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重设历史》 2楔子 陵寝天顶松动时,栾辉正弯着身查看陵寝深处角落里的一只陪葬青花牡丹凤尾樽,心中纳罕这么易碎的东西竟还保存完整,不禁看向此次考察清东陵景陵的带队前辈张教授,准备向对方请教,却不料在抬头的瞬间,隐约感觉有细碎的沙石落于脸上,心中骤然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到有人在喊叫。 “不好了,天顶要塌了,大家快撤离……” “不要慌张,按照我们训练的来……” “女人和前辈们先走……不要慌不要乱——” “栾辉,栾辉,你快出来——张教授,栾辉……栾辉还没出来……” “什么,那个臭小子——” “张教授,您不能进去啊……” 在视界被黑暗遮盖前,这是栾辉听到的最后的声音。而在意识消散前,他的耳边回响着那些焦灼急迫的呼喊,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尼玛,我特么当初果然不应该跨专业考研!经济学再没兴趣也不会有生命安全啊啊啊啊—— 3坑爹 栾辉睁开眼,伸手搭在眼睛上,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死定了呢,没想到还有睁眼的时候。能醒过来已然算是大幸,至于其他的,没有断手断脚……等等,那个时候明明是整个横梁掉下来砸到身上的,怎么可能一点事儿没有?!栾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还来不及观察自己的身体状况倒是先被周围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身旁是缎面绸里的五彩苏绣帐子,床上铺着绣有花卉的锦被,木雕云纹的床柱,俨然是一副清宫寝宫模样。难道是张教授找到了陪葬的宫殿?那也不该让我躺在这里啊。栾辉困惑地皱起眉头,往四处张望,蓦然惊出一身冷汗——眼前的事物显然都是新的,断断不可能是三百年前陪葬之物。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栾辉掀开锦被,正准备下床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居然是一套白色的丝绸里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全身,却在感受到胸前的柔软后,脸色变黑了。 妈妈,您三十年前生的确实是儿子是吧是吧是吧?那儿子现在胸前这两团肉又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带着试探的心情,栾辉颤抖着把手往下探了探,尼玛,老子下面的东西哪里去了?!! 老天,不带这样玩我的啊,少了一块肉又拿两团肉来补么?这是哪门子的糊涂账啊!!老天爷,你数学不及格吧?你一定数学不及格!!! 不对不对,我一定是没死成,现在在做梦呢……快醒来快醒来,快回到梁柱底下! 我特么宁愿被梁柱压个半身不遂不得好死也不要进入这么诡异的梦境啊啊啊啊! 栾辉无声地抱头呐喊,神经错乱中…… 压垮骆驼的最后的一根稻草正好于此时出现了,略带惊喜的清脆的女孩声音从屏风处传过来,“啊娘娘您终于醒了!” 栾辉抬头一看,是一个梳着辫子头长相清秀伶俐的小姑娘,但见她穿着一件湖绿色的绸缎宫装,端着一个黑檀木的小托盘,盘子上是一盅大概是汤品的东西。 见栾辉睁着眼睛瞪着自己,小姑娘显然吓了一跳,匆忙把汤品放到柜子上,弯腰福了一礼,眉头微皱着,一脸关切地道:“锦屏见过主子娘娘,娘娘可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哈啊?”栾辉表示自己间歇性耳鸣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姑娘眨眨眼,样子很无辜:“……娘娘您怎么了?” 妈妈,我想回家—— 栾辉两眼一翻,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小宫女立刻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啊,娘娘,娘娘……来人啊,快去请太医——娘娘娘娘您不要吓唬奴婢……” ——栾辉应该庆幸自己昏过去了,这N个“娘娘”连环炮连续不断地砸过来,要是清醒着估计得被膈应死。 这一昏,栾辉脑子里多了一个人的记忆,从而确定了自己赶上了当今流行的穿越重生的大潮。 如今是康熙十六年的二月份,他附身的这个人,名叫纳兰容华,此时是康熙的庶妃。考虑到现在正是清朝前期,后妃封号尚不健全,这庶妃也就是个常在答应之类的,正是历史上康熙大阿哥胤禔的母妃惠妃,也是大名鼎鼎的纳兰明珠的堂侄女,纳兰容若的堂姐。 将纳兰容华的记忆看完了,栾辉还真是同情对方。她七年前生了个皇二子,才活了一年多一点,就殇了,当然凭借栾辉后世对这段历史的了解,这个皇二子没能序齿,连玉碟都上不了。好不容易又生下个皇五子保清,却又被送到内务府总管噶禄养着了,一年见不着几次,弄得母子关系都快生疏了。好在保清今年六岁了,按照规矩是要开始进学堂念书的,这才接进宫里。但这也好不了多少,皇子都是住乾西四所的,虽然天天都会过来请安,总归是比不上养在母亲跟前好。而在前两天,五阿哥保清受了风寒,病倒了。深宫怨气重,康熙朝的皇子存活很是不易,光看目前为止拢共生了十个孩子就留下了四个,还有两个病怏怏半死不活的。可想而知这容华要有多担心。于是陪在儿子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三天。这孩子身体也算好的,病愈后又生龙活虎起来。宫里的女子本就思虑过重,再加上三天没有好好休息,在儿子康复后,纳喇氏病倒了,然后就死了,把这个壳给栾辉让出来了。 虽然对于变成女人这一点,栾辉很是不满,但现在他总不能再去死一死吧?就算死了能回去,栾辉的那具本尊的身体——大概叫尸体更恰当一点?——也不知道被横梁压成什么样子,估计回是回不去了。再加上他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也只能这样看着再做打算。想到这里,栾辉总算能够正常面对眼前的情形。不过也好在变成后宫的妃子,只要不争,寿终正寝也是不难的,而且据他丰富的历史知识,这家伙好像是活到了雍正年间,他研究清史时间不长,对后宫妃嫔了解得并不深入,反正这个惠妃活得年数不短。 想通了,栾辉心里也就舒坦很多。正迷迷瞪瞪时,忽然听到耳边有隐隐的啜泣声,以及属于孩子的糯糯童音,“额娘……额娘……您快睁开眼睛看看保清……” 保清?大阿哥胤禔?原版容华的儿子? 栾辉脑子瞬间清醒,豁然睁开眼睛。 趴在床沿上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包子,留着清朝典型的辫子头,生的倒是极好,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儿肉肉的胖乎乎的,十分可爱,虎虎生威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健康强壮的孩子,在这死亡率死高的时代还是挺讨喜的。 栾辉素来就是个喜欢孩子的,前世似乎没有儿女缘,结婚七年只得了一个女儿,最后还夭折了,见到这虎头虎脑的可爱小包子,栾辉不由地勾起唇,开口的语气分外温和慈爱,“保清?” 话甫一出口,栾辉就愣了愣,这种仿佛深入骨髓的疼惜——想必是那位纳兰容华残留下来的深沉的感情吧?可这种被他人操纵的感觉……再看看小包子通红的眼眶,以及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意——罢了,既是收容了自己,要照顾好对方的孩子也是一项任务。 那个自称锦屏的宫女显然发现栾辉醒过来了,喜极而泣道:“主子,您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传太医!”锦屏说着就退了出去。 而锦屏旁边站了另外一名大宫女,端庄稳重的面容,比之锦屏的咋呼更显沉稳。栾辉知道她叫端月。 端月见容华醒了也仅是略红了眼圈,端庄大方地行了礼,便有条不紊地吩咐守在一旁的宫女上前伺候主子起身。 看着两人的动作,栾辉若有所思。 见容华始终没有反应,小包子有些紧张地握住对方的手,怯怯地唤了一声“额娘”。 “保清乖,额娘没事。” 听到这轻声软语的安慰,小包子撑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刷地落了下来,又似乎怕被训斥一般,用手背狠狠地擦掉,却无法抑制声音里哭腔,“呜,额娘睡了三天,他们都说,说……” “呜,都是保清的错,是保清把病气传给了额娘。” 这后宫还真是少不了嘴碎之人,栾辉暗暗叹气,一个六岁的孩子哪里懂这么多,温柔地摸了摸小孩光秃秃的额头,“保清没有错,保清是额娘的保清,额娘最喜欢保清了。” “嗯,保清也最喜欢额娘~”保清说着不顾规矩地扑进栾辉怀里。这三天他真的害怕极了,生怕自己的额娘再也醒不过来,那自己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汗阿玛有那么多儿子,他再小也知道不会在自己身上付出过多精力。而养在噶禄家的那段经历,让他更是明白生母与养母的区别。当然,这不是说噶禄家亏待了皇子,就是再给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是定然不敢的。可是,噶禄福晋对待自己与对待噶禄家的孩子是截然不同的!他们一家对他,恭敬有之,敬畏有之,可是,唯独没有疼爱亲昵! 这时端月已带人准备好了,屈身行了礼,:“奴婢伺候主子起身。”说着上前将容华扶了起来。 “你先带五阿哥去西暖间稍候。”栾辉看了一眼旁边的胤禔,指了一个小宫女,命令道。 “是,奴婢告退。” 刚在梳妆台前坐好,锦屏便进来了,“启禀娘娘,已着人去唤太医了,想必很快就会到了。” “嗯。”栾辉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并不多言,他这具身体本就没什么大问题,他现在要想的是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见锦屏回来,原本拿着梳子的另一个小宫女立刻退到一侧,将位置留给锦屏。 “……你干什么?!”栾辉正想着康熙朝的历史,却被锦屏拿到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不由厉声喝道。 拿着东西的锦屏吓了一跳,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娘娘息怒,奴婢,奴婢是要给娘娘抹胭脂。” 栾辉看清对方手中的东西,皱了皱眉,又不是真正的女人,对这玩意,他心里还是挺抵触的,“起来吧,以后这东西就不要用了。” “可这些都是内务府刚送的新品,无论颜色还是味道都是极好的,您……”锦屏站起身,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小声解释着。 “锦屏,以后这内贡的胭脂水粉你就给底下的姐妹们分一分吧,我……本宫用不着这些。” “谢娘娘恩典。”锦屏闻言一喜,这可真是个恩典了。锦屏毕竟是做到大宫女的地位,尽管平日里渣渣呼呼的,可该懂的弯弯绕饶也是一点不含糊。先不说这大内的东西如何好,单就这难得二字便已是极为珍贵。虽说是娘娘不想用的,但娘娘完全可以自己打赏下人,既然要通过自己,一是要给自己个机会做个人情,二是给自己这个跟前伺候的大宫女一个应有的体面。 栾辉此举也是有目的的。这个锦屏虽说不够稳重,可识人交往却颇有手段,况且看着容华往日的记忆,这小姑娘行事说话竟是滴水不漏。深处内廷,消息闭塞,擅长打探消息的人还是值得他重用的。如今看到锦屏的眼神,栾辉点了点头,心说果然是个聪明的。于是不再做声,闭上眼,任凭几个姑娘给自己梳洗。 快梳洗完了,一个小太监急步行至屏风处,扣头等待。得到栾辉的示意,端月走过去,询问详情,一分钟后便回来了,低声道:“娘娘,王太医到了。”顿了顿又道,“是从延禧宫过来的,娘娘是否要传召?” 延禧宫?目前正怀着孩子的马佳氏那里?栾辉睁开眼,看着铜镜里模糊的影像,冷笑一下,微侧头吩咐端月,“让他先候着吧!锦屏你们慢慢弄。” 4保清 端月低声应了,缓步步出室内,锦屏手下微顿,放慢了速度,继续收拾。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彻底梳洗完毕,端月拿来一件颜色略微鲜艳的衣服,一边服侍栾辉穿上,一边道:“奴婢晓得娘娘不爱这大俗大艳的衣服,左右娘娘大病初愈,脸色不太好,这鲜艳的衣服也好遮掩一二。” 对衣服并没什么挑剔的栾辉只是点了点头,配合地穿上,只是那几声“娘娘”实在让他膈应的慌,皱了皱眉,“别叫娘娘了。” 端月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换了称呼,“是,主子。” 栾辉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扶着端月的手,施施然地来到外间。 ——踩着花盆底,简直跟踩高跷似的,走得那叫一个摇曳生姿,要不是栾辉平衡性好,再加上容华着身子估计是习惯了花盆底 ,真心容易倒。 出了内间,锦屏极有眼色地将冷了的茶水换成了热的,见此,栾辉满意地笑了笑。 待坐到外间的矮炕上,姿态优雅端庄地抿了一口茶之后,才讶然道:“哎呀,王太医怎么站着呢?端月你怎么做事的?”那副吃惊的样子,真像是刚刚才看到王太医似的。 王太医嘴角抽了抽,心中腹诽不已,面上却是露出适当的宽容,端端正正地给纳喇氏见了礼。 端月则从善如流,乖乖认错,忙亲自搬了椅子请太医坐下。 看到钟粹宫首席大宫女亲自搬椅子请座,王太医露出适当的受宠若惊的神态,谢了恩,这才坐下来。 不管是真是假,这番做态倒是有几分向栾辉示好的意思,栾辉也不再端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自己的身子毕竟还要仰仗着对方呢,此番也不过敲打敲打——他目前这个身子虽是庶妃,好歹也是给康熙生了两个孩子,就算分位低也容不得一介小小太医的怠慢!然后,又笑着呵斥锦屏赶紧给太医奉茶。 见识了一番悬线诊脉,王太医的诊断结果如栾辉所想,并不是什么大病,思虑过重,心血不足而已。略微补一补,放开心胸便没有什么大碍。栾辉操控着这具身体,自然也是有数的。 很快便有宫女们跟着太医开方子,煎药去了。 见太医离开,栾辉随即命小宫女将胤褆带过来。 清朝,尤其是康熙朝,皇子们的功课都是极为紧张的。几乎可以说从六岁开始,一直到办差为止,几十年如一日的现代高三生节奏。也就是这个月康熙去南苑围猎,容华生病,胤褆才跟孝庄太皇太后求得了这么一个恩典。 胤褆很快便过来了。伪·母子(?)真·父子(?)凑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胤褆现在才六岁,按现代的计算方法才五周岁,尚未长成未来骄傲嚣张脾气火爆英勇神武的“大千岁爷”。栾辉研究这段历史时常常觉得这娃子是被教坏的,如今见着真人,更觉得是被教坏长歪了。 “子不教,父之过。”决定了!栾辉暗暗握拳,横竖他现在一个女儿身什么都做不了,干脆专心养包子,坚决避免孩子长歪,好歹他现在成了小包子的老爹不是。 行动名暂定为——保护祖国花朵,避免美好骚年误入歧途大作战! ——尼玛11区的动漫看多了么? “……额娘?”胤褆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栾辉,为毛他好像看到自家额娘背后出现了熊熊烈焰,果然是熬夜多了,脑子糊涂了? “诶,没事,”听了一声额娘,栾辉嘴角抽了抽,敛了情绪,扯出一丝笑容,“咳,胤,啊不是,保清对太子殿下怎么看?”掐了掐大阿哥的脸,心说皮肤真嫩真软真水啊,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大阿哥一辈子最大的错处就是跟太子夺嫡,其他的先不管,怎么着也要用“不跟太子作对”的念头给他洗脑了,省得日后明珠那老家伙把他儿子拐带到不归路上。而且当皇帝有什么好啊,儿子当了皇帝,他更是离不开这个紫禁城,倘若儿子将来好好活着,他还能沾个光,到儿子的府邸住去。想到这里,栾辉不由地阴暗地想着,不如鼓动胤褆协助太子,早点把康师傅给拉下马,这样搞不好他还能提前出宫呢。 “嗯?太子弟弟?”胤褆小包子的眉头小小地皱了皱,有些委屈,可怜又可爱,“太子弟弟很可爱也很聪明,可是他都不陪保清玩。” 栾辉愣了一下——是说三十年后争的不死不休的两个死敌,也会有用“可爱”形容对方的时候么? “而且汗阿玛都不让保清称呼太子弟弟的名字,明明我们俩的名字是一对啊……” ——大阿哥,直郡王,您到底知不知道一对是神马意思? 栾辉默默吐槽完毕,摸着胤褆光秃秃的脑袋,心说早晚有一天得改了这丑到爆的发型,嘴上却温柔安抚:“因为太子殿下是太子啊,太子呢,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汗阿玛以外,最尊贵的人啊。” “为什么保成可以是太子,保清就不行呢?保清可是哥哥呢,还要天天给弟弟下跪,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呢……” 闻言,栾辉眼神一冷,环视四周一眼,看到除了端月和锦屏,其他人都站的极远,这才放下心来。至于这两个,嘴巴还算是紧的。 “保清,因为太子是皇上和皇后的孩子,所以他比较尊贵啊。”看着那张小脸因为困惑都皱得跟包子褶儿似的,栾辉忍不住再次上手掐了掐,一边举例子说明,“你看你的明珠叔公比你的年龄大了那么多,可他每次见到保清都要下跪请安不是?你要是怨的话,就怨,咳,怨额娘好了,谁让额娘份位太低……” “不要不要——保清最喜欢额娘!” “呵呵……”栾辉被胤褆小包子着急瞪眼的样子逗乐了,伸手弹了弹光光的脑门,“所以以后保清可不能再说想当太子的话了,不然额娘要当你讨厌额娘了。” “嗯嗯,保清才不喜欢当太子,保清最喜欢额娘!可是——”小包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太子从来不跟保清玩。” ——果然还是,寂寞了么?栾辉前世也是大家族的孩子,童年是自己一个人走过,那种寂寞,如附骨之咀,挥之不散。 ——只不过,恐怕连这个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寂寞吧? “但是保清,你要记住,太子殿下将来是要接管咱们整个大清的,他身上的责任比谁都大,他将来,是要成为像你汗阿玛那样的帝王!” “那,那保清呢?保清可以成为汗阿玛么?” “噗嗤——”栾辉不给面子地笑出声,倒是很好心地没有继续扭曲小包子的意思,“保清想成为你汗阿玛那样的人么?要每天批阅奏折到半夜,还要做那么多事情,连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不能抱一抱,也没有时间关心……” “我不要!”胤褆小包子突然打断栾辉的话,眼圈有些红了,“我将来要对我的孩子好好的,自己一个人,很难受……”话到最后,声音竟是慢慢低下去,略带了些哽咽。 栾辉愕然,而后并无恶意地腹诽,莫非康熙朝大阿哥女儿控的性子是因为这样才有的? “保清这样想也很好,其实保清不愿意做帝王也好啊,你看你可以学你的二伯王啊,辅佐你的太子弟弟,保卫大清。” “保卫大清?那不就是保清了?”小包子瞪大眼睛,坚定地点点头,“那保清要学习二伯王,辅佐太子弟弟,保卫大清!” 看着小包子信誓旦旦的样子,栾辉不由想到历史上大阿哥胤褆最后的结局——圈禁至死,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不由地攥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那样的结局,那样的悲剧,一定,一定不能再次出现! 也许出于小孩子敏感的天性,胤褆小包子莫名感受到额娘低落的情绪,抬眸一看,却见自家额娘低垂着头,神色莫名。 5礼物 正在气氛有些凝滞时,一个小宫女突然小跑进来报了一声“秦嬷嬷回来了!”,紧接着,一个被小丫头们搀扶着的老嬷嬷走了进来,对着纳兰容华和胤褆福了一礼,“老奴给主子娘娘、五阿哥请安,娘娘吉祥,阿哥吉祥。” 通过容华的记忆,栾辉知道她是原主的奶娘,姓秦,夫家是纳喇家的包衣。秦嬷嬷与容华感情非常亲厚,并且也是个聪明知礼的老妇,虽有容华的无限恩宠,依旧恪守本分,忠心耿耿。此次离宫也是因着容华病重,过于担忧而去了广济寺为容华上香求愿。栾辉虽是不信这些,却也感谢老嬷嬷的诚心,揽着站在床前的胤褆小包子,露出真心的笑意,“嬷嬷又多礼了,还不扶嬷嬷起来。” “礼不可废!”秦嬷嬷假扶了宫女一下,顺势站到床边,看着自家主子与小主子之间毫无隔阂的亲昵,心中不免感慨一番,眼眶也有些微红。当初娘娘生小主子时,她是在旁边的,结果喂了第一口奶后,就被抱走了。虽然知道长大就会送回来,到底担心主子之间有了隔阂。如今,主子病了一场,小主子也清减了不少,这都母子情深的表现啊! 保清见嬷嬷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喊了一声“嬷嬷”就立刻垂下头。 “哎——”秦嬷嬷应了一声,掩去几分伤感,“老奴瞅着这五阿哥这几日愈发清减了,可得好好补着。” “嬷嬷且放宽心,保清是天家皇子,哪里会有人怠慢。” “是是,娘娘说的对,老奴是高兴。”真的高兴啊,娘娘孩子有了,分位也早晚会有的,就算大病了一场,还不是康复了?苦尽甘来,这日子还能有什么不顺心的。至于万岁爷,这后宫的女人固然全然依赖者那位的恩宠,可这皇恩,说到底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自己的日子还是得自己经营。看着娘娘透彻的眼神和平和的心态,想必也是想明白了吧? *************我是栾辉努力适应花盆底的分割线********************************* 虽然重生来了一个便宜儿子,到好歹是自家儿子,栾辉对胤褆还是挺上心的。穷极无聊之下,关于儿子的教养问题也逐渐被栾辉提上日程。前世栾辉毕竟也是结过婚有过孩子的人,对于养孩子自然下了一番心思,所以乍然一提,他大体上也是有概念的,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要再仔细思量一番。 并且有些事,恐怕只能等康熙南苑狩猎归来才能想办法做。而在这几天,栾辉做的最主要的事就是将康熙朝未来十年的历史整理了一下。 看着默写了厚厚一沓的宣纸,栾辉心中感慨万分,感谢天朝三十年的高考制度,感谢天朝历史悠久的应试教育,感谢父母最终同意他转历史专业的决定,要不康熙十六年到二十六年的历史他真心默不粗来。 当然还要感谢父亲从小严格要求的毛笔字,写一手端庄漂亮的小楷还是不难的。 将之写完,郑重地收到匣子里,密封存好。虽然他已经采用了非常隐晦的表达,但也不排除有某些聪明人从中看出端倪,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甚至就连秦嬷嬷、锦屏和端月都不知道。 今天是二月初十,四天后是胤褆小包子的四岁生日,这几日整理康熙朝历史的同时,栾辉一直在想要给听话的小包子送什么礼物。虽说送玉佩什么的也是可以的,但是,小包子的六岁生日,又是他和小孩过得第一个生日,必须要有意义。 考虑了这么久,栾辉终于有了想法。大清王朝的覆灭,纠其原因,最直接的是一个海字。无论是清初的海禁,还是盛世时的海禁,无论是鸦片战争还是甲午中日战争,都离不开一个“海”字。如今他手里近距离接触着整个皇族的未来,如果能引起他们对大海的好奇心和征服欲……栾辉想到这里,不由冷笑一下,我倒要看看你们打算怎样禁海!更何况,胤褆将来势必是要做个将军元帅之类的,拥兵自重永远是统治者最忌讳的,倘若能够让他对大海产生兴趣,凭他的身份,康熙的睿智,创建海军想必也不是天方夜谭,也算为胤褆的未来留下后路。 想到目的,再考虑礼物就容易许多,想了半宿,栾辉准备给胤褆送一个地球仪。 康熙朝当然也是有一个地球仪的,要不栾辉也不敢做,只是那个地球仪没什么重点,颜色也很单调。栾辉打算做个现代版地球仪,他就不信那么一大片蓝色吸引不了一个五岁小孩的好奇心。只要埋下一颗对海的好奇心种子就好,以后的,就顺其自然吧——毕竟他并不是专门来改变历史的不是? 但这地球仪制作的难度远远超过栾辉的预计,别的不说,单就无毒无害的蓝色染料就不太好拿到,毕竟十七世纪的萃取技术十分有限。好在内务府大臣嘎禄养了胤褆六年,还算是比较亲近的人,费了些力气总算是拿到了。至于地形神马的,还是感谢中国的应试教育,当年背地理差点没把他背死。所以,他在十三日的晚上他忙到半宿才弄好。 ——在此期间,栾辉无数次诅咒这破蜡烛,他点了大概十只才让室内亮堂一些。他甚至恨不得让爱迪生早出生个几十年。电灯啊电灯! 好吧,在那之前,还得让法拉地等一系列的科学家早生几年。 一句话——等着吧,这辈子没机会了! 二月十四日,胤褆因为生日本来有半天的假。但是因为其实现在无逸斋几乎可以说只有他一个皇子,再加上皇帝南苑狩猎未归,太皇太后干脆免了孙子今天的课。 因为栾辉说会在保清生日给他送一份特别的礼物,所以胤褆一大早换了新衣服,去慈宁宫慈安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了安,并同时收了大量的价值不菲的生日礼物后,就来到了钟粹宫。当听说额娘为了给自己准备礼物昨晚睡得晚了,还未起床时,心中不免愧疚,当然,更多的还是对于礼物的期待。 栾辉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幸好因为康熙南狩,太后和皇太后免了各位的请安,倒是没有失礼。当听说五阿哥等了有一会儿时,顶着蜡烛熏出来的黑眼圈就从寝宫出来了。 一见那对黑眼圈,正吃着茶,愈来愈有天家皇子气势的小孩虽然担忧着母妃的身体,却还是绷不住笑了。 栾辉笑骂了一句“不孝子”,转身命端月把自己昨晚做出来的东西拿出来。 小小的地球仪颜色很是鲜艳,胤褆小包子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歪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额娘,这个球是什么啊?” “这个球叫地球仪……”栾辉刚要解释,就被小包子抢白:“地球仪?啊,保清知道。汗阿玛那里也有一个,是传教士汤若望献给汗阿玛的。”胤褆小包子说着凑近栾辉,压低声音耳语道,“可是额娘这个比汗阿玛那个好看多啦!” “那保清知不知道这上面都是什么意思呢?” 胤褆小包子先摇了摇头,而后又点点头,在地球仪上画出一个大致范围,“……保清只知道这是大清,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 “是啊,这里是咱们大清,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可是在这里,”栾辉将地球仪往左转了转,指着右上角的一片土地,“不久之后就会建立起两个强大的国家,百年后,这两个国家都会成长为比大清还要强大的国家……”栾辉说着,声音也不由地低了下去,是的,中国目前也许仍然是世间最强大的国家,可是,很快就要不是了。栾辉知道自己说多了,但他忍不住,这个国家,已然只是回光返照了,看着胤褆小包子懵懂的神色,栾辉自嘲一笑,这孩子还小呢,能懂什么,恐怕记都记不住吧。栾辉强压下翻腾的思绪,定下心神,继续教胤褆小包子认识世界。 ——数十年后,当中国成为南北美洲最大的殖民国时,栾辉才发现,原来自己教的东西,这个孩子就算不懂也会全部记在心里。 一个小小的地球仪,两人玩了一整天,连午膳都是凑合着对付了一顿。栾辉讲的过程中,不仅讲了已经发生的史实,更是在无意识中,掺透了许多未来的发展趋势,于是胤褆小包子默默地了解了世界的形势,甚至完全拥有了作为神棍的资本。。。。。。。 胤褆的学习能力远远超过栾辉的预计,对海洋以及西方诸国的兴趣也确实提起来了,这一点让初为人师的栾辉极为满意。 6手足(上) 到了晚上,从南苑送来一头鹿,据说是康熙亲自射给自己五阿哥庆贺生辰的。 对此,栾辉倒觉得没什么怀疑的。毕竟康熙现在还年轻,思想还比较稚嫩,儿子们也还小,对他又没有什么威胁,再加上初为人父就死了四个儿子的打击,而胤褆又是目前为止唯一活过六岁的孩子,他肯定还是很看重儿子的,对胤褆的爱也是真实的。 栾辉命人将鹿肉切成肉块,穿成串,涂上盐、孜然和辣椒粉,就着碳火盆烤出来。 烤出来后,栾辉先派人给慈宁宫和慈安宫送去,胤褆小包子陪着栾辉吃了几串,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慈宁宫去了。至于目的,想想那位太子爷因为太小并没有跟着康熙去围猎,暂时养在慈宁宫太皇太后这里,胤褆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显摆。于是,胤褆小包子拿着新收到的生日礼物,在奶娘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杀去了慈宁宫。 果然不出胤褆小包子的预料,小太子殿下也很喜欢这个颜色鲜艳的小圆球。 胤褆小包子煞有介事地指着地球仪上的图形给太子讲故事。 看着两只包子亲密无间的样子,孝庄太皇太后心里很高兴,她现在已经老了,辅佐了三代帝王的她活得够久了,那些雄心壮志一天天泯灭,现在最爱看的就是小辈们亲密友爱的情形,享受一番天伦之乐。想到玄烨年纪轻轻连丧四子二女,剩下的四个儿子中长生和万黼又是病殃殃的,也就跟前这两个健康的,不免一时又开始可怜起孙子来。 第二天早上,栾辉刚跑完步回来,就见胤褆的贴身内侍高升神思不属地在钟粹宫殿前左右徘徊。 看到纳喇氏回来,高升疾步上前,匆匆地行过礼后,不待栾辉喊起,就急道:“不好了娘娘,出事了……” 栾辉太阳穴一突,右眼皮一跳,就听到高升后面的话“……五阿哥和太子打起来了!” ——尼玛,臭小子,不给老子解释清楚,看老爹不抽死你! 如今康熙不在宫里,这样的“大事”自然要通知给太皇太后和太后以及贵妃钮祜禄氏,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便走动,那太后和贵妃是肯定要去的。当然,她也要去,要不他那便宜儿子必须得被人欺负。 等不及换衣服,索性连马车都没用准备,直接去上驷院牵了匹马,反正她现在是一身轻便的骑装,这样倒也方便。 在路上,栾辉一边骑马,一边跟高升了解了一下情况。 原来自从胤褆小包子得到地球仪后,不时地跑去慈宁宫,给太子讲故事。可是昨晚先生留的功课太多,胤褆小包子因此去慈宁宫请了安就回去继续写作业了。太子因着昨天没听成故事,竟是去无逸斋问罪去了。 要说这俩孩子怎么能打起来,说来也好笑。太子本是去问罪的,结果看到五哥因为功课没做好被先生责罚了。不得不说,胤褆作为康熙诸皇子中第一个到无逸斋学习的皇子,也有些试验的味道在里面,康熙对讲课先生的限制也不大。想他们都是当世大儒,很有几分大儒的清高酸腐味,就是对皇子惩戒起来也不避讳。而这次责罚估计也是先生故意留了过多的作业造成的。而这个惩罚也带有公报私仇的味道在里面——据说胤褆为了能给太子弟弟讲更多的故事,经常在下课后询问先生关于西洋诸国的问题,这些自视甚高的大儒们又岂会关注天朝之外的国家,常常被问得哑口无言,下不来台,所以伺机报复。当太子到无逸斋时,正好看到先生在罚自家会给自己讲故事的五哥写大字,于是隐兄控属性的太子殿下怒了!摆出储君的姿态,毫不客气地训斥了汉文师傅。而胤褆小包子因为被栾辉教育要尊重先生,爱戴先生,乖乖认罚——反正不用他写,到时候推给哈哈珠子们就好了嘛,但是看到太子训斥了自家额娘说要尊重爱戴的对象,于是娘控胤褆上前阻止。然后……太子傲娇了! 是的,想到这个词,栾辉很想捂脸。 ——皇太子殿下啊,您可是传说中最最完美无缺的清宫皇子啊,要不要做这么萌的事情啊! 原来太子小包子见胤褆小包子不领情,干脆把自家哥哥也骂上了,骂对方不识好歹的同时,气急攻心,上前推了胤褆小包子一下。 胤褆小包子虽然才六岁,但好歹也是日日习武的,太子才四岁,于是没把人推到,反倒把自己摔了个屁股墩。 胤褆小包子本想上前安慰,结果自尊心极高,性格极傲,又自小没受过委屈的太子爷羞怒交加,自己爬了起来,然后不管不顾地把胤褆桌上的东西全推到了地上。 场面在那只蓝色的地球仪的碎裂声中安静了半晌—— 如果此时太子略微道个歉,就没有下面的事了,可他哪里会道歉啊。只微微露出一丝歉意和惊讶,立刻又被得意嚣张的表情取代,扬着下巴说了句活该,然后等来的是胤褆小包子的拳头。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俩半大的孩子打了起来,众人愣了一会才想起拉架,拉开架后,太子的一个内侍急忙进宫通知太后和钮祜禄氏,高升则趁机去叫了纳兰容华。 栾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本来只是小孩子的打闹,可其中一个顶着太子这一块闪亮亮的头衔,这问题就严重了。 和高升一起策马奔至畅春园,太后和钮祜禄氏还没到,栾辉略略松了口气,若能解决好,这事也不是不能压成小孩子打闹,一个解决不好,胤褆小包子恐怕得去跪奉先殿了。 等栾辉进了无逸斋,哭笑不得地看着兄弟俩眼圈红红的凑在一起,周围围了一圈同龄的小包子,正亲热着呢。 栾辉嘴角抽了抽,指着那一双孩子,扭头问高升,“这叫打起来了?” ——这叫哪门子的打起来了啊,摔! ——这幅兄弟情深的场面,高升你确定不是想眼红我的吧? 栾辉无力地塌下肩膀。 高升看着容华的眼神有些奇怪,这样又是嘴角抽搐又是塌肩膀的,真的是高贵端庄的主子娘娘么?真的……女人么? ——高公公,您真相了!!! 一眼瞥见门口的额娘,胤褆小包子只是惊讶了一瞬间,然后立刻跑到栾辉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问了安。胤褆的哈哈珠子也赶紧给容华请安。 太子紧跟在后面,正要学着胤褆请安时,被栾辉制止了,同时蹲下身给皇太子行礼,“奴婢见过皇太子殿下。” ——我去,太子殿下您的真不是因为胤褆抛弃弟弟选择额娘的行为而想要害我是吧?我一个庶妃受您这储君一礼……我可以不用活了! ——所以说,这次的穿越,真心太坑爹了!!! ——同时,栾辉与太子的历史性第一次会晤在无逸斋产生了。 栾辉一边拉住太子一边暗暗打量着对方,一身杏黄色的太子常服,小小的个头,圆润润的身材,看起来像一只黄奶油馒头,可爱得想让人掐几把!可想想对方闪亮亮的太子头衔,栾辉默默地控制了自己的行为。 “额娘您怎么过来了?”胤褆小包子一手牵着栾辉的手,另一只手牵着太子,三人相携走向室内。 栾辉用空着的一只手狠狠地弹了一下胤褆的脑袋,恨道:“还不是你这个混小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敢跟太子打架了?!” ——要不是身份体力所限,栾辉真想把这小破孩按在腿上打屁股! 因为栾辉一直跟他讲太子的尊贵无匹,他也一直铭记在心,甚至到了也许会对康熙不敬,也不会对太子不尊的地步。所以这次纯粹是逼急了,胤褆小包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下头小声反驳,“谁让他把额娘做的地球仪弄坏了……” 看到容华弹了五哥,太子倒是在一旁急了,踮起脚捂着胤褆的脑袋,“保清哥哥才不是混蛋,你不许弹保清哥哥的脑袋!我不是太子,是弟弟!” 栾辉诧异地挑挑眉,想不到这小太子还挺维护自家臭小子的,想必即使自己不过来胤褆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 “太子弟弟……”胤褆小包子拉了拉太子的衣摆,轻轻摇了摇头。 太子见状不屑地哼了哼,倒是再没反驳。 栾辉眯了眯眼,这死小孩的性格倒是给他爹惯得有够臭的,突然伸出手,掐了掐太子的小脸,“不止你五哥哥是混蛋,你也是小混蛋,把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地球仪都给打碎了!” “额娘,不是太子弟弟的错……”胤褆小包子赶紧帮把弟弟解救出来,弱弱的解释。 太子一边揉着脸颊,一边小声抱怨,“哼,谁让你做的那么不结实,一摔就碎……” “太子弟弟!”胤褆小包子提高声音警告了一下,见对方禁声了才看向栾辉,“额娘,太子弟弟不是故意的,您不要生气。” “额娘没有生气,但是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栾辉拉着两只包子坐下,一本正经地道:“保清你动手打了弟弟,额娘就罚你抄写《孝经》……”瞥了瞥胤褆小包子那细瘦的手腕,说出一个保守的数字“五十遍吧,至于太子……” “啊?本太子也要受罚?!” 伸手,掐脸,“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 “……”太子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想到容华刚刚说的话,立刻捂着脸不再吱声,眼巴巴地瞅着容华,想要对方罚得不重。 栾辉拿起地上摔坏了的地球仪看了看,看着破破烂烂,其实摔得倒真是不严重,略微一修就好了。 栾辉还是假装恼怒,脸色沉了下来,板着脸,“那就罚太子把这个地球仪修好吧!”栾辉说着,不顾太子塌下来的表情,偷偷朝焦急地想要说什么的胤褆小包子眨了眨眼,胤褆小包子立刻会意。太子自己肯定是不会修的,可还有他呢。再不行也有额娘啊。 “哎对了保清,师傅呢?怎么不在?”解决了孩子们的事情,栾辉环视了一周,这才发现没有看到先生。 “呃……”胤褆小包子脸红了红,飞快地瞥了一眼太子,又立刻低下头,嗫嚅道,“是保清把先生气晕了……” ——一听就是给弟弟顶罪呢! ——好吧,太子爷您行的!怪不得当初汤斌那些人那么惨。 看着太子也有些羞愧的表情,栾辉也不再多说。只是牵起两人的手,放到一起,“以后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是兄弟,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是这个世间除了你们的汗阿玛之外最亲密的人,你们必须要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相亲相爱,无论什么,都没有办法切断你们之间的羁绊,这是你们之间最宝贵的东西!” “是,额娘!” “嗯,纳喇……纳喇额娘!” 握着两只软软小小的手,栾辉既欣慰又害怕,他还是怕康熙四十七的事情再次重演。他们都是世间最可爱的孩子,康熙又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他们遭受那么大的痛苦与折磨? 看着容华出神,太子疑惑地歪着头,刚要说什么,就见旁边的五哥哥跟自己玩摇了摇头。 胤褆小包子表示,发呆神马的,是额娘每日的必修课,呆着呆着就呆习惯了~ 打断栾辉发呆的,是大公公尖利的唱词:“太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7手足(下) 栾辉一愣,急忙拉着两个孩子见礼。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栾辉还真是很少行礼。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免了他们的请安,太后又是宽容谦俭的整天念经拜佛——不宽容不行啊,她只会讲蒙语,有时候听不懂一些人在说什么,也不必每日请安,康熙不在宫里,只有两个贵妃——钮祜禄氏和佟氏——比他品级高,更何况,他除了一大早绕东六宫跑一圈,基本属于足不出户的,所以需要行的礼还真是不多。 不过身体的物理记忆能力是强大的,要行礼也不是不会。但是,纳兰容华的芯子目前毕竟是男子,做不来女子扭腰摆臀的做作之态,反倒铿锵有力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太后是蒙古人,不会说汉语,容华虽然也会蒙满汉三语,但身为芯子的栾辉还是不能熟练运用,只能缓慢地一字一顿地用蒙语说道:“奴婢给皇额娘,贵妃娘娘请安,皇额娘吉祥,娘娘吉祥。” ——完全不像女人啊喂!栾辉拿出你的职业素质来! 胤褆小包子也请了安,太子则只需要给太后请安,钮祜禄氏倒是得给皇太子见礼。 太后伸手招呼两个孩子近前,看到孩子身上的衣服只略微凌乱,两个孩子又亲热地牵着手的样子知道是宫人夸大其词了。 又没啥大事,只要和好了,太后也懒得再去追究。万一追究个不好,兄弟俩再打起来,她可就是挑唆兄弟关系的罪过了,尤其是这其中有一个皇太子,由不得她不谨慎。 亲昵地拍了拍兄弟俩的脑袋,太后假嗔道:“你们这俩皮猴子,有什么大事也值得动起手来,知不知道我和你们乌库玛嬷急得什么似的。你们是兄弟俩,可得相亲相爱呢!” 钮祜禄氏见到纳兰容华虽有些惊疑和不满,可到底太后也没说什么,栾辉请完安后又低垂着头现在一侧,看起来低眉顺眼的,钮祜禄氏也不多说,而是凑到太后跟前,附和着太后为兄弟俩说说话:“皇额娘您也别太担心了,横竖孩子们还小呢,活泼点也是好的。再说,臣妾看这俩兄弟也是闹着玩儿呢,纳喇妹妹想必也调停过了,您看这不又亲昵起来了?” 太后自然也看到了纳兰容华,对于栾辉越过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怀疑容华是不是偏袒了自己儿子,但看看太子也没有丝毫委屈的神色,转念又一想皇太子又哪里是一个庶妃能够委屈的,于是也释然了,不过心里还是膈应着,少不得也得敲打敲打。刚要开口说什么,太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内侍走近了,表示有消息要汇报。太后点头示意,那大公公跪在地上:“奴才见过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庶妃娘娘,娘娘吉祥。太皇太后让奴才通知各位娘娘,延禧宫庶妃娘娘马佳氏快要临盆了。” 太后一听便有些急了,虽然这已经是马佳氏的第六个孩子了,可到底站住的只有一个病殃殃的长生和一个三公主,甚至上一个孩子长华一生下来就夭折了,横竖太子和五阿哥这里也没啥事儿了,还是宫里那个更让人省不下心。至于这个纳喇氏,眼神刀子一样在容华身上滚过一遍,看起来低眉顺眼倒是个懂规矩的,想必这次也是念子心切吧,罢了,这次就算了,等回去得空了再敲打也不迟。 太后心思百转也不过瞬间,定下心思后也不准备在此过多纠缠,扶上钮祜禄氏的手,“好了,这里也没哀家什么事了,刚刚的事你们也听到了,贵妃和纳喇氏就跟着哀家回宫吧。” “是,奴婢遵旨。”栾辉赶紧下跪领旨,心下松了口气,心说荣妃娘娘您这一胎来的太是时候了! 太后一手扶着钮祜禄氏的手,另一只手牵着太子,刚要走,就听太子清脆脆地道:“皇玛嬷,五哥哥也可以一起回宫么?纳喇额娘罚五哥哥写《孝经》呢,好多好多呢。而且先生生病了,五哥哥在这里也不能学啊。” 皇子的教书先生又何止一个,各种内外谙达满蒙汗讲师,晕倒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呢。倘若这句话是胤褆小包子说的,太后肯定是不喜的,可这是皇太子说的啊,再加上听说纳喇氏罚了五阿哥,对容华的处事也有了几分满意,遂许了。 ——不得不说,这人心啊,都是偏着长的,爱新觉罗家的尤甚。 钮祜禄氏则不着痕迹地看了容华一眼,眼神复杂皇太子地位尊崇,从未主动唤过各位母妃,如今……难不成这纳喇氏还想把持太子谋取后位不成?哼,皇上可把这太子当眼珠子疼呢,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能说,贵妃娘娘您阴谋论了! 栾辉才不管这位贵妃怎么想,横竖她这几年就要死了,他是吃饱了撑得才会跟她一般见识。 胤褆小包子也是乖乖扶着自家额娘跟在后头慢慢走着,抬头看向太子弟弟时,蓦然捕捉到钮祜禄氏那绝对算不上善意的眼神,眸子暗了暗,薄唇抿紧,小小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 感受到儿子的变化,栾辉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地笑了笑。 胤褆小包子一怔,按捺下心中阴暗的情绪,笑得纯真。 栾辉当时是骑马过来的,太后与贵妃的鸾驾又不是她一个庶妃有资格坐的。所以回程,栾辉还是骑马。 顶着太后不赞同的眼神,栾辉真心各种无奈,恶婆婆神马的……本想让胤褆小包子借了太子的光,坐上太后鸾驾,可那孩子死死拽着栾辉的衣角,抿着唇,眼巴巴地瞅着栾辉。 栾辉一下子心软了,只好抱着胤褆小包子上了马。 栾辉将胤褆小包子抱在怀里,缓慢地跟着太后与皇贵妃的鸾驾前行。 此时已是差不多巳时,虽然因着太后鸾驾而经过了清场,街上还是有不少摊贩在摆摊吆喝。 栾辉见胤褆小包子眼巴巴地瞅着不远处一个小孩擎着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不由“噗嗤”笑了出来。转头吩咐高升买了两串,一串递给胤褆小包子,另一串以保清的名义送予胤礽。 在鸾驾里的太后接过内侍递来的冰糖葫芦,又听闻是五阿哥要送的,心里对容华又有了几分改观。这东西,说到底还不是纳喇氏自己买的,借口保清,一是培养兄弟亲情,二也是向太后表示与太子划清界限,不会打太子的主意。 倒是个懂规矩的,太后一边想着,一边把东西给胤礽递过去,“喏,你五哥哥给你买的。” 胤礽眉开眼笑地接过,伸手掀开车帘子满心欢喜地道了声谢,当放下帘子时,眼尖地看到,自家五哥哥正擎着糖葫芦,举到纳喇额娘的嘴边,要对方也尝一口。然后就看到纳喇额娘开怀地大笑了一声,开心地咬了一口。 胤礽虽然有些不懂,但仍旧觉得,五哥哥与纳喇额娘之间的气氛让人舒服,这让从小就没有额娘的小胤礽有些羡慕。 正想着,就听皇玛嬷唤道:“怎么了,保成?帘子怎么不放下?” “没什么。”小胤礽摇摇头,放下帘子,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太后跟前,“皇玛嬷先尝一口!” 太后一下子愣住了,眼圈也有些红,皇太子从出生就注定了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本以为这辈子都得不到这个孙子孝顺的机会,可现在……太后掩下翻涌的情绪,轻轻咬了一口,摸了摸小胤礽的额头,真心地赞了一句:“好吃,这是皇玛嬷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真的吗?”胤礽睁大眼睛,虽然不理解,但他莫名就是知道,这份美味,是冲着他来的。 此时一阵风吹过,撩起胤礽那一边的门帘,太后蓦地愣住了,而后叹了口气。这纳喇氏,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平心而论,玄烨在教育孩子方面,真的比不上容华。罢了,保成到底是要继承大统的,这些小细节注意不到,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车外,胤褆小包子正和栾辉一脸幸福开心地分吃一串糖葫芦。 8产子 进了宫,已有宫人在太和殿前等候良久,隔着老远就见着自家主子和小主子,端月和锦屏急忙迎了上来。与太后和贵妃行过礼后,招呼自家娘娘和小阿哥下马。 天知道娘娘一大早骑着马就出了宫,可没把她俩吓死。据她们所知,娘娘虽会骑马,可到底登不了大雅之堂。如今看对方平安回来可算是把心揣回肚子里了。 栾辉没有多说,前世虽然更多的是汽车,但在他们家,马术还是从小要求的必修项。 ——所谓上流社会的常见活动么。 有宫人奉太皇太后之命来报,马佳氏正在生产,已经一个时辰了。 太后也顾不得休整,急忙带着人前往延禧宫。钮祜禄氏本想劝阻,可见太后神色急切,无法,只好跟上。 这可苦了栾辉,不说一大早连顿饭都还没吃,单就这身骑装可就够难看。可太后和贵妃都过去了,他总不能借口太累先回宫吧? 见额娘要走,胤褆小包子拽着容华的衣摆,眨眨漂亮的凤眼,仰着小脸一脸渴望,“保清又要有弟弟了么?那,保清可以去看看吗?” ——好萌! 栾辉捏着帕子在心里尖叫,顾不上端月的反对,不由自主地就点头答应了。 胤褆小包子欢呼一声,拉着胤礽,围绕在栾辉身侧。 栾辉这才看到原来太后命人将太子送回慈宁宫就先走了,太子在一旁等着五哥哥,听闻可以去看新弟弟,不禁也有几分渴望。 栾辉无法,只得带着两个小家伙前往延禧宫。 端月和锦屏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娘娘最近越来越奇怪了,竟然敢带着皇子阿哥去产房附近,也不怕冲撞了。可她俩只是俩丫头,又说不上什么话,只好祈祷回家探亲的秦嬷嬷早起归位。 三人刚行至东二长街,便听到从东侧宫门里传来一阵强似一阵的痛呼,听着都觉得撕心裂肺。 俩小孩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凑紧了栾辉。 栾辉笑了笑,“怎么,害怕了?要不让端月带你们回去?” “才没有害怕!”俩小孩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倔强地看着栾辉。 “还犟嘴呢臭小子!”栾辉弹了弹胤褆小包子的脑门,至于胤礽,太子殿下是比倒在路上的老太太还要易碎的易碎品要好好爱护他不敢乱碰……带着俩小孩迈进延禧宫的门槛,走向偏殿,“不过既然带你们过来了,就没有再要你们回去的道理。好好看着吧,你们的母亲,都是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才将你们生产下来……” 感觉到俩包子瞬间变得僵硬的身子,又抚慰地拍了拍,“好了,一会儿可要安静,咱们就悄悄进去,被人发现老……额娘带着你们进去少不得又是一顿敲打。” ——我擦,尼玛差点把劳资说出来! 端月和锦屏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原来娘娘您是知道带着太子殿下和五阿哥是不合规矩的是吧?!还有那个老额娘又是怎么回事?您是在哪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么?!您不是只去了畅春园么?!秦嬷嬷您快回来吧,主子变得好奇怪!!! 几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偏殿角落里,听着正殿撕心裂肺的痛呼,个个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管各宫主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可眼前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不免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栾辉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低头看了看胤褆小包子,心说幸好自己过来的晚了六年,要不然……估计会疼死回去吧? 其实这已经是马佳氏的第六个孩子了。俗话说的“一回生二回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马佳氏这一胎已经算是比较好生的了,可依旧疼痛如斯。 栾辉微微苦笑,容华的肚子也在隐隐作痛,想必是当初生承瑞和保清时的疼痛感还潜留在身体的记忆里吧,时至今日竟然产生了条件反射! 俩小包子则是紧紧拽着栾辉的衣角,脸色凝重地注视着对面正殿。 原来生孩子是这么痛苦的事情。胤褆小包子抬头看了看自家额娘,心中暗暗想着一定要对额娘十二分的好,这辈子,就算为了额娘,也要好好计划一番。 胤礽的心里则要复杂很多。皇额娘当初生自己时想必比这还要痛吧?皇额娘会不会责怪自己?毕竟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啊!而假如她当初没有死,那皇额娘会爱自己疼自己么?胤礽突然害怕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假如有人害他这么痛的话,他绝对不会原谅对方,他就算不将那贱奴杖毙,也要将其驱逐出自己的生活范围内,生死不见。他是皇额娘的孩子,两人也许有相同的想法也不一定。胤礽越想越心慌,他想要问纳喇额娘,可又害怕听到自己所想的答案,只能压在心底,继续等着新弟弟出生。 等了一个半时辰,忽然听有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正等得心焦的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高呼“万岁”,那声势,直接压下眼前已有些力竭的产妇的痛呼。 栾辉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跪了下去。好在人比较多,他又站在角落,倒没引得他人注意。 待康熙喊起后,众人又呼啦啦地起身,却是一致地拿眼尾偷偷地觑着康熙的动作。 看到康熙自然地走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身边,栾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暗想带这俩包子过来还是冒险了。 这是栾辉第一次看到康熙,一身明黄的五爪蟠龙骑装,虽然隔得远,看不太清长相,可光那多年浸淫皇位养出来的那股睥睨天下的霸者气场,就足以令栾辉赞叹不已,以至于暂时忘了,眼前那位,可是他这一世的夫。 康熙其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容华。毕竟第一,一身杏黄的康熙的眼珠子皇太子殿下就站在她旁边,这一明晃晃的标志物足够吸引康熙的注意力;第二,满殿的后妃宫女,具是一身正装旗袍,雍容华贵,偏偏容华是一身骑装,英姿飒爽的样子,自是别具一格。 至于栾辉那干脆利落到僵硬的请安礼,康熙自然也没有错过,想到密报上关于今天上午在无逸斋的事情,康熙不由地挑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纳喇氏,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眼前还是马佳氏比较重要,康熙不动声色地敛去笑意,上前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过礼后,在二人身边站定,默默等着延禧宫主殿的消息。 当然,敏锐的康熙没有错过,当他站定后,容华瞥了一眼保成和保清,偷偷松了口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前头突然有了一股骚动,栾辉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才隐约听出是说十阿哥顺利生下来了。栾辉没有感觉,这十阿哥本就顺利生产,是这马佳氏六个孩子中,唯二长大的孩子,也是唯一长大的儿子,未来的诚隐亲王三阿哥胤祉。 康熙朗声笑了三声,爽快地说了“赏!”,而后率领妃嫔们浩浩荡荡地前往正殿。 刚走到延禧宫正殿门口,就闻到漂浮于空气中的浓郁的血腥味,闻之欲呕。 胤礽年纪还小,有些受不了,小脸已然变得惨白,胤褆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栾辉见状,蹲下身子抚慰地摸了摸俩包子的脑门,最后干脆将两个孩子拥入怀里,“好了好了,不要害怕,额娘在这里。你们马佳额娘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马佳额娘一定流了好多血,怪不得那么疼。”胤褆眨眨眼,看着栾辉的眼神有些心疼,额娘生保清时也这么疼吧? “是啊,每一个母亲都是伟大的,就算流了这么多血,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这话栾辉带着七分敬佩三分愧疚,他的母亲啊。 胤礽眼睛闪烁了两下,想要问些什么,还是忍住了。 这时有嬷嬷将新生儿洗净抱了出来,满人抱孙不抱子,康熙没有去接,倒是太后将孩子接过去,小心地抱在怀里,康熙只是在一旁,和太皇太后一起逗弄了一会。待康熙走开,贵妃钮祜禄氏和佟妃才上前看了看,不时地称赞两句。 胤礽不甘寂寞地踮着小脚拉了拉栾辉的衣角,“纳喇额娘,保成可以抱抱弟弟么?” 栾辉嘴角抽了抽,心说我都捞不着抱小包子,还来问我?!朝康熙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小声提醒道:“问你汗阿玛去!” 栾辉原本想着由康熙拒绝胤礽比自己拒绝要好一些,没想到他低估了康熙对太子的宠爱程度。 只见小胤礽牵着胤褆小包子跑到前头康熙跟前,康熙看到皇太子,竟然屈尊降贵特意弯下身子倾听宝贝儿子说话,也不知道小胤礽说了什么,康熙嘴角勾了勾,心情很好地点头允了。胤礽小小地欢呼一声,拉着胤褆小包子去抱新弟弟了。 栾辉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胤礽,嘴角抽了抽,那小太子才四岁吧,小胳膊小腿肉呼呼的,哪里抱得动小婴儿?可别给摔了! 栾辉只顾紧张地看着俩包子,没有注意到,在胤礽转身后,康熙收起唇角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容华,眼神凌利。 9胤祉 此时小包子已经转手到了贵妃手里,钮祜禄氏没有自己的孩子,见着这个眼里倒是真实的疼宠。小胤礽凑到过去,奶声奶气地要求抱抱新弟弟。贵妃看了一眼康熙,见对方同意了,便将手中小包子递了过去。 在场的宫女嬷嬷纷纷紧张地盯住了小太子,尤其是延禧宫的宫人们。这小阿哥可是主子娘娘的心头肉,万一摔了……可不是他们承担得起的。 小胤礽小心翼翼地接过,见到小包子红红皱皱的样子面露不满,小声嘀咕道,“这个弟弟……长得好丑!” 胤礽这句话虽然说得极小声,可架不住室内气氛太紧张太安静,于是这句重力十足的话,响亮亮的在大殿响起。 众人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而刚被人从内室抬出来的马佳氏更是连脸色都白了,身子晃了晃,险些晕过去。 到底是熟能生巧,顺利产下龙子后,马佳氏竟然还有体力,在屋里被下人收拾干净后,便硬撑着让宫人用软榻抬了出来,没想到一出来就听到未来君主的储君殿下来了这么一句可不就要晕么。 似乎是感觉到殿内紧张的气氛,胤礽有些小小的无措,手里的力气不由地也有些松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胤褆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襁褓。 胤褆将小包子抱在怀里,似乎没有感觉到大殿内气氛的变化一般,似模像样地轻拍着小包子的后背安抚,笑道:“十弟弟很乖很听话,都没有哭呢。” 胤礽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可惜好丑哇……” 胤褆忍不住笑了笑,解释道:“嘎禄大人家里刚生的小孩子也是这样,过几天就白白胖胖的了,想必十弟弟也会这样。” “是这样吗?”小胤礽有些将信将疑地戳着小包子的脸颊,小包子“噗”地吐出个泡泡,小胤礽开心地笑了起来。 听到自家太子哥哥的笑声,小十也很开心,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跟母鸡下蛋似的。 胤褆小包子看着,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充盈着小包子们奶声奶气又满是开心的笑声,气氛终于正常起来。 因为新生儿的降生,宫里很是喜庆了几日,只是这股喜气终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几日,甚至十阿哥还未满月时,八阿哥——十阿哥的同母哥哥——殇了。 连丧四子,马佳氏这个年轻的女人终于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病倒了。就连随后几日十阿哥的满月酒都没能出面。 康熙在那日也是难掩悲痛,就算他是皇帝,到底也是个凡人,这毕竟都已经是他夭折的第五个儿子了,怎能不悲伤?其他宫人也不好表现得太欢乐,内务府给十阿哥办的满月酒比起其他几位阿哥着实有些寒碜了,甚至就连礼物,也只是象征性的。 栾辉送了一整套《论语》,不算贵重,但也是出自后世对胤祉的研究后的投其所好。 不过最令宫人甚至栾辉惊讶的是,太子和胤褆小包子也合送了一份礼,是他们俩仿造的栾辉版地球仪。 延禧宫的人是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若不是太子殿下,这位小十阿哥恐怕注定是个不得宠的了,那样的话,必定会连带着他们下人也不好做。 见儿子们和睦相处,康熙的脸上总算显出几分笑意,大笔一挥,下旨十阿哥赐名胤祉。 祉,乃福祉之意,人人都说,康熙给这位马佳氏的孩子赐这样的名字,必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为怨念深重的紫禁城带来福祉吧。 不过,栾辉不屑地偷偷撇撇嘴,他倒觉得,康熙纯粹是因为这小十儿子是难得的让他的宝贝太子上心的存在,才龙心大悦地赐名。 但是十阿哥抓周礼之后,康熙将十阿哥胤祉送于内大臣济尔绰家中抚养的举动,却是让宫人困惑不解了。虽然不少宫人私底下抱怨皇帝太过冷血,马佳氏刚失去一个孩子就把另一个孩子抱走了,只有栾辉没觉得怎样,毕竟胤褆小包子小时候不也养在噶禄家么。 ——不过这些也都是一年后的事了,栾辉现在面临更严重的问题——胤褆的教育问题。这是自从上次从畅春园回来他就一直在考虑的事情。康熙极其重视皇子以及宗室子弟的教育问题,这是不可否认的,甚至这种重视延续了整个有清时代。圣祖的几位阿哥,个顶个都是有本事的,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满腹经纶的天纵英才,有着经天纬地的才能。只不过,康熙实在是一个太偏心的老爹,对太子的过度重视的另一面就是对其他儿子的忽视,在这种极为不平衡的心理影响下,也怨不得不管哥哥弟弟都“舍得一身剐,敢把太子拉下马”了。但改变教育这种事情,别说他,就是内阁大学士明珠怕是也不好办,更何况,他每日都要窝居深宫,连康熙见都不定能见着,所以到底要怎么做,栾辉目前也是束手无策。 *******************************我是栾辉纠结中的分界线*************************** 康熙十六年,打了四年的三藩之乱的战争目前处在胶着状态,军饷糜费,康熙有些忧心。虽然对于这场战争康熙还是挺有信心的,但是拖得太久还是让人心烦。 再加上北方准噶尔和俄国也是些不安分,要不是南方必须打下去,他早派人过去收拾他们了。 越想越觉得心烦,索性去畅春园看看保清读书。虽然他谈不上有多喜欢这个儿子,可到底是他现在最大的儿子,还是要去看看。 ——所以说,尼玛康熙你果然就是个渣,除了太子你压根就没把旁人当儿子看! 正让顾问行收拾着出宫的行头,就有人通报裕亲王觐见。 康熙突然想起前两天自己去考察保清功课时,那孩子说想见见二王伯的事情。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既然裕亲王来了,不如就一起过去。旋即命一名内侍传达了这个意思。 听闻皇上的五阿哥想要见自己,福全摸着鼻子有些莫名其妙。这么一个非嫡非长母妃又不见得多受宠的皇子,他其实印象并不深。只知道明珠是他的叔公,不过说到明珠,这可是个野心不小的……福全一个激灵,该不是明珠教那孩子跟自己套近乎的吧?虽然保清名义上是五阿哥,可上头的四位阿哥具是早殇,已然被标记上长子的名头,满人立长不立嫡,这明珠,恐怕是心大了罢?福全越脑补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禁悚然一惊。十多年前他没经历过夺嫡,如今更是不想被强行卷进去,毕竟如今皇上还年轻,做得过了免不了犯了帝王的忌讳。 ——躺着也中枪的明大人表示自己很无辜——好吧,至少现在很无辜~ 康熙从乾清宫西暖阁一出来,就见裕亲王脸色发白地出神,略一思索,便想到原因,想当初他可不也这样想的,可后来保清的一番话终究打消了他的疑虑。 见康熙出来,福全急忙见礼,一甩马蹄袖,干脆利落地单膝跪地,“奴才见过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待康熙喊起后,福全苦着一张脸,犹犹豫豫地开口:“皇上,这畅春园,奴才还是不去了吧……” “你的五侄子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好意思不去呢?”看着裕亲王苦巴巴的表情,康熙连日来的烦扰突然一扫而空了,心情可谓是各种舒爽,于是坏心眼地不给自家哥哥解释清楚。 ——康熙,其实你就是个S是吧? 福全无奈,只好跟上,坐在马车里不断盘算着该如何跟保清撇清关系,夺嫡神马的,打死他也不要参与!可对方眼下只是个六岁的小孩,他该怎么说才合适呢?明珠你个卑鄙无耻连小孩都要利用的混蛋! ——明大人再次为无辜中枪喊冤。 坐在龙撵里的康熙很清晰的感受到后面裕亲王銮驾里传来的森森的怨念和纠结,很无良的勾起唇角,笑的开心。 10世界 畅春园很快便到了,两人下了銮驾,瞅着裕亲王依旧苦哈哈的表情,康熙觉得很解闷。在内侍带领下,两人一同走向无逸斋。 碰巧此时是康熙规定的一刻钟的休息时间,没让门人通传,两人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在门口便看到那小小的认真的身影,两人笑了笑,待更走近才看到小保清正在“玩”一个蓝色的球。 对儿子一贯严格的康熙登时有些怒了,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只听“哗啦”一声,小保清扁扁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可看到眼前的是康熙和福全,硬是按捺下委屈的心情,跪下请安:“保清见过汗阿玛,见过二伯王,汗阿玛圣安,二伯王吉祥。” 胤褆小包子的几个哈哈珠子也在,见到康熙急忙跪下,“奴才叩见皇上,皇上圣安。” 康熙冷哼了一声,也不喊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东西看着,弄得几个哈哈珠子胆战心惊,就连福全也不知道自家皇帝弟弟打得什么主意。 康熙却见那是画了奇怪线条的一张白色的绵帛布,皱起了眉,诧异道:“这是什么?” 保清一看那张帛布,嘴巴又瘪了瘪,又是懊恼又是不甘地答道:“……是世界地图。” “世界地图?” “是,保清生辰时额娘送了一个地球仪,保清又想学习,又怕把地球仪弄坏,干脆想照着临摹出一副世界地图来。” “裕亲王,内务府有世界地图吧?给朕的五阿哥弄一份来。” “保清才不要。”还没等裕亲王应下来,胤褆先拒绝了,跪在地上拧着脖子倒是一脸倔强,“内务府的地图没有额娘给的详细!” “呵——”康熙冷笑了一下,有些不屑,心说朕的内务府珍藏的世界地图竟然比不上一个深处内宫的妇人画的东西? 听出康熙的冷笑,胤褆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可脸上却是一副委屈忿忿的表情。 扫视了一眼保清的桌子,最后目光落在那只蓝色的小球上,“这是……”诧异地拿近了看了看,讶然道:“这就是纳喇氏做出来的地球仪?” 康熙这才想起来,胤祉出生那日,负责皇太子安全的暗卫不就报告说太子和五阿哥为了个小蓝球打起来了么?原来就是这地球仪? 既然引起自家宝贝太子的兴趣了,康熙自然也要仔细看看,越看,康熙越为吃惊。原来栾辉做这地球仪时,不仅标注出了各个国家的地理划分,还在这地球仪上标注了不少胤褆看不懂的东西,那就是全球势力,尤其是海上势力的划分。 康熙越看,表情越是凝重,这个地球仪如果准确的话,大清,恐怕危险了。 扫视了一眼保清身边跪着的哈哈珠子们,康熙下令让他们先行退下。 待几名哈哈珠子跪安后,康熙才叹了口气,让保清先起来,然后指着裕亲王问道:“保清不是有话要跟你二伯王说么?现在便说吧。” 胤褆小包子面上一喜,朝福全跪了下来,“保清希望能跟二伯王学习贤王之道,为汗阿玛和太子弟弟开疆辟土,保卫大清!” ——软濡的童音尚未褪去奶味,可一板一眼的认真姿态,铿锵有力字字珠玑的话语,坚定不怯的明亮眼神,终究是打动了福全。 做了无数脑补的福全一愣,抬眸看了康熙一眼,见对方年轻的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表情,瞬间明白自家皇帝弟弟的意思了,同时明白的还有——尼玛自己被那混蛋给耍了一路啊喂!!! ——是说,就这样叫皇帝混蛋真的不是要谋反么? ——福全:所以只敢在心里想想啊混蛋! 福全郑重地将胤褆小包子扶起来,看着对方的眼睛里是毫无保留的真诚,“二伯明白五阿哥的意思了,以后五阿哥有何问题,可以来找我。” “嗯!保清谢谢二伯王!”白白软软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浮起淡淡的红晕,胤褆小包子笑着使劲点了点头。 见两人说完了,康熙拿着蓝色的小地球仪在保清面前晃了晃,“保清啊,这个,嗯,地球仪,汗阿玛就先带走两天,两天后再还给你,同时给你一张工部的世界地图作为赔偿。” “那,那个地图一定要跟这上面一样喔~”胤褆指了指地球仪,“地球仪也一定要还回来喔~” 康熙笑着点头,“汗阿玛是九五至尊,自然是一言九鼎。好了,保清你跪安吧,朕和你二伯王也该走了。” “保清恭送汗阿玛,二伯王。”胤褆小包子像模像样的甩了甩马蹄袖,单膝跪地。 **********************我是康熙心事重重的分界*********************************** 康熙出了无逸斋后并未急着回宫,而是带着福全沿着无逸斋前的西路一路走过大西门,来到西花园。此时的畅春园尚未正式启用,仅仅开辟出一部分,也算是为了教育皇子而提前开放。西花园里有一个湖,湖边分散着数个前明留下来亭台轩榭。虽是年久未修,显得破落陈旧,可也看得出曾经的精致与辉煌。 康熙在湖边站着,福全沉默地陪着,尽管不知道自己这位皇帝弟弟在想这什么,可作为贤王,他只需要保持安静就好。 康熙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一旁的破落亭子。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做背景的顾问行本想阻止,可见万岁爷一脸凝重,裕亲王也不见有要阻止的意思,只好紧走两步上前,将亭子里的木凳木桌擦拭干净,又垫上厚厚的毛毡子,这才请康熙坐下。 看了一眼垂头侍立的顾问行一眼,康熙淡淡地开口:“问行,你出去守着,靠近者格杀勿论!” 顾问行悚然一惊,惊诧而又飞快地扫了福全一眼,不敢多话,赶紧跪安退了出去。 “二哥也坐下吧!”康熙看着福全,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可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休息。 福全领旨谢恩,然后坐了下来。 “此处条件简陋,亦无茶水可饮,二哥可莫要嫌弃。” “皇上此话可是折煞奴才了。”福全一愣,就要跪下请罪,刚抬起胳膊,就被康熙按住了,“此处没有外人,二哥不必如此拘束。”眼瞅着福全又要冒出“礼不可废”之类的言论了,康熙赶紧转了话题:“二哥今日去乾清宫可是有事要报?” “是!”福全这才找到机会说这件事,“俄国人如今太嚣张了,前几日又下来侵扰我大清百姓,闹得雅各布的百姓怨声载道。” “哼,那些罗刹们先让他们蹦哒着吧,用不了多久了,等三藩平定了,朕定要他们好看!”康熙握紧拳头,恨恨地说完,又拿出从保清那儿拿来的地球仪放到了桌子上,“我带你过来,是为了让你看看这个。” 福全漫不经心地将这只蓝色的小球拿过来,待看了片刻后,惊出一身冷汗,讶然道:“这……这都是真的?” “朕也想知道啊……如果是真的,那么这里,还有这里”康熙叹了口气,指着地球仪上属于印度的区域和属于美洲的区域,“都已经是西洋人的势力范围了,这样缩小了看,可不是把我大清围在了中央么?西洋人的野心倒是不少” “……化外之民不足为惧!”过了半晌,福全才干巴巴地来了这么一句。 康熙反倒笑了,“二哥说这话,却是表示你已经信了这些信息。”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了。”福全看着那小小的地球仪眼神复杂,“皇上您完全可以派人去查探查探。” “查探是自然。二哥,你看这个地球仪你还有什么感觉?” “蓝色,好大的一片蓝色!”福全感叹道,“这个颜色是代表大海吧?那这世界上的海洋面积还真不小……” “是啊,海洋面积这么大……”康熙说着,神色晦暗难猜。 “皇上您是说……不,这不可能!”福全激动地大声反驳,甚至差点把桌子掀翻了。 康熙没有计较福全的君前失仪,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初前明不也认为太宗的铁骑不可能跨过那万里长城么?” “那,那……”福全颓然地坐下,喃喃自语,“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大清,大清……” “好一点,仅仅能够退守住整片大陆,情况不好的话……” 剩下的话,康熙没有说出来,满族人是马上得天下,对于大海虽然称不上畏惧,厌恶忌讳倒是真的。毕竟四百年前的那位元世祖忽必烈,不也是在东征扶桑时,在大海上折了戟么?所以真到了争夺海洋所有权的那一天,拿不出正经水师的大清,必将全军覆没! “这真的是纳喇氏做出来的么?她一个深宫妇人,怎么可能?!” 想到那略带僵硬的请安礼,康熙唇角挂上一丝冷笑,“谁知道呢?!” 11试探 从畅春园回去,福全直接回了裕亲王府,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分派人手去调查西洋诸国目前的状况。康熙则带着顾问行拐进了钟粹宫。 进了钟粹宫主殿,就见纳兰容华领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娃跪下请安。 依旧是干脆利落毫不做作的请安姿势,“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那男娃娃也是一本正经地甩袖跪下,“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最后才是殿里其他奴才们的声音:“奴才/奴婢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都起来吧!”康熙挥挥手,很自然地坐到主位上,栾辉只能坐到康熙下手。 坐定后,有大宫女给奉上茶,康熙抿了一口,赞道:“极品武夷大红袍,滋味醇厚,齿颊留香,容华果然好品味。” “万岁爷谬赞了!”栾辉赶紧跪下谢恩,“奴婢喝茶不过饮水,解渴之用,哪里有什么品味不品味的?” “朕记得容华过去最是喜欢明前龙井,何时改了口味?” 栾辉一愣,不自觉搅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些尴尬道:“万岁爷怕记错了罢?奴婢过去喜欢的是雨前龙井吧?” 栾辉心里有几分慌张,纳兰容华的记忆里,喝得最多的便是雨前龙井,难道是自己搞错了?不过栾辉本人更爱大红袍,虽然那股“岩味”为很多人不喜,他却偏爱这个。现代的武夷大红袍天然的极少,既然来了这里,不喝个够又怎么行呢? “噢,倒是朕记错了。”康熙又品了一口茶,自然地改口,“朕还记得你说你最爱那一叶一芽的姿态,这让你记起罗宾王的诗‘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那是五年前吧,朕现在想起来感觉真遥远。” “皇上您没事吧?”纳兰容华奇怪地看着康熙,“那都是□年前的事了,奴婢那时候刚入宫,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康熙你肿么了,少年型阿兹海默症么?要不要这么重口? 康熙面色也微微有些扭曲,不再看容华,转头看向容华身边的男童,脸上露出点兴味的表情,“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看着倒挺精神,还……挺眼熟!” 那小孩一听问到自己,有些紧张地拽住了容华的裙摆,栾辉安抚地拍了拍小孩,道,“回万岁爷,这是内阁大学士张英张大人家的二公子。” “张英家的?”康熙来了兴趣,伸手招来小孩,“怪不得朕觉得眼熟,跟敦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草民张廷玉。”小张廷玉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这才站起来。 “嗯,年纪虽小,却是个懂规矩的。”康熙点点头,“你是跟谁进宫来的?” “回皇上,草民是跟着母亲进宫的。” “嗯?你母亲进宫做什么?” “回皇上,草民不知。” “回皇上,是佟姐姐宣了张夫人进宫陪她聊天,奴婢去给皇额娘请安的路上见这孩子挺讨喜的,就带回钟粹宫玩一玩。” 康熙点点头,刚想开口让人把小孩抱出去,栾辉先开口了,“小廷玉过来惠姨这里坐。” 小张廷玉看了看康熙,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过去了。 栾辉转过头吩咐端月,“去把本宫屋里的小玩意和小点心拿出来给张二公子。” “是!”端月应声离开,小张廷玉赶紧跪下谢恩,“谢谢纳喇娘娘!” “死小孩怎么那么多礼?”栾辉掐了掐小孩肉呼呼的脸颊,直掐得对方泪眼汪汪才松手,假装生气道,“都说了要叫惠姨!” “谢谢惠姨~” “这才乖!” 放过小孩,栾辉这才看向康熙,心里不由地有些紧张,不自觉绞紧了手中帕子,当时没有发觉,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些对话,明显是康熙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那些话里真真假假,处处是陷阱,也不知道他回答的有没有漏洞。 “留下张英的孩子,你是打算做什么?”康熙挑眉看向容华,眼神里是全然而不掩饰的怀疑。 “啊?” “敦覆乃我大清的栋梁之才,你拉拢这样的一个孩子,敢说没有半分私心么?” “奴婢……奴婢……”栾辉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咬咬牙,决定赌一把,实话实说,“奴婢,奴婢想要小廷玉做保清的伴读……” “纳喇氏,你大胆——” “是,臣妾逾越了。但这只是臣妾从一个母亲的身份上能做的极限了。古人说,女子出嫁后,这一辈子便是相夫教子的一生。相夫,这宫里佳丽三千,皇上记起了奴婢,奴婢便尽心服侍,其他时间,奴婢只想好好守着保清,盼着他长大成人,成为我大清第一巴图鲁!”栾辉从善如流地跪下请罪,只是说到相夫时,难以控制地扭曲了一张脸,好在是低着头,才没被康熙看到。 “保清欲为贤王的话是你教他的?”康熙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容华的眼神一厉。 “皇上恕罪!”栾辉赶紧磕头,“保清所处之位置实在令臣妾担忧。保清虽是五子,如今却实占着长子的位置,外又有强大外戚如明珠者,难保底下有些拎不清的在保清面前嚼舌根。保清年岁尚小,难免会被歹人误导……可怜天下父母心,奴婢做母亲的,只盼着儿子康健成长,不是自己的从不敢奢求,偏偏奴婢深处内宫做不了什么,只能一次次叮嘱,让保清明白自己的定位,如此才可一生顺遂!” 栾辉长长的一串话说完,再次匍匐到地上,唉呀妈呀,他只想着别让胤褆夺嫡,肿么就忘了这位多疑又小心眼的帝王呢?别是又犯了帝王忌讳吧? “你倒是好算计。”康熙哼了一声,不过可以听出来,怒气倒是减了不少,“可张家只是区区汉民,如何堪为皇子伴读?便是那些哈哈珠子们,也是家世显赫的满人包衣。” 我擦,康熙你居然还骂雍正爷“喜怒不定”,尼玛这不也是喜怒不定么?!栾辉一边腹诽着,一边在心里算计着该怎样对答,“奴婢自然清楚这些。其实奴婢为了保清的未来考虑,曾想过外国university的教育方法。保清性子直接,不喜那些弯弯绕绕的,再者,比起咬文嚼字地学习经典,他更爱骑射,与其要他在自己不喜欢的朝堂上苦心算计,倒不如因材施教,教他驰骋沙场,开疆辟土。奴婢希望保清永远不要触及政治,只做一个唯上级是从的军人。” ——这番规划倒是为胤褆的未来生活做出一个基本的框架,胤褆也确实谨遵母命,虽一生手握重兵,却从未碰触过政治。至于被认为是中*政分离的第一人,倒是栾辉的意外之获了。 “university?这个朕也知道,似乎下设了多个college,分了不同专业。你再继续说说。” 康熙竟然知道?!栾辉吃了一惊,很快又恢复平静,康熙本就对西洋文化感兴趣,知晓大学倒不是什么怪事,遂淡定地低下头继续说下去,“奴婢是近日才发现有‘university''一说。正如万岁爷所说,其下设多个college,分管不同专业,学生凭兴趣与天分选择所长,奴婢倒觉得颇有孔圣''因材施教''之风。加之其思想开放,学术自由,为各国提供了大量的人才,很为各国推崇。奴婢今日翻阅了大量西方书籍,曾见有位西方哲人说过‘知识就是力量'',所以奴婢对保清的教育愈加重视起来。” ——如今的大清,科举已然成了摆设,门第家世反倒是最重要的,中国发展了那么多年的官员选拔制度被弄得污浊不堪,令栾辉对中国的教育产生了怀疑。 康熙闻言,很快把重点从转开,“你最近在看西洋书籍?” “是!”这同时是栾辉能想到的关于地球仪由来的解释。 “那你跟朕讲讲你看到了什么。”康熙食指轻叩桌面,面色看不出什么表情。 栾辉不适地动了动膝盖,看出康熙没有要自己起来的意思,只能苦着脸继续跪下去,“奴婢也没有看太多,还有好多不懂的东西,比如说physics,chemistry之类的,也不知道他们研究光做什么,还有那望远镜,比咱大清的那个看得还要远还要清楚,也不晓得有什么用,大概可以不用走太远了看风景?”栾辉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笑了笑,努力压下紧张不安的心绪。 “还有关于力的研究,要臣妾说,这提东西使力还不就那么回事,他们非得研究个子丑寅卯。chemistry就更了不得,两个东西混到一起就变成了另一个东西,甚至不同的量会产生不同的结果,真真新奇。他们还弄出了比咱大清威力更大的火药,真是可怕的东西——哎对了,皇上,您知道我们周围的空气——”栾辉伸手抓了抓,“空气就是我们周围的空间,它也是有力量的,那个实验非常有趣。还有……”说到这里,栾辉停了下来,为难地看向康熙,表□言又止。 康熙见状,嘴角勾了勾,“朕恕你无罪,继续说下去。” “那奴婢斗胆了!”栾辉理了一下情绪,“奴婢一直觉得大清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当然事实上也是,但是,西洋诸国,最近发展的太快了,而大清……” 12改革 栾辉抬头看了看康熙,见其面上并无不愉,便继续道:“大清却有些止步不前……说句大胆的,照此下去,西洋诸国也许百年之内就能够赶上大清,两百年之后,大清也许会落后于西洋诸国。举个例子吧,比如说司南,这明明是我国发明的,可却在西洋人的手中得到大用,西洋人将其简化,变得方便携带与维护,并用于指导航海,不但证明了地球是圆的,甚至为他们在海外开辟了广大的疆土,印度美洲盛产黄金,土地广阔,不但为西洋人提供金银,更是提供了种植粮食的土地。更进一步的是西洋人对司南原理的探索与各种假设。我国虽然对司南指南也做出了假设,可假设毕竟是假设,未经论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却被几乎所有人认可。我倒觉得,西洋人的学说《论磁》说得更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啦,因为那是后世普遍接受的理论!栾辉你个作弊的! “还有,火药本是咱们国家发明的,当初北宋的将领还用震天雷打败了金国来势汹汹的骑兵,可如今……旁的不说,就说最近的三藩之乱,那几门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却是西洋人给造出来的。还有还有,”一打开话闸子,栾辉隐隐有些刹不住的趋势,吞吞口水,继续说了下去,“咱们一直以天朝上国自居,自认只有我们给别人的,没有别人给我们的,可是,皇上您看看,这琉璃,这西洋钟,在大清,哪一个不是奇货可居?” 康熙没有说话,却是眼神灼灼地盯着容华。 栾辉假装羞涩地低下头,终于住了嘴,心里却有些小得意,他知道就算康熙没被他说动也是动了心思的。 “嗯,那你继续说说university吧!” 栾辉不敢抬头,也不知道康熙的态度,心里却是有些发慌,毕竟这楼一歪,他都快找不回来了。定了定心神才道,“university是为成年人提供高等教育之所——对应的是基础教育,也就是如今保清正学着的东西。希望皇上能够提前筹备,等到孩子成年,有了各自偏好与志向,能够清晰地为未来做出选择,再学习自己将来要用到的东西。” “要等到成年?” “是的,阿哥们现在都还小,过个两年再弄也好。但是,为了将来能够适应university的教育方法,奴婢以为,还要为大清皇子建立一所学堂,招收宗室与官家子弟,与皇子共同学习。这都是一些人才,将来无论他们选择了什么专业,有了这一层同窗之宜,恐怕会成为很大的助力。臣妾相信天家皇子必定表现不俗,同龄人之间又亦产生盲目崇拜,从而让阿哥们拥有属于自己的追随者,这对于阿哥们们日后用人也会提供很大的便利。” “你这是要与朕的太子争夺,嗯,人才?” “咦?太子不与其他阿哥们共同学习?”栾辉故作诧异。 “朕的太子是大清储君,岂能与普通皇子并论,又岂能与官家子弟平起平坐?更何况,太子要学的是治国之道帝王权术,如何能在一起学习?” “皇上,您这是在害太子啊!” 眼看康熙就要发怒,栾辉又磕下头,心里暗骂肯定把头磕红了,声音却依旧真挚诚恳,“太子殿下也应进行基础教育,万岁爷如今尚还年轻,您有的是时间教育太子,但基础教育就如同打地基,地基打不好,房子自然盖不结实,太子殿下的基础教育完全可以与皇子宗室们一同进行。臣妾知道,皇太子殿下地位尊崇,自是不能同一般皇子一样,但您总把皇太子与其他皇子隔开,恐怕兄弟生隙啊,望皇上三思!” 康熙的火气一下子被憋了回去,但不可否认,容华说得不错。 栾辉又再接再厉,“皇上您宠爱太子没有关系,但是,您万万不能宠溺娇惯,否则,那不叫宠爱,而是捧杀!” 康熙一愣,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栾辉赶紧地下头,假装没有看到。 捧杀?!可不是么。胤礽从小被他宠着,从未受过挫折,这样的孩子,怎能长大?康熙自幼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宠,反倒是在各种权力斗争的夹缝里艰难求生存,想他八岁登基,内有四大辅政大臣牵制,外有三藩虎视眈眈,北方更是有俄国蒙古不安分,堪称虎狼环伺,可他到底还是杀出一条血路,擒鳌拜,平三藩,早晚还要将俄国人赶出东北。可胤礽呢,就算有他的教导,可将来,胤礽真的能够背负起整个国家的重担么? “朕累了,你……跪安吧。”康熙说完,便不再理容华,扶着一个内侍的手,走出钟粹宫正殿。跨出门槛时,康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容华一眼,眼神微变——栾辉没有穿花盆底,却是穿了一双绣花鞋。 ***************************我是康师傅不爽的分界线***************************** 康熙走后,栾辉把小廷玉唤到自己跟前,“小廷玉刚刚听到了什么?” “廷玉什么都没听到。”小廷玉跪下叩头,不吭不卑道。 栾辉心里暗笑,这孩子也太懂礼了,“惠姨就是说给小廷玉听的。” 小廷玉思索了一下,很快把刚刚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虽说没有百分百重现,到底也说出了□成,而且思维清晰,重点分明,毫不混乱。栾辉惊愕了,这简直就是天生的情报人才啊!本来他只是看中了张廷玉口风紧这一点,没想到接触后才发现,张廷玉不仅口风紧,处理信息的能力也是极强!假以时日略加培养,大清的第一支情报部门也许可以着手建起来了。 ——至于那个未来炽手可热的大学士,明明毫无建树仅仅无过却得享宗庙祭祀的三朝元老张廷玉,跟栾辉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两个人聊了一会,承乾宫派人来接小廷玉回府,碰巧胤褆小包子刚从无逸斋回来。胤褆小包子这年龄正是好玩爱动的时候,便宫里跟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只有太子,但玩耍时总是有些束手束脚,乍然见到小廷玉自是满心欢喜,拉着对方的手就不放了,还硬要对方跟自己回乾西五所,说是有好玩的给对方看看。 栾辉自是乐意见到胤褆跟小廷玉交好,于是又派锦屏亲自去承乾宫回禀——五阿哥与张二公子一见如故,纳喇氏打算留人在宫里住几日。张夫人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只得诺诺应了。佟妃虽不满容华私自留大臣之子,可到底这有些牵扯前朝,康熙也没有什么表示,她也只好装作不知。 张英倒是有些担忧,虽然因太子和五阿哥年幼,明珠和索额图的党争目前尚不甚明显,但张英坐到如今的地位,政治敏感度还是很强的,虽有所察觉,却也不敢太表现出来,仅仅心里防备着张家被卷入其中。不过他是汉臣,在夺嫡这事儿上也没什么发言权,只好按下焦躁的心情,继续专心政务,甚至愈加谨慎,时刻不忘以纯臣自居。 **********************我是又一枚小包子入伙的分界线***************************** 一个多月后,康熙颁布下一条诏令,命宗室和三品及以上在京官员家中年满六岁的男童,俱送去无逸斋与皇五子共同读书,同时又招募全国大儒进京,充做学堂讲师,领四品官员俸禄。正当大臣们晕头转向不知道皇上打得什么注意时,康熙旋即又颁布了第二条诏令,着满蒙汉八旗各推举五名十到十五岁的聪颖男童,公费出国留学。 “出国留学”是个什么东西让各旗主摸不着头脑,但对于海外国家下意识的恐惧让那些但凡家里有点权势的都舍不得孩子出门冒险,实际被推出来的基本都是家道中落或者家庭贫困的孩子。 而跟着这道诏令一块儿下发的辅诏则是去了内阁。最后让人惊讶的是,半个月后,当这批孩子背井离乡被送走时,同行的还有不少康熙十五年的进士,其中包括纳兰明珠的长子,纳兰性德。 ——他们将会在船上,在航海旅途的两个月内,学会各种与西洋人交往的技巧。 ——当几年后,这批孩子归国后在各行各业大放异彩时,那些人真是没少后悔! 同时,在畅春园不远处,一座丝毫不逊色于畅春园的园林悄然建了起来。建成后,无逸斋由畅春园搬至此处,并更名为无逸学堂。 ——无逸学堂真正出名是在三年后,彼时皇太子胤礽入读无逸学堂,开始实行作息时间表,废除了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的规矩,又陆续加入算学,工学,化学,物理,哲学等西学科目,学风愈加自由,制度逐渐完善。 ******************************我是开始改革的分界线***************************** 康熙的这两条诏令在朝堂上并未引起太大的波动,毕竟没有触及他们的利益,他们也懒得触这位乾纲独断的少年天子的霉头。也许有些人感觉到康熙此举的不同寻常,却是猜不透这位年轻帝王的目的——他们永远也想不到,远在大洋彼岸被他们称为化外之民的西洋诸国,已隐隐有要超越中国这个古老的帝国势头。 除了栾辉,唯一了解帝王心思的裕亲王福全出了乾清宫,听着耳边同僚的各种猜测,面上不动声色,却是暗暗抬眸看着钟粹宫方向,他这小三弟妹,倒是有几分手段啊。 当然,这些事深处内宫的栾辉当时是不知道的,等他知道了这些事,已经是船队出发很久之后的事了。 ***************************我是改革告一段落的分界线***************************** 正在众人为康熙的两条诏令而感到不解时,又一件大事转移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康熙十六年五月初四,康熙行仁孝皇后三周年祭日致祭礼。 在巩华城,胤礽第一个上前祭拜母后,看着才三四岁的小孩面露哀痛,栾辉不禁长叹了口气,不管在哪个时代,没有母亲的孩子总是值得同情的。 祭礼举行的还算顺利,只是在巩华城的最后一晚,胤礽又出事了,或者说,胤褆胤礽兄弟俩,又出事了。 13训斥 祭礼的当晚依旧住在巩华城,天色渐暗,栾辉正准备休息了,却见遍寻不到胤褆小包子。 栾辉心里不由地焦急——在这巩华城,处处都需避讳。胤褆行事莽撞,万一冲撞了什么,可就毁了。栾辉不敢耽误,赶紧命人偷偷寻回来。岂料去找的人回来说五阿哥在太子殿下那里。待问到为何没有回来时,宫人支支吾吾地说太子殿下把门关上了,不许人进去。 栾辉心里一咯噔,一下子想起前几个月胤褆和太子在畅春园打得那一架。那天是康熙不在,又及早被人拉开才没出大事,可如今康熙在这里,仁孝皇后也在这里…… 栾辉不敢多想,带着宫人匆匆赶去太子寝宫。 此时太子寝殿前已经站满了宫人,以康熙为首,妃嫔们按位分侍立两侧,再加上宫女内侍,乌压压的一大群都在看着侍卫……撬门。 ……‖ 栾辉觉得脑袋上掉下来一□线。 到那儿之后才看到,康熙一脸焦灼地望着宫门,还要压下情绪板着脸压下底下的骚动。 “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娘娘,皇上吉祥,娘娘吉祥。” “起来吧。”康熙只是看了栾辉一眼,便又继续看着太子的宫门。 栾辉不敢多说,默默地退到钮祜禄贵妃和佟妃的后面,马佳氏的旁边。 看着这低气压的场景,栾辉实在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压低声音询问身旁的,马佳氏。 马佳氏也是只晓得个大概,小声回说似乎是皇上晚上来看望太子,结果太子闭门不见,更是把里头伺候的大小太监宫女全都赶了出来。皇上嘴上虽然不说,其实是无比担心皇太子的,也不管太子在闹什么脾气,直接派人撬门。 听完这话,栾辉心里愈加惴惴——这太子寝宫没有伺候的,万一发生了什么,没有个人证,照康熙那个嫡子控的架势,胤褆就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至于为什么所有的妃嫔早就聚集在这里,而栾辉却姗姗来迟,自然是众妃嫔都密切关注着皇帝的行踪,听说帝王怒了,赶忙过来看看能不能安慰一二,也只有栾辉这个冒牌的丝毫不在意,要不是与胤褆有所牵扯,此时他怕是早就睡下了。 门撬了很久都没撬开,康熙心里更加焦躁,冲着太子的内侍大吼:“你们这群狗奴才到底是怎么伺候太子的?!” 被迁怒的太子内侍丝毫不敢露出委屈的表情,叩头如捣蒜,“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给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太子怎的就闭门不出了?” “奴才也不知道,太子爷照往常一早就去了皇后地宫,傍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那小内侍说到这里,抬眼偷偷瞥了纳兰容华一眼,看得栾辉心里直发毛,又继续说了下去,“可是不一会儿,五阿哥就过来了。一见到五阿哥,太子爷就变了脸色,还把奴才们都赶了出来……” 闻言,康熙冷冷地扫了容华一眼,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然后呢?” “奴才被赶了出来,然后也不知道太子爷和五阿哥说了什么,只是紧接着就听到屋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纳喇氏,你还有何话要说?”康熙转头,冷冷的盯着纳兰容华,怒气极盛,甚至带了隐隐的杀气。 栾辉走出队列跪到康熙面前,心里发苦,面上却丝毫不敢显现,“奴婢教子无方,请万岁爷降罪!” “哼,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冒犯储君,不贤幼弟,这是一句教子无方就能解释的吗?!纳喇氏误导皇子,不慈不贤,目无君上,罚抄《女则》一百遍,禁足一月,降等三级,回宫后即迁往钟粹宫偏殿,五阿哥保清,以后交由贵妃抚养!” ——这惩罚委实有些重了,可五阿哥得罪的是皇帝的心头肉,再加上这又是仁孝皇后地宫,也是做给那位先皇后看——朕必不会委屈太子——皇上自然要拿五阿哥生母开刀。所以这时也没人敢给纳喇氏求情,姑且不说交情如何,也不说皇上怒气正盛,无人敢触霉头,单就分位上讲,他们就没有资格,而唯一有资格的贵妃钮祜禄氏被施以皇恩,求情就是藐视皇恩。康熙虽是处于极度的震怒中,可只是略施手段便断了容华一切退路。 ——这让栾辉在日后愈加小心谨慎,深怕惹得这位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不快,而永世不得翻身。 “奴婢领旨,谢主隆恩!”栾辉趴在地上,领旨谢恩,一动不敢动。 被提到名的钮祜禄氏也急忙出列,福礼谢恩,“臣妾遵旨,谢主隆恩。” 栾辉此时真想把小孩拉过来狠狠地揍一顿!降位什么的他倒没什么感觉,他巴不得不受宠,而且纳兰家财大气粗,短不了他的东西;抄写《女则》也不是事,钟粹宫会写字的人还是有的;禁足也好说,反正钟粹宫院子够大,每日仅在院子里溜达溜达不用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挺好;搬去偏殿更没问题,想当初,他外出考察,什么恶劣的环境没呆过,再说,他也只是壳子是女人,芯子还是地地道道的男人,哪有吃不了苦的;唯有将胤褆交给钮祜禄氏让他放心不下。 过来这里也有段时日了,他真心把这个孩子当亲子养。他素来喜欢孩子,上一世没有子女缘,前妻生了个女儿又因为生病过早夭折了,他与前妻的姻缘也自此断绝,这辈子终于得了个儿子,就被康熙轻轻松松一句话送了出去,他又怎么甘心! 但是眼前更重要的还是胤褆,本就不怎么得宠,这下连“不贤幼弟”都说出来了,虽然很大的原因被康熙归到他身上,可到底把那孩子抹黑了。 栾辉暗暗咬牙,胤褆小包子你这次不给我解释清楚,就等着被揍个三天下不了炕吧! 康熙这一通火气发泄出来,心情也稍稍平复了,看着纳兰容华老老实实跪着,心里的气又小了些,再加上屋里也没有什么声音,估计也没什么事。耐着心又等了一会儿,殿门才被撬开了,康熙不理众人,率先走了进去。 后妃们落后几步,慢慢跟了上去。 ***************************这是圣祖爷火气好大的分界线************************** 康熙进了离屋,等看到屋里的情形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俩小孩头对着头,还没脱下衣裳,就在矮炕上睡得正香呢。 难得睡得那么熟,连撬门声都没把两人吵醒,虽然此刻很想把俩小孩揪起来好好训斥一顿,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康熙也不是不心疼,遂摆手示意顾问行让其他人退下,他自己则快走几步,来到床边。 这两个孩子,一个四岁,另一个也不过才六岁,正是生的粉雕玉啄的时候,一个个白白软软的可爱得像个小包子。此时保成紧紧拽着保清的衣襟,半埋在保清怀里的小脸布满泪痕,白白嫩嫩的小脸可怜又狼狈。康熙本欲生气,可再仔细看看,保清似乎更可怜一些——衣衫被撕扯得凌乱,脸上也有被挠过的痕迹,青一道红一道的,这殿内除了他就是太子,能留下这种痕迹的,除了太子不做他想。再想到自己刚刚才训斥了保清的生母,虽然现在没有别人,康熙还是觉得讪讪的,脸色有些尴尬。但同时令康熙觉得分外欣慰的是,虽然太子伤了保清,保清依旧不忘保护弟弟,双手紧紧搂着保成,即使是睡梦中也是半分不放松。倒是个知道疼爱弟弟的好孩子,康熙暗暗点着头。 ——尼玛刚刚那句“不贤幼弟”的话是个屁么?! ——话说老康,你儿子就是这样被你一点点卖掉的啊摔! “问行,给太子和五阿哥拿床被子来。”见顾问行回来了,康熙小声嘱咐着,然后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孩子们天真可爱的睡相,康熙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 “万岁爷,被子。” “嗯。”康熙应了一声,接过被子,起身亲手搭到孩子身上。 看着胤礽脸上的泪痕,康熙还是有些不放心,遂靠着床边,支着头,浅浅地睡过去。 顾问行见状,去取了披风,轻轻搭到康熙身上,轻手轻脚走出大殿,守在了门口。 ****************************我是大家都睡着了的分割线*************************** 保清记得自己正要随骑射师傅到校场练习骑射,可刚走到校场,蓦然发现师傅给自己准备的竟然是个小马驹,他非常不高兴,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学会骑马驹练习骑射了,如今他六岁了,足以骑刚成年的小母马了。他正要询问师傅换马,却见那匹小马驹似乎很生气地朝他压下来。他想要躲,却发现身子好像被身子捆住了一般,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马驹压下来,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 胤褆猛然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陌生的环境。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太子弟弟的寝宫。至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小马驹,原来是太子弟弟。 ——原来自己昨晚在太子弟弟这里睡着了。 还记得自己瞧见太子弟弟这几天心情郁郁,很是有些担心,于是趁着晚上就寝前过来看了看。 太子弟弟果然很伤心,一见到他就发了一通火气,又摔东西又打人的。其实保清本来也有些不痛快,他本来就是皇子,在紫禁城里也没人敢给他委屈,可他这次好心来安慰太子,结果却被对方一顿打,任谁也开心不起来!火气上来了,正要还手回去,却见对方眼眶通红,脸颊嫣然,端的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仔细想想对方一生下来就没了额娘,再想想自家额娘对自己的好,保清真是有火气也发不出来了,老老实实由着对方发泄,还不忘抚着对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 保成终于打累了,双手紧紧拽着保清的衣襟,伏在对方怀里呜呜咽咽地闷声哭起来了。 “太子弟弟不哭……”见到保成的眼泪,保清立刻慌了,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横竖只会这一句话。 14君恩 “……五哥,是不是保成害死了皇额娘?” “皇额娘会不会讨厌保成?会不会……恨保成?” “是不是如果没有保成,皇额娘当初就不会死了?” “如果当初死的是保成,现在是不是会更好?” “五哥,这几天我都不敢睡觉,我好怕……我好怕皇额娘说讨厌我恨我,说后悔当初生下我……” 原来,太子弟弟这几日没精神是因为一直没有睡觉?胤褆愕然地瞪大眼睛,把哭得跟兔子似的小家伙从怀里捞出来,大声反驳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皇额娘只会后悔不能看着保成长大!保成这么可爱,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呢?额娘说过,母亲最是强大的。她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就是因为她爱着自己的孩子,只要是为了孩子,她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五哥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胤褆用力地点点头,“还记得十弟出生时候的事吗?额娘那天说过,所有的女人都知道生产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可她们还是愿意孕育孩子,因为孩子是她们的希望,是生命的延续,保成你是皇额娘生命的延续,我想皇额娘一定希望你活得开心,过得幸福,成为像汗阿玛那样顶天立地的人!” 看到保成还有些怀疑的眼神,胤褆直接把对方拉到矮炕上,按进被子里,“太子弟弟要是还不相信,就去梦里问问皇额娘好了!五哥在旁边守着,不用害怕!” 太子抽抽鼻子,虽然哭得狼狈,还是不变颐指气使的态度,“五哥在一旁陪我一起睡,不许离开!” “好,五哥不离开!” “不许离开……”太子终于松了口气,哭得有些累了,再加上几日没有睡好,头一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可嘴里还是不忘念叨,手也紧紧拽着保清的衣襟,始终不肯松手。 胤褆本来是想在一旁守着的,可到底年纪小,撑不住,慢慢也合上眼皮,睡死过去。 *******************************我是回忆结束的分界线*************************** 想到保成昨晚哭成那样,胤褆立刻清醒过来,担心地急忙低头查看弟弟的情况。 保成还在睡着,小脸红扑扑的,想到弟弟好几天没睡好,胤褆又有些心疼,心里对那位先皇后的早逝也带上了几分怨怼。 “保清醒了?”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熟悉感蓦地在胤褆耳边响起,把胤褆小包子吓了一跳,一声“啊”——险些出口,顾及到怀里的胤礽,又急忙用手捂住嘴。 一回头,就是大一片明黄映入眼帘,看到康熙言笑晏晏的样子,胤褆惊讶得快傻眼了,连请安都忘了,只能结结巴巴道,“汗……汗阿玛?” 康熙支着头睡觉本就睡不深,帝王多疑更是浅眠,胤褆一醒,他就被惊醒了。 看着保清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太子,康熙不由地挑起嘴角,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向保清时也不由地和颜悦色起来,摸了摸五儿子的头,和声细语地夸赞道,“保清做得很好。” 胤褆眨眨眼,似乎有些羞涩地地下头,小声说道:“额娘说,这是保清应该做得。” 一提到容华,康熙的表情罕见地扭曲了一下,带着四分尴尬三分愧疚两分难堪一分懊恼,幸好胤褆此时低着头,要不康熙的英伟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父子俩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就听顾问行轻手轻脚地进来询问康熙是否要用早膳。 康熙刚要拒绝,就听胤礽哼了一声,醒了。 胤礽一见康熙,又是惊讶又是欣喜,摸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饿了。 康熙忙命顾问行将早膳摆进来,并招呼太子的内侍进来伺候。 胤褆见胤礽醒过来了,想到自己昨晚一宿没回容华那里又有些担心额娘,于是拉着胤礽的手仔细嘱咐了几句就跟康熙跪安回去了。 却不知这一走,又是一场动乱。 ********************************我是大包子即将知道真相的分界线***************** 胤褆一出太子寝宫,就见高升一脸焦灼急躁地等在门口。 刚解决了太子弟弟的心结,又被汗阿玛表扬了,胤褆心情好,声音也轻快,“高升谙达,怎么在外面等着呢?” “哎呦,我的爷啊~”一见胤褆,高升就哭丧着一张脸凑近跟前,“您在太子爷殿里可睡得好呢,纳喇主子那儿可出大事了!” “什么?!额娘那边出事了?”胤褆一听便急了,抬腿就欲往容华的住处走,却被高升伸手拉住了。 “爷,您今儿去不了纳喇主子那儿了!”看到胤褆要发火,不顾规矩地将小孩拉到寝宫旁边的小树林里,慌忙跪了下来,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胤褆。 胤褆听完,眉头紧皱,小脸都白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昨晚的举动,竟然把额娘害到这种地步。 “爷去求汗阿玛收回成命!”胤褆说着就要回去。 想到纳喇主子恩威并施地命他好好看好五阿哥,绝对不能让他因为孩子心性而冒犯皇上,高升赶紧再次拉住了,苦口婆心劝道:“爷,万万不可啊!这旨意是皇上当着众多主子娘娘宫女侍卫下的,您这样去求,不是要万岁爷承认自己不辨是非,下错圣旨了么?” “那要怎么办?”胤褆狠狠地砸了身边的小树干一拳,恶狠狠的样子把高升唬了一跳,“爷的额娘因为爷被降位罚抄书禁足,爷如何能够安心?!”胤褆说到最后又砸了一拳,右拳霎时间鲜血淋漓。 这下高升是真的跳起来了,慌慌张张就要去请随行太医过来包扎。 “回来!”胤褆没好气地拉住高升,“一点小伤而已,你慌什么?!” 高升心里叫苦不迭,皇子阿哥身上哪里有小伤?随便一个照顾不周的罪名就够他受的了!尤其经过昨晚,万岁爷对纳喇主子那番惩处,着实吓傻了底下一干人——纳喇氏也算是较早入宫的老人了,不说孕育皇子的功劳,单就这几年的陪伴,也足以让万岁爷留几分体面,谁曾想过是这般丝毫不顾情面的训斥? “额娘还吩咐你什么了?” “纳喇主子要奴才看好爷,别让爷一时冲动冒犯圣怒。” 胤褆回望了太子寝宫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先跟爷回去吧,看看情况再说。” ——只是经此一事,爷算是了解了那位太子弟弟在汗阿玛心中的地位,果然如额娘所说,汗阿玛只有保成一个儿子! 不过这样也无所谓,反正太子有阿玛,保清有额娘,很公平。 所以对于额娘,我一定要守住,否则—— 保清岂不是一无所有了? 胤褆回到自己的行宫,守门的小太监赶紧迎上来请安,“奴才叩见五阿哥,爷吉祥。” “起吧。”胤褆摆摆手,错身而过,“昨儿没什么事吧?” “回爷,纳喇主子那儿的端月姑娘过来了。” 端月?胤褆脚步乱了一下,又重新疾步走向殿内。 端月已经来了有段时间,见五阿哥始终没有回来,心里也有些没底。虽然锦屏跟顾总管身边的小太监打听清楚五阿哥并没有犯错,可到底对这位小主子放不下心。眼看着都日上三竿了,早过了饭点,五阿哥还没有回来,端月焦躁不安地在大殿来回踱着步子。正当她寻思着要不要打发人再去打听打听时,胤褆大步流星地进了殿里。 “奴婢见过五阿哥,五阿哥吉祥。”端月蹲下身福礼。胤褆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抬了抬手,“起来吧,可是额娘让你过来的?” “回五阿哥,纳喇主子让奴婢过来问问昨晚您到底和太子爷怎么了。” “说来话长,也是爷多事了。”胤褆叹了口气,把昨晚的事捡着重要的说了说。 端月听完后也挺无奈,真是无妄之灾!除了自叹一句倒霉,也只能在心里感叹皇上的心真是偏得没边儿了。 “额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回五阿哥,纳喇主子只要奴婢提点您一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好一个君恩!”胤褆冷笑一声,“爷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就算有错,也全由保清一人承担,何必迁怒额娘!” 端月适时地保持沉默,这种话五阿哥可以说,她却是连听都不能听的。 “额娘常说端月是个极稳妥有分寸的,今日这事,你待如何?” “奴婢当不起纳喇主子如此高看。”端月连忙谦虚了一句,“要奴婢看,无缘无故要皇上收回成命已然是不可能了,天子一言九鼎,自然不可能出尔反尔,您不能求情。而五阿哥您同时还要做出个孝子的样子给皇上看,却又不能不求情。所以,您去求情的时候,不能过,也不能不及。” 胤褆听了,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那你说,爷该怎么求情?” 端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阿哥您一定要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一则给皇上一个台阶下,二则也能表现阿哥您的至纯至孝,给皇上留个好印象。您不要明说希望皇上怎样,万岁爷乾纲独断,自由主张,您只要见好就收。” “可额娘的位分,抄书和禁足……” “爷可还记得万岁爷为何来巩华城?” “如今是孝仁皇后三周年祭日……啊,我懂了!” “皇后大行,免了三年的大选,也不再进位分,如今三年已过,自是要分封后宫,纳喇主子本就少不了一个嫔位,因着今日的事,那位必定有所愧疚,就算降了位分也迟早要封回来。再说抄书,那些活哪里用得着主子做?纳喇主子性喜清净,禁足也不是什么坏事。至于您被归到皇妃那里抚养,横竖这玉牒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您若是表现得好了,皇上哪还好意思改您的玉牒?退一万步讲,左右皇上不能不让您和纳喇主子母子见面,您又大了,挂在谁名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后的话,其实那是那是容华讲给端月的。说实在的,这古人还是挺在乎玉牒记名的,端月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但是却能够理解。一开始栾辉也着急过,不过细想后就淡定了。之所以淡定,一是因为钮祜禄氏明年就要死了,左右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不介意把孩子借给人家养几个月,再说又不是见不到;二是因为回宫后钮祜禄氏就要封后了,胤褆现在已然占上长子的名分了,想必康熙不会让他成为中宫养子,半个嫡子吧?那胤礽的压力可要大了!就算因为他的蝴蝶效应钮钴禄氏明年死不了,单这一个原因,钮祜禄氏还是抱不走胤褆! 15弥补 当日卯时,帝王驻跸起驾回銮。 胤褆年龄已经足够,于是骑马随行。只这一路上,明眼人都看到五阿哥的马骑总是往纳喇氏的鸾驾旁靠近。 众人都知道了昨晚在太子行宫前发生的事,再看看五阿哥完全没有受罚的迹象,默默地在心底里猜测着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的事情裕亲王自然也已经知晓了,他当然也觉得皇上罚得重了。不过他一个亲王,再怎样也管不到自家弟弟后院的事情。不过还是很无良地在心里腹诽,这莫不是皇上嫉妒小三弟妹的才华刻意为之的吧?骑着马伴在龙撵左侧,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却在某一时刻,透过门帘,看到康熙看向保清的眼神里有几分尴尬和懊恼,福全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和讶异——自己这三弟自八岁便是天之骄子,万人之上,一人独尊,自来便是有所愧疚有所后悔也是从来未曾表现出来,如今这表情,倒是奇了。 不过这事到底牵扯皇上内宫,他还是少管为妙。左右等事情结了,他有的是办法知道,至于这会儿,他可不想招他这三弟的眼。 御撵车队绵延数里,鱼贯进入紫禁城。康熙带着众妃拜完了太皇太后与太后,又去奉先殿再次祭拜孝仁皇后,这一切忙完已经过了午时了,于是宫人各自散去,康熙也回了乾清宫。 刚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就听顾问行回说慈宁宫派了人,请万岁爷过去,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康熙只能前往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太后也在。 太皇太后还是挺疼孙子的,一见到康熙就忙命大宫女把椅子搬到近前,拉着康熙的手细细询问了祭礼的事。 仁孝皇后赫舍里氏是孝庄当初亲自选定的。虽然有很多的利益关系盘桓其中,但赫舍里的所作所为不失为一个好妻子好国母好媳妇,宽厚温恤,在玄烨年少时时给予了不少支持,还是很得孝庄喜爱的。 康熙一一回答了,并虚心接受着祖母的每一句提点。 当说到容华的事情时,太皇太后和太后脸上都现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太后忍不住开口,“皇帝啊,这处罚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太皇太后赞同地点点头,“纳喇氏好歹是大族,你就这么……明珠那边你要怎么交待?” “皇祖母,这事,孙子确实是处理得急了,明珠那里孙子会安抚安抚。可毕竟保清和保成在畅春园打过架,当时是被宫人拉住了,才没出大事,这次保成把人都赶出来了,孙子实在太担心了,才会……” “皇帝啊,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你们前朝那些事情,可这纳喇氏,哀家冷眼瞧着是个懂规矩的,保清那孩子纳喇氏教的也不错,你可别误会了。”保清每日都来慈安宫和慈宁宫请安,规规矩矩的小孩,不多话,可每句话都能让人暖到心坎里,对太子也是关爱有加,太后不由地开口为他辩解。 说到这里,康熙就更尴尬了。感情他这个皇父这么失败,连皇额娘都看出保清是个好孩子,自己还是把人家额娘罚了一顿。 于是又把他在太子行宫里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刚说完,就听守门的小太监尖声通传:“五阿哥到!” “得,替额娘讨债的来了!”太皇太后戏谑地说了一句,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胤褆沉着稳重地进了大殿,甩了马蹄袖,端庄大方地打了个千,带着奶濡的童音清澈悦耳,“保清给汗阿玛,乌库玛嬷,皇玛嬷请安,汗阿玛吉祥,两位老祖宗吉祥!” “哎哟,正说着保清呢,这不就就来了?——还不给五阿哥搬椅子?!” “乌库玛嬷,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胤褆坐到太皇太后身边,拉着对方的袖子问道。 太皇太后高兴地拍拍胤褆的手背,“乌库玛嬷在说,保清这是替自个儿的额娘来跟你汗阿玛讨债来了。” “讨债?讨什么债?” “你汗阿玛对你额娘的处罚啊,保清不觉得太重了么?” 胤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跪了下来,“汗阿玛,原本儿子是不想拿这种来烦老祖宗的,不过既然老祖宗说了,儿子就在这里向汗阿玛为额娘求个情——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额娘照顾教育儿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子已经知道错了,儿子不求汗阿玛收回成命,唯望阿玛给额娘保留足够的体面!”说完,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康熙凝视着保清,心里有些复杂。确实,他误会了儿子,错罚了容华,可他是皇上,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哪能说收回就收回?而儿子的这番话听起来也确实很漂亮,照往常他就应下了。可此时他不得不多想了——这话,是谁教的?他最初还以为这脾气火爆的儿子在得知容华被罚后会直接来跟自己理论,没想到竟忍了下来,还在这会儿说了出来。 “是你额娘让你来求情的?” “没有。保清从昨晚就没再见到额娘了……”保清一提起来就有些委屈,“保清担心钮祜禄妃母心里不快,今天只去了钮钴禄妃母处请了安,打算稍晚些再去给额娘请安。” “嗯,朕知道了,你跪安吧!” “可是!”胤褆面有不甘,还想再说,一抬头看到康熙不耐烦的眼神,只好叩头,“儿子告退!” “玄烨,你把保清交给贵妃抚养了?”保清一走,太皇太后就急忙斥问道。 康熙这才想到自己似乎忘了把这茬告诉太皇太后,赶紧承认,“是,孙子当时觉得容华真是个不会教孩子的……” “糊涂!”不待康熙说完,太皇太后就疾言厉色地训斥,“贵妃那是什么身份?!你是觉得保清一个长子身份一个纳喇家族还不够是不是?非得把钮钴禄氏绑到他身上?还是你觉得保成的太子当的太稳妥了?!” “是孙子疏忽了!”康熙这才反应过来,当初只为了狠狠地挫一挫容华的锐气,并断了她的后路,竟忘了三个月后,钮钴禄氏是要封后的,那保清岂不成了半个中宫嫡子?!那保成还能靠什么立足?! “好了,皇帝,哀家看你也是一时糊涂。哀家也上了年纪,有些累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再想想吧。” “是,孙儿告退。” ************************我是康师傅被骂的好的分界线**************************** 康熙回了乾清宫,批完这几天积累的奏折,用了晚膳,端着茶杯想要放松一会儿时,突然就想到了容华和保清。自己确实是冤枉了保清,顺带还把容华给错罚了。如今要掰回来,恐怕要想一个好的理由,既不能落自己面子,还要给足容华该有的体面。可想着想着,康熙不禁有些恼火。虽然他冤枉了容华,但也是因为太担心太子啊!就算罚错了又怎样,他是皇帝,后宫就是他自家后院,而容华不过是个小妾而已,他随便迁怒一个小妾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为一个小妾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错误,落自己的面子?还要这样绞尽脑汁想法子,想他自十四岁擒了鳌拜后,何曾受过这种掣肘? 康熙爷觉得自己很憋屈,很郁闷,很委屈,于是便随手把顾问行招来。 看到康熙拉着一张黑脸,顾问行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过来,“万岁爷?” “摆驾钟粹宫——” 哼,朕在这里想得焦头烂额的,朕倒要看看你在干什么! ****************************我是康师傅无理取闹的分界线************************ 康熙到了钟粹宫,宫人们刚搬完家,并把逾制的东西都收好了。正要领了主子命令打算去好好休息时,一声“皇上驾到”搅得整个钟粹宫很是一阵兵荒马乱。 钟粹宫的宫人们趴在地上,个个胆战心惊。今儿主子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有内务府的人就来通知主子被降位的事情,收了逾制品后,便催促他们将东西搬到钟粹宫偏殿。这一忙就忙到现在,他们也仅仅知晓了主子的现况,甚至都没时间打听主子是怎么得罪了帝王,要被贬到这种程度。 栾辉闲着没事,在书室临摹字帖——在前世,因着严苛的家教,他一直都没有玩耍嬉戏的时间,重压之下,练习书法反倒成了他最轻松的时刻,后来,临摹字帖就成了他放松的方式。听到大太监的唱喏,一边想着康熙怎么会来,一边让给他磨砚的端月收拾东西,他则带着锦屏出来迎驾。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奴婢/奴才叩见皇上,皇上圣安!” “都起来吧!”康熙挥挥手,看着锦屏端来茶水,又摆了摆手,“你带着其他人先下去吧。” “是,奴婢遵旨。”锦屏蹲身福礼,起来后,以手势示意其他人,众多宫女内侍随着她走出偏殿。 把人都赶出去后,康熙却陷入了沉思,只留了栾辉一个人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可等了很久都不见康熙反应,栾辉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轻唤,“皇上?” “啊?啊。”康熙仿佛乍然惊醒,看向容华的眼神仍旧带着几分迷茫,“……朕来之前,容华在做什么?” “奴婢无事可做,在书室内临了几张字帖……”栾辉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靠靠靠!尼玛康熙刚刚的眼神太无害,老子竟然放松戒心了!一个人的字可会泄露出很多东西,是能随意展示的么?栾辉你个蠢蛋!!! “哦?”果然,康熙眉峰一挑,眼神闪过三丝兴味和七分凌厉,“不如带朕过去瞧瞧?” “这……万岁爷文武兼修,书法亦有所得,奴婢的字不过闲暇无聊聊以慰藉之用,哪里值得爷看,没得污了万岁爷的眼睛。” “哪里就那么多讲究了?容华还想抗旨不遵不成?” 栾辉见康熙说得严厉,语气倒是平和甚至到了温和的地步,也没害怕,跟着笑道,“奴婢自是不敢!万岁爷想看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 栾辉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康熙进了书室。 16交代 书室是栾辉按照现代的书房亲手设计的,可惜尚未完成。 书室在正殿的右手边,跨过门槛,康熙进了室内后,首先看到的是位于右手边的一面书墙。那是竖在墙壁上的一个极大的木质书架,书倒不多,还空了很大的地方。紧挨着书架的是一张书桌,桌子正中摆放着字帖,以白玉貔貅镇纸,桌上文房四宝齐全,笔山笔洗干净整洁。书桌的正前方是一面晶莹透明的琉璃窗户,此时正值黄昏,暖橘色的光线直直地照进来。而在右手边也是一扇琉璃窗户,映得整个屋子亮堂许多。而两扇琉璃窗户的两边都悬挂着苏绣的帘子,想必是可以拉起来阻隔外面的窥视。 整个书室宽敞明亮,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康熙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踱着步子到了书桌前,桌子上放置的字帖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正是是宋徽宗的《秾芳依翠萼诗帖》。另一边的是容华自己临摹的作品。康熙其实很看不起宋徽宗,亡国之君而已,对他的作品虽说也能公平公正地做出评价,可要说欣赏喜欢却是实在不能昧着良心了。所以乍然看到这两幅字,他立刻不喜地皱紧眉头。不过片刻之后又放开了——不过一个女人的字而已,他何必那么苛刻?又不是检查儿子功课! 想通了这点,康熙也能够公平的审视容华临摹的字帖。 “铁勾银画,利如断金。”康熙几乎要拍案叫绝,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样的八个字,完全不同于宋徽宗的柔媚轻佻,反而是难得的铿锵铁骨,令人想不到是出自宫妇之手。况且,深处内宫的女子,平日里很少做临摹字帖这样的事情,就算写字也不过抄抄经书,临摹字帖到容华这般的,更是没有几个。 虽然纳兰家家教素来好极,容华更是因为自幼丧母而养在明珠夫人身边,但明珠也不可能要求一个女儿家将书法练到这种程度。便是男子如容若,书法造诣也不一定到了这种程度。而且,他纵观整副字帖,这种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的书体,是需要极高的书*力和涵养,以及……神闲气定的心境。 康熙叹了口气,似有不甘,“朕如此罚你,你就……不怨么?” 他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怨的?栾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露出惶恐的表情,赶紧跪了下来,“奴婢惶恐!” 看着容华的表情,康熙突然觉得非常碍眼,明明是宠辱不惊的性子,却偏要做出惊喜惶恐委屈愤怒的样子,究竟是怕触怒帝怒,还是妄自猜度君心? 康熙走到书架处,朝容华摆摆手,示意她起身,淡淡地问道:“因何惶恐?是因为怨恨朕而惶恐还是因为不怨却被朕冤枉而惶恐?” “奴婢自是不敢怨恨,更是不敢言冤……” “不敢?”康熙拿出书架中因为翻得频繁而有些褶皱的书,随意地翻阅着,语气微讽“朕看你压根就不在乎!” “皇上?!奴婢……奴婢……”栾辉暗暗叫苦,他又不是真正的容华,怎么可能真正在乎?能保留一份对保清的爱也是他喜欢小孩子的缘故,怎么可能像个女人似的,为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在后宫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因着这个男人的喜怒哀乐而嬉怒骂笑?他已经在努力习惯着猜测这个男人的心情,努力推测着作为容华这个女人他应有的反应,他以为他已经做得够好了,可到底斧凿之痕太明显,想瞒过康熙这样精明敏锐的人真心不简单,栾辉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慢吞吞地重复。 “这是你最近在看的书?”康熙却似是不在意一般,扬了扬手中的书,转了话题。 栾辉眯起眼仔细瞧了一眼,那是宋徽宗的《大观茶道》,是栾辉自过来后除了部分西洋译著外,最常看的书,遂点了点头,“回皇上,是。是奴婢取《秾芳诗帖》时,顺手带过来的。” “你对茶道有兴趣?” “啊,不是。奴婢只是听闻我朝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在西洋炽手可热,故而对茶艺产生了兴趣。奴婢准备看完《大观茶道》后再看看……啊,奴婢妄言了。” “容华入宫几年了?”康熙似是并未在意,而是又转了其他的话题。 “回皇上,奴婢入宫十二年了。” “十二年?还真是不短了……”康熙状似怀念地叹了口气,却又陡然换了口气,“可是朕今天才发现,朕还真是不了解容华。朕不知容华你爱看西洋书籍,对西洋诸国甚是了解;朕不知你性子淡泊,不爱与人争;朕不知你爱好书法,造诣极深;朕亦不知,你还想插手大清与西洋的生意买卖。昨日之事是朕偏心独断委屈你了,可朕是帝王,难道你想要朕想你低头认错不成?” “皇上?!”栾辉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他这下是真吓着了。确实,作为现代人,他怎么可能没想过要康熙向自己道歉?可这是皇权至上的清朝,敢接受皇上的道歉——栾辉觉得他还是滚回那房梁下被压个半死比较容易……“皇上,您这番话真真折煞奴婢了,奴婢足以万死!” 康熙叹了口气,“左右你也是不在乎的,朕又何必费这份心思。罢了,你,跪安吧!” 康熙说着就要往外走。栾辉的脑子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康熙今日过来其实是道歉来了?而且他显然已经发现了容华的变化,要不是借尸还魂这等事实在匪夷所思,康熙也不一定就想不到这方面去。与其以后模仿容华生存下去,指不定哪一日露出马脚惹得那位猜疑,不若今晚置之死地而后生,告知康熙容华已经“变了”的这个事实? 栾辉的这番思索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他下定决心时,康熙不过刚走到门槛处。 额头重重磕到地上的声音让本已因不满而甩袖离开的康熙停下来脚步,转过身,果然看到容华匍匐于地的样子。 感觉到康熙停了下来,容华没有抬头,依旧趴在地上, “既然皇上想知道,奴婢自是不敢隐瞒,只是此时……望皇上耐心听奴婢说。” “起来说吧!”康熙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坐到了桌前。 栾辉立刻从善如流地领旨谢恩。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栾辉又把桌上的蜡烛燃起来,这才坐下来。 “嗯,要从何说起呢?”栾辉捏着下巴想了想,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语气也有些惆怅,“皇上知道么,奴婢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康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手一抖,心口猝缩了一下,“什么……” “就是那次生病。在病中,奴婢昏迷不醒,然后自己在那次病中死了……” “你是说今年二月份的那次?” “难得皇上还能记得,妾身谢主隆恩。”栾辉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福了一礼。 康熙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这是被容华讽刺了吧?是被讽刺了吧?可对这种邀宠埋怨的口气他不是应该不满么,怎么会有淡淡的愧疚呢? ——我擦,尼玛康熙你还有愧疚这种人性化的情绪存在?! 不过说讽刺倒是冤枉栾辉了,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讶异,康熙可称得上真正的后宫佳丽三千了,一个小妾生病了,竟也记得,这真是帝王无情么? ——帝王是真无情,栾辉你不要被骗了!他记忆里的完整版是五阿哥的额娘病重,五阿哥亲侍汤药。他只是记得自己儿子的母亲病了而已。 “那你怎么……” 栾辉不答,反而继续说了下去:“奴婢死后魂灵未灭,一直飘荡在紫禁城中。妾身挂念保清,遂始终跟在保清身后。妾身看到保清一点点长大,成为皇上您口中的千里驹;看到保清征兆沙场,大退准噶尔;看到保清随皇上祭陵、南巡,表现可嘉;还看到……” 栾辉说到这里顿了下来,每次想到这段历史他都不够心硬心狠,总是为那些皇阿哥的一生而感到悲哀。 看着容华哀伤的侧脸,康熙心里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感觉,钝钝的,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服从本能地握住容华的手,轻轻拍了拍,“还有什么?” “奴婢之后说的,是极为大逆不道之言,还请皇上恕奴婢无罪。” “啰嗦这么多做什么,朕恕你无罪,继续说吧!” “奴婢谢过皇上!”栾辉还想再说什么客套客套,但看出康熙的不耐烦,只好把到口的客气咽下去,继续说下去,“奴婢看到,保清和太子殿下分别依靠着明珠叔公和索中堂的支持,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夺嫡……到最后,势如水火,不死不休!” 康熙闭上眼,看似表情平静,可扶着椅子扶手的那只手却在那瞬间蓦地抓紧了,力气极大,连骨节发白了。 “后来如何?” 听着康熙隐隐压抑的语气,栾辉突然对这位千古一帝有些同情——也许他是一个成功的皇帝,但他绝对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栾辉不由地含糊了过去,“最后?还能如何?两败俱伤罢了!” “果然。”康熙叹息了一句,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平日里那个杀伐决断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少年天子! 17未来 “让朕来猜测一番,明珠索额图势力相当,必会各自结党,两党成平衡之势,两党相持,必然不稳,一个被突破,朕就会打压另一边,最终索明二党都会在朕的打压下溃散。至于保成,朕对他极为看重,不会苛责,倒是保清……朕便是顾念父子之情不至于杀他,也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说说吧,最后究竟如何?”康熙看向容华,虽然容华说的只是她的梦,可他却有一种预感:如果不做改变的话,历史将会沿着这个梦走下去——兄弟阋墙,父子反目。 “……”栾辉愣了一会儿,他还以为康熙不会想要知道,还特意一笔带过。不过,这才是千古一帝康熙么,还未发生的未来,有何可怕的呢? 想通了这一点,栾辉不由地微弯了嘴角,带上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明珠叔公被罢官,索中堂死于宗人府;保清兵权被夺,圈禁至死;太子殿下二废二立,被禁于咸阳宫……” ——虽然是很糟糕的事情,但是……还没发生,就不算最糟糕的吧?” 康熙怔了怔,事情其实远比他想的要糟糕的多,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绝对与他是分不开的。如果不是听了容华一席话,如果没有意外,再过几年,等保成保清长大,他想必会给保成一场试炼,至于试炼的棋子,占据皇长子之位的保清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好在,这些还都未曾发生!康熙叹了口气,拍了拍容华的手背,衷心地说了感谢,“容华,幸好朕身边有你!” 栾辉这才发现康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嘴角抽了一下,低下头掩饰扭曲的脸色,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回来——两个大男人拉着手互诉衷肠神马的……他又不是腐男,怎么可能觉得这种东西有爱?! 而在康熙眼里,他觉得容华对了他的心思,对了他的眼,便越看越觉得千般好万般好。容华低着头,抽回手的动作,在他看来更像是女儿家小小地害羞了。 容华略低着头,露出一节光洁的颈项,隐隐可见微弯的唇角,映着一室昏暗的烛光,康熙挑起嘴角,他突然觉得他似乎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温柔,似水般柔顺无形,更是似水般沉稳坚韧。 康熙看着容华的目光不觉变得痴迷起来,忍不住上前一步,抬起容华的下巴,在对方诧异震惊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唇覆上对方的。 康熙自十二岁大婚以来,至今已有十二年,虽然称不上是御女无数,倒也是把世间的女色尝了个七七八八。情到浓时,接吻什么的自是不少。可没有哪一次能比得上这一次的感觉,就连过去与容华交合时都没有这种感觉。这一瞬间,康熙觉得有一个词可以很贴切地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春暖花开。 而栾辉突然感觉到下巴被抬起,然后便是温温软软的东西覆在唇上。康熙的脸靠的太近,眼睛几乎对不准焦距,反应过来自己被康熙亲了后,栾辉只觉得脑子一炸,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僵着身子任对方亲,反抗不能——忘了反抗,更是不敢反抗。 康熙吻着身下的唇,温暖柔软甜蜜,他几乎要舍不得放开,呼吸逐渐加深,乌色的眸子黑得愈加深沉。 正当康熙准备打横抱起容华去内室时,书室外突然传来属于男童的清澈嗓音,“额娘——” 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霎时间把栾辉惊醒过来,栾辉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把康熙推开,起身迎向门口。 留下的康熙一脸懊恼,怎的就亲上去了呢?书房重地,怎么会意乱情迷了呢?康熙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脸上神色晦暗莫名。 ********************************我是桌子好疼的分界线*************************** 胤褆刚给容华请过安,就听书室里传来好大一声拍桌子声。啧,肯定好疼!胤褆在心里很没良心地小小幸灾乐祸了一下,脸上却露出适当的惊惶的表情。 栾辉也吓了一跳,却因为担心小孩给吓到而一直盯着对方,自然没有漏掉那抹幸灾乐祸。长叹一口气,他貌似一不小心把这孩子引导成芝麻包了?! 好吧,腹黑好,腹黑只会欺负人,不会被欺负! 两人正准备进去时,康熙已经出来了,一张脸黑得跟什么似的。 胤褆立刻跪下,“儿子见过汗阿玛,汗阿玛圣安!” “朕要走了,你们跪安吧!”康熙面无表情,直接错身而过,出了钟粹宫。 顾问行偷偷暼了一眼容华,心说真是好手段。然后就跟着康熙出去了。 ——万岁爷那个表情,旁的人不了解,杂家这贴身伺候的大内总管能不了解么?这分明就是欲求不满啊不满!当时书室里除了纳喇氏再没了旁的人,万岁爷又是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出来的。杂家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纳喇氏撩拨万岁爷却在勾起爷的火之后,撂挑子不干了!纳喇氏,你行的!万岁爷的火你也敢挑?不怕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最重要的是,你肿么撂挑子了啊啊啊!虽然杂家已经不是男人了,可也知道这样的滋味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了啊,杂家可不想被迁怒怒怒~ ——躺枪的栾辉表示自己很无辜,他明明神马都木有做~同时对欲求不满的康熙表示同情(雾!),不过这种“自作孽不可活”的禅心是从哪里来的? 最后康熙决定摆驾景仁宫,钮祜禄氏那里。 钮祜禄氏是一个高傲却低调的人,高傲是因为她的出身,低调却是由于她的家庭变故。因为遏必隆牵扯到鳌拜一事,康熙对遏必隆很不待见,连带着对钮祜禄氏也是不假颜色。虽然为了平衡,他去景仁宫的次数很多,可钮祜禄氏如今膝下无子与他的私下授意也是分不开的。难得他心软了一次,让钮祜禄氏怀上孩子,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他听到钮祜禄氏滑胎时,其实心里是窃喜的。总归他对钮祜禄氏没好感,尤其对遏必隆的女儿,对她即将生下的孩子还是不自觉的膈应的。 此时钮祜禄氏也在景仁宫暗暗思忖着对于将五阿哥寄养到她名下的问题。她本就是个极聪明的女人,虽然深处内廷,对朝堂大事不甚了解,可她也知道阿玛犯了帝王忌讳,在宫里也知道收敛锋芒伏低做小,对赫舍里那位出身不如自己高贵的皇后也是恭敬有加,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就连皇帝施舍自己的那个孩子也被她“不小心”滑掉了。当那时看着康熙关切担忧却又掩藏其下松了口气的神情,她便彻底绝了孕育皇嗣的想法,尽心管理宫务,侍奉帝王,只求以这份尽心,换来帝王恩典,还钮祜禄氏一个体面!所以那日她未敢在帝王震怒时,替纳喇氏求情,不过今日得到埋在慈宁宫的钉子的消息,帝王似乎有反悔的意思? 其实这个孩子,钮祜禄氏并不多想要,她现在要隐忍做小,有了子嗣就等于站在了风口浪尖,钮祜禄氏难保不再次被帝王忌讳。况且五阿哥如今已经六岁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懵懂孩童,即使拿到手里也没有用,哪里比得上自己生出来的。再加上纳喇氏才是他正经的母族,把他收到自己名下,谁知道是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正想着,就听人报“皇上驾到——”,钮祜禄贵妃赶紧迎了出去,请完安后,就跪到地上,“臣妾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康熙本来是来泄火的,钮祜禄贵妃这一提,让康熙想起容华母子,瞬间又勾起了别的火气。 看到康熙生气,钮祜禄贵妃倒是不见丝毫慌乱。想当初康熙受鳌拜钳制,皇权旁落,可没少上她这里来撒气,谁让她阿玛老跟在鳌拜后头当应声虫?!所以对于怎么让康熙消气,她还是蛮有经验的。“皇上,臣妾知道您误会了纳喇妹妹心中不快,但臣妾也知道,这不是皇上您的错,都是那起子狗奴才刻意误导所致。臣妾听说,伺候太子殿下的奴才曾经因为冒犯五阿哥被纳喇妹妹惩处了一番,心怀怨怼,竟拿五阿哥与太子殿下的游戏之举大肆宣扬五阿哥欺负太子,更是趁此机会污蔑五阿哥,借以报复纳喇妹妹,实在可恨可杀。臣妾知皇上亲自教养太子,用心良苦,此等爱子心切,竟被一群奴才利用,臣妾为皇上感到心痛愤慨,也为纳喇妹妹不值!还望皇上明察!” “你说的都是真的?”康熙坐在椅子上,食指轻叩桌面,居高临下地地看向钮祜禄贵妃。 “臣妾不敢欺瞒万岁,所言句句属实!” “那为何现在才说?” “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有心隐瞒。”钮祜禄氏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只是臣妾平日里冷眼看着五阿哥,最是个爱恤兄弟的,所以那奴才含糊的陷害让臣妾疑惑,却因没有实证不敢妄言。待臣妾回宫后,便立刻着人去查,这才知道其中内情……” 康熙亲手扶起钮祜禄氏,拍拍她的肩,“这事你做得很好!”而后转头喊了顾问行,“顾问行,传朕旨意,太子内侍恃宠而骄,扰乱宫闱,擅揣君意,陷害后妃,误导储君,诋毁皇家阿哥,全部仗毙!” 18封宫 当晚,康熙宿于景仁宫。到了第二日,整个宫里的人都晓得了,太子内侍连夜被换了一批,罪名是恃宠而骄,污蔑天家皇子和后宫娘娘,因此被皇上仗毙。同时也明白了那日在巩华城里,纳喇氏是受了委屈,被皇上冤枉了,恐怕没多久就要复起了。 果然没几日,康熙就正式下旨,“朕之皇五子,至纯至孝,其心可嘉,朕心甚慰,特此嘉奖五阿哥生母纳喇氏,赦其罪,还旧位,复居钟粹宫主位。” 康熙的圣旨并未在后宫产生多大的影响,康熙虽然不是反复无常的主儿,但却是个乾纲独断的帝王。况且虽然宫人不说,他们也是知道那日康熙确实冤枉了纳喇母子。 所以宫内很是平静了一段时日,三个多月后,康熙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便迎来了轰轰烈烈的后宫大封。 乾清宫内,康熙正在拟召。在一旁伺候着的顾问行有些疑惑,万岁爷的笔已经举了半天了,可始终没有落下来。 一滴墨水滴下,晕染了整张白纸。 “万岁爷?”顾问行惴惴地喊了一声。 康熙如梦初醒,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被污了的宣纸揉成团扔到一边,又抽出一张,端端正正地再次写下皇后二字,便又顿住了。 顾问行不识字,但这两个字却是认得的,当初仁孝皇后难产逝世后,满宫廷的幡帷,他又怎么可能不识这两个字?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康熙在忧愁何事。 确实,封后是此次后宫大封的重头,而目前宫里能够问鼎后位的并不少。 第一个是钮祜禄贵妃,钮祜禄本就是满族大姓,身份高贵,也是目前宫内位分最高的;另一个是贵人郭络罗氏,郭络罗同样是满洲大姓,与钮祜禄氏势力相当,只是入宫年份较少,资历不足,位分也较低;佟佳氏是康熙亲母孝康章皇后的亲外甥女,也就是康熙的亲表妹,极受康熙恩宠,甫一入宫,便受封为妃;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纳喇氏似乎也同样有实力争一争,纳喇氏本就是满洲大族,虽然纳喇氏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才能,职位也最低,但对方的堂叔可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明相,虽然叶赫那拉一族一直令爱新觉罗家颇为忌惮,但也不是不可缓和的,当初的博尔济吉特氏那般荣宠,还不是被世祖爷给了大大的没脸——有摔下去的,自然也能有升上来的——何况最近纳喇氏成了极受宠的皇太子殿下唯一愿意亲近的后妃,再考虑考虑康熙爷这个嫡子控,所以纳喇氏还是很有资本的。 顾问行想得还要简单狭窄些,康熙还要考虑朝堂上的各种势力博弈,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既不能一党独大,还要培养一些自己的亲信纯臣,更是要避免百官抱成团。 康熙一边思考着,一边落了笔。看到康熙写下的内容,顾问行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果然是……纳喇氏! 顾问行倒是不识字,但后宫贵人的名讳他倒是差不多能够认出来——避免万一犯了忌讳啊。微微叹了口气,顾问行心底有些同情钮祜禄氏,这个女人无论从性情还是容貌上都挑不出差错,人也足够聪明——至少不会自作聪明,只可惜生不逢时,前有赫舍里皇后,后有出来一个纳喇氏。 决定了后位,其他的就好写很多。康熙行云流水地写完,盖上玺印,将纸诏交给顾问行,“给礼部侍郎拟出圣旨来——” “奴才领旨。”顾问行躬着身子,恭敬地将纸诏举过头顶,前往乾清宫南书房,那里始终有宿值的官员。 “……等等!”没等顾问行反应过来,康熙长身而起,一把夺过那一纸诏书,直接放到烛台上燃尽。 而后又折返回桌前,毫不迟疑地运笔,然后盖上玉玺,一连串的动作做得毫不拖沓,随手将纸诏递给顾问行,“去吧!” “嗻!” 他原本便是打算立钮祜禄氏为后的,跟太皇太后禀告过后,老太太也是赞同的。横竖钮祜禄家族如今也翻不起大的波浪来了,皇家也确实欠钮祜禄家一个皇后。但是因着容华的那个梦和保成最近对她的亲近和依赖,他却是更嘱意立容华为后,只是如此一来,保清就成了半个嫡子,便是保清无意皇位,恐怕明珠也是不甘心的吧?叶赫那拉氏自来便是不安分的,这样安排,必然又会再起波澜。 这保清的位置倒还真是尴尬。看着顾问行离开的方向,康熙忍不住感慨着,要不是如此,他哪里需要顾头顾尾的? 分封的旨意很快便下来了。 与正史上基本相同,除了一点——已经有了存活的子嗣的马佳氏和纳喇氏,竟然直接封了妃!封号倒是没变,依旧是荣和惠。 栾辉接到圣旨时有瞬间的愕然,他一直都在做着封嫔的准备,没想到直接跨到妃,实在是超乎他的意料,反倒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做何反应了。急忙派了秦嬷嬷去通知纳喇家人,今后做事务必要低调再低调。至于纳喇家的人会不会听从,就实在不是栾辉能够控制的了。 *****************************我是后宫分封完毕的分界线************************** 午时,畅春园无逸斋的诸位学子暂停学习,正准备用膳,却迎来了一位贵客——纳兰明珠。 “奴才见过五阿哥。”无逸斋偏殿,明珠朝胤褆施了半礼。 虽然平时也常见到明珠,此时,胤褆小包子还是挺高兴的,忙上前拉住对方的手,“明珠叔公怎么会来?啊,一定是容若舅舅又寄东西来了吧?” 明珠抚额……容华你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这是皇家阿哥,不是普通百姓家动不动就爬树摸蛋的傻小子!!还有容若,你是奉旨出行游学,不是让你去划拉一堆有用没用的小玩意给你家大外甥玩的!这才出门几个月,你可是要呆三年的! 胤褆立刻瘪下嘴巴,“看来是没有了……那明珠叔公你是来干什么的?” 感情我就是一送东西的?明珠颓丧地垂下头,“你额娘进了妃位你知道么?” “喔,现在知道了。那皇后是谁?” “贵妃钮祜禄氏……等等,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有啊。”胤褆皱着眉点点头,“太子弟弟要叫另一个女人皇额娘,他肯定要不高兴了……” “对对,然后呢?”明珠神色一喜。 “太子弟弟这样汗阿玛会不高兴!” 然后你要怎么做?继续说下去!明珠鼓励地看着胤褆。 “我……我……”胤褆有些说不出来,脸色有些红,“我要去安慰太子弟弟!” 对,就是这样,找太子的弱点,然后狠狠地攻击……“什、什么?!你要去安慰……”明珠难以置信地张大嘴。 “嗯!”胤褆一脸娇羞(?)地点点头,“保清最喜欢太子弟弟了!” 明珠觉得他堂侄女教的这孩子有些问题。 “保清,你将来要做什么?”明珠觉得自己需要坐下来,好好静静心,只是此时条件所限,只能勉强镇定下来,仔细询问。 “做一个像二伯王一样的贤王,辅佐太子弟弟,保护大清!” 明珠愣了一下,按捺下心头的别样情绪,耐心地旁敲侧击,“保清觉得皇上怎么样?” “嗯?叔公你是说汗阿玛吗?汗阿玛是个好皇上,可他不是个好阿玛。”胤褆仰着头,认真地看向明珠,“他从来没有抱过保清,从来不亲近保清,甚至把刚保清送出去养着,保清知道汗阿玛爱保清,可是,保清感受不到。保清不会让保清的孩子遭到这种对待。” “可是,当皇帝会有很多好处。” “比如呢?” “万人之上,生杀予夺,唯我独尊。” “那样好寂寞呢,没有好朋友陪他玩,陪他说话。” “大丈夫生于世间怎么能只图玩耍呢?” “明珠叔公你真的好奇怪。额娘说了,人这一生不就是一场游戏么?玩得好了,自然就是人生的赢家。” 明珠被噎了一下。想他在朝堂上只有把别人噎得翻白眼,何时也轮到他被人噎,还是个六岁的小鬼? “当皇帝可以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不管是财富女人还是地位……” “明珠叔公羞羞羞,这么大岁数了还说谎!”胤褆小包子刮刮脸,冲明珠吐吐舌头,样子滑稽得可爱。 明珠瞪眼睛,“我哪里说谎了?” “汗阿玛有好多得不到的东西呢。比如说弟弟妹妹身体健康,吴三桂的人头,准噶尔汗的归顺,俄罗斯的退让,大臣的忠心,好多好多呢,保清都数不过来!”胤褆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数着,“而且汗阿玛每天都要批阅奏章到很晚。听说当初平定三藩,汗阿玛本来是想御驾亲征的,可是大臣们左一句什么圣体安危关系国之根本,右一句什么储君年幼难以担当大任,还有一句概括总结就是,皇上三思。比对联还顺溜,然后,汗阿玛就没能亲征,而是坐镇后方。保清将来可是要纵马从军,驰骋沙场,威震三军,为我大清开疆辟土的,才不要在后方看那些仿佛永远都看不完的奏折!”胤褆一边说着,一边撇了撇嘴,孩子气十足。 明珠也是被气得够呛,哆嗦着嘴角,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胸无大志……哎呦喂,气死我了!” 19怨怼 当胤褆小包子傍晚去钟粹宫请安的时候,高升隐晦地提到了明珠大人今天来找过五阿哥。 ——高升是当初容华配给胤褆的,栾辉过来后,连敲带打地把他变成监督胤褆的一枚钉子。不是他要怎样胤褆,而是他怕孩子太小,受了奸人蛊惑,一时冲动犯下大错。 栾辉心下一跳,赶紧拉着胤褆的手,仔细询问了当时的细节。 当胤褆丝毫不落地说完后,栾辉顿时沉默了。怪不得秦嬷嬷下午回来时,回禀说,明夫人隐晦地提及要她好好教导皇子,天家皇子可不能胸无大志。原来胤褆小包子竟然装傻充愣地把明珠大学士给骗过去了。 ——大千岁您行的!您这辈子不敢说会寿终正寝,至少不会被你渣爹圈禁半生了! 胤褆小包子同容华请完安,便带着高升去了乾清宫。当然,目的一是要给康熙请安,更重要的是要看看太子弟弟。 这个时候的康熙还是很乐见保清和保成交好的,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孩子年岁少,他更是年轻,完全不存在威胁什么的,而保清则是他留给保成的一个助力,贤则为贤王,平庸一点的话,就算襄理宗人府也是好的——当然,等到康熙年老,孩子们年长的时候,他就完全忘记自己此时的这番期待了,为了不让儿子的权利与自己的冲突,他完全可以狠心到拿另一个儿子做棋子——看到保清规规矩矩行完礼后,略有些怯意地向自己请示要去看看太子弟弟。康熙大手一挥,自是允了。 保成果然很不高兴。 胤褆一看到太子,就看出这一点。是啊,保成从此又要喊另一个女人皇额娘了,简直就是时时刻刻地提醒他,你的皇额娘已经死了,你已经没有亲生额娘了! 胤褆进了西暖阁,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乾清宫负责伺候太子的宫人迟疑地看向太子,得到太子默许的表情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保成。” “……五哥。”胤礽揉揉眼睛,从窗前的椅子上站起来,意外地看起来有些脆弱。 “保成不高兴了?” 胤礽把脸扭向窗外,一脸倔强,“保成的皇额娘只有一个!” “可是……” “我知道,我要是这样说,汗阿玛会不高兴,所以,我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说的!”胤礽打断胤褆的话,稚嫩的小脸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我今天还给‘皇额娘''请了安,还送了礼呢!” 胤褆突然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你送了什么?” 胤礽露出一个天真至极的笑容,“就是惠额娘送的那株郁金香啊。” ——栾辉前世唯一最喜欢的花就是郁金香,得知清朝也有时,忙让内务度引种进皇宫。 胤褆一听,差点失手打碎杯盏——那郁金香,额娘提过有毒,不能摆放到室内。因为额娘担心郁金香有毒的事情被噶禄知道后,宫内会禁养郁金香,所以这个事实额娘没跟噶禄讲。但钟粹宫里又养了很多,额娘怕他出事,只与他讲了。而他前几日送给太子一株,也是注意叮嘱了养殖方法。可如今太子给了继皇后,他可不认为太子会好心地嘱咐。 果然就像额娘说的,天家无孩子。 看到胤褆的反应,太子沉默了下来。 胤褆反而是有些急躁地抓抓脑袋,在西暖阁内来回踱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继皇后那么不招你待见,你也不能用这么阴损的方式啊!她现在好歹也是咱们的嫡母!你现在还是个孩子,用如此见不得台面的手段,万一被汗阿玛知道,他会怎么想你!” “保成就是这样又怎样?!五哥也嫌弃保成,也不想要保成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五哥可以走了,以后也不要再来找保成!”胤礽小小的身子抖了一下,眼角隐隐有晶莹的亮光,却仍然倔强地抬着下巴,“保成才不稀罕五哥!” 胤褆一见也慌了手脚,太子自生下来便地位超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深受皇恩眷顾,在宫里,哪个不是宠着敬着,所以养成了骄纵张扬的性格,就算一时失意落于劣势也依旧不改颐指气使的态度。 本以为,巩华城那次是因为第一次见着太子弟弟的眼泪,所以有些手足无措。没想到,保成这强忍泪水的模样更是令他心疼。 胤褆忙掏出帕子给胤礽擦干眼角的泪滴,强忍着性子温声劝慰,“在这宫里,要想活下去是得使些阴暗手段,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送花给继皇后,万一被扯出来,连累的会是额娘。保成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除了连累到额娘!” “我,我没想那么多……”胤礽的眼睛有点红红的。 “你现在是太子,后宫许多人明里对你恭敬有加,暗地里还不知道怎样想法给你添堵呢。尤其是,汗阿玛如今这么年轻,我们的弟弟妹妹肯定少不了,以后……所以你一定不要做得太过!” “可我真的不喜欢钮祜禄氏……” “保成慎言!”胤褆堵了胤礽的嘴,一脸严肃,“保成喜欢皇额娘,无论皇额娘是谁!” 胤礽委屈地瘪瘪嘴,最后还是妥协地点点头,“五哥说的话,保成听从就是了。那,五哥,保成今天好难受,今晚可不可以陪保成一起睡?” “这……恐怕与礼不合。” “可是保成今天真的好难过,才不要管礼不礼的!” 最受不了向来跋扈的太子弟弟乖巧地撒娇,胤褆不由地点了点头。 胤礽欢呼一声,跑出去征询康熙的同意。嫡子控的康熙自然很容易就同意了。 晚上,兄弟俩睡在太子杏黄的床上,胤礽在里,胤褆在外,两个人都是自小受到教养嬷嬷严格要求的,自然不会出现抢被子踹人的情况。不过令胤褆难受的是,太子弟弟搂他搂得太紧了,几乎不能呼吸。 好不容易等到五哥睡着,听着耳旁舒缓的呼吸,胤礽慢慢睁开眼睛,仔细地端详着身旁宁静的睡颜。 这是他的五哥,对他极好的五哥,真会像索额图舅舅说的那样,将来要与他争夺皇位么? ……不过,如果是五哥的话,就算是皇位,也是无所谓的吧? 过后没几天,宫里盛传,五阿哥被惠妃娘娘提溜着扔进了奉先殿,罚跪三天三夜。 五阿哥现在毕竟挂着长子的名头,光是前来求情表示关心的妃嫔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更不用说喜爱孙子的太皇太后和太后了。 面对各种求情的声音,惠妃始终不为所动,只言天家皇子,犯了错就要惩处,否则便不会学乖。至于五阿哥到底犯了什么错,惠妃则是讳莫如深,不肯明言。最后,连康熙都惊动了。其实康熙倒是赞同惠妃的看法,教养儿子么,就要严格一点。 ——当然,他的宝贝嫡子太子殿下除外。 ——所以说,康熙你以为自己在养公主么? 但是,二十四孝汗阿玛架不住宝贝儿子的念叨和小小的威胁,只好带着太子来了钟粹宫。 栾辉自然知道康熙来的目的,干脆请完安后也不起来,仍是跪着,“臣妾知道皇上过来的目的,请恕臣妾不能遵从。” 康熙说出来了就是圣旨,在他说出来之前拒绝,也不是抗旨了不是? 胤礽也向康熙跪了下来,“既然惠妃母不允,汗阿玛便同意保成便和五哥一起去跪奉先殿罢,也好做个伴儿。” 栾辉心头一跳,分不清这到底是赌气要挟还是兄弟情深,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康熙,看到康熙宠溺又无奈的目光,栾辉算是知道这小太子并不是心血来潮,怕是在康熙那儿也求了很久。 栾辉只能无奈让步,“今儿个看在皇上和太子殿下的面子上臣妾便退一步,锦屏,传本宫的话,五阿哥便罚跪两天一夜好了。” “可是……”胤礽还想说什么,却被栾辉挥手拦住了,“太子殿下,这是五阿哥该承受的,还请您不要多说了,本宫并不想驳了太子殿下的面子。您就算说再多,本宫也是不会更改主意。” 胤礽知晓这位妃母跟自己那位五哥具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只能不甘心地瘪瘪嘴,“那,惠妃母能否告知保成,五哥到底犯了何错?” 康熙也是有些好奇地挑挑眉,看向惠妃。 “这个么……”栾辉看着胤礽,意味深长地道,“这件事,本宫觉得太子殿下还是问保清比较好,不过,本宫觉得,五阿哥应该是不想太子殿下知道的。” “我一定会问出来的!”胤礽握拳,向康熙跪安后,就急忙跑去奉先殿了。 “这事连朕都不能说么?”康熙抿了一口大红袍,笑着开口问道。 “这……”惠妃赶紧跪下来,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皇上恕罪,但是,臣妾确实不能说。” “罢了,先起来吧,朕又不会吃了你,别这么拘谨。左右容华你做事有分寸,朕放心。”康熙不乐意见到惠妃动不动就跪的样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显然并没当回事。左右保清才六岁呢,又能做出什么。 栾辉是暗暗地松了口气,保清这次可真的犯下大错了,康熙不追究,那就代表了整个后宫的态度,他也就不必担心了。 21公主 没过多久,栾辉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过安后,随着钮祜禄皇后去了坤宁宫,恰巧碰上了胤褆胤礽两兄弟,俩包子规规矩矩地给皇额娘和(惠)额娘请了安后,便跑出去玩了 看着两个小包子欢快的样子,钮祜禄皇后微微叹了口气,“惠妃妹妹,其实我很后悔入了皇宫。” ——倘若她没有入宫,没有遇上玄烨,不是遏必隆的女儿,她是不是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也像保清保成这般快活无忧,自在一世?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栾辉对这个女人,甚至所有后宫的女人产生了同情。 ——许是穿成了女人,继承了容华的全部记忆。而记忆,往往承载着感情,所以,不知不觉中,容华的一些感情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 “皇后娘娘也不需要如此伤怀,您虽然没有孕育皇嗣,可依旧是荣宠无限的钮祜禄皇后,百年之后,人们谈到康熙皇帝时,必然会连带着赫舍里皇后和您。” “惠妃妹妹能够看透,我……本宫却是参不破。” “娘娘……”栾辉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只要做好分内的事,行无错处,娘娘自可一生无忧,您又何必想太多呢?” “本宫不是一个人啊,怎么可能不多想?”钮祜禄皇后低下头轻喃了一句,再抬头,已经是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对了,妹妹的身子可是大好了?最近宫务不少,妹妹若是无事,不如帮本宫分担一些?” 钮祜禄氏这是在提携自己?栾辉心下一惊,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得了这位继后的青眼。不过处理宫务……那种磨磨唧唧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虽然这也算是一个恩典了,但是后院内宫事到底眼界太窄。他现在正忙着暗中筹备情报局的事情,再一个胤褆的教导也比这些虚事重要的多。 栾辉赶紧请罪,“蒙娘娘垂青,臣妾恐怕有负娘娘厚爱。保清年岁尚小,臣妾……娘娘有佟贵妃妹妹协助,宫务怕是没什么问题吧?” “本宫近日身子有些不太爽利,所以想再找个人。如今妃位上只有惠妃妹妹你和荣妃姐姐,荣妃的身子弱,也是个不顶事的,所以……” 听闻此言,栾辉尾指微动,康熙的皇后都不长命,赫舍里皇后是,这位钮祜禄皇后也是如此,似乎是半年就去了?好像还因为这事,康熙认为自己克后,便绝了立后的念头。想至此,栾辉的眼神中也不由地流露出几分担忧,“娘娘的身子……” 看出惠妃眼中的担忧不似掺假,钮祜禄皇后难得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不碍事。” 栾辉松了口气,继续道:“娘娘若信得过臣妾,臣妾倒是可以给娘娘推荐一个人。” “何人?” “宜嫔妹妹。” “她?”钮祜禄皇后有些犹豫,她敢把宫务交给容华,固然是因为对方目前是妃位,另一方面也不乏惠妃并不贪心的因素。而宜嫔,先不说郭络罗氏几乎可与钮祜禄氏齐平,单就那个女人的眼神,她就不太想用这样的人。宜嫔可不是一个单纯的人,野心只怕也是极大的。 不过,既然惠妃推荐了,她便用着看看,左右一个嫔而已,她注意压制着,也不怕她掀起什么风浪。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没营养的话,正在栾辉不耐烦的时候,钮祜禄皇后恰好露出几分疲色,栾辉赶紧趁机告辞。出了永祥们,栾辉带着锦屏和端月穿过御花园,在神武门前的大道上悠哉地散着步。 三人行至东长房东头,忽然听闻树丛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声音压的极低,甚至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栾辉向锦屏点头示意,锦屏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栾辉只当是哪个宫的宫女受了主子刁难,敢怒不敢言,只敢在这里偷偷哭一场,也没想多管。横竖他又不是搞慈善的,身处皇宫这个大染缸,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宫女太监悄无声息的消失,他就是想管也管不过来。更何况,宫里处处都有可能遇上贵人,万一做了多余的事,只怕要自身难保。而且这皇宫里,几乎都泯灭了人性,一个人的善意换回来的可真不一定是善意的。反正进了宫,被染成什么颜色都是各人本事。 栾辉抬脚正准备离开,就听树丛里传来锦屏略显诧异的声音,“呀,公主殿下?奴婢叩见公主,公主吉祥!” 公主?!栾辉的脚步顿了一下,快速盘算起来,康熙十六年可能出现的公主只有皇三、四、五女以及康熙从恭亲王常宁那里抱来的养女,而皇三女如今五岁,是马佳氏唯一养在跟前的孩子,也是目前康熙最大的女儿,极受康熙宠爱,必然不会是她,皇四女皇五女如今四岁,她们的母妃都住储秀宫,是在西六宫,自然不可能跑到东六宫之东来哭,那可能的就只有康熙的养女,未来的固伦纯禧公主了。 纯禧公主最初是被养在赫舍里皇后身边的,皇后难产去世后,就被教养嬷嬷带去了兆祥所教养。 ——而这兆祥所就在前边,位于紫禁城东北角,清初是作为皇子皇女教养的场所。不过后来阿哥所由乾西五所代替,兆祥所就闲置起来了。 生成清朝的公主就是个悲剧,而生成亲王的女儿又被抱进皇宫教养的公主那就是悲剧中的悲剧——除了和亲,基本没别的用处。 明明女儿就该被好好疼宠! 栾辉不禁想起前世他那早殇的女儿,那个孩子就像阳光一样温暖,却因为他与妻子的忽视,病逝了。 栾辉正沉思间,锦屏把纯禧公主带了出来。 看着穿着和硕公主服饰的七八岁小女孩哭的眼圈红红,鼻头红红,脸蛋红红,栾辉不禁心头一酸,要是他的女儿没死,现在也该这般大了。栾辉伸手拉住纯禧公主的手,坐到一旁的石墩上,“看看哭的,怪可怜见的。是谁欺负你了么?” “我……”纯禧有些无措地卷着自己的衣摆,嗫濡了半晌才道,“我听说额娘病了,有些担心,可是,嬷嬷说我已经被皇上收为养女了,不能随意离宫……”说到最后,已然带上了略微的鼻音。 ——不得不说,栾辉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能够让所有接近他的事人信服亲近的气质。