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偶君王》 第一章 术偶 墨离拿起手中的短刀，仔细观察。 这是一柄纯钢的武器，刀长不足两尺，刀柄雕刻着华丽的花纹，刀刃薄得近乎透明。武器贩子告诉他，这是血族公主萝姬?维米莉亚曾经用过的刀。 多半是骗他的。 但就算如此，这也是一把好刀无疑，既然买回来了，就不能浪费。 墨离决定吃掉它。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码放着整整齐齐的铜块。每方铜块都只有拇指大小，墨离捻起一块，看都不看就丢进嘴里。 没有咀嚼，只是喉咙动了几下，铜块就被吞了下去。他感觉到沉甸甸的铜停在胸腹之间，被术式一层层地包裹起来，不再下坠。 墨离深呼吸一口气，发动术式，点燃铜。 拇指大小的铜方瞬间就被燃烧殆尽，灼热而澎湃的力量释放出来，在他的体内滚动。墨离有条不紊地调动术式，将铜的力量约束，导入自己的身体各处——双手、双脚、胸腹，甚至牙齿。 他重新拿起短刀，左手握住刀柄，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捏住刀尖，用力一掰！ “咔”的一声轻响。 铜让他的力量成倍增加，这柄纯钢打造的短刀，刀尖竟然被他用手指生生掰断。 墨离看着不足一寸长的刀尖，犹豫了几秒，就将它丢进了嘴里，大嚼起来。吹发可断的锋利刀刃，被他像吃酥饼一般，“喀嚓喀嚓”地咬碎，吞了下去。 紧接着，他掰下第二段，吃下。 然后是第三段…… 墨离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两分钟，整把刀就被他吞进了肚子里，就连刀柄也是一样。他发动术式，点燃被咬成一堆金属碎屑的刀。 他的体内已经有三把武器——一把阔刃斩剑、一把细身软剑、一把匕首。它们都是之前被墨离吃下去的，武器被吃下并点燃后，就不会再有形体，但它们的一切属性都被固化在了术式中，只要墨离一动念，它们就能重新出现在手中，用以对敌。 如果这次能够成功，墨离就会拥有第四把武器。 但是—— 一阵如同内脏被绞碎的剧痛，突然在墨离的胸腹之间炸开，毫无提防之下，他忍不住大叫出声，但紧接着，他就从身边抓起一样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塞进嘴里，让牙齿紧紧咬住它。 他再也没有哼一声，但疼痛并没有消退。他双眼紧闭，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都深深陷进了肉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冷汗如同水泼了一般淌下。 体内，那把刚刚吃下去的短刀，正在疯狂向其它武器攻击。首当其冲的是那把阔刃斩剑，剑体又宽又厚，同样是纯钢制成的斩剑，竟然被短刃一削而断，紧接着就被绞成了碎片。墨离想调动术式阻止，但那柄短刀的速度要快得多，它扑向剩下的两把武器，同样是一绞之下，就将它们彻底粉碎。 但紧接着，它就仿佛心满意足了一般，悠悠地停下了，任由术式从四面八方扑来，将它缠了一圈又一圈。 五分钟后，墨离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体内的短刀在毁掉三把武器后，就突然变得安分，任由术式将它束缚、吸收。 墨离失去了三把武器，得到了一把刀。不过这把刀，似乎比以前的三把都要厉害得多。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吐掉嘴里咬着的东西——那是一块还没来得及切成小块的铜，此时已经被他咬出两排深深的牙印。他看到后，不禁苦笑一声。 铜燃烧之后能强化身体的力量和强度，是墨离用得最多的元素。 他并非人类，而是“术偶”。 术偶，就是咒术师用咒术术式构造起来的人偶，他们有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身体，有独立思维和意识，但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在此之下，是极其繁复、没有人能够理解的术式，这些术式是术偶的内核，是维持他们一切生命特征的根基。 所有的术偶生来就会一种咒术——噬金术。通过吞下不同的金属并燃烧，他们可以暂时获得不同的力量，比如吞下铜可以增强力量和身体强度，吞下钠可以提升速度，吞下铁可以快速愈合伤口。因为可以使用噬金术，术偶的战斗力比普通人要强得多。 但也仅仅是比普通人要强，在片大陆上，术偶的战斗力远远称不上强大。 这片大陆的版图归属于两大势力。 南边，是********的国家“晨星帝国”，祈星教的权威遍布帝国的每个角落，数以百万计的骑士构成了帝国的主要军事力量。晨星帝国占据这片大陆接近三分之二的领土。 北边，被称为“极夜之地”，维米莉亚家族是这里的主宰，他们是血族，但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吸血鬼。他们虽然善用血液的力量，但早已不再吸食血液，也不再害怕阳光，他们通过极夜之地出产的特殊矿石“血精”维持力量。在两百多年前的“新月变法”之后，他们甚至不再维持家族式的贵族体系，而是成立议会，建立了君主立宪的政治体系。 两大势力之间几乎没有中间地带，只有一道完全笔直的边界，边界以铸铜板铺设而成，被称为“铜刻线”。铜刻线的创造者是咒术师协会，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组织，也曾经是力量最强大的组织。他们曾在一百年前划下铜刻线，并向两大势力发出通告：不得以任何“非和平的目的”越界。 这当然没有任何作用。 通告发出的第二天，晨星帝国的军队就开始在边境集结；第五天，军队拔营，越过铜刻线，向维米莉亚家族的边境之城伯德尔进发。 但就在这时，咒术师协会的浮空岛飞临铜刻线上空，那是城市般大小的庞然大物，在当天的夕阳落下之前，由一万名骑士和骑士侍从组成的军队灰飞烟灭，仅有不到百人生还。 通告发出后的第七天，维米莉亚家族试图趁晨星帝国大败发起反击，结果同样遭到浮空岛的毁灭性打击。 这在后世被称为“七日战争”——并非晨星帝国和维米莉亚家族的战争，而是双方先后与咒术师协会的交战——结果就是均遭惨败。 从此以后，没有人敢越过铜刻线发起战争，咒术师协会派出术偶，沿铜刻线驻扎。术偶的力量并不强大，仅比晨星帝国的骑士略强，但他们代表着咒术师协会的力量，因此没有人敢于侵犯。 直到十年前，极东之地发生异变。 传说咒术师协会的浮空岛在那里坠落了。没有人亲眼看到，但最近这十年，这片大陆确实没有再出现过他们的踪迹。 铜刻线的约束力渐渐削弱，术偶也不再不可侵犯的存在。 就连许多术偶也不再恪守职责，开始对边境的争斗视而不见，甚至有术偶逃跑，混入人类或血族社会。 不过对墨离来说，他还是希望能够恪守咒术师协会赋予自己的使命。原因很简单——咒术师协会赋予了他生命，赋予他力量，甚至赋予他自主的意识，他不希望轻易就抛弃创造者赋予自己的使命。 但如今没有了咒术师协会作为后盾，如果再没有强大的实力，恪守职责就只是一句空话。 墨离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屋子分为两层，呈标准的正方形，由不知名的灰色石材建成。上面一层是生活区，下层则是加工金属、打造武器的工坊。墨离走出门，外面太阳已经西斜，十几步外，由铸铜板铺成的铜刻线横跨东西，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铜刻线的对面同样荒凉，大约一百步外，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墨离知道，大约两里外，才有另一个术偶的驻扎点，大约十里外，有一个人类的小镇。他并非只会地待在原地的人偶，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他在几年中拜访过许多其它术偶，甚至进入过周围人类和血族的小镇，但结果都让他大失所望——术偶只能使用噬金术，不论是祈星教的祈星术，还是血族的鲜血之力，他都无法修习。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在与术偶的交流中，他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首先，他能同时燃烧两种金属，而其他术偶只能使用一种；其次，他除了能吞噬金属，还能够吞噬武器，并且能够将武器的属性还原使用，但其它术偶将武器吞下后，就只能作为金属燃烧。 在发现第二种能力后，墨离开始与人类或血族的武器贩子交易，时不时淘一些特殊的武器回来吃掉，增强自己的战斗力。 墨离在四周逛了两圈，今天这附近也没有任何特别的事发生，但就在他准备返回小屋时，铜刻线对面的树林中，传来了骚动。 那是马在树林中奔跑，撞断细小树枝的声音，墨离上一次听见这种声音时，见到的是—— 晨星帝国的骑士！ 现如今，或许许多术偶都不敢与帝国的骑士起冲突，但墨离并非其中之一。他停住脚步，转身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树林。 几秒钟之后，一个娇小身影窜出树林，向铜刻线的方向疾奔，但在距离铜刻线还有五六步时，就突然力竭倒在了地上。 墨离皱了皱眉头，迈步向对方走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刚走两步，四匹马就从树林从冲出，马上的骑士均着银白色铠甲，背上背着厚重的双刃剑，墨离一看到他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是帝国的骑士。 第二章 屡败屡战 四名骑士逼近到离铜刻线三十步时，就翻身下马，呈一个半弧形逼近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为首的是一名脸上带着疤痕的男人，嘴里嚼着草茎，满身煞气，虽然走路的样子吊儿郎当，双手却随时保持着可以拔剑的状态。墨离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个厮杀经验丰富的人。 在他旁边的那名女性，气质却截然相反，五官标准得如同雕刻，银白色的长发如绸缎般流泻而下，毫无疑问是一位美女，她面无表情，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却天然散发出一种不可亵玩的高贵气质，就连吊儿郎当的刀疤男，都若有若无地与她保持着距离。 一男一女走在队伍的中间，在他们的左右两侧，是两名二十几岁的男性骑士，他们一副以刀疤男人为马首的样子，眼睛却时不时向那么长发美女偷瞄。 墨离保持原速向前走着，一直走到铜刻线上才站定脚步，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白金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眸，精致得如同玩偶的五官，和白得缺乏血色的皮肤——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名血族的少女。少女不知受了什么伤，趴在地上急促喘息，虽然拼命想挪动身体，却没有力气再向铜刻线靠近一丝一毫。 刀疤骑士慢慢走到少女身边，狞笑一下，“呸”地把草茎吐到墨离脚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墨离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 刀疤骑士“嘿嘿”地笑了两声，低头对血族少女说道：“跑啊，怎么不跑了？还有几步路就到你们血族的领地了，你该不是没有力气了吧？” “真可怜啊，就差一点点就到铜刻线了。不过你该不会以为过了铜刻线就拿你没办法了吧？哈哈！” 少女没有理他，只是努力向前挪动身体。 骑士突然一脚踢出，沉重的铁靴踢在少女柔软的腹部，深深地陷了进去。骑士看着少女痛苦挣扎，坏笑道：“难道你想向那个木偶求救？你该不会吸血把脑袋吸坏了吧？看啊，你的救星可是一动都不敢动啊！” 少女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蜷起纤长的双腿。因为这个动作，高筒袜和短裙之间的一截大腿露了出来，白皙如雪的肌肤上，墨离看到一道鲜红的痕迹。 那不是伤痕，却像是含有某种意义的纹路。 墨离一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多犹豫，他抬起了手。一瞬间，刀疤骑士防备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就“哈哈”地笑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墨离慢慢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 “哈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木偶的伎俩，你要吃什么？铜？你以为动起手来真的能打赢我？” 骑士说着反手抽出长剑，冷笑着说道：“过去我们让你们三分，是因为你们是咒术师的玩具，现在那些异端都不知道在哪里死绝了，今天正好让你去给他们陪葬！” 就在对方说话的时候，墨离已经打开了金属盒，里面不是一方方铜块，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玻璃小瓶。每个小瓶中都装着透明的液体，液体中悬浮中一块金属。 他用指甲弹开瓶盖，将液体和金属一起飞快地倒进嘴里。 然后，刀疤男人就看见墨离在原地突然消失，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白皙拳头就出现在眼前。 砰！ 鼻梁传来“咯”的骨裂声，骑士被打得微微浮空，接着就因为沉重的铠甲摔在地上。 墨离甩了甩手，指骨隐隐作痛，毕竟在没有燃烧铜的时候，他的身体强度不比普通人强多少。 他刚刚燃烧的是钠。钠是一种很敏感的元素，在空气中很容易变质，因此墨离将它保存在煤油里，需要的时候，就连同煤油一起把它吞进肚子。 钠能把他的速度提高好几倍，刀疤男人在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就吃了个小亏。 身边的两名年轻骑士立刻神色紧张的按住剑柄，那位少女骑士则依旧一副淡漠的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躺在地上的刀疤男人一挥手臂，制止了两人拔剑，然后才慢慢地爬了起来，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嘿嘿”地笑道：“好，非常好！动作还挺快，就是没什么力气啊。” “尊敬的术偶大人，我们可没有跨过铜刻线啊，你怎么就动手了呢？你该不会是怜香惜玉了吧，话说，你们这些木偶有那活儿吗？” 明知对方在嘲笑，墨离也只是淡淡的说道：“根据《术偶行为规定》第三章第57条，当有意识的个体进入铜刻线两侧10码范围内时，术偶可以根据自身的判断，采取一切被认为合理的措施。” 说完他微微一笑：“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你敢靠近这里，我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刀疤骑士一愣，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凭你？你还以为这是咒术师给你们撑腰的那些年吗？等我把你拆成一堆零件，倒要看看你还想怎么做？” “对，就凭我。”墨离说着，再次从怀中拿出了扁平的金属盒子。 “别以为我会再上当！”刀疤骑士大吼一声，“唰”地拔出长剑，顺势向墨离的脖子处斜劈而下。 这看似随意的一挥，实际上经验老道，无论墨离向哪个方向躲闪，骑士都可以轻松变招，封死他的角度。对方显然已经考虑到了他燃烧钠后的速度，但就算他身体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对方的手腕转动。 但墨离根本没有动，他飞快地打开盒子，拿起一块铜方丢进嘴里。 他燃烧铜，接着抬起左手，一把抓住挥砍而至的剑刃。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皮肤，但也就仅此而已，再也不得寸进。骑士大惊之下想抽剑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武器在对方手中像铁铸一般，根本无法抽动一丝一毫。 墨离学对方咧嘴笑了一下，突然放开剑刃，大吼一声，右手的拳头全力轰在对方胸口。 砰得一声巨响，整块钢铁铸造的胸甲竟然被拳头轰得凹陷进去，骑士的身体直出七八步外，翻了三四个跟头才停下。 由于盔甲的保护，刀疤骑士的肋骨没有断，但胸口的感觉也绝对不好受。不过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另外一个事实。 “铜、铜！你燃烧了钠，怎么还能燃烧铜？！你……怎么可能……燃烧两种金属？” 刀疤骑士一扫从一开始就挂在脸上的轻蔑表情，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嘶声大叫，一脸难以置信地表情。 术偶一次只能燃烧一种金属，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也很符合逻辑——如同术偶能同时燃烧所有金属，获得所有力量，那么就算没有咒术师，也早就称霸整个大陆了。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墨离转头，看见那名身受重伤的血族少女居然笑了起来，他心中一震，并非因为少女笑起来很好看，虽然少女的笑容确实足以让大多数男人神魂颠倒，但他更在意的是其它东西。 是鲜红的漂亮双眸中，那种自然流露出的蔑视，对她的敌人，眼前这四位骑士的蔑视。 这并非刀疤骑士在自以为强大时，对敌人的轻蔑，而是那种与生俱来，仿佛呼吸、喝水一般自然的蔑视。 一个被敌人逼到绝路，却依然能够轻蔑笑出声的血族少女？ 墨离第一次在心中感到奇怪。 但他还来不及多想，对面的刀疤骑士就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虚挥了两下长剑，表示自己状态很好，然后一拳敲在有个凹坑的胸甲上，发出砰的一声。 “来啊！会燃烧两种金属的小杂种，再让爷爷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种！” 墨离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对方居然到现在都坚持和自己单挑，而没有让所有人一拥而上，这种屡败屡战的精神都让他觉得有点感动了。 感动归感动，但屡败屡战这种事情，还是发生在对手身上比较好。 既然对方求战，那他就成全对方。 他深呼吸一口气，燃烧刚刚吃下的短剑。 刀疤骑士看到墨离冲了过来，他双手紧握剑柄，身体微微伏低，眼睛直视敌人。他知道对方会同时燃烧钠和铜，说不定还会燃烧其它什么奇奇怪怪的元素。但他仍然不觉得自己会输，他从十六岁开始加入祈星教，成为骑士侍从，如今已经是三阶骑士，只差一步就能成为骑士队长；他打败过的异端的数量比所有术偶加起来还要多，他怎么可能会失败？ 怎么可能会失败？！ 骑士发出怒吼，卡在最佳的时机挥出长剑，如果对方还保持这个姿势前冲，一瞬之后，他就能砍掉敌人的脑袋。 但就在这一瞬，他看见墨离的手上，变魔术般地出现一把短刀。短刀自下而上撩起，他本能地举剑格挡，接近两寸宽的钢剑如同木头做的一般，被短刃轻而易举地削断了。 骑士来不及后退，墨离的刀已逼近胸前，短刀切开胸甲，切开内衬的皮革，在骑士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长近两尺的巨大伤口。这还是墨离稍稍留手的结果，如同全力劈斩，他怀疑甚至能将对方劈成两半。 他收刀后退，拿着一把断剑的骑士张大嘴巴，看了看他手中的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浓稠的鲜血涌出，骑士魁梧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如果你们不想他死，就赶快给他止血。” 墨离神色淡定地说道，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在敌人眼中，这个奇怪的术偶却仿佛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恶魔。就连那名血族少女，在看到他手中的短刀后，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第三章 神术 实际上，就连墨离也暗暗吃惊，这把刀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难道那个奸商没有骗他，这真的是血族公主萝姬曾经用过的刀？ “你这——该死！” 对方两个年轻的骑士就要拔剑，但又慑于墨离的实力不敢上前。咒骂了几声后，终于还是乖乖地跑到刀疤骑士身边，帮他做急救处理。 就在墨离以为对方会乖乖退去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地女骑士突然走到刀疤男人身边。 “让开。” 她的声音冷若寒冰，听到这个词，两个年轻骑士急忙退到一边。 她半蹲下身子，手上亮起白炽的光芒。 神术！ 墨离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知道这才是祈星教真正的力量。 这种力量并非来自于施术者本身，也不是来源于虚无缥缈的神灵，神术来源于一个具体的东西——那就是数千年前，坠落于大陆最南端的一颗陨星。 陨星恒久不断的燃烧着，散发出白炽的光芒，寻常生物只要走进方圆一里之内，就会被烧成灰烬。 后来有大智慧者，发现可以通过祈祷与陨星沟通，获取它的力量。他认为陨星是神的恩赐，他向世人展示力量，传播教义，追随智者的人越来越多，这便是祈星教的来源。 祈星教称这颗陨星为“晨星”，意即破晓之星，教义称它是至高神赐予人类的明灯，人类向它祈祷，就是向至高神祈祷，信者可以开辟智慧、净化身躯，最终进入无上美好的至高神域。 不过，咒术师协会曾有过另一套冷酷得多的解释——陨星只是一个能量源，它和太阳一样，都是靠湮灭物质来释放能量的存在。 墨离不是咒术师，他不知道祈星教的教义和咒术师的理论谁对谁错，他只知道神术的威力不容小觑。 女骑士将包裹在白炽光芒中的手掌按在伤口上，刀疤骑士发错一声闷哼，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当伤口完全愈合后，刀疤骑士突然全身脱力昏迷过去。神力可以催动伤口快速愈合，但也会消耗受伤人巨大的体力。女骑士手上的光芒渐渐熄灭，她重新站起身，反手抽出长剑，笔直地竖在胸前。 “沫娜。”她报出自己的名字，手中的剑突然燃烧起亮白色的火焰。 墨离的身体暗暗绷紧，对方能够使用神术，至少已经是骑士队长级别的人物了。刀疤骑士一伙明显是常年驻守边境的老油条，但这个叫沫娜的少女，看起来和那三个不像是一路人。 这么厉害的一个骑士，跑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来干什么？ “墨离”。墨离也简单说出自己的名字，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刀。 在他说出名字的一瞬间，沫娜发力一跃，身体在半空完全舒展，持剑的双手高举过顶，剑上火焰大盛，白炽的光芒令人难以直视。 长剑还没有劈下，灼热的空气就如同巨浪般扑了过来。 只有一招，但这一招如同大日压顶。 墨离没有把握接下这记攻击，但他也不能躲避，神术光芒如同实质般禁锢着他身体四周的空间，他只能迎头而上，全力一拼。 他的体内还有铜和钠，他的手中还有那柄锋锐无比的短刀，墨离大喝一声，调动体内所有术式，爆燃剩余的铜，远远超出往常的力量迸发而出，奔流向他的四肢，他双手握刀，迎向扑击而下的敌人。 “呵啊！！！！！” 双方的武器还没接触，墨离握刀的双手就冒起了青烟，如同不是铜的力量加持，他的手早就被神术光芒烧成灰烬。一瞬之后，两把武器碰撞在一起，超出想象的大力涌来，仿佛那柄剑不是握在少女骑士的纤细手中，而是被巨大的神灵把持。 墨离疯狂燃烧体内的铜，榨压其中的每一丝力量，体内的术式超负荷运转，有的术式甚至开始破裂，但他不管不顾，只是盯着眼前的长剑，他的短刀被压得一寸寸后退，但最终在距离头顶还有几厘的地方停了下来。 “呵……” 他咧开嘴，喉咙里发出一声笑声。 挡下来了……暂时。 自己身体的极限比想象的还要强，更让他惊讶的是这把短刀。它不仅仅是锋利，还难以置信的坚固，当墨离吃下它时，只用燃烧一点铜就能把它掰断，此时这把短刀却挡下了对方神术加持的全力劈砍。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对方压下的力量还在持续增加。少女骑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马上就恢复了冷漠，然后剑上的火焰又盛了几分。 墨离手上还能撑住，但脚下已经慢慢陷进泥地之中。他猛地发力，将剑刃推开几分，然后突然收刀，燃烧钠，身体倏地后退。 下劈的长剑走空，但少女手腕一转，长剑立刻又横扫而至，墨离变退为进，突然缩短与少女之间的距离，想将长剑撇在外围，但对方收剑一封，又将他挡了下来。 墨离只得连退几步重新拉开距离。 “接着！” 身侧突然传来血族少女的声音，他视线一扫，看见少女扯下手链上的一颗坠子，向他丢来。 他一把抄在手中，却发现那只是一颗普通的水晶坠饰，还来不及发问，就听见血族少女说道：“把它吃下去，点燃它！” 什么？！ 墨离大吃一惊，几乎以为对方在开玩笑。所谓噬金术，就是只能吞噬并燃烧金属，点燃水晶这种非金属的东西，他从未听哪个术偶说过，更不知道后果如何。 他又扫了少女一眼，发现对方无比认真的看着他，少女没有害他的理由，既然这样拖下去，他必然输给沫娜，不如现在赌一把。 他吞下水晶，用术式裹住它，点燃。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体内扩散开，不同于燃烧铜的厚重坚实，也不同于燃烧钠的迅猛暴烈，燃烧水晶有一种虚幻飘渺的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问血族少女，燃烧水晶能获得什么能力，燃烧着神术火焰的长剑，就已经劈砍而至。 他向左侧闪避，但异常就在此时发生，他看到“自己”还留在原地，而少女正将长剑挥向那个留在原地的自己。 那是幻象！墨离一瞬间明白过来，而自己——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却只看到一层极淡的影子。 自己的本体隐形了，而少女还一无所知地攻向自己的幻象，这几秒钟，可能是他战胜对方的唯一机会。 他只能同时燃烧两种元素，燃烧了水晶后，最先燃烧的钠就熄灭了。于是他握紧右拳，燃烧体内的最后一点铜，在长剑砍中幻象的同时，他伏低身体，切入少女的空档，一拳轰向对方上腹部。 幻象如同玻璃般破碎，沫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紧接着惊愕就变成了痛苦的表情。她对神术的运用还不到如臂指使的地步，加持在长剑上的神术来不及收回来保护身体，再加上她只穿着皮革制成的轻甲，墨离这记重拳几乎毫不受阻地贯进了人体最脆弱的胸腹之间。 这是生死相搏，墨离好不容易抓到翻盘机会，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他感觉到对方肋骨断裂，听见少女口中漏出窒息的痛呼声，然后，对方的身体飞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后，便趴在地上昏迷不起。 他赢了！ 一名三阶骑士，一名实力在骑士队长级别的骑士，此时都躺在墨离面前，失去了战斗力。 剩下的两名年轻骑士呆立在原地，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有咒术师协会作为后盾的术偶，本应是根本不用放在眼里的小角色，谁知实力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 渐渐的，两人心中的惊讶变成了恐惧，他们终于想到，如今要面对这个可怕的术偶的人，已经轮到他们了。他们只是骑士侍从，不要说运用神术，就算和那名刀疤骑士相比，实力也差一大截，一旦动起手，结局可想而知。 墨离看着两人，对方既不敢冲上来一搏，又不敢丢下头领逃走。他心中感到一阵好笑，面色一冷，说道：“不想死的话，带上这两个人，滚！” 对方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如蒙大赦，手脚飞快地将两个昏迷的人放上马背，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墨离转身走到那名血族少女身边，一手穿过她的脚弯，一手托着她的背，把她抱了起来。少女雪白的脸上微微一红，但也无法反抗，任由墨离把她抱进屋里。 上到二楼，墨离将少女放在自己的床上。 “你受了什么伤？”他问。 少女摇了摇头，只是低声说道：“有血精吗？我要一块血精。” 血精是一种极夜之地特产的矿物，既是血族维持生命的必须品，也是被他们当作钱币流通的通货。 术偶本不该有血精，但墨离经常和血族的武器贩子做交易，因此身上常备有一定数量的血精。 他拿来一个皮口袋，从中抽出一片半透明的红色晶体，放在血族少女手中。 “谢谢。” 少女勉强一笑，轻轻握住血精，也不见她怎样动作，她的手掌便笼罩在一团红光之中，手中的血精像一片冰一样消融，被她吸收进体内。 吸收完血精，少女的状况变好了一些，她看着墨离的表情，说道：“说吧，你想问什么？” “你是谁？”墨离干脆地问。 “被人口贩子从伯德尔贩卖到人类城市的人，我找机会逃了出来，却在边境上被那队骑士发现了。”少女低声说。 少女说的这种事情很常见，人口贩卖不论在人类领地还是血族领地都存在，特别是血族的少女，由于样貌相比人类女性有一种特别的美感，时常被贩卖到人类城市，满足某些男性的需求。 但墨离摇了摇头，说道：“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也是这种猜测，但那个刀疤脸骑士踢了你一下的时候，我偶然看到了你的大腿，腿上有一种纹路，我当时觉得很眼熟。” “虽然我是术偶，但也去过血族的城镇。”墨离继续说道：“我曾在那里的酒馆中听人提到过一种东西，叫做锢血术，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禁锢敌人体内的鲜血之力的魔法，这种魔法的威力极大，但使用起来也异常繁复，一般只用在鲜血之力特别强大的贵族身上。” “锢血术会在身上产生一种特殊的红色纹路，听当时的描述，和我在你腿上看到的十分相近。” “这就是我之前决定救你的原因之一：如果你是血族某家贵族的女儿，又被晨星帝国杀死在这里，你的家族肯定会采取报复，那么接下来，我负责的这段铜刻线上，很可能就会有无休无止的冲突。而咒术师协会交给我的任务，是尽可能地维持铜刻线的和平，他们赋予我自主的判断权，而我当时断定，相比在一边旁观，还是把那帮骑士解决更能达成铜刻线和平的目的。” “那么现在，能否请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哪个血族家族的贵族？维米莉亚家族下的某个分家？还是维米莉亚家族某条嫡系中的一支？” 少女盯着墨离看了好一会，突然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特别的术偶，你猜得大体没错，但有一点不对——我不是哪个分家的女儿，也不属于哪个嫡系分枝。” “我是萝姬?维米莉亚，维米莉亚家族的长女，鲜血议会的议长，赤铁骑士团的最高统领，我本应是极夜之地的下一任主宰者。” 第四章 噬金体系 “萝姬？！血族公主……萝姬？！” 不知为何，墨离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那把被他吞下的短刀。 这个信息来得太过出人意料。萝姬？那应该是个离他很遥远的人物才对。 墨离觉得有点大脑短路，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他才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但紧接着，一个更大的疑问就冒了出来。 极夜之地的主宰者是维米莉亚家族的家主——阿斯特莉亚，但近一百年来她都在沉睡，她在沉睡前将家族的控制权交给了她的长女萝姬。也就是说，萝姬才是极夜之地的实际统治者。 “就我所知，萝姬是目前极夜之地的统治者，如果你是萝姬，那么你怎么会在这？谁又敢对你使用锢血术？