娘亲是谁啊?” 小孩子鼓着嘴嘟嘟囔囔晃着小手指向近前的安仙子,伸手要抱抱:“娘亲……” 安君堂嘴角噙着不可觉察的绵绵笑意,伸手抱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小脑瓜。昔日的仙子如今依旧是出尘之姿,但心念却已坠入凡尘,除了本身无视万物的淡漠外多了一种独特的颜色,那是身为一个母亲发自本心的柔和。 江祺贞继续狡黠笑问:“小莫敌,你的爹爹是谁呢?” “爹爹……”岂料懵懂的小脸顿时一 耷拉,娇小五官努力想凑出愤怒的模样,到头来可爱至极,胡乱挥舞着小拳头,奶声奶气道:“莫敌……不喜欢……爹爹。” “为什么?”几女一愣,连安君堂也正色几分。 “爹爹……打娘亲,娘亲……哭得好凶,唔……爹爹还是不停……”小莫敌说的委屈极了,揉着双眼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江长安打媳妇?没听说啊?江祺贞姬虞筱连同两位公主第一反应都皱眉抬头看向安仙子,想要得到证实,可看到的却是那张经年古井无波的清丽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羞极震惊之色,急忙把小家伙接过来按在怀里。 几个女子顿时一愣,面色古怪羞愤起来,纷纷痛斥某个吃干抹净杀千刀的,这还哪里不清楚这个“打”是怎么来的?啪啪啪的响声听起来的确像是打架。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安仙子轻咳一声,淡淡道:“这孩子心智超同龄,长安上次说要请位先生的……” 怀里的小家伙这下似是听懂了,皱起眉掰扯手指头,不开心。 江祺贞瞬间被萌化了:“哎呦呦,这才多大,别人家孩子这个年龄说话都是问题,我家小莫敌想要多玩玩没关系,姑姑为你做主。” 小家伙顿时又满血复活,贴着姑姑的脸啵了一口,惹得后者更加欢喜。 正飘飘然时,小家伙忽然开口问:“姑姑,为什么我有这么多姨娘?” “因为你爹爹厉害啊。” “可听爹爹说姑父的剑厉害,怎么就只有姑姑一个?” “这个嘛……” “莫敌明白了……这个就是爹爹说的——双标。” 江祺贞笑容僵在脸上,愣了一会儿,才道:“这孩子……找个学上也好。” 傍晚时分宾客尤是欢庆,摘星楼顶则显得瑟瑟孤寂,好在屋内烧着碳火,平添几分暖意。 “听说你交了几个朋友,也收了几个炼丹药的弟子,还走遍神洲寻全了东皇 钟的青铜碎块解开了其中封锁的幽魂……”苍老的笔法落在纸上,老人没有抬头。 江长安行礼笑道:“恰巧遇见了几个有趣的人,帮他们解决了几件有趣的事,命中有此因缘。” 案前老人停笔走到屋外站定在栏前,稳稳站定在那双经年累月形成的脚印上,极目远眺,苍山暮雪,芸芸众生尽在眼底,这个半辈子都待在楼顶的老人开口问:“江长安,你想要什么?” 似是毫不意外老师会抛出这个问题,江长安侧目看向楼下手忙脚乱的几个俏丽女子,迎着宾客的,热热闹闹的庆贺人群,张灯结彩的江府,江雪美景无限的北地,咧嘴一笑:“我想要的,都有了。” 江长安下了楼走进喧闹的正堂迎向那披着盖头的姑娘时,一代书圣依旧站在那里,不同的是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较矮的中年人影,噙着笑看着府中欢闹,道:“这小子丹道慧根不浅,不跟着我继续炼丹可惜了,姓章的,你究竟有没有劝过他?整日闲云野鹤,不勤于律己,再好的一个苗子也都荒废了?” 章云芝摇头轻笑:“你自己嘴皮都快磨破了也不是没有成效吗?况且你现在还有什么能教他的?” 庞二水脸色顿时耷拉成愁容:“还真是!上次把他逼急了,这小子直接当着我的面演了一遍端火,那炉火纯青的架势看的我眼都直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就仗着他哥哥大病痊愈,江府有了顶梁柱,自己则是彻底铁了心做一个纨绔。”庞二水无奈苦笑摇头:“浑是个少年郎!” 书圣章云芝闻言竟破天荒地大笑起来:“少年不好吗?不识天高地厚,自负才高八斗,虽是桀骜不驯,倒也坦诚无忧,谦和而狂妄,骄傲而执拗,有燃烧的血,有坚硬的骨,灿烂如阳地笑,清风明月般温柔。——最好,是少年。” 庞二水咂摸两下嘴巴,大脸上也是露出欣然一笑,长叹一口气: “你我,也曾是他。”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