小孩子又是敏感又敏锐的,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对方的善意与恶意,所以,倒是很轻易地回答了栾辉的问题。 “那你叫什么名字?”栾辉很好奇地问道。清朝公主的名字史料上并无记载,而封号又通常是成年出嫁是封的,容华的记忆里也没有,所以栾辉只好开口问。 “我,我叫约可沁……” 约可沁,满语中相貌好的意思,如今看着对方,倒觉得是个人如其名的好名字,只是……“好的,约可沁。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能不能请你大点声呢?” 约可沁咬咬唇,闭上眼睛,“约、约可沁。” 声音略略大了一点,栾辉在心里点点头,面上还是板着脸,“睁开眼睛,再大点声!” “我、我……” “只要约可沁你睁着眼看着我,大声说出你的的名字,我就考虑考虑帮你向皇上求情出宫喔。” 约可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迫地盯着容华,小小的手攥成拳,鼓足勇气,喊了一声,“我叫约可沁!” “约可沁做得非常好!”栾辉满意地挑起嘴角,揽过约可沁,在她腮帮子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约可沁刚刚说自己为什么哭来着?” 因着容华刚刚亲的那一口,约可沁的脸有点红,低着头,轻轻开口,“约可沁……” “嗯?谁在说什么呢?本宫怎么看不到也听不到呢?” 约可沁猛地抬起头,声音也大了起来,“约可沁想要回恭亲王府看望额娘!” “这才对嘛!”栾辉弹了弹对方的额头,“我问你,约可沁的身份是什么?” “皇,皇上养女。”约可沁先是瑟缩了一下,感觉到容华不悦的表情,又连忙抬头大声回答。 “皇上养女又是什么?” 皇上养女是什么?约可沁皱眉想了想,“……是公主?” “是我大清的和硕公主!”栾辉紧盯着约可沁,一字一顿道,“约可沁你要记住了,你是大清位同郡王的和硕公主,地位尊贵。你要记着,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皇家的脸面,既然皇家给了你荣华富贵,给了你尊贵地位,你就必须为这些付出代价。” 约可沁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反驳什么,栾辉及时地堵了她的嘴,“我知道也许你想说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财富或地位,根本不是你要的,而是别人强加的。这是没办法的,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就好像那些贫民,那是他们选择的生活么?既然不能反抗,为何不享受?既然你已经拥有了这么高的起点,为何不让自己爬的更高?你要知道,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够真正决定自己的生活!” “皇家公主,从来就不是轻松的工作,不要胆怯,你身上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液,你可以做得很好。” “约可沁知道了,约可沁会自己去求汗阿玛,约可沁会凭自己的力量,见到额娘!” “好孩子,这才像皇家儿女!”栾辉把约可沁抱进怀里,紧紧地拥抱。 过来一会儿,约可沁蓦地瞪大眼睛。 “好了,本宫该回去了,你也该回去了!”栾辉放开小公主,站起身,拍拍对方的脑袋,转身离开。 约可沁仍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半晌才才回过神来,看着对方即将隐匿于树丛中的身影,焦急地大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这个么?”栾辉回过头来,冲她一笑,眨了眨眼,“所以说,前提是你能够找得到我啊——” 只留下七岁的小女孩在原地握拳发誓,你等着,看望过额娘后,我就会去找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也一定要信守承诺喔! 约可沁转头看着斜下的夕阳,突然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不由地勾起唇角,笑得张扬肆意,你说的没错,我的身上果然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液。 22常在 几日后,康熙下旨,特准大公主约可沁回恭亲王府探望病重的庶福晋晋氏。又几日,大公主约可沁归惠妃名下教养。 此事在后宫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毕竟清朝的公主真的很不值钱。 钟粹宫 摒退了下人,栾辉和约可沁面对面而坐。 “惠额娘,约可沁找到您了,您的话,可还作数?”约可沁一边给容华倒了杯茶,一边道,褪去了初见时的谨慎拘谨,此时的约可沁才有了身为和硕甚至固伦公主该有的气度。 “自然是作数的。”栾辉微微一笑,对约可沁的表现甚为满意,“我说过,只要你找得到我,我便有办法,让你成为我大清第一的海蚌公主!” ——“海蚌”一词源于满语“勃”,汉译为参政、议政。海蚌公主即为具有参政议政权力的公主。 “儿臣叩谢额娘!”约可沁诚心实意地跪下来。 “沁儿就不怀疑么?我若是能够教出海蚌公主,何不自己做了武则天?” “沁儿最初也是怀疑过的,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惠额娘的眼中,没有*。” 栾辉愣了一下,勾唇浅笑,没有*么?也许是野心太大,反倒看不起眼前的小利了吧?这样一直被人误会着的话,似乎也不错呢! ****************************我是时间过去半年的分界线***************************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钮祜禄皇后病逝于坤宁宫,谥孝昭皇后。 栾辉因为提前算计到了,并未太过震惊,但还是在心里长叹,钮祜禄皇后其实是个极好的人,骄傲又低调,处事公正,明辨是非,冷静雍容,颇有母仪天下的风度,康熙后宫平静了这么多年,钮祜禄氏也是功不可没的。 其实钮祜禄氏在去年九月份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食物中毒,身子已经不太好了,能够熬到现在已是不易。 自从赫舍里氏去世后,康熙又薨了一位皇后,就算对她曾经有什么不满,如今人死了,那些旧账早就清了,更何况这账,是她的父亲留下却硬是要她背负的。 胤褆也有些伤心,皇后去世前几天正是他的七岁生日,皇后彼时已是病重,还不忘为他准备礼物。再想想自己曾经做的事,又加了几分愧疚。 胤礽最初更是讨厌钮祜禄皇后,可随着时日的推移,钮祜禄氏对赫舍里氏依旧十分尊重,甚至抱着病体,劝汗阿玛除夕之夜去巩华城陪伴皇额娘——在他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位新的额娘。 太后和太皇太后是极为伤心,想到当初因为鳌拜,因为遏必隆,她们不知给这位满族贵女添了多少堵,可对方依旧任劳任怨地服侍她们两位老太太,宫务亦是管理得井井有条。她们越想越觉得愧疚,再加上太皇太后年岁也不小了,遇到死亡,难免悲痛,甚至想要亲自前往坤宁宫哭灵,不过好歹是被众妃和康熙劝阻在了乾清门门前。 ——几乎可以这样说,这一朝,爱新觉罗欠钮祜禄皇后良多。 栾辉冷眼旁观这一场盛大的葬礼,不经意间留意到一个女子——常在乌雅氏,未来的德妃。 乌雅氏最初似乎是坤宁宫的女官,康熙又经常留宿坤宁宫,见得次数多了,一来二去就瞧上了这个女人,于是便收入了后宫。栾辉仔细瞧了瞧,生的也并不极美,也就是秀美而已,别说和宜嫔华丽张扬甚至略带尖锐的艳丽相比,就是惠妃本身就比她要美丽几分,更别提康熙的后宫佳丽三千了。 但是,栾辉从一个男人的角度看,这个女人让人很舒服。端庄秀丽,隐忍坚韧,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宜室宜家。乌雅族虽是包衣,但也是镶黄旗的包衣,在外面甚至比汉民还要有几分气势,身为乌雅氏的望族,就算是包衣,这位未来的德妃的腰杆也要比其他的包衣挺得直。再加上在宫里这几年的沉淀,身上温和包容的气质,远不是娇养着的满蒙贵女所能比的,搁现代保准是个什么什么姐的女强人型。至于宜嫔,那就是一经典韩剧里的白富美。 栾辉估计了一下,雍正是今年十月底生的,如今正值移送皇后梓宫,她们陪康熙一同前往巩华城,算算时间应该是三月二十六日,反推的话,如今乌雅氏应该怀孕一个月左右吧? 栾辉跪到乌雅氏身边,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心说自己果然猜中了,急忙暗暗招来与自己相熟的王太医。 “本宫瞅着乌雅妹妹这脸色白的,可别是病了吧?王太医,您给看看?” 此时他们在坤宁宫外,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而且乌雅氏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王太医也顾不得别的,只在皓白的腕子上搭了一张红帕子,便开始诊脉,诊了半天,王太医的脸色也变了半天。 “到底怎么回事?”伺候乌雅氏的宫女急坏了,急声问道。 王太医赶紧朝容华跪了下来,“下官技艺不精,不敢确认。乌雅常在的脉相似是滑脉……” 果然!栾辉立刻一挥手,“端月,赏了!” 端月一边记下这事,一边腹诽,娘娘莫不是傻了吧?旁的娘娘生怕别人生下皇子,咱这位倒好,跟自个儿要有了似的,还赏! 乌雅氏虽是腹痛得苍白了脸庞,神智倒是还清醒的,乍然一闻太医的话,心中也是十分惊喜——每一个能够入宫的女子,最希望的便是为皇帝生下一儿半女,如今自己怀了龙子自是高兴,还没来得及叫贴身宫女拿赏银,就听闻容华如此说,不禁露出几分诧异的表情,还是盈盈拜下谢恩。 容华赶紧扶住,“乌雅妹妹可不许如此多礼了,如今妹妹怀了龙子,可要好好保护,最好还是回去休息罢。” ——栾辉也觉得自己那个“赏”说得有些不太合适,不过,横竖说都说了,没办法收回,幸好周围人不多,要不可丢人了! “谢娘娘体谅,只是礼不可废,奴婢可不能仗着皇嗣恃宠而骄。” “算了,乌雅妹妹伶牙俐齿,本宫早听大行皇后说过了,本宫也不与你理论。本宫已着人去禀报皇上了,端看万岁爷旨意吧!” 乌雅氏只能点着头应了,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虽是腹痛剧烈,也是隐忍着,并不故作柔弱。栾辉见状却是极满意地点点头,知进退,守本份,这样的人在哪里都吃得开,遂命人取椅子请乌雅氏坐下歇着。 乌雅氏则在暗暗打量着栾辉。对惠妃,她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惠妃如今在后宫的极为特殊,地位超然,虽然万岁爷几乎从不招其侍寝,钮祜禄皇后也从未让她插手宫务,但是,她这个曾经近距离接触帝后的人却知道,惠妃纳喇氏,极受帝后器重宠爱。以前她不懂,也没敢问,但经过今日这事,她似乎有些理解了——这个女人,没有贪念,干净的近乎透明。 栾辉看乌雅氏的眼神变幻莫测,只当对方是不舒服,不禁担对方是否身体不好,她肚子里可是怀着未来的雍正帝啊,就算这一世让他的蝴蝶翅膀把皇位扇没了——为啥这么肯定?看看他把胤褆洗脑洗得,站在都恨不能很胤礽黏糊成一个人,都这样了要是还能夺嫡,他干脆回梁柱底下得了。老大老二联手,底下哪个兄弟能斗得过了?——但是雍正的能力是不容质疑的,他还要留着他干活呢!可千万不能出事了! “万岁爷的旨意还没下来么?真真急死人了!” “朕这不是亲自过来了?”康熙一边大声调侃着容华,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有句话怎么说的,‘皇上不急太监急''容华你这真是让朕看了笑话了!” …… ——康熙你老婆刚死,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康熙走近,栾辉才发现康熙脸上难掩憔悴,脸上却还带着笑,显然对这个喜讯是真的很高兴。 ——算了,看在你刚死了老婆的份上,就不给你呛声回去了。 ——不过康熙果然很宠德妃,一个孩子就能让他提起精神。 众人连忙请安不提。 康熙倒是亲自扶起乌雅氏,“既然有了身孕,就免了礼吧。” “臣妾也这样说呢,怀孕前三个月可是危险着呢!乌雅妹妹可要好好注意着。” “奴婢记住了,谢娘娘提醒。” “好了好了,既然万岁爷来了,本宫就不多留了。”栾辉蹲身跪安,“万岁爷,那臣妾告退了。” 因钮祜禄皇后的逝世,康熙心情极坏,有一段时间几乎是日日到巩华城——那里埋葬着他的两位皇后。因怕犯着帝王忌讳,这一年,皇宫里都不见欢声笑语。 栾辉这里倒是一如往常,平日里看看书,锻炼锻炼身体,过问过问情报局的事情,□□约可沁和胤褆,非常充实,日子过得飞快。 ***********************我是日子真的过得飞快的分界线*************************** 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皇十一子胤禛出生于永和宫。孩子甫一出生,便被抱到承乾宫,抚养于佟贵妃名下。 ——这一举动,不管是看历史还是亲身经历,始终让栾辉摸不着头脑。 在胤禛满月礼的前四天,十一月二十六日,太子突发高烧,温度久降不下,过了没多久,太子得了痘症的消息便被太医诊断了出来。 一时之间,整个皇宫,风雨欲来。 23天花 胤礽诊出痘症的第二日,康熙便下诏封锁乾清宫,前朝一切奏折要事,俱交由内阁处理;内廷则由佟贵妃以皇贵妃身份统摄六宫事宜。 栾辉也急忙命钟粹宫戒严,若无要事,禁止随意走动。 “五阿哥今日来过了么?”栾辉坐在书室一边吃茶,一边教导约可沁《战国策》,突然想起今天似乎没见过胤褆,随口问道。 锦屏端月对视一眼,急忙跪了下来,“主子恕罪,五阿哥他、他去了乾清宫!” “什么?!”栾辉闻言一惊,手中的茶碗差点打翻,不屑地冷哼,“哼,又是太子!” 能进书室内的人都是栾辉的心腹,听闻此言,连忙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做没听到! ——我擦,尼玛老子真是错了!老子是叫你们兄弟情深,可皇家没有真情啊,保清你不要被骗了! ——保清你个笨蛋!做大将军就好了,你和太子走那么近,是要做天子近臣么?那个可危险着呢!笨儿子! 约可沁见惠妃焦急的样子,不由地安抚道,“额娘不要担心,保清怎么说也是得过痘的,应该是不会再染上此病。” “我知道,可是——”帝王权术什么的,连他都不见得能够应付过去,更别提他家这个便宜儿子了!他真怕胤褆被那父子俩吃得渣都不剩! “沁儿也得过痘,额娘若是不放心,沁儿便过去看看罢!” “不行!”栾辉赶紧阻止,“保清已经去了,我拦也拦不及,你可不许再去!” 乾清宫 东暖阁 房中的气氛压抑至极,宫女太监人人自危,屏住呼吸,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胤礽小小的身子躺在大大的杏黄色床榻上,紧闭着眼睛,白皙的脸蛋因为高烧而变得红艳艳的,上面冒出几颗赤红的痘痘,即使睡着了,小小的眉头也是痛苦地紧皱着的,偶尔因为疼痛而□出声,小手也不时地挥舞着似乎想要抓挠。 康熙坐在床边,连忙伸手捉住胤礽的手,听着胤礽痛苦地哼唧着,心里也难受,嘴上却难得地温声安抚着,“保成乖,保成乖,忍忍就好了……” 胤褆干脆脱了外衣和鞋子,蹲坐在胤礽的里侧,看着弟弟痛苦的样子,也不由地急红了眼睛。 似乎是感受到康熙的安抚,胤礽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康熙脸上焦急的神态,硬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汗阿玛别担心,保成没事……保成可是皇太子呢!” “好孩子!”康熙感慨地拍了拍小孩发红的脸颊,“保成是汗阿玛的骄傲!” “嗯!” “皇上——”一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门槛外。 见着这群“庸医”,康熙又有些恼火,一点好脸色都不肯给,怒道,“又有何事?” 那太医低着头,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急忙叩下头,“臣等拟出几个方子,风险效果不等,未敢擅自给皇太子殿下用药,特来请示皇上!” “哼!”还能拟出几个方子,总算还有点用,康熙没好气的哼了哼,“朕过去看看罢!” “保成好好休息,汗阿玛过会再来看你。” “嗯!” 康熙走了之后,胤礽突然感觉到床里侧的情绪波动,想要转过头看看,却因为疼痛的折磨,往日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如今却分外艰难。 胤褆却是不忍,轻轻按住胤礽的头,帮他转过来。 看到胤褆,胤礽的眼睛闪过一丝惊喜,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委屈几分撒娇的味道,“五哥,皇太子不疼……但是,但是,保成,保成其实很疼……” 胤褆鼻头一酸,自诩流血不流泪的康熙大阿哥差点流下眼泪,帮胤礽吹吹脸上的痘痘,“保成不怕,五哥在这里。痛痛都飞走!” “嗯。”胤礽点了点头,“保成是太子,得给底下的弟弟做个榜样,还有五哥在,保成不怕!” “好,那五哥给保成吹吹,保成就不痒不疼了,保成可不许再拿手抓脸!” “五哥给吹着,保成就不抓!”胤礽笑着点头。 看着胤礽强忍着痛,故作笑颜的乖巧样子,胤褆非常心疼。虽然和太子交好是额娘吩咐他做的,可相处久了,就真把对方放在了心尖上。康熙虽然子女极多,可年轻时的子女缘着实浅得可以,整个皇宫,真正算的上兄弟的,也就他们俩了,甚至在胤褆心里,额娘始终排在第一位,第二位便是太子弟弟,至于康熙,还要往后靠! 胤礽此时还小,分不清什么大是大非,什么利益关系,纯粹是真心换真心,他知道五哥是真心对他好,所以他也真心待五哥。 见自己吹着,保成真的不抓了,胤褆就一直给吹着,康熙回来后看到这一幕,眼眶都有些湿了。天花这种病,霸道而强悍,光皇家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上面,更毋论民间了!虽然他和保清都平安地度过了痘症,可是保成…… 保成,坚强些,你的父兄在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也遭受过你这样的痛苦,但是,我们都活下来了,所以你也—— 一定要活下来! 钟粹宫 约可沁放下手中的书卷,凝视着因为过于悠闲而开始学习茶道的容华,心下疑惑,“乾清宫封宫已经五六天了,额娘不担心五阿哥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太子殿下此次痘症历史上有记载,有惊无恐罢了!栾辉低头扒拉了一下书,捏着下巴沉吟,唔,这里到底是…… “太子殿下出痘,五阿哥守在一边,您居然不担心?” “担心什么,你小小年纪就爱操些没营养的心。”栾辉的眼睛从书上稍稍离开,不耐烦地摆摆手,“皇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将来必成大气,一个小小的天花又能奈他何?至于保清,他小时候得过天花,如今年纪又大了,更是不容易被传染——话说,你把伊丽莎白看完了?” ——伊丽莎白是栾辉凭借自己记忆里的英国历史,默写出来的。 “看完了!”约可沁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拿起桌上的书卷。 “说说你的感想。”栾辉放下手里的茶具,自有宫女为他收拾下去,又有宫女为他端来金盆洗手。 “是。看了伊丽莎白后,女儿觉得她必将成为史上有名的女王,并且因为她是被民众承认的君主,比之则天女皇的批判多于赞扬,伊丽莎白女王显然更为成功,她的许多政策,虽然不义,不择手段,但不可否认,是有效的……” “说得很好。”栾辉拍拍手,“我已经给你看过玛丽、伊丽莎白和武则天,你应该发现了,女子为王,比之男子,总是有诸多不便,不止世俗眼光,更是有女性性格的局限,我不可能要求你去改变你的本性,毕竟女子的性格在某方面也是有用的,但我希望你能够尽量避免它们带来的反面影响!” “是,沁儿受教了!”约可沁蹲身福礼,神态恭敬。 “今日的课就到这里,赶紧休息去吧,走吧走吧!” 见对方没了声息,栾辉有些惊讶,转头一看,约可沁犹犹豫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如今约可沁被他教的胆子极大,几乎是到了无话不敢说的地步,看到她难得这么畏缩的样子,栾辉不由地笑了,“怎么了?难得看到你也有这么小心的样子。” 约可沁干脆跪了下来,表情严肃,“额娘,儿臣接下来要说的话实为大逆不道,只是儿臣心中困惑,不说不快。” “得得,你起来说吧!我这里哪就那么多避讳了?” “儿臣还是跪着吧!儿臣是想知道,额娘您对儿臣的期望到底是……” “什么意思?” “儿臣知道,您一直教导五阿哥不准接触政事,必是绝了五阿哥对那把椅子的想法,可儿臣也知道,您对汗阿玛,对太子殿下,也俱是抱持着极大的期待的,您绝对不是要儿臣……”约可沁停顿了一下,咬咬牙,继续说下去,“取他们而代之,那么,额娘您给儿臣看了那么多女帝传记,究竟期望儿臣做什么?!儿臣愚笨,望额娘解惑!” 栾辉呆了半晌,突然抚掌而笑,果然流的是爱新觉罗的血液么?这真是个好志向!栾辉突然万分期待如果约可沁也加入夺嫡的话又会有怎样的结果。 ——好吧,首先前朝那些汉臣们就要一反到底了!只怕要把夺嫡这盆水搅得的更浑了! 栾辉眨眨眼,真诚地建议:“其实沁儿你真的可以试试喔~” 见惠妃没有生气,约可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愈发胆大了,娇笑着吐吐舌头,“儿臣可不敢,若是五阿哥和太子斗一斗,儿臣还有几分把握,可五阿哥被额娘教的对太子极是忠心,儿臣可不个是傻的。” “还不傻。我看就是个笨丫头!”栾辉弹了弹约可沁的额头,“谁说要你做我大清的女皇了?那地球仪你白学了不是?在海的东面和南面,有的是用得着你的地方!” “额娘的意思是……” 栾辉却是摆摆手,不愿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道路的权利,在避免正史悲剧之余,他不想过多干涉,“一个时辰后,本宫带你去练习骑射。” 约可沁眼神一亮,喜道,“是,儿臣谨遵母命!” “赶紧走吧!” “是是,儿臣告退!” 24名剑 不过旬日,胤礽的痘症便度过了危险期,乾清宫解禁。又过了几日,胤礽完全康复后,康熙喜极,特地祭扫了方泽、太庙、社稷等,并诏告天下。 不过这一切都与栾辉毫无关系,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给约可沁和张廷玉搭桥,逐步将如今已初具规模的情报局转手给约可沁。 之所以交给约可沁,这还是约可沁在看了伊丽莎白后,对于沃尔辛厄姆在整个欧洲建立的间谍网而引发的灵感——据说那个间谍网可以保证所有对女王的阴谋都被他所知。 听了约可沁的想法,栾辉立刻把手中的情报局给了约可沁。当然栾辉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比起他这个后妃的身份,约可沁的公主身份更容易行动,再加上约可沁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还是他的挂名养女,送一份礼物也没什么。 只是在转手情报局时,栾辉又提点了几句。 ——多知晓些情报对你决策有极大的帮助,但情报不是绝对的,千万不要被情报迷惑! ——记住你要做的是什么,别做多余的事情,别走错路! ——情报局基本是廷玉一手组建的,他虽然是个孩子,能力却是极好的,更重要的是,他专于此道,你一个外行最好不要过多插手。 对此行为,锦屏略有些不满,虽说情报局跟她没太大的关系,可当初创建时她也给了不少建议,再加上这支情报局真的是主子娘娘手上唯一的力量倚仗,这么轻易就送出去了,她真是不甘心!更何况就算要给也得给五阿哥啊,约可沁公主说到底也只是个养女,又是女孩,能有什么大用?因着各种不痛快,锦屏连着好几天没跟容华和约可沁讲话。不过后来想通了,也就更加真心实意地伺候容华和约可沁——不管怎么说,其中一个都是自己认可的主子,至于另一个,既然是主子认可的人,她自然只能认可! 栾辉毫不在意地把情报局转手出去,约可沁却是愣了半天。她虽然不清楚惠妃手中的这个情报局,但却清楚惠妃手上的力量并不多,一转手就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惠妃唯一力量的情报局送出手,惠妃待她的真心完全不需要多说了。 栾辉永远也不知道,情报局虽然名义上受约可沁公主的直接领导,可情报中最重要的永远是涉及惠妃与五阿哥的方面,这部分消息,总是会在第一时间送至大清帝国约可沁公主的案头。 “保清给额娘和沁姐姐请安,额娘吉祥,沁姐姐吉祥。” “好了,快起来吧!”约可沁完全不理惠妃,直接上前把胤褆扶起来,拉着他的手,细细端量着。 六月初的时候,栾辉让保清跟康熙求了个恩典,和张廷玉等跟他一块上学的娃娃们一起,去西山大营训练了一个月。形式像是现代的军训,当然实际比学生军训辛苦多了。当时是以普通旗籍子弟进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照顾。这一个月真的要□练死了,这批孩子都觉得自己这是在一个月里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尽了! ——当然,这仅仅是他们的错觉而已,往后的日子……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他们会骂爹的,绝对! ——但是相应的,不事生产生活靡费的八旗子弟是不会再出现了。 看着变得又黑又瘦的胤褆,约可沁真是心疼极了,吩咐了钟粹宫的小厨房做些补品,结果还是不放心,干脆亲自跑了一趟。 看着沁姐姐长吁短叹又风风火火的样子,胤褆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向惠妃。 栾辉却是极为满意胤褆如今的样子,虽然黑了瘦了但是也长高了不少,摸着对方的额头,“别理她,闹别扭呢!生怕保清受不了苦,好几次都想直接冲去西山,要不是额娘拦着,保清你肯定要在同窗面前丢人了!” 胤褆想了想那个场景,不由地滴下一滴冷汗,猛点头。 ——整个西山大营可全是男人,沁姐姐一个女人进去,还是因为担心他受苦前去探望,他绝对绝对会成为整个西山大营甚至大清帝国所有军人的笑话的! “在西山大营呆的怎么样?” 听到惠妃问,胤褆连忙回了神,低头想了想,他当然知道惠妃并非是问他辛苦与否这种话题,“问题很多,家世等级森严,若是没有好的出身,很难有出头之地。” “祖宗家法规定旗人不得经商务工,如今你有何想法?” 胤褆皱了皱眉,“当初老祖宗的规矩是为了让旗人守住从前明夺来的政权和军权,满汉分别,保持旗人的特权地位,可如今却成了限制旗人发展的圈绳,旗人一旦家道中落,怕是很难再爬上来,而且还会遏制旗人努力向上的积极性。再加上户部每年都对旗人有一定的补贴,不劳动可得食,几年之后,旗人恐怕会堕落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更令人忧虑的是国库,旗人数量急剧增长,迟早会有国库难以负荷的地步。” “嗯,说得不错。”栾辉伸手打断他,“但是,到这里就够了。” 胤褆瘪瘪嘴,虽然不甘心,还是停了下来,毕竟旗务这玩意儿不是好沾惹,于是转向其他方面,“嗯,军务方面也有许多问题,奖惩制度不完善,管理混乱,军费糜费……” “虽然也许现在你还做不了什么,到你也要多想想,等到你能做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至于旗务的事情——你汗阿玛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这种问题必然会发现,你就别担心了。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大清自会绵延富强!” “保清知道了……”胤褆虽然应下来了,但是心情还是有些低落——毕竟,虽然旗人的事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毒瘤。 “我让小厨房做了五阿哥最爱的粉蒸团子……五阿哥这是怎么了——额娘!五阿哥去西山一趟够辛苦的了,您就别再挑剔了!横竖五阿哥才几岁,又这么乖巧懂事,您太严苛了!” 栾辉无奈地摸摸鼻子,他有么?男孩子,不就得严苛一点么? “沁姐姐。”胤褆故作委屈地上前挽住约可沁的胳膊。都说长姐如母,其实比起栾辉,约可沁更符合“慈母”的形象,而栾辉,似乎更擅长做“严父”,尤其是约可沁来了之后。 “好了,好了。”看着约可沁又要瞪过来的眼神,栾辉举手做投降状,转过头看向在一边偷笑的锦屏和端月,“还有你们俩!还不把人叫出来?!” “是。”两人蹲身福礼,而后从内室叫出四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喏,保清如今年纪也大了,这是额娘给你准备的贴身侍候的大宫女。” 胤褆立刻瞪大了眼睛。 “也是额娘的疏忽,早该给保清了。龙牙、鸣鸿、七星、湛卢,还不快见过五阿哥?” 四个丫头虽然年纪小,却是端庄沉稳聪慧过人极懂规矩,蹲身福礼干脆利落,丝毫不见扭捏,“奴婢参见五阿哥,主子吉祥!” 约可沁掩嘴偷笑,“果然是额娘手底下□出来的,看这礼行的,真是英姿飒爽,颇有巾帼英雄的气势!” 栾辉抚额,这还真心不是他调.教的,完全是端月锦屏自个儿揽了这个活。 “她们的名字是龙牙,鸣鸿,七星,湛卢?”这不都是古代名器的名字么?胤褆有些不解,女孩子不都该叫什么春花秋月的么?干嘛要整得这么威风凛凛杀气满溢的? “可不是,额娘就是任性!”约可沁也跟着附和。 “五阿哥和大公主可别小瞧这些奴婢们的手段!”锦屏笑着开口,“这四个小丫头啊虽然年龄还小,可都是娘娘亲自挑选,奴婢跟端月精心教导的,先不说个个容貌上等,气质过人,还身怀武艺,身手矫捷。别说平日里伺候五阿哥日食起居,就是将来阿哥去了战场,她们也能骑马随扈。” “真的这么厉害?”约可沁也有了几分兴趣,细细打量起四人。 栾辉表面淡定,内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那可不,这都是他早先派人去戏班子找的练了几年身手的女孩子,替她们改了伶籍后,又入了纳喇家的包衣籍。想当年看那些谍战片,那些美丽与身手并重,刚强与柔媚交融的女间谍女战士,真心没少动过这方面的念头,所以他早早就做了这方面的打算,本来是为了自己弄的,结果被秦嬷嬷提醒才想到胤褆貌似还没正式配备贴身宫女,于是就从中挑了四个最出挑的,想到几年之后,这几个丫头随胤褆去沙场打拼,绝对会羡慕死战场上那批老爷们粗汉纸。 栾辉想着想着,自己都有些嫉妒了,为什么他要穿一个女儿身啊啊啊——他也好像要红袖添香红粉知己神马的啊啊啊。 几人聊了一会,就有人把约可沁刚刚吩咐的点心准备好了,送了上来。 陪着保清用了些点心,约可沁问道,“保清一会儿有什么安排?” “去毓庆宫找太子弟弟……啊!”胤褆一说完,猛地顿住了,怯怯地拿眼睛瞅着容华。 ——他隐隐觉得额娘好像不太喜欢自己跟太子走得太近。 眼瞅着惠妃又要拉下脸,约可沁连忙抢白,“也好,汗阿玛最近请了南怀仁先生教太子殿下西洋诸语,你过去跟着学学也好。” 果然栾辉脸色又变好了,“嗯,那保清就去吧!” “嗯,那龙牙她们就先留在母妃这里吧,儿子晚上再带回去。那儿子先行告退了。”胤褆吃完点心,便跪安了。 约可沁见惠妃面色仍有些不愉,忙上前讨好地撒着娇,“母妃陪沁儿去上驷院吧,沁儿还想瞧瞧母妃的这几个丫头怎么样呢!” 栾辉看着对方娇憨的小女儿情态,心情好了很多,捏了捏对方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就会 讨人欢心!” 25地动 胤褆到了毓庆宫,胤礽很高兴,一个月未见,兄弟俩都是挺想对方的,于是亲热地坐到一起,听南怀仁讲课。 南怀仁是西洋传教士,知识渊博,颇受康熙器重。 两个人凑到一起,学习的效率竟然大大提高,很快便学完今天的内容。 所以南怀仁对胤褆也是和颜悦色的,跟胤褆也多交流了几句。 胤褆记得额娘说过的关于南怀仁先生的事情,据说前几年还为大清修复了几门大炮,还设计了几门大炮,均在平三藩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凡是与军队相关的,胤褆都感兴趣。胤褆趁机问了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南怀仁是一个忠诚的天主教徒,最忌讳厌恶杀戮,修复和设计那几门大炮都是因为康熙的强烈要求以及传教的方便,他自己却是特别不愿意做。再加上天朝重农轻工,他想找几个人教导都找不到人,如今来了一个好学的好学生,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要把这方面的知识倾囊相授。 南怀仁兴致勃勃地讲了半个时辰,却发现对方有许多不解的地方。 “学生驽钝,让先生费心了!”胤褆羞愧得耳朵根都红了。 “不是王子殿下的问题,是下官有些急躁了!”南怀仁也才反应过来,对方还只是个小孩子,想必连算学都没怎么学过,更别提物理学了。沉吟了半晌,南怀仁又实在不想放弃这个孩子,“请五皇子殿下稍候片刻,下官去工部一趟,很快回来。” 南怀仁说完,略略行了礼,就离开了毓庆宫。 南怀仁一走,胤礽立刻拉着胤褆的手,仔细看了看对方,见对方基本没啥变化,暗暗松了口气,假装不满道,“唔,五哥你好像又长高了……” “五哥比保成大两岁呢,当然长得高。” “保成好想五哥呢,既然回来了,今晚就不许回去了,陪陪保成!” “这……太子爷,这恐怕于礼不合!”胤礽的贴身内侍小喜子出声阻止。 “无碍,汗阿玛会同意的!小喜子,你去通知汗阿玛吧!” “这……” “还不快去!” “嗻!”小喜子抹抹额头的汗,心说太子爷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赶紧跑出去了。 胤礽扭头一眼看到胤褆身后高升,伸手一指,“你,去钟粹宫还有阿哥所通知一声。” “奴才……”高升同样一头冷汗,求救地看向胤褆。 胤褆迟疑了一瞬,然后就见自家太子弟弟可怜巴巴地瞅过来,圆圆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跟只大狗似的,不由地心就软了,安抚的拍拍高升的脑袋,用一种自求多福的口气道,“照太子殿下的话去做吧!” 五阿哥你好狠的心!高升眼泪汪汪地看着相携走向内室的两人,奴才会被惠主子骂死的! 胤礽拉着胤褆刚走到内室,就猛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到身边桌子一阵猛摇,桌上的茶碗茶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胤褆下意识地抬头,便看到一根梁子直直地砸了下来。 来不及多想,完全是面对危机时身体的条件反射——一把将已经吓呆了的胤礽拉进怀里抱紧,弯下身,随地打了个滚,直接滚到房间的角落处,留在胤褆记忆里最后的便是梁柱轰然落地的声音,以及那一刹那保成拼命喊“五哥”的声音。 箭亭 遣退一干闲杂人等后,约可沁兴致勃勃地跟龙牙等人比赛射箭。一开始是静止射击。约可沁到底才九岁,臂力有限,再加上又是女孩子,虽然拿的是最轻的弓,还是略有不足。 而胤褆的四个大宫女则各有千秋。 龙牙明显是准头比较好,几乎是箭无虚发,必中靶心;鸣鸿看似没什么特点,但是虽然她射的箭比较少,倒也是箭箭红心;七星脸色严肃,站在约可沁身边,自己很少射箭,倒是不时地帮约可沁取箭,约可沁吩咐一句才会射一箭;湛卢则干脆扔下箭,专门指导约可沁,告诉她女子射箭的一些小技巧。 箭亭毕竟是人来人往之处,几个姑娘穿着一身骑装,英姿飒爽,既有女儿家的美丽娇媚,又有男儿的豪爽傲气,而且这种傲气并不像是满洲贵女那种因为良好的出身而备受恩宠的娇气,而是因为内在的强悍和力量的强大,自内而外产生的一种骄傲。 ——不但不令人厌恶,反倒让人心生敬佩! 几个轮值的侍卫刚换了班准备回去,途经箭亭时,便被场内的情形吸引住了,纷纷驻足观看,更有几个胆大的,开始大声喝彩。 栾辉和约可沁略有不满,她们又不是伶人戏子,这样被当做耍猴的看待,还有喝彩声,真是让人不痛快。只是两人自持身份,不想同他们一般见识。 不过,她们不理,不代表没人理。 正当那一批侍卫轰然大笑时,三支箭矢以千钧之势迎面飞来,速度极快,几乎令人躲闪不及,而箭矢的目标,正是刚刚放肆喝彩的三人。 三人被这突变的场景几乎吓傻了,根本连动都动不了,箭□他们的帽子里,带着帽子又向前飞去,最终稳稳地□几人身后的槐树干上。 “鸣鸿姐姐就是仁慈,要是龙牙妹妹,早把他们宰了!”七星站在约可沁身边,小声自言自语。 鸣鸿收起弓,直指那群侍卫,毫不客气地啐道,“呸,胆小鬼!” “你说谁是胆小鬼?!”立刻有有血性却没脑子的笨蛋出声反驳。 其他人则因为不知道鸣鸿的身份而有些投鼠忌器,虽然鸣鸿穿的是一身宫女骑装,可她那一身傲气,以及身边的那位和硕公主和妃子,无不令人忌惮。 ——这宫女,说得简单,可各种受宠不受宠可是一门学问。能入后宫当侍卫的,虽然各个都出身满洲贵姓,可有时候却比不上帝王身边伺候的得宠宫女的一句诋毁。 鸣鸿挑起嘴角,抬着下巴,一脸不屑,可那张分外出色的容貌却令人生不起厌恶,“有种的跟姑娘我比试比试?” “比就比,老子还能怕了一个丫头不成?!” ——一张漂亮的脸,一副不屑的表情,很容易激发起男人的征服欲,立刻有几个侍卫不顾宫廷禁律,应声上前。 “既然如此,本公主如今便来做个见证。不过,静止射箭是不是有些没劲了?不如咱们就比骑射?你们身为大内侍卫这点必然不放在眼里。那,鸣鸿,你也没问题?”约可沁倒是来了兴趣,主动站出来主持。 “当然没问题!” 于是几人移驾上驷院。到了上驷院,鸣鸿刚要去挑马,就突然被七星拦住了,并将连着她和约可沁栾辉在内的人都护到身后。 鸣鸿眉毛一挑,刚要质询,就听湛卢低沉冷静的嗓音,“马厩情况不对,怕是御马出了什么事。” 有侍卫嗤之以鼻,“哼,御马被精心喂养哪里会出什么事?别是你们怕了吧?”说完哈哈笑着走进马厩。 令有几个侍卫也面露不屑,尾随着跟进去,并没有发生异常。 正当湛卢松了口气,也准备进去时,却被栾辉拉住手,“别进去,感觉……”很不好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有人呈抛物线状从马厩里飞出来。 几人定睛一看——正是带头进去的家伙。 再转头看向马厩入口,就见几个侍卫灰头土脸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 这时,有御马官跑来请罪,“娘娘和公主恕罪,奴才没照顾好御马,让主子们受惊了。” “别说那些个虚的了!”栾辉摆摆手,很不耐烦,“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奴才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从上午开始,这些马儿就开始烦躁不安。” “烦躁不安?”栾辉心里其实也有些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是,那些御马完全不许人近身,为了查清楚原因,奴才的好几名同僚都被马踹伤了。”这也是为何上驷院缺人的原因。 栾辉头疼地按住额头,约可沁见了有些担忧地问道,“额娘,您怎么了?天这么热,您会不会是中暑了?” 栾辉摸摸额头,如今是农历的七月中旬,都说七月流火,真中暑了也不一定,只是马儿躁动……马儿躁动……动物的天性直觉一直要比人类敏锐,它们如此,莫不是感觉到了有天灾降临? 七月,天灾。 莫不是……栾辉的脸色煞时变得惨白,抓着约可沁地手也不由地使了几分力,声音也有些颤抖,“沁儿,沁儿,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约可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容华的样子,心里的担忧让她都没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疼痛,“今天是七月二十八,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七月二十八……七月二十八……果然!栾辉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康熙朝京城最大的一场地震,不就在今天吗? “七星,快去……”栾辉刚要说什么,就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一时间,“飞沙扬尘,黑气障空,不见天日,人如坐波浪中莫不倾跌。未几,四野声如霹雳,鸟兽惊窜。【1】” 马厩中传来一阵急过一阵的撞击声。虽然没有人说,但他们都知道,那些马恐怕想要挣脱缰绳跑出来。 湛卢和七星忙护着约可沁和栾辉向空旷处跑去,鸣鸿则在迟疑了一瞬后,往毓庆宫方向跑去。 看在场的人一阵慌乱,栾辉倒是迅速回了神,冷静地吩咐,指着那些侍卫,“大家都别慌,听本宫指挥——” 现场吵吵嚷嚷,哪有人听栾辉的。 龙牙眼神一冷,无声搭弓,箭矢破空的声音之后,一名侍卫捂着左臂,愤怒地瞪着龙牙。 只是混乱不堪的现场倒是被这冷厉不留情的一箭射得冷静了下来。 栾辉松了口气,赞许地看了龙牙一眼,“好了,大家都冷静一下,侍卫们也先别急着出宫,你们将周围的人带去空旷处,等待震感平复后的圣旨。你们都是大清帝国优秀的侍卫,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慌乱!” 转头看向湛卢,“你们随本宫去毓庆宫!” 湛卢本想劝阻,可见到对方坚定的眼神,只得把一切不赞同咽了下去,“是!” 26救援 栾辉带着龙牙和湛卢,一路疾行。看着路上惨烈的景象,听着不绝于耳的□呼救,栾辉的心几乎要凉了半截,愧疚感愈盛。 是他的错。 他明明知道今天有一场地震,他明明可以阻止至少胤褆受伤,他明明可以做很多事,可是他却该死的忘记了…… 他可以不在乎在这场地震中死去的其他人,可他不能不在乎胤褆。胤褆在历史上肯定是无碍的,但在他的蝴蝶翅膀下谁又能保证胤褆的安全呢? 胤褆无事便罢,倘若出了事……倘若出了事…… 几人赶到祥旭门时,震感刚刚平复下来,康熙的人也尚未赶过来。 毓庆宫这一片因为是最近翻修的,再加上又是储君居所,房屋结构还算结实,并没有出现栾辉所担心的大规模倒塌的情形。 栾辉略略松了口气,就见提前过来的鸣鸿提溜着一个太监神色急躁地问着什么。 走近一看,那太监正是胤褆的贴身太监高升。 原来高升本来准备去钟粹宫向惠妃报备一声,刚走出惇本殿,就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普通百姓对地动都是极其敬畏恐惧的,高升也立时被这变故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正在犹豫到底是去毓庆宫寻五阿哥,还是去钟粹宫找惠主子,就听毓庆宫后殿方向传来一声巨响,转头一看,整个大殿稀里哗啦塌了一半。 栾辉见到高升,心里就是一咯噔。发生这种大事,高升却不在胤褆身旁伺候,难不成?!不自觉攥紧帕子,高声喝道:“你这奴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在五阿哥身边?” 听到容华的声音,高升好似找到主心骨一般,推开鸣鸿,扑通跪到容华跟前,痛哭流涕,叩头如捣蒜,“惠主子,奴才有罪,奴才没照顾好五阿哥,奴才有罪……” “五阿哥到底怎样了?” “五阿哥和太子殿下进了毓庆宫后殿继德堂,后殿……后殿的梁柱塌了……” “什么?!”栾辉甩开湛卢的搀扶,不顾余震的威胁,径直穿过惇本殿,冲进了毓庆宫。 毓庆宫建成时,他来看过,可惜没能进去过,对那个素有“小迷宫”之称的继德堂自然没机会一饱眼福。 不过昔日辉煌奢华端庄大气的毓庆宫此时却是一片狼藉,院子里四处散落着金色的琉璃瓦碎片,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尘土味,勉强挺立的大门处歪斜着一根大红柱子。栾辉皱着眉,一边弓着身子,四处闪躲着依旧不断落下来的碎瓦片,一边快速地朝后殿移动。 约可沁跟着穿过惇本殿,到了毓庆宫却被湛卢拦下来了,“到此为止了,公主殿下,惠妃娘娘不会允许您再往前走的!” “可是……”约可沁还想再争论,就见惠妃已经退出来了。 “额娘您没事吧?”约可沁不放心地上下检查了一遍,见惠妃身上只是落了些灰尘,这才放下心来。 “穿堂都被堵死了,根本进不去!”栾辉烦躁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中越发自责,要不是他,要不是他,胤褆也许根本不会碰上这种事! “母妃别担心,汗阿玛一定会派人来的!” 我不是担心是自责啊!栾辉紧紧地皱着眉,康熙从乾清宫出来,肯定得先去看望太皇太后和太后,精锐肯定也得派到那边去,就算他再宠爱太子,也不可能先儿子再祖母。但这事越拖对胤褆越不利,他记得这场地震的余震极多,不赶紧把胤褆救出来,只怕余震过后更难以救援……正在栾辉沉思时,鸣鸿过来报告,“娘娘,奴婢在继德堂西南角听到了木棍的敲击声。” “带我去看看。”栾辉眼前一亮,这种求救方法是他在胤褆去军营前教给他的,因为怕他在野外出事,不懂得节约体力。 靠近西南角,果然听见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栾辉惊喜异常,“保清,保清是你吗,我是额娘啊。” “惠、惠妃母?!”那里面传来一个虚弱沙哑的嗓音——明显不是胤褆,是胤礽。 “是太子殿下?”栾辉心中一阵失落,却还是打起精神,做出一副喜悦的样子。 “嗯,是我,五哥也在这里。” 嗯?胤褆也在?栾辉一时没反应过来,那胤褆怎么不说话? 然后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子压抑着哭音和害怕的声音,“可是五哥都不说话,也不动……” 栾辉心中一惊,隐隐感觉到什么最坏的后果,却是拒绝去想,而是强压下一切情绪,柔声安抚胤礽,“太子殿下别害怕,保清大概只是晕过去了。你告诉惠妃母,你能够看清你周围的东西么?” “嗯,能的,不过有些模糊。” “这样就行了,你跟惠妃母描述一下你周围的东西。” “好的。”胤礽应下来,然后就开始描述。 全场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着。 待胤礽说完,栾辉转头看了看鸣鸿,“怎么样?可以么?” 鸣鸿闭上眼,仰头想了想,而后睁开眼,点头,“奴婢没问题,只是需要人搭把手。” 正说着,一队御前侍卫匆匆赶了过来,带头的队长看到惠妃等人,显然有些错愕,不过反应还算迅速,立刻跪下行礼,“奴才叩见惠妃娘娘,叩见约可沁公主!” “你们来的正好。你们接下来听鸣鸿指挥。” 侍卫们看到容华所指的竟是一名宫女,纷纷露出惊讶不屑的表情,侍卫长迟疑地道,“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栾辉一挑眉,反问,“太子殿下可是压在这下面,出了什么事,你们承担得起么?倘若有何问题,本宫承担全部责任!” 侍卫长瞬间沉默了,储君的话,他们确实承担不起。于是虽然心有不满,还是点头答应了。 鸣鸿说话本就言简意赅,下命令更是简明利落,侍卫们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责任,纷纷忙活起来。 “都小心点,下面的东西很不稳定,有一分差错都可能要了太子殿下的命,都给本宫上点心!” “是,奴才遵命!”几个侍卫浑身一震,不敢再敷衍,小心行事。 搬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看到胤褆那一身阿哥服饰,几个侍卫显然一愣,心下暗暗有些恼火,毕竟康熙的命令是来救太子殿下,虽然五阿哥也是皇子,但命令就是命令!如今在五阿哥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太子殿下的安危就更不妙了。就算平安救出来,他们也少不了被帝王训斥。 栾辉才顾不得这几个侍卫在想什么,在看到胤褆衣服那一瞬,他的心就提起来了!他既想马上冲上去,又因害怕而畏缩不前。 “额娘……”约可沁担忧地唤了一声。 栾辉强自定了定心神,冷静地指挥道,“把五阿哥搬出来,小心一点,太子殿下也在附近。” 一听太子就在附近,侍卫们也打起精神,小心地把胤褆抬出来。抬到一半时,有侍卫眼尖地看到一抹杏黄,惊喜的道,“那是什么?!” 栾辉正欲上前查看,却听到顾问行的传唱声:“皇上驾到——” 栾辉等正要蹲下来行礼,康熙却大步流星地过来,大手一挥,“免了免了,太子怎样?” 栾辉正要回答,一边跟着康熙过来的小喜子已经凑到胤褆身旁,大喊着,“太子爷,太子爷!” 栾辉也没心思回答了,康熙更没心思听,两人几步俱是一步跨到胤褆身边,挤开无关人员,各自想要检查各自的儿子。 可到了胤褆身边,俩人都愣了——原来胤褆眼睛紧闭,痛苦地皱着眉,却把胤礽紧紧地勒在怀里,任旁人怎么拉都拉不开。 康熙握了握拳,转身喊太医,“太医呢?还不快过来?” 胡太医赶紧小跑着过来,看到眼前情景,连忙上去想要把两人分开,分了半天分不开,只好跪下来,“启禀万岁爷,五阿哥护弟心切,心志强悍,怕是一般手法分不开了……” 康熙怔了怔,“那就用不一般的方法吧!”不过声音神态却是柔和了很多。 胡太医在胤褆颈后施了针,胤褆的力道渐渐松了开来。胡太医趁机将太子抱出来,转身的胡太医没有发觉,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康熙和栾辉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在保成被抱出来的时候,保清的手又向上伸了伸,最终因为力量不济而垂了下去。 胡太医将太子放到一边早已准备好的软榻上,正欲搭脉问诊时,被康熙拦住了,“胡太医还是先给五阿哥问诊罢。” 胡太医一惊,转而到旁边的软榻——七星已经把胤褆抱到了另一张软榻上。 胡太医诊完后,表情有些困惑,又对胤褆进行了几乎全身的检查,最后跪下禀事:“启禀万岁爷,五阿哥脉搏呼吸均正常……” “正常为何会昏迷?!”康熙质疑。 “下官猜测,五阿哥大概是被重物击中头部,所以才会昏迷不醒。不过……” “不过什么?” “这样的病例下官曾经遇到过,醒来后,可能会有后遗症,恶心,呕吐,头痛等等。” 那就是脑震荡了!栾辉想着,心中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好好休养就没有问题了。他真怕伤了胳膊腿,对胤褆从军造成影响。 “胤褆养伤时就住钟粹宫罢,容华你好好照顾着。” “是,臣妾省得。” “太子殿下如何?”看到胡太医给胤礽诊完脉,康熙又心切地问道。 胡太医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太子殿下无事,有些受惊和焦虑,不过现在,似乎是……睡着了……” 康熙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爱子无事,他还是十分高兴。 这场地动来势汹汹,康熙本来也有些慌乱。可祖母、额娘、爱子全都无事,甚至太皇太后还一个劲儿安慰他,都不由地让他对战胜这场天灾充满信心! 27赈灾(上) “是夜连震三次,平地坼开数丈,得胜门下裂一大沟,水如泉涌。官民震伤不可胜计,至有全家覆没者。二十九日午刻又大震,八月初一日子时复震如前,自后时时簸荡,十三日震二次。十九日至二十一日大雨,三日,衢巷积水成河,民房尽行冲倒。二十五日晚又大震二次。内外官民,日则暴处,夜则露宿,不敢入室,昼夜不分,状如混沌。朝士压死者则有学士王敷炳等,积尸如山,莫可辨认。通州城房坍塌更甚。空中有火光,四面焚烧,哭声震天。” 后又闻“涿州、良乡等处街道震裂,黑水涌出,山海关,三河地方平沉为河。环绕帝都连震一月……举朝震惊。” 此时康熙深已经带着宫人,集体前往景山避难。 震后赈灾是个大问题,再加上战事胶着,康熙忙得□乏术,军帐内彻夜洞亮。先是把平定汉中的大将军图海等人骂了一通,又把赈灾的主要官员明珠训斥了一顿,这才平复下心情。胤礽也没什么大问题,康熙干脆就不再管了。胤礽倒乐得自在,因为挂念胤褆的伤势,成天往惠妃的帐篷钻。最后干脆把铺盖都带过来了,俨然一副要常住的样子。栾辉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康熙训斥,最后看对方一副视而不见显然默许的样子,干脆由得几个孩子闹,横竖有湛卢看着,有七星护着,他也没啥好担心的。 只是胤褆醒来之后确实不太好。不光头痛、头晕、恶心、厌食、呕吐,甚至还有畏光、注意力不集中和反应迟钝等症状。 可把栾辉紧张了一把,连带着还有约可沁和胤礽。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胤褆这慢慢休养了过来,只是恶心呕吐的症状依旧没有缓解。 看着胤褆逐渐瘦下去的小脸,钟粹宫的主子下人各种心疼,本来在西山大营训练的那几日就瘦了很多,这下可真是皮包骨了。可又补不上,吃了就吐,吐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真不如不吃。 约可沁和胤礽实在看不过去,偷偷哭了好几次。 最终两个孩子决定了,带胤褆出去走走散散心。 胤褆本就不是安静的下来的孩子,从小就能骑着马到处闯祸,也没少被康熙罚过。这几日一是因为地动,外面有些混乱;二是为了休养,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怎么下过床了,早就按捺不住了,听约可沁的建议,立刻眼巴巴地瞅着栾辉。那一张惨白瘦削的小脸,让栾辉一下子心软了,同意了。但还是不放心三人的安危,于是派人去跟康熙讨要几名侍卫,并将太子外出的消息告知。 康熙倒是极为大方,立刻拨出六名御前一等侍卫随行护卫。栾辉又吩咐湛卢等人跟着胤褆,方便照顾。 再加上高升小喜子,于是一行十五人,倒是能组成一只小队了。 除了胤礽,胤褆和约可沁都是经常出宫的人。看着往日热闹繁华的大街,如今萧条凄凉的景象,约可沁与胤褆都有些不好受。胤礽不知往日的街道是什么样子的,但看惯了宫廷精致的亭台楼阁,突然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的震撼不比二人少。 这大清是爱新觉罗的大清,这天下是爱新觉罗的天下,繁华是爱新觉罗的,萧瑟也是爱新觉罗的,就如同自家的东西都分外珍惜一样,看到房屋倾颓,百姓流离,家破人亡,他们的悲伤远超普通百姓的孩子。 ——作为皇子皇女,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在接受这份尊贵,这份荣耀,这份高傲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责任! “咦?五阿哥,约可沁公主?!”有人小小地惊讶出声。 鸣鸿眼神一厉,看向声源处,待看清对方后,眼神又变得懒洋洋的了。 “廷玉?”胤褆的反应还是微微有些迟钝,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才走上前。 张廷玉自然也听说地震时毓庆宫发生的事情,见胤褆的状态比想象中还要坏,不由地有些担忧,“五阿哥怎么出来了?身子没问题了么?” 胤褆有些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我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又不是女孩子,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谁说女孩子身体弱的?!”约可沁瞪着秀眸,一脸不服气。 胤礽则抓着胤褆的手臂,有些戒备地看向对方,“你是何人?见了本太子竟敢不跪?!” “啊!草民有眼不识泰山,皇太子殿下赎罪!”张廷玉一惊,立刻跪下,“草民张廷玉,叩见皇太子殿下!” 胤褆略微不赞同地看了胤礽一眼,把张廷玉扶了起来,“今日我们都是微服出来的,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廷玉又是为何在此呢?” “我是来帮忙救灾的……”一提到这个,张廷玉的心情便有些低落。 “救灾?汗阿玛不是已经派了人么?”胤礽急道,在地动初期,他一直跟随在康熙的身旁,看着对方不休不眠,亲口下达一条条救灾的指令。 “皇太子殿下所言甚是,皇上心系百姓,爱民如子,在灾情发生之后立刻下达了救灾指令,令民心甚慰,只是……”张廷玉说到这里有些为难。 “说下去无妨!”胤礽摆摆手,颇有大清帝国储君的风范。 “草民领旨。”张廷玉拱拱手,这才继续开口,“因为此次地动涉及范围较广,连京城步军统领衙门人手已经全派出去了,可人手依旧紧张,所以能够派到汉民住区的人手很少。我征得我爹的同意,出来帮帮忙。” 约可沁毕竟是女孩子,同情心要多一些,立刻红了眼眶:“我们也要跟去帮忙!” “不可啊,公主!”见太子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小喜子赶紧阻止,“几位殿下乃是千金之区,怎可妄入那危险之地?” 张廷玉显然也有此忧虑,听到小喜子如此说,在旁边直点头。 “你们又是怎么说?”约可沁转头看向高升和湛卢。 湛卢微微一笑,“主子们说是如何便是如何,左右我们只要尽了自己的职责,保证各位主子的安全便是了!”她们虽然跟随容华的时间不长,可冷眼旁观之下也晓得她对这两位小主子是抱着放养的心思,就算小主子们闯了祸,也有她担着。今日公主的打算虽然有危险,但若惠妃娘娘在,不但不会阻止,怕是还要举手赞成了。所以湛卢答应地完全无压力。 高升也是表示赞同,他的主子是惠妃,自然要对惠妃负责,胤褆的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六名侍卫,他们只是随身护卫,并不具有决策权,于是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最后胤褆拍板定案:“好了,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就走吧!” 小喜子宽面条泪,,万岁爷晓得了要打死我的!太子爷,您太任性了! 几人随着张廷玉而行,走过内城的繁华区域,又走过中间的普通区,最后来到最外围的落魄处。张廷玉一边走着,一边介绍着,“京城实行的是满汉分治,最繁华的是内城,住着的是八旗贵族贝勒王爷们,中间的是外城,住着的是汉人官员、普通汉民以及少数的落没旗人,至于最外围,那就出了四九城了,是京畿最贫穷的地方。” 正如张廷玉所讲,京畿区域层次划分十分分明,就算此时,因地震房屋毁损大半,依旧不影响判断。 内城房屋毁损较低,甚至有几户高门大院只落了几片碎瓦,打扫得也很及时,要不是张廷玉介绍,他们险些以为这里根本没收地震影响。外城略差些,但是差异极大——靠近内城的房屋毁损轻,靠近外城的则重一些。等到了外城的四九城外,一行十几人都沉默了。 可能也就湛卢高升六人心中略微平淡些——会入了倡伶贱籍的,哪个不是有故事的?他们中也有人是被牙子从贫民区买出来的。在那些几乎会对未来绝望的年月,她们交流过自己曾经的天真,自然对这些极为了解。更何况,在那一段岁月里,人情冷暖,她们早已看透! ——至于高升小喜子,若不是家里过不下去了,他们又何苦做这不男不女的营生? 可是胤褆姐弟三人却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说他们仨,就是那六个侍卫也未曾见过如此场面——能够入宫做侍卫的,能够做到御前一等侍卫的,哪个不是背景雄厚的?他们自小便是天之骄子,哪里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世间百态? 十几座破落的几乎住不了人的茅草屋,歪歪斜斜的几根木竹竿,上面晾着的破烂麻布迎风飘着,零零散散分布于房屋周围站着或坐着的几个农汉和农妇。 见到张廷玉一行人,一名农汉眼神一亮,立刻从门后跑了过来,却又似乎忌惮着胤褆等人,在三步开外站定,咧开嘴笑得很二:“张二公子,您今儿又来了?哎呀,说了您不用经常来,盖个房子我狗蛋还是能行的!” 约可沁闻声,立刻暗暗打量着那人。那农汉大致二三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鼻子有些塌塌的,嘴唇微厚,一口发黄的牙齿,显然是经常抽汗烟所致,但那双明亮有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不会惹人厌。他身上穿了一件非常破烂的衣衫——圣人所谓的“衣不蔽体”,约可沁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但是浆洗的非常干净,与其他农汉满身汗臭味隔老远都能闻到相比,确实更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张廷玉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狗蛋大哥我自然放心,左右今天无事,便过来看看。哦,对了,这些是我的朋友,跟我过来也是想要帮帮忙……” “我们才不要旗人的帮助!旗人都是向着旗人的,才不会管我们汉人的死活……”狗蛋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声音大家都能听到,要不是顾忌他们是张二公子的朋友,他们村的人早把他们乱棍打出去了! 几个侍卫撇撇嘴,面露不愉,但见几位主子都没发话,也不敢逾矩。 胤褆胤礽虽是不快,到底素养好,并不做声,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笑得得体。 约可沁想的倒是要多一些,照理说,这些农人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些。毕竟比起清军刚入关时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如今对汉民的政策已经宽容了很多,尤其是世祖时期,推崇“满汉一家”,虽然这次的赈灾可能有所偏颇,可说句不好听的,大清是满人的天下,比起前几朝,他们自认对汉民已是足够道义了,可如今…… 张廷玉看到约可沁若有所思的表情,猜到她是想到了什么,再看看其他人不快的神色,赶紧轻轻拽拽狗蛋的袖子——不敢使劲,怕拽烂了——“好了,狗蛋大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要相信他们!” 这时一个妇人走了过来,面色憔悴发黄,衣衫脏兮兮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身上还有臭味,但是笑起来的样子颇为和善:“张二公子说得对,张二公子帮了我们那么多,虽然长得不太好人的样子,不过既然是二公子的朋友,那肯定也是好人!” …… 众人一头黑线——是说,您确定要帮我们说话么? 狗蛋一见农妇便有些拘谨起来,黑透了的脸上也有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正当众人讶异时,狗蛋扭捏地唤了一声“张嫂子。” 而后那名农妇自我介绍姓张,是村里的寡妇,忙把胤褆等人请进了屋。 那茅草屋极小,估计连毓庆宫的一个小暖间都比不上,却住了六七个年纪不等的小孩。这十五个人根本站都站不下。 接到约可沁的目光,张廷玉和胤褆胤礽干脆留下那四个丫头,他们带着侍卫把几个小孩带出去屋外玩。 房内虽然还是有些挤,不过总算能让约可沁坐下了。七星先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把房间拾掇的暂时能够凑合坐了,这才恭请约可沁上坐。 28赈灾(中) 张寡妇看着打扫的几乎可以说纤尘不染的房间,不禁目瞪口呆,心说不愧是大家族的孩子,一边又奉上茶水——说是茶水,也不过是用一只破瓷海碗盛了半碗略带浑浊的水。 七星皱了皱眉,刚要拒绝,就见约可沁神态自若地接过来,道了谢后,放在一边,虽然没有要喝的意思,但同样也没有丝毫嫌弃的神色。 那张寡妇本还有些拘谨,但见对方不甚在意的淡淡模样,不由放松下来。这张寡妇本就性情直爽,爱跟人聊天,又不知避讳。自言本是天津静海人,家里男人死了,因为无后,被宗族叔伯霸占了房产,赶了出来,无处可去之下,背井离乡来到了京城外围。她又上下打量着约可沁,不住地夸她生得好,长得健康。又夸湛卢等人水灵。又想起出去玩的胤褆等人,又说那两兄弟感情好,长得也健康讨喜,那些带刀的侍卫更是高大俊俏……总之一句话,不愧是内城里八旗大家,就是跟一般人不同! 约可沁睨了一眼身后捂着嘴偷着乐的湛卢四人,不动声色地打听,“咱们村受地动影响大么?” 一提地动,张寡妇有些悲戚,“这次地动还算好的。地动的时候,大伙几乎都在地里打麦子,所以伤亡的人数不是很多,但是李大牛李大哥那天生病了,李大嫂在家看护着,结果……唉!”张寡妇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在那天李家嫂子嫌孩子吵,给撵到外头玩去了,天可怜见的,要不这几个孩子也……大小姐您别看我一个寡妇家里那么多孩子。那都是我收留的孤儿,李家的那三个孩子也在!其实还得感谢张二公子呢,要不是二公子,我就是留了这几个孩子也没粮食养活!” “廷玉最近一直过来?” “那可不!”张寡妇眼一瞪,生怕约可沁不相信,“从八月初开始,几乎天天来。您不知道,地动时我们都要吓死了,里正大老爷也给压死了,都当是老天爷降灾了,个个都跟丢了魂似的,麦子在地里都倒了也没人去收。有些有家人被压在房子下的,疯了似的去挖人。”张寡妇说着就陷入了回忆,“第三天张二公子就来了,见到我们村里那些汉子们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狠狠地训斥了他们一顿!您不知道,那六岁的娃子,在我们村里这样大的孩子不少,可他们只会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哪里又有那般气势,简直连内城的大老爷都比不过!张二公子给我们讲了很多,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听不太懂,却是懂了一点——这地动啊,并不是老天爷降下的灾难,而是我们脚下的土地运动了一下而已——就是我们人睡个觉都要翻身,更何况这土地呢?” 约可沁点点头,地动的形成原理额娘跟她和胤褆廷玉讲过自己的猜测,他们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但却不像廷玉一般,把自己的推测公之于众,安抚百姓的恐慌。 ——也许百姓并非不知好歹,他们只是不懂罢了。 “那廷玉还做了什么?” “张二公子帮忙把还活着的人都救出来了,又让死了的入土为安,领着汉子们收了麦子,建了暂住的茅草屋,还帮我们跟内城大老爷要来了银子,简直比得上菩萨了!” 约可沁笑了笑,又问:“除了廷玉,村里最近有外人进出么?” 张寡妇皱着眉头想了想,点点头,“有的有的,前两天来了两个外乡人。” “外乡人?”约可沁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一丝警戒,“哪里来的外乡人?京畿地动难道不晓得么?怎么巴巴地过来了这危险之地?” “俺也不晓得。”张寡妇茫然地摇摇头,“他们说是南边的商人,送给俺们一些粮食,要在俺们村里住一晚。俺们也没啥计较,就让他们住下了——住在狗蛋家!” 商人?还是来自南边的?约可沁心里有了几分底,面上却是笑意不减,“张嫂子先忙去吧,我借您这屋子坐一会。” “没事,我不……”忙字还没出口,一抬头就看到约可沁满含笑意的眼神,莫名心里一颤,连忙改口,几乎是落荒而逃,“是是,大小姐您慢坐,俺、俺去忙了……” 待张寡妇走了之后,约可沁收了脸上的笑容,“七星,去叫廷玉进来。” “是!” 张廷玉带着胤褆兄弟并十六个侍卫出了屋子,他们先是在村里四周溜达,又是围观村民盖房子,又是看人埋尸的,又看看村妇打麦子的。转了几圈,胤礽有些无聊了,于是跑到树阴下乘凉,胤褆自然跟上。张廷玉见到村民们建茅草屋人手有些不足,场面忙乱,很是厚脸皮地叫几了几个侍卫去帮忙。胤褆本来也想跟过去看看,怎奈胤礽缠他太紧,胤礽身份又实在尊贵无匹,容不得出半点差错。胤褆只好带着两个侍卫陪在胤礽身边。 而从张寡妇家领出的几个小孩子,则是拿怯怯的眼神在一旁看着。 胤褆胤礽自生来便是天家皇子,从小养尊处优,吃穿住行样样都是极好的,再加上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属于皇家的固有的傲气和优越感,哪里是几个贫苦农民的孩子见过的?他们的眼神里有向往有羡慕,还有几分他们自己都不太了解的敬畏。 两拨人大眼瞪小眼地彼此看了能有半刻钟,还是没有人开口。正当胤礽站得不耐烦,想要拉着胤褆去找约可沁时,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凑过来轻轻碰了碰胤褆的指尖,见胤褆朝自己看过来,忙把脏兮兮的手藏到背后:“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去摸鱼?” “摸鱼?”胤礽从胤褆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眼睛闪亮亮的,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这个我听阿尔吉善说过!很好玩对不对?到哪里摸啊?这边的鱼大么?啊,五哥五哥,咱们捉几条鱼给阿玛和惠额娘尝尝吧……”胤礽说着,伸手捉住胤褆的衣摆,仰起脸期盼地看着胤褆。 ——阿尔吉善是索额图的次子,跟胤礽年龄相仿,经常入宫陪胤礽读书,两人甚熟。 胤礽今年不过六岁,正是不辨雌雄的年纪,又继承了赫舍里皇后的美貌,长得更是粉雕玉琢,跟个小玉娃娃似的,比年画里送子观音的座下童子还要可爱几分,再加上穿着的上贡的苏锦蜀绣,柔顺光滑的材质愈发显得小脸冰肌雪骨,堪称天人了。那农村的小孩哪里见过这般风情,瞬间涨红了整张脸,结结巴巴道:“好、好玩!就、就在那边、那边的河里!”说着,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小河。 胤褆毕竟也是男孩子,对于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之类的事情自然也有莫大的兴趣,再加上弟弟充满期望的眼神,不自觉的咳了一声,点头答应了。于是几个小孩欢呼一声,齐齐冲向河边。 可把张廷玉吓了一跳,他敢把皇子的护卫带走,自然不是不在意皇子安危——这村子本就民风淳朴,又只有巴掌大,他随时看着,不会出什么事,可现在胤褆兄弟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可是放心不下,正准备带着侍卫跟过去,七星便过来通知:“张二公子,沁公主有请。” 约可沁找他自然不是为了小事,他略一沉吟,“七星你带着他们去五阿哥和皇太子殿下那里,公主那里我自己去就好。” 七星深知自己的主子只有胤褆一人,留下保护公主也仅仅是因为这是胤褆的命令,主子去了河边她自然也是担心的,于是便默默地点头,带着侍卫离开。 关于张廷玉和约可沁谈话的内容,除了当事人,也就只有湛卢三人知道——当然事后栾辉也晓得了——所以当功勋卓著的约可沁公主谈到自己的过往时,她始终挂在嘴边的茅草屋,成了历代史学家永远不解的名词。 当夕阳西下时,约可沁和张廷玉才终于谈完事情出来,此时胤褆胤礽早已与几个农村娃子打成了一片——几个农村娃子领着他们摸了好几条半斤甚至近一斤的大鲫鱼。自然,衣服神马的早就半湿了,包括侍卫们的衣服。兄弟俩干脆入乡随俗,脱了一身半湿的衣服晾在河边的矮灌木上。 于是当约可沁和张廷玉出了茅草屋,寻到河边时,就看到一帮只穿了亵裤的小鬼头聚集在河滩上玩沙子。 张廷玉赶紧脱了自己的外衫,跪着给胤礽披上,“草民逾矩委屈皇太子殿下了,殿下金体关乎大清江山,万万要注意身体!” ——至于胤褆,曾经共同在西山大营呆过的张廷玉表示完全木有必要担心~ 迎上约可沁疑惑的目光,七星无奈地耸耸肩,苦笑着解释:“太子殿下非要下水,连五阿哥都拦不住,奴婢更是没辙。所幸今儿天气好,不然奴婢真真万死难辞其咎了!” 约可沁也颇为无奈,凑近胤褆,狠狠弹了对方脑门一下,“胡闹!弄成这个样子,看你怎么跟阿玛交代!” “沁姐姐~”胤褆拉着约可沁的手轻轻撒娇,“阿玛忙着呢,而且衣服已经快干了,别让他发现就行。况且保清从没见过保成玩的这么开心。” 约可沁这时也注意到,那个一直骄傲跋扈端庄矜持的皇太子正和几个他以前绝对不屑一顾的农村小孩笑的欢实。仔细一瞧,他原来正在交那几个农村孩子识字——胤礽今年虽然才六岁,可早已在康熙亲自教导下学会了《三字经》和《千字文》,现在正在学《论语》,而几个农村小子大的已经十岁了,却大字不识一个。 “成成,我们为什么要识字啊?爹娘也不识字啊。”一个孩子歪着头,奇怪地问道。 ——贫民区一般过于贫穷,根本没有余力供养孩子去私孰,村里也并无私孰孩子们基本接受不了教育,当然,孩子们的父母亦是大字不识一个,所以也并不在意。 ——因为听胤褆喊过胤礽保成,一帮孩子很亲热地喊着“成成”,至于胤褆,小的则随胤礽喊“五哥”,大的喊“小五”。 “识字才能看书,才能懂知识,才能做好事。” “可是,我们将来都要种地的,也要读书么?” “对啊!” “可是读书不是当官的读么?”又有人提出质疑。 有人附和,“嗯,爹娘不识字地种地照样好,比邻村多收好多麦子呢!” 胤礽答不上来了,皱着眉头向胤褆求救。 胤褆对四书五经之类的文化课也不怎么擅长,对于弟弟的求救只能抛给约可沁——对于这位由额娘亲自□出来的姐姐,他可是一万个敬佩,不止书念的好,就是骑射也不见得输于自己! 约可沁只好上前,“读书的用处当然很多,你们知道有很多专门讲种地的书呢。《齐民要术》《农书》《农政全书》《天工开物》等等很多的书,那些都是一些人总结归纳前人的经验,总结出来的,非常有用,你们若是学会识字,不是就可以学习更好的种地么?” “真的?那,你也识字?” “那自然是真的。” 那农家小子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也识字?” ——汉人素来重男轻女,若有余力,儿子或许还能送去读书,女孩则完全没有机会。 胤礽知道自己这位姐姐最是心高气傲,听不得别人说女子不如男之话,此时听到这话,已隐隐有几分不快,胤礽担心自己刚交的朋友被姐姐讨厌,急忙抢白:“沁姐姐不只识字,而且看得书比我和五哥还要多呢!” 几个农村孩子立刻露出崇拜的眼神,胤礽对于他们已然算是博学之人,这个小丫头居然比成成识得字还要多! 约可沁心里立刻舒坦了,拍拍几个小孩的头鼓励了几句,然后便准备带着龙牙去巡视村庄,“我去转转,你们准备准备,天色有些晚了,咱们该回去了。” “哦。”胤褆胤礽虽然有些不舍,也只能蔫蔫地低头应承。 29赈灾(下) 当姐弟三人回到景山大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栾辉虽然有些担心他们,但毕竟派去跟着的都是可靠的人,他也没有太过担心,照样按照往常时间用了晚膳。 所以当看到侍卫手里提的几条据说胤褆两兄弟亲手捕的鱼时,万分后悔过早用了餐。 一边命人给太子和五阿哥换了衣裳,一边不舍地派人把鱼送去康熙那里——因为最近的赈灾问题,康熙饮食休眠已经完全没有规律了,现在肯定还没吃饭呢! 当然,栾辉偷偷留下一条鱼——怎么着也是自家儿子亲手捉的,比起上贡的绝对要美味百倍! 康熙收了鱼果然很高兴,虽然他对太子的要求很严格,几乎不准对方嬉戏,但最近的地动实在恐怖,他又生怕儿子被吓坏了,能出去走走也好。再加上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太子亲手捉的么,虽然有不务正业的嬉戏淘气之嫌,但过后再说说好了。 于是康熙一高兴就把仨孩子都喊了过去,就连公务都放在了一边,详细地问起今天的经历。胤礽胤褆详细讲了今天的所见所为,俩小包子短手短脚连说带比划的,手舞足蹈,颇显几分小孩子的憨态,惹得康熙这几天阴云密布的脸色难得现出几分笑意。 见康熙笑了,胤礽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嗯嗯,果然汗阿玛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惠额娘说汗阿玛已经好久没笑了,总是这么绷着,身体迟早是要受不了的。保成其实一直都很担心的。” 康熙一听,一颗冷酷坚硬的心立刻软了——从来就只有他照顾恩宠胤礽的份,哪里听到过小孩这么熨帖窝心的话,脸色不由地柔和了几分。 胤礽低下头略带几分胆怯地看着康熙,脸上显出犹豫的神色,欲言又止,似是挣扎了半天才道:“汗阿玛,保成还看到一些事,不知该不该说……” “保成要说什么?” “保成其实不止看到这些,还看到房屋倒塌无数,百姓死伤惨重,还有那些乡下人,都没念过书,什么都不懂,听说要不是廷玉哥哥,他们恐怕到现在还懵着呢!” 近几日处理灾情报告,康熙几乎都要心力交瘁了,那些伤亡报告、财产损失报告里极大的数字,甚至这些数字还在不断增长,就是这位一直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也要头疼了。听得胤礽的汇报,康熙下意识地要皱眉,可看到对方小心翼翼的拘谨表情,心下又有些不忍,于是注意力转移到那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上:“廷玉?” “对啊,张廷玉哥哥,他是五哥的朋友,帮忙灾区的重建工作。” 接收到康熙疑问的目光,胤褆立刻跪下回话,“回汗阿玛,廷玉是张英大人的次子,目前和儿子一起在无逸学堂念书。” “哦,是敦覆家的。”康熙点点头,“朕记起来了,朕两年前还见过他呢,是个乖巧懂规矩的好孩子。你们说他在帮忙灾区重建?朕记得他应该和保清一样大吧?” “回汗阿玛,阿玛记得没错。”胤褆点点头,“廷玉虽然年龄小,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这次也是征得张英大人的同意,只身前往受灾严重的贫民区——这些地方往往是圣恩眷顾不到之处,灾民们又对地动天生敬畏,惶恐得几乎不事生产,廷玉在那里安抚了民心,又带他们收麦子打麦子,重建房屋,掩埋死者,救出被困灾民,为伤者治伤——总之,他能够做的都尽力去做了!” 康熙罕见地露出几分赞赏的目光,“这小张廷玉倒是个仁义君子可造之才啊!敦覆还真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约可沁也急忙跪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急迫,“启禀汗阿玛,这番出行,女儿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适当的急迫表情和适度加快的语速,以及清澈的黑眸里恰当好处的渴望,像是一个急于向父亲邀功请赏的稚嫩孩童。 康熙神色果然柔和了几分,对着这个九岁的养女难得地和颜悦色起来:“沁儿又有何发现呢?” “沁儿和民妇们聊天,偶然发现似乎曾经有别有用心的人去过村子挑拨满汉之间的关系,女儿有些担心,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反贼……” 听到这里康熙神色蓦地一冷伸手阻止了约可沁接下来的话,“问行,带着其他人先下去!” “嗻!”顾问行弓身应了而后做了个手势,只听得一阵衣衫摩挲的细微声响起,也不过半盏茶时间,整个帐篷里的下人退得干干净净。 “保清保成,你们俩也先……”康熙说到一半,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顿了顿,改了主意,“算了罢,你们俩也留在这里听着。沁儿,起来说话吧!把你听到的,原原本本说给朕听。” “是,谢汗阿玛!”约可沁站起身坐到椅子上,开始细细道来。 康熙越听表情越凝重。正如沁儿当时所想,赈灾资源分配的差距虽然不是秘密,但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得知的,显然是有人有意散播这些消息。如此一来,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保清对这事怎么看?” “回汗阿玛,如今保清年纪小,不能为汗阿玛解忧。若汗阿玛能再等几年,等到保清长大,保清必为阿玛鞍前马后,驰骋沙场,率千军,镇压一切反清势力,!” 听到这带着软软童音的豪言壮志,康熙心中的烦闷骤减,抚掌而笑,“保清好志向,就为保清这句话,阿玛也要等上几年!” 胤褆听到康熙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却见到胤礽奇怪的眼神,遂问:“太子弟弟是有什么想法呢?” 康熙也来了劲,跟着附和,“保成说说?” 胤礽皱着眉想了想,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其实非常可爱:“保成觉得这事有很多疑点——那批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从他们的行事看来,有可能是江南的反清复明组织,比如天地会之流,也可能是汉中的三藩势力——若是前者,他们肯定不会只去一个区域,很有可能是全国范围内的行动,若是如此,就算是批乌合之众也会给朝廷带来不小的麻烦。若是后者,那便不足为惧了,如今的三藩之乱虽未彻底平复,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了,吴三桂也只是在负隅顽抗而已。但是,难保他们不会被天地会利用。如今的大清,南有三藩,北有俄罗斯,蒙古的准噶尔也是虎视眈眈,再加上此次地动,怕是经不起任何动荡了。” 随着胤礽的话,康熙罕见地流露出极其赞赏的神色,“那保成可有应对之策?” 胤礽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如今的形势不太好,汗阿玛这里已经派不出多余的人手了,只能赌一把,灾民受灾严重,完全无心引发动乱。” 康熙叹了口气,他何尝不也是这么想?百姓素来对地动敬畏极甚,此时怕是也闹不出什么来吧! “汗阿玛,沁儿有别的想法。” “哦?说来听听。” 约可沁抿抿唇,藏在袖子里的小手攥紧又放松,最终一咬牙开口,“这也是沁儿从张廷玉那里得来的灵感——百姓并非是不识好歹,他们只是不明白。相应的,如果跟百姓们讲明白了,他们肯定也会支持朝廷的政策。” “说得简单。”康熙根本不屑于这样的想法,“‘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沁儿你的想法也许是好的,可那些平民……哼,到底肯不肯接受还两说呢!” “汗阿玛您也说是两说,”约可沁笑得自信,“既然两说,我们为什么不能试上一试呢?您也听说了,因为张廷玉的说教,那些人对地动敬畏不是减少了么?地动发生至今,汗阿玛您已经下发了数道罪己诏,作为一个帝王您确实应该如此,可是,地动完全不是您的错啊!汗阿玛自您八岁登极至今,哪里做过需要天降灾兆予以警示之错?倘若地动真是上天警示,前明那岂不是该天天地动了?汗阿玛勤政爱民,可是普通百姓,尤其是下层汉民甚少了解,这也给了反清组织不少可以做手脚的地方。自我大清入关,迄今已余三十年,百姓安居乐业,并不是人人都盼着复明,汗阿玛您需要给天下一个理由,一个拥戴大清的理由,这同时也是减少反清组织诋毁大清的一个借口!” 康熙食指轻叩桌面,陷入沉思整个帐内鸦雀无声。 因为伤势尚未好全,胤褆近来十分嗜睡。而约可沁低沉舒缓的语气更是让他的脑子昏昏沉沉,愈发困起来,索性垂了头,闭了眼,一点一点地陷入了梦乡。 而胤礽则是仔细思考着约可沁想法的可实施性。 “然后呢?沁儿既然如此说,必是有了自己的想法,比如说如何向百姓说教?” “沁儿愿亲自前往重灾区,安抚民心,救治伤者,指导灾后重建!” “沁儿要微服私访?”康熙微微勾起唇,若有所思。 “当然——不,沁儿会摆出公主仪仗,以皇家公主的身份前往。百姓对皇家还是敬畏的,如此既可起到震慑作用,又可表明皇家的态度——真正的爱民!但是此举需要汗阿玛的协助。” “什么?”康熙有些震撼,他对约可沁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数年前乖巧温顺的形象上,万万想不到,几年之后,这个当初从弟弟家抱来纯属慰藉的孩子,竟然长成如今张扬肆意狂傲霸气的模样,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有满州女儿的风采。 “沁儿希望汗阿玛能更改赈灾银两分配,力求满汉平等。” “满汉平等?呵——”康熙冷笑一声,“沁儿你逾越了!” 30暴.乱 约可沁忙忙跪下,“汗阿玛三思!为何满人就要比汉人高一截?只是因为那一场战争的失败么?可汗阿玛不要忘记了,当初攻打汉人的满军中,还有不少的汉人!到底当初打败汉人的是满人还是汉人自己,汗阿玛必定比沁儿要清楚!” “爱新觉罗·约可沁,你大胆!”康熙狠狠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 胤礽早在康熙震怒前就堵上了胤褆的耳朵,所以胤褆只是动了动,又继续睡了过去。 约可沁娇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又倔强地抬着头不肯认错。 康熙正要继续训斥,却又猛然看到对方微微颤抖的小小身子,一团怒火骤然熄了大半。 ——只能说约可沁碰上了好时候,如今康熙的子嗣不算多,又多早殇,所以他对几个孩子还是真心疼爱的,若再过几年,别说约可沁这样的,当初圣祖八阿哥那般钟灵毓秀的人儿,还不是被他往死里骂? 觉察到康熙的情绪有所平复,约可沁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汗阿玛,您知道约可沁看史书时有何感想吗?一姓之天下,长不过四五百年,很快就被其他的姓氏取代。那我爱新觉罗家又能兴盛几百年呢?百年之后,当另一姓氏取代我爱新觉罗,若是满人姓氏还好,若是汉人,沁儿不敢想爱新觉罗家的后人会遭到何种待遇。是否会像元金氏,再次被放逐到西伯利亚那样的不毛之地,甚至连生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戮族,将整个爱新觉罗家赶尽杀绝?” “诚然,汉民族是个宽容仁慈的民族,可她同时也是个有着丝毫不逊色于我满族男儿的铿锵傲骨,清军破关之际,多少汉族儿郎宁死不屈,那是令我们又爱又恨的气节风骨!他们的礼仪连汗阿玛都赞赏,他们的文化,连汗阿玛都折服,为什么他们的人,汗阿玛就不能接受呢?” “想当年,唐高祖一脉有着鲜卑人的血统,可他们并未认为鲜卑人高人一等,唐太宗促进民族之间的交流与融合,如今虽然史料里少了鲜卑人的痕迹,可我们都知道他们并未消失,他们在汉人的骨血里,辉煌的汉文化也有他们的几分功劳!” “汗阿玛,若是汉人是那种胆小懦弱乏善可陈的民族,别说您要压制他们,就连沁儿都看他们不起,可汉民族不是。沁儿相信汗阿玛也有感觉,汉民族是压不住的,他们的铮铮铁骨不允许他们一直弯下腰,一旦找到机会,他们势必会全力反扑,令敌人措手不及!” “沁儿身为大清的公主,首先是大清,而后才是满族,最后才是爱新觉罗。无论满与汉,都是大清的子民,都需要,好好保护!沁儿只希望大清愈来愈好,大清的子民,人人安居!” 话音刚落,整个大帐便安静如斯,唯有燃着的高烛,不时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 约可沁低头叩首,随着帐内气氛的沉淀,心中愈发忐忑,撑在脸颊旁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手心里早已浸满汗水。 正在这时,顾问行小心拘谨的嗓音在帐外响起:“万岁爷,御膳房已备好了晚膳,太子殿下和五阿哥捉的鱼已经熬成了汤,您可要现在用膳?” 康熙这才回过神来,提到保成保清捉的鱼,心情不由地略为好了些,“沁儿先起来吧,这事容后再议。咱们先去吃饭。” “可是,汗阿玛……”约可沁仍是有些不甘心。 眼看着康熙又要皱眉,胤礽赶紧上前揽住约可沁的胳膊,“好了沁姐姐,保成肚子饿了,咱们先用膳吧,用完再说!” 约可沁也懂得适可而止,话到这里也只好打住,嘲笑了几句被唤醒还有些茫然的胤褆,几人气氛和谐地用了晚膳。 顾问行见状松了口气,他刚刚在帐外可真是吓了一大跳——这约可沁公主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把万岁爷气到拍桌子,这是多少年没出现的情况了?自从万岁爷擒了鳌拜,愈发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威势与日俱增。若不是惠妃是个会做人的,又托他多多照应约可沁公主和五阿哥,他今儿还真不愿触这霉头——好在万岁爷并未深究,要不他今天可真是要倒霉了。 食不言,寝不语。 四人的餐桌上甚至连银箸碰触餐盘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在胤褆和胤礽眼巴巴的目光下,康熙难得违背了“食不过三口”的规矩,多喝了一碗鲫鱼汤——不见得多美味,到底是儿子的一番心意。 用完膳,约可沁不死心地还想再劝劝康熙,却被来自汉中的军部急奏打断,康熙急着处理,对他们也没了耐心,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约可沁再心有不甘也只能悻悻退下。 只是事情还远远没有完。 八月十三日的复震两次,通州地区房屋大量塌陷,因朝廷处理不公,民怨冲天,多次发生小规模官民冲突。不过都被通州府衙强行压下。然而,在七日后的八月二十日,百姓因连续两日淋雨,多名幸存伤者染病身亡,又有健康者病重,最终引发了大规模的平民□,官民损失俱重。 不过,因为此前地动的形势已经好了很多,宫殿的修缮工作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康熙于是带着宫人回了紫禁城——景山终究不是常住之地。 乾清宫 “万岁爷,约可沁公主求见。”顾问行躬着身子,小声地通报,同时,小心地观察着帝王的神态。 康熙眉头一皱,手下朱笔一顿,冷声道:“不见!” 顾问行心里顿时纠结起来,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还有事?” “公主托奴才给万岁爷带一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对于顾问行总是比较亲近钟粹宫的行为,康熙是知道的,当然顾问行也没有刻意隐瞒。人心总是偏着的,康熙也没有办法要求一个大内总管做到完全的公正公平。不过好在惠妃和顾问行都是有分寸的人——至少,顾问行很明白自己唯一的主子就是皇帝,对于钟粹宫的偏袒也不过是平日里的举手之劳。比如这次,也就是求见的是约可沁,如果是延禧宫荣妃的那位布耶楚克公主,顾问行是断不会做到这一步的。 ——当然了,那位深受康熙宠爱的布耶楚克公主同样也是不会被康熙拒之门外的。 “有什么话就说吧!”康熙放下朱批御笔,示意一旁的小太监将批阅好的送去内阁,放松了身子,倚进身后的椅子里。 “公主说,”顾问行使劲低下头,“万岁爷若是仍不愿见她,她便要为正在受苦的百姓,长跪不起!” “呵,这孩子,能耐了啊——”康熙不知是称赞还是讽刺地笑了一声,又蓦地冷了声音,“既然她愿意跪,那就跪着吧!” 顾问行心下一颤,偷偷瞥了康熙一眼,知道他主意已定,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应了:“嗻,奴才遵旨。” “……约可沁领旨谢恩!”约可沁面无表情地跪在康熙的乾清宫外的丹陛下,听到顾问行所传的旨意后,怔了半刻,立刻磕头谢恩。 “唉!”顾问行叹了口气,“公主,您还是听杂家一句劝,回去吧啊!万岁爷是不会准您的要求的,这连日大雨的,可是冷得紧,您可得注意身体,别跪下去了!” 约可沁微微勾了勾唇角,挂上端庄大方无懈可击的微笑:“大清的子民正在受苦,约可沁一己之身,便是挨点冻,淋点雨又有何妨?倘若能够感动上天,怜悯世人,停止这日复一日的灾难折磨,便是要了约可沁这一条命,也是值得的。” 顾问行怔了半晌,长叹一口气,“您这又是何苦?这天下,自有万岁爷操心,您一个……” “是啊。我一个九岁的女娃娃又能做得了什么呢?”约可沁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又陡然一转,“可是我一个九岁的女娃娃都知道忧国忧民,所谓的‘治国之人’,又当如何呢?” “况且,我也不是普通的九岁孩子,我是大清的公主,我会证明,大清的公主,并非只会和亲!” 顾问行呆立良久,内心震撼不已。 “顾公公,如今天气阴冷,您身体也不大好,就不要陪约可沁受这份罪了,约可沁的身子,约可沁自己有数,您就不要挂念了——小德子,还不扶顾公公回去!” ——小德子是给顾问行打伞的小太监。 “公主有心了!”顾问行这才回过神,反应过来约可沁的话,心里也大为感动——他一个身体残疾的人,在宫里受到的尊重都是一层表相,很多小主娘娘虽然在他面前行为举止俱是毕恭毕敬,可眼底遮不住的鄙夷蔑视,也只有钟粹宫里出来的人,看他的时候没有鄙夷蔑视,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也是他为何一直亲近钟粹宫的原因。最终顾问行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带着小太监回了乾清宫。 31真相(开始倒V) 顾问行走了之后,约可沁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尽管顾问行一离开七星就把伞遮到约可沁头上,可在瓢泼般的大雨下,约可沁的衣服还是免不了湿的一塌糊涂。 约可沁抬头看了看远方,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中。城墙高耸,如今约可沁更是只能看到眼前的一方天地。昔日冷酷威严的乾清宫此时看起来有些模糊,柔和的线条显得似乎有些平易近人起来,就连站得笔挺的当值的侍卫都没有往日锐利的煞气。 约可沁幽幽地叹了口气,“把伞,收了吧!” “什……”七星一愣,却是不敢质疑,只能柔声劝着,“公主!这雨水这么凉,不撑着伞是要生病么?!” 约可沁看了看湿的一塌糊涂的衣衫,“反正挡不住,不如就这样淋着,顺手使一招苦肉计不也挺好?” “可是!”七星还是觉得不妥,可看约可沁的不容拒绝的表情,还是把伞收了起来,然后跪到约可沁身边,“反正公主不用奴婢撑伞了,那奴婢就陪您一块儿跪!” 约可沁笑了笑,不再言语。 瓢泼般的大雨,砸在身上不止冷,还疼,约可沁却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如果连这样的苦都吃不了,如何能堪当的起足以撑起帝国半边天的海蚌公主?更何况,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正在承受着比这还要残酷的折磨——除了*,更重要的是心理——面对灾难的绝望与无力。 钟粹宫 栾辉在书室写着大字,腕平,笔直。许是心态好,写出得字优雅清朗,隽秀舒展,十分赏心悦目。 “娘娘写得字真好看!”锦屏在一边磨着墨,真心地称赞道。 栾辉微微抬起头,撩了她一眼,分神笑道:“呦,锦屏还懂书法呢?” “奴婢虽然不懂什么张芝王羲之的,但也是有想法的。”锦屏被笑得有些脸红,“娘娘的字,奴婢看着特别舒服。” “可不是,奴婢看着也舒服,看娘娘写字奴婢的心情都会好很多。”一直沉默地整理的端月也开口插话。 栾辉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女人的腕力到底不能跟男人相比,这字也不过有了几分灵气,可最基础的骨架却是没有写好。不过能在这里写字已是极好的了,他也不能太强求。 “今儿好像没看到保清。这么大雨,五阿哥去了哪里?”胤褆的伤一直没好利索,约可沁不放心,非得留那孩子在钟粹宫养伤,每日的请安可是频着呢。 “回娘娘,五阿哥去南先生那里了。” “南先生?哦,我知道了。”栾辉点点头,胤褆刚受伤时,南怀仁老先生分外关心,每天都打发人来询问情况,栾辉一开始不知道缘还纳着闷,由后来才知道南怀仁是终于逮着一个有资格又有资质还自愿跟他学习枪炮的制作方法的人,这几日就是盼着胤褆赶紧养好伤陪他学习去,对于这个,栾辉还是相当乐见其成的,技多不压身么。 “那公主呢?”栾辉放下手中的毛笔,自有专门的宫女上前接过,准备清洗,还有宫女端来净手的金盆,请栾辉净手。 “公主还在乾清宫门前跪着,这都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 接过小宫女递来的毛巾,一边擦着手,一边吩咐道:“端月锦屏留下,其他人就先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栾辉把毛巾随手扔到书桌上,踱至窗前,背手而立,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屋外的大雨,轻叹,“果然是极大的一场雨啊!” 然后便没了言语。 端月锦屏面面相觑,不知惠妃是什么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栾辉才开口,“都查到了什么,说说吧。” 锦屏头皮一紧,如果可以,她真想说她什么都没查出来。可看着惠妃的背影,又不敢撒谎,只好如实招来:“奴婢查到……奴婢查到,最近的暴.乱,是,是张二公子的人鼓动的……”锦屏说完,就急忙把头埋低,恨不能埋到地里。 端月更是心下骇然,真真希望自己的耳朵刚刚失聪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自己知道。 “果然……”栾辉了然地点点头,历史上并未记录此时有民暴.乱,虽然可能是史官的疏漏或遮丑,但也不排除是他的蝴蝶效应的影响。而他目前的影响并不大,除了胤褆姊妹三个,再就只有廷玉了,再联系约可沁现在的动作,究竟怎么回事也不难弄清楚。 “是你自己查出来的?” “不是,奴婢本来查到是天地会的爪牙,后来是张二公子的手下发现奴婢在查,禀报了张二公子,张二公子告知奴婢的。”锦屏战战兢兢地回答。虽然情报局当初的创立有自己的一番心血,可这么久没有接触,竟然已经被张二公子发展到如此程度,更重要的是,对方如今才只有八岁! “呵!”栾辉笑了笑,声音听起来还挺愉悦,“还算是有脑子的。” “娘娘,需要阻止么?” “算了,由着他们闹去吧!” ——你们到底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呢?我,很期待啊! 康熙在乾清宫西暖阁里披着奏折,奏折上几乎全是坏消息——汉中战事遇阻,三藩毫无动作,京畿的灾情更是让人烦扰。批完手上的,再拿起一封,看了几句便知是一封请安折——通篇空洞无物,不知所言。想想如今大清各处都是事,这人却不知上报,只知歌功颂德,不由有些腻味,还有几分恼怒,偏偏此时门前传来一阵阵烦躁不安的踱步声,不禁愈加烦躁,怒吼:“顾问行,给朕滚进来!” 顾问行本奉命守在门口,可听着窗外稀里哗啦的大雨声,因为担心约可沁公主,于是派了个小太监去看看,结果小太监回来却报说公主还在跪着,连伞都扔在一边不撑了。他心中实在安定不下来,约可沁好歹是大清公主,还是从恭亲王那里抱来的,一来了宫里就给皇宫带来好几个皇嗣,连万岁爷都说是个有福气的,也还算宠爱。这雨这么大,万一淋出个好歹,万岁爷心疼,到时候被迁怒,倒霉的还是他。可万一万岁爷余怒未消,自己贸贸然进入,只怕又要惹得万岁爷生气。顾问行真是左右为难,不自觉的开始来回踱起步子来。猛然听得康熙的一阵怒吼,吓得他一个趔趄,连滚带爬的进了东暖阁。 见到顾问行如此有喜感的进屋方式,康熙一下子没绷住,噗嗤笑了一声——他是让他滚进来,可不是真正的滚啊。 顾问行也有些小尴尬,自己这出场方式还真不好看,搞不好甚至还能治个御前失仪。不过当听到康熙的笑声时,他更多的时感到放松和自得,放松是万岁爷必是不在意自己的失礼之处,自得则是因为要把康熙这位万岁爷逗乐可是不容易呢。 “奴才失礼了,皇上恕罪!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你在外面干嘛呢?那么大动静?” 顾问行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脚步声太大,震动了皇上,连忙请罪,“奴才心里烦躁,竟然弄出了动静,扰了万岁爷,实在罪该万死!” “烦躁?为什么烦躁?”你个奴才能有朕烦躁么?这么多事! “这个……”顾问行答得唯唯诺诺,“约可沁公主跪在外头淋了一个时辰的雨了……” “什么?!”康熙惊讶,“你这奴才怎么不早说?!”说着,长身而起,径直往外走去。 约可沁此时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宽大的和硕公主服饰早已被水湿透,沉沉得压在身上,愈发显出九岁孩子身子的瘦小;头发全湿,原本梳得齐整的二把头此时早已散乱,湿透的鬓发粘在脸颊旁,衬得巴掌大的小脸十分苍白。眼睛微闭着,阻隔了雨水,脸上全是雨水,分外狼狈,许是跪得膝盖疼了,雪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隐忍着,往日花瓣般粉嫩的唇泛着青紫的颜色。双手撑在膝边,握成拳状。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约可沁小小的身子克制不住地颤抖,几乎摇摇欲坠,又马上咬牙坚持住。 康熙一出乾清宫,还隔着雨幕,就看到这番景象。他如今尚还未及而立,一颗心也尚未练就一层铜墙铁壁,约可沁又是他看做亲女养大的,虎毒尚不实子,更何况他呢?而且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九岁的孩子的念头会这么坚定。他一个帝王,本身的尊荣与骄傲不允许他被人威胁,约可沁说出那样的话,他自是不会纵容,否则以后还不人人如此要挟?再一个,一个孩子而已,说什么长跪不起他只当是孩子童言,哪里会当真。只是这次……实在出乎他的预料,而约可沁的心志更是令他另眼相看。 ——也许,他小看了这些孩子也不一定。 康熙一边想着,一边朝约可沁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张廷玉和约可沁的胆子好大捏~~~ 奶黄包:五哥,你在干什么? 大包纸:制造大炮。 奶黄包?_?:制造大炮干嘛? 大包纸(严肃脸):轰掉康渣渣! 奶黄包:(⊙_⊙?)为嘛要干掉汗阿玛? 大包纸:……额娘说,岳父神马的很难搞定(╯﹏╰)…… ——康渣渣始终是一二恋最强硬的阻碍啊 32纯禧(倒V) 好冷,膝盖好疼……约可沁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几乎要撑不下去了。可是想想自己的目的,又咬咬牙努力坚持住。 不过,淋了这么大的雨,恐怕会染上风寒,惠额娘定要训斥了…… 漫天的雨水突然停止了,约可沁略带诧异地抬起头,入目的便是一只藏匿于藏青底色的七爪蟠龙纹。 心下一惊,却是没有动作,只当淋久了雨,出现了幻觉。 “公主,皇上……”七星比约可沁大,又有武功底子,连忙出声提醒。 原来不是幻觉啊,约可沁腹诽,同时低头叩首,“约可沁见过汗阿玛……” ——声音沙哑微弱。 “别多礼了!”康熙有些心软,上前一步扶起约可沁。 因为跪得时间太长,约可沁腿软了一下,差点一头拱进康熙怀里,好在七星在一旁扶了一把,才不致把康熙的龙袍弄湿。 康熙心中唏嘘不已,最终只是摸着约可沁的头发,叹了口气,“傻孩子……” ——口气里却是带着只有面对太子时才有的温柔宠溺。 “汗阿玛……”约可沁鼻头一酸,就算刚刚跪在雨里那么久她都没有哭,此时听到康熙的一句认可,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了,朕就破例听听你的想法。”说着转头看向顾问行,“问行,去把胡太医叫来给朕的大公主看看。” 顾问行面露喜色,连连应了,把雨伞交给一个小太监,竟是冒雨亲自跑去太医院。 康熙命人把约可沁带回钟粹宫,又命胡太医前去。太医给约可沁诊了脉后,又开了方子,随即有宫人去煎药了。 钟粹宫立刻忙碌起来。 “惠额娘……”约可沁讨好地冲栾辉笑笑,只是那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哼。”栾辉板着脸,没好气地哼了哼,“沁儿倒是长大了啊,这么大的事,也敢自己拿主意!” 其他人只当惠妃是在说约可沁淋雨的事,约可沁自己却知道,惠妃说的是股动灾民暴动的事。她和张廷玉谋划之初,张廷玉就明确表示,他不会主动把计划告知惠妃,但是倘若惠妃察觉了,他便不会隐瞒。虽然她觉得惠妃一般不会察觉,但此时既然已经知晓了,她也不敢敷衍。不过她和张廷玉都是极有分寸的人,再加上惠妃平日里对他们的纵容宠溺,想必也不会太过苛责。其实张廷玉对灾民心理的把握程度也恰到好处,在他们的计划里,目前官民之间只是有一些小摩擦,如果康熙同意了她的提议,大暴动根本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也不是现在,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来了一场暴雨,这下可是把民怨激发到极高处,态势迅速恶化到他们二人几乎控制不住的地步。好在张廷玉是个谨慎的,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派人通知了约可沁,约可沁这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惜用苦肉计争得康熙同意。 “嘿嘿,沁儿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约可沁讨好地笑了笑。 栾辉摸摸她的头,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孩子,他当初确实是怀着各种目的培养的,但如今,一个九岁,八周岁的小孩子就有如此心计,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约可沁见栾辉沉默下来,知道对方不会再苛责了,腆着脸凑近栾辉,蹭蹭撒娇,“好了,惠额娘,沁儿以后再是不敢了。沁儿身子这么好,不会有事的!” ——约可沁知道,自家额娘虽然对他们要求严格,但最是受不了他们撒娇的。当然,胤褆身为男孩,从来就没有权利撒娇,倒是少了一项福利。 栾辉依旧板着脸,“以后再做什么要跟我请示,再这样,你就去站墙角好了!” 没创意!约可沁小小地腹诽。惠额娘罚人的时候也就那么两样,不是抄书就是罚站。 这时,端月端着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约可沁见了,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这些苦得要死的汤药,最让人讨厌了!委屈地开口,“惠额娘,怎么不是药丸了?” 栾辉自己也喝不来中药的苦,于是将药搓成丸子服用,几个孩子见了以后都不喝药了,一生病就非磨着他要吃药丸。 栾辉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这是惩罚!” “啊?”约可沁惊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才不要,我才不要喝药。” “公主——”端月担忧地开口,“淋这么大雨,不喝药很可能要得风寒了!” 约可沁把头埋在被子里,死活不出来了。 “既然公主不喝,那端月你就端下去吧,明日风寒了倒好,不用出门,陪我练练字。” “可是,公主——” “端月!” “是!奴婢告退!” “等等等等——”约可沁闻言急忙从被子里探出头,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眉眼,“端月你先放着我一会儿就喝!” “哎,奴婢遵命!”端月高兴地应了,正准备把药放到床边的柜子上,却被栾辉拉住,劈手夺过药碗,递到约可沁面前,“药差不多晾好了,赶紧喝,冷了就失了药性。” “哦。”约可沁怏怏地应了,惠妃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太了解了。也就是她是个女孩,惠妃还能容忍她的偶尔任性,但任性得过了那就是不懂事没规矩不招人待见了,只好由宫女扶着靠坐在床上,接过惠妃手里的碗,视死如归地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沁儿还真勇敢,不怕苦么。” 蓦地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把栾辉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康熙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周围早已跪了一片奴才。栾辉赶紧跪了,约可沁也放下碗,挣扎着要下床问安。 “沁儿就歇着吧!”康熙把约可沁按回床上,直接坐到了床边,这才冲其他人挥挥手,“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皇上!”——声音嘹亮。 栾辉自觉地坐到床的另一边,嗔怪道,“这些奴才真是欠管教了,万岁爷来了也不吱一声,臣妾真是……让万岁爷见笑了!” ——这三年,他最大的收获就是能够得心应手地以一个女人的心态猜度着该如何与康熙相处。 “不碍事,是朕不让他们出声的。”康熙摆摆手,转头看向约可沁,“沁儿怎样?身体没事吧?” “回汗阿玛,沁儿无事,谢汗阿玛关心。” “你这孩子!”康熙拍了拍约可沁的脑袋,“朕不让你去灾区是为了你好。穷山恶水出刁民,就你这小身板,去了还不被那些刁民吃了?!” “沁儿也是想要为汗阿玛分忧而已嘛~”约可沁晃着康熙的胳膊,撒娇。 康熙叹了口气,“难得沁儿如此有心。那群愚民,朕对他们宽容反倒让他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要朕说,直接派兵过去压下来就行了,省了多少气力。” 约可沁的神色立刻慌张起来,拉着康熙衣袖的手指不由握紧,将藏青的布料抓出一道道褶儿,“汗阿玛……” “放心吧!”康熙安抚地拍拍约可沁,“既然沁儿有这份心,汗阿玛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若明儿你身子没什么不适,就动身吧!圣旨朕也拟好了,一会儿就回有人来宣读。” 约可沁低声应下,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明儿朕再派个侍卫过来,沁儿既然想做,那就必须做好了,才不枉费朕的一番期待啊!” “嗯,沁儿谢汗阿玛成全!沁儿一定会做好,请汗阿玛放心!” 康熙又跟栾辉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钟粹宫回去了。 很快便有传旨太监拿了康熙的圣旨前来宣读。圣旨内容一是正式册封约可沁为和硕纯禧公主,二便是命纯禧公主协理京中赈灾事宜。 由于这几天一直下着雨,杂事又多,也没有弄得很正式,只是派人通知了慈宁宫慈安宫以及承乾宫,至于其他宫,自然是各凭本事去打听。 这旨意一下,可谓是引起轩然大波。 ——自满人入关后,大清的公主从来都是出嫁时才获封的,更由于后宫不得干政,公主的地位虽然尊贵无比,却是没有实权的,如今不但给了约可沁封号,更是给了实差,由不得人不多想。也幸好约可沁在目前为止是康熙名下最大的孩子,大家的心情总算能稍稍淡定下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满族传统里从来就不认为女性比男性差,就看离他们不远的俄罗斯,不是也有女皇这种存在么?而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不也是镇日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么?只是满人入关之后接受孔孟儒家思想,才逐渐重男轻女起来。所以对于约可沁公主协理赈灾事宜这道圣旨除了部分汉臣拼死上谏,请求康熙收回成命外,满臣倒是没那么抵触,甚至隐隐还有些骄傲——看看,这就是大清的公主殿下! 约可沁的身体素质十分好,再加上又注意锻炼,虽然淋了一个时辰的大雨,喝了药,睡了一宿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备好了和硕公主的冠服仪仗,和硕纯禧公主浩浩荡荡地出了紫禁城。 尽管那一日,暴雨未歇。 通州、良乡、平谷,和硕纯禧公主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走遍了京畿地区的重灾区。而后又请旨离京,动身前往回山西,待公主再次回京时,带来的是晋商捐献的米粮银钱。此次募捐数量之巨,震撼朝廷。 总共募得银三十一万两,粮二十万石,药材亦是甚巨。 朝廷大喜,尤其是户部尚书更是喜上眉梢——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了钱,有了粮食,什么都好办了。 只不过,当康熙在乾清宫与众臣宫商讨募捐银的使用时,恰巧陪在帝旁的年仅六岁的皇太子殿下语出惊人。皇太子殿下认为,既然这银钱是富商捐赠所得,对各大富商的奖励不可或缺,但同时也要让商户们看到朝廷的诚意。所以他请由户部拟出陈条,详尽募捐银的使用,并将这份陈条以邸报通告全国,同时邀请晋商代表全程参与赈灾,既为晋商赢得好名声,也起到监视作用。此举既可以避免官员贪污,又足以表达朝廷的诚心,令富商安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在座的各位老狐狸对于皇太子尚未点明的最后一句心照不宣,倘若以后朝廷再缺钱了,要想从晋商手里弄点也会变得容易许多吧。 当时诸位臣工愣了半晌,没想到刚满六岁的皇太子竟有如此见地,不禁在心底赞叹不愧是大清的储君。 索额图最先反应过来,忙跪地赞道:“皇太子所言甚是,奴才附议!” ——一位天资聪颖的皇太子,实在是赫舍里家族所乐见的。 索派的官员也立刻回过神来,赶紧跪下表态:“奴才附议。” 以“反对索额图”为人生宗旨的明珠立刻反驳:“皇太子所言非虚,但如今各处灾难频发,事态紧急,若如皇太子所言,费时费力,恐会延误时机。况且商贾身份低贱,怎能与朝廷命官共同理事?” “棠村、伊桑阿,”对明珠索额图之间的党争心里明镜儿似的康熙倒是未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一直未做声的两人,“你们怎么看?” ——棠村是梁清标的字,他和伊桑阿分别是汉满户部尚书,对这事倒是最有发言权,并且同时,这两个人也都不是阿附党派之辈,算的上是天子纯臣。 “臣/奴才以为皇太子之法可行。” ——作为标准的读书人出身的梁标青当然有读书人的矜持清高,对于与商贾合作也是排斥的。怎奈如今形势比人强,又是天灾又是*的,户部实在缺钱。商贾们倒是成了户部的财神爷,倘若招待不好,以后怕是很难从晋商那里弄钱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户部。都说拿人手短,横竖那些商贾只是监察又不是办正经的差事,他还是可以忍忍的。 “那就照皇太子说的办吧!”儿子表现得好,康熙也是面露喜色,加之这银子又是养女舍了面子去跟晋商筹的,他也不能只顾自己的面子让这事最后弄得不好看。再说了,虽然商贾是贱籍,但是这种划分,还不是看他们的态度?实在不行,提高商贾的地位也不是不用可能的,毕竟送了这么多银子不是?于是大手一挥,全部准了,“户部抓紧时间拟个条陈,明儿交上来。” “臣/奴才领旨。” 解决完琐琐碎碎无穷无尽的赈灾问题,又回到了最令康熙如鲠在喉的平三蕃的战乱上,不过此次兵部侍郎上报的克复衡阳在即的消息还是令在场官员以及康熙心情大好——毕竟衡阳可是所谓的大周帝国的国都,这座城攻破了,清廷自然压力大减。 而这消息是随着纯禧公主一块儿入了京,倒真应了康熙最初给约可沁的评语,果然是带着一身喜气,具入了宫廷,不负纯禧之称号!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灾情的战线拉的有点长,好吧其实这还是我删了三分之二的结果,原本更长……o(╯□╰)o 至此,关于康熙十八年的地震终于结束了,约可沁可是大出风头啊 接下来约可沁就歇歇吧,咱们继续—— 上包子! 奶黄包初次崭露头角~~ 那啥,下章预告:四包子会出场哦O(n_n)O 只不过刚满周岁没多久的四包子……恐怕会让大家失望 童年的黑历史神马的……望天 33年关(倒V) 接下来的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天灾不断。从江北而南,苏州、松江、广东、陕西、江南,蝗灾、洪水、地震……这个正在经受战火洗礼的古老帝国,面临着比战争更为严酷的考验。 只是让灾民感动的是,无论多么严重的灾难,在灾区的最前线,他们总能看到那位乐观积极仁慈高贵的公主殿下为他们的赈灾而奔走。他们能够感受到,无论满汉,无论贫富,这位公主殿下总是以平等的态度,亲和的笑容来鼓励他们。 这位徽号为纯禧的和硕公主,就如同她的封号一般,给灾区的百姓带去纯正的喜气。 虽然纯禧公主做的事情并不多,但是,对于备受灾难打击的百姓来说,纯禧公主给他们带来的东西,远不是赈灾银和赈灾粮能给予的,积极乐观的心态,永不破灭的希望,以及最重要的,朝廷对于汉民的重视,这一切,无疑给赈灾减轻了不少压力,更是在无形中,影响了前线的战争。 转眼便到了康熙十八年的年关,似乎老天爷也想让老百姓过个好年,大大小小连绵不断的灾事终于消停了,约可沁也难得的从各种天灾里脱了身。正准备休息几天,没想到惠妃又把准备钟粹宫人情往来礼品单子的事情交给了她。 “惠额娘,”约可沁无力地看着惠妃老神在在地喝茶看书,“这些应该都是您的事情吧?” “嗯哼。” “那您怎么交给我啊?” “因为秦嬷嬷回家养老了啊……”栾辉漫不经心地说完,看宝贝女儿有撂挑子的趋势,又连忙补充,“当然,最重要的是约可沁你再有几年就要嫁人了,我这可是提前锻炼你。” ——那种磨磨唧唧又相当繁琐复杂耗费精力的礼单他才不要管。 “……”约可沁嘴角抽了抽,她现在才九岁好吧?至少还得四年呢!而且据她所知,她这位惠额娘似乎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刚要再力争几句,却见惠妃看了看西洋钟,招呼人进去伺候更衣。 “咦,额娘要出去么?”不是已经给皇玛嬷还有贵妃娘娘请过安了么?怎么又要出去? “这不是年关了么,佟贵妃让我去承乾宫帮忙。” 约可沁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不信任,“惠额娘您真的会帮忙么?”哪次去不是逮着小阿哥不玩哭不算事! “当然是真的帮忙!”栾辉严肃地申明,帮忙带孩子啊…… ——想一想啊,承乾宫可是住着那位雍正帝啊——虽然这辈子很可能成不了雍正帝了——才两岁的奶娃娃,现在正是一副任人蹂躏的乖巧样,哪个能忍住了不欺负?! ——是说,每个皇子都有几十号奶母嬷嬷照看着,真的不需要再来一位皇妃娘娘了,那不是帮忙,那是添乱! 惠妃换好衣服,踩着花盆底,一路上遛遛达达晃晃悠悠地前往承乾宫。 承乾宫里荣妃、德嫔——嗯,那位乌雅氏在前两个月进了嫔位,虽然说是因为诞育皇子有功得到的封赏,但真实理由大家都心照不宣,除了恩宠颇盛,还能因为什么呢?毕竟那位姓郭络罗的宜嫔也在前天诞下皇十三子,可是却没得到半分封赏。好吧,压制郭络罗氏也勉强算个理由吧——以及几个各宫主位比较看重的贵人答应在那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德嫔第一个看见栾辉,急忙上前见礼。 栾辉是一看见对方挺着的大肚子就心惊得什么似的,示意自己身边锦屏赶紧扶起来。 乌雅氏顺着惠妃的意思直起身,言笑晏晏地看着惠妃,“惠妃姐姐可算来了,贵妃娘娘先头还念叨您哪!” 栾辉但笑不语,待进了承乾宫主殿看到被乳母嬷嬷簇拥着逗弄的奶娃娃才知道原来胤禛被抱过来了。 “哎哟,我说贵妃娘娘怎么念叨我呢,原来是小十一来了。” “啊,惠妃来了?”佟佳氏笑着回过头,栾辉草草地行了礼后,就赶紧上前围观小包子。 佟佳氏本就是宽忍大度之人,此时又是各宫妃嫔凑在一起商量过年事宜,并不算正式,也就不在意惠妃的失礼之处。 其他位分低于惠妃的几个贵人答应倒是本本分分地行礼,只是忙着要看小包子的栾辉根本没注意到。 胤禛如今才一周岁多一点,长得很好,白白胖胖的,很是健康,穿着大红的衣裳,愈发趁得皮肤白嫩,整体看起来像个胖乎乎的福娃娃。 此时,胤禛正在数十位乳母嬷嬷的围绕下练习独自走路,一见惠妃进来,立刻咧开嘴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蹒跚地往惠妃的方向走过来。 看着小包子嘴角挂着的晶莹的口水,栾辉面上淡定,心里早就笑得打了好几个滚了——哇咔咔,可惜没有相机,要不然这形象留下来绝对会流传千古的有木有! ——和未来的铁血冷面雍亲王一比较,尼玛,童年果然是神话破灭之源! 到了惠妃跟前,小胤禛张开双手求抱抱,挂着口水的小嘴还不住地念叨着:“惠惠,抱抱!” 栾辉心里那个美啊,一把抱起胤禛,原地转了个圈,换来小阿哥不断的笑声——要不是臂力有限,他早就抛着玩了。 荣妃见状拿帕子遮了嘴轻声笑起来,“贵妃娘娘这十一阿哥可真是逗趣的紧,也不见他亲近旁的人,偏偏啊,就是亲近惠妃妹妹。就算妹妹每回都把十一阿哥弄得泪眼汪汪直喊额娘,可下次见着了,又巴巴地凑上去了。” 栾辉一见到奶娃娃就啥都不顾了,对着小包子的脸又是亲又是掐的——胤禛在佟贵妃身边养得很好,小脸胖乎乎的,非常好捏,对于荣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挑拨讽刺充耳不闻。 佟贵妃脸色略变了变,神态倒还是如常,一边把泪眼汪汪的小包子肉肉的脸颊从栾辉手里捞出来,一边淡淡的回道:“大概是惠姐姐比较有经验吧?” ——言外之意,惠妃养五阿哥两年多了,又养的极好,哪里像荣妃似的,养几个死几个,最后一个又给送出宫去了。至于她自己,不好意思,这不年轻正积攒经验呢么? 荣妃的笑一下子僵在嘴边,却拿眼尾偷偷扫了一眼德嫔,毕竟她刚刚的话可把德嫔也捎进去了。没想到德嫔连脸色都未变分毫,好似刚刚的话与她毫无干系——明明十一阿哥是她的亲子! 不过荣妃也是在皇宫待了十多年的老人了,这样的话不管有心无意都要当做无心之言,所以,不自然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又恢复到笑脸迎人的状态,转了话头到正事上:“贵妃娘娘说得很是,惠妃妹妹惯来是会养孩子的,这点连老祖宗都说好呢。不过,说到孩子,目下宜嫔妹妹刚生下十三阿哥,尚还未出月子,可这分派各宫红包的事素来都是她负责的,那如今?” 佟贵妃也是几分为难。其实这事是不难解决,翻看前几年的记录,按照惯例来办就好,还有内务府的协助,但是不管怎样还是很繁琐,不如做惯这事的宜嫔做得自如。 “啊啊,小十一,你肿么又哭了~嬷嬷,你们怎么看的十一阿哥?皇家阿哥哪能动不动就哭?” “喔~十一阿哥乖乖!”一个教养嬷嬷不敢顶撞,只能委屈地抱起小包子左右摇晃耐心地哄着,心里却和其他的嬷嬷们一块儿腹诽,明明是惠妃娘娘您太过分了好吧?看把十一阿哥这脸蛋掐的,都红了! 佟贵妃也皱了皱眉,这惠妃也是的,啥事不干,反倒天天折腾小十一……不如就把宜嫔的事物交给她?“惠妃啊,你看,宜嫔妹妹如今正坐着月子呢,本宫也不好拿这些个事情烦她,不如就你替她吧!” “咦?什么事情?”听到点名点到自己,栾辉把注意力从小包子身上移开,看向皇贵妃。 “只是分派一下年关的红包。” “啊?我没做过啊。”栾辉一脸困惑。 ——时间长了,各宫主位娘娘都慢慢地了解了这位是个不拘小节的,所以像是这样不正式的场合,栾辉的自称什么的也就没太多人追究了。 往年的大助力宜嫔和德嫔一个在坐月子,一个挺着七八个月的大肚子,看着惠妃又有撂挑子的趋势,实在快被那些宫务压垮的荣妃赶紧补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惠妃妹妹这么聪明,肯定能做好,照着惯例来就行。”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呀荣妃凉凉,您确定您是想要让我接下这个事么? 只不过,头顶上顶着妃的位分,栾辉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推脱,只好应下来。 见惠妃应了下来,荣妃和佟贵妃也松了口气,给德嫔吩咐了几件做惯的,也比较轻省的事务,最后又提拔了几个比较懂规矩的贵人,总算把剩下的事务分配完了。 此时已是半下午了,没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下来了,几位后宫的主子娘娘干脆暂时放下手头的活,坐在一起开始聊起天来。 当然,话题中的重点就是挺着个大肚子的德嫔以及正在坐月子的宜嫔了。 女人们的聚会,栾辉这个女儿身男儿心的自然没有兴趣参加,继续在一旁折腾小包子。 ——负责照顾十一阿哥的嬷嬷们很负责任地告诉我们,这个十一阿哥就是个傻的!刚被惠妃娘娘欺负得直哭,脸上的红印子还没退呢,就又开始朝着惠妃娘娘撒娇求抱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包子貌似有些缺心眼哈…… ——所以说是童年黑历史~ 但是,长大了就精明了。(大概是被欺负多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不过,也有可能是讨好丈母娘? 进度啊进度,你肿么这么慢捏? 34冬郎(倒V) 过了一会而,栾辉叫锦屏把包袱拿出来,锦屏自然会意,拿出一个青缎的小包袱,一打开,里面全是些小衣服。 锦屏拿着一件衣服,有些为难地看着惠妃:“主子,真的要给十一阿哥的穿上么?” “废话!不穿我带过来干嘛?”栾辉一边瞪了锦屏一眼,一边招呼一旁的宫女嬷嬷帮忙。 衣服一穿好,那些个主子娘娘也都停了下来,见着新鲜出炉的小阿哥一个个忍不住捂着嘴角笑得欢实——原来栾辉给胤禛换的是一件兔子样式的小衣服,小衣服做得惟妙惟肖,头上还顶着两只长长的耳朵。 要说女人啊,基本都是一群见到萌物就难以自制的生物,佟贵妃忙叫胤禛的乳母嬷嬷把小包子抱过来,兔子形态的小包子又被好一顿的搓扁揉圆。 “惠妃妹妹的手真是巧呢,看十一阿哥这个样子,真是可爱的紧,贵妃娘娘真是有福气的。” 栾辉这才算是听出来荣妃话里话外的酸意了。说实在的,见此情景,荣妃不眼红都不正常,毕竟她的幼子从出生到现在她都没怎么抱过呢。不过此时德嫔的反应则叫栾辉琢磨不透了。这胤禛是德嫔的亲子,怎么德嫔见到儿子在其他女人怀里还能如此淡定呢?要说德嫔是个大度的,他可不信,正史上德妃办的那些个糊涂事也并非全然的空穴来风,更何况,在皇宫里,子嗣可是一个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可不是什么小东小西小吃小食。况且,他虽然并不与任何一个妃子过密——当然也不得罪就是了——对德嫔也算不上了解,但他却能看出此人性格的十之七八——德嫔最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于喜欢的,看得上眼的,那是万分亲热,万分维护,对于十分看不上眼的,那就是不搭理,倒也不会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就是冷着一张脸不理人,顶多维持着面上的平和状态。好在她十分看不上的人并不多,她自身位分又高,康熙也偏爱她这种柔中带刚的性子,所以才不至于在宫中难过。 只是令栾辉惊讶的是,德嫔对佟贵妃倒还是和颜悦色,对十一阿哥反而是横眉冷对。起初小十一什么都不懂,看到每个妃母都是笑得甜蜜蜜的——毕竟小孩子都是颜控么,而康熙的后宫在容貌方面还是挺给力的,再加上或许真有母子天性这种东西,只是德嫔从来没给对方哪怕一个好脸色,真是有够奇怪的。 ——好吧,女人的心思,他搞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吧! 几人又说说笑笑一会,突然有太监唱诺:“皇太子殿下、五阿哥、十阿哥、纯禧公主到——” 听到这声唱诺,荣妃的表情立刻激动起来——十阿哥不就是胤祉么。 没过一会儿,四个小包子就到了大殿。 荣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随着佟贵妃先给储君见礼——胤褆约可沁自然地拉着胤祉避开,而后,姐弟四人又一起给众位妃母以及各自的额娘请安。 见完礼倒是都比较随意了,荣妃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把胤祉拉到自己怀里仔细打量着,胤褆约可沁则是跟紧自家额娘,凑在一起围观小十一,至于胤礽自然是跟着五哥走。 只不过在见识到惠妃看顾小包子的方式,姐弟三人对视一眼,立刻颇有远见地退避三舍—— 胤褆:幸好爷小时候是在葛禄家养大的。 约可沁:幸好我是大了才归到惠额娘名下。 胤礽:……幸好我跟惠妃母不熟。 合:十一弟你辛苦了,以后姐姐/哥哥会好好疼爱你的! 完全没意识到被自家儿女嫌弃的惠妃蹂躏够了小十一,头一转,眼冒绿光地看向荣妃。 胤褆嘴角抽了抽,心说额娘您这么稀罕孩子肿么不自己再生一个啊~反倒从不见汗阿玛留宿钟粹宫。 而对自家儿子是怎么都稀罕不够的荣妃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景,而是十分怜惜地摸摸儿子的头,关切地说了几句瘦了高了之类的话。 其他的妃嫔也纷纷称赞着在场的皇子皇女。什么皇太子殿下又长高了,五阿哥又结实了,纯禧公主又漂亮啦之类的,总之说的栾辉心里美得直冒泡,都快忘了还有一只小包子没摸过。 在谈话中,众妃嫔才晓得,原来今天皇太子和五阿哥去乾清宫请安,正巧皇上派去绰尔济家接十阿哥回来的人在回话。太子寻思正好要去承乾宫给佟贵妃请安,就想着顺道把十阿哥带去延禧宫,而五阿哥也要去钟粹宫给额娘请安,没想到两宫的管事都说主位娘娘在承乾宫,这才出现几位皇子皇女一起来承乾宫的原因。 见惠妃听了也没什么不悦,胤褆偷偷松了口气。 其实事实上,胤褆和胤礽先搭伴去了乾清宫,而后并未分成两拨,而是结伴先去了延禧宫,再去了钟粹宫,最后才去了承乾宫——这一趟,他们基本上走遍了东六宫,可是麻烦至极! 明明可以兵分两路,可是他就是喜欢和太子弟弟多呆一会。 ——惠妃乐见胤褆胤礽感情好,却是不喜二人过从甚密。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胤礽将来会登上帝位,那胤褆又该如何自处呢?他可不会认为那个时候的胤礽还能如此坚定真诚地对待胤褆。退一万步讲,即使将来当皇帝的不是胤礽,皇太子得不了好,而与之亲密无间的胤褆更是得不了好。栾辉这辈子真的不想求太多,自己能够好好活着,胤褆能够肆意地活着,这就足够了! 众人又说说笑笑一阵,天色也渐渐暗了,这才告了退。 妃嫔们出了承乾宫,一起行至履和门,这才互相告别,便带着各自宫里的散了。 栾辉携着约可沁走在前头,胤褆在一旁陪着,几个钟粹宫偏殿的常在答应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 “沁儿,那些礼品单子你都弄完了?” “还差一点。” “哦。”栾辉点点头表示了解,而后漫不经心道,“佟贵妃让我负责派发今年各宫的红包,这事我就交给你了。” 约可沁挑了挑眉,“这是贵妃娘娘交给额娘的吧?女儿做了怕是不妥,万一哪里疏忽了,岂不是要额娘替女儿受责了。” “没关系。”栾辉自以为体贴的拍拍约可沁的手,“沁儿这么大了,也该学着处理这些事情了,不说都是按着惯例来么,况且还有内务府派人帮衬着,错不了的。” 胤褆在一旁听得满头黑线:额娘,您真是够了,老是欺负沁姐姐是怎么回事? 几人正说着话,举步迈过迎瑞门的门槛,这时锦屏突然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栾辉不满地瞪视一眼,却见锦屏惊喜地看着前方,小声嘀咕:“是大少爷啊……” 哈啊?栾辉下意识地抬头,只见钟粹宫的宫门前站着一名青年,因为逆着夕阳,看不清楚眉目,却是看得出对方身姿挺拔修长,衬着那一身白袍,漫溢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那男子看到他们,眼神一亮,疾步迎了过来,在距离栾辉五步远的位置打了个千,“奴才叩见五阿哥、惠妃娘娘,纯禧公主,请诸位主子安。” 这两年收了人家无数小玩意的胤褆小包子欢快地迎上去,嘴上甜甜地唤着“舅舅”。 约可沁也是满脸喜色,只有栾辉,似乎有些不正常—— 只见他的眼神突然间变得绵远空洞,嘴里喃喃出一个名字:“冬郎……”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神马的,咳,凑合看吧,最近有点忙 后天再来肥肥的一章补上~~~ 落离亲,乃家的容若亲亲终于被俺弄粗来了 虽然只是一小小的侧影 但是乃要相信俺,下一章,容若亲亲必定大放异彩—— 因为俺是亲妈捏~~~ 35叛道(倒V) “听万岁爷说,冬郎去了欧罗巴?那里风俗事务与大清处处不同,可还住得惯?何时回来的?” ——此时几人已经在钟粹宫坐下,端月锦屏奉上茶水自觉退下后,栾辉这才笑着开口。 “劳烦娘娘挂怀,奴才也是这几日刚回来。在欧罗巴虽说习惯不同,倒还尚可。奴才也是听闻京师地动,实在忧心阿玛额娘,这便回来了,也不过三五日。” “这儿也没什么外人,冬郎就不要见外了,你我姐弟相称便可。”栾辉似笑非笑。 纳兰容若不自在地一手握拳掩在唇边咳了一下,再笑起来却是真诚许多,语气还略带撒娇的味道:“容容,你不知道,欧罗巴那地儿就不是人住的,天天吃生的东西,没看到冬郎都瘦了~~” ——纳兰容若和纳兰容华年龄只相差个把月,容华略大一点,因此,姐弟感情相当好。 当然,感情好的一种表现就是没大没小——纳兰容若从来不叫容华姐姐,反倒从小容容、容容叫个没完。 “……”栾辉沉默了一会,在脑海里搜索关于纳兰容若的记忆,恍若经年,点点头,“确实瘦了不少。但是,这次见面,感觉冬郎你其他地方似乎也变了不少。” ——栾辉这不是在奉承或者是别的什么,他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纳兰容若与以前那个一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纳兰偏向文弱书生,书卷气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忧郁气质,而现在的纳兰,明显明朗许多,有一种蓬勃向上的进取之气,整个人仿若重获新生一般。 纳兰容若怔了怔,敛眉笑道,“容容不也一样?” 栾辉倒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们两个自然是不一样的,纳兰容华的变化是因为本来就是变了个人,而容若的变化,栾辉直觉对方并非穿越之类的,而应该类似于那种出了一趟远门,历经磨练回来之后,从内而外的一种升华。 “那冬郎还要再去欧罗巴么?” “不了。”纳兰容若轻轻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微抿一口,又是称赞又是抱怨地道,“好茶!欧罗巴简直连像样的茶都没有!” “不回去也可以?”栾辉有些愕然,当初好像是计划四年来的吧? “没有关系啦,毕竟欧罗巴还有我许多的同僚,相比之下,大清也许更需要我。”纳兰容若摇摇头,而后突然露出一个分外委屈的表情,“真的不是因为嫌弃那里的食物哦~” “哈,我看就是吧?”栾辉被逗笑了,戏谑道。这个时代西餐还没有盛行,那种食物看起来确实是夹生的。 纳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端起杯子品了品茶香,在欧罗巴也不是没有茶叶,只不过贵得让纳兰这个贵公子都接受不了,归国不得不说确实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 “容容还记得十年前你问过我的问题么?” “嗯?”栾辉一愣,心中不解。 “我记得那时容容问我将来要做什么,那时的我……我虽然说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事实上,我心里其实是很迷茫的,只是直觉上不太喜欢阿玛虚与委蛇的那一套……后来做了两年官,更是愈发讨厌!”纳兰容若叹了口气,却是依旧笑得温柔,只是那温柔中藏匿着几分张扬几分得意,“冬郎现在,大概已经找到自己的方向了。” “冬郎……”栾辉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口中还喃喃着纳兰容若的乳名。 “主子?”睡在外间的端月比守夜的小丫头还警觉,栾辉一醒她就披了一件外杉跑了进来,神色担忧。 “我没事……咳,帮我倒杯水。” 端月转头瞪了才醒来还有些懵懂的守夜丫头,“还不快去给主子倒水?!” “是是!”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倒了杯水。 “给我吧!”锦屏也醒了过来,把水杯接了过来,递给惠妃。 栾辉喝了水,这才平复下心情,看着两个心腹宫女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起来,“好了,只不过魇着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可是……”端月还是有些担心,她虽然睡在外间,可也隐隐听到主子惊醒时喊的是大少爷的名字,“要不奴婢在一旁守着主子吧!” ——惠妃入宫时间长,端月锦屏又是一直跟着的,早就绑在一起了,两人对纳兰家也视作本家主子,所以对容若一直以少爷相称。 “哪里用得着这个。你们还是回去休息吧,年关将近,万一你们俩出了什么问题,咱这钟粹宫是别想过年了。” ——这倒是实话。栾辉根本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四处溜达着蹂躏蹂躏各宫刚出生的小包子就啥也不管,钟粹宫的事都是这两位首席大宫女负责的。 端月这才不得不应下,临走时也不忘好一顿敲打守夜的小丫头,把个小姑娘吓得战战兢兢,一个劲儿地点头应是,估计这后半夜是甭想睡了。 待周围安静下来,栾辉才缓缓睁开眼,皱了皱眉,刚刚梦里的感觉很不好,总有一种纳兰容若要出事的预感——大概是神经过敏了吧? 没过多久,康熙十八年的新年刚过,尚还未出正月呢,被称作大清或者说满洲第一才子,同时也被认为年轻一代最有前途的、武英殿大学士纳兰明珠的长子、刚从欧罗巴学习回来的纳兰容若再一次成为话题——他婉拒了皇上敕封二等侍卫的旨意,甚至在之后辞去了三等侍卫的职务,成了普通百姓一枚。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首先其一,明珠现在可以算是权倾朝野炽手可热了,毕竟当初皇上嘱意削藩时,除了明珠可真没几个人看好,可现如今基本可以说南方的局势已定,三藩势在必得,光靠着这份先机就不知能得皇上多少青眼,有这样一个好父亲,还愁将来在仕途上的发展么?其二,纳兰容若这三等侍卫是怎么来的?这么个职位,说实话,在满八旗的世族大家并不少见,可问题是大多数人都是靠着祖上荫蔽,人家纳兰容若那可是进士出身,有真材实料的!别说满八旗了,就是汉人穷其一生都不见的能考个进士。这样的人,不走仕途简直是白瞎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了! 好吧好吧,虽然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但是纳兰容若依旧一意孤行地选择辞官。 康熙将纳兰的辞官折压了三天,最后才“面色不虞”地应允了。 就在朝廷官吏世家大族密切关注着纳兰容若时,他又极其高调地宣布要开办大清第一所西洋式大学——清夏大学。 这时很多人就有看热闹的心情了。毕竟天朝人看不起西夷是习惯,突然弄出一个标榜西式的大学,肯定不容易被人接受——好吧,年轻人还是很容易接受的,毕竟新鲜事物么,但是只有年轻人,没有德高望重的大儒坐镇也是不成的。看看那几所有名的书院,哪所不是至少有一个当代大儒讲书? 纳兰容若自然也晓得这一点,大学在京城西郊动土的时候,他亲自拜访了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在前明就颇具盛名的大儒,诚恳地委托其驻院讲学。 没有一次成功这是预料之内的,纳兰容若也并未放弃,毕竟大儒们的矜持自傲他也是了解的。只是没想到三顾茅庐他也做了,程门立雪他也不遑多让,可这几位大儒都立场坚定——拒不出山。 最后,实在是被容若感动的万斯同为他指点了一二——满人开办的书院(读书人表示,容若办的就是个书院,至于什么大学的,他们读过的四书五经里头倒是有《大学》o(╯□╰)o……)先生他们是不会进的。 容若闻言一下子愣住了,沉默了半天,才咬牙道:“这大学必定不是由满人主办!” 容若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整整三天,第三天晚上出了房间,很是坚定地对明珠说:“阿玛,我要脱离旗籍。” 这不啻于一个惊天巨雷,明珠夫人据说当场昏了过去——本来儿子从欧罗巴回来当母亲的着实高兴了一阵,听说儿子再不走了更是高兴,只是没想到,儿子接下来三番五次给她惊吓。辞官就不说了,儿子不高兴做官那就不做了,反正身为旗民啥也不干也饿不死,况且不是还有儿子他阿玛么?要办劳什子大学也没问题,纳兰家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可儿子不该这么折腾自己啊,三番五次下江南,还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不出来,明珠夫人担心地是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出来了,却是要跟家族脱离关系,这一点哪对父母也接受不了啊! 明珠反应也不小,要不是儿子大了,估计要直接抽上了,即使如此,还是气了个够呛,连第二天的大朝会都称病未去——搞得他的好基友索额图童鞋是各种不自在。 后来明珠甚至说整个纳喇家倾其全族之力也没能打消容若的这种想法。明珠夫人最后病急乱投医,往宫里递了牌子,想要惠妃帮着劝劝,毕竟容华容若姐弟当初感情极好不是? 若是真的容华的话,兴许还真能劝了,至于劝不劝成则两说,只是栾辉却是注定要令她失望了。 栾辉深处内宫,没表示在意的事情约可沁也不会招人厌烦地捅到他跟前。何况约可沁毕竟还小,对于这件事,并没觉得有什么。尽管张廷玉就“大学”的筹备提示过她将消息递给惠妃,但毕竟是自家便宜舅舅出了丑,约可沁不想让惠妃忧心,遂拦了下来。但实际上,身为穿越人士的栾辉得到消息却大吃一惊,心里暗自猜测,难道自己这蝴蝶翅膀的威力这么巨大?还是说这个世界不只自己一只蝴蝶? ——不是栾辉你的蝴蝶翅膀太大,只是康熙朝聪敏又有远见的人才实在挺多。 不管栾辉的其他想法,总之他对纳兰出籍的想法是极其赞成的——朝廷不可能永远养着旗民,尤其是旗民人数与日俱增,如果不想用变更祖宗家法这样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只能选择鼓励旗民出籍。可这头一个吃螃蟹的人可不那么好当的,而且要想真正起到带头作用的,也最好是上三旗的显赫家族出身,没想到这纳兰容若倒是全占齐了——正黄旗叶赫那拉氏。哦,还有这大学,教育一直都是一个国家兴亡不可忽视的因素,并且栾辉在前世时一直遗憾中国没有一所传承两三百年甚至四五百年的教育机构——好吧,太学那个根本不能算纯正的教育机构吧?更何况随着清王朝的覆灭,它也消失了。 怪不得纳兰容若说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这样看来,果然不假。而且不管成功失败,这都是里程碑式的一步。不过照容若目前的决心,这件事的成功可能性还是极高的。 栾辉遂假意安抚了明珠夫人几句,然后分别给明珠和容若各写了一封信,暗中委托明夫人交给明珠——毕竟后宫妃子不得结交大臣。 事情似乎是暂时平息下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明珠这几日心事重重,眉头总是拧着的;而容若素来温文儒雅的性子,此次却是难得的固执起来,任谁劝都劝不动。 最后,是以明珠的妥协让步为结果告终的,不过却要求仅仅容若自己脱离旗籍,已有的子嗣仍然在旗,并且郑重声明容若不得脱离纳兰家。 最后一条看起来是作为父亲作为长辈对于后人的关切,但真正心思缜密的人却晓得,这已经不是妥协,而是互惠互利的平衡——纳兰家族将倾尽全力为容若提供便利,为他的事业保驾护航,而容若,则必须做出一番事业,作为纳兰家除了仕途的最后的退路。 当然,这番谈判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表面上这水还是挺清澈的——纳喇氏最有前途的新一代先是辞官,后来有捣鼓劳什子大学,如今竟然狠狠打了老祖宗一个嘴巴子——出旗籍! 八旗实在有不少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见到镇日被父兄当成榜样各种夸奖的对象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皆是幸灾乐祸起来。 只不过这种幸灾乐祸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对于这件事情,他们的父兄有志一同地保持了沉默,并且偶尔露出的只言半语无不是对于纳兰容若的钦佩和赞同。 ——因为他们明白,依靠武力能够打下天下,却不能依靠武力守住天下。治理天下终归需要汉人的文化。他们再看不起汉人,再强调满人的血统高贵,却也不得不深深折服在汉人渊博的学识之下。两年前皇帝开的鸿儒博词科一是为了安抚汉民,另一方面不也是为了招揽贤才么?至于那些坚辞不就的,他们除了在心底骂两句酸腐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但是真正酸的到底是谁,他们心里倍儿清楚。而纳兰容若的举动,若是一开始还看不清不理解的话,那现在他们差不多也该明白了。这番行动之后,不能说所有的博学大儒都能被纳兰收归旗下,想必也是不少的。这样的成就……也就是纳兰容若这般气量的人才能获得——毕竟旗籍这东西不是衣裳,说脱就脱说穿就穿的,它所代表的地位等级利益,并不容易让人心甘情愿放弃。 而在之后,江南士林发生了一阵不小的动荡。 江南士人们就纳兰容若的清夏大学展开了激烈地辩论。一方认为纳兰容若出旗以及三顾茅庐程门立雪的举动,足以彰显其诚意,清夏大学与朝廷毫无干系,于其讲学并不碍于“夷夏之防”的坚持,纳兰容若承诺的良好自由的治学环境更是颇具吸引力——毕竟文字狱什么的,就是他们这些专门玩笔头的人也扛不住啊;另一方面则认为,纳兰容若曾为天子近臣,此番行为居心叵测,难保不是又一次鸿儒博词科,只是为了更好拿捏他们这些读书人,就近监控。这番争论愈演愈烈,由一开始的小范围争辩,迅速蔓延了整个江南。最后形成了师徒二人——以万斯同为代表的坚持第一种看法的年轻一代与以黄宗曦为代表坚持第二种看法的年长一代——对峙的局面。 咳,顺便说句题外的,在这场争辩的过程中,一份名为《廷言》的小报悄悄走红,详细记录了各家的论点论据,每一期都被读书人一抢而空。为了跟的上读书人所需求的数量,《廷言》悬赏改良印刷术,赏金优厚,一时间,工人阶层也沸腾了起来。 话回正题,这场争辩延续了两个多月,直到清夏大学一期工程即将完工,才略微冷了下来。争论涉及的内容极广,从金元对汉民族的压迫与如今满清的对比,到盛唐皇室的鲜卑血统,再到汉高祖的草莽出身,甚至到后来,不知道哪位神人居然扒出明太祖可能是高句丽人的线索。 只不过等到清夏大学在三月二十二日正式开始使用的时候,顾炎武却头一个宣告了接受常驻清夏大学讲学的请求。而后,陆陆续续地,几位大儒的出山无疑是对容若最大的支持。 自此,横亘在满汉之间数十年的坚冰似乎出现了几分消融,这被后世的史学家称为夷夏的第一次破冰,而纳兰容若更是被认为是民间破冰第一人。 后来,纳兰容若请来著有《存治编》的直隶博野人习斋先生(颜元,字习斋)总理清夏大学的设计工作,将大学分为六斋:文事斋(课礼、乐、书、数、天文、地理等科);武备斋(课黄帝、太公及孙、吴五子兵法,并攻守、营阵、陆水诸战法,射御、技击等科);经史斋(课《十三经》、历代史、诰制、章奏、诗文等科);艺能斋(课水学、火学、工学、象数等科);理学斋(课静坐、编著、程、朱、陆、王之学);帖括斋(课八股举业)【1】。后两斋慢慢取缔或与其他斋并合,又将部分大斋拆分,形成新斋,同时慢慢引入西洋文化,清夏大学渐趋现代化。 此举开中国教育“实学”的先河——后世史评家认为,原本已走向末路的中国封建社会能够转型成功,实在是与教育的改革分不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1】的资料来源于颜元的百度百科 既然纳兰容若厌恶官场,那咱就给他另一种活法 作者真的是亲妈哟~~ 所以,不要大意地收藏吧~~~ 经常看到什么清北大学,实在不想继续随大流,只好选择清夏大学。黄宗羲等人不是强调夷夏之防么,那咱偏就让夷夏相融 话说,我怎么突然有种总算进入正题的赶脚呢? 那之前的算是在干什么啊热身么摔! 赶得有点急,周末再捉虫o>_﹏<)o 奶黄包:嗯嗯,保成知道╮(╯_╰)╭(话说,汗阿玛戴不戴绿帽纸跟孤有一铜板的关系么?) 44枪船(倒V) 当康熙带着皇长子皇太子从城楼下来时,随行的臣工明显感觉到皇帝的心情好了很多,不由地松了口气,皇帝心情好的话,接下来的吉林之行应该不会太难熬了。 用了晚饭后,胤褆胤礽闲来无事在吉林城里溜达,当然,这次带了很多侍卫,还是贴身保护。尽管这城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上次的事情实在令他们惊魂难定,誓要保护好两位阿哥。 “咦,那是容若吧?”胤礽放下手里的冰雕小人,看向不远处城门口的地方。 胤褆也看到了,“确实是。容若舅舅看起来是要出城——这天都快黑了,怎么要出城呢?”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追了过去。 容若这一路虽然也是跟着过来,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所以跟胤褆的接触并不多,再加上他如今也不是天子近臣了,老是接近皇帝也不合适。 看到胤褆胤礽过来,容若也有些惊讶,互相见过礼后,容若先关心了几句胤褆的伤势。胤褆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要不然胤礽也不会允许自家长兄出门。几人又交谈了几句才知道,这次东巡,容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几名清夏大学的学子。不知是不是受颜元影响,容若越来越看重读书的实用性,分外厌恶读死书掉书袋的书呆子,此次也是趁着出行带着几个学子出来见识一番实践实践。当听说俄罗斯人又北下侵扰大清时,几名清夏大学武备斋的学子们不满了——毕竟三番两次挑衅,别说国家了,就是普通人都忍不了了,再加上大清几次驱逐都不彻底,他们决定亲自去雅克萨附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已经请示过康熙了,对方也准了。 胤褆也有些心动,可毕竟刚受伤没多久,想也不会被批准,只好眼巴巴地干羡慕。 “好了。”容若也有些无奈,“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出发了。过两日皇上不是要去纳喇江钓鲟鲍鱼么,到时候我们在那儿见面,把调查的结果给你看看,行不?” ——说是去钓鲟鲍鱼,但皇帝怎么可能这么闲,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是去视察吉林水师。当然这种军事机密,别说一些小官,就是南怀仁都不知道。 “好吧。”胤褆瘪瘪嘴,也只能这样了。 只是几日后在吉林水师大营的再次会面却并不怎么愉快——当然不愉悦指的并不是胤褆和容若,而是,康熙和容若吵起来了。 其实视察水师这两天正好遇上罕见的大暴雨,连续四五天的暴雨让康熙的心情极为不好——不止损坏了几艘船,导致归程困难,更是导致吉林水师方面准备了很长时间的演练不能如时举行,毕竟身为皇上,他离开紫禁城亲自视察的机会并不多。 两人争吵的导火线是火枪。容若等人指出,俄罗斯人之所以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先进的火器,所以提议重建火器营。不过这提议被康熙搁置了下来,未置可否。 等到第二天容若陪同康熙登船视察水师装备时,又言辞犀利地指出大清水师与西洋海军的差距,不留情面的言语让康熙有几分恼羞成怒,不依不饶地跟容若吵了起来。 当胤褆胤礽被宫人们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人互不相让,针锋相对,面红耳赤地吵着,下人们则被摒退到一边,大气不敢出。 可那个场景却让兄弟俩心下好笑,尤其是自家惯来最会端架子的汗阿玛,简直像个孩子似的。不过考虑到那是长辈,两人还是强忍着笑,一边一个给拉了开来。 康熙确实气得够呛,不过不想因为这点而降罪容若的态度倒也表现得很明显——这点从他特意摒开下人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话又说回来,康熙迁怒容若其实挺正常的,毕竟现在的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不说年轻气盛,单就平了三藩就足够他心里得意一阵了。可容若却偏要给他浇冷水。俄罗斯之所以如此猖獗的原因他知道,这也是他有意为之——火器这个东西实在太危险。而战船什么的,也许大清和西洋人的技术方面有差距,但也是跟各国的环境有关系的。西洋诸国合起来也不一定比大清的版图大,其中还有好几个国家两面甚至三面环海,不得不出海以维持生计。而中国自古就是根植于土地的,土地能够支撑得起几乎所有的子民,中国人热爱土地,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更是对土地有些强烈的占有欲,极尽所能地扩充版图。对于大海反到有几分天然的敬畏,加之海上的不稳定因素多,不说前明的反动势力在沿海一带猖獗做乱,单就海贼河寇的各种骚扰就令朝廷疲于应付,康熙心底甚至隐隐有要严控海关甚至实行海禁的打算。也就是容若深得他的信任,再加上近期的不敬行为越来越多,尤其是辞了官办了大学之后愈发的耿直不驯,康熙慢慢地都习惯了,要不指不定得治他个犯上之罪! 被两只包子强行分开后,康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多么没脸的事,把他懊恼得恨不得甩袖离开,不过好在想起这是自己的住处就是要离开也是容若这混蛋滚蛋。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康熙猛地一拍桌子:“都给朕滚下去!” 胤褆胤礽一听就知道自家好面子的汗阿玛恼羞成怒了,再不识趣继续纠缠地话指不定要被罚了,于是齐齐准备跪安。 容若此时却是顾不了这么多,他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呢,正要撩了袖子继续讲——也是康熙最近纵容的,把他惯得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胤褆胤礽眼睛是尖得很,看对方架势就知道对方要干嘛,赶紧上前拉住了,拽着对方磕头跪安。 闲杂人等离开了,留下的下人还处在万岁爷跟容若先生吵架了的震撼中回不了神,整个房间内瞬间安安静静空空荡荡的。 康熙慢慢走到桌前坐下,空白一片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容若的一句句犀利言辞: ——大清的战船看起来是气势十足的,但它一没灵活的动力,二没强力的炮火,应付下海寇倒还罢了,若是破釜沉舟比个你死我活,朝廷水师也只能以数量取胜了。 ——皇上难道没有发现,大清的战船,不止战船,还有商船,比起百年以前没有丝毫进步么?可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西洋人的技术却在不动声色地提高!不要看郑成功当年打退了侵占台湾岛的荷兰人,我们都知道以数量取胜的战争并不是长久之策,反而是最愚蠢的退敌之法! ——到现在为止,西洋人在海上的势力角逐最少已经经历了三轮,他们在造船方面耗费的精力不是我们能比的。确实,西洋诸国大部分环海,土地稀少,他们为了获得生活的物资不得不冒险上海,不得不历经万险到大清交换货物,可是,人心是不会满足的,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不满□换,开始来抢呢?也许我们可以倚仗强大的武力,大量的士兵,可西洋默默发展起来的战船让我担心他们会不会有一天发展出更强大的武力。 ——大清的船只,有几只能够穿过马六甲,绕过好望角到达西洋的?可西洋人的一只普通商船甚至都能到达天津港!皇上您知道大清最次的茶叶经过这些商船的运送、转手能达到多高的价格么?这中间高昂的利润,大清竟然全部让给了西洋人! ——皇上您是君主,您有自己的算计,如今容若一介布衣也不太了解朝廷的局势,只是容若在西洋待了两年,西洋局势混乱,常年战争,让我愈发确认一点,不要小看任何国家!西洋人在我们眼里是蛮夷,是落后,是低等人,可当初我们满人入关前不也被中原人视为蛮夷么?可最后还不是入主中原,成就霸业?西洋小小的英吉利先是打败了荷兰,后又打败了西班牙,这些难以想象的事情不是都发生了么? ——就连俄罗斯最让我们忌惮的火枪也是从西洋传过来的么!“‘有精兵而无精器以助之,是谓徒强''”“‘若有人无器,则人非我有矣''”,皇上您好好想想,就算您平定了三藩,这天下,也不一定就是您的! 容若,你说的这些,朕不是不懂,可是…… ——一个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超出掌控。而你提到的火器船只,具在此列。 只不过两个月后,康熙意识到,更加不受控制的,是舆论。 而等到几十年之后,康熙最终才明白,无论是火器、船只还是舆论,最终指向的都是民智——这才是真正无法控制的东西。 在吉林乌喇待了几日,之后大军继续向西到了巨流河。 到了这里接下来的路程就不怎么太平,也不怎么好走了,康熙也就不想皇子们跟着,刚要下指令皇长子皇太子并后妃们先行回宫,京城就来了急报,看完急报,康熙冷着脸,让人将随行的官员叫进御帐。 ——五年前前往欧罗巴求学的孩子们回来了,如今正停驻在天津港,天津总兵上疏请皇上圣裁是否允许登岸。 至于这船都停到港口了,天津总兵却不准人上岸的原因嘛,自然是那群学子们惹出大乱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第一月好忙Q_Q 存稿神马的都成了浮云,能稳定更新已经是极限了。。。。。 45头发(倒V) 今天的天津港热闹得有些奇怪。 当然,天津港一直都是极热闹的,商船、盐船、粮船等等整日络绎不绝,跑码头的小哥们也整天忙碌碌的。只不过,今天这天津港却围了一群平民百姓。这里头有穿着粗布麻衣的民妇,有打着赤膊的汉子,甚至还有白发苍苍至少也年逾花甲的老大爷,他们站在码头上,远远地望着泊在浅湾的那艘巨大的船只,不时地低头交谈两句,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显的不赞同甚至厌恶。 而他们围观的主角么,一开始是那艘样子奇特又大得惊人的帆船,等船里的人处处露脸后,他们就把目光投向了船里的人身上。 而船上的那些人,据说是十六年时奉皇命到欧罗巴游学的学子们。至于他们为何遭到如此待遇,却是因为他们的发型。 长长的金钱鼠尾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短发,中分,三七分,小平头……倘若栾辉在这里,他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些学子们的打扮,像极了清末民初时的先进知识分子。 但是,自古以来中国都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损”的说法,满人刚入关时为了让汉民剃发一度走到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地步,要说清军刚入关的各种大屠杀是血腥暴力,那剃发这一招就是软刀子了。而且不管汉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当金钱鼠尾蔓延了这整片土地时,无论是对于满人还是汉人来讲,这都是汉民族无声地屈服。 当初清兵在广州颁布剃发易服令时曾说:“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正,峨冠博发,实亡国之陋规在”,这也就是说,被政府接受的,只有金钱鼠尾头,而峨冠博带依旧在汉民的心理念念不忘,可如今他们这发型,不三不四的,实在不招人待见,真是没人看得上,也怪不得天津总兵官要阻拦他们登陆。 一名留着寸发的青年靠到船弦旁,看着岸边指指点点的百姓,摇摇头,脸上是极其无奈的笑容。 另一位碎发的青年靠了过来,淡淡地瞥了一眼船下,“有何可看的?唯准兄还不如回去再熟练熟练排兵布阵,省得殿前演示时出错!” 被唤作唯准的青年眯了眯眼,怔怔地看着船下,“用川兄,你说,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呢?” ——用川和唯准分别是张谦和邓荣祖的字,而这两人,在留学生中,尤其是年轻的留学生中颇有威望,也算是这群人中的领军人物了。 张谦扬起下巴,一副不屑的样子,“还能说什么,不过是‘有伤风化’‘不孝’‘违背伦理’之类的酸腐之言。唯准兄还在意这个?” “若是五年之前的我,想必还是在意的,可如今,在见识了那般的世界后,我若还纠结于这种小事,岂不是有负圣上所托?” “是啊,大清目前所做的,还远远不够!”张谦扫了一眼不远处天津总兵戒备的模样,再看看跟前紧急拉起的警戒线,“不过,就算是圣上……也会有不那么圣明的时候。” “用川兄也无需如此,不是听说容若先生正陪着圣上东巡么?容若先生……想必还是会体谅我们的。” “你们怎么看?”康熙把还留在身边随行的一干贵戚高官召到行宫,将天津总兵上的折子扔到身前的案几上,便一个人自顾自地闭上眼假寐。 几个大臣对视一眼,佟国维上前一步将折子拿了起来,快速地扫了一遍,随即皱起眉,将折子递到旁边。 估摸着差不多每个人都能看一遍了,康熙才睁开眼,“内大臣先来说说。” 被点到名的佟国维上前一步,仔细斟酌了一番才道:“回万岁爷,奴才觉得,这些学子的头发,别说满人了,就是汉人怕是也不喜欢见到,不如让他们趁夜色登岸,暂时禁足在家,待头发长好后再考察给职。” 高士奇则一直在观察着康熙,见对方露出不甚满意的神色,揣摩了一番,上前一步道:“臣认为此举不妥。剃发易服令早就颁布了,而这群人却惘顾朝廷命令,私自留发,实在不可轻饶!” 见康熙面色似乎略有松动,高士奇瞥了一眼容若,又继续道:“况且这帮学生不过在外五年,就已经把祖宗规矩抛至一边,发饰竟与西夷同化。臣曾听闻西方传教士有洗脑教化之术,臣惶恐斗胆一问,不知他们是否被洗过脑,甚至说,是否还忠于大清朝廷?万一怀有异心之人得到朝廷重用,则大清危矣!” “澹人看应该如何对待他们?” 高士奇又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康熙,见其面容如常,咬咬牙道:“回圣上,臣觉得虽然应该准他们上岸,但要令他们剃发并绑假发,同时朝廷对他们永不录用,或者永不不重用!” “奴才认为此举万万不妥!”佟国维出言反对,“朝廷斥巨资资助他们出海求学,高大人的永不录用岂不是让国库白出银子了?!况且朝廷此时正是用人之际,高大人此言未免太过!” “可万一他们怀有异心,佟大人又能够保证他们对大清无害么?”高士奇亦不让步。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康熙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从进来就一直皱着眉不做声的容若,“容若怎么看?” 容若回过神来,“回皇上,作为那群留学生中的一员,草民自然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两位大人有所不知,西洋人便是做短发打扮,并无大清这般的剃头师傅,没办法剃头,也只能入乡随俗。而且……两位大人对西洋可有三分了解?可知我等当初登船前往未知的国度时的不安与惶恐?又可知我等在异国他乡生活得艰难?” “草民当然不是在抱怨,毕竟草民也仅仅在西洋待了一年,可我那些同僚们,可是足足待了五年。我只是觉得,他们也并非一味地在接受朝廷的供给,他们自己同样也很用心地在付出,在努力,他们的辛苦,比起留在大清寒窗苦读的学子们也丝毫不逊色。” “而且,我觉得高大人的担忧大概是多余的——您不走出去永远不会知道,只身在外的孩子们有多想回家,又多想让自己的国家愈加强盛。” 康熙眼睛落在虚空里,模样有些愣怔。 ——容若说的那些,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呢? 老实说,自从容若回来后,他早就察觉到对方的巨大变化了。不说做人处事愈发精明了,单就他的那些超凡绝俗的行为就让人愈发琢磨不透。可他却从没深思这种变化到底因何而起,容若也从未跟他说过这些。他虽然毫不怀疑地给予了支持与包容,可那到底不过仗着年幼时的几年交情和爱才之心罢了。 原来是为了让自己的国家愈加强盛么? ——只不过,这样纯粹炽烈的想法,朕可以相信么? “启禀万岁爷,大阿哥和太子殿下求见。” “宣——” 听到皇上的宣召,梁九功打了帘子,躬身请两位爷进去——此次东巡路途遥远且道路难走,康熙没有带顾问行,而是带了几个略年轻点的内侍,梁九功是其中最伶俐懂事的,康熙遂调到身边伺候,想必用不了不久就要提位了。 胤褆胤礽进了主帐,看到的就是皇上眉头紧锁的模样。 “儿子叩见汗阿玛,给汗阿玛请安。” “胤褆胤礽来啦?”看到儿子来了,康熙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开来,“明日你们就要和佟妃母她们一起回京了,东西可备齐了?” “那点子东西哪里用得着儿子,下人们用心着呢。”胤礽面对康熙还是挺从容的,比之其他皇子明显多了几分父子感情,“汗阿玛刚刚在想什么?不知儿子能否给汗阿玛解忧?” “啊,太子今年也九岁了,想朕当初这个时候刚登极呢。正好,胤礽来看看这个。”康熙把刚刚给大臣们看的折子递给胤礽,看到老大在一旁安静地站着,招了招手,“大阿哥也一起看吧。” “是。”胤褆闻言也凑了过去。 看完后,两个孩子俱是眉开眼笑的,“留学生们要回来了么?” “你们俩很高兴?”康熙诧异。 “是啊。”胤褆点点头,“容若舅舅回来时给儿子带了很多礼物,还给儿子讲过很多有趣的故事。欧罗巴跟大清非常不一样,那些事情儿子听着非常新鲜。” “哦。”康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看向胤礽,“胤礽怎么也这么高兴?容若还给你讲过故事了?” “不是。是哥哥讲的。” “嗯。”康熙想起好像以前经常听宫人报说大阿哥去了毓庆宫,“你们俩也不小了,别老听那些个小故事。” “嗯。”胤褆心直口快,爽快地点点头,“胤褆长大了要自己去看看!” 康熙:…… 胤礽:……(孤也要偷偷跟着去!) 不过实际上两个儿子的教养什么的他真的不需要太担心——胤礽就不说了,他亲自教出来的,是扁是方他心里清楚,至于胤褆,从无逸学堂的教书先生们的反馈以及他偶尔的抽查来看也是不错的,于是又转到奏折上,“你们看这事要怎么办?” “当然是让他们下船休整,等汗阿玛回去后好好考校考校啊。那个天津总兵也太胆大了,竟然不让他们下船!”胤礽脱口而出,胤褆则附和地点头。 “可他们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胤褆虽然也不小了,但关于发型这个问题一直都是习惯性剪成这样,虽然有疑问,但长在皇宫里的孩子早就学会把困惑咽下肚,所以没人告诉他们头发其实还可以留起来,也没人告诉他们当初的剪发易服令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不就把辫子剪了么?南怀仁先生不也没有辫子么?” 康熙被胤褆瞪着眼睛的困惑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先下去吧。朕自有主张。倒是你们俩,明日回宫,路上小心。” “是,儿子自会万分小心,不教汗阿玛担心。” “儿子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清朝的金钱鼠尾真心丑到爆Q_Q 这绝逼不·是日更 46风波(倒V) 给天津总兵的旨意是允许学子们下船登岸,同时令学子们在家中闭门读书,等待朝廷诏令,甚至指明了所读内容——四书五经以及朱子理学。 其实康熙最初是不想让这些人上岸的,把他们送到周围小国或者澳门把头发蓄起来再说,毕竟顶着那样的发型,不说满人怎么想,就是汉人都是不乐意的,阴阳怪气,不伦不类的,简直数典忘祖!