难道哪个分家发起了政变？”墨离问。 少女轻轻摇头，说道：“不是哪个分家，现在极夜之地的所有家族都反对我的统治，甚至有不少希望我死，我已经成了所有血族的敌人。目前控制维米莉亚家族的，是我的妹妹安德莉亚。” 她继续说道：“具体的原因，我之后会详细告诉你，但我现在需要很多血精，还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否则我的身体会支撑不下去，你能不能把所有血精都给我？” 墨离略一思索，就将整个皮口袋递给了少女：“好！不管你是不是萝姬，既然帮了你，就帮到底。” “谢谢。”萝姬却没有急着打开袋子，而是从怀里一块方形的石头交给墨离，说道：“这是一点报答。如果我这一次没有死，我会给你更多的东西，报答你救了我的命——血族公主的命。” 墨离拿起那块石头，石头呈标准的正方体，表面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由直线与折线组成的纹路。 “术刻石？”他脱口而出。这是他非常熟悉的东西，术刻石是咒术师制造出来的东西，它的里面可以储存巨量的信息，但只有咒术师或者术偶可以读取其中的内容。 墨离也有几块术刻石，从他有意识开始，这些术刻石就在他身边。它们的里面有噬金术的使用方法，有这片大陆的地图，有术偶需要遵守的规则等各类信息。 但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个自称萝姬的少女手中有一块术刻石？ 少女看出了墨离的疑问，说道：“不论是维米莉亚家族，还是晨星帝国，对咒术师协会的关注都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特别是极东之地发生异变之后，我们一直在尽力收集关于咒术师协会的一切。这块术刻石我曾经用某种办法破解了它，读了里面的内容，很……神奇。这里面的内容对你来说应该非常有用，你看了就会知道。” 墨离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向门外走去，少女需要独处一段时间来恢复身体，而他听了少女的话后，也对这块术刻石很感兴趣。 关上门，墨离回到一楼工坊，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将衣服的领口微微拉开，术偶的身体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有血、有肉、有骨骼，但有一处地方不同。 墨离用手指抵住胸口，调用体内一条特殊术式，“咯”的一声轻响，他的胸口打开了一扇正方形的小门。没有血流出来，里面是一个拳头大的空腔，如果有人往里面看，可以看到漆黑的空腔中，一道道紫色的术式缓缓流动。 他将术刻石放进胸口，术刻石的大小形状和空腔完全吻合。墨离重新将小门盖上，调用术式，皮肤上的缝隙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闭上眼睛，调用另一条术式，读取术刻石。 庞大的信息流涌入墨离的脑海，他从这一刻开始，就变得像真正的木偶一般纹丝不动。 一个小时后，墨离仍然坐在原地。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四个小时后，他依旧一动不动。 一个夜晚很快就过去了，东方的天边微微泛起红光，新的一天就要来临。 已在原地呆坐了接近八个小时的墨离，突然睁开眼睛。他站起来看了看窗外，才发现一整夜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 虽然他是术偶，但也是会感到疲劳的，墨离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小块铁，扔进嘴里，吞下点燃。燃烧铁能恢复身体，也有一定驱除疲劳的作用，片刻之后，他感觉好了不少。 墨离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他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术刻石中的信息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但如果那是真的，那他终于找到了一条提升自己力量的道路。 术刻石中的信息告诉他，噬金术并非一个孤立的咒术，而是一套咒术体系的统称，是四大咒术体系中，相当重要的一支。 噬金术分为四级，第一级就叫作噬金术，噬金术能吞噬的并不仅限于金属。施术者可以通过吞下各种金属或非金属，获得相应的力量。这也是目前所有术偶都会的咒术。 第二级是拟金术。施术者可以吞下武器，将武器的属性储存在自己体内，对战时可用它御敌。拟金术的强大之处在于，假如吞下的武器曾被其它强者使用过，那么这位使用者的一小部分力量也会作为武器的属性，被储存在施术者体内，也就是说，施术者可以借用一小部分原使用者的力量。 但拟金术也有缺陷，那就是吞下的武器每次使用都会被消耗，一定次数后，这把武器就会彻底消失，施术者自然也无法再使用。 第三级是熔金术。熔金术和噬金术有些类似，但它能释放元素中更为本质的力量。比如铜，用噬金术点燃它可能增强力量和身体强度，但如果用熔金术点燃它，则能压缩身体周围的空间，形成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护盾！熔金术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每次点燃元素，都会有一丝力量渗入施术者的身体，日积月累之后，施术者的身体就会变得异常强横。 第四级是铸金术。使用铸金术，施术者可以将各种被熔金术点燃的金属重新聚合在一起，创造出一把拥有各种强大特性，专属于自己的武器。 这便是噬金术体系中，由低到高的四种咒术。其中一、三级能让施术者利用元素本身的力量，二、四级则能够创造特殊属性的武器，而第一、三级又分别是使用第二、四级噬金术的基础。 但这只是噬金术的级数区分，在每一级噬金术中，又存在两个提升方向。 首先是阶数，阶数代表着噬金术的使用广度。比如在第一级噬金术中，一阶只能燃烧一种物质；二阶可燃烧的物质的范围则扩大到四种，并且能同时燃烧其中两种；三阶可燃烧的范围是九种，能同时燃烧三种……以此类推。 墨离能同时燃烧两种物质，算上刚刚才发现可以燃烧的水晶，他能燃烧的物质正好是四种：铜、钠、铁和水晶。 这说明他会使用二阶噬金术，而他过去拜访的其它术偶，大多数都只会燃烧铜，个别的只会燃烧钠，说明他们只能够使用一阶噬金术。 这种理论完美地解释了过去墨离心中的疑问，但同时又带出了新的问题——为什么别的术偶只能使用一阶噬金术，而他能使用二阶？ 他不知道。术刻石中的信息告诉他，能够使用噬金术的阶数，和体内构建的“衍场”有关，但究竟什么是衍场，墨离还没能弄明白。 除开阶数，另一个影响噬金术威力的是术式，以及吞下的物质本身。后者很好理解，比如纯净铜当然比有杂质的铜燃烧起来威力更大。 而术式决定了燃烧物质的效率。 比如同样是燃烧铜，快速燃烧和缓慢燃烧相比，显然是前者能产生更强大的力量。但术式燃烧元素的速度是有极限的，如果想更快的燃烧金属，就需要在体内构建更加精巧的术式。 术式在效率方面的体现还不至于此，产生同样的力量，越高效率的术式，需要燃烧的元素越少，这也意味着施术者在战斗中吞下元素的次数越少，在高强度的战斗中，胜败可能就在这细微的差别之间。 最后还有一个小疑问，此时也得到了解释——墨离能够具现化武器，说明他能够使用拟金术，那把短刀可以被他掰断吃下，说明本身的强度并不算高，但具现化出来后足以摧金斩铁，说明它确实带上了原使用者的力量。 这在另一个方面，验证了术刻石中的理论的正确性。 这便是整个噬金术体系的大框架，术刻石中的信息，除了整个框架，还有无数细节与理论推导，但绝大多数墨离都无法看懂。 但相比以前来说，此时在他的面前，至少有了一条提升自身实力的道路。 墨离是术偶，虽然他拥有自主的意识，但对他来说，位于意义之塔的最上层的，始终是咒术师协会赋予他的使命。 他最终目的不是变强。 他也不在乎晨星帝国和维米莉亚家族之间能否保持和平。 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即完成咒术师协会赋予他的使命：确保铜刻线，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变强”是手段而非目的——为了完成他的使命，墨离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完成这一使命的结果，或许就是晨星帝国和维米莉亚家族之间的和平。 但关于这一点，墨离还有另一种有趣的猜测——或许咒术师协会划下铜刻线，并非为了这片大陆的和平。 说不定，只是为了体现咒术师协会的权威？ 这一点很重要，在咒术师协会无故消失的如今，术偶的使命或许可以进一步抽象为：继续体现咒术师协会的权威。 脚步声打断了墨离的思索，他转过头，看见血族少女正缓缓走下楼梯。 第五章 血族公主（上） 少女的伤势似乎已经好了，至少锢血术的不良影响已经被暂时压制。 直到此时，少女惊人的美丽才完全显露出来。她身着带有哥特风格的暗红色裙装，风格华丽精致，除开那些漂亮的蕾丝与褶边，整套装束都紧贴着少女身体的曲线，束腰将少女柔软的纤腰束得盈盈一握。 在束腰下方的褶边裙像花一样散开，长度却短得惊人，裙下伸出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虽然少女身材娇小，但修长的美腿却让她显得相当高挑，黑色的高筒袜从脚尖一直包裹到大腿中部，将完美的腿部线条勾勒得愈发诱人，高筒袜到短裙之间的空隙中，露出一小段白皙的大腿肌肤，锢血术的纹路如同刻在上面，红得如同鲜血。 血族的女性以五官精致著称，但萝姬的更甚，精致漂亮得甚至让人产生一种虚幻感。即使墨离是术偶，在面对眼前这位少女时，心中也有一种被狠狠击中的震撼感。 如果她就是血族公主，那么确实如同传说中那样美丽，但墨离在她身上，却没有看到另一样应有的东西——作为上位者的气质。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处于权利和力量巅峰的人所有的，内敛却足以震慑旁人的气质。 他只看到一点点痕迹，那与其说是上位者的气质，不如说是这种气质坍塌后留下的残骸。 这是不合理的，就算萝姬如她所说，被所有家族联合起来推翻了统治，被迫逃亡，只要她的内心还认为自己应当是极夜之地的统治者，这种气质就不会消失。 墨离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转身拉来一把椅子，示意对方。少女走下楼梯，来到墨离身边，大方地坐了下来。 “我看了术刻石里的内容，很惊人。”墨离坦然道。“我虽然救了你的命，但用这个作为报答，已经足够了。” 少女微微一笑，却没有正面回应墨离的话题，反而说道：“你现在相信我是萝姬了吗？” “比之前更相信了一点。”墨离扬了扬眉毛，说道：“毕竟术刻石不是谁都有的东西，但还不完全相信。”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萝姬过去的一些事迹是很有名的，我也知道一些，但我从你身上，我看不到那些故事中的萝姬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但紧接着，这种神色又被浓重的苦涩淹没，她垂下眼睛，嘴角拉起一弧苦涩的笑容。 墨离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女似乎经常在笑，不论她开心或是不开心。 “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少女突然说道。 “好。” “你是否听说过血脉之树？”少女以一个问题起头，却没有等墨离回答，就接着说了下去。 “血脉之树是很久以前血族中的一种说法，它并非一颗树，而是指从血脉繁衍的关系来看，整个血族就像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一样，经过几千年的分化、成长、再分化、再成长，最终成为了一个众多分家、眷属的庞大体系。 这整个体系，所有的枝叶连接在主干上，而这个主干就是维米莉亚本家，所有分家的血脉、所有眷属的血脉都源于维米莉亚，而维米莉亚本家的血脉，又归结于一人，那就是维米莉亚家族的创始者、第一任家主，以及她后来的继任者。 人类所谓的皇室血脉、贵族血脉仅是一种形式，最多只拥有法律上或道义上的意义。但在几千年前，对于血族的每一个人来说，血脉就代表了全部意义。血脉的上位者对下位者拥有绝对的控制权，眷主只需要一个凝视，就可以知道眷属的一切秘密，控制他的一切行为。而维米莉亚的家主，更是整个血族的绝对统治者，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看到任何一名血族成员所见，知道任何一名血族所想，控制任何一名血族所为。整个血族就像一个庞大的生物，家主是唯一的大脑，而其他人就是她的肢体。” 讲到这里，少女稍稍停顿了一下。墨离心中暗暗吃惊，他从未听说过这段血族的古老历史，但也可以想象得出，一个族群如果能实现内部的绝对统治，该有多么可怕和危险。 但是，这些历史又和少女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少女继续讲了下去：“在血族中，这种上位者对下位者能够绝对控制的能力，我们将其称为‘血脉之力’，血脉之力过去是每个血族都拥有的能力，只要在他之下还有眷属，他就可以控制他们。但在大约两千年前，具体的时间已无从考证，我们开始失去这种能力。 一开始是下级贵族，接着是各个分家，然后是维米莉亚本家，到最后连维米莉亚的家主也失去了血脉之力。 那是一段极其混乱的历史，阴谋、背叛、厮杀等所有的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爆发了出来。在混乱中，连当时家主也被杀死，血族自存在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推翻统治者的诱人味道。 所幸当时家主的女儿，安德莉亚站了出来……对，她也叫安德莉亚，和我的妹妹同名。她先以绝对强大的力量稳定下局面，然后制定法典，组建议会，拉拢支持她的分家，消灭企图背叛她的家族，最后建立了由上至下的一整套统治体系。 虽然家主的力量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不至，但总算建立起了一个可以替代血脉之力的统治体系，避免了血族在无尽的内耗中灭亡。也因此，安德莉亚被认为是唯一与血族始祖齐名的家主。” 墨离点点头，示意少女继续说下去，他感觉对方已经快说到关键之处了。 “一开始，安德莉亚建立的统治体系只是血脉之力的替代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人开始庆幸血脉之力的消失，毕竟，没有人喜欢那种被上位者彻底控制的感觉。血脉之力在人们口中成了血族的诅咒，而安德莉亚成为了将众人从这个诅咒中解放出来的英雄。 安德莉亚活了大约三百年，但她建立的统治体系维持至今，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一个拥有血脉之力的人出现，它似乎已经完全从我们的血液中消失了，成为了一个已经远离血族的诅咒，一个古老而不详的传说。 但就在不久之前，血族中的一个人，身上重新出现了血脉之力。如果这个人只是一个下级眷属，倒还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在其血脉之下、能够被其控制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一个也没有。 但实际情况是，这个人身份特殊，在血脉之树上，除了沉睡中家主的阿斯特莉亚，所有人都是她的下位者，理论上她可以控制整个血族的所有人。” 墨离倒抽一口冷气，他已经明白少女说的是谁了，之前的疑问也豁然开朗。 果然，少女苦笑一声，红色的双眸底下透着黯淡的灰色，她缓缓说道：“这个人就是我。” 第六章 血族公主（下） 少女说完这句话后，便沉默了下来，墨离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有问萝姬，为什么她不用血脉之力控制所有人，因为他已经能够大致猜到原因。 萝姬是血族中开明派的代表人物，自她接任代理家主以来，最有名的变革就是：将鲜血议会拆分成上下两院，只要支持者足够多，或者功劳足够大，即使是普通眷属也能进入下议院。除此之外，萝姬还推行了许多削减贵族特权的政策。 但就是这样一个致力于削减上层权利的领袖，却被发现有血脉之力，真不知该说是讽刺，还是悲剧。 “你没有使用血脉之力的力量。”墨离说，这并非一个疑问句，而仅仅只是个确认。 萝姬缓缓点头：“一次也没有。我可以控制议会、控制所有分家，控制所有反对我的人，但如果这样，血族就不再是现在的血族，两千年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议会体系将崩溃，就算我可以维持几百年的稳定统治，等我死了之后，血族就会再次陷入混乱，谁知道那时候还会不会有人来重建秩序？相比起家主的位置，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血族、我的……子民。” “我不懂政治。”墨离说：“但在咒术师留下的术刻石中，我曾读过这类似的内容，里面提到所谓的民众，很多时候是不可靠的，就算你为他们着想，当分家联合起来背叛你的时候，说不定他们也在暗中叫好吧？” 少女却笑了笑，说道：“无论我的子民怎么想，我还是会做我应当做的选择。不过在那些分家眼中，就算我现在不使用血脉之力，未来出现分歧时也难保不会使用。或许他们也没有选择？” “等等……”墨离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但又一时抓不住关键点，于是问道：“你身上所谓的血脉之力，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当血脉之力出现时，下位者会有感应，那是一种出自身体本能的抗拒感，这一次主要是几大分家的家主感觉到了，至于其它人，因为血脉关系比较远，几乎没有感觉。”萝姬说。 “几大分家的家主……他们的感应会很强烈、很明确吗？”墨离追问道。 “这个……或许不会，但我拥有血脉之力是肯定的。”萝姬以为墨离在怀疑这一点，于是向他解释：“当时几大分家的家主一起找到我，说感应到我有血脉之力，虽然我当时不太相信，但还是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从手指取了一滴血，当场用血魔法检验，然后发现确实如此。” “然后呢？”墨离皱了皱眉毛，问道。 “然后几大分家的家族对我说，他们明天会向议会提交弹劾我的议案，我有一天时间考虑，是否要将他们镇压——当然根本用不着动用武力，我既然有血脉之力，可以只要直接使用力量把他们控制。我思考了一个晚上，好几次想使用血脉之力，但最后我还是对自己说：我不能那么做。第二天，几大分家联名向议会提交了议案，弹劾了我。” “不对……不对……”墨离皱了皱眉头，嘴里忍不住喃喃，但究竟哪里不对，却还是抓不住头绪。 “怎么了，你觉得哪里有问题？”萝姬见到他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墨离回忆以前看过的那块术刻石，里面记录了大量关于政治斗争的事例，其中有些事例复杂、惊险得令人咂舌。他一开始以为那些只是某个咒术师无聊时编造出来的故事，但越看到后面，越觉得那是真实的历史——但那不是晨星帝国的历史，更不是血族的历史，不知来源于何处。 然后他终于想起了那个故事，一个极其类似萝姬所说情况的故事：一个势力强大的诸侯，偶然发现他们国家的女皇在血统方面有严重问题，于是，这名正直的诸侯向女皇摊牌，给她两个选择：一是找个借口体面的退位，让另一名皇室成员继承王位；否则他就向全国公布这个秘密，到时女皇同样无法保住自己的王位。但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局是：女皇表面上答应主动退位，但回头就派人暗杀了这名诸侯，然后向全国宣布这名诸侯谋反，调动军队将他的整个家族屠戮殆尽。 墨离尽量简洁地向萝姬讲述了这个故事，然后说道：“咒术师在这个故事后面评论说：故事中的诸侯是典型的反面例子，如果遇到类似情况，诸侯正确地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装作不知道；要么公布手中的秘密，占领道义上的制高点，发动武力政变，扶持傀儡上台。总而言之，千万不要妄想和帝王谈判。” “所以，当几大分家发现了你有血脉之力后，明知你可以轻易控制他们，把他们变成傀儡，却还要和你谈判，还主动给你充足的时间去做决定，这已经不能用愚蠢来形容了，简直有些……诡异。”墨离缓缓说道。 萝姬皱了皱眉，当时发现血脉之力让她深受打击，加上之后的一系列变故，她一直没能好好思考过这件事，如今墨离提出，她顿时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不过，血族毕竟不同于人类，过去一直通过血脉之力统合，安德莉亚建立议会体系也不到两千年，也就是四到五任家主的统治，因此血族的政治环境相对单纯。如果这是一个阴谋，那么这种阴谋别说萝姬没经历过，或许除了安德莉亚，过去的任何家主都没经历过。 “有没有可能，这些分家就像故事里那名正直的诸侯一样？毕竟血族的情况和人类不太一样。”虽然萝姬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把这种可能性说了出来，接着简单地向墨离说明了一下，血族的政治环境较人类的相对单纯。 墨离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有问题，因为两点原因：第一，做出这件事的分家不是一家，而是全部，就算某一家分家无比信任你，怎么可能所有的分家都是一样的想法？第二，他们并没有十分明确的证据证明你有血脉之力，只是凭借下位者的主观感觉，怎么就敢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 萝姬神色一动，恍然道：“你说得对。当时我确实想过，对外否认我拥有血脉之力，派出我的赤铁骑士团，用武力抹掉其中一个分家，然后宣布对方谋反，杀鸡儆猴。如果其他分家再有异议，我就在血魔法上做一点手脚，证明我没有血脉之力，虽然分家不可能相信，但只要议会和下级眷属支持我，他们根本就无可奈何。虽然我最终没有那样做，但他们怎么知道我不会那样做？其实，当时我离做出那种选择就只有一线之隔！” “所以，我觉得这像一个阴谋。”墨离说道。 “如果这是阴谋……”少女抬起头，看向墨离。墨离突然发现，鲜红眼眸正在重新恢复神采，眼中灰色阴影正在消失，那阴影就像一团火熄灭后的余烬，而现在，这余烬被重新点燃了。 “如果这是阴谋，那我一定会重新取回我失去的王座。就算我最终还是会把它交给更合适的人，但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先让它回到我的手中。” 她的声音不大，神色也很平静，但墨离突然有了一种感觉：直到这一刻，少女才真正变成了血族的公主、维米莉亚家族的统领。 第七章 交易 “现在还有三个问题：第一，阴谋的主使者是谁？或者说谁能够让几大分家联合起来弹劾你？第二，这个人是怎么确定你拥有血脉之力的？第三，对方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来让你退位，如果你真的使用血脉之力或者动用武力镇压分家，对方有什么后手？”墨离说道。 萝姬轻叹一口气，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关于第一个问题，我已经有大概头绪了。既然主使者有能力使几大分家联手，又是我退位后的直接受益者，那就只可能是一个人：我的妹妹安德莉亚！至于第二个问题，我现在回忆起来，应该是她偷到了我的血。” 偷血？墨离没太听明白。他知道像萝姬这种血族的贵族，无论是身体的强度还愈合能力都强大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所谓“偷血”绝不可能是拿根针扎一下那么简单。 但看到萝姬不愿多说的样子，墨离也就不再多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那么关于第三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吗？” 萝姬摇摇头：“暂时没什么头绪，我现在也猜不到，他们为什么在弹劾我前还要提前告诉我。几大分家向议会提交弹劾议案之后，议会鉴于血脉之力过于危险，决定对我实施锢血术。 这在我的预料之中，在我被施加了锢血术后，本应被软禁在某个地方，安度余生。但没过多久，就有激进分子袭击住所，我的所有护卫都被杀掉，因为我的力量被锢血术封印，根本无力对抗，只能逃走。 想杀掉我的人比想象的还要多，我一路南逃，途中遭遇了数次追杀，直到进入人类领地后才摆脱他们。结果在返回边界时，又碰到一队以为我是血族间谍的骑士，然后你就知道了。” “如果你的妹妹只是想软禁你，怎么会在你逃亡的路上没有救兵出现？如果是她派出的杀手，如今她已经控制了几大分家，又怎么会被你逃脱？”墨离感觉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怎么也无法将脉络理清楚。 “我也想不明白。”萝姬说。“所以我暂时不再考虑这件事，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解除锢血术，然后是拉拢那些还有可能支持我的势力，最后夺回家主之位。” “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少女突然问道。 墨离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萝姬说了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其中有很多是他不应该知道的，大概从那时开始，少女就已经有了拉拢他的念头。 “你需要什么？”萝姬看着墨离，轻声说道：“就我看来，你不需要钱，也暂时不需要权力和地位，至于女人……我不知道，但应该也不是你最想要的东西。” “你是术偶，并以此为荣，你为了确保铜刻线的有效性，不惜与晨星帝国的骑士为敌，还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血族少女。你恪守咒术师协会赋予你的使命，哪怕咒术师协会已经十年没有出现过。” “你相信咒术师还会再回来，对不对？你心中最重要的事，就是维持咒术师协会的权威，直到他们重返这片大陆。而这就是我要与你交易的东西，它的作用远远大于给你那块术刻石，足以让你实现你的愿望” 墨离深呼吸一口气，笑了起来。眼前的少女有时候敏锐得可怕，仅仅通过时间不长的接触，她就准确推断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不过，萝姬虽然贵为血族公主，现在却几乎一无所有，墨离虽然不指望对方现在就拿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和自己交易，但也不希望是空口无凭的承诺。 他相信对方只要有诚意，就不会这么做。 “你能给我什么？又要我做什么？”墨离问。 “极东之地。我能带你进入极东之地，而且我也要去那里，寻找解除锢血术的方法，我的要求是：在解除锢血术之前，你担任我的护卫。”少女干脆地说。 极东之地！ 墨离感觉呼吸一紧，他没想到少女以这个作为交易条件，更没想到她知道怎么进入极东之地。 自从十年前发生异变，极东之地就变成了虚空破碎、异变生物横行的死亡地带，但根据进入那里并安全返回的人的说法，在极东之地深处发现了大量咒术师留下的遗迹。不过在那里，始终没有人发现传说中坠落的浮空岛。 时不时的，有幸运的冒险者从极东之地带回一些神奇的东西，比如威力强大的武器，比如不明物体的残片，还有就是——各种各样的术刻石。 墨离是术偶，极东之地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萝姬。虽然一旦接受萝姬的条件，他就要暂时离开自己负责的这段铜刻线，但对他来说，既然判断这样跟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那就没有问题。 毕竟，术偶是具有完全的自主性的。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确定在极东之地能找到解除锢血术的方法，那应该是血族的魔法吧？和咒术师有什么关系？” 少女听了摇摇头，解释道：“锢血术这种复杂的魔法，是近几年才开发出来的，其中很多内容借鉴了咒术师的术式。其实不论是血族还是晨星帝国，虽然表面上不承认，其实都在暗中研究咒术师遗留下的东西，而且取得了很多成果。”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或许咒术才是解释这个世界的本源的东西？”少女补充道。 本源？ 墨离突然回想起来，在萝姬给他的术刻石中，有非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而那些内容，似乎都是以开头一篇名叫“术数原理”的章节有关，或许这个“术数原理”就是咒术师对世界本源的解释？ 看来，之后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一章的内容，墨离心中暗想。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既然这样，我们越早动身越好。昨天我和帝国的骑士起了冲突，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墨离说道。“我现在就联系我认识的一个商贩，让他弄一辆马车过来，我们驾马车走。” “商贩？血族的走私贩子？”萝姬问 “对，他除了走私，也做我们这些术偶的生意。” “但你已经没有血精了，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不用血精跟他交易。”墨离笑了笑，卖了个关子。 “这样吗……那再让他带一套我能穿的衣服来吧。”萝姬指了指自己，她的衣服已有不少破损。 “……好。” …… 走私贩子的效率异常之高，当天下午，对方就驾着一辆马车、还带着一辆马拉货车来到了墨离的住所。 然后，萝姬终于知道了墨离用来交易马车和衣服的东西，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个贩子要多驾一辆货车来。 墨离带着萝姬来到了地下室——严格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仓库。展现在萝姬眼前的，是一堆堆码放整齐的各类金属。 其中有铜锭、铁锭，还有泡在煤油中、装在玻璃瓶里的钠块。 “这些东西在咒术师建造这里时，就储存在了仓库里的，我以前估算了一下，正常使用的话，足够我用超过两百年！” 墨离说着，搬起了一小堆铁锭，继续说道：“所以，我用它们来换其它东西。铁和钠一般比较值钱，铜就便宜一些了。可惜，没有金锭或者银锭。” “哈啊……”萝姬好一会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要知道，这些都是熔炼好的、成色极佳的金属，任何一个势力得到了这些东西，很快就可以打造出大量盔甲与兵器。 连一个普通的术偶都拥有这么多的物资，咒术师协会的手笔之大可想而知。 “你离开这里后，不怕人把这些都偷走？”少女问。 “这个仓库门口有一种特殊的术式，只有我和跟着我的人能进入。仓库墙壁的材料也很特殊，不怕别人从地方挖个洞进来。”墨离笑道。 说话间，商贩的货车已经装满了铁锭和铜锭。一脸络腮胡子的走私贩子似乎和墨离很熟，拍打着墨离的肩膀，跟他开了几句玩笑后，连货物都没有多查看，就留下马车和衣物，爽快地走了。 “我们今晚出发？”墨离问。 “好。”萝姬一边答应着，一边钻进马车，过了一会，拿着一套衣服跳了出来。 “这人找来的衣服居然还挺不错的。”少女笑道。“等我把家主的位置拿回来，就给他一个合法贸易的豁免，作为报答吧。” 墨离听了，也笑了起来。萝姬居然会说这种“空口开白条”的话，说明她心情已经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了。 太阳西沉，天边只留下大片橙红色的余晖，两人已经做好出发前的一切准备。临走之前，墨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住所。 虽然以前也经常出行去别的城镇，但这一次，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不但带着血族的公主，还要前往九死一生的极东之地，但他没有过多留恋，就转过头，驾着马车离开了。 