但这样一是有点欲盖弥彰,二是会伤了这些学子以及那些尚未归国的学子们的心,干脆折中一下,按照佟国维的方法,准许上岸,但禁足,不许随意走动。等他能够再次颁布诏令想必他也已经回宫了,那些人的头发也能长一长了,到时再接个假发什么的掩饰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他这边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好,可天津港那是什么地方?北方的海路货物集散中心啊,而船上的那几个又不是安分的,整日在甲板上晃晃悠悠,还美曰其名晒太阳,甚至还时常冲船下守备的士兵吆五喝六,让他们准时供给物资,除了不能自由下船,那叫一个悠闲。加之他们这艘船造型奇怪,体型巨大,十分惹眼。 所以,这艘船简直成了天津港的一道独特的风景。船上人的模样也没有差的,更多了几分知识分子的风流体态,真真堪称美少/青年,那几日来来往往的几艘商船所谈的除了他们再没其他。 就连准备从东北回宫的胤褆胤礽都把大部队甩在了后面,跟着前来传召的快马用了不到十天就赶回来了,只为趁学子们下船回家读书之前见见所谓的新发式是什么样子的。为了这个目的,他们甚至只回宫报了平安,就带着往常用惯的侍从,偷偷溜去了天津港。 ——这一路上他们也从自己的谙达那里了解了辫子头对于爱新觉罗家族当皇帝的重要性,明白除了这次怕是再没机会看到了。 至于后妃们的鸾驾,他们这俩小的又能有什么用?没得拖慢速度。 “果然,其实我们应该收点什么观赏费之类的吧?”张谦看着船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默然长叹。 “用川兄好想法,不过可惜有些晚了。”邓荣祖接话,“没看到那个传令小兵么?十有□是要我们登岸的。” “啊,登岸也好。混蛋欧罗巴人,我一定收购江南的茶叶要去赚他们的银子!你知不知道那一厘的破龙井茶 梗子他们竟然收了我二十两银子诶~气死我了!” 邓荣祖默……这件事你已经讲了五年了,真是个抠门的小气鬼。 “我要努力参加水师,就算从小兵做起也可以!英吉利那群欺软怕硬的势利鬼,还真以为自己是海上霸主呢!” ——貌似这位的心眼也不大。 “咦?奇怪,那里……好像有人在偷窥我们。”另一位青年凑了过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岸上的某栋酒楼。 “我说富察家的,你太敏感了吧?”张谦不屑地撇撇嘴,“你是不是在普鲁士呆多了啊?” 邓荣祖的表情突然也变得正经起来,“也许……不是敏感呢?” 在离天津港不远的一栋酒楼里,从二楼包厢的窗户伸出一只细长的管子。 酒楼二楼包厢里,胤礽穿着常服靠在窗边,用望远镜遥望着远处的船只,有些丧气地喃喃道:“啊~~~好像果然还是他们那样的发式比较好吧?” 胤褆点点头,顺便伸手扯着胤礽的发辫缠在手指上玩,“确实,这样的长辫子,打起仗来好麻烦!” 胤礽:…… “我说的是美观上,哥哥。”胤礽一把把自己的发辫拽过来,用望远镜的长柄敲了敲胤褆的脑袋,“不是指使用上!” 胤褆不在意地顺手接过望远镜,刚要搭到窗台上,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拉住了他。 “咦?龙牙?”怎么了? “主子您大概已经被船上的人发现了。”龙牙遥望着海面上那只显眼的船只,若有所思。 “啊,竟然有人发现了我们?这还真是有趣。”胤褆用望远镜敲了敲掌心,想了想,依旧搭起望远镜, 看向船上,当看到船上的情景时,缓缓勾起唇,笑得意味深长。 胤礽虽然也是笑着的,但那笑容比之胤褆似乎多了几分什么东 西——这个龙牙……哥哥的侍女,似乎也不简单呢。 “哈。”看着望远镜的人突然发出一阵欢笑,弄得胤礽莫名其妙,一边伸手夺过望远镜,一边随口问着:“哥哥怎么了么?”为什么笑? “那群人果然很有趣。”胤褆由着胤礽把望远镜拿走,心下却在想着,那人竟然能够准确地找到这个方向,最重要的是,竟然冲着他笑了——这是什么意思?是人本身没有警戒性还是发觉他们没有恶意?把手交握枕在脑后,悠悠道:“嗯,一定是后者!我大清果然人才济济,哈哈。” 当天晚上,这艘承载了无数人的注目礼的西式帆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驶离了天津港。至于船上的人,也趁着夜色下了船,由官府派来的衙役护送着前往通州驿站——关于他们之后的安置,所有人都带着期望,带着茫然。 其实吧,不管哪个年代,正常人总是有正常的审美观的。虽然说,传统又固执的长者抱持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对于这种剪发的自残行为总归是不赞同的,但是年轻人——尽管一开始也觉得剪发不好,毕竟这种金钱鼠尾留久了就成了正统,成了常态,成了规矩,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他们越瞅越觉得比自己脑袋上顶着的那根老鼠尾巴好看多啦!就连在码头上做工的小娘儿们都会在私底下抱怨两句自家汉子的发型比不上船上的小哥儿们俊俏,而且码头上大多数都是做苦工的,有辫子其实非常不方便——比如扛重物时,经常会压到辫子,然后疼个半死——要不是法令所限,他们也想把发型改了。 而这种观念的转变,在天下书斋的《廷言》小报里表现得最为明显——最初的时候,以几位理学大儒开头,各种批判他们的这种发式。 连续好几天,《廷言》里的内容集合起来基本就是四书和朱子理学的完美结合版。 但是对于这种专门喷口水骂人还不带脏字的小报,大家还是挺爱看的,毕竟那个时候文人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是随便写句话他也得给弄个对称押韵,又适合茶馆说书先生说书。所以不管是说是看还是听,都被惹得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捧腹大笑。于是“骂人体”迅速风靡京城,甚至迅猛地向外围扩展,小报销量猛增。 只不过,也没过几天,《廷言》小报销量骤减,原因是前一天的小板竟然跟前两天的某一期小报雷同了!小报审核还是颇为严格的,所以断然不会出现文章整体雷同,只不过,那张小报里的几乎每一句话以前都出现过了。 小报的掌柜的立刻开始找人咨询怎么回事,后来哭笑不得地发现,四书五经里所有能讽刺恶骂那群学生的内容都被写过一次了,再怎么写都写不出花儿来了。正当掌柜的为第二天的小报内容发愁时,一篇立意截然不同的文章送到了他的手里。不过待他看完,又有了几分犹疑——这篇文章实在太与众不同,他实在怕犯了忌讳。 “掌柜的担心什么,署上‘清夏大学’的名头不就好了?” 掌柜的点头,那倒是的,谁不知道清夏大学的大儒们本就是一群驯不熟的野性子,皇上对他们的宽容也是有目共睹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被牵连了,他横竖在这世上没了牵挂,大不了就是一死,他这条命本就是捡的。 最后拍板定案——送去印刷。 第二天《廷言》小报不到晌午就抢空了。 因为今日的内容与以往截然不同,尤其是摆在正面的那一篇——不再是往常的“骂人体”,而变成了“婉约体”——因为这篇文章虽然表面看起来与之前的也并无不同,但细细一读,却发觉这字里行间的味道不太对——貌似每句话都在是在为新发式说好话诶~ 而且读者们也顺着思路想了想,然后果断发觉“新发式”比自个儿头上的鼠尾好看了不止一个档次,甚至蓦然生出“就算是和尚也比自己好看啊”这种想法。 有了前一次关于清夏大学的争论,这一次,大家纷纷拿起笔头,开始抒写自己对于头发的看法。 再加上清夏大学坐镇的几位大儒里其实也有不少是反朱子理学的,有了他们的支持,他们的动力就更足了。 所以等康熙带人从东北回来时,关于发式的争论已经蔓延到了南方,就算是想要遏制,此时也是来不及了。所以康熙很愤怒,很烦躁。 把留守京城的二品以上官员挨个骂了一遍,其中明珠和索额图更是首当其冲的炮灰。 明珠和索额图很委屈:还不是万岁爷您偏爱清夏大学偏爱的太过了,谁敢管啊! 明珠:再说,那可是我们家容若的一片心血,就准您偏心嫡子,还不准奴才偏心自家儿子?! 索额图:太子爷说想看读书人吵架,天天当那《廷言》小报是擂台戏呢,奴才敢逆着这小祖宗么? 不过,关于留学生新发式的问题要怎么解决倒是需要好好考虑一番。 对于这件事,一直很低调的佟国纲率先表达了态度:“奴才以为,保留这新发式也未为不可。” “怎么说?” ——因为我家那混小子鄂伦岱看留学生的新发式好看,自作主张把辫子给绞了,如今才刚长出一层绒毛似的短发……甚至,他不仅把自己的辫子绞了,还把他两个弟弟的一块儿给绞了,老天,我做了什么孽要有这么个逆子啊啊啊! 佟国纲在心里吐血三升,面上却是一贯的拘谨的恭敬的面无表情:“奴才是这样想的……” 其实这个辫子,不管朝廷如何美化,在汉民的心里它总是夷人的打扮,就算自己迫于淫威不得不剃发留辫,可打心眼里是看不起的。只是出于政治统治方面的需要,朝廷就算明知会引发抵触也还是以强硬的手段将这种发式强制推广了下去。 但是,毕竟金钱鼠尾是为游牧方便而产生的,如今他们已然占据了中原最好的土地,金钱鼠尾自然不太适合也并不方便。如果没有新发式的出现也不会有人动那个心思,既然有了,何不放宽新发式的限制呢?如此一来,既没有违反先皇从民族习惯上压制汉民族的目的,也能缓解几分民族矛盾,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海外四夷也没有扎辫子的习俗——在他们看来,大概女子才会扎辫子——虽然天朝泱泱大国不在乎夷人的看法,可被误认为女子,他们的男儿心还是很受伤的。 佟国纲说完后,心下还是有些忐忑,等着一旁的同僚的反对抨击——毕竟满人对头发也是极为看重的,他这番言论实在大逆不道。可想想自家儿子们惨不忍睹的脑袋……佟大人的心在淌血。 没想到明珠立刻抢了沙发:“奴才附议。” ——那批留学生有好几个被容若招进了清夏大学,他对新发式的态度就很明显了。反正是要和索额图同台打擂的,拉个国舅爷当队友还是挺保险的。 ——所以说,每个阿玛都要担负起为混蛋儿子擦屁股的重任啊! 地板被满御史迅速占领:“奴才反对,金钱鼠尾是我满人之根,又是先帝钦点的旨意,岂可随意更改?” 抢到地下室的宗人府宗人令打蛇随棍上:“奴才认为此言甚是!祖宗家法不可变,望万岁爷三思!” 狗屁的祖宗家法!康熙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不说这道旨意是后来被先帝削爵的前睿亲王多尔衮所颁布的到现在还值不值得遵从,单就出主意的就不是个满人,而是个卑鄙无耻卖主求荣谄上惑主最后被“斩首市曹,暴尸通衢”的大奸臣孙之獬。更何况,当年入关之前太宗皇帝也不是没下过剃发令,只不过因为抵制太大才作废,而孙之獬旧令再提也不过是为了卖国求荣——天知道汉民把他骂成什么样子! 明珠默默退了半步,斜眼瞅了瞅一旁的索额图,个老混蛋,装什么哑巴呢?!继续支持啊! 没想到索额图进了一步,“奴才觉得佟大人所言甚是!不管是从实用还是美观方面,新发式都比金钱鼠尾略胜一筹,又与汉人推崇的峨冠博带有异,不失为一个好政策。” 全场静了数秒—— 明珠:(⊙o⊙) 众大臣:→_→ ——咦咦咦,索大人您不是应该跟明大人死杠到底么? ——说好的索明擂台呢? 就连康熙都愣了半晌,而后笑了起来,“难得朕的两位肱骨大臣也有不谋而合的时候,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英雄所见略同啊?对于此事,朕已经有主意了,你们都退下吧!” 几位大臣也都是随侍康熙很久的了,听到这话也知道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于是齐声跪安。 出了乾清宫,几位大臣三两结伴,纷纷离去,只不过明珠在经过索额图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低语道:“索大人,您莫不是今早吃错药了?” 话毕,也不等对方回应就快步离开了。 留下的索额图欲哭无泪,颜控的太子爷你伤不起! 之后对于留学生擅自剪辫留新发式的处罚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说,康熙的这个举动本身就表达了对于新发式的支持。再加上他刻意压下了御史对于此事批驳奏折的举动,让朝臣们对于皇上的想法有了几分确定。等到那个跟内阁侍读马齐大人沾亲带故也姓富察的留学生,虽然顶着一头新发式却依旧得了赏识进了禁卫军,他们就更明白皇上的心思了。 没过多久,康熙就下了正式的旨意,反正就是先是天授皇权之类的一大串,然后为了表示对汉民族的体恤,废除剃发令。而后又例举了峨冠博带的种种不方便,称之为“陋习”,趁机要求推广新发式。当然,金钱鼠尾是满族的骄傲,不会强逼着剪掉。 后来,除了一些老家伙依旧坚持拖着长辫,对于年轻人剪辫的行为到不怎么阻止了。当然,实际上满人剪辫的并不多。倒是汉人,尤其是沿海的汉人,几乎都把辫子绞了。 虽然新发式引起的风波算是解决了,但在这场风波中推波助澜的《廷言》引起了康熙的注意。虽然《廷言》的大胆言论来自清夏大学,但看在容若的面子上他并不想大动——何况据说清夏大学的大儒们之间关于文化思想的掐架十分厉害,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做什么,他暂时没必要动手——那么,就只能从《廷言》下手了。 天下书斋?还真敢说呢! 既然敢说,那就应该有勇气承受朕的怒火吧? 只是没等康熙对天下书斋下手,就被一则来自南方的消息吓了一跳——宁波福建附近的农民高举朱三太子的大旗,准备造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邓荣祖→→邓世昌 张谦→→张謇 谨以这两位,表达对近代史上的民族英雄们表达崇高的敬意! 后面出现的一些略关键的人物我也会以我记得的后世的,尤其是近代史上的人物为原型,如果大家有推荐的不可缺少的民族英雄,欢迎提建议哦(*^﹏^*) 47叛乱(倒V) 当听着兵部侍郎宣读宁波福建之乱时,整个朝堂都沉默了。 康熙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把下面 的情况尽收眼底,虽然情况有些不合适,他还是不禁在心里闷笑——这清一色的囧字脸啊。 底下的大臣各自囧着一张脸,感觉实在吐槽无力了。 你说你叛什么乱哪?! 话说,你会不会叛乱啊?! 年前的时候干什么去了,跟吴三桂他们联合起来不是更有优势么?! 就非得在这么个正准备一举扫平南方的时候么? 好吧,年前的时候,还是有大部分反清复明的百姓跟吴三桂混在一起,一起被朝廷的部队给灭了,所以说,如今的反清势力其实很弱小吧? 不休养生息,积攒力量,等个二三十年再反,果然那群人的脑子里存的其实是豆腐脑吧? 最重要的,平三藩的将士还没全回来呢亲,这是活腻歪了专门找死呢么? 挑这么个时间点,一打眼就知道是群乌合之众! ——不对,大概还有点脑子,朱三太子什么的,造反的大杀器啊! 不过,朱三太子啊……这个名字真的让人好生怀念—— 犹记得,十二年时杨起隆以“朱三太子”名义在京城纠众起事,建广德年号,败。 十六年,漳州人蔡寅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率“白头军”数万人起事,活动于南靖、长泰、同安等县山谷间。同年,河南柘城也有人诈称明皇子起事。 十八年平三藩的定远平寇大将军安亲王岳乐在湖南武冈州枫木岭俘获了传说中的明太子,十二月岳乐奉旨将明太子解送京师,斩。 十九年在陕西汉中、兴安一带又有一个自称朱三太子的人,秘密进行反清活动。 …… 朱三太子,您好忙! 不正经地吐完槽,众位大臣纷纷算计自己在这场战争里该干点什么,干多少,又能得到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康熙虽然是在朝堂上把这个事拿出来讲,但也不过是走个形式,通知一下:要打仗了。 至于要怎么打,还是要他们朝会后各自商量讨论着安排。 ——不过话说起来,像这样的仗,真的值得我们费心安排么? 所以下了朝会后,六部内阁的各位大佬的头上便笼罩起一层阴云——他们毕竟也是官居高位,最要紧的就是面子了,骤然被这种小人物挑衅了权威,不是硬生生地扇了他们一个嘴巴子么?叫谁也受不了,于是也算卯足了干劲儿准备狠狠地反击回去——不敢说教反清复明的贼子们彻底熄了这份心思,至少也要让他们有所忌惮,保大清二十年和平。 吏部开始调派人手,户部算账备军饷,礼部发布剿贼檄文——尽管那群草莽很可能看不懂,兵部调兵遣将,工部检查武器配置,刑部……貌似没事?啊,清洗刑具等着折磨俘虏。 至于其他的小算计,嗳,还是先把叛贼解决了吧,听到他们都敢在这时候叛乱了,真心觉得自己被瞧扁了被挑衅了有木有! “噗哈哈——廷玉,你找的那个掌柜的实在太逗趣了!”胤褆那这一张小报,笑得前仰后合。 张廷玉眼神一眯,嘴角一勾,笑得格外美好,“大阿哥在说什么呢?” “呃。”胤褆缩了一下肩膀,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关于张廷玉是天下书斋的事,除了惠妃一派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就连为《廷言》和清夏大学搭线的容若和跟胤褆关系最为亲密的胤礽都不晓得,毕竟《廷言》的很多内容确实有些大逆不道,不说张廷玉自己怕不怕死,拿整个张家去冒险这种事情,他还是问心有愧的。 不过,胤褆倒是对《廷言》小报极其看好,里面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也是很赞同的,只不过碍着身份,他也不敢有丝毫表示。 而这几天,天下书斋的《廷言》小报还不知道自己因为这场战争免了一场无妄之灾,还非常嚣张的开始报道关于这场战争的事情,高金购买内部消息——关于战争是怎么引发的,朝廷的态度,以及朝廷部分可以公开的安排,甚至到后来开始专门写关于朱三太子的事情——所谓的朱三太子特辑——尤其突出的是朱三太子的几次假冒事件,明明确确地表示对这次朱三太子的身份真实性表达了怀疑,甚至提出朱三太子是否真实存在的疑问。 好吧,不管怎么说,《廷言》还是知道自己是活在满清的统驭之下的,前两天关于发式的争执,它貌似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上,虽然朝廷没有追究,但它还是隐隐有些不安,那么这次,它还是老老实实地往正确的方向引导舆论吧。 ——其实朝廷本来是打算追究的说。 其实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廷言》的发售范围极其惊人,据说,还有生意人在广东附近看到过《廷言》,所以说,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部分反叛者内心。 “听说大阿哥向皇上请旨随军了?”张廷玉不再追究胤褆嘴快的问题,转开话题。 胤褆一愣,“廷玉连这个都知道了?”那这家伙的手伸得可真长——这,可能么? 张廷玉看了胤褆一眼,里面有蔑视有鄙夷还有恨铁不成钢,“是大公主跟我说的。” “喔。”胤褆摸摸鼻子,倘若廷玉的手真能伸那么长,恐怕…… “你那是什么表情!”张廷玉怒极地随手把一本书朝胤褆扔过去,“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还算是有数的!” 身手敏捷的躲开,胤褆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表情也轻松起来,“爷这不是为自己的那点子私事担心么?要是都被你瞧了去,爷的面子里子不都掉光了?” “本来也没剩多少!”张廷玉不屑地回了一句,而后伸手按着太阳穴,“好了,你坐下别蹦了,闹得我头疼,昨晚一宿没睡呢。” “那你不许扔书!”胤褆还在嚷嚷。 “闭嘴!”张廷玉脑仁一轰一轰,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扔了过去。 这次力量很小,胤褆随手就接住了,一看,是张廷玉自己的字迹,再一看,“《宁波福建地理考》?” “啊,今天就是要给你这个。”张廷玉也看出来自己刚刚扔了个什么,“大公主可真是心疼弟弟啊。” “沁姐姐要你写的?” “要不我闲了熬夜给你弄这个?啊啊啊,真是亏了,惠妃娘娘说熬夜的孩子长不高啊!” 听着张廷玉的哀嚎呻.吟,胤褆笑了起来,“既然不是你的心意,那我就不谢啊!我要回宫给额娘请安,还要好好谢谢沁姐姐,哈哈,沁姐姐真是我的亲姐姐!” 张廷玉一怔,继续呻.吟,“这年头,做个好人肿么这么难?!” 胤褆说着就准备叫高升进来帮自己收拾东西离开,原本趴在桌上呻.吟的张廷玉突然抬起头,“大阿哥没发现这次战争的时机不对么?” “嗯?”胤褆下意识看向对方。 “算了。”张廷玉摆摆手,“……不过狗急跳墙罢了。你还是赶紧滚回去喝奶吧,个离不开额娘的小鬼!” 胤褆(额头“井”字乱蹦):“……” ——要不是手里的这份情谊,爷绝对要揍这家伙一顿! 康熙看着手里的胤褆的请旨,紧锁着眉。 说实话,这场仗不用打都是都是稳赢的,教胤褆去挣个军功——就算挣不了军功,磨砺一番也是有帮助的,可是,胤褆如今才十一岁吧,刀剑无眼,受个小伤便罢了,倘若……尤其胤褆这个熊孩子自小不老实,如果此番同意他随军,必是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后面受人保护,啊,还有可能会惹祸! 咦?冷不防撇头看到了今天的《廷言》——康熙让梁九功找的,据说除了大逆不道,还挺有意思,先看着,等战事完了再拿它开刀——今天有一个版块是就战争询问了正在清夏大学武备斋的学子们的,随手拿起来看了看,其中一个学子的话差点让他笑出声来。 ——放我出去,我要打仗! 康熙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呵,这倒是个好想法! 皇帝的圣旨送来了清夏大学。 不提差点被看门的守卫扔了出去,也不提中间被几个大儒横眉冷对,总之,传旨太监勉强算是顺利进入清夏大学的武备斋。 旨意的内容很简单,此番出征,允许学子们跟从,观摩磨砺。 武备斋沸腾了,其他的也有几分蠢蠢欲动,比如几个经史斋和艺能斋的家伙们。 经史斋:就近观看历史的诞生,哈哈,一想想就好激动! 艺能斋:最近新造出来的几门武器需要改进,跟着看看军队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最后,经史斋、艺能斋各出两人,武备斋出了八人,共十二人,提前进行了一番“自我保护与伤员救护”的培训,组成一只随军小队,最后又塞进来一个编外人员——胤褆。 同时,为了能制住这群不安分的学子,尤其其中还有一个皇子之尊是最最淘气的,康熙又命容若为这只随军小队的队长,负责这十三个孩子的一切事宜。 而后又重新启用了因病辞官在平定三藩之中起了重要作用的汉将赵良栋,授福建陆路提督,全理宁波福建叛乱事宜。 待大军准备好后,清夏大学学子团随军南下。只不过这一次,皇太子代帝 48分别(倒V) 京郊,两万大军排列整齐,士兵们披坚执锐,英姿勃发,威风凛凛,昂首挺胸,注视前方。 胤礽身着杏黄色的皇太子朝服,站在高台上,手持明黄的圣旨宣读圣诏,软软糯糯的嗓音虽然尚未退去奶味,却是慷慨激昂,声韵清远,掷地有声,小小的身子也莫名充满威严。 他读完圣诏,一抬眸便看到了站在队尾的胤褆,大大的铠甲宽松的搭在青稚的身子上,有种欲坠不坠的滑稽感,周围全是高大的士兵,个子尚矮的他几乎要淹没在人海里。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便看到了他。 只轻飘飘地瞥了胤褆一眼,胤礽便立刻移开视线。 ——笨蛋哥哥,要随军出征居然不提前知会我一声,亏我平日里有什么事都念着你。 听着那稚嫩却激昂的声音,看着那颇有储君风范的举止,站在队尾的胤褆则是一脸傻笑,心中鼓动着的是与有荣焉的自豪与骄傲——这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太子,是大清下一任的主人,是,他的弟弟。 不过,看了一会儿,胤褆的傻笑变成了小小的困惑:咦,保成好像有些不太高兴啊?为什么? 胤礽对大军讲了几句鼓舞士气以及预祝凯旋的话后,便下令大军开拔。 先锋部队先行出发,胤褆跟容若打了声招呼后,就驱马直奔胤礽的所在。 “保……太子弟弟!” 远远地看到胤礽在侍卫的扶持下想要登上马车,胤褆赶紧喊住了对方。 胤礽听到声音后挑了挑眉,放开侍卫的搀扶,在马车边上站定。 胤褆很快来到马车跟前,看胤礽面无表情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果然生气了。 “你们先下去。”胤礽没理胤褆困惑的眼神,冷声遣退了身边的人。 胤褆虽然着急,但也知道对方生气时最好不要火上浇油,默默地跟着遣退了跟着过来的湛卢和七星。 见周围没了闲杂人等,胤褆讨好地笑着叫了一声“保成……”。 胤礽抿抿唇,声线压得极低,“随军出征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讲,你究竟……” ——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胤褆笑得有几分为难,“我不是怕你拦着么……” 更怕你也跟着去。 ——他知道自己有多重视保成,保成就有多重视自己,倘若是他听说保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绝对会阻止的,如果阻止不了,那也要跟着对方一起。 更何况他没想到汗阿玛会让保成给大军践行,老实说,他并不希望自己和保成之间出现这种告别的情景,因为……他怕自己舍不得——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弟弟,自从他六岁回宫后,两人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 “胤褆你把孤当成什么人了!”胤礽眉头都皱到了一起,语气也有些冲,引得不远处的侍卫忧虑地抬头看了看这边,不过慑于皇太子素来的威严,此时并不敢上前。 胤褆闻言一愣,沉默了下来——皇太子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胤褆,才会自称孤。 胤礽的手握成拳,不算长但也不短的指甲扎进肉里,靠着这丝疼痛维持着理智,提醒自己冷静,否则,他怕自己是不是会气极转身走人——可他又怎么舍得?! 保清此去并非游山玩水,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万一胤褆因为这事分了心神,有了麻烦,到时着急的还不是他? “胤褆孤告诉你,你是孤最重视的哥哥没有错,但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哥哥一直护着总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了。保成知道哥哥你有自己要做的事,因为保成也有,所以保成绝对不会成为哥哥的绊脚石!” “保成……”胤褆有些无措地唤了一声,拽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握紧,心里有着说不清楚的焦虑和烦躁。明明想要不告而别的是他,想要弟弟快快长大的是他,可当他听到弟弟理解的话语时,舍不得那份天然的依赖的也是他! 游移的视线忽然就对上了胤礽目光,浅褐色的瞳孔里明明白白写着对他的信赖和支持,躁乱的心情突然就平复下来,“我明白了……” “总之,等我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一样的眼眸里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等我成为你未来的大将军! ——等你成为我未来的大将军! 目送胤褆骑马追上大军逐渐远离,胤礽弯身进了马车——哥哥已经在向未来前进了,自己又怎么能落后呢? ——两个人背向而行,渐行渐远,却都在迈向那个能够并肩而立的未来。 胤褆追上大军,与刻意留在最后的容若并肩而行。 “怎么?告完别了?” 胤褆有些难为情地挠挠脑袋,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容若笑了笑,感慨:“大阿哥跟皇太子的感情可真好啊。” ——尤其是想想跟这兄弟俩年龄相近的佟家的鄂伦岱和法海,这对兄弟关系不和得简直京城尽知。 “也没有啦!”胤褆嘴里是这样说的,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回事,嘴角翘得快撇上天了,一脸得色。 看着平日里颇为沉稳的大外甥这副模样,容若在心里闷笑,不过心里倒很是松了口气——对于自家老爹的想法,容若并非没有察觉。 作为一个与皇家沾亲带故又曾在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侍卫,他对于康熙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再加上因辞官而改变的君臣关系,两人之间的避讳少了很多,对康熙的了解愈发深了,同时也能感觉的出皇帝最忌讳的是什么,所以他心底里并不赞同阿玛的打算。 可他虽有心却是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反对。毕竟不管怎么说,阿玛是为纳喇家的未来考虑——必须要选择一个能够给纳喇家带来荣耀的皇太子。比起现在的皇太子,母族姓纳喇的皇长子显然更符合他们的利益。虽然风险很大,但官场就是如此—— 要么赢,一人之下,无限荣耀;要么输,一败涂地,卑若尘埃。 至于中立?叶赫那拉的荣耀和尊严不允许中庸! 但是幸好,这场赌局的开局权却不在阿玛手里,而在大阿哥手里。 也幸好,大阿哥和皇太子感情甚笃。 “大阿哥要跟皇太子一直好好相处下去哦。” “那是自然。”胤褆使劲儿点点头,一双猫瞳弯成月牙,“毕竟太子弟弟很可爱嘛~” 容若默。 ——那个拽得二五八万颐指气使唯我独尊高傲凌厉的皇太子殿下用可爱形容真的合适么? “宣皇太子觐见。” 胤礽听到宣召,掸了掸衣摆,迈过乾清宫高高的门槛,从容地进了东暖阁,利落地打千问安:“儿子叩见汗阿玛,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吧。”康熙摆摆手,“问行,给太子赐座!” “谢汗阿玛!”胤礽站起身,在顾问行搬来的椅子上坐了,坐姿端正地等着康熙训话。 “大军已经出发了?” “回汗阿玛,是。” “老大随军出征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胤礽迟疑了一下。 “你我父子,但说无妨。” “是。”胤礽点点头,“儿子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御史王大人提出儿子该出阁读书了,不知詹事府安排的如何?” 康熙看着胤礽眼底的狡黠,笑道:“恐怕不止如此吧?” “知儿子者,阿玛也!”胤礽撒娇似的朝康熙拱拱手,顺便拍拍马屁,“汗阿玛果然英明!其实儿子想去无逸学堂读书。” “无逸学堂?”康熙皱眉,“怎么想去那儿?你堂堂储君之尊,要学的是治国之道,御人之术,怎么能跟常人学的一样?” “可儿子身为皇太子不也需要学习四书五经么?”胤礽瞪大眼睛,“况且儿子学个两年就要出阁讲书了,断不会不好好学习,给汗阿玛抹黑!” 看着九岁的儿子瞪着大眼睛的可爱模样,康熙心软了,“罢了,朕会考虑考虑。” “谢汗阿玛!”去哥哥曾经呆过的学堂读书,莫名觉得好开心哪! 父子俩又交流了一番,就听顾问行跟康熙报说施琅将军已经到了,站在正在乾清宫门口候着。 胤礽想了想,这施琅是台湾郑氏水师的旧将,归顺大清后主张兴建福建水师,以图台湾,只是一直被保守的大臣反对。回味一下顾问行的回话,胤礽立刻反应过来,也就是说,施琅是被皇上传召来的。 莫不是汗阿玛真对台湾起了心思?这也不无可能,平定了三藩,始终自称忠于前明的郑家军自然也不能留。只不过大清的水师……胤礽不无忧虑地在心里自嘲,那就是个笑话吧? 施琅很快被宣了进来,分别给皇上和皇太子行过礼后,便恭敬地半弯着身子垂手而立。 倒是胤礽见其年迈,鬓角染尽了霜华,向皇上请座,康熙欣然应允。 之后,胤礽便好奇的打量着施琅。施琅如今六十多岁了,十三年的安逸生活没有让他好过,反而愈显沧桑。 这是自然的。 施琅差不多是壮年被招降,原本的水中蛟龙,却被困在这四四方方不见海水的紫禁城长达十三年,人生最好的时候几乎已经蹉跎殆尽——对于当年的决定,他说不上来到底后不后悔,毕竟他若不降,恐怕连这十三年都没有——可归根究底,他还是渴望着那片浩渺无边的海洋——战于斯,亡于斯。 “尊候啊,过了十三年,你可还记得那片大海的模样?”康熙突然问道。 施琅一愣,离开座位,跪地叩首,“老臣毕生难忘。” “那朕把福建水师交给你,你可还能让它成为朕手中的利剑?” 施琅闻言如遭雷击,颤抖着身子,忘记了规矩,难以置信地抬头直视天颜——尽管皇上传召十分突然,他其实并未抱任何期待,失望了十年,他早就学会了抛弃希望。 ——然后胤礽就见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将军突然泪流满面。 施琅低下头,哽咽道:“老臣失态了,求万岁爷恕罪。” 许是被老人的泪水震撼,康熙并未责怪对方的御前失仪,只是稳声道:“你可能办到?” 施琅再次叩首,以几乎匍匐于地的姿态,苍老而又带着哽咽的声音莫名震耳欲聋—— “臣,万死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我错了,断更三天 可是卡文君突然到访神马的,我也很无奈撒(>﹏<) 留言讨伐我吧,嗯(泥垢——这时候还要求评) 话说,我终于开始申榜爬榜了,一周1W不是问题——如果不卡文的话——嘤嘤嘤,肿么破? 至于文风神马的,请你自由的…… 49软鞭(倒V) 待施琅跪安离开后,胤礽又陪着康熙说了会话,用了些茶点,见天色已经不早了,遂起身告退。 桌上还有一摞奏折,康熙也不留人了,指挥着顾问行把刚刚胤礽爱吃的几种点心包好带走,便让人跪安了。 出了乾清宫,本想回毓庆宫的胤礽脚步一错,右拐去了西六宫,打算给老祖宗请安。 慈宁宫现在也挺热闹,宜妃和钮钴禄贵妃在陪着皇太后和太皇太后说话。 后妃们本来没有事情的时候都爱在老祖宗跟前说笑讨好,而自从大部分的宫务交由公主们后,这后妃们是愈发的闲了。 胤礽先给两位老祖宗请了安,又受了两位妃母的礼,便在太皇太后的示意下落了座。 胤礽虽然自小被人宠着长大,但毕竟人聪明孝顺,又是被康熙教导着长大,面对老祖宗时那叫一个嘴甜讨巧,每次都能把两位老太太逗得合不拢嘴。 过了没一会儿,有小丫头进来报说五阿哥醒了。 太后忙命人将五阿哥抱过来见见额娘。 然后就见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奶娃娃被奶嬷嬷抱了进来。 五阿哥胤祺才四岁,正是爱学大人讲话的时候,一进来就奶声奶气地叫人。不过因为是只会蒙语的太后养着的,所以也只会用蒙语。 “五弟来了,睡够了吗?”胤礽率先从奶嬷嬷手里接过小包子,掐了掐对方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泛红的脸颊,笑眯眯地用蒙语问。 “没睡够。”被人掐着脸也不反抗,还揉揉眼睛,做出一副很困的样子。 众人噗嗤一笑,宜妃抱过五包子,“那小五怎么不继续睡了?” “玛嬷说白天睡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晚上不睡觉的小孩子会被妖怪抓走。” 宜妃看着小五包子瞪着眼睛一本正经的模样欢喜得不得了,抱住了简直就舍不得放手,好在还知道这孩子是暂时养在太后跟前的,抱了一会儿就递给太后了。 胤礽对这个弟弟也挺喜欢的,白白软软的小包子招人待见是一方面,序齿第五跟以前胤褆的排行是一样的,每次叫五弟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五阿哥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个健康的孩子,宜妃姐姐真是有福气。”钮钴禄贵妃拍了拍宜妃的手,赞了一句。 宜妃也从伤感中出来了,笑着奉承了太后一句:“是太后娘娘养得好呢。” “哪里是哀家的功劳,都是小五性子乖巧,讨人喜欢呢。” “小五乖。”胤祺点点头,一脸赞同,“小五喜欢!” “这孩子……”太皇太后忍不住笑了,“还有话学话呢。” “那是五弟聪慧!” “小五聪慧!” “哀家还没说什么呢,你倒自夸起来了,不害臊!”太后拍了拍胤祺的屁股,笑道。 “不害臊!小五不害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待胤礽从慈宁宫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了。 宫人们早已燃起了长长的宫灯,一眼望去似是看不到终点,弯弯的月牙挂在枝头,满天的繁星仿若打翻了棋盘,有执灯的内侍弯着腰在前引路,恭谨地保持着应有的沉默,整个世界寂然得有些陌生。 往常的这个时候,自己的身边好像从来就不会安静。 这条回毓庆宫的路,原来没有了陪伴,竟是这般漫长到可怕的程度。 突然就想到了保清。 那个笨蛋哥哥每次都要把他先送回毓庆宫再回阿哥所。 ——明明,慈宁宫离阿哥所更近吧? 不过……胤礽默默地握紧了拳,就算这条路没有哥哥的陪伴也没有关系,就算自己一个人也要坚持走下去。 ——因为孤知道,不远的前方,有哥哥的等候。 进了惇本殿的暖阁里头,正由着宫女换衣服的时候,有小内侍进来说阿哥所派了人过来。 如今胤褆不在,胤礽不认为自己如今还跟阿哥所有多大的联系,只是一边示意宫女不用急,一边漫不经心地挑眉问道:“是孤的哪个弟弟派的人?” “回太子爷,是大阿哥的人。” 胤礽愣了一瞬,下一秒挥开伺候的宫女,一边快速系着仅剩的三两个没扣好的盘扣,一边匆忙跑去外厅,连外衫都顾不得罩。 来的人是高升。 ——这次胤褆出征只带了四侍,并未带高升。毕竟高升是惠妃的人,做起事来优先考虑的是惠妃的利益,年幼时照料胤褆的衣食起居还好,到现在却不适合再带着了。 高升见了胤礽出来立刻恭恭敬敬的叩头请安,待胤礽落座开口问话时才敢回话:“爷临走时嘱咐奴才给太子爷送个礼物。” “呈上来给孤看看!” 另一个内侍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膝行到了胤礽跟前。 托盘上放的是一条赤红的软鞭,长不过四尺,看起来却是非常有韧性。 “爷说这是他专门找了刑部的狱卒做的,选的是西北野牛的牛筋,又用油浸了大半个月,抽起人来又疼又不留痕。我家爷说了,他不在宫里,没法子护着您,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惹到太子爷,或者太子爷您看谁不顺眼,就让侍卫拿这短鞭狠抽,保证万岁爷看不出来……” ——胤褆,你这是在教坏弟弟! 胤礽闻言轻轻挑起了唇,“东西孤收下了,你们可以跪安了。” “嗻,奴才告退!” 乌黑的檀木趁着赤红的软鞭,莫名有种残虐的气息,胤礽的眼神暗沉,冷声吩咐:“把东西送去孤的书房,没孤的允许,谁都不许动!” “嗻。” 大军走了一天也不过刚到山东境内。夜幕降临时,大军在郊外安营扎寨。 清夏大学虽然是奉诏随军出征,但朝廷是不负责提供物资的,所以要求每个学生自带物资。不过此次来的都是性子叛逆家底殷实的,各方面的准备倒还不差。胤褆则是理所当然的蹭自家舅舅的帐篷。 “我说——”容若批散着头发,衣衫半敞,咬牙切齿:“万岁爷没给你小子预备帐篷么?” “汗阿玛很抠门你不知道么?” “那你就不能打声招呼再进来!” “不能!”胤褆摊摊手,完全不以为意,“好了容若舅舅,这样半敞着衣服不冷么?” “也不想想谁害的!”容若一边狠狠地系着衣服,一边咬牙咕囔着。任谁刚洗完澡正在换衣服的时候被人闯了帐篷都不会很愉快,就算这个闯帐篷的还是自家大外甥。 “大阿哥你过来到底是干嘛的?”穿好衣服,扎好辫子,容若坐到帐篷里的桌案旁,“应该不是专程翻我的书籍的吧?” “嗯,我刚刚收到了一个消息。”胤褆趴在案几上,埋头看几乎铺满整张桌子的地图,回答的心不在焉口不对题。 “什么消息?” “汗阿玛召见了施琅。” “然后呢?” “也许大军先把福建弄干净了比较容易讨得阿玛欢心。” “你是说……万岁爷开始重视水师了?” “重视水师算不上,看中台湾倒是真的。真担心女真要重蹈蒙古人在海上折戟的覆辙——算了不说这个,有人跟我说这场战争是狗急跳墙,舅舅怎么看?” “这个比喻很对啊,谁说的?”容若眼前一亮,随手抽出一本书,“这是我那里的人总结的。其实从清夏大学建成开始,前明逆党们就有些着急了,毕竟我抽走了一大批有文化有谋略的读书人,这样他们不但少了忽悠人的招牌,更是少了为他们出谋划策的军师;南方那边对于出海做生意的限制也正在降低,好多人忙着做生意挣钱,对于谋朝篡位这种投资巨大的买卖不太感兴趣了;而前一阵的新发式的问题也给了汉人对于恢复汉制的希望,总之对朝廷不是那么抵触了,所以我估计,对于逆党来说,他们的规模肯定是不容乐观的了。” “所以说这场仗是稳操胜券了?” “你以为不是稳操胜券的仗万岁爷会舍得自己的长子来送死么?”容若睨了胤褆一眼,“还有什么要说的快说,说完了咱们早点休息。” “那个,我有一个想法,就是blabla……” 容若闻言寻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啊,我看行。虽然有些,咳,无耻,但是,能兵不血刃还是最好的。” 几天以后,《廷言》挺进江南,在江南一带建立分部,负责南方的报纸发售。 没过多久,《廷言》就曝出叛军的种种恶行——毕竟这种农民起义军的纪律十分不规范,其中的兵力不说战斗力的问题,就是个人品德素质也是参差不齐的,有不少鱼目混珠的人在里头,烧杀抢掠什么都敢做。 虽然很多百姓都不识字,但这种消息很容易口耳相传,当这些消息传到叛军真正的主力——农民的耳中时,军心不稳就开始了。 不管对于农民起义军是怎样的定位,大多数农民的本质都还是质朴的,他们善良,渴望公平,向往幸福安定的生活,希望人人都过上好日子,换句话说就是圣母白莲花大集结。所以当听闻自己所追随的军队的种种恶习时,握着锄头的手不自觉会有几分松懈,甚至直接退出,回家种地。 至于叛军举出来的朱三太子,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互联网什么的,但是真要人肉的话,也不是出不来,最后在农民们类似这样: ——那个朱三太子怎么那么像俺隔壁朱家村的二伢子? ——哎,确实挺像啊。 ——不对,那好像就是俺们朱家村的二伢子吧! …… 的疑惑里,关于朱三太子的谎言不攻而破。 于是,一场也许过于很容易但绝对很正经的仗,最后折腾下来差点成了一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固定更新时间也逐渐浮云了。。。。。 我错了……爬走 50福建(倒V结束) 大军快马加鞭,出发一个月后才到了福建——途中收到康熙旨意,先平复福建再解决宁波。 将大军驻扎在郊外,赵良栋带着副官及百十亲兵和容若及其所带领的清夏大学团队率先进了福州。 浙闽总督姚启圣和福建巡府董国兴早在总督府内恭候多时,见到赵良栋忙热络地准备了酒席为大军接风洗尘。 洗尘宴办在总督府后院的湖心亭里,里头有一张八仙桌。亭子以游廊衔接,湖面上铺满了碧绿的荷叶,虽然已经过了荷花的花季,景色依然别致。不远处的湖岸上有花园假山,看着花木扶疏,听着鸟雀低鸣倒也真洗去几分奔波疲惫。 只是出乎胤褆意料的是,作为东道主的姚启圣竟然请他上座。 不过这倒也并不怎么意外。 在场的人里头,不算容若所带领的清夏大学学子们都是布衣,巡抚董国兴为正二品,赵良栋和姚启圣,一个提督一个总督,虽然从品秩上严格来说赵良栋为从一品,比姚启圣的正二品高了半格,但姚启圣刚加封了兵部尚书衔,两人的品秩实为相同,于是在场人中,地位最高的人倒是胤褆这位皇子了,毕竟皇子未受封时位同亲王。 不过胤褆并不是什么没眼色的自大之辈,虽然以皇子之尊来说,坐上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眼前这几位,两个封疆大吏,一名正二品大员,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长辈,更重要的是这三位官员的平均年龄几乎是他的五倍,德高望重,资历老经验足,连自家老爹都得给几分薄面,说句不客气的,要不是挂着皇子的名头,他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且自家二伯王也说了,要做贤王,皇子的傲气固然不能丢,但也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傲,什么时候该低调谦逊。别说他此次出京没领什么实差,就是领了实差在这些功臣面前也不能太端着。 想至此,胤褆便坚决推辞。 姚启圣见胤褆神色坚决,也不再力请,转而请赵良栋上座——一是赵良栋在平三藩中功勋着著,又是皇上空降下来的,二来也是对方比自己年长,最后远来是客,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权利冲突,面上必要的礼节总是要做的好看。 赵良栋是个武将,直来直往惯了,也不推辞,就在主位坐了,弄得本想再劝的姚启圣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面色有几分难堪,不过他毕竟也是老狐狸了,掩饰的功夫做得很到家,几乎难以察觉。 这种事容若越来越不愿参与,只面带微笑安静地站在一边看戏,看到姚启圣的模样心中闷笑不已,面上倒还是维持着淡然温和的表情。 看赵良栋坐了主位,姚启圣又要请容若,容若已经自发地坐到了右手二的位置,笑眯眯道:“在下一介草民,就腆着脸坐这里了。”说完又冲胤褆招招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大阿哥就随在下坐吧。” 董国兴很上道,站到容若对面,“下官便敬陪末座。” 姚启圣毫无疑问坐到了左手一的位置,实实在在的第二把交椅,他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众人坐下后,姚启圣就跟身边伺候的小厮低语了两句,没多久精致美观的各色菜肴便流水般奉了上来。 酒过三旬,席间的气氛真正热络起来。 到后来已经开始谈起了福建这边叛军的形势。 胤褆和容若一个捧着茶杯一个捧着酒杯,始终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毕竟这场战他们只是旁观者,贸然插手只会引得几位指挥官的不满。 通过姚启圣的叙述可知,目前福建叛军的规模并不大,这一个月的各种舆论引导还是有些作用的,但规模不大也就造成目前的僵持局面——叛军化整为零隐匿于百姓中,他们要想揪出来并不那么容易,再加上不知怎么回事,最近他们好像偏爱游击突袭战,隔三差五冷不丁地会来袭击驻扎在福建的绿旗营,而且打两下就跑,让姚启圣这边十分头疼。 酒足饭饱之后,姚启圣给赵良栋等人安排了住处,并表示希望对方好好休息,明天再讨论制敌之策。 没想到赵良栋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好胜心比之年轻人丝毫不逊色,拉着姚启圣嚷嚷着先讨论军情再休息。 最后众人转移到总督府的书房。 说是讨论,其实基本是姚启圣的副官一直在讲。 因为赵良栋问的十分详细,关于叛军突击的方式,时间,撤退的路线以及绿旗营的抵抗反击等等,容若和胤褆也听得非常认真,他们虽然不被允许上战场,但他们可以在私底下讨论、推演以及预测。 书房内的气氛极其凝重,叛乱这种事那个皇帝都不爱见到,他们并且这还关系到两位指挥官的晚节问题——姚启圣和赵良栋年龄都不小了,这场战役至关重要。 正当姚启圣的副官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吵嚷声。 姚启圣示意副官暂停,不满地推开门想要询问出了何事。 只是门一开,众人就见到一个穿着绿旗营军服的小兵士一头栽进屋里,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真是好不精彩。 “哈哈。”容若先撑不住笑了,“看这副鬼样子样子,怎么姚总督的绿旗营还有这么恶劣的斗殴情节?” “成何体统!”姚启圣的脸色隐隐能看出几分不虞,喝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小兵立刻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要不是碍着规矩和这么多人,胤褆真心觉得那个小兵要冲上来抱着自家督主痛哭流涕了。 “禀、禀报督主,卑职是驻扎在南郊的第七纵队的队长,一个时辰前有个男人来了营地,指明要见营地最厉害的人,卑职未予理会,结果那个男人就把整个第七纵队的五十来号人揍了个遍,卑职、卑职好不容易逃出来了……” “什么?!”姚启圣的副官大惊失色,“男人?长什么样?” “回将军,是一个长得很、很凶暴的男人,啊、好像没有辫子!” “没有辫子?!”副官又惊,跪下请命道:“督主,请让卑职带兵过去看看吧,卑职担心是那起子逆贼!” 姚启圣也紧锁着眉,正要下令时,却听赵良栋朗声笑了起来,“哈哈,熙之兄莫急,赵某大概知道那人到底是何人了!” 姚启圣实在担心自家的兵被揍坏了,于是,军情也不讨论了,非要拉着赵良栋,跟着那个七纵队的队长领着去南郊军营。 当一行人到了南郊时已经傍晚了,如火的残云悬在半天边,映着宽阔无际的校场有一种苍凉大气的悲壮美。而在视线的尽头,一个穿着青色战袍的短发男子静静地坐着,仿若一座雕像,巍然不动,又仿佛是守望着时间,从亘古到永恒。这道身影与他身后沧桑的背景板相互融合,震撼了在场的几乎所有人。 当然,前提是要忽视它屁股底下小山似的尸体(并不是!)堆。 “就是这个人!”传信小兵,好吧,人家大小是个队长,悲愤的谴责的喝斥打断了一切遐想,“太可怕了,丝毫不留情,简直把我们当没有命的木桩在打!” 在那人的眼里你们怕是比不上木桩。胤褆小小地腹诽了一句,最起码抗打击力这方面就不行啊! 胤褆一见对方就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正是当初他和保成在天津港围观留学生时,察觉到他的视线的那个感觉非常敏锐的家伙。 其实这个家伙倒还真的非常出名——富察家的谢博乐——名满京城的好战分子。 他也不知怎么得了康熙的青眼,尽管顶着一头新发式,还是进了禁卫军。在禁卫军里更是打遍全军无敌手,甚至一度闹出禁卫军集体重伤,险凑不够每日当值的最低人数的笑话,但提高了禁卫军的战斗能力这点也是有目共睹的。 不过康熙会把这么一个颇得他喜爱的人给派到这里,除了要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外,怕是也有几分怕了这个好战分子的意思。 “谢将军。”赵良栋挥手招呼人。 谢博乐早在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就注意到有人来了,不过大概是没发现其中的恶意,咳,小队长的微弱恶意忽略不计,所以并没有动作,当听到赵良栋的招呼时才扭过头看向这边,然后慢吞吞地站起身走过来。 谢博乐的长相很是平淡无奇,就是路边随随便便走过去的路人甲,但他身上那种常年积累下来的血腥戾气却让人根本难以忽视。 待谢博乐走到跟前,赵良栋很得意很欢乐地向周围的人介绍:“这位是富察家的小公子,满语名叫谢博乐,是鹞鹰的意思。” “谢将军是富察家的?”姚启圣惊讶,“不知将军跟米思翰大人的关系是?” 谢博乐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更勿论回答问题了。 赵良栋倒是完全没有任何自觉,乐呵呵地回答:“谢将军跟米思翰大人是远亲。谢将军你可能不认识,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福建总督,姚启圣姚大人。” 谢博乐这才舍得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姚启圣,看着对方半晌后才道:“这些都是你的兵?太弱了!” 说完也不顾在场人的感受,甩身走人。 赵良栋也有几分尴尬,搔着已经有了一层绒毛的额头,很真诚地替谢博乐解释:“哈哈,熙之兄别介意,这孩子就是这样的实在性子,有啥说啥,从不会拐弯抹角,你别气哈!” 胤褆扶额,赵将军您别再说了,不会拐弯的那个是你啊! 不过——胤褆跟容若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这家伙,是个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咳,最后还是设定成了原创人物谢博乐,鹞鹰 深夜党什么的 实在打工到太晚╯﹏╰ 51被困 虽然受叛乱的影响,福州城的街道略有些冷清,但还是有不少小摊贩出来摆摊贩售,也有不少人出来买些米面蔬菜等等必需品,不过这些人都是行色匆匆,似乎怕惹了祸事。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名少年和一名青年悠闲逛街的身影就非常格格不入了。 那少年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贵气,不过此时他却扯着青年的衣袖,乱没形象地问东问西:“咦,谢博乐你看那儿,知道是什么东西么?” 青年的容貌倒是很平常,只是此时明显有些不耐烦,几次三番想要甩开少年却都没有成功,听到问话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不知道!” “哦,那你知道那又是什么么?”少年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方的答案,扭头又看到长长圆圆白白胖胖的东西,瞪大的眼睛满是好奇。 谢博乐额头上井字乱蹦,干脆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腕,将对方拉到僻静的巷子口,弯腰低头做足了低姿态,刻意压低了嗓音道:“奴才对南方一点不了解,求大阿哥别再折腾奴才了!” “啊,谢博乐也不了解南方么?爷还想找个熟悉的带着爷玩一场呢,好可惜。”胤褆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搭上谢博乐的脖子,“算啦,就算没有熟悉的人,咱俩也可以好好玩一场嘛,天黑前回营地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谢博乐欲哭无泪,这个大阿哥他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你说摆出一副凶狠的嘴脸吧,对方就扮演弱势小孩子,大大的眼睛甚至都蓄起水儿来了,大有你凶我我就哭的架势;你说要是摆出一副示弱脸吧,他就能横变成嚣张纨绔任性劣童,扯着袖子就能把他拖老远。 完全无力招架的谢博乐只能任由对方搭着脖子往前走,只是没想到,刚出了巷子,胤褆就差点被人撞倒,要不是谢博乐警觉,及时搀了他一下,绝对要摔个四脚朝天。 胤褆险险站稳,拧着眉头刚要开口,就听对方的大嗓门在嚷嚷:“我靠你奶奶的,哪里来的小鬼不长眼?敢撞你钱大爷,你小子不要命了吧!” 胤褆的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大嗓门。 大嗓门有一个跟他的音量成反比的身材,比普通南方人还要矮,小眼睛塌鼻子,嘴边一圈络腮胡子,典型的贼眉鼠眼,就是穿着一身绫罗绸缎也是人模狗样。那大嗓门身边还跟了几个小厮,一个个虽说不上多难看,可非得抬着下巴斜着眼睛看人,反倒给人一种歪鼻斜眼面目可憎的感觉。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盯着胤褆和谢博乐,幸灾乐祸地起着哄。 胤褆甩开谢博乐站定,虽然神色未变,但站在他身边的谢博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胤褆大约是真正动了怒气。 胤褆毕竟身为皇长子,在四九城里,哪个不是抬着捧着,别说什么黄带子红带子,也别说那些个高官小吏,就是康熙都没对他使过脸色。就算闯了祸也不过是板着脸教训两句,再不济打几个板子,像这般口吐脏字的破口大骂可真是从没遇见过。 “你说什么?”胤褆头脑很冷静,声音很冷硬。 那大嗓门还没意识到什么,还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嘿,你们听,这小子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啊!” “就是就是。” “耳朵不好使。是个聋子!” “哈哈,原来是个小聋子!那个大的莫不是大聋子?” “要不你们哥儿几个给这小子治治?” “少爷英明!这个法子好,少爷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兄弟们……嗷——” ——最后是一声痛极的哀嚎。 早在几个小厮啰嗦的时候,胤褆和谢博乐就做好了防御准备,当那群小厮想要一哄而上时,谢博乐先发制人,一脚踹飞了带头的小厮。 接下来简直是谢博乐单方面的虐打,痛呼声此起彼伏,几个小厮很快就鼻青脸肿磕头求饶起来。 看着眼前的情景,大嗓门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惊慌失措之下左脚绊右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刚要爬起来滚走,一抬头却见胤褆神色阴郁地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刻意释放的怒气有如实质,让他很没种的……湿了裤子。 …… 胤褆遏制住自己想要捂脸的冲动,他突然觉得自己跟这样一个东西动怒是一件极其降低自身格调的事情——艾玛,这要是被保成知道了,绝壁要被鄙视啊有木有! 胤褆也不想跟对方计较了,只是轻蔑地瞥了对方的裤裆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了。 那边的哀嚎声渐渐低了下去,胤褆担心自己再不过去,那几个小厮就要被谢博乐打死了——虽然打死了也不打紧,但解决起来有点麻烦,还是能少一事少一事的好。 只是没想到,胤褆刚转过身,就敏锐地听到身后微弱的破风声,在身体应急机制的条件反射下向后下腰躲避,就见刚刚那个大嗓门拿着一把匕首向他刺来。 “该死!”直起身,胤褆没好气地啐了一声,正待要反击时,耳边却听到一句厉声的“蹲下”。 这句“蹲下”那叫一个强硬狠戾,胤褆下意识地照做了,不过蹲下后便有些懊恼了——爷干嘛要听那个好战分子的?! 头上划过一道急促强劲的气流,随着一声“啊——”,大嗓门便被踹飞出去,擦过身后高高的院墙,掉进那家后院里——谢博乐的力大可见一斑。 “大阿哥没事吧?”谢博乐也顾不上揍人了,急忙过去查看胤褆的状态,见对方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这位主可金贵着呢。 “爷没事!哼——”胤褆挥开谢博乐,冷哼一声后,咬牙道,“敢在爷背后捅刀子,爷教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可怕!” 两人也不管那群小厮,转身绕过小巷来到那户人家的正门。 看房子的制式应该是一户普通的人家,而且早前应该略富裕,而这两年则落败了,房门年久未修,透着几分萧条。 谢博乐自发地上前敲门,只是没想到敲了好久都不见有人出来应门。谢博乐不耐烦了,心里寻思着大概是没人住了,干脆地抬腿踹上! 大门轰然而开,胤褆终于对被漫天尘土包围的谢博乐露出一个带着一丝赞许的笑容,掸了掸衣摆上的灰,率先抬腿迈进房子里。 两人进了前院也不多做停留,直接越过主屋准备去后院抓人,却在经过窗前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说话声,声音压得很低,基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正待胤褆想要靠近时,一不留神将脚下的碎瓷片踩碎踹飞,房里立时传来一声警惕的喝问:“谁?!”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破窗而出,二话不说就把剑架在了毫无防备的胤褆的脖子上。 啊啦?难道爷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被杀人灭口了?胤褆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利刃,有些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你们是干什么的?!”持剑的人把剑往前送了送,厉声问道。 “爷只是路过。”虽然语气很嚣张,但胤褆的表情很纯良很无辜,瞪得大大的眼睛十分清澈,同时暗暗地向谢博乐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谢博乐看到暗示也只能按兵不动,只是视线紧紧地黏在胤褆脖子上的利刃上,生怕对方一时冲动或者手抖。 持剑的男子是个汉人,剑眉星眸,英气逼人,只是此时看着胤褆二人的眼神却让人心生寒意,其中的杀意赤.裸.裸,毫不掩饰他的怀疑与戒备:“路过?路过能路进我家的院子?” “请把兵器握稳点,谢谢。”胤褆小心地将剑刃推离自己一点,然后很淡定很认真地解释:“真的是误会。刚刚在巷子里出了点事,爷的随从被人扔进你家的后院,我们是来找他的。” “我信你的鬼话!” “你能相信就太好了。”胤褆笑了笑,“爷的这个随从刚刚有敲过门,可是没人应,只好擅自入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最后,可以请你把剑拿开么?爷实在不习惯斜视。” “……给我老实点——还有你,再敢乱动,这小子的脑袋就真保不住了!” 谢博乐无奈收回动作,恰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靠近后,一个略带温和的嗓音响起:“阿弥陀佛,永祚施主你这是做什么呢,不是说了么?剑不能搁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的。” 被称作永祚的持剑男子无动于衷。 胤褆眯起眼看了看,过来的是一个穿着袈裟的年轻和尚,面带微笑的模样让人想到迦叶拈花一笑的典故——只是这笑里究竟藏的是佛心还是利刃就两说了——立刻笑眯眯地小心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好危险呢。出家人果然一心向善,师父救我。” “你这孩子……”和尚的微笑僵了一瞬,马上又恢复常态,甩手扔过来一个东西,冲身后跟来的人笑道:“剩下的拜托施主们了,不要伤到孩子,阿弥陀佛。” “是,一念大师。”几个随从上前捡起地上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两捆绳子——抱拳冲胤褆和谢博乐道了声“得罪了”,便手脚利落地将二人捆了起来。 胤褆本想趁他们绑人的时候逃脱出来,没想到那个叫永祚的剑客简直是个死心眼,整个过程剑离他脖子都不过半寸。 这也忒小心了。胤褆无奈地腹诽,却也只能任由对方的人将自己和谢博乐捆成粽子。 52暴露 “进去!”两个人推搡着胤褆和谢博乐往主屋走去。 进了主屋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外面看着破旧,里面却修缮完好,干净整洁。五间的大房,中间的穿堂占了两间房,墙上挂着横幅,堂室的主座上摆着精致的果子点心,盖碗茶杯似乎透着热气,整整齐齐的两排八位的座椅看起来十分严谨正式。 这幅样子,胤褆又怎能猜不出对方欲要掩饰的打算,阴谋气息很浓郁啊!心下暗暗猜测这方人马的来历以及目的——总之可以肯定的是来者不善,这样一寻思,胤褆反倒不想那么早脱身了。 正当胤褆想东想西时,那个拿剑挟持他的人和那个和尚已经坐到了主位上,押着他的喽啰使劲儿按了他肩膀一下,恶狠狠道:“跪下!” “哈?跪下?!”胤褆一下子被气笑了,嘲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爷我堂堂男儿跪天地跪君主跪父母,岂可跪你等不明宵小!” “放肆!你可知我们是何人?!我们可是……” 胤褆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自报家门,没想到被那个一直笑眯眯的一念和尚温温和和地摆手阻止了,“你们先下去!” 那喽啰梗着脖子显然有些不服,但还是默认了对方的威严,低头退了下去。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也知如此为难两位施主了,永祚施主也并不愿伤害他人,但是无缘无故不请自来实在是两位的不对。”一念和尚有些困扰地皱着眉,“只是不知两位施主能否告知贫僧两位的身份和目的呢?” “和尚师父慈悲不愿伤人爷信了,可是那个‘剑''人不愿伤害我们的话却肯定是假的!”尽管被绑得像个粽子,胤褆依旧站姿端正得不输一分气势,仰着头显示罪证,“爷的脖子到现在还疼着呢!” ——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有一圈浅浅的红痕,十分明显。 “信不信老子直接砍了你!”永祚显然脾气不好,立刻蹦了起来,手指一动,锋利的剑刃划过一道白光直扑胤褆面门。 胤褆丝毫不畏,直视着对方连躲都不躲。 果然,那剑在胤褆鼻子前堪堪停住。 永祚一直冷着的脸终于松动了几分,露出一个浅浅的赞赏的笑容,“你小子……胆识不错!” “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错。”胤褆皱皱眉,一脸嫌弃,“小子这种称呼可真难听……你要是能称我一声爷就美了。” “我说——”永祚狠狠瞪着胤褆,“你这小子有没有太嚣张了一点,一口一个爷的。” “这不是很好么?”一念和尚双手合十,依旧慈眉善目的模样,“贫僧早看不过永祚施主你的嚣张模样了,这样也能让你体会体会贫僧的感受,阿弥陀佛。” “哼。”永祚收起剑,把脸扭到一边。 “不过,这样傲慢嚣张的小孩子,似乎更可疑了呢……”一念低声念叨着,抬头紧盯着胤褆,“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难不成你们的身份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 “这个么——”胤褆眨眨眼,摆出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头疼表情,慢吞吞地回答:“看样子瞒不下去了呢。是吧,谢博乐?” 说完,瞥了一眼谢博乐。 ——他居然看明白了大阿哥那个表示要忽悠人的眼神!谢博乐表示很神奇,于是淡定看大阿哥演戏。 “其实吧,爷是跟着家里人来做生意的……” “鬼才信你!”永祚一瞪眼,“谁不知道旗人不准经商?老子一打眼就知道你小子是旗人!” “……剑人大哥你的脑子是豆腐脑吗?动一动会碎吗?”胤褆同情地看了一念一眼,“和尚师父有这样的队友好辛苦啊。” “贫僧不辛苦。”一念见谢博乐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已是信了两分,又道,“原来是旗人暗中经商么?怪不得要遮遮掩掩。不过话说回来,看两位施主的衣着,想必家里生意做得挺大吧?” 胤褆故意后退一步,露出惊慌的神色:“你问这个干什么?” “阿弥陀佛。”一念轻轻笑了起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贫僧正苦于没有银钱支撑呢,施主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施主果然慈悲为怀!” 可爷并不想慈悲为怀啊。胤褆默默叹气,心下则在开始思索如何脱身——万一被对方发现自己在扯谎骗他们,也许真讨不了好。 ——不过,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穷苦人家,要银钱做什么?再联系之前所见,胤褆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不由地坚定了自己隐瞒身份的打算。 正当两人僵持着的时候,一开始推搡着胤褆谢博乐进来的一个喽啰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鞑子皇帝的狗官带人来了!” “什么?!”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胤褆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群人果然是叛党么? 一念则是刷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那小喽啰也是一片茫然,“他们指明要一名少年和一名青年,听那狗官的描述,似乎,似乎……与这两位颇为相似……” 喽啰说完小心地瞄了胤褆和谢博乐一眼,又马上低下头。 “贫僧明白了。永祚施主,您不如出去瞧一瞧?” 永祚二话不说拿着剑出去了,一念转头看向胤褆,温和的眼眸划过一丝极冷的光,“竟然惹来了官府,两位施主到底是何许人?也许贫僧该快点让你们招出来。” 只是没等一念逼供,永祚就匆匆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十分的疑惑表情,“念一,还是你去看看吧,来的那群人有些奇怪。” “施主请叫贫僧一念师父。”一念双手合十,神色认真地纠正永祚,而后才示意永祚带上胤褆和谢博乐,出了主屋。 ——胤褆没工夫关注永祚和一念之间关于称呼的纠缠,他现在很好奇官府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来了。从听到那个喽啰对皇上的称呼开始,胤褆就明白了这批人的身份必然是乱党无疑。不过他心中也有些困惑,这官府的人真的是为了他们而来么?那官府是如何得知自己被困在这里呢?胤褆先想到了谢博乐,这家伙怎么也是禁卫军,又在平乱军中有着不低的地位,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联络手段也不一定。不过刚想到这点就被胤褆自己否决了——这个好战分子显然是独惯了,秘密联络方式什么的还是别想了。而且他要是猜得不错的话,这家伙除了单兵作战能力强硬,在人情方面估计就是个二货,要不也不至于被皇上发配下来。 厅堂外,乌压压的一群人几乎挤满了并不算狭窄的院子。 胤褆一出来就看到在一群穿着官府衙门衣服的人中极为扎眼的一位贼眉鼠眼的小矮子,就算此时已经鼻青脸肿得几乎看不出原样,胤褆也认出对方是刚刚还带人跟谢博乐打了一架最后被踹飞进这栋后院的大嗓门。 只是此时看起来是衙门头头的男人正对他卑躬屈膝奴颜婢色地说着什么。 胤褆预感,他和谢博乐好像遇上了一群不得了的奇葩。 果不其然,那衙门头头一见胤褆出来,立刻摆出一副疾言厉色慷慨正义的表情,同时对捆住胤褆的一念和永祚表示了十二分的认同,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咳咳,你们做得非常好,这两个人是乱党,你们抓住了他们这是大功一件,本捕头会向督主大老爷禀报的!” 去你妹的向督主报告!凭你也能看到姚启圣?!胤褆心中不屑,喝道:“你说爷是叛党?证据呢?” “钱大公子就是人证!”自称县衙捕头的差役一指大嗓门。 大嗓门很配合地挺胸抬头,“就是!本少爷带着家丁逛街,无意中听到你们俩在商量着谋朝篡位,本少爷勇敢机智心系百姓不畏□,带领手下和逆贼们进行了殊死搏斗,虽然没能彻底抓住逆贼,但本少爷抓住机会报给官府,终于能够抓住你们这两个叛贼了!” “哈哈。”胤褆不顾场合的笑出了声:“……你能告诉爷这段话你背了多久么?” 大嗓门一仰头,十分神气:“老子从出衙门就一直在背了!” 胤褆赞同地点点头,“看你一副草包样,就算花的时间长点,能背出这么一段实在不容易啊!” 大嗓门这才注意到被少年耍了,羞愤交加恼羞成怒,冲着永祚和一念大吼:“喂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把那两个逆贼交上来?!” 恶狠狠的眼神分明就是:赶紧把这俩货交上来给少爷我蹂躏蹂躏! 眼看那些官兵就要一拥而上,谢博乐担心他们伤到胤褆,急忙挡在前面,“我看你们谁敢?!” 衙役们的被他的气势慑得慢了半拍,谢博乐高声喊道:“我们不是叛党,这帮把我们捆起来的人才是乱党!” 还没等一念上前想要解释两句,那个捕头就一拍胸脯说得分外自大骄傲,一副我都知道都理解的样子:“哼!你以为本捕头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么?你也太小看本捕头了!兄弟们快上,抓住他们我们以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我们绝逼是高看你了啊喂!胤褆默默吐槽,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毕竟不管怎么说,落到这群差役的手里他还能拿身份压一压,可面对那群叛党,身份只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永祚有些迟疑看向一念,而一念则在考虑放弃胤褆的得失。确实,放走这两个人必然会少了一个资金来源,同时甚至还能暴露他们的这个据点,但是不放的话,搞不好现在就要跟官府对起来了。他们这个据点的人虽然不少,官府的这些衙役也很草包,但这里离总督府不远,万一真闹起来,恐怕还会招来附近绿旗营的官兵,他们目前实在不宜暴露。再一个,那群草包显然把这两个当成叛党了,他们的话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话也能把朝廷的视线吸引过去。 这一番挣扎也不过瞬间,一念一挥手,示意身后的随从将人交到官府手里。 这在这个时候,一个对于胤褆来说略熟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呢?聚众闹事还是谋朝篡位啊……咦呀?!大阿哥您怎么被绑起来了?谁这么大胆……” 我操! 遇到此等奇葩,就是素养良好的大阿哥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53暗潮 京城里突然就暗潮涌动起来。 因为平叛的大军出发后没多久,康熙就连下了两道圣旨。一是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一个月后即赴福建上任,二是命詹事府和礼部准备好皇太子出阁读书的各项事宜,准皇太子入读无逸学堂。 这两道旨意无不激起千层浪。 先说第一道,好一点的大概能想起来施琅这人曾经担任过同安总兵,是台湾郑家军出来的降将,再好一点的还能想起这人这几年一直留京宿卫,甚至还能隐隐约约记起对方曾和鳌拜就筹建水师之事起过龃龉,但大部分人基本都不记得京中还有这号人物。 这圣旨一下,急忙一打听,立刻傻眼了。 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突然升到了从一品的封疆大吏,这怎能不令人吃惊!别说他以前担任过同安总兵,总兵没有品秩,不过是应急的官职,没见战事一平定就没他什么事了么?谁也不知道施琅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能得皇上的恩宠。 有些人则想的更远一些。这个时候起用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将,还偏偏是一位水上悍将,更偏偏是在福建,他们再傻也能想到皇上是对台湾起了心思——毕竟三藩之乱时,郑家军没少在福建那边给清军找麻烦,再一个,台湾在前朝时可是国家的一部分,不收回来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最后,台湾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奶娃娃主政,又是名义上的,台湾如今是名不正压不顺,他们要是不趁人之危是不是太傻了点?不过满人对于海上打仗不怎么擅长,还带着一种游牧民族对于海洋的天然畏惧,这水师提督他们也没那个能力乱动心思。 不过对于第二道圣旨,动心思的人就多了。 皇太子是谁?大清的下一位的主人啊。不是说“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猜嫌”么,感情就要从娃娃抓起! 各家各户纷纷找关系找门路,只想把孩子送去无逸学堂,美其名曰伺候皇太子读书。 各家的熊孩子纷纷扒裤腿哭爹喊娘,无逸学堂太可怕,儿子不想去! 好吧,去无逸学堂的结果也许是美好的,但中间的过程绝对是坎坷的——京城的贵公子圈里流传着一个说法,哪怕被你阿玛打死也不要去无逸学堂! 原因无他,被老爹打死最起码能得个痛快,无逸学堂那简直是折磨的你死都死不了。 不说每天繁重的功课,四书五经每天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那都是小事,学习《九章算术》《齐民要术》《天工开物》等等等等也没问题,好歹那也是中文不是。可尼玛《几何原本》这不知道是西洋哪个旮旯的欧先生写的破书也要他们学习?更可恨的是,他们已经需要学习汉语和满语了,有些跟蒙古近支的还要学习蒙语,可特么拉丁文算是怎么回事?谁要跟洋鬼子打交道啊摔! 好吧,这些勉强还都也算是小事,重头的是每年七月中旬到七月底以及正月中旬到一月底这一个月。先生们会到清夏大学学习研究,而他们则被扔到西山大营丰台大营等等军营历练。 在军营里没有宗室没有少爷,有的只是甲乙丙丁的代号,绝壁是把他们往死里操练。 不过,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想要讨好亲近皇太子的父兄们却坚定不移地将孩子们送去了无逸学堂。 不管怎么说,无逸学堂账房先生,兼任的内务府总管大臣之一的噶禄大人,在康熙的默许下收受贿赂收到手软,赚了个盆满钵满,暂时解决了内务府的财务赤字问题。 毓庆宫内 听着小喜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些大家族挤得头破血流也要进无逸学堂的事情,胤礽轻轻勾起了唇角。 你们想要讨好孤,孤给你们机会;你们想要亲近孤,孤也不会太过端着;你们想要什么,只要孤有,孤绝不会吝啬。 只是,你们确定,那些孩子真的能有那份能耐么? 孤要的是各取所需,你们能给孤什么呢? 罢了,无论如何,孤会拭目以待! 承乾宫 佟皇贵妃的教养嬷嬷带着几个小宫女亲自送到正殿门口,谦卑地看着约可沁:“亲自来送药,真是太麻烦大公主了。”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约可沁笑得端庄大气,“皇贵妃娘娘算是本宫的半个嫡母,嫡母有孕,做女儿的无法亲奉汤药已是遗憾非常了,只不过走一趟送个药而已,不算什么。不过这是皇贵妃娘娘的第一胎,嬷嬷务必小心伺候着,万不可松懈了。” “嗻,奴婢晓得的,奴婢自娘娘还小时就跟着了,自是会尽心尽力伺候,还请公主放心。”那嬷嬷深深地低着头,以示对如今这位后宫掌权者的尊重。 “嬷嬷也是宫中老人了,有嬷嬷伺候着,本宫确实放心不少。本宫那里还有些事,皇贵妃娘娘就交给嬷嬷好生侍候了。” “是,奴婢恭送公主。” 见眼前粉色的花盆底离开视线了,老嬷嬷才略抬起头看着约可沁远离的背影,苍老浑浊的眸子里沉淀着复杂的情绪——由公主们掌宫务,在某种程度上也不算太坏吧? 至少,经由公主手里的东西,她还是能够略放心几分的。 绕过影壁,约可沁正抬腿准备迈过门槛时,猛然转头看向东厢房的角落处,却见在花丛掩映里有一抹藏蓝。 约可沁心中疑惑,疾走两步,却在那团花丛中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藏蓝的衣衫上系着一条黄色的腰带,怀里则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京巴。 “四阿哥?”约可沁试探地叫道。 她和四阿哥并不相熟,往日也只有逢年过节或者陪着惠额娘逗逗小孩子,每次接触也不过盏茶时间,对于这个身份几乎仅次于皇太子的阿哥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只隐约记得似乎很像是眼前这孩子的眉目。 胤禛听到呼唤抬起头,认出对方后抱着小狗乖乖地站起身问好:“胤禛见过大姐姐,大姐姐好。” 可在胤禛抬头的那一瞬间,约可沁却被狠狠地震了一下——这个孩子的眼神,简直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样。 她当初从恭亲王府抱进宫里是被作为仁孝皇后的养女的,毕竟那个时候仁孝皇后的长子才刚夭折,她也不过是个慰藉。虽然那个时候她并不怎么记事,只隐约记得与仁孝皇后相处的最后时光还是很幸福的。再之后仁孝皇后薨逝,她被送去兆祥所,懵懂的记忆里便是高高的院墙和寂静的小径。又过了几年,她慢慢知道了对自己很好的皇后娘娘并不是自己亲额娘,自己的亲额娘是恭亲王福晋,自己要称呼皇五婶的人。也是那个时候,她知道了自己的额娘病重,在她急得不行的时候,却是惠额娘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想要的东西就要努力去获取——如果没有惠额娘,她几乎可以想见自己被困在兆祥所高高的院墙里,慢慢长大,远抚蒙古,最后客死他乡,仅在史册里留下一个和硕公主的封号。 这个孩子,跟她何其相似! “四阿哥怎么自己在这里?那些奴才呢?” “我是偷跑出来的,谙达和嬷嬷们并不知晓。” 约可沁看了看四周,果然看不到下人,咬咬牙,最终选择任性了一回:“四阿哥跟大姐姐玩一会儿可好?” 小胤禛想了想,最后板着小脸拒绝了:“额娘说大姐姐很忙,让胤禛不要烦大姐姐。” “没事,大姐姐今天不忙。”约可沁忍不住笑了笑,弯下腰捏了捏胤禛的脸颊,然后直起身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退了下去。 约可沁遂放下一堆事情,牵着胤禛的手去了钟粹宫。 栾辉正和良贵人在教八包子说话——七包子今天送去启祥宫的成嫔那里了,见到约可沁带回来一只小包子,栾辉立刻乐了,可当看清胤禛如今的模样时,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声“小四儿?” ——其实自打小八包子出生后,栾辉就很少去亲近各宫的小包子了。倒不是他薄情,自己宫里有了两个小包子是一回事,总是去亲近,人家亲娘还不把他当虎狼防?所以他印象里的四阿哥还一直停留在一年前那个白白胖胖会哭会笑爱流口水的福娃娃样,而不是如今这个身体明显偏瘦,脸上没了表情眼神脆弱的孩子。 良贵人给胤禛行了一礼,胤禛受了又给栾辉请安。 栾辉赶紧扶起胤禛,这才发现对方怀里的雪球,“咦?这是什么?” “是福气。”胤禛把怀里的雪团往前凑了凑,栾辉这才看清那是一只京巴狗,白色的毛皮,圆溜溜的黑眼睛,懒懒地窝在胤禛怀里,毛茸茸的尾巴不停地摇着,看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栾辉心里的小人Orz……原来雍正爷爱养狗的癖好是从小养成的咩? 这时端月锦屏已经搬了绣墩端了点心过来,栾辉便忙让胤禛坐下。 约可沁也很久没和栾辉坐下说话了,横竖今天也不打算料理事情了,便在胤禛身边坐下。 这时小八突然哭了起来,一旁待命的奶嬷嬷赶紧上前查看,胤禛也好奇地凑了过去。没想到胤禛一过去胤禩就不哭了,弄得奶嬷嬷哭笑不得。 栾辉还在一旁凑趣,“看来小八很喜欢小四儿么?来,让小四儿抱抱小八。福气我给你抱着。” 胤禛闻言迟疑了一瞬,可探头看着在奶嬷嬷怀里冲他笑得甜蜜蜜的小包子也有些心动,于是果断把福气递给栾辉,伸手接过胤禩。 “呲——”一泡尿很畅快地喷了胤禛一身。 “哈……哈哈……嘻嘻……” 钟粹宫全场静默,唯余八包子欢乐的笑声。 “四、四阿哥您没事吧?” 端月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接过八阿哥,带着奶嬷嬷进里屋换衣服,锦屏紧跟在后头拿着毛巾给四阿哥擦身上。 栾辉也回过神了,尴尬道:“小八他还小……要不小四儿你也进去换套衣服?” ——八爷您绝逼跟是跟四爷有仇吧?要不怎么能一见面就撒对方一泡尿? ——还有一开始的喜欢果然是陷阱吧?八爷您小小年纪就如此腹黑,叫我等凡人……敬佩得五体投地! “嗯。”胤禛的脸色并没有太坏,点了点头,就由锦屏引着进了里屋。 屋里胤禩刚被剥了个精光,这时候正光着个屁股自己一个人在炕上乐。 胤禛等着锦屏找衣服,便再次凑到胤禩跟前,看着那两瓣雪白的屁股,伸出手指戳了戳——默默抿起了唇,唔,手感还不错。 胤禩也不知道是刚刚撒了尿舒服了还是尿了胤禛一身痛快了,反正就一直傻乐。 这时奶嬷嬷也把胤禩的衣服拿过来了,胤禛就在一旁看着,过了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呵呵,弟弟什么的,好像也挺好玩。” “四阿哥,衣服来了。”锦屏抱着衣服进来了,匆忙换好后,又抱起脏衣服,“这些衣服都脏了,奴婢就给您扔了?” “不用,一会儿爷自己处理。” “是。” 换好了衣服,胤禛也不急着出去,在炕边上坐了。 “你们先下去吧。”胤禛看了一眼周围,命令道。 “可是……” “我会看好小八,下去!” “嗻!” 等人走光了,胤禛看胤禩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了,“既然你决定了,那就不能反悔了哦。”胤禛说着执起胤禩的手按在身前,“你在这里做了记号,那么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了!” ——原来,至少还有你是想要我的。 ——你跟福气一样,是给我带来福气的,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弟弟跟福气一样撒尿认地盘的老四悲催了,这么小就把自己推销出去了。 老八表示很不爽,爷更悲催,这是被强卖了好吧! 无责任番外之崩坏后续小剧场 十八岁的胤禛发现自己从十六岁就达到的四力半的臂力这两年一直没有长,而八弟的臂力却在稳定增长中,从小就以压倒八弟为目标的四爷突然觉得再等下去前途堪忧,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凭借绝对的身高优势和微弱的力量优势将八弟镇压,吃干抹净。 只不过过程极其惨烈。 第二天当八爷浑身酸痛地醒过来时,发现身下的床单被抽走了,再一看,老四正拿着一块跟床单很像的布条往一个小匣子里当。 八爷觉得奇怪,忍着剧痛凑了过去,没想到那块布正是被撕破的床单,还是沾着血的。 “这是什么?”胤禩问。 “是沾着八弟落红的床单。”胤禛面无表情。 落红?胤禩嘴角抽了抽,刚要说什么就见匣子里还放着一件十分陈旧的藏蓝衣衫,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捂住鼻子:“这又是啥?” “这是小八在四哥身上留的记号,属于小八的地盘的标志!” “记号?标志?”胤禩继续疑惑。 “嗯,撒尿做记号。” 就是素来性子温润的八爷也终于忍不住了:“操!胤禛,你个变态恋物癖!少拿爷跟你那只福气京巴狗相提并论!!!” 入V了,求评求花 54退敌 福州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当那个声音喊出大阿哥时,胤褆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根本不需要看一念的反应,使出浑身力气出其不意地撞翻身边抓着他的人,也顾不得方向,就地一滚。 一念也反应很迅速,在那声大阿哥喊出来时就示意胤褆身边的两个人抓住胤褆。 只不过一念的反应是快了,可那两个喽啰却呆了——自个儿抓的原来是个阿哥?!待反应过来要抓住人时,胤褆恰好矮下了身子,他们只来得及触摸到胤褆的衣服。 谢博乐则是一边闪躲,一边摸出藏在袖口里的小刀片,快速割断了绳子,顺手抢了一把武器就马上跑到胤褆身边,近身护卫。 “都不许动了!”胤褆用谢博乐递过来的小刀子割断了绳子,从谢博乐身后转出来,一挥手,大声喝道,身为天潢贵胄的王八之气乍显,混战一团的场面霎时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形势瞬间大逆转! 谢博乐站在一边,长刀横握,护在胤褆身前。 那个喊出胤褆身份的人,也就是被谢博乐把整个小队的都给揍了个遍的那个第七纵队在队长的率领下站在另一边,虽然表情有些迷茫,但唯大阿哥马首是瞻的信念也挺坚定的,干脆就警戒防备着除了胤褆二人的所有人。 衙门的差役头头则在那句“大阿哥”喊出口时蒙了,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永祚一念这边虽然没有太多表情,想必心里也是极为懊恼——若能抓住鞑子皇帝的小鞑子,想必也会成为一个极有利的砝码,没想到却被如此轻易地跑掉了。 四方人马对峙了片刻,马上确定了各自的阵营—— 朝廷和反朝廷。 “真是不好意思啊和尚师父,看样子爷不用交赎金了。”胤褆笑眯眯地看着一念。 “你小子!”永祚气极,又想拔剑冲过来,却被一念拉住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看起来运气不错,这么快就有援兵了,贫僧实在羡慕。” “矮油——师父不要这样夸爷,爷会害羞的。” 一念咬牙,“施主原来是惯会演戏的,怪不得贫僧会被骗到。” “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嘛。师父你不会撒谎,听不出谎言也情有可原,不过,爷觉得师父你应该看得清局势吧?”胤褆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尔等逆贼,速速投降吧!” 七纵队队长愕然地瞪大眼睛,是说大阿哥不过出来逛个街,竟然还能揪出个叛党据点,这人品……太强了一点? “哈哈?投降?你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敢命令我投降?我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投降?!”一念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连一直挂在嘴边的自称都不说了,看着胤褆等人的眼神是极其傲慢不屑的,“更何况,如今的局势又是怎样?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一念说完,一摆手,数十人突然从隐秘处冒了出来,两方阵营针锋相对。 胤褆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假的就是假的,就算一直把佛祖贫僧挂在嘴边,所谓的佛心却是没有的。退后了一步,大声道:“给爷把他们都抓起来!” “是!” 混战开始。 谢博乐反正是一听战斗浑身的血都沸腾了,随手抓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卒子往胤褆跟前一杵,扔下一句“保护好大阿哥!”便一个飞身跑去跟那个永祚打了起来。 胤褆无奈地看了一眼被谢博乐吓得够呛的第七纵队的小兵,也不能太指望对方的保护,只好自己找了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战局。 战局进行得很激烈。一是一念这一方的人并不恋战,毕竟这里离总督府不远,万一再有其他援兵过来可真就要毁了;而那个小队长同样想要速战速决,毕竟自己刚刚差点陷大阿哥于险境,如今大阿哥又正在旁观战,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正当胤褆一边观战一边四处找着地方躲避时,耳边传来七纵队队长的一声“大阿哥小心——” 胤褆回头一看,谢博乐和永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到了主屋里,他回头看的时候谢博乐正被永祚一脚踹到廊柱上,本就年久失修有些不太结实的廊柱晃了晃,朝胤褆砸了下来。 特么爷就跟这柱子神马的八字不合是吧?!胤褆默默地吐了句槽,弯□就准备打个滚躲过去。没成想,一开始妄图诬陷胤褆和谢博乐的那位钱家大少完全不顾眼前的大局,只想报那一脚之仇,落井下石地一个飞冲,把毫无防备的胤褆撞倒在地,他勉强滚走,倒是拼了命也要把胤褆送给柱子压。 胤褆完全躲闪不及,只来得及侧翻了个身子,双臂紧紧护住脑袋。 廊柱轰然砸下,扬起漫天灰尘。 “大阿哥!”谢博乐不再恋战,一拳逼退永祚,想要上前查看。 “大阿哥!”七纵队的队长也瞬间蒙了,被叛军在胳膊上砍了一刀才回过神来,也急欲过去。 “咳咳咳……呛死爷了……”灰尘中传来胤褆一贯懒散不正经地嚣张嗓音。 谢博乐和七纵队的队长Orz…… ——就该想到自家爷那福大命大的,一般死不了的命。 没想到两人刚松了口气,胤褆那里就又传来一阵哀嚎:“嗷——疼疼疼……” “您又怎么了?”本来都准备回去继续打的谢博乐无奈地分神问道。 “……爷的辫子被柱子压到了。”胤褆难得的弱下了声音,“抽不出来了。” “只是压到辫子又不是脑子,割掉就好啦!”谢博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继续跟永祚缠斗在一起。 永祚看了一眼胤褆,不屑地撇撇嘴:“带着个奶娃娃上战场,你们的鞑子皇帝果然狠毒!” “奶娃娃?”谢博乐笑了,“你那是在说谁?万岁爷的儿子,个个是人中龙凤,文武双全。你以为都像你这样,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你知道我是谁?” “对于即将要杀死的人,我需要把他的名字刻在墓碑上。”迎上对方困惑的眼神,谢博乐笑得张狂,“所以,我略略动了动脑子,想到了属于你的叛军领袖之一的名字——” “……” “朱永祚!” “乒——”的一声,短兵相接。 谢博乐的胳膊上划了深深地一道口子,朱永祚胸前的伤口更是鲜血淋淋。 “你果然很强,不过……”捂住胸前不断流出来的血,朱永祚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并不打算现在死,所以——” “——告辞了!” 朱永祚的话音刚落,就听“嘭——”的一声,一颗烟雾弹炸开,紧接着四周白烟弥漫。 场面乱得有些失控,七纵队队长的声音格外清晰:“七纵队的人听好了,守住出口,不要让逆贼们逃出去!” 一听说逆贼要逃,胤褆也顾不得别的了,一刀将鞭子割断,正要站起身时,一个冰凉的东西架在了脖子上,阴郁冰冷却略带熟悉的声音如同蛇一般缠上耳际:“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你们的鞑子皇帝是不是会伤心悲痛?” “也许会有一点,但是汗阿玛的儿子很多。”胤褆惊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平静,心情很好地挑起嘴角,“所以和尚师父你确定要用你一条命换爷的么?” 箭矢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念一惊,迅速转身闪开,箭尖擦过他的脸,留下一道血痕。 胤褆趁机与一念拉开距离,“在烟雾中都能有这样的准头,和尚师父你要不要试试她在正常环境下的水准?” 看着烟雾越散越淡,一念再有心想要杀胤褆也只能作罢,如此反倒收了一身杀气,又变到言笑晏晏的模样,“大皇子如此有能耐却被身为太子二皇子压了一头,难道不觉得委屈不甘么?”说完,转身便要走。 只是那箭能射第一发,难道就没有第二发了? 在一念转身的刹那,第二支箭矢携裹着比上次还要凌利的杀气直冲过来,一念闪躲不及,右肩中了一箭。 迷雾掩映中胤褆只瞧见了对方踉跄了一下的身影。 “不用追了。”胤褆对着虚空命令了一句,随后便脱力地坐到了地上。 一阵细碎却整齐的脚步声后,属于女子的柔美却坚定的嗓音响起:“属下救驾来迟,请主子爷责罚!” “你们来得很及时。”胤褆抬眸看着跪在眼前的四侍,并未斥责。本来他跟谢博乐出来玩就没通知她们,反倒叫她们在营地待命,能在关键时刻赶过来已经是极好的了。 “您受伤了?”七星的主要责任就是保护胤褆,立刻注意到对方血淋淋的手背。 “啊,手被擦伤了,还崴到了脚。”胤褆很是有些懊恼,是被那个姓钱的大嗓门撞到时不慎扭伤的,就是因为这个,在柱子砸下来时他险些没躲开。他当时是用手护住脑袋,而那柱子几乎是擦着他脑袋过去的,所以把手背磨掉了一层皮。 四位侍女心疼得不行,也恨得不行,刚刚就该把那个和尚抓回来,狠狠地虐一顿! 没过一会儿,绿旗营的其他援军也抵达了,烟雾很快散去,七纵队的队长交代了几句,把清理现场的事情交给了同僚,便到胤褆跟前请罪——毕竟眼前这些事的发生都是他那句“大阿哥”引起的,自己主动认罪领罚比事后追究总是要好的多。 谢博乐也差不多,毕竟跟着大阿哥出来的人是他,就算是被强拉出来的,保护皇子也是他的职责,如今这样他也有责任。 胤褆一边由着七星给自己包扎伤口,看着两人带伤请罪,他又能说出什么惩罚,说到底这些事还不是因为他任性出门逛街引起的?最终也只是摆了摆手,让两人下去治伤了。 有了援军的帮忙,战场清理的非常快,只清扫出三名逆贼,具已死亡,己方无人员伤亡倒也算赢了,只是让逆贼的领袖跑了还是让他们有些不甘心。 正当众人准备离开时,有人从角落里找到吓得快晕过去苦逼流泪的钱大公子。 一看到那张脸胤褆就厌恶得无以复加,毕竟他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几次三番在他背后捅刀子,“龙牙,这人给你了,别让他活的太舒服,也别让他死的太痛快。” 回到绿旗营自己的住所,胤褆遣走了一干伺候的下人,独自躺在炕上,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念走时的那句话。 不甘么? 胤礽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又细细看了一遍。 负责磨墨的小喜子见状,笑嘻嘻地奉承道:“太子爷的字真好,连万岁爷也夸呢!” 胤礽闻言未置可否,却是皱着眉,露出不甚满意的神色——果然,还是腕力不够。 把纸放下,“下午的马术课可安排好了?” 小喜子垮下了脸,“爷您还要去校练场啊,您昨儿练了大半下午,到现在腿还抽疼着,万岁爷不是准您今儿不用去了么?” “啰嗦!”瞪了小喜子一眼,胤礽没好气地准备离开书房。 ——满人马上得天下,他不能让这份传统遗失。更何况保清九岁时都能骑马射靶十有八中,他作为他的弟弟也绝对不能落后。 没想到转身就看到了康熙,胤礽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儿子叩见汗阿玛。” “怎么,朕听说你又要去校练场?” “是!”胤礽点头,“儿子不孝,让阿玛担心了。” “没事。”康熙摆摆手,进了书房,在胤礽的书桌前坐下,“太子知道上进,朕很高兴——这是你写的?” 胤礽看了看正是自己刚刚放下的大字,遂点点头,“是儿子写的。” 康熙笑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以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字实在算是很好的了。康熙饶有兴致地又翻了翻其他的东西。除了大字,还有几本四书五经注解和自己的理解写的满满当当密密麻麻,在翻一翻,还有几篇拉丁文的字以及一些机械的图纸,最后翻看了一下放在书桌不算太显眼但取用十分方便的位置的一个小檀木匣子,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还没等胤礽回答,康熙已经自顾自打开了——厚厚一沓写满了胤礽字迹的纸。略略辨别了字的内容,莫名有些熟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奏章内容和他的御笔朱批,甚至还有胤礽自己的看法。 胤礽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汗阿玛给儿子看得奏折儿子有时不明白。虽然有些汗阿玛您给解释了,但有些汗阿玛也说等儿子长大了就能明白,儿子就把这些都抄了下来,经常看看,说不定就能早早明白了。” 康熙突然想起好几次他听到宫人报说皇太子亥时正才睡下,不由觉得有些心疼,“保成还小不用如此拼命的。” “保成不小了。”胤礽摇摇头,“保成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太子,让哥哥和汗阿玛骄傲的皇太子,就算辛苦些,保成也不怕。” “你还是个孩子呢。” “哥哥比我大两岁就已经去了战场了,这又算什么呢?” “保成想保清了?”康熙想了想戏谑地笑道,不过想想兄弟俩几乎没有分开过,想念什么的倒也正常。 “是有点。” “要不汗阿玛把保清召回来?” “不用!哥哥不会高兴的,保成才不要拖哥哥后腿。” “……但愿保清也不会拖你后腿才是。”康熙自言自语地低声念了一句,胤礽没听清,反问道:“汗阿玛说了什么?” “没什么,老大受伤了你知道么?” 胤礽急了,“严重么?” “没什么大事。”康熙把胤褆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过几天胤褆的辫子大概就会送过来了。” 人没事就好。胤礽松了口气,“那汗阿玛能把哥哥的辫子给儿子么?” “晚了。惠妃已经跟朕预定了!” “啊~~惠额娘下手好快。”胤礽一脸失望。 “好了朕也就过来看看,既然你想要上进,朕自然是支持的,只是要注意身体!” “是,儿子谨记。”胤礽跪下,“儿子恭送汗阿玛。” 待康熙走后,胤礽才开始寻思,汗阿玛过来这一趟,到底是干嘛啊? 康熙出了毓庆宫,微微叹了口气,今早的密报是来自谢博乐的,详细说明了站事的经过以及一念和尚临走时对胤褆的那句挑拨离间。 是啊,胤褆你真的甘心么? 而胤礽,你又能进步到什么程度呢? 兄弟阋墙,惠妃你的那个梦,真的只是梦么?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这么肥的份上。留个爪呗 55平乱 因为胤褆和谢博乐的一番闹场,叛军在福州的据点彻底暴露,福建巡抚董国兴根据这个线索,锁定了福建全省的十数个地点,暗中进行盘查,不过半月,确定了其中数十个叛军据点。经过讨论后,赵良栋下达指令,晚上发动总攻。 在这次战斗中,赵良栋的一支三十人的火器队首次亮相,得到了朝堂上下的强烈关注。这支火器队全部配备了由清夏大学艺能斋学子改进过的戴梓先生八年前研制出来的连珠铳,不只比之过去的鸟铳只能发一发子弹有了长远的进步,还精简了工艺,造价虽说依旧高昂,军队却不见得配备不起。 赵良栋带来的两万人,配合姚启圣的当地绿旗军,兵分数十路,同时对各处的反清据点发动突袭。 奇袭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不过用了一个晚上,福建的叛党基本消灭殆净,甚至在天亮前把战场都打扫干净了。 据当时附近的百姓回忆,当天晚上听到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巨响,简直像打吴三桂时那几门大炮似的,要不是福建全省戒严,轰鸣声持续的时间又短,他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可等到第二天起来,外面没有任何变化,干净得仿佛昨夜只是他的一个梦。 当晚的战事进行得格外激烈,完全就是福建提督兵马的单方面屠杀,无论是从数量还是武器装备上,朝廷的军队有着压倒性的力量。 谢博乐是火器队的队长,拿着火器的模样仿佛是杀神降临,到最后就连同阵营的绿旗营兵们都有些畏惧。 胤褆跟着谢博乐旁观了围歼其中一个据点的全过程。 枪口剑尖,断肢残骸散落满地,新鲜的血肉似乎还蒸腾着热气,鲜血淋漓,血的味道有如实质,漂浮在空气中几乎要让人窒息,南方特有的红壤此时看来仿佛是被鲜血染红。 胤褆的脸色略略有些泛白了。他毕竟如今才十一岁,又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就算在西山大营吃过苦头,就算在宫里一句话杖毙了一个奴才,却也从来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带着绝望不甘愤怒不畏的眼神,带着痛到极致的惨烈呼号,以及临死时恶毒怨恨的咒骂。 “战争就是这样啊。”赵良栋站在胤褆身后——这场战争简直轻而易举,就算贵为主帅,赵良栋也出来观战了——似乎看出胤褆的不适应,摸着胡子笑了一声,“对于大阿哥的志向,老臣也略有耳闻。您如今倒是要看看,常年伴着这样的场景,可能习惯?” “爷既然选择了,自然会一直走下去。爷又不是女子,不过是血多一点而已,怎么会怕。不过是现在不适应罢了。” “如此,老臣就提前恭祝大阿哥梦想成真了,哈哈。” 战事进行得很顺利,皇上意外地没有就他们私用火器的事情训斥他们,反而大大嘉奖了两位督主和福建巡抚。 赵良栋拿着圣旨一个劲儿夸胤褆是他的福星,要不是胤褆,哪能这么容易找到乱党。 胤褆实在无奈,看着明显有些尴尬甚至不怎么高兴的姚启圣和董国兴,心说其实赵将军您是来给爷拉仇恨值的吧?面上却笑着说这都是大家的功劳云云。 不过福建彻底平静了总归是好事,当晚姚启圣做东,依旧在总督府举办了庆功宴兼践行宴——了结了福建的事,胤褆他们的下一站就是浙江了。 庆功宴结束后,赵良栋醉醺醺地进了自己的房间。胤褆则去了容若的房间,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胤褆先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容若则在又一会儿之后去见了赵良栋。 几日后,军队再次整装出发,前往浙江。 “咦?就我们几个人?”谢博乐看看胤褆,再看看跟在胤褆身后的四侍,非常疑惑,话说大军呢? “就我们几个。感谢爷吧,赵将军看在爷的面子上给你放了个假,带俸的哦~” 谁想要假期啊?我想打架……谢博乐颓丧地垂下头,吐槽无力,而且大阿哥你那个“哦~”是怎么回事啊,少年不要卖萌装可爱好伐? “哎,爷突然发现小谢你的表情变化多起来了,这样多好,整天板着个脸,是谁欠了你万两银么。”胤褆踮起脚戳了戳谢博乐的脸颊,然后又变了一张正经脸,“前几日的战场里……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么?” “什么?” 胤褆无奈,“我说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整天只是一根热血到底么?朱永祚和一念和尚没有在没发现么?” “他们……” “估计他们有可能受伤太重,有心无力,只好放弃福建了。” “那又有什么?”谢博乐还是不懂。 胤褆眼色暗沉:“如果你要逃跑,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爷才不会逃跑!”谢博乐炸毛。 胤褆额头井字乱蹦,要不是身高限制,绝对要一巴掌扒到某人的脑袋上让他清醒清醒:“爷说的是如果!” “如果也不可能啊……”谢博乐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老实回答了,“带足细软银钱等等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啊,大阿哥是说?!” “没错,他们可能忍痛下达了这个指令,挑走有用的部下,夹带了财物,奔赴位于浙江的据点。而且爷敢肯定,用董国兴在福建用过的方法再去查,在浙江肯定查不到任何东西!” “这是必然的,因为他们有防备了呗。” “那你认为他们的防备只有这种程度?或者说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采取这种被动的防御么?” “靠,怂货才被动防御呢!老子当然要主动出击!” “叛党也一样。至少叛党如今的总头领是这样的,要不然,他必会再等待二十年,以养精蓄锐。” 谢博乐终于抓到重点:“爷是说他们可能会在途中伏击?” “这是容若舅舅推测的,爷也觉得很对。” “不对啊,既然可能会被伏击,那为什么还要分批进城?这样岂不是很分散兵力?” “哼哼,就准他们伏击玩个出其不意,就不许我们突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爷的意思是?”谢博乐反应了过来。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不过是随便玩而已。好了,别多想了,好不容易出来游历,那些杂事就别想了,回去要写游记的哦~” “是容若先生吩咐大阿哥你要写的吧?跟奴才完全没有一毛线的关系啊!” “天真,太天真了。”胤褆摇摇头,一脸汝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先走了。 谢博乐不甘心地又纠缠了上去,“爷还没说咱们为什么要跟大军分开呢!” 胤褆一脸奇怪地看着他:“独自行动是爷自己的主意,跟你没有关系啊。” “那我……” “爷不过跟赵将军讨个保镖而已,他就把你给爷了。好了,别哭了,虽然跟着爷是件很荣幸的事,但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哭泣啦!” 并没有哭!谢博乐捂着脸在心里呐喊。老子想跟着大部队,有架打啊! 谢博乐本来以为胤褆说的游玩什么的只是开玩笑,实际上有什么秘密任务,没想到两天下来,胤褆真的只是在玩乐。从福州出了城,便到了宁德的地界。 在宁德,胤褆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今天去爬太姥山,明天参观白云山,什么瀑布鲤鱼溪鸳鸯溪等等等等也都一个不落地玩了个遍。到了晚上,在客栈里,胤褆还真的写了游记,再配上插图,有图有文字,看起来感觉非常精美。 还在宁德的大街小巷酒楼茶馆大肆品尝美食,此时还正值福鼎四季柚的收获季,胤褆也特特去尝了尝鲜。凡是觉得味道好的,便立刻买下一大批。 正当谢博乐疑惑买这么多的时候,胤褆却命人将这些送到附近的驿站,要求送去京城内务府,连带着的还有他每天晚上写的游记,一并寄了过去。 驿站的人收下东西,并将东西归置好。 胤褆看着这些,这几日游山玩水的兴奋劲慢慢冷却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谢博乐没有察觉到胤褆的心情变化,只是纳闷大阿哥做这些干什么,素来直来直往惯了的,大大咧咧地就问出了口。 本来四侍跟在胤褆后面一直习惯性地不发一言,此时湛卢听到谢博乐的问话却想要阻止——毕竟窥探主子心思最容易令主子不高兴——没想到胤褆倒是并未在意,反而叹了口气,很坦率地回答了:“额娘和太子弟弟,看不到这些,太子弟弟还好一些,会跟着汗阿玛出行什么的,可是额娘……做儿子的也是会心疼的。” 谢博乐愣了愣,便不再言语了。 等出了宁德,也就出了福建,进入浙江的地界了。如同在宁德一样,胤褆由南向北,途径温州、丽水、金华、绍兴等各地,看了看山水,尝了尝美食,寄了些东西,磨磨蹭蹭用了小一月才到了杭州。 杭州城几乎已经是戒严的状态下了,胤褆和谢博乐进城时还受到了严格的盘查。然后此时大阿哥爆人品技能再次发挥作用,七纵队的队长——好吧,经过福州城内的那场乱战,七纵队的小队长已经荣升为统管一汛的把总,不止管的人多了,还有了正式的品秩——再次乱入,双方一相认,守城的士兵便很谦卑地恭请大阿哥进城。 从新上任的把总那里,胤褆得知,当初大军分批次进城是对的,途中果然遇上伏击,而伏击最集中的是押运粮草的部队。好在当初赵良栋和容若等人秘密计划了,才不至于粮草都被抢。至于杭州城戒严的原因,把总大人表示他也不晓得。 “哎对了,爷好像还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哎。” 聊了半天,胤褆终于想起来,从认识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他一直不知道这个家伙叫什么。 把总大人立刻激动得热泪盈眶,“小的名叫李力,老家是江南铜山。” “李力。”胤褆眯了眯眼,“好,爷记住了。你,好好干。” “哎,小的明白!” 胤褆进了杭州便直往杭州知府而去。 赵良栋、董国兴及他们的一干幕僚正在书房讨论问题。胤褆便直接去找了容若。 “他们看中了火器?”听了容若的解释,胤褆大惊,“叛党怎么知道火器的事情?那天晚上不是把有机会看到火器的乱党都处理了么?” “是这次来的路上遭遇了埋伏,混战中有人不慎遗失了一把,我本来还在奇怪,后来想到怕是被乱党趁乱摸走了。” “所以才要戒严?” “是啊。本来并没有戒严,可我们刚来,府内就有盗贼光顾,好在我们把火器相关的东西看得很紧,要不然后果真是难以设想。” “舅舅也没必要担心,您别忘了,这连珠铳可是您指导改进的,有什么缺点优点您一清二楚,再一个,旁的不说,单就这弹药他们就没法子弄,到时没了弹药,管他什么鸟铳连珠铳,不过是一堆烂铁 56变局 胤褆这边还正和容若谈着前两天的火器问题,赵良栋这边的文人幕僚却险些掐起架来。原因无他,就是那群叛党。 原来最近叛党的行为很令人难以琢磨,虽然还是经常突然有了动作,但目的却很令人费解,有的时候会抢掠富商官吏的财物,遇到正规军就速战速决,打不过就跑,有的时候则是什么都不求,只一味地正规军杠起来,颇有几分不死不休想要同归于尽的意味,搞得士兵们很是困惑,因为他们有时候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叛党,结果叛党根本不理他们,打不过就跑,一拳砸在棉花上别提多憋屈了;而有的时候觉得那些叛党力有不殆想要逃跑,己方也不由地缓下进攻的势头,结果对方可好,不依不饶地咬上来,出其不意中倒也真把正规军给伤了。 对于敌方的这种举动,有人坚持认为叛党这是有意为之,意在扰乱朝廷计划,因为从实际来说,这招确实挺成功的,目前军心略有些涣散他已有所察觉的;而另一方则坚持叛党目前已到了式微的地步,目前不过是他们的垂死挣扎而已,不足为惧。 “反正我就是认为这其中有诈,督主绝对不能上当,而当稳定军心,妥善应对各种来袭!” “我倒是觉得督主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对于这次平乱,我们都有莫大的信心,我倒觉得督主该准备之后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了,施琅施大人蒙受皇恩,被授了福建水师提督,我觉得您身为刚升任的福建陆路提督很需要做些什么?” 说到这个话题,其他幕僚也跟着说起自己的主意来,真可谓热闹非凡。 赵良栋听着幕僚们七嘴八舌地吵着,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那群叛党……真的是这个样子么? 胤褆离开后,容若便一个人到知州府的小院里散步。 如今大阿哥的成长他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人,当初准备进军浙江之前做的那些预防准备,都是这一个十来岁的稚童提出来的。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大阿哥谈到叛军的现状、目的以及根据他所接触的几位叛党领袖的心理所推测的叛党接下来的反应时,那种意气风发的神态,那种明亮锐利的眼神,都让他隐约可以想见这位大清皇长子在未来运筹帷幄掌控天下的霸气模样。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大阿哥只是跟他说了这些,却是委托他跟赵良栋解释说明,最后自己更是脱离军队游山玩水起来,这番举动虽然不至于引起这些将吏的反感,却是绝对不会引起对方的好感,这对于未来大阿哥在军队的发展也并不会有什么好处。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容若叹了口气,过一抬头就看见赵良栋自己一个人在小亭子里喝酒。 一个人,一坛酒。直接提着酒坛子的边缘就往嘴里灌。 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沾湿了花白的胡须和青色的衣襟,再配上赵良栋那副标准的粗野武将扮相,很是有几分英雄末路的落魄感。 ——鬼才知道一个正得帝王重用的良将怎么会让他感觉到落魄感! 不过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姚启圣董国兴之类的文臣,赵良栋这样直来直往的武将容若更加乐于交往。 “赵将军这是闲情雅致呢,还是借酒浇愁啊?” “容若先生?来来,喝酒!”赵良栋一看到容若立刻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大大咧咧地招呼道。 ——这么热情倒不是容若有什么值得巴结的,只不过一是赵良栋本身比较热情,二个就是容若本身的性子比较好了。他虽然是个文人,但又不像普通文人那么清高,看不起他们这些粗野的武夫。当然,容若自然也不是一味的好性子,他虽然不是那么清高,可属于知识分子,属于满族大贵族的高傲也是绝对不会少的。说到底,还是两人互相欣赏罢了。 容若欣然入座。 容若也没叫人送杯子上来,有样学样地也拿起酒坛子直接灌。不过容若那是素来优雅惯了的,就算如此粗鲁的动作也能做的赏心悦目——虽然这种赏心悦目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因为赵良栋喝的酒是他从北方带过来的最最普通的酒,也基本上算是最烈的酒,喝惯花雕汾酒这种柔和酒水的容若喝了一口便呛着了。 看到容若呛到,赵良栋晓笑得很欢乐。 酒一喝,话匣子基本就打开了。两个人虽然志趣意向不同,甚至人生观价值观也有很大差异,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的沟通。 两个人谈自己的志向,谈未来的走向,也谈目前的局势,谈了很久,赵良栋终于闷闷地抱怨了一句:“这人哪,怎么老是争呢?叛党还未灭,天下还没稳定就已经开始算计自己的利益了。” 容若笑容不变:“赵将军您醉了。” “我没醉!”赵良栋大声反驳,而后又低下声音,“罢了,我是个粗人,但也是因为了解先生的为人才说这些。这些话啊,也只能在这里说说了,先生就当我醉了吧。” 赵良栋就把书房里幕僚们的争吵颠三倒四地复述了一遍。 容若倒是没在意那点子算计,毕竟那群幕僚唯一能仰仗的也只有这位了,水涨船高,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规划,不过另一点:“将军这样,难不成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他们都想多了,看那叛军那个样子,八成是起了内讧。” “内讧?” “是啊,二把手不配合一把手,或者干脆就是两个领头想法不一致,两人下达的指令不一同,各自的直属士兵各自战斗。这种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赵良栋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容若理智地没有过问在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情。听赵良栋这口气,十有八.九他就是其中的一把手或者那个叛逆的二把手。 关于叛军的情况,容若这里并没有全部的资料,甚至可以说只有一小部分,毕竟他们都属于编外人员,就算有皇上的特令也不能接触太多东西,所以对于赵良栋的这番推测也没有办法做出什么评论,只好道:“既然将军有这种推测,那就要好好考虑考虑,或者跟您的几位幕僚商量商量,要不然,万一耽误了军情可不好了。” 赵良栋沉默了许久,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容若知道对方是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 不过,叛党内部可能起了内讧么?容若的表情有些凝重。 “赵将军真这么说?”胤褆听了容若的话,有些讶然,而后便抿紧了唇陷入沉思。半晌才抬头,表情严肃:“其实我从跟叛党接触过一次后就有些疑惑了。朱永祚就先不说了,一念和尚倒是很顾全大局,而且我觉得他应该属于那种很能忍辱负重的人,照理说不该是会在这个时候作乱的人,毕竟如今乱党势力极其微弱,这一仗的胜败早就注定了。我极其想不通这样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做以卵击石这么蠢的事。而且,我途径绍兴时派人去大岚山那边打听了一下,一念和尚本名叫张念一,父母不详,今年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据说是在四五年前突然把头发剃了,背井离乡去了一家寺庙为僧,但那边的百姓都说念一从小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又肯吃苦,遇事也很能忍耐,虽然从小因为没有父母被同村的大孩子欺负,但从没见他哭过,非常要强,性格又挺讨大人喜欢的,所以同村的人还挺照顾他,就算离开家乡这么长时间,家乡人也还记得他。”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叛党的真正首领并不是朱永祚或者一念,因为你曾经说过,朱永祚很重视一念,也比较信服一念所做的决定,他们两个相当于是站在同一阵营的。”容若接过话头,“所以很大的可能是,他们那个真正的首领跟一念的想法并不一样,那个人更激进更疯狂,同时也更白痴一点?” “就是这样,所以,赵将军的推测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我们就能更快地结束这场战争了。” “是啊,结束了之后就能回去看看额娘和太子弟弟了吧?”容若促狭地眨眨眼,取笑道。自己这个大外甥平常还很端庄沉稳,颇有皇长子风范,偏偏一提到弟弟和额娘就乱了手脚。 “舅舅……”胤褆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垂下的眼眸里却有几分犹豫——要回去了么? 接下来,杭州城看似平静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的风云涌动全都潜在水下。赵良栋面上毫无举动,实际上却命令心腹士兵暗中观察敌军撤退的规律,逐步摸索出敌军大概的隐藏据点以及隐藏的规律,又悄悄派来亲兵伪装成平民百姓靠近,甚至有个别的士兵趁着敌军缺少人手的时候混进了敌营内部;同时又搜集了敌军每场突袭的举动的详细资料,通过分析推演,逐渐猜测出他们的目的。 如此紧锣密鼓却低调无声的进行了半个多月后,在董国兴以及远在福建的姚启圣快要心生不满时,赵良栋出手了。 雷厉风行,疾风骤雨——根据叛军四处劫掠百姓财物以及胤褆的证明推测出叛军此时应该物资急缺,赵良栋令人暗中散布要移送军饷的假消息,请君入瓮;另一方则集结人马,高调袭击已经确定的几个叛军据点,逐个攻破——这次没再一齐击破,而是逐个,目的在于给敌方首领压力,令其自乱阵脚。 果不其然,敌军一个自称是朱慈焕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出来大骂朝廷军队,最后被一发不知从何处射来的一发冷箭射中,混乱中不知去向。 钱塘江畔 “果然出现了。”胤褆眯了眯眼,搭着湛卢的手下了马,走向江岸,岸边一艘船似乎已经等待良久了。 “主子,已经准备就绪。”见到胤褆,鸣鸿和七星跪下请示。 “嗯,做得很好。龙牙也快过来了吧?” 胤褆一边登上甲板,一边随口问着,没想到话音刚落,龙牙就轻轻巧巧地跳到了甲板上,单膝跪地,“属下已到。” 胤褆刚要点头,就猛然感觉船身一荡,匆忙扶住船舷才险险没有摔倒,怒:“你要干什么!” “奉命行事。”谢博乐冷冷地回了一句,一张脸实在不好看——浪费了好好的打仗时间来保护这个金贵的皇长子,他绝对脑子坏掉了。 胤褆鼓鼓腮帮子,“多事。” “奴才也觉得。”谢博乐点头,然后接过湛卢手里的撑杆。 “你会划船?”不会翻了吧?胤褆的声音很怀疑。 一点一撑,船平稳地离岸,谢博乐干脆地用事实说话。 “跟上前面的那艘船。” 谢博乐翻了个白眼,不理人。 胤褆也不自找没趣,趴着船舷看着身边的江水。 因为是顺风,船只行驶得很快,一天后便到了东海入海口。 胤褆在船舱睡了一觉,醒来后又来到甲板,戳戳谢博乐的胳膊,“喂,小谢,爷突然想起来,湛卢她们带的干粮没有你的份。” “……” “话说,你怎么知道爷在这里?” “……” “喂小谢,你能不能说几句话?”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谢博乐终于放下撑杆,用手挡住眼睛,迎着太阳看着前面行驶得船只。 “这个方向自然是台湾喽。”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前面的船只,胤褆耸耸肩随口回道,又想了想,“算了,小谢,爷不想追了,就在宁波靠岸吧。” “嗯?是。”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粗来了了 嘤嘤,昨天断了一天更(星期一综合症神马的 求评求动力QAQ 57交易 又行驶了两日,胤褆到了宁波。看着前头他们追了三天的船渐行渐远,胤褆勾了勾唇角,上了岸。 宁波胤褆上次并没有过来,借这个机会,他带着谢博乐和四侍在宁波玩了两天,将近傍晚的时候到了大岚山的一个镇子里。 六个人找了一家相对来说最好的客栈住下,然后胤褆借口沐浴,由四侍帮忙打了掩护,自己则一个人偷偷溜到了附近的山上。 说是小山,不过是个地势略高的小丘陵,也不是什么名胜,只不过这里离张念一的家乡最近。站在丘陵上,几乎能够俯瞰张念一年幼时呆过的那个村庄的全貌。 入了冬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就算是南方也不太好受,胤褆捡了几支干燥的树枝,找了个空旷避风处,打起火折子生起篝火取暖。 过了没多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既然来了,就过来取取暖吧。”胤褆对着篝火搓了搓手,“没想到爷料得还挺准,本来爷还以为要多等两天呢——好久不见,一念和尚,朱永祚。” “又是你小子——”朱永祚一见胤褆就炸毛,叫嚣着就要拔剑。 胤褆抽了抽鼻子,叹气,“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永祚你这性子还是这么不讨喜。” 张念一拉住永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怎会在这里?” “爷说爷是特意在这里等你们的,你们信吗?” “施主既然这么说了,贫僧自然是信的。”张念一弯身一揖,“只是不知施主为何笃定贫僧和永祚施主一定会来呢?” “因为念一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哪!” 胤褆软嫩清脆的童声飘荡在夜幕里,和着寂然的夜色里仅余的树枝烧灼的啪啦声,张念一不由地一愣。 “啧。”朱永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胤褆,“念一你别跟这破小孩墨迹了,一刀杀了多解恨。” 胤褆无辜脸:“爷没做什么吧?对一个小孩子也下得去手,永祚你这死脾气到底什么时候能有长进?还有,你真觉得爷自己一个人出的来?像爷这么尊贵的身份,暗地里可是有好几个人保护的。” ——最后就完全是不眨眼地忽悠人了。 “贫僧冒昧,就在这里坐下歇会了。”一念从两人的呛声里回过神,拉着永祚就要坐下。 永祚也想起来福州城那一战念一受伤的经过,对于胤褆手底下这名箭法奇准的下属还是颇有几分忌惮的,于是哼了一声随张念一坐了。 “慢着。”胤褆伸手拦住永祚,指了指一旁所剩无几的柴火,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这些柴火可都是爷自己拾的,你们好意思就这么不劳而获吗?亏你们还是大人呢!” 永祚瞪着眼睛又要炸毛,“操,你小子不要太过分——” 张念一无奈,“永祚施主去替贫僧捡些柴火,贫僧万分感谢。” “哼。”永祚看了一念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念一你好好提防这小子,狗鞑子皇帝的儿子谁知道又有什么鬼心思,你可得小心点。” “喂喂,大和尚的年龄是爷的两倍了都,爷哪里算计得过啊?” “切——”永祚一甩头,提着剑走了。 “他会去拾柴火是吧?不会自个儿跑了吧?”胤褆转脸看一念,故作正经。 “施主特意支开他是有话要说吧?那就不要兜圈子了。” “跟和尚师父讲话就是轻松。”胤褆笑了笑,伸手搅了搅篝火,慢悠悠道:“师父的法号是一念,只是不知道,师父是选择一念成佛,还是一念成魔呢?” “……魔也好,佛也好,不过都是贫僧的信仰,贫僧都会坚持下去。” “就算让这样一个祥和美好的村庄变成染血的地狱也无妨?”胤褆伸手指指山下。 一念的脸色变了几分。 胤褆不再这上面纠结,仰着脸,深色茫然:“呐,念一你说,你们究竟图的是什么呢?改朝换代是历史潮流,不是仅凭你们一己之力就能更改的。况且,汗阿玛治下的江山,虽然比不上传说中的大同社会,可比起前明晚期,不是强了很多么?” “图的是什么?不过是问心无愧罢了。”一念的神情有些苦涩。 “无愧于何人?” “还能是何人?天地父君,以及,自己所爱的人。” “天地父君?他们可曾对得起你么?你这样四处飘零,徒劳无意义地杀伐征战,爱你的人会疼惜吧?你看我现在不过是在大军后方观战,大姐姐还每日一封书信地问候呢,生怕我有什么不好。爱你的人,或者曾经爱你的人,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你知道我的身份?” “虽然不是十分准确,可你的父母当年在这里抛下了你,为的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么?特意挑了这样一个民风淳朴的乡村——” “施主不要再说了!”一念霍然站起身,背对胤褆,“这是贫僧的使命,也就是贫僧的命!没了命,是生是死又有何区别,不过行尸走肉罢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不要背对敌人?”胤褆的声音突然降至冰点,等看到对方慌忙转身的样子又噗嗤笑出声,“念一你动摇了。” “……” “你动摇了对么?” “就算动摇了又怎样?!” “不怎样。和爷做笔交易如何?” 听着对方睥睨如同施舍的口气,一念有些不忿,明知这是个禁忌的话题还是嘴快地问道:“什么交易?” “买命的交易。” 两人交谈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一念听完大惊,“施主您——” “你知道么。我已经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听到的了,好像是小时候,当时昏昏欲睡,只记得这么两句,”胤褆背靠在身后的山墙上,目光幽远:“‘一姓之天下,长不过四五百年,我爱新觉罗的天下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当时我就在想,我誓要让爱新觉罗的荣耀世代传承! 可你知道,这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因为这份荣耀,是掌握在天下人手里的。我必须要保证朝廷不腐化不堕化,需要保证百姓生活安康,需要有一支铁血的亲兵,还要扩大大清的版图,甚至可能的话,我要大清超越那位元太祖成吉思汗所建立的大元!所以你们可以在我的底线之内与朝廷为敌,甚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可以庇护你们,一生稳定无忧,但我开出的条件你们也要做到。” “……贫僧可以冒昧问一句么?” “什么?” “施主真的只有十一岁么?” “……”胤褆沉默,“爷看起来很老么?不要小瞧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啊臭和尚!” “成交。” “咦?你说什么?” “贫僧说成交了!” “啊,真的么真的么,太好了。” “不过说真的。”一念注视着胤褆,“为什么大清的皇太子不是你呢?看起来,你比那位皇太子还能干呢。” “……大和尚你确定你不是在挑拨离间?”胤褆挑眉。 一念叹了口气,“施主你也动摇了” “……” “比起上一次贫僧说这种话的时候,您动摇了。” “咦咦?”胤褆摸摸脸,“有这么明显么?” “很明显。” “那要肿么破?” “施主不想当太子,也就是不想当皇帝?” “不想……好吧,其实最近突然有点想了,但是很多人不想我当皇帝唉,头一个就是我额娘。” “您的额娘,是皇妃吧?” “是啊,好奇怪是吧?”胤褆鼓着腮帮子,“算啦,看在额娘的份上,爷就不争这个了,太子弟弟其实也是挺聪明挺可爱的,爷就不信,像爷这样的,难不成还就非得赖死在皇位这一颗大树上么?” “施主的额娘,贫僧倒觉得是个很有趣的人。” “就算有趣,你也不要打爷的额娘的主意。” “……贫僧是出家人!”额头井字乱蹦。 “对了,话说那个自称是朱慈焕的人到底是?!” 一提这个,素来带着笑的一念也苦着脸了,“他本名叫王士元,也不知道怎么魔怔了,到处宣扬他是朱三太子朱慈焕,不过他似乎也确实有几分手段,一路招兵买马,遇上我们的时候势力还不小。后来就和我们混和到一起。贫僧觉得对方年龄大些,经验应该挺足,名号也比较正统,便承他当了我们的总首领,没想到,那个家伙看着年龄挺大,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险些把我们都赔进去了。” “怎么会这样?” “贫僧也不知道,”一念皱起眉头,“不过有人曾经听到他做梦时直叫嚷说不想死,又说什么康熙四十四年,康熙四十七年的,现在明明才康熙二十一年,”睨了胤褆一眼,“你们的鞑子皇帝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呢。” 康熙四十七年……胤褆暗暗在心里念了一声。 这时朱永祚抱了一大捆柴火过来。 “哟,您这是打算在这过夜么?”胤褆的话里不无讽刺。 朱永祚不理,放下柴火后又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壶,从怀里拿出三个酒杯。 将三个酒杯注满酒,随手扔在胤褆面前一个。 “啧,你这家伙居然还记得爷的一份?”酒是温的,拿在手里甚至有些烫,胤褆饶有兴致地转着酒杯,感慨道。 “爱要不要!”永祚没好气,转身便将另一个递给一念,“念一,喝点温酒暖暖身子。” “咦?和尚也是能喝酒的么?啊,对了。爷听说有一种酒肉和尚,能喝酒吃肉,好像还能娶媳妇!” “这家伙……”永祚抿了口酒,看看一念,又看了看胤褆,“是老子的错觉么,怎么觉得我离开一趟你更肆无忌惮更嚣张了啊?话说老子跟你很熟么?” “……这是你的错觉。爷才不会跟叛党熟呢!”胤褆放下酒杯,站起身,“爷还小,喝不了这么烈的酒,夜还很长,你们慢慢享用吧。也许,这是你们在大岚山的最后一顿酒也不一定……哈哈,言尽于此,爷就先告辞了,后会无期!” 看着胤褆潇洒摆手的背影,永祚的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不过嘴上还是不饶人:“话说这小子究竟是来干嘛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王士元就是康熙四十七年被杀死的传说中的朱三太子,我觉得那又是清廷的迷雾弹╯﹏╰没错,他在这里是重生的炮灰,不过最起码,重生一世他保住了妻儿的性命。 大阿哥的皇子之血开始觉醒了,有争皇位的意识了,他要肿么破咩? 大阿哥也开始做自己的事业了,加油!握拳! 58歧路 “脚步声弄这么大,你是拿爷当傻子么?”走了到半山腰,胤褆突然停下脚步,嘲讽道。 “奴才不敢。”谢博乐从树后闪身出现,叩首请罪,“只是大阿哥此举是纵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大阿哥若要改变主意,现在还为时不晚。” “你故意弄出动静,就是为了劝爷收回成命?” 胤褆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着谢博乐。 谢博乐低头默认。 “爷知道四侍拦不住你,爷也知道,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谢博乐猛然抬头,眼神里有几分震惊疑惑。 胤褆自顾自叹了口气,表情带着一点点怅惘,抬头注视着不远处的山峰,“可有些事,爷非做不可。 “放虎归山做不得,可是不付出一定的代价,又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况且,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人是虎,而不是鲶鱼呢?” “……鲶鱼?”谢博乐迟疑地发问。 “啊,你不知道鲶鱼效应么?这是额娘给我讲的,流传于西洋北方小国的故事。”胤褆眨眨眼,把鲶鱼效应讲了一遍。 谢博乐听后默默低下头。 “你也看到了吧,八旗如今已经有了堕落的迹象。你以为为何这几年平乱的主力都是绿营?以汉制汉固然是一方面,八旗战斗力下降则是难以启齿的另一个原因。 “满人入关不过四十载便已经是这幅模样,要是继续让他们安逸下去,数十年之后,他们可还能记得要如何骑马射箭? “有一念这批人在后头紧逼着,虽然有些危险,但也不足为惧,不是么?” “万岁爷会发怒的。” “所以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看着胤褆灼灼的目光,谢博乐突然发觉摇头很困难。他本身就不是恪守规矩之人,越危险越刺激的事情他越喜欢,确实,放走一念等人是在冒险,可为什么想到危险后,他的心里却在兴奋——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连指尖都在止不住颤抖! “这件事我不会告知万岁爷,但这样脱离大军违反规定的事还请大阿哥以后少做!” 胤褆立刻笑了开来。 他现在还小,有些事并不着急,可他必须预备着,等待他长大的那天! 胤褆等人不知道,在他们登陆宁波的当晚,一波船队浩浩荡荡地与他们擦肩而过,而那其中,有整个大清第二尊贵的男人——如果九岁的男孩也称得上是男人的话——皇太子胤礽。 当浙江彻底平定下来的当晚,福州传来消息,福建水师提督施琅将要在福州登岸,要福建陆路提督赵良栋前去福建迎驾。 接到旨意时,赵良栋有些惊讶,他虽然在为官处事方面略有欠缺,但在职位上下礼节方面还是很严谨的。而施琅,不说两人官职品秩相同,就算论起实战经验,被雪藏了十三年的施琅不前来杭州拜码头就算了,怎么都没有资格让他这位平定三藩的有功之臣前去福州迎接吧? 不过迟疑也不过一瞬,施琅这种被搁置了十多年一朝起复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嚣张狂傲的事情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施琅那边有一个位高权重或者身份尊贵之人。想到这里,赵良栋也不敢怠慢,换上一身朝服,急命人备马,连夜直奔福州港码头。 “噗——”胤褆听到湛卢的话,正准备吞咽的一口茶水就这么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淡定地抹掉脸上被溅到的几滴茶水,湛卢的声调丝毫没有变化,“属下接到确切消息,皇太子殿下将不日抵达福州,不知主子爷需不需要准备准备前去迎接?” “保成要来福州了?这怎么可能?汗阿玛怎么可能放心让太子弟弟孤身南下?”胤褆低头自言自语,脸上除了几分惊喜更多的却是犹豫。 湛卢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道:皇太子这叫哪门子的孤身南下?主子爷您眼里果然是只有皇太子殿下么,那数十万的水师您当都是布景板哪! 完全不知道湛卢在心里吐槽自己,胤褆惊疑之后就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福州见太子弟弟。 这次一别不知不觉已经四个多月了,心里其实是很想念保成的,可是,他又有些没脸见保成。从一念那次不知有意无意地挑拨开始,他想要与太子弟弟一争高下的心思就有些蠢蠢欲动,实在不知道,在见了太子弟弟后,自己这种心思还能不能压制住,会不会被素来聪明细心的太子发现,甚至,会不会被对方厌恨。 从发现自己的这种心思开始,他就一直有种隐约的恐慌,害怕额娘得知自己这种心思的失望,害怕汗阿玛知道自己这种心思时的训斥,尤其害怕太子弟弟得知自己这种心思时的怨恨—— 明明当初说好不争的。 可身为天家皇子,尤其是长子,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不争呢? 额娘总说争来争去总讨不到好,总说命里无时莫强求,可看着自己没有争的二伯王每日对着汗阿玛小心谨慎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逾矩的样子,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年幼时说过的话果然是童言无忌。 他不要自己那样面对保成。 可要他与保成争,与保成斗,与保成为敌,他觉得那同样很困难。 因为就算只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他就觉得心堵得无以复加——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并不是白过的。 过了一会儿,湛卢就见自家主子爷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出了客栈的房间。紧接着就听到一阵踹门的乒乓声以及隔壁揍人大魔王狂躁的骂声。 “操,老子昨晚很晚才睡下知不知道?别以为你是皇子阿哥老子就不敢揍你!扰了爷的觉,就是天皇老子爷也照揍不误!” 又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谢博乐梳洗整齐地出了房间,除了一只乌青的右眼,与平日无异。 鸣鸿诧异了,偷偷跟七星咬耳朵。 湛卢站在胤褆身后则不时地看一眼始终面无表情的龙牙,她到现在都不明白,龙牙到底是在哪儿把那个桔子砸到谢博乐眼睛上的。 几人要了些吃食,就在房里凑合着用了一餐。 “七星去跟掌柜的要些个把月的干粮,湛卢去向船家买一艘大点的船,咱们马上走。”餐用的差不多了,胤褆看了一眼湛卢和七星,低声吩咐着。 “是。”湛卢七星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低头应了。 鸣鸿则是奇怪地问出声:“去福州两三天就能到了吧,哪里用得着个把月?” “……是谁说爷要去福州了?”胤褆懒洋洋地瞥了鸣鸿一眼,慢吞吞地说道。 “可是……”鸣鸿纠结了一下还是换了个问法,“那您打算去哪里?” “爷追综着叛党的去向,准备去台湾捉人还不行?” “台湾?”鸣鸿一惊,立刻反驳道,“不行,台湾如今在郑家的掌控下,郑家可不是好相与的,属下不会让主子冒险的!” 胤褆的神态依旧懒洋洋的,根本不把鸣鸿的反驳当回事,不过说出的话却是雷霆万钧:“鸣鸿你的行动并不受爷的掌控,所以你若是不想去,完全可以回京里额娘那儿。但是,爷的决定,你没有否决的权力!” “属下逾矩了。”鸣鸿低头认错,再无异议。 胤褆转头看向谢博乐,“小谢你呢?皇太子如今在福州,你若过去的话,估计可以和皇太子一起回京,怎么样?” “回京固然是好的,不过奴才感觉跟着大阿哥你一起也许会比较有趣一些。” 胤褆审视了谢博乐一会儿,最后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赵良栋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地赶了两天终于在福建水师抵达福州之前到了码头。 此时码头上旌旗摇曳,方圆十里内无闲杂人等,福州上上下下大小官员在姚启圣的率领下已经在码头上排了一列,恭敬地候着。 没过多久,福建水师的先锋船队便到了,做好清海准备,列阵排开,再过了一阵,水师船只便浩浩荡荡地抵达。 当看到其中一艘大船上挂着的杏黄色的旗帜时,赵良栋暗暗舒了口气,幸好过来了,要不被参一个藐视储君的罪状,他这仗又要白打了。 将胤礽和施琅迎下船,相互见过礼后,姚启圣简要地慰劳奉承了一番胤礽,又简单地说了一些情况,便请胤礽上了早早准备好的马车上。 胤礽屈尊降贵驾临福州实在是意外之举,福州也没准备什么专门的住所,所以最后还是入住了总督府。 姚启圣本想把总督府的主屋让给胤礽。不过一是太麻烦,二个胤礽在这里又住不长,最后把总督府最好的一个院子打扫干净恭请胤礽入住。 见皇太子一脸疲态,官员们就是想奉承讨好也得等人休息好了再说。胤礽乐得清闲,简单吩咐了身边跟着的侍卫几句,梳洗一番,便先去休息了。 一觉醒来,又换了一身衣裳,在前往姚启圣准备的接风洗尘宴之前,胤礽先见了见尹德赫——当初被老虎袭击后康熙震怒之下差点赐死尹德赫,胤礽适时地唱了红脸,求了情,把人要了过来。 端起茶碗,掀起碗盖嗅了嗅,是福州本土产的茉莉花茶,香气浓而不冲,清新扑鼻,品次也算上品了,不过胤礽到没有喝的打算,放下茶碗,“怎么样?问清楚了?” “是,奴才听说现在联系不上大阿哥,不晓得他在哪里。” “联系不上?赵良栋怎么说?” “赵将军说大阿哥在平乱当晚似乎是发现了叛党的踪迹,追踪而去。” 胤礽闻言面色暗沉,“给爷尽快去查,要是大阿哥少了一根头发,爷唯你是问!” “是!”尹德赫一叩首,正要起身退下,胤礽却一摆手,“慢着!” “太子爷还有何吩咐?” 胤礽甩下一个信函,“试试这个。” 尹德赫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便收进怀里。 ——那封信函的右下角,有一串满文字符,发音是fuca。 作者有话要说:fuca→富察 满文什么的查不到也写不上来,要不真想搞个满文上去。 最初想弄个族徽神马的好拉风,不过想想满人贫瘠的文化史,还是算了 大哥心里的小纠结,大哥在逃避 59决意 胤褆的船只在海上航行了不过不过六日就被一艘战船追上了。毕竟胤褆再怎么财大气粗,在不透漏身份的情况下能够弄到的最好的船只也不过是一艘经常到南洋贸易的商船。 所以当看到挂着大清旗帜的一队战船跟在后面紧紧追过来时,胤褆除了无奈地叹口气,也只能在战船发出停船的勒令时主动停下船。 四五艘战船很快将胤褆的商船团团围起来,最后一艘船姗姗靠近,很快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人。 “奴婢/奴才叩见太子爷,请爷安。” 尽管隔着一道水,谢博乐和四侍还是毕恭毕敬地跪下请安。 胤褆苦着一张脸:“太子你怎么来了?” 胤礽则略带狡黠地看着胤褆,“哥哥追敌剿匪就带这么两个人会不会太少了?弟弟给你送来这些人手可好?” 说完指了指身边跟着的几只战船。 胤褆讪讪地摸摸鼻子,“太子弟弟别挖苦哥哥了,哥哥哪里干得了剿敌这种事,不过是趁乱去凑个热闹而已。” “哥哥这是妄自菲薄了,谁不知道哥哥在福州城勇退敌军,就是面对危险毫不变色,很令弟弟钦佩。”胤礽明褒实讽。 “这都是以讹传讹,没看到哥哥后来都远离战场了么?实在是拖后腿的命。” “远离战场?”胤礽看了看四周浩淼无际的海洋,貌似赞同地点点头,“果真离得好远哪,这都快到台湾了,安全的很!” “……好吧,你赢了。”胤褆做投降状,“你追到这儿来,到底要做什么?” “哥哥都离家快到半年了,弟弟自然是来带你回去。”胤礽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神色间难掩得色,“怎样?皇太子亲自南下接你回家,够给你面子吧?” “……胤礽。”胤褆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你先回京吧,等哥哥把某些事情想清楚了,就会回去的。” 胤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命令身边侍卫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恼意:“给孤靠岸。” “可是太子爷,这附近并没有可以停靠的码头……” “孤说靠岸!” “……是!” 最后船只勉强停靠在了附近的一只孤岛上,胤褆的商船也跟着停靠过去。 上了岸,胤礽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说话的口气更是冲得很,“尹德赫给孤守着,孤要和大阿哥说些话,谁都不许靠近!” “是!” 得到保证,胤礽自顾自走到沙滩上的一个空旷处。 胤褆有些无奈地跟上去,等走到胤礽的身旁却猛然慌乱起来——胤礽的个子比他矮些,这个高度差他正好能看到对方长长的睫毛和已经泛红了的眼眶。 注意到胤褆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胤礽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故作淡然地揉揉眼,“这里也太荒了,刮个风净是沙子,弄得爷的眼睛都疼得慌。” 胤褆看看不远处高大的树木上纹风不动的树叶,好心没有戳穿自己弟弟的谎话,反倒点点头,很认真地应和着:“是啊,吹得我这头都有些疼。” “噗——”胤礽撑不住笑了起来,看到胤褆长了能有半寸的头发,又踮起脚摸了摸,咂咂嘴,“手感还不错。” 胤褆见弟弟笑了也松了口气,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脑袋,“可不得不错,不想想爷能有这发式可是九死一生呢。” 胤礽也想起来胤褆当初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哥哥受罪了。” “没事,我这不好好地么?” “哥哥还是跟我回宫好不好?惠妃母和大姐姐也很想你呢。就连小七小八都会问大哥哥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呢。” 对于这一点,胤褆还是不松口,只一味沉默着。 胤礽急了:“到底怎么了?!果然哥哥也开始讨厌保成了是不是?” 胤褆一惊,抬头看了一眼胤礽,又迅速移开,视线落在虚空。 胤礽咬着嘴唇,倔强地瞪着胤褆,非要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实在受不了弟弟的咄咄相逼,胤褆突然勾唇笑了起来,双手扳住胤礽的双肩,低头紧盯着胤礽的眼睛:“如果我说,我现在也想当太子,将来也想当皇帝呢?我想要和你争上一争,想要把你拉下皇太子的宝座,想要与你对立,你,还想要我回宫么?” “……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胤褆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瞳孔在一瞬间骤然收缩。 ——果然,会是这个样子。 胤褆放开胤礽,垂下胳膊低头苦笑:“即使这样,你还是想要我回去么?” 胤礽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胤褆本想等着对方或质问或怒骂,却半天没得到回话,抬眼一看,却见自己家弟弟半张着嘴,愣怔的模样还挺可爱。 心说做出这样的可爱样子还真是犯规啊,一边还是忍不住刮了刮胤礽的鼻子,“所以你就自己回去吧,哥哥就留在这里。” “……为什么?”胤礽终于回过神,仰起脸看着胤褆,乌黑湿润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为什么?!”胤褆紧紧地攥住拳头,“你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甘心! “我比你大,也没有哪里比你差,可为什么你就是太子,我却只能是皇子?! “只是因为你有一个好额娘么? “明明都是汗阿玛的儿子,明明我是长子,明明你还要叫我一声哥哥!” “可是哥哥不是和保成说好了,哥哥不会和保成争的么?” “那是额娘不想让我争! “那个时候我刚回宫,我只有额娘,额娘那么温柔,我不想她不开心…… “我曾经也是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想要做你的贤王,想要做你的大将军,可我心里到底到底蛰伏着天家皇子桀骜不驯的想法,只被人一挑破就再也压制不住! “什么不争不抢知足常乐,二伯王是汗阿玛的哥哥,二伯王自小没有争,可二伯王在汗阿玛的跟前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看得到。等你成了皇帝,我们也会成为那副样子! “我一点不比你差,这让我怎么甘心……” “可是我们小时候……” “是啊,我们小时候……”胤褆又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倒是柔和了许多“就是我们小时候太美好,所以我虽然不甘心,可我更舍不得! “我舍不得啊,你知道么?” “……”胤礽瞪大眼睛。 胤褆轻轻摸了摸胤礽的头顶,“我护了那么多年的弟弟,我怎么舍得与你为敌?只是想一想,这里就堵的慌……” 胤礽看着胤褆指着胸口的手指,眼前闪过这几年朝夕相处情景,尤其鲜明的是地震中的不离不弃,见喜时的日夜看护,还有遇虎时的以身相护。 胤礽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唇才蓦然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要说什么?不要介意跟我争吧,还是没有关系我把皇太子让给你?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两个人瞬间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胤礽又抬起头来,勾唇浅笑——不知是不是跟皇帝在一起待的久了——那模样傲慢霸道的跟康熙几乎一模一样,“哥哥,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如此!” 胤褆看他。 “我会努力给你看! 我会做得比你更好,我会成为,最完美的皇太子,让你再没有不甘心的余地!” 胤褆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迷糊。 胤礽踮起脚尖,一把抓住胤褆的衣领,几乎紧贴着对方,“等着吧哥哥,保成再不会给哥哥不甘心的机会!” ——这样。 胤褆豁然开朗,点头“我等着。” “那哥哥能跟保成回去了?” 胤褆面露难色:“可是哥哥这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 胤褆转过头,长臂一伸指向东南方向,“那里,爷要亲眼看着那个地方,真正成为我大清的一部分!”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胤礽点头,“等平了台湾,孤亲自去安定门迎接哥哥凯旋!” “一言为定!”胤褆伸手。 “啪——” 两人击掌为誓,相视而笑。 胤褆回了船上,立刻吩咐七星去把谢博乐叫来。 “奴才叩见大阿哥,不知大阿哥有何吩咐?” 胤褆看着跪在下面神情恭敬的谢博乐,眼色暗沉。 ——这个人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才,只可惜,到底跟他不是一条心。这样的一把双刃剑,现在的他还驾驭不了。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在被伤到之前,还是放手的好! 既然打定了主意,胤褆横竖是不会再用这人了,索性也就不再啰嗦,“一会儿你跟着太子爷的船队回京吧,台湾那边爷自己去。” “奴才不明白大阿哥的意思,还请大阿哥明示!” 谢博乐回答得不吭不卑。 “不明白?”胤褆冷笑一声,“太子爷怎么会追过来,难道非得爷把你扔进海里醒醒神不成?” 谢博乐沉默。 大阿哥的行踪确实是他透漏的没错,不过,他可不是把消息给了太子,而是给了万岁爷。对于这一点他无话可说,毕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至于是否违背了大阿哥的意愿,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更何况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大阿哥的态度也知道,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没有回圜余地的,所以干脆地不再言语。 胤褆见谢博乐沉默,也不再拖拉,“收拾了东西就走吧,路上好好保护太子爷。” “是,奴才遵命!” 战船船队正在扬帆准备返航,胤礽担忧地看着特意过来送行的胤褆:“真的不用给哥哥留些得用的人手?” 胤褆无奈:“我又不是去打仗的,要这些水兵做什么?不过是跟在施琅身边,会被好好保护着的。好了,你堂堂储君之尊,别在外面逗留太长时间,去江宁看过孙嬷嬷后就早些回宫吧。” 胤褆一边催促着,一边推着胤礽上船。 想想自己的身份限制,胤礽只好老老实实的登船,同时也不忘嘱咐:“哥哥也赶紧把事情解决,早点回去!” “知道啦!回去后帮我好好照顾额娘!一路顺风!” “嗯!哥哥也保重!” 胤褆挥手告别,注视着船队直到再也看不到。 这时湛卢过来请示:“主子爷,咱们要回去么?” “不,咱们去台湾。”胤褆转身面向东南,“爷倒要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能让朝廷如此忌惮!” ——在那里,爷将迈出这辈子最有力也是最有用的一步! 第59章 王爷 船再次起航后先是沿着福州方向行驶了一段时间,而后又再次偏离航道,前往台湾的东宁。也是胤褆运气好,从出发那天开始天气就一直是风和日丽的。 这趟旅行也算时间漫长了,就在胤褆觉得自己不是烂在船里就是要被船上的食物药死的时候,掌舵的船家通知马上就到澎湖群岛了,略作一番休整补给,再过两三日就可以登陆赤崁城啦。 终于可以透透气了。胤褆几乎腿脚发软地下了船,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要不是青天白日周围的人太多,他真想就这么一屁股坐下去。 在澎湖逗留期间,胤褆休息好了便到城里四处转悠,尤其是妈宫城这样人来人来极为热闹的地方,经常会找家茶馆喝茶听书。 碰巧今日讲得是当日郑克塽继位之始末,尤其当讲到监国郑克臧被四位王弟和冯公用乱棍打死时,周围的很多听书的老人都泪流满面,涕泗横流,口中不住地大骂“逆贼”“奸臣”。 “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啊?”胤褆在京里对于台湾这边的事情并不了解,只知道如今承袭延平郡王爵位的是一个名叫郑克塽的少年,另外还知道这个少年比较无能,军政大权全被他那个个并不是很有才能也丝毫不光明磊落的老丈人掌控着。 老人家见对方是个孩子,也不在意对方的冒犯,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解释了一遍,虽然方言味很浓,不过胤褆理解外加脑补以及对于郑家那点事的浅浅了解,还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等明白了之后就不知道是该为大清感到庆幸,还是改为台湾的百姓感到同情。要是如今掌权的事那位被害的郑克臧,那这台湾还真不容易拿下——当然前提是那位郑克臧真像民众传说中那般聪敏果敢,沉稳内敛。 “郑公那般的人,也就监国公子颇有乃祖风范,只可惜……唉!看看如今的台湾,被那群宵小弄成什么样了,我还隐隐听说清廷已经在福州演练水师了,可台湾却……”老人家说这一段话一直在摇头,可见是恨铁不成钢,最后却又无可奈何地继续听书。 胤褆也摇头,主少国疑,再加上一个不怎么精明的重臣,这台湾,怕是也不是那么难啃了,台湾注定了要是我成为我大清版图的东南壁垒! 休整了两天,胤褆也玩了两天,第三天再次启程,前往最初的目的地,台湾东宁。 东宁算是郑氏军队在台湾打下的第一块地盘,这么多年的开发建设已经有了不小规模,再加上当初陈文华英明的规划,东宁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荒蛮落后之地了。岛上的风俗习惯和内地很不一样,在少量的原住居民的特色客家服饰之外,更多的是前明时期盛行于中原的峨冠博带,看起来非常新奇。岛上很热闹,人声鼎沸,在黑发黑眸的国人之外也有不少各种发色或者眸色的外国人,荷兰人不少,吕宋暹罗等地的也有,语言也是多种多样,客家话,闽南话甚至还有外国语,各种语言交换使用,听起来十分有趣。 胤褆背着小手,一边走着,一边眯着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一切,心里觉得十分有趣。 “主子,接下来……”打发了送他们登岸的船家,湛卢在胤褆的耳边小声询问。 “记住,在这岛上就叫我公子。”胤褆兴致勃勃地看着当地渔民跟大约是来自西洋的外国人交换东西,嘴里漫不经心地吩咐着,“爷可是偷溜出来的富家少爷,你说该怎么办?” “是,奴婢晓得了。”湛卢应了一声,转身便吩咐七星去做些准备。 有湛卢这个全方位无死角绝对贴心的侍婢负责,胤褆逛起街来更加随意无压力,不知不觉就走出码头范围,逐渐接近内城。 内城比码头安静了许多,也整洁了许多,店铺林立倒是跟福建浙江等地差不了太多。七星一进内城就消失了,胤褆看了看,又让龙牙和鸣鸿自由行动,他则带着湛卢开始在东宁探索起来。 大概因为台湾的第一批移民来自福建浙江的较多,东宁的建筑风格也很偏向江南这一代,但同时它又融合了几分当地特色以更适应当地的气候,纤巧精致中可见古朴粗犷,看起来相当别致有趣。胤褆来了兴致就不顾看路了,横竖有湛卢跟着,丢不了,于是左拐右拐,不知不觉就进了一条小巷子。 “……来人,给爷把这妞带回王府——” 巷子内,一名华服小公子正在家丁的簇拥下,嚣张地命令道,而他口中的妞则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当然那副长相在胤褆看来顶多算是清秀,就是皇宫里在辛者库做粗使的小宫女都要比她强上几分,此刻正惊恐地抖着身子缩在角落,一只竹篓就掉在脚下,蔬菜什么的散了一地。 胤褆盯着眼前的情景有瞬间的愕然——这是,遇上恶霸了?所谓的调戏良家妇女?要不要这么狗血? 不过他倒是没忽视其中的重点——王府?在这片岛上称得上王的只有延平王了,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延平郡王郑克塽了? 想到这里,胤褆不由地暗暗地打量了眼前的小公子一眼。明眸皓齿的,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胤褆想着摇摇头,可惜了,就是长得再周正也掩饰不住一身纨绔痞气。 看样子当初郑经果然是嘱意长子郑克臧了,要不然怎么会允许继承人如此放纵呢? 不过这些事他现在也管不着,毕竟现在台湾和大清可是对着呢,要做些什么也得靠施琅,他这个连身份都得保密的年幼阿哥还是在一旁看个热闹就成。 胤褆这样想着就转身打算离开巷子,准备再去别处逛一逛就联系七星回客栈,没想到那小少爷察觉到有人进了巷子之后可就这边看了一眼,紧接着就两眼放光,大喊了一声慢着就扑了过来。 胤褆敏捷地躲开,皱着眉头看着郑克塽。 郑克塽一下子扑了个空,也不恼,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拍拍身上的土,细细地打量了胤褆一番:“这是哪个庵子的小姑子还俗么?这样好这样好。这样俊的小姑娘,进了庵子多可惜。” 郑克塽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带笑,还拍了拍手,庆幸的心情表现得十分明显。 “(╰_╯)#”这是胤褆。 “噗——”这是湛卢。 湛卢的笑声把郑克塽的目光吸引了过去,郑克塽一见,笑得更灿烂了:“哎呀,这位姐姐长得也好生漂亮!不如你们两姐妹跟着爷进府?保证让你们住得舒舒服服……嗷——” 于是,这是……被调戏了?! 胤褆忍无可忍,一拳揍到郑克塽的下巴,瞬间将人打翻在地,脸黑得什么似的,声音更是冷的掉渣子:“你他娘的说谁是小姑娘?” ——要说胤褆小时候在噶禄家被照顾得极好,吃得挺多,养得胖乎乎的,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偏偏大了之后喜欢骑射武艺,减掉了身上的肉后,反倒越长越像惠妃,眉眼什么的搭在一起十分俊美好看,紫禁城里的人看习惯的还好,没见过的,就比如说刚去在军营那阵,真是没少j□j练他们的士兵嘲笑,要不是顶着那头金钱鼠尾绝壁被人当女孩儿看,就算是如此还是有人开玩笑说是不是家里把他假充的儿子教养。不过这些声音在他的拳头下都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哪里有这么彪悍的姑娘家?!而如今,他的金钱鼠尾剪了有一段时间,他的头发已经长了不短的长度,看起来更是像女娃儿,只不过一直跟着他的四侍跟得时间长了没感觉,当然有感觉也不会说,于是骤然听到一个纨绔少爷这样带着作死的调戏口吻,是个男的都要暴躁啊暴躁! “咦咦?这姑娘的力气好大!!”完全搞不清楚重点的郑家少年摸着快要碎掉的下巴小声嘀咕。 几个家丁见到自己王爷被打,慌忙护到郑克塽前面。 “公子,您不能动手!”湛卢大声阻止。 对方瞬间得意洋洋:“就是,这位姑娘说得对!哼,你可知道这位爷是何人?” 没想到湛卢根本没搭理他,反而执起胤褆的手仔细检查:“公子您的手不疼么?” 那几个家丁震惊了,赶紧自报家门:“这位少爷可是延平郡王,你们大胆——” “爷管你去死——”胤褆才不在乎,毫不留情地冲上前去,拿出这两年在军营锻炼的成果,专门揍人最脆弱的位置,一转眼几个家丁就被揍翻在地,哀鸿遍野。 之后胤褆又走到趴在地上起不来的郑克塽跟前,揪着对方的衣领拎起上半身一个使劲摇晃,恶狠狠地咬牙:“操,好好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爷是男的!男的!” 郑克塽被摇得头晕目眩,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细细寻思了一番对方的话,惊讶地差点蹦起来:“咳咳咳?你竟然是男的!” 看看周围倒了一片的家丁,回想了一下对方刚刚利落矫健的身手,又瞅了一眼胤褆身后的湛泸,最后视线定格在胤褆身上,表情有些失落有些愕然还有些阴郁:“你竟然把本王府的家丁全都打伤了……” “爷还把你这王府的主子打伤了呢!”胤褆不屑。 “对,你还把本王爷打伤了!”郑克塽悲愤,“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打伤本王的人?!” “那又怎样?”胤褆不怵。 打都打了他还能收回来不成?更何况,是这货先惹的他!要不是对这一带不熟,他恨不能将对方的下巴卸下来个三五天!叫他那破嘴乱咬人! 没想郑克塽瞬间变了表情,作狗腿状:“大哥,您收了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赶上了? 第60章 除夕 当胤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延平王府的会客厅的主座上喝茶了,而延平王府的主人此时正吆五喝六地要府内仆从准备晚膳,回过头来面对胤褆时又是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胤褆默默放下茶杯,这个郡王,瞧着比想象还要不靠谱啊。 “嗳,那帮子下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弄……”郑克塽看了一眼胤褆,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干脆吩咐了管家招待胤褆,自己跑到后厨现场监督——至于他的监督究竟会让饭菜更快地上来还是反过来这就不一定了。 郑克塽的吩咐,管家非常认真地点头应下了,面对胤褆也是非常恭敬:“不知公子贵姓?是哪里人士?” “免贵姓应,祖籍山西,年幼时长于京城,现如今跟随家人南下做些生意。”胤褆睁着眼睛,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似真似假地回道。 “应公子。”管家拱了拱手,“您是跟着家人南下,不知您的家人?” 胤褆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摆弄着衣角没有吱声。倒是一旁的湛卢替他作答:“公子爷此行是偷着溜出来的,老爷并不知情。” “啊。”老管家了然的点点头,不管是富商家还是官宦人家,对于孩子总是保护得紧,孩子有事没事玩个离家出走也很正常。就算他家这小王爷是主子,很少有人敢拘束还不一样往出跑? “管家老先生是这里的老人了吧?”胤褆见对方明白了,也开始大大方方地谈话,“看王爷对您还是挺信赖的。” “是啊,老奴从小就在延平王府伺候。” 胤褆估计眼前的老先生能有五十多岁了,于是讶然道:“那老先生岂不是辅佐了三代延平王?好厉害。” “嗨,也没什么,一把老骨头,早该入了土去陪着太王爷了。”老管家谦虚道,不过面上还是有几分自豪,眉宇间显出几分得色,对于会说话胤褆也愈发和颜悦色起来。 “老管家可别说这样的话,小王爷如今还要管家继续辅佐呢。” 两人没聊一会儿,郑克塽就跑过来了,手里还捧了个大碗,疑惑,“咦,管家在和大哥聊什么呢?” “老奴在跟应公子聊些杂事,小王爷怎么回来了?” “厨房的大娘给了我一坛子果子,我拿来给大哥尝尝。”郑克塽将怀里的坛子递过去,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歪着头提问:“咦,大哥姓应么?那叫什么?” ——厨房大娘应该是嫌弃你捣乱,想把你赶出来吧?老管家默默地在心里真相了。 “应清。”胤褆脸不红心不跳地吐出个假名。 “哦。”郑克塽认真地点点头,那副乖巧的模样简直让胤褆怀疑一开始见到的恶霸纨绔只是他的幻觉。 “……冒昧问一句,应公子今年多大了?” “十一岁,怎么了?”胤褆说完,就转头和郑克塽分食那一坛子干果了——据说是厨娘秘制的梅子,风味独特,口感也很好,酸酸甜甜的,胤褆尝了一口就舍不得放下了。 ……小王爷,你已经十三岁了,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大哥,您,就不觉得羞耻么?!管家看着两个吃货头顶着头大快朵颐的模样,默默地在心里流着眼泪控诉,老王爷,您的教育太有问题了啊! 不过他面上倒是不显,因为自家小王爷做过的抽风事多得很,不差这一件。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出了屋子,王府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这位“辅佐了三位延平王”的英明管家去处理啊。至于刚被小王爷带回来的“大哥”,一个小鬼而已,真心不需要他费太多心思啊。 因为管家和郑克塽的纵容,当然主要是管家的,胤褆在延平王府过得非常滋润,下人都恭恭敬敬的,比之紫禁城也差不了太远,慢慢的,他也越来越来了解郑克塽,越了解,越觉得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二蠢,虽然本质上还是个二蠢就是了。 郑克塽在王府里从来就是乖巧听话的,还非常喜欢饲养小动物,出门的时候也会随手拾起路边需要帮助的人带进王府,但用的手段却非常粗鲁愚蠢。 比如说,路上遇到挡路的老人,一般纨绔会派人直接撵走,扮好人的呢,会让人温和地请走,而郑克塽则是粗鲁地吆喝着把这老人撵走,实际上却暗中吩咐家丁带回府里好生照看着。 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家伙是个颜控,看到漂亮的男的女的就想弄回府,但实际上,现年十三岁的郑家小王爷到现在还没开荤,房里也干净得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丫鬟,而且据说,不是老王妃黄氏不给自己儿子安排,而是郑克塽自己拒绝的。 当然胤褆更愿意相信是郑克塽那位准岳父为了自己女儿的未来而做了什么手脚。 日子过得格外快,胤褆很忧伤地在台湾迎来了康熙二十一年的新年——自他六岁之后第一次离开皇宫的新年。 不过令胤褆欣喜地是,在当天傍晚,湛卢就拿到了来自京城的祝福信件,而且是格外精美的信件。 信是惠妃组织写的,每个人都写了几句祝福语,皇上太子大公主就不用说了,竟然还有小八自己写的,虽然歪歪扭扭不晓得到底写了些什么,胤褆还是高兴地快蹦上了天。 更出人意料的是信里夹杂了一幅非常奇怪的画,用惠额娘的话说,这叫全家福。 这还不是宫廷画师画的基本雷同的肖像画,据说是用了西洋画法,所以看起来非常肖似真人。 不过额娘在信里非常遗憾的表示,可惜没把万岁爷也画进去。 想想额娘所说的画一幅肖像画所需要的时间还有要直视所画人物,胤褆默默地擦了把汗——幸好没有画,要不然画没画完,那个画师就要被汗阿玛拉出去砍头一万遍了吧? 这几张画里,最多的就是额娘,很可惜的是保成和大姐姐的格外少,额娘对此也是抱怨连连,这两个真是太忙了,连老老实实坐下来画个画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能看到自己一直挂念的亲人,胤褆还是幸福得直冒粉色泡泡。 额娘的信写得非常长,几乎要把这半年多的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不过最多的还是养在她跟前的小七和小八以及偶尔过来的小四和他的狗儿们。 看完信,尤其是看完图画,胤褆心里感慨非常,差点蒙生出立刻坐船北上的冲动。 不过虽然不能回家,但这份激动的心情要有人分享,而在延平王府,他能找的只能是郑克塽。 没想到经常呆在后院的人这次竟然没有找到,问了下人才知道,小王爷每到除夕就会去屋后的佛堂跪坐一宿。 那个笨蛋纨绔竟然还有这份心思?胤褆觉得相当诧异,便循着下人的指点去了佛堂。 佛堂布置得非常清幽,香烛灼烧后留下一股令人心安的味道,许是下了命令,周围并没有下人打扰,郑克塽跪坐在垫子上,上身挺直,眼睛微闭,神情诚恳真挚,素来纨绔痞气的表情难得变得正经起来。 胤褆想了想也跪坐到旁边,虽然这跟他爱新觉罗家信的不是一个佛,但佛理总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两人一直跪坐到深夜,四周静悄悄的,估计下人们也都睡下了,在此期间除了有人默不作声地送来宵夜,再没有人靠近这里了。 “让大哥在这里陪我跪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了。大哥年纪小,还是回去休息吧!” 郑克塽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胤褆,不过其他的姿势倒是没变。 “啰嗦!”胤褆没好气地瞥一眼郑克塽,“就准你拜佛,还不兴爷给爹娘兄弟姊妹们求个平安么?” 郑克塽立刻缩了,低下头小声嘀咕:“大哥您拜、您拜!” “哎,你这样子!”胤褆无奈,“老王爷当初怎么就没能好好教教你呢?” “我爹嘱意的继承人又不是我,当然没有好好教……” 胤褆斜了他一眼,“要我是老王爷,我也选大公子,人家可比你聪明多了!” “我知道大哥比我聪明。”郑克塽闷闷地回了一句,“我也知道自己笨,从小就是这样。所以我也从没想过王位会是我的,我就想做个富贵散人,有一个王爷哥哥我就算什么都不做,肯定也是饿不着的,谁知道……” ——谁知道冯大人竟然说哥哥不是爹的亲子,还伙同四位叔叔把哥哥杀死了。 “那你就不能聪明点,就算笨你也多学点东西,你看看,你看郑家祖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几乎都要成为你那老丈人的了。” “我虽然笨,但我不傻。”郑克塽一直傻里傻气的纨绔脸突然变得正经起来,眉头微皱,“如果我是个聪明的,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冯锡范,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他能够容得下我,还不是因为我够笨?像大哥那件事,他可以发生一次,难道就没有第二次?” “延平王总要有郑家人当的,他想要权力,自然要选我这个笨蛋。” “世人都以为我和大哥感情不好,毕竟他的出身太过尴尬,可又有谁知道,我是由大哥开的蒙,由大哥教养长大的呢?” “从我记事起,爹就一直很忙,一开始是忙着打仗,到了后来,仗打败了又开始纵情声色,大哥一个人撑起了整个王府,不只要管理东宁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要照顾我们几个小的,你知道么?当初我看着我爹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喝酒玩乐根本顾不上我们兄弟三个的时候,我曾经很恶毒地诅咒他赶紧死了算了。只是没想到……” ——爹死了才两天,长兄就被杀了,三天后,温婉贤淑的长嫂也带着未出世的大侄子共赴黄泉。 “从大哥死讯传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郑家百年的荣耀算是彻底葬送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 “当时我跟在奶奶的身边,奶奶流着眼泪嘱咐我活下去给郑家留个后的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很笨,很懦弱,我斗不过那群老狐狸,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冯锡范一个口令我一个动作,傀儡王爷又怎样?至少,至少郑家一脉不能断在我手里!” “小王爷……”胤褆无言以对,这样的家世,哪里有真正的白痴? “小王爷其实也无需如此,这是真正的大智若愚,以前我是小瞧你了,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郑克塽闻言立刻精神起来,瞪大眼睛,腆着脸凑了上来:“大哥是在安慰我么?啊啊,好杏糊哟~~” 胤褆瞬间黑了脸。 自己绝对是脑子抽了才会安慰这个蠢货 第61章 养病 不提胤褆在东宁的各种无忧而自由的生活,京城此时的气氛却是有些不太乐观。 先说后宫。钟粹宫如今是风雨欲来的黑云罩顶时期,全宫上上下下几乎没有敢大声说话的,尤其是钟粹宫主位惠妃,整天板着张脸,素来不对宫人用刑的她差点杖毙了两人奴才。亏得当时大公主撞上,这才救了两人的命。 不过侥幸得救的奴才也没敢心有怨言,毕竟错在自己。 自从前几日七阿哥发烧开始惠妃的心情就变得不怎么好了。 先是把八阿哥送去西四所——以前八阿哥跟七阿哥也是住乾西四所,但惠妃总是会让嬷嬷把两个小阿哥抱到钟粹宫,基本上除了晚上睡觉基本都是待在钟粹宫的,而最近,七阿哥发烧,惠妃特意求了恩典让七阿哥在钟粹宫养病,但奇怪的是,她却不再见八阿哥,每日也不过把八阿哥抱去良贵人那里呆不过一刻钟。这都不算什么,最让人心惊的是惠妃这几日给钟粹宫新制定的宫规,对于以宽忍大度著称的惠妃娘娘实在有些不正常——每日给七阿哥擦脸的棉布必须在刚烧开的沸水里过一遍,七阿哥所用之物也是能煮的都要沸水煮过,煮不了的也要用醋或者艾草什么的熏一熏,就连贴身照顾七阿哥的几个奴才也要每日沐浴换衣,衣服也得艾熏,这么一比,每日在正殿烧一些艾草什么的就轻松得多了。 而那两个奴才受罚就是因为没掌握好水烧开的时间,总之最后拿已经有些冷却的水给七阿哥浸泡棉布,也不知道惠妃怎么发现的,大发雷霆,吓得整个钟粹宫几乎都没人敢大口喘气,就连端月锦屏这样的说不得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伺候着。 钟粹宫这边气氛压抑得很,乾西四所则欢畅极了。 乾西四所如今理应住进除了皇太子和养在皇太后跟前的五阿哥之外的六位阿哥,不过因为六阿哥身体不太好,所以基本是住在德妃那里,实际上在乾西五所住的只有五位阿哥。 而现在呢,因为大阿哥外出,三阿哥去无逸学堂念书还没有回来,七阿哥在钟粹宫养病,于是此时乾西五所只有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个皇子。 四阿哥一早去了承乾宫请了安,佟佳皇贵妃此时正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心情很是不爽利,胤禛也没多留,免得绊手绊脚。抱着福气回了乾西五所,忍不住就脚步一错,就拐到了西五所胤禩住的地儿,骚扰小八包子去了。 小八那院子本来是和小七共用的,所以如今五所只有小八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很无趣,我这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的当然要去陪陪他。 ——当然了,这只是小四子一厢情愿的想法,八包子如今才不到三岁,一个人吐着泡泡都能玩半天,更别提那些给他开蒙的谙达们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那是根本不晓得寂寞为何物。而且小四的陪伴对于小八,尤其是长大后的八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原因无他,四爷现在就找到了cosplay的乐趣,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尚未发现自己变装的乐趣,反而喜欢各种折腾弟妹。 ——也或许是弟妹们长大后才不会乖乖任由他折腾,他实在无奈才在自己身上试装? 总之,自从他因为频繁地给小六换衣服导致对方发了两天热后,凡是有孩子的各宫主位都默默把带了“装备”的四阿哥拒之门外。 小八最近的一次剃头是在去年热夏,到现在半年多,头发长得也挺长了,至于在脑袋两边各扎了个冲天揪就是良贵人身为额娘的恶趣味了。而胤禛在这层恶趣味之上又加了一笔——这一次给小八换了一身女装。 看着八阿哥穿着粉白的对襟小衫,下穿石榴红的小裙子,白嫩嫩的肉包子脸,再配上小抓揪,一旁看护的嬷嬷们默默地在心里萌翻了,惠妃娘娘哟,您当初那么折腾四阿哥,人家这是现世报来了! 胤禛显然也对自己这次的打扮极为满意,很身边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交代了两句,没过多久,一个画师就匆匆赶过来了——正是栾辉当初找的会画西洋画的那位画师。 ——当然,这位画师也不简单,他也是归国的留学生中的一员,在西洋对西洋画感兴趣便多下了点功夫,目前主要是在刑部任职,画个犯人画像通缉令什么的,当然也会在选秀时给在内务府画像或者像这次这样充当个宫廷画师。 于是,藏蓝常服版四爷抱着女装版八爷以及福气的系列画册成了八爷这辈子永远的痛。 ——这并不是说八爷只有这一版女装画,而是只有这最初的一版不小心流了出去。 “你去?”端月冲锦屏挑挑眉,示意暖阁里头。 锦屏摆出一张苦瓜脸:“端月你就会欺负我,你怎么不进去?这个时候我可不敢……” 端月干笑:“还不是你比我会说话么?” 锦屏叹气:“小主子们出了事,就是舌头上能长出花来惠主子听了也不见得能开心起来。” “你们不在里头伺候着,倒在这里磨牙,是不是事儿少了太清闲啊?” 听到这个声音,端月锦屏倒也丝毫不见慌色,立刻转身跪下:“奴婢叩见大公主。” 约可沁一进来就见钟粹宫最得用的两个大宫女扒着门框窃窃私语,有心闹她们一闹,倒不是真心训斥,此时见他们都跪下认罪又教她们起来,“额娘里头怎样?” 两人站起身,回话恭敬又难掩担忧:“回大公主的话,惠主子今儿个又没吃东西……” “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本宫这就进去劝劝。”约可沁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小宫女递来的热腾腾的棉布擦了手和脸,这才进去。 ——当然,这也是惠妃新补充的宫规:凡是进小阿哥屋子的,必须用沸水浸过的棉布擦手擦脸。 “惠额娘。”约可沁一进暖阁先摆手示意众宫女不必多礼,疾步走向惠妃。惠妃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好,虽然头发衣着还是非常整齐雍容,但忧虑过重再加上几天都没休息好,还是让她的面色显出掩饰不住的憔悴。 她坐在小七所在的炕头边上,目光里是难掩的担忧急切以及约可沁不了解的自责。 听到约可沁的呼唤,栾辉稍稍偏了偏头,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沁儿来了?” “小七这里沁儿来看着,听说您今儿还没用餐呢,都一整天了,这哪儿行!” “……已经傍晚了啊?我都没注意到,也没觉得饿——沁儿帮我看一会,我出去吃点东西。” “哎!”约可沁欢快地应了下来,不管怎样,肯吃东西就好。 待惠妃离开后,约可沁有些狐疑地看着躺在炕上面色潮红昏迷不醒的小七,心里实在纳罕惠额娘怎的对小七的这次伤寒如此尽心。 在她看来,这个季节,小孩子发热伤寒实在太常见了,太医院的太医们也经常诊治,经验非常充足,照理说额娘不该这么担忧啊…… 想了想还是想不到什么,约可沁也不再难为自己,坐到炕头上,细心照看小七包子。 栾辉用餐速度非常快,就算因为被端月锦屏盯着必须礼仪齐全。他也能仪态万方高贵优雅地风卷残云。 不过虽然是在用餐,思绪却完全不在餐点上,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躺在炕上的小七,不过横竖有端月布菜,倒也不碍事。 他已经这个状态好几天了,准确点说是从几天前小七来势迅猛的第二次发烧——在此之前没两天的那次发烧虽然有乏力盗汗这些症状,但他也还是当做普通的发烧感冒看待,没想到这次发烧竟然同时还伴着肌肉疼、头疼等症状时,他突然警觉起来。感谢他曾经是个父亲,当初为了照顾女儿,他几乎看遍了新生儿易发病的病症,就算有疫苗他也一股脑儿关注了,而对比小七此时的症状,这分明就像是小儿麻痹症! 他当然没忘历史上的七阿哥有腿疾,也许就是这么导致的也不一定。可小七包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废掉?可生活在这个没有疫苗没有现代医术的时代,他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给生病的小孩提供最好的养病条件,不许钟粹宫里的人乱走,每日对宫里消毒,使用的器物也严格消毒,只求小七足够坚强,迈过这道坎。 心不在焉地用完餐,擦了手和脸后,叹了口气,这才进了暖阁。 里头小七已经醒了,约可沁正吩咐人去取些七阿哥能吃的东西。 小七身子还有些弱,精神头倒是挺足,见到栾辉非常欢快地伸手求抱。栾辉见状差点流下眼泪,不过还是强装笑颜,伸手抱过小七。 小七伸出小手拍了拍栾辉的脸,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道:“惠额娘瘦了……” “小七瘦的才厉害呢。”摸摸小七已经不烧的额头,栾辉心里松了口气,一把抓住小七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又不免有些心疼,以前白白胖胖的手,因为这么一场病,原本的圆润的小窝窝都不见了。 小七很欢乐地笑了起来,更用力地往惠妃怀里钻。 “怎么了?头还疼么?”栾辉一只手抱着小七包子,心里不禁感叹小七实在太瘦了,担心地摸了摸对方的太阳穴和小腿大腿上的肌肉,“腿这里呢?还疼么?” 小七抬起头,摇了摇,“不疼了……” 栾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只手依旧摸着小七小腿,眼神慢慢沉下来,看来,老七的这条腿算是保住了,不枉我这么精心地照顾。 没有腿疾的七爷啊,你又能有怎样的未来呢? 栾辉的视线放在胤祐的小腿上,却没有看到怀里的胤祐戒备困惑的眼神——那是绝对不属于一个四岁的孩子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指着那幅画,一本正经地面瘫脸):爷的全家福,一家三口…… 第62章 教导 乾清宫 康熙正皱着眉头看着奏章,听到梁九功报说七阿哥大病已愈的消息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照常例封赏下去。 ——倒不是康熙不关心七儿子,实在是所有人都以为七阿哥不过是普通风寒。 而后他又开始看起那份奏折,眉头不由地皱得紧紧的。 奏折是明珠上的,而随着容若的年龄以及威望的逐渐增加,明珠的不少折子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身为平民不能上折子的容若的意思。而眼前这份折子——开放通商口岸,筹建大清远洋贸易团,建设南洋对西贸易公司这一类的要求似乎更可能是容若的意思。不过既然明珠上了这个折子,是不是表示他已经接受这一系列的想法了? 可是这些想法,未免也太大胆了! 康熙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正打算将折子扔到一边,胤礽正好从旁边的桌子上起身而来,身后跟了端着托盘的小喜子,托盘上面是一沓奏折:“汗阿玛,这些折子儿子都看完了。” “都看完了?”康熙挑挑眉,略略诧异,“有何不明白么?” 胤礽想了想,转身拿起最上面的折子,递给康熙:“这个……儿子有些不懂。” 康熙随意地将手里的折子放下,接过胤礽的,看了看立刻就知道是福建总督姚启圣参奏福建水师提督施琅不听调令的事情。 “你怎么看?” “儿子觉得施琅大人应该是不敢不听从调令的,施大人年纪毕竟大了,好不容易再次领军出征必是会珍惜这次机会,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毛头小伙子,身为一军将领,军令如山的道理还是懂的。不过,既然姚大人会上折子,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为了让汗阿玛批准让施大人带兵,姚大人几乎用尽了一切手段,将台湾攻打下来正是姚大人的愿望。他不会无缘无故与主将生隙。” 康熙赞许地点点头:“说的不错,那胤礽对此又有何不懂的呢?” “儿子猜测,那施大人敢不听从姚大人的命令,必是有什么更高更机密的命令,儿子斗胆,这命令似乎只能是汗阿玛下达的了……”胤礽抬眼看了看康熙似乎并未反对,才继续道,“汗阿玛曾教导儿子,行军打仗最忌将领不和,而汗阿玛此举却是有离间姚施二人之嫌。” “你能想到这步很好。如今汗阿玛要告诉你,身为皇帝,既不能让底下的将领失和,延误了军情,更不能让底下的将领抱成团做大,因为这样的话,”康熙拍了拍椅子扶手,“这把椅子怕是就坐不住了!” 看着胤礽还是有些迷茫困惑的眼神,康熙又做了进一步的解释:“就以姚启圣和施琅这事为例,你知道,施琅是福建水师提督,而姚启圣则是节制他的总督,这两个人基本上来讲是相互制衡的,可是这样的两个人若是联合起来有了异心,我大清怕是要东南失守了。” 胤礽恍然大悟。 康熙又道:“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真正为君者,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为臣者,怀疑一切才能真正用好能用之人。” “嗯。”胤礽点点头,但似乎还是有些不解,“汗阿玛的意思儿子大概懂了,不过是担心将领拥兵自重,背离朝廷,只是儿子还是有些不明白,乱党起事最重要的就是兵力和粮草,而兼管民政和军务的总督和巡府很容易就把这两样给集中到手里,尤其是同时还节制提督的总督,能够很快集结兵力,所以为什么要让他们管两样呢?一个人管一样,岂不是更好?” 康熙愣了一下,半晌才想到:“所谓军民军民,军出于民,民以养军,这军务和民政哪里就分的开呢?” “这倒也是。”胤礽有些惭愧地笑了笑,“是儿子思虑不周了。” “哪里,胤礽你小小年纪能有这番见解已是不易。”康熙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头的另一沓折子往前推了推,“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把这些拿回去,明日再看。” “是!”胤礽点头应下,示意小喜子上前搬走折子,这才打千儿跪安。 看着太子慢慢退了出去,康熙打起精神来准备继续批阅折子,脑海里却不时回荡着胤礽带着点困惑犹豫的声音,不禁也有些疑惑,是啊,为什么不能把民政和军务分开呢? 正在思考的康熙没有注意到,刚刚他正准备驳回的明珠的奏折不慎和要交给太子的折子混到了一块儿,都被太子带走了。 而这个不慎,正是康熙朝一场连续五年的风暴的开始。 钟粹宫 因为生病而昏迷了四天的七阿哥终于醒来了,钟粹宫上下都是极欢乐的,不用看惠妃娘娘仿佛要吃人的表情,她们自然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就连钟粹宫偏殿的几位常在答应都一时间花枝招展起来,纷纷组团前来探望久病初愈的七阿哥,同时也在心里确认这小阿哥就是惠妃娘娘的软肋——她们可没忘八阿哥抓周礼被苛待时惠妃的怒意。 其实不管怎样,她们心里多少还是敬畏惠妃的,毕竟后宫的女人没几个安分的,当着惠妃面争宠邀喜诱惑皇上的事她们真心没少干,甚至还有踩着惠妃上位的——毕竟惠妃是钟粹宫主位,膝下还有两个小阿哥,比之其他的嫔妃也算比较容易引康熙前来坐坐,就有不少人守株待兔,在皇上的必经之路卖弄下风情什么的,可惠妃知晓了也不过一笑,根本没放在心上。至于这些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她更是不在意。就算是事情闹得大了,也是将涉及的人一块儿处罚,丝毫不留情。 唯独牵连了小阿哥,连辩白都不听,直接禀了皇上发配辛者库。 胤祐到底大病初愈,很快就没了精神,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她们也不能继续打扰,只好告了退,回了各自房间。 一时间,胤祐的房间只剩下惠妃和成嫔。 “真是,多谢惠姐姐了。”戴佳氏拿帕子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睛,口气虽然哽咽,也不难听出其中的诚恳真挚。 “成嫔客气了。小七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能看着他健康快乐地长大也是我的心愿。” 成嫔的眼眶又涌出泪水,“我都听王太医说了,七儿这次可不是普通的发热,要是没照顾好,不说这命怎样,单就一条腿必然是要废了,若是这样,还不知会被万岁爷怎样厌弃呢,他这辈子都要毁了!” “哎,成嫔快别哭了,小七醒了就是好事,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惠妃心里有些不耐烦,但到底也是小七包子的额娘,还是好声好气的安抚,“我看小七将来必是个有福气的!天色也不早了,明儿等小七醒了,我立刻派人送去启祥宫让你欢喜欢喜!” “真是太谢谢姐姐了!”戴佳氏努力止住泪水,“妹妹今儿就告退了。” “嗯,走吧,走吧!”惠妃摆摆手。 待成嫔离开后,惠妃原本的不耐烦渐渐消失,看着小七包子的深情变得迷茫起来,低声喃喃自语:“耗尽心力让你避开了残疾的命运,我这样做,真的好么?” 惠妃盯着胤祐看了许久,最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上前给小七压好被角,又俯□在小七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吩咐远远守着的嬷嬷好好照看着,这才出了屋子。 惠妃背对着胤祐,嬷嬷们又都低头跪送,谁都没注意到炕上的小人豁然睁开眼睛,明亮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和凝重,又慢慢合上眼,睡了过去。 乾西五所 几个比较伶俐得用的宫女躲在角落里,一边看着才四岁的小阿哥,一边窃窃私语。 “发现没有,七阿哥病了一场后,性情大变呢!” “我也觉得,似乎是成熟稳重了许多?” “我看是你们想多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多变,七阿哥经历了一场生死,会长大也没什么吧。” “就是嘛,四阿哥不也是一朝长大了?天天板着个小脸可真有威严哪!” “那可不一样!我可是听说了,四阿哥那是听到了宫人的闲言碎语,知道了皇贵妃娘娘不是他的亲额娘,而从来不对他笑的德妃娘娘才是他生母,一时打击太大才长大了!可七阿哥不过是生个病,又还小呢,怎么就能长大了?” “其实别说七阿哥,我觉得这几个阿哥都挺稳重的,没看到皇太子,还不到十岁呢,在他跟前我都大气不敢喘的!” “我也怕我也怕!那次还看到皇太子抽人来的,抽的那人满地打滚,偏偏检查身上的时候一道红痕都没有呢!” “嘤,好可怕,果然还是大阿哥最好了,从来都是笑容爽朗的,可惜他去了南方,好长时间没回来了。” “其实八阿哥也不错啦,每天笑得可甜,欢喜得我都心肝颤!” “嗯嗯,尤其是被四阿哥装扮过后,粉嫩嫩的一团,好想扑上去,可惜不敢。” “说到四阿哥,虽然板着脸很有气势,不过我莫名想掐他的脸哎,总觉得好喜欢哟!” “除了惠主子,还有谁敢捏小阿哥们的脸?对了,惠主子最近老是在给七阿哥补充那什么,啊对,补充脂肪蛋白质,我心里一直觉得她是想把七阿哥柔软好掐的脸颊补上肉……” “同感!”几个人异口同声。 不过大概声音略大,她们看到七阿哥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咳,闭嘴,眼观鼻,鼻观心,我们很老实地这里侍候着。 发觉宫女们并没有离得很近后,胤祐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做忧郁状,好奇怪呀,虽然没有看到什么牛头马面勾魂使者,但爷明明记得在雍正十年似乎是死掉了呀,怎么一睁开眼自己来到了康熙二十二年呢?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权当又重活了一回! 不过惊喜的是,爷的腿居然还没有废!好像从爷记事起腿脚就有些不利索,还以为是天生的呢,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得病么? 而且,这个康熙朝好多事情都和记忆里不太一样啊。 抬起眼睛看看正在不远处玩闹的老四和老八以及正在给他俩画画的画师,不说以前这个时候老四和老八的关系有没有这么好,就说那个画师以前绝对是没有的啊! 还有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年幼的阿哥都能出宫办事了? 太子也是,居然跟普通阿哥一块儿在无逸学堂读书! 慢着,这个无逸学堂又是啥?! 还有传说中的留学生,以前绝对没有这个! 当然最奇怪的是惠额娘!那天晚上的自言自语分明暗示了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腿会废掉!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是重活的? 也不对,就算重活,当初的感情不会大变的,上一世她对自己和小八虽然也不错,但绝对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可这一世,看她对自己的感情,不似作伪。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还有……胤祐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眼神暗沉,既然此生已经重活,自己又没有废掉,那么,身为皇子阿哥,对于那把椅子,爷是不是也有资格争上一争呢? 虽然爷并不是最聪明最有能力的那个,可是在熟知了康熙朝未来历史的前提下,爷似乎也并不是毫无胜算的! 胤祐闭上眼,仰面躺在草坪上。 ——上辈子在雍正手下憋屈的十年,爷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小七其实是重生来的 再剧透一下下,重生的不止王士元(话说大家没有忘了他吧╯﹏╰)和小七,陆续还会有的, 作者君虽然是亲妈,但也是讲究公平的亲妈 另外。其实作者君政斗宫斗阴谋论帝王学无能(那你这文还能写么?),康熙和胤礽的那段对话如果有bug欢迎指出来,在作者君略捉急的智商范围内能修就修一下,修不了……咳,请无视吧 爬走—— 第63章 攻台 胤褆无聊地爬到延平王府客房的房顶晒太阳,从过完年后,他就一直在台湾岛上各种闲逛。其实也算不上闲逛,他从郑克塽那里搞来了台湾岛的舆图,在闲逛的同时,还在舆图上的某些地方标注了一些记号,到了今天,他基本走遍了全岛,现在正是休整期。 正在他懒洋洋地快要睡着时,突然隐隐听得遥远的炮轰声。 “什么声音?”他坐起身,遥望着海面的方向,出声发问。 “回禀爷,是施琅大人开始进攻彭湖群岛了。”龙牙的声音从房顶旁的树冠里传出来,声音拿捏的恰到好处——刚好能被胤褆听到,而她本人却丝毫不会被人发现。 胤褆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湛卢给的资料。 前几天,也就是六月十四日,施琅率领大型战船300余艘、水兵2万余人以及230余艘中小型战船从福建沿海铜山扬帆起程,发起收复台湾的作战。 十五日晚,攻占花屿; 十六日,抵西屿头; 二十日,进占虎井屿。 预计将会在二十二日,开始攻打澎湖。 想到这里,胤褆便又追问道:“嗯?怎么是龙牙你?湛卢呢?” “在前线观战。”龙牙言简意赅。 胤褆摸了摸下巴,原来已经开始攻打澎湖了?前几日太忙倒是差点忘了施琅这在福建虎视眈眈着台湾呢。而澎湖群岛是台湾的天然屏障,把这道关口打开,台湾就唾手可得了! 胤褆有些兴奋地想着,这么重要的一场仗,不看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自己离战场这么近的条件了? “啊啊啊,大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啊?”郑克塽被胤褆拽着领子往府外前走,口中不断呼号。 “一个好玩的地方。”胤褆笑眯眯地卖关子,这个时候可不能说去战场,要不然这个胆小鬼肯定要溜走了。 “那大哥可不可以把我的领子放下啊?”为了配合您的身高这样半弯着腿走路真心不容易啊!郑克塽宽面条泪。 胤褆看了看自己和郑克塽之间虽然不大但还是存在的身高差,默默地松了手,这个二货……这就是额娘所说的,光长身高不长智商的典型吧? 两人出了延平王府,骑上马,直冲码头方向。 胤褆和郑克塽躲过在附近巡查的士兵,偷偷爬进一条船,船上湛卢笑眯眯地已经恭候多时了。 一叶小渔船,躲避开巡逻水兵的视线,轻飘飘地滑进澎湖群岛与台湾岛之间的一个小小的孤岛上。 胤褆到的时候,战斗已经打响有一段时间了,海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战船,各色旗帜迎风飘舞,呐喊声响成一片。 此时,施琅正率领的清水军利用有利的西南风向,多艘战船围攻郑军一艘,集中兵力作战——也就是所谓的“五点梅花阵”战术,虽然无耻,却也极其有效。 胤褆和郑克塽一人一个望远镜,看着不远处的战斗。看到清军使出这种无耻的战术,郑克塽有些不屑地撇撇嘴,“用这种围歼的方法,清军也太无耻了吧?” 胤褆斜着眼睛瞅了瞅郑克塽,一巴掌扒到他脑袋上:“有什么无耻不无耻的,行兵作战本就不讲究什么光明磊落,管他什么战术,能以最少的牺牲拿到最大的胜利,就是最后的赢家。你以为郑家军就有多光明磊落么?当初郑公能够击败荷兰人取得台湾,靠的还不是以多胜少?更何况,你不要忘了,施琅以前也是郑家军的一员,他的这些手段,说不定是跟谁学的呢!” “大哥,你对这些好懂啊!”郑克塽立刻狗腿地凑上前,更兼星星眼。 “那是你太白痴了!”胤褆没好气地推开郑克塽,继续观战,却没见到郑克塽被推开后落寞的表情。 ——对于军事打仗这么懂的孩子,真的,只是富商家的小少爷么? 澎湖岛上还有刘国轩命人构筑的十多座炮台,沿岸筑造短墙,分派重兵把守,所以并不很好攻破。 胤褆心里隐隐有些忧虑。 正在这时,清军一艘战舰的甲板上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看他的战甲,似乎是清军前锋。那个前锋出了船舱,大声说了些什么,似乎是些鼓舞士气的口号,因为尽管隔得远也能看出来水兵们的士气大涨。紧接着,似是嫌天气炎热,那名前锋随手解下铠甲上衣,丢到一旁,赤膊上阵,率领几艘战船出击。 郑军也派出部将率船迎战。 “那是谁?”胤褆碰了碰郑克塽。 郑克塽把望远镜架过去扫了一眼,随意地说了一句“好像是曾遂”,便转回头继续看自己的了。 清军和那个曾遂所率领的队伍战斗了近两个时辰,海上硝烟弥漫。 正当清军的那个前锋越战越勇时,一枚炮弹突然飞来,弹片击中其腹部。 “呀!”胤褆一惊,喊出声来。 “公子?” “大哥?” 湛卢和郑克塽担心。 “没事。” 胤褆摆摆手,继续观战。清军前锋倒下后,郑军将领不知在大叫什么,但可以感觉到军心有些喧浮,正在胤褆忧心时,那个前锋在旁边小兵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握着拳头大喊,胤褆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但透过望远镜看那人的神情也知道他在反驳对方的话,安抚军心。 胤褆心里还想着对方刚刚受过的枪伤,视线往下一移,吓了一跳——原来这个时候,那个前锋的肠子已经流出来。虽然立刻有人为他将肠子捧放入腹,还有人在帮他包扎穿衣,可这场景到底还是有些惊悚。 那个前锋全然不顾,还在举着刀大喊。 双方都以铁钩钩住对方船只,往对方掷火箭、火龙、火罐。最后清军这边用火药桶攻打郑军,击沉了二艘战船,同时也烧死了不少郑家水兵。 郑军主力被迫败退。 胤褆松了口气的同时,更是为那个前锋担忧,又想了想,随后附在湛卢耳边小声吩咐了两句,湛卢点头,领命而去。 “靠,那个家伙是谁啊?太无聊了吧,这是逗着我郑家的水师玩呢吧?”耳边突然传来郑克塽的抱怨声,胤褆把望远镜指向郑克塽的方向,当看清那一幕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那边有一艘脱队的小型清军战舰,在海面上左漂右漂速度极快,把身后跟着的几个郑家战舰耍的团团转,还不时地的扔个小木桶之类的东西。 郑家的战舰原本都不拿那些小东西当回事,没想到刚靠近,那东西突然就炸了——可能是火药量不大,只是把船炸漏了,船上的水兵慌忙跳进水里,手忙脚乱地游回了岸边,那艘清军战舰里走出一个年轻人,摘下甲帽,靠在船弦上兀自笑得开心,一头浓密的乌黑碎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胤褆抿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哈,这个人,他好像见过! 转头继续看主战场,清军人多势众,势如破竹,打的郑家军节节败退。看着敌舰一艘艘地被击毁,胤褆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为清军加油呐喊,毫不掩饰脸上的激动表情。 一场激战打得酣畅淋漓,持续了有小半天。 到了傍晚郑军主将刘国轩似乎看出情势不妙,率领着少数战船突破重围,逃回台湾。对此,胤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遗憾的。 仗打完了,胤褆和郑克塽连夜回了王府,对于王府管家的例行询问也是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 然后胤褆回了屋,而郑克塽则到正堂,等着刘国轩和冯锡范前来汇报军情——失败的军情。 “……我军击被毁大小战船近200艘,歼灭主力1.2万余人,投降了近 5000人,散失船只和武器装备尚未查清……我军精锐部队几乎尽毁……预计清军很快就会突破澎湖……”刘国轩向郑克塽汇报军情,就算对方只是个傀儡王,该做的表面功夫也要做到,剩下的该怎么办,就是他每年这些重臣商讨后,再由小王爷宣布了。 “那要怎么办?”郑克塽很迷茫。他对于这些数字完全没有概念,不过毕竟也已经暗中目睹了整场战斗的经过,就算看不懂细节,但郑家军败了这个结果是清清楚楚的,他只要按照冯锡范和刘国轩的意思,向所有郑家军下达指令就行。 在场的官员愣了愣,一齐沉默了下来。 怎么办? 面对来势汹汹的清军,他们还能怎么办? 唯有投降。 可这种话,谁敢第一个说出口? 郑公当年建下的赫赫基业,不过二十载,便葬送在他们手里。想想老王爷当年也是雄心壮志,意图北上,结果大功未成,最后心灰意冷,纵情声色。 这郑家军,也渐渐衰落下来。 一句“降”是他们都知道的结局,可偏偏有千斤重,含在嘴边,怎么都吐不出来。 最后,曾经直面清军,最知晓郑氏江山穷途末路的刘国轩撩起衣裳下摆,率先跪了下来。 以头磕地,声音震耳欲聋。 众大臣愣了一愣,对视一眼,随即跟着跪了下来。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做好准备吧。” 郑克塽只留下这一句话,以及一声长长的叹息,起身离开了。 他没有开口叫那群臣子们起身,因为他知道,他们跪的不是他。 他们跪的是郑家的祖先。——他的爷爷,爹爹,甚至,还有,哥哥。 唯独没有他。 所以,他不配。 待出了主宅,郑克塽仰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不再是平日里软弱蠢笨的模样,仿佛一瞬间长大,扛得起这即将倾颓的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肠子什么的流出来好可怕,蓝理将军果然87! 小郑童鞋忧伤了。。。。。 第64章 归降 胤褆用晚膳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郑克塽。 他最初并没有怎么吃惊,因为郑克塽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但为人处事总是跟个孩子似的,就比如说这吃饭,总是要管家三催四请的才能过来。 不过等他差不多用完了,郑克塽还没过来,他才觉出不对劲儿来。随手招来一个侍候的小厮一问,才知道小王爷接见完几个属臣后就去了后山祠堂。 祠堂?胤褆有些不解。 不过在延平王府住了这么长时间,郑克塽人虽然笨些,为人倒是挺实在的,不去看看怎么回事竟然还有些不放心了。 胤褆一边自嘲地笑笑,一边让下人准备些吃食,他带去后山。 郑家的祠堂建在郑家宅子后面的一座小山坡上,古朴庄重,肃然沉闷,很有中原汉族人家的风格。 胤褆在祠堂门口站定,让小厮进去通报。 郑克塽对胤褆实在是不错的,郑家祠堂很少允许外人入内,让胤褆进去也是格外优待了。 胤褆整了整衣服,对着祠堂施了一礼这才进去——不管他们的身份是如何对立,对于郑成功这个人,胤褆还是能够公允地对待的。 “大哥。”见到胤褆,郑克塽还是一如既往地露出白痴崇拜却又灿烂天真的笑容。 “怎么在这儿呆着呢,晚饭都不吃。”胤褆不由地受到感染,也跟着挑起唇角,顺便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 喏,可别再说爷苛待你了!” 郑克塽眼神一亮,伸手接过食盒,宝贝似的抱在胸前,“我知道大哥是好人嘛,啊,我最喜欢吃的梅花糕。” 看着郑克塽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点心,胤褆才有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出了什么事,怎么在来了这里?” “这个……”郑克塽面露惭色,刚刚的点心的余味都成了苦的,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胤褆想到白日所见的战局,清军完胜的喜悦让他差点忘了,如此一来,郑家的这个二货子孙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吧? 见胤褆不说话,郑克塽愈加失落地垂下头,“战争结束后,大哥是不是也要走了?” 被这句话唤回心神,胤褆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大哥不是什么富家子吧?施老头刚过来,你就跟过来了,若是这仅仅是巧合的话,那大哥接的某些动作就有些可疑了。” 胤褆嘴角抽搐,谁说这娃是个傻的,明明心里都有数好吧?他在这娃跟前完全没有防备有木有?! “那你怎么……?” “我觉得大哥没有恶意啊。”此时烛台上的香烛快要燃尽了,郑克塽见状拿出新的香换上,嘴上还是絮絮叨叨,“我自己是个不自由的人,怎么能让大哥也受束缚呢?而且,我总觉得大哥跟我是不一样的,别说一个延平王府,就是整个台湾岛,大哥怕是也看不上的吧。” 胤褆没有回答,郑克塽虽然说得不全对,也差不了太多。 “大哥,也不知道以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东宁,或者该说整个台湾,马上就要被划入鞑子的版图了,而我这个名义上的台湾的王,也是没有人放心得下的。我现在也不想求旁的荣华利禄了,只想着能够留在东宁,留在这里,承祀祖先,不教这祠堂断了香火……” “可惜啊——就算我再笨也知道,要想保全台湾,我怕是得走一趟京城了——至于回不回得来,还要看天意啊。” “只是不知道,万一我回不来,这郑家的祠堂,以后还能由谁人来拜祭呢?” 澎湖一战,施琅基本歼灭了郑家军的精锐部队,算是打开了台湾岛的门户,郑氏败局已定,岛内人心大震。只是让刘国轩等人想不到的是,施琅获胜后并没有急着继续进攻,而是选择先安抚民心,甚至派人捞救跳水未死的台军官兵。 这其实比直接开打要有效很多,这是从心理上取得台湾百姓,同时也是郑家集团的认可——他毕竟曾经是郑家军的一员,郑家在台湾有多么大的影响力他很清楚,力量上的胜出算不了什么,攻心方为上策,更何况,郑家军的精锐虽然消灭了,但还是有不少力量残余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什么的一听就很省事。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要的是招抚台湾,要的是这篇完好的土地,而不是在这块土地上上演一场残酷的屠杀,最后收回来一块儿生灵涂炭的土地——不值! 既然要招抚,自然要做出个样子,上书朝廷,宣告百姓。 对于这一点,胤褆倒是学两个彻底——征服一个国家的军队算什么,先征服这个国家的人民,要是能让这个国家的人民自己去反对自己的军队,那才是最高端的战术。 刘国轩冯锡范见到这种情形,不管是为了保全台湾还是保全自己,都是要投降归顺的。 过了旬日,郑克塽,当然是名义上的,派人到澎湖施琅军前请降,同时不抱期望地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朝廷准许他继续居住在台湾。 施琅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这是意料之内。郑克塽听到答复也只是撇了撇嘴,当年他爷爷杀了人施琅的老爹和兄长,施琅没拿他祭祖就已经够给他面子了,这种要求自然不会允许。 又旬日,施琅率领舟师到达台湾——阔别十数年,这一次,终于是真正地再次踏上了台湾的土地。 刘国轩等带领文武官员军前迎接,跟着来的还有不少的百姓。 因为平台有功,施琅奉召入京面圣,被封为靖海侯。 随后,郑家递送了正式的降书,并缴纳了延平王等册印。 再之后,延平王府,哦,是原延平王府的老管家发现,在府内逗留半年有余的应姓少年不见了。 郑克塽听到管家汇报也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仿佛意料之内般了然。 ——大哥,你果然不属于这里。 从京城再次返回台湾的施琅,以靖海侯的身份亲自前往台湾,接受郑氏归降。 东宁码头 清军高大的战船泊在岸边。郑克塽也在码头候着——是施琅的建议,郑克塽只当对方还惦记着杀父杀兄之仇,为了名声不能杀他就想要折腾折腾他,没有介意,更没有推脱,横竖不是要他的命,难堪受辱什么的他这个笨蛋反正是不在意的。 施琅下了船,郑克塽刚要带着刘国轩冯锡范等人迎上去,却见对方转身恭敬地侍立在一侧,恭迎从船上缓缓地走下来一名少年。 少年穿着青色的常服,系着明黄的腰带,腰间缀着一块看起来极上等的玉佩,没有戴帽子,露出一头清爽利落的寸长短发,面容英姿勃发,唇角似是含着笑容,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真正诠释了何为天潢贵胄。 在船下等待的郑克塽等人一下子呆住了,郑克塽更是口中喃喃自语:“大哥……” 施琅不慌不忙地甩了甩马蹄袖,单膝跪下:“老臣叩见大阿哥,大阿哥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围守卫的将士也齐声高呼,郑克塽迷迷糊糊间被冯锡范拽着跪下,随着众人喊:“大阿哥千岁千岁千千岁!” 胤褆慢悠悠地走下甲板,环视了周围一眼,轻轻一笑,乌压压的人群里不只有双方的主要将士,还有不少平民百姓,声势还挺浩大。 抬手示意众人平身。 “诸位不必行次大礼,胤褆年幼,有许多不懂之处,还望各位海涵。这段时间无论是我大清骁勇的水兵们,还是台湾善战的郑家兄弟们,想必都是十分疲惫,胤褆也不为难诸位,就此散开吧!” 于是围观的百姓略略散了开来,部分将士在各自的长官的带领下也分散到别处驻扎,只留下少数士兵围在胤褆身边做着护卫的工作。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延平王府。 延平王府早已备好了酒宴,胤褆理所当然的上座,郑克塽败军之首坐在下手。 看着郑克塽几次投射过来的目光,兼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胤褆只是笑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酒过三巡,胤褆借口出恭离了酒席,郑克塽自然追上去,至于冯锡范刘国轩等同样在王府见过胤褆,对胤褆也有疑问的几位自然努力缠住施琅。 “大哥。” 见胤褆从茅房出来,郑克塽赶紧迎了上去。 胤褆吓了一跳,“都追到这儿了?——好吧,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就是如今大清的皇长子。至于我来台湾的目的,我只能说是为了以后做打算,绝对没有和施琅里应外合什么的,你信么?” “大哥说的我都信。” “……”胤褆没话说了。 郑克塽不会撒谎,他说信就是真的信。 不过,我到底为毛要给这个二货解释啊?胤褆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撇开头,努力让自己不要看对方带着怯怯的乞求的眼神,半晌后努力无效,胤褆几乎要抱头了:“好啦好啦,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大哥,你进京的事情我会给你稍微安排一下,不过我也还小,说的话没什么分量,不要有太大的期望!” “哈哈,果然大哥最好了!” “不过,爷还是提醒你一句,此次去京城,不用冯锡范给你做什么指示,你坚持本色更容易回来。” “咦咦?”郑克塽先是困惑,而后了然,“一定是因为我的本色比较讨人喜欢吧?哈哈,我就知道,因为你看大哥你就很喜欢我这样的!” “谁喜欢你了?!那是因为你的本色够笨,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能成事的!”胤褆咬牙,心说,果然对付不要脸就要更不要脸么?郑二货你赢了! “哦。”又被大哥嫌弃了。郑二货怏怏。 送走郑克塽进京的船只,胤褆立刻暗示施琅好好保护郑家老宅以及郑氏祠堂——就算你跟郑公有仇也别把气撒在那上头,好歹那也是台湾百姓心里景仰过的,贸贸然破坏总是不好的。横竖你也收回了台湾,这一笔,你永远压在郑成功的头上。 至于剩下的,就是台湾的治理问题了。 攻破台湾自然是极大的好事,这一阵康熙也是喜形于色,毕竟如此一来,南方可以说是基本平定了,接下来他也就有精力也有能力图谋北方了。 许是心情好,看折子什么的也宽容许多,这几日六部内阁纷纷把平日里不敢上奏的一些事情报了上来,于是罕见的没有被骂个狗血喷头,而只是简单地训斥了几句。 只是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户部小吏却在这个时候上了一封折子,一封让康熙的好心情全部消失的折子。 而折子的内容,却是与半年前明珠所上折子的内容大同小异—— 最大的不同就是,这封折子上详细地列出了各项数据,有理有据,令人不得不信服。 这份折子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在小郑童鞋即将要进京的前一晚,胤褆敲响了小郑的房门。 小郑(⊙o⊙):……(第一次看到大哥跟自己极其相像的笑容,果然好二……捂脸) 胤褆o(≧v≦)o~~:郑二,你明天去京城,帮爷捎回去一点东西吧! 小郑(受宠若惊猛点头) 胤褆(侧身一让,一堆几乎要摞到房顶的东西粗线):这些都是台湾的特产,这个和这个还有那个,是给太子弟弟的,这个和这个,是给额娘的,这个还有那个是个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的,那个,是给大姐姐的,啊,还有这个和这个分别是给小七和小八的,嗯,还有……最后……嗯,最后没了!(似乎忘了点什么?兄弟姊妹额娘老祖宗的东西都准备了,应该没了吧……) 遥远的紫禁城 康渣渣:还有朕,还有朕的东西呢!老大你个不孝子,别再回来啦! ——想起弟弟额娘就犯二的大千岁爷 第65章 争执 康熙一看清楚奏折的内容就怒从心起,又是关于远洋贸易的事! 上折子的小吏见康熙明显不虞的神色吓得身子直抖,膝盖一软,“噗通”跪下来,欲哭无泪。 万岁爷饶命啊。奴才怎么知道那里头是什么内容?奴才也是上朝的时候被皇太子拦下来,硬塞了这么一封折子,要奴才上呈。话说奴才哪里敢看那折子里头的内容呢!奴才又哪里敢违背皇太子意愿呢? 朕关闭通商口岸是为了不受海寇侵扰,是为了维持国内的稳定,你们怎么就是不满意呢? 他简直想直接把这份折子砸到那个小吏的脑袋上! 但是他是明君,所以不能。 奏折是在朝会上递上来的,必须得让大臣们先讨论一番。 狠狠地剜来了明珠一眼,让梁九功把这折子送下去给群臣浏览。 躺枪的明珠:…… 取缔海禁,开放通商口岸;筹备皇家远洋贸易队;筹建南洋对外贸易公司——一条条除了需要花钱,还大部分都是商人得利,与朝廷,似乎…… 众位大臣先看了看奏折,一直摇头做不赞同状,毕竟他们觉得天朝物产丰饶,只有个别没有的东西需要跟外国的交易,再加上海上流寇众多,并且难以抓捕。他们对于远洋贸易实在没什么好感。再加上,朝廷把持百姓才会做的贸易,这不是与民争利么,这种赚骂名的事傻子才会答应。 当然也有人是赞成的,但看看康熙黑乎乎的脸色,实在不敢触怒龙威,只好保持中立。 可是等看到附带的数据说明时,他们的意志动摇了。 一个个的都瞪大了眼睛。 远洋贸易的利润这么大? 百姓得到的好处真多。 这预计的收益是真的假的?怎么比当官都赚钱啊——嘤嘤嘤,我也想回老家种茶叶了 …… 叽叽喳喳,讨论声四起。 明珠看了折子后自愧不如。自己当初上的那折子跟这一份完全比不了啊。怪不得万岁爷没有批下来。 不过,撇头看了看那个上折子的小吏,这份折子也不像是出自那样的人之手啊。 户部满尚书杭艾最先发话,只见他面色潮红(激动的),低头拱手,完全无视了康熙不高兴的脸色,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奴才附议。” ——前两个月他当兵部尚书时,他还在埋怨伊桑阿(前任户部尚书)是个小气鬼,简直抠门得要死,一毛不拔。不过等他当了户部尚书时,就明白了——不是抠门得一毛不拔,实在是国库里没有几根毛啊。他实在不想再被兵部,好吧,偶尔还有礼部和工部,各种追着屁股要钱。 户部汉尚书梁清标也附议,他这户部尚书都当了十多年了,天天看着国库本就不多的银钱各种减少,简直各种无奈。偏偏近几年又连年打仗,军饷不发下去估计整个军队都得玩完,所以每天为钱的事他是真心捉急。 兵部汉尚书李之芳以前是浙江总督,而且一干就是好多年,对那个不是自己家乡的地方也产生了浓烈的感情,而这份奏折明显体现出开放通商对于江南一带的利益有多大,另一个,虽然海上流寇多,但只要他们兵部好好训练水师,肯定能护得远洋贸易的船只周全。于是他也附议。 明珠曾经上过类似的折子,自然也是附议的。 不过对这么大的数据不信任的也大有人在,加之皇上不赞同的神态颇有明显,所以他们还是持观望态度。 佟国维就是起其中一位。他毕竟是皇帝的舅舅,所以多少比其他人更重视皇上的态度,见皇上那么明显的表情,遂问道:“不知大人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尤其是其中的数字,不知大人的来源是否可靠?” ——这问的是那名小吏。 顶着几乎满朝堂的疑问眼神,那名小吏觉得自己要晕倒了——自己从来都是朝会上的小透明,这么万众瞩目受不了啊——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回大人,这、这、这是太子殿下刚刚交给下官的……” 言外之意,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别问我啊! 太子爷? 朝堂的气氛瞬间变了。 很多人的目光都瞥向索额图,包括康熙。 索额图瞬间欲哭无泪。 干嘛都看他?! 他是太子的叔公没错,他始终支持太子爷也没错,可是,他跟太子并不是一直在一块儿的啊喂! 太子爷干的这些事他完全不知情啊好吧? 而且太子爷跟万岁爷你的感情那么好,这件事怎么着也得看您吧? 最重要的是,他要怎么表态啊? 他是想跟太子爷站一起,可他实在不想跟明珠那厮站在一边啊。 而且凭什么要老子主动向明珠示好,而不是明珠附议老子的意见啊! 康熙的神色却复杂了起来。 既有一种自己养大的儿子出息了的自豪,又有儿子竟然跟自己意见相左的憋屈,更是隐隐有一种权威被挑衅的怒意。 一旁跟着伺候的梁九功非常有眼力价,虽然不太明白底下的大臣在争些什么,但还是知道现在这朝会似乎不适合再进行下去了,尤其是似乎牵扯到了太子爷。他冲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刻会意,悄悄走出去,又一副慌乱地样子冲了进来。 康熙是个严谨认真的人,对于奴才的掌控力还是非常强的,所以众大臣见这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冲进来,都想怕是后宫出了什么大事。 佟国维尤其担心。他的女儿,佟佳皇贵妃一个月前刚生下一个女孩,当时皇上是挺高兴的,毕竟皇上对皇贵妃还是很有几分情意的,所以对这个孩子也是非常宠爱的,只是可惜的是,那个孩子身子有些孱弱。 想至此,佟国维就有些忧心了。女儿进宫也有几年了,可直到现在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重视这个孩子可想而知。 ——至于四阿哥,毕竟现在还没改玉碟,德妃娘娘又还在,将来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底下的大臣虽然没有佟国维想得这么多,也不似不佟国维这般忧心,但也知道此时不是继续的时候,更何况要表态的话,他们还想回去再考虑考虑。 当然也是因为这事牵扯到了太子——皇上和由他选择的继承者似乎意见相左,一个没弄好,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为臣子的。 所以在君臣心照不宣的默契里,关于这封折子的讨论不了了之了,朝会很快便散了。 下了早朝,康熙便立刻移驾承乾宫。佟皇贵妃所生的小公主身子确实不太好。太医们虽然讳莫如深,但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小公主怕是不是长寿之相。 ——对此,栾辉表示近亲结婚害死儿啊。没文化果然要不得! 看了看小公主,又安慰了几句佟皇贵妃,康熙便出了承乾宫,去了毓庆宫。 皇太子幼年时是跟康熙一块儿住在乾清宫的,六岁的时候才搬进毓庆宫,每日见面基本是胤礽前去乾清宫请安,康熙有什么事也是命内侍前来唤人,他自己倒是很少来毓庆宫。 其实毓庆宫除了离乾清宫近点——这当然是跟乾西五所比的,要说论与乾清宫距离近的程度,哪个宫比的上景仁宫和永寿宫呢——其他的方面真是算不上太好。逼仄狭窄,倒像是在斋宫和奉先殿之间的夹缝里似的。只是独占了一宫,又有着东宫的称号而已,要不然还真没几个人愿意住进去。 康熙在跨过祥旭门,对一干茫然惊诧跪地磕头的小黄门们视若无睹,在惇本殿前矗立良久,而后才慢慢走进去。 惇本殿和毓庆宫正殿之间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各色树木,郁郁葱葱,茂盛繁荣,只是在一片整齐高大的树木间,掩藏着一棵长得略有些歪斜的小树。 康熙突然想起,大概是胤礽八岁生日那日——他并不是不记得自己儿子的生日,只是那一日同时又是自己元后的忌日,不管怎样,死者为大,他只能在心底里默默感谢上苍让自己的孩子又活过一年,默默地位又长大了的儿子高兴,只是这份高兴,他只能埋在心底——胤礽似乎比以前的每一个生日都要略高兴一些,就是在陪着仁孝的肖像时,说话的语气都要轻快很多。 ——至于他自己像个猥琐男一样趴墙角偷听什么的,乾纲独断的年轻天子默默地忽视了。 他记得,那个孩子很高兴地告诉自己从未见过的额娘,自己的哥哥给自己种了一棵长命树,那树会伴着保成健康成长,长命百岁。 康熙微微笑了起来,命宫人取来工具,挥退一干伺候的下人,撩起衣摆,亲自蹲□,将那棵已然有些歪了树正了回来。 忙完一切,似乎快到正午了。康熙用宫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步进毓庆宫正殿。 胤礽出宫读书尚未回来,能在内殿伺候的都是胤礽亲自调教的又得用的,这些宫人各自忙着各自的,忙忙碌碌却又井井有条,更难得可贵的是丝毫没有嘈杂声,见到康熙也毫不慌张,端端正正规规矩矩跪下请安,康熙不喊起就安稳地跪着,直到康熙去了别处才起身继续忙碌。 康熙一边走着,一边不由地锁起眉,这是胤礽的住处,这个当初小小软软的奶娃娃,这个他从小拉扯到大的孩子,这个他唯一抱过的儿子,似乎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长成自己陌生的模样。 康熙一边想着,一边迈步进了胤礽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怎么莫名有了父子的赶脚? 这是我的错觉错觉错觉…… 这绝对是兄弟文啊兄弟文,请看作者清澈的双眼 ps:网卡了,绝对不是作者菌不按时更文!!! 第66章 落定 无逸学堂辰时正下学。 沉闷的钟声在古朴的学堂里响起,教室里的好多小孩子便都有些坐不住了,已经读了几年书的差不多习惯了的还好,那些今年刚来的孩子,好像屁股底下有虫子似的,扭来扭去就是坐不住。 上头讲书的老夫子们虽是有些酸腐,可这两年接触这些机灵活泼却也懂事听话的孩子们后,尤其是接触了清夏大学那群桀骜不驯孤高冷傲藐视天下犟脾气臭性子——咳,其实这都是容若给惯的——的一群老前辈,觉得自己的心胸宽广多了,也觉得这些小孩子可爱多了,看到孩子们都坐不住了,也只是笑了笑,便下课了。 这些小少爷小公子们都是出身大家,自然有随侍的下人小厮,不过这些人肯定是不能跟着一块儿读书所以都在隔壁屋子里等着。偶尔有空闲的夫子过去教他们一点简单基本的东西。 这边一下课,那边的下人们便鱼贯而入——给自家小主子收拾东西。 当然这只是年岁小的,略大点的无逸学堂是要求自己做的。 胤禛就在年岁小的这一列中。 皇太子出宫读书也不过带了两个侍卫,一个小内侍还有一个谙达,胤禛也不敢太逾越,顶多以着年岁小带了跟皇太子一样的配备,至于跟皇太子一起的三阿哥则少了一个侍卫一个小太监。 胤禛慢吞吞地起身,让小内侍给收拾东西,他则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想到冷不丁一瞟,立刻开心起来,小跑着出去了。 两个侍卫紧跟着。 胤禛一口气跑到大门口,惊喜地看着那个因为无聊而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小人,“小八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八阿哥胤禩。 小胤禩瘪瘪嘴,甩开一旁看顾的谙达,委委屈屈跌跌撞撞地扑进胤禛怀里。 胤禛了然地想,啊啊,一定是小八想自己了,更加高兴了。 至于小八—— 宫里头好无聊啊,都没有人陪自己玩。五哥老说自己听起来很费劲儿的话,六哥身体不好,七哥最近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好玩,两位额娘最近很忙,只好来找以前陪自己玩过的四哥了。 “跟额娘磨了很久呢。”胤禩小小声地抱怨道。 胤禛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小八说的是出来找他这件事。 ——哈哈,小八果然很喜欢我! 这时内侍也收拾好了东西——说实话真不少,光各种书就十多本——谙达也把马车赶过来了。 两人上了马车,胤禛把胤禩抱进怀里,饶有兴致地询问胤禩今天在宫里干了什么,吃了什么,有没有好好跟着谙达学习识字写字,有没有捣乱什么的。胤禩也都一一答了,并表示自己哪里会捣乱啦? 胤禛闷笑,却没有再继续戳人把柄——小八长得白白嫩嫩乖乖巧巧,冲谁都笑得甜蜜蜜的,格外可爱讨喜,但其实最是个蔫坏蔫坏的。 他曾经亲眼看到小八笑眯眯地把福气抱在怀里顺毛,等福气舒服地都快睡着时,冷不丁把福气扔到面前的池塘里! ——这让在不远处围观了全过程的四爷在六月天里生生打了个寒颤。 不过,最后还是胤禩自己把福气捞了上来。 ——虽然是在看完福气在水里各种挣扎的苦逼样之后。 之后又欢快地把湿哒哒的福气抱回屋里,一身衣裳自然被弄湿了,惹来嬷嬷们的唠叨教训。 ——不过,这样的小八他还是觉得坏得好可爱肿么办? 胤禛下了课就回去,皇太子却没这么幸福,他有些不懂的功课需要在宫门下钥之前问清楚。 当然这里的夫子能教的也就是四书五经范围内,其他的他想了解的必须得趁休沐时去清夏大学找那里的老先生解释。 而可怜的三阿哥因为和皇太子同年,也只能同苦逼地留在这里,为了不让自己一点也听不懂皇太子和夫子的交谈,他只能逼着自己多读书,多思考。 ——于是,这也是三阿哥博古通今知识最为渊博的原因。 等胤礽问完,差不多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兄弟俩这才踏上回宫的路。 路上交流着一天的学习心得,很快便到了神武门。 在乾西五所分手后,胤礽按照往常一样,前往乾清宫,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寻思着,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早上匆忙间让那个官吏上的折子有没有顺利送到汗阿玛手里,汗阿玛看了后会不会为胤礽骄傲。 ——你汗阿玛要是当时知晓这是你上的折子,也许会把这折子扔你脸上哦! 不过最后却被留在乾清宫的顾问行告知“万岁爷在毓庆宫呢。” 胤礽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匆忙赶回毓庆宫。 随意让宫人们换好了衣服,胤礽便立刻进了书房。 康熙在这里坐了差不多有一天,这期间翻了翻胤礽的书桌,又看了看几份奏折后,一直到胤礽风尘仆仆的进来。 胤礽一进门就跪下来请安。 没想到往日对他十分宽容的康熙这次意外地对他不假辞色,甚至都没喊他起来。 胤礽原本得意洋洋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略有些不安地寻思是否是那封折子有何不妥。 果然,康熙过了半晌,把那封折子扔到胤礽跟前。 “这封折子是怎么回事?” 胤礽微微抬起眼敲了敲康熙的表情,却见对方冷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只好小心斟酌着词句,如实招来:“回汗阿玛,那日儿子从汗阿玛这里拿走一封未做批示的折子,儿子以为汗阿玛是在考验儿子,便到各处搜集了一些信息,于是便汇总到了这里……” “你自己找的?” “……从容若那边一个叫张谦的留学生手里弄来的。”胤礽汗颜,“不过儿子找几个商贾问过了,这个数字基本是符合实际的。” “商贾?朕怎么不晓得皇太子还能接触到商贾?” “也是在容若那里。容若最近好像正在和习斋先生商量着开设商贸斋的事,找了各地的商贾准备筹点银子,反正,清夏最近是挺热闹的。” 这个容若!康熙在心里叹口气,暗想朕是不是对容若太宽容了?还有清夏大学的那群老头子,一个个简直比朕还狂还傲,要不是他们彼此的学问斗争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朕真想弄死那么一个两个威慑一下。 ——天知道容若为了保持这个平衡费了多少心血。 “这么说,这封折子也是你的意思了?” 看着康熙晦暗不明的神色,胤礽咬咬牙,“是。” “你可知如此引发的后果?” “儿子尚还年幼,也许看得没有汗阿玛那么宽,那么远。但是,儿子只知道,这份折子上的数字,给了儿子一个对于未来的美好承诺。”胤礽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儿子从小便在这紫禁城里长大,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便是胤礽所能理解的天下。可这几年随着汗阿玛上过北方龙兴之地,又追着哥哥下过南边鱼米之乡,漫长的旅途明明白白地告诉胤礽何谓坐井观天。儿子所以为的小小的一方天地,不过是我大清巴掌大的地盘——这由北向南的距离有多长,大清就有多广,……” 胤礽说着,抬起头看了看康熙身后的世界地图——那是当初胤褆将地球仪“借”给康熙换来的回礼,由工部的专业人士按照栾辉的地球仪绘制的世界地图,“由此儿子不禁想到,大清再大,在世界上,也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容若那帮留学生也经常给儿子讲关于西洋的事情,这让儿子愈发觉得,世界才是真正的广阔!” 康熙顺着胤礽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地图。这张地图已经挂了好多年了,可胤礽一直没舍得扔,他只当是胤礽重视胤褆送的礼物,却没想到,这孩子其实已经在学习这张地图了。 “胤礽,朕问你,你可知晓,汗阿玛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胤礽眨眨眼,“如今南方已定,汗阿玛的下一步就该挥师北上了,俄罗斯侵扰我大清边境这么多年,也该收拾收拾他们了,另外,蒙古的准噶尔部也是蠢蠢欲动,汗阿玛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这是这两场,只怕都是硬仗啊。” ——俄罗斯自然是忌惮他们先进的火器,而蒙古人素来骁勇善战,他们又比较熟悉地形,己方不占优势,这仗怕是得拖几年。 “是啊,硬仗。”康熙叹气,但不管多硬的仗都要打下去,当初打吴三桂那帮人时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 不失寸土,这是身为一个合格的皇帝最起码的要求。 “既然是硬仗,朕的心思,只能全部集中在这上头,而你所说的那些,朕不会为其分神,你懂么?” “……是,儿子明白。”胤礽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虽然有些不甘,但确实是事实。 “所以,”康熙没有看胤礽的表情,而是扭头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朕把这些事情交给你,你可有信心做好?” 胤礽一惊,立刻叩头跪谢,“儿子,不,儿臣定不负皇父所托!” 作者有话要说:内啥,由于作者菌打工的地方最近一个月搞活动,于是各种加班各种忙,所以会隔日更,大家养肥看吧 关于文慢热的问题,窝已经在反省了,坚决打倒话唠! 只是感情废的某人……对手指 第67章 水炮 等过了中秋,施琅进京并送上郑克塽的正式降表后,康熙才下了旨意,开放广东、宁波、天津三个通商口岸,设外事局,着索额图主理,皇太子协理。 这本没什么,毕竟只开放了三个口岸,比起前明还是少了很多,更何况,康熙虽然禁海,但并没有完全禁住,明里暗里还是有不少船能够出海的。 索额图虽然主理外事局,看起来像是重新起用了,但同时也堵了他官复原职的路子。 可重点是,索额图和皇太子? 谁不知道索额图是坚定的太子党,让皇太子协理索额图,还不如说是给皇太子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 尤其有不少人想起此时远在福建的皇长子——胤褆人在台湾的消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台湾刚被收回,虽然主将是施琅,大阿哥很有可能什么都没做,事实上万岁爷根本连个明面的官衔都没有给,他显然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可架不住到底是参与了克复台湾,这项战功怎么也抹不了啊。没听说前两天正式接收郑家军归降的正是大阿哥么? 万岁爷此举,定是担心大阿哥风头太盛,压过太子爷。所以才趁这么个机会,抬举太子,以压制大阿哥——毕竟朝里坚持立长不立嫡的不在少数,尤其以明珠带头。 这显然是给递太子爷踏板呢! 不过,这也得太子爷有那个本事踩上踏板才是。 于是远在台湾的大阿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地被划到了太子爷的敌对阵营,并在天南海北之间搭起一个看不见的擂台。 之后,这个“事实”被四九城,乃至整个官场认同并以此为默认规则坚持了很多年。 不过这个时候的胤褆可不知道这么多,就算知道了也不过一笑,倒是听闻开放口岸的事情笑了笑,宁波也是待开通的口岸之一,保成会不会……? “大阿哥,海上传来消息,邓先生、邓先生那里说是成了——” 正当胤褆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寻思胤礽会不会借机过来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叩头道。 “什么成——”胤褆被打断思绪,正要发火,猛然反应过来,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咧嘴一笑,急匆匆就往外冲,“哈哈,唯准这家伙竟然还真弄成了,爷瞧瞧去!” 胤褆出了自己在福州的宅邸,上了马直冲福州城外。 出来溜达的鸣鸿偶然注意到,也骑马跟了上去。 出了城后,两人便直奔码头。 福州码头有施琅的水师驻守,接收郑克塽归降时胤褆大出风头,军营里认识他的人还是不少的。见到大阿哥来了,立刻有人狗腿地迎上来,磕头见礼。 胤褆把马匹交给对方安置,正准备去找施琅时,正好看到一个颇为面善的人从一艘战舰里跳下来。 一挑眉,招了招手,“哎,你不就是那个、那个、啊,对了,破肚前锋?” ——从战舰上下来的正是攻克澎湖那日,腹部受到枪击仍然屹立不倒的前锋。他在战后被紧急治疗,幸好福州恰好有西洋大夫,用了那些个洋药总算救回一条命。养了几个月,又生龙活虎起来。 那个前锋一见胤褆,立刻快走两步跪下磕头,口音甚重,好在神态很恭敬,“卑职蓝理叩见大阿哥!” 蓝理虽然没读过书,也并不很能听懂这个少年说的话,但对方的脸他还是记得的。——当初大阿哥第一次出现在福建水师时,自己的手下就在暗处指着这位爷告知自己,“将军好好记着这张脸吧,要不是大阿哥的手下去找了洋大夫,您那伤,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你叫蓝理?”胤褆示意鸣鸿上前扶起对方。然后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 对这个前锋,胤褆倒是很有好感,也很敬佩,毕竟当初那种情形,任谁看了都要动容——这才是大清的巴图鲁! 蓝理由鸣鸿虚扶着起身,茫然地睁着眼睛,有些紧张地摇头又点头,“啊?啊,是是是,蓝理!” 胤褆皱了皱眉,原来是只会方言,听不懂官话么?那可惜这个人在仕途上怕是走不远了。不过,那份胆识和英勇倒是值得称赞。 “有空闲的船么?爷想出海,蓝理你送爷一程?” 蓝理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忙不迭地点头应了,“是是是!” 蓝理弄来一艘不算太小的船,又带了两个比较伶俐的亲兵,一块儿送胤褆和鸣鸿出海。 胤褆的目的地是海上的一个孤岛,大概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孤岛很荒凉,基本没什么居民,只有少量的水兵在这里驻守,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见到胤褆只是颔首示意,并不胡乱上前,蓝理及两个小兵见了暗暗咋舌。 胤褆轻车熟路地往岛的另一侧走去,不一会儿,便看到几栋散落有致的茅草房。 胤褆径直走向外头有精兵把守的茅草屋——同时也是这里最大的茅草屋,吩咐蓝理在外头守着,便掀起布帘子走了进去。 屋里,邓荣祖正趴在桌子上蒙头画着什么。这天气虽然入了秋,还是有些热,屋里又闷,邓荣祖的头发也有些长,被汗水湿透后乱糟糟地蜷在颈边。不过好在一旁还站了个小厮,拿着一块棉布,专门给邓荣祖擦汗。 胤褆见状无声地笑了笑。 那小厮看见胤褆,虽然并不认识,但不妨碍他见到守门的士兵对胤褆恭恭敬敬的模样,于是干脆地跪下了。 这时,邓荣祖的眉角又有汗珠要流下来,胤褆看到后皱了皱眉,从另一张矮几上拿起一块干净棉布,上前给邓荣祖擦干净。 大概是习惯,邓荣祖随口道了句谢,然后突然觉出有什么不对,抬头一看,立刻讶然道:“大阿哥您怎么来了?” 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大阿哥刚刚好像给自己擦了汗,就算出国学习过,可从小养成的君臣意识还是根深蒂固,邓荣祖赶紧放下手里的笔就要跪下请罪。 “无碍,你坐着便可。”胤褆忙按住他,“弄得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邓荣祖也不管失不失礼了,拉着胤褆就开始侃侃而谈,神态张扬骄傲而不刺眼,“试验过好几次了,基本没问题。就像大阿哥您想的那样,受到撞击才会爆炸,而且经过改良后,威力也变大了三到四倍,不同于水上龙王炮必须浮在海面上,这个可以埋在水里,更为隐蔽!” ——邓荣祖研究的正是后世在海战上极其重要的水雷。是胤褆看了他之前用来对付郑家军的木桶炮引发的灵感,邓荣祖结合了前明的经验和西洋的理论,经过近半年的试验,终于有了成果。 胤褆听了之后,眼睛也亮了起来,正要拉着邓荣祖出去再试验一次看看时,一不小心把桌上的纸碰到地上,胤褆弯下腰捡起来看了看,疑惑了:“这是什么?” 邓荣祖听到问话,表情变得更加傲然,“这是我设计的战船,以前明郑和下西洋时的巨型战船为基本骨架,又参考了西班牙无敌舰队以及打败了无敌舰队的英吉利的船只特点,这绝对会是举世无双的船队!” “船队?”胤褆抓到重点。 “是的,船队!”邓荣祖的眼里光芒熠熠,执念狂热到几乎尖锐的程度,“我在欧罗巴时曾经在码头呆过一段时间,那些洋人总是炫耀他们的船多么多么好,烦都烦死了。想当初我们天朝的船队威慑整个世界时,谁知道他们在哪儿茹毛饮血呢。所以,我三年前开始设计船了,借鉴郑和当初下西洋的船队分类,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一整个系列了。我曾经发过誓,定要恢复天朝在海洋上的荣耀,看看那群洋人还敢不敢乱嚷嚷了!” “唯准你好厉害!”胤褆由衷地赞了一句,又问道:“那唯准现在建了几艘船?” 仿佛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邓荣祖瞬间蔫了,怏怏道:“一艘都还没影呢?” “咦?” “老子没钱啊!你知道造那么一艘船得多少钱么?就是你一个阿哥都造不起!” 恼羞成怒了。胤褆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没再火上浇油。 “不过……”邓荣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进了内室——其实茅草屋大小有限,只使用一张帘子隔开内外室,然后就没了动静。 胤褆好奇,跟上去一看,然后惊诧地瞪大眼睛——不大的内室里,一艘四尺长的模型宝船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这是……” “你可别小瞧它!这可是花了好几年积蓄才弄来那么点材料做的。可是材料实在太少,没法做个真的,就只好做个假的以安慰自己了。不过,这个可是完全按照设计图纸做的,一分一厘都不带含糊的,除了小点,那跟真的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那在浅水里试过了么?”胤褆饶有兴致地摸着船身,随口问道。 “我哪里舍得让他下水!” “可是你不是说这个跟真的是一样的么,那要是它下不了水,真的肯定也下不了吧?” “这倒也是哈。”邓荣祖摸着下巴寻思,“要不咱们今儿弄进水里试试?” “还是改天吧。今天爷想先看看水炮的效果。”对于邓荣祖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表示无奈,胤褆可没忘他们过来的时候都是下午了,这会估计天都要黑了,“不过说实在的,要是真能成,就是豁出爷这把老脸也得给你讨点银钱造个真的来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神啊,请赐我一个起点男吧,这种明显偏技术的内容……于是只能这样让我忽悠忽悠过去,关于那个水雷什么的请不要当真,只是作者瞎yy,连我都不知道现代牵扯到磁感之类的水雷要怎么提前出来Orz 十点才下班回来,把昨儿码的一半补全发上来,J J又略抽,总算发上来了 榜单这种东西果然是逼人日更的么? 第68章 九十 胤褆和邓荣祖出来准备演示一下新制的水炮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一片了。 当然,说乱成一片倒是不太完全。至少大部分的驻守水兵还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目不斜视,只有蓝理和他带来的两个亲兵以及几个管事的水兵乱了。 “这是怎么回事?!”胤褆原本面对邓荣祖时和颜悦色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大声喝问。 蓝理离这边较近,一听见胤褆的声音就急忙跪了下来请罪。 蓝理的一个亲兵离得较远,似乎没听到,还在冲着一个方向大喊大叫,虽然用的是胤褆听不太懂的方言,可光看那行为举止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胤褆不由地皱了皱眉。 一个靠近那亲兵的水兵小管事注意到胤褆不悦的神色,慌忙拉了对方衣摆一下,众人这才一起跪下来。 胤褆是真生气了。这个孤岛是他专门倒腾出来给邓荣祖做试验用的,规矩有明文规定,对于违规者的处罚也是非常狠的,所以这批水兵被训练的极为有素,别说闹出乱子了,就是大声嚷嚷都是不行的。 不过等他走到近处才发现,蓝理的帽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衣服也有些乱,而且还面色赤红,压不住地气喘吁吁,一副累极气极的模样。 “怎么回事?” “回、回大阿哥……”蓝理刚要回话,就被一声娇俏的嗔骂声打断,“他们那么多人,竟然抢不走我手里的这顶破帽子,真是枉为武人!” 话音刚落,一顶帽子便从树上摔下来,端端正正地戴在蓝理的脑袋上,紧接着,鸣鸿姿态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站在胤褆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一群敢怒不敢言的热血汉子。 胤褆这才发现,鸣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这个鸣鸿素来是不听指挥的——鸣鸿刀本是上古时期黄帝炼剑剩余原料自发形成的刀,额娘既然给了她这个名字,胤褆自然知道其用意,平时也不束缚她,任其自由行动,毕竟他也需要一个在特殊情况能够自己拿主意的手下。更何况,鸣鸿虽然性情乖张,但有平日里有湛卢压制,胤褆也没觉得困扰,更不会管束了,没想到,今天倒是不小心把她给忘了。 这事十有八.九是自家手下惹出来的了。对于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有几分了解,胤褆此时也不好再训斥蓝理等人了,缓和了脸色,问了问一个主事的小将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胤褆进去不久之后,鸣鸿就出来了,趁蓝理等人不注意——话说对于一个女人,为了避嫌蓝理等人必须不能太注意啊——的时候,抢下蓝理的帽子,抛到树上,然后和颜悦色地同蓝理等人商量玩个对抗赛。 比赛内容是蓝理和他的两个亲兵,再加两个岛上不当值的水兵从鸣鸿手下取走树上的帽子。比赛时间不定。蓝理起初自然是不答应的,甚至是连理都不带搭理的。可到底架不住鸣鸿伶牙俐齿各种嘲讽戏谑,尤其是他的两个亲兵,火气一上头就应了。可没想到结果他们把岛上搞得鸡飞狗跳的也没能从鸣鸿手里夺过帽子。 有句话鸣鸿还没说,其实这种比赛她们当初训练时经常举行,她是有输有赢,但从来不像这次赢得这么轻松。 邓荣祖听了之后,看蓝理等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蓝理很坦率,惭愧地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倒是他的亲兵很委屈,表示我们哪里好意思跟女人动手啊! 邓荣祖觉得很有趣,提议道,“大阿哥,这个游戏倒是有趣啊。我有一个想法,反正铺设水炮需要一点时间,不如让他们再来一场?这次换一下,让鸣鸿姑娘抢那个帽子!” 鸣鸿粲然一笑,跃跃欲试,哼哼,老娘要让你们后悔有不敢跟女人动手的想法! 蓝理敢怒不敢言,话说我的帽子招谁惹谁了啊? 其他四个小兵踌躇满志,就不信了,我们哥儿几个拦不住你一个臭娘们! 胤褆无奈,只好看着他们闹。 康熙自从下了开放海关的旨意后,就真的把这事扔给了胤礽,他则是除了处理日常朝政,更多地开始关注东北,暗地里积攒兵力,只待来年兵马齐备,粮草充足后挥师北上。同时五月份新设置的火器营也成为重头,每日都要汇报当日成果。 胤礽则是更加忙碌了。每天无逸学堂的课程不能落下,海关开放的许多问题也要他过目,好在名义上还是索额图主事,然后又有从清夏大学毛遂自荐来的张谦,否则他真要忙死了。 胤祉天天跟在胤礽的屁股后面转,海关的事他插不上手,可看着太子二哥忙得跟陀螺似的,他也不好意思偷着玩,只好苦哈哈地继续看书;胤禛进无逸学堂有一段时间了,课程进度逐天加快,正在努力适应中,胤祺胤祐倒是还好,不过因为也快要上课了,所以最近谙达和嬷嬷们对他们的要求也开始严格起来,胤祚还是每天习惯性生病,几乎要泡到药罐子里了,不过最近德妃刚生下一个小七公主,天天逗着可爱的妹妹,大概是心情好起来了,生的病居然也少了。 胤禩也非常开心。 因为宜妃和钮祜禄贵妃分别生了小弟弟,胤禩之所以开心,是因为他终于不是最小的,他终于可以也有弟弟可以欺负了! ——话说,八以上的数字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让小八如此怨念?! 所以,胤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无聊地玩胤禛的招财——福气现在一见八阿哥就跑,也不再跑出宫去找四哥玩,而是天天跑翊坤宫或者永寿宫看弟弟。 对于这一点,栾辉则是纵着,甚至还经常亲自抱着小八去西六宫。不管怎么说,老九老十在正史上跟老八的关系那都是生死相许的关系,他不觉得硬生生地把老八和老九老十分开有什么好,有那样两个全身心地信赖着自己弟弟,这是什么都换不来的,尤其是天家这种亲情淡薄的地方。而老八和老四交好的消息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对此他也是鼓励的,正史上老八的下场多惨哪,都是雍正!看着眼下小小的一团包子,栾辉心里就欢喜得一塌糊涂,好感情要从小养起,好兄弟多多益善,正史上的结局一定要避免! 其实,栾辉虽然深处内宫消息不通,可架不住有个争气的女儿啊,皇太子领了差事的消息他也知晓了,虽然很怀疑这么小的孩子能办好事么,不过还是先给太子爷点个赞!开始办事是个好兆头,从现在就开始磨砺,太子爷将来一定会光芒璀璨得更胜正史——至于太子表现得太好而引起帝王忌讳的问题,栾辉衷心地希望,太子爷,您快篡位吧,老子要跟大儿子出宫,跟大儿子去台湾,在这里太尼玛憋屈了! 当听到开放通商口岸什么的时候,栾辉更是在心里仰天大笑了,中国现在开始慢慢走向国外是好事,最起码别跟正史上似的,等人家打到家门口才发现跟人家差了一大截,那个时候再追赶就要来不及了。 小九小十长得非常好——其实这几年的皇子公主都长得挺好的,呃,除了德妃的皇七女和佟皇贵妃的皇八女,病怏怏的都是不过一两个月就去了——而且似乎挺喜欢胤禩的,平时有事没事就爱哭两声,偏偏一见到胤禩就笑开了,众位娘娘或真或假地都赞九阿哥十阿哥怕是跟八阿哥这个最小的哥哥有缘呢。 因为翊坤宫和永寿宫离得近,宜妃、钮祜禄贵妃、再加上翊坤宫还有一个也同样有了身子的贵人郭络罗氏,三个女人有喜的时间差不太多,于是经常凑在一起,慢慢地感情也培养起来了,就算孩子生下来后,也经常把孩子放到一起看着。 胤禩看着并头睡着的两个孩子,白白软软小小的一团,瞪着漆黑的眼睛,心里喜欢得不得了,要不是人小力弱,肯定早抱起来了。因为喜欢,原本预定的欺负弟弟节目也没有上演,反而莫名有了一种要好好看护他们长大,决不让哥哥们欺负的责任感。 有嬷嬷们看着孩子,众娘娘便向荣惠二妃询问请教育儿经——德妃正在永和宫照看刚满月的七公主和六阿哥,佟皇贵妃因为刚失去一个女儿忧上成疾到现在还卧病在床,所以养过孩子的这里也就荣惠二妃了。 正在聊着的时候,有人报说大公主和四公主来了。 宜妃和郭络罗氏一下子激动了——四公主哈宜呼是郭络罗氏的亲女,宜妃的养女,目前正跟在约可沁身边学习。 或许是受惠妃影响,也或许是幼年时的阴影,约可沁对于孩子十分重视,每一个有了身子的妃子她都会经常过来看看,补点东西,对于刚生下来的皇子更是重点关照。另外,除了刚生下来的七公主,其他的四位公主现在都住在养心殿,毕竟这里处在后宫略中心的位置,处理起事情比较方便。 约可沁此番前来,一是确认九阿哥十阿哥的份例是否到位,二是关心一下郭络罗氏的肚子——她的预产期也就在这几天,可要紧着呢,哈宜呼尤其担心。 对于哈宜呼这个未来的固伦恪靖公主,栾辉还是挺欣赏的,虽然才五岁,但她毕竟从小养在宜妃身边,宜妃身上的气势学得十成十,甚至隐隐有了未来土谢图汗妃的影子了。 正在这时,小阿哥那边又传来一阵哭声,几位娘娘觉得声音好像不对啊,扭头一看,八阿哥仰倒在炕头上哇哇大哭呢,两个小的反倒睁着大眼睛看着。 嬷嬷们赶紧跪下请罪。 原来胤禩实在非常想抱抱弟弟,于是一个嬷嬷把他抱上炕,本意是想让他躺着抱小阿哥,没想到胤禩性子非常倔,执意要抱,嬷嬷们不敢反驳,只好一边护着一边让八阿哥抱起来。胤禩先抱的小九,他毕竟才三岁,而小九养得太好,有点重,他还没抱起来就脱力了,嬷嬷们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接住九阿哥,反倒是胤禩手忙脚乱,一个仰倒磕到炕上了。 栾辉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瞧了瞧。其实炕面铺的很厚,磕得并不太不疼,栾辉推测小八哭估计是自尊心受挫了,于是毫不留情地弹了弹脑袋,“在弟弟们跟前哭,出息了你!” 胤禩立刻止住哭声,不好意思地对上两双清澈的眼睛。 众娘娘也明白没啥事了,一下子也都跟着笑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皇宫真的是越来越热闹了,是说都快能开成幼儿园了啊 把雍正爷的寝宫改成公主们的闺房什么的是作者菌的恶趣味,应该没什么避讳忌讳没问题吧? 德妃的七公主也就是后来的五公主固伦温宪公主,皇五女和皇六女虽然夭折了,但没改玉牒应该还保留称呼 话说更新时间什么的…… 第69章 造船 胤褆这里的笔试毫无悬念,毕竟鸣鸿对于这种比赛驾轻就熟,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蓝理那一群人拦下来了,而且拦在树下三尺的范围圈之外,一分不少。 邓荣祖摸着下巴,不动声色地往远离鸣鸿的方向迈了两步——这看起来女人看起来不是挺温婉乖巧的么,肿么内里这么彪悍?大阿哥您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收了这么个女人啊? 胤褆也明白了。蓝理这个家伙只是颇有胆识,谋略方面简直惨不忍睹——像这样的比赛,鸣鸿她们从来就不是把抢到东西作为最后胜利的标志,在抢夺过程中运用各种计谋把敌方耍的团团转才是她们的兴趣所在,可惜今天时间实在有限,不如改天——想到这里,胤褆笑眯眯地建议:“算啦,今天这场比赛来的有些突然,不如这样,咱们改天再赛一场——鸣鸿,你负责事后跟他们讲一下详细规则!” “是!”鸣鸿欢快地应了,笑容狡黠得像个小狐狸,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捉弄人了! 蓝理等人则是有气无力,还改天哪! 试验水炮——好吧,其实邓荣祖给这玩意儿取了名字,叫水底炮,不过是胤褆一直水炮水炮地叫着——的准备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胤褆邀请蓝理一同观看。 小岛外面的一片水域是试验的最佳场地,一行人上了一艘船观看效果。 只见不远处有十来艘中型战舰,其中的一半是有水兵的,另一半则压了些沙石泥土,保持吃水线相同,有水兵的战舰用绳索拉着另一艘无人战舰,绳索极长,大概有近十丈长。 有水兵的战舰在平静无波干净无物的海面上却航行的非常缓慢谨慎,仿佛是沿着什么看不见的既定轨道。 蓝理看到这里皱起了眉,心说要是行兵打仗这么慢,早不知道被人干翻几个来回了!不过这好歹是大阿哥邀请自己,他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 胤褆一见蓝理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点破,只扶着船舷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几艘战舰缓慢划过海面,到了某一片区域时,邓荣祖激动地握着拳头,小声地喊了一声“来了!” 蓝理刚要问什么来了,只听海面上传来一阵轰炸声,震耳欲聋,甚至连他们所在的船都有些微的晃动。蓝理强自定了定心神,往海面上一看—— 海上的战舰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则都七零八落,沙石尘土漫天飞舞,就连剩下的几艘战舰都受到波及。 “这、这是……” 蓝理震惊得话都说不上来了。 胤褆忙着观赏者“美丽”的景色,扔了个眼神给邓荣祖,表示交给你了,爷才懒得搭理。 邓荣祖除了喜欢跟明显明白自己的胤褆显摆之外,对其他人一点没有解释自己东西的*,于是摆手让一旁的小管事解释。 小管事神色很激动,也有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这是唯准先生发明的水底炮,埋在水下,谁都不知道,船一碰上就爆炸,比你们那样乱扔火药有效多了!” 蓝理来不及脸红惭愧,看着邓荣祖的眼神很是崇拜,“唯准先生真是厉害,有了这东西,东南这边的海寇看他们还敢怎么嚣张!” 那边的爆炸基本尘埃落定,剩余的战舰正在迅速驶回来。胤褆也回了神,正好听了这句话,于是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唯准可不只有这点东西,改天爷让你看个更厉害的!” 蓝理一听更带劲儿,期盼的眼神亮晶晶的,一瞬给了胤褆一种安抚大狗的感觉。 “不过蓝理啊,你,还想不想再进一步了?” “啊?!” 胤褆看着蓝理迷茫的神态,再看看周围的人,还是咽下嘴边的话,“算了,最近爷会去找你,给爷在福州码头老实儿呆着。” “是。”蓝理弱弱地应了。 因为增置了外事局,就必须给胤礽一个办公的地方——这个地方毓庆宫显然是不行的,康熙考虑来考虑去,最后把东堂子胡同里的一所旧宅翻修成了外事局的办事处。东堂子距离在紫禁城外不太远的地方,这样也方便胤礽来回走。 不过说来也挺有趣,这栋宅子原本是索额图给弟弟心裕的,可心裕担任侍卫的时候总是缺勤,索额图当时是领侍卫内大臣,康熙把人交给他惩治,他却没怎么罚;后来索额图的另一个弟弟法保也懒,索额图也不管,所以康熙一生气就把哥儿几个都给革职查办,索额图也几乎一撸到底,成了个佐领——当然要不是这样,外事局的事估计也不会给他办。于是最后这宅子还是回到索额图手里,所以索额图简直哭笑不得。 平日里外事局除了一些小吏,就是索额图和胤礽找来的张谦坐镇——实际上索额图对经商一窍不通,所以他就是个镇场子的吉祥物,处理事情基本是张谦。而胤礽通常在傍晚下课后过来。 张谦见胤礽来了,抱了一堆图纸走向胤礽,眉头皱的死紧,很是困扰:“爷,这个恐怕不行。” “什么?”胤礽接过图纸,边走边看。 那是一张张船只的设计草图,因为张谦提出要想对外贸易,货源不是问题,人也不是问题——清夏大学筹建好了商学院,请了一大批晋商徽商前去讲课,都还没走呢,随便请来一个都能让他们赚取最大利润,只是发愁的是船只的问题。目前的商船出行还可以,到印度那边也没问题,可为了赚取最大利润,还是直接运到欧罗巴比较好,可欧罗巴那边的那片海,那可是乱的够呛,天天打仗不说,各种海盗也是层出不穷,比东南海那边的海寇可怕多了。 “怎么不行?” 胤礽对于船只不了解,经过最近的学习也仅仅能看懂草图,要看出好坏来,那对他可是一个挑战。 张谦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关于西洋的混乱,胤礽听容若提起过,于是干脆地询问解决办法:“用川觉得该怎么办?” “我想举荐一个人,也是跟我一批的留学生,对于造船颇有研究,不知道太子爷……”张谦说得有些吞吞吐吐的,毕竟刚投到太子门下就迫不及待的拉关系走后门,就是脸皮颇厚的张谦都有些不好意思。 “哦?跟你一样留过学?请过来给爷看看?”胤礽到不以为意,横竖只是看看,到底要不要留下来还得看那人的真本事。 张谦一听脸色更奇怪了,弱弱道:“还请太子爷帮个忙,那人如今在施琅大人帐下效力,而且似乎颇得大阿哥青眼,我怕是叫不过来的……” “咦?竟然在保清那儿……”胤礽惊讶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常态,“他叫什么?” “邓荣祖,字唯准,他绝对是个人才!” “行了,这事爷会去处理,还有别的事么?” “没了!”听明白太子爷的潜台词是没事就滚,张谦回完话赶紧退下了。 心中却是宽面条泪,嘤嘤嘤,太子爷和大阿哥果然不和,没见着太子爷连哥哥都不喊,直呼其名么? 水底炮试验成功后的第三天,正好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胤褆又带着蓝理去了邓荣祖的孤岛上,这次的目的是找一处浅水试验一下邓荣祖的船模型。 当那艘小小的却精细得无与伦比的小船拿出来时,蓝理张大了嘴,“这船可真漂亮,恐怕只有我太爷爷小时候给我讲的船才能跟它媲美,他说他小时候看过的船比现在的还大还好看!” 邓荣祖不屑地撇撇嘴,哼,什么船也不能和我这船比!就算看起来一样,内部也绝对不一样!当年打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英吉利战船,我会让你在东方的古船上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只不过邓祖荣的豪情壮志却在小船儿下水后不足一刻钟消失殆尽了。 其实那小船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令人赞不绝口的,虽然做得很小,但气势却有了个十足。无论是精细的技法,狰狞的炮口,长长的桅杆,宽阔的舱底,还是对材料的选用,该是木质是木质,铁质是铁质,甚至在下水的过程中,邓荣祖还忍痛往小船里放了几块非常沉重的石头已达到最大吃水线。 只是万万想不到,那小船不过进了水一会儿就沉了! 沉了?!邓荣祖连惊愕的时间都没有,立刻扑腾进水里把小船儿捞了上来,抱着小船一边走回茅草屋,一边自言自语地碎碎念:“不对不对,这不科学!我回去看看怎么回事!大阿哥你等两天,两天之内我肯定能找到原因……” 胤褆等人对视一眼,总算从小船沉没的悲剧中回过神来,跟着邓荣祖一块儿回了茅草屋。 邓荣祖一进屋,立刻去了他那个小房间。胤褆摸摸鼻子正准备回福州时,湛卢突然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微微有些喘,神色急切。 ——此次前来孤岛胤褆没带四侍,湛卢这应该是从福州过来的。 “怎么了?” “京城八百里加急。” 嗯?胤褆神色严肃起来,伸手接过信件。八百里加急以半年不是什么好事。 看完信后,胤褆神色有些奇怪,面对其他人疑惑担忧神态有些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湛卢你准备准备,咱们立刻出发去上海。” 湛卢应了下来,立刻转身出去准备。 胤褆又扭头看向蓝理,“蓝理,你也陪爷我走一趟吧。” 说完也不等蓝理消化完这些话,背着手大步流星地出了门,口中还念念有词,“唉,这船还没弄好呢,就有人巴巴地送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一二终于要见面了,挖鼻 总觉得这文里一二聚少离多啊,不过距离产生美什么的 第70章 见面 要说为何这么赶,胤褆有些咬牙,弟弟真是越大越不省心了。 原来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信是胤礽发过来的,并明确表示信发出的时候他已经动身南下了,许久未见依旧那么自作主张,定好在上海这个小港口见面,为的是借邓荣祖这个人用用。 邓荣祖这种人胤褆当然要自己留着——虽然刚刚的试水出了点小状况,但谁也不能保证所有的东西都能一次成功啊——福建水师需要换血了,那些战舰胤褆这个半瓶水看着都有些嫌弃。至于胤礽想要这个人的理由他也想象得到,毕竟欧罗巴那边的海上有多乱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那运输奴隶什么海盗什么的,以大清目前的商船要想平安过去恐怕有些吃力。不过,就算他不会放开邓荣祖,此次上海之行他也要走一趟,好久没见过保成了是其一,至于其二么,想到第二个理由,胤褆笑得有些狡猾,弟弟领了肥差,哥哥去打个秋风好像不为过吧? 虽然胤褆在心里抱怨弟弟的专断,不过会面的地点定在上海县还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上海县基本处在京城和福建的中间,距离京城略远,正好胤礽是先出发的,估计两人到的时间不会差太多。胤礽这么急,估计也是为对外贸易的商队及早筹建好。 不过胤褆只猜对了一半,事实上,皇太子之所以把会面地点定在两人中间,也是为了及早见到许久未见的哥哥。 京城虽然比福州离上海近,但到底胤礽是先走的,又是顺风顺水,所以还是比胤褆先到。 比起厦门宁波这样的大码头,上海县的码头简直小得可怜了,甚至连皇太子所在的楼船都停不了,带队的小军官壮着胆子,强忍着惧意,几乎是惨白着脸请皇太子先登小船,再通过小船登陆码头。 ——皇太子脾气不好的传闻在整个四九城都是有名的。 至于证据——没看到皇太子腰间的红色软鞭么,那都是抽人抽多了染红的! 许是心情不错,胤礽难得的没有使皇太子的骄纵脾气,反而看着链接小船和大船的木板点了点头,很是和颜悦色地准备踩上去。 正在这时,一艘小船从南面疾驶而来。 胤礽的随性护卫船队正欲阻拦,却见那艘小船上站在船头的正是离京许久的大阿哥。 胤褆在惠妃的教养下对于军事明显比政事更有热情,所以不少水陆精锐士兵都认识他。而此次护送皇太子南下更是重中之重,所以胤褆就凭那张脸就成功驶进胤礽的楼船旁。 看到胤褆远远地过来,停在船下仰望着自己,胤礽微微勾起唇,大声喊了一句“保清!”,然后在对方微微愣怔的时候,朝着对方的小船纵身一跳—— 保成是不是长高了?胤褆还在愣神,隐约感觉似乎有东西下坠的感觉,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人抱了个满怀。 小小的船身剧烈摇晃,湛卢和蓝理一人一边,死命撑住才好歹让船稳住,不至于翻了。 船稳住后,胤褆还是有些惊魂不定,借着抱着胤礽的姿势,狠狠地拍在他的屁股上,“胡闹!万一船翻了怎么办?入了秋天也凉了,到时候掉到海里是想等着伤寒么?你要真想,哥哥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胤褆说着,还举高手,似乎真要把胤礽扔到海里似的。 周围的人皆是一脸惧色——从皇太子跳船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胤礽是丝毫不害怕,弯着眼睛笑得开心,“保清不舍得的。” 胤褆噎了一下,这倒是真的。然后慢慢把胤礽放下来,示意湛卢靠岸。 周围的人则是眼观鼻鼻观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心里则是要吓死了—— 皇长子和皇太子果然感情不睦。 没看到皇太子一见到大阿哥根本不叫哥哥么?还跳船!大阿哥要是没接住,往小了说,就是护弟不利,往大了甚至可以说是护主不利——储君也算半个主啊!这皇太子果然用心险恶,幸好大阿哥接住了。可惜大阿哥也是个不饶人的,没看他竟然敢打储君的屁股么?这哪里是打皇太子屁股,这是打万岁爷的脸啊!大不敬,这绝对能治大阿哥个大不敬!啊啊,大阿哥竟然还敢威胁皇太子要把他扔到海里!幸好皇太子有些本事,没看一脸就算被威胁还是一脸灿烂笑容么?更重要的是,就算是笑着的,也照样能让大阿哥乖乖把他放下来! 所以说,先入为主害死人哪! 哼,一群睁眼瞎的!人家感情好着呢! 倒是还有明白人,在楼船上看着下面这一幕的少年不屑地撇撇嘴,然后探出半个身子,冲底下招手:“嘿,我回来了,大……阿哥……” 话到最后声音抖了抖,硬生生把“大哥”变成“大阿哥”。 嘤嘤嘤,大哥你的弟弟也太可怕了! 听到这句称呼,胤礽收回瞪视的眼光,放在腰间鞭子上的手也放了下来,那是爷的大哥,你个纨绔二货可没资格叫! 看到船上探出来的熟悉的二货脸,胤褆很愉快地笑着挥手打了个招呼:“哟,郑二也回来了?” 其实郑克塽能回来他也是挺高兴的,毕竟对方才十四岁,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一旦留在京城,这辈子就算完了——曾经的延平郡王,就算再怎样小心谨慎也是会被朝廷忌讳。 听到胤褆明显很高兴见到他的声音,郑克塽激动非常,又往外探了探身子,咧着嘴就要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只是刚笑了一半,整个身子就挂在了船弦外。 “咦?” “咿呀呀呀——救——” “扑嗵!” “——命……噗咕噜噜——” ——这货掉下来可没人接。 一阵冷萧萧的北风刮过—— “不好了,小侯爷落水了!” “快快,快下去救海澄侯!” ——一片忙乱。 胤褆捂脸,万分庆幸郑二刚刚那句大哥没有喊出来。他堂堂大阿哥丢不起那个人! 就算跟这二货也相处了有一段时间,胤礽也还是抽了抽嘴角,“保清啊,这个二货你是怎么收的?” 胤褆望天,他也不晓得。“保成,你告诉哥哥,哥哥在京城的里子还有么?” ——面子这种东西已经不指望了。 “哼,不看看爷是谁!”胤礽给了胤褆一个霸气傲然的眼神,“有爷在的紫禁城,怎么可能允许那个二货做出有损保清名声的事?” 最爱弟弟这种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睥睨天下的表情了! 胤褆一激动,捏着胤礽的下巴,“吧唧”一口啃在弟弟的腮帮子上。 ——唔,肉肉的软软的,口感不错! 胤礽莫名脸红了,但同时还不忘严厉地扫一眼周围的人。 余下的人则是要石化了——大、大阿哥这绝对是大不敬了大不敬了!居然敢咬皇太子!哎哟,皇太子白净的脸颊上的牙印子好明显,还……挺可爱,咳!低头低头,窝们什么都没看见! 好不容易被人捞上来的郑克塽一出水面就看到这么老刺激的一幕,一时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中再次掉进水里。 ——大哥,你居然咬了太子爷!那个看起来可爱的奶黄包是有剧毒的啊啊啊! 一只手摸着被胤褆咬出来的牙印,另一只手则放在腰间的赤红软鞭上,胤礽在胤褆没注意地时候露出一个略微有些阴狠的笑容,哼,当初趁郑克塽还没喊出第一声大哥时就把对方狠抽一顿的做法果然是正确的! 众人把哆哆嗦嗦的海澄侯送进温暖的船舱后,便再没有什么状况了,所以船很快就靠了岸。 早有胤礽的护卫先行去订了客栈——上海县实在太小,连个类似行宫的地方都找不到,这个地方又是胤礽自己个儿定下的,条件再艰苦也只得咬牙忍了。 事实上,自从去年进了无逸学堂之后,胤礽的脾气已经收敛很多,或者说,他已经能够正确地分辨出什么时候自己可以使性子讲排场,什么时候又必须压下不满忍受。 就比如说无逸学堂每年的行军拉练,在那里可没有皇子阿哥,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去——身为储君他是有这个权力的,但这样一来,一是在同窗们的眼里,他就会矮了半截,二是保清当年经历的那些他要是不一一走过总觉得心里会有些遗憾。 在那里长达一个月的训练他都能忍了,更何况这里比那儿的条件好了不少,还只有仅仅几天时间。 当然更重要的,这里还有保清呢。 上海县最好的客栈,全部包下。胤褆和胤礽理所当然地住了最好的两间房。紧挨着他们的是他们各自贴身伺候的侍女内侍和贴身保护的侍卫。 再之后才轮到海澄侯这个爵位算是很高的人,看着侍女内侍侍卫一脸理所当然地进了紧挨着胤褆胤礽的房间,裹着大棉被的郑克塽委屈地咬被角,嘤嘤嘤,人家想要跟大哥住在一起啦。不过在看到胤礽腰间明晃晃的鞭子后,还是乖乖地进了自己该进的房间。 蓝理在之后,对于这个,蓝理根本无所谓,反正他就是给大阿哥带路撑船的,就是住柴房也是没问题的。 张谦白丁一个自然是排在老末尾。不过张谦倒是不介意,只是遗憾自己的老同窗竟然没有跟着大阿哥过来。 ——用川兄弟啊,你那换帖子的好哥们儿老同窗在大阿哥跟前翻了个大跟头正弥补着呢,哪里有闲心凑这份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郑二:哈哈,台湾的父老乡亲们,我郑二又回来了! 胤礽(挑眉):嗯? 郑二(拽着胤褆衣角咬):嘤嘤嘤,大哥,乃弟弟好可怕~~ 胤礽(摸鞭子) 郑二(迅速扔掉衣角,躲远):窝错了,饶命命命—— 胤礽上前,二话不说扒胤褆衣服:都脏了,扔了吧! 郑克塽历史上被封为海澄公,并一辈子都留居北京,实际上就是被圈了。这里被放回来了,但不可能给那么高的爵位放回来,所以果断降一格! 第71章 交易 不管是从京城还是福建出发,这一趟都算是长途奔波了,船在水上飘飘荡荡,再好的条件也休息不好,众人虽然不说,但其实都非常累,除了要当值的侍卫和要守夜的侍女太监勉力支撑,其他所有人基本都是沾到枕头就着,一晚上没出任何状况,一夜安静到天明。 天一亮,客栈就热闹起来了。 胤礽清清爽爽地起床下了楼。 此时楼下已经有了好些人,都是精神十足地在用餐,看来昨晚也都休息得不错。 众人见了胤礽连忙请安,待叫了起后又拉椅子摆饭忙碌开来。 胤礽环视一眼四周,却没见着胤褆,觉得疑惑——从以前开始胤褆一向都是比他要早起的,便问一旁一口一个生煎吃得欢实的蓝理:“蓝将军,有看到大阿哥么?” 蓝理瞬间惊到了,一个生煎还没嚼就吞下去了,然后噎得脸色通红,啥话也说不出口,好在还没忘了礼数,涨着一张脸跪下请罪。 胤礽皱起眉,心说保清这都收些什么手下啊,一边示意小喜子赶紧给递杯水。 喝了水,把那口生煎送了下去,蓝理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爷问你话呢!” 胤礽问这话的口气已经非常不耐烦了,没想到蓝理却是一脸茫然,根本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胤礽的脸色沉了下来。 正好这个时候湛卢从楼上下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立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赶紧上前请罪,“太子爷息怒。蓝理将军未读过书,听不太懂官话,还请太子爷见谅!” 看到湛卢,胤礽也不再揪着蓝理不放——毕竟一开始就是因为没找到湛卢才询问这个跟着保清一起过来的人。 “大阿哥呢?怎么没下来用早膳?” “回太子爷,主子爷已经用过了。不过因为小侯爷生了病,主子爷正在小侯爷房里看望,奴婢也正要去取药。” 郑二生病了?胤礽一开始还有些奇怪,但想想对方昨晚洗了好几次冷水澡就恍然了,不过还没忘刚刚的事,扔下一句“找人好好教教蓝理将军怎么讲官话”,便独自上了楼。 郑克塽这次真是病得不轻,脸色潮红,眼睛紧闭,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了。胤礽进屋的时候大夫刚走,胤褆正在给他掖被角。 “郑二要是知道你这么温柔地帮他掖被角肯定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胤礽抱着胳膊,半靠在门框上站了半晌才悠悠然开口。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胤褆不寒而栗,又看了看郑克塽,确定对方还是闭着眼没有看到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就开始赶人,“你怎么也过来了?赶紧出去吧,别给过了病气。” “保清不怕过了病气才是真的。”胤礽嗤笑,反而迈步进了屋子,“话说也一直不明白,你干嘛对这个笨蛋这么好?” 任其自生自灭不就好了,皇家的人可不兴多管闲事。胤礽有些不理解不满意。 说实在的,要不是大阿哥跟京城里的人提前打好招呼,郑克塽能不能回台湾还真不好说。就算蠢笨如猪又怎样,很多时候,有没有这样一个吉祥物关系到是否名正言顺,是很重要的。 “都是可怜的孩子,我又何苦为难他。” “他都快能成亲了算哪门子的孩子,倒是咱哥俩才是孩子吧?” “你这……”胤褆捏了捏胤礽凑过来的腮帮子,“是在吃醋?” “哼!” “好了,这样吧,”胤褆把这声冷哼当做默认,摸了摸对方滑溜溜的脑袋,“咱们今天也不办正事了,哥哥就伺候太子爷在这上海县玩一天如何?” “这还差不多。”胤礽高傲地一扬下巴,“小清子,先伺候爷用早膳吧!” 胤褆闷笑,低下头,很上道地来了句:“嗻。” 胤礽用完早膳,便和胤褆带着几个侍卫出去溜达了。 胤褆出来这一年多,别的不敢说,就是各处观光游览的技能练得最好,现在几乎到了那种就算是孤身一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也绝对不会迷路的地步,两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偶尔坐下来喝个茶吃个点心什么倒也悠闲,很快一天便晃过去。 看着身后侍卫带的东西,回想着胤礽所说的带礼物的对象,胤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前一阵好像是忘了给自家汗阿玛带东西?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估计万岁爷也不稀罕咱那点儿破玩意儿。胤褆想想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到了第三日,胤褆胤礽坐在客栈的后院里,沏上一壶好茶,终于开始谈正事了。 胤礽先让张谦说了说外事局需要邓荣祖的理由。 胤褆听了却并不为所动,“保成你们说的些我也不是不知道,可如今福建水师更令人堪忧。你也知道唯准当初在西洋就是专门学习造船这方面的知识的,从他的描述来看,大清的水师和西洋的海军已经有了差距。你我虽不敢说遍读经史子集,可最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我大清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而如今西洋崛起的速度非常快,所以福建水师的大换血也是势在必行,说句不好听的,那个可比劳什子的海上贸易要紧多了。” “海上贸易是汗阿玛准许的,而你那给水师换血的想法还是趁早熄了吧。汗阿玛早就对北方有意了你不是不知道,何况南方如今已经大安,他肯定是不愿意在水师上出血,不信你派人去京城去打听打听,户部那儿可有闲钱供你调整水师。”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保成你这不领了肥差么?我都听纳兰舅舅说了,咱们大清的茶叶丝绸瓷器什么的在西洋那可是奇货可居,去欧罗巴确实有点麻烦,那就算不说去欧罗巴,只是去和那个什么东印度公司做个交易,走着一趟,这其中的利润少说也得翻个几番,扣除其他的本钱损失,怎么着也有五六倍的利润可赚。太子爷您指头缝里漏一点也够我们逍遥一阵了。” 胤礽差点掀了桌子,“感情爷千里迢迢跑过来,人没弄着,倒是给你送银子来了?!” “咱们俩可是亲兄弟呢,不要这么计较么。” “你还好意思说!爷可是你亲弟弟,这么算计爷……其实从以前爷就觉得了,不过现在看来,你的脸皮厚度似乎更见长!” 胤褆作幽怨状:“你不懂,保成你不懂啊……在这里,哥哥不厚脸皮是混不下去的!” 胤礽嘴角抽了抽,“保清你还是回宫吧,在这样下去,爷怕大清会出一位流氓阿哥……” “流氓怎么了,额娘说了,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爷就要做个人人害怕的文化流氓!” 惠妃母您到底教了保清些啥?话说你们母子到底在谈些什么才能扯到流氓身上?胤礽默默捂脸,心里开始担忧养在惠妃名下的小七小八,那两个乖乖软软的,真的不会被教坏么?还有爷的大姐姐,怪不得这么彪悍! 张谦在一旁默默扭头,两位爷哎,跑题了!好吧,我什么都没听到! “两位爷,其实草民有个主意。” “说!” “要草民说,其实福建水师的重建并不急于一时,但是关于赚银子这个事其实挺急的,毕竟现在很多事都要靠着银钱才能干起来,不管是打仗还是别的,尤其打仗那可是个耗银子的差事,说得夸张点,那简直是把白花花的银子当成饭在吃呢。”张谦说着露出肉疼的表情,“每次看到老百姓们种着做着价值千金的东西而不自知,我就好遗憾!还有,两位爷知道西洋的那些银子怎么来的么?那都是染着鲜血的,与其让那群满手鲜血的屠夫用着这些银子,还不如咱们自己用呢,最起码来路正啊。再说了,既然要做,当然要做的彻底,只送到印度去算什么,在东印度公司那边被揭层皮哪里赶得上直接去欧罗巴揭人家的皮” 看着对方一副奸商的嘴脸,这次轮到胤褆无语了。话说保成你弄得人又能比爷好多少? “可大阿哥如今不放人,又能如何呢?”胤礽说着瞟了胤褆一眼。 “其实草民有一事还没有说,上海县虽然小,但经过草民这两日的观察测量,这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深水良港。大阿哥之所以不放人,无非是怕我们把唯准留在京城,毕竟万一万岁爷下了旨,就算大阿哥也要不回去了,从而延误福建水军的重建。不如这样,咱们就在京城和福州之间的上海设两个造船厂,先设民用的商船场,等有了银钱,咱们再设军用的战船场。要是大阿哥您实在不愿等,咱就直接造战船,拿战船当商船西洋人又不是没干过,披上一层皮都能代表皇室政府,揭了一层皮那就是一群海盗土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好不过了。” “用川的计策,保清觉得如何?” “让我想想。” 张谦的这个提议还是不错的。战船商用虽然有些冒险,不过在船上派个宗室什么的牵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况且打仗时对于船的要求很高,不求十全十美至少也得没有缺陷,而且改进也是需要银钱的,不如先在外事局这边试试水,等开始造军用的战船时肯定更有经验,能少走不少弯路。 “好,就按用川说的,在上海设船厂,不过要直接造战船,到时候战船商用。”胤褆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看向胤礽,“造船的人手我给你们找,不过到时候赚得的利润我要一成。” “爱新觉罗胤褆,你不要太过分了!” “只是一成而已,太子爷不要太小气了。而且太子爷离京不方便吧,这里的船厂哥哥肯定帮你照顾的妥妥的。” “哼,这边船厂要是出了差错,孤有的是办法让汗阿玛把你调回京城!用川,咱们走!” 胤礽这话虽然说得狠,不过同时也是答应了胤褆开出的条件。 “哎,对了。”胤褆突然笑眯眯地拦住胤礽。 “又怎么了?” “太子爷帮我把蓝理带回去呗,那个家伙真的很欠调.教啊!” “爷凭什么还要给你带熊孩子?!”胤礽额头上井字乱蹦,前有郑克塽,接下来还来个蓝理,这还是不会讲官话的! “啊,要不太子爷把他塞到清夏的武备斋吧,我会跟容若舅舅说的。” “哼。”胤礽冷哼一声,算是应下,大步流星出了院子。 等出了院子,张谦却是有些不懂了,“爷,草民不明白您为何给大阿哥让这么大的利润?” “不是照你说的做了么?” “可草民并不觉得唯准兄值一成利润的让步。”张谦很肉疼,那是总利润的一成,不是一两或者一万两,大阿哥几乎什么都没做都能拿了一成利润,这买卖亏大发了,“唯准虽然在造船方面有几分才能又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但爷您并不是非他不可,我大清的船匠多得不计其数,这么多人一块儿总能把问题解决了。更重要的是,爷根本没见过唯准,怎么就能确定值那一成利润呢?” “爷那一成利润哪里是因为邓唯准让的。爷为的,是那片海洋。” 张谦歪歪头,还是有些不解。 胤礽却是不欲再解释下去,最后只是道:“罢了,你忙自己的去吧。” “是,草民告退。” 张谦退下后,胤礽又往院子里看了看。 胤褆原本正拿着小镊子洗茶杯,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正好抬头。 四目相撞,仿佛在瞬间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汝之所念亦乃吾之所望,共勉之,互扶持。 第72章 过渡 康熙二十三年对于大清来说是丝毫不逊色于康熙十三年的非常热闹的一年。 这一年的三月,面对数次侵犯北方边境的俄罗斯人,康熙皇帝终于拿出一个强国君主应有的姿态,以萨克素为将,裕亲王福全为监军,率八旗精锐兵临雅克萨城。 四月底传来第一场胜利的消息,随即,《廷言》发布副刊《和为贵》——这是第一份由民间发行的、面向平民百姓的、有关战争的记录。它是由无数不畏死亡的文人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笔,甚至用自己的生命描绘出来的恢弘壮烈的诗篇。它的语言通俗易懂,简单质朴,非常受百姓喜爱;它的感情浓烈真挚,慷慨激昂,极具鼓动性。它将这场战争渲染到了大清帝国的每一片土地。 它详细讲述了我军的残酷征战,讲述士兵的英勇身姿,讲述了边境百姓的艰苦生活。其中有一篇文章还沉痛地表示,其实中国人是非常热爱和平的,从很早以前就有了和为贵的说法,但同时,中国人也从来都不缺少硬骨头的人,如果有恶意侵扰我中国边境的,中国的好男儿会让你们瞧瞧何为大国风范! 更何况,失土,自古以来便是重罪! 过了没多久,《和为贵》又专门开辟了一个名为“大清巴图鲁”的专栏,用来表彰在现场上表现英勇卓越的英雄们,无论职位高低,无论出身贫富,凡是表现得好的,全都有露脸的机会。 于是,凡是在现场上有亲人的百姓几乎是人手一份——天下书斋的小报实在便宜,一个铜板基本能订十天的份。 至于在战场上不幸阵亡的将士,《和为贵》不仅大力歌颂赞扬其忠君爱国不畏牺牲等等美好品质,更是呼吁大家筹集银钱,善待阵亡将士的家属。 很快的,晋商们就组织起来筹募善款,用以资助在战场上阵亡的英雄的遗孤。 到了这个时候,朝廷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兵部很快就表示户部不日即将拨款,以妥善安置英雄亲眷。 不过,晋商们之所以这么殷勤也是有原因的。用川先生说了,好好准备,等打赢了咱们就有本钱跟俄罗斯谈判通商事宜了!于是他们一边观战一边主动提供帮助,摩拳擦掌加油助威,大清的八旗男儿你们使劲儿打啊,努力往前冲,你们家里的老老小小就交给我们了,保证打点得妥妥贴贴!你们俄罗斯人不是想要跟我们通商么,那就通呗!不过,通商的条件我们就不客气了,所以该滚回西伯利亚以北你们也还是赶紧滚吧! 康熙最近有些牙疼。 对于目前的战况他还是挺满意的,至于为什么牙疼,还不是那帮子文人闹得! 虽然感受了一把汉人的那种让自己的汗玛法恨得牙痒痒的硬骨头,而且这次还是为了自己,很有成就感是没错。 可打仗这种事他们文人跟着瞎搀和啥?虽然古时是有班超弃笔投戎,但他们这不是弃笔也不算投戎,这是用个破笔头把一场普通的仗弄得风风雨雨,朝堂不稳。虽然得到这么多支持是很令人高兴,鼓舞了士气令这场仗节节胜利也让他对于平定北方越来越有信心了,但同时暴露的问题也很大——这么强大的能力,实在令人有些忧心他们会不会用到旁的地方,比如,谋反。 正在这个时候,梁九功走过来低声报说:“禀万岁爷,容若公子求见。” “宣。” 容若一身白色汉服清清爽爽地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年过得比较自在——容若不愿为官他是一直知道的,只不过深知容若才华的他舍不得放手罢了,虽然同时因为明珠的原因而不能重用容若——他记得年幼时的容若还经常生病,这几年倒是把身体养得越来越好了,脸色好看了之后也愈发显得年轻几分,再加上这几年一直浸淫在书本文化间,给这本就才貌出众的男子又覆上一层光华,每当看到他都令人想起盛唐时期飘飘如谪仙的李太白。 康熙放下折子,示意容若坐下。 看了看康熙表情,容若笑了起来,“万岁爷看起来气色不好,可是为战事所扰没有休息好?” “没休息好是真,为了战事,倒只对了一半。” “对了一半?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还不是那群文人闹得。”看容若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康熙没好气地哼了哼,“普通百姓不知道就算了,朕还能不知道,那些跑到战场的文人几乎都是你清夏大学里头出来的!” “是是,都是草民纵容的!等他们回来草民一定训斥他们一顿!” 还知道是你纵出来?! 训斥?!那也得他们肯听你才是! 那帮子家伙,简直傲得不可理喻!就算是朕嚷着要砍他们的头只怕他们也会毫不变色地同朕争论一番权力什么的,然后再从容赴死。不过,在不危害大清的江山社稷之下,康熙在心里也是比较偏爱那些人,毕竟有血有肉有个性的人才让人记得住喜欢得紧,就是他不能表示出来而已。 “万岁爷,草民觉得,您其实心里都有谱呢。那群文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想必您比我更清楚。除了那几位前辈,又有几个对于清皇室是绝对抵制的呢?就算那几位老前辈这几年的态度也有所松动了,顾老先生还提倡‘经学致用’,让学子们学习对国家有益的东西。您好好听一下他们的声音,最迫切最响亮的声音全都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更好,曾经被称为‘中国’的地方,将会一直是‘中心之国,中原之国’!况且,做学问的总归有些酸腐清高的脾性,可这正是他们可爱的地方啊。凡是有脾性的,基本都是有真本事的,您看您那朝堂上,好几个那可真是比木头强不了多少,真真无趣的紧!” 朕可一点不觉的可爱!康熙在心里默默地吐着嘈,当初朕那么诚心地邀请他们出来做大官都没有一个情愿的!朕堂堂九五之尊可憋屈! ——话说,康熙爷您当初那真的是诚心请人家做官么? 看着康熙虽然还有不满但总归是放心了的表情,容若偷偷地松了口气,哎呦,他这可真是亲爹啊!爷可给你们把万岁爷这边都摆平了,你们这帮臭小子要是敢给爷搞出一点乱子,哼,季野兄那里的明史修纂还有缺不少整理材料的,等着几天甭想休息了! 就在东北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由外事局组织筹建的中华号商船队即将从天津港出发了。 浩浩荡荡的数十条船,数丈高的高大楼船,打扮新奇的水手舵手,引得无数近郊居民前来围观。 容若背着手站在港口,看着眼前情景眸色深沉。他身后跟着几十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还有几个背箱子的脚夫。 “容若怎么过来了?” 听到声音,容若转过身,看到来人笑着跪了下来,“草民叩见太子爷。” “起来吧。”胤礽示意贾应选——年前康熙给胤礽配备的正式的贴身内侍——扶起对方,然后指了指那几个箱子,“这是?” “草民的这几个学生打算搭一下太子爷的顺风船去西洋见见世面,顺便宣传一下我泱泱中国的经典!” 容若说这话时罕见的有几分恶狠狠。 胤礽嘴角僵了一下,突然想起京里似乎有容若先生和南怀仁先生不和的传闻——所以说容若你这是公报私仇? 不过南怀仁也没有多么无辜,不说他整日向身边的人宣传他的教义,毕竟这是人家的职责所在,就算万分不耐烦也不至于闹矛盾,他和容若的矛盾在当初清夏大学改进戴梓的连珠铳时就埋下了根,南怀仁他自己也进献过火枪,不过似乎比不上戴梓这个,再加上连珠铳毕竟是国家机密,怎么也不会轻易教一个异国人学去了,所以南怀仁对于容若一直有几分不满,还仗着康熙恩宠有意无意地在康熙跟前给容若上眼药。容若本来是不在意这个的,只要有真本事什么私人恩怨都是可以放到一边的,偏偏南怀仁在宣扬教义时免不了因为讨厌容若而显出几分对于儒家经典的不屑,这才真正惹恼了容若。 不是瞧不起我儒家经典么?我偏偏要把你瞧不起的东西送去你的国家,鼓动他们都来学习你看不起的东西,让儒家经典在欧罗巴遍地开花! 胤礽点点头:“顺风船什么的倒是没有问题,只是路途遥远,欧罗巴的习俗又和大清相距甚远,您这几位学生能坚持住么?” 容若终于恢复了一惯的笑脸,示意带头的学生回话。那学生跨前一步,叩首:“回太子爷,吾等必不负皇恩,不负圣训,誓死完成先生所托!” 胤礽点点头,不再多言。 这时张谦站了出来,“容若先生方便学生看看您让他们带的书么?” “呃,用川?啊,可以。” 张谦翻来覆去看了看,最后挑出几本,然后吩咐人再把箱子封起来,“这几本书还是别带过去了。西洋人小气吧啦不让咱们学他们的技术,咱们的技术他们也甭想学!” ——他挑出来的是《天工开物》之类的技术类书籍。 周围的人瞬间沉默了。 用川先生您果然有做奸商的潜质! 康熙二十三年冬月,中华号回国,具体交易的实情虽然没有明说,但看看随行的各大晋商徽商的大小掌柜们红光满面的脸色以及对于下一次出海的跃跃欲试,是个人都能猜出其中获益巨大。 紧接着,就在中华号做些下一次出航准备的时候,康熙的第一次南巡被提上日程,并初步定于次年开春。 总之,康熙二十四年的新年过得那叫一个喜气洋洋。 年关过了之后,转眼就到了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春季,康熙的第一次南巡启銮。 这一次虽然也有一点是为了视察江南一带,不过比起东巡实在轻松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康熙干脆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佟皇贵妃,钮怙禄贵妃,宜妃,惠妃都带上了。原计划还要带德妃的,但是六阿哥身体不好,德妃不放心,索性就留宫里了。至于惠妃——皇上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招惠妃侍寝了,虽然偶尔也会去钟粹宫,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看在几个皇子皇女以及几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常在的份上。事实上惠妃虽然算不上被厌弃,但失了皇上恩宠倒是真的。至于依旧在妃位上岿然不动,也不过是仗着年龄资历,而皇上又自诩是长情之人罢了。所以惠妃这一次能够被带出来,实在是沾了大儿子的光——大阿哥离京已逾三载,康熙怕也是怜惜惠妃母子。 惠妃才不管那些,从确定伴驾出行开始就一直精神亢奋着。话说他从过来了就一直窝在紫禁城,如今终于能出来喘口气了哪儿还能继续淡定?再说大包子离家也有三年多了,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其实也是非常想念的。 一路南行不做缀述,三个月后,总算到了江苏江宁将军府。 江宁将军瓦岱早已备好了迎接圣驾的壮观仪仗,不过打头阵的却是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短短的黑发,朴素无华的蓝色长衫,唯有一根黄色的腰带格外显眼。 “大阿哥,那是大阿哥吧?” 排在后头的惠妃銮驾里传来一阵激动的叫嚷,栾辉一直故作淡定的表情终于破功,顺着偷偷掀起的布帘往前看过去—— 果然是自家的小孩。看起来高了瘦了黑了,不过非常有精神,尤其是把那个丑死的金钱鼠尾换成一头短发后更显得精神利落,眼神也愈发明亮锐利,再加上又是十四岁的半大小子,实在是俊俏得很,可以想见长大以后将会如同传教士白晋留给后世的资料文献所说的那样,成为一个美男子呢。 见惠妃抿得死紧的唇,端月和锦屏对视一眼暗自偷笑,还说什么不在意不想念,看主子娘娘这副样子,明明是紧张得不得了了呢。 胤礽这时和康熙坐在一起,远远地看到胤褆也有些兴奋,忍不住就露出一脸喜色。 康熙见了觉得有趣。他从八岁开始就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尽管有哥哥,尽管哥哥很体贴,但不可否认的,从一开始,他和福全的关系就是君臣更高于兄弟,所以,准确点说他基本上从来没有享受过所谓的兄弟之情。此时看到胤褆胤礽之间的关系也有几分感慨和微微的一丝羡慕。 于是当南巡的队伍驻进江宁将军府,一切安置好了之后,康熙第一个命令就是召见大阿哥。 尽管自家阿玛是个渣得不能再渣的爹,但也许真的存在父子血缘天性这种东西,再次见到康熙时,胤褆的眼眶还是有些红了。 相互见过礼后,就是父子之间的一些对话了,虽然免不了还是有几分公式化,但对于天家来说已然是非常温情的画面了。 胤礽在一旁做陪,眼见一场父子促膝而谈快要完美落幕,胤褆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胤礽心下一咯噔,心说不好,保清这是要坏事。还来不及阻止,就听胤褆非常认真地说道:“儿臣恳请汗阿玛下令大清水师出兵,将葡萄牙人从澳门驱离出境,葡萄牙人晾晒货物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让他们忘记了,这块土地的主人究竟是谁!” ——胤褆最后的话语调阴沉冷厉,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万恶的资本家,加班神马的 但是为了榜单,今晚再晚也要更 第73章 澳门 其实胤褆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请求也是因为他是真正动了怒气,至于怒意的来源,这还得追溯到一个多月以前。 我们都知道,葡萄牙租用的澳门那片地儿是一个小港口,不知道是不是受朝廷这一年开放通商口岸的影响,常驻澳门的澳门议事会纷纷察觉到他们在东方的利润骤减,面对会员们的质疑,葡萄牙澳门总督文礼士决定开发澳门港口的潜力,组织人手扩建了港口。 只不过文礼士选的位置出了问题。 位置自然是好的,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唯独有一点,那个位置正是每年捕捞季时,鱼类最活跃种类最丰富收获最大的地方,所以要建港口势必会影响渔民捕鱼,所以很多渔民对此非常抵触,多次表示反对。但这些渔民一没关系二没后台,都是些最底层的劳众,他们所能做的最激烈的反抗也不过是干扰港口建设过程。 文礼士建这个港口需要不少当地居民,但由于大部分渔民的抵制情绪,人手并不好招,所以工程本就进度缓慢,再被这些渔民一搅乎,得,半个月的成果废了一半! 对于这个,文礼士免不了有些急躁了——他担任澳督也有三年了,根据惯例,他今年就该告别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了,可是说心里话,他并不是很想回国。 澳门虽然处在中国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的一个角落里,但它毕竟还是在东方,他可以用很少的代价获得在自己祖国只有上等贵族才能享用的东西,比如说华美精致的丝绸、典雅可爱的瓷器、韵味浓郁的茶叶,再加上他在澳门的权限虽然不算太大,不但要处处受忠贞议会的制约,还要处处受中国官员的限制,但毕竟还是离他的国王和贵族们很遥远,就像中国那句老话说的,天高皇帝远,他几乎算是在澳门为所欲为了。所以不得不说,他还是过得非常满意的。所以要想继续留在澳门,继续保留澳督的职位,他务必要做出一番成就证明给他的国王看。而他的砝码就是这个澳门港口——只要建成了,虽然不敢说跟中国的朝廷争利,最起码也能保证葡萄牙在东方的大部分利益,尤其在印度基本被西班牙和英吉利瓜分的情况下。而同时他也能以比较了解东方事务为由,继续留下监督这项工程。 可是这群中国的平民却非常固执!明明建成港口后光依靠其强大的货物周转能力就足够让他们衣食无忧,捕鱼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更何况,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鱼类多的地方,他真没觉得建这么个港口会让澳门的渔民们家破人亡啊! 文礼士觉得很难理解这些中国平民,当然他也不想去理解,所以他专断独行地派出了火枪队,专门监督港口建设,并严令禁止当地渔民靠近港口,对于有意干扰港口建设的,一律格杀勿论。 ——从马士加路开始,澳督正式成为葡萄牙在澳门的职位,与澳门议事会共同治理葡萄牙社区的事务,使葡萄牙人在中国的利益稳定增长着。而与此相对的,却是中国朝廷对于澳门常年的忽视,导致葡萄牙人在澳门的权限日益膨胀,远远大于“租用”土地的程度,所以文礼士做出这种决定并不奇怪。 只是文礼士没有想到,他建港口的行为也许在很多人的眼里是向着更美好的未来前进,可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在逼他们去死——那些仅仅以捕鱼为生的渔民。 所以尽管荷枪实弹的葡萄牙士兵很可怕,可为了自己唯一的活路,还是有不少人以身犯险。 于是平静了一百多年的澳门发生了一次小规模中葡冲突。 虽然受“热爱和平”的忠贞议会的限制,这批火枪队的士兵很小心地应付着渔民,但乱斗中还是有人被枪弹击中,当场死亡。 鲜血总是很容易让人清醒。 澳门的当地渔民很快被震慑住,他们以前闹腾,不过是因为葡萄牙人很少真正诉诸武力,在强大的威力面前,他们只能选择屈服,澳门港的建设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本来这件事这样就结束了,毕竟死的渔民不过是个地位低贱的底层民众,对于他们的生死总是很少有人关注。所谓的草菅人命,只不过是因为有些人的命,真的不比一棵草贵多少。 事情的转机在于,这个死掉的渔民的儿媳妇的娘家叔叔的一个赵姓邻居最近刚举家移民到了东宁。 这件事发生后,失去一个劳动力支柱,死掉的渔民家里很不好过,渔民的儿媳妇回娘家哭诉恰好被这个邻居家的婆娘听到,于是这个女人回家后就当成个故事讲给自家男人听。 而后,这户人家举家搬到了东宁打拼。 说来也巧,这户赵姓人家恰好搬到了海澄侯府那条街上。 郑克塽自从京城走了一遭回来后基本上算是失去了一切,除了那栋被改成海澄侯府的郑家老宅、郑家祠堂,就剩□为侯爵的那么一点子俸禄。 郑克塽什么都不懂,也不想懂,把府里的一切交给老管家介绍来的管家打理,他则是镇日大街小巷地转悠,听些闲话家常,尤其喜欢到这个刚从澳门搬过来,常常讲些洋人故事的新住户家里。赵家夫妇就顺带把这事讲了讲,还感慨了一番这世道不稳啊。 郑克塽虽然整日无所事事,但对于自己认的大哥还是很关心的,三五不时就会寄两封信件过去——至于由此产生的专门给两岸传送信件而后又衍伸出传送货物的“福台信栈”就是后话了——而胤褆觉得郑克塽虽然笨,但好歹人家也算笨得可爱,每次寄的信件很能让他乐呵一阵,便默许了这种骚扰行为,于是便看到被郑克塽当成故事的讲的这件事。 不得不说,康熙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至少天家皇子有天下为家天下为重的观念,比起郑克塽纯粹当故事的孩子心性,胤褆的第一反应则是皱眉,葡萄牙人竟然猖狂到如此地步,第二反应则是考虑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虽然打死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要是以前,胤褆大概就一笑置之了。虽然有人说什么不能罔顾国法不能草菅人命什么的,但实际上,像他们这样的,打死一两个人真的没什么感觉,但是,打人的那一方如果是洋人,那味道就截然不同了。 就好像家里养的一只鸡,自己的家人把它打死也就算了,如果是外人把它弄死了,怎么着也得找对方理论赔偿吧?更何况,还是对方跑到自家院里把自家鸡给弄死了,要是不在意的话,对方岂不是要把自家鸡都弄死了? 胤褆的脑子迅速转动开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他已经决定要管一管了,那就要好好想想,怎样解决好这件事,甚至可能的话,利用这件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是因此,胤褆才特地从福州赶来江宁迎驾,并向康熙禀告这件事。 康熙听了也沉吟良久。 葡萄牙租借澳门是前明的往事了,康熙本来不欲多理。一是澳门这地儿并不肥沃,拿回来也不过是一块儿荒地,二来自大清立国一来,葡萄牙人一直很老实地交地租费,又不怎么惹事,至于第三,当年前明的舰船都没能把葡萄牙人彻底驱逐出境,康熙爷就算再自信也不敢拿自家那半桶水的水师跟葡萄牙杠上,所以康熙便一直任其发展。 不过如今发生了这事却是不能不管了。 “你想派兵将葡萄牙人永远赶出澳门?” “是。儿臣主张,允许葡萄牙人在澳门经商,除了保留部分武力之外,必须一切按照大清的规矩办事。” “好大的口气。”康熙笑了起来,“大阿哥就这么有信心能把葡萄牙人赶出去?一百年前的时候没赶,一百年后已发展了强大实力的他们会这么容易被打发?” “这有什么,我大清不是人多么?” 康熙失笑,“大阿哥这是要仗势欺人?还要脸不要了?” 看出康熙没有生气,胤礽松了口气也跟着打趣,“哥哥这哪里是不要脸,这是很要脸呢!脸皮子比那皇城的城墙都厚!” “嗨,管他那么多,打赢了就好么。”胤褆才不管,有话直说,“而且儿臣好像听闻,葡萄牙人通过澳门的港口转运了很多瓷器还有日本国的金银铜铁什么的运回葡萄牙王国,每年的利润粗略算算也有个四五十万两白银。” “这么多?”尝到与洋人贸易的甜头的胤礽也不由地有些咋舌,转头看向康熙,“汗阿玛,儿臣记得,葡萄牙人每年交的地租才两万两白银吧?这差距也太大了。” “澳门港口的转运能力真有这么强?”康熙也有些惊讶。 “是,儿臣特意派人去查过了。而且葡萄牙人正在筹建新的港口,估计建成后转运量更大,所以儿臣觉得,葡萄牙人断不能留!就算留,也不能给这么大的特权!” “可是广东水师的实力……总不能把靖海侯的福建水师调派过去吧?”胤礽犹疑地提出反对意见。 “万万不可!”胤褆大声否决,“南洋海寇乱起,靖海侯绝对不能动!” “那大阿哥觉得该如何?” “儿臣愿替汗阿玛领兵驱逐葡萄牙人!” “……?”康熙看着胤褆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又马上敛去,“让朕考虑考虑。” “儿臣叩谢汗阿玛!” “好了,朕也累了,你们先退下吧。惠妃应该还在等着,大阿哥你过去给你额娘请个安罢。” 听闻额娘也过来了,胤褆惊喜极了,诚信诚意地叩头谢恩,“谢汗阿玛恩典,儿臣告退。” 眯着眼睛,看着胤褆胤礽相携退出房间,康熙微微点点头,对于胤褆刚才的提议瞬间有了打算。 罢了,总之还是明日再说吧。不过—— 儿子们似乎都要长大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果然浮云浮云鸟 窝、窝会努力更新,努力赶进度的…… 第74章 回京 康熙在江苏待得时间并不短,除了探察民情,查阅官府卷宗这一系列的固定行程之外,还要拜谒明孝陵以安抚汉人,并前往江宁织造府拜仿他的乳母孙氏同时吊唁曹玺,最后又参观了胤礽主持建设的上海造船厂。此行,自然是都带着诸位皇子。 拜谒明孝陵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参观上海造船厂却是康熙真正有兴趣之处。 造船厂的规模很大,几乎占了上海一整个县,其中还有专门用来研究船只设计的设计院。 看着厂内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抚摸着伫立在厂内的成品半成品,听着胤礽在耳边的讲解,康熙颇有感触——当初让太子管理远洋贸易事宜,本也不过是给太子试试手,小小磨砺一番,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这样一来,待北方平定了……罢了,北方平定怕是还要好几年,南边,还是以后交给太子吧?不过有些事,也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康熙在这边感慨,胤礽在这边陪着,长期没有回宫的大阿哥则是被两个小的缠住了。 老三老四自来话多,老三是书看得多,说白了就是爱显摆,老四则是话唠,喜怒形于色,真放在心上的事能反复说好几遍,这两小家伙一进到工厂就亢奋到不行,眼睛闪亮亮地到处看看,拉着胤褆的手让对方给自己解惑。 胤褆跟着俩小家伙到处乱跑,只不过一停住的时候就会扭头看看胤礽,于是便经常对上胤礽在看他的眼睛,会心一笑。 ——那种不被察觉的小小默契,虽然两人都不理解是怎么回事,却明明确确地打从心眼里感觉得到瞬间的温暖熨帖甜蜜愉悦。 很快,康熙便打算在这里回銮,临行前,惴惴不安的胤褆终于接到康熙筹建广东水师的旨意,命康亲王杰书为广东水师提督,主持筹建广东水师。 康熙回銮,胤褆则是和额娘阿玛弟弟们告别后转道去了广东,在等待康亲王到任的时间里,做好一些准备。 其实葡萄牙人是不难对付的,东方古国的印象过于深刻,让他们除了耍赖皮般地试探中国的底线外,其实并不敢太嚣张,更何况,这毕竟是在东方,葡萄牙人的武力有限,怎么也不必要这么大战旗鼓地筹建水师什么的。 不过胤褆有自己的考虑。 广东这边是大清和西洋沟通的重要门户之一,既然已经解除海禁了,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武装力量,到时候出了乱子可不好解决。他当初本来想把福建水师的装备换换血,可这样的话势必会引起施琅的不满,就算施琅赞同,可到底那是人家的水师,他要做肯定要束手束脚,所以还不如从零开始,打造一个他自己满意的水师。 康熙回銮途径曲阜,便令大队伍暂驻。 诣孔庙,瞻圣象,讲《日经》,诣孔林酹酒,书“万世师表”,留曲柄黄盖。 看到康熙写下的“万世师表”,胤礽猛然想起个主意,眼神一转,瞥向陪在衍圣公孔毓圻身边跟自己年岁相当的少年——那是孔家的嫡系长子,不出意外的下一任衍圣公,孔传铎。 晚膳前休息的时候,胤礽派人把孔传铎叫了过来。 孔传铎穿着一身孔家人最常见的白色汉服,满是书卷气息,一进屋就先叩头行礼。 胤礽淡淡地喊了起,待对方抬起头后,才仔细打量着对方。 孔传铎比胤礽大一岁,正是最美好的少年时光,长相很是清秀儒雅,仿若一根嫩嫩的小青竹,胤礽立刻就笑了开来——好吧,看到长得好的少年他就心情很愉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 孔传铎虽然表现得很镇定,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晓得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叫自己过来有什么事,何况还听说这位爷的脾气似乎很是不好? 胤礽也不在意对方想些什么,端起桌上的盖碗,掀起碗盖嗅了嗅,轻呷一口,茶是曲阜常见的槐蕾茶,槐香浓郁,槐味绵长,沁人心脾,放下茶碗后才道:“给爷讲讲《论语》的卫灵公篇?” 孔传铎愣了一下,想了想,缓缓道来:“‘卫灵公问阵于孔子……’” 毕竟是孔家的嫡系子弟,对于讲书,尤其是四书五经这种最基础的东西根本就是信手拈来,除了一开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挥失常,等讲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时便开始进入状态了,声音清亮,语速适中,吐字清晰,流畅得仿佛是一条奔流不停的小溪。 胤礽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眯着眼睛沉浸在少年清脆如玉石相击般的嗓音里。 讲了小半个时辰,孔传铎终于把整个卫灵公篇讲完了,住了嘴,这才有些羞赧地看着胤礽。 “你讲的很好。”胤礽倒是不吝称赞,“不过,作为孔家的下一任族长,你有想过做点什么么?” 孔传铎疑惑地瞪大眼睛。 “比如说你刚刚所讲的‘有教无类’,有没有意再扩大一点呢?” “太子爷的意思是?” “你先回去吧,等爷的消息。孔圣人的教诲,不该只停留在这里。” 孔传铎隐隐有些明白,却又不是很明白。不过太子爷的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也只能磕头告退,静待太子爷所谓的消息。 康熙回宫后没多久,康亲王杰书也带人到了广东。杰书也是上过战场,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性子很直爽,做事风风火火的,见过了胤褆后,就召集相关人员商讨关于重建广州水师的事情。 胤褆在外四年也不是玩的,尤其天天在福建水师里头混着,学到了不少相关的东西,在等杰书来的过程里做了不少有用的准备,令杰书十分欣赏,在给康熙回的折子里也是大肆夸赞大阿哥——从某方面来讲,这也是一种奉承啊。至于胤褆最初的目的,驱逐葡萄牙人什么的,他也才用了胤褆的主意:“葡萄牙人不正建着港口么?让他们先建着,等建得差不多了再去要回来,白捡现成多好,正好趁这个时候把水师组建起来。” 康熙二十五年,刚出了正月,整个大清都还正处在喜气洋洋的时候,两广总督正式向租借澳门的葡萄牙人发难——至于理由,就是去年故意射杀天朝百姓,还贿赂当地官员掩饰,强烈要求葡萄牙方面给出一个说法。 面对忠贞议会各位议员责难的语言和表情,文礼士简直欲哭无泪——当初提出建港提议的时候,你们听说有利可图,一个个地全票通过,如今出了问题却要我来处理,你们还敢再不要脸一点么? 其中一个议员很为难地表示,“少校阁下,我们当初已经提醒过您,千万不要惹怒这个古老的国家。我们知道您是个军人,手段强硬,但我们也只是商人,只看重利益。如果这件事您没有办法妥善处理好,我想我们有权请示国王陛下换一个澳督。” 其他的议员纷纷附和,“请少校阁下确保我们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害。” 文礼士气得脸色铁青,却也知道倘若他们真的告知国王陛下,他的一切计划都全毁了,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抚,“各位先生,这事确实是我考虑欠妥,请各位安心等待,我以一名军人的名义起誓,这件事情务必给诸位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希望少校阁下能给我们一个准确地时间,我们做生意的,时间耽误不得。” “三天,三天后,必给诸位先生一个交代。” 话是这样说的,可实际操作起来可难。文礼士跟中国官方接触后才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想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中国人明显是想把他们赶出澳门! 可他们租住澳门那么长时间,澳门基本成了他们潜意识中的国土,怎么可能那么甘心地交回去?更何况澳门港口的建设已经初见成果了,于是文礼士态度很坚决地表示澳门他们会一直租下去。 派来谈判的中方代表态度更强硬,“澳门是我大清的一部分,百年前的时候将土地租给你们不过是可怜同情你们,请不要把我们的施舍当成你们骄傲的资本。我们这不是在同你们谈判,从你们随意杀戮大清子民的时候开始,澳门就已经不欢迎你们了。” 中方代表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大清当然不是不欢迎你们欧罗巴的人来做生意,只是,既然到了大清就该照着大清的规矩办事——你们可以常驻大清,但是,这种国中国的模式,我们大清的皇帝不希望看到,还有你们的武装力量,也很难让我们相信你们。” 看着文礼士还有些纠结的模样,中方代表干脆地扔出一沓资料,“我们大清的规矩都在这里了,是否同意,还请督主阁下签个字。您可以再考虑考虑,或者和您的议员们商量商量,总之,三天后如果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的话,我们会以武力捍卫大清无辜的子民。告辞了。” ——规矩是胤礽让理藩院和张谦联合许多晋商徽商甚至粤商的一些老家伙们拟出来,绝对只占便宜不吃亏的那种,葡萄牙不管应不应都是损失极大。 谈判结束后,杰书就把刚建起来的广东水师以练兵为由拉到香港湾。每日炮火震天响,震慑之意再明显不过。 葡萄牙人本来就是刚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阴影里走出来重获独立,此时大清的水师,先不管内里怎样,气势上是丝毫不输的——别的不说,就光算船只的数量就不是西班牙能比的,更何况葡萄牙在这边只有几艘武装商船,完全不够看。还有一点,据说受到一支未知武装力量的影响,葡萄牙在满剌加的势力最近也急剧缩水,澳门这边的势力更是岌岌可危了。 所以,胤褆真的不怕他们不接受大清的条件。 第二天,文礼士就一脸疲惫地找上了门,“这份协议我们的议会无权决定,必要上报王国的东印度公司董事局,还请贵国多宽允些时限。” 文礼士明白,自己的仕途到了这里就该终结了,别说继续留在东方,就是回到王国恐怕也是得不了重用——尽管他们都知道,中国这么强硬的态度并非因为他杀戮了一名中国人,那不过是狡猾的东方人驱逐他们的理由,但这个把柄,确实是自己交给对方的。所以他也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中方的代表很宽容,西洋人的那套繁琐的议会程序他们也是略有耳闻的,只不过,“文礼士阁下,您想不想,更进一步?” “更近一步?”文礼士有些茫然。 “请您将最初的协议带回去,然后,这是给您的。最后您可以离开了。” 三个月后,葡属东印度公司派人前来广东签署了协议,撤销了大部分武装力量,只在清廷的允许范围内指定了一处建筑作为他们的使馆,其他的商人住房则必须到相关处登记借助,而文礼士则摇身一变,成为葡萄牙驻澳门特使,享有部分特权。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胤褆特意去澳门走了一趟。澳门不大,胤褆基本一天就能走完,看着狰狞的炮台被大清的士兵接管,胤褆心情轻松了很多,然后又登上新建的港口,眺望着遥远的南方那个地方,有额娘说过的东西贸易的重要关卡——满剌加。 没过多久,康熙的旨意又快马加鞭地送了过来——这一次,是召大阿哥回京。 接到圣旨的时候,胤褆有一瞬间的怔忪,过来一会也反应过来了——五年,他在南方确实待得太久了,是该回去了。 至于那些想法,以后会有机会的。 胤褆带着四侍一路水陆换乘,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在一个月后的傍晚到了京郊。 此时正值炎夏,郊区的荒地和周围的树木还是蓊蓊郁郁青翠欲滴,胤褆将马儿停在安定门前,仰视着陌生又熟悉的高大城墙,瞬间产生了一种远行游子还乡的近乡情怯,正要同湛卢说笑两句缓解一下气氛,却眼尖地看到城门口骑着高头大马的白衣少年。 胤褆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睛也有些胀痛,自嘲地笑笑,然后招手呼唤,“保成!” “阿玛不叫你,你是不是就不知道回来了?”胤礽驱马上前。 “嘿嘿。”胤褆企图傻笑蒙混过关。 “跟我来。”扔下一句话,胤礽便调转马头,向城内走去。 胤褆不解,还是驱马跟上。 胤礽带着胤褆去了清夏的校练场。如今的校练场其实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扩大了几倍,分成了几个区域,更适合分项目练习,胤礽带胤褆去的正是跑马场。 胤褆一看就知道是要赛马,他本就热衷于此,更是跃跃欲试。 一切准备好后,两匹马一齐飞奔出去——一如六年前。 这一次却是胤褆输了。胤褆本就奔波了好几日,体力上本就落了下乘,此时输了也不觉得羞愧。 赛完马,两人又笑嘻嘻地玩闹了一阵后,便像儿时那样在草坪上躺下。 “保清。” “嗯?”胤褆顺着胤礽的声音看过去。因为刚刚运动过,胤礽白皙的脸颊有些红,额头上还渗出一串汗水,看起来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胤褆莫名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大概是刚刚骑马玩得太激烈?还下意识地想要撇开头。 胤礽却没注意到对方的异常,对着胤褆粲然一笑,眉眼弯弯,“欢迎回来——” 莫名觉得心安,“嗯,我回来了。” 第75章 第迷茫 过了辰时正,无逸学堂慢慢安静下来。最能吵闹的新入学的孩子基本都走光了,只剩下已经懂事的大孩子们还在缠着先生问问题。 学堂正门口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一阵风吹过,巴掌般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树下站了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包子,正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树冠,旁边有几个仆从模样的人在一旁守着。 小包子长得非常好,留着一头碎发,略有些发黄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似乎十分好摸,白白嫩嫩的脸颊带着自然的红晕,让人想要捏一捏掐一掐。他穿的衣服则是非常新奇,里头是一件白色的丝绸里衣,配着洋式的西洋蝴蝶立领,外罩一件黑色的对襟西洋夹克袄,□是一条黑色的长裤,配一双短筒的牛皮小马靴。虽然有点奇怪,但看起来确实挺可爱的。 小包子似乎在等人,不时地抬头看向学堂的院子深处,见一直没有人来不由地扁了扁嘴。 不过就算等的心焦不耐,小包子还是规规矩矩地站着,可见家教良好到了严苛的程度。 又过了没一会儿,狭长幽深的小径里慢慢走出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后面跟了一个小内侍和小侍卫,在看到门口的小包子时眼神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刚出来的这个男娃倒是打扮的规规矩矩,头戴青绸金边的小帽子,露出一截短短的鼠尾般的发辫,穿着蓝色的的小马褂,蹬着一双黑色的长筒马靴。这小男娃长得也不赖,就是老绷着个小脸做一本正经的严肃样,让人有些亲近不起来。 不过他在看到门口的小包子后就不再板脸,放松下来后,嘴角竟然是自然上翘的模样,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八怎么在这里等着呢?哥哥不是说了今晚回去的会晚一点么?等了多久?有没有晒着?”男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摸小包子软软红嫩的脸颊,发现不热后又接着絮叨,“今天有好好听课么?先生讲了些什么?都弄明白了么?” 小包子对这种唠叨显然是习以为常了:“惠额娘嘱咐小八一定要等着四哥一块儿回去。先生讲的内容小八都学过了……” “惠妃母叫我过去有事么?”胤禛一边问着,一边牵起胤禩的手往门口走,“你让高明传句话就好了,何苦巴巴在这儿等着。虽然现在日头落了,可还是有些热,万一到时候热病了可怎么办。听说昨晚上你那边的灯又很久才熄?” “也没有干什么啦。”胤禩挠了挠脑袋,脸上有些发红,在胤禛身上蹭了蹭,“就是比平常晚了两刻钟,你一会儿可不要告诉额娘和惠额娘。” 胤禛失笑,把胤禩自己揉乱的头发理顺,“就算我不告诉惠妃母,怕是七弟也会说的吧?你还是好好想个说辞混过去吧。不过要紧的还是你自己,惠妃母不是说了么,晚上休息不好是会长不高的。” ——当然小八要是一直小小的也很好啦,等他长大就能像抱福气那样一直抱在怀里。想到这里胤禛傻傻地笑了起来。 看着胤禛的傻笑胤禩撇了撇嘴,低下头开始寻思怎么应对惠额娘的疑问。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也有人把马车赶了出来,胤禛正要扶着弟弟上车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和熟悉的嗓音,“四弟八弟也是才走么?” 两人一齐回头,然后乖乖打招呼,“三哥好。” 胤禛又抿起了唇,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太子二哥呢?没跟着三哥一起?” 胤禩则是在一旁半低着头不出声——他虽然才六岁,但已经知晓自己额娘身份低微。虽然惠妃能护得他在钟粹宫,或者说明面上的体面,但私底下,他却能敏感的察觉到其他人对他有意无意的怠慢和掩饰不住的鄙夷,所以面对这些风光的兄长们他总是保持着沉默,尽量不多话。至于四哥,一是他能感觉到四哥对自个儿的真心,二是惠妃也嘱咐他多和四哥接触。 胤祉骑在马上——阿哥们到了十岁就可以骑马上下学了,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太子二哥逃课了,估计又是外事局忙起来了吧。话说你们俩怎么也这么晚?” “没什么事,就是问了先生几个问题。”胤禛在面对这些长辈兄弟们时也总是规规矩矩的,他的身份虽然看起来很高,皇贵妃养子,但亲生额娘的出身他并不是不知道,加之,亲身额娘对他的那个态度——连亲额娘都能不爱护他,他能不谨慎么? “四弟小小年纪就知道好好读书,很好。”胤祉笑着点点头,又凑近了一点马车,捏了捏在车辕上站着的白白嫩嫩的小包子的脸颊,“八弟也要像四弟一样好好读书。” “是。”小包子乖乖被捏。 胤祉看着白嫩嫩的被捏出红痕的脸颊失笑,摇摇头拍拍马屁股先走了。 胤禛胤禩对视一眼,又一齐抬头看胤祉远去的背影,俱是一脸茫然——三哥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三儿你还真是够无聊。” 胤祉一转出街角,就听到这声带着嘲讽带着傲慢的嗓音,扭头一看,不是刚刚说的太子二哥是谁? 胤礽抱着胳膊骑在马上,手指在胳膊不耐烦地敲着,眉头皱得死紧,仿佛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天知道先不说康熙这个嫡子控怎么可能短了皇太子的用处,就是皇太子正领着的那个外事局每年都不知道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利润。 胤祉虽然纳闷胤礽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凑了过去,“太子二哥?您不是去接大哥了么?” “别提那混蛋!”胤礽摆摆手,但显然提到胤褆让他更加不高兴了。 胤祉在心里默默嘀咕下午逃课的时候不是还挺开心要去见大哥么,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鼓着脸颊回来了?难不成这对曾经令他极其羡慕的皇家好兄弟,真的像流言里传说的那般,其实感情不睦,准备上演一出兄弟阋墙的嫡长之争? 骗鬼的吧——当初地震时大哥舍身救太子和东巡时大哥太子合力斩杀猛虎的事迹到现在还在汗阿玛嘴边挂着呢,要是这一对都能斗起来……汗阿玛您还是别再给爷生弟弟,爷再也不相信兄弟情了! 尽管心中腹诽不已,这几年在胤礽身边隐隐有养成的抖M属性的胤祉还是继续撩拨太子爷,争取做太子爷的出气筒:“您跟大哥怎么了?莫不是大哥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胤礽没好气地瞪了胤祉一眼,右手放到腰间的辫子上,“三儿你再纠缠下去就别怪爷心狠了!” 一看到那条细细长长的赤色软鞭,胤祉就一阵牙疼,抽了一口冷气,默默倒退两步,岔开话题,“太子二哥怎么在这里?不去外事局了么?” “没那份兴致。爷可不是养着那群人吃干饭的。”胤礽一边说着一边拉起缰绳,“走吧,随爷回宫给汗阿玛请个安。” 对于自家二哥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已经很习惯了,胤祉乖乖跟上去,不过脑子里还是有个问号,大哥和太子二哥,到底是怎么了? 胤禛和胤禩回了宫,先去乾清宫给皇上请了安,同时遇上了气呼呼地似乎在跟皇上生气的太子二哥,见到这种状态,两人没敢多留,请完安就乖乖告退,出了门就直接拐去承乾宫给佟佳皇贵妃请安。 佟佳皇贵妃清闲得很,招呼大宫女给两个小阿哥拿点心搬绣墩,和两个小孩子说起话来。 要说胤禛对佟佳皇贵妃没有一点别样的心思时不可能的。先说佟佳皇贵妃不是他的亲额娘,又跟德妃算不上关系多好,对于他的心思肯定是比不上大多数亲额娘贴心的。 胤禛最初对佟佳皇贵妃也是一心孺爱歆慕的,可偏偏从乱嚼舌根的宫人口中得知对自己最不假以辞色的德妃母才是自己的生母时,佟佳皇贵妃正在养胎,德妃又恰好殇了一个公主,这之中的一系列隐藏的矛盾斗争迁怒会让一个正茫然无措迫切需要“额娘”安慰和关怀的四岁孩子受到多大的打击可想而知。 长子被夺,小儿体弱,女儿夭折,德妃的心情悲痛万分,要不是性子刚毅坚韧几乎要被这个皇宫逼疯,每一次面对胤禛这个被抢走的孩子都是在提醒她的弱势她的无能她的耻辱,每每都是精准地戳中她心里最柔软最疼痛的地方,所以她连基本的和善都装不出来;佟佳皇贵妃本就体弱,这一胎很是凶险,再加上康熙这个时候的婴儿夭折率,往日三日一请的平安脉都变成了一日三请,承乾宫每日光为了主子娘娘养胎就忙了个兵荒马乱,又有谁能注意到小主子的心思不对劲儿呢?而之后佟佳皇贵妃对于自己亲生女儿无微不至的照顾——就算那是个体弱多病的,胤禛心里免不了还是会有点吃味。 佟佳皇贵妃对胤禛是真的好,可这种好,胤禛一想起自己并非对方亲子,总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所以他和佟佳皇贵妃这几年明显是敬多余亲。 实际上,除了胤禩,还真没几个让胤禛亲近的。 胤禩则是越大越懂事,越懂事越明白生母的出身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难以消弥的烙印,自卑与自尊角力斗争后的结果是让他越发敏感了,尤其是面对这些出身位分资历都比额娘高的几位妃母时,卖乖讨巧中总是有一分压抑两分拘束。 佟佳皇贵妃是个聪明的女人,两个小奶娃的态度她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八阿哥她并没有放在眼里,四阿哥她却不能不上心。小四儿跟自己的关系比不上亲母子之间的亲昵,她虽有意把关系弄得更好,怎奈不知是她做得不好还是这孩子生性凉薄,总是不得章程。虽然小四儿跟德妃的关系更差劲儿,但谁知道那是不是德妃为了让儿子有更好的出身故意而为之呢?毕竟皇贵妃养子的身份比起包衣之子说是云泥之别都不为过,一个母亲能为孩子做到什么程度所有人都是难以想象的。 不过说再多,这个孩子总归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孩子,佟佳皇贵妃还是真心想对对方好——都是孩子,只要真心以待,长此以往,就算是石头也捂热了,她有信心让这孩子永远是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的。 佟佳皇贵妃还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耐心哄逗着两个孩子,倒也其乐融融。 聊了有一会儿,胤禩委婉地表示还没去钟粹宫请安。 想到之前提到的晚上功课繁重,佟佳皇贵妃立刻心疼了:“你们汗阿玛也真是太严格了!好了,本宫也不留你们了,给惠妃请了安后就赶紧回阿哥所把功课做完,晚上早点歇了。爱读书是好事,可注意些,千万别累出病来!” 胤禛胤禩从承乾宫出来后就直接去了钟粹宫。 没想到却被端月告知惠妃在书室,并把两人带到暖阁里喝茶吃点心。 两人已经过了爱吃小点心的年纪,看端月的意思惠妃似乎在见客,又要很长时间,干脆拿出书本温习功课。 果然,两人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惠妃才从书室出来。 不过,两人第一个见到的却不是惠妃。 “大哥?”胤禛愣了,“你回来了?” 胤禩则是困惑了,这个哥哥,他好像没有见过? 