墨离知道，自己一定会再回来的。 第八章 边境之城 “前往极东之地的路线，过去有三条，而现在只有两条。” 时间正是半夜，两人出发已经超过六个小时。墨离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驾着马车。少女则坐在车厢内，将帘子拉起来，一路上和他闲聊。 墨离回过头，看见萝姬正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坐着，完全没有一个公主的矜持样子。银白色月光撒在少女身上，本就精致的脸庞，此时更仿佛玉石雕刻一般完美。 少女身上穿着商贩带来的那套“很不错”的裙装，除了刺绣装饰没有那么华丽，款型和原来的几乎一模一样。束腰还是那么纤细，裙摆还是那么短，高筒袜也一如之前，将修长的腿部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据萝姬说，这就是血族女性的衣着风格。 “过去去极东之地最快捷的一条路线，就是沿着铜刻线走，不过十年前的异变发生后，这条已经完全被破坏，走不通了。”少女不知道墨离的注意力已经被她自己吸引过去，仍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如今去极东之地，血族的领地内有一条路，晨星帝国的领地内有一条路。我们当然是走血族的那条路，我过去也只走过这一条。不过，这条路线，要经过边境之城伯德尔。” 说到这里，少女突然停顿下来。 “怎么了……啊。”墨离刚问到一半，就突然明白过来。 如今萝姬已不再是代理家主，反而是全血族的敌人。而伯德尔，这个城市对萝姬来，特别是对如今的萝姬来说，有很不一般的意义。 那件事很有名。在极东之地异变发生后不久，晨星帝国就对伯德尔城发起了进攻。伯德尔城易攻难守，在血族一侧，是荆齿山脉的茫茫群山，其间只有一条窄小的山道；面向晨星帝国一侧，却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过去，由于铜刻线将伯德尔城血族一侧，血族才得以占据此城。但那一次，祈星教发起进攻的时候，咒术师协会没有出现。 在绝对兵力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晨星帝国对伯德尔城发起了围攻。由于难以救援，当时绝大部分血族都倾向于放弃伯德尔。萝姬向鲜血议会提交了出兵支援伯德尔的议案，但被议会否决。 于是，当时萝姬做出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事。她率领自己唯一能不通过议案动用的军队——赤铁骑士团，赶赴伯德尔。 重骑兵无法通过群山，于是萝姬让所有人把盔甲抛弃，牵马步行。由于山路太过险峻，行军速度又非常高，仅仅是通过荆齿山脉，赤铁骑士团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马匹、十分一的士兵，以及所有盔甲。 出现在伯德尔城下的，是一只衣衫褴褛、没有盔甲，很多人甚至没有马匹、只能步战的“骑兵”。此时距离伯德尔城被围困，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然后萝姬带领这只军队，向数量十倍于他们的敌人发起了冲锋。 不到半天，晨星帝国的大军溃败。 伯德尔城之围解除。 可以说，伯德尔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萝姬救下的。但现在，如果萝姬出现在那里，伯德尔城的民众、军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就连墨离，也不愿去细想，恐怕少女更是这样的心情。 看到墨离的反应，萝姬也顿时知道了他的想法。 “你知道伯德尔的那一战？”少女轻声问道。 “知道啊。”墨离笑了笑，说道：“那个血族的走私贩子闲聊时讲给我听的。当时听得我热血澎湃，恨不得自己也是血族，然后加入赤铁骑士团去打一场呢。” “我当时追着那个贩子问了好多，但他也是道听途说，越说到后面越离谱。对了，他还说赤铁骑士团之所以能赢，本身实力强悍是一方面，更主要还是因为血族公主萝姬的实力太过强大，轻松碾压了祈星教的一众主教、大主教和神殿骑士，导致对方军心涣散，很多士兵甚至当场就崩溃了。” 墨离继续对少女说：“那个贩子说得天花乱坠，把你形容得如同魔神天降一般……我当时想，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看看血族公主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转过头，看见少女已经换了一个姿势，正懒洋洋地趴在座位上，像一只美丽而慵懒的猫。 “你真有那么厉害？”墨离不禁问到。 萝姬眨了眨眼，笑而不语。 墨离倒吸了一口凉气：“该不会……那个贩子说得是真的吧？” 看着墨离吃惊的样子，少女终于说道：“假的啦！他胡乱吹牛的，我哪有那么厉害。” “哦……”不知为何，墨离反而有点失望。 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你准备怎么通过伯德尔？虽然最简单的方法，肯定是变装易容，偷偷地穿过去。但如果你想用其它方式，我也没有意见，一样会尽我所能协助你。” “我准备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少女说。 “好。”墨离点点头。“那么进入伯德尔之前，我先带你去见一个术偶吧。” “嗯？” “你之前提到说咒术可以解除锢血术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那个人，她就在伯德尔城外的铜刻线附近，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她对咒术有一点研究，说不定能解除一部分锢血术。在进入伯德尔城之前，还是提前做些准备比较好吧？” “很有意思的家伙……吗？”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呃……”墨离一愣，没想到对方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单从身体特征来说，术偶也确实是分性别的。 “女的，怎么了？”他反问道。 “哦……没什么。”少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 伯德尔距离并不算远，墨离估计以目前的速度，只需要三天就能到达。除了闲聊，萝姬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尝试解除锢血术，但一直毫无进展。 而墨离则一直在空闲时间做一件事——阅读《术数原理》。 《术数原理》的章节长度并不长，但其中的内容简直匪夷所思。在苦读了一个通宵后，他发现真正读懂的……只有开头五行字。 并非其中的语句生涩难懂，而是其中所说的东西，对墨离来说不但闻所未闻，甚至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从这好不容易看懂的一小段内容中，他知道了所谓《术数原理》，主要研究的是一种叫“算法”的东西。 算法和计算有关。计算墨离很熟悉，比如加减乘除，甚至于次方与开方他都能够很快完成。而且，听说在人类和血族中，甚至有专门的学者研究这些东西。 但算法并非计算，而是将极多次计算抽象归纳成的一种规则。 根据术刻石所说，使用噬金术燃烧元素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涉及到近乎无穷计算的过程。 因为没有人可以完成如此多次的计算，因此咒术师所做的，是运用“术符”写出“术令”，每一段术令都运用一种算法原理写成，能够统领一类计算，而几百甚至几千条术令则根据更复杂的算法编制成术式。 术式一旦编好，就可以很方便地执行。比如燃烧铜，只要调用燃烧铜的术式，就能够自动完成几亿次有关燃烧铜的计算。施术者只需要专心于战斗，不用分心在具体运算上。 但墨离是术偶，他的术式的编写方式，已被咒术师提前储存到衍场中，只要一动念，衍场就会自动生成他所需的术式，供他调用。 换句话说，他其实不会编制术式，咒术师才会。 但如果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就一定要懂得如何编制术式。比如要提高燃烧元素的效率，就要修改现有的术式，编成效率更高的一条。 根据《术数原理》中的说法，这叫“算法优化”。 而除了开头，章节剩余的内容都在讲如何编制术式。但对于墨离来说，这些内容对他来说过于高级，反而毫无用处。他甚至不知道术符怎么写，也不知道如何用术符写成术令，更不用说将术令编成术式了。 要在噬金术这条路上走下去，果然没这么简单。但他并没有失去信心，他只是比之前更加渴望到达极东之地，在那里，他或许能找到一块内容更基础的术刻石。 接下来的时间，墨离一直试着从术刻石中找出其它他能理解的内容，但一无所获。 一路平安无事。第三天的清晨，透过纱一般的白雾，墨离看到了远方绵延在群山脚下的城市，朝阳的晨晖洒下，将城市染上了一层金色。 伯德尔，就在眼前。 第九章 橙雨（上） 伯德尔城外约两里的地方，铜刻线由东至西笔直穿过。在这段铜刻线旁，有一栋和墨离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形小屋。 这就是两人进入伯德尔之前的目的地，另一位术偶的住所。 墨离跳下马车，带着萝姬来到门前，敲响了门。 不一会，屋内传来了脚步声，门打开，伸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嗨，橙雨。”墨离看着眼前的少女，打了声招呼。 “诶？咦……咦咦咦咦！”少女瞪着大大的眼睛，可爱的面容上满是惊讶。“墨、墨离？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啊。”墨离微笑着说道。 “真的？太好了！”听到这句话，少女的眼睛亮得仿佛要放出光芒，脸上的惊讶一瞬间全变成了兴奋。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墨离听见萝姬在身后小声说，他回过头，看见少女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什么？” “我是说她啊。”少女用下巴点了点橙雨，对墨离揶揄道：“真是甜蜜的重逢啊，要不要我暂时回避一下。” 墨离顿时明白她误会，苦笑着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完全误会了……” 听见两人的对话，橙雨终于发现，在墨离身后，还站着一位白金色长发的可爱少女。 “哇！噢噢！！哇噢啊哦啊！！”橙雨脸上的惊讶表情再一次到达了极限，她的嘴里发着意义不明的怪叫，突然向萝姬扑了过去。 “呃——”萝姬没想到对方突然转换了目标，一愣之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所幸墨离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一伸手，抓住橙雨的后领，将少女拎在了半空。 “冷静！冷静！就算你再激动，好歹应该先到屋里去吧？”他无奈地说道。 身材娇小的少女，就像一只小狗一样被拎在半空。听到墨离的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看到可爱的东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呢……喂！可以放我下来啦！” 一番小小的折腾之后，墨离和萝姬终于进到了橙雨的屋内。屋里的布置和墨离的基本一样，下面是工坊，上面虽然没有看到，但估计也是生活区吧。 唯一的区别，就是少女的工坊要比墨离的拥挤很多。里面堆满了各种金属，安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机械，墙上和地上还写满了各种陌生的符号。 墨离笑着对萝姬说道：“橙雨爱好有两类：第一是研究咒术，第二是可爱的东西。” “可爱的东西……” “对，她刚刚大概把你归到第二类了吧。至于我，她其实不是对我感兴趣，而是……” 仿佛在验证墨离的话，少女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小盒子，拿着它冲到了墨离面前。 “快来试试，这是我用最新方法熔炼出的铜，上面刻了咒术师过去用过的符文，如果我的计算没错，它比一般的铜能提高百分之三十的燃烧效率！” 墨离却无视一脸期盼神色的少女，转头对萝姬说道：“你看，就是这样。因为我能燃烧多种元素，心也比较软，所以她把我当成研究咒术的试验品。每次她开发出新东西，都要在我身上试验一下。” “这、这样吗……”萝姬本来觉得墨离已经是一个很特别的术偶了，没想到眼前的少女更出乎她的预料。 与此同时，橙雨已经重新纠缠上了墨离，在对方的死缠烂打之前，墨离只能无奈地接过了金属盒。 “这次真的没事吗？上次你给我的那种铜，我吃下去后，结果爆炸了！幸亏我吞了好多铁，才没有死掉。”墨离瞪着少女说。 “哈、哈哈……这次肯定不会的，我反复计算了三遍，这次肯定没有问题。”少女不好意思地说道。 墨离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金属盒，用手指捻起一方铜块。就如橙雨所说，铜块上刻着许多细小的符文。符文让墨离觉得很眼熟，略一思索，就想起来，那是他在术刻石中看到过的术符。 他没有多问，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块铁，先吞进肚里，缓缓点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燃烧铁能让他快速修复身体。 然后他拿起一块铜，扔进嘴里。 调动术式、包裹铜块、点燃。铜块开始燃烧，一开始和平时并没什么不同，但当铜的力量开始释放的时候，墨离猛然发现，本应是厚重柔和的力量，此时变得暴烈炽热。 “呜——！！” 燃烧还在继续，铜的力量流向身体各处，但伴随着力量的，是仿佛火山熔岩流过般的灼热剧痛。 但墨离没有吭声，他咬紧牙关，双手攥起拳头，慢慢蹲下身子。他燃烧铁减轻痛楚，然后尽力将铜的力量引向手臂，然后对着地面全力挥下拳头。 “砰”的一声闷响，坚硬石材铺成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凹坑，但墨离顾不上看结果，飞快地从怀里取出钠，扔进嘴里。 燃烧钠同时，铜的燃烧就熄灭了，难以忍受地灼热感也渐渐消失。墨离长舒一口气，抬起头，看见橙雨和萝姬都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吧？对不起，我又……”橙雨一脸歉意，一双大眼睛中，似乎已经在闪烁泪光。 “没事没事。”墨离不想让对方担心，半开玩笑地说道。“虽然感觉不太好受，但至少没有爆炸。” “呜……” “不过燃烧效率嘛……”他摸了摸被他砸出的凹坑，说道：“大概只提高了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 “这么少！怎么可能……不、难道是这样……”一说到这个话题，橙雨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少女一边在口中喃喃着古怪的词语，一边就准备向工作台跑去。 “等等！”墨离急忙拉住她。 “这次我们过来，其实是为了一件事。”墨离让萝姬把一只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臂。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臂上，血红色的符纹如同蛇一样蔓延。 橙雨闻言转过头，原本还在叫嚷着什么的她，突然不吭声了。她死死盯着萝姬手臂上的纹路，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这难道……是锢血术？” 第十章 橙雨（下） “对。”墨离替萝姬回答到。 “真的是锢血术，而且看起来是等级很高的锢血术，该不会……她全身都是这种符文吧？” “没错。”这次是萝姬回答。 “这么重的锢血术，你居然没有死。”此时的橙雨仿佛换了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可怕，她看向萝姬，又看向墨离，说道：“抱歉，我刚刚忘了让你介绍一下她，她是血族哪个贵族家的女儿吗？” 墨离看了一眼萝姬，见她没有异议，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她是萝姬，血族公主萝姬。” 橙雨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一下，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她没有问萝姬为什么会在这，又为什么会被人施加锢血术，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就是十年前的伯德尔之战的那位血族公主吗？” “对，就是我。”萝姬平静答道。 橙雨的表情黯了下来，脸上满是苦涩与歉意，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抱歉，那个时候，我没有起到术偶的职责，我躲了起来，直到最后都以为咒术师的浮空城会出现。” “没什么。”萝姬反而轻松地笑了笑。“如果你那个时候死了，现在我找谁来解除锢血术。你刚刚说的没错，我现在状况很危险，如果不每隔一段时间就服用大量血精让锢血术消耗，锢血术就会消耗我的血液，直到我死掉。” 墨离闻言一怔，这几天萝姬一直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没想到少女的生命，其实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 橙雨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请跟我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解除你的锢血术，哪怕解除一点点也好。” 墨离也对萝姬点点头，说道：“你可以相信她。除了咒术师，橙雨可能是现在懂得咒术最多的人了。” 萝姬没有拒绝，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后，便跟着橙雨走上了二楼。 解除锢血术的工作在橙雨的卧室中进行。 卧室是的门是掩着的，墨离在门外等候，看不到屋里的情形。但他可以想象出，美丽的血族公主如今肯定全身****地躺在床。 屋内不时传出橙雨的吩咐声，让墨离取来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血精、各种金属、试剂、器械，透过门缝将东西递进去时，他看到橙雨的神色越来越紧张。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六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就在墨离担心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橙雨终于推门而出。 少女的脸上全是疲劳和……喜悦。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少女说。 “那先说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我找到了解除锢血术的方法，而且萝姬也没事，她休息几个小时就好了。” “那坏消息呢？” “虽然我找到了方法，却只解除了百分之五的锢血术，也就是说，萝姬最能只能发挥相当于之前半成的实力，同时锢血术的消耗也基本没有减少，她必须每过一段时间，就服用大量血精。” “那也已经很不错了，谢谢你。”墨离真心地说。“你说找到了解除锢血术的方法，意思是说只差什么东西，就可以完全解除锢血术了？” 橙雨点点头：“锢血术虽然是血魔法，基本思路却学习的是咒术。咒术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如果想要反向破解，就需要海量的计算，而我现在还达不到那种计算力。” 墨离“嗯”了一声，暗想等到了极东之地，要多留意这方面的东西。 或许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少女脸上又重新现了活泼的神色，她突然轻笑道：“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把血族的公主拐骗过来了？” 墨离看着少女一脸想听八卦的表情，也不由笑了起来。于是他简要讲述了一下遇到萝姬的经过，说自己和萝姬达成交易，在解除锢血术前充当她的护卫，对于萝姬被施加锢血术的原因，却只是含糊带过。 橙雨知道其中肯能涉及到血族内幕，也不多问，只是说道：“如果想要解除锢血术，有一个地方肯定能找到办法，只不过太过危险了。” “你是说极东之地？” “对。” 墨离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们下一步计划要去的就是极东之地，但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我不会说的，无论怎样都不会说。”橙雨微笑道：“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会替那位血族公主保守秘密，你知道吗，虽然从未接触过，但我一直觉得欠萝姬一个人情。” “你是指柏德尔之战？” “对。” “那完全没有必要。”墨离摇头道：“就像萝姬说的一样，就算你当时站出来，也只是送死，再说她当时可是无人能敌，我们比她差太远了，说欠人情什么的，听起来反而有些不自量力。” “但我们代表着咒术师协会啊。”橙雨低声说：“在极东之地发生异变之前，无论是血族还是晨星帝国，都只能屈从在咒术师协会的力量之下。但那一次……咒术师到最后也没出现，其实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想，咒术师协会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已经不复存在了。” 橙雨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我要研究咒术，一方面是想增强我们术偶的实力，另一方面，万一咒术师协会真的不复存在，我们至少可以将咒术传承下去。” 墨离还是第一次听见橙雨吐露这些想法，看见少女有些消沉的样子，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少女很快又露出了笑脸，说道：“既然你要去极东之地，可需要些准备才行，我再去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把‘符文铜’的问题改进一下。” 符文铜？墨离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符文铜就是橙雨刚刚给他试用的那种。他心中一动，将手伸向胸口，将萝姬给他的那块术刻石取了出来。 “给。里面的内容应该对改进符文铜有帮助，你可以参考看看。” 橙雨接过术刻石，转过身，解开衣服的领口，将术刻石放进自己的胸口。少女一动不动地站着，好一会才回过身来，眼睛焦点依然恍惚，现在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绝大部分内容，我都看不懂。”少女说。“但从看懂的那部分来说，这块术刻石对我们术偶的意义非比寻常！这是从哪来的？” “萝姬给我的报酬，是血族从极东之地得到的。”墨离简短说道。 “果然是极东之地！如果不是太危险，我都想去一次那里。”橙雨感叹到。“我从那些看懂的内容中，好像真的找到了改进符文铜的思路，如果顺利，在明天你们动身去伯德尔之前就能完成。” “不过……需要你配合我。”少女突然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好啊，要我怎么做。”但墨离没有注意到，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一天的剩余时间，墨离都在吃下各种符文铜和剧痛中度过了。 第十一章 归来 伯德尔城外围，荆齿山脉边缘，午夜。 罗克斯将马车停在路边，静等对方的到来。 没过多久，在黑暗的山路尽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第一名骑士，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他们如同幽灵一般，在行进时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十名骑士很快来到了马车前，中间一人翻身下马，微微躬身，勉强算是对罗克斯行了一礼。 “罗克斯……议长大人？” “是我。”罗克斯闷声回答道，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傲慢，但他无可奈何。 对方是月刃骑士团的人，而月刃骑士团是现任家主安德莉亚的嫡系，他的位阶虽然比对方高，但一个边境之城的议会的议长，在月刃骑士团强大的势力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于是，罗克斯决定直奔主题，他指了指马车，说道：“东西都在这，服装、武器、血精，服饰和武器都是一个叫‘秃鹰’的佣兵团的东西，它在我们这还算有名，只要开得起价，什么都愿意做，套用他们的身份做伪装，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黑袍骑士微微点了一下头，问道：“那个呢？” 罗克斯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说道：“那个大家伙当然不可能带来，它在城里，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确定要用那个？会不会太夸张了？如果动静弄得太大……” “该怎么做我们自有判断，用不着大人费心。”黑袍骑士生硬地打断了罗克斯的话。 “哼。”罗克斯冷哼一声，却不敢继续说什么，只是道：“我只关心家主大人对我的承诺。” “会兑现的，在萝姬死了之后。”黑袍骑士语气平淡地说。 罗克斯微微点头，将马车留在原地，面对着对方一步步退后，直到退出一百步外，才转身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终于要动手了，罗克斯如此想到。关于这件事，他是知道一些信息的，直到萝姬逃入晨星帝国境内，安德莉亚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但现在，不知为何萝姬竟然向伯德尔而来，而安德莉亚似乎也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的亲姐姐动手了。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萝姬就算死了也与他无关，伯德尔城的人或许对萝姬有留恋，但他本来就不是伯德尔城的人。他已经做了安德莉亚要他做的事，他现在只希望对方能兑现承诺，让他去北方，进入真正的权力核心。 …… 清晨，墨离一边往嘴里丢着铁块，一边坐在马车上，等着萝姬上车出发。 他的状态不是很好，一直持续到昨天半夜的实验让他筋疲力尽，就连体内的术式都破损了好几道。 但成果也是很明显的，符文铜的提升效果由之前的半成增加到了一成半，燃烧起来的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灼热难忍。 不过，按照橙雨的说法，要想完全发挥出理论上的提升效果，需要改造体内的术式，但无论是墨离还是橙雨，对此都毫无头绪。 也不能说毫无头绪——橙雨至少会写术符，咒术师留给少女的术刻石中，有一块是关于这方面的内容，而现在这块术刻石正放在了墨离体内，橙雨说自己已经完全学会，不需要了。 至于萝姬给的那块，橙雨也没有要，少女只是让墨离从极东之地回来后，将收获给她看看。 房门打开，两位少女感情很好地走了出来——不对，应该是橙雨黏在萝姬的身上走了出来。 昨晚自从萝姬苏醒之后，橙雨就将墨离彻底抛弃在一边，连实验也不做了。顿时让墨离有了一种：我当你是朋友，你却搞上了我的…… 呃……似乎萝姬也不是他的什么人。 不过对橙雨来说，萝姬就是纯粹的可爱的存在吧，她似乎完全不顾忌对方还是血族的公主，只是一个劲地想将脸蛋往对方身上蹭。 墨离看着萝姬一副求救的眼神，只能露出无可奈何地笑容。 在橙雨依依不舍地道别中，马车出发，向不远处的边境之城而去。 “感觉怎么样？”墨离问。 “好多了，虽然只解除了百分之五，但毕竟是有和无的区别。”萝姬微笑这说道，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而且百分之五，估计也够了。”少女淡淡地补充到。 墨离心中一跳，不由问道：“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如果有人动手怎么办？” “那只好动手咯。” “如果有人要杀我们呢？” 少女看向墨离，嘴角微微勾起：“我作为维米莉亚家族的长女，授权你在必要时，可以杀死我的子民。怎么样？” 墨离笑了笑，点点头。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对萝姬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少女在很多时候会做出退让的选择，大的比如在几大分家联合起来弹劾她的时候，小事情比如橙雨怎么缠着她都不会生气，但这些退让是因为她的克制与善良，而不是由于软弱或无知。 比如在分家弹劾她的时候，其实她明确地想过通过武力和阴谋去分化镇压他们。 墨离喜欢这样的人。而且就算不考虑个人喜好，和这样的人合作，很多事也好把握分寸。 他突然想起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估计着到伯德尔还要一段时间，于是趁此机会问了出来：“我之前用噬金术吞噬了一把短刀，就是和帝国的骑士战斗时，你看到的那把，武器贩子把它卖给我的时候，说是你用过的武器，这个……应该不是真的吧？” 萝姬一愣，突然露出忍不住想笑的表情，过了几秒钟，她才说道：“是真的，那把多半是我用过的武器。” “啊？！” 看见墨离张大了嘴巴，少女笑着解释道：“维米莉亚家族有一个专门的机构负责我们这些人的日常用品的采购，其中就包括武器。武器在使用自然会损耗，因此基本上每隔几年就会重新采购一批，至于那些替换下来的旧武器嘛，就由采办机构的人自行处理了。”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听说，采办机构和武器贩子搭上了线，靠卖我用过的武器来谋取私利，但只要他们不要做得太出格，我也任由他们赚些外快。我那天见到你的武器，就觉得有些眼熟，现在看来，那把短刀应该就是我曾经用过一段时间的武器。” 听了萝姬的解释，墨离一阵无语，过了好一会才对萝姬说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什么？” “要是我当时多买几把就好了。” “……” 两人说话之间，伯德尔的城墙已越来越近，不大的城门口外，上百名商人排成弯弯曲曲长队，正在等待入城。 边境之城伯德尔，最大的特色是贸易，最大税收来源是关税。在这里，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都能得到平等的权利保障。 血族需要晨星帝国的布匹和木材，晨星帝国需要血族的矿石，贸易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因此无论是维米莉亚家族还是晨星帝国，都对伯德尔城的贸易采取默许态度。 “我们把马车寄放在城外，然后走进去？”墨离问萝姬。 少女点点头。 由于贸易频繁，伯德尔城外已经俨然成为了一个货物的集散地，商人们可以支付一点保管费，然后将不便于运进城内的货物存放在城外的仓库中。 事实上，马车完全是可以进城的，但墨离和萝姬之所以这样做，还有另一层原因。 墨离将马车存放完毕，越过上百名商人排成的长队，直接向城门口走去。 两人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绝大多数商人并不认识萝姬，他们仅仅是被少女的美貌吸引。 两人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继续向前。