胤褆很高兴地上前挨个抱了抱弟弟,抱小八的时间尤其长,毕竟小么,抱得动。 “怎么,小八不记得大哥了?” 胤禩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惠额娘的亲生儿子,胤褆大哥。 不过也不怪胤禩,胤褆走的时候他才两岁,也不过是一周岁多点,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肯定是记不住胤褆的长相了,更何况胤褆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但是胤褆在外从来没有忘记过宫里的几个弟弟,逢年过节或者生辰的时候都会寄点东西回来,众位弟弟对这个貌似温柔体贴哥哥还是蛮喜欢的。 听到胤褆的问话,胤禩赶紧表态,“哪里呢。大哥给小八的东西,小八都有好好保存呢,怎么会忘了大哥?” 胤禛则是沉默不语。去年南巡时他确实跟胤褆走得挺近的,可回来就被额娘隐晦地教育了一番——皇长子皇太子感情似乎不太好,加之身份微妙,这两位如果真要选择一个亲近的话,最好还是选择皇太子。 惠妃跟在后面看到眼前的情景皱了皱眉。胤禛的沉默他看在眼里,胤褆对胤禩的亲近他也看在眼里,联想一下胤褆刚刚在书室里说过的话,他不由地故意咳嗽了两声。 胤褆回头看了惠妃一眼,脸上笑意不变,却不动声色地把胤禩放了下来。 胤禩看到惠妃则赶紧请安。 胤褆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脑袋,“好了,大哥刚回来也累了,今天就不陪你们玩了,等过两天休沐,大哥带你们出去玩。” 两个小包子异口同声地应了。 胤褆又向惠妃告了退。 看着胤褆离开,惠妃叹了口气,“小八,去给你额娘请个安。四阿哥,跟本宫来一下吧。” 俩小孩不解地对视一眼,点头应了。 “四阿哥,时间不多,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惠妃带着胤禛去了书室,等对方坐好,便单刀直入,“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将来胤褆和太子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尽可能的保持中立?” “惠妃母?” 惠妃摆摆手,“我能猜到皇贵妃对你说的话,所以我也不强求你答应。只不过,你要是想跟小八交好,最好能做到,倘若做不到,还请四阿哥跟小八不要再来往了!” “惠妃母您是以什么立场要求胤禛做这些呢?”胤禛的声音平板无波,丝毫不像在质问自己的庶母。 惠妃揉了揉额头,天家皇子,一个二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四阿哥你是有选择的主动的权的,可小八没有!从他被养在我这里时,他就注定是胤褆这一方的,最好的状态当然是中立……” “……惠妃母,这样的话,额娘绝对不会说。”胤禛的声音还是没有变化,“您知道您在说什么,您知道汗阿玛听到这些话后会是什么态度么?” ——离间兄弟感情?引发嫡长之争?误导皇家阿哥?甚至后宫干政妄议朝政? 惠妃被噎住了。 段数太低。 再加上,这几年的顺当让他得意忘形了,亦或是,捡来的命他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 ——难道历史果真是不可逆的么?还是说,兄弟感情始终比不过权势的诱惑? 他又想到了胤褆刚刚在这里问的那句话——额娘,你想要入住慈宁宫么? ——那么温和柔软的口气,却让他在大夏天生生打了个寒颤。 惠妃最后无力地偎进身后的椅子里,低缓的声音有种无法言说的绝望,“我唐突奢望了。可是不管怎样,我都恳求你,好好保护小八。我知道,至少目前为止,你对小八是真心的。” “惠妃母,您该自称本宫。我会当做没有来过书房的。” 胤禛对于惠妃的话不置可否,自顾自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书室。 ——只不过,攥紧的双拳却暴露了胤禛的心思,保护小八这种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断更两天,作者菌在作死,鉴定完毕 这一章是断断续续在手机上码的,隐藏了一二主线,不知道看起来会不会有点乱 总之,顶锅盖跑个先~~ 第76章6 计划 胤褆出了钟粹宫,待确定额娘看不到后才转过身,看着眼前精致的雕梁画栋,在心里默念了一声抱歉。 他刚刚在书室说的话似乎把额娘吓到了。看样子额娘是真的不想自己对皇位有什么想法,至于理由……胤褆不由地觉得好笑,后宫那么多妃嫔,不知道有多少是以入住慈宁宫为这一生的奋斗目标——不用管手里的依仗是什么,可能性又有多大,就像额娘说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样,不想当太后的妃嫔不是好妃嫔。没想到额娘不赞同自己争位的原因正是不想入住慈宁宫。 “你就本本分分做个贤王,到时候我也好沾着你的光离了这皇宫,在你那王府里享几年清闲。” “……额娘就这么确定将来妃嫔会随皇子出宫?万一汗阿玛那啥了,非要让诸位妃母们殉葬呢?”这种事情,不管前明还是前朝都有过惯例。 回想额娘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脸色,胤褆不厚道地又弯了弯嘴角,见到这么失态的额娘还真是不容易。 记忆里的额娘总是温柔贤惠聪明博闻的,似乎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样子。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是他记错了,还是额娘变了,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从容。 他刚刚问额娘的话,一方面是试探,至于另一方面,则是给自己和保成的计划做个铺垫。 想到胤礽,胤褆的眸色深了几分。 时间回到两人赛完马后。 温馨的互动过后,胤礽突然严肃了起来,“你这次突然被召回京城,可是南方有什么事?” “保成这是在担心我?”胤褆不正经地笑着捏了捏胤礽的腮帮子,又想了想,摇摇头,“南边一切进展顺利,广东水师的组建和后续扩充也在稳定发展中,所以汗阿玛为什么把我召回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大概只是因为我在外头待的时间长了吧。” “我本来也这样想,但是前几日索额图特意找了我。” “索额图?他说了什么?” “他说汗阿玛此举恐怕意在打压你的势头,让我不要再跟你走那么近,省得被你拖累,甚至他还鼓动我说不如趁此机会把你这个皇长子一踩到底,彻底绝了明珠那群人一直想要重提立长不立嫡的老规矩的机会。” “汗阿玛想打压我?”胤褆好笑,“不说我是一个光头阿哥,没钱没权没功名的,有什么好打压的?” “你这几年不在京里不知道。虽然当初南下时汗阿玛没给你任何职务,但是福建提督、靖海侯他们根本就不敢相信汗阿玛派你南下的理由只是学习,为了不抹煞一个阿哥的面子,真真假假给你记了许多军功,如今你在朝堂上的声望可比孤还要高呢。” 胤褆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所以汗阿玛这次把我叫回来,其实只是不想让我继续在南方捞军功了吧?” “不止。”胤礽摇摇头,“虽然给你记了军功,可关于你在南方嚣张跋扈目无军纪私调人手的说法也是同样甚嚣尘上,简直就差一个结交大臣了,所以打压你是必然的。” 胤褆仔细想了想胤礽的话,然后笑了起来,慢吞吞道:“所以索额图要你远着点我?” “别理他,这几年他说的这种话多得让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过我从他的话里我倒是想到了另一点。” “什么?” “如果我们一直走得这么近,会怎样?” “什么会怎样?”胤褆一开始还是有些漫不经心,但下一刻便警觉起来。 ——皇子与大臣走得太近那是私交大臣结党营私,皇子与皇子走得太近,尤其是能干的皇太子和皇长子结党,那可能就不是营私,而是谋国了。 胤褆觉得自己的背后透出几分湿意。 “我们现在还小,看不出什么,但是将来呢?到时候我们都大了,汗阿玛却——” ——等汗阿玛慢慢老去,他还能相信两个年轻而又聪明的皇子甘屈人下么?他们自己都不信。 “所以,我们恐怕真的要慢慢地疏远对方了。” 胤礽最后的声音非常低沉,能够从中听出深深的不情愿。 “保成。”胤褆心里莫名一慌,急忙抓住胤礽的手,一抬眸便对上对方的眼睛,霎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胤礽抽回手,倾身上前抱住胤褆,“你放心,不管是远了还是近了,我们总归是最好的兄弟,三儿四儿都得靠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眼见磨蹭的时间够久了,便各自上马。 胤褆的心情已经恢复到了常态,“保成的话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假装不满你这个太子。你要小心,因为我会认真地挑你的错处。” “嗳?”胤礽傻眼了。他是不是给自己招来一个大麻烦啊? “总之,要是不想到时候因为哥哥我一不小心假戏真做了而被汗阿玛嫌弃,你就努力成为完美的皇太子吧!不要忘了,这也是你曾经的承诺!” 准·完美皇太子欲哭无泪:那是童言无忌啊保清哥!什么完美皇太子,“求人不求备”你不知道么?! 给太子弟弟挑错处啊……胤褆一边往三所走去,一边在心里想着,没过一会儿就蓦地黑了脸:保成啊,真不是做哥哥的不厚道,话说你的错处其实真的不少啊! 旁的都不说,就你那吃穿用度,那是储君份例标准么? 那赤.裸裸的皇帝标准啊! 得!胤褆一回阿哥所,第一件事就是给明珠叔公写信。 怎么弹劾索额图所依附的太子,老狐狸的明珠党们最擅长了!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让龙牙出一趟宫,去张廷玉那里要一些这几年的情报。东北那边的战事让他纳闷了很久了,明明容若舅舅改进过的连珠铳彪悍非常,怎么会连俄罗斯都打不过?据他所知,俄罗斯的火枪比西方人的火枪差的远了,差不多就是明初时的程度,就这么一场仗竟然拖了三年之久! 情报很快就送来了。 熬了一宿,胤褆把三年的情报完完全全地看完了——他本来想先看一点,明天再继续的,没想到那些个情报把他气得完全没有了睡意。 尼玛两三千人打人家六七百人你们还真好意思说!仗势欺人也不带这样的啊?咱们是中国啊!泱泱大国,几乎以多于敌方差不多三倍的兵力最后还弄了个险胜,丢不丢人啊丢不丢人啊?俄罗斯跟西洋那边也有联系,这是要丢人丢到全世界是吧?想当初在成吉思汗手底下唯唯诺诺的小小公国竟然也成了如今大清的强硬对手! 尼玛好不容易打赢了竟然又轻轻松松地把敌人放了,这是放虎归山啊能不能多长个心眼!而且,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要趁火打劫坐地要价啊!就俄罗斯那群人三番五次南下侵扰我大清百姓的作风,那都是群未进化成功的蛮夷,他们的承诺算个屁! 你们两千多人,人家八百来人,个围困战打了一个多月很光荣吗?! 最让他呕的慌的是,容若舅舅手底下的学生们苦心孤诣改进过的连珠铳竟然根本没有动用! 一场破仗打那么长时间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好吧,连珠铳威力巨大是咱们的杀手锏,可是你说你要是轻轻松松打赢了也好,都胶着了还不赶紧拿出来! 所以说二伯王你到底在干什么?连珠铳是用来打仗的,不是观赏的,二伯王你这真是标准的“监”着连珠铳啊!要那样的话,何苦大老远的运过去啊? 实际上,福全也挺憋屈的。 本来嘛,皇上虽然命他监军,但他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监督连珠铳,不准遗失哪怕一支。这个很好理解,毕竟连珠铳威力太大,万一被图谋不轨的人盗了可不得了,而皇上委派他这项差事显然也是对他的信任。可偏偏皇上又附加了一条,连珠铳必须在他下发圣旨后才能使用——这就表示,连珠铳只能是救命的,而不是退敌的。看着俄罗斯人拿着完全比不上连珠铳的火枪各种得瑟各种骄傲各种欠扁,福全没有被憋屈出病来只能说是从小习惯了。 胤褆看完情报寻思了一番,俄罗斯人现在被困在雅克萨城,无论从气候还是粮食甚至是斗志方面,破城都用不了多长时间了,目前唯一担心的就是俄罗斯的援兵——甭管能援多少,照这场仗里头俄罗斯和大清单兵能力的差距,就是只来百来号人也够难对付的了。 不过看汗阿玛从这场仗开始到现在的态度,只怕还是以议和为主。这点胤褆也不是不能明白,当皇帝的,除了亡国之君,最怕后人评说成穷兵黩武的暴君,所以这仗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而且漠西蒙古那边好像也有些不安定,战线拉得这么长,万一两边联合起来更是要让北方大失其地。 可是俄罗斯人生性狡诈,从不知守信为何物,不只是屡次南侵,更是做出过撕毁承诺这样的事,要和这样的国家签订协议实在让人不放心。再者说,北方土地贫瘠,天气条件恶劣,指不定什么时候有机会他们就又要南下了,非得给他们一个致命的打击才能学乖! 胤褆轻轻按了按眼眶,在心里默默算计着该如何劝说汗阿玛放弃议和,务必要将俄罗斯人彻底赶出西伯利亚! 第77章 朝会( 咳捉虫) 熬了一宿,由着四侍伺候着洗漱完,胤褆还是强打起精神前往乾清宫上朝。 在乾清门意外的遇上了胤礽——十二岁便准许上朝议政,也算是皇太子的特权吧——没管周围的大臣寒暄打量的眼神,胤褆露齿一笑,正要上前打声招呼,却看到胤礽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大哥这是怎了?看这眼圈黑的,也不知道大哥夜里在做什么呢。”——夜里能干什么?纵欲什么的呗~尤其胤褆这年龄,可不正是好奇尝鲜的时期么,大家也都能理解的。 胤褆被胤礽噎了一下,满面的和善笑容瞬间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晚他跟胤礽说好的事,于是也略略冷了脸,声音里都能听出强忍的怒意,“谢太子爷关心。这两年在外头吃惯了苦头,自然比不得太子爷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不过是突然有些不适应,没休息好罢了。” 胤礽不依不饶,再进一步,“那大哥可得好好适应,不说天天挂着黑眼圈有失皇子仪容,如此精神不济,可别坏了汗阿玛吩咐的差事才是要紧。” 胤褆毕竟年长,四两拨千斤:“太子爷说得是,对汗阿玛实在是孝心可嘉,只不过——太子爷也该学着敬悌兄长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似有闪电噼里啪啦在中间燃烧。 群臣们默默地退避三舍,这是正式掐起来掐起来吧? 最后是胤礽率先移开视线,抬腿踏进乾清宫,胤褆停顿了一会也跟上前去。 胤褆是第一次参加朝会,不过之前已经有人专门给他讲过上朝时要注意的问题,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更何况胤礽已经参与朝事已经半年多了,他跟着胤礽的脚步在皇子的位置站好,等着皇上。 在等待康熙的时间里,乾清宫大殿一片静谧得诡异的气氛——皇子的队列里只有胤褆胤礽,胤礽为半君站在前头,胤褆在其后,两人之间似乎一直环绕着一股怪异之极的不和谐感。 两人身边的宗室们有些忧心——这果然是斗起来了的节奏? 明珠索额图则摸着胡子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样子皇太/长子总算想明白了。 康熙很快就到了。 看到两个儿子之间明显的真空带,挑了挑眉,心说这俩孩子还真闹翻了? 不过这种时候也不能处理这些事,康熙压下心里的困惑,开始朝会。 朝会还是如往常一般进行,只在快结束时,一个御史站了出来。 瞥到明珠极力掩饰的得意,胤褆微微抬了抬下巴,咳,好戏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这名御史所弹劾的正是昨晚胤褆所想到的皇太子逾制的问题。 胤礽吃穿用度的份例基本等同于康熙,这一点康熙也是晓得并纵容的。 一个父亲宠着儿子想要给对方最好的没有什么,但放在天家,那就没什么小事——毕竟制式这种事真是完全马虎不得,往小处说那确实是恩宠殊甚,往大处说,那完全就能判个意图谋反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太子从小是养在乾清宫的,自然用着皇上的份例,这标准在皇太子搬到毓庆宫后就一直没有改,康熙不提,底下那些惯会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人更不会管闲事——太子受宠是有目共睹的,谁敢触霉头? 如今这事由御史提出来就不一样了——谏官不以言获罪是惯例,更何况人家讲的是事实,句句在理,就算康熙再偏宠嫡子也不得不做个样子,让内务府去毓庆宫好好核实一遍,把所有的逾制品都收走。 群臣的心里则是震撼了——那名御史是谁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所以这实际上就是明珠一党对皇太子下的战帖了,而明珠一党如此嚣张的根本,还是皇长子。看着皇太子看向皇长子的眼睛中难以遮掩的敌意,众大臣在心里叹了口气,有野心的开始算计站队问题,拎得清的则在考虑如何明哲保身。 处理完太子的事,康熙又看了看胤褆,最后还是下旨把对方塞进了兵部。 虽然没有实权,也就是个观摩学习的,胤褆还是非常高兴,每天都会准时去兵部报到,向前辈同僚们学习如何翻阅卷宗处理文书。由于胤褆谦逊好学,又很少摆皇子谱,再加上明珠在其中的周旋打点,所以同僚们的关系还是搞得非常好的。 然后有一天,胤褆处理文书的时候看到来自东北边关的战报。战报是以宁古塔副都统,同时也是雅克萨围城战的主将萨布素的名义发来的,其内容是有关于击毙俄罗斯军队的监军托尔布津之事,并表示俄罗斯军队不肯接受大清议和的提议,询问这一仗该如何打下去。 胤褆拿着这封折子准备和兵部的大小官吏商讨一番。 兵部的人还是挺给大阿哥面子的,这番讨论弄得非常正式,就连兵部尚书伊桑阿都拨冗前来。 伊桑阿是索额图的女婿,此番也不过是受索额图私下关于观察大阿哥能力的嘱托以及胤褆身为大阿哥的面子上才过来的,没想到大阿哥小小年纪却是颇有见地,也终于让他正视自家老丈人对于大阿哥颇为忌惮的心情了。 胤褆特意命人取了地图,还有他归纳整理的兵部之前收到的文书里关于东北的战事的数据,通过各种理由表示大清不能议和。 伊桑阿虽然是索额图的女婿,在政治斗争争权夺利方面自然是偏向自家老丈人,但在面对这种攸关国家荣辱的战争方面,却必须站在皇上这一边。所以要说到这次战事的看法,他肯定是支持皇上想要议和的决定。只不过,前几个月他去东北传旨时却让这种坚定的支持产生了动摇——俄罗斯人真的是一匹喂不饱的狼,就算这次签订了协议,也难保有机会他们不会撕毁协议,而且一场场仗打下来,俄罗斯人损失的是兵力,而大清除了兵力的损失,还有对战场波及区域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良田毁坏,房舍倒塌,骨肉分离。 不过这种反对的话他是不能说的,要不然他这兵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 伊桑阿能做到这个地步,并且在索额图倒台后依旧在仕,甚至入了贤良祠,自然跟他的为人有关——就算与索额图联姻,但也并不是事事以索额图为准,他也有自己的决断,沉稳中不失灵活——所以既然他说不了,那就只好利用一下这个年轻的阿哥了:“大阿哥说的很是,但议和的决定是万岁爷下达的,您若真主张把俄罗斯人打个彻底,恐怕最重要的是要说服万岁爷。” 于是,胤褆就就这事给康熙上了折子。然后在康熙下达旨意之前,擅自拦截了准备前往俄罗斯的使团,他们正准备向俄罗斯的沙皇传达大清皇帝想要议和的决定。 上次关于皇太子用度逾矩的事情,索额图又被康熙训斥了,正愁没处撒火呢,胤褆这算撞上枪口了。次日朝会时,索额图一方的御史狠狠地弹劾了胤褆一番。胤褆正好借此机会劝说皇上放弃议和。 胤褆的理由十分充分。 首先是俄罗斯的内政不稳。俄罗斯的沙皇彼得只是个傀儡,野心勃勃的公主索菲亚摄政,两人之间的矛盾虽然尚未明确,但肯定是存在的,尤其是等彼得长大后,俄罗斯的内斗必然会影响外面的士兵。其次是俄罗斯的战线拉的太长,不止在大清的东北有战场,在极北之地与欧罗巴的一个小国以及大清的西北方向的一个几乎不逊色于大清的古老帝国都有战争。再者,俄罗斯人仰仗的主要兵力是哥萨克人,而在十几年前,哥萨克人还曾经造过反,可想而知这支力量对于俄罗斯来说是一个双刃剑。第四,俄罗斯人狼子野心非常不可信,不说他们已经战死的监军托尔布津曾经撕毁过承诺,单就看俄罗斯这几年穷兵黩武四处征战,难保他们不会再次撕毁协议南侵,更勿论北方的天气条件恶劣,他们恐怕永远都不会放弃对大清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的渴望。第五,大清新配备的连珠铳威力强大,完全有能力彻底击溃俄军,并震慑得俄军再也不敢对大清有非分之想,同时,只有以武力彻底征服他们,到时候谈判起来我们才能更有底气,所以我们要将俄罗斯人彻底赶出大清,赶到西伯利亚以北才好。 胤礽自然是跟胤褆对着来:“大哥说的非常精彩。但是弟弟想要问大哥几个问题。第一,大哥也说战线拉得太长对战事不利,那么,根据探子来报,西北的厄鲁特蒙古近期似乎有些骚动,万一东北战事没有像大哥所说的那样,顺利而又快速的结束,到时俄罗斯和厄鲁特勾结起来,大清的战线会不会也拉得太长呢?更何况,谁又能保证正与俄罗斯打仗的另两个国家不会议和?第二,马上就要入秋了,雅克萨城也会变得寒冷非常,河水结冰,士兵所需的粮草物资该如何解决?第三,弟弟不明白大哥为何非要讲俄罗斯人赶出西伯利亚,不说多么劳民伤财,西伯利亚土地贫瘠,条件恶劣,就算争来也无用!孤倒觉得皇父议和的决定非常正确,两国永结同好,互相通商对大清来说也是稳赚不赔。更何况,比起俄罗斯,厄鲁特蒙古才更重要,毕竟那总归是我大清的疆土!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趁现在厄鲁特蒙古还没闹大赶紧压下去才是正理。” 群臣看着简直像唱擂的两位阿哥,心里有些摇摆不定:两位说的都很有道理,大阿哥的想法虽然更能弘扬我朝之威严,但太子爷的身后明显站着万岁爷呢! 于是群臣的眼睛又看向康熙。 听了胤礽的反驳,胤褆反而笑了,带着点得意和骄傲,也不解释,只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封折子——这一封则跟以往的折子不一样了,被封死的——梁九功忙接了过去,呈给康熙。 “这是儿臣草拟的对俄之策,还请皇父细细看过再做决定!” 第七十八章 胤褆上的折子,康熙是拿回去看的,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胤褆的折子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康熙看完奏折后很感慨,连夜伊桑阿、梁清标、明珠、索额图还有恭亲王常宁召进宫来。 半夜三更的,听到传旨太监的传召可把几人吓了一跳,忐忑不安地在心里想着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不过当几人的轿子在宫门前遇上时就知道十有八.九又是为雅克萨战的事。 把兵部两位尚书还有文华殿大学士请来倒是好理解,不过这个外事局的主管索额图和基本不掌权的恭亲王又是怎么回事? 进了乾清宫,康熙也不跟他们啰嗦,直接扔了份折子让他们看。明珠眼尖地认出那正是大阿哥在朝会上呈上的。 五个人挤在一起把折子大致浏览了一遍,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 见着自己最看重的几位大臣瞠目结舌的样子,康熙的心情也好了一点。 明珠最先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容若偶尔也会跟他讲讲大阿哥的不一般,所以此时他倒成了最镇定的一个,“万岁爷,这真是大阿哥提出来的?” 康熙面无表情,“朕如何能知道?叫你们来也是想问问你们,有谁教过他这些么?” 几位重臣都摇摇头,明珠道:“大阿哥这几年都在南边,就算大阿哥不嫌弃,奴才们也是没法教啊。” 明珠说的也在理,康熙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问起这些个对策的可行性。 明珠这个时候不方便再多说,索额图则是憋着一口气死活不想称赞明珠一伙人,倒是梁清标先表了态:“大阿哥这些个法子虽然有些流于下乘,但兵法有言,‘兵者,诡道也’,又兼之此举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乃良法妙计。” 让明珠惊讶的是,伊桑阿也主动称赞:“确实如梁大人所言。尽管有些地方考虑得不甚周全,但以大阿哥的年龄来讲不得不说是极难得的了,果然不愧是皇子龙孙,前途无量。” “得了得了。”康熙摆摆手,“大半夜的,朕叫你们来可不是听你们拍马屁的,这套方案朕看着也不错,你们今晚就宿在宫里吧,明日之前把这套方案给朕弄周全了。你们先退下吧,老五留下。” “是,奴才/臣告退。” 等四位大臣都下去了,康熙摆手示意:“梁九功,给恭亲王赐座。” 常宁忐忑不安地看了康熙一眼,这才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看着常宁小心谨慎的模样,康熙皱了皱眉,他一直看不大上这个实际上的幼弟,唯唯诺诺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个皇子!就算这亲王的爵位是他当初亲自封的,但那不过是惯例,在他心里,除了二哥,还有那个兄弟配得上“亲王”的荣耀?于是忍不住冷声喝斥:“老五啊,就你这性子,朕怎么敢给你派点正事!” 常宁一听,立刻跪下来,“奴才……” 被常宁的突然一跪吓了一跳,再看看常宁拘谨地模样,康熙开始反省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这弟弟太过严苛了? “大阿哥的折子你也看到了。”康熙摆手让常宁起来坐着,声音低沉,“有些事,朕必得找个可靠的人才能成,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自家人更可靠些。咱们哥儿几个,二哥最是稳重可靠的,可眼下他远在东北,朕使不着他。老五,若是教你去,你可会让朕失望?” “奴才……”常宁心下一跳,张嘴就要拒绝。 康熙按住他,“不用再推三阻四的了。爱新觉罗家的男儿,怎么能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要是真办不好,那你也别回来了,朕不想要这样的弟弟!回去准备准备罢,想来朕的旨意不日就会到恭王府了。” 一番话听下来,常宁额头上冷汗直冒,只能忙不迭地点头:“是是,奴才谨记皇兄教诲。” “跪安吧。” “是,奴才告退。” 看着常宁唯唯诺诺的模样,康熙真觉得刚刚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过,好歹也是自己的弟弟,还是给二哥打个招呼,照应一番老五吧。 没过几日,康熙就下了旨意,由恭亲王和索额图领头,率领一支队伍前往俄国,向俄国的沙皇表达大清想要永结同好的意思。 ——这表面看起来这没什么改变。可实际上,俄国的大权在摄政公主索菲亚的手里,他们此举其实是在向沙皇彼得投出橄榄枝。彼得也快要成年了,按照俄国的惯例,成年的沙皇就要从摄政王的手里接回实权——可这世上有几个摄政王甘心交出实权?在两人的斗争里,彼得显然处于弱势,倘若有大清的扶持,这场内斗怕是会很好看。 ——不过,等他们扶持着彼得上位之后会不会后悔,目前就不在他们考虑得范围内了。 再者说,从京城去俄罗斯,路途遥远,趁这个机会,康熙也给福全下达了允许使用连珠铳的旨意,务必在使团到达俄罗斯前将俄罗斯部队驱逐出西伯利亚——西伯利亚确实很贫瘠没有错,可按照俄罗斯人的习性,他们的协议真的没有多少可信度。而有了西伯利亚,也算有了一个战争的缓冲带。就算将来真的再发生了战争,只要在西伯利亚挡住俄罗斯的士兵,那么战场离东北那么远了,总不至于再对当地百姓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还有蠢蠢欲动的厄鲁特蒙古那边,索额图管着的外事局正好有几个准备去北方的晋商,让他们在途中重金收买几个哥萨克闲散骑兵侵扰厄鲁特,对厄鲁特造成多大的打击倒指望不上,目的只是为了嫁祸俄罗斯,绝了厄鲁特与俄罗斯勾结的机会。等东北彻底平复了,再处理厄鲁特。 “我赢了!” 无逸学堂的校练场上传来一阵得意洋洋的声音。原来是胤褆胤礽一群人在比赛骑射。 胤礽这一边十个箭靶有八个是正中红心,一个略有偏差,一个脱靶,以胤礽的年龄以及在骑射上的天分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胤褆这边同样十个箭靶,同样八个正中红心,一个略偏,还有一个就是手里的这一支了。看着胤礽脱靶的那个,胤褆得意地笑了笑,娴熟而又潇洒地射出最后一支箭——正中红心。 两人驱马跑至终点,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里等着给两位爷送水递面巾了。 “哼,大哥不过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呗。太子爷就算输了也是正常的。”胤祉凑在胤礽身边,屈尊降贵地亲手给太子二哥擦汗,一边不忘给太子的战败找理由。 胤礽肤色偏白,剧烈运动后就显得特别红润,胤褆看着胤祉小心周到地给胤礽擦汗,脸上闪过一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悦,至于胤祉的话更是没听见。 其他人见大阿哥似乎有些动气,纷纷低下头不做声,个别胆子大的拽了拽胤祉的袖子,示意他看大阿哥的脸色。 胤祉对胤褆也还是有几分畏惧的——因为据说这个大哥上过战场,杀过人,见此也不再多言,只是撇了撇嘴,继续细心地给胤礽擦汗。 胤褆此时也反应过来对方刚刚说了什么,可胤祉到底比他小了六岁,在他眼里那就是小孩子,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便推开人群离开了。 却不知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根本不屑跟三阿哥计较。胤祉一张小脸顿时气得通红。 胤礽看得好笑,上手拍了拍,“得了,三儿,既然技不如人就再练呗,何苦上赶着自取其辱呢?” “我就看不过他。不就是早生两年么?看他那样儿,哪里把太子二哥放在眼里了?” “那也得咱们的好二哥先把大哥放在眼里啊。” 一个声音莫名冒了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六阿哥胤祚! 胤祉扁扁嘴,小声嘀咕:“这个小六子,也不知老大给了他什么好处,总是站在老大那边!” 胤礽闻言,不由闷笑——三儿啊,不是老大给了他好处,而是你二哥我总是不给人家好脸色啊! 因为“祚”这个字,胤礽闹了有一段时间的脾气,每回见到胤祚他都是各种不舒坦,甚至有些阴暗地想这个体弱的弟弟怎么不早点死了干净,更甚至毓庆宫一段时间内禁止出现“六”“德”“永和宫”一类的字眼。 “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弟弟可从没见过太子二哥对大哥尊敬过!” “那能一样么?”胤祉跟着呛声,“太子爷可是储君,君为上,兄长又怎样?更何况,太子二哥将来可是要当皇……” “三儿!”胤礽厉声喝住胤祉,狠瞪了对方一眼,都多大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到现在还拎不清么? 胤祉也觉得失言,有些懊恼地掩住唇,但还不忘挽回一点面子,“小六儿你年纪小,当哥哥的才不跟你计较!” “这是孤和大哥的事,小六儿还是把身子骨养得好到能骑马了再说吧,也省得德妃娘娘老挂念,连七妹妹都差点忽视了!” 胤礽护短的毛病还是有的,不得已呵斥了三儿,怎么着也得找回场子,回赠胤祚的话也够狠。胤祚因为先天体弱,到现在也是多病多灾的,在骑射方面只能勉强上了马。德妃也是一颗心挂在这个儿子上,甚至有一次为了照顾儿子而把同样生了病的女儿忘在了一边。好在皇子皇女身边伺候的嬷嬷不少,这才没出事。不过因为这事,德妃还是被皇上隐晦地斥责了两句。 胤祚到底年幼,立刻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地瞪着胤礽等人离开的背影。 “啧,咱们的大阿哥也学会听墙角了?” 胤褆连头都没回,只是看着那边争吵的情景皱了皱眉。 “只是小孩子们的打打闹闹而已,大阿哥有必要这么上心?”见胤褆不理,那个声音便凑了过来。 “你过来干嘛?”胤褆撩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懒洋洋地问道。 “过来看看五年没有回来的老友啊。”张廷玉笑眯眯地回答,“话说大阿哥你真要跟着太子爷他们一起念书啊?你这么大个儿,在一群小豆丁里不会太鹤立鸡群了么?”一边说着,张廷玉又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还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不过也确实,胤褆在同龄人里头已经算是高的了,跟胤祉他们混到一起更是格格不入。 “豆丁确实是,不过他们可不小。” 张廷玉若有所思地看着太子离开的方向,“大阿哥真的跟太子爷掰了?”“你说呢?”胤褆挑眉看他,“这种事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真掰了?”张廷玉大惊,继而捂脸,“我再也不相信兄弟情深了!” ——这样的都能掰,权势神马的太可怕了! 胤褆由着对方作戏,也不回答。 张廷玉自己闹腾一阵也觉得无趣,拍了拍胤褆的肩膀,又摆出那副仿佛看透一切的表情:“不过大阿哥你看太子爷的眼神里,关切爱护再少一些,嫉恨不甘再多一点我就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六阿哥大概会是一个不错的盟友,不说跟太子爷关系不好,母家地位也不显,要不要利用一下呢?” 胤褆还是懒洋洋的,“还是做好你自个儿的事罢!夺嫡这种事,你一个汉人还是少掺合的好。” “我又不傻,吃饱了撑得才蹚那浑水。话说,天家子真是苦哟~” “七哥?”温软的声音传来,站在窗前的胤祐回过头,胤祺正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什么呢?哥哥已经把这一篇看完了呢。” “没什么。咱们继续吧。”胤祐从窗边离开,心情却尚未平息。大哥二哥已经开始了么?可是,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不过算了,还是先帮五哥把汉文学利索了吧,横竖他现在还小,四哥八弟也还小不是么? 第79章 弟弟 数九隆冬,北风阵阵,小雪飘飘,无逸学堂的院子里却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热火朝天。 无逸学堂门口,有内侍撑着伞挡住雪花,胤禛亲自扶着胤禩上了马车。没想到胤禩却站在车辕上不肯进车子里头。 “小八,怎么了?”胤禛抬头询问胤禩,顺便帮他把披风紧了紧。 胤禩高兴地在车辕上踮着脚看不远处,眉眼弯弯:“那边是在干什么呢?好热闹啊。四哥,咱们可以晚点回去么?小八想去看看。” 胤禛顺着胤禩的眼神看过去,原来趁着雪小了些,大哥太子他们又斗起来了。 这一次好像是背书大赛,他好像听年家的小二子讲过。 这背书可不一般,是由主持比赛的人随便说一句古话,然后参赛者以射箭的方式抢答,射得又快又准的获得抢答权,回答的时候既要把这句话的全篇背诵出来,还要讲清楚其出处和意思等等所有能回答的内容。 不过说起来,大哥太子他们的花哨还真不少,什么赛马啦,射箭啦,布库啦,辩论啦,书法啦,还有这次的背书。他离得近,很多事情都听说了,自从大哥回来后,无逸学堂是真的“无逸”了——不管什么都能拿出来比斗一番,刚刚说的都是正经的,还有什么吃饭的时候比谁吃的饭比较多,刚下第一场雪时的雪仗,年家小二还爆料说曾经在茅房见那两位比试谁撒尿的距离远…… 至于年小二为什么这么关注大阿哥和太子爷,又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向四阿哥爆料,除了这两位斗得特别有趣外,还因为他身边的这个四阿哥是个非常无趣的人,他很想见识见识对方变脸的模样。 对此,四阿哥的贴身内侍表示年二公子您只要看到主子跟八阿哥在一起就好了。 当然,以胤禛的面瘫功力,就算听了这事他在心里吐槽千字,面上也是不会显露分毫的。 大哥和太子爷为什么这么斗,胤禛也能猜到。不过想想大哥刚回来时惠妃母对他说的那几句话,虽然那个时候他厉声驳斥回去了,但说实话,他心里未必不是对惠妃的话有几分赞同的。不管大哥和太子斗到什么地步,他都不能搀和进去,不说他非嫡非长,纵是仗着有一个皇贵妃的养母也总是抹不去包衣的根本出身,再说人太子二哥的才能人品俱佳,不见得就会败于已有军功的长子,更何况,宫里不是还有一位十阿哥么,那位的额娘可是正正经经的皇贵妃。 所以他拦住胤禩,抿紧唇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可以!你还太小了,天儿又这么冷,万一一会儿雪下大了,惠妃母会担心的。” 胤禩撇撇嘴,“惠额娘才不会担心!惠额娘说了,小孩子就要多出去走走!而且你看,身子很差劲的六哥也在那里呢!” 胤禛扭头一看,果然胤祚也在那边凑热闹,不由地扶额,心说胤祚你身体不好还偏爱凑热闹,这么冷的天,再不回去德额娘定要担心了,一边继续拦眼前这个:“你六哥比你大,你能跟他比么?赶紧回宫吧——你看你五哥七哥他们也没有凑热闹不是?” 胤禩顺着胤禛指的方向看过去,透过半启的门扉,隐约可见五哥和七哥还在学习,丝毫没有要凑热闹的迹象,再看看四哥那么坚决的样子,胤禩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又问:“那咱们用不用叫上六哥一起走,他身体不好,要是不早些回去,德妃母要担心了。” “你六哥自己有数的,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胤禛假装不耐烦地拍了拍胤禩的这么一会儿就被冻得通红的脸颊,催促着对方赶紧进马车,待胤禩不情不愿地进去后,胤禛才再次抬头看向胤祚,因为自己的那位亲额娘不知怎的,并不待见自己,尤其不待见自己接近六弟和七妹,所以他对这个从血缘关系上来讲做亲近的弟弟并不了解,胤祚究竟为什么混在大哥太子那里他也想不通,更何况,就算胤祚真的想要在大哥太子之间做些什么他也管不了,索性他也就不管了,紧接着也进了马车。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垫子,车壁看着普通,但内里都是精铁,外层是厚厚的毡布,非常保暖。胤禛一进马车就煮上奶茶,奶茶很快就开了,咕嘟嘟地冒着热气,胤禛给胤禩倒上一杯暖身子。 将近年关,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坐在车子里都能听到远处的吆喝声,胤禩今年刚入学,便放下杯子,好奇地打起帘子看向窗外。 看着胤禩不加掩饰的失望表情,胤禛安慰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咱们这条路每天都是有人清道的,那些热闹的声音是从至少两条街外传过来的,小八要是想瞧瞧的话,等这一期的学习结束后,咱们去求求大姐姐,讨个腰牌出来看看。” 胤禩的心情这才好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进了宫门,胤禩和胤禛下了马车,书本文具什么的由内侍带回乾西五所,他们俩则先去乾清宫请安。 梁九功亲自出来伺候两位阿哥,“奴才见过四阿哥八阿哥,请两位阿哥安,真是不巧啊,万岁爷正在里头见几位王爷,要不您二位在这儿稍候片刻?” 胤禛想想几位王爷怕是在里头领福字,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便拉着胤禩在乾清宫大殿里等着了。 虽然正值隆冬,但乾清宫的地龙早就烧起来了,烘得整个大殿几乎可以收是温暖如春。胤禛也不假手于人,亲自帮着胤禩把披风褂子和帽子脱了下来,看着胤禩欢快地在大殿内溜来溜去,这才在宫人侍候下脱了自己的。 正如胤禛料想的,康熙确实在里头写福字赐给几位王爷,所以过了大概两刻钟多一点,里面就完事了,梁九功过来宣两位进去。 大概是因为刚写完福字,康熙的心情还算不错,对于两个儿子的请安也和颜悦色地受了,又考校了新近学的内容,见两人俱是对答顺畅妥当,康熙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便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无逸学堂最近挺热闹的,不如你们俩给朕说说?” 胤禩刚要回答,没想到一向话少的胤禛却抢先一步,严肃地回道:“儿子们每日只知读书,对于哥哥们之间的小游戏并不是很清楚。” 康熙似有深意地看了胤禛一眼,见对方依旧板着脸面无表情便作罢了,“爱读书是好事,但在我满人是马上得的天下,骑射上也是丝毫不能逊色,尤其是胤禛你,朕怎么听说连你八弟都不如啊?” 被戳到痛脚,胤禛再也绷不住了,羞愧得几乎从耳朵红遍了全身,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了。 倒是胤禩嘴甜,看着场面僵了连忙插话,“哪里呢,都是四哥让着我呢,要不,我哪能赢得那么轻松!” 那么轻松……胤禛的脸红得都能煎蛋了——哥哥已经使出全力了,并没有让着你啊小八! 康熙闷笑,小八你是真心为你四哥解围么?不过小四儿子平日里一直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偶尔看小四儿子羞耻到脸红也挺有趣,不过面上还是板着脸,“不管是不是胤禛你让着弟弟,总之骑射方面要再努力,要知道太子在你这么大时可都能射虎了。” “是,儿子谨记汗阿玛教导。”胤禛怏怏地应了。 康熙又转向胤禩,“还有胤禩,朕见过你写的那些个大字儿了,实在很不像话。朕知晓你年幼,笔力不足,可你毕竟是由谙达们从小教导的,而你大哥自小在宫外养大,回来后那笔字儿也比你的好多了。” “是,儿子记住了。”一提到字,胤禩也蔫了,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好了,你们跪安吧。” “儿子们告退。” 兄弟俩垂头丧气地出了乾清宫,对视一眼决定去慈宁宫,毕竟远么,有足够的时间调节心情。 太皇太后最近身子有些不太利索,尤其到了冬天,更是常常生病,两人请了安,见太皇太后面有疲色,便早早退了出来。 路过西六宫时,胤禩想了想,带着胤禛去了翊坤宫。刚迈进宫门就听到一处假山背后传来一阵奶声奶气的争吵声。 “这个是八哥给我的,你滚开啦!” “你胡说,那明明是八哥给我的,九哥你又想抢走!” “嘿嘿,谁教你笨,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 “九哥你——” “啊,小十你竟然又打我,看我不打回来!” “哼,我才不怕你,看咱俩谁拳头硬!” “啊——呜呜……好疼!” 于是等胤禩和胤禛循着声音找到声源处时,就看到一个穿得鼓鼓囊囊的小家伙哭得一塌糊涂,不住地用手背揉着眼睛,抽抽搭搭间鼻子还冒泡,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脸被眼泪鼻涕整个糊住了,狼狈非常。而另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包子同样被裹得严严实实,带着既有些后悔又有些不服气的表情在一旁看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原本很担心的胤禩登时乐了,“噗嗤”笑出声。 两个小包子抬头一眼,抽噎的也不哭了,攥拳头的也不打了,齐齐扑上来抱腰抱大腿,“八哥!” 胤禩也不嫌弃其中一个满脸鼻涕眼泪,另一个一身泥土,很高兴地接住两个小包子,一边训斥,一边掏出手帕子给两个小包子擦手擦脸,“怎么又打起来了?小九,八哥不是说过么?不准跟小十抢东西!还有小十,别动不动就动手,有时候你也要动动脑子!对了,你们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伺候的嬷嬷谙达们呢?” 两人任由胤禩训斥,脸上倒是高兴得很,“我们俩偷偷跑出来,没教嬷嬷看到呢。” “小八?”胤禛也认出来了,这是钮祜禄贵妃母和宜妃母的两个孩子,九阿哥和十阿哥,但是他真没想到这两个小阿哥竟然跟小八关系这么好。 胤禩这才想起四哥还在一旁,正要上前解释时,反倒是小十挡在了胤禩身前,“你是谁?怎么能叫八哥小八?” 倒是胤禟认出对方,拉了拉小十的衣摆,小声提醒:“那是四哥啦!” “啊,你就是那个四阿哥啊——”小十恍然大悟。 只不过这种恍然似乎有些不对。身为后宫首位的佟佳皇贵妃自然算是后宫里永恒的谈资,而养在她名下的四阿哥和德妃的关系不能说不令人好奇,宜妃和钮祜禄贵妃平时肯定没少谈起,小十的这种反应就说明了这个问题,他话里所说的“那个”,指的就是偶尔听钮祜禄贵妃谈起的,所以这句话成功地让胤禛沉了脸色,“小八,你还没给惠妃母请过安呢,咱们还得赶紧去钟粹宫呢。” 胤禩倒没觉出胤禛的变化,他正忙着给胤禟整理衣服,听到胤禛的话连头都没回:“四哥你先去给佟佳皇贵妃请安吧,我在这里陪小九小十玩一会儿,到时候去承乾宫找你——要是四哥等不及的话,先回阿哥所也成!” 胤禛:…… 胤禟:……小十其实你是假傻吧?虽然我也看这家伙不顺眼,可一句话就把对方弄走,会不会太狠了? 于是,胤禛失落地先离开了翊坤宫。临走时看了一眼胤禩那边,胤禩正抱起已经把脸擦得干干净净的胤禟狠狠地亲了一口腮帮子,蓦然觉得,养这样一个弟弟,似乎也不错? 胤禛一个人去了承乾宫,陪着佟佳皇贵妃说话说了很久,临了了,胤禛准备离开时,佟佳皇贵妃又吩咐了一句:“虽然德妃不认你这个儿子,但是为人子,还是要把该做的都做了,永和宫的请安不要落下了。” 胤禛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了。 ——过后胤禛也就想明白了,虽然自己去永和宫请安,任是谁都怪堵得慌,佟佳皇贵妃堵,德妃堵,胤禛也堵,可要是不去,那到时候堵的人就是佟佳皇贵妃和胤禛了。佟佳皇贵妃是为人不慈,阻拦人家母子亲近,胤禛则是为人子却不孝生母,生性凉薄,倒是德妃,白白赚了个贤惠可怜的名声。 此时胤禛则是认真执行额娘的吩咐,出了承乾宫后就径直去了永和宫。 没想到,在永和宫的大殿里,却见德妃正和一个陌生温婉的宫妃一起逗弄小包子——永和宫偏殿的章佳氏两个月前刚诞下皇二十二子,目前序齿十四的小阿哥。 胤禛进来的时候德妃脸上还挂着刚刚因为逗弄小包子而带着的笑容,一照面,两人都愣了。 不过好在德妃这两年也锻炼出来了,自从因为疏忽七公主被康熙训斥后,对待胤禛也没有以前那么横眉冷对了,当然也不怎么和善就是了。她保持着原来的笑容教人取来绣墩和点心,只不过这笑容比之前要僵硬得多。 胤禛早就习惯亲娘的这种态度,也早就过了因为这点事就伤心难过的时候,很是从容地应了。 此间,章佳氏一直低着头,见母子俩已经恢复常态,才上前一步给胤禛行礼——章佳氏虽然领的是妃位的份例,但并未行册封礼,所以还算不上是妃,更何况胤禛是皇贵妃养子,就是妃那也得给他见礼。 胤禛依旧抿着唇,板着脸,淡淡地回了一礼,偶然间眉眼一瞟,看到被嬷嬷抱在怀里的小包子。 想想自己刚刚的念头,胤禛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想要抱弟弟。 德妃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胤禛的这个理由实在算不上过分,便只能由着对方了。 胤禛接过嬷嬷怀里的小包子,心情立刻变得微妙起来——这团小东西就是他的弟弟,这么小,这么软,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想要疼惜,一点也舍不得伤害他。 而且,小家伙丝毫不怕生,趴在胤禛的怀里一个劲儿地忽闪着大大的眼睛,不断有口水从半张的小嘴里流出来,这让胤禛想到刚刚胤禟那个狼狈相,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包子似乎也被感染到,咧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德妃诧异了——她对这个儿子这么苛刻,其实也有胤禛自己的原因。胤禛几乎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爱笑,更别提撒娇了,本就欠缺几年母子亲情,被胤禛这么一拒,更是失去了弥补的机会——只是这一瞬间,看着笑得灿烂的胤禛,她恍然觉得倘若他怀里抱着的是她的小六子该多好。 没注意德妃的异常,章佳氏是乐意看到四阿哥和自己这个儿子亲近的,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打趣道:“看来小十四很喜欢四阿哥呢。” 胤禛收起笑,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怀里的小包子,最后总结般点点头:“十四弟弟很可爱!我是你四哥,四哥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拜别了小包子,胤禛准备回阿哥所,顺道再去了一趟钟粹宫。 小八还没有回来,倒是胤祐已经回来了。看到胤祐站在宫门口,胤禛面上神情不变,心里却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七弟,不像小八那么可爱也就是了,偏偏还非常可恶,总是一副看自己不顺眼的样子,太讨厌了! 胤祐同样也不喜欢胤禛,上一世害的爷活得那么压抑,这一世还想爷给你好脸色,想的倒美!于是只是冷哼了一声,撇过头,也不打招呼,视若无睹地直接进了钟粹宫——反正这边的人不多,他也不怕有人告到汗阿玛那里说他不敬兄长。 周围没了人,胤禛狠狠地皱了皱眉,“回阿哥所!” “爷,不去钟粹宫了?”撑伞的小内侍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十四就是十三爷了,按照之前的玉碟序齿,康熙三十年后应该就能重新序齿为十三 拉大哥和太子来卖个蠢 茅房里 无逸学堂管事(╰_╯)#:到底是哪里来的熊孩子,都这么大了,撒尿也能尿到外头,还那么远! 打雪仗时 太子爷:咱光打雪仗没劲,顺带比比谁团的雪球又大又圆吧 大哥:好主意!来吧 太子爷:三儿,都交给你了——不行不行,不够大……不够圆……啊——老大你犯规! 大哥(奸诈笑):揆叙别理他,管他是圆是大呢,把“太子党”们打到才是正理——话说保成,你不知道兵不厌诈嘛! 快被砸成雪人的太子爷咬牙:丫的,真不该让那货参军啊! 用完膳后 大哥:爷不行了,走不动了,肚子太大了…… 太子爷:爷也是。呃——肚子好胀—— 三爷:……太子爷,我相信您二位是互攻了,这是都把对方肚子闹大了的节奏啊——汗阿玛您的嫡孙有望啦! 第80章 开府 到了十二月份,各处都忙了起来,尤其是胤礽的外事局。早前还有索额图主事,就算索额图对于贸易方面的事情不甚了解,但架不住人家人脉广,门人多,随便招招手就有一群人扑上来供他驱使。而如今索额图去了俄罗斯,外事局除了胤礽就剩一个张谦,张谦毕竟不是体制内的,很多事做起来并不是很顺当,虽然这两年也培养了不少人手,可相应的,外事局的摊子铺得也是越来越大,所以总体来讲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胤礽忙得好几日都是直接宿在了东堂子胡同。 毕竟是自己宠了十来年的嫡子,康熙还是挺心疼的,看着还不停给太子添麻烦的老大,康熙眉头一皱,让大阿哥去了外事局帮忙——至于此举是给胤礽减轻负担还是添堵,就是见仁见智了。 只不过朝臣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想的是皇上把大阿哥塞进外事局,真的不是要分太子的一杯羹么? 就连明珠都激动了,赶紧来见胤褆,嘱咐对方趁机往外事局塞几个自己人。 对于这个提议,胤褆只是意思意思地做了,塞的人实际上没多久就被胤礽挑了错处赶了出来。 要说年关外事局最多的事就是看账本,也对胤褆少数能干的几件事之一——至于对下一期生意的预期和预算,那就是张谦的事了——只是他耐不下性子,没看上基本就跑去院子找护院切磋武术,射个箭打套拳什么的,还美其名曰训练。 这一日,胤褆又打完一套拳,眼瞅着太阳都要落了,这才进了屋子。 他一开门就带起一阵冷风,胤礽瞥了一眼没吱声,只压了压桌上被吹起的书页,继续看自己的,倒是张谦十分不爽,“大阿哥不如当初直接推了这差事,太子爷一天都看了二十本账了,您这才看到第四本。” 屋子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胤褆脱了外衫,正用毛巾擦脸,听了这话也不恼:“原来爷还看了三本啊——反正爷多看一本你们就能少看一本,还抱怨什么。要是不满意爷,你们上折子裁了爷呗,这又不是爷上赶着来的。”说完,坐下来继续看刚刚的账本。 张谦冷哼一声,“就这样的还跟我们太子爷争,你哪里比得上我们爷的十分一!” 胤褆笑了笑,斜觑了胤礽一眼,“是是,太子爷能干,所以太子爷要‘能者多劳’。既然爷比不上太子爷的十分之一,是不是爷看两本账就够了?那爷就先回了?” 尽管看出胤褆只是说笑,并没有要先回的意思,张谦也不再多说了,只飞了一枚眼刀过去。 “用川,这里有些问题,你把送去隔壁,顺便指点指点那群小子们。”胤礽指着桌上的文书,突然发话。 张谦点头应了,临走前瞪了一眼胤褆,意思很明白,不准欺负我家爷。 胤褆很无奈,只好埋头继续看账本。 一时间,屋里只剩刷刷的翻书声。 中间有仆人蹑手蹑脚进来,大概是要问是否用膳,结果见两位爷神情专注,不敢打扰,最后也只是默默添了灯,退了出去。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看完几本账册子,胤褆伸了个懒腰,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西洋座钟,才发现已经快到酉时正了,“太子,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胤礽大概因为太累,正趴在桌上小憩。 胤褆撑着下巴无声地笑了笑,心里知晓太子这几日着实累着了,也不打搅,又想了想,上前给胤礽披上一件披风。胤褆站在胤礽的桌前,看着对方沉睡的侧脸,突然就有些不想挪步子了。 可能因为没怎么吃过苦,胤礽的皮肤非常好,白皙软嫩,有点莹润的感觉,鼻子听说很像已故的仁孝皇后,看起来非常秀气,浅色的嘴唇平时是很润泽的,此时大概因为天气干燥,有些起皮。胤礽过了年就十四了,正是青葱水嫩的年纪,身量拔高的同时,肉肉的脸颊也逐渐褪去婴儿肥,下巴隐隐现出尖尖的模样,可以预想今后会长成如何的清秀俊朗。虽然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但却更有气势,更让人依赖信服,正如他所期望的,向着完美皇太子的目标前进。 不过。胤褆俯身看着胤礽的脸,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还是有些心疼,最近这也瘦得太厉害了!明明一个月前还是肉呼呼的,如今这都快尖了。 胤褆只顾挂念弟弟瘦了,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姿势非常不对。 正巧此时有人推了门进来,带进一股风雪味,嘴里还不忘吵嚷:“好大的雪啊!太子二哥,汗阿玛下旨了,今儿可不许再宿在——老大你要干什么!” 胤褆心里一慌,匆忙间直起身来不小心撞翻身边的一张小桌,发出不算小的声音,再加上刚刚胤祉毫不压制的大嗓门,胤礽轻轻哼了一声,有些迷茫的睁开眼坐起身,披在他身上的披风随之掉到地上。 胤祉一扯落了一身雪的披风递给仆人,蹬蹬两步挡到胤礽面前仰着脖子,和胤褆对视的眼中怒火直冒,一副护犊子的表情。 “你刚刚那话是跟大哥说的么?”过了这么一会儿,胤褆已经恢复常态,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胤祉,“而且,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这态度又怎么了?”胤祉向前逼近一步,“还不知道我们的大哥刚刚趁着太子二哥睡着想要干什么呢!” 提到刚刚要干什么,胤褆心里不由地有些发虚,但面上还是掩饰地很好,面露不屑,“爷要做什么还要跟你这个老三报备么?就连太子爷怕都没有这个资格吧?” “别顾左右而言他,刚刚你肯定没想干好事!” “那你倒是说说爷想干什么坏事啊!” 胤祉刚刚倒还真没看清胤褆想做什么,只是看到胤褆靠近二哥下意识就阻止了,一时词穷,只能强辩:“反正你从来没给二哥干过好事!” “爷给太子做好事时还没你呢!”胤褆转身回了自己桌前,“不过老三,你要跟着太子这脾气真得改改了,要不然太子爷指不定就要被你这毛躁脾气拖累!” “好了三儿,少说两句吧!”胤礽打了个呵欠,看了一眼座钟,不耐烦地掐了胤祉还想要再吵的念头,“你这时候过来,是汗阿玛有什么事么?” 胤祉立刻老实了,“外头下了雪,今晚恐怕又要降温,这边实在不够暖和,汗阿玛让您务必回宫歇着呢。” “哼,汗阿玛倒真是宝贝嫡子呢!庶子果然就是棵草!随随便便把人指了过来,恐怕早就忘了吧!”说完也不理屋里两个人什么反应,摔门出去了。 呼呼的北风灌进屋里,刚睡醒的胤礽瑟缩了一下,胤祉见状捡起地上的披风给他披上,“披风掉了也不知道捡起来……” 胤礽看到披风一愣,不由地弯起了唇角。 “额娘,儿子已经大了,不能总住在宫里吧?” 胤褆给惠妃请完安,等七弟八弟退下之后,突然开口。 “哎?”惠妃一愣,半晌反应过来,在古代这个年纪确实算是大的了,遂点点头,“大阿哥说的很是,改天我跟皇上说说。不过我这还没什么感觉呢,儿子都这么大了——”突然有些感慨,“也是,十年了啊。” 胤褆只当对方说的是他回宫后的年份,也没奇怪。 惠妃感慨了一会时间过得好快什么的之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哎对了,那什么,嬷嬷给你安排通人事的丫头了么?” 胤褆到底年轻,乍然跟母亲提到这个还是有些脸红,声音也难得低了下来,“儿子刚回来的时候安排了……” 惠妃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那什么……啊,对,房事太早太多对身体都不好,会不长个子什么的,大阿哥最好还是少行房事为好。再一个,看如今皇上如此看重嫡子,大阿哥也得有个嫡长子才是,何况女色不过一时享受,浅尝辄止还好,一旦耽溺其中,轻则毁了事业,万一重了,那可是伤身,大阿哥还年轻,在这方面万不可糊涂。” 胤褆一开始听得还有些害羞,等到后来可就有些哭笑不得了:“是额娘糊涂了才是。儿子虽然年轻,但又岂会在这上头糊涂,那不是辜负汗阿玛和额娘多年的教导么。阿哥所里的那些个女人对于儿子来说不过是个玩物,新鲜劲儿一过自然就没什么了。” 惠妃闻言,表情变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摆手,让胤褆退下了。 没过几日,惠妃上疏长子年已逾十五,不宜再居宫中,请万岁爷为其开府,出宫自立。 康熙欣然应允,着内务府探看京中各处,按贝勒规制给大阿哥准备置办府邸的一应用具,待年后开春动土建府。 康熙二十五年的除夕很快就到了。因为太皇太后病重,这一年的年宴礼就被取消了,各宫只在自己宫里简单地热闹了一回便安静了。 唯独阿哥所这边因为胤褆明年就要出宫,康熙和太皇太后特别恩准了可以多热闹热闹。 不得不说,胤褆还是一个挺好的哥哥的,特别是这些小的们都挺喜欢他的,纷纷围着他说说笑笑。胤祉见了很是不屑,意思意思碰了马奶酒,便回自己屋里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一群小的,胤褆借着醒酒出了乾西五所,晃悠悠地去了御花园。 没想到胤礽也在,他披了一件狐裘披风,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的长毛领子,愈发显得容貌清秀,端端正正地坐在亭子里烫着酒,映着周围的腊梅白雪,真真像是一幅画。 胤褆晃晃脑袋,想是不是酒的后劲儿太大,怎么觉得更醉了呢? “大哥好兴致,半夜出来逛御花园?”胤礽抬头看了一眼,笑道。 胤褆摇摇晃晃走过去,“太子弟弟兴致不是更高,独酌赏花,连佳人都不需要呢。” “佳人这不是来了么?”胤礽眉眼一瞟,意有所指,“不知佳人可愿与孤共饮?” 胤褆佯怒,上前敲了敲胤礽的脑袋:“滚你的佳人,家人还差不多。” 胤礽抿着嘴不语,看着胤褆醉醺醺的模样心说何止是佳人,简直就是醉美人了。 ——这话倒是不假,胤褆长相随惠妃,年龄虽小却是俊美非常。 胤褆笑呵呵地坐下来,拿过一杯温酒就要喝,却被胤礽一把抢走,“得了,都醉成什么样了——贾应选,去阿哥所给大阿哥讨杯酽茶——明儿得去各宫请安拜年,还要跟着汗阿玛接见各路官员,大哥要宿醉不醒可就糟了。” “保成你担心我就直说,扯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谁、谁担心你了?!”胤礽眼睛一瞪,“孤看到大哥的丑态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怕到时受大哥连累,被汗阿玛迁怒而已。” 胤褆还是傻笑,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解释的样子。 胤礽无奈地看着对方,突然想要摸一下短短的头发。想起什么就来什么的胤礽站起身,把手伸到胤褆头上,胤褆虽然醉着,但该有的警觉并不少,立刻捉住胤礽的手,盯着对方的眼睛。 没想到两人却愣住了,彼此对视着,竟忘了要做什么。 这是贾应选的声音传了过来,“太子爷,酽茶来了。” 胤褆一惊,背后莫名出了一层汗,一阵北风吹过,酒瞬间醒了大半,立刻放开胤礽的手,站起身,“贾公公亲自讨来的茶水爷可不敢受用,还是伺候你们太子用吧。爷先走了,太子爷,咱明年再见!” 胤褆说着,挥挥手走得很潇洒。 胤礽呆立原地,只觉得莫名有些失落。 大年初三,皇上又赐予毓庆宫两名美貌宫女。 作者有话要说:惠妃:才14周岁就开荤了,这个时代的富/权二代好星湖,尼玛劳资可是直到成年才那啥呢 另外,最后一句看懂了么哇咔咔 最近继续忙,估计要忙到一月份,只能断断续续更了 第81章 弹劾和选秀 胤褆的府邸很快便建好了。康熙还很厚道,不仅是照着贝勒的规制建的,周围还留出足够的余裕,明眼人一眼就瞅出来那是亲王的制式,也就是说,只要大阿哥不犯什么错,这辈子一个亲王爵是跑不了了。 一时间,明珠府每日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胤褆搬家这一日特意请来所有兄弟来喝了酒,不过太子爷借口外事局事情多,给推了,胤祉借病也推了。胤褆浑不在意,欢欢喜喜地和弟弟们喝了一场酒。 只是没想到,胤褆搬家后的第二天,朝堂上就炸开了锅。 第一件事是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坏事。一个月前,俄罗斯哥萨克骑兵在喀尔喀蒙古制造混乱,对喀尔喀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均造成一定损害,喀尔喀蒙古的几位亲王非常震怒,向朝廷请求援兵。巧的是,三个月前,哥萨克刚袭击了一次厄鲁特蒙古。康熙想了想,派人下达旨意,朝廷军队如今正在东北与俄罗斯骑兵激战,j□j乏术,希望厄鲁特和喀尔喀能够和平相处,联手击退俄罗斯的哥萨克骑兵。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内政了——御史郭琇弹劾大学士明珠和余国柱等结党。 整个朝堂顿时炸开了。 朝中诸臣都在激烈地争辩指责,为了避嫌,胤褆胤礽所在的皇子那一列看起来却是非常平静。 “是你做的。”胤褆用眼角余光扫了胤礽一眼,语气肯定,郭琇一个小小的江南道监察御史哪里参的上位高权重的明珠,没人在背后怕是连罪名都搜集不到。 胤礽回了一个是我做的又怎样的挑衅眼神,“说到底这事还是得靠汗阿玛拿主意。”言外之意,明珠要死要活全看皇上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你明明知道索额图走后,明珠一人独大,汗阿玛定是要打压他。”胤褆咬牙。 “那也赖明珠自己。”胤礽翻了个白眼,“从索额图去了俄罗斯开始,你又不是没见他有多嚣张,索额图留给孤的势力几乎缩水一半!” “你得了吧,当我不知道呢。明珠动得了的不过是索额图的边缘人,真正得力忠心的还在你太子爷的庇护下逍遥着呢。你是借着明珠的手清洗势力呢吧!” 胤礽狡黠地笑了笑,“惠额娘虽然平日里稀里糊涂,还老爱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不过有一句孤却是爱听还赞同的,‘帝王是孤家寡人,都是多疑的,就是儿子也不例外’,孤可不敢那么嚣张,省得成了第二个李承乾或者第二个刘据。” “太子爷您可别再说了,汗阿玛有多宠你你能不知道,何必那李承乾刘陵之流自比?想扳倒明珠就直说呗,还那么多道道!” “其实大哥你该替明珠感谢孤。” “谢你什么?谢你把他弄进天牢吃免费牢饭,还是谢你帮他提早卸任颐养天年?像他这种权力*旺盛的人被断了官路,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咒骂你呢。” “你也说明珠权力欲太盛,这两年他干的那些个事不知道被多少百姓们戳着脊梁骨骂呢,要是再放任几年,还不知道能做出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还不如及早处置了。” 胤礽话说到这份上,胤褆也是无话可说,明珠做得那些事他当然也是知道一点的,但就算他说了,明珠等人也不过是阳奉阴违,无端与他离了心,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索额图不也是半斤八两,别说的他有多干净似的。” “所以孤才清理了他的人手,要是你,你动得了明珠的势力么?” 胤褆想了想,只能不甘地承认:“……不能。但是你能清理索额图的势力还不是因为他去了俄罗斯,凑巧罢了——不对,索额图能够去俄罗斯,你做了什么?” 胤褆眯起眼,怀疑地审视着胤礽。 胤礽背着手,表情很平静:“孤做了什么,你这个皇长子不是都看到了么?” “爷可什么都没看到——”胤褆说到这里也明白了,“确实,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汗阿玛把爷召回来本来是要打压的,没想到爷却狠狠地打压了太子你们,后来又很高调。以汗阿玛的性子,如果与此同时打压不了爷的话,恐怕就要抬举你们了,所以索额图去俄罗斯赚军功是预料之内的事,爷早该想到的,可是——难道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了?” “最初的打算当然不是这样的。”胤礽叹口气,表示他也很无奈,“孤本来预计着,索额图去一年左右也该回来了,再不济传个信儿什么的也能安抚底下的人一点,没想他到现在还是音信全无。如今你正得势,明珠一党也是开始嚣张起来,能有索额图等人制衡一下还好,没了限制,他简直越发猖狂了,孤也是被他逼得才不得不收缩索额图的势力,不趁机反将他一军还不当孤是个傻的?——至于索额图,别看他平日里狂得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胆子其实挺小的,除了在关乎孤的事情上常常冒险,其他的时候都是小心再小心的,孤倒也不怕压不住他。” “索额图走了快一年竟然连个信儿都没有?五叔王也没信儿?” 胤礽皱着眉,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他们在俄罗斯干什么——”瞥了一眼才发现胤褆都快靠到自己身上了,伸手一推,“汗阿玛在看这边,你赶紧站好了,要不事后又要训斥你了!” 胤褆冷不丁被推了一下,毫无防备,竟然“噗通”一声坐到地上。 朝堂上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胤褆顾不得大臣们打量的视线,赶紧起身跪着谢罪:“儿臣君前失仪,请皇父治罪!” 刚刚胤礽推胤褆的那下虽然隐秘,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的,就包括恰好看过来的康熙,所以他也只是摆摆手,“起来吧。听说大阿哥昨夜为庆贺乔迁之喜歇得晚了,今天朕就不追究了,日后若再犯,就一块儿罚。” “是,儿臣谢皇父。”胤褆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这一次挑了一个离胤礽略远的地方。 几位大臣纷纷叹气:大阿哥真是可怜,最有力的臂膀被弹劾了,他一点忙帮不上不说,在大殿上被太子爷推到了,愣是吭都不敢吭,所以说,还是太子得宠啊。 没有理会群臣同情的眼神,也假装看不懂明珠求救的暗示,胤褆站在一旁想的却是,索额图和五叔王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在俄罗斯遇上了什么事情?看样子回去后要去信问问二伯王了。 因为郭琇的弹劾,明珠虽然未被立刻定罪,也被禁足家中,等待调查。 正当胤褆忧愁要怎么避免被明珠的人找上门时,他收到自家额娘的通知,今年的选秀,大概会给他指个嫡福晋。他干脆借着这个由头,向康熙请旨回宫住两天。 对于这次选秀,惠妃格外上心。他不是很记得正史上大阿哥的嫡福晋是哪家的姑娘了,但只隐约记得大阿哥的前五个孩子都是嫡福晋所出,纵然其中有大阿哥想要嫡长子的愿望,但也不乏那家姑娘讨人喜欢的原因。 选秀这种事情,云英未嫁的公主们自然是不能管了,太皇太后进了夏天后身子已经大好,这事便交由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佟佳皇贵妃负责。 不过当他看到那一排排标准化打扮的小萝莉们时,他的心还是凉了半截——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经得起自己糙儿子的折腾啊,怪不得大福晋早逝,那么年轻又连生五个,身子可不搞坏了?如今他来了,可由不得儿子再这样瞎折腾了! 惠妃虽然还算精通历史,要他说说历史事迹历史名人还在行,但要让他说明白清朝圣祖年间各处官员任职以及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那可难了,所以看着那些女孩身上挂着的牌子上所书的家族姓氏、父兄所居官职之类的,他就有些糊涂了,干脆拉着约可沁,备好吃食,一边嗑瓜子,一边跟自家的贴心闺女对各家女孩各种评头论足。 今天是选秀的第一天,阅看的是正黄旗和镶黄旗两旗的女孩。 康熙现在正值壮年,不少大家族还是很愿意把家里优秀的女孩送进宫来。再加上经过内务府的一轮初选,就算有些秀女颜色上差点,但好歹也是大家出身,气度上到也弥补了,而有些也确实担的起天姿国色一说,完全不像后世所流传的清皇室后宫照片那般惨不忍睹。 正当惠妃看的兴起时,一个小宫女过来说“皇贵妃娘娘请惠妃娘娘过去一叙。” 惠妃心下好奇,跟了过去。行完礼后,太皇太后就把他拉到身旁,指着不远处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孩,“惠妃啊,你看看,那个女孩怎样?” 惠妃看过去,第一眼就看到那女孩身前的牌子:镶黄旗户部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 不管是父亲的官职,旗籍,还是姓氏都是极好的,惠妃又仔细看了看那女孩儿的容貌——许是还未长成,看着是一团稚气的模样,脸颊肉肉的,还有婴儿肥,但是规矩气度都是极好的。 惠妃也没多想,点点头,“老祖宗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奴婢看着是个好的。” 皇太后笑了起来,“姑姑你看吧,我就说那个女孩不错,惠妃会喜欢的。” 众妃都附和着。 太皇太后也笑了,“是是,你们的眼光都好着呢!要哀家说啊,这些女孩的样貌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脾气秉性——”拍了拍惠妃的手,“尤其是能不能跟你们好好处,要是这婆媳关系搞不好,就是个天仙儿咱皇家也是要不得的。” 惠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给自己儿子选的媳妇,不由地又看了那女孩两眼。 佟佳皇贵妃立刻笑了,“看惠姐姐这急的,老祖宗还是赶紧把剩下的秀女阅看完了,也好教惠姐姐私下见见那女孩儿才是!” 太皇太后连连称是,继续拉着惠妃的手看剩下的秀女。 后面的几天阅看惠妃都没参加,急急忙忙派人打听了科尔坤的女儿如何——原来这还是科尔坤的嫡幼女,虽自小受全家人宠爱,有些个娇娇女的小脾气,但也颇识大体,诗词经书针线女工骑马射箭竟是样样不落——这样的大福晋,也不算委屈了胤褆。 打听清楚了,惠妃又召见科尔坤的福晋进宫,自然是带着幼女。 科尔坤的这个幼女确实很不错,虽然年纪小,但入宫觐见贵人的时候也丝毫不怯场,惠妃很满意,太皇太后等人也很满意,就等康熙那边通过了。 康熙仔细综合思考了各方面后,便下旨给大阿哥指了婚。本是打算年前完婚,但惠妃表示一来大阿哥刚出宫,府内各项事务都还没置办妥当,现在就完婚未免有些急促;二来大阿哥也还年轻,性子未定,太早成亲恐怕委屈了重臣之女;三来,伊尔根觉罗氏家的女孩儿尚还年幼,不如晚两年再成亲。 康熙想到太子也尚未成亲,一旦老大成了亲那就成家成人了,有些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于是,便准了。 至于之后惠妃隔三差五请自家准儿媳妇进宫,把儿媳妇当闺女养什么的,人老祖宗都说婆媳关系很重要了,谁还敢多嘴啊。 捧着新鲜出炉的媳妇……的画像,胤褆哭笑不得,心说他就这么像色狼么,连自家额娘都这么防着。 旁边胤礽就见他捧着一张女人的画像笑得猥琐,嘴角一勾,抬脚一踹,嘲讽:“流氓!” 胤褆更觉悲催,“爷怎么流氓了!你那毓庆宫的女人不知道比我多多少好不好!就连过年的时候汗阿玛都不忘给你赐个女人!” 一提到大年初三皇上赐那两个女人的原因,胤礽的脸色瞬间黑了,抽出腰间的鞭子,二话不说就往胤褆身上招呼。 胤褆一边忙着把自家媳妇的画像往袖子里揣,一边四处乱窜闪躲着,一时间,无逸学堂又热闹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胤禩坐在树下的小马扎上看书,看着打得火热的两人托腮笑眯眯道:“大哥和太子二哥感情真好啊。” 胤禛抬头看了看,点点头,“嗯! 评论好少,打滚求评啦~~伦家只是更得慢点,不要抛弃伦家啊T_T~~ 第82章 蒙古(补充) 胤褆在宫里没住多久就又搬了出来,正当他继续发愁要怎么躲开明珠时,康熙出巡塞外的消息便传了出来——因为按照惯例,几个年长的阿哥是要骑马随驾的。 出巡塞外的目的和重要性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胤褆便借着要准备随驾之事日日不着府。 不过明珠一党之所以这么巴着大阿哥也是因为明珠实在倒霉——颇得圣宠的容若公子正在外头游学,行踪不定的,他们也没法子通知,只能仰仗大阿哥。虽然大阿哥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还有待商榷,但有机会还是要试试的。 胤褆不帮明珠自然也是有理由的——明珠毕竟为官多年,功劳苦劳都有,门下各路势力错综复杂,是根本倒不了的,也不能倒,但他最近实在太过嚣张,皇上必然是要狠杀对方威风,但他的仕途却绝对不会终结于此,当然,也绝对不会再复之前的辉煌就是了。话也说回来了,难道明珠自个儿还不明白这些?巴巴地打发人来找胤褆?明珠陪了康熙那么多年,对康熙的心理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对于这次也只是冷眼旁观,若真有人伸出援手,助他一助,那自然是极好的,若是没人,也不过是有些遗憾没法再往上爬了而已,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想不开的人。 不管明珠党人如何愁眉苦脸,胤褆潇洒地跟上了出巡塞外的队伍。 虽然说此次出巡最重要的目的是和厄鲁特喀尔喀等部商讨联合防御俄罗斯的问题,但其中也有一部分私人原因——从两年前发病开始,太皇太后的身体就有些不太好了,也不过是到了夏天略有起色,康熙也是为了替太皇太后再看一眼这茫茫无际的科尔沁大草原。 出巡的队伍缓缓行至科尔沁大草原,刚踏进半人高一望无际的草原里,就有先行的士兵报来消息——正在东北领兵与俄罗斯作战的裕亲王和正红旗副都统鹏春已在前方恭候圣驾。 初听裕亲王和鹏春未得调令私自行动,但转念一想,康熙又释然了,这两位敢这么干,必是有什么足以熄灭他怒火的好消息了,康熙随即下令亲兵和几位阿哥随他驱马先行,辎重队伍随后跟上。 一队人马一路疾驰而过,待进了科尔沁大致有五六十里后,远远可见福全所率的镶白旗队伍和鹏春所率的正红旗队伍在草原间若隐若现,待行进得更近了,便见两旗整整齐齐地兵列八路,气势凛冽肃然,严阵以待。 看到康熙亲卫兵打出的正黄旗旗帜,分别身着镶白正红旗甲衣的两位将领率下下马,就算明知对方离得远看得不甚清楚也是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打千行礼,随后,两人身后的数千将士也随之下马行礼,山呼万岁,声音在茫茫草原间,响彻天宇! 呼喊声刚落下,康熙一行人恰好行至大军跟前。 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八旗士兵,康熙的骄傲和得意瞬间得到极大的满足,一挥手,尽是傲然霸气,“免礼。哈哈,我大清的好男儿果然英武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有汝等替朕守卫东北,朕甚为安心!” 两千将士的起身动作亦是整齐统一,谢恩声再次震撼了整片草原。 康熙将两旗兵暂时编入巡幸队伍,又下令继续向内前进。 几位阿哥也都按照次序驱马过来见过二伯王。福全挨个打量了一遍,各说了几句表扬的话,最后把目光落在胤褆身上,把对方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自打胤褆二十一年南下,到如今的二十六年,整整六年没见,当初那个小小的孩童掷地有声说要当贤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这孩子却已经长大成人,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对未来的坚定期望和勃勃野心,如同那翱翔九天的苍鹰注定了要飞向广袤的天地,除了折断它的翅膀,谁人也无法阻拦,无怪乎大阿哥会有那样的念想了。金玉瞳 想到京里时不时传来的一点消息,福全眸色沉了沉,叹了口气——他可以教一个想要当贤王的孩子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贤王,却没有办法让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压下野心安于现状。 最后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地再叮嘱了几句,便打发走了对方,自己则凑到康熙身边。 康熙见福全见完了小辈儿们,便让他汇报一下东北的战果。 毕竟在路上,福全只是长话短说,原来黑龙江驻防军已经将俄罗斯人驱逐至西伯利亚高原那里了。大清的八旗军队对于那边的地形不了解,路也不好走,干脆到那里就停下来了,先布兵防守着,至于到底要怎样,还要徐徐图之。同时,他们恰好听到皇上巡幸塞外的消息,横竖战事都结束了,索性就把收尾的事项交给萨布素,他则跟鹏春一起过来护驾,“还想求皇上饶了奴才未听调令擅动呢。” 康熙听了反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朕以为你应该把鹏春留在东北。” 福全疑惑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福全的额娘宁悫妃栋阿氏和鹏春的栋阿氏是同一支,两人的祖父是亲兄弟,都是何和礼的儿子,说起来倒是亲缘还算亲近的一家人。此次如果能够留在东北收尾,此后汇报战事的时候就能记份大功,这份功劳不给外家表舅却给了富察家,实在是太“大公无私”了些。 福全笑了笑,“奴才到底还记着自己姓爱新觉罗。萨布素将军对于罗刹蛮夷态度强硬,分毫不让,这场仗奴才毕竟也是主将之一,可万万舍不得有一点损失,留他守地才比较放心。——至于鹏春老哥,西伯利亚那边的天气对他实在太过勉强了。” 康熙定定地看了福全一会儿,快把对方看得不自在的时候才转过脸,高高扬起马鞭,“马上要到科尔沁的营地了,二哥不如和朕赛一场?” 苍茫无际的似乎会给人无限的勇气,便是一直谨慎惯了的人也不由地豪放起来,朗声笑道:“哈哈,奴才这两年在外带兵,骑射功夫可是大有长进,既然万岁爷说了,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高高扬起马鞭,再狠狠甩下:“驾——” 众皇子将士只看到一阵烟尘滚滚,待反应过来,皇上和裕亲王已经飞奔至十数里之外。 胤褆胤礽对视一眼,默契地甩下鞭子,胤祉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也是一夹马肚,高喊着“太子二哥等等我”,追了上去。 康熙所带的亲兵更是不敢有所耽搁,在领头的带领下,又是一阵急促却整齐的马蹄声。 最后剩下四五七八四位阿哥外加一位八旗都统面面相觑。 最后最为年长的胤禛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对鹏春道:“鹏大人,汗阿玛与二伯王先行,接下来可就由您带军了。” 鹏春的愣怔不过一会儿,听到四阿哥如此说更是回过神来,“四阿哥所言甚是,奴才失态了。” 说完,调转马头开始整顿队伍,而后下令全速前进。 康熙等人没过多久就看到了科尔沁的营地,福全将将落后康熙一个马头,康熙见了,叹了气,“二哥就是太谨慎了!” “奴才不敢。”福全恭敬地低下头,心里很不以为然,心里有句话没有说,面对皇上,再谨慎也不为过。都市重生之仙气 康熙也不再多说。 正好此时胤褆兄弟三人也到了,胤褆直把胤礽落了一整个马身,丝毫不晓得什么是上下尊卑,康熙见此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考虑到现在是出门在外,又是大庭广众的,还是掩下不满,向营地走去。 康熙一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驻军于此恭候着的蒙古王公们自是早就发现了,都纷纷出了军帐迎接。 康熙由侍卫虚扶着下了马,福全胤褆等人也是一样。 蒙古王公们恭敬地右手按左胸,单膝跪地:“吾等参见尊贵的博格达汗,恭请伟大的汗王圣安。” 刚刚福全等人在几十里地之外呼喊的那几声许是传了过来,总之这几个蒙古王公的态度非常恭敬,对于这一点,康熙还是略微满意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各位王爷不须多礼,蒙古和大清从来都是一体的。为共同抵御我们的敌人,今天我们聚到了一起,大家都自在些吧。” 蒙古的王公们都是笑容满面地站了起来。 这里头,喀尔喀的土谢图部实力是最为强悍,尽管到了科尔沁也是个客,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也好意思端起主人的架子,上前一步扶着康熙的手以示亲近:“吾等预料到博格达汗差不多今天就能到了,早已准备好了。” 说着长臂一挥,自前带路。 对于察珲多尔济康熙虽然不喜,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忌惮漠北蒙古的实力,更何况此次也是要稳定厄鲁特和喀尔喀,共同对付俄罗斯在北方所剩不多的兵力,所以他始终带着笑意。 察珲多尔济不久前误杀了前扎萨克图汗沙喇,沙喇的儿子策旺札克极其不待见他,只不过因为对方表示是误杀,为了此次结盟又很高调地赔礼道歉,策旺札克也没办法报仇,只能处处挑刺:“察珲汗这可不对了。和塔亲王和都勒巴亲王亲自负责的事情倒是被你抢走了功劳。” 康熙皱眉,这帮漠北蒙古人就是没脑子,天天打打杀杀,大敌当前不知团结,净一味内斗,倘若此次没有俄罗斯人,厄鲁特蒙古那边万一真有意东侵,喀尔喀蒙古怕是要完败了! 想到厄鲁特部,康熙又看了营地泾渭分明的一圈旗帜,漠南漠北倒是分得清楚,独独不见漠西厄鲁特部。康熙冷哼了一声。 离康熙比较近的福全听了个清清楚楚,在心里暗骂噶尔丹不识好歹。 ——科尔沁就不说了,早年离弃察哈尔部就投向后金,虽说是踩着察哈尔部上的位,但因与大清的密切姻亲关系,在蒙古三部也不算太弱。厄鲁特部和喀尔喀部这两个大部则一直对大清总是若即若离,就算年年拿贡品表示诚意,到底不过是为了暂时避免与大清的矛盾罢了。但如今事关俄罗斯人,连喀尔喀都来了,厄鲁特竟然还是没有来! 既然已经被提到,达尔汗亲王和塔和卓哩克图亲王都勒巴也不再保持沉默,虽然他们的兵力比不上喀尔喀的土谢图部,但仗着与太皇太后的亲近关系,在蒙古他们的话语权还是有的,而且他们也不介意布木布泰太皇太后姑姑的好孙子对科尔沁的态度再温和一些。 “博格达汗远路而来,必定疲累,我等就不要再在此等小事上争吵了——博格达汗,那三位英勇的少年可就是您的儿子了?”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胤褆三人。傲骨军长的男情人 这三人各自牵着马跟在后头,虽然身上流着的也是粗犷的游牧民族血液,偏偏在繁华京城养成了精雕细啄的模样。而那一身轻便的骑装,粗看不觉得什么,颜色也都是低调的暗色系,细看却能看到袖口衣摆处都用金线或银线细细密密绣着精致的暗纹云龙。至于三人所牵的马,蒙古男儿自幼与马匹打交道,一眼便看出那是数量极少的骏马好马。 汉人所说鲜衣怒马,大约就是如此? 有几个心思活泛的甚至在心里算计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女孩,虽然这三位天家阿哥看起来不比草原上的男儿骁勇,却是俊俏文雅许多,也不失为良配。 说到自己儿子,康熙是真高兴了,朗笑两声,把哥儿仨叫过来:“这就是朕的头三个儿子,后头还有四个略小点的,一会儿就到了。” 蒙古王公们赞誉纷纷,还有好几个直爽的表示明天自家儿/世子也要过来了,一定要让他们跟天家子比试比试! 说话间便进了营地,此时天色刚刚擦黑,早已有蒙古武士点燃了巨大的篝火堆,康熙坐到主位上,三位皇子按序排坐。 熊熊的篝火、喷香的烤肉、粗犷的歌声、奇异的舞蹈以及香甜的马奶酒,也许是身上流着游牧民族的血液,每一次到了塞外,几位阿哥总是心情畅快,在皇宫里的谨慎小心此时通通抛却,尤其是喝了几大碗马奶酒后就彻底放开了,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甚至到了后来开始猜起拳来。 康熙眉头一个劲儿的乱跳。 福全赶紧递过一碗酒:“孩子们难得放松,没看那群王公们赞赏的眼神么?没下你面子!” 这倒也是。康熙便不再管了。 到最后,几位阿哥里还算清醒的就只有年长的胤褆和跟在康熙身边有所克制的胤礽了。 此次帐篷安排的是皇太子自己一顶,胤褆胤祉一顶,四五一顶,七八一顶。后四个好说,老四自顾自地拉着老八进了一顶帐篷,老五只能把醉倒在自己身上的老七拖进另一顶帐篷。 看着胤祉在属于他们俩的帐篷里肆意翻身打滚说胡话,胤褆沉默了半晌,吩咐内侍伺候好三阿哥,便转身出去了。 说是不放心胤祉而跟过来太子爷立刻追了上去:“你去哪儿?” “找人再给安排个帐篷呗。三儿那睡相你也看到了,爷可不想一晚上没法睡觉。” “得了,这么晚谁给你安排啊,那么麻烦小心惊动了汗阿玛,他今晚喝得也不少。”胤礽一票否决,捏着下巴又想了想,“干脆你到孤那里睡一宿得了。” 胤褆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礽,直把胤礽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不由地退后一步:“怎,怎么啦?不要算了,孤还嫌弃跟你一起挤呢!” “爷不嫌弃!”胤褆说完,转身就走。 胤礽没有听清,刚要再问问,就看到胤褆吹着口哨朝着那顶杏黄色的帐篷走去,脚步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胤礽心里也莫名高兴起来,抬腿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窝,窝错了 昨天在手机上码完,贴上来就滚去上课了,到现在才发现漏了一段,嘤嘤嘤 第83章 初次 胤禔半夜是被热醒的。 其实现在虽然是酷暑,但在草原上即使是夏天到了晚上也是很冷了。胤禔迷迷瞪瞪醒了还以为自己还在京城的府邸里,正要开口叫人搬些冰块进来,猛然被紧紧勒在腰间手臂吓出一头冷汗——他虽然偶尔也会叫个女人侍寝,但从来没留过人。 昨晚的事情不期然掠过眼前,胤禔哪还能不知道揽着自己腰的人是谁。 胤禔借着帐篷里微弱的灯光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被保成从后面紧紧地抱住腰,外面还卷了两床锦被,怪不得会被热醒。心说保成莫不是天天搂着女人睡习惯了不成,一边想要从胤礽的束缚里挣脱出来。刚动了动就觉得不太对了——话说自己大腿边上杵着的粗粗长长硬硬的玩意儿是啥, “嗯,” 大概胤禔刚刚的动作有点大,胤礽哼了一声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道,“大哥怎么醒了?要起夜么?” 说着松开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看着胤礽一副茫然懵懂的天真模样,胤禔的恶趣味也被引来起来,在被窝里转过身子面对胤礽,笑得欢畅又恶劣,眼睛还意有所指地一直往被子底下瞟:“汗阿玛送给太子弟弟那么多女人,太子弟弟还不满足么?” 如此折腾一番,胤礽也清醒了,昏暗中察觉到胤禔一直往被子里自己的下半身看,脸上又似乎带着不正经的猥琐贼笑,再听到对方的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正硬着。 纵是胤礽也觉得自己的脸似乎瞬间着了起来。 胤褆嘿嘿一笑,被子里的手也不老实起来。 “你干什么?!” 下一瞬间,胤礽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因为胤褆这家伙竟然、竟然握住了他那里。 “哥哥来帮你。” “你!嗯……”胤礽正要表示反对,却已经胤褆握住那里娴熟地弄起来,尚还年幼的身体根本受不了这种撩.拨,不由发出一声舒爽的哼声,阻止的声音软绵绵的:“嗯……住、住手……呃嗯……” 胤褆置如罔闻,反而笑眯眯地干脆把弟弟抱到怀里,下意识地在对方耳边吹了口气:“呐,哥哥是不是弄得保成很舒服?” 胤褆的“手技”说实话并不咋地,毕竟不管是阿哥所里还是府里的女人都不是摆设,基本也是不用,但胤礽就是莫名觉得特别有感觉,只是因为羞耻心下意识地不想承认:“唔恩……才,才没有……” 胤褆把胤礽的裤子褪下,微弱的灯光下看不太清,但能感觉到手里的玩意儿绝对算不上小。 怪不得汗阿玛那么积极地给太子爷送女人啊,光看这个也知道保成那方面的需求不能小了。胤褆心里想着,一只手灵活快速又不失轻柔地继续揉搓下去。 胤礽不自觉地又哼出声来,胤褆见状又加了一只手,“面面俱到”地照顾着太子弟弟。 胤礽感觉被刺激得腰有些软了,丝毫没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偎进了胤褆的怀里,眼睛也湿润了,氤氲着一层水雾,露出一副迷茫的乖巧模样,微启的唇颜色润泽,发出低低的哼声。 胤褆看着近在咫尺的颜色,心中一突,陡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心口似乎有些燥热,心情也激动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不由地加快。 “太、太快了……呜……”略带着茧子的大掌把脆弱的东西弄得有些疼,又夹杂着爽,刺激太大,胤礽难耐地扭了扭要,眼角也挤出了几滴泪水,双手紧紧扒住胤褆的胳膊,带着哭腔求饶,“慢点,哥~” 最后一声“哥”听在胤褆耳朵里莫名就有些激动,动作更快,瞬间让胤礽攀上高峰。 眼前似乎有白光闪过,胤礽压抑着低叫了一声,身子骤然绷紧,泄在了胤褆手上,随即便脱力般瘫倒在胤褆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只是在那瞬间,胤褆不小心捕捉到对方神色,难以形容的风流气度让他几乎看痴了,直到对方一声接一声的粗重呼吸才唤回他的神智。按捺下心中的未知情绪,胤褆找来一块干净的帕子把手边的脏污擦干净,又拍了拍对方的屁股:“抬抬,把裤子穿上!” “流氓!”胤礽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却没力气反抗,只好略抬了抬腰。 待两人都收拾好,蜡烛几乎要燃尽了,但外头还是黑的,于是各自拉上各自的被子准备继续睡觉。 不过经过了刚刚的事情,两人的心情都有些不太平静了。胤礽想的是,刚刚保清用手给自己弄的感觉,被那温热干燥带着些微的茧子大掌握住,舒服而又刺激,虽然比不得汗阿玛赐下的宫女技巧好,但感觉却是舒爽多了;胤褆想的则是保成出来那一刻的表情,心头一阵又燥热。唔,下头的小兄弟怎么也有要站起来的苗头了?压下去压下去,爷得要学着控制这个…… “哥,刚刚……”想了一会儿,胤礽终于寻思出不对味的地方了,难得的也喊出了那个有几分示弱意味的称呼,“那不都是宫女干的事么?咱们这样……不合礼数……吧?” 胤褆沉默了一会儿才解释道:“……其实也不算不合礼数。咱们这般的人家也就算了,普通人家的男孩子,很多都是父兄引导知了人事的。” 这样啊……胤礽心里不知为何有几分失落,点了点头,而后反应过来这时对方该看不清了,便应了一声,“哦。弟弟明白了。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随汗阿玛办事,哥哥早点睡吧。” “嗯。”想到明天之后要做的种种事情,胤褆的绮念什么的立刻没了,还是睡吧,这几天估计不能轻松了。 此时蜡烛彻底燃尽,帐篷内瞬间暗了下来,只余两人平稳缓慢的呼吸声。 两人第二天是被人吵醒的。 胤褆和胤礽几乎是同时恼怒地睁开了眼,然后瞬间同时惊到了,也忘了被吵醒的原因,彼此大眼瞪小眼——不知后半夜是怎么搞的,睡了半宿两人又抱到了一起,这次是胤褆抱的胤礽,两人隔着亵衣紧紧相贴,契合度满分。 昨晚昏暗的灯光下还不觉的什么,现在天色大亮,再想想昨晚的事,两人都有些尴尬,不约而同地坐起身默默地往一旁挪了挪,各自拉扯着自个儿的被子盖好。 “大哥……”胤礽一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忙清了清嗓子,“大哥昨晚休息的还好?” 看到胤礽一本正经的模样,眼前不期然再次晃过昨晚对方那难以形容的情态,胤褆心头又是一阵燥热,恶劣因子也再次活跃起来,上手摸了一把对方红润细腻的脸颊,细细摩挲:“大哥休息的如何,太子弟弟不是最清楚么?” 温暖干燥,略带薄茧。 胤礽瞬间也想到了昨晚的事情,不觉愣住了,幸好这时帐篷外又传来一阵吵嚷声,胤礽一扭身子,躲开了胤褆,开口大声唤人。 细腻的触感突然消失让胤褆有一瞬间的失落感,但此时内侍们已经进来了,胤褆便不再纠结于此。 “贾应选,是何人在外头大肆喧闹?” 由着内侍伺候着,胤礽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太子爷,是三阿哥。三阿哥一早起来听闻大阿哥在这里……”贾应选说着略抬头看了胤褆一眼,“就找过来了。奴才险些没拦住,吵到了爷,还请爷恕罪。” 胤礽戏谑地瞥了眼胤褆,胤褆则想要扶额,这个三儿……话说爷真的不会把你太子二哥给吃了哎—— 两个人很快就收拾好了,又用了些康熙赏给太子的早点,便一齐去了胤褆的帐子。 胤祉正托着下巴为贾应选大胆阻拦自己而生闷气:爷可是为太子二哥好!老大昨晚睡在太子二哥那里,谁知道会不会做什么失态的事? 直到帐外的传来一片请安声,他忙迎了出去:“太子二哥你昨晚没事——啧,老大,怎么是你?!” 一看清进来的人,胤祉后退一步,立刻炸毛。 “这是爷的帐子,爷怎么不能来?”胤褆还是一副懒散从容的模样,悠哉悠哉地看了看自己的床铺,“爷的床铺还好好的呢。” “老大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想继续跟太子二哥睡!那是太子的规制,你还是老老实实睡这个帐子吧!” “不知道要叫大哥么?”胤褆冷淡地瞥了胤祉一眼,不过三儿说的倒不错,今晚要是还能跟保成一块儿睡…… 胤礽恰好这个时候进来了,一下子就看到对方堪称猥琐的笑容,瞬间警觉起来,话说保清在想什么?再看看对方的目光落在两个并排几乎紧靠的床位上,心中一突,这家伙该不是想今晚再那样对三儿吧?这绝对不行! “太子二哥你可算来了!”看到太子,什么老大都抛到脑后,胤祉立刻扑过来,瞪大眼睛左右看着,“昨晚老大没欺负二哥吧?” 胤褆别有意味地冲胤礽笑了笑。 胤礽赶紧回答:“没有!”眼见胤祉还要再继续问什么,胤礽赶紧岔开话题,“三儿,一会儿跟孤出去跑跑马吧,汗阿玛已经应了。” “好啊!好啊!”胤祉忙不迭地点头,心里美滋滋的。太子二哥主动邀请自己跟他一起跑马哎,没有各种小包子,没有让人害怕的阿玛,没有讨人厌的大哥……尤其是大哥,只要有他在,太子二哥的注意力绝对都在那家伙身上,胤祉一边想着,一边恨恨地瞪了胤褆一眼。 没想到胤褆也不恼,反而冲他笑眯眯的。 然后胤祉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最后这个跑马的队伍扩充到了七个人,只是因为胤褆去找了小七小八,说他们俩第一次来蒙古,应该出去看看。 胤禩确实是第一次来,他的骨子里还留着曾经的蒙古大部察哈尔部的血液,比起其他的阿哥们对于草原有更强烈的归属感,自然吵着要去;胤祐上一世虽然来过草原无数次,但因为脚疾,所以并没能很尽兴,对于胤褆的提议也是很赞同。 既然这两个都要去,剩下的老四老五肯定也要跟着。 再加上数量不算少的侍卫们,胤祉所想的两个人的独处彻底成了幻想。 而且因为加了两个小的,各种准备都要更充分,忙忙碌碌大半个上午也就溜走了,几人干脆用了点膳食才出门。 胤祐和胤禩都是第一次来蒙古草原,身处在草原上,只觉得以前被天家皇子的身份禁锢了本性都冒了出来,撒了欢儿似地到处乱跑,有望成为新一代弟控的老五老四自然紧紧跟着,一路上只听几个叽叽喳喳地说说笑笑。 胤褆三人则因为年岁较长,虽然也有一种挣脱束缚的自由感,但到底还很规矩地简单赛赛马,看看风景,捕捕猎什么的。 见几个小的越跑越远,胤褆到底有些不放心,招来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侍卫:“去,好好跟着四位小阿哥,尤其是七阿哥八阿哥,可千万别叫他们迷了路,回不了营地。” “是。”几名侍卫领命而去。 胤礽从出来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胤褆一开始只以为对方是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除了在心里骂自己乱来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时不时地提出一些轻松简单的小游戏。 没想到等他吩咐完侍卫后,胤礽却正挑着眼角挑衅地看着他:“既然出来了,那大哥可不能一直这么糊弄下去。好好赛一场如何?也不用找什么终点,你我就一直跑下去,直到某一方先认输为止。” 难得莫名有些郁郁的太子弟弟有了心情,胤褆自是不会拒绝,两人准备好后,一齐急速奔驰起来。 围观的侍卫本来以为两位爷只是又一场小游戏,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三阿哥也驱马追了上去,再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位爷估计这次要跑远了,而此时想追也追不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从现在开始要断更一个月了,真的很抱歉。 这一个礼拜才更了不到一万字,实在是因为最近太忙了,各种竞赛考级补课,紧接着又要期末考试,再加上作者的码字速度实在不敢恭维,时速八百什么的简直想要去死一死。与其断断续续地更新,两边都顾不好,还不如先断了更新,全心复习,考完后全力码字。 当然,除去这些原因,主要还是作者对于这篇文的思路还要再捋捋,大纲也要再润润,因为作者感觉文的后期实在写得自己都不太满意,掉收藏掉订阅掉评论掉的作者菌心里泪汪汪。总之,我会在复习的间隙好好想想这文该怎么写下去。 但也请大家放心,这文既然已经V了,那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坑掉的,入V的目的也是这个,大致的结局早就拟好了,所以,一个月后,元旦的时候再跟大家见面吧! 稍后会挂出假条。 裁风 2013.12.1 第84章 狼群 两人跑了很久,胤褆终于拉住缰绳,放慢了速度,“太子爷,我们是不是跑得有点远了,看天色好像也不早了。” 说着抬头看了看西方的天空,此时正是傍晚,绚烂的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 胤礽仍然快跑两步,超过胤褆后才慢下来,斜觑着胤褆,“这都怪谁,” 胤褆一放松下来就恢复了一副懒洋洋地模样,松开缰绳任由马儿随意走动吃草,“还不是因为太子弟弟你。说什么好好赛一场的,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人不得不认真起来啊。” “笑话!爷咄咄逼人?”胤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直追在孤身后,有个什么小错就拽着不放,让孤堂堂大清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得万分谨慎小心地行事,束手束脚,生怕比不上长子,落人口实,你说这到底是谁咄咄逼人了?” 胤褆理解胤礽的心态。自从明珠被弹劾后,明珠党一直在进行激烈的反击,太子一党一直是受害最严重的,直到他们出行前夕仍不断有人或明或暗地弹劾外事局,更有人借太子爷和大阿哥不和之事不时提出长子的正统地位,加之胤褆已经被开了府,指了婚,这种呼声更是有上升的趋势。但这种声音是一直都有的,所以应该不是胤礽今天发难的理由。因为一直以来,他俩虽然表现地不和,但还是很少主动挑衅,不是被周围的人鼓动,就是顺其自然地斗了起来,于是驱马靠近胤礽,“到底怎么回事?” 胤礽低头看身下的马儿慢悠悠地吃着草,叹了口气,“看到那些弹劾的折子,尤其是你的人参的,我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当初真的跟你约好了假意为敌么,那些恶意有如实质,容不得孤不当真。” ——这些事情一直压在胤礽心底,他不愿意去深思,甚至不愿意去想。老实说,昨晚发生的事情虽然让人有些难为情,但不能否认的是,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也让他确认了自己的哥哥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偏偏今天早上,偶然间却听到几个宫人在讨论什么太子爷在骑射上比不过大阿哥,让他情绪难平,这才挑衅起胤褆来。 胤褆失笑,伸手弹一下对方的脑袋:“整天想这些,不如好好帮汗阿玛办差!” “话是这样说——你个混蛋敢弹爷的脑袋!”胤礽差点从马上跳下来,立刻追着要弹回来。 两人笑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粗重的喘息声追了过来,“太、太子二哥,你们,你们突然跑那么快干嘛?” ——正是胤祉。 胤褆挑挑眉,诧异:“三儿你竟然追过来了?”——那群侍卫可都甩下了。 胤祉一听就恼了,气都还没喘匀就习惯性地跟胤褆呛声:“放、放太子二哥,呼——呼——跟你、跟你这个家伙独处、我可不放心……” 胤礽无奈,驱马过来:“三儿啊,你给孤长点志气吧!老大又不是三头六臂,孤和他在一起还不定谁吃亏呢。” “我这不是担心么……”胤祉小声辩解,眼睛突然诧异地看着两位哥哥的身后:“咦,那是什么?” 胤褆胤礽慢悠悠地回头,原来那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此时正极速地往这边跑过来。 “那马——”胤礽迟疑地开口。 胤褆立刻接口:“不太对劲——操,后面那是什么?!” 胤礽胤祉来不及思考胤褆爆出来的粗口,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霎那间也白了脸—— 一只灰色的东西腾空跃起,扑向那匹马,紧接着,那匹黑色的骏马哀嚎着倒下,血腥味远远地飘了过来。 三人的面色同时白了,身下的马匹也不约而同地倒退两步。 一大团灰色的东西迅速靠近,带起滚滚烟尘。 草原最可怕最棘手的事物之一——狼群来了。 没过多久,那只带头的狼抬起头看向胤褆这边,然后扬着头嚎叫了两声,慢慢往这边逼近,剩下的狼也跟了过来,尖尖的兽嘴上满布着血色,映衬着带有明显嗜血敌意的绿油油的眼睛,狰狞可怖。 胤祉毕竟年纪小,看着狼群逼近,不自觉的攥紧缰绳向胤礽靠过去。 胤礽最初也被吓到了,不过一会儿恢复了镇定,抬眸看向胤褆。 现在他们身下的三匹马都已经极累了,要是跑的话,很有可能甩不掉这群狼。 接收到胤礽的目光,胤褆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而后瞥了一眼胤祉:“三儿,想不想吃烤狼肉?” 胤祉愣了:“诶?” 然后就见胤褆拋过来一个东西,下意识地接住,仔细一看,是个火折子。 “三儿,点把火好好保护自己,可别死在这儿了!”胤礽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一句,便驱马行至胤褆身旁。 胤祉攥着火折子,有些愣愣地看着两位兄长的动作。 只见两位哥哥几乎是同时从马身的一侧抽出什么,紧接着是“喀喀”的上膛声,两人的动作出奇地一致,然后几乎是同时,架枪瞄准,子弹出膛,精准地各击中一头狼,两头狼各自发出一声哀嚎。 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引发了野兽嗜血的本能,狼群瞬间更加暴躁凶狠起来。 胤祉则趁着这段时间,四处寻找干燥易燃的物品。可大夏天的,连草都是绿油油的,哪里有易燃的?他也只能下了马,四处查看,挑捡些看起来比较干燥的东西集中起来点燃。 尽管有火堆作为依恃,又有胤褆胤礽在前头抵挡,狼群的数量毕竟还是众多,胤祉一时不察,被一头成年雄狼从背后扑到。正在胤祉惊恐万分的时候,一声枪响在耳边炸开,背后一沉,转头一看,那头狼被一枪贯穿头,鲜血汩汩而流,弄得一身血。 循着枪声,他看到胤褆不知何时也下了马,右手迅速准确地用一把短刀扔中旁边正准备扑过来的一头狼,不管又溅了一身的鲜血,转身就又是一枪。 正在这时,有人帮把他把身上的狼尸翻开,把他拉了起来。 “三儿,没事吧?” 尽管几乎被血糊了一脸,胤礽的脸上仍然能够看出担忧。 胤祉摇摇头,“没事。太子二哥没事吧。” “没——”胤礽话音未落,立刻拽着胤祉就地打了个滚,待站起身,就看到三头狼虎视眈眈地与他们对峙。 胤礽一边护好胤祉,一边道:“三儿,一头交给你,能对付了不?” 胤祉毕竟也有十岁了,平日里的骑射也不是白练的,立刻点头,“没问题,交给我。” “行,左边的给你,右边的那俩孤来对付。” “嗯。”胤祉的话音刚落,胤礽就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从背后拔出羽箭射出去,等到了狼的跟前,又迅速抽出匕首刺过去——连珠铳虽然能连发,但也不过是八颗子弹,再装新弹略有些来不及,只好抛弃火枪继续用箭。 胤礽那边情况稳定,胤祉这边也不错。正当他准备给那只狼最后一箭时,耳边传来胤礽的一声急喝:“三儿,趴下!” 胤祉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箭稳稳地放出去,矮□子的同时,目光瞥向胤礽,之间胤礽正要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技,三支箭稳稳地搭在弦上,挽弓如满月,可下一秒,胤祉就慌了起来——在胤礽的身后,一只狼正朝他扑过去。 胤祉知道在太子二哥这发箭发出去之前绝对不能被扰乱了心,所以也只能小心紧张地屏息等着,眼睛瞬也不顺地紧盯着胤礽身后的那头狼,。 直到头上传来箭矢尖锐的破空声,胤祉来不及看身后的狼是否被射中,赶紧朝胤礽跑过去:“太子二哥……” 胤祉跑了一半便顿住脚步,明明隔得并不近,却似乎能够听到尖锐的牙齿刺进皮肉的声音——竟是老大撞开了胤礽,用自己的身子喂了狼口。 胤礽抬头看过去,胤褆正巧用匕首划破狼的脖颈,温热的血迎面扑来,有些怔然——这是,第三次了。时间紧急,也容不得胤礽感慨什么,马上再抽出箭,拉过受伤的胤褆,护在身后。胤祉也赶了过来,兄弟三人立刻靠到一起。 狼群似乎也重整队型,在三人对面,再次集结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好在尚未黑透,胤礽一眼扫过去,刚刚的战况虽然激烈,但打死的狼却并不多,此时狼群的数量还是非常可观的,入了夜,狼群恐怕还能再召来更多的同伴。再加上火枪已经用完,胤褆又受了伤,胤礽开始考虑要不要把马叫过来,拼死逃回去——可这个逃字,实在难堪的紧。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又整齐的马蹄声渐渐逼近,人和狼同时抬头看过去。 原来是一队蒙古骑兵,大约有三四十骑的样子,打头的是一名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标准蒙古风格的打扮,只是长相有些偏向中原的细致。那少年看到眼前的情况,只略迟疑了一会儿,便用蒙语吩咐了两句。 那少年的话他们都听懂了,是在吩咐手下协助他们三人驱逐狼群。 三人瞬间安下心来,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窝回来啦~~~~ 祝大家元旦快乐撒~~~~ 第85章 策棱 有了援兵,三人压力骤减,且战且退地出来。胤礽唤了马,拿出伤药给胤褆治疗,至少先把血给止了。好在胤褆今天穿的是甲衣,大都是皮外伤,只是被狼咬到的伤口需要回营地治疗。 蒙古骑兵不但数量多,对付狼群似乎也有技巧,很快狼群便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胤褆三人都松了口气,正待要感谢一番那少年时,却见少年驱马过来,居高临下地挨个扫视了三人一眼,脸色严肃地问道:“刚刚是谁把那头狼打伤了,” 危机一解除,胤祉就恢复了镇定,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正是胤褆最初用火枪打伤的那头狼,又见胤褆没有答话的意思只好代答:“怎么?有什么问题?” “为何要打伤它?” 纵然是一身血迹一身伤,胤褆依旧是傲慢的,懒洋洋地靠在胤礽身上,“爷不过打伤一头畜生,哪里需要什么原由?” “你可知你打伤的是什么?!”听到胤褆嚣张的口气,少年立刻转头愤怒地瞪着胤褆,口气也有些冲。 “不就是那群狼的头狼么?爷打的就是头狼。只要没了头狼,狼群也不成什么气候。”听到这话,胤褆已经有些不耐和不愉了,皱眉道,“你救了爷们,爷们自然感激,可仗着这个就对爷们指手画脚——别太看得起你自己!” “你!”那少年被噎住,脸涨得通红,“谁对你指手画脚了?!你知不知道头狼要是不能一击致命,狼群的反击会更加激烈!要不是我们碰巧路过,你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被狼群撕碎了!” 听到这里,胤褆也没了感激,声音也冷了下来:“虽然爷不是在草原长大,但也知道,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可不是容易遇上狼群的时候。你们这次,碰的还真是巧得很啊!” 少年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胤褆所指为何,立刻气得脸色煞白,啐了一句“真是不识好人心!”,也不再分辩,一夹马肚,带着一群手下离开了。 “太子二哥,大哥他……”胤祉往胤礽身边靠了靠,脸上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不过到底还是有些畏惧胤褆刚刚的嗜杀模式,就连挂在嘴边的称呼都不觉变了。 胤礽见弟弟一副畏惧的模样有些好笑,安抚地拍拍对方的脑袋:“大哥说的也不无道理。孤也觉得这狼群似是有人故意引来的。” “不是他。”胤褆眯着眼看着少年一行远离的背影,又恢复了懒洋洋的语调。 “不是也好。”胤礽唇角微勾,“不然这么俊秀的少年,废了孤还有些舍不得。” 听到这话,胤褆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胤礽莫名脸上一热,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一旁的胤祉暗暗攥紧了拳头,又来了。果然只要大哥在,太子二哥的目光就几乎全集中在对方身上了。 三人走后没多久,这里又迎来第三波客人。打头的是一个青年,典型的漠西蒙古成年男子的打扮,古铜的肤色,鹰隼鼻,薄唇,刀刻般的下巴,五官深刻。 他扫视了一眼凌乱的战场,眼睛眯成锋利的形状,颜色加深,攥着缰绳的手不由地握紧,迟了么? ——是侥幸被逃掉了,还是为他人白做了嫁衣? “少主,那接下来?” “传令下去,找一处扎营。更改前进方向,务必在到达大清皇帝的营地前回到父汗的部队。” “是!” 尽管已经入了夜,大清皇帝临时驻扎的营地还是灯火通明,各处都插着火把,还有几处点了篝火,蒙古王公们带着大清官员载歌载舞,一片热闹。 而在营地外围,一大波侍卫则在陪着大大小小四个身影玩布库,每每听到马蹄声,其中两个小包子就会往某个方向看两眼,似是没看到自己想见的,又沮丧地垂下头。 胤禛见胤禩一副担心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急,一分神就被陪练的小侍卫绊倒了,还是脸朝下趴到地上——也即俗称的狗啃泥姿势。 小侍卫:囧……奴才不是故意的—— 四阿哥的臂力本就比较差,他们这些陪练也很苦逼,既要顾忌四阿哥的面子,又要对其进行有效的训练,力量的掌握很重要,偏偏四阿哥自己走神了。 胤祐丝毫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四哥你这个姿势……噗哈哈——” ——堂堂的冷面雍亲王,铁血雍正帝竟然有这么愚蠢搞笑的时候,胤祐越寻思越觉得好笑。 “小七!” “七哥!” 胤祺胤禩同时出口,胤祺是无奈担忧,然后跑过去把已经笑得有捶地倾向的某人拉起来,胤禩则是有些恼怒,瞪他一眼,跑到胤禛身边。 胤禛早就被一旁的侍卫扶起来了,那个绊倒他的小侍卫也跪下来请罪。 “四哥没事吧?”胤禩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下巴有些擦伤外并没有其他外伤,随即转身,故意板着一张脸对那侍卫道:“还愣着做什么,不知道给四阿哥取伤药来?” 那侍卫愣了愣,慌忙叩了头,领命而去。 胤禩转过身,拿出帕子认真地给胤禛擦着下巴沾到的沙砾。 胤禛无奈地任由对方擦,看着对方担忧又小心翼翼的模样,阴沉的心情突然变得大好。 ——至于对方到底是踩着自己卖给那个侍卫一个人情,还是谨慎惯了不肯得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胤禩跟胤禛靠得那么近,止住笑的胤祐心里极其憋屈,老八啊,八贤王,廉亲王,跟着那个家伙走那么近小心被弄死! 胤祐当然不是八爷党,可上一世在胤禛的手底下实在过得太憋屈,对雍正的厌恶值爆表后转为了跟雍正斗到最后的八爷的好感度,上一世年幼时的事情他基本不怎么记得了,这一世特意注意了之后,对这个出身最低的弟弟也免不了有几分同情,所以知道上一世老八结局的他,对于老八此时亲近的动作极其不平。在他看来,就算没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老八也该跟老四斗下去。 至少,不该是现在这般亲近。 ——就算他现在已经看开了许多,对老四也还是不待见的。 瞪着那边,胤祐不客气地出言讽刺:“就四哥你这臂力,哪里像是纵横草原的满人?要弟弟说,干脆像那些汉人一样,一门心思读书得了。” 胤禛素来不是能在口头上占便宜的主儿,此时听到胤祐的嘲讽也全当没听到,横竖这个弟弟不待见自己已经不是一时半刻的了,自己有小八就好。 胤祺却是有些忧心地拉拉胤祐的袖子,不赞同地摇摇头。 胤祐“切”了一声,扭过了头。 胤祺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个第一个与他交好、在学堂里对他帮助最大的弟弟不喜欢四哥他也能感觉到,可对四哥他也了解——这个最小的哥哥的心思之深,怕是连三哥都猜不透。 他在皇太后跟前养着,曾经听到慈安宫宫女在背后编排德妃母和四哥的事情,虽然他及时制止了,但好像还是被路过的四哥听到了,四哥一直是一副板着脸的模样,所以他也摸不清对方到底有没有生气,不过因为后来那两个宫女并没有什么事,他还以为四哥并不介意。没想到几个月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两个宫女。隐隐约约听闻似乎有两个宫女因为冲撞了四阿哥,被皇太后杖毙了。虽然不确定四哥是否做了什么,但总隐隐觉得这事跟四哥脱不了干系。 几个小包子之间暗潮涌动,几个侍卫则是面面相觑,正在这时,一队人马经过这里,正要驾马冲进去。 见他们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几名侍卫上前拦住。 “尔等是何人?大清皇帝陛下的营地,岂可驾马疾驰!” 这队人马正是从狼群里把胤褆三人救出来之人,领头的少年听闻此言也依旧没有下马,直到他身边的一位青年凑过来耳语几句,他才从马上下来:“吾等乃土谢图部所属赛音诺颜部,博尔济吉特氏。” ——原来他们是从属于土谢图部的赛因诺颜部,而打头的这名少年正是黄金血裔成吉思汗十八世孙图蒙肯的嫡曾孙,博尔济吉特氏策棱。 刚听到博尔济吉特氏时,那侍卫有瞬间的迟疑,但又随即想到,在大清朝,除了太皇太后那一支外,博尔济吉特氏也并不是多么尊贵的,于是很快回过神来,长臂一挥指向胤禛四人:“我大清尊贵的四位皇阿哥在此,尔等还不快见礼!” 刚刚提醒那少年的青年又凑过里说了几句,那少年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打了个千儿,“赛因诺颜部策棱叩见四位皇阿哥!” 策棱的手下们也随之跪下。 “都起吧!”胤禛正在由着胤禩上药,只好由胤祺出头。 策棱站起身后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有些惊讶地跟旁边的人用蒙语小声说道:“我们刚刚遇上的那三个人,有两个跟他们的打扮是不是挺像的啊?不是说大清的规制很严格么,怎么还有人穿的跟皇阿哥一样?” 胤祐一听,就知道对方遇到的应该就是大哥他们,正待细问,就听有人高兴地大喊:“太子爷回来了!大阿哥和三阿哥也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83章好像解了锁,能点开,虽然一样会扣币,但是内容却显示被举报什么反动、色情的。我点击了那个【申诉】,但提示是缺少必要访问参数,有亲知道这是肿么回事么? 另外,大家积极留评撒花呗~~经常留评的,超过25字会送积分哦~~~ 第86章 请旨 一听到侍卫的传报,胤祐立刻笑了开来,也不管这蒙古少年,胤禩也把给胤禛上药的事交给内侍,两人一齐欢呼着跑上前去。 “大哥——” 对于这两个养在额娘跟前的孩子胤褆是真心实意地疼爱的。胤禩是投桃报李,对这个哥哥自然也是极喜欢的,胤祐起初对于胤褆还有几分戒备和怀疑。可说实话,这一世胤褆所做的,在亲情寡淡的天家实属难得,一世未曾尝过长兄关怀的胤祐很快就缴械了,成为“粘大哥”党的一员。 胤褆看着两个小包子跑过来,心里喜欢得紧,正要下马时被胤礽拉了一把,“慢着,瞧你那全身的血迹呢,别吓着俩小的。” 胤褆这才想起来刚刚跟狼搏斗时身上确实不干净,所以也只是坐在马上弯下腰,拍了拍两个小不点的脑袋:“哥哥身上脏着呢,一会儿换身干净的衣服再陪你们玩。” 两个小的一见胤褆身上的血迹,登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以为是天天随身带着软鞭的太子二哥干的,立刻怒目而视,于是这才注意到,不仅大哥,就连太子二哥和三哥身上都是。 胤禛挥退了准备给他上药的内侍,一抬头也看到三位哥哥的狼狈样,皱着眉头吩咐身边的内侍去通知太子和大哥的帐子里备好热水,待看清三人身上的痕迹,眼中划过一丝狠戾,“是谁干的?!” “不是人啦,”胤祉解释,“只是不小心遇上狼群了。” “啊,你们竟然也是大清的皇阿哥!” 胤褆循着声音一看,正是救了自己的那拨人,面上微微露出几分疑惑,他们怎么也来了? 那少年刚说完这话,一直在他身边提醒的青年又凑过去提醒了几句,于是他又连忙向胤褆三人赔罪。 胤禩则给哥哥解释了对方的身份。 胤褆胤礽对视一眼,果然,狼群应该不是他们引来的。 “总之,哥哥们还是赶紧先去清理一下吧。”胤祺催促,“不然,教汗阿玛见了又要担心了。” 其他几人也附和着,三人只好各自回了各自的帐子清洗。 这件事立刻便报给康熙,康熙非常震怒。确认三位皇子均无大碍后,又严令蒙古各部配合调查,必要查出究竟是何人引来的狼群。 一时间,原本为了共同抗敌而凑到一起的愉悦气氛荡然无存,只余下一阵阵人心惶惶。 “皇上,您看这事?” 康熙的帐子里,福全有些惴惴地看向康熙。自从听闻皇长子皇太子还有皇三子被狼群袭击,康熙的面色就沉了下来。 其实叫谁遇上这事也得生气,不说那三位是皇上最年长的三位阿哥,此行名义上毕竟是为了帮助漠西还有漠北蒙古抵御俄罗斯结盟而来,却在他们的地盘上受到了狼群的攻击——别说意外,如今正是夏天,水草丰美,食物充裕,狼群很少袭击人,这其中要是没什么猫腻谁都不信。 “除了厄鲁特,谁还有这个胆子!”康熙冷哼了一声,谁都知道康熙爷宝贝嫡子,倘若太子爷出了什么事,以大清如今的兵力不敢说血洗蒙古,最起码联盟是要告吹。而要说对于这次结盟谁不看好,除厄鲁特不作他想。厄鲁特最强部是准噶尔部,而准噶尔汗噶尔丹亲俄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喀尔喀的三大汗都按照约定过来了,噶尔丹却没来就可见其对于此次结盟的轻视,再加上对方在西面的动作频频,可想而知对方的野心应该不止厄鲁特一部分。 “可是奴才听闻,准噶尔汗不日就将抵达。” “二哥不必如此见外。二哥领兵在东北打了胜仗,俄罗斯已然失势,噶尔丹估计也还在摇摆不定,如今过来也不过是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不过,俄罗斯到底还是有些难办。这老五和索额图去了也有一年了,竟是半分消息也无。” 福全这两年一直在东北,对于这些消息并不清楚,虽然胤褆也去信问过常宁的消息,但他也只当皇上为了保密没跟大阿哥说,于是便皱起眉头,露出担心焦虑的神色“小五他们没传消息回来?小五胆子小,又从来没领过这么大的差事,我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有索额图呢,出不了岔子。” “恕奴才多嘴,这索额图怕也是个胆小谨慎的,实在让人放不下心——”福全摇着头跪下来,“奴才就于此向皇上请旨,愿领一队人马,北上支援和谈使团——小五毕竟是我们唯一剩下的幼弟,奴才放心不下他。” “你放不下小五,就要朕放一个人在这里面对蒙古错综复杂的势力?” 康熙一听,心里就有些不对味了,他自幼失怙,而后丧母,真正对他好的除了祖母,也就只有二哥了,他虽然不说,但对福全还是很在乎的,也就不自觉说出这种近似吃醋示弱的话来。 都多大的人了,还计较起这些来。福全心下好笑,“大阿哥和太子也长大了,该为万岁爷分忧了。况且奴才此去也不止为了帮小五,还会注意葛尔丹在俄罗斯方面的联系。毕竟那葛尔丹实在是个野心极大的,万一他再暗中勾结上俄罗斯,怕是对大清统御蒙古极其不利。” 康熙皱起了眉。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袭击厄鲁特的哥萨克人应该就是老五他们雇佣的伪俄军,万一葛尔丹真的联系上俄罗斯,那这个计策就有可能被拆穿了,到时候不止与厄鲁特的结盟要失败,就是喀尔喀蒙古怕是也要起戒心,可能还会怀疑被袭击的真相,甚至一直交好的科尔沁蒙古也难免要生隔阂了。 想至此,康熙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虽然是传言,但准噶尔与俄罗斯有联系怕也并非是子虚乌有。这样吧,你带着一百亲兵,亲自北上,务必协助小五完成和谈重任。谢博乐——” “奴才在!” 康熙的话音刚落,一名侍卫打扮的青年便掀了帘子进来,甩袖打千行礼,尽管低垂着头,福全也能感觉到对方眉眼间难以掩饰的戾气。 “谢博乐,朕命你从现在起,近身保护裕亲王,听其调遣。” 谢博乐抬头看了福全一眼,点头答应:“是!” “万岁爷,这——” “这是朕身边最优秀的侍卫了,现在起就借给你了,小五是朕的弟弟,你也是朕的哥哥!” 福全愣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谢万岁爷恩典。” “起来吧。三个孩子估计也已经收拾好了,你先跟朕一块儿去看看,安抚安抚被吓坏的孩子。至于北上之事,还是待明日准备好了再动身” “是。”福全起身跟上康熙,笑道:“三位皇子骑射娴熟又兼英勇过人,区区狼群必是吓不到他们,万岁爷想当慈父怕是没机会了。” 听到有人夸自家儿子,康熙还是挺高兴的,却还谦虚道:“那三个孩子可当不起你这伯父的如此夸赞。倒是你家的三阿哥保泰,去年前我教他做了小八的伴读。你也有三年没见了吧,保泰这两年倒是愈发上进了,都快把朕那几个皇子给比下去了。” 保泰啊……福全微微叹了口气,从孩子四岁他就出征了,如今孩子都六岁了他还没有回去,总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孩子,更对不起小五,还没落地他就走了,也不晓得那孩子长得啥模样。 看到福全这副样子,康熙隐隐有些后悔提到保泰,但是也别指望康熙爷会安慰人,他所能做的极限,也不过是主动拉起福全,一齐出了帐子。 胤褆胤礽那里倒是没什么事,毕竟一个是从八岁就开始猎熊,一个是上过战场,两人还合力斩杀过老虎,对这番搏斗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胤褆被狼咬到的伤口有些麻烦,回了帐子没多久,还没清洗完,就开始发起热来。 可把同帐子的胤祉吓得够呛,也顾不得自己了,忙打发了人去叫太医,又指挥着下人把胤褆搬到床上。 康熙和福全到达的时候,太医也刚好过来。听下人禀告说胤褆因为被狼咬伤而发热后,纵是康熙和福全也齐齐变了脸色——他们也算半个草原人,也见过许多被狼咬伤的士兵,这样的人最后大部分都因为得了恐水症,不治而亡。 康熙和福全不敢再耽搁,催促着太医赶紧进去给大阿哥诊脉。 进了帐子才发现,几个小的也都过来了,就是太子也来了,看样子得到消息后也没怎么正八经儿收拾。 看到太医尾随着康熙进来了,几个阿哥赶紧行礼,又把位置给太医让出来。 见此兄弟和睦的情景,就是康熙也不得在心里赞叹胤褆这长兄做得很称职。 太医顶着压力诊完脉后面露喜色:“禀万岁爷,大阿哥的伤势并无大碍,并非那恐水之症,待臣开几服药,用完便可。” 帐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康熙上前一步查看胤褆的神色,见其脸色通红,眉头紧皱的模样也有些心疼,甚至亲自把搁在额头上的帕子给换了一块。 “胤褆素来喜欢二伯,便劳二哥你在此照看一会儿。天色不早了,老四老五带着小七小八回自个儿的帐子休息,太子和老三跟朕来一下。” 说着便率先出了帐子。 众人知道康熙这是真怒了,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他们又何尝不想找出把狼群引来之人?便各自领旨退下了,胤礽和胤祉则跟了出去。 第87章 葛尔丹 福全很快便带人离开了,名义上是回东北,实际上则是借道往俄罗斯去。又大概过了五六日,葛尔丹终于率领准噶尔部抵达。 胤褆的伤势经过几天的将养已大好,便同太子一块儿随康熙接见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漠西蒙古的准噶尔台吉。 胤褆不知道康熙见了葛尔丹有何感想,反正他是觉得,这个人绝对不能长留——不管这个人此时的身段放得有多低,都掩饰不了他勃勃的野心,就算再强大的力量也压制不下他的*,更何况已经远远比不上当初大清的八旗士兵。 胤礽则是更关注跟在葛尔丹身旁的青年。刚刚听葛尔丹介绍,似乎是叫策旺拉布坦的家伙,葛尔丹的侄子,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前准噶尔准台吉僧格的亲子了——杀父之仇啊,胤礽微微勾起唇角。 尽管对葛尔丹有诸多不满,但为了能好好笼络住蒙古帮大清抵抗俄罗斯,在俄罗斯和准噶尔的关系尚不明朗的时候,康熙对葛尔丹的态度还是很宽容的。 至于其他的蒙古王公……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俄罗斯的问题,等把俄罗斯赶走了,他们再重新分配地盘也不迟。 葛尔丹虽然面上是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但心里却是极为不服的。在他看来,蒙古是蒙古人的,而那群女真则是更为看中南方的中原地区,两个国家是对等的又对立的,偏偏喀尔喀蒙古,尤其是科尔沁蒙古却向女真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明明流淌着成吉思汗的血液,却偏偏玷污了身为黄金血裔的荣耀。不过没有关系,蒙古人的荣耀将由他所率领的绰罗斯氏重现,统一的大蒙古帝国必将再现昔日辉煌!葛尔丹一边如此想着安慰自己,一边与席上的诸人谈笑,至于他派出去跟俄罗斯联系的人一直没有传信回来的焦虑则被他强行按捺下去。 跟在葛尔丹身旁的策旺拉布坦除了在被介绍给众人的时候笑着喝了两杯,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着周遭的一切。显然对于此次的联盟并无好感,先不说清国究竟能给他们多少援助的兵力,单就一点,一旦他们这边与俄罗斯有了什么进展,谁知道清国会趁机做什么。他与父汗有着相同的信念,却又跟自己的亲父有着相似的坚持——一个统一的大蒙古帝国是他一生的追求,可是,蒙古是蒙古人的蒙古,不允许清国人染指,更是容不得俄罗斯人置喙。父汗总说清国人是狼子野心,妄图减少蒙古人丁,削弱蒙古势力,可俄罗斯人又哪里是好相与的,就像这次的袭击,还不是因为俄罗斯的东征军在东北失了势,便翻脸不认人,企图在西北得到点什么。 不管众人心中是怎么想的,这次会面看起来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最后各方也是愉快地散了。 待准噶尔部修整好后,筹备多日的草场行围就要开始了。对于这次行为,蒙古各部都是极其上心的,各部的勇士们世子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因为蒙古人天生就是好战好斗的性子,更何况,这一次还是在他们尊敬的博格达汗面前,谁不希望能得个彩头,毕竟能得到博格达汗的赏识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只不过,当行围那日,看到穿着一身杏黄的蒙古骑装的皇太子和穿着皇子制式骑装的大阿哥时,蒙古的诸位王公又忙不迭地对自家勇士们又是一番嘱咐。 看着身旁的人,胤褆皱眉:“是嫌在京城不够丢人,特意跑来蒙古现眼么?” “说什么呢!”胤礽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谁说孤这次就一定会输?” “骑射方面你哪次赢过我了?”胤褆毫不留情地戳人痛脚。 “那……那不过是孤比你年纪小罢了!等孤再大大,绝对赢得过你!” 胤褆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了胤礽一眼,摇头:“找借口可不是一个好习惯。照太子爷这小身板,要赢过爷还差的远呢。” ——其实胤礽的身子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比较强壮的了,当然,跟从小立志要当将军的胤褆相比还是略有逊色。 胤礽气极。不过想想前几天侍女们给胤褆上药时所露出来的身材,胤礽不服都不行。 两人也没聊太久,很快就有侍卫宣布康熙的旨意,行围开始了—— 这一次康熙并没有参加,但还是先射中了第一只蹦出来的鹿,而后就是胤礽胤褆两位阿哥飞奔出去,其他的大清侍卫蒙古勇士紧随其后。 这一次总算没出任何岔子,两人一边狩猎,一边较劲,竟是此次来了蒙古后头一次这么酣畅淋漓快意非常的围猎。 尽兴而归——两人高兴了,也不在乎到底是谁输谁赢,留下侍卫轻点猎物,两人则是优哉游哉地回了各自的帐子沐浴——幸好这是在科尔沁这边,要是去了漠西蒙古,洗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等到两人收拾完了,才公布狩猎的情况,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太子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当然其中的水分很大,毕竟那些侍卫们并不只是跟着好看的。看着胤礽冲着自己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转过身却又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胤褆也跟着笑了起来,满心的无奈和莫名的愉快。 胤褆自然是第二,出人意料的,第三是葛尔丹的那个侄子,而第四更令人惊讶,竟然是那个赛因诺颜的少年策棱。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兴趣。 康熙很高兴,策旺拉布坦他已经见过了,可这策棱他还没见过,于是又是召见,又是赐酒的。 胤礽趁机凑近康熙低声道:“遇到狼群那天就是这个人救了儿子三人,要不是他,儿子现在怕是已经葬身狼腹了。” 康熙闻言更加高看策棱一眼,随手解下一把随身带着的镶满了珍宝的狼牙刀赠给了策棱。 “对待救命恩人,孤可是从不吝啬的。”胤礽一本正经地道。 胤褆翻了个白眼,没稀得接话,心说十有八.九是人家那俊逸的长相对了保成的胃口,有本事的人可多,凭什么这家伙就能得保成另眼相看?光当初的无礼就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给他小鞋穿了。 接下来的几天,康熙一直胤褆胤礽接见蒙古王公们,商讨在北方和西北安驻联军,将俄罗斯彻底赶出蒙古草原,并建立联合的防线,共同抵制俄罗斯,彻底切断俄罗斯南下的可能。 蒙古人虽是粗犷惯了,但该有的政治敏感性还是在的,他们同意大清在蒙古驻兵,但数量上的限制极大,基本上形成不了什么武装力量,同时又表示愿为大清守好北方和西北,但希望清廷能给予武器方面的支持。 而这两点,康熙自然不会松口——虽然东北的雅克萨一役暴露了清军一直在研制的连珠铳,但好东西要牢牢把在手里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至于驻兵,就算面上说得再冠冕堂皇,大清的目的也是心照不宣的——监视控制,反正不是蒙古人想要看到的。 正在谈判有些僵持不下时,喀尔喀那边传来消息,扎萨克图汗部的左翼后旗遭到俄罗斯哥萨克骑兵的突袭,损失惨重。扎萨克图汗策旺扎克立刻便怒极,加之年纪不大,年轻气盛,竟第一个向康熙投诚——只要能够将贪得无厌的俄罗斯人驱离蒙古,一切条件都好谈。然后没多久,准噶尔部也传来被俄罗斯袭击的消息——进一步的消息表示,大清的铁骑加火枪将俄罗斯的东征军团从东北地方整个驱逐出来,一些哥萨克游散骑兵迫于生计,一直在蒙古的北方和西北大肆骚扰侵袭。 连番挑衅,便是一直亲俄的葛尔丹也拿不准是否要继续与俄罗斯合作——便是俄罗斯还有意要合作,可连续两次被打脸,不管是谁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清廷方面传来一个消息:希望双方各让一步,愿意在打击俄罗斯中支援他们火枪,但之后要在蒙古设置清属八旗驻军,与蒙古各部共同守卫北方。 听到清廷愿意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尤其是火枪这种威力大数量少的武器,蒙古各部也都有志一同地忽略了驻军的条件,联盟初步谈成。 大清营地的明黄色主帐里 随行的几名大臣都在一旁侍立着,伺候的下人都被屏退了下去,康熙则是背对着诸位官员站在主位前,专注地看着面前那张描绘细致详尽的舆图。 舆图上有一条极其清晰深刻的线,横亘在大清国的北方:东起鄂霍次克海,西达乌拉尔山东面,囊括了包括东西萨彦岭、贝加尔湖、勒那河高原、外兴安岭、朱格朱尔山脉在内的大半个西伯利亚,一条线连贯东西,形成了一个有力的防线。 看着这张图,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些人摸不着头脑,而在蒙古这边的驻防八旗将领却是激动得面色红润,最后康熙转头瞥向鹏春:“朕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鹏春甩袖跪下:“奴才明白,奴才定为达成万岁爷之愿鞠躬尽瘁!” 作者有话要说:昨儿忘记说了,83章能看了哟~订阅了却看不到内容的亲可以回头看看 第88章 联合 caifeng待几位大臣退下了,康熙又教人把胤礽还有胤褆叫了来。 两人早上已经来请过安了,所以过来后,康熙便笑着拦了两人的礼,“行了,朕叫你们俩过来是想叫你们陪朕走走,就免了那些虚礼吧。” 陪汗阿玛走走,两人虽是心有疑惑,但还是跟了上来。 侍卫远远地缀着,胤褆胤礽一边一个伴在康熙身旁,父子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有几分民间父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感觉。 三人不知不觉行至湖边,宽阔的湖面,清澈的湖水,西坠的夕阳,风景美得仿若一幅画。 胤褆倾着身子看向湖里:“这么漂亮的湖里竟然没有鱼,还真是可惜了。” “是么?”康熙也看过去,果然湖水清可见底,鱼类倒没看见。 “要不儿子叫山西的晋商北上做生意时运几条过来?”胤礽开玩笑地说道。 康熙也跟着笑了,点点头,“这个法子好。要不然好好的湖平白空着,怪浪费的。” 听着康熙故意模仿的语调,再加上气氛实在太好,胤褆胤礽不约而同地噗嗤笑了。 “汗阿玛还是在嫌儿子这事做的不好?”笑完了,胤礽摆出一张正经脸请罪。 见胤礽正经起来,康熙皱了皱眉,背过身,看着湖面:“没有不好。反倒说实话,胤礽你给朕帮了大忙,但是胤礽你,是不是因为外事局,沾染了过多的商贾气?” ——答应给蒙古的那批火枪自然不是白送,而是要以高昂的价格购买。这是外事局提议,胤礽默许的。 胤礽沉默不语。要说他身上商贾气重其实也没有错,但是这个国家,现在还是很缺钱,若是没有一点商贾气,户部的国库又如何能够如此充盈?既要能供养的起东北的那支军队,又要能堵住盛京那些老王爷的嘴。 康熙却是放过这个话题,又转而问胤褆:“容若那里详细怎么说?” “回汗阿玛,容若舅舅那边说是没问题。这些都是试验过程的不完全体,虽然也能保证正常使用,但比起东北那边目前配备的,不管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差了很远,更勿论尚还在研究中,即将推出的最新样式火枪。再一个,这些火枪的弹药也只有大清才能做出来,并且工部已经采取措施,火枪和弹药的制作被列为国家的第一机密,不会有外泄的可能,就算给了蒙古火器,可实际上他们还是要依赖我们大清。” “而且,等这场仗彻底打完后,他们再想要弹药就必须花费更高价购买,习惯了连珠铳的威力,蒙古人应该再回不到过去那种依赖箭矢的时候了,况且听说蒙古这边的地下金银不少,儿子想他们应该很乐意的,想必国库又能充盈了……”胤礽说到这里,猛然想到刚刚康熙说的商贾气的问题,便顿了顿,神色不变地又补充道:“另外,一旦蒙古人开始依赖火枪,那么,曾经威震整个大陆的蒙古骑兵怕是也就不足为惧了。” 虽然对于胤礽的商贾气还是有几分不满,但看儿子们也都是明白人,康熙便不再多说,只是心里则在盘算着要不要抹了胤礽在外事局的差事。 三人在湖边又站了一会儿,顺便聊了些其他,不知怎的,就把话题引到了赛音诺颜部的策棱身上。 “这个策棱啊,还是个不错的。”康熙难得地也会对一个人表示认同。 胤褆胤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疑惑地看向康熙。 “你们陪着朕再继续往前走走!”康熙却是背着手率先沿着湖岸走在前头,“对于蒙古这边,你们兄弟俩怎么看?” 对于康熙有意岔开话题,两人虽疑惑也只能顺着。胤礽想了想,说道:“儿子现下是管着外事局,其他方面不敢妄加揣测,不过从外事局方面倒还真有些想法。” “那就胤礽先说说。” “汗阿玛对蒙古如此忌惮的原因不外乎是强大的蒙古铁骑,虽然比起哥萨克骑兵有些弱,可打起来总是不好善了的,并且蒙古三部虽然分离,但毕竟也是同源,所以,我们还是要以安抚为主。不过蒙古条件恶劣艰苦,所以他们似乎对大清一些风物非常有兴趣,尤其是烟草、烈酒之类的,还听说有人就为了点烟草大打出手。儿子想,不妨就从这里入手,等战事结束后,我们就给他们运送这些好东西,与他们贸易。这人啊,一旦耽于享乐,再想振作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听着胤礽的话,康熙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胤褆也有自己的想法:“太子的看法儿子也不反对。不过儿子这两天也随汗阿玛见过各位蒙古的王爷台吉了,说实话,除了那个准噶尔的葛尔丹一脉,其他的还真不够看,就说所谓的喀尔喀最强的土谢图汗察浑多尔济,除了抢牧场抢女人抢牲畜根本不懂什么是长远目标,警戒心也不足,当然更重要的,蒙古人在自己的事情上也并不是那么团结的,所以我们要做点什么真的很容易。只不过那个葛尔丹——” “朕知道!”康熙抬起手阻止了胤褆后面的话,“你们知道策棱昨天见朕说了什么么?” 策棱见汗阿玛做什么? “他说,他愿意跟随大清的军队前往紫禁城。” “他这是……以身为质?”胤褆诧异。 他虽然见策棱的次数不多,但从这个少年眼中能看到他对这片草原的热爱,原本应该翱翔在漠北的雏鹰竟然自愿被捆缚在狭小的紫禁城里,还真是——有趣的紧。 胤礽的声音则是有些不愉了:“他有什么要求?” “策棱是个好孩子,你们可别想差了。”康熙摆手笑了笑,微弯的嘴角可以看出他对策棱的赞许:“他跟朕说,他愿以自己一生的自由换取赛音诺颜部应该有的、属于黄金血裔的体面。” “黄金血裔?”胤礽嗤笑,上扬的声调显出几分嘲讽的意味,纵然策棱的长相气度武艺颇得他心,但他到底是皇太子,最是看不起这种过度高看自己的人,“就算是真正的黄金血裔也不敢拿一人之自由换取一族之体面,更何况过了这几百年里他身上那早就淡薄得可以的血脉。黄金血裔,也不过就是个好听的名头。当初成吉思汗逐鹿中原的那份霸气,现如今的蒙古可是再也看不到了。” “不仅仅是这样。他也说出了朕的意图——蒙古草原的土地和人口都是有限的,赛音诺颜部想要强盛,就必将会争夺属于土谢图的利益。然后他问朕,想不想要能够分化喀尔喀势力的一把刀?”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说。”胤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姑且不说土谢图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附属过于强盛,会极力打压,单就赛音诺颜部说出了这种话便已经不值得用了——毕竟像这样背弃主子的事情,绝对不会只发生这一次。”胤褆不赞同,像他如今已经出宫建府,手头也有了第一批门人,这些人的第一要求就是要跟他齐心对他忠心,绝不能在这方面有半分差池。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跟那小子也差不多大吧?胤礽似笑非笑地瞥了胤褆一眼,提出一个不同的看法:“忠心的确重要。可既然策棱要随我们回京,难道我们就没办法把他变成一个持刀人么?将来以我大清朝廷为后盾,以赛音诺颜部为刀,分化喀尔喀,牵制厄鲁特——一个蒙古人做这些,远远比一个满人做的要轻松得多,也得力得多。” “啊!”胤褆恍然。 康熙此时终于露出一个明显赞赏的笑容:“你们俩说的已经很好了——策棱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你们也适当地跟他接触接触。” “儿子知道了。” 虽然哥萨克骑兵的习惯是打完就转移,可蒙古人被他们打怕了,也打怒了,有意无意地暗示康熙早点把事情定下来。计划反正也早就拟好了,康熙也不再拖拉,没过几天便下了旨,令鹏春挑选五百精兵协同驻蒙八旗兵,与喀尔喀、厄鲁特以及科尔沁共同驱逐来自俄罗斯的哥萨克骑兵,鹏春副将带领其他士兵退回东北,驻守外兴安岭待命。命工部迅速准备六百支连珠铳,连同足量的弹药,即刻送往蒙古,明珠官授领侍卫内大臣,全权负责督运。 ——在这次分配中,喀尔喀土谢图部所属的赛音诺颜部出乎众人意料地获得了大清康熙皇帝的额外赏赐——一成的弹药。 正当蒙古贵族们疑惑且不满时,康熙皇帝的御驾已经要准备起銮回京了——据称是那位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太皇太后病重。 临行前,当蒙古诸位看到跟随康熙一同回京的蒙古少年时,再看赛音诺颜部部善巴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管对方是因为博尔济吉特这个姓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得了清国皇帝的青眼,他们目前除了抱大腿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因为听清国的那位太子表示,清国很快便会与蒙古做生意,给蒙古人送来他们想要很久了的丝绸烟草以及烈酒。 第89章 端倪 大约京里传来的消息不太好,康熙走得非常急,甚至于刚进了河北的地界,就甩下大部队,带着几位阿哥快马加鞭直奔京师,所以原本要行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压缩到不过十天,总算在第十天的傍晚回了宫。 连衣服什么的都来不及换,康熙直接领着众皇子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一片压抑的气氛——各宫有名份的妃嫔都过来了,再加上住在养心殿的几位掌事公主,刚下学的皇子阿哥,以及他们都各自带的宫女内侍,整个慈宁宫主殿几乎站满了人。 不过好在场面安静的紧,没人敢扰了老祖宗清净。 本就因为太皇太后的病而担忧了一路,再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康熙的心情简直不能再烦躁了,索性除了公主阿哥和几个后宫主位,其他人都赶了回去。 然后康熙就带着几位随行的阿哥进了慈宁宫内寝。 此时内寝除了皇太后在床前侍疾也基本没了旁的人——人多了也不见得能帮多少忙,反倒是把空气弄得污浊不堪。 康熙带着几位皇子给皇太后行完礼,就急步上前,按捺下焦急,压低声音问道:“皇额娘,老祖宗现在如何了?” ——却在凑近了之后发现皇太后眼圈都是红的。 来信虽然说的不清不楚,但也看得出来老祖宗情况万分凶险,而他这位嫡母此时的表现更是让康熙心下一紧——皇太后自小在草原长大,性子直率坚强,就是被先皇那般冷淡都没有哭过如今却…… 几位皇子也急了:“皇玛嬷……” 没想到皇太后却是破涕为笑,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你们别担心,哀家这是高兴的。太医刚刚说了,布泰姑姑已经没有大碍了!” 众人松了口气,康熙则是顺势蹲在床沿下,手伸进被子里找到太皇太后的,然后握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皇额娘这几日想必也累坏了吧。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朕守着。” 握着太皇太后的手,康熙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心情平静下来后,他才留意到皇太后眼下的青黑。 “不看到布泰姑姑醒来,哀家这心里总是不放心。皇上从科尔沁赶过来更疲累,还是哀家留在这儿吧。”当初她孤身一人从遥远的科尔沁大草原长途跋涉来到繁华的大清都城,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体贴温柔的皇帝夫君和身为皇后的无上荣耀,会为了科尔沁的未来而奋斗一生,没想到青年皇帝的温柔体贴全部给了那个病弱的女人,言语不通,幽深的后宫除了高高的城墙便是深深的寂寞,至于科尔沁的未来——如果她想要科尔沁还能够有未来,就绝对不能做多余的事情。要不是布泰姑姑全力护着,她想她是绝对熬不下来的,就算这位同宗的姑姑最初对她利用大于亲情,她还是把姑姑当做在宫里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所以太皇太后生病的这半个月,她几乎是衣不解带地侍候着。 康熙也不再强求,一转身看到儿子们疲惫又担忧的脸色,还是挥手叫他们离开了:“胤褆胤礽,你们带着你们的弟弟都下去休息吧——梁九功,太皇太后已无大碍,让外殿候着的也都散了吧。” 胤褆胤礽领着弟弟们退下,到了外殿,便各自找到各自的额娘,等梁九功把康熙的旨意说完后,在慈宁宫外殿守着的人也都散了。 看着最前头胤褆领着胤祐胤禩围着惠妃成嫔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旁边三儿在跟荣妃撒娇,另一边宜妃在对胤祺嘘寒问暖,就是素来不会讨人欢心的老四也难得地在佟皇贵妃显出几分孩童的天真,明明已经习惯没有额娘的胤礽突然又感觉到了几分失落,似乎也有点……羡慕了。 康熙突然回宫,确实让宫里宫外忙乱了一阵。不过等太皇太后的身子大安以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有序。 从蒙古回来后,胤褆就领了康熙的旨意,正式进了兵部当差,无逸学堂的功课只是偶尔去两回。虽然因为开了府各方面的应酬增加,但其实这样一来,胤褆的空闲时间还是多了很多——可见无逸学堂的学习那是真的无逸啊! 所以今天胤褆从兵部出来后,进宫请安的时间很早。先去慈宁宫慈安宫,然后是乾清宫,本来想顺便再去趟毓庆宫,但想想太子弟弟最近为着外事局的交接事宜忙的焦头烂额的——从蒙古回来后没多久,康熙就叫胤礽进了户部,至于外事局自然得给其他人接手——估计还没回来,然后便转去钟粹宫,也是准备要跟惠妃多聊一会。 惠妃这会儿正因为无聊而在教伊尔根觉罗氏史书。 ——他不希望伊尔根觉罗氏嫁给自家儿子以后,只能守着后院那一亩三分地,只知道宅斗和生孩子,他要的儿媳妇,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希望的。他不奢求这个时代的女人能够与大儿子并肩走下去,至少要成为胤褆最后的后盾,所以,多看书,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 ——至于诗词什么的,惠妃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见到大儿子来了,惠妃立刻两眼放光,一把拉住因为害羞而想要退下的伊尔根觉罗氏,“珊儿就别走了,大阿哥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的夫君,不需回避。” “是。”伊尔根觉罗氏柔柔地应了——她在家里本是没有名字的,因为行三,家里的父母兄姐全是直接唤她三儿,小三,还是进了宫后,惠妃给取了“三”的谐音“珊”。 胤褆进了内殿,看到伊尔根觉罗氏也在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给惠妃请过安后,便有些好奇地仔细打量了自己的准媳妇两眼——毕竟胤褆如今才十六岁,对自己的媳妇还是很有兴趣的。更何况从确定下来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 见对面胤褆毫不收敛的打量的目光和旁边小姑娘害羞得脸快滴血手足无措的模样,惠妃莫名觉得很欢乐,嘛,虽然两人岁数还小,谈婚论嫁还早,不过小朋友们谈个小恋爱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于是跟胤褆聊了几句后,做出一副有些疲累的模样:“我有些乏了,进去略歇会。大阿哥你陪着珊儿去御花园逛逛吧。” 胤褆刚要应下来,伊尔根觉罗氏却小声反对:“惠妃娘娘,这……恐怕不妥吧。” “没事没事,你们本就是未婚夫妻,要不是我拦着,你现在就要改姓爱新觉罗了,一起培养培养感情也没什么。”惠妃才不管,这俩孩子都是有分寸的,又是在御花园,还怕闹出什么难堪不成?! 伊尔根觉罗氏只得应了,微垂着头站到胤褆跟前,声若蚊哼,“那就麻烦大阿哥了。” 胤褆哭笑不得地把小姑娘领出去。 胤禩陪着胤禛给皇贵妃请完安后,便要结伴去钟粹宫。刚从东门踏进钟粹宫的过道时,冷不丁撞见大哥正从西门离开,除了一帮子宫人在后头着,身旁还跟着个女的,仔细一看,那个含羞带怯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的女孩不正是他们的准大嫂么? 胤禩指指前面那对,对胤禛使了个眼色,胤禛拍拍他的脑袋,用口型骂了句胡闹,倒也随他跟了上去。 胤褆看着落后自己半步的准嫡福晋有些无奈,干脆伸手拉到自己旁边,然后看着对方受惊小兔子般的模样撑不住笑出了声。 伊尔根觉罗氏愈加羞窘,头垂得更低,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搅烂了。 “珊儿——呃,额娘是这样叫你的吧?” 胤褆只看到眼皮子底下的小脑袋动了动,应该是点头的动作。 “咳咳,珊儿你别紧张,搞得好像爷会吃人似的……” “不,不是!”伊尔根觉罗氏猛然抬起头,待看清胤褆带着爽朗笑意的俊美面庞时又脸红地低下头,小声道:“珊儿其、其实很敬佩大阿哥的……珊儿,珊儿听过很多关于大阿哥的事迹,能够成为大阿哥的福晋,是、是珊儿的荣幸!” 说到最后,声音不再发抖,反而满满的都是坚定。 一丝更深的笑意滑过胤褆的脸庞——作为皇子,尤其是康熙皇帝的皇子,他们很少奢望感情,就算是娶妻,也不过是为了那份势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是眼前这个女人成为他的妻,与他相敬如宾地共度一生,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未来? “夫妻本一体,既然马上就要是爷的福晋了,以后要学着抬头跟爷说话。”胤褆用食指抬起伊尔根觉罗氏的下巴,虽是轻佻的动作,表情却很是认真。 伊尔根觉罗氏慌乱了一下,马上又镇定下来,努力鼓足勇气与胤褆对视,“是,珊儿会努力!” 胤褆又笑了,然后放开对方,大踏步向凉亭走去,伊尔根觉罗氏怔了怔,随即跟上,轻快的脚步可以看出对方愉悦的心情。 躲在灌木后面偷窥的四八 胤禩露出一副鄙视的表情:“大哥刚刚那个样子好流氓!不过大嫂竟然没被吓到。你说是吧,四哥?” “……” “四哥?” 没有得到回应,胤禩奇怪地转过头,却见胤禛盯着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他顺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啊,没什么。”胤禛收回视线,安抚地拍拍弟弟的头,“大哥其实流氓惯了,只是你平日里没有看到。” “才不是没有看到!”胤禩瞪着眼睛辩驳,“小八当然看到了,每次大哥逗太子二哥的时候都是一副流氓样,又贱又猥琐的说!” 胤禩说着,还生怕胤禛不相信似的,摆出胤褆面对胤礽时的常用表情,踮起脚迅速拍上胤禛的屁股,再后退:“太子爷这警戒心可不足,最近又疏于锻炼了吧?” “噗噗——”胤禛听了憋不住直乐,过了半晌又突然黑了脸色:“不对啊小八,你这满嘴的流氓脏话是从哪儿学的?” 糟糕!胤禩赶紧捂嘴,偷偷瞥了一眼胤禛真的黑掉的脸色,迅速转身,拔腿就跑,被四哥知道他又跟保泰翘课出去玩,绝对会训斥好几个时辰的! 胤禛立刻追上去,至于刚刚在游廊拐角处看到的杏黄色的衣摆什么的,果然是看花眼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作死的格尔芬 第90章 男风 “奴才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这么早就回来啦,” 胤礽一回毓庆宫,就听到这一声调侃,微微挑了挑眉:“格尔芬,在孤这毓庆宫过得可还好,” 毓庆宫正殿侍卫格尔芬,也就是索额图的长子,索额图去一趟俄罗斯将近一年没有回来,胤礽干脆把他调到自己毓庆宫差。听到胤礽问话,格尔芬笑嘻嘻地凑过来:“奴才在这里当然是很好啦,哈哈。” ——能不好么,作为毓庆宫主子的堂兄,最重要的是胤礽对他还挺好的,谁也不敢难为他啊。 “嗯。”胤礽点了点头,不愿再多纠缠,直接准备往里走。 格尔芬却不肯罢休——也是胤礽平日里太放纵他,直接拉住胤礽的胳膊:“太子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外事局交接的事情非常繁琐,胤礽这几日回到毓庆宫的时间都很晚,难得早了一次,格尔芬很好奇。 “放开,孤还有事。”胤礽的声音已经有几分冷了,不过格尔芬没听出来,就算听话地放了手,还是嬉皮笑脸的:“不对吧,太子爷啊,你看你,耷着眉,瘪着嘴,明明是不高兴了么,话说,谁这么大胆子,敢惹咱们太子爷不高兴啊?” “格尔芬,孤现在没心情陪你玩,再纠缠下去别怪孤不客气了!”胤礽说着,手已经按到了皮鞭上。 “太子爷别这样。”格尔芬连忙跳开,作投降状,“不过太子爷既然心情不好,不如让奴才带您去个地方,到了那里,就是天大的不愉快也必定没有了!” 胤礽没有搭理,哼了一声进了书房。 格尔芬百无聊赖的站在毓庆宫门前值班,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有些心不在焉地寻思着:既然太子爷不想去就算了吧,等换班之后,爷找其他人一起去,那个地方啊……格尔芬一边想着,一边露出猥琐j□j的表情。 “啧,那副恶心的表情还是收起来吧!” 听到声音,格尔芬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太子爷,他已经换好了出宫的常服,正一脸不耐地抱臂站着。 “太子爷您这是……”格尔芬困惑的眨眨眼,不是说不出宫么。 “不是说要带孤去个好地方?到时间了你还不走去换衣服出宫?”胤礽朝天上的太阳扬了扬下巴,神色虽然还是不耐烦,但也是在好声好气地说着。 “哎,嗻,奴才马上就好!”格尔芬一听,乐得差点没蹦起来,草草地打了个千儿,便退去侍卫所换衣服去了。 等二人出了宫,夜色已经沉了下来。 其实格尔芬刚刚说的不错,胤礽心情确实不大好,不过因为什么不大好,他也说不上来,大概是从御花园出来之后吧?所以这也算是出来散心的,胤礽不想那么多人跟着,干脆只留了一个尹德赫,其他的侍卫都遣散了。 格尔芬拉着胤礽,首先直奔酒楼:“爷您可得先把肚子填饱了,这好事么,指不定得闹半夜。” 胤礽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只寻思要出来散心,却是忘了先问问要去哪儿:“格尔芬,你一直说什么好地方——倒是把这地方给爷说说,说不准爷还常去呢。” 格尔芬吃了口菜,喝了口酒,坏笑着摇摇头:“奴才说这地儿啊,太子爷保管没去过,见着了可新鲜。” ——因为是在包间里,格尔芬说话也不再避讳。 这新鲜二字可算抓住胤礽的心了——不说他是皇太子,这世上的新鲜玩意不说都看过了也看了个七七八八,更何况他又兼管着外事局,就是西洋那边流进来的些个罕见玩意于他也不过就是一时的,格尔芬说的这新鲜,他可真有点兴趣了。 格尔芬却是有意卖关子:“到了那儿,太子爷自然就知道了。” “你说的新鲜地儿就是指这里?”一到格尔芬所说的地方,胤礽的脸瞬间黑了。 眼前是座二层的楼阁,建的也称得上是小巧精致,别有意趣,只不过这上头挂着的粉纱帐,绘着红花绿叶黄鸟,各种衣着暴露的女人倚窗而立,纤腰款摆,粉帕乱挥,媚眼如丝,浓浓的廉价脂粉味刺鼻又恶心。 “是啊!这可是好地方!”格尔芬丝毫没有察觉,反而得意洋洋地点点头,“怎么样?” 胤礽看着眼前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嗅着空气里刺鼻的味道,几乎连一刻钟都呆不下去了。更何况毓庆宫的女人,不说颜色比之这里如何,但就干净这方面就胜了这里无数倍!良好的教养让胤礽仍保持着得体的风度,只是挑起嘴角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爷可没瞧见这里有什么新鲜的,倒是看到很多不新鲜不干净的东西!” “嗨,瞧我!”格尔芬这才注意到胤礽的不虞,自己弹了自己脑袋一下:“爷您再等会,奴才保证让您见着新鲜的!” “格尔芬你还是别忙乎了——大清可是有律例的,朝廷命官不可……” “奴才晓得!奴才哪儿能让爷有这种污点呢,不*,绝对不是*——”格尔芬一边说着,一边把胤礽推进阁楼里。 阁里的老鸨子马上就扭着腰迎上来了,似乎对格尔芬挺熟:“这不是索大爷嘛,您可是好久没到奴家这里来了——咦,这位爷看着面生,不知……” “就叫……”格尔芬反倒有些犹豫了,转头看向胤礽。 “二爷。”胤礽不耐烦地抬抬下巴,“给爷找个干净的房间,赶紧地。” 格尔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转头吩咐老鸨:“去爷常去的房间,在挑几个干净点的,好好伺候咱们二爷!” “是是,奴家这就去办,保证给两位爷伺候的妥妥的!春桃,带两位贵客去包房!”吩咐了一声,老鸨子便甩了甩帕子,扭腰行礼离开,已然是准备亲自去安排了——当然如今以她在春阁的地位是不用做这些的,只不过索大爷所带的那个二爷,绝非等闲,值得她花费再多的精力伺候!不仅是那通身的尊贵气派,单就看着他能让几乎在京城里横着走的索大爷如此恭敬……虽不敢说是不是住在紫禁城里头的那几位之一,但是一个黄带子是绝对跑不了的! 那叫做春桃的小丫头被调.教得极好,只撑着灯笼,引着胤礽和格尔芬往前走,并不多话,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独院。 一进了院里,胤礽就能感觉到这跟外头可大不同。有心摆放的大红灯笼正好能照亮眼前的一射之地,也不怕会遇上什么相熟的王公大臣的,周围静悄悄的,仿佛与外头那个喧嚣糜烂的世界隔离开来,空气里始终飘荡着平和清新的香味,总之让人心情愉悦。 胤礽的心情终于有略略的平静,遂赞赏地看了格尔芬一眼——这家伙,也并非是全无用处啊。 春桃最终在一栋两层的小楼前停下:“二爷,索大爷,愿您二位今晚玩得愉快,奴婢告退了。” 春桃一边说着,一边深福一礼,正在她要离开时,小楼里瞬间亮起灯光,同时门也开了,几条曼妙的身影缓缓移过来,待走近后,打头的两位率先跪下请安: “奴家清笛/寒箫见过两位爷!” 声音轻柔低沉,雌雄莫辩。 胤礽一惊——他们虽然穿着纱衣,身姿也是聘婷瘦弱,可那模样,绝对是男子无疑! “这是……” 胤礽终于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个极诧异的表情。 “哈哈!”格尔芬大笑起来,上前揽住一个少年,掐了掐对方的脸:“果然还是二爷有面子,这样的货色,爷以前可都见不着呢!” 看胤礽还是有些呆愣的模样,格尔芬放开少年凑了过去耳语道:“太子爷不必诧异,这世间虽然男女交合才是天道,可这男男龙阳之欢也是别有趣味,甚至丝毫不逊色于女人,太子爷可有兴趣试试?” 胤礽的诧异也不过片刻,格尔芬所说的也确实引起他的兴致了——平日里康熙赏赐给他的女人不少,要是在哪个宫里有看得上眼的,也不过略略示意一下便会有人送去毓庆宫,再加上胤礽骨子里本就有叛逆不羁的因子在,又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十四五岁,所以这男人的滋味嘛,他倒一定要试试了。 于是也学着格尔芬的样子,像抱女人那样将那个一直垂着头站着的寒箫揽进怀里。 “啊,二爷~”寒箫发出一声惊叫。 胤礽则是一边打量着怀里的人,一边带着他往楼里走。 十岁出头的少年,身子骨正是成长的时候,又细又嫩,简直就像话本里所说的柔弱无骨,又被j□j得极好,眼波流转间尽是媚意,声音也是又嗲又甜,生生酥到骨头里。 胤礽恍然觉得心头一热,对着寒箫艳红的唇就亲了下去——没有一股子脂粉味的唇,感觉意外的好。 跟在后头揽着清笛的格尔芬则是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而后露出一个猥琐下流的笑容:太子爷果然阅人无数啊,就算是第一次接触男妓也这般从容淡定游刃有余,真是让人……羡慕啊—— 作者有话要说:敢带太子爷去妓院玩小倌,被渣渣和大哥知道后看不打死乃!!!o(>﹏<)o 康渣渣:太子都是被你们这群人教坏的!拖下去杖毙了! 胤褆:春阁这种腌臜地儿也敢带太子弟弟去……格尔芬你这猥琐下作玩意,看爷不宰了你! 第91章 亲了 胤礽那边伺候的几个小倌似乎有好几个都是念过书的,此时他们正在行酒令,格尔芬不擅此道便在这边看热闹。 只是看着就算同时与好几个小倌*依旧游刃有余的胤礽,格尔芬心里感慨万千:果然不愧是太子爷啊,马要骑得快,箭要射得准,书要念得好,就算是这方面那也得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胤礽虽是头一次接触男风,但在几个小倌的引逗下也对这些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不过片刻,他身旁的几个小倌就被弄得衣衫不整,面色含春,眼角泛红,身子发软,一副欠人上的发春模样。反观胤礽虽然也有了几分情.欲,但显然压制的很好,衣裳整整齐齐地套着,面上的笑容依旧从容淡然——这幅模样,就是在学堂里也没有丝毫不妥。 格尔芬正啧啧赞叹,他身旁的清笛却不依了,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索大爷,您也不能总看二爷那边嘛~” “格尔芬,冷落了佳人可不好。还是——爷这边有你相中的?”胤礽听到这边的谈话,举着酒杯转过头来笑道。 此时胤礽的眼角也带了几分被情.欲逼出来的水红,衬着偏白的肤色,再配上雍容华贵的笑容,整齐的衣裳,身旁□的背景,莫名有种禁欲的魅惑。 格尔芬突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揽着清笛的手也是一紧,最后有些干巴巴地笑道:“哪里敢打扰二爷兴致。算了,估计是清笛儿的屁股痒了吧,走,爷带你去爽一爽——二爷,夜还很长,您慢慢乐着,我就先去隔壁了!” 得了胤礽的默许,格尔芬揽着清笛站起身,晃悠悠地离开了。 胤礽又继续玩闹了一阵,便留了寒箫伺候着。 *一番后,胤礽便起了身,由着寒箫伺候着穿戴好,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一跨出门槛,抱臂守在门口倚门假寐的尹德赫就霍然睁开了眼:“爷?” “回去吧——”胤礽说着,率先往外走。 尹德赫紧随着跟上,“现在宫门怕是未开。” “无妨,先去外事局歇一会,一早皇父那儿还有吩咐。这种地方孤哪里睡得下。还有,刚刚那个小倌,你找人给孤处理一下。就算是风月场的玩意,孤用过的,别人也没资格再碰。” “嗻,奴才必定处理得干干净净!” 听着尹德赫几乎算是恶狠狠的回答胤礽愣了愣,而后意会到尹德赫理解错意思了,哭笑不得:“孤是叫你把那个小家伙圈养起来,你可别做些奇怪的事——话说这男人的滋味嘛,似乎还不错!” 胤礽一边说着,一边舔了舔唇,一副回味的模样。 尹德赫垂着头目不斜视:“嗻,奴才遵命。” “我说大阿哥——” “什么?”胤褆不耐烦地抬头,话说这张廷玉也真是的,突然跑去兵部要求自己请他吃饭,这几年个子没怎么长,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张廷玉奸诈兮兮地凑过来: “你真的没听说啊?你家好弟弟干的好事。” “爷家弟弟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胤褆百无聊赖的戳着菜叶子,默默吐槽:自己也太傻了吧,这货叫自己请客自己就请? “还能是哪个?太子爷呗!” “太子爷……太子?!”胤褆瞬间反应过来,瞪眼:“太子怎么了?” “真不知道啊?”张廷玉摇摇头,“还自诩政敌呢!太子爷逛春阁,嫖男妓,你没听说?” “这爷怎么可能听说?慢着——这事你怎么知道的?不对,太子做事不会这么大意,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把柄给御史呢?” “放心吧,这事知道的没几个。你那太子弟弟做事还是挺有分寸。” 胤褆放心下来,斜觑着张廷玉:“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消息你竟然知道……” “哎呀,我不就是干这个的么?好了大阿哥,您放心,我张廷玉别的没什么,可这张嘴可是把得严实,您就放心吧!” “……”胤褆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张廷玉立刻回一个无辜的表情——算了,这家伙倒也真是能守住秘密的,虽然不知道当初额娘为什么要找人搜集情报,又为什么找上张廷玉,总之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想要知道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张廷玉则是看着胤褆若有所思,看样子,大阿哥跟太子爷果然还是没有对立吧?虽然他对于夺嫡这种事敬谢不敏,不过他毕竟算是半个大阿哥党,不管大阿哥有没有那心思,都要把未来的路提前铺好。 胤礽踏出慈宁宫的门槛,立刻有内侍上前给他撑好伞,他这才注意到刚刚进去给老祖宗请安的功夫,外头原来已经飘起细雨了。 胤礽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有些出神地看着院子。 往日里总是郁郁葱葱草叶现今已经有些泛黄了,他这才恍然察觉已经快要入秋了。正在这时,一阵风刮过,胤礽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还是夏天,可这雨水却是冷得紧,太子爷可要注意保暖啊。” 关心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一件尚还带着体温的披风随即落在肩上——被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嗓音和熟悉的味道包围,胤礽有些愣怔,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头。 果然正上方咫尺处,是料想中的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细算起来,他和胤褆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见面了,他知道原因在自己总是故意躲着胤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着对方——而此时,对方正低着头给自己系披风的带子,那副认真的表情仿佛在为皇父解决什么大事一般,分外迷人。 ——两人靠得极近,似乎微微动一下头便能够贴到一起。 披风的系带很快便系好了,胤褆却没有退开,而是低头看着只比自己矮了一点点的弟弟,恍惚有种胤礽会这么亲上来的错觉—— 果然,胤礽后退了一大步,唇角微弯,“谢大哥关心。大哥也是来给老祖宗请安的?” ——莫名地,有微微的失落。 “是啊。太子这是要离开了?外面下着雨,路面湿滑,太子可要小心些。” “嗯,谢大哥提醒!孤还有事,就先走了。” 胤礽说完,由内侍撑着伞,转身迈进雨中,脚步急促却也未曾失了皇太子气质风度。 只是藏在披风里的手却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暗暗放在心口处:刚刚那么近距离地看着胤褆时,他的心脏竟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声音极响,速度极快,甚至不知为何想要亲上那张近在咫尺的唇。而那慌乱的一退,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那不堪的想法。 “——尹德赫,通知寒箫,孤今晚会过去。” “嗻!” 不过当晚胤礽却没能如愿以偿地见到寒箫——似乎是生了病。 胤礽听到答复后,想了想:“这次给爷找个年龄略大点的,看起来壮一点的,哦,还得干净点的。” 说完也不管老鸨子为难不为难,径自示意下人引着去了后面的院子。 老鸨子则要疯掉了——春阁里的小倌都是十二三岁的男孩,纤细漂亮雌雄莫辩的那种,好多爷们就好这口。大了,壮了,就没有爷们喜欢了。所以这冷不丁的叫她哪里去找年长又壮实的小倌?重点是还得干净的——年长的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哪里来的干净的? 胤礽进去后,看着垂手侍立几个小倌,突然便觉得有些兴趣索然,摆摆手淡淡道:“都坐吧,先陪爷喝几杯。” 说完,习惯性地勾唇一笑,端的是风华无双,几个小倌具是红了脸,小心地应了,上前抢着给胤礽斟酒。 许是胤礽的要求太高,等他喝酒喝的都有七八分醉了,老鸨子还没把人送来。 几个小倌也借着酒意各种挑逗着他,正当他不耐地想要找人去催催时,房间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胤礽撩起醉意朦胧的眼眸,一名衣饰华贵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少年正要迈腿进来。 胤礽立刻站起身来,有些醉醺醺的身子晃了一下,马上就甩开想要搀扶自己的小倌,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 长身玉立,举止傲然有礼,四肢矫健有力,偏粽的肤色看起来异常温暖,剑眉星目薄唇,只是此时眉头微皱,唇线似是不悦地轻抿着。 ——就是这样,他想要的,就是像这个样子! 胤礽继续往前走,醉酒后的腿软得不成样子,最后一下子更是没踩稳,直直地扑倒。正当他闭上眼迎接坚硬的地面时,一双有力的手把他稳稳地扶住。 胤礽抬头,略带因为醉酒,眼眸微眯,满是痴迷地看着扶住自己的人。对方不觉有异,一边把他拉起来,一边略带责备的叹息道:“你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你了,被阿玛知道了,少不得是一顿杖——唔——” 四目相对,胤礽几乎能够看到对方因为惊异而扩大的瞳孔。 周围响起一片叫嚷:“啊,二爷亲不得!那是大爷啊!” 胤礽充耳未闻,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的唇畔,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哼声。 原来,比想象中还要甜。 随后,胤礽偏了偏头,凑近对方的耳朵,“味道还不错,爷就要你了!” 带着酒气的炽热吐息喷在颈侧,胤褆瞬间浑身都僵住了,保持着双手扶胤礽肩膀的姿势,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胤礽,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从上一章开始就碰到很多亲的雷点,但心理素质强硬(划掉,其实心肝现在还在颤)的作者菌还是顶着头盔上来贴文了,不管怎样还是要继续更,求不弃QAQ 第92章 言明(一) 胤礽抱着对方的腰就硬要往里屋走。 胤褆还愣着,跌跌绊绊地跟了进去。倒是胤礽又瞥了一眼周围早已目瞪口呆的小倌,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呵斥道,“都给爷滚下去,”向后扭头,看向门口的下人,“你们也是,” 门口胤褆带来的人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胤礽一个冷厉的眼神吓得噤声,只知道连声应诺。 闲杂人等忙不迭地滚了,胤礽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推着胤褆往里屋走,把人甩到床上后,自己随之压了上去。 这么一番折腾,胤褆可算回了神,看着正上方胤礽带着醉意泛着情.欲的双瞳,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他也不急着把人推开,反而安然地躺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胤礽——他倒要看看胤礽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胤礽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胤褆,慢慢的,眼神就变得奇怪起来,似乎除了情.欲,还有些痴迷甚至说是魔怔的样子。 “喂……”胤褆觉察出一点不对劲,伸出手准备晃晃对方,没想到胤礽却一把捉住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另一只手则抚上胤褆的侧脸,而后俯□,在他耳畔喃喃自语:“又是梦么?这一次,好清晰呢……原来,你竟是这般模样——” 胤褆越来越觉得不对了,毫不客气地打掉胤礽在自己脸颊边摩挲的手,一个用力,翻身把胤礽压在身下,捏着胤礽的下巴让对方直视自己:“胤礽,好好看看爷是谁?” 胤礽的眼睛还是一片迷茫,被醉意和情.欲晕染过的眼睛仿佛覆了一层水雾,看起来似乎有些惹人怜惜,就是胤褆也有了瞬间的愣怔,而后马上又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胤礽的脸颊:“保成,说话。看清楚爷是谁——唔!” 胤礽根本没在听胤褆说话,不管不顾地支起上身,凑上去再次亲住胤褆的唇。 不过,上次是因为实在太震惊了胤褆才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这次反应很迅速,随手一推就把胤礽按回床上,瞪着还在不停挣扎想要起来的胤礽低吼:“爱新觉罗胤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堂堂大清皇储,却被药物和酒精牵制到这种程度!胤礽,你让我失望了!” 胤礽挣扎的动作突然顿住了,怔怔地看着上方的胤褆。 胤褆也就由着他看,还凉凉地讽刺两句:“怎么,看清了没?酒醒了没?还是你要在这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到明天?还是你,笃定了爷不会因这事参你一本?” 胤褆正说得悠哉,没想到胤礽却猛然变了脸色,一把推开胤褆,也来不及叫人,趴在床沿上就吐起来,待抬起头,他眼睛终于有了变化,变得清明起来,然后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有些头疼地按着额头:“保清?你怎么会在这里?咦?刚刚来的小倌呢?” 胤褆:……太子弟弟你别逗我! 然后胤褆就出去把人叫进来收拾,他带来的人看到大阿哥衣服齐整的模样松了口气,而后又在心里默默嘀咕,太子爷也太荒诞了,连亲兄长都想抱上床!幸好我家主子爷聪明英勇不畏强.暴! 只不过等接下来看到大阿哥把太子爷给抱了出来,他们都觉得自己的眼神已经死了——难不成太子爷想把大爷抱上床没压成,反而被压了? 胤礽缩在胤褆怀里很憋屈,为毛醉酒的人腿会这么软啊?! 于是当胤褆上来马车的时候,胤礽已经趴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了,双手还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掰都掰不下来。最后也只好以这种姿势进了胤褆的府邸。 现今已荣升阿哥府大管家的高升见胤褆抱回个人,还以为自家爷也学会打野食了,等看清了大阿哥怀里的人,心里的惊讶也不小——当年爷还在阿哥所的时候,两位阿哥的关系似乎还是不错的,当然他知道这也是惠主子的一份功劳,只不过等爷从南方回来后,太子爷跟爷的关系就意外地僵了起来。想当年,爷对太子爷多好啊,见喜时陪着,地震时护着,有啥事念着,可现在……爷建牙开府那天众位阿哥都来道喜了,偏偏只有一个太子爷没来——三阿哥那个不算——所以,高升虽然嘴上不说,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对太子抱有几分成见。 不过此时是自家爷把人抱回来的,高升也不好表示什么,只能照着爷的吩咐,又是准备寝具,有时准备热水的。 “不知爷准备将太子爷安置在何处?” ——大阿哥的府邸自然不能连个多余的房间都没有,只不过那些房间哪能让太子住呢?就是胤褆自己那屋,太子住了都落了身份。 胤褆的脚步顿了顿,“……就安置在爷那屋里吧——爷在外间凑合一晚就行。” 胤褆的决定高升是没资格否定的,纵是心里不快,但还是吩咐侍女好好伺候两位爷。 等都收拾好了,已经过了子时了。胤褆看着侍女伺候着胤礽躺下后,才去了外头,准备在小隔间里睡下。 只不过等他躺到床上,合上眼,脑子里却不时地晃过刚刚发生的事情——胤礽的吻,胤礽的抚摸,胤礽的模样,以及最值得深思的,胤礽当初说的话。 胤礽最初应该是把他当成小倌了,可是后来他的表情表示又不仅仅如此,那种痴迷魔怔的模样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呢? 胤褆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反倒是睡意渐渐上来了,眼看就要睡着了,他突然感觉到隔间里似乎进来一个人。他不喊人的时候,伺候下人是不会随意进来的,所以立刻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向门口,然后愕然了:“保成?” 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胤礽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扶着门框眼神飘忽:“……一起睡。” “哈啊?”胤褆坐起身,挖挖耳朵表示没听清——太子弟弟你是睡了一觉被什么附体了么? “这不是,隔间有点冷么?” “哦。”胤礽这么一说,胤褆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刚刚一直在想事情没觉得,现在还真觉得冷了。快入秋了,深夜也确实挺冷的,再加上隔间本来就是在主寝的外头,自然也更冷一些。 胤褆也不推脱抱起被子枕头就往里屋走。 胤礽看着他:“你倒真好意思。” “这本来就是爷的房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胤褆把被子往床上一扔,也不铺,蹬掉靴子就钻进被窝,“啊,果然还是里屋比较暖和。” 胤礽突然就想起来在蒙古同床的那个晚上,脸上莫名红了红,还是故作淡定地跟着上了床。 “果然这屋里比较暖和……保成你看你的脸都热红了!” 胤礽:“……” 这个时间本就晚于他们平常的作息,待躺进被窝后,两人很快便都睡着了。 胤礽豁然睁开眼! 借着暗淡的晨光看了看周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胤褆的府邸。伸出隔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动了动身子,对裆下传来的一阵阵凉飕飕的湿意非常无语——又做那种梦了。 从他知人事后,只要他有段时间不招女人侍寝就会做那种梦,跟教养嬷嬷或者教人事的宫女所说的不太一样的一点是,他从来都没有看清过那个在自己身下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在梦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熟悉得让他能够全身心无戒备地投入到梦中的欢爱里。而后,早上就要面对一团糟的亵裤,晚上就要面对康熙赐下的一两个貌美宫女——所以说,毓庆宫的女人多什么的真心不全怪他啊! 胤礽无奈地摇摇头,正准备唤人进来给他收拾一下时,猛然想起来胤褆还睡在自己身旁,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时,他瞬间如遭雷击—— 梦里狂乱的欢爱场景一幕幕闪过眼前,那个一直看不清楚脸的人终于在这个早上揭下他神秘的面纱。 他难以置信地攥住被角,那个他夜夜笙歌的意淫对象,竟然是他嫡亲嫡亲的兄长! 他竟然会对自己的兄长有这般难言的*? 他猛然想起蒙古的那一夜。 他始终觉得那天晚上似乎缺了点什么,而现在,那份记忆终于被补全——那天在被保清吵醒之前,他似乎也是在做类似的梦,并且,那个梦似乎比以前做过的梦所有都要真实。他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来莫不是因为他当初正抱着保清? 胤礽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有些惶恐害怕,也莫名地有些兴奋,甚至有些叛逆地想倘若真的和保清肌肤相亲一番,是否会像梦中那般美好? 这样的*仿佛是心里长出来的青色蔓藤,在黑暗的阴影里拔条生长,迅速蔓延至整个心房。 胤礽不由地盯住了胤褆,目光灼灼。 皇子们睡觉本来就没有几个睡得深的,胤礽这边动作幅度不算小,胤褆也很快醒来,一睁眼就对上胤礽来不及收回的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和昨晚胤礽醉酒后看着他的眼神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胤礽如今的这个目光里没有醉意,却更让人从心底里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末尾略微改动了一点,我在这里贴一下,亲们就不用再翻回去看了,接大哥被强吻—— “胤礽充耳未闻,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的唇畔,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哼声。 原来,比想象中还要甜。 随后,胤礽偏了偏头,凑近对方的耳朵,“味道还不错,爷就要你了!” 带着酒气的炽热吐息喷在颈侧,胤褆瞬间浑身都僵住了,保持着双手扶胤礽肩膀的姿势,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胤礽,一动不动。” 大哥,平均一章被强吻一次你额娘造么?还是被你弟弟强吻的,你额娘知道了要哭的哟!拿出你攻的气场来啊喂! 咳咳,突然觉得我好像从一开始就把一二设定的有点三观不正了,救命QAQ 怎么说呢,我觉得大哥和太子是康熙比较用心教育的两个孩子,太子不用说了,大哥前期也很受宠啊。所以我觉得在有顺治这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爹的前提下,康熙不会教育两个孩子爱情这种东西有多美好之类的,所以大哥和太子在一开始是不会明明白白地谈情的,就算心里有想法也只是模糊朦胧绝对不会点破的 最后太子爷为毛有了黑化的倾向咧QAQ 第93章 言明(二) 对于危险的本能预感让胤褆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种下意识的排斥,虽然他并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却隐隐有种不要知道才比较好的感觉。所以他掩饰般地打了个呵欠,然后伸着懒腰准备坐起身,“太子弟弟醒得真早,要叫人来伺候——保成,” 没等他说完,胤礽一下子翻身跃起,压在他的身上。 胤褆下意识地要挣脱,却被胤礽按住四肢,死死地压制住。 “你——”胤褆愤怒地抬头瞪视着胤礽,却被对方眼中幽深的眼神吓到,不由放软了声音,同时也想缓解一下这奇怪的气氛,“怎么?做恶梦了?” 提到梦,胤礽的神色软和下来,就连声音都比平日里要柔和,摇头道:“并不是……” “那——” 胤褆正要再问,胤礽却把头靠近他的脖颈处,轻声道:“非但不是恶梦,反而是非常非常美好的梦……保清想知道么?” 胤褆下意识地想要点头,趋利避害的本性却迫使他摇了摇头,“再美好的梦也都是假的……太子弟弟还是先从我身上下来,这种样子……太难看了!” “难看?哈!”胤礽窝在他的脖颈处轻笑,“还有更难看的,保清要不要……”——胤礽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肌肤——“试一试?” 脖颈敏感的皮肤被湿滑的舌头舔过,胤褆抑制不住地颤抖,被气得瞬间涨红了脸,使劲想要推开胤礽,样子十分恼火:“你够了!因为醉酒和药物这个样子也就罢了。而现在,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如此羞辱爷!” 胤褆挣扎的力量很大,但胤礽借着体位上的优势还是咬牙压住了,抬头看着他,神色意外的认真:“不是羞辱。我只是想要对你这样做——” “什——唔!” 第三次了!胤褆被压制在身侧的手攥成拳,青筋暴起——胤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胤礽手下拼命压住胤褆的反抗,面上却是极尽温柔地舔吻着对方的唇,舌头划过唇畔的每一处,然后舌尖坚持着挑开唇瓣,顶开牙关,探进口腔。 这是第一次尝到对方的味道。胤礽激动地差点失了神智,只知道在温暖湿润的口腔里毫无章程地横冲直撞,牙齿唇舌相撞,很快浓浓的血腥味便在两人的口腔里蔓延开来——身为皇子的胤褆胤礽纵然现在早已知了人事,屋里也有了侍寝的宫女,可对于亲吻两人都不擅长,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极力挣扎的。 等胤礽吻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他才肯离开胤褆的唇,在清晨的静谧里,两人的喘息声粗重非常。 趁着胤礽松懈的刹那,胤褆迅速把对方推开,狠狠地擦着嘴唇,看向胤礽的目光有恼火有羞耻还有疑惑,独独没有厌恶——看到这一点,胤礽被推开的不快总算散了几分。 “孤说的是真的。昨晚醉酒即使有什么也不算什么,但现在孤很清醒,很明白,孤对你有那方面的*——不要这样看着孤,孤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你有*又不是我的错,我有什么办法。 操,不是你的错是爷的错么难道?!胤褆在心里爆粗。 可胤礽说得直白,眼神也是坦荡荡,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真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胤褆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恼火极了:“这种悖逆*的难堪*,你怎么就能那么平淡的说出来,难道你就不会羞耻么?十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头了!” “得了吧,汉人的那一套,我们学了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统御汉人,*什么的,与你我何干?”胤礽说着凑近胤褆,舔了舔对方的唇又迅速退开,眨眨眼,笑得勾引:“难道保清就不觉得这般滋味很美好么?” 有一瞬间,胤褆真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差点顺着点了头,反应过来后,觉得心里莫名更加窝火,声调也不由地提高了,“胤礽,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觉得没有孤跟你抢,这太子之位坐得太稳,想要——”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胤褆未竟之话,高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爷您醒了罢?宫里刚来信儿了,万岁爷召您和太子爷进宫。” 胤褆顿了顿,高声道:“进来吧。” 转头又对胤礽低声道:“太子还是再把自己的事情好好想想吧。” 说完便准备起身。 胤礽闻言却低声笑了起来:“保清还不了解孤么?对于想要的,孤什么时候……有过让步?” 胤褆怔住。 侍女们捧着衣裳和盥洗工具在高升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对于昨晚明明睡在外间,如今却出现在内间的胤褆没有丝毫疑问。 胤礽从容地起身,由着侍女们服侍洗漱更衣。 胤褆见此也不能多说了,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便转而看向高升:“汗阿玛突然召见,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奴才听说,好像是裕王爷、恭王爷还有索额图大人回京了——” 胤褆迅速把刚刚的烦心事抛在脑后,和胤礽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惊喜。 胤褆转头催促着侍女赶紧收拾,胤礽则是在心里偷笑,保清啊保清,你果然已经不记得刚刚在跟孤生气了吧? 胤礽胤褆这边还在忙着收拾,康熙那边已经等不及地让福全三人汇报出行的战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去历练了一番,常宁此时也一改原本唯唯诺诺的性子,看了福全一眼,接收到对方赞许肯定的目光后开始叙述他们出使俄罗斯之事。 当初常宁和索额图为了避开西伯利亚以北的苦寒之地而选择从准噶尔那边走。说来也好笑,本来厄鲁特是大清的附属,而他们俩是大清特派的使臣,照理说他们倘若过去不但会被奉为上宾好好款待一番,还能有人护送到边境,保准一路畅通无阻。可偏偏这两人都是胆小,尤其明白厄鲁特蒙古跟大清各种面和心不合,外加又格外桀骜,两人就没敢暴露身份,打算偷偷溜到边境。不过没想到两人带队在厄鲁特转了一个月的圈也没转出去,最后只好伪装成商队,雇了当地人,这才出去。然后两人觉得这法子挺好,干脆就一直伪装成商队,花了半年才到俄罗斯——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花了那么长时间的原因。 不过虽然似乎小心过了头,但还是有收获的——在接近俄罗斯时,他们发现几个平民打扮的蒙古人,索额图毕竟多个心眼,暗中留意他们,却发现他们似乎是厄鲁特蒙古人。索额图觉得不对,便命随行的侍卫把他们抓起来,虽然鲁莽了一些,但意外地发现他们竟然是葛尔丹派来就哥萨克骑兵袭击厄鲁特一事向俄罗斯沙皇提出质疑的。 他们一听先是想到葛尔丹果然狼子野心,是个不安分的,明面上与大清交好,暗地里却与俄罗斯勾结,这样的台吉,迟早要除去。紧接着又惊出一身冷汗——哥萨克骑兵偷袭厄鲁特是他们当初制定好的计划,所料不差的话,那些应该是些游散的骑兵,是被大清的商人雇佣的,倘若双方真的相互对质,那还真有点麻烦了。虽然大清也能撇的干净,但那样就达不到最初的目的了。 等他们到了俄罗斯后也发现俄罗斯这边挺乱——别看他们在东北打仗打得像模像样,可这国内还真不怎么安稳,权力斗争丝毫不逊色于中国。而且,俄罗斯不只有贵族权臣还有教会和议会,甚至还有一个摇摆不定朝秦暮楚却武力强大的射击军。这些势力可不是摆设,足以把本就混乱不堪的皇位继承搅得更加混乱。 按照原计划,常宁和索额图应该向沙皇彼得示好,否认索菲亚的摄政权,将内斗这场乱局再次抬到明面上,以求俄罗斯国内更乱,从而无暇东顾。 两人胆子小,相传索菲亚摄政王公主其丑无比,又性格暴躁,担心万一高调现身支持彼得一世会被暗杀——这种事情据说在这边很常见,更何况公主手里还有一支可怕的射击军,于是两人继续将低调进行到底,还是伪装成商队,暗中与俄罗斯上层的一些贵族权臣甚至教会的主教交往,探听他们的态度。 然而在这过程中,索额图却决定要变更最初的计划——承认索菲娅公主的摄政王地位,甚至支持对方更进一步直接继任俄罗斯沙皇,至于彼得,暗中支持,别让他太容易死掉,继续制衡着索菲娅就再好不过了。 索额图毕竟浸淫官场多年,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能力增长的同时,识人的能力也在提高中,他透过更方面的一些言语,隐隐觉得这个彼得一世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母家不显,年龄不大,身边几乎没有可以倚仗的势力,可在索菲娅的阴影下还是顺利地活到成年,甚至于,他现在在做的事情,赫然又是一出康熙爷除鳌拜! 与其等着这个国家在大乱之后迎来一个也许聪明的沙皇,还不如让这个国家一直这么混乱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俺这么勤奋滴日更的份上,撒花花呗~~~ 第九十四章 要说常宁和索额图在俄罗斯其实一点不比在国内轻松,他们在这里不仅饮食粗糙,还要小心隐藏身份,暗中探查情报,完善计划,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生怕错了一步,坏了东北那边的计划倒还有挽回的余地,万一把小命玩死在这穷乡僻壤,那可真是这辈子都没有然后了。 再加上他们俩本就胆小,进度更是缓慢,为了隐藏身份,甚至连封信都不敢给京里回。 不过所幸他们带的人和财物都不少,胤礽外事局主导的生意在这边也有一些可用的人和物,依靠着这些,他们总算把局面在俄罗斯铺开了。 当然直到福全到俄罗斯之前他们俩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福全到了就不一样了,福全性子谨慎,但并非胆小,瞬间打破俄罗斯暗流涌动的局面——索菲娅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摄政王”之位的女人,在各方有意无意的暗示下,三番两次派人袭击彼得一世和皇太后的处所。最后在西历公元1687年7月21日发动了举国震惊的政变,在未征得议会和教会的同意下,擅自以谋害第一沙皇伊凡五世的罪名命令射击军击杀第二沙皇彼得。 彼得仓皇出逃,在教会的庇护下竟然顺利逃到欧洲。 随后伊凡五世病逝,索菲娅正式继任沙皇之位。不过索菲娅的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国内反对的声音一直不曾停歇,为了安抚民心,她不得不将重心放在国内,无暇顾及东方和西方的战争。 对于彼得一世的逃脱,索额图挺扼腕的——他总是有种预感,像彼得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将仇人狠狠地踩在脚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过,这到底只是他一个人的预感,他也没说——开玩笑,终于把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国了,他是傻的才会节外生枝。 听了他们的大致叙述,康熙心里也有数了,看样子自家的老邻居还有几年乱的,趁这个机会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啊?看样子北方的防线大概也可以再往北挪一挪了? 半途过来的胤褆一看康熙的表情就猜出对方的想法,立刻想要跪下请旨。没想到常宁的动作比他还快:“奴才愿为万岁爷解忧,请万岁爷准奴才带兵,替万岁爷开疆扩土,驻守西北。” 所有人都愣住了。 康熙盯着常宁若有所思,半晌,颇有意味地笑了笑:“五弟出去一趟倒还真有长进了。罢了,你的事,朕会考虑考虑——你和二哥出去那么长时间,又是一路奔波,先去看望一下老祖宗,便回府歇着吧。” “索额图,你也先下去吧。” 三人跪安退下了。康熙转头笑吟吟地看向胤褆胤礽,“听说昨晚太子在大阿哥府里歇了一宿?” 想到昨晚的事,胤褆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看向胤礽——倒不为别的,昨晚胤礽去了春阁,万一被康熙发现那可就不止训斥了。 胤礽倒是坦然自若,不慌不忙地回道:“嗯。昨晚儿臣有些事情要和大哥商量——前几日澳门的葡萄牙大使不是进京了么,他们特意拜访了外事局,似乎想从中欧这边的贸易里分一杯羹。给点利益换取一个在欧罗巴的盟友自然是一笔划得来的账,不过儿臣对葡萄牙不甚了解,大哥毕竟在南方那边与他们有过接触,所以……不知不觉聊到晚上,干脆就在那边歇下了。” 葡萄牙的事情康熙知道,也默许了。大清这几年的贸易积累的财富不少,很容易成为靶子被盯上,能分一下欧罗巴对大清的敌意也是不错的。 “那顺便说说你们商量的结果吧。”康熙点点头,端起一杯茶,把身子倚进椅背,一副闲适的模样。 胤礽愣了,额头滴下一滴汗。胤褆得意地瞅过去,心中暗笑。 “那个,现在也还没商量出个章程。待儿臣和大哥商量好了,立刻给汗阿玛上份折子。”胤礽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康熙点点头:“这事马虎不得。你们回去后再细细商量一番,尽快拟出个章程给朕。还有,胤礽你的外事局务必要在年前交接好,抓紧时间熟悉户部的事务。” “儿臣领旨。” 胤礽和胤褆退出乾清宫后,心想既然已经进宫就先给老祖宗请安吧。两人遂结伴一起去慈宁宫,没想到在慈宁宫门口却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趴在角落里偷偷往里望着。 “小八?”胤褆愕然,这孩子现在不是该无逸学堂念书么? 听到有人叫,胤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胤褆胤礽,抓起身旁小人的手就要跑。 胤褆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抓着衣领给拉住了,“怎么一见到大哥就跑?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胤禩一看跑不了了,跟旁边的小伙伴做了个苦脸,然后笑眯眯乖巧巧地看向胤褆:“见过大哥、太子二哥,小八给两位哥哥请安。” “请安?”胤褆眯起眼睛,“现在不是读书的时候么?小八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胤褆提起另一只手上的小家伙:“他是谁?长得倒挺面善的。” “这是我的朋友保泰啦!”胤禩睁着大眼睛解释道:“二伯王家的小三哥。” “哦。”胤褆恍然,显然是想起来福全家的三阿哥好像是被康熙安排给小八做了伴读,他当初好像还见过几面,跟二伯王相似的低调沉稳作风,所以他印象并不深。 保泰也明白眼前拽着自己领子的人是谁了,不慌不忙、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千,“奴才叩见太子爷、大爷,给两位爷请安。” 见状,胤礽轻笑起来:“果然是二伯王的孩子,大哥你看他这幅神态像不像二伯王?” 胤褆点点头,他早就这么觉得了,然后又问道:“不对啊,无逸学堂今日停课么,你们怎么不去上学?” 胤禩难得地红了脸,扭扭捏捏就是不做声,胤褆又看向保泰,小家伙瑟缩了一下,到底还是涨红着脸,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说道:“奴、奴才跟八爷是逃课出来的……” 胤褆立刻阴测测地看向胤禩:“逃课?当年大哥跟太子都没敢做的事儿,小八你的胆子倒是更大了啊!被汗阿玛发现,是想屁股开花么?” 胤禩垂头做认错状,嘴里却还是小声咕哝道:“那是因为汗阿玛重视你们,小八就算逃课汗阿玛也发现不了……” 听着小家伙咕哝,胤礽难得地也生出几分同情,不说比自己,就是比胤褆,汗阿玛对几个小的的注意也绝对是不足的。 “可既然被我和太子发现了,那就一定要受罚!”胤褆提溜着胤禩,开始回想小时候额娘的处罚方法。不过保泰听到这话就有些急了,“大爷,逃课不关八爷的事,都是保泰,保泰太想念阿玛,想要见阿玛一面,这才——” 胤褆还没表示什么,就听身后传来稚嫩却冷硬的声音:“保泰就不要替小八解释了!没有他撺掇,你就是再心急也断然做不出逃课这种事!” 四人齐齐回头,果然是四阿哥过来了。 胤禛几步走过来,干巴巴道:“弟弟见过大哥,太子二哥,给哥哥们请安。” 保泰回过神,连忙见过四爷。 胤禩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罕见的惧意,甚至还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大步。 胤褆看得有趣——他这八弟在外素来是小心谨慎的,但实际上骨子里却是无法无天张狂地紧,尤其在钟粹宫因为两个额娘宠着,那可真是本性毕露了,任谁也治不住。不过好在他聪慧,知道自己的出身尴尬,在外面素来是小心翼翼的,从没惹过事,惠妃也就由着他去了。他以前一直觉得小八跟老四太过亲厚,现在看来,这老四似乎更像是小八的克星? 胤褆兴致勃勃地想看戏,胤禛却干巴巴地提醒道:“大哥和太子二哥是来给老祖宗请安吧?弟弟无逸学堂那边的课还没有结束,就先告退了。”说完瞪了胤禩一眼。 胤禩虽然心虚,但还是有点心疼自己的小伙伴,皱起眉头:“可是保泰还是没有见到二伯王——” 被点名的保泰急忙表态:“没关系,奴才晚上一样能见到的!” “可是……”胤禩还是不赞同——那种想要见阿玛却见不到的失落感他感同身受。 跟胤禩走得近的胤禛一眼便看出对方的心思,遂向胤礽道:“太子二哥,能麻烦您进去请安时带着保泰么?事后弟弟会跟汗阿玛请罪的。他都两年没见到二伯王了……” 胤礽也想到这点,扫视了保泰一眼,果然看到对方在胤禛说到两年没见到阿玛时眼圈有些红了,但还是强忍着,没教眼泪流出来。带人进去不过举手之劳,胤礽点点头算是应了。 “谢谢太子二哥!”胤禩高兴地看了保泰一眼,等到转过头看到黑着脸的胤禛时立刻颓了,怏怏道:“我知道错了,四哥。” 胤褆胤礽也不再多留了,带着保泰进了慈宁宫。 胤褆迈进宫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胤禛依旧板着一张小脸,胤禩颓丧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嘴巴一直在不停动着,看样子像是在认错。胤褆心里暗笑,这小八,可算有人治得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断网了,贴得晚了——话说伦家连更十天就没人点个赞咩~ 第九十五章 “……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无逸学堂的后院传来一阵阵清脆稚嫩的背诵声,抑扬句读分毫不差,很是悦耳。 胤禩蹲着马步,两只手分别抓着两桶水,头上也顶着一盆水,嘴里还背着《孟子》。 胤禛就在不远处端正地坐着看书,不时地瞥一眼,绷着小脸提醒,“端稳了不准抖,大冷天的,水流出来万一伤寒了我可没有理由跟惠妃母交代——” 胤禩闻言,背诵顿了顿,努力稳住手和脑袋,在心里叫苦连天。不过他心里知道胤禛是为他好——他逃课这件事要是给汗阿玛知道了,挨揍是小事,万一招了厌烦,那才真是全毁了呢。胤禛这般严厉的体罚至少能堵住先生们的嘴。 看着胤禩认真的样子,胤禛抿了抿唇,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还是心疼的。不过再心疼,惩罚也是少不了的。 胤褆跟太皇太后请完安后便立刻去了兵部。至于一开始说的什么讨论葡萄牙的事情刻意给拋到脑后。胤礽盯着对方堪称落荒而逃的模样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意味深长地牵起唇角。 所以等胤褆把兵部的事情妥妥处理好,哼着小调回府时,却看到太子爷大模大样地坐在自家客厅喝茶,被奉作上宾。 胤褆嘴角抽搐:“你怎么在这儿?” 胤礽笑眯眯地品茶:“和大哥商量葡萄牙的事情啊!汗阿玛不是说要尽快么?” “……满喇加,这个地方有特殊的战略意义,不管怎样都要拿下,只要你不想失去海上贸易的大部分利润!” “孤明白,会尽量拿下这里。” “不是尽量,是必须!” “孤办事你还不放心么”胤礽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唔,天色已晚,大哥不介意孤在这里借宿一晚吧” 胤褆:……爷介意,可以拒绝么 胤礽:不可以。 胤褆恼火不已:什么汗阿玛说要尽快,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留宿,胤礽轻车熟路地进了内寝,手里还拽着支支吾吾表示想要睡书房的胤褆。 两人一同睡下的时候,胤褆寻思的却是要把府里最大的客房拾掇出来,等胤礽再来的时候绝对要去睡客房! 早上胤礽一睁开眼就看到胤褆安静的睡颜。胤褆长相偏惠妃,模样很好看,年龄渐长后眉眼愈发凌厉却也越发耐看起来,胤礽看得心里欢喜,忍不住凑上去,盯着胤褆的唇半晌,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吻在脸颊旁。 胤礽偷亲完正要离开,胤褆却冷不丁睁开眼,胤礽一下子愣在原地:“呃,保清早——呃?!” ——胤褆突然伸手揽住胤礽的脖子,毫不客气的在对方脸颊上啃了一口。 等啃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暧昧笑容,这才猛然想起胤礽昨天说过的话。 “保清兴致很高么……这大清早的,我们继续?”胤礽也不起身了,直接压过去,不怀好意的动了动□。 胤褆再次全身僵硬——他以前是爱动手动脚地调戏太子弟弟,但那只是开玩笑的啊——太子弟弟那么可爱,当然会想要揉捏揉捏嘛!可是他真不想跟弟弟真的来一发啊! “……太子弟弟不要开玩笑了!” “那不开玩笑!”胤礽笑着低下头,这次是准准地亲在胤褆的嘴巴上。 胤褆欲哭无泪,僵硬的身子动也动不了,直到胤礽的舌头都准备伸进来时才回过神,一把推开。 胤礽做无辜状,“怎么了,不是保清先亲上来的么?” ——胤礽亲的那一下胤褆还没醒,所以听到胤礽的话,胤褆无言以对了。 “咳,这次算大哥的不是。不过我觉得我们大概该起了。” 胤礽也没想这么快就把胤褆拿下,耸了耸肩,“那叫人进来伺候吧!” 见胤礽不再纠缠,胤褆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口唤人。 不过胤褆这口气松的,必然是早了点。 因为自从胤礽明白自己的心思后,便开始对胤褆穷追猛打起来。三五不时地到大阿哥府里商量事情,三五不时地请胤褆去毓庆宫小聚——幸好胤祉还要念书,要不然指不定要恨死了这个抢走太子哥哥的大哥了。 也就是从这一阵开始,太子爷想要和大阿哥重修“旧”好的消息慢慢在京里传开了。 胤褆虽然不赞同与胤礽的关系表现地太过亲密引得皇父反感,但胤礽一意孤行,他也实在没办法拒绝。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胤褆对于胤礽的想法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小时候养成的亲密习惯太过深入,一不留神就忘了胤礽的目的,非常配合他的亲密,不知不觉间默许甚至说习惯了胤礽各种过分的行为。 大阿哥的贴身四侍表示:主子爷和太子爷之间的气场简直要闪瞎眼了。 等到腊月,东风渐紧,紫禁城被一层白雪覆盖时,太皇太后再次病倒了。 往年的后宫总是热热闹闹的。有后妃公主结伴赏梅,或者阿哥宫女一起玩雪,可是今年的红梅白雪却是无人欣赏。这一次太皇太后的病情来势汹汹,太医院的太医们小心地表示,倘若挨不过这个冬天,那就…… 康熙为此辍朝半月,在慈宁宫亲侍汤药。 几位皇阿哥也在太皇太后很前侍疾。 至于胤礽以阿哥所没有空余的房间请胤褆去毓庆宫住就是题外话了。 只不过,就算这么多太医精心调理,又有天子皇子虔诚伺候,太皇太后还是没熬过这个冬天,腊月二十五日,距离年关只有五天时,太皇太后薨逝,谥曰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举国哀悼,康熙大恸。 太皇太后的病逝让康熙二十七年的新年过得非常简单,所有的事情安排都是朴素再朴素,低调再低调——大概也是知道康熙心情抑郁,后宫朝堂都平静了下来。 如此差不多过了半年,便到了五月初三——胤礽的生日。 生日对于胤礽从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毕竟这一天是他仁孝皇后的忌日,康熙悼念亡妻的行为。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胤礽的心情。 在奉先殿仁孝皇后的灵位前跪了一天,也跟素未谋面的额娘絮叨了一天,胤礽才离开,在回毓庆宫的路上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让贾应选安排出宫去大阿哥府。 到了胤褆府上却被告知大阿哥在后院练剑。 满人是游牧民族出身,相比起剑,更多的练得是箭,闻言胤礽饶有兴趣地去了后院。 在远处就听到短兵相接的清脆响声,待近了看,胤褆原来在跟一个侍女打扮的青年女子过招,胤礽仔细看了一眼,若是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胤褆的贴身四侍之一的龙牙。 守在一旁湛卢三人注意到胤礽来了连忙见礼,胤礽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声张,然后便坐到一旁的石凳上观战。 三侍不敢怠慢,连忙上茶摆点心。 平日里见到的龙牙都是标准的宫装打扮,没想到竟然会使剑,而且那剑非常巨大,长五尺有余,四寸宽,看起来似乎比龙牙本身还要高,令胤礽讶异讶异。 胤褆穿着旗装改制的黑色劲装,手臂和小腿处都被紧紧地绑起来,看起来轻便利落。一头黑发自老祖宗走后就没再剪过,如今略长了些,便随意地在脑后扎了起来,舞起剑来丝毫不给人违和感,反倒令胤礽想起听过的小说话本里所说的仗剑天涯的江湖侠客。他虽然只拿了一柄普通的宝剑——剑柄朴素,连基本的宝石花纹都没有——但气势上却是丝毫不差。剑招凌厉饱含杀气,凛冽的剑气让后院里正当花季的桃花簌簌落下,粉白的花瓣映衬着蓝天白云青草碧水再加上一身黑衣的俊美少年,说是美得像幅画都不为过。 胤礽心里美滋滋的,毕竟是孤看上的人嘛!不过那是侍女倒是好多余!美完了,胤礽又有些气鼓鼓地想着。 两人的过招很快结束了,胤褆一边由着湛卢七星给自己擦汗,一边往石凳这边来,有些惊讶:“保成?” “怎么,孤不能来?” “不是,今天不是——我还以为……”胤褆笑笑,坐到胤礽对面,“怎么是茶?湛卢……” 胤褆刚开口,湛卢就已经那龙牙的剑挑开了桃花树下的土,挖出一坛子酒来,拍开封泥,女儿红醇香的味道瞬间弥漫在空气里。 “还差点时候,主子就先将就着用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七星这时带了一个端着食盒的小丫头过来,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而后退下。湛卢已经斟满了两杯酒,胤褆举起面前的杯子:“保成,生日快乐,愿保成长命百岁,一世安康!” 胤礽看看面前的长寿面,再看看对面含笑的胤褆,突然别过头,“切,搞什么啊,谁、谁稀罕这些?” 胤褆但笑不语,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他还是看到对方已然发红了的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果断让大哥反调戏回来XD 第九十六章 胤礽吃了面,心情好了便开始和胤褆拼酒。一坛子女儿香很快便见了底——这酒虽然存放的年数不长,但也是开府就埋下的,也有两年了,等酒坛子空了,两个人也差不多都醉了。 湛卢四人上前想要将两人扶进屋里,胤礽却好不留情的拍掉想要扶胤褆的手,醉醺醺道:“你们都离孤的保清远点,保清只有孤能碰,” 龙牙看看胤褆,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放开手,退到一边。 说着摇摇晃晃走到胤褆身旁,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想要把对方拉起来。 胤褆也有些醉了,便顺势站起来,兄弟俩勾肩搭背,一起往主屋走去,四侍只好在一旁小心护着。 两人虽然醉醺醺的,走起路来也是一步三摇,但好歹也是回了屋里。屋里伺候的其他侍女连忙备好热水铺好床铺。 沐浴这种事一般只要胤礽来了,他们二人就不要人服侍了,不过今天两人都喝醉了,四侍便想要帮忙,没想到胤礽见她们不离开,眉头一皱,大声喝斥道:“都给爷滚了!” 四侍一齐看胤褆。 胤褆醉着,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按太子爷说得做吧。” 四侍不敢抗命,只得退在帘子后面守着。 两人互相撕扯着把衣服退下,然后又一起进了宽大的木桶里——自从胤礽时不时地过来蹭住开始,大阿哥府里就特别做了这个容纳下两人成年男子还有剩的大木桶。每一次胤褆都被胤礽连哄带骗地一块沐浴。 胤礽就算醉了,往日那些揩油的习惯也没有忘掉,借着搓身子什么的把胤褆全身摸了个遍,迷迷瞪瞪地抓着胤褆的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游走,硬要让人家摸自己:“孤都屈尊降贵地给你搓澡,保清你就不能礼尚往来?” 浓浓的酒意,腾腾的热气,还有眼前这具让自己着迷的赤.裸的身体,胤礽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直到被胤褆从木桶里拎出来甩到床上,胤礽一惊之下酒醒了大半,才觉出有些什么不对劲儿。 “保清你——” 胤褆一步跨上床,压在胤礽上方俯视着他。他的眼睛很黑,盯着胤礽迫力十足。 两人俱是赤身*,一上一下的姿势怎么看都不能说是正常的。 胤礽半抬起身,仰头亲了胤褆的嘴角一下,笑着说道:“怎么?终于发现孤的好,对孤有兴趣了?” “你该知道,天家皇子,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人——”胤褆一边慢吞吞地说着,一边伸手沿着胤礽的肩胛抚摸下去,“所以,占了爷那么长时间的便宜,太子爷也该还回来了吧?” 胤褆一边说着,手下的动作不停,眼睛也紧盯着对方的,当捕捉到对方惊喜到发亮的眼神时,俯□,啃咬住那张总是管不住强亲上来的红唇,缓慢厮磨,然后探进舌尖,与之纠缠在一起。 胤礽愣了片刻,然后满心欢喜地揽住胤褆的脖子。 两人紧密相拥亲吻,身体的热度氤氲了酒意,很快便意乱情迷起来。 胤礽揽着胤褆脖子的手也慢慢抚摸着下移,很快便来到对方的臀部,揉搓了一番后,便伸出食指捅了进去——唔,进不去,好干涩。 胤褆察觉到胤礽的意图,伸手拉住对方的手,“太子弟弟躺着便好,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哥哥吧!” 然后趁着胤礽发愣的时候,一手将胤礽翻过身子,一手从床头柜子里摸出个小粉匣,从中挖出一大坨,分开胤礽的双腿,缓慢送到胤礽的后.穴。 “什、什么东西?”胤礽只觉得j□j一阵凉嗖嗖的,虽然知道胤褆不会害自己,可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安,扭着头问道。 胤褆就这这个姿势吻住胤礽的唇,模模糊糊漏出一句:“会让你舒服的东西。” ——那是他让四侍在外头弄来的,专门用于男子欢爱的,有微量的催情成分,对身体却是没有任何不好的影响。而胤礽以前去春阁时,那些伺候的小倌事先都做好了润滑,所以说实在胤礽对男男之事的了解并不多。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被弟弟那般勾引,他不管有没有这份心或多或少还是去了解了一番男男之事。事实上,他那床头柜里就现在还有不少龙阳十八式之类的画册。 尽管被吻住了,胤礽还是能够感觉到身后被撑开的奇怪感觉,难受地摇着头,嘴里咕哝着:“不要,出去……” “乖,听话,很快就舒服了。”胤褆离开胤礽的唇,顺着脖子往下舔吻,闲着的一只手不断揉搓着可能的敏感点,努力让胤礽放松,“保成不是很久就想要这样了么?” 胤礽被弄得迷迷瞪瞪,但还保留了几分意识,听到这话瞪了胤褆一眼,伸手想要挥开胤褆:“滚,孤要的才不是这样的!” “嗯?”胤褆轻笑一声,低头含住胤礽胸前的红豆,一边啮咬,一边问道:“那是什么样?” “是……是……呃唔!”胤礽的努力想要让脑子转动起来,没想到胤褆火热的大掌突然包住他的下面,轻轻撸动起来,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清醒的大脑再次死机。 胤褆闷笑,继续努力开拓后面的甬道。 胤礽愈发沉溺在*里,全身仿佛被火烧起来一样,j□j除了一开始觉得凉凉的、后来又有了被撑开的饱胀感,现在更是多了麻痒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扭了扭腰,蜷起身子,想要伸手自己蹭一蹭。 胤褆见状,立刻拉住对方的手,按在身侧,掰着胤礽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保成,这可是你的意愿。” 说完,大大地分开胤礽双腿,用力一挺□,毫不留情地贯穿。 “啊——”胤礽疼得大叫,脸白了白,额头上冷汗直冒,疼痛也让他的意识更为清醒,看到眼前的情景,却努力勾起唇做出一个微笑,“是,这是孤的意愿。所以,可以麻烦大哥动一动么?” ——“大哥”二字刻意咬字清晰,读音加重。 原本看到胤礽变得苍白的脸色胤褆已经有些后悔了,可看到胤礽依旧发亮的眼神和刻意挑衅的话语,眼神一暗,毫不留情地就着这个姿势将胤礽的身子翻过来,然后不顾一切地疯狂挺动起来。 疼得胤礽差点又要叫出声来,最终还是咬牙忍住,胤褆见状俯身吻上去,不消片刻,浓重的血腥味再次在两人的口腔里弥漫。 没过多久,剧痛慢慢变成钝痛,在接下来,钝痛又变成快感,胤礽终于不再压抑,慢慢叫出声来:“哈——哈——呃啊——快、再快点——” 守在外头的四侍本来听到里头太子爷的痛呼时有些担心,可在主子唤人之前她们是不敢进去的,只能趴在门上继续听着。然后便听到太子爷毫不压制的媚叫和主子粗重的喘息,四个姑娘的脸色瞬间都红了——她们纵是没经过人事,那也是知晓人事的,紧接着便又都严肃起来了——太子爷和主子爷这事,怕是要下狠手堵住下人们的嘴了。 “……大阿哥、大阿哥!” “啊?额娘?” 惠妃有些不解,“刚刚怎么了,出神的那么厉害?” 胤褆定了定神,摇摇头,随口道:“没什么,想起兵部的一些事。额娘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吧,儿子刚刚没有听清。” ——儿子真的不能说刚刚在想那天太子弟弟布满吻痕的白皙身体啊。 “若是兵部有什么事便去忙吧,我这里的事何时说都成。”惠妃摆摆手,横竖每天都来请安,也不是非得今天说。 “儿子阅历浅,兵部的要事也轮不上儿子出头。”胤褆笑着握住惠妃的手,“儿子好久没和额娘一块儿说话了,有什么额娘今日便说吧,也省得日后再忘了。” “我还没老糊涂到忘事的地步!”惠妃笑着戳了戳对方的额头,“我是想跟你说珊儿的事。” “伊尔根觉罗氏?” “我本来是想着你年纪还小,等大大再成亲——可你奶嬷嬷说男孩子还是早早成了亲才好,成了亲才是真正成了家,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惠妃说到这里笑得有些促狭,“你要是心急呢,我就早早跟皇上请个旨,横竖你们的婚事是早就指了的,也没什么,要是不急呢,咱就过两年再说。” 听到惠妃谈起婚事,胤褆眼前冷不丁划过胤礽微抬着下巴的模样,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排斥,不过面上却是未显:“这事儿子倒没什么急不急的。不过听说前一阵汗阿玛有意要给太子弟弟指婚,不过太子弟弟以老祖宗新丧未久不宜婚娶为由拒绝了,所以儿子觉得这事还是不要着急的好。” 听到这话,惠妃拧起了眉头,他倒是忘了这茬。算啦,再过两年胤褆也不过十j□j岁,倒也真不急,不过——“听说你最近跟太子关系又好起来了?” “早就好起来了。之前是儿子想差了,让额娘担心了。儿子以后会继续跟太子弟弟好好相处的。” 惠妃笑眯眯:“这样才好嘛。亲兄弟就该相亲相爱的,相争相杀什么的,迟早要两败俱伤,甚至将来还会抱憾终身,你们可万万不能走到那一步啊。” 胤褆听到惠妃的相亲相爱瞬间想到跟太子弟弟所谓的“相亲相爱”,心虚地低下头:“额娘放心,儿子和太子弟弟断不会走到那一步!” 知道大儿子不会跟太子反目的惠妃心里美滋滋的,梦想着等康熙爷挂了,太子爷登基,自己就能从紫禁城出去了,根本没注意到儿子的反常,又开心地聊了两句便打发儿子忙正事去了。 胤褆从钟粹宫出来,站在宫门前诚心诚意地道了句歉,儿子一直照着额娘您的吩咐做的,如今走歪了,真心不是儿子故意的~ 第九十七章 胤礽最近过得比较郁卒——照理说他不该郁卒,而应该过得春风得意才是。户部的事务渐渐上手,康熙又多次再朝会上大肆称赞太子能干,与亲爱的哥哥也两情相悦生活和乐,虽然有时候在外面要小心翼翼地行事很煞风景,但不管在毓庆宫还是大阿哥府里他们都是随心所欲毫不避讳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满。 本来这样挺好的,可偏偏他早甩手不干的外事局又出了点事情,导致他一大早起来就要听弹劾挨训。 当初康熙因为胤礽管着外事局沾染了太多的商贾气,借着户部的差事夺了胤礽的外事局。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理由,实际的原因却是京里的贵戚之间利润分配不均心有不满造成的。外事局创立之初其实行走得很艰难——京中八旗贵戚质疑,朝中权臣阻挠,民间的商贾更是不愿朝廷来分海上贸易的一杯羹——亏得当初胤礽年轻气盛非要做出一番成绩,在贵戚权臣之间多方周旋甚至拉下脸面与商贾沟通约谈,依靠少量的支持,做出诸多让步才给皇家的海外贸易打开一条血路,才有了如今的高回报。但当初不乏有一些完全袖手旁观并不看好外事局之人,等到外事局真正作大时便又开始想要掺合一脚。再加上贸易所得的利润大部分都进了国库,并没能进入他们的私库,胤礽原本的支持者也开始发出不满意的声音。这些人集合在一起,一起向康熙上了折子,反对身为皇储的胤礽继续掌管外事局。这才有了胤礽外事局交接的一系列事情。 虽然遵从康熙的旨意做了,但外事局毕竟是胤礽的心血,是胤礽从无到有一点点发展起来的,又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他自然是舍不得全部都放出去,尤其是那群贪得无厌不学无术的八旗贵戚们,只怕外事局到了他们手里只会毁于一旦。胤礽干脆以外事局规模过大为由,将外事局的一部分职能分离出来,让外事局只负责对外贸易,重新开辟出一个商务局负责国内的所有商贾之事,举荐原外事局的干事张谦担任商务局的总负责人,并将商务局设置在上海的造船厂附近,然后就大大方方地将外事局交给那些想要的人,让他们自个儿折腾去了。 那群人把个外事局当香馍馍各种闹腾,等一切尘埃落地,上海的商务局也已经打好了足够的根基时,他们才发现,外事局远远比不上之前风光了,大部分的利润都被商务局把持着。于是好不容易消停了的外事局又把枪口对准商务局。 已经在户部办差很久的胤礽原本跟这些个破事已经没有关系了,又由于对张谦的能力他也是认可的,所以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没想到那批人只对付张谦还不够,硬是把太子给扯进来。 至于给太子的罪名——利用商务局与民争利,破坏耕作。 因为商务局的开办,商贾们的利益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保证,商人们开办的工场之类的也被政府保护着,再加上对外贸易的产品需求与日俱增,工场也是一扩再扩,尤其是江南一带,几乎是十户人家里头就有八家是在工场做工,大片土地庄子都闲置了,就算是种地的,种的也大部分都是茶叶或者蚕桑树,对农田稻谷的耕种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对于胤礽来说,这些当然不是问题,不说他,就是张谦都能立刻拿出好几个方案解决,只不过无端被咬一口,他心情还是十分不爽。 不过等晚上回到毓庆宫,看到大阿哥府上送来的帖子时,心情瞬间上升了好几度——胤褆邀请他明日休沐时去京郊的温泉庄子小聚。 胤礽倒是高高兴兴地去了胤褆的庄子上,只不过刚到庄子大门口,就听到里头一片吵吵嚷嚷声,简直都要把房顶给掀翻了。胤礽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看了,兴致也没了大半——他还以为胤褆专门邀请的他,原来是把几乎所有的弟弟们都叫来了。 兴致既然没了,胤礽也不想再留,让身边的一个侍卫通知胤褆自己不去了,便转身准备爬上马车回去,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跑了出来,一把抱住胤礽的大腿:“太子二哥,你终于来了!” 胤礽低头:“小八?” 胤禩跑得脸色通红,额头上也全是汗,飞快地点点头:“太子二哥来了怎么不进去?大家都等了很久啦!” “孤突然身子有些不适,你们自己玩吧,孤先回宫了。” “太子二哥既然身子不适便在大哥的庄子上歇歇吧,反正已经来了。”胤禛也慢吞吞地出来,提着胤禩的衣领把他拉离胤礽身边,“这次小聚是大哥专门给太子二哥安排的,太子二哥若是不去,岂不是没什么意思了么?” 胤禩也在一旁点头称是,眼巴巴地看着胤礽:“太子二哥不来,大哥根本就不管我们了。”——大哥已经发话了,这次小聚就是为了太子,太子要是不来,他们今天就要散了,他才不想马上回宫呢。所以远远地看到太子二哥似乎是要回去的样子连忙上前拦住了。 听到两个弟弟说的这些,胤礽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的,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点头应下了。 不过胤礽还记得自己刚刚说的身子不适,再加上对于胤褆还是有几分不满,一进庄子便径自去了管家给自己安排的房间,还吩咐侍卫们说自己要休息一会,不见任何人。 胤褆带着诸位先到的弟弟都在庄子的院子里,他半躺在一张榻上一边喝着小酒,吃着点心,一边看着几个弟弟玩闹。远远地听到胤禩说太子二哥已经到了,连忙出来想要迎接,却又被管家告知太子爷身子不适,已经进屋休息了。 胤褆闻言,挑起嘴角,身子不适?怕是心里不舒服吧? 胤礽一个人在屋里躺着,心里一会儿寻思外事局和商务局那里是不是要敲打敲打,一会儿又想起户部的一些琐碎事情该如何处理,一会儿又纳闷胤褆这又闹得是哪一出,正心烦气躁时,一阵敲门声传来过来。 心说尹德赫这奴才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不耐烦道:“都滚下去!孤正歇着呢!” 敲门声顿时停下来,过了一会才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孤身子不舒服,打算歇会,你跟弟弟们先玩着吧!” 门外的顿时没声儿了。 胤礽又竖着耳朵听了听,确认是真的没声后,撇了撇嘴,合上眼真准备休息一下,却冷不丁听到门栓突然被打开的声音。 胤礽警惕地立起身子看向门口,就见那人把门再次锁上之后,转过身言笑晏晏地望着自己。 胤礽哼了一声,不准备搭理他,翻过身子自顾自睡去。 “太子爷的脾气真是越来越见长了——怎么又闹别扭了?”胤褆无奈地笑笑,说着上前拍了拍太子的脑袋。 “孤是太子,脾气差又怎么了?”胤礽没好气地哼道,“有本事你也闹啊!” “可是我觉得保成闹别扭好可爱怎么办?”胤褆把胤礽的身子转过来,看到对方略显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捏着对方下巴仔细看了看,“身子真的不适?” 胤礽瞪了他一眼,把下巴拽出来,又转过身子,摆明了不想理他。 胤褆也不恼,蹬掉靴子也爬上床榻,伸手揽住胤礽,“知道你最近事情多,所以才请你来这里放松放松,别闹脾气了,嗯?” 这时窗外又传来几个小的打打闹闹的笑闹声。 胤褆明显感觉到胳膊底下的身子有几分僵硬,于是紧了紧手臂,凑过去亲了亲对方的耳垂,进一步解释道:“本来当然是只想叫你来的,可是额娘听说我要来这儿的庄子后说小八的无逸学堂刚好也放假,让我带带弟弟。我总不能拒绝额娘的请求吧?后来我又想带一个还得咱们陪着玩,所以我索性都带来了,让他们闹去,咱俩玩自己的。” 胤礽听着耳边低沉悦耳的声音,心情慢慢变得宁静起来,虽然没有搭腔,不过身子倒是顺势往胤褆的怀里靠了靠。 “对了,外事局那帮子人的弹劾你准备怎么办?” 胤褆的问话虽然是平白直述的,但也有显而易见的关切与担忧,胤礽这才闷闷地答道:“还能怎么办?以商养农呗。” “这倒能解决那一系列的弊端,可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商务局既然已经给了张谦,那就让他去跟外事局对台呗,孤总不能养个吃白饭的。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些,”胤礽说着用胳膊肘撞了撞胤褆,“你留在南方的那点势力我的人可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再不收敛,汗阿玛迟早也要知道了。” “放心吧,我有数。”胤褆点点头,再次把胤礽的身子翻过来,也不管对方不满地瞪着困极的眼睛,亲昵地亲了亲对方的鼻尖,笑得别有意味:“先睡会吧。等起来了,陪爷去后院的温泉。” “再说吧。”终究敌不过困意,胤礽窝进胤褆颈窝,慢慢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连更几天终于卡文了,从中午磨到现在终于写出来了 第九十八章 待胤礽醒了之后,胤褆便将人直接抱去温泉池子——路上自然有心腹侍卫现行清场,倒是不怕被别人看到,再加上几个弟弟下午玩够了之后已经先洗过温泉了,现在都在外面的花厅里吃喝玩乐,所以此时池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优势都占尽了,胤褆自然在池子边上将心爱的弟弟翻来覆去吃了好几遍。 花厅里摆满了各色吃食饮品还有玩具,时令水果、宫里宫外的点心、马奶酒、奶茶、果酒、茶水,还有一些胤褆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会动的机关小人,制作精细的陶瓷人,西洋的万花筒和积木等等,几个孩子倒是玩得挺欢乐。 胤祚被胤祉拉着下棋,胤祐和胤祺在一旁研究万花筒,胤禩则带着胤禟胤俄搭积木,胤禛不时搭把手。 过了一会儿,胤祺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小九去哪儿了?还有小十也不见了。” 胤禩刚刚的积木正搭到紧要关头,半成品的小房子摇摇欲坠,他和四哥都在全神贯注地放置最后几块木块,根本没注意到本来在自己身旁的小九小十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两个宝贝弟弟的不见了,胤祺和胤禩都是急得不得了,因为小九小十的淘气在整个紫禁城都是出了名的,一眼不盯着就要闯祸——今年第一次进学就因为爬树而摔断了胳膊,难保在这个建在半山腰的庄子里不会出点什么事,就算没出事,万一把庄子里头大哥的什么宝贝物什弄坏了,就算大哥不会说什么心里也肯定不会高兴的。 众人都放下手头的事,正准备派人去找时,就看到胤褆的贴身大宫女鸣鸿就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提溜了进了院子。 小九小十一直在不甘心地扭动挣扎:“快放开爷,你个恶毒的女人!” “恶毒的女人”温柔地笑了笑,“既然九爷十爷认为奴婢是个恶毒的女人,那奴婢是不是该把两位爷偷溜进温泉池子,想要拿蚯蚓吓人的事情告诉主子爷?” “大哥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两小孩略有些害怕地垂下头,小九却还是不死心地嘀咕着,“就算生气了也不会拿小九怎样……” 鸣鸿的笑容更灿烂了:“那是不是要奴婢提醒一下九爷那温泉池子里头还有太子爷?” 提到胤礽,两个小孩是真有些怕了,明显地瑟缩了一下:“那你告诉爷不就行了,干嘛要这样把爷提回来?” 胤禟悬空的脚蹬了两下,觉得十分丢人。 “因为奴婢还有话要问两位爷。” “那你快问!”胤俄也暴躁了,问完了赶紧把爷放下,被人看到我和九哥被人这个样子提在手里,还要不要出门了? “池子外头应该有不少的侍卫把守着,两位爷是怎么进去的?” 用眼神阻拦了胤俄想要回答的举动,胤禟哼了哼,“先把爷放下。” 此时鸣鸿也看到大厅里的几位爷都出来了,便把人放下,“还请九爷明示。” “哈哈,笨蛋!爷怎么会那么轻易告诉你!”胤禟朝鸣鸿做了个鬼脸,立刻拉着胤俄跑到胤禩和胤祺身后,一个亲哥哥,一个对他最好的哥哥,怎么都能挡住那个女魔头吧? 鸣鸿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这两位爷,果然都还是小鬼呢。 最后还是胤俄挡不住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从胤禩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你回去好好检查一下池子外头的围子吧,有个洞……啊——” 胤俄说到一半痛呼了一声,因为他家九哥毫不留情地踩在他脚上,还一直在瞪他。 鸣鸿听完立刻皱起眉头,“多谢十爷提醒,扰了各位爷的兴致,奴婢还请各位爷恕罪,奴婢告退了。” 胤祺胤禩连忙检查两个弟弟身上有没有受伤。不过好在两个小家伙虽然是一身狼狈,头上身上还有不少枯草干叶,倒是没受什么伤。三四六则在寻思另一个问题:大哥和太子二哥一起泡温泉为什么还要那么多守卫?会进去的除了他们兄弟几个再没旁的人了啊。还是说防得就是他们几个?都是兄弟,泡个温泉有什么好防的真是…… 有记忆的皇阿哥都说康熙二十七年到二十九年这两年是他们过得最开心的两年。 尤其是七*十十一十二六位阿哥,虽然无逸学堂的功课照样很苦,但毕竟已经有六位兄长在前头顶着了,康熙对他们的要求也大大打了折扣。 总之,上头有额娘护着,中间有兄长宠着,下头有奴才捧着,生活简直不要太好。 二十七年冬月,康熙率领众皇子南苑检阅八旗军队。皇长子建议实战演练,并同皇太子皇三四子一同请旨参与演练。 胤褆和胤禛一起加入一队,胤礽与胤祉一起加入另一队。结果因为胤褆和胤礽的默契度太高,演练过程十分精彩,最后成为各旗训练演戏的保留项目。 二十八年初,康熙南巡,皇太子监国。皇长子主动要求留京协助,康熙大为赞赏。康熙途中临阅河工,因这几年几乎未见起色的情况,康熙破例亲自招募考校检阅了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并令两师联合演练,声势浩大,极大地震撼了东南沿海一带,其中多年前声噪一时的“破肚”将军蓝理表现尤为突出,被破格提拔为福建水师提督,接替年迈的施琅将军。 等到康熙南巡归来时,佟佳皇贵妃病倒了。 待太医隐晦地表示无能为力时,康熙便给佟佳氏晋了皇后,然后不过一天,便病逝在承乾宫。 后宫的人情总是寡淡的,尽管按照伦理规矩众人都是一片悲戚,真正为佟佳氏的死而伤心的却并不多。 自此之后,康熙也如正史上一般再未封皇后,就连皇贵妃一职都空置下来——不过这也没什么所谓了,现在除了一部分事情,比如婚嫁之类的交由四妃统管,大部分宫务都是由几位公主负责,就算晋了位分也不过提高一点待遇罢了。 因佟佳氏的死而伤心的,胤禛就占着一个。 尽管已经过了为佟佳皇后举哀的二十七天,胤禛依旧跪在佟佳氏的暂奉安殿里,尽管膝盖已经跪得发麻也还是不想起来。胤禩不放心他,便也在一旁陪跪着。 胤禛看了一眼一旁的胤禩,明显发红的眼睛里闪过感动和心疼,便劝道:“小八你还是先回吧。”——佟佳皇后毕竟只是胤禩名义上的嫡母,根本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 “可是四哥……”胤禩不赞同地摇摇头,“四哥你的身子向来不如小八,四哥都没事,小八更不会有事。” “小八你年纪小,哪儿能跟四哥比。别闹了,快回去!还是说你非得要惹得惠妃母心疼?”见胤禩不听,胤禛立刻板起脸,假意喝斥。 提到惠妃,胤禩自然就想起钟粹宫的两位额娘——要是知道自己这样折腾,两位额娘定然要心疼得生气了,便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但想想夜里看到的胤禛膝盖上红肿的一片,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小声咕哝着:“小八知道四哥对佟佳皇后一片孺慕之情,因着这份孝心在这里跪了这么久。可你又知不知道佟佳皇后做了什么,又值不值得你跪这么长时间呢?” “……”胤禛沉默了一会,看胤禩生气得几乎要冒火的眼神,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我都知道。” 胤禩瞬间睁大眼睛——佟佳皇后做得事情他其实并不知道,只是偶然偷听到惠额娘对额娘叹气道:“皇贵妃这样做,不是教四阿哥跟德妃之间的母子亲情彻底没了回环的余地么?”以及额娘温柔又无奈的回应:“不是所有养母都像阿惠你啊,在没有亲子的养母眼里,养子的生母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老实说,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忧虑的啊……” 胤禛继续沉默。他知道佟佳额娘经常借口自己身体不好霸占着太医院的好多太医,不教他们给六弟治病,知道在自己耳边偶尔抱怨德妃母不是的几个宫女嬷嬷是佟佳额娘的人,也知道德妃母的永和宫有不少佟佳额娘的人,更是知道佟佳额娘对自己的好,并不是惠妃母对胤禩或者说宜妃母对胤禟的那种好。天家没有无知稚童,他又不笨,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 “那为什么?”尽管是在佟佳皇后的奉安殿,胤禩还是忍不住愕然问出口。 “她,毕竟还是我的额娘啊。”自己唯一被允许称呼额娘的女人,就算有万般不是,那也是自己的额娘,更何况,她也并非是那种恶毒之人。梦中记忆里,她温柔的呼唤,轻柔的抚摸,关切的眼神也都历历在目,“也许,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额娘了啊……” 胤禩沉默了。最后还是上前拉了拉对方的手,轻声道:“没有关系,四哥还有小八。” 胤禛抬头定定地看着他,最后点点头,表情无比认真:“嗯!” 作者有话要说: “怎样?放心了吧?” 奉安殿外头,胤褆抱臂靠在门框上,挑眉看向胤礽。 看到里头胤禛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胤礽才松开眉头,懒得搭理胤褆,转身往外走,不过看那轻快的脚步估计倒是真的放下心了。 “唉,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太子爷脾气不好,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是吧?”胤褆赶紧提步追上,凑在对方耳边嘀咕,“虽然小四子也没了额娘,但他毕竟还是有生母的,还是有小八的,对吧?所以你真的不用太担心啦!” “……你很啰嗦!孤什么时候担心那小鬼了?” “好吧好吧,太子爷您只是偶然路过——话说,今晚留爷在您那毓庆宫歇一晚呗~” “……你不是真把孤的毓庆宫当成你的另一座大阿哥府了吧?” “当然没有。太子爷倒是可以把爷的府邸当成第二座太子东宫喔,爷不介意的!” “孤介意!” 远远坠在后头的四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腹诽:这两位爷,真的好肉麻~ 第九十九章 很快又过了一年,等到康熙二十九年的腊月时,北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俄罗斯的哥萨克骑兵终于被赶回极北之地,蒙古方面邀请大清前往蒙古商谈新打下来的土地的分配和戍守问题。 康熙当然想赶紧派人把那片土地敲定下来,不过想想那群蒙古人估计还指着大清送弹药和物资,要急的也是他们,他索性就不急了。再加上这次谈判也算是大功一件,他就开始慢慢寻思应该把这份功劳给谁了。 然后他忽然想到,自家大儿子马上就要二十岁成年了,虽然在南方在兵部干的都不错,可到底还没个正经的功劳。看太子当初把外事局给整的多么漂亮,国库充盈了不说,内务府皇家的私库也宽裕起来了。所以给老大个功劳当成人礼物也不算过分,于是便让内阁给拟了旨意,令胤褆全权统理北方谈判事宜——当然还有不少老臣协理——年后开春北上。 旨意一下,胤褆先是高兴,而后便有些不乐了——就算这事再简单,可蒙古那边离京城这么远,一时半会也肯定是回不来的,也就是说他起码要有将近半年的时间见不到他家太子弟弟了,好伤感。 几个弟弟们也都知道大哥要去北方了,几个大的还记得当初大哥南下的时候好像只是去平定一个小叛乱,结果在南方待了差不多五年,这次北上,理想状态是半年左右,实际上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事把大哥绊住呢? 所以众位很舍不得大哥的弟弟便趁着大年夜,在阿哥所里好好聚了一次,这一次是所有的兄弟姐妹们全都聚齐了。 惠妃听说了,特别高兴,他还挺喜欢看这一家大小孩子凑一起的情景,干脆又请了一个西洋女画师——这是前两年请的那个画师的妹妹,毕竟男人要给后妃画画像总有几分避讳,他干脆教了自家妹妹这手西洋素描和油画的技巧,专门做后宫的生意——专门给几个孩子画像。几个孩子穿的精致,长得也都不错,画出来更别提有多可爱了,画那么一沓子出来,惠妃再根据其中的情景添上几笔旁白,几乎有了后世的连环画的雏形。后来又在惠妃的指点下描了几个头大身子小的Q版小人,简直瞬间戳中后宫所有人的萌点和笑点。 ——虽然那个Q版是什么意思没有人能够理解。 然后惠妃考虑到后世留下的那些丑到爆的清末后宫图,突然觉得康熙后宫的颜色实在很需要留下来给后宫妃嫔们正名,便也让那女画师给后妃们也都作了画,珍藏在了内务府中。 顺便扯句题外话,那名女画师也是个蕙质兰心极有想法的,看到Q版皇子图这么受欢迎,灵机一动,闲暇时干脆跑到附近的私塾画Q版的儿童嬉戏图,再配上旁白,装订成册,倒也在天下书斋占据了一席之地。 所以很快的,便再次踏上离京之路了。 ——当然,临行前他借口给额娘请安,在宫里待到很晚,然后便趁机借住在了毓庆宫。毕竟要走了,吃够太子是必须的。 出发当天,胤礽向康熙求了旨意,亲自出城为胤褆大军践行助威。 因为尝到了先进火器的甜头,朝廷对于火器的研发也开始上了心,在加上钱多,财大气粗,清夏大学的艺能斋正式与工部衔接,朝廷通过工部给艺能斋提供资金资料及场地,艺能斋负责继续研发武器,还有义务保证所研发之物不会泄露出去。 所以大清的火器进步非常快,更新什么的更是频繁,淘汰的武器便给下一级军队配备,力争大面积火器化,而给蒙古人的,只是初代不完整的版本。 差距甚至缺陷明显的武器他们用了之后自然也会察觉,等察觉了之后,他们一方面想要大清给提供更好的火器,但另一方,也更加畏惧大清的武力而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大清的商人得了太子的庇护后纷纷前往西北进行贸易,他们带过去的精致物品缓慢而有力地改变着蒙古人粗犷的生活。 所以胤褆此行真心没什么悬念,就是坐地要价,就看谁的底线更低而已。 胤褆到了蒙古,刚把驻军八旗的将领见了个面,大致了解了一下现状,满载着胤礽的思念的信也紧跟着来了——就算胤礽如今已经不再管外事局了,当初积攒下来的人脉还是在的,那些北上的商队自然很愿意为皇太子充当一下专线信使的。 这封信对胤褆来说可是大大的惊喜,原本打算好好整理一下与蒙古谈判计划的工作立刻被他抛到一边,开始认认真真专心致志地写回信,写了半宿,好几个时辰,足足有二十多页大宣纸,又仔细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可添的,这才交给七星,让她交给正准备离开的另一个商队。 四侍见状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很是无奈,主子爷啊,您这是来办差的,能不能不要这样“不务正业”啊! 伴随着与胤礽的一日一封问候信,胤褆心情很好兴致很高速度很快地与同僚们商定了谈判的内容和底线,顺利展开与蒙古方面的谈判。由于这次是逐个击破,谈判的内容也很快签订下来——新打下来的土地与蒙古各部的原本的地盘集中在一起重新分配,虽然蒙古各部得到的土地更加肥沃更加宽广,却也同时将几个比较亲密的蒙古部落分散开来,剩下的土地收归大清。而中央朝廷方面则立刻下了诏令,鼓励中原南方等地方的百姓到西北垦荒,无论满汉,凡是刚迁徙至西北的,皆可享受免除五年赋税等等诸多的便利条件,相信北方的这片草原在不远的将来便不仅仅是蒙古人的天下了。 蒙古的事情说起来容易,但解决起来并不算简单。光谈判之前的准备,勘测地势地形什么的就花了他大概三个多月的时间,再用了半个多月谈判,一个多月的监督,胤褆还是在外头待了将近半年,等他回京的时候已经是炎热的仲夏了。 听说康熙在畅春园避暑,胤褆便派了人去向康熙回禀军情,他自己连一身戎甲都未来得及换下,便径直去了毓庆宫。 “湛卢和龙牙跟着爷,鸣鸿七星分别去府里还有钟粹宫报平安。”胤褆一进城便跟两边吩咐道,然后便一路驾马疾驰,直到东六宫北边的城墙下才下马,带着湛卢龙牙直奔毓庆宫。 胤褆去毓庆宫从来不用通传,这次也是直接进去。果然看到太子弟弟此时在院子里阴凉处的躺椅上小憩,旁边散落了一堆折子。 尽管这半年来每天雷打不动的一封信,但猛然看到朝思暮想的人,胤褆还是激动地心脏狂跳,冲动地扑上去,对准胤礽的嘴唇就是一个深吻。 “嗯……”胤礽被堵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难受地推搡着对方,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发现是胤褆才放松下来,调整好呼吸,反手揽住胤褆的脖子,热情地回应对方。 胤褆得到回应,吻得更加激烈,舌头灵活有力地舔刷着对方的牙床,每一个缝隙都不肯放过,那气势仿佛是要把怀里的人吞吃入腹,直到两人吻得都有些要窒息了,才气息不稳地放开离开胤礽的唇,来不及收回的口水在两人间拉出一条透明*的线。 胤褆死死地按着胤礽的脑袋,使得两人额头相抵。他紧紧地注视着胤礽,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对方的存在。 胤礽的手搭在胤褆脖颈上,略有些粗重的喘息给脸颊带出一抹嫣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胤褆,刚睡醒的眼睛还有几分朦胧,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胤褆看得好笑,再次凑上去亲了亲对方的嘴角:“喂醒醒,哥哥回来了!” 胤礽身子一震,眨了眨眼,仿佛这才从梦中惊醒一般,“这是真的……” 一听这话,胤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霎时软成一团,把胤礽紧紧地抱进怀里,下巴蹭着对方的,“……我真的回来了……” 没想到胤礽却突然露出一脸嫌恶,用力推搡胤褆的脸:“扎死人了……还有,好臭……” 这原本吻得都有感觉的胤褆立刻被这句话打击到了,想到自己连日奔波确实好长时间没有沐浴刮胡子了,便微微放开胤礽:“你不想想爷是为了谁连日奔波没好好拾掇的!”胤褆说着,嘴角突然不怀好意地挑起来,配上嘴边淡淡的胡须,有种难言的魅力:“要不,保成你陪爷洗个鸳鸯浴?” “起开,谁跟你是鸳鸯?”胤礽继续往后躲。 胤褆才不给他躲避的机会,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奔向后院温泉:“是是,咱们可不是鸳鸯,咱们是鸳鸳!” “你看清楚了?” “回爷,奴才看得清清楚楚,大爷确实是一进京便直奔宫里了。” “直奔宫里?大约是给惠妃母请安吧?” “奴才看大爷去的方向不像是钟粹宫,倒像是那位爷的住处!” 毓庆宫?大哥跟太子的感情当真变得好了?他们当初可是……这可真是耐人寻味!不过毓庆宫等闲人是进不去的,那便只能—— 第一百章 鸣鸿前去钟粹宫报平安时便看到惠妃正在和荣妃德妃宜妃商量着胤褆的婚事——胤褆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在古人这里就算是成人了,所以这门婚事早就定好了等胤褆回来就办——旁边还有不少妃位以下的妃嫔陪着。几个女人互相打趣着倒是热热闹闹的,至少是慰藉了惠妃无聊的心情——除了皇太子,不管是大包子还是小包子这个暑期都被康熙打包带去了畅春园,伊尔根觉罗氏则为了待嫁而被送回家,几位公主则要忙宫务,所以惠妃实在无聊的紧。 看到鸣鸿,惠妃忙问胤褆的去向,当听说胤褆去了毓庆宫时,惠妃心里虽然有几分异样,但还是非常高兴的——大儿子跟太子处好关系什么的最好了, 毓庆宫后面的有一个非常大的浴池,引得是温泉的水,终年都是温温热热的,温度非常适宜,胤褆把自己和胤礽身上扒光后便跳了进去。 一进了池子,胤礽便躲到一边,半倚靠在池沿,抬了抬下巴:“先把自己拾掇利索了再来伺候孤。” 胤褆无奈,只好在一旁清洗自己。不过他洗得虽然是自己,可眼光一直往胤礽身上瞟,而且清洗的的手指一寸寸划过胸肌腹肌,那动作完全不像是清洗,反倒像是爱抚。 胤礽眯了眯眼,干脆用胳膊一撑,坐到池沿上,把自己的整个身子从池水里拉出来,左腿搭在右腿上,右脚轻触水面,勾唇笑着,大大方方地给胤褆看。 操,再忍爷特么就不是男人了!胤褆也顾不得再清洗了,一个飞身就要扑上去。 胤礽跳进水里闪身躲开,游到另一边探出头来:“你别玩了,赶紧洗!” 胤褆加快手上的速度,洗得差不多时再次上前,好在胤礽这次没有躲。 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起反应了。 胤褆眼里是憋不住的笑意,开玩笑道::“爷出去半年,太子爷该不是没找人纾解吧?” 没想到胤礽一扬下巴,高傲地承认了:“哼,你知道就好!” 胤褆心中一突,反倒愣住了,好不容易开口时声音竟然有些干涩:“你……真的没碰别人?” ——像他们这样的天家皇子,根本不相信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做出什么守身如玉的蠢事的,胤褆他自己在军中不方便便罢了,胤礽却能在毓庆宫那么多的莺莺燕燕中抵住诱惑,他又怎能不动容? 胤礽一扬眉,难掩愤恼的神态中更多的是严肃认真:“难道孤还会用这样的甜言蜜语哄你么?你为皇长子,孤为皇太子,孤尊你敬你也爱你,既然你我如今已是这种关系,孤自然不会再与旁的人有何牵扯!这一点孤还是能做到的。” 胤褆的心里简直熨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心情激动地几乎口不能言,他所能做的,就是再次紧紧地将胤礽抱在怀里,深深地吻上那张说出令人如此感动的话语的唇。 畅春园里,康熙正听着胤褆的亲兵回禀蒙古之行的结果和收获,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争吵声,抬手示意那名士兵暂停,又对一旁侍候的梁九功使了个眼色,对方便出去领了一个小太监进来。 那小太监一进来便哆哆嗦嗦地磕头跪下:“奴才办事不利,求万岁爷恕罪!”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回万岁爷,是三爷,三爷说有要事要见万岁爷一面,奴才说了万岁爷您现在在忙,可是三爷说此事事关太子爷,非要见您一面!” “事关太子?”康熙寻思了一下,还是让人宣胤祉进来。 没想到胤祉一进来就扑跪在康熙跟前,拽着对方的衣摆,一副快急哭了的模样:“汗阿玛快回京救救太子二哥吧!儿子听说大哥持剑闯进了毓庆宫,恐太子有难啊!” 康熙先是一惊,立刻转头问那名报信的士兵:“你过来朕这里回禀军情,那你主子呢?” 那士兵对皇家事并不了解,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也有些懵懂,听到康熙问便老老实实叩头答道:“属下随主子进了城便分开了,所以也不甚清楚,不过看主子走的方向倒像是宫里。” 难道老三说的是真的?康熙先怀疑了一下,而后又想到老大老二最近的关系挺好的,应该不会有事,便给梁九功使了个眼色把胤祉扶起来,难得和颜悦色地安慰道:“你大哥和太子感情甚笃,太子哪里会有事!再说了,太子那是什么身份,老大他肯定是不敢对太子怎样的,你这真是瞎操心!不过老大持兵进宫倒真是愈发胆大了,等朕过两日回了宫必治他的罪!” “不是的!”胤祉还是急得不得了,连礼数都忘了,“大哥说不准是假装跟太子二哥好呢。儿子看得出来,太子二哥是真心想跟大哥修好,可大哥怎样就不知道了!实际上,儿子有一次还看到太子二哥身上有些奇怪的青紫。只有大哥跟太子二哥走得近,必是大哥弄出来的!汗阿玛,您就带儿子回宫吧,没事便罢了,万一真发生点事就来不及了!” 康熙再次惊到了,难道老大一直在朕面前假装与太子兄友弟恭,实际上却一直跟太子作对么?可看兄弟俩的样子也不像是假装的啊。不过胤祉的表情实在太过可怜,康熙本也就准备这两天回宫,再加上他也是有些好奇胤褆从蒙古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来畅春园向他回禀军情,反倒是进宫做什么,便答应了胤祉的请求,传令下去,即刻准备回宫。 胤褆把胤礽在温泉池子里草草地吃了一顿,缓解了半年的饥渴,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又把胤礽抱进屋里,放到床上,美美地又吃了一顿。 胤褆把胤礽抱在怀里,看着对方白皙柔韧的身体上红红紫紫的吻痕,心里有莫大的成就感,伸手握住胤礽的手,放在唇边缓慢地亲吻——他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自己可以把这个人抱进怀里,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就这样在自己的身下任自己为所欲为,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愿意雌伏的理由不过是在乎罢了。 胤礽累得有些犯困,但还是努力睁开眼,看着对方温柔注视的眼神心中一动,努力撑起身子,凑上去亲了亲胤褆的眼睛。 胤褆由着他亲够才把人按在怀里,拍了拍后背:“刚刚累坏了吧,先休息休息,睡一会。” “不想睡。”胤礽摇摇头,仿佛印证他的话一般,眼睛闪亮亮的,果然是一丝睡意也无,在胤褆怀里动了动,手顺着胤褆的腰线摸下去,然后在前面停住,笑眯眯地握住。 胤褆差点跳起来,粗喘了两口气,好容易平息下来平息下来,才抓住胤礽的手,环在自己腰间,亲了亲对方的额角,又把人埋进怀里:“别闹,睡会!” “都说了不想睡!”胤礽一下子甩开胤褆的手,直接翻身坐在胤褆的腰上,俯□叼住胤褆的唇舌来了一个长长的深吻,又故意压了压屁股底下重新精神起来的小东西,意有所指地笑道:“快别憋着了,想要就赶紧的!” 胤褆眯了眯眼,看着身上的胤礽,那略显稚嫩的白皙身体上的情爱痕迹让他的眼里划过一丝暴虐的欲.望,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然后不怀好意地挺了挺下.身,“要不太子爷自己来?” 胤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恢复常态,眉头一挑,嘴角一勾,故作轻佻地伸手抹了一把胤褆的下巴:“自己来就自己来,看孤不把你榨干!” 胤礽说做便做,略略抬起屁股,一手按在胤褆胸膛上稳住自己,一手抓着那根东西对准自己后面,然后控制着胯部慢慢往下坐。 虽然之前已经做过两次,j□j已经有些湿润,可这到底不是接纳之处,所以还是有些困难,胤礽强忍着被撑开的痛楚,坚定地往下坐着,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两人此时都紧盯着那处,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眼看胤褆拿东西已经被吞进去了一半,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饱含怒火的威严嗓音随之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啊——”胤褆胤礽同时发出了似痛苦似欢愉的j□j声—— 原来刚刚胤礽一惊,支撑的手一滑,一下子坐了下来,而胤褆同样受惊,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小腹紧紧地挤压了一下胤礽竖在两人中间的东西,双方共同用力,胤褆的那根霎时间被整个吞了进去,并且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温暖j□j的j□j让原本受惊已经有些萎了的阳.物再次精神抖擞起来,两人瞬间爽的要死。 然后才一齐看向那个熟悉的声源处—— 那身闪亮亮的明黄龙袍差点没把两人吓得再次萎了—— “汗……汗阿玛?!” 第一百零一章 康熙爷正扶着梁九功站在门槛边,看到里头的场景整个脸都黑了,要不是梁九功在一旁扶着估计都要被气昏过去,额头上青筋直蹦,嘴角抽搐,顺了顺气才扭头先跟外头吼道,“把门给朕关上,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靠近的都给朕格杀勿论,”然后又回过头来,看到两个儿子还保持着那种不堪的姿势,一把甩开梁九功,颤抖着手指着他们俩,“你、你们两个畜生!还不赶紧给朕分开!” 胤褆和胤礽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赶紧分开,胤褆那玩意拔出来时还能听到浅浅的一声“啵——”,两人下意识地一起抬头,果然,康熙的脸更黑了。 两人分开后,随便捡了件衣服裹住身子,转身给康熙跪下。 这时康熙才注意到胤礽身上红红紫紫的痕迹,想想胤祉所说的,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走到胤褆跟前,大声喝道:“老大!” 胤褆应声抬头,没想到康熙气极也不管什么身份礼仪了,一拳砸在胤褆的脸上,怒骂:“畜生!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朕的太子!” 胤褆完全没想到素来尊贵端庄的汗阿玛会动起手来,再加上还处在“与弟弟的奸情被撞破”的惶恐中,一时不察,竟被一拳打翻。 胤礽一直微抬着头注视着这边,看到胤褆被打,也惊愕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康熙觉得自己理智的那根弦在这声惊呼下崩断——一开始他还可以哄自己是老大强迫太子,可听到胤礽的担忧,难保胤礽无意。于是怒火更胜,似乎都要把眼睛都烧红了,胸口剧烈起伏,瞪视着胤褆的表情十分狰狞,让在一旁伺候的梁九功都不由地颤了颤。 “太子那是你的亲弟弟!对弟弟也下得去手——”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蓦然看到床头柜上胤褆的宝剑,一把抓了起来,在胤礽和梁九功都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拔剑出鞘,一剑刺向胤褆,口不择言:“朕怎么没在你生出来的时候直接把你掐死!” 刀剑刺穿皮肉的声音,鲜血四溅! 胤礽紧紧攥住拳头,指甲刺进掌心的疼痛才让他保持理智没有扑上去——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刚刚自己的那声惊呼让汗阿玛的怒火更盛——再仔细一看,好在那剑只刺穿了肩膀处。 刚刚康熙那一拳已经让胤褆差不多完全清醒了,听到宝剑出鞘时身体就做好了应急准备,本来躲过康熙盛怒之下的一剑并没有问题,偏偏康熙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根刺刺进他的心里,他一愣,躲闪不及,便被刺中肩膀。 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康熙慢慢冷静了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了看受自己一剑仍一动不动的胤褆,又看了看双拳紧握故作冷静却控制不住颤抖的胤礽,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抹去颊边的血,把剑扔到一边,“都给朕滚去奉先殿跪着去!” 甩袖离开—— 胤褆微微抬眼,却见到康熙疲惫萧瑟的背影和踉跄的脚步。 ——直接掐死自己么?那样反倒干净了。 “保清!”胤礽一直紧张地盯着胤褆,却见对方的身子晃了晃,也不管康熙走没走远,扑上去接住对方。 胤褆勉强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尚未走远的康熙脚下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幸得梁九功扶住。 胤礽急忙从柜子里翻出几块干净的白布,手忙脚乱地帮胤褆把伤口包扎好,然后又给两人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相携着从毓庆宫出来,进了奉先殿。 钟粹宫里的后妃小聚会刚散,皇太子和皇长子被罚跪奉先殿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惠妃一听眼前一黑,还是咬牙站住了,跟正准备离开的鸣鸿吩咐:“湛卢和龙牙不是跟着大阿哥么?叫她俩过来,我有话要问!” “惠主子恕罪,奴婢猜测湛卢龙牙此时怕是不方便行动。”鸣鸿赶紧跪下请罪,否则主子爷被罚跪的消息就不是钟粹宫的下人回禀了。 果然锦屏也赶紧回了话:“奴婢打听到毓庆宫暂时被封了,所有的宫人许进不许出,怕是……奉先殿此时也守满了人,不许人进去见太子爷和大爷,就连皇太后娘娘的人都被拦住了……” 惠妃也意会了——怕是毓庆宫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防被人泄露出去。毓庆宫那些下人,只怕此时已经消失了。而且,这见不得人的事的主角,应该就是被罚跪的两位了。 “奴婢愿潜入奉先殿一探究竟!”鸣鸿叩首请示。 惠妃却摆了摆手,“你别去冒险了,做得过了火只怕还要连累大阿哥。大阿哥出了事,我这做母亲的没有理由不去问个清楚——端月锦屏,给我收拾收拾,马上去见万岁爷!” 惠妃很快就到了乾清宫,守门的小太监进去通传了之后果然康熙宣召了他。 往里走的时候,引路的一个小太监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他万岁爷现在非常愤怒,所以他进去之后也是小心翼翼,“奴婢见过万岁爷,给万岁爷请安。” 听到惠妃进来了,康熙给梁九功使了个眼色,很快屋里的宫女太监就退干净了,康熙看着跪在脚下的惠妃,心情非常不舒坦,毫不客气地把一杯烫茶摔在惠妃跟前:“请什么安?朕一点也不安!” 飞溅的茶水十分烫人,惠妃却是避也不敢避,老老实实咬牙忍了,任由康熙发泄。 看着低眉顺眼的惠妃,康熙面前不其然晃过胤褆受了自己一剑仍不动声色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俯□,一把揪起对方的领子,死死地盯着惠妃的眼睛,咬牙道:“你说朕为什么不当初就弄死你儿子呢?” 惠妃的瞳孔骤然放大,心凉了半截——纵然他没对康熙抱什么期待,但是好歹儿子都养这么大了,又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他这名义上的夫君见面的第二句话就是这个?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低下头,“奴婢不知何事惹得万岁爷生气,还请万岁爷明示!” 康熙一脸嫌恶,把惠妃甩到一边去,冷笑了一声:“明示?那些个腌臜事,光想一想朕就恶心的要命,还要朕明示!” 惠妃没跪稳,被甩得仰倒在地上,肘关节与地面相撞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痛得他差点连眼泪都挤出来了,愤愤地在心里骂了句娘,也顾不上疼,又连忙跪好。 那一声响倒也把康熙吓了一跳,又想到多年前眼前这个女人跟自己说的梦里长子嫡子的那个死局,只能叹一句大概是矫枉过正了,摆摆手:“滚罢。自个儿去奉先殿问问你那好儿子到底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惠妃如蒙大赦,告了罪,连忙退了出去。等从乾清宫退出来带着端月锦屏走到人少的地儿才捋起衣袖看了看胳膊肘,果然,红通通的一片,都肿了。 不过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又放下袖子,匆匆赶去奉先殿。 相携来到奉安殿跪祖宗的难兄难弟老老实实地跪着——这样的体罚他们早就习惯了。 跪了一会,湛卢和龙牙突然冒了出来,先给胤褆抹了药,重新包扎伤口,然后便一起跪下:“奴婢护主不利,请爷责罚!” “先说说怎么回事吧!”胤褆动了动膝盖,就算跪习惯了还是好疼。 湛卢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胤褆和胤礽的关系只有几个心腹知道——胤褆的四侍和胤礽的管事大太监贾应选以及侍卫头领尹德赫,每一次两位主子爷要办事时这六位也都是在外头布置好几层人守着——一般来说四侍负责最里头一层,偶尔可以做点清洁工作,外一层是尹德赫带的侍卫,再外面就是贾应选,这项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因为一般人根本连毓庆宫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提贾应选那关。唯一的漏洞就是拦不住康熙——本来这也无妨,康熙很少会亲自来毓庆宫,都是找人传召,谁知这次怎么就…… 并且往日四侍都在的时候龙牙基本都是隐匿在暗处,万一有什么变故她可以随时报信。这次康熙在畅春园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她们不由地就放松了警惕,又只剩龙牙和湛卢,两人便都守在了明处。康熙一进来,明晃晃的两个大宫女哪里敢动,稍有异动就直接给扣下了!要不是两人机灵在康熙推门的那一瞬间藏了起来,怕是此时已成了毓庆宫的亡魂了。 胤褆叹了口气,让两人退下去钟粹宫报信,甩了甩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晕乎的脑袋,愧疚对胤礽道:“保成,都是哥哥思虑不周,对不住你。” “说什么呢?”胤礽略带责怪地看了胤褆一眼,“被发现确实倒霉,但也不能怪你啊。谁能想到汗阿玛会突然从畅春园回来——” 胤礽说着,身子突然晃了晃,不过又马上稳住了,跪得端端正正。 胤褆眼角余光扫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对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担心对方会不会因为没有做好清洁而发热,便伸手把对方揽过来,额头相抵,小声咕哝着:“……不热啊,应该没有发烧,脸怎么这么红呢——” 胤礽确实觉得脑子有点昏昏涨涨,但跟胤褆额头碰触也没觉得比对方温度高,便没当回事,只是看着近在咫尺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过分苍白的唇有些心疼,轻轻凑上去吮吻着,模模糊糊道:“孤没事,倒是保清你,这嘴唇好白……” 这时奉先殿的正门突然被推开,两个脑袋同样昏涨的家伙就保持着唇齿相接的姿势一起扭过头,熟悉的宫装美人带着不熟悉的迟疑,错愕地看着他俩:“呃,胤褆?太子爷?你们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继康熙爹之后,再一次被惠妃娘发现JQ 大哥太子绝壁是流年不利,一次性出柜么这是 有亲说虐了,窝真心没觉得虐啊,明明窝虐点很低来的 这部分完了,会加大时间跨度XD 关于前面想解释一下,因为接下来对这一对的处理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那到底是谁将康熙引到毓庆宫这个问题就会被大多数人忽略,此后也只有可能会在那个人的回忆里出现,甚至永远也不会再解释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就在这里解释一下。 发现大哥直接去了毓庆宫的人是六爷,就是莫名其妙没死成的胤祚。因为前头已经说了,胤祚很不被太子待见,或多或少都会被太子打压,所以他一直想要跟大哥搭伙,但大哥对他就像对其他弟弟一样,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所以他才密切关注太子和大哥,想要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地跟大哥绑到一起。 其实胤祚本身不见得想要得到什么,就是咽不下去那口气,还是一口莫名其妙的气,罪魁祸首都是康熙给取的那破名字啦!胤祚没什么突出的势力,根本也不知道大哥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至于三爷那更真心是无辜的,只是胤祚告诉他大哥一身戎装进了毓庆宫什么的。他也不知道太子和大哥的关系,但从自身角度考虑不希望太子跟大哥太好,因为他差不多大的时候就一直跟太子在一起,大哥又在南边,大哥和太子之间的很多事情却不是特别清楚,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跟太子最亲近的兄弟,而大哥回来后夺走了太子的目光,就开始单方面的恶魔化阴谋化恶人化胤褆。而这次催促康熙回京也是真心担心太子—— 总而言之,JQ被撞破什么的真的只是巧合。毕竟大哥太子从小亲厚,就算现在大了表现得亲密点也没什么,很少有人往那方面想。 第一百零二章 胤褆胤礽赶紧分开点距离,也有些错愕地看着惠妃—— “额娘,” “惠妃母,” 作为新世纪完美直男的惠妃当然不敢想象自己的大儿子竟然会跟太子兄弟搅基,所以只当自己刚才看错了,很快便带着慈爱的笑容扶着端月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蹲□来和胤褆的目光齐平。 “你们——”目光落到胤褆的肩膀处,惠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慌乱,“啊,胤褆,你受伤了,,” ——尾音带了点颤抖。 胤褆低头看了看,伤口处被湛卢重新包扎之前有血洇出来,肩膀被染红了一小片,忙笑着掩饰道:“没什么,回来的路上遇上劫匪,不小心受了点伤。湛卢已经给扎好了,额娘不要担心——话说,额娘怎么来了这里?皇上知道么?” “我能来这里自然是皇上允了——”惠妃还是有些在意胤褆身上的伤口,没有注意到对方口中对康熙的称呼已经由“汗阿玛”变成了“皇上”,继续絮叨:“你们俩做了什么惹得皇上那么生气?还要罚你们来跪奉先殿?” 胤褆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但到底还是在意额娘的态度,垂下头,嘴角不由地牵出一抹苦涩的弧度,“……额娘刚刚,不是都看到了么?” “看到什——啊!”惠妃一开始还没明白,仔细想了想刚进来时看到的情景,惊恐地捂住嘴,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你们——” 胤褆紧紧地握住拳,仍旧低垂着头,静静地等着惠妃的责难。 没想到惠妃却一把推开上前搀扶自己的端月,紧张地问:“该不是被皇上发现了吧?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怪不得……这样的事情,皇上必是容不下的……这要如何是好?” 胤褆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惠妃:“额娘……不怪儿子?兄弟j□j,悖逆**,以下犯上,额娘不是该狠狠训斥儿子么?就像……”——皇上那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当初怎么教你的?”惠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胤褆一眼——倒不是说他有多开明,不管怎样,自己儿子找了个男人他还是不高兴的,更何况那个男人不仅仅是他的弟弟,更是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只不过眼前自己儿子的命更重要。出了这种事情,这两个人最多只能保住一个,不想也知道掌握着决定权的康熙会保谁。“知道不对的事就万万不能做,实在必须做,那就不能被别人知道!你们先跪着,我再想想办法——” 惠妃的话音未落,胤褆就觉得肩膀一沉,扭头一看,胤礽皱着眉头,眼睛紧闭,歪在他身上。他连忙把胤礽抱在怀里,晃了晃:“保成!保成!” 惠妃也察觉不对了,借着此时没有外人,逾矩地上前摸了摸胤礽的额头,脸色微变:“太子这是发热了,得要赶紧宣太医!” “发热?不可能吧,我刚刚试过……” 惠妃马上就把手放到了他的额头上,“哎呀不好,你也发热了!”说着就使劲拉起胤褆,“不行不行,你们不能再跪了,赶紧回去看太医——” “可是,皇上那里——” “皇上那里再请罪便是!”惠妃瞪他:“你身子强壮还能硬撑,那太子呢?” 胤礽恰好难受地哼出声来。 他低头一看,胤礽的脸色非常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嘴唇紧抿着,手也不自觉抓住胤褆胸前的衣襟,看起来难受非常。 胤褆的脸上泛起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表情,一咬牙,打横抱起胤礽,迅速往门口走去。 奉先殿前自然有康熙派来守卫的士兵,看到大阿哥抱着太子爷出来了有些愣也有些为难:他们奉命守门,只是禁止人进去,可万岁爷却没说是否允许两位爷出来——事实上,这两位爷是被万岁爷罚跪奉先殿的,他们还没见过有人抗旨不遵的。 但他们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拦住胤褆。 胤褆骤行骤停,本就失血过多的脑子愈加混沌,根本不想多说话,只拿眼睛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 那侍卫有些惶恐,“噗通”一声跪下,但还是拦在胤褆面前:“请大阿哥不要为难奴才!” 惠妃这时正被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出来,看到他们还在僵持着,立刻气急败坏地喝斥道:“你们没看到太子爷都昏过去了么?再耽搁下去,万一到时候出了事你们担的起么?!” 那些侍卫也发现太子爷样子不太对,就连大阿哥的起色也不太好,再加上他们又不晓得皇上罚他们跪奉先殿的原由,到时出事,他们还真承担不起,便只好默默地把路让了出来。 胤褆根本不理他们,抱着胤礽直冲毓庆宫。 惠妃则吩咐侍卫:“太子爷正发着热,快去太医院把值班的太医都请去毓庆宫!” “嗻!”那侍卫悚然一惊,低头应下后连忙往太医院方向而去。 侍卫们的效率很高,胤褆进了毓庆宫后,找了房间刚把胤礽安置好,太医们就喘着粗气,急火火地过来了。 搭上脉没一会儿,老太医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睁开眼有些愕然地看了胤褆和惠妃一眼,而后便很快敛去眸中的诧异之色,专心诊起来,最后故作淡定地开了方子。 ——妈呀,太子爷这发热竟然是因为……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这可是太子爷! 至于其他跟来的略年轻点的太医,他便以普通发热,问题不大为由没让他们诊治。 毓庆宫现在是冷冷清清的,几乎没什么人气,还是惠妃带来的几个宫女帮着取药煎药。 等伺候胤礽把药灌了下去,胤褆才松了口气,然后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胤礽的床边。 “大阿哥——”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太医吓了一跳,转过身又给胤褆看了看,松了口气:“大阿哥也并无大碍。应该是受伤后没有好好包扎,兼又失血过多造成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吃两服药,好好休息休息便好了。” 惠妃闻言愣住了——胤褆说那伤是被劫匪造成的,可是有四侍跟随,怎么会没有及时包扎好呢?他又冷不丁想到,胤褆怎么会一直穿着带血的衣服,尤其是在皇宫里,就算他自己没注意到,四侍也会提醒他换的,除非是四侍没有在身边。那也就是说,这伤是进了宫后才造成的。 可是在这宫里能够伤到他的人,怕是也只有康熙了吧? 他突然觉得冷极了,从心到身——康熙是真的对胤褆动了杀意。 留下端月和几个小宫女在这里伺候着,他便带着锦屏出了毓庆宫。 月上中天,夜已经深了,大部分人也都歇下了,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惠妃和锦屏缓慢的脚步声。 “锦屏啊,你也看到大阿哥和太子爷的事了,你说如今我们要怎么办?” 锦屏扶着惠妃,没有回答。一来这事容不得她置喙,二来她心里也没底。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绝对的皇家丑闻,按照皇上那要面子的性格,这件事怕是没法善了。 惠妃显然也没指望锦屏的回答,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天没亮惠妃就起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本可能睡得着,他想了一宿,想到胤褆由软萌可爱的小包子长成俊美英勇的青年,想到历史上胤褆被圈禁的一生,想到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化解正史上大阿哥和太子之间不死不休的局,想到自己看到两个小包子相亲相爱的愉快心情——可是,一切明明都很好地进行着,却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而如今,他又要怎样救胤褆呢?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法子,却等来了康熙召见的旨意。 他到了乾清宫才发现,胤褆胤礽两位当事人也都在,自然是跪在地上。康熙坐在椅子上,冰冷又嫌恶地看着两人。 一看到惠妃,康熙便问道:“惠妃,你可知道你的好儿子干了什么好事?!” “奴婢,知道了。” “那你给朕说说,朕该怎么处置这两个不肖子!” 惠妃看了看旁边跪着的两个孩子,咬了咬牙,叩首道:“太子储君之尊,奴婢不敢妄言;大阿哥乃奴婢亲子,却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是奴婢教导无方,还请万岁爷降罪!纵是无知,大阿哥此罪也实在是罪无可恕,请万岁爷重责!” 康熙皱眉,冷哼一声:“重罚?做了这等事,你说要如何重罚?” “鸩酒一杯白绫三尺。只不过大阿哥到底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唯望万岁爷留个全尸——此等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不肖子,奴婢不要也罢!”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要诛杀了胤褆。 听闻此言,最惊愕的是胤礽——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胤褆,见对方依旧跪得笔直,咬着下唇不出声,却已泪流满面。 康熙正待再说什么,突然有人通传,皇太后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自太皇太后逝后,康熙对这位长辈愈发敬爱起来,便忙让人宣进来。 皇太后带着人急匆匆进来,一看胤礽还跪着,立刻心疼得让人扶起来,也不好表现得太偏心,顺带连胤褆也扶了起来。 康熙则起身离座,亲自过去扶皇太后。 皇太后看了看两个孩子都还苍白着一张脸,心里免不了有些心疼,便拍拍康熙的手道,“哀家有些话想跟皇上说,这两个孩子就先教他们退下吧。” 反正现在退下了,两个混账儿子也跑不了,横竖现在也没想好怎么罚,便顺着皇太后的话让他们退下了,又看了看惠妃,也摆手让他下去。 然后娘俩一块儿坐下,康熙亲自给皇太后斟了茶。皇太后接过茶碗捧在手里,微抿了一口才开口道:“皇上,哀家如今蒙你尊称一句皇额娘,却不知皇帝肯不肯卖我一个面子了。” “皇额娘太客气了。您是朕的嫡母,朕有好些事情还需要您指点,哪里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我是不晓得这两个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但却知道,这俩孩子素日里都是极孝顺的,犯了错误你教他们改了便是,何苦生这么大气,气坏了皇上的身子,疼得是我的心啊!” 这事还真不能让皇太后知道!不止皇太后,就是二哥都不能告诉!康熙只能苦哈哈地编着借口:“儿子也是不想皇额娘担忧。唉,还不是老大那个混账,竟然敢对太子不敬!” ——竟然敢勾引朕的太子做那种破廉耻之事! 听到胤褆对太子不敬,皇太后也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她的荣华是康熙给的,她自然也是拥护康熙立下的太子,平日里对待诸皇子也是表现得比较喜爱胤礽,“大阿哥这做得确实不好。那皇上怎么也罚了太子?” “唉!”康熙叹了口气,是真忧伤,“是这样的。胤褆素来对太子大为不敬,于是想要教训一下胤褆,却把对方刺伤了!” ——这么不敬太子,朕可不得替朕的太子砍他一剑。 “什么?!”皇太后惊了,“那这两个孩子也真是该教训教训了——不过教训教训便罢了,可别教训的过了,到时候还是你这做阿玛的心疼!” “儿子也知道。只是这老大和太子万一一直这般可要怎么办?” ——万一老大一直这般觊觎朕的太子怎么办? 皇太后也叹了口气,“要不把大阿哥调出京城吧。横竖他现在也大了,出了京城,见不着人,也没什么敬不敬了。况且他前几年不是在南边得挺好么?” 康熙眼前一亮,“是了,见不着就好了!真是多亏了皇额娘!” 康熙三十年七月,紫禁城发生了几件大事。 皇长子对皇太子不敬,被皇太子盛怒下刺伤,两人被罚跪奉先殿,后皇太子禁足与毓庆宫,皇长子禁足于其府邸。 七月初六,康熙连发两道圣旨。其一、因皇长子已成年,敕封直郡王,月内离京前往台湾;其二、皇太子年逾十七,特指八旗汉军正白旗都统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其嫡福晋,令内务府加紧筹备,于年前完婚。 这个结果已经好得出乎惠妃的意料,至于他的位分没变,份例却变成嫔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实际上,圣旨下来后,康熙还过来溜了一圈:“要不是爱新觉罗家不兴杀儿子,哼,朕的太子也敢觊觎!” 他现在关注的是另一件事——胤褆的婚事。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内务府已经在筹备胤褆的婚事了,但他们俩的事情爆发后——当然是指明面上——康熙便下令迅速完婚。 没想到科尔坤却上了一份告罪的折子,表示伊尔根觉罗氏病重,恐不能按时完婚,请皇上推迟婚期,或者解除婚约。 在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对皇长子的婚事的急迫态度的时候上来这么一封折子,其目的不言自明。但所有人都沉默地认同了他的这种做法——又不是活腻歪了,傻子才会将自家女儿嫁给一个肯定没有前途的皇阿哥那里,尤其这个皇阿哥似乎还惹怒了如今的储君。 没想到正在康熙准备解除婚约,另指一个家世不是很显的姑娘时,科尔坤又上折子表示自家女儿的病已经起色很多,可以照常完婚。 这一番折腾,有些人只当伊尔根觉罗氏大概是真的病了,有的人却不这样想,比如说几乎掌握了整个帝都所有情报来源的张廷玉童鞋。 张廷玉夜访大阿哥府,看到颓废不堪憔悴伤心的胤褆扔过来一个折子:“啧啧,不就是离京么?人家小姑娘都坚信你不管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番事业,你自己反倒不信了么!” 胤褆看了看折子,然后放在烛火上点燃焚烧,苦涩地笑了笑,摇摇头:“你不懂。” 张廷玉沉默了一下,又道,“我确实不懂——不懂你跟太子殿下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胤褆的目光立刻像利剑一样刺过来:“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皇上额娘以及这两位身边最得力的奴才,应该再没旁的人了。 “我猜的。”张廷玉坦荡荡地迎上胤褆的目光,“我能收买的只有最底下的宫人,他们虽然不能给我完整的消息,但有了大量的零碎信息,再加上我的观察和对你们的了解,得到结论并不难。” 胤褆也不再继续追究,只是垂下头,“没有别的事情你还是离开吧,在爷这里待久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张廷玉被气笑了,起身便走:“好好好,我走。你就自个儿颓下去吧!” “等等——” “怎么?” “帮我护好太子!” “自个儿的人自个儿护好喽,大阿哥,不,直郡王也太看得起草民了!告辞了!” 胤褆只能苦笑着看着对方离开,不过他也了解张廷玉,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力所能及的事他还是会做的。只不过这个伊尔根觉罗氏…… 张廷玉给他带来的消息就是有关伊尔根觉罗氏的。他如今已经是这样了,伊尔根觉罗家必定是不想再与他有何牵扯,科尔坤会上那么一封折子倒也不意外,只是他那个盛传乖巧贤淑的准福晋却坚持要将这门婚事进行下去,甚至不惜为此反对长辈们装病安排,执意要嫁给差不多没了前途的他,还真是——。 胤褆一边想着,一边摇摇头离开书房。这次皇上给他的旨意除了明面上的,还有另一封私下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此生禁止踏入大陆一步。既然回不来了,那有些事情还是要预备好了。 七月十八,皇长子完婚。八月十六日,中秋后,胤褆离京的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每日在康熙催促的眼神下,胤褆上了折子准备走了。康熙很快便准了,安排二十日出发。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康熙竟然派胤礽前来送行。 众人只当皇上是要让皇太子再在直郡王面前威风一次,却不知胤礽如何在康熙面前痛哭悔恨赌咒发誓要跟胤褆断得一干二净才求来这最后一面。 八月二十日这一天的天气却是极好,蓝天白云,秋高气爽,可惜并不是一个适合说离别的日子。 护送胤褆南下的部队已经出来城,胤褆和胤礽还骑着马在城门口相对无言,两个人这一个月都瘦了不少,眼睛下面也能看出浓浓的青黑,想必并不好过。 最后是胤褆忍不住了:“喂,胤礽!” “什么?”胤礽被叫得愣住了——保清很少这样叫他的名字,要么是保成,要么是太子弟弟,突然觉得有些严肃了。 不过胤褆的表情倒没正经多少,反而挑着眉笑看着他:“你,莫不是爱上爷了吧?” “什、什么?!”胤礽如遭雷击,大大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胤褆继续紧迫地盯着他,质问:“既然没有,那遵从皇上的安排将爷驱离京城,于太子爷百利而无一害,太子爷又因何故这般作态呢?” “我……”看着胤褆坦荡荡的眼睛,胤礽一时词穷,是啊,天家皇子不懂爱情,没有爱情,不屑爱情,这是他们早就认可的东西,他与保清的关系天地不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一刀两断,两个人都干干净净? 可是心里,为何仿佛有口气堵着一般,万分不愿? 还是肉欲的欢乐让他沉迷堕落舍不得放弃了? 胤礽再次后退一步,抬头对上胤褆的眼睛:“大哥说的对!你走了,于孤,百利无一害!孤实在高兴得很!” 傻子,高兴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吗? 胤褆无奈的揉了揉对方的头,最终还是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不管怎样,太子弟弟还是保重吧,皇上给的时间到了,爷就告辞了!” 说完,拍马离开。 只是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是坚强英勇流血不流泪的二十岁青年,在眼角滴下一串透明的水珠,风干在空气里。 ——这道理谁都懂,可做起来,还是会不小心……陷了进去。 胤褆不知道,在他离京后,胤礽气势汹汹地冲进阿哥所,将胤祉狠抽了一顿,最终未等康熙知晓下令处罚,便径自去了奉先殿,跪了一整天。 再次出来的胤礽,便只是皇太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和太子肯定是要成亲的,这点是改不了的。唯一能保证的是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侍妾 第一百零四章 胤褆差不多十月中旬到了台湾,刚从澎湖群岛登岸,就看到郑克塽已经带着人在岸边候着了。 当初他跟郑克塽分开时,对方也才十来岁,如今已长成二十二岁的青年,模样虽是大变,眉眼间却也能看出来当初的天真稚嫩,何况郑家人世代从武,郑克塽就算文不成武不就,那模样唬个人是不成问题的。再看他带来的人,数量虽然不多,不过百八十个,却能看出来差不多个个都是精英,而且是那种万一打海仗时能以一敌十的那种,所以这气势排场倒是十足。 看到胤褆下船,郑克塽笑嘻嘻地就要迎上去,却被旁边的一个少年给拉住了,那少年还伸手捅了捅他。 郑克塽马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领着众人敛襟跪下,努力绷着脸,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臣叩见直王爷福晋,给王爷和福晋请安。” 看到这样的郑克塽,胤褆一连几月的阴霾心情终于有了几分缓和,带着伊尔根觉罗氏慢慢走下舷梯,一边给身旁的四侍使了个眼色,一边笑道:“都起来吧。没想到本王还能看到小侯爷这么正经的一面,还真是不虚此行啊。珊儿来认识认识,这就是本王说的海澄侯,看来当初的傻小子也长大了。” 伊尔根觉罗氏只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并不做声。 郑克塽虚搭着湛卢的手站起来,一听到胤褆的夸奖,立刻美得找不着北了,笑嘻嘻地凑到胤褆身旁:“哈哈,这是不是就是那什么……嗯,对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他身旁的少年似乎要拦却没来得及,神色略带担忧。 胤褆当然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好脾气地拍了拍郑克塽的头:“是是,以后本王也要另眼相看小侯爷了。” ——当初分别的时候,郑克塽是比胤褆高,可如今胤褆虽然小他两岁,也比他高了半个头。 郑克塽心里更美了,抱着胤褆胳膊道:“大哥既然来了这台湾岛,那我就没理由不招待了,府里都备好了,大哥快点过去吧。” “可……”胤褆有些犹豫。实际上像他这样被发配过来的王爷还真没有先例,到底怎样该怎么安排也说不好,不过不管怎样,都要跟通知一下台湾知府吧?况且郑克塽虽然受封海澄侯,招待他一个郡王,怕是要惹人非议,更何况郑克塽现在一点权力也无,更是不妥。不过多年未见的“小弟”这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也实在是没法拒绝。当然更重要的,与其跟那个台湾知府虚与委蛇,还真不如跟郑二吃顿便饭,好好休息一番。 最终胤褆还是点头同意,便上了海澄侯府出来的大马车,前往东宁。 至于随后赶来的台湾知府,自己来晚了谁管他们。 海澄侯府是在当初的延平王府的基础上拆建的,但胤褆看过之后却觉得这侯府简直比当初的王府还要气派。当然受制式所限,这侯府肯定是比不上王府大,但不管其中的用料还是装点都比以前多了几分品味和精细,隐隐有几分苏州园林的别致。 待用了膳之后,伊尔根觉罗氏非常有眼力价地跟着郑夫人冯氏去了后院聊天说话去了——虽然郑克塽不太待见冯锡范,但他还是如约娶了冯氏。也好在这个冯氏是个本分的,要不然海澄侯夫人定是要换人了。 女眷们退下后,郑克塽带着胤褆去了书房,然后把自己这几年暗中发展出来的势力全都抖搂出来了,至于他身边那个少年不停地扔过来的眼刀完全没感觉。 胤褆自然不会占郑克塽的便宜,对那沓资料连看都没看,反倒问他:“你怎么会想到发展势力呢?” 郑克塽搔搔脑袋,露出一个二缺的笑容:“我只是照着张小哥吩咐的做啦!” “张小哥?”胤褆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张廷玉?” “对啊。”郑克塽傻笑着:“他说我这边天高皇帝远,可以暗中给大哥你留一条退路而不引起他人关注——虽然我也不知道大哥干嘛要留退路。” “你怎么会跟张廷玉认识?” “就是我进京那次啊。他主动联系的我,还说要是我不答应,就把我弄死在京城——他不知道我给大哥办事多开心呢。” 胤褆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张廷玉从小似乎都比他想得远,很多事情也是一直在默默地做着,如果不是对太子的感情变了质,如果他真的要跟太子争一争,想必张廷玉也能给他拿出不小的筹码吧?只不过,那些准备都没有用了。 胤褆也只是惆怅了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郑克塽身边的少年身上:“这家伙又是谁啊?” 郑克塽笑眯眯道:“他叫丁白,是太子爷的人。” 胤褆了然地点点头。这下轮到那个叫丁白的少年惊讶了,他下意识地倒退一步,颤抖地指着郑克塽:“侯爷您怎么知道我是太子爷的人?” “啊?不是么?”郑克塽迷茫了,委屈了:“难道张小哥在骗我?” 丁白则是更加沮丧地垂下头,喃喃自语:“枉我还一直以为自己隐瞒的挺好,每天小心翼翼地,没想到侯爷都知道了,那我到底在谨慎些什么啊。” 胤褆“噗嗤”笑了出来,郑克塽年龄再大也改不了二缺的性子,不过这种性子做起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倒是意外的顺手啊。至于这位丁白,看样子海澄侯府能有现在的模样,应该都是这个他的功劳了。 “既然丁先生是太子的人,不知道太子给丁先生的任务是什么?” 丁白有些犹豫,还是郑克塽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啊,我也挺好奇,你就说吧。对于我你肯定是不足为惧的,而大哥跟太子的关系好着呢。” 最后丁白还是说了:“其实我只是张谦先生的学生,偶然得了太子爷青眼,便被派过来……来、来盯着小侯爷……” 说到最后不但声音低了下去,还小心地看了郑克塽一眼。 “我有什么好盯的……”郑克塽还是很茫然。 胤褆倒是很明白胤礽的心思——这郑家军毕竟曾经是大患,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放下心——敲了敲桌上的资料:“也就是说,这些太子爷也都是知道的了?” 丁白刚要点头,郑克塽弱弱地举起手:“……只知道一部分——我都是按照张小哥的吩咐做的,只让小白知道一部分……” “不要叫我小白!”丁白先是抗议了一声,而后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后,怏怏道:“……请不要再让我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小侯爷您很过分的知不知道!” “不过小白的也很不错啊,只是盯着郑二,就能给他挣下这么大一笔财富。” 丁白还是一副被打击了的无精打采的样子,“主要是这两年出海的船太多了,又有好多都是从台湾这边过,想不挣钱都不行。” 胤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郑克塽又问:“大哥,你这次在台湾大概要待多久啊?” “这个……说不好这辈子就只能在台湾了。” “这哪行?像大哥这样的,哪能困在这一小块而地方,不如……”郑克塽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有些怯懦又有些期待地看着胤褆。 “怎么?”胤褆自然不会一直呆在台湾,只不过大陆也回不去。 郑克塽咬咬牙:“大哥不如带着我们出海往东走走?” 胤褆挑眉看他:“这不会又是你张小哥说的吧?” “不是。”郑克塽摇摇头,嗫嗫道:“我就是有点好奇。怎么几乎所有的船都是往西走,西面确实有个西洋,也很是有些新鲜的东西,那东面又是什么?又会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胤褆眯起眼,他想到了小时候额娘教的那个地球仪,东面的那片陆地啊——据说金银多得很,遍地都是呢。 看到胤褆在考虑,郑克塽又提到另一件事:“不管大哥接下来要做什么,直郡王府邸还是要建起来,大哥要是不嫌弃的,不如就交给……丁白吧!” 三人很快商定下来,直郡王府邸的筹建工作交给丁白,胤褆暂住海澄侯府。 郑克塽所说的东行之事他也很有兴趣,不过眼下是不可能成行的,毕竟附近的海上并不是很太平。另外,在筹备出海东行的物资之前,他还要接见一下台湾和福建的官员,尤其是台湾知府,得好好敲打敲打,可别没事找事,毕竟他们接下来要做的都是些大动作,被察觉到是免不了的,但能少点约束还是好的。 于是在热火朝天的忙碌中,京城传来消息——冬月初八,皇太子大婚,腊月初七,册封太子福晋瓜尔佳氏为皇太子妃。 彼时,胤褆正在账房同丁白打听临近的吕宋的事情,当听到郑克塽随口说的消息后,原本神采飞扬的神态瞬间变得黯然无光,甚至没有心情编个理由便离开了账房。 待到第二年草长莺飞之际,直郡王携大福晋入住新居,皇太子太子妃夫妇也收到了一份来自遥远南方的丰厚的新婚贺礼。不久之后,康熙养女大公主和硕纯禧公主远抚蒙古,下嫁蒙古科尔沁部台吉班第。同年五月,皇三子胤祉开府建牙。 第一百零五章 康熙三十二年,远在台湾的直郡王派来特使,恭喜康熙获皇长孙女——直郡王福晋于九月十五产下嫡女。同年冬月初三,贵妃钮祜禄氏卒,谥温僖贵妃。一月后,紫禁城内发现刺客,那刺客逃入温僖贵妃旧居永寿宫,挟持着独自一人在殿中怀念额娘的皇十子逃出城外,闭城追捕未果。与皇十子感情甚笃的皇八子皇九子伤心过度,大病一场。新年年宴,皇太子妃有了身子的消息便传了出来。次年九月,皇太子嫡长子出世,亦为康熙皇长孙。为庆祝皇长孙出世,康熙在毓庆宫大阿哥满月礼时赐名弘皙。 之后,诸位皇子陆陆续续都在十五虚岁之时开府。 而等到康熙三十四年,京城落下最后一场春雪时,直郡王嫡长子诞生的消息被带进京城。只不过还没等康熙给这个孙子想好名字,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部策旺拉布坦遣使入京,密告康熙准噶尔台吉葛尔丹异动——葛尔丹因不满五年前的土地分配,准备侵占袭击清驻唐努乌梁海。 听到这个消息,康熙沉默了一会,让策旺拉布坦的人退下后,慢悠悠地使人把胤礽叫了来。 这要是搁以前,康熙时绝对要着急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先是北边的俄罗斯基本没了大的威胁,其次蒙古各部这两年在大清的美酒香烟的侵蚀下已不再是过去战无不胜的铁骑,第三唐努乌梁海的守卫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简单。 虽然没有着急,胤礽也是很快就过来了。 待坐下听了康熙的解释后,胤礽冷笑了一下:“儿臣还正愁没法子动一下这个葛尔丹,他倒自己撞上来了!” 康熙笑了,“怎么说?” “大哥……”提到胤褆,胤礽不自在地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他早就说葛尔丹这家伙狼子野心决不容姑息——康熙二十六年咱们去蒙古草原那次不是见过么?一开始碍于要对付俄罗斯没有动他,后来又不想为他寒了蒙古各部的心,毕竟听说厄鲁特在北方战争中的功劳还是挺大的,现在倒好,上赶着挨打!皇父,既然他要打,那咱便教他打,只不过这个代价——就要整个厄鲁特来支付了!” 听到儿子跟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打算,康熙不由地笑了,点了点头,“这到是个好法子。” 胤礽慷慨激昂的一番说完后,脸上突然现出几分犹疑。 “怎么?还有别的想法?” 胤礽一撩衣摆跪了下来:“倘若葛尔丹真的胆大妄为不守本分,儿臣愿为皇父解忧!” “你要带兵出征?”康熙神色一凝,随即摆手道,“不可。战场危险万分,就算你是皇太子有众多士兵保护在后方,仍然不能保证不被误伤。更何况,你乃是储君,怎能以身犯险?” “儿臣知道战场凶险万分,但身为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那个不渴望上阵杀敌。儿臣自知身为皇太子责任重大,所以这可能也是儿臣唯一一次机会了,请皇父恩准!” 康熙其实也想上一次战场,这是在康熙十三年就有的念头。但那个时候储君年幼,他被大臣还有祖母劝住了。现在好不容易储君长大了能监国了,他必然不想让胤礽抢走这个机会,于是坚定地摇摇头,打定主意不能给胤礽机会。 胤礽见康熙态度坚决,只能遗憾地回了毓庆宫。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初九,葛尔丹率领准噶尔部夜袭唐努乌梁海,朝堂一片哗然。很快,葛尔丹的举动被天下书斋《廷言》报道出来,百姓间也都沸腾了。他们大部分人虽然都不知道唐努乌梁海是个什么地方,葛尔丹又是何方人士,但大清的八旗兵被人打了,谁都不高兴——更何况因为移民令,唐努乌梁海基本成了满蒙汉三族聚居之地,驻守的八旗也不以满蒙汉区分,基本上糅杂在一起,更是令人愤慨。 ——至于驻守在唐努乌梁海的士兵在被袭的夜里恰好大部分人都出去趁夜拉练,不在营地损失不大之类的赘述直接被人忽视了。 很快朝廷便作出了反应,三月十二日,康熙皇帝御驾亲征葛尔丹。康熙同时考虑到几个儿子都已经出宫开府,该有个封赏了,而这次剿杀葛尔丹正是一件大功,便带上皇八子及其以上的皇子——皇三子胤祉与内大臣索额图领御营前锋营,参赞军机;皇四子胤禛领镶红旗大营;皇五子胤祺领正红旗大营;皇六子胤祚领正黄旗大营;皇七子胤祐领镶黄旗大营;皇八子胤禩领正蓝旗大营;皇太子监国。 ——这个反应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同样不在愤慨的民众的考虑范围内。 康熙的大军行进很快,因为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八旗驻军以及蒙古各部向朝廷缴纳税粮之际,于是这部分粮食就近直接运往战场,粮草压力骤减。 没想到此次御驾亲征却极其不顺利。大军出发没多久,康熙就病了,本以为是普通的伤风发热,没想到行至河西走廊一带时,康熙病情不减反重,甚至每日昏多醒少,随行太医一查,最终确诊为疟疾。 惠妃一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想到奎宁,也就是金鸡纳霜,还没等他想好要怎样通知太子,太子就已经当机立断,派人将药迅速从广东送过来——原来因为这几年大清的商贸发展飞快,与外界的信息交流更为流畅,疟疾虽然在北方不常见,但在南方,已经从更南面的属国传来了稳定可靠的药物——金鸡纳霜。 因为金鸡纳霜的效果已经得到证实,胤礽并没有多耽误,做好朝堂方面的安排后,药一送到京城,找人检验无误后,便立刻带人亲自送药北上。 因为胤礽的雷厉风行,康熙的病情迅速得到解决,丝毫没有引起骚乱。只不过康熙的病是治好了,却因为连日的昏迷导致身体虚弱,根本没有办法继续北上征讨,康熙便只好遵从医嘱,准备回宫,同时临阵授命,令皇太子代帝亲征。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待送走康熙后,胤礽便仔细分析了一下战局,然后又叫来兄弟以及随军的武将们讨论对敌之法。 此时葛尔丹以率部翻过阿尔泰山正向杭爱山跃进,而目前胤礽所率领的部队位于准噶尔的南部,原本驻扎在唐努乌梁海的八旗将领退守北方,而东北正是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守兵所在,同时,准噶尔后方——南方是天山南麓,虽然被他安置了和卓,但却是傀儡王,很容易策反,还有西南的西藏更是时刻想要咬葛尔丹一口,再加上被葛尔丹暗杀了弟弟的策旺拉布坦游离在额尔齐斯河附近,众人很快拟定战略,必要将准噶尔一举剿灭。 胤禩主动请旨前往拉萨和喀什噶尔与拉藏汗和阿帕克和卓谈判,说服对方出兵,扰乱葛尔丹后方。胤禛则请求陪同胤禩,他们所领之营暂交由其他兄弟统领。 胤禩的口才当然极好,再加上和硕特部早就忍不了葛尔丹了,双方一拍即合。只不过格鲁派与和硕特部的关系正是紧张的时候,又与葛尔丹一脉交好,对于拉藏汗的决定自然是百般阻挠,甚至欲派人前往准噶尔部报密。双方交涉的过程中,掌教弟子桑结嘉措不小心泄露了五世□喇嘛已逝的消息,趁格鲁派因转世灵童的问题发生争执之际,拉藏汗方面顺利出兵。至于喀什噶尔的阿帕克和卓更好打发,胤禩在征得胤礽和康熙同意后,对其许诺战后将会以清廷名义为伊斯兰教白山派正名,他很快就转头反叛葛尔丹。 正当胤禩胤禛在西南两边周旋时,胤礽基本遵循了康熙留下的作战策略,分三路出师,驻守东北的鹏春出东路,费扬古出西路,振武将军孙思克、西安将军博霁自陕西出镇彝并进,胤礽亲督诸军出中路,共同夹击葛尔丹。 这里的葛尔丹远没有正史中的强大,而大清却远比正史中强盛,所以双方激战数日,准噶尔部很快败退,正当葛尔丹想要在亲兵的护卫下退回去时,后方传来令他气愤至极的消息—— 阿帕克和卓自立为汗,带领整个天山南麓脱离准噶尔的声明便放了出来。 远在拉萨的拉藏汗带兵北上,大肆掠夺和硕特部曾经被准噶尔部侵占的土地。 游牧于额尔齐斯河流域的侄子策旺拉布坦也带着亲卫骑兵南下,准备夺回属于自己的准噶尔部。几路兵马几乎把葛尔丹团团围住,几乎无路可逃。 不过葛尔丹毕竟不是寻常人,抱着拼死也要逃出去的信念,在亲卫骑兵的殊死搏杀中,硬生生地杀出一个突破口,向西南方向逃窜。 胜利在望,向来追求完美的胤礽自然不允许失败,不顾天黑,立刻带了一队精锐骑兵追了上去,而身为前锋的胤祉见此情况也率领前锋营的精锐紧跟了上去。 第一百零六章 葛尔丹的骑兵逃得很快,今晚虽然是满月,月光清亮了许多,但在夜里追捕还是并不容易。胤礽求胜心切,带着亲兵一直追着葛尔丹直到阿尔泰山下的荒漠边缘。 打头的骑兵突然让整个队伍停了下来,调转马头,来到胤礽身边,“太子爷,前头是一片小树林,奴才见叛党似乎逃了进去,是否继续追下去,” 胤礽听了心里有些不满,不过面上依旧维持着冷静雍容的模样,“追。” “等等。”胤祉领着前锋营追了上来,“前方树林地形复杂,太子爷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穷寇莫追,葛尔丹一党也不过剩了些残兵败将,不足为患,太子爷还是请回吧。” “葛尔丹狼子野心,今日若不乘胜追击,只怕后患无穷。”胤礽摆摆手,“孤意已决,你不必劝了。前方听令,继续前进,务必将叛贼全部击杀于此!” “嗻!” 部队继续行进,只不过虽然这片树林的树木并不茂盛,数量也不算很多,但地形复杂程度却远超胤礽的预估,再加上天又黑了,实在不适合搜捕行动。 等到了树林深处,胤礽骤然带头停下,他发现身边的将士们少了有一半——本来他和胤祉总共也就带了不过五十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十人。 “有埋伏。”胤祉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凑到胤礽身边小声道。 胤礽点点头,正要考虑一下是继续追还是先撤回去时,突然听到前方发出“嗖嗖”的箭矢声,下意识地躲开,他身后的几名士兵便叫了一声,跌下马去。 领头的骑兵很紧张地下令加强戒备,众位士兵也迅速做出反应,把胤礽和胤祉围住保护起来,胤祉则是皱着眉,紧紧靠着胤礽。 这时树林前头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就见葛尔丹从树林里走出来,他的甲帽不知道在混战中丢到了哪里,身上的铠甲上也全是血,看起来好不狼狈的样子,不过他此时的表情却很愉悦:“我还以为是谁这么穷追不舍的,原来是清国的小太子。怎么,这么急着替你皇帝父亲来送死?” “孤看今天是你的死期才是吧。”胤礽看了看对方,距离有点远,刚好在他们所携带的枪支的射程范围外,冷声道,“我大清的好男儿,逆贼葛尔丹就在前方,谁来为孤取下他的人头?” 话音刚落,清军队伍里马上就有往前冲的,没想到那葛尔丹反倒笑了起来,随后,四周响起一阵整齐有序的簌簌的脚步声。 原本往前的清军有些迟疑,剩下守在四周的也在骚动,胤礽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神色未变地扫视了周围一眼。 四周已经被葛尔丹的骑兵包围了,持弓搭箭,尖锐的金属箭尖在深沉的夜里闪闪发亮。 “哈哈,怎么样?在这样的箭雨里,你们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了。”葛尔丹得意地大笑两声。 胤礽看了他一眼,脸上还是挂着冷淡的笑容,“倘若孤是你,便趁着这机会逃走,竟把时间浪费在这一番布置上。你真以为你那一群伤兵残将能跟孤的精锐亲兵一搏吗?看来你今天势必要殒身于此了。” 胤礽的话音刚落,那些拱卫在他身侧的骑兵纷纷从马身侧取出火枪,紧接着是一声整齐统一的上膛声。 ——不管是前锋营还是贴身保护胤礽的近卫亲军,配备自然是极好的。 “……狂妄小子!”葛尔丹愣了愣才咬牙恨道,“那就来试试到底是你的枪快还是我蒙古男儿的箭快。你放心,皇太子战死的消息我会尽快给你们的皇帝送过去。你说,你的尸身值不值得今晚你们夺回去的那片土地?” 胤礽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 葛尔丹似乎终于说够了,桀桀笑了两声,抬起胳膊。 所有的弓箭手瞬间准备好,等着那只胳膊落下的信号。 胤礽则谨慎地低声跟身旁的亲兵们吩咐道:“葛尔丹信号一发出,你们就给孤让出路来,然后避着箭击中火力攻击敌军的弓箭手,小心别死了,记住——活着就是大功,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原本因为中埋伏被围有些畏惧的亲兵立刻振奋激昂起来,太子爷刚刚说的没错,葛尔丹的兵都是些伤兵残将,而他们这些近卫亲军则为了保护太子爷并未真正上阵,此时对上敌人不见得就会输。况且,他们的武器还比之葛尔丹的厉害。最重要的是,到了这种时刻,活着那肯定就是胜了,死了,怕是连收尸的都不会有了。 没想到就在下一刻,不知哪里响起一声短促的枪响,周围的树林一阵凌乱的振翅声,紧接着,周围的蒙古骑兵发出一阵骚动,隐隐可见对面的葛尔丹似乎额头出现一个血洞,然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俯身倒了下去,临死还是保持着高举手臂的模样。 正当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为时,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娇俏活泼的女儿声,在这幽幽的夜色和深深的树林里仿佛是故事里的山鬼精灵:“我说龙牙啊,你这一手暗杀的功夫是越来越精进了。” 听到这个勉强算是熟悉的嗓音和非常熟悉的名字,胤礽和胤祉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而后又开始疑惑地皱起眉。 “哎,龙牙你还是这么不爱说话——” 随着这句话的逐渐清晰,借着月光,敌我双方的士兵很快就看到两个穿了一身草绿色甲袍头顶着绿色草帽的姑娘从葛尔丹身后走了出来——这身装扮,若不是有意现身,在这样的夜里,几乎可以不被人察觉——每个人背上都背了一把火枪,其中一个姑娘二话不说,绷着脸从背后抽出一把大剑,砍柴切菜一般将已然身死的葛尔丹的头颅砍下,随手提住,而她旁边的姑娘则似乎是察觉到眼前的凝重气氛,那笑眯眯地抬头看向持着火枪的八旗军,然后伸手指了指旁边,歪头问道:“——这些人,不用斩草除根么?” 众人骤然回神,火枪的轰鸣声立刻在树林里响起,再次惊飞无数鸟雀。 “见过太子爷,见过三爷,给两位爷请安。” 趁着其他士兵都在清扫战场,把葛尔丹的头颅交接完后,鸣鸿拉着龙牙乖乖过来请安。 胤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微微张着嘴。胤礽则是翘起嘴角,笑得好看又危险:“孤安着呢。你们爷在哪儿呢?” 鸣鸿皱着眉作苦恼状:“我们爷自然在台湾呢。没万岁爷的旨意,爷哪敢回来呀?” “是么?”胤礽还是笑着,“孤怎么不知道直郡王是个这么老实听话的人?而且身为直郡王贴身侍女的鸣鸿和龙牙竟然不在主子身边,你当孤两岁好哄么?!” 胤礽说到最后脸色骤变,也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软鞭,直直地朝鸣鸿身上抽了过去。 鸣鸿微微闪身,也没敢全躲开,手腕子上生生受了一记,这才继续奉承道:“太子爷这鞭法真是愈发犀利了,奴婢哪敢哄骗太子爷呢。其实主子叫奴婢先过来给太子爷带一句话。” “有话快说!”胤礽说着,又慢条斯理地摸了摸手里的鞭子。 鸣鸿又故作委屈地瞥了一眼胤祉。 胤礽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朗声吩咐道:“老三,你带着葛尔丹的人头先回去。” “那太子爷您呢?”胤祉问道。 胤礽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胤祉便觉得汗毛都要炸起来了,立刻低头领命退下:“那弟弟就先行离开了,太子爷请多加小心。” “可以说了?” “是!”鸣鸿还是笑嘻嘻的,“主子让奴婢问您,您想不想他?” 尽管胤礽几乎整个人都被包进盔甲里头,但借着今晚明亮的月光和距离优势,鸣鸿还是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薄红。 胤礽的不好意思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口气更是平淡:“孤想他。” “湛卢你看,我就说嘛,保成怎么可能不想爷?哈哈,我也想你啊,保成——咿呀!” 胤褆从一旁的灌木丛里施施然地走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跟旁边那个似乎想拉住他的姑娘笑着说话,没想到一显露身形,胤礽就二话不说甩着鞭子抽了上来,胤褆顾不得其他,匆忙闪身躲避。 胤褆到底比胤礽年长,实战经验也更丰富,要躲避胤礽的攻击实在轻松。胤礽又岂是容易认输的?鞭子愈发舞得密不透风,胤褆手中未带武器,便只能疲于躲避,一时之间两人竟陷入胶着,不知不觉间便走远了。 最后胤褆实在是不堪其扰,在被胤礽抽到手背的一瞬间,反手握住鞭尾。 胤礽虽然二话不说便开打,但也没想过要伤到胤褆,乍然打中他也有了一分迟疑。趁着他这一分的迟疑,胤褆一用力,把他拉了过来。 胤礽一时不察,踉跄着撞进胤褆怀里,两人身高如今已经相仿,鼻子都被撞酸了。于是导致胤礽话一出口,竟带着几分哽咽:“你——” 胤褆心头一热,立刻抱紧胤礽,低声道:“我很想你,非常想。” 胤礽磨牙:“孤也很想你——想抽死你丫的!” 第一百零七章 看着两位爷已经一边打着一边离远了,鸣鸿马上拉着龙牙来到湛卢身边围观,一边还抚着手腕抱怨说:“我就说这个策略不好嘛,还不如让主子直接出场来一出英雄救美,太子爷肯定感动得不行,哪里还会挥鞭子,害得我也被抽了一下,到现在还是好疼!” 湛卢叹气:“问题是太子爷可不是美啊,万一做多了,到时候惹恼了太子爷,更完蛋——” 湛卢说到这里时,眼尖地发现那边那俩已经抱到一起了,努了努嘴,四人相视一眼,一块儿退的远了些。 听了胤礽的话,胤褆额头上冷汗直冒,万分庆幸自己把胤礽抱住了,赶紧哄人:“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这么长时间没见,不亲一个?” 挣了挣没挣开,胤礽索性不再挣扎,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好好窝着,听到问话,轻轻撩起眼睛施舍般地瞥了他一眼:“你谁啊!孤认得你么?” 月光很明亮,胤褆可以清晰地看到胤礽的情态,然后就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了,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人,立刻亲了上去,对着那双因为干燥而有着略微起皮的唇瓣又舔又咬的——倒不是他急色,一来他们已经有过那种肌肤相亲的行为,食髓知味;二来毕竟也有五年未见,这五年里,他往京里寄了无数封信,回信却是寥寥,可以想见皇上对胤礽的管束之严。胤褆对胤礽也从一开始的想起来心会刺疼刺疼的想,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钝疼几乎习以为常的念,如今见到了,真真恨不得将他溶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放回京城。 胤礽见对方如此,心下莫名有些恨极,也不再留情,毫不留情地上下牙用力一合。 胤褆一痛,霎时满嘴血腥,下意识地放松了束缚胤礽的力道,没想到紧跟着的是胤礽使尽全力的一个肘击,胤褆痛极地弯下腰,又是恼火又是不解地抬头瞪视着胤礽。 胤礽才不管他是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地勾着唇,只是一拳又一拳地朝胤褆身上招呼。 胤褆完全不知道胤礽这是发的什么疯,看着对方还是笑着,只当是情趣,自然不会真动起手来,只是玩闹般格挡着,身子摇晃倒退闪避。 胤礽见状心中更恨,咬牙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也不知打到哪里,胤褆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疾退两步还是没能稳住,仰面倒下。胤礽也没想到会把胤褆打翻在地,惊讶之下揍人的动作顿了顿,见对方又挣扎着似乎快要爬起来了,又迅速扑上去,将胤褆狠狠地压在身下。 胤褆霎时觉得自己的老腰都要断掉了,他又不是没有脾气的人,这就算是情趣也太过分了,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后,也不顾这个骑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了,怒吼道:“操,你他妈发什么疯?不想见爷的话,爷马上回东宁!” “你说‘回’?”胤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胤褆,明亮的月光下,眼中是真真切切的蔑视讽刺,“区区东宁,直郡王已经很习惯地把它当成家了是么?” “你……”看着这样的胤礽,胤褆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问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可不是家么?”胤礽牵起嘴角,明明是笑的却有着让胤褆心疼的脆弱,“东宁有正儿八经的直郡王府,有贤惠体贴的直郡王福晋,还有可爱活泼的女儿,这样的生活何等的平和幸福,连孤都羡慕起来了!” “喂,保成,不要说得好像毓庆宫没有女主人和小主子一样好不好?毓庆宫大阿哥,万岁爷的嫡长孙,那满月礼才是真正的风光无限吧?” 胤礽闻言一怔,似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胤褆嘴里说出来一般,瞪着眼睛看了胤褆半晌,最后垂下头低低笑了起来,笑到后来甚至都趴到了胤褆的胸前,最后他慢慢止住笑,伸手抚摸着胤褆的脸颊:“你说孤怎么当初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呢?甚至不惜不在乎尊严和骄傲地雌伏于你身下。果然皇父说的对,喜欢什么的不过是新鲜感,只要玩过了,没了新鲜感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胤褆心中猛然升腾起不太好的感觉—— 果然,胤礽借着体位的优势快速地抽出从胤褆腰间抽出腰带,将他两只手绑起来举过头顶,双腿插进胤褆的双腿间:“横竖你也对孤没了新鲜感,应该不介意孤上你一次,也不要了这份喜欢吧?” “我没——唔”胤褆的话没有说出口便被胤礽俯□来堵住了。 直吻到双方都气息微乱,胤礽才慢慢抬头离开,他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食指竖在唇边:“不要说话。孤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临走时说的话,孤都听着记着也想着,这么多年,总归该想明白了。左右过了今晚,就都结束了!” 胤褆惊愕又困惑,于是开始回想自己临走前说的话。 胤礽说着,一把将胤褆的甲袍扯开,明亮的月光下,壮硕的胸膛便完整地展现在眼前。蜜色的,精瘦的,健壮的,惊艳的,诱惑的。胤礽的脑海里瞬间出现无数的形容词,这具身体比之五年前更加漂亮了,几乎要让他失了神。 野外的夜晚还是有些凉,胤褆□着上身有些不舒服,可看着胤礽的模样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胤礽努力稳住心神,让自己不被迷惑,继续往下扯着裤子,当看到对方腿间半沉睡着的东西时,终于忍不住露出略微带点苦涩的笑容:“你看,皇父说的果然没错——” 胤褆还没想明白对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对方把自己的裤子也扯了下来,对方那一直在裤子下蛰伏的东西立刻彰显存在感般弹了出来,也不知道硬了多久,青筋暴突。 胤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终于开始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一面使劲想要挣开腰带,一面大声喝道:“胤礽,你快放开爷!” “虽然会很疼,但条件简陋,直郡王就多担待担待吧,只要,疼过这一次,以后想疼都没有机会了!” 胤礽一边说着,根本不在乎胤褆的喝斥和挣扎,毫不留情地掰开笔直修长的蜜色大腿,一下子便往后面的甬道里强行探入两根手指。 胤褆疼出一头冷汗,不住吸气,哆嗦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胤礽冷笑一下,手指便在里头粗鲁地横冲直撞起来,简单地开拓一番后,不顾甬道里依旧干涩□,一挺身,竟直接捅进去。 “啊——”胤褆疼得眼前一黑,恍惚觉得整个身体几乎要被劈成两半,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很快后面便有液体顺着大腿流了下来。随着巨痛的渐渐适应,他清醒地意识到后面流血了。 这个样子,只怕胤礽也被夹的生疼,只是想不到他依旧一意孤行地强行往里挤,胤褆终于明白不弄完不会罢休的决心,只好强迫自己放松,要不然只怕真的会疼昏过去——虽然眼前的情况他昏过去或许更好。 因为胤褆的放松和血液的润滑,胤礽在又一番的勉力挺进中终于完全插.了进去,不由地松了口气,趴伏在胤褆上方,大口地喘息着。 胤褆觉得自己应经疼到麻木了,喘着粗气仰望着对方:“你——呼——到底——呼——怎么,哈——怎么回事……” 胤礽不答,而是就近咬住嘴边的皮肤,还用犬牙细细地磨着,直到嘴里传来一阵血腥味。 “嘶——”胤褆倒吸了口凉气,这一咬倒把痛觉唤醒了,身后一阵又一阵波涛一般的钝痛让他不适地扭了扭身子,粗大与甬道若有似无地摩擦着,胤礽的眼神一暗,随后便一把勒住胤褆的腰,开始大开大合地挺动起来。 “呃啊——胤——轻、轻点——哈啊——哈啊——太、太深了——唔——” 胤礽下面挺动着,空出一只手扼住胤褆的下巴,吻上对方的唇,将剩下的呻.吟尽数吞进去。 在此不远处,四侍席地而坐,听到夜风传过来的隐隐约约的响声,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咳咳。”湛卢清了清嗓子,月光的映照下,素来沉稳的脸色罕见的染上一层红晕,“爷还真是一点不避讳啊。” 鸣鸿赞同地点点头:“就是!爷太急色了!他自己是摔打惯了的糙汉子,也不考虑考虑太子爷,那可是精雕细琢养出来的,竟然就在这里给办了,也不怕弄病了!” 龙牙还是沉默着。 七星脸色通红地阻止道:“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吧!万一被爷知道你们这么排揎他,指不定又叫你们干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了。再说了,爷这两年有多想太子爷你们又不是没看到,何苦看这笑话。” 这时龙牙忽然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抿紧唇低下头——那个声音,似乎是爷的? “怎么了龙牙?” 龙牙摇了摇头表示没事——那大概听错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脑子被晃荡的有些浑浑噩噩,胤褆觉得自己像是一片残败的树叶,在风里不知要飘到那里。不知过了多久,胤褆终于慢慢恢复了神智。仰着头,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胤礽的脸。 可他此时的表情,不像是欢爱,反倒更像是咬牙切齿想要吃掉他一样,恨极又爱极的绝望。 这样的胤礽,就算做了再过分的事情,他也舍不得责怪。抬起不知何时被解开的手,抚上对方的侧脸,从眉梢到颧骨,再到唇角,又从下巴顺着直挺的鼻梁来到紧皱的眉心,一下下抚着,垂下眼睛,叹气:“……这幅样子,简直像爷在欺负你似的……可怎么舍得……” 胤礽下意识地靠着脸侧温暖干燥又带着几分薄茧的手掌蹭了蹭,听到胤褆的叹息心神一震,眼前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几滴水落在眼上脸上嘴上,胤褆还以为下雨了,抬头一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保成?” 俯趴的姿势承载不了泪水的重量,胤礽连故作坚强都做不到,只能让自己的心事暴露无余:“我……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可是你呢,你连半分消息都不肯给我……当初又走得那般坚绝!我偷着给你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竟换不来你哪怕只言片语。你知道当我知道直郡王喜获嫡长女时的心情么?你又知道,弘皙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有的么?!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的生活平和幸福,自由自在,我这个故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胤褆惊讶地再次瞪大眼,随后无奈地用手臂挡着眼睛,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皇上怎么会这么宽容呢?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我么?”胤褆伸长手臂勾住胤礽的脖子拉近,额头相抵,直视对方的眼睛:“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但我还要解释,我几乎每天都有给你写信,每天都写。你要信我——我对谁都可能薄情,唯独对你,唯独对你——” 最后的话是贴着胤礽耳边说的,胤礽听完先是难以置信瞪大眼睛,而后便胡乱地抹掉眼泪,急迫地低头吻住胤褆的唇,“你说的!” ——胤褆说的,他都信。他俩纵是脾气秉性多有不同,但在这方面却是相似的,不屑欺骗。 胤褆温柔地迎合着,“嗯,我说的——” 于是,就这样说开,并且约定吧!五年的时间,再不懂情爱的人也该想明白了。 唯独对你——此情,誓与我同寿。 既然说开了,胤礽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折腾胤褆。 实际上因为过程粗糙,他其实也没有多少快感,只是赌着一口气罢了。 所以胤礽干脆起身,想把自己抽出来,没想到胤褆却微笑着按住了他,掰着他的肩膀,一使巧劲,两人位置立刻互换。 位置变换产生的摩擦和更深的进入让两人一起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 这回换胤褆俯视:“既然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太子爷难道就不想继续享受下去么?还是说,太子爷的体力也就是这种程度?” 说着,胤褆提了一下腰,又迅速坐下去。 胤礽闻言眯了眯眼,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眼中暗潮汹涌。误会解开后,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对眼前这人的执念更深,嘴边的弧度加大:“非是弟弟不体贴,这可是大哥自个儿要求的!” 言罢,不待胤褆反应,握紧他的腰,猛烈地顶弄起来。 痛感夹杂着快感,胤褆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软倒在胤礽身上。胤礽笑了笑,将人整个儿抱在怀里,难得温柔地亲吻着每一次肌肤。 两人完事之后已是月上中天,胤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脸上是胤礽一开始打的,胸前布满了胤礽留下的吻痕,背后则是被沙石磨得红红紫紫。 四侍得到胤褆完事的通知匆匆带着人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惨不忍睹的景象。 湛卢惊讶:爷竟然为了太子爷甘心为下! 鸣鸿幸灾乐祸:真是该啊,谁叫爷这么急色! 七星疑惑:可是脸上那伤痕……是怎么来的? 龙牙面无表情:啊,原来刚刚并没有听错…… 胤礽则是一改往日的皇太子作风,小心翼翼地亲自为胤褆清理背后不小心陷进皮肤里的沙石。 小树林里的一个宽阔地带很快出现一顶宽大的帐篷,帐篷里备齐了全部的清洁用具,包括一大桶温度适宜的热水。胤礽这才注意到,胤褆此次过来并不是只带了四侍,隐藏在暗处的人手不知道有多少。 两人安安分分地沐浴完,四侍伺候着两人穿戴好,又领着两人进了另一顶帐篷突然出现的帐篷。 折腾到现在也基本没了睡意,两人便依偎着躺下说着彼此这五年的经历。 胤礽的经历倒是好说。他最初那两年确实隐隐有要崩溃的趋势,毕竟胤礽先对胤褆起了心思,心里十分在乎,再加上又正是没经历过感情的脆弱的少年时期,同时还要苦苦压制自己的思念,要是被康熙看出来,老爷子恐怕就要直接杀去台湾了,更让人无助的是,胤褆除了一开始给他写过的十来封信后,便再也没了音信。