这是，已经有一些见多识广的老行商想起来了些什么，但他们一时还无法相信，只能低声向周围的人确认。 一种有些诡异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原本喧闹的队伍，突然变得只剩下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萝姬和墨离终于来到了城门口，关卡处是两名普通的血族士兵，他们已经察觉到了队伍的异常，但由于视线被遮挡，直到现在才引起这异常的人。 公主……公主大人？！ 他们是参加过柏德尔之战的老兵，自然见过萝姬，但太过震撼的事实让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昆顿、迪姆？”萝姬看了一眼两人，微笑着说道。 不要说是眼前的两名士兵，就算是墨离也大吃一惊，就连这些普通士兵的名字，萝姬也记得？ 其中一名体型略微矮胖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迅速躬下身体，行礼道：“公主……萝姬大人！” 另一名士兵也反应过来，躬身行礼。 萝姬点点头，向城内走去，两名士兵如同雕塑一般，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身后一直在旁观的商人们，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窃窃私语声消失，变成了一片寂静。许多商人干脆将货物留在原地，远远地跟在萝姬身后，因为他们绝不想错过将要发生在城里的一幕。 时隔十年之后，萝姬又回到了这座她救下的城市。 第十二章 伏击（上） 伯德尔城分为东区与西区，两区之间是正对着城门的主干道，这条主干道过去被柏德尔城命名为“公主大道”，萝姬被弹劾之后，道路名称被改成了“维米莉亚大道”。 如今，萝姬和墨离就走在这条主干道上，整条道路上——没有一个人——柏德尔城的民众，都在道路两边。 有许多血族在看到萝姬时，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还有更多人是因为前者反应，知道了是谁来到了这座城市。 总而言之，萝姬到来的消息，如同闪电般飞速传遍了整座城市。 “我在打完柏德尔之战后，也走过这条路，只不过当时是骑在马上，后面跟着赤铁骑士团。”萝姬低声笑了笑，对墨离说：“当时也是这么多人，都围在道路两边。” 墨离看到了少女笑容中的苦涩，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他听人说过这件事。萝姬在击溃晨星帝国的大军后领军入城时，柏德尔城万人空巷，城中的民众在瞻仰他们的拯救者的同时，更惊艳于少女倾国倾城的美貌，当这两种元素交织在一起时，民众对萝姬的崇拜之情攀至了巅峰。 血族早已废除了跪礼，但在那时，不知是谁带头跪在地上，高呼“公主万岁”，这种行为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上万的民众如同伏倒的麦子般跪下，一起高呼“公主万岁！”。 如今，这些人再次出现在了这里，但萝姬已经不是他们的拯救者，甚至可能是会控制他们的意志的毁灭者。 少女缓缓看向四周，视线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在他们的脸上，墨离看到了……恐惧。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萝姬已经被施下锢血术，无法使用血脉之力，他们依然恐惧。 身边的萝姬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走吧，我们去东城区找一处住宿。”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沉默前行，很快来到了商铺云集的贸易区，维米莉亚大道两旁的建筑已不再是平房，变成了两层、甚至三层的小楼。 也就在此时，墨离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氛。 萝姬也正好看向他，看来少女也察觉到了什么。 “小心。” 墨离用口型说了一句，接着从怀中取出了钠。 钠能提升他的速度，包括他的反应速度，是应对突袭最好的手段。 他吞下钠，缓缓燃烧，周围一切东西的速度，都在他眼中变得慢了下来。 墨离转动视线，警惕地观察四周，而少女依然目视前方，仿佛不担心任何事一样，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就在两人走出几步之后，两人的左前方、右前方、左后方、右后方，共四个方向的小楼的二楼，木窗被“砰”地推开了。站在窗口的黑影手中，端着做工精良的手弩。 弦声响起，四发弩箭倏忽飞出。几乎同一瞬间，墨离爆燃了钠。 原本快得看不清的弩箭，在墨离眼中显出了它们的轨迹。 他调用术式，具现出短刀，在钠加持下，以极快的速度挥出四刀，木质的箭杆被劈成两段，箭头也被力量带歪，偏离了目标。 这些弩箭的力量大得惊人，墨离在没有燃烧铜的情况了，挥刀的手臂已经微微发麻。这种力量的强弩，很明显只有军队才有！ 但他根本来不及做太多思考，第一波弩箭射出后，窗口的人立刻换了一名，手持同样的强弩，四发弩箭再次射出。 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人群中，也冲出四名蒙面人，他们扯掉裹在长剑上的麻布，直扑向萝姬和墨离。 有些麻烦了。 就在墨离这么想的时候，刚才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的萝姬，突然闪向一侧，四枚弩箭原本已将所有角度封死，但少女的速度比箭更快，顿时让敌人的射击落空。 墨离心中一松，果断不再理会那些箭矢，从怀中取出铜一口吞下，提着短刀，迎向两侧冲来的敌人。 短刀和长剑砰得相撞，溅出点点火星，墨离利用燃烧钠的高速，一人一刀，将四名刺客全部缠住。由于不知道如今萝姬的实力恢复了多少，他并不敢将人漏给少女。 但仅仅交手几个回合，墨离便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对方很强。手中的武器精良，他的短刀占不到什么优势，力量也和燃烧了铜的他不相上下，剑术简洁狠辣，而墨离在速度上的优势，却能够被敌人以数量弥补。 不过几秒钟，墨离身上就带了两处轻伤。 一般人面对这种局面，大概只能苦撑。但墨离是术偶，此时此刻，他有多种选择。 他有四种可以燃烧的元素，却最多只能同时燃烧其中两种。燃烧哪种、不燃烧哪种，先燃烧哪种、后燃烧哪种——这些选择需要他在战斗中果断做出，并且选择正确。 实际上，这个问题墨离在了解了噬金术理论后，就一直在思考，他甚至暗自为这种选择取了个专门的名字——燃序——意思是燃烧几种元素时应当采取的序列。 一般来说，此时他应该燃烧铁来愈合伤口，但如此一来，最先燃烧的钠的作用就会消失，他会失去速度这个唯一的优势。 他当然也可以在两处轻伤愈合后，立刻再吞下钠，但这样只能保持现状，并不能扭转战局。 脑中迅速分析几种选择，做出判断，墨离挡开敌人的一剑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透明的方块，吞进嘴里。 他选择燃烧水晶。 钠的作用迅速消失，他的身体一沉，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但不要紧，燃烧水晶的幻术已经生效，敌人纷纷攻向虚假的分身。墨离此刻处于短暂的隐身状态，他朝着最近的敌人跨出一步，正好来到他的身后，然后对准对方心脏的位置，一刀刺出。 短刃穿透皮甲，切开后背的肌肉，绞碎敌人的心脏。就算是血族，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敌人的喉咙发出“咯咯”的窒息声，嘴里溢出大量鲜血。 墨离抽刀后退，对方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地倒了下去。 “幻术？！” “该死！” 直到这时，敌人才发现自己刚刚攻击的是幻象。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术偶有这种能力，不由得略显慌乱。 趁着这个时机，墨离再次吞下一块水晶，接着又吞下一块钠，让铜的作用消失。 他再次潜入了阴影中，这一刻，他才是暗杀者，而那三个刺客变成了猎物。 在敌人无法防备的情况下，他不需要多大力量，而钠带来的速度让他迅速逼近到一个敌人的身后。 短刀贴着喉咙一拉，几乎将整个脖子后切断，鲜血喷射出好几码，敌人的头歪向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墨离在自己现出身形的最后一瞬间，吞下一块铜，挤掉水晶的作用。 剩下的两名敌人终于发现了他，他们从没有被如此戏耍过，不由得发出怒吼，长剑狠狠劈下，势要将眼前这个术偶劈成两半。 但铜的作用已经发挥，墨离举起短刀，轻松将对方的长剑挡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在十秒钟内，敌人已经损失了两名人手。而新的一轮弩箭射击，也再次被萝姬轻松躲开。 敌人终于改变策略，二楼的八名敌人扔下手弩，抽出长剑从窗口跳下，围杀上来。此时已经不是暗杀，而是明目张胆的当街行凶了。 道路两边的围观民众终于反应过来，惊叫着向四处逃散。如今变成这种局面，只要柏德尔城的城主还不想明目张胆地杀掉萝姬，维持治安的士兵应该马上就会来了。 墨离捡起一把长剑，交到萝姬手中，两人背靠背地站在一起，看着敌人一步步围上来。 “怎么做？”他问。 “拖延时间就好。”萝姬说。 墨离点点头，他怀中取出一块铜块，吞了下去。 不一样的灼热感立刻在体内蔓延开来，这是一块符文铜，它覆盖了普通铜的作用，让墨离的力量再次提升一截。 墨离右手持刀，左手从地上捡起另一把长剑，向敌人作出挑衅的动作。 一息之后，敌人冲了上来。 兵刃再一次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符文铜让墨离在力量上也压倒了敌人，长剑挥出巨大的扇面，荡开敌人的武器，短刀如同毒蛇般刺出，攻向对方的破绽。左剑右刀交替进攻，在对方措手不及下，墨离面对对方四个人，竟然暂时占到了优势。 萝姬面对剩余四个刺客，却是另一幅情形。少女完全不与对方对抗，而是依仗着速度和灵巧，在四人的围攻中穿插躲避，只有在躲无可躲的时候，她才用长剑简单地格挡一下，看似非常勉强，却每一次都能在敌人的凶猛进攻下化险为夷。 墨离一直分出一丝注意力，关注着萝姬那边的情况。起先他还有些担心，但过了一会之后，这种担心就变成了疑惑。 他曾经跟晨星帝国骑士、跟血族士兵不知交手过多少回，自认战斗经验相当丰富，但少女的那种用剑方式，他从未见过，既没有速度也缺乏力量，却偏偏能在对方凶猛攻势下不落下风。 墨离甚至怀疑，萝姬其实完全可以击败对方，最不济也能轻松逃走，但她选择了在这里拖延时间。 少女应该有她的理由，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墨离已对对方有了这种信任。因此他不再多想，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战斗上。 第十三章 伏击（下） 敌人也已经调整过来，他们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而且长期在一起作战，很快就利用相互的配合，将劣势扭转过来。 几个回合之后，墨离甚至被渐渐逼到了劣势，但只要符文铜还在燃烧，他自信还能撑住。 如此拖延下去，优势毕竟还是在他们这一方，只要城中的士兵过来救援，这些刺客就不得不撤退。 但伯德尔城的城主到底是什么想法？有没有可能，救援的士兵根本就不会来？ 想到这里，墨离突然有些明白萝姬选择拖延时间的意图了。 但反过来想，这些刺客为什么还在这里纠缠不休？难道他们就那么确定，不会有人过来救援？ 墨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在交手的空隙中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敌人。 只有不远处的店铺，正在打开店门。 不，不对！ 这种时候还会有人开门营业？ 墨离脑中响起警钟，店铺处在背阴处，他看不清里面的细节。视线唯一能捕捉到了，就只有一个巨大器械的轮廓，以及一点金属的光泽。 那金属似乎是一个很大的……箭头？ 他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床弩！身后！”墨离大叫。 就在他开口的同时，隐藏在阴影中的庞然机械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长度超过五尺的巨大箭矢拖出一道黑色残影，笔直扑向少女。 这本应用于攻城的武器，如今竟然被用来行刺。 这才是敌人真正的后手。很疯狂，很有创意，也很有效！ 萝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听到墨离的声音的同时，她骤然逼近一名敌人，一伸手便锁住了他的喉咙，接着向后一扔，正巧将他丢在弩箭的轨迹上。 一瞬之间，那个倒霉鬼的身体就被撕成了两半，但在这个距离上，弩箭上带着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箭矢的势头被缓了缓，却依然笔直地飞向少女。 萝姬来不及转身，直接向侧面扑倒，但锋利的箭簇依然擦过了她的左臂。一瞬间，墨离几乎以为少女纤细的手臂会被截断，但身为血族的上位者，少女身体的强度远远不像看起来那么纤弱。不过高速划过的箭矢，依然将她的手臂拉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这还没有结束。发起攻击的不是一台普通床弩，而是极少见的连珠床弩。 少女刚刚从地上爬起，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沉闷的弦声就接连响起，五只弩箭瞬间便逼近少女身前。 这一下根本躲无可躲，墨离爆燃体内的符文铜，全力将长剑掷出，希望能击歪一只弩箭，接着便手持短刀冲了上去，但究竟来不得及，他根本毫无把握。 但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萝姬面色一冷，在那双鲜红的眼眸中，他第一次看到了杀意。 少女抬起受伤的手臂，轻轻一挥，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如同活物般分成五道，拦在弩箭前方。 在弩箭射中它们的一瞬间，血液变成了盾。 那是鲜红的、呈完美圆弧形的血盾，血盾的厚度极薄，但看似无坚不摧的攻城弩箭撞在上面时，瞬间便粉碎成碎片。 碎片由于惯性继续向前飞，撞击在血盾上，转眼间就被血盾吞噬。五只足以将人撕成两半的弩箭，居然就这样被消弭于无形。 萝姬一握拳，五张血盾重新化为血液，聚在一起，她伸手指向床弩，凝在空中的血液便如箭一般射入店铺。 一声巨响之后，及其坚固的庞大床弩炸成了碎片。 血液重新分成四道，贯穿了操纵床弩的四名刺客的皮甲，转进了他们体内。 下一刻，墨离便看到那四个人惨叫着跑了出来，在他们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体内不自然地隆起，他们没能跑出几步，心脏处的隆起便“砰”的炸开了。 鲜血四溅，四名刺客的胸口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四道血液分别从血洞中飞出来，如有灵性般重新聚在萝姬面前。 少女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剩下的五名刺客。 役血术！ 墨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他终于想起了萝姬使用的是什么血魔法。 役血术的施术者可以控制自己的血液，用于防御或进攻，更可怕的是，上位者的役使的血液一旦进入下位者体内，就可以控制对方的血液，轻易将对方击杀——比如像刚才那样，炸掉他们心脏。 绝望瞬间笼罩了剩余的几名刺客，他们连床弩都已经用上，本以为万无一失，谁能想到萝姬竟然还能够使用血魔法？如果早知道这一点，谁又敢向萝姬动手？ “她不是被施了锢血术吗？怎么能使用血魔法？！” 其中一人忍不住向当中一个高大男人大叫，那似乎是他们的首领，他是唯一一个还能保持冷静的人。 他明白这次刺杀已经不可能成功，沉声喝道：“所有人，分散撤退！” 说罢，转身便逃。 他的手下立刻分为几个方向，夺命狂奔。 但这根本毫无意义，萝姬一挥手，血液重新分成五道，转眼间就追上了他们，惨叫声接连传来，五名刺客瞬间就死了四人。 仅剩的那名首领逃得最远，眼看就要被血箭追上，他突然反手一掷，手中的长剑笔直射向路边一人。 那是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为何，她竟然一个人跑到了那个隐藏弩车的店铺门口，当长剑迎面射来时，女孩已经完全被吓呆了，完全忘记了躲闪。 萝姬的眉头皱起，她没想到对方为了逃命，竟然用出这种卑鄙的手段，但她并没有犹豫，手指轻轻一动，追击刺客首领的血箭倏忽折回，变成血盾，挡在女孩面前。 长剑在小女孩的鼻尖前，被血盾完全吞噬。直到此时，小女孩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当萝姬再转过头时，刺客首领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她没有追击，而是转身向那个小女孩走去，她伸出手，想摸摸女孩的头。 “蒂娜！” 一个少妇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女孩，看样子是女孩的母亲。 萝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到一半的手，突然停住了。 “血族子民有你这个仁慈的首领，真的很幸运。”墨离隐约猜到她在想什么，特意安慰她道。 “我已经不是首领了。”少女苦笑道。 小女孩看着萝姬，突然止住了哭声，她突然挣开母亲的怀抱，向店铺里面跑去。 直到这时，墨离才看清楚，这原本是个花店，大概是被刺客们强行占用，此时里面已经一片狼藉。 小女孩跑过散着无数残花的地面，小手从一个倾倒的货架旁，找出了一小束完好的蔷薇，当她跑回来时，脸上已经破涕为笑。 她跑到萝姬面前，拿着花的小手高高举起。 “送给你，姐姐，谢谢你赶走那些坏人……那些人好坏，闯进我们家的商店，把漂亮的花都踩碎了。” 墨离终于明白过来，刚刚那个小女孩独自跑到店铺门口，大概就是想找一束花送给萝姬吧。 萝姬也愣住了，她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赶忙将花接到手中。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顶，女孩仰起头，从她露出天真的笑容，于是萝姬也微笑起来。 墨离心中一动，他第一次看到萝姬露出如此单纯、明媚的笑容，温暖得如同春天的阳光。 女孩的母亲也缓缓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公主殿下……请允许我称呼您公主殿下，谢谢您，不论别人怎么议论您，您一直都是我心中的英雄，况且……您救了我们两次。” 两次。 十年前一次，萝姬拯救了一座城市，其中就包括眼前的这个家庭。 十年后的今天，萝姬已经失去了拯救整个城市的力量，但她依然救下了一个女孩。 拯救一座城市和拯救一个女孩，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四周的围观民众已经慢慢聚集回来，看到女孩母亲的道谢，不少人也躬下身体，向萝姬行礼。 “向您致谢，公主殿下。” “感谢您拯救了这座城市，公主殿下。” “您永远是我们的英雄，公主殿下。” …… 行礼的人越来越多，致谢的话语声也越来越密集。墨离终于知道，柏德尔城民众对萝姬的感情，并未消失。他侧过头，看到少女的眼中朦朦胧胧的，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救援的士兵终于姗姗来迟，大概是受当场气氛的影响，他们没有驱散民众，只是留在现场，简单地维持秩序。 不过，一直留在这里终究不太好，墨离转过头，正要问萝姬接下来的计划，却看见少女的身体微微一晃，她突然伸出手，抓住墨离的手臂。 “带我离开这里，去上东区随便找一家旅店。” 少女的声音几不可闻，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墨离感觉到对方几乎全身的力量，都撑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扶着自己，她大概立刻就会倒在地上。 “怎么了？！”他吃惊道。 “锢血术反噬……快……带我……走……” 第十四章 水晶 走？怎么走？ 墨离不禁有些为难，萝姬如今这个样子，已经接近昏迷，还怎么能走动？ 稍一犹豫，他突然小声说道：“抱歉。”，接着就弯下身子，一手穿过少女的脚弯，一手托着她的背，用公主抱的姿势，把萝姬抱了起来。 少女的身体柔弱无骨，仿佛化在墨离的怀中一般。可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他在这么多血族面前，居然就这么把他们最仰慕的公主抱了起来。 四周的气氛立刻变得古怪起来，血族民众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他能对公主殿下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公主殿下为什么会靠在他怀中？ 无数类似的想法在他们的心中涌现，但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眼前发生的事太过离奇，没有人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墨离的心脏一阵狂跳，即因为周围人群的灼热视线，更由于少女在怀中的柔软触感。 “别慌、别慌。”他用仅存的一丝冷静对自己说：“反正之前已经抱过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墨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趁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飞速逃离现场。 …… 穿过几条街道，眼见周围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墨离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你很会抱人嘛，连我都抱过两次了。”耳边突然传来少女的声音。 墨离低头一看，发现少女已经醒了过来，听她说的话，显然她刚刚听到了墨离的自言自语。 墨离微微一窘，不由得就要把萝姬放下来。 却听到少女说：“不要，我现在还没力气。” 墨离只好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墨离突然想到了什么，“嗤”的一笑。 “我突然想到，就算我抱着你跑来跑去，也很正常啊。”他说。 “为什么？”少女奇怪地问。 “因为你想，故事里一般能抱走公主的，不都是王子嘛。” “但你根本不是王子啊。” “但我是术偶啊，我是咒术师协会在这片大陆的代表，咒术师协会的力量可比一般的国家大多了，就连晨星帝国也只能屈服，这么看来，我比王子之类的厉害多了。” “哈啊……”听了墨离的奇谈怪论，少女不禁一愣，紧接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刘海的发梢在笑声中来回晃动，将墨离的脖子挠得痒酥酥的。 “啊——左转……” 少女似乎认识一家不错的旅店，在她的指引下，两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旅店的老板明显认识萝姬，但依然理所当然地收了一大笔血精作为房费，然后给了他们一间套房。 不管怎么说，总算暂时安顿下来了。 墨离将少女轻轻放在床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血精。” “给。” “喂我。” “啊？” 墨离一愣，似乎从刚刚开始，萝姬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他突然想到，对方该不会在撒娇吧？ “手没力气了。” “……” 见萝姬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墨离只好从袋子里拿出一片血精，放少女的嘴边。 缺乏血色的娇小嘴唇轻轻张开，一点点地咬下血精，看着少女的可爱样子，墨离不禁想到了一点点啃着松果的小松鼠。 “谢谢……” 吃下十几片血精后，少女的气色终于变得好了一些。墨离看了看口袋，算上付房费和被萝姬吃掉的，已经只剩下小半口袋血精了。 我难道跟了一个有史以来最穷的公主？ 他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下，接着就准备离开，让少女好好休息。 “等等。” 但他刚刚站起身，就听见少女说：“我没事，我们趁现在讨论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吧。” 既然对方这么说，墨离就重新坐回床边，问道：“那些杀手还会来吗？” 这是目前最紧要的问题，萝姬目前的状态明显不能再应战，墨离虽然好一些，但在连续燃烧金属后，体内的术式也已经消耗殆尽了。如果此时敌人来袭，两人的情况会相当麻烦。 但萝姬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们暂时不会来了，知道我还能用血魔法后，他们肯定不敢再过来送死……就算他们知道我会受到严重的反噬，也不会再来冒险，真到了生死关头，就算现在这样我也能轻松杀了他们，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墨离点点头，放心之余心中也暗暗吃惊，他突然想起进城前萝姬说的那句“就算百分之五也足够了”，当时听了还不觉得什么，但在看到萝姬用血魔法轻松虐杀了一众刺客后，他已经知道了少女的自信的来源。 真不知道全盛时期的萝姬会有多强。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刚才那些姗姗来迟的救援士兵说明，伯德尔城的城主终究还没和我们撕破脸。”萝姬说。 果然如此，墨离终于验证了之前的猜想，萝姬在遭遇刺杀时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想看看伯德尔城城主的态度吧，不过对方竟然连床弩都用上了，这也是出乎少女意料的地方。 “那么那些刺客是？”墨离问。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安德莉亚派来的，月刃骑士团的人？”萝姬缓缓说道。 “月刃骑士团？” “安德莉亚的嫡系部队，一只轻骑兵，实力虽然比赤铁骑士团稍逊，但能做的事情比赤铁骑士团要多得多，除了常规作战，侦查、潜入、暗杀这些任务都能做。赤铁骑士团过去与他们对练过几次，因此一交手我就知道了。” 墨离想了想，问道：“他们会不会就此撤回去，把你还能用血魔法的情报交给安德莉亚，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收获了。” “关于我的情报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送到安德莉亚那里的。”萝姬说：“但既然他们的任务是杀掉我，在完成任务之前，是不会放弃的。” “但你刚刚说他们不会再来了……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应该有的，伯德尔城内部肯定不是铁板一块，城主不原意动手，不代表其它势力不愿意，月刃骑士团远道而来，城内肯定有在背后帮助他们的人，说不定就是市议会中的哪个议员呢。” 墨离不禁觉得有些头大，其实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马上离开伯德尔城，既然城主没有敌对的态度，自然不会阻拦他们。 但对萝姬来说，肯定不愿意就这样一走了之，而且如果不将这里的事了解干净，安德莉亚知道萝姬逃走后，后续多半还会有无休无止的追杀。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墨离将各种选择想了一遍，还是决定问问少女的意见，毕竟这一摊子事，最终还得由萝姬自己解决。 “我想见见城主。”少女说。 墨离点点头，这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休息一天，然后去见一个人，探探伯德尔城军队的态度，最后再去见那个胖子。”少女说。 “胖子？” “就是伯德尔城的城主马丁，年龄都可以当我的叔叔啦，小时候我就认识他，他很胖，所以我以前一直叫他‘胖子’。” “……” 萝姬看见墨离一脸无语的表情，不禁一笑，接着又说道：“对了，你还没来过伯德尔城吧，明天你不用管我，去城里面逛逛吧，不过小心别让人认出来。” “你确定不会有危险？”墨离问 “我没事的，我准备在这里待一整天，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去窗边看看，现在外面说不定已经有护卫了。”少女说。 墨离将信将疑地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果然看到几个装备精良的士兵在外面巡逻。 “既然马丁不准备撕破脸，当然也不希望我再出什么意外，所以他会派这些护卫来。”萝姬笑着说。 “虽然我很想去城里逛逛……”墨离说：“但还是再等几个小时吧，至少等反噬的效果基本上消失。” 少女看了墨离一眼，抿着嘴唇低下头，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了一副开玩笑似的表情：“你该不会在关心我吧？” “我只是在做好我的工作。”墨离早有准备，似笑非笑地答到。 “……” 陪着萝姬休息了大半天，墨离将自己的装束略作改变后，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走出了旅店。 墨离从旅店老板那里了解了一下伯德尔城的大致情况。伯德尔城分为四个区：上东区、下东区、上西区、下西区。其中上东区多为贵族、富人居住，下东区则是普通市民，上西区是议会及其它官僚机构办公所在，下西区则是贸易区。 而墨离准备要去的地方，就是下西区。他准备去那里看看，能不能买到水晶。 在之前的两次战斗中，水晶都发挥了非比寻常的作用，铜和钠可以强化他的战斗能力，提供与敌人对抗的基础，而水晶却是可以打破僵局、甚至扭转局势的利器。 但墨离手中的水晶，实在太少了。萝姬在第一次战斗中给了他一块，已经用掉。后来在橙雨那里要到两块，在之前的战斗中也已经用掉。 虽然只要出得起价钱，在伯德尔城肯定是能够买到水晶的，但考虑到后面还有很长的旅程，目前墨离实在拿不出太多血精。 没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开建筑高大华丽却人气冷清的上东区，穿过公主大道，墨离来到了下西区。 和上东区比起来，这里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人流来来往往，把宽阔的道路挤得满当当的，道路两边的商铺一个紧挨着一个，狠不得用上每一寸空地，叫卖声、议论声、讨价还价声充斥在空气中，墨离一头扎进来，不由得有些晕头转向。 铁矿、铜矿、木材、布料、工艺品……伯德尔城不愧是这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贸易城市，临近太阳落山，下西区的交易不但没有停歇，反而更加热闹了。 墨离跟在人流中四处张望着，虽然想买水晶，却根本不知道何处着手。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随便选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大的矿石交易中心，走了进去。 “水晶？当然有！鲁尔矿业在科斯特山脉有数一数二矿洞，其中出产的黄水晶矿石绝对能符合您的要求。”唇上两撇小胡子的血族商人热情地介绍到，不得不说很有商人的素养。 但接下来的话就让墨离无语了：“请问您要多少车？十车以内我们一个月就能完成交割，十车以上的话，也只需要三个月……不！两个月就能和您交割。” 