康熙就趁虚而入,在他面前讽刺情爱的可笑,臭骂老大不是个东西,批判天家子的真感情,总之是给胤礽各种洗脑,让他知晓情爱这种东西不靠谱,权势名利地位才是一个男人应该紧紧掌握在手里的东西。紧跟着直郡王嫡长女诞生的消息入京——少年时代的情爱总是容易让人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同样,少年时期受过的情伤也很容易让人断情绝爱,胤礽痛苦万分中慢慢觉得老爷子说的也挺有道理,更重要的是,按照老爷子的思路想下去,胤礽自己会活得更快活——至于弘皙,那还是直郡王嫡长女诞生后,经过康熙的一番言语刺激,胤礽一时赌气才非要跟瓜尔佳氏生一个孩子才有的。 胤褆这五年的经历则要精彩得多了。他虽然心里也想念胤礽,每天都会写信,但总收不到回信也只当是老爷子看得太紧,再加上还有四侍在一旁从好的方面劝慰着,倒也没有太悲观。更何况,他也知道,在皇上的有生之年他要想见到胤礽,只能自己努力强大起来,虽然不敢说强大到与整个大清抗衡,至少皇上不会轻易地拿他怎么样。 为了这个目的,他先是积极扩充训练人手,把台湾整顿了一番,上上下下全部安插好自己的人手。而后借着与容若的亲近关系,硬是从工部挖来几个武器方面的人才,在东宁附近的密林里进行研发改进,又借着邓荣祖的关系从上海造船厂请来一批好手,好船好枪再加上严格训练出来的精锐士兵,很快就把吕宋琉球等地方摆平,借着这两个地方的船运大肆敛财。满剌加作为东西方贸易的关卡,如今是葡萄牙人、大清以及一帮海寇三足鼎立,实际上那帮海寇正是当初福建之乱的朱永祚和张念一,胤褆很快跟他们搭上了线,按照当年的约定,胤褆在与西方的交易方面也分了一杯羹。 待一切准备妥当,也就是直郡王嫡长女生下没多久后,他便带着人出海向东,在那片西方人称之为太平洋的海洋上找到了那个澳大利亚,整顿了一番后,终于横跨了整个太平洋,到了美洲。 美洲疆域之广物产之丰让胤褆仿佛看到了又一个大清,而且美洲这边非常乱,虽然有几个势力,但都不成气候,还要处处受制于西洋的几个小小国家。胤褆所带的大量的兵马、巨大的财富、华丽的船队、先进的武器等等无疑是将本就混乱的美洲搅得更乱,更何况胤褆还是来自西方人心中的那个传说中遍地是金银的东方古国。 胤褆先用钱财购买了南美的一大块土地,然后以此为据点,用金钱和武力,甚至后期的东方美人,软硬兼施,不过两年的时间便在美洲占领了很大一片疆域,同时也打通了美洲与大清之间的太平洋航线,免费搭载那些在因为各种原因在东方活不下去的人到美洲垦荒发展。 “我在额娘说的那个五大湖的附近建了一所宅子,没什么规制限制,挺大的还,有时间你也过去看看吧。” “稀罕。”胤礽故作不屑地撇撇嘴——其实以他皇太子的身份还真去不了——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有些疑惑地看着胤褆:“孤听说从台湾登陆的航线全都被皇父派人盯紧了,就为了防你,那你是怎么北上的啊?” “这个……”胤褆摸摸鼻子,“其实我是在美洲听说蒙古又反了,从北边摸过来的。” “北边?”胤礽惊讶,“啊,难道是那边那个海峡?” “嗯,就是那个叫白令海峡的地方——幸好俄罗斯最近好像又乱起来了,对那里的防御也不太重视,我才能带着人偷偷摸过来。” “可大清的戍防不会这么松啊。” “晓宿夜行呗。你也看到了,我们都穿着墨绿的衣服,从山林里走,晚上看不大出来。” 胤礽沉默了一下。胤褆说得轻描淡写,但依稀可以想象此行必是凶险万分,不由地便有些心疼对方,不过他们都不是需要软绵绵的安慰的人,能做的便是把对方抱的更紧。 胤褆自然明白胤礽的心情,好笑地回抱住对方,“有湛卢她们一路的伺候,我这行军简直像出游一般舒适呢。别太在意。” “自作多情,谁在意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回营地呢!” “嗯,晚安。”我的保成。 胤褆把胤礽往怀里带了带,又亲了亲,这才合上眼,慢慢陷入黑暗。 第一百零九章 早上天还未亮时,湛卢便进去将两人唤醒了:“爷,四爷八爷奴婢已经派人接过来了。” 胤礽没醒透,眯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 “快醒醒,咱们该回大营了。”胤褆也没客气,拍了拍胤礽脸颊。 一听回大营,胤礽立刻清醒了,“啊,孤得赶紧回去……老四老八也来了?” 胤褆接过龙牙手里的湿毛巾给胤礽擦了擦脸,又凑到嘴边亲了亲:“皇太子一夜未回营帐,总要有个理由。” 胤褆一说胤礽就明白了,又转而问道:“那保清你呢?去美洲?” 胤褆狡黠地笑了笑:“难得过来一趟,保成就不希望我多陪陪你么?” 胤礽眼前一亮,然后又故作淡定地开始洗漱,只不过那轻盈的步伐还是泄露了他的愉快。 洗漱完走出帐篷,胤礽立刻就看到两个小孩有志一同地用幽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帐篷出口。 “怎么了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胤礽笑眯眯地上前摸了摸胤禛和胤禩的头。 胤禩瘪瘪嘴,一幅委屈的模样:“太子二哥太可恶了——我和四哥一路上餐风露宿,你们可倒好,竟然还能住上帐篷!亏得爷那么拼命地在跟那几个老头争呢。” 胤禛也难得的不再板着脸,露出一脸认同的表情。 “够了啊——”胤褆这时也从帐子里出来了,听到胤禩的抱怨,笑骂道:“你们两个小子从小没吃过苦,这次也是让你们磨练磨练。再说了,要不是爷派人去接你们,你们哪能回来的这么顺当?” 胤禛胤禩听到这个声音一起睁大了眼睛,待看清那个带着爽朗笑容的熟悉身影后,胤禩立刻拉着胤禛扑上去,声音隐隐带了点哽咽:“大哥,你真的回来了!” 胤禩现在已经虚岁十五岁了,胤禛也有十七了,两个半大的小子一块扑上来,本就受了伤的胤褆差点招架不住,后退一大步才勉强站定,身后的隐秘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 胤褆咬牙忍住阵痛,连哼都没哼,一手揽住一个弟弟,上下打量了一眼,摇摇头:“都快到娶亲的年龄了还这么莽撞——大哥是偷偷回来的,你们可要帮大哥保密啊。” 胤禩忙不迭地点头,胤禛也抿着唇点头应下了。 胤礽自然是看到胤褆的不自然,想到昨晚的伤,不动声色地把两个小的拉下来,“你们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胤禩的眉眼立刻高高地挑了起来:“还不是那个策旺拉布坦!本来阿帕克那老家伙都把我们送出天山范围了,结果昨晚在额尔齐斯河那儿遇上了策旺拉布坦的大军,他认出了我和四哥,又见我们带的人不多,竟然想要把我们扣下,用来交换葛尔丹失去的准噶尔部的地盘!多亏了湛卢及时带人赶到,要不然——” 胤禩说到这里又看向胤禛,眼神暗了暗。在湛卢带人到之前,他们就已经跟策旺拉布坦对上了,虽然他们也带了不少人,但跟策旺拉布坦的人比还是不行的,四哥当时为了掩护他先逃,差点被对方砍中胸口要害! “策旺拉布坦?”胤礽没注意到胤禩的眼神,但听到胤禩这般叙述就已经很是不满了,冷笑一声:“他竟然打的是这个打算!孤倒要教他看看何为偷鸡不成蚀把米!” 几人很快重新整队回去大营。除了胤礽留在这里的几个亲兵,胤禩胤禛的十来名侍卫,胤褆也扮成太子亲兵的模样混了进去。 倒是胤褆带来的人不能跟着,最后都交给了湛卢,让她带人找个隐蔽的处所躲几天。 胤礽一回来,就看到守在自己帐前的不停来回踱步的索额图——那副神思不属的焦灼模样显然是在担心胤礽。 听到守卫报说太子爷回来了,他立刻前来见礼。本来听说胤礽竟然孤军前往敌营迎接胤禩胤禛心里有些不满胤礽以身犯险,毕竟就算是两个皇子也比不得皇太子金贵,再者那边还是有不少葛尔丹的残余,但当听说策旺拉布坦的举动后也同样很气愤,便立刻领了胤礽召集所有将领的命令退下了。 葛尔丹的人头果然很有鼓舞力的,尽管昨天清扫战场忙到半夜才睡下,一大早集合时将领们的神态还是极为振奋! 胤礽先赞扬了诸位将士在对准噶尔的战役中的英勇表现,又再次大大提高了士气,而后话题一转,将策旺拉不坦的意图公之于众。众将一听就明白自己铲除叛党的行为是被人当了枪使,本就容易热血沸腾的将士们不满了,纷纷嚷道:“让我们杀进葛尔丹的老窝,将准噶尔部的人消灭殆尽!” 借着这股气势,胤礽很快八百里加急给康熙说了这边的情况,最后请求下旨,继续前进,荡平整个准噶尔部! 胤礽的亲兵接过漆封的急函退下,皇太子营帐里唯一留下伺候的亲兵上前两步,轻柔地为他按着太阳穴。 察觉到对方的关心,胤礽闭着眼笑了起来,随之把胤褆的手拉到唇边,亲昵地亲了亲,“得享直郡王的亲自伺候,真是孤的荣幸。” ——这亲兵,自然就是直郡王了。 胤褆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没接这句话,反倒看着那急函送走的方向,也笑了:“这样,爷就可以在这儿多陪你一段时间了。” “你就这般笃定皇父会答应继续深入敌阵?” “他必然会答应。因为这不但是发作策旺拉不坦的胆大妄为肆意犯上,更是对蒙古各部敲响一个警钟,对我大清的任何悖逆之举,都将受到大清朝廷的制裁!” 京城这边,在收到胤礽的战报之前,康熙先是收到了来自台湾直郡王府的喜报——直郡王福晋已于月前产下直郡王嫡长子。 康熙心中极喜,很快,由胤祉代胤礽发的葛尔丹身死的战报也抵达京城了。 康熙很高兴,立刻下旨犒劳三军。 之后又想起直郡王喜获嫡长子的喜报,心中愈发欢喜,只觉得这个小家伙大概是个福星,一出生便带来了一场胜利,一时兴起,提早便给小家伙赐了名:弘晟,并封为直郡王世子。 ——晟,音通胜,不难看出康熙对直郡王嫡长子的宠爱和期待。 之后,胤礽关于策旺拉不坦的消息也进了京,康熙果然很生气,一面向蒙古各部宣告准噶尔部的不臣之举,警告他们不准妄动,一面令胤礽继续前进,务必将整个准噶尔部彻底击溃。 此时的策旺拉不坦其实已经不足为惧了,只是他胆敢有那种心思便是死一千次也不足惜,更何况大清对蒙古这边的疆域的渴望从来就不加掩饰,尤其是准噶尔部所在地,拿下这一块,天山周边的疆域想必也是唾手可得了,所以将士们这一仗打得是格外卖力。 如此一来,胤礽这个身份最贵的皇太子就没什么可忙的了,每日不过看看军情报告,再往京里发一份,其他时间都是跟胤褆窝在主帐里腻歪,讨论一下军情,商定一番计策,偶尔也会出去狩个猎溜个圈什么的。 简直不要太舒心。 胤礽这几年就算过得再平淡,也还是有许多可以讲述的事,皇父这几年又给宫里新添了几个弟妹啦,二伯王和五叔王家里新添的小阿哥小格格啦,工部又把火枪改造更新了几代啦,朝堂上新旧势力更替啦,一些告老的官吏被返聘到无逸学堂或者清夏大学啦,天津直隶等地也仿照无逸学堂创建了新学堂等等事情,絮絮叨叨也有不少。 胤褆的见识就更多了。广东福建还有台湾港口这几年的变化,琉球吕宋满剌加各地的有趣风俗,美洲的混乱与机遇,自己不断结交的新朋友,收到的新手下等等。 听着胤褆说的,胤礽几乎都有些心动向往了。 此时两人一块坐在湖边,胤褆揽着胤礽,小声在他耳边道:“要不你南下转转?你看你如今有了大大的军功在身,你今后只怕积威愈盛,可是一山不容二虎。虽然皇上宠你宠的厉害,可万一动摇了他的权威,你就不再是他最喜欢的了——所以是不是要避避风头?南方比之北方更为繁盛,天高皇帝远,你也许会看到许多连想都未曾想过的东西,你可以去看看。” “你也会去?”胤礽转头亲了亲胤褆,笑问道。 “那是自然。” 两人在外头腻歪了小半天,等回营地时才发现营地似乎有些乱糟糟的。 胤礽一边下了马,一边询问跟前跪下请安的小士兵是怎么回事。 小士兵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胤祺今天和胤祐分别坐镇正红旗和镶黄旗进攻准噶尔部左翼时,偶然救了一名出来游猎不幸卷入战局的喀尔喀部博尔济吉特家的小郡主,此时那小郡主正在胤祺的帐子里治伤。 胤礽胤褆听完相视一笑,齐齐去了胤祺的帐子。 第一百一十章 胤祺救回来的小郡主看起来还不到十岁,胤礽进去的时候小郡主刚醒不久,由于这里头胤祺的蒙语说的最好,人又是他救的,看起来又很温和,所以小郡主对他挺依赖,正在亲自给小郡主喂药。问了在一旁看戏偷笑的胤祐才知道,这小郡主是札萨克图部策旺扎布的小女儿,偷溜出来打猎的,因为追着猎物误入了战区,被准噶尔的冷箭所伤。好在伤的不是要害,就是有些惊吓过度。 胤礽也是意思意思地过去看了看,然后安抚对方好好养伤,并表示自己会将情况通知她的父亲。 小郡主也挺知礼,尽管虚弱地躺在榻上还是勉强行礼道谢。 又嘱咐着好好照顾小郡主,便带着胤褆离开了。 与策旺拉布坦的战事不到两个月便结束了。 最后的结果让人惊讶——竟然是皇八子胤禩用火枪将策旺拉布坦击杀于大军之前。 主帅兼汗王已身死,准噶尔的势力被迅速瓦解,胤礽当机立断命人将准噶尔部全面剿灭。 康熙三十五年八月,策旺拉布坦战死军前,准噶尔部全灭。而清军对于准噶尔部斩草除根式的剿杀让准噶尔成了蒙古草原永远的历史,绰罗斯氏也从此在蒙古草原绝迹,也让其他蒙古各部安分了许多。 八月底,清扫完战场,安抚了周边的各部,大军便要班师回朝了。 这次在外五个多月,打仗的生活总是要粗糙很多,终于能够回去了,不只平日里锦衣玉食的皇子们兴奋,就是普通将士们也开心的很。 胤礽却不像其他将士那般高兴,他看着在自己帐子里闭着眼假寐的胤褆,不舎的感情比之五年前更甚。正在他斟酌着要说点什么时,守营的侍卫突然报说索额图求见。 胤礽便先出去见人。没想到索额图却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月前万岁爷派人前往台湾,接直郡王嫡长子弘晟入宫恩养。 索额图并不晓得五年前皇太子和直郡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晓得康熙给直郡王那道永远不得上岸的密旨,所以对他来说,直郡王不管在哪里永远都是皇太子继位的最大妨碍,再加上直郡王世子也入了宫,更加让他有种忧患意识。 没想到胤礽听了之后只淡淡地说了句“孤知道了”,便让他退下去。只不过待索额图一离开,胤礽便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挥到地上——这个保清,说什么对孤挂念,根本就连嫡子嫡女都有了! 也幸好都是嫡子,要是弄出个庶子庶女……哼! 不过胤礽也知道自己生这个气没有缘由——本来五年不见,他就没指望着两人能够为彼此守身如玉,不对,天皇贵胄之家哪里有守身这种概念,就是他自己不也有了嫡长子么?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心里就是不爽也没办法。 胤褆在里面听到声音也坐不住了,出来看到满地狼藉,正打算出声安慰,没想到胤礽甩了个大大的白眼过来:“孤马上要回京了,你不赶紧滚?” “保成你怎么突然……” “孤想静一静,你先走吧。”看着对方懵懂疑惑的模样,胤礽还是把口气放软了,“下次见面,就是在江南了。” 说完,也不等胤褆的反应,转身进了内帐。 胤褆无奈地摸摸鼻子,也不清楚胤礽在闹什么别扭,只不过能看出来胤礽在勉强压制自己的脾气,显然此时不适合再上前去,只好犹豫了一会,退了出去。 ——直到他找到湛卢,听到京城的消息后才隐约感觉到胤礽到底在别扭什么。可要是因此不生子什么的,他们俩谁都办不到吧?而且自己的长子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皇上,您这样做真的大丈夫? 诸皇子回京后,自然得到从康熙到诸大臣再到后宫诸妃母的热烈欢迎。 等到了康熙三十五年年底,便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大封皇子的序幕。 按功行赏,因击毙葛尔丹,皇三子胤祉封为诚郡王;因击毙策旺拉布坦,皇八子胤禩封为慎郡王;皇四、五、六、七子具封为贝勒;皇太子胤礽虽未加封,但因其指挥得当,领储君亲王双俸,另开辟前明东宫撷芳殿,与毓庆宫兼做为太子东宫。 胤祉这个郡王来的确实有水分,可胤礽不能说葛尔丹是胤褆的人杀的,那才是真想把康熙气得跳脚呢。而他自己,也无所谓有没有这一份功劳——皇太子的位置基本上算顶天了,再加封难不成真要让康熙逊位?更何况因为他跟胤褆的事情暴露,最初他没少迁怒胤祉,搞的对方都成了大龄青年了,府里连个像样的福晋都没有,所以把这份功劳记到胤祉头上倒也算不了什么;至于胤禩的郡王爵位更是来的让胤禩自己哭笑不得——他杀策旺拉布坦也不过是为了报对方当时差点射伤胤禛的那一箭之仇。不过这一个“慎”字也算表达出康熙对他的一些训诫,而且老实说他当时确实莽撞了,要不是胤禛命令保护自己的亲兵过去掩护他,他还真不容易击杀策旺拉布坦。 爵位都分封完了,康熙又一口气给所有适龄的儿子指了婚——当初因为大儿子和二儿子的腌臜事,他膈应得刻意忽视了那个让自己看到这一幕的三儿子,导致皇三子已年逾二十还尚未成婚,这几年过来了,老大老二也都有了嫡子,他也算放心下来,再加上三儿子又立了大功,所以便把都统、勇勤公鹏春之女指给他为嫡福晋。 康熙的这个旨意倒是没让众人有多意外,但是过了几日,第二道指婚的旨意却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皇五子胤祺指婚喀尔喀部博尔济吉特氏为嫡福晋。 ——不仅仅是因为给皇五子指的是蒙古郡主,更重要的是康熙越过皇四子直接给皇五子指婚是怎么回事啊? 康熙也不管众人的疑惑,紧跟着又下了旨皇六子指婚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 皇七子、皇八子也连续被指婚,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被指为七福晋,和硕额附明尚之女、和硕安亲王外孙女郭络罗氏为八福晋。 等几位成年阿哥的指婚引起一片的混乱都平定下来后,时间也已经滑到三十五年的秋末,到了十一月份。 胤禩站在乾清宫门前,仰头看着头上灰蒙蒙的一片天空,心里念叨着大概是要下雪了吧……刚念了两句,一点白白凉凉的东西便落在了鼻尖上。他蓦地睁大眼看向远方,果然已经开始稀稀落落地飘起雪花了。 胤禩正待要走下石阶,一把油纸伞突然出现在头顶,持伞的手纤长白皙,透着薄薄的茧,映衬着半透明质感的伞骨分外好看,只是这实在不像是骑射俱佳的大清皇子的手,怪不得四哥的骑射总是比不过我呢。 胤禩一边想着,一边笑着抬头看向为自己撑伞的人:“啊,四哥你出来了。” ——自然是胤禛 “看什么呢。”胤禛迈前一步,与胤禩并肩,让一把不大的伞能遮住两个人。 “没什么,倒是四哥在跟汗阿玛说什么呢,说这么久。”胤禩摇摇头,然后伸手覆住那只撑伞的手,果然很凉。 被胤禩握住的手传来一阵暖意,胤禛紧抿的嘴角也舒展开来,微弯的样子似是含笑:“只是汇报一下在吏部学习的心得体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小八在外头等得不耐了?” ——从蒙古回来后,胤禛便遵从康熙的安排进了吏部,倒是胤禩以年幼为名推了内务府大臣的任命,跑去清夏大学继续学习去了。 “等的时间不算长。”胤禩摇头否认,顿了顿又补充道:“至少比四哥每日从吏部回来在清夏等我的时间要短的多。” “没有关系,我愿意等你。”胤禛意有所指地说道,握着伞柄的手指不由地紧了紧,“多久都没有关系。” 胤禩还是一幅毫无所觉的模样,笑着点头:“我知道,四哥最好了。可我也不能仗着你的好,一直让你等着不是。” 胤禛听到这句话心跳骤然加快,他险些下意识地以为胤禩明白他的心,并且对他也是有意的。 胤禩紧接着的话打碎了他的幻想:“所以改天我也会去吏部等四哥的。” ——果然,只是这样。 胤禛开始庆幸自己上翘的嘴角,要不然他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继续笑下去,最后只能叉开这个话题,“等你清夏大学的课程都适应了再说吧——话说今晚去我那里还是去阿哥所?” ——由于胤禩年纪小,府邸是最后才开始扩的,到现在还没完工,所以他要么去阿哥所住,要么去邻居四哥家住。 “都等了你这么长时间,自然要去四哥家啦~”胤禩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又凑近胤禛,“对了,听说太子二哥跟汗阿玛请旨南下去查江南的贪墨案,汗阿玛的态度怎样啊?” “这个啊,马上要过年了,就算汗阿玛答应,也要等明年开春吧……” 两人相携着,愈走愈远。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皇太子南下,彻查江南贪墨案,以正大清官僚贪污**之风。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回家神马的果然保证不了更新时间 所以说,我完全可以在这里打上【全文完】三个字啊 好吧,开玩笑的,不过一二主场倒是确实可以在这里结束了,以后会简要提到,以及番外神马的【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 接下来是四八了,话说其实本来想写那种多主角的,结果好像失败了,只能这样分开写了,忧桑望天 第一百一十一章 胤礽离京的原因被有心人或早或晚地打听出来后,朝堂上的气氛就慢慢凝滞起来——江南的贪腐之风盛行,京城这些京官们也是脱不了干系,每一个贪官后面都养着无数的大佬。藏的深的,连忙与某些大贪撇开关系,藏的浅的,则赶紧派人手南下通知,甚至也有不少铤而走险的,杀人灭口什么的,一时之间,京城也算风云涌动。 胤禛也开始忙了起来——他既要配合着胤礽切断京官同地方那些被怀疑的人的联系,免得官官相互让胤礽不好查起,另一方面也要安排人手弥补缺漏,常常在吏部忙到很晚,倒真的应了胤禩所说的换他等他的戏言。 “终于弄完了,小八……”胤禛将手上的最后一本文书看完,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一旁的胤禩,却在发现对方已经撑着胳膊睡着时小心压低了嗓音。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叫醒回府时,下人给胤禩披在肩头的披风恰好滑落下来,胤禛只好上前准备重新帮他披上,没想到胤禛刚碰到披风,胤禩便转醒了,看着蹲在跟前的胤禛还有些茫然左右回顾:“呃,四哥?我怎么睡着了?什么时辰了?” 胤禛愣愣地正待要抬头看看墙上的西洋钟,胤禩却炸毛般突然站了起来:“啊,怎么天都黑了 ?!爷就是睡了一会,怎么就这么晚了?!爷答应了小九今晚进宫找他的!” “胤禟?”胤禛板着脸,不过眼睛里倒是透出几分疑惑,“你找他做什么?” ——胤禟从小就对黄白之物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长大之后更是把主意打到汗阿玛的内务府身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汗阿玛,把内务府积压多年的物品全部高价卖了出去,得到的利润除了给内务府补充了更多的东西,还有不少余裕。 “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胤禩被对弟弟失约的事实打击得蔫蔫的,“帮他去审审内务府上报的新的瓷器丝绸什么的图样。” “……”胤禛赶紧给摸摸脑袋顺毛,半晌才干巴巴地安慰:“明天再去。正好明日你们都正好休沐——胤禟自小精明,误不了事。” “嗯,我知道。”就是有些自责,明明答应了小九……胤禩点点头,倒像是在蹭着胤禛的手掌一样。 胤禛终于绷不住了,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容:“好了,今晚还去我府上歇着?” “嗯……”还沉浸在自责中的胤禩下意识应了下来。 胤禛躺在床上,瞪着看着头顶青灰的帐子,却是丝毫没有睡意。 此时胤禩正在他对面的厢房。 迷迷糊糊中似乎睡着了,突然又被一阵响雷惊醒,下意识地起身下床披衣,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走到胤禩的房前了。 迟疑了一会,听到里面平稳和缓的呼吸声,胤禛还是推了门进去。 皇子们的睡相都很标准,这是从小在精奇嬷嬷严苛的教导下养成的,此时胤禩也是规规矩矩地侧卧着,两手放在枕边,不短的黑发妥帖地压在头下或束在耳后,分毫未散,被子整齐地盖在身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浅浅的一点肩膀,要不是对方平缓的呼吸,这简直就像刚刚躺下一样。胤禛上前一步,把被子给胤禩往上拉了拉,外头打了雷,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气温怕是要降。拉好被子,手指鬼使神差地顺势抚上手边的脸颊,意料中的柔软温暖让胤禛心下一动,弯下腰,轻轻咬了一下,舔了舔,这才不舍地直起身子,回了自己的屋里。 待再次在床上躺下时,隐隐在噼啪的雨声里听到街边传来的细细的打更声,屏息听了一会才知道现在已经三更了,叹了口气,合上眼准备再睡会儿。 不知怎的,年前与康熙谈话的场景又跑进了脑海。康熙跟他谈的正是关于他的婚事。所有人都不明白康熙指婚怎么独独漏了四阿哥,实际上不是康熙漏了,而是康熙不能指——胤禛自己跟康熙表示自己身有隐疾,所以实在不宜成婚。 皇子嫡福晋的母家要么血统尊贵,要么权势滔天,到时候皇子却身有隐疾,这不仅仅是给皇家抹黑,更是给皇家拉仇恨! 至于康熙信不信——哪个男人会说自己那方面不行?就算真不行也得说行,从这方面来讲,康熙就已经信了大半,只能派个太医常驻四贝勒府给四贝勒调养身子 胤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胤禩产生那样的感情,只是等他察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是离不了胤禩了,而且对妻妾的兴致从来就不高,甚至在跟那些通房侍妾行房事时胤禩也会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本来也并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只当自己对这个兄弟比较上心,因为一直以来,胤禩也算是对他最好的兄弟,直到这次在蒙古看到大哥。 大哥伪装成太子亲兵藏在太子二哥帐子里的事情只有他和胤禩知道,他们之前虽然不知道大哥究竟因为什么被发配到南方,但汗阿玛不希望看到大哥回到北方的想法他们也是知道的,他们自然不会出去乱说。但大哥对他们毕竟都不错,虽然不是常常跟他们在一起,但逢年过节或者生辰什么的都会精心准备礼物,有什么烦恼去找大哥大哥也会尽力帮忙解决,因着这份情谊,胤禛经常和胤禩一起趁着清闲的时候跑去主帐找大哥玩,就算每到这个时候太子二哥都是一副不高兴不耐烦的模样。 然后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大哥的脖子上有几处红色的肿块,甚至有一次大哥动作大了,不小心露出的锁骨处也有——胤禛不像胤禩有那样一位额娘,他十多岁就知人事了,自然懂得那是什么,当初他只是在心里暗笑大哥在军中也不安分,也不知道是四侍里的谁这么彪悍敢在主子身上留这些东西或者是太子二哥的容忍度果然见长,居然忍得下大哥在他的帐子里胡搞等等有的没的。可偶然之下发现太子二哥身上也有着类似的痕迹,而四侍显然并不在附近。胤禛并不笨,联想起那次京郊温泉庄子小聚时大哥太子一块儿泡个温泉都要严加警戒,联想那起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导致大哥远走他乡的五年前的东宫事变,再联想大哥偷偷摸摸来北方战场,甚至大哥不顾被发现的危险强留在此地数月之久,甚至年前太子二哥南下的打算,所有的事实串联起来,以他对太子二哥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的了解,不难让他想到两人之间难以启齿的关系。 他也是因此确定了自己对胤禩的感情,并且开始为此谋划着。康熙那边的拒婚是第一步。虽然像太子二哥和大哥那样成亲才是正统,可他不想让胤禩有丝毫委屈,而且太子和直郡王,尤其是太子,不能没有子嗣,可他就不一样了,反正汗阿玛儿子多,不差他这一个,额娘对他又不是那么重视,估计自己没有儿子她更高兴也不一定。第二步就是保密工作——太子二哥和大哥应该就是因为被发现了才被迫天南地北地分开了,那么他就一定要把四贝勒府打造的犹如铁桶一般,任谁也不许插进手来,至于第三步,自然是一点一点蚕食小八的心,慢慢地把他抓进手心里——对此他也是挺乐观的,他跟小八那是铁打的关系,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了解甚至比对自己的了解还深,所以四贝勒表示完全无压力。 昨晚一场急雨,虽然一早天就放晴了,氤氲着的湿气显得空气极为清新,让两个两人习惯早起的人心情十分愉悦。洗漱完后,两人便相携着坐了马车进宫。 照例先去各位长辈的住处请了安,这才慢悠悠地去了阿哥所——只不过在从东六宫往阿哥所的方向走时,迎面撞上一个小包子。 小包子跑的挺快,撞到胤禛后因为反作用力差点向后一个仰倒,倒是多亏了胤禩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住。 然后三个人就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然后那小家伙又来回打量了两人一眼,这才恍然大悟般躬身行了礼,奶声奶气道:“弘皙见过四叔八叔,给两位叔叔请安。” ——咦,原来是太子二哥家的大阿哥么? 胤禩连忙把人扶起来。 两人总算认出来了,一开始看这样子还以为是哪个弟弟呢,不过看着小包子似模似样地行礼的样子,两人仿佛看到缩小版的太子二哥一般,胤禛还是抿着嘴角不动声色,只是眼里满是笑意,胤禩则是光明正大地笑了起来:“做什么跑得这么急急忙忙,还连人都不带,小心你阿玛知道了又要罚你!” ——太子二哥对这个孩子的严格程度基本上整个宫里都知道,不过也算正常,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这也算是大清未来的接班人了。 “反正阿玛又不在宫里。”弘皙小声嘟囔了两句,然后抬起头笑得可爱极了:“只要两位叔叔不告诉阿玛不就行了?其实我是要去找弘晟弟弟玩啦。” 宫里跟弘皙年龄相仿的基本都是叔叔,精奇嬷嬷们总是告诫他不得对长辈无礼,难得来了一个同龄同辈份的,这段时间后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毓庆宫阿哥最喜欢玩直郡王世子了。 弘晟?养在阿哥所的大哥家的那个嫡子?胤禛和胤禩的反应则完全不一样。 胤禩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明显是在想一些有趣的画面,比如缩小版太子二哥戏弄缩小版大哥之类的,而胤禛则担忧地想大哥和二哥的儿子可别跟两位父亲去,也搅和到一起才是。 看着两位叔父明显各自沉思起来,弘皙有些着急,现在弘晟应该快醒了,他还要去看小娃娃流口水的样子呢,便道:“两位叔叔,弘皙一会儿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两位的反应,一溜烟跑去看弘晟了。心里庆幸着,幸好没有带嬷嬷,要不肯定得被念死。 胤禛胤禩也回过神来,看着小包子一路跑远,胤禩脸上浮现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小八喜欢小孩子?” “啊,算是吧。”胤禩点点头,背着手率先往胤禟那里去,“主要是想起惠额娘说的太子二哥和大哥小时候的事,突然觉得汗阿玛把大哥家的弘晟接过来养也不错呢——不过,爷有你陪着,也一样挺好。” 跟在后面的胤禛不由地再次翘起了嘴角。 第一百一十二章 胤禛胤禩到了阿哥所时,胤禟还正在慢悠悠地用早膳,见到两人来了,忙让人带去书房,他则是赶紧对付着用完。 胤禟的书房此时已经乱的不像样子,各种图纸简直满地都是,胤禛胤禩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好不容易才走了进去。 引着两人来的小太监也很是替自家主子惭愧,红着脸解释道:“九爷昨晚忙到半宿也没忙完,这屋子怕奴才们弄得更乱也不让奴才收拾,还请四爷八爷多担待才是。” 胤禩自然不会介意这些,摆摆手让那引路的下人退下,胤禛在一旁坐下,他则开始收拾地面散乱的图纸。 胤禟很快便过来了,看到胤禩便装出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八哥昨天可是失约了,今天该让弟弟怎么罚呢?” “小九想怎么罚?”胤禩把手里的图纸放到桌上,转身笑吟吟地看着他,“平日里八哥不就是小九让干嘛就干嘛,这罚还有意义么?” 胤禟一想也确实如此,便笑了,“好吧,念在八哥是初犯,爷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还是先来帮我看看吧,昨儿你没来,我找各位妃母和姐姐们帮忙看了看,咱们再审最后一遍——咦,四哥你也还在?” 话语里不难听出淡淡的嫌弃。 “为何不能在?”胤禛板着脸,显然很不满——这么任性的小子,凭什么小八就那么宠? “弟弟不也是听说最近吏部的事比较多么?”胤禟一边咕囔着,一边接过胤禩手里的图纸分好类,又递给胤禩,“而且我跟八哥看图纸,你要做什么?” ——胤禟早就觉得这个四哥好像一直看他不顺眼,所以相应地,他对胤禛的态度也是不冷不淡的。 胤禛只是坐在原处看花喝茶,也不做声。唔,老九这儿的剑兰到是开得挺好。 又来了。胤禩无奈扶额,这小九总是跟四哥不对付,但还是笑着打圆场,“好了你。四哥在这方面才是真的擅长呢。难得他今天清闲,你还不赶紧过去求求他帮忙。” “哼,爷才用……”不着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胤禩已经拿着图纸递给胤禛了——心里还是微微紧张了一下,看到对方略微有些嫌弃地接下来,才松了口气,面上到是不显,反而又哼了一声,“……八哥真多事。” 话是这样说的,不过显然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只是抱着剩下的一沓纸坐到离胤禛较远的位置挨着胤禩坐了。 “胤禟,这个。” 听到某人干巴巴的声音,胤禟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这几个。”胤禛把几张图挑出来,“风格略微改改,能成为一个整体。” 胤禟拿过去看了看,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八哥所说的四哥擅此道之言,本来是毫不相干的几个瓷器样式,把其中一两个的风格再改改,统一一番,倒是真能构成一幅完整的水墨故事画了。 “还有胤禟,你也让底下的人把那几个官窑好好地敲打一番,烧出来的东西简直一年不如一年,甚至还比不上那几处民窑。不过瓷器这玩意,花样什么的倒还次之,主要是要有灵气,技术好。烧得不好,再精美的图纸也白搭!还有……” 胤禟瞪大眼,看了看胤禩,四哥不是沉默寡言么?爷怎么看着倒像是话唠啊? 胤禩默默点头,四哥确实是话唠,当然得遇上他有兴趣的,没兴趣的,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欠奉。 等胤禛叽里呱啦讲了一大通,胤禟默默递上茶水,怎么也算是长了见识,给兄长递杯水也不算落了身份。 三人,尤其是有胤禛在,终于真正把图纸敲定下来了。胤禟便立刻命人送去乾清宫给康熙过最后一次目,然后三人便出了书房,在外头的小茶间里喝茶聊天。 “过几天爷要去广东那边走一圈。”胤禟打发下宫女后,突然宣布道。 胤禛依旧淡定喝茶,老九要去哪儿跟他没有哪怕一个铜板的关系,不过这茶是今年汗阿玛刚赏下来的新茶,老九这点做得倒是不从,不枉费爷牺牲了休息时间来帮他。 胤禩微微有些惊讶:“小九你也要去广东?” “对啊。听说广东那边来了些奇货,那些货还来不了北方,所以我准备亲自走一趟。” 胤禟虽然尚未开府,也养不了门人,不过以内务府为踏板,倒也攒了不少势力,更何况,凭他“财神九”的名号,哭着喊着要帮他做事的也不少。 胤禛端茶的手腕却是忽然抖了一下,抬眸看着胤禩:“你要去。” ——疑问句硬是说成陈述句,倒也是胤禛的本事了。 无奈地看了眼胤禛,又转头对上胤禟惊诧喜悦甚至难以置信的眼神,“是。最近广东旱灾频发,容若先生让我过去看看。” “太好了!”胤禟高兴地差点没挑起来,“原本还以为去那么远的地方又要好几个月见不到八哥了,没想到倒是可以跟八哥一起出门了。” 胤禛闻言握着茶杯的手忍不住用力,唇角也紧紧地抿了起来——小八要离开自己到那么远的地方,虽然凭对方的身份和身手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该死的,吏部的事怎么会那么多! 正当这三人一个淡定一个高兴一个抑郁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嬉笑声。 “这是……” 胤禩侧耳仔细听了听,很快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今早刚见过的弘皙——笑道:“这几个小孩子玩得还真是开心的很,倒不枉费这美好春光。四哥小九,咱们也出去看看?” 胤禟对此无可无不可,不过既然是八哥的提议,那便出去了。 胤禛也点了点头,不过显然是因为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的笑容。 胤禩见状觉得有趣,凑上去捏了捏脸颊,“四哥笑起来不是挺好看么。” 胤禛瞬间僵住了。 现在的阿哥们倒是基本上十五岁就搬出宫去,阿哥所现在实实在在是清闲的很,除了胤禟,这阿哥所只有十三、十四、十五、十j□j位阿哥外加弘晟一个弘字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胤禟今年八月份就要搬出去了,几个小的隔三差五就会跑到胤禟的院子里窜门,此时他们正由胤祥带着,在院子里爬树掐草满地打滚什么的——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实际上,胤祥自觉是这里头的老大,正看着几个孩子不让他们乱跑,偏偏胤祯就爱跟他作对,带着十五十六到处跑,胤祥便在后头追,四个人闹成一团……最乖的反倒是弘皙这个大侄子和还不大会走路,勉勉强强被抱在怀里的二侄子弘晟——嗯,如果忽略掉周围围的那一圈嬷嬷,这群小包子戏闹的场景还真是十足的美好。 看到三个人出来,胤祥眼神一亮,很干脆地抛弃十四,转身奔向胤禛,“四哥,你也在啊?!” ——声音里是满满的喜悦。 “十三。”胤禛张开手接住弟弟,看他一脑门子的汗,又拿出帕子给擦净,一边擦一边训斥:“又胡闹!” 话说得虽然有些冷硬,但动作显然是无比温柔的。 看着这一幕,胤禩莫名就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也没深究,因为十四见胤祥不来追自己,顿时也没了跑的兴趣,马上过来给哥哥请安:“十四见过八哥、九哥!” ——这一世许是有了亲哥哥胤祚,十四跟胤禩的感情并没有上一世那么深。倒是十五十六见平日里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十四哥都不闹了,也乖乖过来见过几位哥哥,顺便蹭蹭撒个娇。 胤禩倒是喜欢孩子,叫宫人拿来湿毛巾,和胤禟一人一个擦了手和脸,然后胤禩又笑着把十四强拉过来,也给擦了擦。 这时胤祥也终于跟四哥撒完娇,过来见过另外两位哥哥,低垂着头,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太长时间没见过四哥了,想念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吧? 见胤禛过来了,十五十六赶紧见礼,十四别别扭扭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十四见过四哥。” 胤禩和胤禟对视一眼,不由闷笑,因为德妃,这十四虽然跟四哥关系有点僵,但其实两人那种干巴巴的语调还挺像。 胤禛却是瞪了一眼十四,绷着脸倒真有兄长的严肃模样:“十四你也太不像话了,都多大了还胡闹!还带着十五十六跟你一块!比不上你们两个小侄子像样!” 慢悠悠晃过来的弘皙隐约觉得自己貌似躺枪了——当然他不知道躺枪这个词——机智地抱着弘晟回自己院子——大人的世界好奇怪,他还是按照阿玛吩咐护好弘晟才是正经。 胤祯撇嘴,“十三比我还大呢,怎么不说他。” 胤祥也来气了:“知道比你大还不叫哥?况且,我那是跟着你胡闹么?” 胤祯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摆明不想理会。 眼看胤禛身边的低气压越来越重了,毕竟是在自己院子里,出点什么事他最撇不清,忙硬着头皮做和事老:“好了好了,多大点事也值得闹成这样。我让下人在亭子里布下点心了,大家过去坐坐吧。” 十五十六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此时气氛不太好,一听胤禟说吃的,马上应和地欢呼起来,率先奔向亭子,十四不屑地瞥了眼胤禛,也跟了上去。 胤禛脸色很不好:“我突然想起来吏部还有事,先告辞了——胤禟你的点心就下次再用吧。” 说完也不等胤禟表态,甩袖离开。 留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胤禩皱着眉开口:“我去找他。几个小的交给小九你了。”说完也迅速离开了。 胤禟欲哭无泪,你让我看银子还成,这看小孩……眼尖地瞥见胤祥似乎也要走,连忙拉住:“那俩走了爷管不了,你可不许走,亭子里的一堆小萝卜头就等着你去照应呢。四哥交给八哥就行,没问题的!” 说完也不管胤祥愿不愿意,非要拉着人过去。 不过胤祥跟胤祯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一副不对付的样子,但实际上因为年龄相仿,又都养在德妃名下,感情还是挺好的,便半推半就地跟着胤禟去了小亭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胤禩追出来的时候胤禛已经不见了踪影。问了守门的侍卫才知道胤禛往神武门方向走了,胤禩想了想,还是追了过去,一边走着,一边想四哥平日里心情不好喜欢去哪儿,拟定了几个地方后便打算挨个找过去,没想到了刚出了神武门的大门,就看到胤禛绷着脸站在马车旁,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胤禩无奈,这家伙,简直是笃定了自己一定会追出来么? 看到胤禩走过来,胤禛抿抿唇爬上了马车,胤禩紧跟着上去,坐到胤禛身旁。 等马车跑起来后,车内还是一片沉默,胤禩忍不住撞了撞胤禛:“怎么,真的生气啦?十四就是那个嘴硬心软的死性子,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我没生气。”胤禛干巴巴地解释,顿了顿又补充道:“十四年纪小,我怎会跟他计较。德妃……额娘那边要怎样做是她的事情,我过我自己的,哪有什么相干——倒是胤禩你,要去广东竟然都不跟我说一声,枉我还当咱俩是最亲的兄弟。” 还说不相干,转移话题什么的都出来了。不过胤禩也知道德妃母的那些个事是胤禛最不愿意提及的私事,既然胤禛已经转开话题了,他也犯不着非提起惹得两人都不高兴,便顺着说道:“昨晚挂念着小九的事没心情说,倒是打算今天出宫时再说,哪里想到小九也要去,便顺带着说了。” 看着胤禛明显带着怀疑的眼神,胤禩不得不再说得详细些,“广东那边好几个县都发生了旱灾,这几年各地的灾害不少,去年三姐姐不还去主持那边的洪灾么?到现在那些事情还没忙完,广东这边毕竟不是特别严重,容若先生说就用不着朝廷了,民间自救也是可以的,便让我过去看看,一来帮帮忙,二来也是出去见识一番——你也知道,我们虽然经常随汗阿玛出宫巡行各地,但能看到的东西总归有限,所以还是换一种身份去看看比较好。再加上惠额娘也总说出去见识见识,不要被京城皇宫这巴掌大的地方禁锢住了,看多了,总会发现这个世界大得很。” 胤禛沉默了一下,这倒真像惠妃母说的——他去钟粹宫的次数也不少,惠妃教训胤禩的时候经常也会把他捎带上——但还是坚持道:“难道你不应该在刚决定时便告诉我么?比方说昨天下午的时候。” “昨天下午你不是正忙么?而且提早跟你说也没什么用啊。吏部最近事情多,你是怎么也脱不开身的吧?”胤禩揉揉额角,十分不想再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别老纠结这个了。广东那边的小东西小玩意儿还是不少的,要不要我帮忙捎些什么。” 胤禛垂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不用。” 胤禩无奈地勾了勾唇,他完全不明白胤禛究竟在闹什么别扭,便也不再说话了,打起帘子看着车窗外的街景。 胤禩的行程安排的不算宽松,过了五天后,他和胤禟便打点好了船只和人手,准备从天津港走海路前往广东——实际上去往广东的方法多得很,陆路甚至更方便,不过鉴于两位从来没有出过海,便顺便感受一下大海的风采。 船是胤禟自己找人在造船厂定制的,高大漂亮,船头雕刻着精美的浮雕,船身各处镶满了金银珠宝,在阳光下简直是金灿灿的能闪瞎人眼,颇为骚气,尽显土豪作风;人是内务府给胤禟介绍的,驾船好几十年的船老大,掌舵多年的舵手,还有不少经验丰富的水手。 胤禩和胤禟上了甲板,背靠着船舷看着忙忙碌碌准备起航的水手,胤禩终于想起一件事来了:“小九,你无逸学堂的功课应该还未肄业吧?这样出来真的没问题?” 胤禟眼神一亮,那明明白白是写着“你终于问到这个了”的得瑟表情。 “哈哈哈,像爷这么聪明机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天才,当然是已经把学堂要求的内容学的差不多了!等从广东回来后,爷也要去清夏大学啦!” 胤禩闻言忍不住笑了,像小九这样爱显摆的人硬是憋到现在才显摆,还真是难为他了。胤禩也隐隐约约有几分印象,从蒙古回来后看到胤禟在学业方面极为用功,当初他还担心会不会累坏了身子,不过贴身伺候胤禟的下人说从开始打仗时九爷就这样用功了,一直都没什么问题,这才作罢,爱学习总归是好事,汗阿玛知道了也会高兴。只是—— “你也要去清夏?” “对啊。清夏的商学院可是有好鼎鼎大名的几位大掌柜坐镇,就算学不到什么,能跟他们交往一番也会有不少的收获。” 胤禩微微诧异:“你真的决定就走经商这条路?这两年商人的地位的确有所提升,但士农工商的观念毕竟也有了千百年,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一时便能改观的;再者你以皇子之尊做这些,朝堂上会有什么样的声音?这些,你想清楚了么?宜妃母知道么?” 胤禟沉默了一会,慢慢抬起头看着天空,“八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小十放飞的那只风筝么?” “怎么不记得?”胤禩笑了起来,“你不小心把小十的风筝放跑了,闹得那家伙哭了很久呢……” 胤禩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小十啊,失踪了六年,遍寻不到,也不知道如今到底在哪里怎样了。 “其实我是故意给他放跑的,哈哈。”胤禟知道这是勾起了胤禩的伤心事,故意笑呵呵地说着。其实小十的事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伤心事?但他始终坚信,小十在属于他自己的地方活得张扬肆意。 胤禩没好气地弹了弹胤禟的额头:“你就知道欺负小十!” 胤禟乖乖任由哥哥弹,半晌才低低地道:“其实我更想放飞的是我自己。” 胤禩隐隐听到了,正待要确认时,船老大过来问话:“八爷、九爷,船都准备好了,是否即刻起锚?” 胤禟刚要说好,胤禩却突然伸手拉住他,“再等等。” 虽然不知道八哥这是要等谁,但胤禟还是附和了对方的意思,摆摆手让船老大先退下了。 胤禩转身扶着船舷,紧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的岸边,可是等了一刻多钟,那个自己熟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心中隐隐有些不高兴,不过此时也不是什么闹脾气的地方,便转头跟胤禟道:“算了不等了,出发吧。” 胤禟又扭头跟一旁的人吩咐了,这才和胤禩并肩站着,看着慢慢变远的岸口,听着渐渐清晰的海浪声,对于前面的广东之行充满期待。 船行驶了大概有半月,最初对于航海的新鲜感逐渐淡去,看着茫茫无际仿佛永远都到不了头的海岸线,无聊之感反倒慢慢凸显出来。 此时正是半下午,穷极无聊的胤禟在甲板上的躺椅上晒太阳,边跟一旁坐在小竹椅上看书的胤禩道:“等爷赚到更多钱后,一定要往造船厂砸钱,非得让他们把这速度加快了才成。真是,还要多久才能到广东啊。” “别抱怨了,这船比之前几年已经快了很多了。没有更好的动力方案,这船眼下是快不了了。” “早知道爷就不走水路了,就是坐马车也比这强,至少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这坐船,一眼望去全是水啊全是水!” 胤禩正要再嘲笑对方两句,却冷不丁看到海岸线上出现几艘大船,船上挂着奇怪的幡旗,而且那船的速度很快,不过眨眼间,就拉近了很大一段距离。 突然有个水手慌乱地跑到甲板上:“八爷九爷不好了,前面、前面遇上了海贼了!” 胤禟胤禩瞬间呆掉了——是谁说这几年海上太平来着?爷头一次出海就遇上海贼,怎一个“背”字了得? 此时船行到东海南端,周围并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陆地,就连途径的船只都没遇上。船上的人立刻忙碌开来,把所有能用得上的武器全部拿出来准备好,船上充满紧张压抑的气氛。 那海贼船正是胤禩刚刚看到的那一队速度极快的船,此时已行至他们船只的百米开外,那船虽然看着外型上比不上他们,但不管是速度还是武装程度,都远远强过他们。 胤禟这船看着威风,其实就是个花架子,因为听说海上这几年挺太平,他们也就掉以轻心里,不仅武力准备的不充分,就是随行人员也只有一小部分侍卫跟在船上,另一部分被胤禟打发走陆路先去广东打点。 ——他们不知道,其实正是因为胤禟这船造的太过华丽,才引来海贼的觊觎。 这几年因为不管是朝廷还是各大商会对于海贼的打击力度都是又狠又重,不说每个几日就有附近的水师组成巡逻舰队在海面上巡视,就算是各商家自己的船队也会安装充足的武装——别忘了上海造船厂最初成立时所造的商船都是为日后的战船做的试水,武装一旦习惯就很难再改变,这些商船一旦开打,甚至不逊色于战船,所以海贼的买卖也是越来越难做。 昨天福建水师的巡航刚结束,恰巧胤禟这艘船看起来金贵有余武力却是不足,也难怪这些大海上的匪徒看上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除夕夜,祝大家过年吃好喝好!马年行大运,事事如意好运随,开开心心笑常在!红包拿到手抽筋,找到更多的美文o(*≧▽≦)ツ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时船老大也到了甲板上,他毕竟见识多,脸上不见慌乱只是显出几分惭色:“八爷九爷对不住了,小的也没想到会遇上这多少年没见过的海贼,一会儿可能会有些危险,还请两位多担待点。” 船老大据说跑船也有几十年了,是海上的一名好手,也没少遇见过海贼。不过这两年出海都没怎么遇上海贼,偏偏这一次给这两位爷驾船时撞上——胤禩胤禟的身份并未告知他,但是从中间搭线的的那位爷对他们的恭敬态度也不难擦出猜得出两人身份极为尊贵——所以他自己的面子也不好看。 胤禩胤禟也不是普通的世家子,也不过慌了一瞬间,马上就恢复了镇定。但这种事情他们也是插不上手的,便吩咐随行的侍卫听从船老大安排,共同御敌,而他们自己则配合船老大,到了一处较为安全又不妨事的地方站好观战。 那几艘海贼船很快便行至跟前,胤禩大致扫了一眼,一共有五艘船。木制帆船,虽然看起来很是简陋,但每艘船的炮口都显露在外,十分狰狞。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甲板上站了数十人,大多数都是男人,少有的几个女子也都身材高大,长相粗犷。 船老大先让一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水手上前去交涉——有时候海贼们也并非是穷凶极恶之徒,可能只掠夺一部分财物。 不过眼前这一批显然是极为危险——不说那武器装备,就凭海贼这几年受得气就够他们狠狠地撒点火了。更何况这艘船一看便知造价不菲,他们又怎么会放过造的起这艘船的人呢。 船老大则是一边看着那个伙计打回来的暗语,一边根据形势让其他人做好准备,没想到刚过了一会,他便爆了句粗口,小声骂道:“j□j的东瀛人,看来这次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了。” 胤禩胤禟就在一旁不远处,听到船老大这话立刻投来疑惑的眼神。 船老大这才想起还有这两位,暗示人过来护着两位爷,一边苦笑道:“来的海贼是东瀛人,他们素来残忍暴虐,过去朝廷对东海这边管制不足时劫掠了许多商船,每次对于船上的人都是赶尽杀绝,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对于我们这些以海为生的人来说,每个东瀛海贼都是我们的仇人,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所以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两位爷还请到更安全的地方。” 说着便要身边的人将两人带走。 胤禩却是皱了皱眉,心里对东瀛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摆手挡住那些水手的动作。 胤禟本来是可有可无地准备上水手,见胤禩不愿动,便也顿住脚步,看向胤禩。 胤禩拉住胤禟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然后冷眼看向船老大:“你当爷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小人么?东瀛海贼掳掠的是我大清的子民,身为大清的一份子,没有理由在面对他们的时候退缩。” 船老大正待要继续劝,胤禩已经招手叫来随行的侍卫,“虽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过爷没想到倒是真的用上了。” 那侍卫连忙解下背上背着东西,双手举过头顶,胤禩伸手接过,打开缠在外头的包布,两个乌黑发亮的大家伙。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船老大瞪大了眼。 胤禩拿出的火器是工部最新的武器,也是整个大清最先进的,刚试验完成,尚未配备到军队。 船老大虽然不知道这个,但他对武器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所以一看到这个就知道是好货,也更加确定眼前这两位爷的身份尊贵至极。 “这是最新式的火枪,比之之前,最大的改进就是射程。小九,爷记得你这艘船是最近刚装好的吧?” “嗯。”胤禟对于武器什么的并不太了解,听到胤禩的问话也只能疑惑地点头应是。 “那就好。”胤禩勾起唇,给旁边侍卫分了一把火器,又给另外几名亲信使了个颜色,很快他们便解下背上的火枪,各自找好位置随时准备待命。 内务府通过造船厂给九爷造的孝敬船必然不敢怠慢,就算不重视武力的配备,但肯定会尽可能装备上他所能弄到的最先进的武器,而这些武器就是眼下他们比之海贼船最大也是唯一的优势。 看着胤禩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船老大虽然不明白,但也只能选择相信对方,早在胤禩安排的时候便对那面外出交涉的水手下达了尽量拖延时间的暗示。 待差不多安排好了之后,胤禩先安抚了一番胤禟,才对船老大道:“船上有几门炮口?” “只有两门。” “足够了。一会儿爷的人会用火枪将那批海贼船逼退至他们的炮火射程之外,船老大就命人开炮攻击对方——不过要注意两方面,一是就算我们不在对方的射程范围内,但炮弹引起海面爆炸还是会影响我们,二是对方是群亡命之徒,难保没人强靠过来攻击。所以我们不求击沉敌舰,重点是自保。只要能拖延一点时间,这么大的动静足以引起福建水师的注意了……” 胤禩正说着,却突然听到不远处出来一阵枪响,紧接着,船上的水手们都有序地找东西隐蔽起来,而那个出去交涉的水手则是连滚打爬地过来,大腿上血流如注,还是咬牙道:“老大,那帮子贼人开始动手了。咱兄弟们也带上家伙拼上一拼吧!” 他的话音刚落,还没等船老大表态,周围忽然就是一阵连续的枪响——原来胤禩的手下在对方动手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时机一到便立刻攻击。 那些海贼实在惊愕非常——这个看起来没有太强武力的船只居然有那么远距离射程的枪支,眼看着船上的同伴们疲于躲避,只好下令后退,然后开始大力用火炮攻击,爆炸的炮弹激起丈高的浪花。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倾泻而下的海水里,船老大先嘱咐那名受伤的水手下去包扎,然后大声指挥着其他人开炮,他自己则是走到甲板上看看情况。 此时甲板上已经溢满了一层水,不少无事的水手便用工具往外倒水,虽然效果甚微。 好在胤禟这艘船虽然是个花架子,但凡是装备上的东西无不是最好的,火炮的射程远大于那些海贼船的,倒是把对方又逼退了一段距离,水花也小了几分。 “有八哥在就是稳妥极了。”由侍卫撑着伞,胤禟也随着胤禩上了甲板,看着身边纷飞的海水,由衷地赞道。 胤禩只是笑着摆摆手,未答话,心里其实并不是很有底,这里毕竟还是处在远海,福建水师到底能不能看到然后赶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正在激战的时候,突然有负责进攻的水手一脸疑惑地走了过来,“老大,那几艘船似乎想要退了……要追么?” 船老大愣了,无功而退,这实在不像东瀛海贼的作风……啊!船老大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从怀里摸出一只望远镜,用衣袖马马虎虎擦了一下,便架起来看向远处,脸色乍变—— 从海平面线隐隐可以看到大约有数十只船的船队浩浩荡荡地从南方驶来,上面悬挂着让所有航海者见之色变的廿柒旗。 这几年海上的海贼船少的原因除了朝廷的大力打击和商船的强大抵御,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突然在南海兴起的一股势力。这股势力亦正亦邪,有时会劫掠商队,有时又会攻击海贼,完全地率性而为,随心所欲。因为他的主船上始终悬挂着一面用金线细细地绣着廿柒数字的旗帜。这旗帜也有说头,若为白底,见海贼则剿,若为黑底,见商船则掠。常在海上行走之人便将之称为廿柒号船队。 最初这股势力集中活动在南海,但在南海海贼基本剿灭干净后,听说又有进军北海的痕迹。 照理说这样的势力,不管是商队还是海贼都该是不待见的,甚至可能会受到联合攻击,但奇怪的是,所有的船队对他们是敬大于畏。追其原因,固然是其强悍的武力和精明的协作让整个船队固若金汤,更是因为这个船队并不贪婪,他始终遵从一项原则:老弱妇孺不杀,劫掠财物不光,应急小船不击。 但这么有名的船队,却是由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少年掌控着,而且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有传言说是满剌加地区,也有说是台湾,还有说是前明遗臣。 船老大终于明白东瀛海贼为何要撤退了——比起他们,廿柒号船队显然更像一个强悍霸道无所畏惧的海贼。 此时他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道今天廿柒号的船长今天又是怎样的心情。虽然眼下那廿柒旗的底色为黑——要不然东瀛海贼也不会逃了——但也不是没有临靠近哪艘船时,那任性妄为的船长突然下令换了旗帜的先例。 船长正待要吩咐下去让人继续防御时,一直关注着福建方向的一个水手高兴地喊起来:“老大老大,咱们得救了,福建水师来了!” 船老大往那方向一看,一队挂着“蓝”字旗的船队正破浪而来,虽然和他们的距离还是很远,但也让他们大大地松了口气—— 那廿柒号船队虽然行事诡秘,但有一点还是让人放心的——不欲与朝廷为敌。 喜悦的他们没有发现,那队海船已经停止了靠近,甚至正在慢慢远离。 不远处的廿柒号船队 主船是一艘高大的船楼,宽阔的甲板上一个少年正优哉游哉地在躺椅上晒着太阳。那少年肤色略黑,身材削瘦,乍看起来是一副老实敦厚的模样,细看才看能看出一身锐气尽内敛,他手中晃着一个镶嵌着精美宝石珍珠的望远镜,而在他的脚下赫然是一只懒洋洋地打着呵欠的白虎。 “主子,朝廷的船已经过去了,我们还要继续靠近么?”一个水手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声音柔缓,竟是一名美貌女子。 那少年显然也从望远镜中看到了,有些不太甘心地撇了撇嘴,摆摆手:“回去罢。” 那女水手迟疑了一下,“东瀛的那批海贼船往东南撤了,要追么?” “不必。”少年摇摇头,老实敦厚的脸闪过一丝算计,“让咱们的人跟朝廷反映一下,东瀛人如果连自己的海贼都管理不妥的话,咱们伟大的大清朝廷是不是该帮个忙?” “是。属下这就去办。”女水手点头领命,躬身退下。 少年又拿起望远镜看了看不远处的那艘骚包至极金灿灿的船只,轻轻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从船舱里出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跌跌撞撞扑白虎身上,胆子极大地抱住虎脖子,仰头疑惑地看着那少年:“十叔,那艘船那么漂亮,咱们真的不抢回来?” 少年失笑,觑了眼小姑娘:“……你说你娘听到这种话会揍你几个板子?” “可是真的好漂亮啊……”小姑娘还是有些舍不得。 “那个可是故人之船呢,抢不得……” “……”小姑娘眨眨眼,“十叔你是不是,寂寞了?” 装饰精美的望远镜重重地落在小姑娘的额头上:“……臭丫头!”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福建水师的船队很快靠了过来。 胤禩胤禟无意暴露身份,便由船老大去汇报情况。等待的时候胤禩和胤禟商量了一下,经过这么件破事,两人航海的兴致都被搅和了,便让船老大干脆直接将船开回附近港口,接下来便走陆路过去广东。 ——这也是后来九爷出海必定要前后数十艘护卫舰护驾的土豪作风的由来。 船老大自然也是万分乐意——他实在不敢再拿这两位爷的安全开玩笑了。要是再跟几艘护卫舰,他倒还有信心走下去。 这艘船便在福建水师的护送下回了福建。 到了港口,胤禟踏下最后一阶舷梯时,激动地差点抱着胤禩哭了:“八哥,爷终于知道脚踏实地的好了——” 胤禩哭笑不得地拍拍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胤禟,眼睛随意往四周扫了一眼,立刻僵硬地绷住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乾清宫 康熙放下手里的折子,皱着眉头抿了口茶,突然道:“梁九功,去吏部叫四贝勒进宫面圣。” “回万岁爷,四贝勒前几天就已经离京了。” “离京?”康熙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想起来真有这么回事,当时他正为胤礽报回来的江南官场贪污**的极其恶劣的状况大怒,适逢常驻四贝勒府的李太医又报说四贝勒最近有些操劳过度,便打算给几天假。没想到胤禛反倒上折子要半年的假。那到底是自己儿子,看起来气色确实差了很多,一时心疼儿子便准了,可现在这想用人反倒找不着了。 梁九功看着康熙的脸色,揣摩着说道:“万岁爷,要不奴才派人去把四贝勒接回来?” “算了。”四儿子的勤苦康熙还是看在眼里的,从进了吏部就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半分差错,出去休息休息散散心也行,又转而问道:“诚郡王眼下在干什么?” 心下诧异皇上怎么问起诚郡王了,又庆幸自己都差不多记得每位皇阿哥的现状,没因为恩宠大小而看人,略沉吟一番便回道:“奴才听闻前几年诚郡王没有差事便跟着容若先生做学问,各处游学讲课。不过奴才却是不知郡王爷此时在何处了。” 提到三儿子,康熙心底还是略有些愧疚,那孩子当初完全是被迁怒了,估计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太子抽他那顿鞭子是因为什么,更是不知道皇父对他冷淡甚至忽视的原因。 不过胤祉聪明,兼之从小刻苦求学,倒是赚了个学识渊博的美誉,跟着容若四处讲学获益匪浅,也是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就算被封王之后也没想过去向康熙讨个正经差事。 康熙觉得如今大概可以把三儿子弄进翰林历练一番了。 “五贝勒……哦,”老五在理藩院,借着姻亲跟蒙古打得火热,倒也算是为准噶尔之战做最后的善后吧。老六在户部观摩学习,这倒是可以再安置一下,让他直接接过户部差事,至于原本主事户部的胤礽倒是该调动一番,先进吏部了。 康熙想到这里,便重又提笔,写完后递给另一个太监,“送去南书房,教拟出旨意来。” 那太监举着纸退下了,康熙又继续问梁九功:“你知道七贝勒和慎郡王现在在忙什么么?” ——他突然想起来,这两个他好像也没指差事? “七贝勒正在跟着清夏大学的那位规划师学习,前一阵去了一趟山东,现在也是在全国跑——至于慎郡王,似乎容若先生给他布置了功课,现在已经走在去广东的路上了。” 老九前一阵好像也说要去广东来的?又想起失踪至今依旧遍寻不到的十儿子,康熙突然发现自己目前排到十七的儿子,基本只剩一半还留在京城,真是有种寂寞的感觉啊,康熙又突然想起被胤礽扔在毓庆宫的小包子弘皙了。 “毓庆宫大阿哥平日里怎样?” “回万岁爷,毓庆宫阿哥现在正跟十五爷十六爷还有直郡王府的世子爷在一起学习嬉戏,相处是极为融洽。” 听到梁九功的回答,康熙又有了兴趣:“弘皙和弘晟嗯,弘字辈如今就他俩,堂兄弟之间,合该如此。” 既然提到了弘晟,康熙自然就想起了他那不讨人待见的阿玛。这总归是自个儿的儿子,康熙也不是不心疼不想念,只是为了今后两个儿子不再继续这种错误,毁了自己,只能狠着心把一个发配到远方,不教回来。横竖老八和老九已经去了广东,便教他们代自己去见见胤褆吧。另外等老七老八回来后,是不是该给他们指点差事了? “四哥怎么也过来了?” 胤禩问出这话时,三人已经坐进了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上了,车里的小桌上还温着热茶——如此土豪的做派,自然是土豪九的手笔。 胤禩说不高兴是假的。当初离开天津港时没能看到胤禛,他心里还是很有几分失落的,纵然四贝勒是出了名的勤于公务,但弟弟远行前来送送又能耽误多少工夫?但是在福州港见到胤禛的那一刻,他最初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要不是胤禟觉出他不对劲,顺着看过去,他估计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胤禛登上另一艘船了。 “我跟阿玛要了半年的假,便准备南下陪着你,咳,你们。” 至于为了能乞下假,他又是怎么拼命工作的话就没再赘言。 “那四哥怎么会出现在福州港?”胤禟不明白,这也太巧了吧,刚好自己和八哥到了港口。 “我是想出海追上你们的船——虽然出发得晚了些,至少也能同行一半的路。” 胤禩这才注意到对方眼下一片青黑,想必为了能赶上时间,四哥这一路没少劳累,何况四哥骑射并不十分精通,这一路的辛苦可想而知了。 “四哥累了一路,要不还是躺下休息一下吧。” 马车上有用来休憩的小床榻,三个人都躺下也是绰绰有余的。 听出胤禩话里的担忧,胤禛也不再逞强,便顺着对方的话在榻上躺下,连日的疲累一瞬间爆发,很快便陷入黑沉的梦中。 “八哥很开心?”等胤禛睡着后,胤禟压低着声音问道。 胤禩捧着小茶杯慢慢啜着茶水,欢喜地眉眼弯弯:“当然开心。你也知道工务对四哥有多重要,四哥能抛下那一切追过来,做弟弟的自然会开心。只不过这一路跋涉,四哥也辛苦了。” 胤禩一边说着,又扭头看了胤禛一眼,握茶杯的手一紧,睡得这么沉,也不知有几日没休息好了。 胤禟暗暗撇了撇嘴。哼,四哥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一路上基本再未出什么变故,只不过途中于桂林府休整一晚后,第二天赶马小哥便感慨了两句如今这世道不太好。 本来就快到七月了,又在往南方走,天气越来越热,三人便打起轿帘透气,听到赶马小哥如此感慨,便多嘴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桂林府永安州前一阵也遭受了旱灾。 胤禩本就是南下查访受灾之事,听到这里便看向胤禟和胤禛,其中的意思很明显,他打算过去看看。 胤禛无可无不可,便点点头:“我跟你一起。” 而胤禟的目的地在广东,也只能去广东,不高兴地抓着胤禩的袖子:“八哥答应小九去广东了。” “我可没答应小九。”胤禩笑,“当初只说是同路,如今看来要分道了。小九别任性,等这边处理完了,八哥过去找你。” 胤禟本也只不过说说,听到胤禩如此说,便只能怏怏应下,窝进马车角落:“那好吧。但这辆马车就归爷了,四哥八哥自行去找车吧。” 原本还有些歉疚的胤禩看到胤禟这幅样子,不由地乐了,伸手弹了弹胤禟的额头:“瞧瞧,这还一毛不拔起来了——当哥哥的哪里好意思抢弟弟的马车。再说,这么金灿灿的一辆马车,我还担心进了灾区就出不来了呢。” 说着便让马夫停了车,又吩咐随行的侍卫再去找一辆马车来。 胤禛胤禩下了马车,目送胤禟的马车离开后,胤禩展开拳头,手掌上静静立着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上头借着材质的特点刻了一个龙飞凤舞抽象的“九”字。 胤禛也看到了那块玉佩,微微诧异:“这是?” 胤禩微微笑起来:“……小九的随身玉佩,宜妃母给的生辰礼,对于那些跟皇家有联系的商铺掌柜来说,见玉如见人。” 胤禛沉默了。胤禩自幼便于胤禟交好,那种感情仿佛是上辈子带来了, 侍卫们已经又重新找来了一辆马车雇来当地马车夫充当向导顺便赶马。 考虑到路途不远,又是进灾区,这辆马车倒是朴素低调的很,普通的的青色布帷,虽然还是大的离谱。不过等两人进去后才感受到侍卫们的体贴周到——原来宽敞的马车里除了勉强留下的空间外,满满地大概堆了有四五缸水,还有不少粮食。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几分羞惭,呃,果然这才像是去灾区的样子嘛。 第一百一十六章 胤禛胤禩驱车前往永安州。两人都不是话多之人,胤禩让侍卫找来永安州的州志看着,胤禛在一旁跟他头对头一块儿看着,但实际上,胤禛大部分时候目光都是落在胤禩身上。偶尔的交谈也有种淡淡的温馨萦绕其中。 只不过这种轻松的气氛随着愈来愈逼近永安州而变得凝重而滞涩,车外的随行侍卫们原本也是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甚至有些正在试图与赶车的马车夫说着话——虽然是广西的方言,但侍卫中也不乏伶俐之人,慢慢听着连猜带蒙倒也不耽误交流——只是越往前走,他们的笑闹声越低,等走了一段路后,几乎谁都笑不出来了。 胤禛胤禩坐在车里看不到,可随行的侍卫却可以看到路边植物的逐渐变化——从碧绿葱茏到干枯发黄再到完全枯萎,路边也游晃着不少衣衫褴褛之人。他们的面色或惨白或蜡黄,俱是一幅瘦骨嶙峋目光呆滞的可怜模样,便是惯来锦衣玉食目中无人的侍卫们也不由地了露出几分同情的神情。不过他们倒是知道自己的责任,并不敢多言。 等到夕阳西斜的时候,马车也快行进到了永安州东城门时,灾民数量大增,才教胤禛胤禩知道。 侍卫头领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立刻会意,驱马各自到了各自的位置,将手放至身畔,虚握配剑,将马车团团护住。马车夫停下马,拉住缰绳,紧张又戒备地看着四周。 “怎么停了?” 胤禩只当遇上什么障碍物,便隔着帘子问了一声,声音风轻云淡的显然没放在心上。 “八爷……”侍卫头领叫了一声,却是有些犹豫该怎么解释。 然后就见一只手指纤长的手伸出来打起帘子,紧接着便是四爷的身子探了出来,待看清眼前的情景后愣了愣,之后便侧身给八爷让出位置,抿了抿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胤禩出来一看也愣住了—— 永安州的城门口聚集了不少灾民,刚刚马车夫实在渴的不行便匆忙喝了口水,被灾民们看到后都不约而同地靠近过来。 胤禛胤禩虽然贵为皇子,但也断没随意殴打灾民的道理,所以几个侍卫才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这群靠近过来的灾民真真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有,有白发老人,也有壮年汉子,羸弱妇人,还有垂髫小儿,此时俱是嘴唇干裂,面色蜡黄,十分憔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才马车夫用过的水囊。 看到马车夫羞惭紧张的模样,胤禩也知晓此时追究他的责任并不合适,当务之急是要趁天黑进城才是。 回头看了看车厢里的几大缸水,斟酌着如何处理比较妥当。 此时已经有走得快的灾民快要靠近马车了,看着灾民的模样,马车夫心中一软,正待要把水囊递过去时,却被胤禛一把拦住,夺了水囊。胤禛给了侍卫们一个眼色,随即冷冷地吩咐马车夫:“什么都别理,马上冲进城。” 说完,拽着胤禩的袖子重新坐回车厢。 马车夫看着逐渐靠过来的灾民,又想起胤禛夺走水囊时的那个狠戾的眼神,对灾民的恐惧瞬间盛于同情,顾不得其他,狠狠甩下马鞭,只顾一头往城门冲。 灾民被冲散,被马撞翻踩踏之人不知凡几,并且多为行动能力更差的妇孺,一瞬间城门口简直可以说是哀鸿遍野了。 可是侍卫和车夫得了令,不敢有半分迟疑,只能屏息凝神,攒了一口气往前冲——这股狠劲,倒是让一些离得远的不敢妄自上前。 虽然看不到,胤禩还是频频回头,忍不住在心里想象着方才的惨烈景象。直到马车疾驰着进了城,愈行愈远,声音变得隐隐约约之后才回过头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胤禛不自觉紧了紧手,垂下头:“小八可是觉得四哥做得过了?” 胤禩察觉到手上一紧——胤禛忘了忘了自己还拉着胤禩的手——愣了一下,勉强笑道:“四哥说什么呢。那种情况下,这不是最好的么——你放心,就算没正式领差事,弟弟也是知道自己的皇子身份并以此为荣的。” ——那种情况下,他们根本做不了什么,几大缸水也许不算少,但在数量可观的灾民面前,根本不够看。更何况,皇子所受的教育里,从来没有舍己为民一说,自然不可能把水全部留下,而留下的少量的水,只会让灾民的存活率更低。为了救命的水源而进行的斗争,绝对比他们方才不管不顾撞过去更为惨烈。而他们接下来要去做的,就是好好利用身份特权,是从大局上解决永安州的干旱问题。 胤禛的心情放松下来,心情沉重的两人一路无话。 永安州是广西省桂林府的直隶州,下设3里,胤禩他们现在正处在永安州之西的龙定里。鉴于天色已晚,一行人便在城内租了一间院子——永安大旱,如此天灾,虽然不至于十室九空,倒是确实空出不少院子。 这一路被胤禟的土豪作风伺候惯了,考虑到这次大概会在永安州呆个一月二十天的,胤禩便想把龙定里最大的一栋空园子给租下来——毕竟算上车夫侍卫,他们这一行人也不算少,再者,他们这还有两位皇子,住个园子也不算过分。 不过最后在勤俭持家的四爷的坚持下,最后租了一间两进的院落。 “凑合着挤巴挤巴也不是住不开,这里毕竟还是灾区,是初来乍到的还是不要太过招摇。” 以上是四爷原话,胤禩也不是吃不得苦,便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于是最终四爷成功将自己与八爷都安置在正房里的大炕上——这本来就是原主夫妻的起居室,两人一块儿住下倒也不算挤。 如今永安州毕竟正受着灾,整个城里几乎是只出不进,这屋子租的倒也便宜方便,很快谈妥了之后,侍卫们便忙着安置随行物品——尤其是那几大缸水,可得藏好了。 等一切都安置好,夜色已经深了,一行人简单用过晚膳洗漱一番后便进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许是换了地方,胤禩一大早就醒了,醒来后却发现昨晚睡在身边胤禛起得更早。穿了衣服洗漱之后,便到了院子里,就见胤禛穿着宽松的常服,正在认真地打着一套简单的拳法。 胤禩便靠着门看着,直到对方打完才悠悠道:“弟弟倒不知道四哥何时这么爱打拳了,起了这么个大早。”一边说着,一边取了一旁的毛巾,上前给他胡乱擦了擦细碎的汗珠。 “不过来了兴趣,偶一为之。”胤禛眯着眼享受弟弟的服务,随口解释道。 胤禩擦了一会,突然拿下毛巾,用尾指蹭了蹭胤禛眼下的青黑:“昨晚没休息好?看这眼圈黑的。” 胤禛在心里叹口气。他该怎么给弟弟解释一个长期未纾解的成年男性,突然躺在心仪之人枕边的那种辗转难眠的情思呢? 好在此时一个侍卫过来询问是否用早膳,倒是让胤禛避开这个问题,胤禩也没多想,只当四哥认床,出门在外没睡好罢了——至于前几天为什么没有这个问题,胤禩倒是没考虑过。 食不言寝不语地用完早膳,等侍卫撤了桌子,上了清茶后,胤禩便准备出门探访一下龙定里的受灾情况。胤禛自然表示要一块儿去。 胤禩笑眯眯地按住胤禛:“四哥你是看不到自个儿眼睛底下呢,青得实在让弟弟心疼,哪里放心得下你出去劳累。今天上午好好休息,中午我回来,下午四哥再陪我。” 好歹是弟弟一番心意,胤禛也确实觉着头有些昏涨,便允了:“那小八中午必须得回来。” “下午还要四哥帮着弟弟参谋参谋,自然要回来。” 看着胤禩带着侍卫离开,胤禛便打着呵欠进了主屋休息。 毕竟昨天夜里没休息好,被子枕头又充满胤禩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欢欣,胤禛很快便陷入深深的梦乡中。 也不知睡了多久,胤禛慢慢醒过来,迷迷瞪瞪中正要问侍卫现在是几时了,八爷回来没,却冷不防瞧见胤禩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里,正站在炕头边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胤禩经常笑,但这个笑容却有些奇怪——胤禩平日里的笑更多的是一种伪装和习惯,而眼前这个笑容明显真实了许多。 既然疑惑,胤禛自然就问出口了:“小八为什么笑?” “因为爷高兴。” “高兴什么?”胤禛看了看周围,也没看到有什么能让胤禩高兴的,慢吞吞地试探着:“莫不是永安州来雨了?” “这可比永安州来雨更让人高兴的事——”胤禩说着弯□握起胤禛的手,“四哥不记得了么,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啊。” 胤禩的话刚说完,胤禛就看到周围的景象在急速变化,不过盏茶时间,永安州的简陋房间变成皇子大婚时的婚房,红烛高点,红帏微晃,眼前的胤禩身上穿的赫然是皇子嫡福晋的大红吉服,凤冠霞帔衬得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人显出几分娇媚之色,正笑意吟吟地望着自己。而自己身上不知何时也被换上了大红的皇子新服,与胤禩的正好作成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走亲戚,没时间码字,晚上回来才赶出来,更晚了,斯米马赛~~~ 四爷八爷在这穷乡僻壤里简直像是私奔的出来的小情侣,咳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胤禛飘乎乎地站起身,与胤禩相对着坐在炕沿上。 胤禩冲着他笑了笑,然后似是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凤冠上悬着的流苏垂落在额边,胤禛忽然福至心灵,不知怎的,立刻反应出这应该是个梦。 不过就算是个梦,就算知道这不过是自己日有所思也有所梦的表现,但是能看到胤禩穿着嫁衣坐在自己身旁,马上要嫁给自己,也让胤禛高兴万分。 *一刻值千金的道理在哪里都是适用的,胤禛不想拖到梦醒,便有些着急地伸手挑起胤禩的下巴,看着对方配合地乖乖微阖眼,微微俯□,慢慢凑近,便要亲上那张肖想已久的唇—— “四哥,四哥,四哥?” 只是还没亲上,胤禩就开始推自己,他的声音更是突然变得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胤禛手下的动作一顿,眼前的景象霎时消失不见,闭上眼再睁开,自己不是躺在永安州的民居里还能是哪儿? 再抬头,胤禩站在炕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梦中的情景一晃而过,胤禛一面暗暗偷着乐,甚至有些遗憾被胤禩叫醒,另一面也被自己这么不堪的梦境弄得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下,定了定神,“……小八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早了。”胤禩笑着把胤禛扶起来坐好,又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快到未时初了——天气热吧,看这睡得一头汗——午膳都做好有一会儿了。” 胤禛这才注意到窗前的阳光已经迤逦地拖到梳妆台下了。 “这么晚了啊?倒真是睡了个好觉。”胤禛伸着懒腰准备起床,胤禩笑了笑,便带上门先出去了。没过一会儿,门又被打开,胤禛以为胤禩又忘了什么,扭头一看,门口处站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难为在这穷乡僻壤竟也能出落得这么水灵。 那小姑娘站在门槛处敛衽行了一礼——可见被调.教过了:“奴婢阿风奉八爷之命前来伺候爷洗漱。” 胤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进来吧。” 等胤禛收拾好了,带着阿风来到饭厅时,胤禩已经在等着了,一旁竟然还站了三位婢女。 看出胤禛有些疑惑,胤禩笑着起身迎过来解释道:“横竖咱们在这里住的时间不会短了,那些侍卫跟咱们一样都是男人,到底是有些事情照应不到,弟弟便自作主张买了四个婢女留在屋里使唤,还望四哥勿怪才是。” 胤禛注意到胤禩说完这话后,四个婢女虽然都低垂着头,也尽量克制了,但身子还是有些颤抖,略一沉吟就想到如今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女娃子了,况且胤禩说的又实在在理——今天的早膳是侍卫们出门买的,还勉强可以入口,但昨晚却是侍卫烧的饭,说实在的,那真是难以下咽,便点了点头,“你自己拿主意便好。” 说着便入了席,准备用膳。 胤禩见状也不再多说,也跟着入席,婢女们立刻有素地下去准备端来饭食,尽心伺候。 却说胤礽这边。他虽然南下的比较早,但毕竟是一路考核着各路官员而行,此时还停留在河南一带。 在书房与当地的官员讨论完被弹劾的河南布政使的贪腐调查结果后,胤礽也不与当地官员过多交往,随即便派了手下人送各路官员离开。 等人都走光后,胤礽笑吟吟地出了书房门,一拐弯去了旁边的耳房。 原本正坐在里头的男人听到声音立刻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略微有些奇怪的无奈笑容。 胤礽心里头疑惑,走上前去,扬着下巴先收到香吻一枚,这才施舍般低下头,“怎么了,这幅样子?” “爷恐怕在这里住不了太久了。” “怎么,台湾出事了?”胤礽挑眉,问出的话一针见血。 “唉。”胤褆叹气,随手把手里的东西给了胤礽,胤礽疑惑地接过来看了看,原来郑克塽送来的信,说的正是不确定具体什么时候会有两位贵客从京城前来直郡王府拜访,左右就这两三月吧。 胤礽看郑克塽这态度和用词,明白这两位贵客的身份怕是非得要保淸亲自出面接见了——胤褆自从到了台湾,就算是前两年尚未出海时也常常不着府,更何况后期那可是远远隔着一片海洋,几乎每次京里来了使者他都不在,借口直郡王身子不爽快不见客。幸好每次的使者都不是同一人,又被直郡王府的管家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不敢劳烦万岁爷记挂,便说直郡王身子如常便是。那使者又不晓得直郡王到底犯了啥错,也琢磨不透直郡王在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犯不着招惹这么个发配荒岛的郡王,便照着直郡王府的说法汇报给康熙——那这次的使者,到底会是个什么身份呢? 看胤礽蹙着眉思索着,胤褆马上猜出对方想什么,直接解释道:“是老四和老八,甚至可能还有老九。” 兄弟远道而来,便是生病也不是不能探病,毕竟这兄弟之间这几年可不怎么常见呢。 胤礽一听便明白了,只不过:“老爷子怎么会叫那三个去看你?”老八也就是了,好歹是和保淸一块儿跟惠妃跟前养大的,可这老四老九怎么也搀和进去了?平日里也不见得跟保清关系有多好啊。 “爷也不晓得。”胤褆把下巴搁在桌子上,伸长手摩挲着胤礽的脸颊,“不过好像有听说老九是到广东做生意,老八是到广东看看旱情,至于老四,那小子爷反正一直看不太懂他,听说是去广东休假,至于是真是假,哼。” 倒不是胤褆对胤禛有什么意见,只是胤禛此举实在反常,哪有穿过大半个中国,从京城跑到广东休假的?这能没什么猫腻才怪——虽然事实确实没什么猫腻。 胤礽也恍然了:“怪不得老爷子突然叫孤领吏部的差事,原来是老四撂挑子了——不过老爷子也真好意思,叫老六抢了孤的差事,反倒叫孤接手老四的差事,倒像是孤夹在他俩之间似的。” “老爷子那是疼你呢。你不正嫌老六在户部碍着你眼么?更何况咱太子爷将来要做的事多着呢,可不能只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吧?” 胤礽听的心里挺舒爽,但却也表现出来,下巴一扬专赌胤褆:“还说孤呢。保清你一直窝在孤这里,美洲那边新打下来的地盘没有问题?” “那边的关系可乱,爷干脆就扔给他们,让他们自个儿打理,只要不乱,随他们自己折腾去。”——欧罗巴人太没节操,一看胤褆的兵马这么强,干脆连反抗也没有,乖乖带着地盘过来归顺臣服,又是许诺这个又是许诺那个,只求得到庇护。胤褆对他们比他们的祖国对待他们客气多啦,虽然带来不少跟他们争地盘的东方人,但他们的既得利益还是基本保住了,现在那边也筹建了什么美洲联合共治自治委员会,各国派出委员代表各自利益,通过各种协商倒还真把胤褆名下的地盘治理的井井有条,胤褆基本不用费心,每天好好练兵,坐地数钱就是了。 胤褆又把话题拉过来:“只是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到台湾,爷可舍不得你太早过去。” 这样的贴心话谁都爱听,胤礽也是心情极好地笑着,“保清大概也不用太早走,胤禩去查看旱灾,怕是也不能太早脱身。” “怎么回事?” “……”胤礽在胤褆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胤褆立刻惊讶地瞪大眼,喃喃自语:“……那厮竟然胆大到此?果然天高皇帝远。老八啊,你这回麻烦大了。” “你还有功夫担心老八?”胤礽借着说悄悄话的机会,现在还靠在胤褆的耳边,就势舔了舔对方的耳廓,又吹了吹气, “咱们也是天高皇帝远呢,保清哥哥~” “青天白日的——”胤褆颤了一下,然后马上起身压住胤礽:“皇太子看天高皇帝远,又要白日宣淫了?” “那直郡王可愿陪孤一起?” “爷不陪你,难不成是你找别人?”胤褆迅速低头亲上去,什么台湾,什么老八,先把太子弟弟吃了才是正经。 ——没了皇帝管制,这一对简直是荒淫无度。 胤禛胤禩这边安安静静地用过时间略晚的午膳,便一起去了书房。路上胤禛也知道了新来的四个婢女名字分别为风调雨顺,也算是对永安州的祈祷期盼。这四个婢女中,阿风心细,阿调沉稳,两人俱擅女红,适合贴身伺候;阿雨阿顺实诚敦厚皆擅烹饪,便负责厨房。 对于这样的安排胤禛并无异议——午膳确实做得不错。 书房自然就用不上四个婢女了,倒茶添水这些小事他们自己也能做了,便教四婢熟悉熟悉宅子,只带了两个侍卫守门。 看到这个架势,胤禛就知道胤禩有事要跟自己商量。 果然,等在书房坐定后,胤禩沉吟了一会,最后单刀直入,说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永安州州衙负责的应付紧急情况的粮仓此时完全是个空仓,内无粒米。 第一百一十八章 永安州的州长出自现任河南布政使门下,他能谋得这份差事,那位布政使也出了不少力,为了能获得更好的前程,他不惜铤而走险,动用了州里的应急粮仓。本想最后用年终收成弥补一番,却没料到今年永安州却恰逢大旱之年,保守估计今年的收成也会减少七八成,根本无力弥补。并且桂林府府尹大概不久之后就会下达开仓放粮的命令,永安州的州长担心暴露此事,甚至暗中将部分灾民驱逐出城。 永安州州仓的规模有限,粮食倒不算十分多,差不多勉强能够应付整个州灾民大约个把月的消耗。就算已经空了,也还是有桂林府上的粮仓补给,所以说这件事并不算十分严重,但管中窥豹,也差不多能看出全国有多少这样的事情。 “而且,”胤禩放下手里的资料,看着胤禛补充道:“据我所知,这龙定里的里长跟永安州的州长还是沾亲带故,免不了沆瀣一气,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我们之前没有直接找上门。” 胤禛点点头,“照你这么说,粮食并不成问题,那水源呢?” “这不是有爷呢么?”胤禩得意地扬扬下巴,“凭爷的手段,还组织不起来人手凿几口深井?” ——说不通,给以重利,总有人会干的。小九留下的玉佩,不用白不用。 “所以我们便不必说明身份?”胤禛看向胤禩,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道:“那我便找机会把这边的情况给汗阿玛反映一下。” “嗯。这样桂林府的赈灾粮也能及时过来了——这样的话,明天我们就——”胤禩又重新拿出一张纸,两人讨论着,写写画画基本拟定了接下来几日的安排。 胤禩的亲和力和鼓动力果然是他们这群皇子中最好的。不过五天,他就已经在龙定里辖内的一个叫做大棠村的村庄里组织起村内几十人开始挑选水位较浅的几口井合力往下挖深井,更是在周边几个村也开始挖井后不久,打出久违的甘霖。 龙定里自旱后数月未雨,此时终于看到新鲜的水源也都有了动力,以龙定里为中心,其他两里的各个村庄也都纷纷开始集齐全村全族之力挖深井。二十多天后,永安州各地的深井多大几十口,倒也救活几亩受灾较轻的庄稼地。 胤禛早上起了个大早,便带着侍卫,出了宅子在街上遛弯散步。 昨天夜里,京里有人提前来了信,康熙知道永安州的事情后震怒非常,已经派了钦差大臣过来亲自查这件事情,想必再不久桂林府的赈灾粮也会送到,永安州的灾情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胤禩也想要在近期继续南下,一来是不放心胤禟自己一个人在广东待那么久,二来广东顺德也传来旱情报告。所以为了扫尾工作,胤禩昨晚很晚才睡下,胤禛一早醒了也不愿吵醒他,便带着侍卫出来了。 因为还处在旱期,空气十分糟糕,又干燥又脏浊,胤禛皱了皱眉,心说再溜达一会就回去,刚拐过街角,就听到现在已经非常习惯的充满当地方言味的招呼声:“啊哟,这不是大应公子么,这么早就出来啦——来一碗米粉尝尝撒——” 扭头看过去,只见米粉摊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盛好两大碗桂林米粉摆好,招呼着两人过来吃。 ——胤禛胤禩出来并未表明身份,只说姓应,来自福建,当地人便称呼他们大应公子,小应公子。 胤禛平时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总跟在平易近人的胤禩身边,一身的冷硬气势经常会被人不小心忽视,像这样的招呼在这近一个月里还是挺常见的,这米粉摊的老板娘也算是他们的熟人了。 此时米粉摊还是和往日一样吵吵嚷嚷,倒是挺有朝气。胤禛在这里头始终气场不合地板着一张脸,默默颔首算是迎合这声招呼。不过这样脏乱吵闹的地方他自然不会坐下吃的,便摇了摇头,好在一张板起的脸没有任何嫌弃之色。 米粉摊的大娘也知道这两位突然出现在永安州的两位应公子大抵都是出自富贵之家,那通身的气派自不必说,就是带着的几个护院看起来也是颇为不俗,就是刚在这里买的四个小丫头都染上了几分贵气,看起来跟他们这样的粗鄙农妇大为不同,所以胤禛的拒绝倒也在意料之内,又笑着继续招呼道:“怎么只有大应公子,小应公子呢?” ——平日里胤禩气得也挺早,一般是两人一起绕着村子转。 “他还未起。”胤禛干巴巴地解释着,随即觉得有些敷衍,又补充道:“昨晚有些累过了。” “呃……这,这样啊。“大娘一听这话,面色变得有些奇怪,眼神也有些躲闪,讷讷应了两声才恢复常态,“小应公子年岁还小,大应公子应该好好照看小应公子才是,这……咳,劳累过度将来留下病根耽误可就是你们两个人了。大应公子也别嫌我老太婆子啰嗦,趁着年轻该好好保养就要好好保养,仗着年轻使劲折腾可不是长久之策——” 原本听到大娘近乎说教的语气,胤禛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不过听到后头倒是应和着点了点头,确实,胤禩老是这样子熬夜可不是好习惯,又伤身又伤眼,实在有违养身之道,爷回去一定要好好监督他改掉这个毛病。 米粉摊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胤禛若有所思地走远,忽然收起笑容长叹了口气。 “老婆子,粉要糊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老板突然开口提醒。 老板娘那一副惆怅的模样立刻变成惊慌,赶紧把锅里的米粉捞起来给其他的客人。 老板则是在一旁一边随时搭把手,一边看着走远的胤禛,低声呵斥道:“两位应公子,尤其是小应公子是咱们永安州的恩人,容不得你一个妇道人家置喙!” “知道啦,死鬼!”老板娘给一个顾客捞完米粉,趁撩围裙擦汗的功夫对老板笑道,“大应公子对小应公子那么好,其实这样也不错啊。” 胤禩的善后工作做得很快,毕竟永安州这么多村子,几百户人家还是有不少聪明伶俐又肯吃苦的,便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们,而他则和胤禛带着侍卫们继续南下。 临走的时候离得近的各个村几乎是倾巢出动来送行了,每个村还都根据自己所能准备了礼物,简单,精致,便宜,昂贵,不一而足,但看的出来,都是用了心的。 其中还有几个特别讨巧的,一个是糖人,粗粗看来倒是还能看出来胤禛胤禩的模样轮廓来;还有他们两人的剪纸,甚至村里书生还写了大小应公子救灾的话本,还有一个做的十分精致梨木匣子,方寸大小,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胤禩也都笑着手下,塞到马车里了。 胤禛胤禩上了马车后,胤禛摆弄那些礼物,胤禩则出于好奇开始看那本大小应公子救灾的话本,只是不知道看到何处,突然脸红耳赤起来,有些恼火地狠狠把书拍到马车里头的小木几上:“这都是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力气之大,让胤禛摆在几上的小礼物都震了两震。 里头的声音有些大,惊动了车外的侍卫头领,他急忙拉开帘子探头进来:“八爷,有何事?” “滚出去。”胤禩瞪了一眼帘子处的脑袋,丝毫不假以辞色。 脑袋急忙缩了回去。 那侍卫头领一把头缩回来,立刻有小伙伴上前一(ba)探(gua)究竟:“你/四爷做了什么让八爷发这么大火”“车里发生了什么?” 侍卫头领只能苦笑着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等小伙伴们没八到有用的情报四处散开时,他突然记起,刚刚八爷那是连耳朵都红了是吧?果然,四爷您做了什么吧? 胤禩的行为确实太反常了,胤禛的目光落到疑似导火索的话本上,在胤禩想要遮掩之前扑过去抢到手里,打开后快速地浏览起来,等看了几页后终于明白胤禩为何会恼羞成怒了——原来在这话本里,竟然将他们二人形容为出门游历的小夫夫——是的,小夫“夫”。 问题出在他们所编的身份里——福建来的,兄弟二人,又是共住一室。 在福建,契兄弟的行为几乎已经成了一种风俗,甚至风尚,胤禛和胤禩看起来又不十分像——好吧,就算长得相像只怕也会被认为是夫妻,呃,夫夫相——胤禛是二十岁的青年,胤禩是十七岁的少年,两人日同食夜同寝,双方又互相照顾,你宠我,我宠你的,简直腻死个人。再加上胤禛毕竟心里本就恋慕着胤禩,或多或少也会表现出来。而胤禩虽然对胤禛并无恋慕,但众人只会当他还小不懂——所以,大小应公子是契兄弟,真夫夫,已经成为永安州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看胤禛面不改色认认真真地看着话本,回想着那里头的各种描写,胤禩再一次地红了脸,也不好意思与胤禛争夺——人家那淡定的,自己再炸毛不是显得心虚么——便只好继续摆弄那些礼物,将唯一一个未打开的礼物——梨木匣子——慢慢打开,然后再一次爆红了脸蛋:“混蛋,这又是些什么东西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斯密马赛,断更什么的,请来揍我吧 卡文了,嘤嘤嘤 所以两广之行就是为了让八爷开窍啊,哈哈 第一百一十九章 胤禛听到胤禩的声音后,顾不得手里的话本,抬眸望了过去——胤禩又是一幅又羞又恼的表情,咬牙切齿地盯着手里的小匣子,不要是自小的良好素养以及这毕竟是永安州乡亲的一片心意,早就要摔了。 目光往下,却看到那不算大的梨木匣子里放了大大小小粗细不等的数十个玉柱子,就算离得这么远也不难看出来应该都是些好货色,温润光滑。 联想到手里的话本,胤禛不难想象这些东西的用处,心里说实话还是挺欢喜的,便难得地跟胤禩开起来玩笑:“你说这是送给谁的?” 胤禩沉默了一会儿,下手快准狠地把那匣子盖扣向胤禛头上。 胤禛不慌不忙地拦住胤禩的动作,一手挡盖子,一手夺那匣子,拿到手里后两下一扣,往怀里一揣:“这可是个好东西呢,孙大夫的医术和为人都是让人十分信得过的,以后指不定会用上。” ——孙大夫就是送他们玉势之人。 “以后,会用上?”胤禩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胤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希望以后你能用上。” 胤禩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夹住胤禛的脖子:“好啊,四哥,就连你也打趣我!看爷不整治你一番——”说着便把手伸到胤禛腰上,挠起痒痒来。 胤禩的手刚放到腰上时,胤禛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然后便被接下来的痒麻弄得又哭又笑:“好,哈,哈哈,好弟弟快放手,哈哈,痒死、哈哈、痒死爷了,啊哈,哈哈……” 胤禩看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放过他,顺便顺走了木匣子,一边打量着放到哪里,一边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儿还是等之后见了胤禟给他吧,他手底下好像也有几所南风馆?” 常年不笑,更是几乎没这么狂笑过的胤禛笑得脸都僵了,正揉着脸时听到这句话,一把拉住胤禩的手腕,再次夺回梨木匣子,眼看着对方又要上来抢,忙按住对方:“小八,你听四哥说——” “什么?” “四哥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 “什么是认真——唔?”胤禩的眼睛瞬间瞪大。 “四爷您这是?” 胤禛此时正坐在车辕上,合着马车夫一块儿赶着马车,左边额角上还有一块非常显眼的紫红子肿块,侍卫头子驱马行至胤禛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胤禛一眼,疑问的语气里不乏幸灾乐祸。 这侍卫从小跟着胤禛,胤禛于他也算有大恩——把他那不成材的蠢弟弟从一件破事里捞出来并送去了军营,现在多多少少也有了点军功在身,间接地救了把幼子看做命根子额娘——所以胤禛信任他,也重用他,两人之间偶尔也会像朋友一般相处。 尽管坐在车辕上,胤禛八风不动的模样还是挺有威仪的,只是淡淡地瞥了侍卫一眼,便让那侍卫摸摸鼻子尴尬地退下去,然后接受其他小伙伴们的充满“善意”的问候——各种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等侍卫们各自闹腾各自的时候,胤禛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嘴唇,又咂摸咂摸味道,不由地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小八的味道果然是不错啊……嘶——额头好疼。 胤禩此时正一个人坐在车里,拼命地用帕子擦着嘴。 刚刚正转着眼睛想胤禛刚刚说了什么是认真的,结果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亲了上来,实在出人意料,胤禩一下子就被吓呆了,更勿论阻拦,等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梨木匣子劈手夺下,砸到对方脑袋上,然后踹出马车。 反正一想到刚刚的事情心中就实在愤恨难平,面上也难再做出强忍出的好脾气样,在心里骂道:老四这玩意儿也太操蛋了!爷就算是出自辛者库之妇,那也是正经皇子,老四这般羞辱爷,未免也太过分了!把爷当什么啊?南风馆里的小倌么?还是说……四哥素来对爷好,难道竟然是因为这样不堪的理由么? 想到这里,胤禩蹭嘴唇的动作不由地慢了下来,然后苦涩地勾起唇:倘若四哥真的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与他交好,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哭该笑了。老实说,四哥是除了两位额娘之外,唯一发自内心地主动地待他好。不过应该不是这样的吧,因为听额娘说,四哥好像是从他记事前就是这样了。就连素日不怎么待见四哥的德妃母都说,倘若四阿哥有对八阿哥的一半对六阿哥,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因她而僵到这种地步。 ——说句题外的,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反应都是,原来德妃娘娘您也知道四爷六爷兄弟不合的原因在您身上哪! 德妃还说,宫里都说四阿哥如今有多宠十三阿哥,但实际上见过当初的都知道,四阿哥对八阿哥那才是真正的好。毕竟那个时候四阿哥尚小,拥有的东西,能做的事情有限——如果一个富翁和一个贫民都捐献出一贯钱,这两人谁更大方不言自明。 四哥跟小九小十还不一样,小九小十那是他主动接触对方,主动对对方好,两个弟弟才愿意与他如此亲昵。可是四哥,似乎是从自己记事开始就已经在自己身边,无微不至地护着自己了。 所以这一份关爱,他并不想失去。但同样的,他更不想这份关爱以另外一种形式体现。 如果非要他选的话,他宁可不要这样潜藏着不堪欲求的关爱。 马车行进了三天后,胤禩才准许胤禛进车——因为胤禛病了。 原来之前那天,因为胤禩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好——好脾气的八爷都把四爷赶出马车了——所以几个侍卫也没敢上去触霉头提醒胤禩在前面的镇子上应该停下来休息,再往前就没有村落了,导致一行人在野外凑合了一宿。 他们此时已经进了广东境内,六月末的天气还是挺热,胤禛便没怎么在意,几个侍卫也都是糙汉子,个个心有碗口粗,都不在意的后果是在野外睡了一宿后,第二天胤禛就有些头晕了——只不过因着胤禩还在生气,他便也没勉强上车。 于是又奔波了一天之后,当天晚上休息时就彻底悲剧了——发热发得都差点昏厥了。 尽管当天晚上特地找了当地最好的大夫看过,找人煎了药,灌了下去,又精心照应了一宿,醒来后虽然有了很大的起色,但显然还是躺着比较好,胤禩只好让人进了车厢。尽管他夜里亲自照顾了一宿,但如今看着这人躺在自己眼皮子地下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哼了一声便自顾自看书去了,把人扔在一边任由其自生自灭。 胤禛乏极地眯着眼睛,看到对方的态度,心里知道对方目前不但没有要接受自己的意思。甚至连气都还没消。虽然有些责怪自己过早向胤禩表明心迹,但是昨晚迷迷瞪瞪中也知道是眼前这个故意冷着脸的家伙照看了自己一夜,就是现在也能看到白皙的眼睛下面的一片青黑,心里不由地就软成一滩——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现在拒绝没事,总有一天小八能明白自己的好,并接受自己。 胤禛就这样盲目乐观着,勾着唇,慢慢陷入梦境中。 胤禛慢慢睡得熟了,阻塞的鼻孔发出微微的鼾声,胤禩听着这鼾声,不其然地就想起那一日胤禛亲上自己时,眼睛中势在必得的神采——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性子也有几分相似,甚至说他们这些皇子都有这样的性子,那就是自己不想要,不去争便罢了,一旦决定想要什么,那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便是粉身碎骨飞蛾扑火也是一如既往一往无前。所以除非胤禛自己的感觉变了,或者,他妥协了,否则他们就要一直这样耗着。胤禩突然想起康熙赐婚时似乎是独独漏掉了胤禛,难保这不是胤禛自己的安排。 想到这里,胤禩的心里一时百感交集,胤禛为自己做到了这个地步,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可自己也……四哥啊四哥,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小……八……” 胤禛微弱的呼唤突然响起,胤禩立刻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本以为对方渴了要水,结果扭头一看对方还是闭着眼,大约是在说梦话。 “……小八……别……别生气……小八……在哪儿?” 果然,没一会,胤禛又闭着眼开口了,说完后,似乎很是困扰地皱起了眉头,抿起了唇角。 胤禩突然想起惠额娘似乎说过跟说梦话的人讲话,对方会跟着说下去,便试探着说道:“四哥?小八在这儿呢。” “小八?唔——”胤禛在梦里似乎找到了胤禩,眉头和唇线都放松了下来,“……嘛?” 话有些模糊,胤禩想对方大约在问自己在干什么,便有心逗他一逗,笑道:“小八今天要成亲呢。” “嗯?”胤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马上又舒展开,甚至隐隐带了几分欢欣:“嗯,成亲……小八……小八……嫁……” 接下来的话又开始含糊了,但足够聪明的胤禩猜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瞬间黑了脸。 ——去老四你的嫁!你才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在十点前更上了,酷爱来表扬窝 今天收到清行酱的两个地雷,艾玛太感动了,抱住狂亲,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章 胤禩努力平复下心情,立刻又在胤禛耳边轻声道:“不是啊。小八要娶郭络罗氏了……” 胤禩说到这里骤然停下了,因为胤禛此时的表情十分狰狞,恐怖让胤禩生生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然后胤禛的眼睛豁然睁开,其中阴狠毒辣的怨念尽管一闪而逝,还是被胤禩看了个正着。 胤禛有些头疼地按住太阳穴,抬头看了一眼跪坐在自己身旁的胤禩,有些疑惑迷糊地开口:“……小八?” 看到胤禛揉按太阳穴,胤禩一时也忘了胤禛刚刚那个眼神,又凑了过去:“怎么醒了?头很疼?要不要找大夫?” “没事……”只是刚刚做的梦,好像……胤禛皱着眉,按着太阳穴,梦里胤禩欢天喜地地准备成亲,而自己竟然恨不能把那劳什子郭络罗氏弄死,但还是不忘抬头给胤禩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自己无事。 看到胤禛的眼睛,胤禩眼前不其然晃过刚刚那个狠辣怨念的眼神,心里便有了几分不舒服,脸色也拉了下来,退回小几旁继续看书——至于看进去几个字那便另论了。 胤禛则始终对梦里的情景耿耿于怀,倒也没在意胤禩的变化,或者说注意到了也只当对方还在生气,便没多想,揉了揉额头,躺下继续休息,等这病彻底好了,再好好把弟弟哄回来,好歹他们也一块相处这么久了,对胤禩的脾气拿捏的还是挺准的。 等马车快进了广州城内时,胤禛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胤禩已经半个月没有跟他好好说过话了。 胤禩的脾气在他们兄弟几个里基本上可以说是最小的,很少跟其他人置气,就是奴才们冒犯了他,只要不是故意的,他基本都不会追究什么,就算是哪个兄弟姊妹招惹了他,他要赌气再也不跟那人说话了,可没过一会儿便忘了这事,继续跟人家有说有笑,尤其是跟小九小十。 曾经小九和小十玩惠妃母送给胤禩的一个玉挂件——那玉的质量确实上乘,但皇宫里别的没有,一般的好玉那可是一抓一大把,倒也不算什么,只不过这个玉饰是惠妃母亲手做的,借着那玉本来的形状,也没多添几笔刀工便刻成了只鸡的模样,虽然不算多么精致,倒也淳朴可爱,惟妙惟肖,还是在胤禩十二岁本命年的时候送的。不说这鸡形的玉石难找,就是粗略雕琢也得费一番心力,所以胤禩很是喜欢——结果被两小子打闹时不慎摔出一道裂缝,胤禩当场就变了脸,可把小九小十吓得够呛,变着花样百般讨好,胤禩就是理也不理。过了一会儿,小九小十都气馁了,老老实实在胤禩身边垂着头坐着,一声也不敢吭。没想到还没到一炷香呢,胤禩随手拿了块蜜瓜咬了一口,大概觉得挺甜,一扭头便招呼俩小的吃蜜瓜——一开口才想起自己还在跟两人冷战呢。 ——这性子,软的不行。 可这一次,胤禩却将近半个月不怎么跟他说话了。 这倒不是说胤禩一句话都不讲,胤禛问什么他会答,有什么必须说的也会开口,但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以前虽然话也不多,但是还是有不少能说的,比如看到书上比较好的句子会跟他讨论,想起阿玛额娘兄弟姐妹也会跟他说一说。但现在这些都没有了,而且胤禩也不是在赌气闹别扭,反倒是想跟他划开一道距离一样。 所以胤禛很忧郁很伤感很怨念——他知道胤禩也许会有抵触,可真是没想到抵触这么大。明明大哥和太子二哥都自然而然地好上了啊,明明他就这么轻易接受自己喜欢上自己弟弟的感情啊,小八你还是不是好弟弟了? 一路走来,直到在广州的一所别院里见到胤禟。 ——看到胤禟这丝毫不输自己京郊庄子的别院,胤禛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老九就是土豪啊。 胤禟本来正在院子里摆了戏台子请当地的一些人听戏——这些人在不远的将来会成为自己的生意伙伴,听到下人在耳边报说八爷和四爷到了,连忙歉疚地表示兄长探望,不能继续作陪了,然后许诺日后一定再补上一场宴席。 胤禟的身份虽然还保密着,但总归是有几个大人物是知道他的,其他那些大部分都是商人,所谓和气生财也不在意这许多,纷纷表示谅解后散去了。 等人都散了之后,胤禟便欢欢喜喜地冲出去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八哥了, “八哥,你可算来了,小九等你都快等了两个月了——哎呀,我说四哥,你拉着一张脸是给谁看啊,爷好像没欠你什么钱吧?还是看不起爷这园子?” 胤禩瞥了一眼,这脸色果然有够臭的。平日里面无表情地板着个脸也就是了,现在却显然是不高兴地拉着脸了。 对于胤禟的冷嘲热讽,胤禛丝毫未置气。一来毕竟是弟弟,二来胤禟看他不顺眼已经很久了,跟他争执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旁边可有个弟控看着呢,只淡淡道:“九弟说笑了。不过旅途奔波有些倦了而已——何况九弟这园子倒是别致的很,何来嫌弃一说。” “四哥品味这么高的人都说好,那我这园子应该是真好了。哎呀,看我!”胤禟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转身请两位哥哥进去,“八哥四哥远道而来也辛苦了,弟弟该快些请你们进去休息才是。” 胤禛胤禩到广州的时候晚上了,在胤禟这里简单洗了洗,用了饭食后,两人就先去休息了。等第二天起来才去找胤禟,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去顺德看看旱情。 胤禟当时正把个小笼包往嘴里填,听到这话皱着眉想了想,发现顺德离广州好像不算远,便放下筷子叫下人去套马,同时欢乐地表示自己也要去。 这样的事情,其实去看看也不是坏事。都说富家子弟不知民生疾苦,整日活在家族给予的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待着,看不到,听不见,又如何能够知道?就算他们皇子虽然因为将来大多要办大事,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但也不过是书本里的讲述的,感触并不大,只有真正见到灾难的降临,才能了解灾难的危害,从而想办法解决。胤禟将来既然已经决定从商,商人谋利,但出身皇家的商人,更要心怀天下,比之普通商人更有国与百姓的大局观念,而不能仅仅只盯着那几万两黄金白银,只为牟利。 广州离顺德这么近,顺德大旱广州不可能没有影响。但广州毕竟是个城市,这个时候居民也不是非常多,生活用水再多也有限。而顺德毕竟是农田较多,一干旱,那水田简直不要种了。胤禟园子里也有在顺德有亲戚的,一听说自家爷要去顺德看望受灾的百姓,马上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地想要跟着。 胤禟便选了两个比较靠谱的,反正是要找人带路,外头找的,总归不如自家这已经使唤了将近两个月的。 一行人准备了一番便出城了。 毕竟已经在永安州做过这样的事,再到顺德,一行人倒是把灾情处理地妥妥当当——只不过顺德的灾情比之永安州更甚,不但两条大河全都枯竭得没有了一滴水,就是那被称作水田的土地都因为的干旱而龟裂成一块块的,一棵棵干枯发黄的秧苗软塌塌地垂在地面上——百姓们本来等着一个多月以后的大丰收,结果却因为干旱而基本颗粒无收。 看着百姓蜡黄憔悴的面容,胤禟毕竟也是从小读着圣贤书长大,又有康熙的教诲,国民生计虽然不是顶顶重要的一项也被他记在脑子里,他不像太子那样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的而奋斗,他想要成为一名商人,此时也从商人的角度考虑着该为他们做点什么——比如以他的名义或者以他将来所开办的商铺的名义给受灾的百姓一些粮食、金钱或者其他方面的一些救助,既帮汗阿玛解决了一部分的赈灾问题,为百姓们办了实事,不负皇子之尊,又为自己赢得好名声,那些重利更重义的儒商们想必更愿意与自己做生意。 ——胤禟这念头一直盘桓在脑海里,等他真的把自己的商铺建成后,迅速筹建了玖记救助商会——玖记,玖为胤禟的排行,又通救济,倒成了中华帝国民间救助的典范与先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这个时候,胤禟还在看着胤禩几句话便让死气沉沉的村民们重拾信心,几家人搭伙开始打井,不管朝廷给不给救济,他们先自救才是正理。 “八哥就是厉害——要是八哥再早生二十年,想必那劳什子三藩之乱、雅各布之战都不用打了,直接把八哥放出去,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指不定都能把吴三桂地下的将领们都给策反喽。” 胤禛跟着赞同地点点头,“比之京里的那些个传教士们也不遑多让。” 胤禩哭笑不得地看着胤禟,“小九你说什么呢!爷这不是实话实说么?” 胤禟点头,“确实是实话实说,但每一句实话都直接戳中人们心里最敏感的地方,很容易就跟着八哥的想法走,这样的实话实说,可不容易呢,这样最适合跟人谈判了。” 胤禛默默蹲墙角:又被无视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行人在顺德待了不足一旬便回了广州。一来顺德灾情虽然严重,但胤禩毕竟已经有了经验,解决起来也比较容易;二来顺德离广州近,真有什么事也能很快赶过来;至于第三,则是广州那边出了点事。 胤禟到了这里没几天,就有府里过来传信,说是一个广州的一个赵姓缙绅有事托九爷办。这个赵缙绅呢,是广州说得上名号的大商家之一,也是两广几十家商铺的大东家,还是胤禟过来后重点结交的对象之一,这一个月不但经常请到府上,也经常过府拜访。这位缙绅有托,府里的下人不敢耽搁,急忙派了快马过来禀告。胤禟本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派了自己亲信过去。没想到过了两天,那赵缙绅又来了信。比起什么赵钱孙李,显然还是自家八哥更重要,连续来两封信也实在把胤禟弄烦了,就没理。又过了两天,赵缙绅干脆亲自过来了,还带了不少钱粮,说是聊表自己对灾民的一份心意。 人家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胤禟也意识到这怕是大事,与胤禩商量后,便一同回了广州。路上,赵缙绅就把自己的事讲了一遍。 原来这赵家虽然财大家大,可子嗣着实不繁,不仅自己是赵家的独子,就他如今已年过不惑,膝下却也只有一个儿子,夫人妾侍倒是不少,孩子也生了数十个,可除了这个,其他的清一色全是千金。纵然赵缙绅自个儿拎得清,知道百年后这诺大的家业怕是全都要压在独子身上,对这仅有的儿子也是严格非常,特特请了有名的儒生充作西席为儿子讲书——跟着胤禟来顺德的下人中有个在赵家帮工的亲戚,据他所描述那赵少爷的读书作息,比之他们这些皇阿哥也是差不离的——万分辛苦,背书背不好就要挨揍什么的。可这赵少爷并不是个聪明的,就是被这般逼着,也不成材。再加上赵府还有个老太君,对这独孙也十分宠溺——据说赵少爷小时候有一次真的差点被打死,只剩了半条命,要不是赵家人参什么的续命珍药多得很,赵少爷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所以每当儿子打孙子时,老太君肯定是护孙子骂儿子。这赵少爷一做不好,就立刻躲到祖母怀里哭求,让孝子赵缙绅打也没法打。偶尔没来得及跑,被揍了也是跟杀猪般嚎,据说站在两条街外也听得到,更别论内院的老太太了,把祖母引来后,他父亲就是打也没法再下狠手。也有不少人说赵缙绅对儿子要求太严格了,赵缙绅只能在心里叹气,他自个儿清楚,要是这儿子成不了材,百年之后,纵是继承了家业,没了父亲护着,别说家产了,还指不定被哪起子贪婪的小人吞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呢。可看儿子不管怎么逼也是一直不成器,他慢慢地也放弃了,只想等百年后留下真金白银,托几个交心的老伙计照应,能保他一世衣食无忧便好。没成想,这赵少爷素来被父亲压制,一朝没了束缚,越发把些个纨绔子弟的毛病暴露出来——镇日逛街遛鸟,调戏良妇,吃喝嫖赌,眠花醉柳,一个月能有二十八天不在家。赵缙绅听了下人禀告也摆摆手不当回事,能好好活着他就放心了——这是真心灰意懒完全放弃了。 而这一次找上胤禟,则是因为赵大少爷这次是真栽了——这还得追溯到一个月前。 本来赵缙绅给了儿子一日二十两的花销——这在普通百姓家足够半年消费了,赵少爷就是去赌也是够使,没想到一个月前开始,赵少爷就时不时派贴身小厮再跟父亲多要点钱。那个时候赵缙绅刚跟胤禟联系上,得知这位少年背景深厚,忙着结交便没太当回事,随手就甩个一二百两银子。直到近期,才在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发现老太太房里少了不少摆设——本来他只以为是老太太吧东西收了起来,过了两天却在一家当铺看到老太太经常摆在博古架一尊玉佛雕,霎时觉得不对味了,担心是下人欺负老太太年纪大了糊涂把东西拿出来当了,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大少爷钱不够用,跟老太太要,老太太宠孙子,把私房钱给的差不多后,不敢叫儿子知道,又叫贴身丫鬟偷偷把屋里的摆设拿出去当了给孙子。赵缙绅终于觉出不对了——小崽子干什么能花那么多钱?!立刻派人把儿子找回来,却看到儿子脸色蜡黄,憔悴至极,几乎成了一幅皮包骨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要被吹跑了。到底是自己儿子,赵缙绅那个心疼啊,都没敢教老太太知道,立刻派人找大夫检查检查儿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大夫诊了一番,说这是福寿膏吸多了,必须要戒掉。 赵缙绅真是又生气又心疼,便把儿子禁了足。可这哪里禁得住,赵少爷瘾一犯,钻狗洞也要出去,如今更是躲在福寿斋出都不出来。 “赵老爷而不带着家丁进去抢人呢?”胤禩看着赵缙绅脸连连叹息的模样,好奇地问。 “这位是?”赵缙绅刚刚只顾倒苦水,这才注意到九爷身旁还有两位一看就是主子的人在,忙疑惑地看向胤禟。 “这是爷的八哥——”胤禟一扬下巴,眼角余光撇到胤禛,心知不介绍也不行,又抬了抬下巴指向胤禛:“至于另一位,是爷的四哥。八哥,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赵缙绅。” 赵缙绅毕竟也是混了多年的老狐狸,一眼就看出胤禟对两位兄长的亲疏,不过再怎样也不能失了礼数,便拱了拱手:“在下赵寅,见过八爷四爷。” 胤禩胤禛只是颔首,便是受了这一礼。 赵寅尾指一抖,冷不丁想起那日九爷为了见客疏散了宴席的事,心说就冲这股子跟九爷不相上下的傲慢劲儿,肯定又是两位尊贵人物,指不定还是什么贝子爷甚至贝勒爷呢,得回去看看准备个什么礼物才是,面上却叹气道:“我也不是没带人去过。” 赵寅又解释了一番。原来他相熟的老伙计们都说那家福寿斋背景可深厚,连官府都要怵两分,瞎闹事指不定这儿子就没了。赵寅便好声好气地去要人,没想到那福寿斋也够无耻,说既然赵少爷不愿走,他们自是不会赶人,就是想见一面,那也得赵少爷同意。还说赵少爷在里头消费了将近百两银子,要他赶紧把银子交过来,要不,等过了一百两,这赵少爷再出去就是尸体了。 “几位爷你们说说,我哪里还敢硬抢啊!” “背景深厚?”没想到却是胤禛冷哼了一声,“爷倒不晓得哪个背景深厚得连官府都压住了!” “四哥说的是。这人的背景,赵老爷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赵寅叹了口气,低下头,没作声——显然是不敢说。 胤禟想了想,马上笑了起来:“爷知道了。在两广这边这么嚣张的,必然是位高权重的满人了——难不成是两广总督正白旗的石琳?” 胤禛皱眉:“石琳?石廷柱的四子,为官还算不错,实在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这石琳还是太子妃二嫂的四爷爷,就是因为太子二哥也断不该如此行事。 赵寅心中惊异于几位对于官场的熟悉,点点头:“倒也不是石大人自己——那福寿斋的主子是石大人的妻舅。” “这可奇了,爷怎么没听说过有哪个旗人奉诏来了广东?”胤禩看了胤禛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 ——旗人无诏不得出京,若真有什么人来了广东,他们或多或少也都是知道的。 胤禟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那哪里是正儿八经的妻舅,估计八成是哪个侍妾吃了雄心豹子胆拎不清了吧——老赵你也甭担心,爷保管最晚明晚就叫你见到自家儿子!” 怪不得派了亲信也不管用,上不得台面的混小子,哪里知道京里九爷的信物,看这情况,就是他本人去了都不见得好使了。 胤禟又想了想,便从马车的小柜子里取出笔墨纸砚,修书一封,教人跑一趟肇庆总督府,紧接又给据说在河南的胤礽去了一封信,怎么说这也是他嫡妻家族的事情,教他知道也好有所准备。 胤禩胤禛则帮他看了看信,确定无有不妥后,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送了过去。 看几人如此行事,赵寅心中真是又喜又畏,暗暗庆幸自己及早搭上九爷这条船,撇开对方犀利的商业眼光不说,光是这份背景,就够他们抱大腿的了。 赵寅这在心里想着,忽然又听那位四爷发话了:“等赵大少送回来后,倘若你自己管不好,也不介意帮你j□j一番。” 赵寅不但不敢不从,甚至心里还有些庆幸:“那犬子便劳烦四爷了。” 听到胤禛这么不把自己当客人的话,胤禟刚要跳脚,却被胤禩拉住了,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这福寿膏有问题! 第一百二十二章 肇庆总督府里的石琳一接到胤禟的书信时已经是晚上了,吓得差点没把心脏跳出来——一是四爷八爷九爷三位皇阿哥都来了广东他竟然一点也不知晓;二来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妻舅借他的名号胡作非为,自家的堂孙女可是皇太子嫡福晋,万一因为这点给了皇太子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后果简直糟糕了,要不是胤禟在信里多番嘱咐不许暴露他们的身份,他几乎都要连夜赶去广州了。纵然如此,他也没敢放松,立刻派人连夜把那个自己都没见过的妻舅拎了过来——这人倒还真和他有几分瓜葛,府里的一个侍妾是他姐。 不说石琳这边如何鸡飞狗跳,胤禟那边赵寅次日一大早就把儿子接了出来,然后把不断哭嚎的人弄晕,恭敬地送去了胤禟的园子里。 胤禟让管家把客房收拾妥,看着安置进来的赵家少爷俱是惊惧非常。赵家少爷看起来大约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是丝毫没有少年人的朝气,反倒像是四五十岁般垂垂老矣,不仅仅是身体软弱不堪,就是神情态度也是如痴如醉醉生梦死一般的麻木不堪,三人心中愈发疑惑这福寿膏究竟是何物,竟能将人折腾到这个地步。 看着赵寅难过的样子,三人也有几分同情,也是想看看赵少爷接下来的样子,便表示尽量戒掉赵少爷的瘾症打发走了赵寅。胤禟又想了想,忙让小厮将常驻园子的江大夫请过来。 “见过四爷八爷九爷,三位爷好。”江大夫能在胤禟这里常驻,医术方面自然是拿得出手的,过来见过礼后,只轻轻扫了一眼,便躬□子:“三位爷的身子俱无问题,不知叫小人来所为何事?” 胤禛胤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赞赏。 胤禟则是侧了侧身子,把里屋的人露出来:“这次叫你来看的是这位——” 江大夫只瞥了一眼,便厌恶地扭过头,皱起眉:“这是鸦片吃的多了,再吃下去,怕是就要准备后事了。” “鸦片?” “就是外头称作福寿膏的东西!”江大夫的神情很是不屑,要不是胤禟一脸疑惑地请他求解,他大概连说都嫌脏了嘴:“吃上几次确实给人一种欲仙欲死的快感,但吃多了会上瘾,不吃就跟要人命似的。一直吃着,不但无福也无寿,更是会毁了身子——九爷您也看到床上这位少爷的样子了,哪还有半分人样。等过两天他的瘾症犯了,哼——几位爷瞧着吧。” 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胤禟又把江大夫带到外屋,让人坐下,江大夫又把鸦片的原委详细地说了一遍,说完后又补了一句:“这鸦片本来也算是一味药,可再好的药也有三分毒,更勿论这明显拿药为非作歹牟取暴利了。” 两天之后,三人终于目睹了赵家少爷传说中瘾症发作的场面,就是素来习惯绷着脸的胤禛都变了脸色,紧紧抓住胤禩的手:“鸦片这东西,胤禩你绝对绝对不能碰!” 胤禩的脸色也有些白,非但没有甩开胤禛的手,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赵家少爷这个样子,谁都不敢拿自己的意志力作赌。 赵少爷神情痛苦,一直奋力挣扎,一次次想要逃出屋子,最后被人用手腕粗的绳子牢牢绑在床上。即使这样他还是静不下来,状似癫狂,脖颈处青筋暴起,不断地用头撞击着床头的柱子。 实在担心赵家少爷撞坏了脑子,胤禟朝下人点点头,这时两个力气极大的粗使下人上前按住赵少爷,把江大夫开的药硬灌了下去,赵少爷这才慢慢安静下来,但即使是在梦中,他的表情依旧狰狞可怖。 三人命人好好看住了,这才离开客房,出门后去了后院的凉亭里。 坐下各自灌下一杯凉茶,才算是把心里堵的一口气疏通了,胤禛手里把玩着雪白细腻的瓷质茶碗,若有所思地看着虚空里的一点,突然问道:“不知道这广州城内到底有多少家福寿斋……” 胤禩胤禟也怔住了,瞬间明白了胤禛的意思——综合赵寅和江大夫的话,这福寿斋想必利润极大,受利益驱动,完全可以想见广州城内有多少家福寿斋。而一家福寿斋肯定不只出一个赵少爷,少说也得有个数十个,那么全广州城又会有多少个瘾君子呢?更进一步地说,广州有这么多,那么全广东呢?甚至整个南方呢?胤禟和胤禩几乎是瞬间青了脸色。 胤禟忙招手叫来一个仆从,又吩咐了几句。 三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是胤禟开口了:“其实我过来本来就是听说广东这边有个货,利润极为可观,传信的人也说不上是个什么东西,只说让人如梦如幻如入仙境,我一直没有查到是什么,如今想来,恐怕就是这个了。” “可是这个还真不是什么好货。胤禟,你可不许碰这个!”胤禩严肃的阻止道。 胤禟苦笑。说实话,若是在看到赵少爷之前,根据他推测出的售卖福寿膏的利润,在他算是还处在事业起步的现阶段,这样本小利大的买卖他指不定真的会做,但是现在……这样的黑心钱,他九爷还真是不屑赚。 看着胤禟的样子,胤禩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不过胤禟毕竟也是长大了,有些事必须他自己有数才行。一转头,看到胤禛板着脸皱着眉,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还当胤禛也在为胤禟担心,心下一动,温温柔柔地对着胤禛开口:“四哥也很担心吧?” “嗯,我在想这福寿斋到底是怎么进了广东的。”胤禛——毕竟正式领了吏部的差事,想事情更容易从大局考虑——点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胤禩这难得的温柔,依旧是一本正经:“福寿膏的利润极为可观,究竟是何人聚集如此大量的财富?更进一步,福寿膏让人耽溺享受不事生产,按照广州城内的情形看,似乎是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一旦大量普及,必将出现千千万万如同赵少爷那样的人,那个时候,大清还能有几人种田,几人戍边?此事若无有心之人推波助澜便罢,若是有人,难保不是存了动摇国本的念头!” 过了一日福寿斋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台湾那边倒是先来了人。 胤禟看着对自己的园子啧啧有声地评头论足的某青年,额头青筋狂跳,他觉得自己简直要暴躁了。 其实倒不是胤禟不能接受其他人对自己园子的评论,只不过眼前这个家伙摆明了是来找茬的——他布置得奢华了,对方评价低俗,他布置的素雅了,对方评价穷酸,他布置的中规中矩了,对方又评价为无趣。最后对方拍着身边的另一个青年,感慨道:“果然还是小白你设计的园子最有品味了!” 胤禩见胤禟马上要忍不住撵人了,连忙出来打圆场——虽然他也看他们不顺眼,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也是带了大哥的信物,大哥的面子总是要给的,“爷正是你要找的小八,但不知阁下到底是?” “咦,你就是八阿哥?慎郡王?”对方张大嘴,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什么,然后不顾身边人死命给他使的眼色,围着胤禩转着圈打量,而后仿佛又想起什么一样,又扭头看向胤禛,上下端详了一眼,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就是四贝勒了?”也不等胤禛表态,一转身又看向胤禟,“你自然就是剩下的九阿哥了!” 对方的态度着实不客气,三个人都有些气闷,但对方不但拿着大哥的信物,更是把自己的身份弄得一清二楚,又有几分忌惮。 胤禩问:“阁下到底是何人?如何得知爷的身份?” 胤禛面无表情,开始默默释放冷空气。 胤禟更是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吆喝着下人把这几个不请自来的人抓起来。 也不知道对方是有恃无恐还是神经粗到这种程度,神色丝毫未变,反而笑嘻嘻地跟胤禩比量身高:“这么多年八爷都长这么高了。我记得刚见到你时你才这么大——”说着扬起手臂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弧形,最后又指指胤禛,“——还一直只叫四爷抱着,旁的人碰一下就要哭呢。” 三人听到这话自是有不同的反应—— 胤禛听到小时候自己跟小八亲昵的往事,虽然已经不是很记得了,但心里是很高兴的,努力绷着小脸想小八小时候有那么黏自己么? 胤禩有些诧异又有些难为情,一碰就哭什么的实在是抹不去的童年黑历史,况且他虽然有时候会不自觉,但还记得现在不想搭理老四。 胤禟则是听到八哥小时候黏老四心里很不痛快,心说这不知哪里来的傻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便要示意下人把人捆起来。 跟在对方身边的青年看到自家主子这个样子实在无奈了,撩起衣摆跪下:“草民参见慎郡王、四贝勒,九阿哥,给三位爷请安——这位是海澄侯,郑侯爷。” ——来的人自然是郑克塽。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郑克塽当年奉诏进京受降的时候因为替胤褆给宫里诸人带了礼物——康熙的礼物胤褆真是不小心忘了,不过郑克塽倒是给补上了——再加上胤褆在外多年,惠妃实在想念非常,等康熙见过郑克塽,大致决定好如何安置的时候,便破例给郑克塽提供的出入宫廷之便。也是因为这样,郑克塽跟惠妃还有太子一脉的关系还算不错。也许傻人有傻福,他不但在钟粹宫毓庆宫混得极好,就是住在阿哥所的几位阿哥也挺喜欢这个傻呵呵的家伙,然后又通过这三个地方向外,在整个皇宫的人缘都是不错的,见识了几位阿哥的童年黑历史。 那个时候胤禟还在宜妃的肚子里,胤禩三岁,胤禛也只有六岁,虽然天家皇子比较早熟,胤禛也只能大致记得有这么个人有一段时间经常在皇宫里晃悠。 郑克塽这才在丁白的提示下想起要给三位爷问安。 等一番客套后,郑克塽才说明来意:原来在台湾的直郡王很是想念几位弟弟,他不便动身北上,听闻三位弟弟来了广州,便请几位到台湾直郡王府聚聚。 胤褆素来是位好哥哥,哥哥有请,弟弟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胤禟一合计,干脆带着那位需要戒除鸦片瘾的赵少爷一起去台湾,虽然带着这么个玩意儿有些煞风景膈应人,但毕竟答应了赵寅么,而且台湾在胤褆治下应该比广州稍微好些,再加上人生地不熟,赵少爷就是想吸也找不着地方。不过广州的鸦片现象他们也实在放心不下,又给石琳写了信,让他好好把这事管管——毕竟是你家“妻舅”惹出来的不是。 等广州这边交接好,已经进了八月,一行人又踏上前往台湾的海船。 几人坐在甲板上,头上撑着大大的伞遮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怎的就提到了近在眼前的中秋节,估计是因为今年能在胤褆府上过吧。 “马上要中秋了……可以吃到大嫂亲手做的月饼了……”郑克塽憧憬地想着。 胤禟瞪他:“那是我们的大嫂,跟你有什么关系?” “也是我的大嫂啊。”郑克塽委屈。丁白在旁边撞了撞他,小声道:“太子爷怎么嘱咐的你忘了?” 郑克塽闭嘴了。当初在京城里就因为他这个称呼被胤礽抽了好几鞭子,总算在某段时间长了记性,瘪着嘴改口:“嗯,直郡王福晋的月饼做得非常好吃,就连成天介往外头跑的大格格那天都老老实实待家里吃月饼。” “大哥家的大格格?” 胤禩从来都比较喜欢小孩子,听到这个立刻有了兴趣,饶有兴致地让郑克塽再说点。 提起小姑娘,郑克塽大笑起来:“王爷家的大格格那可真是有趣的紧。别看王妃嫂子是那么温婉贤淑的人,她养出来的这女儿却不一样——估计是跟王爷去,虽然才五岁,就爱往外头跑,一个月能有二十天不着家,就是我家那小子都没她那么活泼……” “大格格不在家在哪儿?”胤禛抿着唇突然问道。 “当然是在……”郑克塽的话还没完,就有水手蹬蹬蹬跑上甲板:“船马上要靠岸了,几位爷还请做好准备。” 郑克塽立刻高兴地跑去准备下船,刚刚的话一打岔立刻就忘了,看着胤禩期待见到胤褆的胤褆的眼神,胤禛也没心思再追问下去。 下了船,又坐马车去了东宁。直郡王府的地址是郑克塽找的,距离海城侯府也就两条街,郑克塽把胤禛等人送进王府内,又在里头陪着何来两盏茶,实在是丁白示意他赶紧回家的眼神太明显,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走很远还能听到两人的争吵声: “人家兄弟相会您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爷不是想留下来蹭顿饭么?” “哎呀小侯爷您长点心吧!就算侯爵的俸禄比郡王低了很多也不带你这么折腾王爷的——夫人还在家等您吃饭呢!” 上一次在蒙古打准噶尔时,胤褆和胤禛胤禩都见过了,再次相见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了,而胤禟跟胤褆年龄差摆在那里,感情好也有限,所以这相会的场景倒是挺平常的。 倒是胤禩听到那两个人的嘴仗,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胤褆:“大哥这小跟班还挺有趣的。” 胤禟胤禛突然有了危机感。 胤禟撇撇嘴:“死蠢的样子哪里有趣了?”——像爷这种精明机灵的才是八哥的好弟弟吧? 胤禛板着脸,头一次赞同胤禟的看法,默默在心里点头——像爷这样聪明能干的才是小八的好归宿吧? 胤褆则是揉揉额头:“实宏虽然有些笨,但心眼还是不错的,你们跟他交往可以真心以待——哎,咱们兄弟几个谈这些做什么,哥哥都在院子里给你们备好洗尘宴,舟车劳顿的,船上可没啥好吃的,先吃好喝好才是。” ——实宏是郑克塽的字。 出门在外,又是自家弟兄,胤褆也没忌讳那么多,直接教人把伊尔根觉罗氏还有大格格都叫出来一块儿吃。 一个人去了福晋的院子,另一个则支支吾吾地说:“回爷,大格格……大格格又跑出去了……” 胤褆皱眉:“胡闹!爷不是说了今天有贵客到,让你们看好大格格在自己院子玩,不准出府么?” 那仆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心里叫苦连天,大格格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总不能进去守着吧?可一开门就发现人不见了,都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去的。 正当胤褆想要派府内下人出去找时,一个青绿色的身影突然从大门口蹦了过来,像个炮弹一样飞扑进胤褆怀里,声音响亮甜脆:“嘿,爹爹!” 胤褆稳稳地抱住蹦到自己怀里饿小东西,故意伴着脸呵斥道:“你看你,身为直郡王府的大格格,疯疯癫癫的成什么样子?!身为你爹真是丢死人了!” 对于自家爹的呵斥丝毫不以为意,不但不害怕,反而吐吐舌头做了个滑稽可爱的鬼脸:“爹爹凶凶,真丑!” 看到女儿娇俏的模样,胤褆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火气跐溜灭掉了,无奈地戳戳小姑娘的额头:“说了你四叔八叔九叔今天过来,你不好好在家待客便罢了,现在还不跟叔叔们问好?” 小姑娘挣手挣脚地从胤褆身上下来,转过身看着三位叔叔,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然后姿势不错地蹲身行了福礼:“大囡囡见过四叔八叔九叔,给三位叔叔请安。” “喲,真乖呢。”胤禩蹲□,笑眯眯地摸摸小姑娘的头,“你叫囡囡?” “这是人家的乳名啦。”小姑娘眨眨眼,这个心说这个叔叔好温柔啊,肯定就是八叔了,“爹娘说了,等我过完五岁生日就给我取大名。八叔到时候一定帮囡囡参谋参谋!” 真的好乖,完全不像听说的那么淘气啊。胤禩在心里感慨,然后把腰上系着的那枚鸡形玉佩解下放到小姑娘手里,“来得匆忙,八叔也不知道囡囡喜欢什么,这个玉佩是囡囡的玛嬷给八叔做的,囡囡不也正好属鸡么,这个就给囡囡好不好?” 囡囡虽然还小,但显然知道有些东西能收,有些东西不能收,半拢着的手有几分犹豫,大眼睛偷偷试探地看向胤褆。 胤褆自己也有个鼠形的玉佩,自然知道这东西对胤禩的重要性,便使了个拒绝的眼色。囡囡正要拒绝时,却听那个有着娘亲所说的桃花眼的叔叔——想必就是九叔——故意酸酸地说:“八哥果然比较宠你这个小侄女呢,当初我和你十叔想要这个可是怎么也要不来呢?还是说小囡囡嫌弃上面我和你十叔摔打出来的裂痕?” “这是九叔和十叔摔出来的?”囡囡摸着手中玉佩上的那条明显的裂痕,朝胤禟眨眨眼,“原来九叔十叔小时候这么淘气啊!” “啊——”胤禟露出一个七分怀念三分无奈的表情,由着小侄女嘲笑,“话说囡囡还没见过十叔呢……” “我——”囡囡刚要说什么,就被胤褆敲了一下额头,“好了,你八叔给你的你就好好收起来,等八叔回京叫玛嬷再给他给做一个——你叔叔们老远过来估计都饿了,咱们赶紧带叔叔们去吃饭吧?” “嗯。谢谢八叔!”囡囡踮起脚在胤禩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认真地把玉佩放到随身的荷包里装好,然后跑到胤褆身旁,拉着对方的手往后院跑。 “这孩子——”胤禩哭笑不得,正要伸手擦去脸颊上的口水时,一块帕子被递了过来,下意识接过来后才反应过来是胤禛的帕子,要拒绝又觉得有些太刻意,只好不自在地马马虎虎把脸擦了擦。 看胤禟正背对着他们跟上胤褆,胤禛快速地在胤禩耳边说了一句话,声音虽然很低,但非常清晰有力,胤禩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蓦地僵住了身子—— “小八,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根本离不开四哥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伊尔根觉罗氏已经在后院等很久了,一身素雅汉服衬得她端庄秀雅,仪态万千。 囡囡一看到她就立刻扑了过去,“娘——” ——台湾这边真正纳入大清的版图时,大清对于汉民比之过去已经宽容了不少,所以台湾基本保持着前明的习惯,汉味十足,就是胤褆夫妇到了这边后也不知不觉入乡随俗,适应了汉人习惯,不仅是着汉服,吃汉食,更是说汉话,大囡囡到现在满语都说得不甚流利,更别提基本无用武之地的蒙语藏语了。 伊尔根觉罗氏显然穿的是平底绣花鞋,就算被女儿狠狠撞过来也不过是退后一步便稳住了,温柔地给小姑娘擦擦脸:“整天毛毛躁躁的,哪里有点姑娘样?” 胤褆哼了一声:“还不是你教出来的。” “不知道是哪位把女儿丢给我教呢。”伊尔根觉罗氏瞟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给女儿擦脸,“再说了,我觉得囡囡教的挺好的,这么精神的小姑娘,人家想要还没有呢!” “是是,你教出来的女儿天下无双,给仙女都不带换的!”胤褆一边笑说着,一边引三个弟弟入座,“三个弟弟来了,你这嫂子也不招呼一下。” 听着这夫妻俩拌嘴,胤禟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大哥这是被大嫂吃死了吧?” 伊尔根觉罗氏正好也给囡囡擦完脸,听到这话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三人,微微福身:“三位小叔很久不见,倒都长成丰神俊朗的好儿郎了,此番南下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姑娘家呢。” 他们三个,尤其是胤禩和胤禟跟伊尔根觉罗氏不算生疏,当初伊尔根觉罗氏经常进宫陪惠妃,胤禩自然熟悉,而胤禟则因为年龄小,也跟这个准长嫂多有接触。 给大嫂见过礼后,胤禟立刻摆出得意洋洋的表情:“那是,九爷我要长相有长相,要银子有银子,自然有不少妹子给爷投怀送抱!” 胤禩还没来得及感慨胤禟怎么这么不知矜持谦虚,就听对方把话题拉到自己身上:“八哥温文尔雅满腹才华,看起来又是难得温柔,想必也有不少妹子喜欢呢吧?至于四哥,大嫂你看四哥到现在还是一副板着脸的样子,小姑娘吓都吓跑了,肯定没有妹子勾搭!” 胤禩僵了一下,话说回来,他这一路上其实好像并没有遇上姑娘家抛媚眼什么的啊……至于四哥,他也没怎么关注——是说爷的行情差到这种地步么? 胤禛则是紧紧抿着唇,幸好自己一路看得严实,要不小八得被多少女人惦记! 没注意到胤禩的小纠结,伊尔根觉罗氏笑看着胤禟:“那九弟可得注意了,台湾这边的风俗与别处不同——小姑娘们那可是要求男人们一心一意,要是做不到这点,千万别乱勾搭妹子,要不然最后被缠上,可不要找大嫂帮忙解决!” 胤褆也笑看着他们:“你们大嫂在台湾可是比我混得好多了,她又是站在岛上的女人那边的,就是大哥我也没招。” ——这倒是真的,台湾知府被胤褆拿捏住后,整个岛几乎都在直郡王府的掌控下,而胤褆本人更多忙的是军务方面的事情,又经常离岛出海,岛上的诸多事宜就交给伊尔根觉罗氏处理,她虽然是个女人,最初也犯过不少错误,但随着时间过去,办了不少惠民的实事,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好,甚至有途径的台湾的商船说,在台湾可以不知道王爷,却是一定知道王妃。 胤禟撇了撇嘴,并不以为意,胤禩则是下意识地看向胤禛,却见胤禛迎上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弯了弯嘴角。 三人便就在台湾暂住了下来。台湾这地方不算大,但每日来来往往的人却是不少,天南海北国内国外,哪儿的人都有,没事的时候跟着王府的船出海溜溜,有直郡王这一土皇帝罩着,他们在台湾玩得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而在广东那边,因为之前的事情,石琳接到胤禟的信后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派出大量人手从广州向外扩散着暗查福寿膏一事。他本来不过是为了给几位阿哥一个交待,结果查的时候还真查出了问题——鸦片在广东福建等沿海地区几乎已经蔓延成灾了。 在他准备给三位阿哥回信时,正好胤礽也就上次那件事给他来了信,顺便问了问后续,石琳出于将功补过的心理以及对于鸦片的忧心,便同时也把这件事告知了太子。 既然太子知道了,那这事也就不会善了了。而这样的大事,曾经领过户部的胤禛还能说几句,根本用不上基本没怎么接触朝廷事务的胤禩胤禟,三人默契地把这事甩给胤礽解决。 江南贪污案的审查到了河南便停了下来,胤礽带上石琳的报告,匆忙赶回京城向康熙禀告了此事。 康熙看了看便全权交给胤礽解决。 胤礽看出康熙其实并不怎么重视这事,不过他要的就是处理此事的权限,索性也不与康熙分辩,本想连夜带人去广东,却在请安时被皇太后留——中秋节近在眼前,还是先不要往外跑罢。 至于康熙不重视这事……倒是胤礽误会康熙了。他并非是不在意这事,主要是此时还有别的事让他烦心—— 两个月前,福建水师提督蓝理上疏详细阐明了倭国海寇骚扰海上航船的现象,其次数之频繁,行为之恶劣,手段之残暴,朝廷决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 蓝理又在折子里暗示慎郡王和皇九子的私人船只也被围攻过,要不是当时在福州港驻守的士兵眼神好,远远地看到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康熙目前对几个儿子都非常满意——除了老大,听说自家儿子竟然遇险,对倭国人本来就没几分的好感度瞬间降为负值。过去他不想对倭国动手,一来是自他登基以来,大清国内战争不断;二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满人入关在天下人眼里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不用提那些个藩属国,所以对他们还是以安抚为主。可如今倭国人都已经欺负到自家儿子头上了,就怨不着他了。 康熙当时便接连给倭国去了好几封国书,再三警告倭国的幕府要把海贼们处理好——在自家闹他管不着,但若是涉及到大中国子民,大清朝廷不介意替幕府管理一番。 对于这样的国书,江户幕府表面看着恭敬,实际上根本就未作理会。大清海上贸易的繁盛始于康熙二十三年的中华号远洋贸易船队,从那时开始,海外贸易成了户部重要的资金来源。而那个时候,倭国却为了国内稳定,已经关闭海关将近五十年了,唯独在长崎给荷兰人留了商馆,仅和荷兰还有中国交易。最初的时候,由荷兰人负责向倭国输入一些西洋商品,中国则仅仅是出售中国自己的特产。但是随着荷兰在西洋渐趋没落,中国基本成了西洋对倭国贸易的中间人——这种倒卖的生意利润有多大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所以到现在,倭国的海外贸易中中国几乎占了九成,无数的白银从倭国流入中国。 巨大的贸易逆差让倭国人警觉起来,可是他们的航海技术已经远远落后于中国,想要自己派船远渡重洋前往西洋,代价比从中国人手里买东西还要高昂。而当时胤礽为了激发出船匠们的能力,尽早造出能够远渡重洋的海船,凡是有好的想法技术全都奖励重利,如此一来这些想法技术的价值便高了起来,出于强韧的责任感,老船匠们从来不会把这些技术泄露出去,无形中培养起明确的产权意识,倭国人就是想学也是学不到的。 正经路走不通,幕府只好默许了海贼袭击中国船队的行为。反正因为巨大的利润诱惑,即使有海贼,中国商船也不见得少。 所以对于康熙的再三警告,幕府根本没当回事,只派了人,意思意思便想糊弄过去。 所以,如何处理倭国,是康熙目前的烦心事。 尽管警告过倭国的幕府,但从蓝理反映过来的数据看,状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虽然大清船队武备充分,各商家没有多大的损失,可炮弹那可是花钱都可能买不到的!而且在这次的折子里,虽然蓝理没有说明白,但康熙从折子里也能看出蓝理对倭国海贼的不待见,顺带着对整个倭国都瞧不上眼,言语间满是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像倭国这样不安分的小国,必须得靠着枪炮箭矢才能老实下来。 所以出不出兵,这是个问题。 康熙考虑了三四天,终于下定决心,给倭国一个教训—— 康熙三十六年八月,福建水师追剿海上流寇至倭国长崎。副将陈东请求全城搜捕被当地官府拒绝,多次协商未果的情况下,大清理藩院发出宣战诏书,细数倭国海贼的种种劣行,对倭国官府的包庇行为进行严厉谴责,责令福建水师务必攻克九州,捉海贼回国,驻倭国九州地区中国人和西洋人开始分批次被护送回国。等中国商人全面退出倭国九州后,八月初七日夜,一声炮响,打响了大清对倭国的第一场战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胤禛三人自然厚着脸皮在直郡王府和大哥一家一起过团圆节。 身为直郡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伊尔根觉罗氏从十四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因为宫廷的中秋宴和台湾的不太一样,既然已经常住台湾,伊尔根觉罗氏自然会学着适应台湾的习俗,但北方的习俗毕竟也是跟了半辈子的,更是不想舍弃,干脆就麻烦些,每年都把两边的东西都准备好——月饼、西瓜、麻薯、柚子、石榴、还派人从洞庭湖一带采购了好几筐又大又肥的大闸蟹。幸好王府的使女不少,尽管有不少人搭手,伊尔根觉罗氏还是连轴转了两天,可算把中秋宴准备好了。 等到中秋节的晚上,胤禛三人如约去了王府的小院。 院子里朝南摆了个小祭台,供奉着时令水果,各式月饼,肥大的闸蟹,还有切成莲花状的西瓜,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个直径一尺半应该是十斤重的大月饼,旁边还有略小应该是三斤重的月饼——几乎与宫里的中秋宴相差无几,只多了几样水果和麻薯而已。 另一边另摆了几张小几,上面全是各色吃食。 胤禩在心里赞叹大嫂的细心。 胤褆抱着女儿,先带着他们朝北祭拜祖宗。刚祭拜完,就听下人说郑侯爷一家来了。 胤褆笑:“这郑二,时间倒是把握得挺准。” 囡囡也跟着咯咯笑起来:“郑二叔这是闻着味道过来了。” 囡囡的话音刚落,就见郑克塽带着一家子进了院子——冯氏、郑小公子,还有一个丁白。 “哟郑二,大过节的不在家,怎么跑这儿来了?还带着老婆儿子?”桃花眼一瞟,胤禟笑着调侃。 郑克塽冯氏忙带着儿子上前给几位爷见礼。 郑家小包子比大格格小一岁,长的虎头虎脑,非常精神,跟着母亲摇摇晃晃地挨个问好,奶声奶气的,然后很快就被大格格拉过去了。 冯氏松开手,笑着嘱咐:“哎哟大格格,我家这小子死笨死笨,您可不要欺负他啊。” “我才不会欺负小弟弟呢——”囡囡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拽着小郑子往前走,“我是有好吃的要给弟弟。” 没想到敦实的小郑子一下子竟被拽倒了,抬起头,扁着嘴,眼看着就要哭。 胤褆站的位置正好看到,狠狠地瞪了囡囡一眼,大格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一亮,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小郑子:“喏,这是绿豆蓉,可软可甜,额娘专门给我做的,我给你好不好?” 小郑子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接了过来。 甜甜糯糯沙沙软软的绿豆蓉很适合小孩子吃,小郑子很快破涕为笑。 周围围观的大人们也笑了起来,郑克塽更是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等两个小家伙跌跌撞撞跑去伊尔根觉罗氏那边后,郑克塽笑眯眯地走过来,眼睛几乎要黏在吃的上了,“有这么贤惠的王妃,王爷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我家这笨拙媳妇在东宁长大都没学会做麻薯,还要来这边蹭饭。” “侯爷这么嫌弃我,不如休了妾身另聘?”冯氏听到这话,眉头一挑,狠狠地在对方脚上踩了一下。 郑克塽讪笑:“爷我贫惯了,夫人勿怪,哈哈!” “哼。”冯氏哼了一声,不理他,转身也去找伊尔根觉罗氏了。 胤禟见状一个人偷着乐——台湾的女人果然强悍的很,这样的老婆可要不起啊。 胤禛挑挑眉,他没怎么接触过台湾姑娘,但郑夫人这样的态度绝对不仅仅是郑克塽的为人,看来大嫂说的不错,台湾女子与别处不同。 又是一番寒暄后,众人很快便在小几前跪坐下来。 伊尔根觉罗氏让人把祭台上的月饼端过来,亲自洗手操刀,把十斤的给切成一寸见长的小块,先给在场的人分完后,又把剩下的打赏了府内这一年做的比较好的下人。然后又把那两个三斤重的月饼也切分了,让人分给府内的其他下人还有周围的邻居家。 看着伊尔根觉罗氏如此熟练的刀法和下人们习以为常的表情,胤禩笑问道:“大嫂这几年都是这样的么?” “可不是。”见王妃在忙,冯氏代回道,“王妃殿下从到了台湾就是这样做的。就是当初怀着大格格时,还挺着肚子给我们切月饼呢。不瞒八爷说,当初可是把我吓得都不敢吃了。” ——那年的中秋节距离预产期只有一个月了,可不担惊受怕的么。 “得了吧,那天还有谁吃的比你多?”郑克塽笑他。 “那不是……”冯氏说到这里顿时停了下来,脸上罕见地现出一抹红晕——那时她是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得那么能吃。 “郑侯爷每年中秋都过来?”胤禛坐在胤褆身边,小声问道。 胤禩听到了,也好奇地看过来。 “啊。”胤褆点点头,“郑家基本没了长辈,你大嫂跟冯氏交好,实宏又叫我一声大哥,每年便过来过中秋了——”胤褆说着笑了笑,轻轻捻着手里的月饼,“其实东宁人都是不吃月饼的,他们吃麻薯。倒是你嫂子一到中秋就会做很多,给左邻右舍分分,弄得他们也都开始学着做月饼、吃月饼了。其实她本来还想弄烤肉来得,只不过不太方便,便算了。” “大嫂人很好。” “是啊。额娘亲自掌过眼的,如何会不好?”胤褆眼神垂下来,不知落在何处,声音很淡,淡到只有胤禛听得到,“只是……委屈她了。” 胤禛晓得胤褆指的什么,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扭头温柔地看向胤禩。胤褆最后的声音太低,胤禩正疑惑地看向这边,那模样又乖又萌,胤禛心下一动,伸出手,偷偷缠上对方的。 胤禩一惊,好在是在桌子底下,其他人又都在谈笑,没注意这边。下一秒果断想开,没想到胤禛拉的挺紧。恼怒地看过去,却见胤禛紧绷的脸上带了几分赌气几分央求,又许是气氛太好,胤禩心一软,不由地默许了,然后就觉得手被抓得更紧,十指交握。 胤褆本在听到胤禛叹气的时候心中惊了一下,警觉地抬头时,却见胤禛正垂着眼睛看向胤禩,那样眷恋的眼神,胤褆岂会不懂?再联想京里那些奇怪的赐婚旨意,胤褆不由地眯起眼—— 很快月上中天了,团团亮亮地挂在夜幕里。两个小的熬不住被下人带下去休息了,几个大人兴致一起便嚷着要行酒令。一共八个人,胤褆兄弟四个一组,其他人一组。 胤禛三人倒是擅长,兄弟三人大杀四方,可惜多了胤褆这个拖后腿的——胤褆倒也不是不会,只是不习惯,于是他们组罚的酒全被他喝下了。 而另一组水平虽然比不上他们仨,但好在水平差不多,就是傻乎乎的郑克塽在这上头也颇能拿得出手来,只不过他和丁白两个男人要负责喝罚酒。 胤褆最先醉倒,趴在桌在上几乎起不来,伊尔根觉罗氏忙叫人给搬回卧室。 回头对上三个弟弟惊讶的眼神,摆摆手:“没事,你们大哥每年都这样,让他回去睡一觉就好——我们继续,该谁了?” 胤褆醉醺醺地被人扶下去,只不过刚送到他自己的院子门口,便摆摆手让送自己的下人守在门口:“爷自己能走,在这里好好给爷守着。” “是。”那下人丝毫不惊讶,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胤褆迈着沉稳的步子——丝毫不像醉酒之人,刚踏进院子便看到熟悉的少年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抱着酒壶一人对月独酌,尚未靠近都能嗅到浓浓的酒气。 “这回怎么喝得有些多了?” 走近后才发现对方一手拿酒壶,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鸡形玉佩,脸色通红,眼神迷离——一看便是醉了。 胤褆微微皱眉,伸手便要夺下酒壶:“别再喝了。” 对方回手一躲,胤褆没碰到酒壶,反倒是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脸上露出个诧异的表情,然后便是恍然——这家伙,竟然都把袖子哭湿了,是有多娇气。 “好了啊小十,都多大的还哭鼻子。让大哥看看,眼睛哭肿了没?”胤褆说着扣住对方的下巴扭过来,硬看向对方的眼睛,“啧,看这眼睛红的,都快成兔子了。” ——这人,赫然是从皇宫内苑失踪的皇十子胤俄。 过了一会儿,郑克塽和丁白也被抬下去了,最后剩下三兄弟和两个妇人,也不好再继续,再赏了会月,聊了几句,便都散了。 胤禛胤禩一边散着步消食,一边往客房的院子里走去,旁边是被下人搀扶着的胤禟——他不知怎的喝得也很多,借着月色,可以清晰地看到胤禟的丑态,胤禩忍不住凑过去捏了捏他的鼻子:“好你个小九,也学会藏心事了……” “小十别闹……”胤禟没力气伸手挥开胤禩,只好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后,突然流下两行眼泪:“八哥,我找不到小十,找了很久,还是找不到,怎么办?” 胤禩立刻僵立当场——小九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十阿哥也不过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正是逞强斗胜的年纪,听到这虽是不乏善意的嘲笑还是被噎了一下,赌气般拿过下巴扭过身子,又喝了口酒,然后举起手里的鸡形玉佩,对着月亮细细地看起来。因为酒意和眼中的湿气,月光下的玉佩仿佛镀了一层五彩的光晕,带了几分仙气,漂亮得不可思议,唯独中间那条极为明显的裂缝破坏了完整的美感。 少年英气的眉眼被泪水打湿,映着月光有种出人意料的脆弱:“……记得当初我跟九哥为了这枚玉佩险些打起来,结果把玉摔了,八哥差点就不理我们了……吓得我们再不敢闹腾,没想到反而是八哥先忘了生气……八哥他对我们……” ——真的是,太温柔了! “……”胤褆摸摸鼻子,拿过另一壶酒,坐下来耐心地听老十的酒后醉言。 胤俄把玉佩握进手里,坚硬的玉石硌得手有些疼,意识却更清醒了些,仰头看天,“……其实八哥跟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天家皇子,哪里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呢,可偏偏他对我们就是掏心掏肺的好。有时候我跟九哥闯了祸,不敢跟额娘说就找八哥……那么多年,他怎么就不厌烦呢……” 胤褆听着,默默地就神游天外了——现在的老八确实有些像是戏文里头说的温润如玉的模样,但他记得老八在无逸学堂念书的时候好像也挺淘气,经常都是老四在管束着。至于额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上了年纪,对老七老八的教养都太过宠溺——不过好在这俩儿子都没长歪。 等回过神来,胤俄的絮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胤褆便问道:“小十你后悔当初搭上大哥这条贼船么?” 问完,胤褆心里也是有些惴惴,垂着头等了很久却没等回答,再仔细一看,胤俄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几声细微的呼唤:“……八哥……九哥……想……你……” 看着下人把胤禟送进屋子里,安置好,胤禩才抬腿准备回自己屋子,一直守在一旁的胤禛自然紧跟过去。 “这么晚了,你干嘛?”胤禩正要关门,却见胤禛默默地拦住门,虽然没说话,但想进门去的意愿表现得非常明白。 胤禩扶额,还是侧过身子把人让进来。 下人很快把醒酒汤送过来,两人便对坐着喝汤。 胤禛先开了口:“你怎么了?”从送胤禟回屋开始就不对劲了。 “小九的样子很不对。”胤禩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小九和四哥关系并不怎么样,他本来不想跟胤禛说这事,但若是不说出来,他今晚定是休息不好了。 “怎么不对?”胤禛不以为意。不就是多喝了些酒么?高兴开心总是会多喝酒,今天中秋,难道不正是应该开心的时候么? “他今天提到了小十——我和他跟小十关系特别好,这点你也知道。当年小十失踪后,我们俩不眠不休地找了他三天都没找到,后来我俩都病了一场,病好后,就很少在对方面前提起小十,可是这一次……而且他说的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小十——难不成他在东宁见过小十还出去找过?” “东宁就这么大,胤俄若是在东宁,大哥肯定会见过。等胤禟醒了,你再问问不就好了——横竖不差这一宿。” “嗯。”胤禩心不在焉地应下,心里还是有些怀疑。小九一般藏不住事,若是真在东宁见过小十,早就忍不住说了,再说,若小十真的在东宁,他应该会来找自己才是,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你们是谁?咦,你是……鸣鸿姐姐?……你们是大哥的人? ——我们是谁不重要。只不过十爷您,想要保护自己,保护八爷九爷么? ——我、我想。我想保护八哥九哥,可是……他们被我连累而受罚,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过去还有额娘,现在…… ——就算贵妃娘娘还在,她也护不了十爷您一世——十爷应该靠着自己的力量保护八爷九爷。 ——我的力量?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只要跟我们走,我们爷会给十爷力量。 ——跟你们走?可是大哥在台湾……那岂不是见不到八哥九哥了? ——这是代价。 ——那我还是不要了……我只要八哥九哥…… ——十爷您若留在这里,也许会继续害八爷九爷被罚。 ——那、那我可以乖一点,不再惹事,绝不教哥哥们再受牵连。 ——八爷九爷即使不被您牵连也会被其他人牵连……就是宜妃娘娘和惠妃娘娘都护不了他们一世,能保护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那、那你、真的能让我强大起来?比汗阿玛还强大? ——不敢比万岁爷,至少不再任人宰割。 ——好,我跟你们走……但我得跟八哥九哥告个别。 ——代价现在就开始了。从现在开始,十爷您不能见任何人,告别之事,我等会代为传达。 ——一定要跟他们好好说喔,要不然,八哥九哥定要急死了…… 让下人们将胤俄送进屋里,胤褆又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看着少年的面容变来变去,还挺好玩。最后给对方掖了掖被角,离开客房,拎着一壶酒去了后院的最北面的假山上。 看着天上的月亮,再看看酒杯里的月影,胤褆自嘲地勾起唇,对月独酌什么,要不要这么有诗意啊…… 朝着北方一举杯,豪情干云地仰头一口干掉,倒转杯子—— ——保成,中秋快乐,这一杯,保清敬你。 正在胤褆放任自己思念胤礽时,突然听到假山旁传来一阵细碎的啜泣声,探身一瞧,当下大惊—— 陪着长辈们过完中秋,胤礽带着一家子回毓庆宫休息。 前头的是掌灯引路的内侍,旁边的是大阿哥弘皙,弘皙现在虽然还不到四岁,但已经很是有小大人的模样了,怀里小心抱着好不容易从惠妃手里抢来的弘晟小包子,对胤礽的问话对答妥贴,还不时地低头看看。落后半步的是瓜尔佳氏,含笑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再后面是毓庆宫的众多宫人。 胤礽正说着话,突然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南边。 “爷?”瓜尔佳氏顺着看过去,除了几个守卫和一些树木,南边什么也没有,倒是大月亮挂在南边呢。 胤礽定了定神,回过头来,见福晋和儿子都疑惑地看着自己,笑了笑:“没什么……”骤然看到弘皙怀里的弘晟,恍然有些明白了什么,弯下腰捏了捏弘晟小包子肉鼓鼓的脸颊。 然后在弘皙不满的抱怨声里,大笑出声。 ——每逢佳节倍思亲啊,保清,孤也想你了。 “福晋怎么来了这里?”胤褆从假山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伊尔根觉罗氏面前。 ——原来胤褆听到的啜泣声,正是自家福晋发出的。 伊尔根觉罗氏一见有人凭空出现也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胤褆后,匆忙抹掉脸颊上的眼泪,苦笑道:“原来爷在这——爷也是想念大阿哥了么?” 胤褆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伊尔根觉罗氏说的是弘晟。 ——当得知伊尔根觉罗氏怀上这个孩子时,胤褆刚出海没多久,等这个孩子生下后,他又跑去蒙古了,所以对于这个嫡长子他一直没有太大的实感。而伊尔根觉罗氏不同,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这几天之所以不提,也是怕扰了大家的兴致,甚至还特意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偷着哭。 胤褆拍拍伊尔根觉罗氏肩膀,“……这几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伊尔根觉罗氏虽然故作淡定,但浓浓的鼻音还是暴露了她的脆弱,“我自己选的,谈何委屈。何况我虽然一直窝在台湾,但却知道爷是要做大事的。就是弘晟孤身一人在京城,到底有额娘看顾,我也不担心,只是舍不得罢了。倒叫爷见笑了。” “什么笑不笑的。”胤褆靠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这几年倒是真辛苦你了——要不这样,老四他们说准备给囡囡过完寿辰再回京,不如你带着囡囡一起北上?” 