墨离愣了几秒，突然发现自己有个很大的误解，随便应付了对方几句，就赶紧退了出来。 伯德尔城的矿石交易确实十分兴旺，但是——都是大宗交易，墨离就算吃水晶吃得再多，最多一口袋就够了。 十车？太夸张了吧！ 墨离摇摇头，决定把街道两边的矿石商行全部忽略掉。 又闲逛了一阵，一个工艺品店出现在墨离的视线中，橱窗中摆设的，似乎都水晶雕刻的工艺品，他心中一动，向里面走去。 “欢迎光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商店的主人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看到有顾客进来，依旧坐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招待客人的意识。 但墨离并不在意，毕竟他也只是抱着随便看了心态进来逛逛。这个店铺的面积不大，两边的货架上，全都摆的是各种各样的水晶雕刻，即使以墨离外行的眼光看来，雕刻者的手艺也相当不错。 又看了一阵，一个不到巴掌高的雕刻引起了墨离的注意，那个一个骑在马上，腰间别着细身长剑的少女，虽然雕塑的大小不大，但墨离一眼就认出，这个少女应该就是萝姬。 现在竟然还有人卖萝姬的雕像…… 墨离心中暗想，毕竟如今少女已经几乎成为血族公敌，但仔细想想，柏德尔城毕竟和其他地方不同，似乎也没什么太奇怪的。 他不再多想，毕竟买水晶才是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我想买水晶，不是水晶，只是原料，你这里卖吗？”墨离直接了当的问。 “你买原料做什么？”中年男人终于有了反应，慢慢从柜台后面站起来，墨离这才发现，对方是个身材相当魁梧的人。 “我有用处，反正不是跟你抢生意。”墨离摊摊手：“价钱我可以给得稍微高一点。” 但对方看起来依旧缺乏兴趣，懒洋洋地说道：“我只卖雕刻，不卖原料，也没多少原料存货，你去找别家吧。” 由于本来就没有报多大希望，墨离也并不怎么失望，只是随口问道：“这都是你自己雕刻的，刀工很好啊。” “是啊。”对方毫不谦虚地承认，他看了一眼墨离，发现墨离的视线正落在那座萝姬的雕刻上。 “嗯？你……是术偶吗？”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顿时加快了几分，墨离一抬头，发现对方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墨离心中一惊，出门时就吞下的钠，立刻燃烧起来。 “我是术偶。你见过术偶？”他反问道。 男人深深地看了墨离几眼，突然笑了起来，他退后两步，一边做出友好的姿势，一边说道：“以前当然见过。最近一次嘛……就在今天早上。你就是萝姬身边的那个术偶吧？” 墨离心中又吃了一惊，但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他也不好做出什么剧烈反应，只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对，就是我。” “嗯……我想想……你干翻了一个……两个，在那四个人围攻下，你居然杀掉了两个，也算相当厉害了……”男人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他竟然把今天早上的战斗记得清清楚楚。 喃喃了一阵，男人突然说道：“既然是你，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找水晶的好地方。” “什么？”墨离不由得一愣，不明白对方说“既然是你”是什么意思。 但对方显然没有解释这些的打算，而是直截了当地把那个获取水晶的方法说了一遍。 听完过后，墨离又是一愣，那是个出乎他意料的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在荆齿山脉中，距离柏德尔城很近的地方，有一个洞穴，洞穴中生活着一种叫晶岩蜥蜴的生物，它们背甲是由水晶和其他矿物组成的，只要去猎杀几只，墨离需要的水晶自然就到手了。 “那些蜥蜴很容易猎杀，所以是个很不错的水晶矿来源，我这些雕刻的原料都是从那来的，几乎不要什么成本。”男人最后说道。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可行的办法，但墨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既然这样，那些蜥蜴没有被人猎杀光？” 男人耸耸肩，说道：“可能只有我知道那个地方吧，所以你也要保密啊。” “好吧……谢谢了。” 墨离向对方道了谢，离开了店铺。 他决定去看看，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如果真的可行自然最好，不行再回来想别的办法。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对墨离来说没有影响，如果必要，术偶可以几天几夜都不睡觉。 在另一个店铺内买了一份伯德尔城周边的地图后，墨离燃烧起钠，快速向荆齿山脉进发。 第十五章 晶岩蜥蜴 午夜。伯德尔城东北方向，荆齿山脉中某处洞穴。 墨离爆燃铜，对准眼前的蜥蜴脖子的部位，一刀挥出。 体形庞大、看似笨拙的怪物灵敏地一摆身体，及时劈开了要害部位，刀刃落在它的背甲上，可以轻易切断铁剑的短刃，却仅在上面留下一道白痕。 墨离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后退，粗大的蜥蜴尾巴就已经从左侧抽了过来，刚刚举起左臂，一股大力便涌来，将他抽飞出去。 “咳咳！” 墨离重新地上爬起来，再一次回到了和蜥蜴对峙的状态。由于及时护住了身体，他并没有受伤，但也绝不好受，这怪物的力量实在太大了。 他吞下铁，保持钠和铁的燃烧，取消掉铜的力量，一边敌人周旋一边恢复。 从开战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根据那个中年男人的说法，墨离很快就找到了这处洞穴。一路走进来，时不时能见到几具庞大的蜥蜴尸体。 看来那人没有骗他，对方确实在这里猎杀晶岩蜥蜴，获取水晶。当时的墨离把最后一点怀疑也抛到脑后，乐观地想着今晚就能背着一大口袋水晶会伯德尔城了。 深入洞穴没多远后，他就看到了一只晶岩蜥蜴，于是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不是说“很容易猎杀”吗？哪里容易了？怪不得除了那家伙，根本没人来狩猎。 墨离已经在心中把那人骂了一万遍，同时也不禁奇怪，那些死掉的蜥蜴，真是那人杀的？ 自己就连面对四名月刃骑士团的成员，至少也能势均力敌，可在这浑身都是甲壳的蜥蜴面前，却一点便宜都还没占到。如果那个人能够轻易猎杀这些怪物，那么只能说，他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的血族了。 晶岩蜥蜴难缠的地方不仅仅在于力大皮厚，关键在于，它竟然天生就能够使用幻术！之前猝不及防之下，他已经吃了几次亏。 墨离紧盯着眼前的敌人，绕着它慢慢移动，对方也缓缓转动着身体，始终将头正对着他。双方僵持了一会，突然，他发现蜥蜴不再跟着他转动。 他飞快后退。晶岩蜥蜴的幻术效果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根据之前的经验，此时在眼前的，已经变成了敌人的幻象，对方的本体已经处于短暂的隐身状态，很可能正向他突袭而来。 晶岩蜥蜴的实力很强，但好在智慧并不高，反复几次之后，墨离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攻击套路。 他爆燃钠，让自己的反应速度提升到最高。虽然没有转身，但他的注意一大半放在了身后，一息之后，蜥蜴庞大的身体果然从他的身后浮现了出来。 三角形的头对着墨离的后背一撞，动作看似笨拙，实际上威力巨大。蜥蜴的大半身体都是由各种矿石组成，重量惊人，这攻击无异于一把巨大铁锤在极近的距离内突然撞过来，之前几次，墨离都只能靠爆燃铜硬挡。 但这一次，敌人的攻击却落在了空处。早有准备的墨离一个后空翻，如同耍杂技般跳到半空，躲掉了对方的撞击。 接着，身体落下，他正好骑在了蜥蜴的背上。 这一回，总算躲不掉了吧？ 墨离一手抓紧蜥蜴的后背，一手举起短刀，爆燃铜，蜥蜴的脖子为了能够转动，只是普通的皮肉，也是他的刀唯一能够刺进去的地方。 敌人也意识到了危机，扭动着身体飞快向前窜出，企图把墨离从背上甩下去。但刚跑出几步，墨离的刀已经准确地刺入它的脖子，锋利的刀刃横向一拉，蜥蜴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银白色的血液泉涌而出。 晶岩蜥蜴又挣扎着向前跑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不再动弹了。 墨离站起身，看着眼前的猎物，露出了笑容。不管怎么说，他的努力至少没有白费。 他原本还担心怎么把蜥蜴背甲上的水晶敲下来，却发现敌人死亡之后，背甲上的不同矿物之间出现了一条细细裂纹，将刀刃插入裂纹，他很快就将一簇晶亮透明的水晶撬了下来。 墨离没有急着前进，而是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一边吞下一块铁恢复体力，一边用刀慢慢地把手中的水晶切成小块。 与此同时，他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思索了一会后，他还是决定继续前进。 首先，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也确实能得到水晶，虽然难度远远超过预计，但如果就此放弃，他也不见找得到其它获得水晶的方法。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手中已经有了水晶可用，只要仔细规划好策略，利用水晶应该可以很快击杀掉晶岩蜥蜴。 这样想着，墨离站起身，向洞穴深处继续进发。 在洞穴的岩壁上，有一种可以发出冷光的矿石，因此洞穴内虽然说不上明亮，却足以看清周围的环境。墨离每走遇到一个岔路，便用刀刻上记号，以防迷路。 如此走过几个岔路口后，他看到了第二只晶岩蜥蜴，蜥蜴懒洋洋地趴在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他。墨离小心地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阴影中，向对方观察。 一望之下，他不由得心中大喜。 好在刚才没有放弃，墨离不禁如此想。 在蜥蜴后面的洞穴壁，正生长着一小片水晶矿石，墨离惊喜之余立刻想到，这些蜥蜴身上的水晶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地长出来的，显然是因为平时会啃食这些水晶矿，才会在甲壳上长出水晶，这个洞穴里，估计还能找到好几处裸露的水晶矿脉。 如果是这样，自己可就收获丰盛了。 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墨离在心中重新想了一遍猎杀晶岩蜥蜴的新策略，确认计划的燃序没什么问题后，他将一瓶钠、一小块刚刚切下的水晶吞了下去。 “水晶钠铜水晶。”他在心中飞快地默念了一遍燃序。 水晶先点燃，紧接着钠也被点燃，在进入隐身状态的同时，墨离的速度也提升到了极点。 他如同鬼魅般靠近敌人，与此同时，他取出一块铜含在嘴中，却不急着吞下。直到逼近敌人身后，他才吞下铜，点燃。 水晶的效果消失，他的身影从蜥蜴背后浮现出来，直到这时，敌人才察觉到危险，但还来不及移动，墨离的短刃就已经刺入了它的脖颈。 蜥蜴发出一声嘶吼，庞大的身体猛地一摆，将墨离甩开，接着向前窜出。在它脖颈的伤口处，不停流着血，它带着伤冲了几步，突然一动不动了。 但墨离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敌人没那么容易死，眼前的这个很可能只是幻术。 早在开战之前，他就已想好对策。心中默数三下后，墨离取出一块水晶，吞下点燃，刚好在敌人重新显出身形的瞬间，进入了隐遁状态，只留下一具幻术躯壳。 钠的效果被取消，他的移动速度骤然变慢。但这不要紧，敌人就如他所料，并没有逃跑，反而恰好出现在他身边，对着“墨离”狠狠一甩尾巴。 但它的目标找错了，尾巴毫不受阻地从“墨离”的身体中穿了过去，而真正的墨离正从它的背后浮现，又是一刀插进它的脖子。 一番垂死挣扎之后，这条蜥蜴成了墨离的第二件战利品。 他算了算时间，这次战斗从动手到结束还不到一分钟，比第一次缩短了几十倍不止。 墨离越来越发现，由于噬金术规则的特殊性，术偶如果能够提前规划好战斗策略和燃序，就可以在战斗中爆发出巨大的压制力，但如果是毫无准备的遭遇战，就常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旦吞下元素的选择不正确，就很容易陷入劣势循环。 比起血族的血魔法和祈星教的神术，噬金术是个上限特别高、下限也特别低的能力。 墨离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收割着水晶，这一次收获颇丰，如果全部切成小块，足够他用好几十次了。 水晶不同于铁和铜，不但一般商人很少出售，价格也比较高，趁着这个机会，墨离决定一次性把水晶采集足。 不知不觉间，墨离已经在洞穴中待了好几个小时，期间他又轻车熟路地猎杀了二十几条晶岩蜥蜴，挖了两片水晶矿脉。这个洞穴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他估计自己距离入口已经深入几千码，却仍然看不到走到底的迹象。 自己带来了皮袋子已经基本上装满了，墨离思索着是否要原路返回。 但就在他转过身子的一瞬间，眼角正好撇到一只蜥蜴缓缓爬过。 墨离不愿意再交战，闪身躲入阴影中，但再看向那只蜥蜴时，却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那只蜥蜴的身体……在闪烁？ 从外观看来，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晶岩蜥蜴，但它每爬几步，身体就会像幻象一样，忽隐忽现地闪烁几下。 难道是一只变异的晶岩蜥蜴？ 他好奇心，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前方的蜥蜴毫无察觉，依旧慢悠悠地向前走着，拐过三四个弯，终于在一处拐角停了下来。 墨离在暗处观察良久，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出什么其它特异的地方，犹豫了一会，他决定试试能否将其击杀。 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变异蜥蜴，如果是，也不知还有没有其它能力，墨离在制定计划时，就已经考虑了最坏的结果，他决定燃序的最后一位是钠——如果形势不妙，就飞奔而逃吧。 确认准备都已做好，他水晶和钠吞进嘴里，闪身而出。 第十六章 神秘遗迹 一分钟后。 墨离看着被他击杀的“变异蜥蜴”，脸上不由得露出自嘲的笑容。 原本以为会是个难缠的敌人，没想到和其它的晶岩蜥蜴没有任何区别。墨离不禁有些失望，既然这条蜥蜴没什么特殊的能力，身上多半也没什么奇特的东西。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刀把蜥蜴身上的水晶撬下来。正准备收进袋子中，墨离口中突然发出“咦”的一声。 这块水晶的下半部分，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他将手中的水晶拿到眼前，细细打量。这块水晶的下半块，也就是埋进蜥蜴的皮肉中的那部分，里面似乎包裹着一块透明晶体。 晶体只有小拇指大小，上面似乎刻着一些奇怪的纹路，如果不是这样，墨离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和水晶一样透明的东西。 他拿出短刀，三两下将水晶切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晶体挑出来，仔细观察。 是术符。 墨离看了一会后，终于能够确认，刻在晶体上的是术符，就像橙雨刻在符文铜上面的术符一样。 既然如此，那么这块晶体会不会就是水晶？ 这一点很好验证，墨离从晶体的边角处削下一小片，扔进嘴里，吞下点燃。 水晶的力量发动，虽然由于燃烧的量过少，幻象刚出现一个轮廓就破碎消失，但已足以证明，这块晶体就是水晶。 也就是说，这是——符文水晶？ 墨离陷入沉思。对比铜来说，符文铜提升力量的幅度更大，如果按此类推，符文水晶的能量是否也会在普通水晶的基础上有所强化？比如保持隐身状态的时间更长，或者多生成一个幻象。 如果是这样，或许这块符文水晶应该留到今后危险的时候使用，说不定还能成为翻盘的关键。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块符文水晶根本就是另外一种用途，甚至根本不是能用于战斗的用途。 也就是说，使用它的结果有着相当大的不确定性。 墨离已经对燃序重要性深有体会，不确定性对术偶的战斗来说，是相当致命的。考虑到这一点，如果留在以后的战斗中再使用这块符文水晶，很可能弊大于利。 因此，他最终决定现在就燃烧它，看看作用到底是什么。 但在吞下它之前，墨离首先在另外一块水晶上，照葫芦画瓢地将符文刻了下来——以后可以交给橙雨，看看能不能从这些符文中研究出什么东西。 做完这些，他慢慢地将符文水晶放进嘴里。 希望不会爆炸，他想。 术式包裹水晶，点燃。没有爆炸。 不但没有爆炸，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墨离傻傻地在原地站了一分钟，终于确定……自己没有感觉任何效果。 难道这是哪个研究咒术的人的失败作品，然后不知怎么被这条蜥蜴吃了下去？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可能了。 折腾了半天，结果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但墨离并没有太失望，反而有些庆幸没有留在战斗的时候使用它，要是战斗紧要时才发现这东西什么作用都没有，那就麻烦了。 他重新拿起装满水晶的皮袋，辨别一下方向，准备原路返回，却发现一处拐角的石壁上，竟然照射着一缕阳光。 墨离快步走过去，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来到了洞穴的另外一个出口，看这天色，应该已经到了早上七八点钟。由于出口处耸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阳光一直没能照进洞穴，直到此时太阳升得高一些了，才有第一缕阳光透进来。 这样倒好，说不定自己找到了一条返回柏德尔城的近路。 墨离绕开巨岩，正准备辨别一下方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眼前，一个庞然大物赫然耸立着。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抬起头仰望着，一边倒吸着冷气。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堵巨大的高墙，墙高超过二十码，左右延伸足看不见尽头，关键在于，这高墙居然是半透明的。 墨离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墙面，发现那是无比他熟悉的触感。 这难道是……水晶？！ 难道全都是水晶做成的？！ 墨离退开几步，向几个方向张望，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墙壁，似乎不像人工砌成的。证据在于水晶墙的上端是十分不规则的凹凸曲线，再仔细看看墙面，也不是那么平滑，在墙体里面，甚至能看到几块夹杂在其中的碎石。 但如果这是自然形成的，这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形成如此夸张的东西？ 墨离透过水晶墙，想看看墙后的景象，但这水晶墙的透明度实在不太高，眯着眼看了好一会，他才分辨出来，墙后似乎是什么遗迹。 他还能看到在墙后，地势是陡峭地向下走的，在远处，似乎有几座残破不堪的黄铜色建筑，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的大片的残骸。 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地激发了起来，他想了想，掏出钠吞下，然后沿着水晶墙奔跑起来。 墨离想绕道墙后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 在钠的能力的加持下，他的奔跑速度快若奔马，但如此跑了十几分钟，水晶墙依然看不到尽头。而且，他渐渐地发现，这堵长长的水晶墙是有弧度的。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为了验证这一点，他继续向前奔跑，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墨离发现自己回到了起点。 如他所料，这面水晶墙围成了一个极其巨大的圆。 这个圆正好将遗迹圈在里面，而且，找不到任何入口。 墨离又想到，既然是个圆，而里面的地势向下，这说明这堵水晶墙围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凹坑。 再联想到里面的残骸，这个凹坑应该是一次异常剧烈的爆炸形成的，而这水晶墙，应该也是由于爆炸的力量熔烧岩石而成！ 墨离估算了一下，坑洞的直径大约在六千码左右，就他所知，不论是神术还是血魔法，都没有能力造成如此大的破坏。 但这种恐怖的力量，曾经在这片大陆上出现过一次——在七日战争时，咒术师协会的浮空岛所降下的天火，将晨星帝国和维米莉亚家族的军队屠戮殆尽的同时，也那块地方留下了其恐怖威力的证明。 直到现在，人们仍然可以岩石地面上找到一连串的巨大凹坑，最大的直径超过一千码，如今已变成了一个小湖。 也就是说，墨离现在看到的这片遗迹，很可能就是咒术师协会留下的。 如果这真是咒术师协会留下的遗迹，它对术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也就更有必要想办法进去了。 他首先想到的办法是用刀将水晶墙切开，一点点地挖出一个可以让他钻过去的洞，但尝试了后就发现，这水晶比普通的要硬得多，不论墨离用多大力，刀刃都只能在上面打滑，根本无法深入一丝一毫。 墨离退后几步，抬头看了看水晶墙的高度，他开始考虑，能不能直接跳进去。 他吞下符文铜和钠，点燃，助跑，起跳。铜能让他的力量更大，钠能让他的速度更快，在两种元素的加持下，墨离的一跳到达了十码的高度。 但这仅刚刚到达水晶墙的一半，他踏在几乎垂直的墙面上，飞快地向前冲出两步，跨过了七八码的距离，墙顶就在眼前，距离他最多只有三码。 他伸出手，尽力向前够，但指尖距离墙顶还有一码时，他的身体就停止了上升，向下掉落。 就差一点。 墨离又试了几次，每次都差之毫厘。反复尝试后他已经发现，自己的极限是二十码，但水晶墙最低的地方也有二十一码。 如果符文铜的燃烧效率再提升半成，自己就刚好能够跳过去。 但燃烧效率哪有这么容易提升？橙雨研究了很久的符文铜一开始也只能提升半成，参考了术刻石中的《术数原理》后，燃烧效率也不过提升百分之十五。 墨离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又一次调用术式包裹符文铜，缓缓点燃，他没准备再尝试一次，这只是思考中的无意识行为，但他突然发现，这次的燃烧和以往有些不同——包裹符文铜的术式多了一道！ 这道新增出来的术式并没有提升燃烧效率，甚至根本没有参与燃烧，它像一尾游鱼，绕着燃烧的核心一圈又一圈地慢慢游动。 墨离吞下钠和铁点燃，发现这道术式依然存在。而等到所有燃烧都熄灭后，这道术式也消失了。 他突然想起来，在他燃烧钠沿着水晶墙跑的时候，这道奇怪的术式应该就出现了。只不过自己的注意力一直在水晶墙和遗迹上，才没有注意到。 而在这之前，他燃烧了那块奇怪的符文水晶。那块符文水晶会不会原本就属于这片遗迹，后来在爆炸中落到了洞穴边，最后被晶岩蜥蜴吃进了肚子里？ 如果这样想，那么那块符文水晶很可能是咒术师的作品。 难道术式是那块符文水晶产生的？为什么它在燃烧才会出现，却又看不出任何作用？ 不知不觉间，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符文水晶和这道奇怪的术式上面，水晶墙和遗迹的事情反而被他丢到了脑后。 只能说，今天出人意料的事都碰到一起了。 墨离索性靠着水晶墙坐了下来。吞下一块普通的铜，一边慢慢燃烧，一边从头开始，思索整个燃烧的流程。 渐渐的，他找到了思路。 第十七章 汇算术式 他想起了一条原则：术式必须被术偶调用，才会发挥作用。 这条原则对所有术偶来说都是常识，但正因为是常识，一开始反而被他忽略了。 自己在燃烧金属时，会调用与燃烧相关的术式。但这条术式，既然自己原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自然没有调用过。没有调用，自然就不会起作用。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只不过这道术式刚好在燃烧时出现，又绕着燃烧核心旋转，所以自己误认为它已经被调用了。 现在看来，它应该只是处于“预备”状态。 想到这里，墨离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他保持着铜的燃烧，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道术式上，调用它。 原本优哉游哉地绕着圈的术式，突然加速，围绕被点燃的铜疯狂旋转起来！ 墨离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的感觉，但他的视野突然就被拉进了体内。 术偶可以调用术式，可以让术式包裹金属，可以让术式点燃金属——但这些都是他们的本能，墨离就算做过上万次燃烧，也不知道金属被燃烧时的情形，就像人类从出生以来就在进食，也不知道食物被消化时的样子。 但现在，在这道术式被调用的瞬间，墨离看到了铜被燃烧的样子。 “竟然是绿色的……”这是墨离的第一个想法。 在他的眼前，整块铜都已经被火焰吞噬，而那火焰竟然是鲜艳的绿色。由于视线距离被燃烧的铜非常近，它看起来就像一轮熊熊燃烧的绿色太阳，有着难以形容的绚丽与诡异。 而紫色的带状术式就围绕在绿色太阳的周围。墨离终于亲眼看到，原来就如《术数原理》所说，术式并非一个整体。它们由一节一节的薄片组成，这些薄片已一种异常复杂的方式相互嵌合在一起，它们应该就是《术数原理》中所说的“术令”。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术令，会发现其中有无数符号在缓缓流动，墨离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却知道它们就是术符。 无数术符编成术令，无数术令嵌合成术式。虽然这些术式就在墨离体内，但此刻在他眼中，它们看起来长达千里。 他顺着术式向两头看去，看见术式的一头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按照《术数原理》所说，在那尽头应该有产生术式的衍场，但墨离无法看到。 术式的另一头深入绿色太阳，在铜的燃烧中，术令被铜的能量拆散成一片一片，术符在火焰消失，但它们在消失的同时，也释放出神秘的力量，一面继续点燃更多的铜，一面将铜的能量引导进无尽的黑暗虚空。 墨离从来不曾想过，在自己的体内，竟然有如此壮丽的景象。 过了好一会，他才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他才发现，原来在视线底部，还有几行文字。 他一看向下方，这些文字就像感应到他的视线一般，滑到了视野正中——内容远远不止几行，长度足以赶上《术数原理》中的一整个章节。 墨离阅读了开头一部分，才知道这些原来是关于这道术式的说明文字。也就说，这道术符不单有专门的作用，还自带使用方法的信息。 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墨离开始仔细阅读眼前的文字，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将全部内容看完了一遍。 其中的信息比《术数原理》中的要好理解不少，他终于知道，这道术式叫做“丙型汇算术式”。 汇算术式是一种可以重复使用的术式，也是几乎每个咒术师都会使用的术式，它的作用是监测、分析、改写其它术式，当然，也可以用来编制全新的术式。 丙型汇算术式只是众多汇算术式中的一种，但说明文字中并没有提及其它类型的汇算术式。 这篇文字的其它内容，就是关于使用这道汇算术式的说明。汇算术式的使用方法似乎并不复杂，墨离在反复阅读了几遍说明后，就掌握了几种基本的操作。 铜的燃烧已经接近尾声，绿色的太阳正在渐渐熄灭，燃烧铜所用的术式也基本消耗殆尽。 于是他重新调来一条燃烧用的术式，伸出手掌，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随着他的动作，一片术令被抽离出来，来到他的面前。他将手探进术令，拨动手指，便看到术符在指尖的拨弄下开始变换顺序。 这便是改写术式的基本操作，出奇的简单，也意外的有趣。墨离不知疲倦地将这些操作重复了好几十次，渐渐地，他发现手势不用那么标准也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再后来，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手势，只要有明确的念头，就能抽出术令、改动术符。 这是说明文字中根本没有提到的，墨离不禁猜测，也许咒术师才需要使用手势，而术偶则不用，毕竟术偶的存在基础就是术式。 免去手势的好处显而易见，同样的流程，如果只用动念头，速度比手势操作快了十倍不知。 但同时……这对如今的墨离来说，似乎也毫无意义。 因为就算他知道怎么改写术式，也不知道应该把术式改写成什么样。 如果要说目标，当然是将术式改写成能够完全发挥符文铜的效果，但墨离不明白每个术符的含义，不知道术令该如何写，他并不知道能够发挥这种效果的术式是什么样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决定先燃烧一块符文铜，试试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将汇算术符停止，墨离的视线重新回到了体外，他取出一块符文铜，吞下点燃，比普通铜更加灼热的感觉在体内扩散开来。他调用汇算术式，视线再次回到体内。 这一次，墨离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依然是绿色的太阳，依旧是带状的术式，但这次燃烧明显很不稳定，在“太阳”的表面，时不时便有火焰咆哮着喷发；不稳定的力量撕扯着术式，在术式表面，墨离看到了上百里长的裂隙。 他猜测，如果这些裂隙再长一些，整道术式就会被撕裂，当所有术式都被撕裂，眼前不稳定的燃烧就会变成爆炸。 墨离调出汇算术式的监测功能，燃烧的局部细节被放大到他的眼前。现有术式中的术令显然不完全契合符文铜的燃烧，他看到有的术令在燃烧中陷入循环计算，直至达到承受的上限，被撕得粉碎；还有的术令根本无法被执行，飘荡在火焰中却无法燃烧，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 但他不知道如何改写这些有问题术令，只好换一道燃烧中的术式，继续观察。在查看了几十道术式后，他却有了新的发现。 同样是参与燃烧的术式，每一道之间都有细微的差别，这种差别不是很大，而且也完全找不到规律。墨离思索了一会后，有了一个新的猜想：衍场按照一定的规则生成术式，但同时也带有一定的随机性。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发现！ 墨离又思考了一会，突然动念将全部参与燃烧的术式停了下来。 几十条紫色光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渐渐熄灭的绿色火球。墨离通过意念重新发出指令，只调出一道燃烧术式，然后使用汇算术式，将它的信息一丝不漏的记录下来。 墨离将这道燃烧术式命名为“零号术式”。 然后，他命令它开始燃烧，同时开启监测功能，将每一片术令的燃烧情况记录下来。 由于只有一道术式，燃烧很快就结束了，墨离再调出第二道，如同第一道一样，让它开始燃烧。 但这一次，他忽略了那些和零号术式中一样的术令，只关注那些不同的术令。 不同的术令共有421片，墨离将监测记录一一对比后发现：其中253片在执行燃烧时效率几乎一样，101片劣于零号术式，67片第二道的效率优于零号术式。 于是，墨离在监测记录中提取这67片术令的信息，让它们一一替换掉零号术式中对应的术令。 接着，他调出第三道术式，将它和零号术式对比后，开始燃烧，然后同样只关注那些不同的术令，在其中找出那些燃烧效率更好的术令，将它们信息在零号术式中更新。 如此反复，墨离一道一道地调出术令，对比，燃烧，找出效率更高的术令，最后在零号术式中更新。 当他燃烧完第五十道术式后，零号术式中已经替换了上千处效率更高的术令了。可以说，它已经变成了一道全新的术式。 墨离将燃烧暂停，把零号术式的信息保存在衍场中，然后停止了汇算术式。回到现实空间后，他从衍场中复制出零号术式，调用、燃烧。 反复测试后，墨离终于确认，使用零号术式燃烧符文铜，燃烧效率相比普通铜提高了16%，而过去燃烧符文铜的效率提升只有15%，也就是说，除开符文铜本身贡献的15%的效率提升，零号术式也提升了1%的燃烧效率。 不要小看这1%，虽然很少，却说明他的方案是可行的！ 他终于找到了一条提升燃烧效率的途径！ 第十八章 兵王 墨离不禁想起在《术数原理》中，介绍了一种最基础的算法，叫做“穷举算法”，简单来说，就是将所有的可能性尝试一遍，最后获得想要的答案。 现在看来，自己的做法就有些类似穷举算法。只不过每次更新哪些术令是随机的，更新后的术令也不一定就是最优的，但从理论上来说，自己重复的次数越多，燃烧效率的提升就越高。 如果将普通铜的燃烧效率定为100%，那么如今墨离使用符文铜和零号术式的燃烧效率就是116%，如果将零号术式反复优化，最后将燃烧效率提升至130%，甚至超过130%都完全有可能。 面对这种情况，墨离只用意念就能操作汇算术式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对比术式、找出不同的术令、提取和更新术令信息……这一系列操作他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完成。 而燃烧一道术式最快需要五秒，也就是说，他每六秒就能将零号术式优化一次。 这一天的整个下午，墨离都靠坐在水晶墙边上一动不动，但在他的体内，一道又一道的术式疯狂调用着、燃烧着。 六秒一个循环，一分钟十个循环，一小时就可以完成600次循环，但燃烧效率的提升，远比想象中的要慢。 墨离渐渐发现，一开始只完成了五十个循环，就提升了1%的燃烧效率是多么的幸运。 而现在，他完成了五百次循环，才再次提升1%的效率。 毕竟，他使用的这个方法，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衍场生成术式时的随机差异，这就和抽奖一样，有可能一下子出现数十个高效率的术令，也有可能一个也没有。 更何况，随着零号术式中的术令不断优化，就越来越难找出效率更高的术令了。 但墨离当然不可能因为机率变低而停止尝试，他依然坚持不懈地做着枯燥无味的重复操作。 最后，他又完成了两千次尝试，燃烧效率再次提升2%，最终使用符文铜的燃烧效率达到了119%。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当头的太阳渐渐滑向西边，落到山后去了。 按照和萝姬的约定，墨离在今晚要陪少女去见一个人，现在赶回去刚好来得及。 虽然再尝试一千次，或许就能将燃烧效率提升至120%，按照他的估算，刚好能够跳过水晶墙，一睹遗迹的真容。 但墨离不准备这么做。首先，如果这遗迹真的是咒术师留下的，里面可能会有想象不到的危险，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一条提升实力的方法，自然先将实力提升上去，再进去探索比较稳妥。其次，墨离觉得自己的新方法还需要改进，虽然确实可以提升燃烧效率，但重复了两千多次循环却只提升了4%，实在是太慢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准备一边往回走，一边想想怎么改进自己的方法。 他拎起装满水晶的皮袋，辨明伯德尔城的方向，离开了这个地方。 …… “那是什么东西？这么大一袋。”回到旅店，两人一见面，少女就被墨离背着的鼓囊囊的皮口袋吸引了注意力。 “水晶，全是水晶。”墨离很得意，把袋子在萝姬面前打开，满满一袋水晶在煤油灯的照射下，显得光耀夺目。 “这么多！不会是买的吧？” “当然不是，狩猎来的。” “狩猎？！”少女一脸奇怪的表情。 于是墨离简单说了一下白天狩猎晶岩蜥蜴的经过，发现咒术师遗迹的事却暂时没有提起。 “竟然有这种方法，还真是厉害！”少女惊叹道，接着突然露出坏笑，说道：“如果拿去卖，应该能卖不少血精吧？” “想都别想！这可是我战斗时的杀手锏。” “哈哈！别紧张嘛，我只不过开个玩笑。本小姐好歹是个公主，怎么可能会缺那么点血精呢？”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却把手伸向了袋子。 “……”墨离发现，萝姬在他面前似乎越来越不矜持了，这算是本性暴露吗？ 开了一阵玩笑，两人终于转回了正经话题。 “今天要见的人，名叫格雷斯。”萝姬说。 墨离摇摇头，表示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是谁？” “简单来说，就是伯德尔城的‘兵王’。” “兵王？”墨离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少女笑了笑，解释道：“格雷斯原本是一名伯爵，在伯德尔城议会的授权下，统领伯德尔城的所有军队。但在九年前，他突然放弃了自己的爵位和一切特权，只保留了作为在役军人的身份，由于放弃了贵族身份，他的军队统领权自然也只能取消，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如今他只是一名普通士兵。” “他为什么这么做？”墨离问。 “因为当时他准备做一件事，而这件事如果有贵族身份，可能会比较麻烦。”萝姬说道：“这要从伯德尔城的贸易说起，由于我们与晨星帝国处于敌对关系，所以严格来说两国商人在这里的贸易属于走私，只不过两国的统治者都装作看不见罢了，而既然是不能摆在台面上的活动，我们也就无法派军队保护这条商路。但是，商人们开展贸易不能没有武力的保护，所以他们只好自己出钱雇佣武装力量。而他们的雇佣目标，就是我们的士兵——伯德尔城百分之八十的士兵都有双重身份，他们既是服从于市议会的官方力量，也是商人们的雇佣兵。” “你们允许他们这么做？”墨离惊讶道。 “其实我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血族在贸易中获利不菲，光是伯德尔城的税收就远远超过了许多北方的大城市。但这其中也有一个问题，雇佣兵自然是唯利是图，我们的士兵被商人雇佣后，时常由于利益冲突发生矛盾，这严重破坏了他们在原本军队中的凝聚力。所以，格雷斯当时跟我说，他准备成立一个组织，将这些雇佣兵统合起来，简单来说，他准备去当黑道的老大。” 萝姬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答应了他。” “于是格雷斯放弃了明面上的一切，进入了黑暗世界。一年后，他成立了伯德尔兄弟会，伯德尔城当时共有五百多个佣兵团队，其中三百八十七个佣兵团表示服从兄弟会的统领，另外的一百多个……在之后的一年内不是解散，就是因为成员死亡而彻底消失了。” 虽然萝姬说得很平淡，墨离却听得暗暗心惊。从少女所说的来看，这个他们即将会面的格雷斯，手段十分厉害。 少女继续说道：“后来佣兵团的数量又有增加，到我被弹劾为止，总数达到了五百一十二个，这五百多个佣兵团全部服从于伯德尔兄弟会的统领，而这些佣兵又占了伯德尔城军中人数的八成，所以你看，格雷斯依旧掌握着伯德尔城的军队，哪怕他现在仅仅是一个士兵，也是士兵之王，当然也是佣兵之王。所以大家称他为‘兵王’。” “那么……他现在是站在你这一边，还是站在安德莉亚那边？”墨离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确定，所以我们要去见他。”萝姬说。 …… 伯德尔兄弟会的入口在下西区西南边的一个小酒馆里，穿过狭窄的入口，墨离的眼前豁然开朗，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寸土寸金的下西区，兄弟会居然有这么大一片地产，由此也可见其实力的雄厚。 领路人带着两人走向一栋占地庞大、却只有一层的建筑，推开沉重的红木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阔的大厅。 这是一个会所，专属于佣兵的会所。大多数人分成一个个小团体，或是喝酒聊天，或是洽谈生意。 两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注意，而与此同时，萝姬也退下了罩在头上的兜帽。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少女身上。 墨离心中暗暗紧张，如果格雷斯早已投靠安德莉亚，那么这些人可能一秒钟之后就会拔出武器。 眼前的佣兵们一个一个的站了起来，然后—— 让出了一条道路。 “公主殿下。”他们躬身行礼。 墨离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用眼角瞥了瞥少女，发现少女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反应。 然后，在这条道路的对面，出现了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他是格雷斯？”墨离低声向萝姬问道。 “嗯。” 实际上，从现场佣兵的反应，墨离就应该能猜出对方的身份，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格雷斯，因为他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才见过对方。 第十九章 实力 这个人……就是水晶雕刻店的老板吧？ 他这么想的时候，对方的视线也转了过来，然后眼前的中年男人说了一句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话：“猎到水晶了吗？” 墨离一愣，紧接着就看到了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再联想到对方之前故意贬低晶岩蜥蜴的实力，他突然觉得——这家伙，不会是在有意坑我吧？ 想到这里他咧嘴一笑，说道：“托您的福，收获颇丰。” “哦？收获颇丰？”格雷斯看起来也很惊讶。 “是啊，至少有一百多磅重，装了慢慢一口袋呢。” “这么多？你猎杀了多少条蜥蜴？” “二十多条吧，还挖了两片水晶矿。”墨离面无表情的说道。 然后，他就成功看到了——对方再也抑制不住惊讶的表情，微张着嘴巴，足足愣了好几秒钟。 “……这么多。” “是吗？我觉得还挺好杀的。”墨离一边在心里坏笑，一边说着：“还真是要感谢告诉我这么一个好方法……啊！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格雷斯已经彻底无语了。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间装潢颇为豪华的房间。 格雷斯请两人坐下，让仆人端上红茶和点心之后，将话题回归到萝姬身上。 萝姬和格雷斯一阵寒暄。然后格雷斯在沉默了好一阵后，终于表明立场：“公主殿下，我，以及伯德尔兄弟会，以及兄弟会统领下的五百一十二个佣兵团，依旧是站在您这一边的。对于您计划前往极东之地寻找解除锢血术的方法，虽然不方便提供太多明面上的帮助，但在暗中的支持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不过……”格雷斯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墨离，又转过视线向萝姬说道：“对于公主殿下与术偶在一起这件事，目前兄弟会中有人有不同的意见。” “怎么说？” “术偶代表着咒术师协会，虽然咒术师协会最近十年都销声匿迹，但不要忘了，一百年前的七日战争中他们曾杀死了我们的几千名士兵，血族和咒术师协会以及术偶可不是同盟关系。”格雷斯毫不掩饰地说道。 萝姬听了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她没有对格雷斯说“我和墨离是朋友”之类的废话，只是针锋相对地说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和墨离之所以合作，是因为我判断他有足够的实力，帮助我到达极东之地。” “兄弟会中有很多战士，我认为实力都要远远超过他，我相信他们也都很乐意为公主殿下效劳。”格雷斯说。 “我觉得可不一定。”墨离突然插话道。 “空口无凭，不知我们能否验证一下？”格雷斯露出一丝笑容，仿佛墨离的话正中他下怀。 “没问题，怎么验证？”墨离说。 “请跟我来。”格雷斯说着，起身走向门外。 …… 几分钟后，三人站在了一片看台上，下方，是十几个围着铁栏杆的场地，每个场地都是变长大约二十码的正方形，一些场地内，有人正在一对一地格斗着，场地周围还围着一些观众。 “我们是佣兵，而佣兵终究还是以实力说话的。”格雷斯说：“这是兄弟会的斗技场，下去打几场，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当然，因为我对你的实力已经有一些了解，你可以从血卫士二级一阶挑战起。” 血卫士等级共有七级，每级分为五阶，是血族对个人实力的划分。在过去的血族中，爵位即代表实力，但在实行议会制后，爵位也不再与个人实力挂钩。 但血卫士的等级大致还是能与爵位高低对应起来的，毕竟绝大多数血族贵族，都有与他们地位相符的实力。血卫士的一到七级，大致可以对应普通眷族、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以及皇室成员。 墨离过去与血族打过不少交道，自然知道血卫士的等级划分。格雷斯让他从二级开始挑战，说明对他的实力还是有一定认可的。 但墨离有自己的打算，他说：“我准备从一级一阶开始挑战，可以吗？” 话一出口，不光是格雷斯，就连萝姬也有些惊讶。 “你确定？”少女小声问他。 “嗯，我另有打算。”墨离笑笑说。 萝姬点点头，不再多问，表示信任他的决定。 而格雷斯也耸了耸肩，说道：“如果你想这样，当然没问题。”说着便招呼手下开始安排比赛。 五分钟后，墨离站在了斗技场内，他的对面，是一名看起来也是新手的佣兵。裁判向两人简单叙述了比赛规则。 赢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将对手击出场外，二是将对手打到在地，十秒内无法起身。如果十五分钟内无法分出胜负，则算平局。 比赛可以使用武器，但如果有人在比赛中恶意谋杀，将会被兄弟会视为敌人，悬赏并追杀到死亡为止。 两人的战斗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毕竟这只是兄弟会每天无数比试中很不起眼的一场，裁判宣布开始后，对方举起长剑，而墨离也具现出短刀。 他燃烧钠，但没有主动进攻，只是恰到好处地应付着对方的攻击。在确认对方的实力与他相差甚远后，墨离吞下一块符文铜，却并没有急着燃烧，而是调出了汇算术式。 在返回柏德尔城的路上，墨离尝试了使用汇算术式的新方法——他发现可以一边做其他事，一边分出一部分意识，调用汇算术式在体内进行优化零号术式的循环，虽然循环的速度只有之前的一半，但对墨离来说，这种方式另有用途。 他想试试在战斗中优化零号术式，是否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由于抱着这种想法，墨离和新手佣兵的战斗十分冗长地持续了下去…… 直到裁判宣布比赛时间剩余三十秒的时候，墨离突然发力，几招快攻把对方逼到场边，然后用短刀抵住对方的长剑，将对方推出了场外。 “额……胜利者：墨离”场边的裁判愣了一下，才赶快宣布到。 在格雷斯奇怪的眼光中，墨离一脸无辜地表示，自己准备挑战一级二阶的对手了。 于是，第二场注定要拖到十五分钟的比赛开始了。 墨离一边随意应付对手，一边专心重复着体内的优化循环。循环每十二秒完成一次，十五分钟总共能完成七十五次。 虽然在上轮跑完的七十五次循环中，墨离并没有发现效率很高的术令，但他耐心地执行着循环。 时间慢慢过去，比赛终于来到了第五轮，此刻墨离的对手，是一名一级五阶的佣兵。 由于他的刻意拖延，场边的裁判早已变得不耐烦。不单如此，居然还吸引来不少观众——当然，他们是过来给墨离喝倒彩了。 在第五轮比赛的第十四分五十秒，墨离在一片嘘声中战胜对手，赢得了比赛。 墨离看向场边，发现萝姬竟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无聊，而格雷斯竟然也没有不耐烦，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墨离笑了笑，不管格雷斯怎么猜，也不可能猜到他的真正目的。 几分钟后，一个二级一阶的对手上场了。血族二级一阶的实力和晨星帝国的骑士大致相当，但相比墨离的实力，依旧差了一截。 墨离一边略微用心地招架着对方的进攻，一边关注着优化循环。 直到此时，循环依旧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结果，他不禁开始想，自己这种方法是否真的有效果。 “第三十一轮循环结束，对比术令效率。”墨离在心中默念一声，一部分意识开始检查那些新生成的术令。 然后—— “什么？！” 由于出现的结果太过出人意料，墨离的思维仿佛凝固了一下，对手抓住破绽，一剑挥来，在他的手臂上拉出一道伤口。 场边传来一阵叫好，观众的倾向如此明显，倒不完全是因为墨离是术偶，主要还是因为墨离的实力明明强于对方，却偏要拖足十五分钟，把本该激烈的比试拖得太无聊了。 但此时的墨离根本来不及顾及这些，他又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看错，然后心中不由得狂喜起来。 百分之五！ 第三十一轮循环所发现的新术令，让他使用符文铜的效率一下子提高了5%，达到了124%！ 第二十章 飙升的效率 运气？抽中大奖了？还是在战斗中优化循环确实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狂喜的同时，墨离心中竟然有些茫然。要知道，之前他进行了两千余次循环，总共也不过提升了4%的燃烧效率，而这一次循环，就提升了5%！ 不论是运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必须趁现在再试一次。 努力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墨离开始了新的一次优化循环，循环只有短短十二秒，可此时他觉得像十二年那么长。 循环结束后，墨离迫不及待地检查结果，结果发现——这一轮循环将燃烧效率提升了6%！ 也就是说，他的燃烧效率已经到了130%，达到了橙雨最初给出了预计值！ 一次或许可以说是运气，但连续发生两次，就一定另有原因了。 但不管原因如何，如今正在发生的事实，对墨离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没有多想，墨离立刻开始了下一轮循环。 燃烧效率提升：4%！ 燃烧效率提升：6%！ 燃烧效率提升：7%！ …… 在接下来的十四次优化循环中，墨离的燃烧效率总共提升了70%，平均每个循环将燃烧效率提升5%。最终，墨离使用符文铜和零号术式的燃烧效率达到了200%。 当他再执行一次循环时，燃烧效率不再有任何提升，不仅如此，甚至一个新的术令都没有出现。术式中所有的术令，都是在之前的两千多次循环中出现过的。 比赛也在此时接近了十五分钟的时限，墨离如同前几次一样，将对手逼出了场外。 周围嘘声四起，但墨离只是静静地站在场地中央，对四周完全无视。 可在他的内心，此刻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新的术式中不再出现新的术令——这个事实让他猛然发现，自己之前的猜想，有一个地方可能错了。 过去他以为，术式中术令的变化是完全随机的，有无穷多种变化，但现在看来，这种变化并不是真正随机的！ 或者说，术令的种类与组合是有限的，它们是从一个极其庞大的“库”中抽调出来的，衍场会尽量让每次生成的组合都不重复，但如果循环了足够多次，当所有种类和组合都被用尽，衍场就只能从头开始调取！ 之所以最后会连续调取到优化效果明显的术令，是因为在开始的两千多次循环中，已经把所有“无用”的术令全部抽调了一遍。 而之所以“无用”令全部出现前面的两千次抽取中，“有用”的术令全部出现在最后的十几次抽取，很可能和墨离一开始只是坐在原地燃烧符文铜，并没有真正利用符文铜的能量有关。 也就是说，使用燃烧产生的能量，也是抽取“有用”术令的必要条件之一。 这对墨离来说，又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发现，这意味提升燃烧效率的途径，不再是一种只能看运气的随机，而是可以穷尽所有可能，从而达到最优解的穷举。 只要重复足够多次，他就能将燃烧效率提升到理论值的顶峰！ 墨离完全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事情。无论是血族的血魔法还是祈星教的神术，修习者如果想在修习中更进一步，努力、运气以及外在帮助缺一不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能够达到顶峰。 但噬金术有所不同，至少在燃烧效率这一项，如果理论上的最高值是200%，那么墨离只要重复足够多次优化循环，就一定能够一丝不差地达到200%的燃烧效率。 赛场上，新的比赛对手已经上场，二级二阶的实力只比十分钟前的墨离略低一筹，但短短的十分钟后，墨离的实力已经远超对手。 燃烧铜提升的是力量和身体强度，这是战斗中最重要的两个指标，燃烧铜的效率提升了接近一倍，意味着墨离的实力也提升了接近一倍。 新的对手没有太多准备，就草率地发起进攻，根据之前经验，对方认为墨离这一次也会把比试拖到十五分钟，因此他一上来就发起猛攻，争取取得先机。 但墨离优化循环已经完成，拖延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这一次，墨离决定速战速决。 他燃烧钠，燃烧符文铜，调用零号术式将符文铜的燃烧效率推至200%，然后抓住对手草率进攻中的一个破绽，一拳轰出。 拳头正中对手左侧面颊，对方只觉得一股超乎想像的大力涌来，然后他的身体便飞了出去——一直飞出场外。 “……”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观众都张大了嘴巴，不相信眼前的一幕。 足足过了半分钟，裁判才回过神，急忙宣布墨离获胜，他看了看计时的秒表，时间才过去四十五秒，去掉他发愣的半分钟，墨离这次只用十五秒就获得胜利。 之前是十五分钟，而这次是十五秒，唯一相同的是墨离都获得了胜利。场边说不出话来的观众中，终于开始有人想到，眼前的这个术偶，实力可能很强，强到可以随意控制自己击败对手的时间。 墨离的胜利势头显然不会就此结束，在接下来的三场比试中，他全都以碾压性的优势，在极短的时间内赢得了胜利，观众的嘘声早已消失，他们先是沉默，然后渐渐变成为墨离欢呼，当墨离击败二级五阶的对手时，场边的气氛已经热烈异常。 血族终究还是尊敬强者的，无论这个强者是谁。 “下一轮比赛，由墨离对阵……额……由于三级一阶、三级二阶的对手缺席，他将对阵实力达到三级三阶的巴斯爵士！” 随着裁判的宣布，墨离的下一场比赛准备开始。即使在兄弟会这样的大组织中，血卫士三级以上的强者也是不多的，正巧三级一阶二阶的佣兵都在外执行任务，于是墨离的对手直接变成了一名三级三阶的佣兵。 巴斯本身便拥有男爵的爵位，在伯德尔城中也是一名中级军官，还拥有和一般子爵相当的三级实力，但墨离在前几场比试中表现出的强悍，令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刚一交手，巴斯就主动采取防御姿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墨离也没有急着进攻，比试竟然如同开始几场那样，陷入了沉闷无聊的节奏。 但这一次，周围的观众没有再发出嘘声，反而全都屏着呼吸，紧张地看着赛场。 “居然连巴斯都如此谨慎，这个术偶果然实力强悍……” “怪不得公主殿下会请他当护卫……” “虽然看不太懂，但不知为什么感觉两人都好厉害……” 如果墨离知道旁观者的想法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扭转，不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比试就在这种奇异的节奏中，渐渐来到了第十四分钟。巴斯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开始发起攻势。 但墨离早已预料到这一点，规划好了燃序。在对手一剑拦腰扫来的同时，他燃起了水晶和钠…… 一瞬之后，巴斯被墨离用刀架在脖子上，一步步逼出了场地边缘，憋屈地输掉了比赛，巴斯整场都在防备墨离燃烧符文铜爆发出的恐怖力量，最后却连影子都没看到。 但不管怎么说，赢了就是赢了，策略也是比试的一部分。 “获胜者：墨离！”裁判宣布道，周围再次响起观众们嘈杂地讨论声，虽然墨离这次赢得很取巧，但没有再对他有轻视之心。在场的都是佣兵，许多人已经开始想，如果自己对上墨离，该如何应对。 按惯例，裁判应该宣布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了，但不知为何，裁判迟迟没有开口，新的对手也不见人影。 墨离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心中一笑，故意问道：“怎么了？没有新的对手了吗？”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格雷斯一眼。 果然，裁判吞吞吐吐道：“额……因为……三级四阶以上的几位佣兵都恰巧在外执行任务……所以……额……现在已经没有更高等级的……” 人群中一片哗然，如果真如裁判所说，那就只能宣布墨离取得了胜利。可是，兄弟会作为柏德尔城最庞大的武力组织，面对一个术偶的挑战，居然找不出人来击败他，那也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场边，格雷斯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毕竟就在不久前，他还当着萝姬和墨离的面说“兄弟会有许多人在墨离的实力之上”，没想到墨离的实力如此强悍，他简直被对方狠狠得打了一次脸。 他皱着眉头，几次欲言又止，显然心中在犹豫着什么。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佣兵开始偷偷看向他们的首领格雷斯，已经有越来越多人想到，当前的局面，其实还有一个破解方法。 在三级四阶以上的佣兵还有一个，他有着四级一阶的强悍实力，而且过去的战绩辉煌，由他对阵出面对阵墨离，赢的可能性非常大。 格雷斯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他一边脱去外套，一边走向场地，高声说道：“三级四阶以上的佣兵还有一个！我是四级一阶，我来对阵他！” 第二十一章 佣兵之王 场边再次沸腾，这一次是兴奋的喝彩声。在场的所有血族佣兵都精神一震，在他们看来，既然格雷斯肯放下身份下场，胜利一定是手到擒来。 只有格雷斯心中明白，眼前的这位术偶没有那么容易应付。他知道术偶可以通过燃烧物质来获得各种各样的能力，但这个叫墨离的家伙居然能燃烧四种物质，其中还有一种是极难对付的水晶。 可这还不是最棘手的，最出乎他预料的，是墨离燃烧铜后获得的巨大力量，格雷斯曾经与会燃烧铜的术偶交过手，在他的印象中，燃烧铜是根本不可能产生这么夸张的力量的。 但现在不是为自己看走眼后悔的时候，格雷斯明白，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需要赢下这一战。 他决定全力以赴。 墨离也在心中紧张的思索着，他不是没想过格雷斯会下场，但关键在于，格雷斯已经看了他的十几战斗，他却对格雷斯的战斗方式一无所知，这对需要提前确定好燃序才能取得巨大优势的术偶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但也有应对方法，那就是设想最可能发生的几种情况，针对每一种情况设计好燃序！ 墨离一边全力运转着大脑，一边紧盯着对手。他看到格雷斯没有佩戴长剑，反而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割破了手掌。 鲜血从格雷斯的掌心涌出，飞快地凝成一把长剑，散发出危险的血光。 墨离的心中警惕起来，这是他预想中的比较坏的一种情况——格雷斯果然会使用血魔法，而且毫不隐藏，一上场便用了出来。 这是对方对墨离的实力的认可，但也让墨离觉得更加棘手。血魔法不同于神术，使用神术的战斗可以用以力破巧来形容，祈星教的高手追求的是以无上神威直接碾压对手。 而血魔法则以诡异多变著称，如果没能摸清楚对手的底细，很可能莫名其妙地就遭到对手的致命一击。 墨离不敢贸然进攻，他燃烧着钠，将自己的反应速度提升到最高，静待格雷斯的进一步动作。 但格雷斯没有急着进攻，反而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出了第二道伤口。这一次，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到了地面上。 血液刚一沾地，就像活物一样分成五道，在格雷斯身边聚成五个血潭。紧接着，像是有什么活物从血潭中耸立起来，活物很快达到了成人的高度，渐渐变化出人形，最终呈现在墨离眼前的，是衣着外观、手中武器、甚至手上的伤口都与格雷斯一模一样的五个傀儡。 “血分身！” 场边爆发出惊呼，墨离也不由得在心中惊叹一声。 血分身是很有名的一种血魔法，这种分身和墨离用水晶制造出的幻象不同，它们拥有实体，虽然实力远远不如本体，但足以应付普通的敌人。 最关键的事，血分身和本体一模一样，就连施术者本人受了伤，在血分身上也会出现同样的伤口。如此一来，在激烈的战斗中，几乎不可能区分出谁是本体谁是分身。施术者可以混在分身当中，抓住对手出现破绽，发起致命一击。 血分身十分难以修习，但格雷斯不仅会使用，还能同时召唤出五个分身，这已经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好在针对眼前这种情况，墨离正好准备了一种预案可以应对。在当六个“格雷斯”一起扑上来的瞬间，墨离飞快地吞下水晶，点燃。 他决定利用水晶的隐身和钠的高速，任意挑选一名“格雷斯”发起偷袭。由于六个中有五个是分身，他挑中分身的概率很高，而以分身的实力，墨离有把握一击将其摧毁。之后他可以依靠钠的速度逃脱其它分身和本体的攻击，寻找机会再吞下一块水晶，重复以上步骤，直到将所有分身摧毁，再和格雷斯的本体硬碰硬地交手。 这就是墨离的计划。他进入隐身状态，迅速靠近离他最近的“格雷斯”的背后，发起攻击。 刀刃干净利落地穿透了对方的胸膛，如他所料，这是一个血分身，但墨离漏算了一点——血分身就算外观与血族一模一样，内在构造却与血族完全不一样。 就算被贯穿心脏，这个血分身也没有立刻“死去”，反而遭到攻击的瞬间，手臂以正常不可能的角度反折过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身体。 而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血分身已经挥剑而至。 按照计划，他接下来应该吞下一块水晶，但既然身体已被抓住，就算他点燃水晶也无法摆脱，反而会被另外两个分身重创。 危急时刻，墨离当机立断，他果断吞下了一块符文铜。 澎湃的力量涌向全身，墨离的手腕带动短刀，用力一绞，第一个血分的胸口处顿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可即使这样，它依然试试抓住墨离的身体没有放开。 墨离冷哼一声，刀刃横拉，将血分身从胸口切成了两半，血分身终于无法再维持形体，重新化成血液，落在地上。 但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血分身的长剑已经抵到了他的身体上。 墨离竭力躲闪，好不容易终于和敌人重新拉开了距离，但身上也多了两道伤口。 如果不是燃烧符文铜强化了他的身体，他现在已经被对方重伤了。 墨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战术被格雷斯完美破解了。如果不找到新的方法，他根本无法扳回劣势。 但格雷斯可不会给他慢慢想对策的时间，四个血分身加上本体毫不客气的围上来，对墨离展开围杀。