见到福晋有拒绝的意思,胤褆又补上一句:“囡囡长这么大,也该见见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你也好几年没见过老丈人。爷反正估计是一辈子也走不了了,总不能委屈你也不见爹娘吧?” “可爷您自己——” “你该不是以为爷让你回去再不回来了吧?”看着福晋还有些犹豫,胤褆敲了敲她的额头,“只是教你回去过个年而已。年后再带着宝贝回来,弄得好的话,说不准还能带回来一对呢。” 伊尔根觉罗氏觉得自己的鼻子又有些酸了,忙低下头掩饰:“如此,多谢爷体谅了——只不过岛上的事务呢?” “不是还有爷呢么?何况,你的那几个侍女你也带了这么久,总该出力了吧,哪能光让爷的福晋辛苦?” 听到这话,伊尔根觉罗氏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也罢,我就听爷的,回乡探亲!”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qing)宵(ren)节快乐~~~抱住群么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胤禩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后,急忙跑去胤禟院子询问小十的消息。 胤禟看实在瞒不住了,只好如实交代:“我好像在东宁见到小十了,不过一晃眼就不见了,后来又派出大量人手满城搜查过,都没找到,许是眼花了也不一定。” 胤禩坚决不肯放过哪怕一丝的可能性,立刻去找胤褆让他全岛搜查,胤褆自然全部应下。 不过搜查了一个月,大格格的生辰都快到了,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看着胤禩气馁的样子,胤禛心里也不好受:“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这样搜查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是胤禟看差了,那岛上就根本没有胤俄;如果是胤俄在躲着你们,必然是有什么苦衷,你这般大张旗鼓,不是教他更为难么?” “我知道!可是找不到小十……” 胤禛抿了抿唇,一本正经:“你还有四哥,四哥一直陪着你。” 胤禩的脸瞬间黑了——他怎么又忘了四哥对他是那种想法?! 不过胤禛的劝慰倒是还挺有效,至少在临近大格格生辰的时候,对于胤俄的搜寻力度降低了不少。 大格格生辰的前一天,又有故人登门了。 八月,福建水师陈兵长崎,一个多月后,彻底攻克倭国九州——因为倭国武士们的反抗行为非常极端,给康熙的战报里关于登陆后的战役描写非常惨烈血腥。 起初,大清水师也是善待俘虏的,没想到在攻打福冈时,长崎的俘虏竟然反咬一口,致使清军在那一役损失惨重。自此,为了减少己方伤亡,避免再次出现长崎逆反之事,福建水师在后来几乎都是在屠城。最后九州的几位大名一合计,也顾不上德川幕府的态度,迅速向福建水师服了软——将逃进长崎的数十名海贼捆绑好,由几位大名最得用的家臣亲自押送给蓝理。 中国人向来是不喜欢赶尽杀绝的,这本来也只不过是给倭国一个教训,做到这种程度,康熙便下令收兵了——不过所谓请佛容易送佛难,福建水师既然都拉过来了,自然没那么容易退回去。结果便是此次出动的水师大部分退守琉球,小部分回到福建,还有一小部分就驻扎在长崎港口。至于琉球王同不同意,大军压境,想要说不也要有那个实力。 于是琉球王看着大清水师大摇大摆地鸠占鹊巢,心中极为苦逼,对那个老是欺负自己的老邻居越发不待见了——要不是你们放纵海贼,哪里会有这些事! 在这场战争中,九州大概失去了三四成的人口,于是便有一部分中国商人移民到九州去了,而且因为有大清水师的武力撑腰,原本在大清只是末等的商人在九州立刻变成了上等人,移民也成了提高社会地位的一个有效手段而流行开来,想必过不了多久,德川幕府对九州的掌控就要力不从心了。 胤褆本来正在和两位弟弟喝酒聊天——胤禟出去了——没想到一个仆从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爷不好了!有人、有人……进来了!” 胤褆好笑地瞧了瞧那人:“爷怎么觉得你这样子倒像是有人打进来了?” 本来就是打进来了——那仆从倒还委屈起来,但好在没忘记正事,“爷您快去看看吧!” 直郡王在台湾根本就是土皇帝,哪有人敢随便上门,更别提打上来了。胤褆也有了兴趣,勾起唇:“走,带爷去见见。” 隔老远就听到某人熟悉的傲慢跋扈的清亮声音:“你说爷打了你?你身上一点伤都找不到,爷哪里打了你?” ——不是胤礽又是谁? “你就是用那鞭子抽的,嘶——” “看来还没学乖啊——”胤礽把鞭子甩得啪啪响,正寻思要在哪儿再补上一鞭子时,就听到熟悉的带着些微宠溺的声音:“保成。” 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胤礽慢条斯理地把鞭子收起来,“打狗还要看主人,看在你们爷的份上,饶了你们,滚下去吧!” “你——”那小守卫不满地指着他。 ——直郡王府的守卫向来被人尊重敬畏惯了,见到胤礽这样的实在觉得这个人不识趣。 还没等胤礽说话,胤褆先冷下脸,看门狗重要的是眼力价,平日里狐假虎威那是给其他求直郡王办事的人一个下马威,可是不是所有人都由得他们这样耍威风,“给爷退下!” “可是——”小守卫还是不服气。 正在这时,胤禛胤禩也跟着出来了,见到胤礽都是眼前一亮:“太……呃,二哥?” ——主子爷是万岁爷长子,这两位刚住进来的四爷八爷是皇四子皇八子,那这声二哥岂不是……二阿哥皇太子?小守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匆忙间被其他人拉了下去。 胤礽眯着眼看着向他走过来的两人:“你们果然也在。” “二哥怎么会过来?”胤禛问,难道太子二哥就不怕汗阿玛知道后震怒么? 胤禩和胤褆也一起疑惑地看过来,胤禩纯粹是疑惑,胤褆跟胤禛的担心倒是一样。 “汗阿玛让爷下来办事,途径大哥府上,难道不该进来看看么?” 这倒也是。胤禩摸着下巴点点头。 当然不应该。你和大哥/咱们什么关系。这是胤禛/胤褆的心声。 出乎胤禛意料的,胤礽还真的只是来拜访大哥的。 只是正好赶上大格格生辰,便多留了一天。 白天在胤褆的陪同下逛了逛东宁及,晚上就跟他们讨论了一番他即将要去查的福寿膏的事情。 等大格格生辰的第二天,胤礽便乘船继续南下了。 顺带一提,大格格非常喜欢胤礽这个神仙似的哥哥,最后就选定了神仙哥哥取的名字弘阳。 胤褆窝墙角哭:闺女啊,那是你二叔,是叔叔,不是哥哥! 又过了几日,一行人全都收拾准备妥当后,便搭上直郡王府的船,准备北上回京了。 胤褆和郑克塽带着人来到港口送行,大船很快起锚,看着船只慢慢远离海岸,众人都有些不舍,特别是大格格,毕竟她一出生就在台湾,对于遥远的北方故乡基本没有什么实感,站在船舷旁使劲挥手道别。 胤禩挥手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胤禛问。 胤禩揉了揉眼睛,又按了按太阳穴:“莫非最近忙着找小十累坏了脑子开始出现幻觉了么——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小十。” “在哪儿?”胤禟立刻踮着脚往港口的人群里望去。 “……只有一眼啦,估计跟你一样是看差了——” 看着船只愈行愈远,胤褆明显感觉到身边那个一身侍卫装扮的人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 “这么紧张他们,干嘛不见上一面呢?”胤褆问。 ——这侍卫自然就是胤俄。 “大哥觉得,要是见上一面,八哥九哥还能放我离开么?”胤俄叹气,其实更多的是他自己舍不得离开。对八哥九哥的依赖就像一种戒不掉的瘾,只能避而不见地断开,一旦再见,更甚当年,再是断不了。 “哈哈,也是。”胤褆爽朗地笑了笑,而后又顿了顿,低声问道:“那十弟可是后悔当年的选择?” “我爱新觉罗胤俄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只是遗憾,不能和八哥九哥一起成长。 胤俄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恶狠狠地瞪向胤褆,咬牙道:“不说爷都忘了!当初你那侍女不是说好替爷告别么?怎么八哥九哥那边明明就是不告而别的样子?爷还听说,八哥九哥为了爷的事都大病了一场?大哥,你说这账要怎么算?” 胤褆呆了一下,这个倒真是鸣鸿的疏忽——一开始风声太紧,她们没办法靠近两位阿哥,等后来又急着躲避搜捕匆忙南下,最后竟把这事给忘了。 “都是鸣鸿办事不利,跟爷没关!”胤褆赶紧撇清关系。 “鸣鸿在哪?” ——鸣鸿老早在听到两位爷提到这事时就撒丫子跑了。 胤俄气极,也不管是在港口了,拿出火枪就朝天开了一枪:“鸣鸿你给爷站住!” 港口瞬间一片兵荒马乱。 “港口那边怎么了?”船上有人注意到港口的混乱,突然说道。 囡囡,应该说是弘阳了,趴在船舷上,看着港口方向咯咯笑起来:“肯定又是十叔叔在发飙啦。” 哪里来的石叔叔居然敢在大哥头上闹事?胤禩好奇地往港口方向看,只不过因为距离远,场面除了混乱,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囡囡却似乎对混乱的港口没了兴趣,凑到胤禩身旁抱住他的胳膊:“八叔,你再给囡囡讲讲神仙哥哥的事情吧,嗯,还有爷爷奶奶以及其他的小叔叔小姑姑的事情,听起来很有趣啊……” 胤禩任由小姑娘拖着,顺便拉上小九一只,“你这位九叔叔可是跟小叔叔小姑姑非常熟的,让他给你讲吧。” 至于神仙哥哥什么的,大侄女您还没忘呢?太子二哥的闲话我们真的不敢乱说啊。 一直习惯于旁观细看的胤禛在听到胤禩跟囡囡说九叔叔时,突然一个念头蹦进脑海里,大哥也许在撒谎!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也许胤俄的失踪,与大哥并非没有关系。胤禛在心里想着,那个石叔叔,也许是十叔叔也不一定。 伊尔根觉罗氏见三个小人小孩晃晃悠悠进了船舱,不禁失笑,一扭头,见胤禛自己一个人站在一旁不知沉思着什么,轻笑着道谢:“多亏了有四弟你们,要不然囡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万岁爷和额娘。” “大嫂客气了。”被打断思绪,胤禛依旧面无表情干巴巴地说。然后微微颔首,紧跟着也进了船舱,想听听小八和胤禟讲故事。 ——至于那些猜测,他并不打算跟胤禩说。 三位阿哥带着大福晋和皇长孙女进京的消息着实在朝堂上引发了一些动荡。 直郡王远据台湾六载未曾回京,如今除王爷本人外,一家人都进了京,这其中是否暗藏了什么玄机?而默许这个举动的万岁爷又是什么想法?这又与一个多月前离京南下的皇太子有无关系? 于是当满朝堂阴谋论大肆蔓延的当口,京城外已经有好几拨人在等着迎接贵人了。 第一拨自然就是康熙派出的人,虽然一个儿媳妇不值得他派人迎接,但好歹这是他的长媳,还带着他的皇长孙女,儿子还养在他这里。当然顶顶重要的是,伊尔根觉罗氏也算是个好媳妇,他也觉得这个皇子福晋实在委屈的紧,倘若他不这么做,难保京里那些捧高踩低的人不会对长媳不敬,就算一想起大儿子就烦得紧,但长媳的这个体面他还是给的起的。 第二拨自然就是惠妃派出来的,虽然场面等级档次什么比不上康熙,毕竟一个后妃拿不出,也不敢拿出多大的势力,但人家也是有娘家的,纳喇氏还是很给力的,更何况,人家是真心疼爱儿媳孙女的——儿子已然是见不到了,自然要心疼媳妇孙女。 第三拨是直郡王留在京城的宅邸派来的,直郡王当初虽然拍拍屁股去了台湾,但一个郡王,京里还是必须得留套宅子,留了宅子就要有人守着。一个郡王府,就是主子不在,仅剩下最基本的配备,那规模也还是很壮观的。 第四拨就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娘家了。前三拨都有皇家支撑着,可这闺女他们也是心疼啊。平常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人家那水不管是泼哪儿,一年至少能回门一次,实在不行,山不就我我还不就山啊,偏偏他家这女儿,好端端的皇子福晋,硬被跟着丈夫发配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好不容易进京了,他们当然要迎自家姑奶奶回娘家。 四拨人在城门口一见,其他三拨立刻给康熙的人让路。 大福晋带着女儿跟胤禛兄弟三人告了别后,便上了康熙命人准备的车,直奔紫禁城。 直郡王府的人连忙跟上——说不定晚上还能把福晋接回家呢。 胤禩胤禛本想一同回府,不过惠妃派来的人见到胤禩后,立刻上前见礼,然后询问是否进宫。 考虑到出门也有好几个月了,胤禩便同胤禛商量了一下,和胤禟一起,紧跟着大福晋也进了宫。 康熙倒是没见大福晋,毕竟儿媳妇和正当壮年的公公什么的也要避讳,只教人把大格格抱去乾清宫欢喜欢喜,至于大福晋则是直接去了钟粹宫见婆婆。 当天晚上,御膳便摆在了钟粹宫。 饭后,大福晋见到儿子后就没撒手过,康熙也体谅大媳妇不容易,也没生气,就这样跟大福晋聊起来,大多是了解一下胤褆在台湾的情况,惠妃则是抱着弘阳作陪。 大福晋是个聪明的人,对于胤褆的举动,她基本都是知道的——除了绕过整个美洲从白令海峡跑去蒙古的事迹——而胤褆的目的她虽然不知道,但并不妨碍她跟康熙说话时刻意保留三分警觉——这父子俩的关系究竟如何她不了解,但把王爷赶去台湾的确实是眼前的人。 前几天得知胤礽跑去台湾见胤褆,康熙自然在乾清宫发了一通火,但如今听到大媳妇所说的大儿子的表现,便觉得胤褆对太子应该没有那种想法了,放心了几分——他一直觉得老大和太子当初搅和在一起只不过是觉得新奇。孩子么,总有那么一段狗都嫌的时候。至于爱情,在他心里,爱情这玩意只会让人抛弃妻子罔顾天下苍生,比如他的汗阿玛和孝献皇后,所以他对爱情一直深恶痛绝,不想体会,不想接触,也不想理解。不过就算放心了他也不想让老大回来,总归都是太子身上的一个大污点,他瞧见了膈应得慌。 中间大福晋提到大格格的名讳问题。入关后的满人一般不怎么正儿八经地给女孩取名字,对于弘阳这个由太子取的名字,康熙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又谈了一会儿,康熙便以折子尚未看完为由回去了。 康熙一走,惠妃就收起那副心肝肺都疼的表情,抱着弘阳凑到大福晋身旁,“可算走了。好了,咱们继续——刚说到哪儿了来着?” 对于惠妃人前装端庄的行为已经习惯的大福晋还是忍不住笑了,“刚刚说到媳妇处理那个被自个儿男人打的妇人的事……” 大福晋进京的时候就已经是十月底了,等快到冬月了,京里的众人对直郡王一脉的关注也渐渐消退下来,大福晋便从宫里搬回直郡王府。不过隔三差五地会进宫给皇太后惠妃请安,偶尔在慈宁宫也会遇上太子妃瓜尔佳氏。现在已经大婚的皇子只有两位,妯娌俩年龄相仿,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虽然瓜尔佳氏比大福晋的地位略高点,但大福晋还是嫂子呢,再加上两人的丈夫都不在身边的,各自都是管着一大家子,性情方面就是不同,到底也有几分相似。更何况,外人不知,她们自己还能不知道皇长子皇太子感情好?再者,太子妃羡慕大福晋在台湾说说一不二杀伐决断的气势,大福晋欣赏太子妃无人不夸面面俱到的手段,所以一来二去,这两人倒成了好朋友。两人熟悉后没过几日,便知道太子妃已经有喜了的消息,大福晋身为长嫂兼好友,义不容辞地住进毓庆宫太子妃的院子里,方便就近照看。直到胤礽回来过年,大福晋才搬回直郡王府。 而胤禛兄弟几个回来后,胤禛接下胤礽南下扔下的吏部包袱,继续重操旧业,胤禩回到清夏大学继续念书学习,胤禟的府邸也建好了,不但得以出宫开府,就是清夏大学的笔试也顺利通过,很快便进入清夏大学的商学斋就读——能够每天和八哥一起上下学真是太让人开心了,这是九阿哥最初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因为刚入学的事情比较多,他总是比八哥晚下学,而四哥离开吏部的时间更早,再加上慎郡王府离清夏大学更远,于是最后胤禟还是经常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上下学。 时间就在胤禟的抱怨声里不急不缓往前滑着,很快便到了十二月份,几个在外或游学或办差的皇子们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大福晋带着女儿终于有幸过了自己嫁进皇家来的第一个宫廷年——可惜的是孩子他爹不在。 欢欢喜喜地过了年,等出了正月,几个皇子正想准备准备,继续自己游学在外的生活时,康熙突然迅速地颁布了几条旨意。 皇三子诚郡王进翰林院,主持编纂《康熙词典》,并正式下旨大婚,喻礼部尽快确定相关事宜;皇七子七贝勒胤祐领国子监,负责国内教育问题。 胤祉接到旨意很是呆愣了一会儿,没办法,被康熙晾得时间长了,他都忘了自己其实还可以在汗阿玛这里领差事的,还有成亲这个问题,不说侧福晋,侍妾府里都有一堆了,他交际少,需要嫡福晋出现的场面也不多,说实在的,简直都习惯。 不过难得汗阿玛想起他的,赶紧叩头谢恩:“儿臣谢皇父恩旨。” 胤祐也跟着谢恩。 对于胤祐来说,本来重生一回,腿脚又没有毛病,至于母家身份不是特别显赫——最后登位的老四母家还是包衣呢,所以他也不是没想过靠着重生的金手指斗一番。可是结果才发现,他所身处的这个康熙朝与他记忆中的康熙朝有不少不一样的细节,所以金手指什么的他也不敢过分依赖,再考虑到几个兄弟的手段,就算是重生一世,多了几十年的记忆,他还是没有把握最后能赢,与其费心费力争斗一回,还不如这般养尊处优地逍遥一世——反正他是老七,不管最后上位的是太子还是老四,他非嫡非长的,也不是什么威胁。当然,打心眼里,他还是希望二哥登位,一来上一世老四虽然没对付他,但老四的手段太狠,他活得憋屈啊;二来上一世二哥是比四哥先走的,到时自己一朝皇弟变皇叔,那可就更加自在逍遥了。 他从重生开始一直在寻思自己这一世做点什么,上一世什么都没混出来到底有些遗憾,但同时为了避开夺嫡,他又不能接触朝政军务,曾经想过做生意、著书、种田,不过一直没定下来——中间看到上一世温和有礼的五哥满语不好还顺带给补了补——可直到上了学他也没定下来,最后通过无逸学堂结识了清夏大学的一些大儒和留学生,看到清夏大学的模式后,他开始想要改变大清的教育,所以国子监对他来说非常适合,这恩是谢得诚心实意。 作者有话要说:圣祖皇七子淳度亲王允祐,其初行次为第十五,康熙十九年庚申七月二十五日子时生,庶妃戴佳氏即成妃出,有残疾。三十七年三月,封贝勒。四十八年三月,晋淳郡王。六十一年十一月,与受末命。雍正元年四月,晋淳亲王。八年庚戌四月初二日辰刻卒,年五十有一,谥度。有诗见《熙朝雅颂集》。子七人女十人。 雍正命人刻碑记功,诏褒其“敬谨小心,安分守己”之秉性。 ——————————————以上摘自百度百科—————————————————— 我觉得老七肯定不是什么天纵英才般的人物,当然也不笨,雍正的评价虽然不一定可靠但也差不太多,所以我觉得不管是老大太子老四老八重生都不会放弃夺嫡,但老七谨慎,应该还是不会参与的,尤其是在历史已经不一样的情况下。而且当初雍正真的做得太过了,改名除籍什么的,肯定把其他的弟弟都吓着了,胤祐就是重生,有了一次去抱大腿,从而成为“怡贤亲王”的机会,他也不会去做的。【摊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康熙只要一表现出着急的心情,官员们的办事效率就会大大提高,很快,礼部便敲定了吉日,等到康熙三十七年开春的时候,诚郡王胤祉大婚,迎娶都统彭春之女栋阿氏。 胤礽身为唯一的兄长特意留在京里观礼,可把小三儿七年前懵懵懂懂间被伤透的心瞬间治愈了——只是傻孩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迁怒了。 胤祉成亲不像当初皇太子大婚,一来那个时候皇长子刚被贬走,京中气氛很是有些微妙,二来那个时候谁能看出康熙心情不好,这婚礼准备的也略急促,三来皇太子到底是储君,他们这些弟弟不但太小,还不敢闹腾。而胤祉就不一样了,伴随着他这次大婚的还有康熙特批的差事,更何况古人信奉成家后立业,都想着这恐怕是康熙要重要诚郡王的好兆头呢,所以这一天非常热闹,几个已经有了差事的皇子自不必说都要请假,就是胤禩胤禟这俩在清夏大学躲清闲的也跟先生们软磨硬泡磨来一天假期,可怜那几个小的,只能继续在无逸学堂苦哈哈地念书。好在迎亲是在晚上,他们倒是不会错过。 胤祉一大早穿戴好了郡王的蟒袍补服,进宫给康熙和皇太后磕头——没有皇后倒是免了一个,他的好弟弟们就一路跟着,好不热闹,一直跟到东六宫跟前。 这一帮子进去怕是要扰到各位妃母,众兄弟终于大发慈悲让胤祉自己进去了。 荣妃今天可以说是最高兴的,比当了新郎官的胤祉都高兴。胤祉虽然一生下来就被送出宫外养着了,但毕竟是荣妃唯一活着的儿子,把儿子看得那真是比自己的命都重。然而自从七年前皇太子把胤祉抽了一顿而康熙又未置一词的时候,宫人就估摸着三阿哥怕是失了圣宠,言行举止中免不了流露出几分怠慢。然后还不等荣妃有什么动作,三阿哥就出宫开府了。那个时候的胤祉被敬爱的皇父皇兄两面嫌弃,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也因为年少,没顾及到额娘的心情,有很多事都不怎么跟荣妃说,要不是布耶楚克仍然皇宠在身,更是宫里的掌事公主,荣妃估计光猜测儿子吃了多少苦都要多病两场。 也好在布耶楚克嫁出去后,儿子也长大了,要不人荣妃都怀疑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几年。 看着儿子终于大婚,真正成人,皇上更是有要用儿子的意思,荣妃高兴地直流泪,连话都不会说了。 胤祉的笑脸也挂不住了,回想一开始额娘和自己的煎熬,也不管自己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抱着荣妃一起哭了起来。倒是侍候在荣妃旁边的大宫女还保留了几分理智,强忍着泪水劝道:“娘娘,您可别哭了……王爷您也是,今儿是您娶妻的大好日子,怎能弄得像嫁女儿呢?” 荣妃也知道大喜的日子流泪不吉利,忙把眼泪擦了开始赶人:“快走吧快走吧,你再留着我怕我又要哭了,好端端的喜庆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 胤祉被推搡着出了大殿,赶紧抹抹眼泪,一边叫身旁的小太监那热毛巾给自己擦脸,一边抱怨:“额娘真是的,怎么也得等儿子把眼泪擦了再出来啊,万一被儿子那些个冤家弟兄看见了,还怎么出来见人啊?” 等都收拾妥当后,胤祉才故作淡定地出了东六宫,没想等在北五所的几个兄弟全都是一幅要笑不笑,忍笑又忍不住的纠结模样。 胤祉再三确认过自己全身上下并无不妥后才疑惑地看向众位兄弟,最后看到躲在胤祺和胤祚身后脸色通红的胤禄和偷着乐的胤礼,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这时跟在他旁边的小太监很是不忍心地开口提醒:“爷,奴才、奴才刚刚好像在延禧宫见过十六爷和十七爷……” 众位兄弟立刻放声大笑,不但素来端庄尊贵的胤礽都有捶地狂笑的趋势,就连面瘫的胤禛都绷不住嘴角了,胤禟更是唯恐天下地大笑道:“哈哈,荣妃母又嫁了一次公主啊——三公主!” ——幸好此时的三公主齐布琛已经受封和硕端静公主下嫁蒙古了,要不然掌事公主的手段也能让胤禟吃点小苦头。 胤祉:…… ——额娘,儿子真不想跟这帮子熊孩子作兄弟啊! 彭春的家底自然厚实,女儿嫁的又是个皇子郡王,出嫁的场面自然是体面非常,不说六十四人抬的十里红妆,就是出嫁照明的火把就几乎点亮了整个京城。 ——在皇太子大婚七年后,皇家终于又有一位阿哥要娶亲了。 射轿门、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将新福晋送进新房后,胤祉又出来敬酒了。 今天诚郡王府上真的是非常热闹,胤祉光招待这十多个兄弟都要开两桌,更勿论爱新觉罗家的宗室,彭春的栋阿氏也是大族,还有胤祉这几年交往的名士清流文者大儒,也就是这郡王的宅子勉强把人都装下了,要是胤祉的爵位再低点,少不得要在大门口摆上两桌了。 不过在场也有不少只是看在胤祉的面子上来捧个场,实际上并不喜欢这种场面的人,等喝开了之后,留下的大概只有一半多些。胤礽以长兄的名义敬了胤祉三杯,然后就带着十二以下的几个弟弟回宫——毕竟宫禁这种东西就是皇太子也不能例外的。 剩下的几个皇子便凑到一桌,在胤祉去敬酒的时候,开始互相扯皮——说来也伤感,他们虽然是至亲兄弟,长大后却似乎一年见不上几次面,更勿论像这样把酒共饮了。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到下一个成亲的。 胤禛未被指婚,兄弟几个虽然好奇原因,但胤禛一摆出那副冷脸,他们就不怎么敢问了,然后下一个就是胤祺了。胤祺和准福晋双方是认识的,当初在蒙古战场上救得那个小郡主,听说到现在两人也还联系着,感情虽然不能说多深吧,总归还是满意的。最后也许是酒意上了头,素来温和内向的胤祺也红着脸漏了漏话:“策妄扎布说小姑娘还小,他再留两年——不过估计最晚后年也能嫁过来了……” 兄弟几个都莫名兴奋了起来,活像自己要娶妻似的。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来说,女人什么的到不重要,所以成亲对于他们最大的意义就是,将会有个女人站在自己的身旁,直到生命的终结,夫妻一体,并肩而立,荣辱与共,却是,与爱无关。 他们没想过会拥有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却始终期盼着这个女人聪慧有礼知进退以及不算弱势的娘家。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最美好的风花雪月,便是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首不相离。 最后是胤祐看不过去了,“五哥脸皮子薄,你们就别捉弄他了……” “哟,那七哥你脸皮子就厚?我们捉弄你?” “小九你是找打是吧?等你大婚时,看我们怎么整你!” “咳,不过六哥也快了吧?五哥大婚差不多就康熙三十九年了,那六哥怎么着也能在四十年把六嫂娶回家。” “那六弟完婚后岂不是该七弟了?” “好你个五哥,我刚刚还帮了你呢!” “不过等七哥完婚后,八哥你就惨了!” “小九你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你那个准嫡福晋郭络罗氏啊……”胤禟有意吊他胃口,说到一半便住了嘴,“算了还是不说了,免得你知道后不满这门亲事,那我那小表妹可就惨了——不过八哥性子这么软,小表妹许给你倒也合适。” “胡说八道。哪有这样满嘴讨论人家姑娘家的皇阿哥。” 胤禟半分没有不好意思,笑嘻嘻地接口:“爷这不就是一个么?” 因为是自家兄弟,胤祉没太把注意力放在这边,而是周旋在岳家那边。栋阿氏是大族,如今可是来了不少人,直把胤祉灌得让人怀疑今晚还能不能洞房,完全把在这院里的自家兄弟给忘在脑后。于是等众人离开准备城郡王府时,除了胤禩和胤祺,其他人基本都喝醉了。胤祚胤祐胤禟倒还好说,他们都带了人过来,他们自然会把自家爷带回去,然后两人看向醉倒在桌在上的胤禛,然后一起叹气——这个没带随从的四哥该怎么办呢? ——身为劳模的四爷,就算请了假,在三爷做准备的下午因无所事事便去了趟吏部,直接从那边过来时,只带了一个不怎么顶用的小内侍随身伺候。 胤祺其实也喝醉了,只不过还没醉倒,此时看着胤禛醉酒后趴在桌在上毫无防备的模样,忍不住蹲□,伸出食指戳了戳对方的脸颊,抬头冲胤禩露出一口白牙:“嘿,八弟,软的……” “肉当然是软的。”胤禩扶额,“五哥你该不会看四哥平时老是板着一张脸,以为是硬的吧?” 胤祺歪着头,乖巧地点点头,表情很认真:“嗯,曾经一度这样以为过。” 说完又看着胤禛白皙细腻的皮肤,微微翘起的嘴角,纤长浓密的睫毛,嘀咕道:“这样的四哥看起来好乖——”抬头眨眨眼,“我可以亲亲么?” 胤禩的脸瞬间黑了:“当然不行!” 第一百三十章 “高明,车子套好没,快来扶四爷上车!”一扭头看见五贝勒府的管家,“没看到你们主子爷醉了么,还不快扶上车回府?!” “咦——”被管家扶起来的时候,胤祺还讶异了一声,“软软没有了……” 胤禩闻言不顾管家诧异控诉的眼神,掰着胤祺的手指戳向他自己的脸颊:“这里也很软——” “……没……”胤祺含含糊糊也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然后慢慢合上眼,被五贝勒府的管家扶上早就套好的马车。 胤禩哭笑不得,不过高明这时也领着人过来了,一齐把胤禛扶进马车里。 胤禩很快也上了马车,发现昏昏沉沉的胤禛被随意地被放在马车上,也没管。 走到半路时,突然听到胤禛难受地哼了一下,仔细一看,眉头都皱起来了——原来他脸正好搁在一块坚硬的地方,路况也不太好,颠簸了一下,可能硌到脸颊了。 胤禩犹豫了一会,叹口气,还是把对方拉起来,重新安置好。 可能换了个柔软舒服的地方,胤禛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嘴角也慢慢地上翘。 胤禩看着也觉得挺有趣,暗想怪不得四哥老是板着脸,嘴唇自然上翘什么的,简直天生就是一张适合笑的脸,怪不得刚刚醉酒的五哥竟然萌生了亲一亲的念头——不过自己是不是太傻了一点?毕竟素来温和的五哥要是亲了上去,那自己岂不是多了一个可供娱乐的谈资? 所以说自己到底哪里不对了,为什么要阻止呢?胤禩摸着下巴寻思着,自己为什么不乐见五哥亲四哥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也对四哥有那方面的感觉……呃,打住打住!胤禩忙晃晃脑袋,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刚刚的想法甩出去似的。唔,就算四哥总在自己身边说喜欢自己什么的,自己也坚决不能被他同化啊!再有几年爷也该娶亲了,可不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额娘可还等着抱嫡长孙呢。 胤禩这样劝着自己,又忍不住对胤禛有几分怒气,都怪四哥老是对自己说些奇怪的话,要不然爷的思维怎么会拐到那么奇怪的地方! 胤禩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拧一拧胤禛的脸颊—— 没想到触手便是不可思议的细腻柔软。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没有四哥软——五哥最后说的大概是没有刚刚软之类的吧? ——其实应该是胤禛平日里总是板着脸,众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种“啊,四贝勒脸上的肉肯定可硬可硬了”之类的想法,所以真正接触上之后,巨大的落差下又会觉得“啊,原来是这样超级柔软的啊”,实际上应该是差不多的,最多也只会差那么一点点。 胤禩歪头撑着下巴,开始细细地看着胤禛的脸。 康熙爷虽然脸上因为长了麻子称不上是英俊潇洒,但其实底子还是不错的,而康熙的后宫,别的不说,单就颜色这方面比之后世更是强了无数倍,借用惠妃的话,这后宫成天介跟后世XX小姐选举似的,各色美人争奇斗妍,或温柔小意,或明艳动人,或娇憨天真,这百花齐放得比御花园还好看。 而德妃能够在这么多的美人里脱颖而出为康熙诞下三子三女,除了母家不显,生下孩子对朝堂基本无碍还有她自身的手段外,本身长得也是不错的。 所以强强结合之下,胤禛长得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胤禛也并非是特别好看的人,而是属于特别耐看的类型,尤其是他放松下来,嘴角上翘自然带笑的模样看起来让人特别舒服。 再加上他耿直的性子,所以实际上,德妃的三个儿子中,最不受她待见的长子反而是最像他的。 胤禩静静地看着胤禛,突然皱起眉头,无意识地抚上胤禛的脸颊,这几天没怎么太关注四哥,现下看来似乎是瘦了不少? 再加上胤禛不怎么喜欢骑马射箭之类的户外活动,肤色比较苍白,更显出几分脆弱。 酒意也有些上头,胤禩的眼里划过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复杂情愫。 微倾俯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时,高明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爷?八爷?” 胤禩猛然回过神,这才发现车子不知道已经停了多久了,缓了缓略有些急促的呼吸,挂上笑脸打起帘子:“已经到了——” 马车竟然直接停在了慎郡王府。 察觉到自家爷难名的气息,高明非常贴心地上前解释道:“方才途径四贝勒府时,奴才问您是否将四爷送进去,您未给答复,奴才便自作主张将四爷一起带回来了——四爷府上也没个贴心人,奴才觉得此举还算妥当。” 想想也是,胤禩便不追究,招手让人把胤禛扶进府里。 现在虽然已经是二月了,但春寒料峭,慎郡王府主屋的地龙还继续烧着。怕住客房冻着胤禛,也只好教人扶进自己屋里。 让人把胤禛安置好,高明也把热水抬了进来。舒舒服服地泡了澡后,胤禩才穿上亵衣准备上炕睡觉——一打眼就看到胤禛平静地睡在里头,不觉便愣住了。 以前他跟胤禛抵足而眠的次数不少,不说府邸扩建的时候,在永安府赈灾时他们就已经是日日睡在四贝勒府了,自从在广东了解了胤禛对他的心思后,他就很少再对胤禛做什么亲密动作,更勿论睡到一张床上了。 不过,如今胤禛都已经醉死过去,应该没问题了吧? 胤禩这样想着,慢慢爬上了炕。 胤禛是睡到半宿热醒的,身子底下是烧的热热的炕,又喝了那么多,难免酒意上涌,燥热难耐,折腾了一会儿就已经是衣衫半褪了,满头大汗地一睁开眼,赫然是胤禩静谧的睡颜,在月色的映照下,显露无遗。 胤禛本就对胤禩有那么点想法,虽然被拒绝了,但他还一直是乐观积极的,毕竟像他这么好,又对心上人这么好的男人,这世上应该没人会那么没道理地拒绝。 ——敢情对这位而言,性别、血缘这些东西对他没有半分约束。 虽然不管挑没挑明,他总是会不避讳不自觉地对胤禩做些略微亲密的举动,但那也都把握住了他所认为的胤禩能够接受的度,可如今因为喝了酒,心仪之人就在身旁,就是修身养性如胤禛都有些心旌动摇了。 一晃神,他已经撑起了半边身子,低头吻上胤禩微张的唇。 胤禩的酒喝得也不少,胤禛吻上来时他在梦里也只当是高明给他安排的侍寝的,便和伸进来舌头缠到了一起,迷迷瞪瞪中还在心里想着不知道高明从哪里弄来的女人,未免也太主动了。 而对于胤禛来说,这本来不过是个浅尝辄止的吻,回过神来的他自然要结束,没想到却让胤禩的纠缠变了味。 胤禛此时基本已经清醒了,清楚地感觉到胤禩与自己的纠缠,眼神暗了暗,不再刻意保持清醒,加深了这个吻。 醇厚的酒意,烫人的热度,渴盼已久的情感,无一不催化着胤禛的情.欲。 唇舌交缠,即使是呼吸将窒亦舍不得离开,唇角,耳垂,额头,下颔,细碎的吻落到胤禩的整个面部,而后又慢慢向下。紧跟着翻身压上去,双手伸进亵衣里急切地摸索着,精致的锁骨,结实的胸膛,劲瘦的腰线。触手的皮肤仿佛会吸住手指一般,让人舍不得放开。 当胤禛埋头在锁骨处啃咬时,突然动作一滞,继而更加卖力地继续舔舐。 ——原来在胤禛的连番动作下,胤禩也终于有了反应,手摸索着也伸进了胤禛的衣服里,胡乱地抚摸着。而伴随着的几声美妙生动的呻.吟,更是让胤禛几乎血脉喷张,险些控制不住就此泄了。 “真是……小八你是要折磨死四哥么……”胤禛咬牙念了一句,而后低下头,将胤禩左胸的红豆含进嘴里,带有惩罚意味地用虎牙磨着。 “呃啊……”胤禩吃痛,慢慢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脑袋,然后心中一惊,瞬间清醒了。 ——怎么看,这也绝对不是一个女人的脑袋啊! 清醒之后马上就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沉浸在一种酥麻痛痒的快感里,尤其是胸前难以启齿的地方更为鲜明,同时又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搁在对方的衣服里,左手抚按着结实的胸肌,右手则在揉搓着对方的腰肉,似乎觉得手感还挺好的,即使清醒了,也还是不自觉地又捏了捏,也许捏的力道太对,他隐约听到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发出两声沙哑低沉的呻吟,再下一刻,小小八非常欢快地愈加挺立了起来。 胸前的脑袋抬了起来,脸上挂着略有些邪肆暧昧的笑容,唇色水润惑人,声音更是哑得要命:“……小八……” 胤禩立刻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起来,理智上明知道自己该把手收回来,却一动未动,只抬了抬眼,回望过去:“四哥……这是……做什么?” 声音沙哑低沉得丝毫不逊于对方。 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明靠在门口,微阖着眼假寐。今夜三爷大婚,两位爷喝得都不少,他也不敢偷闲,亲自带着人守在外头。 此时差不多是子时,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高明隐隐约约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得屋内一声怒吼,高明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缓了缓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八爷骂了句混蛋。至于骂的谁——屋里只有四爷,八爷倘若不是说梦话,那就很明显了。况且梦话哪有这么中气十足的。 高明不敢再迟疑,唤了声“八爷?”,便伸手打算推门进去。 没想到紧接着又听到一声略带压抑的“滚出去——”,高明便维持着推门的动作,顿在了那里。然而过了很久,屋里始终再没声音传出来,高明却也不敢动作,只能躬着身子静待下一个命令。 屋里,胤禛在胤禩问出那句话时便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舔了舔唇:“四哥在做什么,小八不知道么?” 胤禩早就注意到两人此时俱已衣冠不整,自己的样子尤其难堪,衣衫半敞,几乎要褪干净了。而胤禛的衣服虽然只露出胸前的一片,却更让他难堪,因为那显然是自己给扒开的。 看到这种局面,胤禩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自然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自己也不见得多无辜,只能咬牙恨恨地骂了句混蛋,然后便想推开胤禛起身。 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胤禛自然不想就这么算了,死死地按住人,在胤禩愤怒的瞪视目光里,褪下他的裤子,然胡俯□,一口含住下面。 胤禩此时是又惊又羞又怒又恼,想要推开那人却因为处在下方不好施力而被死死地压制住,却刚好听到高明想要进来的声音。 胤禛一边吞吐着,一边用眼神戏谑地看着他,明明白白地问他要怎么办。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高明真的进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用嘴含着男人性.器的又不是他,但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就算那是自己的心腹也好。 而被胤禛含着,这种突如其来的快感简直快要灭顶,光压制不发出声音就够吃力的了,偏偏还要大声阻止高明进来,于是结果就是漏出两声呻吟,足以让胤禛愈加卖力。 胤禛的口活不算太好,但胤禩之前毕竟喝了酒,再加上之前胤禛做的前戏,很快便快到了顶点,攒了一口气使劲抬起上身,一把把胤禛的头推开,眼前白光一闪,泄了出来。然后便脱力地瘫软在床上,微仰着头,两眼放空,虚虚地瞪着胤禛。 胤禛的唇此时有些红肿,也有一点不小心溅上的白浊,他却故意伸出舌头卷进嘴里,然后勾唇轻笑:“四哥伺候的小八可还舒服?” “四哥……”胤禩闭了闭眼,又睁开,皱眉摇头,“我不喜欢。” 胤禛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拉起胤禩无力的手,放到自己的下面:“那小八喜欢这个?” 烫人的热度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胤禛牢牢握住,始终覆在上面。 胤禩无奈,只能盯住胤禛的眼睛,认真道:“四哥,我真的不喜欢这样——不要让我恶心厌恨!” 胤禛终于抿起唇角,收起笑容,慢慢松开抓着胤禩的手,声音怅然若失:“四哥以为小八喜欢。” 胤禩的手垂下来,此时□带来的无力感已经退去,他坐起身,将胤禛推开:“不喜欢,也不想喜欢。” 胤禛任由他推开,面上虽然有些不愉,却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笃定模样:“四哥会让小八喜欢的。” 胤禩扭头,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衣服,根本不看他——爷永远都不会喜欢!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高明终于听得里头又传来一声吩咐:“给爷把东厢房收拾出来,把炭火也烧起来。” 这次声音很平静,高明虽然心中诧异,但也放心了许多,不敢多言,连忙去了后院叫起伺候的下人,府内又忙忙碌碌起来。 高明吩咐完了也不敢再耽搁,很快又回来了前院:“爷,东厢房已经收拾着了,您看需要奴才进去伺候么?” “进来吧!” 高明毕竟是慎郡王府的老人了,一进屋就闻到那股子**的气息,诧异了一会儿,但见八爷脸色潮红的模样,略一思索,便以为八爷梦遗,不好意思再跟四爷一起睡,也没有多想,带着人伺候着胤禩把衣裳穿了,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床铺。 胤禩也不管合不合适,把胤禛一个人扔在主屋,带着几个人径自去了东厢房。 高明匆忙向胤禛告了罪,赶紧追了出去。 看着胤禩怒气冲冲地出了门,胤禛挥挥手让人都退下。 下人们看着只收拾了一半的床铺有些迟疑,但再看看胤禛绷着的一张脸,立刻不敢造次,都退了下去。 待门关上后,胤禛立刻仰倒在胤禩的被窝里,嗅着周围满满的胤禩的气息,解开裤带,伸手进去不疾不徐地□着,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在达到顶点的那一瞬,混着呻吟声,缓缓哼出一声“小八——” 虽然极力压制,但了解主子如高明,怎么会看不出胤禩的怒气呢?但既然主子不做声,那他也不敢逾矩,既希望那些下人们伶俐些别再惹恼八爷,又希望能有个下人给主子撒撒气。 好在东厢房该布置的都布置好了,胤禩也没什么可挑的,便挥退下人,独自上了炕。 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管胤禩多么不想去在意,还是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今后该如何与四哥相处。 四哥对他好是毋庸置疑的,这份好他也实在不想舍弃,所以尽管在广东四哥便对他表白了心意,他也只不过坚持了两个多月不理他。等回京之后虽然还想继续,可到底还是扛不住四哥上赶着对他好,最后还是每日同进同出,虽然少不得也有了几分戒备。但也是四哥之后再未曾与他说那些个混话,行为举止与往常无异,所以他又慢慢放下心防——在他看来,这是本就是大逆不道的,就是说都难以启齿,更别提还被拒绝了,四哥理应放下这段天理不容的情感。可结果,今晚的事情,真是刷新他对胤禛的看法了。 那么之后到底该如何与四哥相处呢?太过疏远可能会招来疑问,比如跟自己比较亲的小九额娘等人,到时候他们问,自己说不出个四五六来,指不定就要直接去问四哥了,而四哥那个没脸没皮的,就是实话实说他也丝毫不惊讶;可是不疏远难保可以真正断了胤禛的念想,若是今夜这样的事再多来个两次,等自己适应了,依照男人的血性,指不定哪天就做到最后了,到那时自己才是真正的欲哭无泪呢!所以与胤禛之间的度真的挺重要的,既要让胤禛感觉到自己与他的疏远,他认识到自己的抗拒,又不能让小九额娘察觉到这种变化——所以说爷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纠结呢? 都怪行四的混蛋! 第二天,几乎是一宿没睡的胤禩在天色还蒙蒙亮的时候便唤高明进来伺候,梳洗完后,连早膳都未用,便匆匆出府去了清夏大学。 至于这个样子根本就是落荒而逃什么的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他只知道昨晚发生了那种事,他实在没脸再见另一位当事人。 胤禛则是靠在主屋的门框上,眯着眼看着胤禩离开的背影,也不阻止。胤禩的性子他了解,总归不会跟自己撕破脸皮的,只要这样,只要胤禩在自己身边,他就有绝对的把握将胤禩追到手。 一宿没休息好,胤禩上课自然没精神,几乎一直趴在桌子上休息,在上面讲课的老先生瞪了他好几眼。 当然,这些胤禩自己是不知道,都是保泰事后告知他的——保泰跟胤禩几乎是一起长大,之后胤禩选择清夏大学继续学习,保泰可有可无地也跟着去了,横竖他是他爹实际上的长子,不管怎样,将来十有八.九是要袭爵的,前途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昨晚不是三堂兄大婚么?八哥怎么困得活像你大婚似的?”中午吃饭的时候,保泰看着胤禩呆愣愣地只刨着米饭吃,等吃完放下筷子后,实在受不了地在他跟前挥挥手,“你知不知道你上课的时候先生瞪了你好几眼?等着被容若先生训斥吧。” 胤禩顶着一双大大的熊猫眼,听到保泰的话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虚空。 保泰无奈地提溜起胤禩的领子,拽着人往容若的初见阁走去,“看你这个样子,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省的下午再把先生气着,老先生一大把年纪了,万一气出个好歹,你可罪过大了!” 胤禩筷子都还抓在手里没放开,迷迷糊糊中被任由着保泰把自己拽走。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的内容提要是不是队形很整齐?自己给自己点个赞,哈哈 正文到现在基本开始收尾了,大概还有一万字左右,大家追了真么长时间,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点一下,没有的话就按照我自己想写的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胤禛昨晚虽然休息得比胤禩强,但到底也没睡好,毕竟早上可是起了个大早呢。偏偏今天还是大朝会,此时胤禛无比羡慕胤祉今天带福晋进宫,免了朝会。 照例是各部官员汇报这几日的重点事件,康熙评价总结两句,大部分胤禛都知道,也不想听,便接着太子的遮挡,微阖着眼休息。 只是朝会进行到一半时,胤礽忽然出列,幸好他警觉,及时淡定地睁开了眼一,要不然指不定就被康熙发现在睡觉了。 看到胤礽出列,胤禛突然想到皇太子在广东所查的鸦片之事——不知怎么的,他觉得皇太子应该是在广东查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还是不小的问题。 果然,胤礽所述正是福寿膏之事。 这事胤禛当初毕竟也经历过——听胤禟说,那赵家少爷后来戒烟戒得还不错,现在竟然在台湾跟着郑克爽做事,也算因祸得福,傍上大腿,赵寅还千里迢迢特意亲自过来送礼道谢——心里也有几分兴趣,便强打起精神听着。 把胤禩拉到容若的初见阁安置下,又找阁内的仆从照看着,保泰又匆匆忙忙回去。胤禩也实在困极,也没有推脱,沾到枕头边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胤禩再次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上灯了,桌前则坐了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地喝着茶。 见他醒了,一个立刻站起身凑过来,伸手便要扶胤禩起身:“小八醒了?” 胤禩下意识地侧了□子,恰好躲开对方的指尖,自己坐起来:“四哥怎么在这?” ——这人自然是胤禛。 胤禛伸出的手顿了顿,然后很快又回过神来,转而把挂在衣架上的外衫拿过来给他穿上:“天色已经很晚了,四哥等小八回家。” “四哥以后若是从吏部走得早就不用等弟弟了……”胤禩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伸胳膊,“我以后可能下课会更晚。” 胤禛闻言只是扫了他一眼,还是抿着唇,没有多说。 那一眼反倒把胤禩看得一激灵,瞬间想起昨晚胤禛那句十分笃定的话,头皮都有些发麻了。但这事越寻思越头疼,胤禩索性也不管了,穿上衣服又蹬上鞋子,下了床,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坐在桌前捏着茶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另一人,正儿八经地抱拳施礼:“康熙三十五年期文事斋学生胤禩见过衡臣前辈。” ——那人正是张廷玉。张廷玉作为与大阿哥同期的最早的无逸学堂学生,在十五岁肄业时没有跟着大潮流从军入政,而是选择进入清夏大学继续学习。这其中固然有自身身份的限制——其他学子基本都是八旗贵姓,在父兄的操作下不管是入宫为侍卫还是参军都很容易闯出一片天地,而他的父亲虽然是高官,但毕竟隶属汉民,自然没这些捷径。但不可否认的是,进了清夏,不管将来是科举还是留校讲书都算是不错的出路,也算是给无逸学堂的下面的学子提供了未来的一个选择方向。而张廷玉本身的能力不俗,在清夏颇有几分名气。而近期跟习斋先生和容若先生商讨再开新课程的事情,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至于胤禩一个郡王爵的皇阿哥给他行礼,也是清夏大学尊师重教的典型表现。 张廷玉放下茶碗,站起身回礼,双方又让了一番后,这才面对面坐下。 胤禛也过来坐在胤禩身旁。 胤禩几乎又要炸毛了,只不过顾忌着张廷玉在场,只撇了撇头不理他:“不知道不知衡臣前辈在此做什么?” 张廷玉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怎么,笑得意味深长:“我是来找八爷你的。” “找爷做什么?” “这……”张廷玉故意停了下来,看向胤禛。 胤禩立刻也顺势看过去。 胤禛再怎么想装糊涂也知道眼前这俩人都不想自己在这儿,只好起身:“爷还有些事情,你们慢慢聊。” 等胤禛把门带上后,张廷玉才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禩:“四爷和八爷感情真好呢——” 真是一家人啊。想到直郡王和皇太子的那点事,张廷玉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照理说这么私密的事情应该是没人知道的,但胤禩知道张廷玉手下的情报人员非常厉害,所以他也拿不准,只好含混过去:“自小四哥便对爷好的很——天色已晚,衡臣前辈有话便直说吧。” “八爷可听说广东鸦片一事?”张廷玉素来有分寸,此时见好便收。 胤禩皱眉:“不仅听说过,还见识过。这事是太子二哥负责,前辈跟我提这事做什么?” “既然八爷见识过,那这事就更好说了——八爷应该也知道这鸦片的危害了,我就不多说。那八爷可知道,这鸦片竟是英吉利人、荷兰人和法兰西人一起运到广东来的。因为鸦片,大清对外贸易的净利一年比一年少,虽然大清还是占据着极为强大的优势,但鸦片进口量的增长是像树木生长那样的,如果这次没有注意到,只怕鸦片已经在东南沿海一带泛滥成灾了。” “衡臣前辈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只要太子二哥把这事报上去,朝廷定会严令禁烟——胤禩虽是郡王,却是没有实权。恕胤禩驽钝,不能理解衡臣前辈的意思。” 张廷玉却是突然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过去,我一直天真地以为大清与西洋诸国是友好和平的贸易往来,和气生财,彼此之间互惠互利,我们生产东西,他们用金银交换——可如今,不说他国,单就说往大清售卖鸦片的几个国家,不仅赚取大清百姓的血汗钱,更是糟践他们的身体,这份心思着实歹毒!其实想想也是,这几年的贸易中,大清始终站在赚钱的一边,他国无利可图,可不就要花点旁门外道的心思么!也就是葡萄牙人动作早,能尝到点甜头,剩下的那几个国家,又有那个不是蠢蠢欲动的呢?” “衡臣前辈……” “如今我也不与八爷卖关子了。其实是惠妃娘娘让我把这些消息告知八爷,她说八爷会想要做点什么的——我反正是不知道八爷能做什么,但是既然惠妃娘娘说了,那我便相信就是。八爷,您可想到了什么?” “惠额娘?”胤禩睁大眼睛,而后又皱起眉头思索。 看到胤禩在认真想,张廷玉也不逼他,转而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鸦片的事情应该不着急,您慢慢想着。倒是这个东西,我觉得您也许更感兴趣一点——好了,天色都这么黑了,我要回家抱儿子了。八爷您也该回去了,要不然四爷怕是都要把院子里的蚂蚁数出来了。” 听张廷玉提到胤禛,胤禩又被勾起一股火气,但想想四哥蹲在院子里板着一张数蚂蚁什么的,又觉得挺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出了屋子,胤禛果然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当然并没有在数蚂蚁。 默念着不能操之过急,胤禩还是跟着胤禛一块回去了。 又过了几日,正好逢七,清夏大学休沐三日。 胤禟跟着商学斋的先生们出去了,胤禩想起张廷玉给的那封信,心里沉了沉,便吩咐高明准备进宫请安。 照常是先去慈宁宫,再去乾清宫,最后再去钟粹宫,顺便还可以留在钟粹宫用顿晚膳。 慈宁宫没什么可说的,他出身低微,虽然仗着嘴甜也得了皇太后的几分宠爱,但到底是比不上皇太子嫡出,皇五子养在跟前;而乾清宫照例又是问话训话,过去还恭恭敬敬谨谨慎慎小心应对,将近二十年下来,就是睡着了都能对答妥帖,不出错,也是不出挑。 ——其实也是受惠妃潜移默化的影响,胤禩对康熙并没有正史上的那般崇拜执念,在把他当父亲之前,更多的是当成一个遥远强势高高在上的上司。 所以很快便到了钟粹宫。 大福晋也快要回台湾了——毕竟真正被她当做家的地方在哪里,这几日便几乎是日日带着女儿进宫陪惠妃,还有良贵人跟着凑趣。 太子妃也是舍不得这个新结交的好妯娌闺蜜,此时也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到钟粹宫作陪,婆媳妯娌倒也相谈甚欢,隔老远都能听到一阵阵的笑声。 胤禩进,给惠妃良贵人以及两位嫂子请了安后,便坐着陪几人说笑。他毕竟在外头走动,有不少故事可讲。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惠妃便笑着拍拍卫氏的手:“你带着小八去偏殿吧,你们母子俩也好久没说过体己话了。” “这怎么使得?”卫氏虽然很想应下,但到底是小心谨慎惯了又懂规矩,便推脱道。 “跟我还客套什么?好了快去吧!没见着小八眼巴巴瞅着呢?我也有话要跟两个媳妇说,你就快带着小八走吧!” 听惠妃这样说了,卫氏才躬身告了退,胤禩也跟着告罪退下去。 卫氏进了偏殿后,高兴地吩咐着宫女换上新茶,然后等着胤禩,没想到胤禩进来之后,却是先挥退所有人,然后看着卫氏的神情认真无比:“额娘,您可想为外祖家脱离罪籍?”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到有人说八爷的额娘是林丹汗次子阿布鼐之后,我觉得应该只是重名,因为良妃的封嫔册文上写的便是卫氏,若是林丹汗之后,应该是博尔济吉特氏。再一个,林丹汗的阿布鼐是犯罪软禁在盛京,后来他的俩儿子为了救爹谋反。谋反这种罪,他的亲人哪里有发配到辛者库的优待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康熙三十七年四月,康熙皇帝正式下令禁烟,任命文华殿大学士伊桑阿为钦差大臣,南下收缴并销毁鸦片。 胤禟则也跟着两位先生一起南下,这些先生都是当初各大商号的掌柜,十分擅经营管理之道,几十年积累的商场人脉更是令胤禟望尘莫及,此番也是为了帮朝廷命官与商家搭个线,而胤禟则是纯粹去蹭人脉蹭经验的。顺带一提,胤禟再次南下也是为了躲开自家八哥。因为胤禩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老是跟他在一起,虽然八哥不理四哥总跟自己在一起是让人很开心啦,可八哥老念叨自己好好学习,还让自己写什么五年规划什么的就太可怕了。为了躲避这些,胤禟这才忙不迭地逃跑了。 而胤礽虽然没得到这份差事,但毕竟从他而起。他本来想请旨继续跟着,康熙却未允,反而把他留下,让他另领了礼部的差事。 胤礽想想自己这一年确实离京太频繁,而且太子妃前不久刚生下他的嫡次子,留在京城也未为不可,便低头领命。 六月,庶妃章佳氏薨,追谥敏妃。九月,慎郡王胤禩因在丧百日中剃发,降贝勒。 这消息一出,众人纷纷感慨敏妃的隆宠,遗憾八爷的冒失。不过好在胤禩与在朝堂方面的交际不多,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惠妃一听这消息则是有些傻眼,先不说这大清史上头一个陪葬景陵的皇贵妃提前一年去世,单就这因在丧百日中剃头而被夺爵的,不是胤祉么,怎么现今却转到自家小八身上了?更何况经过十多年前第一批留学生归国而引起的剪发风波,头发什么的在满人这里已经失去过去那么强大的象征意义,就比如说孝庄太后去世的时候,康熙的断发之举就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所以照理说胤禩此举不该惹得康熙这么大的火气……就算是康熙极宠敏妃,由不得半分瑕疵,可夺爵什么的未免有些过了。 越寻思越不对劲,惠妃忙教人把八爷叫来——良贵人都病了呢。 ——卫氏本就是敏感的性子,听说这事自然要发愁上火,如此便病了。 胤禩知道惠妃疑惑什么,不过这事是他早算计好的,不想同他人说,只安慰惠妃无事,让她放心,其他的便什么都不说了。至于卫氏那里,也不知道胤禩同她说了什么,只知道等胤禩离开后,一日未进米水的人当即恢复了饮食。 见此情景,惠妃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不过人家毕竟是亲母子,有些事情避着自己也无可厚非,便把这事甩开,只派人叮嘱胤禩一切小心。 胤禛得到消息后本想第一时间去胤禩府上找他问清楚,但偏偏手头还有个十三弟要安抚,等好容易把伤心得直做噩梦的十三弟哄着再次睡下,匆忙赶到胤禩府上时,却被守门的侍卫告知八爷已经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了。 胤禛隐约觉着这事有蹊跷,小八的态度更有蹊跷,可却理不清楚哪里不对,最后只能带着深深的困惑,回了自己府上。 等过了一阵,这事渐渐平息下来后,才又有消息从乾清宫传出来——在八爷夺爵的前两天,八爷单独给万岁爷请安时,曾有守在外头的宫人听闻里头传来争吵声和摔碗声,当天晚上,乾清宫又进了一套新瓷器。 到了这里大家也都了然了,指不定八爷在乾清宫怎么得罪万岁爷了呢,不但让万岁爷摔杯子发火,还以敏妃的名义夺了他的爵位——只是如此一来就不知万岁爷这到底是真宠敏妃呢,还是真厌弃了八爷。 ——毕竟连人死了都还利用什么的,实在让人呕得很啊。 但不管怎么回事,八爷似乎确实是失宠了。 往后的康熙不时对诸阿哥有封赏,却不知是有意无意偏偏漏了j□j十,九爷外出十阿哥失踪倒还都有理由,唯独八爷,只能用失宠来解释了。 不过此时的康熙却是顾不得这些,伊桑阿在南方销烟的行动并不顺利,尽管有各个大掌柜的搭线,但那些鸦片供货商却潜藏的极深,始终未曾现身,收缴的鸦片不足预测应缴鸦片的五成,而根据那些福收斋的店主形容,那些供货商深目高鼻,金发蓝眼,皮肤极白,当是西洋人无异。 广东福建等地因为近几年的海外贸易,各省的大城市有不少外国人定居,为了方便管理,各国也在本国人相对集中设置了领事馆。伊桑阿等人推测,这部分人极有可能藏匿于领事馆内,甚至可能是领事们主导的鸦片售卖。 尽管伊桑阿持有大清朝廷的命令,但那些西洋人却也会与他们虚与委蛇,大谈特谈权利,用各种方式阻拦钦差进馆搜查。 最后伊桑阿迫于形势,只好将情况汇报给康熙。 本来康熙没把这事太过放在心上,不管西洋的哪个国家,离大清都太遥远,可得到这个消息后,他立刻意识到西洋诸国对于此事的重视,于是也终于不再客气,立即向驻京的各国大使馆发出公告,以向各领事馆施压。至于实在不配合的,康熙则下令就近调动附近的水军或者绿旗,直接用武力突破——既然给脸不要,那就不用给了! 紧接着,康熙又向各大使馆发出警告:大清拒绝鸦片。对于运输鸦片的船只,大清的任何港口都禁止通过。一旦发现挟带鸦片者,大清必予以重惩。 ——对于最后一句话,有个国家并不以为意,曾经试图在普通烟草中掺杂鸦片,被发现后,大清不仅大量减少对该国的商品输出,更是对该国的进口商品在一般关税的基础上追加了两成的报复性关税,时间持续了一年有余。面对大清的雷厉风行以及对东方商品的巨大需求,敢以身犯险的国家基本没有了。 鸦片的差不多问题解决了,但鸦片问题产生的根源却远远没有解决。因为追根究底,这都是利益分配的问题。不仅仅是贵族权臣,就是普通的平头百姓都能察觉到自从开了海禁后自己生活的改善,可见这十来年大清从西洋吸纳了多少黄金白银。 据说西洋人的黄金白银来的也不容易,这样的现状他们肯定要不满。 可要说这些权贵大老爷舍得放弃到手的财富……就是傻子估计都不舍得,所以这个根源是没办法解决的,但对西洋诸国,大清也不能在继续被动下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由郡王爵贬到贝勒的八贝勒上了一封折子,自请大清驻法大使一职。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少人都想要去八贝勒抚打听八贝勒此举的意图,而胤禩已经和兄弟们跟着康熙还有皇太后去了畅春园。 到了傍晚,在清溪书屋里头看了一天折子的康熙把胤禩传召过来,准备谈谈话,休息一番。 胤禩来了之后先见了礼,而后在康熙的示意下落了座,他大概知道康熙找他要谈什么,也不着急,只静待康熙先开口。 康熙也看出这点了,不由地笑道:“老八你真的决定了?” “儿臣既然已经上了折子,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儿臣可不想食言而肥。儿臣长这么大,也该为汗阿玛出点力办点事了。” 听到这公事公办的语气,康熙莫名地想叹气:“……朕怎么觉得老八你同朕生疏了很多?” 胤禩诧异地看了康熙一眼:“您是儿臣皇父,既是皇上,又是父上,儿臣敬重您,自然不敢放肆。” 康熙想了想胤礽这个时候的样子,还是觉得这个儿子同自己生疏,再一细想,似乎老大老三老四几个同自己也都不怎么亲近的样子,于是在这个问题上又沉默了。 胤禩老早就觉得自己和皇上之间没有太多的话可说,康熙却是才发觉,自然有些不自在,便没话找话:“还有你额娘的事——用你的一世荣华换你额娘卫氏一族脱离罪籍,值得么?” ——胤禩惹怒康熙那天的真相便是,胤禩以郡王爵位为代价,为卫氏一族求情,脱离罪籍。当初阿布鼐犯的本就不是重罪,脱离罪籍什么的也不是难事,但总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闻得此言,胤禩睫毛一颤,垂下眼睛道:“哪里有什么值不值得。比起额娘……荣华利禄又算得了呢?” ——荣华利禄于我不过锦上添花,而脱离罪籍于额娘,却是雪中送炭,孰轻孰重,我又有哪里不明白呢? 只是眼前这位从来高高在上的皇父,怕是穷其一生都不会知道那个从辛者库出来的少女在后宫惹来多少非议指点,所以胤禩并不想同他解释那么多。惠额娘说的对,皇父皇父,先是皇,然后才是父,在说他父亲的责任之前,先想想这份责任是否与他的皇帝责任相冲。为人父,对儿子的娘略好一点本无可厚非,不管这个女人身份有多么不堪;可皇帝不同,宠幸了一位罪臣之后贱籍之女,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污点!胤禩常常在想,皇上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一碗药,送尚未落地的他和额娘上路呢?也省的额娘尝尽世间冷暖。 胤禩和康熙的谈话直到半夜才结束,胤禩一边走向自己房间,一边想着康熙刚刚根据西洋的局势所说的未来可采取的策略,心里默默地再一次为拥有这样有智慧的父亲而骄傲——只是这样的父亲,不能让子女幸福便是了。 刚走到自己的屋子跟前,突然从阴影里走出个人,胤禩一惊,抬头一看,惊呼出声:“啊——四哥?” 胤禛的脸色比锅底还黑,直接拽着胤禩的手腕,摔门进了里屋,把伺候的下人全部拦在外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十一月初十,天津港全面清港戒严。一排排正黄旗士兵荷枪实弹,军容肃整,严密地监视着四周,让人毫不怀疑任何异动都会消失在锃亮的枪口下。 港口前,停靠着数十艘高大漂亮的战船,中间那艘是高达几十米的楼船,船身上镶金嵌玉,富丽堂皇,十几只炮口耀武扬威般□在外头,威慑力十足。每艘船的一侧伸出一条踏板连接到岸上。而岸上,八贝勒带着未来驻法大使馆的干事们齐齐面北而跪——康熙的銮驾停驻在他们对面。 无数只明黄的旗帜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几乎遮挡了整片天空,康熙站在高台上,右侧由皇太子带领着,跪了一列身穿补服的皇子宗室,左侧则跪了一列身着蟒袍的朝廷命官。身后竖了一面屏风,屏风后破例跟出来的八贝勒的养母惠妃和生母良贵人。 趁着众人都跪着,而康熙又背对着自己的当口,偷偷探出头看了看外头的场景——果然是气势恢宏,声势浩大。 康熙很快开始训话,虽然这个时代没有麦克风扩音器,可在这全场静默的时候,康熙的声音还是清晰又平稳地传到每一个的耳朵里。 “尔等此番出行乃是宣扬我大清国威,行动处事务必处处以我大清之荣耀骄傲为准,万不可抹煞大清的体面,让那等宵小有机可趁。我泱泱中国,虽不屑与那等蛮夷之辈一般见识,但若有犯我大清威仪之辈,也必不能姑息!” “嗻!我等必视国之荣耀重逾生命,扬我国威,誓不辱陛下之委命!”胤禩等人齐声应道。 “八贝勒,尔既为大使,又为朕之皇子,当为诸使者之表率,万勿辜负朕的一番期望。” “儿臣谨遵皇父教导!” “好!”康熙拍了拍手掌,“尔等现在出发吧!” “嗻!”胤禩等人立刻行三拜三叩礼,而后起身,后退几步才转身走向各自的船只。 康熙也令皇子宗室百官群臣起身,众人也都一齐望向港口。 几艘船早就准备妥当,等几位干事都登上船后,踏板收回,起锚扬帆,正式起航。 此时正值朝阳升起的时候,船只的起航方向也正好是东方,迎着刺眼的阳光,众人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帆影,却仿佛看到璀璨的前景。 ——这个场景被当时跟随惠妃的一名宫廷女画师见证,并亲自动笔,耗费近两年的时间绘制了一副帛画,命名为《起航》,并流传于后世。史学家认为,这正是中国近代外交的起航。 船只已经起航,康熙便命人起驾回銮,众皇子臣工随即跟上。 胤禛跟胤礽交代了几句,悄然无声地退出大部队,站在港口呆呆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航船。 警戒既然已经疏散了,港口的人便渐渐多起来,人们推着车子开始出来摆摊,船夫们也开始摇着船橹出海,各家被推迟的商船也出来了,很快便人声鼎沸热闹喧嚣起来。 胤禛本来呆在海边,突然被人扯住领子,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一拳砸在脸上,巨大的冲力让他的身子晃了晃,坐到地上。 ——因为地方比较挤,随行的侍卫被他屏退到不远处,又因为附近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侍卫们或多或少也都少了几分警惕。 此时侍卫们看到自己主子被打,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冲过来挡在胤禛身前,跃跃欲试想要一齐上去收拾对方,没想到等凑近了一看,立刻都愣住了:“九爷?” 来人自然是胤禟。只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很是有几分狼狈,一点不见过去的骚包傲慢,反而像是一只找不到家的可怜兮兮的小狗。 仗着那些侍卫们不敢对自己无礼,胤禟一把推开他们,再次揪住刚刚爬起来的胤禛的领子,想要再来一拳。 胤禛自然不愿意毫无原由挨打的,第一拳那是毫无防备,至于这第二拳——一把抓住胤禟袭来的拳头:“够了,胤禟!” 胤禟到底比胤禛小五岁,被拦住后只能恨恨地瞪着胤禛:“你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胤禛的目光暗了暗,他自然知道胤禟的他指的是谁,可胤禩的离开他才是最不乐意的那个好吧?没好气地甩开胤禟的手,“你是以什么资格来质问爷?小八不是你的好哥哥么?他出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胤禟难堪地闭上嘴。当八哥被汗阿玛夺爵的消息传到他那边时,都已经十月多了,他担心八哥,放下那边的一切事务,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时却听说八哥自请担任驻法大使一职——法兰西这个国家在大部分中国人眼里都是陌生的,准确点说,整个西洋对大部分的国人来说都是陌生的,只知道那个地方的风俗与大清极为不同。根据某些归国者的描述,什么带血的牛肉啦,生吃蔬菜啦,居然形成了西方人茹毛饮血的印象。所以,八贝勒此举,在大部分眼里哪里是自请,显然是像直郡王一样被发配了,甚至比直郡王还惨,至少人家还是在大清的疆域范围内,八贝勒倒好,直接撵出去了那等蛮夷之地——他本以为有惠妃母良贵人还有四哥在,八哥定然不会有大碍,没想到刚进京就听说八贝勒今天准备前往西洋,他又连忙奔至天津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胤禟紧紧地握住拳头,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就算当初就是八哥让自己写一千份规划,就算广东有一座无主的金山,自己也是断不会离京的,说到底,错过就是错过,一个劲儿的埋怨胤禛又哪里不是迁怒与推卸责任呢? 胤禛看着胤禟低头沉默不语,心里有些小得意,但想想这家伙是小八顶顶重要的弟弟,小八不在自己还是替他多操操心吧,便开口安慰道:“横竖你就是在京里也帮不上忙,反倒可能会惹得汗阿玛生气,出去倒也好——小八虽是去了法兰西,你也别跟那些个无知百姓一样以为小八是去受罪了。就算是驻法大使,那也是有回来的时候。好好把你自己该做的做好罢,省得到时候小八回来见你没混出个人样还要为你担心!” 胤禟被胤禛这连嘲带讽夹枪带棍的一番安慰噎得脸色涨得通红,最后半天才憋出句话来:“……要怎么做,爷才不用你教!” 说完傲娇地一甩头,大力蹬着地,带着人走掉了。 “爷?” 免费看了一场好戏,侍卫们看看九爷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胤禛嘴角的淤青,忙摆出严肃的样子,等着指示。 “爷再在这儿站会——这回可守严实了,再发生这种事,你们也就不用回去了!” “嗻!” “我知道四哥想说什么。只不过小八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可能反悔。我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有很多事情都有自己考虑,这件事不过是个契机。 “世界这么大,其实我也是很想像大哥那样出去转转的。听说中西方的文化风俗差异很大,我倒是挺有兴趣前去见识一番。 “我并不觉得担任驻法大使跑去西洋有什么丢人的,反倒是一辈子窝在京城更让人厌烦。更何况现在汗阿玛也开始重视与欧罗巴诸国间的关系,我此行不见得就是没有出路。 “四哥你了解我,难道我就不了解你么?我知道你做的什么打算,不过是想在我身边潜移默化,就像是额娘说的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让我接受你的感情。而我自己,说实话,也会很难抗拒,指不定将来就随了你的愿。 “但是我并不想看到那个结果。你我之间,还是继续做兄弟的好。 “我去了法兰西,四哥也请你把心思从我身上收回来吧。希望哪次回来探亲的时候,能够看到四哥把四嫂娶进门。” 回想着胤禩在畅春园跟自己的说的话,胤禛到底还是绷不住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兄弟之情?呵,小八啊小八,虽然你说的那长长的一大串,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与四哥划开界限,可在无意中透漏出来的意思却说明,你对四哥也并非无意。四哥这一生没什么太想要的东西,所以一旦有了目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弃的。就算你不在四哥的身边,四哥也不会放弃你,更不准许有人将你抢走! 胤禛想着,紧紧地握起拳头,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神情。 既然小八你想要出去闯荡,四哥便也不再拦你,只是鸟儿总有还巢的时候,四哥就在这里,等着你。 没过多久,礼亲王代善的曾孙诺尼控告安亲王岳乐生前审案不公。查证属实后,康熙忽然想在闲暇时曾隐隐耳闻当初鳌拜把持议政王大臣会议,矫诏杀苏克萨哈时,岳乐曾极力逢迎,于是心中十分不快,岳乐被追降为郡王,夺谥,就是他的几个儿子也跟着被连累降爵。而后又听闻安亲王亲自养大的外孙女个性十分刁蛮任性——这在后宫是出了名的,甚至安亲王在世时也表示连自己都怕她。想到自己那刚领命去欧罗巴吃苦的性格温润亲和的八儿子,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婚事指的不好,便找了个由头,让郭络罗氏自行聘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感觉很对不起八福晋,但既然四八没什么上位的野心,后代什么的就不是非常重要了,所以我还是想保留一份干干净净的感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胤禩走后,紫禁城基本没什么变化,毕竟胤禩与朝堂来往较少,而跟他交好的一些同窗则被他带走,参与组建驻欧罗巴各国的大使馆,所以除了两位额娘以及几位处的交好的兄弟,人们很快便忘记了还有一位皇子远走他乡。 胤禩等人刚到法兰西时,正值大同盟战争的尾声——原本这场战争早在一年前就该结束,但是几年前大清为了牵制俄罗斯与奥斯曼帝国结成同盟,为其提供了不少援助,因此率先反法的神圣罗马帝国在巴尔干半岛的战争中损失过大,导致盟军的实力大减,让这场战争多持续了一年。 胤禩等人到了之后,不动声色地支持了法国濒临崩溃的财政,让这场大同盟战争的结果以法国胜利结束。借着这股势头,法国趁机将美洲的殖民地划走许多,在欧罗巴的扩张政策也继续执行,引起周边多个国家的不满,但因为兵力的差距,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顺带一提,法国尽管打败了欧洲诸国,从他们手中抢到不小的殖民地,但因为武力不足,不久之后即被直郡王的军队入侵,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胤禩始终相信,一旦有机会,欧罗巴各国势必会联合起来对抗法兰西,或者说任何一个突兀而强盛的国家。 胤禩继续留在法兰西,四处拉拢交好各大贵族和权臣,鼓动从各个方向鼓动路易十四世采取逐个击破的方法向四周继续扩张,以激化他国的反法热情;其他大使们分散到各国,暗示各国随时准备联合起来共同制裁法兰西,把握住一切机会,随时给法兰西以巨大的打击——倒是把老祖宗的合纵连横玩得风生水起。 不管欧罗巴的结果是怎样,只要让他们忙碌起来,便无暇东顾。 ——也是因此,让随即应来的大北方战争也推迟了。 康熙三十八(1699)年,二月,直郡王诚郡王先后喜获嫡子;三月,皇太子嫡长子见喜,毓庆宫封宫一月;四月,奥斯曼帝国大使朝觐大清康熙皇帝,进献的礼物有咖啡豆,后康熙赞其提神醒目之功效;七月,皇九、十二、十三、十四子俱封为贝勒,并分别指婚,而后,皇十三、十四子分别加入戍守西北和西南的八旗兵营,从低级士兵做起;九月,留法的曲阜孔家学子在大使馆的支持下,第一家孔子学院在法兰西的巴黎开学。 康熙三十九(1700)年,五月,苏州踹匠罢工示威,康熙命皇九子全理此事,后者支持当地踹匠建立相关行会,并组织编写《雇匠法》,规定了工匠最低佣金标准,奠定了后世的《劳动保护法》;七月,直郡王占领美洲密西西比流域;十月,五贝勒大婚,迎娶来自喀尔喀蒙古的小郡主博尔济吉特氏,同时西班牙卡洛斯二世逝世,受议会压力,被迫在临终前将王位传给路易十四之孙安茹公爵菲利普,欧罗巴销烟再起。 康熙四十年,一月,俄土战争再次爆发;二月,皇太子喜获嫡长女;四月,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正式爆发;五月,七贝勒主持重修国子监,向全国推广无逸学堂清夏大学新式教育;六月,欧罗巴战火绵延,大清大使纷纷暂时撤离欧罗巴归国;九月,六贝勒大婚,迎娶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十一月,大北方战争爆发。 康熙四十一年,五月,七贝勒大婚,娶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七月,留荷学生创建《万国图志》,彩图插文,一时之间风靡京城,同月,直郡王率嫡系海军远渡重洋,正式参与大北方战争;十月,天下书斋《廷言》邸报被朝廷认可为官方邸报,开始全国统一发售,报道国内外大事件。 康熙四十二年的五月初四,康熙皇帝五十大寿(虚岁)。因为是整寿,当然也是因为有钱,礼部准备的非常盛大,除了像胤褆那样真正被发配出去的,所有皇子都回到宫里为康熙贺寿。 四月底,一列数量众多武备极好的船队缓缓向岸边驶来,声势浩大得让驻天津港的天津水师都紧张了起来,等它们靠得近了一点后,港口更是险些乱了起来——打头的那几艘船上悬挂着的旗帜不是“廿七”又是什么? ——汇聚在天津港的人大部分都是经常出海的,纵是不出海,近几年在海上横行无忌嚣张狂妄称王称霸的廿七号船队又有几个不是常常听身边的人提起呢? 胤禩原本窝在船舱里休息,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八哥,快出来吧,要靠岸了——” 他身后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也探进头来:“八叔大白天的还睡觉,羞羞羞!” “小十、弘阳。”胤禩睁开眼,晃晃脑袋,意识便清醒了,从榻上起身,看着两人笑道:“你们叔侄俩几乎天天在海上自是习惯了,我这突然踏不着地面,晃晃悠悠的可不困呢么……已经到了?” 提到这个,弘阳捂着嘴偷偷笑了:“我就说叫十叔别挂旗,他非得挂,还不知道会在岸边引起怎样的骚动呢。” “今年阿玛五十大寿,爷跟阿玛这么多年不见了,怎么着也得拿出点诚意给个惊喜吧?”胤俄摇摇头,显然不以为意。 弘阳继续笑:“但愿十叔给皇爷爷是惊喜而不是惊吓——毕竟皇爷爷进来身体可是不太好呢……” 三人在船上倒是有说有笑,而岸边—— 天津水师提督站在高台上看着正在不断逼近的船队心里十分紧张,要是只有他自己的话,他早就命炮台轰炸了,可此时……抬头看了看胤禛:“四爷,这对方船队已经逼近,正在请求靠岸,您看——” 想起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胤禛抿了抿唇,扬起手:“无妨,等他们靠岸。” “可是四哥,廿七号船队横行四海,正邪不定,背景成谜,妄然让他们靠岸,怕是不妥吧?”胤禟手下也有不少出海的,对于这支船队也是有所了解,虽然当年这船也算间接救了他们,到底不放心。 天津水师提督也赞同地望向胤禛。 胤禛却摇摇头:“听爷的,准其靠岸,出了事,爷担着。” 天津水师提督这才放心地去下令。 胤禛见胤禟还是一副不赞同的神色,摇头:“好好想想廿七号是在哪里发迹的——东海如今基本是大哥的天下,他哪来的好心准许不明人士在南海放肆,更无论这不明人士如今隐隐有称霸三海的趋势——别告诉爷哥哥们的话你都信!” “四哥你是说——”胤禟心中突然萌生起一个过去想也不敢想的大胆想法。 胤禛却是不再回答,一撩衣摆,踩着台阶下去,朝港口走近。 港口双方正在对峙。 纵然胤禛已经承诺承担一切责任,天津水师提督也不敢放松警戒,虽然允许廿七号船队停靠,却把岸边的百姓都疏散了,并调派一队精锐火枪手,随时待命。 于是等胤俄等人踩着踏板下了船后,面对的就是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 紧接着,“咔咔”几声上膛声后,胤俄的手下们也拿起武器,对准天津水师,要不是胤俄严令此次出行不准擅自开火,估计天津水师此时都要全军覆没了——胤俄带的人本就是海上的贼寇,根本不懂劳什子礼节道义善恶伦常,只讲究一个随心所欲杀生不忌。 这时,一个冷厉的声音传过来:“都给爷放下枪!” 胤俄看到来着,摆摆手,“爷怎么说的?中国是礼仪之乡,到了这里,就把咱们喊打喊杀的那一套收起来!” 他的手下们看看对方的枪口,心有不甘地收起枪。 天津水师提督见胤禛明显不悦地沉着一张脸,也摆手示意己方收起枪。 胤禛看人还有担忧的样子,便朝胤禩的方向抬抬下巴:“你瞧那是谁!” 提督一看,差点惊掉下巴,赶紧行礼:“奴才参见八贝勒,请八贝勒安!” ——胤禩经常从这边出海,那提督倒也不难记住。 天津水师的火枪手也都跟着跪了下来请安。 胤禩摆出他最擅长的安抚笑容:“好了,都起来吧。这位是爷的好兄弟,给水师的诸位弟兄造成麻烦实在不好意思,本贝勒就替他给诸位道个不是。” 提督受宠若惊的起身,见对方并非恶人,而几位阿哥有心叙旧,便带队告退离开——至于几位爷的安全,自然有他们自己的侍卫负责。 见闲杂人等都退下来,胤禩还来不及向胤禛胤禟展露一个真心的笑容,就见胤禟阴沉着一张脸,冲上前就给胤俄来了一拳:“你丫的混蛋——” 胤禟揍完人,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只狠狠地瞪了胤禩一眼,扭头便跑掉了。 胤禩莫名其妙:“他瞪我做什么?” 胤禛同情地看了胤俄被打裂的嘴角,心说比上次揍爷的力道还大,一边回答道:“估计是以为你知道小十的消息,故意瞒他的。” 胤俄好不容易被手下们扶住,一把擦掉嘴角渗出的血迹,费力安抚住暴躁的手下们,又跟哥哥们赔了不是,马上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九啊,这样火气大是不好的,上章打了哥哥,这章打了弟弟,不好不好~ 又跨了五年多,四哥这么长时间都没把八爷吃到嘴里,同情之。 踹匠:指踹布手工业工人,进行棉布整理加工。踹匠脚踏菱角样式巨石,左右滚动,使布质紧密光滑,劳动强度很大。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叔好凶。”弘阳这才回过神来——主要是胤禟一直是优雅商人的形象,这样直接揍人的时候基本没有。 胤禛胤禩对视一眼苦笑,被放在心上的人那般欺骗,这还算轻的。 “什么礼仪之乡,呸!”而胤俄的几个手下面色都非常不善,其中一人啐了一口直接转身上了船:“爷受得了,老子却咽不下这口气!老子还是回船上等十爷吧。” 剩下的部分人一脸赞同地跟了上去。 胤禩这一路与他们倒也相处得不错,听到这话这样拦下他们解释两句时,弘阳朝胤禩摇摇头:“不必了八叔。还是让他们留在船上吧。要不我还真担心他们会对九叔不敬……” 最后弘阳还是带着胤俄的几个手下跟着胤禛胤禩进了京。 胤禛本想和胤禩一辆马车,胤禩却硬拉着弘阳一起上去了——他可没忘四哥对他的想法。 胤禛看着坐在胤禩旁边的弘阳心里有一万个不爽,有外人在,他就没办法对小八动手动脚的啦!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却是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直到把这纵横三海无所畏惧的小姑娘盯得坐立不安:“四叔~~” 胤禛收回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开始闲话家常:“你阿玛额娘呢?” “老爹不能来嘛,四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弘阳撒娇地笑笑,“娘她身子沉,动不了身。” “四叔听说你不是添了个弟弟,是叫……弘昱?他怎么也没来?” “弟弟还小嘛。”——实际上是爹娘担心来了就又回不去了。 “你自己来你爹娘放心?” “这有什么……” …… 这边叔侄俩侃得欢乐,胤禩松了口气。拉弘阳上来确实是为了躲胤禛。没办法,若是只有自己和胤禛,胤禛绝对会动手动脚的,偏偏自己同他一起长大,对他的这些行为打心眼里并不反感,只是想到胤禛是带着那种心理做出这种行为,就会下意识地排斥。在他看来,四哥是兄弟,也只能是兄弟。本以为这几年的聚少离多能让四哥对自己死心,毕竟上了岁数后,越发需要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再加上自己怎么也该成亲了,到那时只怕就能断了。可是没想到,四十年的时候回京却听说自己的婚事被汗阿玛取消了——至于这事四哥做了多少手脚他暂且不论,而之后的指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忘了,反正到现在都没影。如今距离上次回京隔了大概有两年多点,看四哥的那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弄得胤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拉个弘阳当做挡箭牌。 只是弘阳…… 晃动的马车突然停了,胤禩立刻回了神,疑惑地看向胤禛:“怎么?” “到了。”胤禛淡淡的解释。而弘阳只留给他一个跳下马车的矫健背影。 胤禩“哦”了一声,也准备下车,没想到刚起身,就被胤禛一把拉住手腕,用力一扯,胤禩便猝不及防地跌在胤禛怀里,顺势抓紧胤禛胸前的衣服。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训斥时,属于胤禛的清冷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一片柔软印在唇上,温润软滑的舌趁机探进口中,大肆搅动,还有不少口水也被喂了进来。因为位置所限,胤禛又一直死死堵住胤禩的嘴,胤禩就算厌恶万分,也只能被迫全部吞咽下去。 “四叔八叔?” 弘阳跳下马车后却不见两位叔叔下来,本以为两位叔叔有话要说,可细听一下也没见里头有什么声响,又等了等便有些不耐烦了,喊了一声,拉起帘子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就看到四叔抱着八叔。 胤禛依旧绷着脸,放开胤禩,叮嘱了一句“小心点”。 胤禩则似乎是有些脸红,又有些羞恼,瞪了胤禛一眼,气冲冲地下了车。 “八叔这是怎么了?”弘阳不明白,晃着脑袋看胤禛。 却见自己这冷面四叔罕见地勾起唇,露出一个堪称微笑的弧度:“你八叔刚刚起的太急,摔倒了,现在正不好意思呢。” 声音拿捏的恰到好处,正好让前头走得很急的胤禩听到,然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弘阳敲敲下巴,恍然大悟:“看来八叔这几年当真是疏于锻炼了,连四叔都不如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带着弘阳先后去慈宁宫还有乾清宫报道,最后出来的时候又多带了一个家伙——原来直郡王嫡长子弘晟听说大姐姐要来,很早就缠着弘皙到乾清宫等着了——又一齐出了景和门才分开,一个去了永和宫,另一个则带着姐弟俩去了钟粹宫。 惠妃得了信,老早就带着卫氏在门口站着等了。 互相见了礼,又说笑一阵,胤禩便在惠妃示意下,同卫氏一起去了偏殿说些体己话,只留下惠妃陪着两个小家伙玩。 胤禩跟着卫氏进了偏殿,刚把下人都屏退下去,卫氏的眼泪就滚了下来,握着胤禩的手道:“八阿哥,都是因为额娘,让你受苦了——” 胤禩拿出帕子给卫氏擦擦眼泪,“额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是儿子不孝,不能亲自在您身旁侍候,还担心额娘平日里可有奴才们看顾不周。” 卫氏慢慢收了眼泪,“惠妃娘娘十分体贴周全,额娘在钟粹宫里总不会有什么委屈,只是八阿哥你,在外头没受委屈吧?额娘听说欧罗巴那边正在打仗呢,要是危险就回来,啊。” “儿子是大清的皇子,到了哪里也没人敢给委屈,战火更是烧不到儿子身上。”胤禩笑着劝慰着,“额娘您呐,每天就跟着惠额娘乐乐呵呵地过好每一天,儿子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胤禩说着,顺手抚上卫氏眼角的纹路,叹气:“额娘您真的该跟惠额娘学着——儿子此番回来,惠额娘的模样简直与两年前无异,就是与和妃娘娘站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 ——和妃是康熙三十九年封的瓜尔佳氏,今年才二十岁。可见惠妃保养得多好。其实他倒也不是有心保养,只是注重锻炼,又养尊处优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心态比较好,没什么忧心事。其实说来卫氏比惠妃还强点强,毕竟自家的儿子还能见着,而惠妃的大阿哥只怕有生之年是再见不着了。 卫氏终于露出了真心愉悦的笑容:“八阿哥说的,额娘都记住了,额娘会跟惠妃娘娘好好学着,保管把身体养得好好的——不说额娘了,八阿哥这几年在外头,就没找到什么知心人?不拘满人汉人又或者是外国人,重点是知冷知热体贴人!额娘也忘了跟你说,你惠额娘跟额娘商量过了,跟万岁爷求了恩典,八阿哥你长年累月在外,也就不给你指满洲贵女了,省得冷落人家,你也别嫌额娘多事。” 胤禩笑着点头,心里十分熨帖。毕竟话是这样说的,但看卫氏的神情也知道,与其娶个娇生惯养的八旗贵女,夫妻俩长年累月见不着,徒攒一腔怨望,貌合神离,不若像额娘说的找个贴心人,带去欧罗巴,也算是有个知冷知热的。更何况不管哪个八旗贵女嫁了来,面对额娘这位辛者库出身的婆婆怕是都不能尽心孝顺,白白添堵罢了。 “老实告诉额娘,在外头这么些年就没找着个可心的?”一提到未来的儿媳妇,卫氏欢喜得整个表情都生动起来,“额娘可是听说了,那欧罗巴的女子不似大清朝的女子般矜持,就没有给八阿哥投怀送抱的?” 胤禩的脸略红了红,他也算位高权重前途无量,自然有热情火辣的女人送上门来,逢场作戏自然是必须的,不过他也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没醉倒在温柔乡里。 看儿子这幅表情,卫氏也知道儿媳妇还没影呢,以为儿子眼光高看不上民间的凡夫俗女,有些遗憾地劝道:“八阿哥也别嫌额娘多嘴——这人哪,不管活到什么份上,重要的是身边得有个真正知道心疼你的人,累了就在她身旁歇歇,渴了她能给你倒杯水,冷了她会给你添衣,至于容貌什么的,那都是外物——” 看着卫氏这幅苦口婆心的模样,胤禩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若是不会生养呢?” ——一问完,胤禩都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刚刚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人影竟然是胤禛! 四哥就是这样。他累得时候,四哥会给自己提供最好的休息场所,他渴的时候手边总是会有一杯恰到好处的温茶,还没察觉到冷,四哥的外袍就已经披上自己肩头。过去在四哥身边没有察觉,如今去了欧罗巴,事事亲力亲为有心无力才体会到四哥一直以来的关怀。他之所以要与胤禛保持距离,也是想让自己不要再继续那样的坏习惯。 “什么?”蓦地被打断,卫氏有些反应不过来。 胤禩赶紧改口:“没什么……” 卫氏却是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没事,不会生养也没事,只要身家清白,能照顾好八阿哥就行!八阿哥,能找着一个贴心人不容易啊!” ——连不会生养都不介意,只能说儿子是真真喜欢了。这也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不是还有侍妾么? 胤禩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四哥抱孩子哄的模样,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八爷终于察觉到自己动心啦 应该还有一两章正文就完了。 刚开学事情有点多,在加上结局不好码,最近可能更得会慢一些,不好意思 第一百三十七章 康熙四十二年,康熙的五十大寿注定不会平静。在万寿节前夕,失踪了近十年的十阿哥被寻回。虽然他在南海这几年的强盗作为让朝臣们很是不屑,但碍于对方“失踪多年的皇子”的身份,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于是在内务府和礼部可以营造出来的喜气洋洋的气氛里,康熙四十二年的万寿节很快到了。 三月十八这一天,康熙从畅春园回宫。 从畅春园到西直门,一路上张灯结彩,搭建着各色彩棚、金殿,棚里摆放着寿礼,金殿里挂满寿幛,寿幛上写着对皇帝的赞美和贺词,另有若干戏台,戏台上锣鼓宣天,演着祝寿的吉祥戏剧。沿途百官分队而列,朝向皇帝的驾銮磕头祝寿。随行的太监则喜气洋洋地向跪在地上的官员们分发寿桃、寿糕。 康熙从畅春园回宫后,宴席便开始了。在开宴之前,康熙先亲自过目诸臣进贡的寿礼。而后是皇子们现场依次向皇帝献礼。 直郡王未来,便由其子女代献收礼,只不过到底是小了一辈,便留在最后。 皇太子最先献礼,是一座象牙雕刻群仙祝寿龙船,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有龙凤旗、盖、伞,中层有福、禄、寿三星,下层有韩湘子、何仙姑等八仙,雕刻精细,制作非常精致。 诚郡王刚好《康熙词典》成书,便作为寿礼献上来。 四贝勒送的是青花万寿瓷瓶,整个瓶体用青花釉写满一万个不同形体的篆书“寿”字,寓意“万寿无疆”。 其他皇子也有送如意、屏风、宝鼎、经书、盆景、字画等等,虽然东西不一样,但俱是制作精细、价值不菲,可见其用心,让康熙一直合不拢嘴。 而弘阳和弘晟最后献上的寿礼竟成了真正的压轴——直郡王所献贺礼是一副双面刺绣,反面是“万寿无疆”四个大字,而正面则是《大清坤舆图》,更重要的是,这上面首次将澳洲大陆和美洲华属殖民地划进中国版图。 而当天夜里,太子妃产下皇太子嫡三子,同时,大福晋月前诞下直郡王嫡次女的消息也传进了京城,可谓是三喜临门。 康熙大寿,照例是要持续三天的,没想到到了第三天晚上,又出了事——四贝勒遇刺,生死未明。 四贝勒府。 胤禛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妥当了。因为胤禩的紧逼,老太医只能实话实说,刀口因为太靠近心脏,又失血过多,情况有些危险,能不能好,就看能不能活过今晚。当然因为救治的及时,活面还是挺大的。 胤禩便守在胤禛身边,握着胤禛的手一直在发抖。 老太医见此情况,也只能叹口气,让管家派人进宫说一下情况,当然为了避责,跟胤禩说的后半句没报上去。 尽管对于那个刺客胤禩恨不得还给对方千百刀,但此时,他还是非常庆幸自己这一次在胤禛送自己回家后目送对方离开,能够及时将四哥送到府内救治,也非常庆幸对方府上有太医常驻,能尽早给四哥最好的治疗——至于那个刺客,他根本无暇顾忌,现在他只希望,四哥赶紧醒过来。 当他看着那把刀刺中胤禛的胸口时,瞬间的茫然眩晕让他意识到,这个人,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 于是看着胤禛苍白如纸的脸,胤禩握紧掌心,附到胤禛耳边:“四哥,你若挺过这一次,你说的那些,弟弟便答应同你试试,好不好?” 钟粹宫里,惠妃听着脚下小太监的汇报,神色晦暗不明。 小太监说完话,就静静地退了下去,惠妃则是蹙着眉,不知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叫了人来:“锦屏,派人去太医院请王太医来。” 门外有人低声应了,衣衫摩擦声后,端月和锦屏带着人进来伺候。 惠妃闭着眼放松身体,静静地等着太医来。 太医很快就到了,惠妃先让对方给自己看了看,然后等对方说说身体情况。 之后又对锦屏吩咐道:“把东西拿来。” 东西拿来后原来是一瓶贡酒,惠妃让锦屏把东西递给王太医,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东西放在本宫这里也是浪费,听闻大人喜欢,便带回去罢——平日里喝点酒倒无碍,只别耽误了正事。” 这王太医也是个酒鬼,只是平日里当值的时候是不许沾酒的,这酒又是佳酿,此时闻着酒味眼睛都快直了,忙跪下:“谢娘娘恩典。” 惠妃示意端月将人扶起来:“本宫的身子全仰仗着大人,这点酒倒不算什么。只是大人也要注意着些,最近身上带了酒味,可是不好啊。” 王太医赶紧又跪下解释:“蒙娘娘看得起臣,常叫臣给娘娘看病。臣素来恭谨小心,哪敢多饮酒,至于这酒味,不瞒娘娘,是太医院最近制药酒所致。” “药酒太医院一直都制着,如何大人过去身上并无酒味?” “这是因为太医院近期药酒制作量加大……”王太医说到这里,猛然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点不该说的,忙住了嘴,“臣以后务必注意。” 惠妃见引起对方警觉,便不再多说,挥手让人退下了。 “主子……” 见气氛凝重,惠妃又死死皱着眉,端月担忧地唤了一声。 “那个小宫女……叫阿英的那个,可靠么?” “回主子,阿英是奴婢家邻居,几年前奴婢的额娘给了他们家十斤救命的米粮,奴婢冷眼看来,这阿英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应该可靠。” “那以后把她调进来近身伺候吧——顺便让慈宁宫那边的把万岁爷眼下的情况小心地跟皇太后漏两句。” “是。” 都吩咐完了,惠妃再次陷入沉思。眼下他心里有两件事。 其一是关于康熙的身体的。他宫里那个叫阿英的扫撒小宫女曾近距离接触过康熙,这小宫女有样绝活就是鼻子特别灵,有一次无意中跟女伴说笑提到时恰好被惠妃听到: “万岁爷身上的香味和酒味可真是越来越浓了——” “你个蹄子,闻爷们身上味道也就是了,还有脸说——话说,万岁爷身上是什么香味啊?” “你还有脸说我!不过万岁爷身上的香味啊,倒是挺奇怪的,什么苏合香、安息香、龙脑、麝香、香附、丁香、木香、沉香、檀香、熏陆香之类的什么都有,嗯,最近好像还闻到了荜拨、白术之类的药味……” “啧~万岁爷身上的味道真多!不过阿英你也真厉害,都能闻出来。” “嗨,我以前不是在太医院那边做过两年么,这些香料辨认又不难……” 而小宫女说的那些东西,再配上醇酒,惠妃曾闲暇时在医籍见过,正是配置苏合香酒的素材——至于他为什么会记得,那时因为在他年幼的记忆里,自己的太爷爷似乎就是要每日喝药酒,当时看着他好奇的眼神,太爷爷给他拿筷子沾了一口尝了尝,味道呛人,却有着怪美的名字——苏合香。于是他莫名就记住了,等到了这边后,看到这个,也是下意识地便记住了它的复杂配方和治疗心悸的功效。而那小宫女的意思,显然是康熙早就开始服用苏合香酒了,只是现在加大了剂量。也就是说,康熙早就有了心悸之症,而现在则加重了。若真是若此,康熙此时最忌讳情绪起伏过大和过度劳累。 其二,就是胤禛遇刺之事。 胤禛挨了两刀,一刀在手臂,另一刀在胸口,据说差一点就刺到心脏,那才是真正的无力回天。不过这种事会发生,也是一时疏忽。 康熙的寿辰看起来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实际上真是累死个人,首先得早起晚睡,然后跟着参加宴席的时候根本吃不了几口,只能偷空吃点点心,饮食不规律,最后几乎是一个指令一跪一磕头,三天的万寿节庆祝完,大家也都跟骨头散了架似的,不自觉就会松口气。也就是松这口气的当口,胤禛被潜藏百姓中的刺客刺伤了。 那刺客自然被巡城的士兵抓了起来。 审问后才知道,这刺客是直隶人。前两年,前任直隶总督因贪赃枉法误判了他父亲死罪,而去年皇太子途径直隶时派人查明了真相,将直隶总督押回京城听候皇上发落。只是康熙有心想成就个“仁慈”之名,这名总督便被从轻发落——只被贬到江南当了小小的县令。而那位总督在前往江南赴任的途中又经过直隶,竟然收买当地混混趁夜放火,将那一家子几乎烧了个干干净净,也就那名刺客因不在家而逃过一劫。那刺客在来京之前先辗转去了江南,将那贪官杀了,这才又跑来京城,想趁康熙大寿的混乱刺驾——在他看来,要不是皇帝把这贪官给放了,他的家人本来是不必死的。结果康熙被护得太严,最后只刺中这么个一时大意的阿哥。 要惠妃说,这事康熙还真是得担上三分责任——你是成就了自己的“仁慈”圣明,代价却是你一个儿子挨两刀,另一个儿子当红脸各种拉仇恨。不知道当康熙知道自己的仁慈带来这一串连锁效应,又是什么反应。 康熙听到这个事情自然怒气冲天——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被伤到生死未卜,也是因为这个隐患是自己给儿子埋下的,更是因为自己的寿辰被搅和了。 一气之下,心悸又犯——这两天因为过寿,他没把那晦气的药带在身上,昏厥了过去。 听闻皇上昏倒,皇太后立马赶去乾清宫。听着看病的太医们啰啰嗦嗦横竖那几句“怒极攻心”,一下子想到刚刚在慈宁宫听到的一些话头,登时怒了,指着太医们喝道:“这才三月份,皇帝都晕倒几次了?!你们还敢跟哀家打马虎眼,皇帝到底是什么病,你们今天不给哀家说个明白,今儿谁都甭想出了这乾清宫!”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几位太医没办法,只能对视一眼齐齐跪下,看着周围的宫人,脸上很是犹豫。 皇太后也看出来了,便把人留下照顾康熙,她则带着太医们去了外间。 到了外间,太医院院令才颤颤巍巍地把康熙的病情如实道来,什么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要修身养性等等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 于是等康熙醒了之后,就发现自家向来不怎么管自己的嫡母突然开始插手自己的生活了,什么看折子不能超过戌时——要紧的事情看看便是,那些不打紧的不管是内阁还是皇太子,也不是不能处理了,不许常去永和宫、翊坤宫、承乾宫——省得那些个狐媚子总是勾引皇上,钟粹宫倒可常去,因为康熙去钟粹宫很少睡女人,吃的也开始偏清淡,什么肉油的都少吃。 看到这些,康熙也知道皇太后怕是知道自己的病情了,更是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便没太过反抗,乖乖遵从了。 于是惠妃发现一年到头不来钟粹宫的康熙最近倒是常来,而且晚上也是盖上被子纯聊天——疑惑了:这种马也有从良的时候? 胤禛刚恢复了一丝神智,便察觉到胸口疼的厉害,在睁眼之前,慢慢想起了之前的事——当时自己倒下之前,似乎是看到小八了? 慢慢睁开眼,是自己熟悉的天顶花纹,微微自嘲地勾起唇,怎么可能是小八救了自己呢?他最近一直别扭着呢,避自己唯恐不及,肯定进府了,怎么会注意到…… “四哥、四哥你醒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手中的温度也渐渐清晰起来,胤禛艰难地微微撇头,昏暗的灯光下,那激动地大喊太医的人不是胤禩是谁? 果然,小八你并不是对我没有感情的。 心情瞬间放松下来,胤禩的声音也渐飘渐远了,只隐隐听到他似乎在急躁地问太医:“四哥怎么又昏了?” 胤禩好不容易等胤禛醒了,没想到马上又昏睡过去。太医过来看了之后面露喜色地告诉他四贝勒已经脱离危险,只要小心看护养伤,慢慢就会好了。 胤禩大大地松了口气,遣退了太医后,就坐在胤禛床前慢慢睡着了。 而在梦里,是胤禛伤好醒来的情景。 等胤禛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已经是五月中旬了,胤禛这才想起问问那个刺客的事情——没办法,这段日子被小八贴身伺候的日子太美,美得他都忘了这码事了,要不是兵部的人见不能老这么扣着这人——当然也是因为那人在牢里都快被折磨死了,万一哪天胤禛想起这事来了,他们拿不出人总是不好的——前来询问他如何处置,他到现在也没想起来。而胤禩不想回忆那天的情景,便也没提。 听到兵部派来的人问他意见,胤禛便扭头问胤禩:“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禩正在给胤禛削苹果,听到胤禛问,便简单解释一番。 没想到胤禛听完后怔了半晌,喃喃道:“幸好伤的是我。”然后又转过头来跟兵部的人说该如何便如何。 胤禩一开始没理解,后来才反应过来——那人显然只是想刺杀个皇子,既然潜藏在这边,如果没有伤到胤禛,那伤的就该是自己了——心中瞬间软得一塌糊涂,鼻子都有些酸了。等兵部的人走了之后,一把将苹果塞进胤禛的嘴里:“……爷去看看汤好了没。” 看着胤禩跑掉,胤禛疑惑地叼着苹果看他的背影,等看清那通红的耳尖和回过味来的带着哽咽的嗓音,瞬间明白了什么,勾起嘴角想要笑笑,结果忘了嘴里的苹果,“吧唧”掉了下来砸到胸口:“嗷——好疼!” 既然胤禛的伤势没问题了,康熙心情也放松下来,跟惠妃下完一盘棋后,还有心情陪着惠妃在院子的树荫下晒喝茶乘凉。 惠妃随便拿了本书在看,康熙把折子基本都分发了出去,无所事事便开始看惠妃。 惠妃这两年保养得实在好,明明也是差不多五十岁的人了,却是一头乌发,就是额角的皱纹也很浅,稍稍上点妆便能遮了。 “皇上?” 惠妃这一声唤回康熙的心神,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都快趴到惠妃脸上了,若无其事地稍稍拉开距离,摸了摸自己眼角,叹了口气:“惠妃啊,你说,朕是不是老啦?” “万岁爷一点不老。”心说康熙这又发什么疯,面上还是恭敬地奉承着。 康熙伸过手,惠妃下意识地躲开,然后才反应过来,老实伸过头任摸。 康熙失笑,还是摸上惠妃的额角:“怎么不老,朕这里的皱纹,比你都深啦——朕记得跟你是同龄吧?” 惠妃笑了起来,不管怎样被人夸年轻还是好事,嘴里也一点不谦虚:“万岁爷是日理万机辛苦的,哪里像臣妾,天天就这样下下棋,看看书,种种花,写写字,说说话,每天优哉游哉的,心态年轻自然身体就年轻了。” “可朕哪里能像惠妃这样,天底下那么多事,朕放不下来。” 惠妃暗暗撇嘴,说得好像天下离了您就运转不了似的,不过面上还是摆出迎合的模样点点头。 康熙因为角度的问题,倒是把惠妃撇嘴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怎么,朕说得不对?” 惠妃心知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不过见康熙没有生气的迹象,只好硬着头皮道:“臣妾不懂那些天下事,只知这后宫事。万岁爷您日日管理前朝不晓得,这后宫事,可是丝毫不比朝事松快,各种大小杂事,各种势力盘枝错节,数量多不说,更是不好处理,有些事估计都能让人愁得掉头发折寿。可为什么即使如此各宫妃还是想管事呢?说到底还不是放不下那点子权力,后宫都是如此,那别处……人各有志吧——臣妾不想要权,只想长寿,所以臣妾不揽事。人一辈子就这么短,被再多的人呼唤‘千岁’,到底也是千岁不了,了不起有个百年——可是,区区百年,臣妾活不够!” ——我真的很想看看,如今的历史被改成这个样子,这天下又会向哪个方向前进呢? 康熙看着惠妃垂下的眼睫:“朕被喊着‘万岁’,还不是一样。” “那万岁爷,在您看来,是命重呢?还是权重?” “没有命 ,如何掌权?”康熙笑,但紧接着语气一转,挑眉:“可是没有权的命,又要之何用?” 惠妃眼中的精光慢慢暗淡下去,垂下头:“万岁爷……看得透彻。恕臣妾妄言了。” “你很失望?”康熙抬起惠妃的下巴,直视对方的眼睛。惠妃却摇头:“这才是皇上的回答,臣妾早就知道。” 康熙端详着惠妃,而后悠悠道,“惠妃,今晚,你来侍寝。” 惠妃:……救命! 等到了八月,四贝勒遇刺之事便消停了。但是康熙接下来的一些举动却让不少政治敏感的官员发现了几分不同寻常。 先是,借着寿辰的喜庆,康熙大赦天下,而这之中,包括康熙后宫贵人卫氏的娘家。卫氏一族既已脱离罪籍,按照母凭子贵,很快便又被册为良嫔,未几,晋妃位,入住储秀宫。 而后再次大封皇子,直诚两位郡王晋亲王,八贝勒重新赐回郡王爵,四五六七贝勒亦晋郡王,封号次递为雍、恒、和、淳,皇九、十、十三、十四子封贝勒,皇十二子封贝子,其他皇子年幼,未及封。 再之后,康熙以结党妄行管束家人不严之罪命执索额图,交宗人府拘禁,又命执索额图诸子交心裕、法保拘禁。诸臣党附索额图者并命严锢,阿米达以老贷之。又命诸臣同祖子孙在部院者,皆夺官。江潢以家有索额图私书,下刑部论死。仍谕满洲人与偶有来往者,汉官与交结者,皆贷不问【注】。 早在十几年前,袭了索尼一等公爵位的法保和一等伯的心裕就已经被革爵了,在去年代索额图领侍卫内大臣的心裕又以虐毙家人夺官,赫舍里家瞬间只剩下仁孝皇后的兄弟还领着没有实权的一等公爵位,一夕之间,由顶端跌落尘土。 之后,皇太子长跪乾清宫,为母族求情,康熙未理。 于是外头都吵吵嚷嚷着,这半朝天下百年煊赫的赫舍里家族怕是要倒了。 赫舍里家一倒,有等宵小便有些幸灾乐祸地准备看接下来皇太子倒霉。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康熙却比之前更加重视太子。因为长跪,皇太子膝盖红肿,康熙亲自给抹药,之后不管去哪里,更是都能看到杏黄伴着明黄的身影。 紧接着,诚亲王南下讲书,雍郡王四处讨债,恒郡王携福晋西北抚蒙,淳郡王筹建西南大学,慎郡王远走西洋,九贝勒大婚后乘十贝勒船队出海经商,十三十四贝勒一个东北一个东南,分别进入军营。京中除了皇太子和几位小阿哥,只剩坐镇户部和礼部的和郡王和十二贝勒。 因为查贪腐,胤礽这几年得罪的人格外多,所以面对京中这种情况,不少人急了起来,一时之间,和郡王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烂了。胤祚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干脆称病,任是何人都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胤礽陪着康熙看折子看到差一刻戌时,便起身准备告退——皇太后难得发狠定下的时间,谁都不敢违逆。 康熙却把折子放下:“今晚就别回毓庆宫了。在这乾清宫,陪朕一晚。” 胤礽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儿臣遵旨——还请汗阿玛通知一下瓜尔佳氏,别叫她等急了。” 康熙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立刻会意,轻轻退了下去吩咐了几句。 然后便跟着康熙胤礽进了东暖阁。 很快两人便收拾妥当,上了炕。照旧是胤礽在里头,康熙在外头,一人一床被子。胤礽先钻进被窝,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康熙,康熙见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弹了弹胤礽的额头:“你啊,跟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嗯。好久没跟阿玛一起了,很……嗯……很怀念!” 胤礽在搬去毓庆宫之前一般都是这样跟康熙一起睡的,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再来一次。 康熙很快也上了炕。见父子俩都躺好,梁九功便带着宫人退到外间伺候。 室内立刻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轻轻开口:“保成,朕处置了索额图,你恨朕么?” 久违的称呼让胤礽失了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答道:“当然没有。虽然我给叔公他们求情,也不过是尽人事罢了。叔公这几年,做得也确实过了。” “这是你的心里话还是以退为进?”康熙顿了顿,苦笑,“咱们父子也到了这种地步啊!” 胤礽默然,垂下眼睛——如今他们之间说句话都要猜忌半天,谁能想到十几年前他一任性都敢打康熙脸呢? “但这次,朕便信保成的真心——用不了几天,朕便会让索额图回家荣养,不会再难为他,但是保成你也要记住,你已经大了,不需要再出第二个佟家!” 胤礽很快反应过来,所谓第二个佟家,便是因孝康章皇后而给佟佳氏一族所带来的荣宠不能再在赫舍里家族重现——当初倚重佟佳氏,不过是因为当时的康熙几乎无人可用,唯有母族和妻族还算可信。 只是,佟佳氏的真正繁荣那是在康熙登基以后,而胤礽现在,还是太子! 那康熙这话……果然还是在试探? “朕不是在试探……罢了,你早晚会知道的——朕想问你,你和胤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不是昏暗的环境给了胤礽胆量,总之他一咬牙,如实说了:“儿臣和保清,真心相爱。” !!! 要是以前康熙肯定要怒了,不过自从上次心悸昏迷后,他就越来越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这事虽然听来叫人恼火,但也算是意料之内,所以他的情绪挺平静的:“朕都把他赶到台湾,你们之间应该是分开了七八年才再见的吧?怎么就又搅和到一起了?” 听出康熙没有生气。胤礽的胆子更大了,咕哝道:“所以说是真爱嘛,分开多少年也没用,算了,汗阿玛你不会懂的。不过我们打葛尔丹那次一直在一起——他几乎绕了半个地球从俄罗斯过来的。” 康熙冷笑:“哼,真心相爱?那种东西,朕从来不信!” ——世人都说顺治帝痴情,与孝献皇后真心相爱,可是他只看到他抛妻弃子,弃家国天下于不顾! “起初儿子也是不信的的,这这几年……不瞒阿玛说,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人让保成愿意与他并肩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那这个人一定是保清……” “那瓜尔佳氏呢?” “瓜尔佳氏?她是妻,保成会尊重,但她永远只会在保成的身后。”胤礽微微眯起眼,“呐,阿玛,你有想要与之并肩走下去的人么?” 康熙的脑中一瞬间闪过自己的那三位皇后,可沉淀下来后,却只有微薄的三个封号仁孝、孝昭、孝懿,真要细究,竟是连她们的模样都记不起来。 “阿玛纵是坐拥万里江山,宫妃无数,却也不过是孤家寡人……儿子却是更贪心一点,想要有一个人陪着一起站到顶点……”胤礽说到这里猛然顿住,“儿臣失言,请汗阿玛责罚——” 满室清寂。 半晌,耳边传来一阵舒缓的呼吸。 胤礽无声地勾起唇,深深地看了一眼康熙的方向,然后把脸埋进枕头里,任由自己沉入梦乡。 康熙四十三年年底,康熙皇帝颁下退位诏书,自立为太上皇,皇太子胤礽继位,次年,改元景新。 新皇登基,嫡福晋瓜尔佳氏入主中宫为后,嫡长子弘皙封太子,加恩诸兄弟——雍恒和淳慎五郡王加封亲王,九十十三十四加封郡王,封号依次为信、敦、宁、恂,其他皇子亦依次进封。 景新帝一生致力改革,鼓励商业,促进东西文化交流,屡次大胆破除旗人旧制,景新二十年,加封长兄直亲王为帝,而后宣布退位,太子弘皙继位。 ——时人多称其为“叛逆”皇帝。 ————————————————————正文完—————————————————————— PS:文中注释部分为百度百科内容 PPS:正文就到这里为止了,接下来估计会有三五个番外,目前定下的有四八、一二、胤祐、惠妃康熙、九十五篇 结局是早就定好的,康熙逊位,大哥加封皇帝,虽然有些狗血神展开外加不合理,但反正这文已经被吐槽小白文了,也就不差这一点了,然后其他的阿哥们也各自有各自光明的前途→→阻止九龙夺嫡的悲剧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咦 不过这文虽然小白,但其实作者菌写起来还是挺费劲的,也发现自己能力实在有限,那些不动摇国本的改革方法以及宫斗政斗阴谋诡计神马的完全写不出来→作者完全就是写傻白甜的命 恩恩,正文就是这样了,总之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PPPS:菇凉们,看在评论辣么少的份上,完结撒花冒泡来一发呗【喂 第139章 番外一 等胤禛的伤口彻底好了之后,面对朝堂上的暗流,胤禩本想立刻启程去欧罗巴,胤禟也想跟着一起出海谈生意。但礼部却恰好上疏表示九贝勒的婚事已经敲定了吉日,东西也都备好了,康熙便让胤禟先大婚。 最亲的弟弟大婚,胤禩自然就走不了了。 胤禟的婚礼格外隆重——因为这位皇子基本上是最有钱的,光九福晋拉回来的聘礼都有十几车子,于是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又一项谈资。 胤禩也因为高兴,多喝了不少。 趁着胤俄带着几个小的去给胤禟闹洞房时,胤禛跟胤祉打了招呼,把胤禩带走了。 因为胤禩醉了,胤禛便把人抱上马车,没想到上了车后,胤禩却是紧紧抱住他,死不撒手——当然胤禛也不舍得让他撒手就是了。 看着胤禩趴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不安分的睡颜,胤禛有些出神。 从他受伤之后,他能感觉到胤禩对自己并没有那么排斥了,甚至对于自己的某些过分举动隐隐透出一种迎合的态度。不过介于他一直觉得胤禩是在别扭,如今不别扭了,他倒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胤禛最后叹了口气,抱紧怀里的人。 胤禛把人带去自己府上,因为前段时间胤禩为了照顾受伤的他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倒也方便,将人抱上炕,又叫下人打来热水,胤禛便遣退了下人,解开胤禩的衣襟亲自给他清洁,没想到胤禩一直在不安分地乱动着,反倒把胤禛的火气给勾了出来,使劲按住胤禩的四肢,低喘着道:“不许乱动。” 胤禩果然不动了,但下一秒却慢慢睁开眼,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像个软毛刷似的挠得胤禛愈加心痒难耐了。 胤禩大睁着眼睛,看着胤禛好一会,才认清眼前的处境,“……四哥?” 醉酒后的声音软软糯糯,瞬间击破胤禛的坚守,胤禛的眼神变得幽深,紧紧地束缚住胤禩的手腕,迅速低下头贴上那张红润的唇,舌头随便舔了舔对方的唇,很快就探了进去。 没想到意料内的挣扎推拒没有出现,胤禩反而配合地跟着胤禛的舌搅动,口水顺着两人唇舌的缝隙间流出来,沾染到脸颊上让整个气氛都有些**暧昧起来。 胤禛心念一动,尝试性地松开禁锢胤禩手腕的力量,胤禩很快抽出手,搭到胤禛的脖颈上,然后收紧。 胤禛身子一震,吻得越发卖力,让胤禩有种自己要被吞下感觉,直到两人气息不稳,才粗喘着放开。 胤禛的手撑在胤禩两边,眼睛落在胤禩脸上,此时胤禩两手高举搭在他脖子上,微张着嘴,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脸颊不知是因为憋气还是什么带着点嫣红,跟抹了胭脂似的。压了压翻腾的情绪,抬手拂过脸颊:“……你这是在勾引爷!” 没想到胤禩非但不恼,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正好滑到嘴边的手指,坐实了这勾引的罪名,因着醉酒而带着迷茫的眼眸湿润润的:“……四哥不愿意?” 胤禛瞳孔骤然一缩,一把捏住胤禩的下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胤禩干脆以行动表示,微抬上身,啃上了胤禛的下巴,又舔又咬的。 惊喜来的太突然,反倒让胤禛冷静下来,稍稍推开胤禩:“小八,你醉了。” “四哥也有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胤禩轻柔地吻上胤禛的嘴角,双手也顺着胤禛的衣衫下摆摸了进去,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柔韧的腰际:“这可不像令京中权贵闻风丧胆的冷面四爷——” “……因为是小八啊——”紧贴的唇间泄露出一句模模糊糊的回答,看着胤禩虽然带着醉意但不失坚定的眸子,胤禛到底还是放弃了坚守,将胤禩压在身下,摸索着褪下胤禩的衣裤,手指顺着迷人的腰线慢慢向下,探入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隐秘处,任由思绪沉入欲海,“可是现在,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当胤禛终于进入胤禩时,他激动地差点落下眼泪,恍惚间觉得就算是这样死掉了,也不枉此生了。 ——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把胤禩放在心里最深处最重要的位置了,只知道自己就是忍不住想要对这个人好,想要让这个人成为世间最璀璨的星辰,想要满足他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 ——这样的感情,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的,但是无妨,即便下地狱,也总有这个人陪着。 胤禩本以为自己会反感胤禛的亲热,今晚的醉酒也不排除他的有意为之——他害怕清醒时候的理智会拒绝对方。然而等真到了最后一步,那种被充实的感觉,令他油然生出一种夙愿得偿的满足感,身体止不住地战栗——原来,我对四哥你也…… 胤禩勾起嘴角,努力附唇到胤禛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胤禛愣了一下,随即握住胤禩揪着褥子的手,十指交握,然后异常狂猛地冲撞起来。 “四哥,我好像……也开始喜欢你了——” 这句话,胤禛还以为自己要等很久。 都说床上的情话不可信,胤禛却相信,胤禩的这句话真得不能再真。因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彼此尊重,就算是在床上,就算被□操控,也绝不会拿这种话敷衍搪塞对方。 由于胤禛的刻意引导,胤禩先泄了一发,等第二发时,两人几乎是同时释放。 高.潮那一刻,胤禩有瞬间的耳鸣,然而胤禛的声音却如响雷般在耳边响起,分外清晰—— “小八,四哥终于等到你了!” 彼此心悦对方,床事又十分和谐,胤禛和胤禩的关系便在这一夜真正确定了下来。从这天开始,吏部的官员们便发现冷面四爷常常发呆傻笑,一看就是有什么喜事的样子。不过因为胤禛积威太盛,倒是没人敢问,唯一敢问的胤祥也没能套出话来。胤禩倒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因为不管之前还是之后,胤禛对他总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不对,还是有变化的——至少胤禛现在对他动手动脚的行为更加得寸进尺了。人前还好一些,毕竟他也知道这种关系是不容于世的,但是到了人后,亲亲摸摸那都是小意思,常常弄得衣衫不整差点就直接做了——好吧,那根本就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发情直接做! 两人甜甜蜜蜜也没过多久,胤禟的婚假也结束了,京城的气氛也越来越诡异,几位阿哥不约而同地以各种理由出了京城,胤禩也要去欧罗巴,两人只能无奈分别。 这一分别,因为各种原因,一直到景新三年。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胤禩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衍变出刻骨的思念。虽然有每天的一封信以作慰藉,但毕竟见不着人,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于是只能加快手头的动作,以求早日回京,同时也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会在这异国他乡见到胤禛。 彼时他正在凡尔赛宫参与法王查理十四世路易十四世举办的宴会。听到侍者恭敬地表示外面有人求见,匆匆忙忙带着人出来后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在几乎烧红了整片天空的夕阳下,依旧是那一身熟悉的长袍马褂,带着一顶青色金边的锦帽,金钱鼠尾迤逦地垂在脑后,长身玉立于西方这座最华丽奢侈的宫殿花园里。 胤禩一出来胤禛就看到了。参加国王的宴席,胤禩还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一身剪裁合身花样繁复的欧式贵族礼服,白色真丝蝴蝶领花瓣袖衬衣,黑色修身小马甲和外套显得腰肢愈加纤细,尖头及膝长靴则让那双长腿更加笔直修长,手里还拿着匆匆出来来不及戴上的呢绒小礼帽,这样一幅打扮,立刻让连日奔波的胤禛眼前一亮,精神大震,要不是环境不合适,真想就这样直接把小八酱酱又酿酿。 话说这样一身衣服被要是自己亲自剥下来的——胤禛赶紧打消掉自己的脑补,抿起唇角。 “四哥你怎么会来?!”在这里看到胤禛,胤禩还是非常惊讶的。因为他知道,除了自己和大哥七哥之外,其他的兄弟们对于离开故土都是十分排斥的,胤禛也不例外,如今对方却明显是为了自己远渡重洋,胤禩说实话挺感动,就是素来优雅的脚步都变得急切起来。等到了胤禛跟前,看着对方一脸疲态,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累么?” 胤禛不答反问:“大使馆那边说你在这儿……还在忙?” 胤禩想了想,这几天他一直在路易十四世跟前晃悠,而今天对方好像有些精神不济,倒还真可以提早退场,扭头跟旁边的随从吩咐了一声,拉起胤禛的手往外走:“再忙也不能不管四哥啊。看四哥累得,跟我回去歇歇。” 胤禩在法兰西的宅邸是一座占地面积非常可观的大庄园,反正这里又没有制式的限制,受传统思想的影响,胤禩自然是尽可能地把住处弄得又舒适又宽敞——反正爷有钱么。 庄园里的佣人也不少,马车一路疾驰,穿过花园的时候还能看到几个园丁在一边整理花园,一边冲着马车恭敬的行礼,等到了主屋跟前,下了马车,又有英吉利来的管家先生带着一溜穿戴齐整的女佣齐声问好。 胤禛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胤禩在欧罗巴待的都不想回国了,敢情在外头这么自在。 跟佣人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胤禛,便拉着人直奔楼上的主卧。 主卧的设计也是采用的欧式风格,制作精致的镂花木床摆在正中间,几乎占据了整个屋子,掀开长长的白色纱布帘子,一看就十分暄软舒适的白色大床展现在眼前。 胤禛觉得自己更累了。要不是顾忌今天还没洗澡,这个时候肯定要躺下来了。 胤禩倒不在意这个,把人推到床上,又亲自给褪了鞋袜:“快先睡一觉吧。” 果然很软。胤禛蹭了蹭,翻身仰躺着,眯着眼看胤禩亲自伺候自己,心里可美。等胤禩站起身,一把把人拉怀里,闭上眼在下巴上蹭了蹭:“一起……” 话音刚落,平缓的呼吸就已经响起来了。 睡得可够快的。胤禩笑笑,又起身将自己的鞋袜也褪了,还没躺下,睡梦中的胤禛又一把抱住他,搂紧。 嗅着胤禛身上久违的熟悉气息,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的胤禩慢慢也沉入梦乡。 等胤禛醒过来,已经月上中天了。一睁眼就看到胤禩亮晶晶的双眸。 见胤禛醒了,胤禩凑上去亲了亲后便要起身:“饿不饿?我去叫人送点吃的上来——啊,怎么了?” ——刚抬起上半身,冷不防就被人拉下来。 胤禛眸色深沉地看着胤禩:“别走。” 胤禩不明所以,伸手摸了摸胤禛的肚子:“四哥晚上没吃东西,不饿么?” “不急。”胤禛束住胤禩的手腕,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一边俯身亲吻,一边慢条斯理地解着衣服:“……四哥现在更想吃你——” 刚睡醒的人脸上还带着红晕,声音更是沙哑得很,同样很长时间没纾解过的胤禩立刻口干舌燥起来,舔了舔唇,眼神沉下来:“四哥确定还有力气?” 抬眼瞟了胤禩一眼,胤禛的语调依旧慢吞吞的,只是声音更加沙哑,脸上也飘过一抹难得的红晕:“不是还有小八么?还是说,小八你不想?” 胤禩的眼睛更加黑沉了,使了个巧劲把人压下,咬牙:“……四哥,是你先招爷的!” 本想先忍忍的,既然这样,那他还犹豫什么!急切的吻如疾风骤雨般落下来,胤禛几乎有些招架不住,嘴里却不由地发出舒爽的喟叹。 胤禩的手慢慢探进胤禛的衣服里,却冷不丁摸到一个硬质的瓷瓶,心下疑惑,拿出来一看,忍不住勾起笑:“四哥准备的还真是齐全……” 胤禛勉强定下心神认出那是自己准备的润滑的东西,只是此时实在有那色心没那气力,只能便宜小八了,只是想想自己千里迢迢跑来这异国他乡,竟然是白白送给小八吃的,心中不免有些懊恼和羞赧,只能抿起唇借以掩饰:“小八不会用?” “爷怎么不会用?”胤禩一瞪眼,把胤禛的身子翻了过来,拍了拍浑圆挺翘的屁股:“好好给爷享受着!” 胤禩向来比较温和,在床事方面自然也是体贴的很,所以胤禛虽然是头一次做承受的一方,倒也没吃多大的苦头,只是做到最后还是晕了过去——饿的。 接下来的清洁也是胤禩亲力亲为,好一顿折腾也没把人弄醒。这时佣人也把粥端了过来,胤禩只能将人叫起:“起来喝了粥再睡。” 肠胃饥饿得都绞痛起来,胤禛也睡不着,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肚子里垫了点东西,胤禛也有了精神,干脆下了床,跟胤禩一起又美美地用了一顿宵夜——胤禩庄园里的厨子也是从国内带来的,一手鲁菜做的实在不赖。 出门在外,又老长时间没见,胤禩也不顾“食不言”的规矩了,一边倒酒一边问道:“四哥怎么会来欧罗巴呢?” 胤禛终于想起自己千里奔波的目的了,拿过酒杯,举起:“小八,生辰快乐!” “今天是我的生辰?”胤禩惊讶了。欧罗巴这边普遍实行西历,他入乡随俗,倒还真忘了这个,过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凑到胤禛身旁亲了亲对方的嘴角:“四哥今年送的礼物,是小八最喜欢的。” 胤禛刚想说自己的礼物还没拿出来呢,冷不丁瞧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悟了,脸色有些红,也有遮不住得色,小八最喜欢什么的,被小八主动亲亲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美啊。 胤禩突然握住胤禛的手:“小八也有好消息要告诉四哥。” “什么?” “我决定,再过一个月,把这边的事情都交接完,就回家,再也不来啦!” “啊?这么突然?” 胤禩只是笑眯眯地吃菜喝酒,也不出声,只时不时地用着温柔眷恋的眼神看着胤禛。胤禛见状也同样回望过去。 ——再突然又哪里比四哥你来欧罗巴突然呢?明明不管什么时候回家都太晚了啊。 ——四哥你知道吗?在小八心里,你就像这西方人所研究的空气,无影无形,无处不在,一直护着我,追着我,等着我……爱着我。 ——四哥,谢谢你。我也会一直、一直……爱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太忙,完全木有更文。结果今天开码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卡番外——口胡,明明番外最好码的好伐!! 确实卡住了,折腾了一下午才折腾出来,咳 第140章 番外二 景新九年,太上皇六十大寿,上于畅春园办千叟宴。 六十年一个甲子。康熙的六十大寿胤礽实在给办得有模有样,排场比十年前的五十大寿更加隆重,邀请了全国数千名寿龄在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家,进京共同庆祝。几位皇子们也是同样放下手头的事情,齐聚京城,畅春园一片和乐气氛。 胤祐带着福晋子女到畅春园时,胤礽已经到了,正侍候在康熙身旁听训导。他忙过去见了礼,然后便退到自己的位置,七福晋则带着几个小的去了女眷席位。 习惯性地坐到胤祺的上手——这样的宴会,四哥十有八.九是要跟他换座位的,他早就习惯了,再说挨着书卷气的三哥温和的五哥也挺好。 没过多久,其他兄弟们也都来了。 因为兄弟几个平日里都是各忙各的,难得聚到一起,此时便热热闹闹地喝着酒寒暄起来。虽然他们的差事各有偏重点,但毕竟在康熙的教导下各方面都有涉猎,从此时的一番交谈也能得到不少启发,比如六哥胤祚就从九弟胤禟的的生意经里取得增加户部库银的方法,而五哥则从十三十四那里学会了对待不听话的人就要用武力镇压什么的。 看着这样的场景,在酒精的作用下,胤祐不觉有些恍惚。 前世康熙的千叟宴他也有参与过。可那个时候的千叟宴,除了紧张压抑,只有一片虚伪而又冰冷的歌舞升平。 那个时候大哥已经被圈禁了,汗阿玛的寿宴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而二哥二废不久,圈禁在咸安宫,往日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连这么隆重的寿宴都不能出场;三哥夹在两人中间,未尝不曾有过什么小心思,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也皇恩也不甚隆重了;四哥虽然此时成了勉强拿得出手的年长皇子,但到底母家不显,外力不足,也只能隐晦低调行事;五哥一如既往,而六哥,那个世界哪里有六哥的存在,八弟则是彻底惹得圣厌,败得彻底,如履薄冰,九弟十弟亦受其牵连;十二弟同五哥一般,若无其事;十三弟亦未到场;也只有十四弟皇恩正盛,敢凑到汗阿玛跟前讨巧卖乖。 自成年后,这大概是兄弟们第一次这么同心协力,却是虚与委蛇,只为粉饰太平,笑容虚假得令人心寒。 浮生一梦,倒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现实。 其实闲暇之余,胤祐也常常在想自己重活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初他发现自己重新回到康熙朝时,不可否认地,他萌生过一点夺嫡的念头,等后来看到这个与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康熙朝,这样的想法便渐渐淡了下来。 都说上一世大哥、太子爷、三哥、八弟甚至九弟十弟十四弟都是失败者,而四哥和十三弟是胜利者,可是要他这个旁观者来说,那场没有硝烟的九子夺嫡,真真是场俱伤俱焚的死局。 大哥戎马半生却又圈禁致,二哥一废二废癫狂后世,三哥起起伏伏终未得大用,八弟九弟更是改名除籍不得善终,十弟十四弟更是被打压了一生,虽为皇子之尊却是毕生无所成。 可是最后的雍正皇帝和怡亲王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么?他大概是雍正八年四月初的时候快没有意识,那个时候能来探望的兄弟都来了,却没见着十三弟,听闻对方的身子似乎也不大好了。他虽然不是雍正的心腹,游离在局外,但也能感受到当时局势的紧张与危急。不仅仅是西北外患,朝堂内部同样不安定——皇长子、皇太子甚至八贤王经营多年,他们的人或多或少或深或浅都有渗透到朝堂,雍正想必也是不敢大用,也就只有十三能任他驱使,这恐怕也是导致十三身体不好的原因之一。 至于他们这几个旁观的兄弟——五哥不用说了,作为宜妃母的长子,九弟的同母兄,性情甚善的五哥却被迫传达将胤禟派驻西北甚至改名除籍的旨意,本身就是一种忌讳;而自己虽因腿疾一早便与皇位无缘,但毕竟与大哥八弟同养在惠妃名下,感情与他人不同,在雍正朝活得也实在憋屈。一至十四这么多的兄弟,也就出身不高又养在苏麻嬷嬷跟前的十二弟勉强算是没什么遗憾。 而现在的康熙朝—— 大哥虽然被发配到台湾,但谁都知道那片岛困不住蛟龙,驰骋沙场,在美洲那片几乎不逊色于大清的土地上打下又一片江山; 太子二哥顺利登基,名正言顺众望所归,为政近十年,不顾保守派的各种阻挠,新举措层出不穷,大清旧貌换新颜,海晏河清太平盛世指日可待; 三哥常驻翰林院,隐隐成为文化界的领头人; 四哥掌吏部十多年,盛传四爷雍亲王对待贪腐如秋风扫落叶,绝不姑息,后又多次为官吏请命加俸,贪腐之风渐弱; 五哥掌理藩院,蒙古朝鲜东瀛甚至往南的吕宋琉球俱是安分守己; 六哥掌户部,虽然一开始像汗阿玛一般保守,但在二哥的强压下倒也开始变通; 八弟于六年前请立外交部,主管藩国之外的他国全部事宜, 九弟十弟纵横海上,“威逼利诱”,一武一商,大发他国之财; 十三十四犹如两柄利刃,一西北一西南,驻守大清的疆域永无来犯; 而他自己,掌国子监期间,同习斋先生合作,仔细分析了大清的教育问题,反对如今的死读书现象,主张“经世致用”,强调实学,倒也取得一点成效。 这一世,他们兄弟几个,全都得以大展宏图,骄傲恣意,何其潇洒。 当然还不止这些。 上一世斗得最狠的两对,大哥和太子、四哥和八弟。如今看来虽然大哥和太子之间二十多年前有场不小的摩擦,但目前看来两人之间关系还挺融洽,尤其是这种宴会,二哥经常会在身旁加座位,让大哥伴驾;而四哥和八弟更是亲亲热热半辈子了,而且两人还都没有娶妻!要不是两人都是男人,当然更重要的是血缘兄弟,他真要把这对当成一对夫妻了。 不过说到夫妻……话说上一世纳喇氏与惠额娘母家沾亲带故,所以他下意识便不是很喜欢,再加上自己因为脚疾偶尔脾气不太好,纳喇氏似乎也并不怎么喜欢他,所以两人可以称得上是相敬如宾,勉强凑合了一辈子。而这一世因为大哥和二哥都未曾纳妾,几个弟弟就是想要女人也不好意思弄得大张旗鼓,后院女人少了,又少了上一世的偏见,慢慢磨合下来,倒是彼此之间谁也离不了谁了。这一世,也许还真遇上了传说中的两情相悦也不一定。 那么,前世种种,便当做一场梦,随风散了罢。 惟愿此生,我所在乎的人,随心所欲,一世安康。 第141章 番外三 对于胤礽的退位诏书,众大臣并不是十分吃惊。 实际上,从景新二十年的十一月份开始,胤礽就有些不太对劲。准确点来讲就是性情大变,变得喜怒不定,残忍暴虐,动辄杖毙鞭挞。虽然胤礽过去的脾气也不太好,甚至有过亲手将一个宫女抽成烂泥的先例,但那个时候他毕竟年轻,随着年龄的成长,便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内敛,尤其是当了皇帝之后,就是爱新觉罗家的老族长都不大敢反驳他。胤礽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情绪,担心自己做过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便将部分政务交给太子弘皙处理。 弘皙早些年伪装成普通船员也出过海,去过印度、欧罗巴,还去过美洲,基本上绕了地球一圈,花了好几年时间,一番磨练下来,自是大有长进,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胤礽便慢慢地把大部分事情都交接了过去。 等到了景新二十年十二月十四日,直亲王在美洲中枪伤,被人送进京养伤,昏迷已一月有余。 当天夜里,胤礽患怪疾,状若癫狂,神色似疯魔,吓坏了一干御医,又是施针,又是喂药,终于在戌时清醒,病症皆消,一如往常。 这时直亲王府也派人来禀,“直亲王已经醒了。” 胤礽的总管太监高三变正待要吩咐人准备好——按照万岁爷对大爷的重视,就算天色已晚,也绝对是要出宫看看的。 没想到胤礽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只吩咐说要好好照顾直亲王,便屏退了下人,睡下了。 胤礽自然是睡不着的。任是谁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段记忆,怕是也睡不踏实。 多余的记忆跟自己本来的记忆似乎是同一时间轴,只是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一样,也有不一样。在那段记忆里,自己不但没有登上皇位,反而落得个圈禁咸安宫的下场,不仅有汗阿玛一字一顿的“生而克母”,更是有胤褆层出不穷的陷害手段,自己不遗余力的自卫反击。 明明是熟悉到骨子里也喜欢到骨子里的人,在那里却是完全的形同陌路不死不休。 一会儿是自己跟胤褆在西北、江南、南海的朝夕相处,甜蜜温馨;一会儿又变成朝堂、马场、幕后的针锋相对,残酷冷血。爱与恨的画面在脑海里交叉着闪现,同样真实入微的感觉让人有些混乱不清…… ——到底,哪个才是真?! 胤褆躺在炕上,听着下人的回禀,疲倦地把胳膊搭在额头上,不来,也好。否则,真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胤礽。 刚刚还在荒凉败落的府邸里被圈禁得生命耗尽,野心全消,心里咬牙切齿地怨恨诅咒着皇上和胤礽,没想到一朝醒来,满满的全是与胤礽耳鬓厮磨的甜蜜温情。 ——到底,怎么回事? 胤礽醒来后也没有直接去找胤褆,不管在他脑海里多出多少莫名其妙真实得可怕的回忆,看着自己所住的乾清宫,看着弘皙一天比一天能干,他都清楚,此刻胤褆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但他发现自己偶尔睡迷糊了也会搞不清楚状况,在乾清宫里冲着一群伺候的奴才乱发脾气斥骂胤褆,这才下了那道加封胤褆为帝的旨意,他知道这封旨意会遭到多大的阻力,于是随后又下了退位诏书,传位于弘皙。 其实他自己觉得加封胤褆为皇帝也没什么,毕竟对方在美洲打下的地盘完全可以称王了,敕封不过让他的地位更加名正言顺一点而已。 胤褆收到这封旨意时不诧异是不可能的,甚至还有些哭笑不得。 另一段记忆——便暂且当做前世好了——自己苦心孤诣对胤礽做那么多,到底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没想到,这一世没基本没怎么动过这种念头,倒是轻轻松松得到了。老天爷这个玩笑开得未免也太大了。 不晓得老爷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怎样跳脚呢,啊,还有那些大臣们。不过胤礽任意妄为惯了,当了皇帝后更是把这种任性转化为霸道*,便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一下,然后理所当然地领受了。 等两人再次见面时,已经是盛承元年——弘皙的即位典礼举行完,一切步入正轨之后。 荣升为太上皇的胤礽出了宫,立刻直奔直亲王府——或者该称作直皇帝行宫。 见到胤礽突然出现在府里,胤褆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闪烁了一下,而后就见到胤礽马上睁大眼睛瞪着他。 见着这气氛有点奇怪,多多少少知道点隐秘的管家赶紧带着下人都退下了。 只剩下两人默默对视。 到底是胤礽先沉不住气,打破沉默,咬牙:“你丫也记起来了?!” 一听胤礽这笃定的口气,胤褆便知道对方怕是也想起来了,想想另一个自己曾经做出来的蠢事,心里顿时欲哭无泪,勉强咧嘴笑了笑:“你、你说什么呢?记起什么……” 胤礽才不管他的解释,阴沉着一张脸,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手指关节握得咔咔响:“记起来才好。朕还正愁找不着人算账呢。” 胤褆本来觉得自己带着一群弟弟给对方使绊子下圈套硬把对方拉下马确实有些不厚道,但见对方这一副嚣张模样,前世临终前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怨气瞬间上了头,也沉下脸:“算账?这债主到底是谁还不一定呢!” “不一定?哼,要不要跟朕解释一下,当初说请杀胤礽的是哪个?” “那皇帝陛下可否解释一下爷府里的巫蛊又是从哪儿来的?” “朕监国的时候明珠给找的麻烦需要朕一点点细数么?” “爷出征那次粮草差点出了问题难道就跟索额图无关?” “在你眼里什么时候有过朕这个皇太子?!” “那在皇帝陛下的眼里就有爷这个皇长兄么?” ……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开启了翻对方旧账模式,从让两人彻底倒台的康熙四十八年的事情倒着一直说到康熙十几年两人读书时给彼此使的大大小小的绊子,随着言辞的愈发激烈,两个加起来年纪都超过一百岁的人竟然直接动起手来,毫不讲究技巧地厮打起来。 因为不放心守在门口的下人的们听着争执怒骂声慢慢变成搏斗痛呼声,而后又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正想要进去拉架时,暧昧的呻.吟声慢慢从屋里逸出来,几个下人也算是两人心腹,顿时明了悟了囧了,面面相觑地退下。 大概是心里都有点火气,这次的情事完全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了。以前两人兴致一起,对上下位置并不怎么执着,怎么方便怎么来。男人毕竟是有些血性的,此时又是爱恨交织,为了个上下位置在床上好一顿翻滚,最后还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胤褆更胜一筹,死死地把胤礽压在身下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操了几个来回。 总之等第二天太上皇怒气冲冲离开之后,进来收拾的下人们见到的是犹如案发现场的房间。 而远在南非看钻石——受惠妃鼓动,康熙在这里买了几个钻石矿——的康熙在最初接到胤礽加封胤褆帝号的消息时气得直接把纸条撕烂了,气势汹汹地要人备船回国要去兴师问罪。只不过船刚行驶到满剌加一带时,他安插在胤褆府上的人又正好回报说大爷二爷这几天闹翻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康熙在一天,那两位就升到再高的位置,也只是小主子。 这个消息还是让康熙心里挺高兴的,面上却是不屑地道:“哼,就知道这两个长久不了!” 不过对儿子多有了解的康熙知道,自己若是此时进京问罪,十有八.九会引起两人的反弹,指不定还会促进两人和好了,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干脆就借惠妃对翡翠的兴趣借道去了缅甸。 康熙在两个儿子身边插了人,胤礽自然也有关注康熙,当然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什么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放心啦,要时时汇报情况什么的。本来都做好准备迎接太上太皇回京骂人了,没想到等了个空。 康熙了解儿子,胤礽又何尝不了解他呢?略一思索也就知道康熙的用意了。不过他既然在康熙面前坦陈了自己和胤褆的关系,那就绝对不能让康熙小瞧了这段感情,于是虽然有些别扭郁闷,但还是很快就和好了,当然,争吵什么的也是少不了的。 不过对于胤礽来说,更重要的是,不管有什么矛盾仇恨那其实都是上辈子的事,端看这两世的心愿,他们两个至少这辈子算是没有遗憾了。 更何况,他想要和胤褆一起走过剩下生命的心愿,是真的。 两人吵吵闹闹磕磕绊绊过了将近两个月,直到某一天张廷玉无意中表示他们偶尔不分场合的争吵透漏了一些不该透露的消息,两人才惊觉京城这个地方其实并不太适合两个这样的生活。正好这个时候美洲那边出了点事情,两人干脆驾船一起“私奔”去了美洲。 胤褆的人马很早就占据了风景最为秀美的五大湖附近,更是在那里建造了一座恢弘的宫殿,这么多年持续不断的加扩十分气派,再过几年想必就能不逊色于紫禁城了。在那里胤礽的身份很多人都不知道,虽然两人的行为举止让美洲的各国人士,尤其是那些个教徒什么的十分诧异甚至惊恐,不过在胤褆强大的武力震慑下也没人敢多说什么,时间一长,便也就渐渐适应习惯了。毕竟两个中年美大叔什么的,看起来还挺和谐。 每天甜蜜蜜的两个人完全忘掉了其实他们各自还有个老婆。 不过那两位倒是巴不得名义上的自家男人忘掉自己。 先说直亲王福晋,嗯,就是福晋,胤礽当初加封的时候只加封了胤褆帝号,至于那位大福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完全没有任何加封,依旧是直亲王福晋——天知道现在哪里还有直亲王。伊尔根觉罗氏管着台湾还挺像那么回事,尤其在提高女子地位方面做得非常好,她的两个女儿也继承了母亲的意志,大女儿纵横四海肆意狂傲,虽是一生未婚,但是情人却几乎遍布了整个欧罗巴;二女儿则是文静多了,筹建女子学堂,参考了很多无逸学堂的模式,后来更是承继了直亲王府,倒是成了大清第一位女王爷。忘了说了,直亲王福晋一生两儿两女,长子弘晟因功获封亲王,次子过继给了八叔慎亲王胤禩。 皇太后因为身处后宫做的比较低调,但也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高女子地位,最为明显的一点是,她对于给弘皙充塞后宫一事一点也不热心,反倒处处护着自家儿媳妇。弘皙对于自家汗阿玛和大伯的事情含含糊糊也有点了解,所以对自己亲娘十分孝顺,外在表现就是一般很听话,甚至为了给母亲解闷,特别准许在皇太后同意下,京中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女眷可以随意出入西六宫——当然为了避嫌,白天的时候西六宫往东的门都给关得死死的。于是京中贵妇们一下子有了最坚实的后台——那些胆敢忘恩负义弃糟糠娶新欢的,在新帝的眼里总是会降下那么一两个好感度。至于暗中资助京中的公立女子学堂什么……所以这位皇太后的生活据说有些简朴了。 话回正题。美洲的事情并不多。虽然这里的人种太多太杂太乱,动辄就会有个小范围的矛盾冲突什么的,特别不好管理,总不能天天派人去镇压,况且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可能永远压制下去的。胤褆便采取军中幕僚的建议,建了一个什么综合管理局,按照各聚居地规模比例推举代表组成,倒也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治理得不错,基本不用胤褆操心。两个人在美洲呆烦了就驾船去别得地方转转,来来回回倒长了不少见识,后来偶然回京见弘皙在让人准备《君主立宪制》草案,也很是欣慰地提点了两句。 又过了几十年,两人慢慢送走了康熙,送走了惠妃,又送走了大福晋、皇太后,然后看着弘皙同样在五十一岁的时候退位,等到两人都八十多岁的时候身子骨感觉还是挺硬朗。 胤礽曾经想过去问问康熙这一世有没有认为自己生而克母,胤褆也想去问问惠妃是否也有前世的记忆,但最终两人还是都忍住了,上一世的回忆越来越遥远,回想起来也只是唏嘘多过积怨,这一世,他们过得很潇洒。 两人在京城过了胤礽的九十大寿,随后又回了美洲。虽然他们在心里京城是永远的故乡,可他们也知道故乡接受不了他们这两个异类,反倒是美洲的五大湖行宫承载了两人更多的肆无忌惮。 九十多岁的人,身体终究不太硬朗了,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便日日待在在行宫里。要么钓钓着鱼,要么下下棋,就是什么都不做,彼此相互依偎着都能消磨掉一整个下午。 直到有一天胤褆醒来看到窗外飘起来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满整片天地,正要推醒身旁的胤礽时,猛然发现那人的身体就算捂在被子里也已经冰凉僵硬了。 似乎早就察觉到会有这样一天一样,胤褆丝毫不觉得惊讶,也没有多么伤心,轻轻拂去对方散乱地落在脸上的发丝,看着胤礽的眼光仍是那么痴缠,一如过去的每一个清晨。 两人幼年时代几乎是形影不离,少年时代因老爷子淫威被迫分离,青年时代亦是偷偷摸摸暗度陈仓,到了中年终于摆脱了老爷子,却为着各自的事业大清的未来天南地北地奔波,更是聚少离多。也就是有到了老年,到了下一代有了足够撑起整个天下的坚实的臂膀,他们才能真正肆无忌惮地一起相濡以沫耳鬓厮磨。 胤褆没有叫人,他小心翼翼地亲自给胤礽修面换装——到了这个岁数,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死亡所需要的一切。 看着对方安详的面容,到底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地狠狠亲上那张总是红润润的唇,只是再如何厮磨,对也不会有回应了。 胤褆狠狠地擦掉泪水,然后小心地探到胤礽的衣领处,抽出一根红绳,红绳下系着一个小小的锦囊。胤褆将锦囊打开,一张白色的帛布条上有一行熟悉的字迹: 保清,我给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却能发誓,白首不相离。 胤褆勾了勾唇角,却还是没忍住滚烫的热泪,闭上眼亲了亲布条,又抱起胤礽的脑袋,亲了亲那满头白发,口中喃喃着:“白首不相离……白首……不相离……” 他又给自己擦干净了脸,同样换了一套新衣,又从自己的脖子上取出另一个锦囊,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当初的情景: “那,保清,你说咱俩谁会先死啊?” “呸呸呸——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活啊的!” “嗨,都活到咱俩这岁数了,还有什么避讳——” “……那也肯定是我先,别忘了哥哥我可是比你大三岁呢!” “可是……我倒希望我先——我真的不敢想象没有保清的样子……” “……那一起可以了吧?” “这样吧,每人在这条白布上给对方写一句话,到了那个时候再拿出来看看。” “……你是闲的发慌了吧——好吧好吧,我写!” ——笨蛋弟弟啊,你若走了,我们可能独活。 胤褆又亲了亲手中锦囊,给挂到胤礽脖子上,藏好。然后把对方的锦囊藏到自己领子里,最后亲了亲胤礽,平躺到胤礽身旁,紧紧握住对方的手,闭上眼,慢慢停止了呼吸。 保成别怕。漫漫黄泉路,怎么能没有哥哥陪伴呢? 等五大湖行宫的下人察觉不对时,已经是下午了。胤礽的心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去,便看到两人并肩躺在床上,衣衫干净整洁,十指交握,白发纠缠,神态安详。 那人眼眶一热,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躬着身子退出房间,关好门。 很快,大清直皇帝和景新太上太皇薨逝的消息便几乎传遍了整个美洲。 这场葬礼办得隆重又隐晦,大清方面来人请回两人遗体,分别入葬京城的泰陵和越陵。 不知过了多久,距离五大湖不远的一处风水极佳之地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建起了一座陵寝,没有标识,所以没有人知道那里埋葬的是何人,只是当地人习惯称之为双帝墓。 第142章 番外四 当初康熙宣布退位时,惠妃是最不敢相信的——历史上权利欲强盛到狠心把儿子们当棋子使的冷血皇帝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了手头的权利? 那段时间他几乎都是恍惚的,恍惚地看着胤礽完成登基典礼,恍惚地跟着佟佳贵妃(小佟佳氏)搬入慈宁宫,直到因为新帝登基入京受封的胤褆来给他请安,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然后没等他让胤褆跟康熙或者胤礽求个恩典搬去直亲王府住,康熙就把几个妃嫔和小皇子小公主,包括他,打包带去畅春园。 到了畅春园的康熙每日无所事事,倒是把身体养好不少,等身体一好,他就又闲不住了。政权已经全部交给了胤礽,他肯定是拿不回来了,于是从景新二年初的时候就开始策划走遍大清江山。等到景新五年,把能去的地方基本走了一圈后,又意犹未尽地派人备了船队,直接出海去了。为了这,康熙特意召见了好多出过国的人,甚至都把辫子剪了,准备养出整齐的头发来。 这种公款旅行的事情惠妃自然要掺一脚,撺掇着几个资历老的妃嫔一起去和康熙怀念过去,倒是真把康熙的旧情勾了起来,那次带的几乎全是年长的妃嫔。 惠妃对于这种旅行自然有不少的看法和意见,对于有一些名胜古迹风俗习惯什么的了解也挺多,康熙疑惑的时候便以宫内藏书有这些为由搪塞了——这倒也是真的,皇宫内苑的藏书之丰当初惠妃刚知晓时也是极为震撼的。带着他还挺方便,日后倒是经常性地被康熙带在身边。 其他妃嫔毕竟还是娇生惯养,生活富庶的江南还能跟着出来,遥远的欧罗巴倒是让很多人胆怯了,就算跟着去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所以后来的旅途,也只有惠妃一直跟在康熙身边。 这几年他们走的地方不少,康熙又是爱扔钱的土豪作风,走一处都是直接置办一处房产。又因为有惠妃这个金手指,不知不觉就在南非占据了几个钻石矿、在中东占据了大片的土地,在缅甸有了几个翡翠矿、在日本骗了几个银虽然说不上都能弄准了,不过以那几个地方资源的密集程度看也该是八.九不离十。 这几年是惠妃穿越之后最潇洒快乐的几年,虽然这具身体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这一路总有人先行打理,路上又有人伺候,不差钱还有权势,所以并没有吃多少苦头。反而因为心情愉悦,又经常运动,两人的气色倒是更好了。康熙不但活过了历史上的六十九岁,就是七十四岁时还逛到了俄罗斯,两位史上有名的皇帝还面对面喝茶下棋来的。看到那个场景,惠妃觉得挺玄幻的。 不过穿越都有了,这也不算什么。 直到直到盛承七年冬天,七十八岁的康熙因为风寒病倒,这才回了畅春园。 本来风寒只是小病,奈何康熙年纪实在挺大了,尽管御医们精心看护,这场小病还是发展成了大病,常常处在半昏迷状态。 一场病断断续续一直拖到第二年春天。天气转暖后,康熙的病情突然有所好转,只是他刚醒来,竟然直接点名叫惠妃过来伺候。 惠妃被人引着前往康熙的寝宫,虽然有点惊讶,不过康熙这几年出门一直带着他,倒也没什么。一进寝宫就见康熙坐在炕上,周围的人都被屏退了,不由地抽了抽嘴角,心说难不成还真要我伺候呢。得了准许坐下后,这才暗中细细打量对方。康熙的神色看起来很疲惫,气色也带了几分灰败,显然这病也多好转,恐怕……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这几年他陆陆续续送走了好几个妃嫔,有年轻的,有年长的,只是除了盛承二年良妃去世让他真的伤心了一段时间,其他的他都没太大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也会下去陪她们——只是不知,当那个时候自己到底是会以惠妃的模样出现还是栾辉的模样。 “你当初说曾经梦见胤褆和胤礽夺嫡的局面,他们……”康熙说着顿了顿,有些迟疑,“他们最后……是不是圈禁到死?” “大约是吧。”惠妃疑惑地看过去,然后又笑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爷您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康熙闭了闭眼,神色有些痛苦:“朕……朕也梦到了……” 惠妃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狠狠地握住扶手,惊道:“爷您说什么?!” “仁皇帝……什么仁皇帝!”康熙豁然睁开眼,充斥着愤怒惊惧的眼睛泛着红光,“皇长子圈禁致死,亲手教养的皇太子疯魔癫狂两废两立圈禁咸安宫,钦点的继承人为收拾这个烂摊子把亲弟弟改名除籍,甚至累死御案。连儿子都护不好,哪里配得上‘仁’之一字?惠妃,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做的很失败?” 原来历史上的康熙皇帝重生到了这里。惠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回道:“那大概是上辈子的事吧。这一次,爷做的很好。没有阿哥被圈禁,也没有阿哥疯癫,更没有将弟弟改名除籍累死案牍的皇帝,孩子们都过得很好。” 康熙一怔,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慢慢牵起一个苦涩的笑,上辈子么? “朕,终究对不住他们啊……” 胤褆是他捧起来,同样也是他折断了对方的翅膀;胤礽是他一点一点教养长大的,跟他亲,却仍旧抵不住权利的诱惑,狠心骂出“生而克母”之言;就算老八母家低微,可自己又是怎么说出“父子之恩绝矣”这样的话?他们在自己眼里,是儿子,是臣子,更是要从自己手里拿走皇权之人!等自己魂归黄泉,倘若见到的是上一世的孩子们,自己又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康熙的脑海中瞬间晃过无数画面,有前世,有今生——前世有胤褆意气风发征战沙场的雄姿,也有他被禁府中绝望怨怼的眼神,今生却是驰骋沙场戎马一生,开疆扩土;前世有胤礽风姿绝卓尊贵端庄的模样,也有他被废后癫狂不甘的颓废,今生却是睥睨天下肆意改革,锋芒毕露;前世有胤禛登基时表面荣华无限,背后却要担起那片千疮百孔的江山,今生却是嬉笑怒骂皆由心,再无桎梏;前世有胤禩辛苦挣扎步步算计一时隆宠,转瞬便又屡次被打落尘埃咬牙再起,今生却是周旋于国外,大展身手…… 许是心情起伏太剧烈,康熙猛然咳嗽起来,惠妃忙拿帕子给他掩了掩,待拿下来后,其中赫然是一块血迹。 惠妃心中一突,忙抬头看向康熙,却见对方的面色愈加灰败难看,“爷?” 康熙咳完后,无力地躺了下来,半眯着眼看着惠妃,轻轻拍了拍惠妃的手背:“这辈子,幸好有你……” ——只是上辈子,注定要欠他们的了。 惠妃呆呆地看着对方,半晌,伏在炕头失声痛哭起来。 盛承九年三月十七日,康熙帝薨于畅春园。 临死前,唯惠妃伴驾。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还是虐不了康熙啊 让他记起前世带着愧疚死吧 第143章 番外五 在胤俄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人,第一个是温僖贵妃,而第二个,便是胤禟。温僖贵妃是生养他的额娘,而胤禟则是他最亲密的手足,两人年纪一样,额娘的关系又好,整日玩在一起,比之一母同胞的双生子恐怕亦不遑多让。 在那段他最纯真的时光里,两人一起玩闹,一起闯祸,一起受罚,偌大的紫禁城里,辉煌却又阴冷的宫殿里几乎遍布了他们的足迹,欢乐的笑语就算跨过再遥远的时光似乎也能清晰地听到。 晦暗的深重后宫里,那笔最艳丽的画面在他十二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漫天飘扬的素雅白幡,不断响起的低声啜泣,隐藏其下的诡秘笑声,随着嬷嬷谙达的指示跪在厚重的棺木前哭得哀痛欲绝。 懵懵懂懂的年纪也许不晓得死亡的真正含义,却也能从身边的细微变化里明白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要在这暗潮涌动的后宫里求生有多难——尤其,他的母亲位及贵妃,子凭母贵的他又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自出生便因身份尊贵顺风顺水的少年在那些暗中窥测、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眼神里被迫长大。 渐渐开始有宫人当他年幼好欺私藏属于他的东西,他全部咬牙忍了——尽管在之前的十二年里他根本不知道忍耐为何物——直到胤禟发现了,直接联合八哥,将他身边的奴才收拾了遍。 结果这件事情不知通过何人的嘴,又是通过何种方式传到康熙耳边,本来占理的三人反倒被罚跪。 胤禟气急败坏,想要找汗阿玛理论,到底被他拦住了。汗阿玛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此时跟他闹,即便他知道是自己偏听偏信了,也只会觉得是他们不懂事,反过来,他们乖乖地受了,等汗阿玛发现后反而会因为愧疚而对他们有所补偿。 只是—— “对不起八哥九哥了,要陪着弟弟一起跪。” 少年几乎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的模样让两个哥哥愣住了,然后纷纷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慰。 所以当大哥的人找来时,就算要离开他所剩不多的亲人,他还是走得坚定。 胤俄离开的时候,胤禟是最伤心的。他们明明前几天才一起挨了罚跪,在额娘的宫里养了两天后就听到对方失踪的消息。 每天都等着搜寻结果,却是一天比一天绝望,最终心力交瘁,病倒昏迷。 失去意识之前,心里是满满的怒气—— 都怪汗阿玛,要不是他对小十的疏忽,小十哪里会失踪! 再醒来后,胤禟也似乎成长起来了,逐渐开始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正事,一点一点,从内务府做起,又渐渐开始接触宫外的商务,同时不断发展人手,全部用来搜寻小十——冥冥之中他坚信,小十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哥哥前去找他。 这一等,就等了近十年。 当看清跟在八哥身边人是自己找了十年的人时,先是庆幸对方似乎过得挺好,随后就怒了:爷天天费尽心里到处找你,你倒好,活得那叫一个自在! 一时怒气上头,盖过重逢的喜悦,一拳砸在胤俄的嘴角,瞪了一眼明显知情不报的八哥,怒气冲冲地跑远了。 胤俄追上来后自然是百般赔不是。胤禟本不欲原谅他,却在无意中注意到对方掩在发下的伤痕,几乎横跨了整个额头的巨大伤痕狰狞可怖。 胤禟立刻心软了,摸着对方的伤痕很是心疼:“怎么弄的?” 胤禟才是真正的娇生惯养,衣食住行无不讲求精致奢华,双手更是保养得葱白水嫩,温温软软的手指按在敏感的伤口上竟让胤俄有一瞬间的恍神,半晌才讷讷道:“早些年出海的时候翻了船,磕在礁石上头了,对不起啊,让九哥担心了。” 这么大的伤口,明显的九死一生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还反过来安慰胤禟,胤禟瞬间觉得心里熨帖得很,也心疼的狠。真说起来,胤俄的额娘是贵妃,比自家额娘还高一级,钮祜禄氏也比郭络罗氏势更大,所以胤俄小时候其实比自己还娇惯,结果现在却吃了这么多苦头。比起胤俄这实打实的伤,自己心里那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胤俄在京里没有住处,年纪又大了不想和几个小的混在一起,干脆便住进了胤禟的府邸。 两人本商议着等万寿节结束,两人就搭伙做生意——以胤俄在海上的势力,再加上胤禟的手段,何愁不能建立一个海上贸易王国? 不过在两人走前,胤禟的婚事反倒先被提上日程。 看着一身大红喜服喜气洋洋的胤禟,胤俄莫名有些恼怒,又有些痴迷,好在当时喝得几乎醉倒,倒没闹出点什么。 之后两人的计划正式实施,一如计划中一般大杀四方,两人也一直在一起。 胤禟爱玩,胤俄也就陪着,反正两人有权有势,玩什么都不怕,玩钱,玩命,玩男人,玩女人。 胤俄也越发觉出自己的不对劲,每次看到胤俄搂着那些个小宠*,他总有一种想要把那些小宠弄死的冲动。 直到胤禟问他何时成家时,他才惊觉,他不想成家,一点不想。而当胤禟家中有事,他那所谓的九嫂派人来请时,他更是觉得格外扫兴。 不过胤俄一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九福晋病逝,两个人才真正地一直混在一起。 这个时候,两人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胤禟府里已经有了三子一女,无意续弦。胤俄府里也有从外头抱回来的一子一女,更是对娶妻没有兴趣。 直到两人四十五岁生日时,两人痛饮一番,醉了之后便合衣谁在一起。 胤俄半夜醒来,看着安稳地睡在自己身边的胤禟,突然就觉得满心的暖意,不由地低头吻了吻胤禟的眉心。 起身,正对上胤禟上挑的桃花眼,无端带着魅惑。 他还来不及给出反应,胤禟反而勾着他的脖子,轻轻亲在他的唇上。 轻轻浅浅的一碰,心中莫名的满足。 “呐,九哥,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吧。” 胤禟困乏地闭上眼,嘴里咕哝着翻了个身:“废什么话呢……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满意地勾勾唇,慢慢陷入梦乡。 自己最天真的时光和最美好的年华,一直与这个人执手共享,而那些艰难和困苦,只是自己一个人承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