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墨离只能拼命躲闪，避免与敌人正面交战，但就算如此，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他的身上又添了三道伤口。 更可恶的是，格雷斯居然又重新召唤出一具血分身，将血分身的数量重新补足到了五个。 虽然墨离是术偶，受了伤也会流血，失血会导致体力飞速下降。再这样下来，墨离估计自己再过三分钟，就没法躲开敌人的围攻了。 他不得不考虑，是否要熄灭掉符文铜，先燃烧一块铁，让自己恢复伤势再说。 想到这里，墨离突然抓到了一点思路。 为什么要熄灭铜，而不是熄灭钠？ 相比起铜、钠和水晶，铁是在战斗中用的最少的一种物质，唯一可能使用到的套路，就是同时燃烧钠和铁，一边依靠钠的速度躲开敌人、拖延时间，一边用铁恢复伤势。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相对瞬息万变的战斗来说，铁恢复伤口的速度太慢了。 但如果敌人对自己只能造成轻伤，如果燃烧铁的恢复速度能赶上受伤的速度，是否就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墨离看了看身上的剑伤，发现伤口比想象中的要浅得多，只是因为一直来不及处理，才不停地在流血。 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原因。 首先，符文铜的燃烧效率提升后，增长的不仅是他的力量，身体强度也会受到同样的提升，毕竟铜的效果是同时提升力量和身体强度，只不过提升力量在战斗中带来的效果太过明显，让墨离忽略了身体强度的增强。 其次，血分身的实力远远不如本体，无论是它们的力量，还是鲜血凝成的武器的威力，都远远不如格雷斯本人。 以上两点因素合起来的结果就是，只要墨离燃烧着符文铜，血分身的每次攻击就对他造成不了多少伤害，而这种程度的伤害，以铁的恢复速度应该刚好可以弥补。 想到这里，墨离心中豁然开朗，他终于找到了新的对策！ 第二十二章 铁 墨离果断吞下铁，点燃，让最开始燃烧的钠熄灭。 他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见此情形，两名血分身左右夹攻而至。但这一次，墨离不避不闪，反而迎着它们上前一步，爆燃着符文铜，短刀横扫而出。 这完全是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但墨离心里知道，眼前的两名敌人中不可能有格雷斯的本体，游斗了这么久，他已经大概摸清了这位“佣兵之王”的风格，这种同归于尽架势的搏杀，对方可不敢冒然投入。 墨离猜对了。 对方的两记攻击，一记砍中右肩，一记扫中左肋，但都只留下皮肉之伤。而墨离憋屈了许久，终于爆发出的一刀，竟然将两名血分身一起拦腰斩断。 与此同时，体内燃烧着的铁也已经开始恢复伤口，当剩下的分身围攻上来时，刚才新受的两处伤，竟然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要知道，燃烧铁修复伤口所花的时间，只和受创的轻重有关，和伤口数目可没有任何关系！ 又是一次以攻对攻，墨离再次摧毁一个血分身，而对方在他身上留下的轻伤，仅仅几秒钟后就开始止血，十几秒后就开始愈合了。 不过两个回合，格雷斯的血分身瞬间就只剩下两个，对方咬了咬牙，再次召唤出三个分身，然后，连同本体在内的六个敌人，朝着墨离一拥而上。 这一次，格雷斯确确实实准备出手了。 六名一模一样的敌人，六把一模一样的长剑从各个方位挥至，但墨离只挑了其中一个，与他对劈一记。 短刀和长剑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又相互弹开，墨离和对手各退一步，而剩下的五记攻击，他都靠身体硬吃下来。 但墨离的身体上，也只不过多了五道不痛不痒的轻伤，显然，与他刀剑相交的人，正是格雷斯的本体。 “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眼前的男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召唤血分身的消耗应该很大吧？”墨离谈谈说道：“攻向我的六个人中，有一个动作要稍慢一拍，我猜那个就是你。” 格雷斯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墨离竟然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他的右手突然作出一个奇特的手势，所有血分身同时失去形体，化为血液流回了他的体内。 墨离看到，对方手中的长剑，血光顿时浓烈了几分。 看来格雷斯已经知道血分身奈何不了他，准备硬碰硬地强攻了。 他迅速熄灭掉铁，吞下一块钠。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冲向对方，一瞬之后，刀剑相撞的声音如暴风骤雨一般，在两人之间密集响起。 在这全凭实力的正面搏杀中，格雷斯渐渐占到了上风，就算墨离燃烧符文铜的效率比原来提升了一倍，也难以弥补与四级血族之间的实力差距。 更何况，墨离的战斗经验虽然丰富，但格雷斯经验比他还要多上数倍。 墨离一开始还能与对方对攻，但很快就被逼得守多攻少，到最后，他只能在对方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下，艰难防守。 不到片刻，墨离已经一步步的退到了场边，对方又是一记毫不花俏地斜劈挥斩过来，因为毫不花俏，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达到了极致。墨离退无可退，只能硬接。 刀剑刚一相碰，墨离突然觉得手上一软，体内的力量仿佛退潮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符文铜已经燃烧殆尽，由于一直处于极高强度的战斗中，墨离竟然没有提前注意到。 长剑带着短刃一起向他压来，千钧一发之际，墨离灵光乍现，他突然掏出一块水晶，扔进嘴里。 格雷斯看见墨离吞下一块水晶，接着身体便如同凝固般一动不动，不及多想，他急忙收剑后退，同时目光四处扫视，预防墨离从某处突然现身偷袭。 至于眼前的“墨离”，格雷斯看都没看一眼，因为他知道，在吞下水晶的那一刻，它已经变成一个虚无的幻象了。 但是，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眼前的“幻象”重新动了起来，只见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符文铜，放进嘴中。 格雷斯毕竟不是术偶，他只知道术偶吞下水晶后，会在原地留下一个不会动的幻象，同时真身进入隐身状态，却不知道就算真身进入隐身状态，一开始也只是留在原地，如果他当时不顾不管，直接一剑劈下，墨离挡无可挡的情况下，终究只能退出场外。 而墨离正是利用了格雷斯对水晶的防范，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点燃水晶，只是突然停止了动作，对方就收剑后退了。 这就像场赌博，不过墨离赌赢了。 格雷斯一怔之后，也想明白了原因，但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急躁，只是干脆利落地再次提剑而上。 但就在此时，裁判宣布——十五分钟到了。 双方的交手以平局告终！ 格雷斯不甘心的闷哼一声，但紧接着又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笑了出来。 墨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发现，因为太过紧张，体内燃烧符文铜的术式还在疯狂运转着，一时竟难以停下。他还是低估了格雷斯的实力，这场平局实在来得有些侥幸。 而场边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突然爆发出炸雷般的喝彩声和掌声，格雷斯自然不用多说，当墨离看向场边的血族佣兵时，他立刻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格雷斯一反赛前的冷淡态度，张开双臂，几乎强逼着墨离来了一个拥抱，然后和他手把着手，仿佛数十年的好兄弟一般，一起走下了赛场。 一直走到萝姬身边，格雷斯才放开墨离，请两人在此处再逗留一会后，格雷斯转身走向他的副官，似乎去安排什么事去了。 墨离看向萝姬，只见少女微微一笑，说道：“打得好！” “还好还好。”墨离谦虚道。 萝姬眨了眨眼，突然说道：“你本来没这么强的实力吧？在战斗中发现了什么意外惊喜？还是说你在赛前就计划好来一次突破？” 墨离惊讶地说：“你眼光这么犀利？” 少女得意一笑：“我以前的实力可是很强的，现在就算实力不行了，眼光还在嘛！” “到底有多强？”墨离好奇的问。 “几十个格雷斯那么强吧！”萝姬说。 墨离一脸无语，心中对格雷斯被当成计量单位感到悲哀。 第二十三章 拉拢 墨离正想吐槽一句，却看到格雷斯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他的手里拿着两个盒子，一个扁平，一个正方，盒面包着浧亮的牛皮，棱角镶着精致的铜边，光是看盒子，就让人忍不住猜测里面放了什么重要东西。 在场佣兵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格雷斯首先打开了扁平的盒子，拿出一张牛皮纸，刻意提高音量说道：“墨离阁下，请允许我代表柏德尔兄弟会真诚地邀请您，成为兄弟会的荣誉顾问！”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兄弟会不是没有聘请过荣誉顾问，但那都是血卫士四级甚至五级以上的强者，而且从来没有邀请过血族以外的成员，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格雷斯竟然会将这份殊荣给予墨离。周围佣兵看向墨离的目光中，顿时多了不少羡慕或嫉妒，但更多人，都还沉浸在纯粹的震惊当中。 待周围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格雷斯详细地向墨离介绍了成为荣誉顾问的权利与义务，墨离耐心听着，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周围的人有那么大反应。 荣誉顾问——简单来说，享有相当大的权利，却只用承担很少的义务。 首先，他们每年可以得到相当于兄弟会总收入百分之五的分红——不要小看这百分之五，这意味着每年都能得到几万血精的收入！荣誉顾问可以每年按时提取这笔收入，也可以寄存在兄弟会旗下的商行中，在未来的任何时候一次性提取。 其次，荣誉顾问拥有在任何时候，免费使用一支中型佣兵团的权利，如果有特殊需求，还能向兄弟会申请更大规模的力量，只要理由合理，兄弟会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尽力协助。 第三，荣誉顾问可以免费使用柏德尔兄弟会的情报网，兄弟会在血族领地的南半部分建立了十分完善的情报网络，在其它地方也有相当丰富的信息渠道，这对墨离和萝姬今后前往极东之地是很有好处的。 除了以上主要三点，荣誉顾问还能享受到许多价值不高、但十分方便的服务。 而至于义务——首先柏德尔兄弟会将拥有荣誉顾问的挂名权，也就是说，兄弟会可以对外宣传该人是兄弟会的成员之一；其次，就是当兄弟会有需要时，会请荣誉顾问给予协助，一般来说，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荣誉顾问不能拒绝。 墨离在听完格雷斯的介绍之后，只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兄弟会和咒术师协会或术偶的利益发生冲突，我就算答应成为荣誉顾问，也一定会尽力维护咒术师协会或术偶的利益。如果是这样，你能够接受吗？” 格雷斯思索片刻，没有犹豫太久，便干脆地对墨离说：“可以。” 见对方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墨离不禁有些赞叹格雷斯的果断，同时也感觉到了对方的诚意，他接过格雷斯递过来的牛皮纸，将上面的内容过了一遍，果然和格雷斯说的一模一样。 仔细想了想，墨离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其中的好处，也确实是自己今后用得到的。 于是他微微一点头，微笑道：“我接受邀请，这是我的荣幸。”说着接过旁人递来的羽毛笔，在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格雷斯大喜，拍打着墨离的肩膀，又说了几句拉进关系的话，才打开第二个盒子。 这一次，他从里面拿出来的，是一枚铁质的徽章。 他转向墨离身边的萝姬，恭敬地说道：“公主殿下，根据鲜血议会第一百五十三号法令授权，柏德尔兄弟会拥有评定血卫士等级的资格，现准备授予墨离血卫士四级一阶的徽章，可否？请您示下。” 萝姬一听，便明白了格雷斯的意识，但她没有直接答应，轻轻坏笑一下，反问道：“评定为四级一阶，不觉得有点高了吗？” 这显然是在讽刺格雷斯此前对墨离实力的轻视，谁知格雷斯的脸面比城墙还厚，装作没听明白少女的意思，仍旧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墨离和在下战成平局，在下的等级评定是四级一阶，因此根据评定规则，墨离评为血卫士四级一阶没有任何问题。” 少女微微一愣，心中暗骂一声格雷斯老狐狸，说道：“我没有任何意见，你可以问问他是否接受。” 墨离在旁边听了一遍，已经大概明白了格雷斯的意思，对方又向他详细解释一遍后，他就完全了解了。 在血族中，每个城市都会有专门的组织得到献血议会的授权，负责评定血族成员的实力等级，恰好柏德尔兄弟会也获得了这个授权，于是格雷斯就利用这个权利，将墨离评为四级一阶。 有了这个评级和代表着评级的徽章，在血族的领地中可以得到不少方便，但总的来说，它在很多情况下只是一个荣誉象征，并不具备实际的权力。 实际上，在其它城市中，一般都由驻城军队负责血卫士等级评定；而在柏德尔城，兄弟会不但有这个权利，还得到了鲜血议会的认可，可见格雷斯在柏德尔城军队中的影响力。 而血卫士等级评定后，需要由维米莉亚家主许可，严格来说，萝姬现在已经不是家主，但格雷斯依旧向她请示。 这些事情格雷斯当然不会说，萝姬也当做不知道，大家心照不宣。 血卫士评级不像荣誉顾问，更多的只是一个虚名，因此墨离也没有什么意见，欣然接受。 格雷斯再次大喜，眼见他的兴致这么高昂，在场的佣兵当然不能抹了老大的名字，纷纷向墨离祝贺，俨然一副自己亲兄弟的样子。 于是，墨离的比试从敌意满满开始，最后却以皆大欢喜结束了。 这个格雷斯，能成为柏德尔城的“兵王”，靠的并不仅仅是实力啊！墨离不禁在心中如此感叹。 不久之后，他和萝姬离开兄弟会，回到了住宿的旅馆。 “如果不能击败对手，就与他成为朋友。这就是格雷斯的人生哲学。”萝姬仿佛知道墨离在想什么，突然笑着说道。 墨离闻言也笑道：“不管怎么样，只要结果对我们有利，这次见面就算达到目的了吧。” “嗯。”少女点点头，说道：“格雷斯的优点是想得很多，缺点则是想得太多。他一开始与其说是支持我，不如说是想两边下注，他想在我的身边安插他的人，如果我以后拿不回家主之位，他可以把我卖给安德莉亚，如果我夺回了位置，他作为在绝境之中支持我的人，我自然也无法亏待他。” 墨离沉默不语，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些这样的感觉，但少女以对格雷斯的了解，将对方的算计摊开来分析，还是让他听得暗暗心惊。 少女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多亏你的实力远远超出了格雷斯的预计，这样他的算计自然无法再成功，于是他干脆不惜血本，给你莫大的好处，要将你变成兄弟会的人，最不济也要与你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我估计在你和他的比试之前，他就已经做下这个决定了。他之所以还要和你打一场，那是做给他的手下看的，否则他这个老大就太掉面子了。” 墨离听后长出一口气，说：“看来这次会面，我的功劳很大啊！” “没错！”少女大方承认。 “那么……报酬？”墨离故意问。 “什么？”萝姬一副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的样子。 “就是额外的报酬啊。我和你的交易只限于护送你到极东之地吧？可没有包括帮你搞定各方势力。” “这个……算你说得对。但我现在这样，就算想给，也没东西能给你啊。”少女竟然没有任何公主的矜持，完全是一副耍赖的样子。 “要不这样，等我以后当了家主，给你弄个城主当着玩玩？”萝姬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 这种空口白话实在太过没谱，墨离急忙摇手，一边上下打量着少女，一边说道：“难道你现在就没有能拿来交易的东西？我又没说一定要钱。” 墨离的动作太容易引起误解，少女顿时俏脸通红，但关键时刻，她发挥出当过家主的优秀心里素质，镇定地说：“很抱歉那种事情是办不到的，我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因为锢血术的影响。” “……”墨离完全没想到少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间尴尬无比。 “咦？原来术偶也会脸红的吗？你们还真是和人一模一样啊！”少女说着，突然一惊：“难、难道你还是想做……真的不行的啦！” 墨离以头撞墙，以证清白，他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完全被扭曲的。 闹了好一阵，他才终于找到机会澄清到：“我想要的报酬是你的剑术！” “剑术。”少女一副莫名其妙地表情。 “对啊，就是你和月刃骑士团交手时，使用的那种剑术，明明既没力量也没速度，却能轻易压制对方……” 墨离连比带划地说了好一会，少女才终于反应过来，笑道：“什么啊，如果你想要的报酬是那个，我教你也无所谓，但你可别后悔。因为就算你学了，多半也没什么用处。” 第二十四章 战前准备 “为什么？”墨离奇道。 萝姬简单介绍了一下那套剑术后，墨离明白了原因。 这套剑术的形成，和血族的家族体系有关。目前血族中大大小小的各个分家，都是过去从维米莉亚的主家分离出来的，因此很多东西，有出自同一传承。 比如剑术。 虽然经过上千年的发展，每个分家的剑术都各有不同，但其中的核心全都源自于维米莉亚家族的一套剑术，名叫弗兰克丝。 而维米莉亚家族除了这套剑术，还有一套专门克制这套剑术的剑术，名叫弗洛娜丽亚，后者不但可以克制前者，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各个分家源自于弗兰克丝的剑术。 因此，萝姬使用的整套剑术，只在对付维米莉亚家族以及各个分家的人时有效，如果面对佣兵之流，便多半没了用处，如果面对的是晨星帝国的骑士，就更是毫无意义。 在了解了这些，墨离不禁有些失望，他虽然对这个专门用来克制另外一个剑术的剑术有些好奇，但也仅仅只是好奇罢了。他向萝姬约定，今后旅途中有时间再向她学习。 于是，两人的话题又转到了下一步的计划上。 “既然我们已经取得格雷斯的支持，那么至少不会整个柏德尔城的军队都与我们为敌了。”少女首先说道：“最坏的情况，大概就是城主马丁派他的私人卫队来对付我们，虽说只是私人卫队，但人数也超过了一百人，而且素质不会太差，还是蛮棘手的。” 墨离想了想，问道：“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兄弟会会出面帮忙吗？我记得以荣誉顾问的权力，可以调用一支中型的佣兵团。” “如果你使用你的权利，兄弟会当然会遵守协议，但那只佣兵团多半只会出工不出力。毕竟格雷斯是两边下注，不到关键时刻，他哪边都不想撕破脸。而如果城主马丁动用了私人卫队来对付我，就只能说明他已经站在安德莉亚那边，格雷斯对他动手，就相当于对安德莉亚动手了。”萝姬说。 “也就是说，还是得我们自己解决。”墨离点点头，又问：“马丁现在是什么样的态度？” “我已经让格雷斯向马丁传话，明天晚上，我们就去见他。而马丁也通过格雷斯想我传达了他的立场——他只忠于维米莉亚家族。”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既然现在安德莉亚才是家主，他就只能执行安德莉亚的命令。”萝姬说道。 墨离皱了皱眉：“如果他已经决定要与我们为敌，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动手？” “谁知道呢，所以明天我们要去见见他。”萝姬倒是看起来一点都没紧张，一脸轻松地说道。 …… 回到自己的房间，墨离直接躺在了床上，他闭上眼睛，先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然后就思索起明天与马丁的见面。 明天很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按照萝姬所说，马丁也是一名四级一阶的强者，不过少女的计划是她和马丁单独“见见面”，墨离到时候主要负责把马丁的私人卫队挡在外面，虽然卫队中单一成员的实力明显弱于墨离，但数量足有一百多人。 因此，到明天晚上前的这一点时间中，最好能再将自己的实力提升一些。 对于如今的墨离来说，提升实力最直接的方式，当然就是提升物质的燃烧效率。其中铜的燃烧效率已经提升到顶峰，剩余的时间，应该只够提升铁、钠、水晶中的一种。 如果要说在战斗中的用处，水晶无疑是最大的，但提升水晶的燃烧效率带来的提升未必最大，毕竟提升后的效果很可能是多产生一个幻象，或者延长一点隐身的时间，实战意义都不大。 经过反复的思考，墨离最终决定提升铁的燃烧效率。 目前来看，铁应该是战斗中作用最小的一种。除了像对付格雷斯的血分身那种特殊情况，几乎没有机会用到，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恢复速度太慢了。 但正因为如此，墨离才选择了铁来提升。他本能地觉得，铁作为一种像铜一样普遍的元素，对术偶来说不应该如此无用，将它的燃烧效率提升后，说不定能产生一些从无到有的质变。 他吞下一块铁，点燃，然后调用汇算术式。 视野移进体内，墨离看到了铁被烧熔的表面，但是，他没有看到火焰！ 难道没有点燃？ 他急忙检查状态，发现铁确实已经被点燃了，墨离想了想，将视野拉近，这一回，他终于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几乎完全透明的火焰，但其中带了一点极浅的黄红色，若非如此，墨离根本不可能看到那团幽灵般的火焰。 原来不同的物质燃烧的颜色是不同的，墨离原本以为，上次点燃铜的绿色火球就是所有物质燃烧时的样子，在这区别之中多半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但现在不是探索这些的时候，墨离调出一条用于燃烧铁的术式，将它命名为“一号术式”，然后就像优化燃烧符文铜的“零号术式”一样，轻车熟路地开始了优化循环。 大约三十个的循环之后，墨离就发现和铜不一样的地方——衍场产生的用于燃烧铁的术式，每一道之间的差别非常大。 这种差别不是像燃烧铜的术式，每道之间大同小异，如今在每道术式之间，连相似之处都很少。 衍场生成的每道术式，都像一道全新的术式，偏偏它们还都能燃烧铁。 面对眼前的情况，墨离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有了一个新的猜想。 既然这些术式都能燃烧铁，说明它们一定有某种共同之处，这应该是一种潜在的规律，虽然三十个循环找不出来，只要再重复几百次，很可能就能找出这种规律。 这是墨离在优化符文铜的燃烧效率是总结出的方法——利用自己操作汇算术式快的优势，通过数量巨大的尝试，最终找出问题的答案。 如他所料，在重复了大约二百次循环后，墨离初步找出了术式构成的规律。 简单来说，燃烧铁的术式有七种标准模板，衍场在生成术式时，会随机选择七种模板中的一种，然后再在模板上做一些细微的术令变化，最终生成术式。 两百多次循环之后，墨离已经将以七种模板为基础生成的术式各找出一条，他将它们依次命名为“1.1号术式”、“1.2号术式”……直到“1.7号术式”。 既然衍场生成的术式可分为七类，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铁……铁的作用是恢复他的身体。 想到这里，墨离心中一动，他将意识退回体外，具现出短刀，在自己的右手上划出一道伤口。 然后，他首先调用1.1号术式，燃烧铁，然后记录下恢复伤口的时间。 接着，他又在右手上划出一道同样的伤口，调用1.2号术式点燃，然后记录恢复所用的时间。 墨离将以上动作依次重复了七次。 虽然看起来有些自虐，但为了找出这些术式的奥秘，他也只能咬着牙进行下去。这也可以看出试验铁的痛苦之处，如果是试验钠，他大概只用找块空地，跑来跑去就行了。 好在墨离的“自虐”没有白费，通过对比，他发现1.3号恢复伤口的速度明显比其它术式快。 有了这个结果，他心中的猜想已经大致成型，但为了严谨起见，他还是在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测试了一遍。 最终得出的结果是，身体的不同部位，都有一种对应的术式，可以大幅提升恢复速度，对应关系如下： 头部：1.1号术式； 躯干：1.2号术式； 右手：1.3号术式； 左手：1.4号术式； 右腿：1.5号术式； 左腿：1.6号术式。 而1.7号术式，墨离经过实验后发现，似乎可以用于清醒意识。 接下来，墨离针对每一种是术式分别进行优化，很快又发现了一条规律：这些术式的燃烧效率越高，它们恢复身体对应部位的能力就越强，但恢复其它部位的能力反而越弱！ 当墨离把1.1到1.7号术式的燃烧效率都提升到200%后，恢复一道普通的剑伤只用不到五秒，伤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当然，这是在调用对应术式后才有的结果，如果不是对应的术式，几乎完全看不到恢复效果。 墨离立刻意识到，这些变化今后战斗的影响是巨大的。首先，铁在战斗中的作用大幅提升了，恢复速度的大大加快，让他以后可以在某些情况下，采用以伤换伤的战术；其次，今后在燃烧铁的时候，准确调用对应的术式变得尤为重要，一次错误的调用，很可能就会让自己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 可以预见，铁的加入会让今后墨离的战术更加丰富，而他当前的任务，就是尽快熟练地掌握对铁的运用。 这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可能会起到奇效！ 第二十五章 选择 他就像头熊。 罗克斯冷眼看着眼前的伯德尔城城主，如此想到。 伯德尔城的城主马丁体型硕大，毛发浓密，完全不像一个以削瘦优雅著称的血族，反倒是像……一头熊。 其实，罗克斯有这种想法，体形还不是主要因素。关键在于，马丁正在他面前大声咆哮着——像一头熊一样咆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萝姬刚进我的城市，就遇到了刺杀？！” “……”罗克斯保持着脸上的冷笑，没有答话。 “那些是什么人？！你以为我是瞎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是月刃骑士团的人！” “……” “为什么月刃骑士团的人会跑到我的城市来？！为什么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连床弩都有？！是谁给他们的？！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 “是你对不对？罗克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谋杀！”马丁吼出至今为止最大的一声咆哮。 “你在当着上万民众谋杀！你在谋杀维米莉亚本家的长女！这不仅是谋杀，还是谋逆！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将逮捕！你想因为谋杀的罪名被绞刑处死，还是想因为谋逆的罪名被木桩钉穿心脏处死？！” “就算你叫得再大声，也改变不了现状，城主大人。”沉默了许久之后，罗克斯终于开口了：“你何必朝我咆哮，我对那场刺杀毫不知情，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和那些杀手有任何关系。” “但我倒是知道，月刃骑士团的控制者是谁，你也知道吧？”罗克斯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将马丁的咆哮彻底堵在了嘴里。 “如果你想现在就杀了我，请尽管动手，很快我死的消息就会传到北方。”罗克斯继续挑衅，但马丁一反刚才的样子，保持着诡异地沉默。 看到对方的反应，罗克斯终于笑了起来，说道：“你当然知道是谁在主使这件事，可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你要控告我谋逆？你才是在谋逆！你要弄清楚，如今的家主是谁！是安德莉亚！而萝姬只是带着血脉之力的诅咒的人！她如今是整个血族的敌人！“ 罗克斯的声音越说越高，咄咄逼人，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看见马丁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这才对。他想，毕竟他的身后是现任家主，马丁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选择屈服，与他合作；要么继续同情萝姬，然后去死。 “就算我公开支持萝姬，安德莉亚也不敢宣布我谋逆！她根本没有能力拿伯德尔城怎么样！” 过了良久，马丁才闷声吼出一句话。他说的是实情，伯德尔城距离血族的权力中心实在太远，中间还隔着难以通行的荆齿山脉，安德莉亚就算想调动军队“平叛”，只怕也奈何不了马丁和他的伯德尔城，而这也是马丁最大的倚仗。 但罗克斯只是冷笑：“安德莉亚大人确实不会出兵伯德尔城，但今后如果祈星教来攻打伯德尔，也不会援军来支援你们了。” “你说……什么？！” “我只是陈述一种可能性。” “她难道要为了自己的权力，把血族的地盘拱手让给晨星帝国？！”马丁勃然大怒。 “安德莉亚大人可没有这样说过！她当然不愿意放弃伯德尔城，只要你愿意效忠于她，她立刻就会让鲜血议会通过一份议案，削减伯德尔城的税收，同时允许你招募更多的军队……来对抗晨星帝国。” 马丁一愣，虽然他明白这是对方威逼利诱的惯用套路，可面对如此大的利益，还是禁不住有些犹豫。 罗克斯见到他的表情，微微一笑，语气缓和地说道：“我们都知道萝姬曾经救过伯德尔城，但如今，安德莉亚才是家主，只有她才有拯救伯德尔城的力量。城主大人，请认真想想，难道您要为了个人的情感，放弃一城的民众吗？” 他看到马丁的拳头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过了良久，马丁才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像被压在喉咙里：“我要税收削减到三成！” 这个要求在罗克斯的意料之中，根据鲜血议会颁布的法令，每个血族城市的财政税收中的50%需要上缴维米莉亚本家，伯德尔城也不例外。此刻马丁要求将上缴比例降到30%，以伯德尔城每年数目可观的税收收入来算，今后伯德尔城每年都可以保留下一笔巨大的财富，而这中的相当一部分，又将归马丁所有。 “三成不可能！”罗克斯摇头道：“四成！我可以尽量去说服安德莉亚大人接受这个数字。” “三成。”马丁依然坚持。 经过漫长的讨价还价，双方最终达成协议，罗克斯回到北方后，按照三成半向安德莉亚争取，而四成作为保底的条件。 “还有一个条件。”马丁说：“如果想要我对萝姬动手，那你们也别想撇干净！在我对萝姬动手的那一刻，如果月刃骑士团没有出现，我就会立刻放弃！我是你们的合作者，不是你们的屠刀，相信安德莉亚大人也会理解我的。” 罗克斯没有做出任何口头上的回应，只是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就转身离开了。 他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马丁向他承诺会杀掉萝姬，就算马丁没能履行承诺也没关系，安德莉亚派来的人还有后手，虽然第一次刺杀没能杀掉萝姬很可惜，但能试出萝姬还能使用血魔法，以及她身边的那个术偶有些诡异，也算是不错的收获了。 …… 马丁一直等着房门重重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一瞬间，他脸上所有的愤怒、不甘与贪婪都消失了，那只是给罗克斯看的表演，此刻他面沉如水。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感受着外面吹来的息息微风。这个房间在第七层，是伯德尔城最高的地方，视野很好。 马丁的视线越过各式各样的屋顶，越过灰黑色的城墙，来到了伯德尔城南边的那片广阔平原上。 他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时光，来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他看到了祈星教的骑士在那里集结，他们穿着做工精良的白色铁甲，手持锋锐无比的长枪，身上加持的神术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他们足有二万人，如同一座钢铁的森林。 他看到了萝姬率领的赤铁骑士团，他们甲胄不整、满脸疲惫，有的人骑着马，有的没有骑——没有办法，穿过荆齿山脉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他们排成楔形队列，沉默地矗立在数量十倍于他们的敌人的前方。 祈星教的骑士率先发起冲锋，他们太过自信，认为一次冲锋就足以击垮对方，但他们忽略双方之间的距离，这个距离对于重甲骑士的冲刺来说，已经有些远了。 面对敌人的冲锋，赤铁骑士团沉默地停留在原地，直到对方跑过一半的距离，马匹的爆发力开始下降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动了起来。骑着马的士兵形成箭头，他们在短短地距离内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然后—— 如同凿子一样凿开了敌人阵型。 那些徒步奔跑的士兵紧接着跟上，将敌人的阵型完全撕裂成两半。 而就在此时，在祈星教的后备队伍中，高达百丈的神术光柱一个接一个的亮起，炽烈得令人无法直视，那是敌人的后手，万一骑兵的冲锋未能奏效，就将由这些大祈星师来消灭对方。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发起攻击，神术光柱就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如同被一口吹灭的蜡烛，一个鲜红的人影在其间穿梭，实力相当于六级血卫士的大祈星师挡不住她的一击。 萝姬那场战斗中一连击杀十三名大祈星师，令对方士气大跌，但他们在数量上依然占着压倒性的优势，双方陷入了难分胜负的纠缠当中。 但就在这一刻，城门打开了，柏德尔城的守军呐喊着出城，冲向战场。 马丁看到了领头的那个人，他骑在马上，高举着长剑冲锋，那个人是柏德尔城的城主，那时候他还没这么胖，没这么老。 那一天，他率领的柏德尔城军队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祈星教的军队彻底崩溃。 ……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 马丁看到了自己应做的选择。 第二十六章 永不遗忘（上） “马丁虽然身材很庞大，其实心思是很细腻的，否则也做不到伯德尔城的城主。”萝姬对墨离说。 时间已临近傍晚，距离计划与马丁会面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墨离和萝姬站在一张长桌前，桌上铺着上西区的平面图，其中城主府邸的情况标注得尤为详细，就连巡逻士兵的行进线路都画得轻轻楚楚。 这是格雷斯提供给两人的，鬼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但不得不说，这份情报对两人的帮助非常大。 “根据格雷斯提供的情报，城主府邸附近的守卫很严密。”萝姬继续说道：“不过他已经做好安排，今晚七点，下西区的守卫在换班时会出一点‘小差错’，到时会有一个小时的真空期，足够我们去和马丁‘见一面’了。” 墨离听后想了想，说道：“马丁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取得了格雷斯的支持，那他应该也能猜到，下西区的守卫已经依靠不上了。” “对。”少女点点头：“所以这是一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局面，我单独去见见马丁，你尽可能久地把他的私人卫队挡在外面。” “马丁会见你？”墨离问。 “会的，如果他连见都不敢见我，那只能说明他已经彻底是我的敌人了。” “如果见了面之后谈不拢呢？”墨离又问。 “那就只好动手咯！”少女说完这句话，居然还笑了笑。 “听格雷斯说，马丁的实力和他差不多，你要小心。”墨离不厌其烦地说道。 “怎么？你在担心我吗？”少女笑道：“放心好了，他只不过血卫士四级的实力……” “只不过血卫士四级的实力”吗？我也差不多啊！墨离突然很想吐槽。 但话说回来，虽然萝姬只能够发挥百分之五的实力，他依然相信少女足以应付马丁，那天她轻松灭杀几名刺客的事，给墨离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还有一个敌人。”墨离说：“月刃骑士团在行刺失败后逃走了一个人，他们可能还有后背力量，如果他们不准备放弃的话，你和马丁的会面很可能就是他们动手的时机。” 少女很可爱地歪了歪头，说道：“其实我们可以这样想：如果我和马丁谈妥了，月刃骑士团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如果我和马丁谈崩了，那无非就是他们和马丁都想杀我，这样的话，也就可以把两者看作一个敌人了。所以最关键的，还是马丁的态度。” 墨离想了想，虽然觉得少女说得有些道理，但总觉得还是有些古怪。 “你还真是乐观啊！”他说。 “毕竟我的人生已经跌到谷底了嘛，说不定马上就能触底反弹了呢？”萝姬微笑着说。 …… 晚上七时。 当墨离和萝姬来到下西区时，周围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看来格雷斯还是很靠谱的。”墨离小声说：“那我们按照计划行动？” 少女微微颔首，两人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向今晚的目的地走去。 城主府邸是马丁办公兼生活的地方，是一幢高达七层的石制建筑，两人没走多久，建筑高高的尖顶就出现在了视线中。 很快，两人来到了府邸前的一片小广场上，然后—— 他们看到了马丁。 世事难料。墨离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词。 马丁就站在广场中央，他庞大的身躯，看起来就像一座小山一样，而在他的身后，是铠甲整齐、长剑出鞘的私人卫队，他们的人数——大约有一百人。 两人想过马丁会假意谈判，暗中埋伏下私人卫队，也想过马丁并无敌意，真心与萝姬单独洽谈；但千想万想，没想到马丁带着私人卫队来到广场上，光明正大地拦在萝姬和墨离。 如果他想公开动手，为什么不在前两天就行动，偏偏要等到现在？ 还是说他其实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将自己的力量摆出来，以示诚意？ 显然萝姬也有些疑惑，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这是准备对我动手了？” 马丁点点头。 少女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安德莉亚给你的条件是什么？” 马丁的话音并没有响起，反而在两人身后，响起了一片整齐沉重的脚步声。通向广场的街道上，一队队士兵围了上来，将两人的后路彻底截断。 格雷斯确实能控制柏德尔城的绝大部分军队，但马丁作为城主，在柏德尔城的军队中，也有自己的嫡系。 眼见两人无处可逃，马丁终于开口：“对柏德尔城的征税降低到三成半，允许我将柏德尔城的军队扩充五成。” “就这些？”萝姬问。 “安德莉亚传话给我，如果我不归顺于她，当下一次祈星教来犯的时候，柏德尔城就不会有一个援军到来。” “我明白了。”萝姬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但明白并不代表她能够理解。墨离看到少女鲜红眼眸中的感情由失望变为愤怒，又由愤怒变为悲伤，最后连悲伤也渐渐消失，只留下冰一样的冷漠。 墨离突然有些明白了。萝姬在此之前一直那么乐观，或许因为她之前一直坚信，马丁不会背叛她？ 这种信任或许连少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明明她自己也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但伯德尔城对她来说，毕竟是不一样的，她曾经救下这座城市，这座城市的民众至今不曾忘记她的恩德。 所以萝姬认为马丁也不会背叛她。 但或许在马丁看来，他的选择和背叛无关，只是利益使然？ “借我我的刀。”耳边响起的少女的声音。 虽然这在旁人听来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墨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燃烧体内的短刀，具现在手中，那本是萝姬的武器。 他将短刀交给少女，少女接过刀，在自己的左手手腕轻轻划了一下，然后将短刀还给了墨离。 鲜红的血液涌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在萝姬的手中凝成一把剑。 “那就动手吧。”她对马丁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第二十七章 永不遗忘（下） “那就对不起了，公主殿下。”墨离听到马丁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话音刚落，马丁举起的手重重挥下。 既然就要不死不休，还说什么对不起？难道对方是这么虚伪的人？墨离在心中暗骂一声，点燃了早已吞进体内的钠。 包围两人的几百名士兵中，超过半数配有手弩，随着马丁的动作，上百只弩箭织成一张大网，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第一波攻击果然是弩箭，这也是围杀强者的惯用套路。 萝姬显然也早已料到这一点，鲜血凝成的长剑倏地化为血盾，将两人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 在第一波剑雨结束的瞬间，墨离已经冲向距离他最近的弩手。没有人看见他，因为他点燃了水晶，而他的幻象还留在血盾中。 他冲向敌人，挥出短刀，迅速解决了两个弩手。在隐身效果消失的瞬间，他吞下符文铜，调用零号术式，将它点燃。 面对这些普通士兵，燃烧符文铜就意味着力量上的碾压，而燃烧钠让他解决敌人的速度更快。墨离将目标锁定在弩手上，不到五秒钟时间，他的身边已经倒下了七八个敌人。 少女还留在原地，但当第二波弩箭射出的时候，在墨离这个方向已经出现了一个缺口。 这正是两人所要的结果，血盾重新变成手中的长剑，少女以不输于墨离的速度冲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加入了近身搏杀。 但敌人没有任何慌乱，在马丁的指挥下，弩手纷纷退后，全身包裹着铁甲、手持重剑长盾的重步兵围了上来，他们不断挤压两人的空间，每当杀死一个，就有另一个补上缺口。而在外围，士兵围了一层又一层，断绝两人任何逃脱的可能。 马丁的战术非常明显：先消耗两人的体力，等两人的体力消耗殆尽，身上的轻伤积累到一定程度，再一举击杀！ 这个策略正在奏效，但奏效的速度远比预计的要慢。时间一点点过去，轮换的士兵已经超过一百人，虽然真正死亡的不算多，但那些受伤的也几乎都丧失了战斗力。而被包围在中央的萝姬和墨离，除了不再冲杀得那么凶猛，身上几乎没有受任何伤。 他快步走向身边一人，对方穿着和周围士兵一样的盔甲，但如果看脸，就会发现正是罗克斯本人。 “月刃骑士团呢？你们的准备呢？到底在哪里？！难道要看着我的人死光吗？！”马丁朝他低声怒吼。 罗克斯的神情显然也有些紧张，但他依然镇定说道：“不用担心，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在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队骑兵。 他们身着银色盔甲，手持狭长而略带弧度的长刀，看到他们，罗克斯的神情立刻放松下来，而马丁的眼睛微微一眯。 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猜得到，这就是月刃骑士团。他只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在第一次暗杀中，他们已经损失了十一人，而此刻月刃骑士团以四骑为一排，一共五排，合计二十名骑士。就连罗克斯也不知道，来到伯德尔城的月刃骑士团还保存了这么多力量！ 不单如此，他们还带来了全套的制式装备，做工精良的铠甲有着不输重甲的防护性能，重量却异常的轻，这让月刃骑士团的骑士在拥有轻骑兵的速度的同时，还有着不输于普通重骑兵的防护力。反复折叠锻打而成的弯刀锋利而富有韧性，恰到好处的弧度能让刀刃在砍入敌人的身体后轻松拔出。 每名月刃骑士团的骑士都拥有至少血卫士二级五阶的实力，而二十名骑士排好队形冲锋，就连四级强者也难以抵挡！ 马丁缓缓举起右手，示意他的士兵，按照他和罗克斯约定的计划，包围萝姬和墨离的士兵会让出一个缺口，让月刃骑士团的冲锋直抵两人，争取第一轮进攻就取得战果！ 终于——要结束了，罗克斯如此想到。 他看见月刃骑士团缓缓调整马步，直到战马的步调完全一致，他看见银甲的骑士举起长刀、伏低身体、开始加速，千里挑一的战马在短短的距离内就将速度提升至极限，他们快得几乎拖出残影，袭向前方的猎物。 接着，罗克斯看见马丁瞳孔收缩，重重地挥下右手，马丁张开嘴，吼出命令：“枪兵——列阵！” 什么意思？ 罗克斯一时间没能明白马丁命令的意思，他只看到一手持长枪一手持长盾的重枪兵快速集结在道路上，面朝月刃骑士团列阵。长盾一个并着一个，长枪从缝隙中伸出，后端牢牢固定在地上，他们仿佛一座布满荆棘的钢铁堡垒。 这是步兵对抗骑兵冲锋的标准阵型！ 罗克斯没有反应过来，月刃骑士团同样来不及反应，他们结结实实地撞在枪阵上，第一排四名骑士瞬间就被无数长枪贯穿，但后面几排的骑士表现出了惊人的应变能力，他们没有刹住脚步，反而再次提速，提马跃过了阵型并不厚实的枪阵。 但紧接着迎接他们的，是一波密集的弩箭射击，而在他们的两翼，身着重甲的步兵也包围上来。 对萝姬和墨离的围攻，瞬间变成了对月刃骑士团的绞杀，马嘶声、怒吼声、惨叫声、兵刃交击声混在一起，罗克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转过头，想对马丁怒吼，却只看见一个巨大的手掌扇了过来。耳边“嗡”的一声，他的身体飞了出去。 当他挣扎着坐起来时，周围的士兵已经把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背叛了安德莉亚大人！你以为你还会有好下场？！”罗克斯嘴角带着血，嘶声向马丁吼叫。 但马丁根本没有理会他，对方冷冷地看着月刃骑士团在包围中徒劳冲杀，然后被一个一个地砍下马。 当混乱渐渐平息，马丁走到了萝姬身前，他以剑杵地，在少女面前跪下：“公主殿下，请原谅我方才的冒犯，但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将罗克斯和月刃骑士团一网打尽。” 他埋着头，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他的眼眶正在渐渐发红：“安德莉亚以为靠利诱和威胁就可以让我屈服，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是您拯救了伯德尔城，我永远不会遗忘，伯德尔城也永远不会遗忘！” 第二十八章 一滴血的威力（上） 这样……就结束了？ 墨离有种不真实感，这次的过程真是一波三折，马丁不仅骗过了罗克斯和月刃骑士团，就连萝姬和墨离也被蒙在了鼓里，但也正因为这样，马丁才取得了近乎完美了结果——在表明立场的同时，将安德莉亚布置在伯德尔城的力量一网打尽！ 但让墨离感到心惊的是，马丁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不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布置在这里的嫡系部队，此时已经伤亡过半了。 身边的萝姬也表情复杂，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上前扶起马丁，说道：“谢谢你，如今我总算知道，哪怕在全血族都因为血脉之力反对我的时候，伯德尔城依然是支持我的。” 马丁又恭敬地行了一礼，他心中明白，萝姬这样说，意味着如果未来她能够夺回家主之位，伯德尔城在血族中的地位将被大大提升。 少女弯了弯嘴角，继续说道：“接下来你们可以宣布，我已经在这场混战中死掉了。” 她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哪怕马丁原本就有如此打算，此时也不敢接话，只好换个话题说道：“公主殿下，该如何处置这些凶手，请您示下。” 月刃骑士团的成员大部分都在混战中被杀死，只有五人被俘。马丁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上去，揭掉了他们的头盔。 然后，萝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她说。 墨离看到少女有些惊讶的样子，问道：“他是谁？” “他是月刃骑士团的团长，戴伯特。”萝姬说。 “骑士团的团长？”墨离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安德莉亚为了杀掉萝姬，竟然连月刃骑士团的团长都派了过来。 “不对！”几乎在同一瞬间，萝姬、墨离和马丁心中都意识到了不妥。 “月刃骑士团的团长，据说是血卫士四级三阶的强者，但看他刚刚表现出的实力，最多不过二级，这是怎么回事？！”马丁沉声说道。 墨离和萝姬对望一样，心中也是同样想法。 而且墨离还想得更深了一层：如果对方有四级三阶的实力，面对这些普通士兵，想要逃走并不困难，又怎么会被俘虏？ 除非他是故意的…… 就在此时，戴伯特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马丁脚下，他的嘴角扭曲着发出狞笑。 “叛徒！”他吐出两个字，身体突然变得赤红，仿佛血要从他的皮肤中渗出来一般！ “退开！”萝姬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飞快后退，一边急忙提醒身边的人。 墨离和马丁的反应都很快，抓着几名俘虏的士兵们却慢了一筹。 戴伯特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而他身边的另外四名月刃骑士团的俘虏，却直接炸开！ 惨叫声响起。这爆炸的威力异常之大，除了墨离等三人，其他的士兵要么被当场炸死，要么被吹飞到半空，摔落到几十码外。 而四名俘虏的身体，早已随着爆炸化为一片血雨，细密的血液落在方圆几十码的地上后，立刻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很快形成墨离等三人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法阵刚一完成，边缘便升起一圈血光。 没有受到爆炸波及的士兵纷纷赶来支援，但当他们冲到法阵边缘时，竟然被那看似脆弱的血光挡住，再也不得前进。 法阵中央，戴伯特的身体持续膨胀，外面的盔甲、内衬的链甲崩散掉落，露出肌肉盘结、血管爆出的赤红身躯，他的身躯一直膨胀到四五个人高才停止，而面容早已扭曲得失去了原样。 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 “这是怎么回事？”墨离急促问道。 “他们喝了安德莉亚的血！”萝姬一边快速说道，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在自己手腕重新划出一道伤口。 墨离对血族了解不少，萝姬一说，他就猜到了个大概，又追问道：“安德莉亚给了他们多少血？” “看这个样子，估计每人一滴。”少女说。 墨离心中暗骂一声，血族的皇室成员真是可怕，仅仅是一滴血就有如此大的力量。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血液对血族来说，不仅仅是身体的一部分。像萝姬这种身负血脉之力，仅仅一个凝视就能控制下位者的人，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对于血族的其他上位者来说，血液不仅仅是他们的力量的体现，更是他们的意志的体现！而喝下上位者的血液，就必能获得他们的力量，也必须承担他们的意志！ 安德莉亚的血液所包含的力量太过强大，哪怕只是一滴，也不是月刃骑士团那些实力只有血卫士二、三级的成员所能承受的。而安德莉亚也知道他们无法承受，她的血液只是以他们的身体为载体，炸开以后发挥血液中的力量，释放出预设的血魔法。 也就是墨离脚下的法阵——血牢术，顾名思义，它就像一个监牢，外面的士兵进不来，墨离能三人也出不去。 而真正的杀招在于戴伯特，他是四级三阶的强者，能够承受安德莉亚的血液的力量，当然也会执行血液中的意志——杀死萝姬！ 这才是安德莉亚的真正后手，确保杀掉萝姬的最终手段！ 已经变成怪物的戴伯特以与其庞大身体不相称的敏捷，转身扑向萝姬。 少女飞身闪开，墨离和马丁也急忙避开敌人的攻击。墨离突然发现，这在血牢之类，不知何时已弥漫起一片血雾。 他不由一惊，难道敌人还有其他手段？ “这雾是怎么回事？”他急忙问萝姬。 却听到少女说：“别担心，是我的血魔法。” 墨离这才注意到，少女手腕的伤口处，血液正在一滴一滴地滴下，但它们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在半空就化入了血色雾气。片刻之间，墨离感觉血雾似乎又浓了几分。 戴伯特转身扑来，他正在渐渐适应自己的新身体，这一次速度更加快了。墨离甚至来不及阻挡，就看见对方化为利爪的手掌贯穿了少女的身体！ 但是——萝姬的身体只是“噗”地散成雾气，和周围的血雾融为一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之后，她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血雾中的另一边。 墨离大开眼界，他从没听过这么神奇的血魔法。岂不是只要一直待在这血雾中，就利于不败之地了？ 不过，眼前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要是自己再无所作为，那就真的可以再血牢壁上一头撞死了。 他点燃钠，点燃铜，调用零号术式将燃烧效率提升至200%。在怪物第三次扑向萝姬的时候，他一步助跑，第二步便高高跃起，调用符文铜的所有力量，对着怪物的脑袋一拳轰出！ 怪物的反应异常灵敏，它停下脚步，抬起磨盘般大的手掌，对着半空中的墨离一掌拍下！ 体积越大不等于力量越大，身在半空的墨离虽然因为无从借力，被一掌拍飞，但怪物的手掌，也被他一拳轰成了血沫！ 呵呵，什么安德莉亚的力量，也不是很厉害嘛！ 墨离从地上爬起来，除了身体有些疼痛，并没有受什么伤，正准备再冲上去给敌人来一记狠的，却看到怪物手腕的地方血肉一阵蠕动，片刻间就长出一个新的手掌。 “……” 他不禁一阵无语，难道心里面装装逼，也会被打脸吗？ 另一边，马丁一声怒吼，也已经双手各持一把长剑，冲了上去。他双目赤红，身型明显大了一圈，发福的肥肉早已不见踪影，全都变成了健硕鼓起的肌肉。 狂血术！ 这是血魔法中的一种，也是很实用的一种，可以大幅增强施术者的各项战斗能力。 马丁不愧是血卫士四级的强者，冲上去后和怪物互殴得有来有回，片刻之后，双方分开，马丁身上带了些轻伤，而怪物身上多了几道长达几尺的巨大伤口。 但是，这些伤口片刻间就恢复了。 墨离和马丁对望一眼，脸上都露出无奈的苦笑。 第二十九章 一滴血的威力（中） 接下来的战斗，模式变成了萝姬吸引怪物的注意，墨离和马丁则上去和敌人硬碰硬的对殴。 三人看似不落下风，但在怪物近乎无穷无尽地恢复能力下，他们根本找不到击败对方的办法。 而且墨离渐渐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脚下的法阵颜色越来越鲜艳，怪物的力量也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 虽然这种变化还不是很明显，但一直这么拖延下去，结果可能会很麻烦。 “这是怎么回事？”墨离趁着一个空隙，指着地上的法阵问萝姬。 “血牢术在加持那个怪物的力量，要是这么拖下去，它会越来越强。”萝姬说。 “有什么办法杀死它吗？”墨离刚问完，怪物就冲了过来，他冲上去一阵刀劈拳殴，直到马丁过来接手，才又退到萝姬身边。 少女想了想，说：“如果把我的血贯入它的心脏，它的身体可能会因为力量过强，负荷不了而炸开。” “但这个方法也可能起不了作用，因为我被施加了锢血术，血液中的力量已经被禁锢了。”萝姬又补充道。 “不管怎么说，先试试吧！”墨离说道。“你借我一滴血，我把它送进对方心脏，你有办法把它的动作束缚一下吗？” “几秒钟应该可以，再长就不行了。”少女说。 墨离点点头：“几秒钟就够了。”说完，他冲到马丁身边，一边帮他缠住敌人，一边快速说了一下他的计划。 马丁点头表示明白。墨离回到萝姬身边，少女已经向他伸出手掌，白皙的掌心上方，悬浮着一点鲜红的血液。 墨离将它接到自己手中，少女的血液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斥力，始终与他的肌肤保持几分空隙。他合上手掌，将这滴血握在拳中，重新吞下一块钠和一块符文铜，喊道：“我准备好了。” 正在和怪物纠缠的马丁一点头，脚下突然发力，转到怪物身后，左右手同时挥剑横劈，剑刃准确地切进怪物的脚弯关节，斩断了它的经络。 怪物怒吼一声，双脚一时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半跪在地。不远处的萝姬伸出手掌，五指一合，怪物身边的血雾中突然幻化出八九根锁链，将对方绑得严严实实。 敌人再次发出怒吼，庞大的身体用力一挣，萝姬的身体晃了晃，俏脸瞬间变得煞白，但束缚着怪物的锁链纹丝不动，敌人依然动弹不得。 墨离知道机会转瞬即逝，爆燃钠和铜，身体如箭一般冲向敌人，他的左手具现出短刀，在抵近敌人的瞬间一刺一拉，在对方胸口破开一道深及体内的伤口，握着血滴的右手握成拳头，对准来不及愈合的伤口一拳贯入！ 体内的术式疯狂运转，将燃烧符文铜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送入手臂，他的拳头穿透敌人的肌肉，撞碎胸腔的肋骨，一直突入到心脏。他放开手，将掌心那滴血留在敌人的心脏内，然后飞快地抽身而退。 “成功了！” 就在墨离出声的同时，萝姬已经支撑不住，锁链瞬间粉碎，少女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晃了两晃就要倒下。 墨离赶紧冲到萝姬身边，将她扶住，这种情况他再熟悉不过，刚刚那个血魔法负担过重，引起锢血术反噬了。 他身上的血精都已用光，只好转头问马丁：“有血精吗？她需要用！” 马丁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萝姬要用，他自然不会犹豫。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子，扔给墨离。 墨离打开一看，袋子鼓囊囊的全是品质上佳的血精。 看来城主大人蛮有钱的啊！ 他心中吐槽一句，手上却没有慢下，飞快地抽出一片血精喂进少女嘴里。 另一边，怪物发出声声痛苦的怒吼，皮肤下仿佛有什么活物一般不断起伏，它挣扎着爬起，又扑倒在地，再次爬起又再次倒下，反复几次后，终于趴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成功了？ 墨离心中一喜。马丁见到怪物不再动弹，也拿着剑小心地朝对方走去。 谁知刚刚靠近，敌人粗大的手臂猛地一挥，就将马丁击飞出去。随着一声咆哮，怪物重新站了起来，朝着墨离这边直扑过来。 虽然对方的脚步有些跄踉，但速度比之前反而快了几分。墨离暗骂一声，只能将萝姬抱起来，绕着圈躲避敌人的追击。 “马丁！” 他大叫一声，对方会意，冲到怪物身边一阵猛攻，但这一次，敌人死盯着萝姬不再转移目标，马丁除了拖延对方的脚步外，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 很明显，眼下萝姬无法再使用血魔法，也就无法像之前那样在血雾中从容躲避，面对敌人的追杀，只能由墨离抱着她不断躲闪， 也就是说，己方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战斗力，如今只有马丁还能够对怪物发起进攻了，而这些攻击在怪物异常强大的恢复力面前，只能说是不痛不痒。 “现在怎么办？”一时间墨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问问萝姬有什么建议。 少女虽然身体无力，所幸意识还算清醒，说道：“看这个样子，除非把锢血术的效果消除，让我的血还原到原本状态，就算把我的血送进敌人的心脏，也起不了多大效果。” “还原？”墨离听到少女的说法，隐约抓到了一点思路。 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他想起橙雨曾经告诉他，咒术可以强行破解锢血术，但需要海量的运算。但如今，他们并不需要解除少女全身的锢血术，而只需要释放一滴血中的力量，这样想的话，所需的计算量应该会大大下降。 不过，即使如此，也还有一个难题，就是墨离不懂得解除锢血术的方法。 “还原……”这个词再次出现在他的脑中，锢血术相对萝姬的血来说是个异物，解除锢血术的本质，其实就是将她的血恢复到原本状态。 想到这里，墨离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来不及对少女解释，他直接说道：“再给我一滴血。” 萝姬知道他有了新的计划，也不多问，抬起手腕，微微动念，将一滴血引入掌中。 墨离腾出一只手，拿出一块铁吞下，然后咬破手指，将手指的伤口，对准少女掌心的那滴血用力按了下去！ “你要……”萝姬惊呼一声，她瞬间明白了墨离的计划，但还没等她说完，她的血已经融进了墨离的血液当中。 “唔！！”墨离顿时眼前一黑，身体险些摔倒。虽然有锢血术的束缚，但萝姬作为血族的最高上位者，她血液中的力量根本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那滴血一进入墨离体内，就好像一个充满敌意的侵略者，飞快地开始侵蚀同化墨离的血液，但这也正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既然那滴血已将墨离的血液同化，反过来讲，它也暂时成为了墨离身体的一部分！ 墨离调用1.3号术式，点燃铁。 燃烧着透明火焰的火球在他的体内出现，铁的力量被送向他的右手，开始复原墨离被侵蚀的血液，与此同时，也开始复原萝姬的那一滴血！ 由于使用最新优化的术式，铁的复原效果被大大提升了，这也是墨离敢于采用这个计划的原因。他要用铁的力量，暴力破解锢血术的禁制！ “马丁！帮我挡住！”墨离用最后的力量大叫道。此刻，他体内的术式疯狂运转，源源不断的力量被送向右手指尖，却仿佛撞到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上——几乎所有铁的力量都集中在那滴血上，但锢血术的禁制似乎纹丝不动！ 另一边，马丁大吼一声，体型仿佛又大了一圈，他丢弃长剑，从地上捡起了两只重枪兵的长矛，重大上百磅的铁矛被他挥舞得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总算暂时将怪物拦下。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墨离体内，在持续不断的还原力量冲击下，锢血术的禁制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第三十章 一滴血的威力（下） 在术式的疯狂运转下，体内的铁很快就燃烧殆尽，墨离重新吞下一块铁，再接再厉。 终于，锢血术的禁制破碎了，汹涌的力量倾泻而出，侵蚀墨离血液的速度骤然提高了十几倍！ 墨离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一边利用铁的力量尽量恢复被侵蚀的血液，一边点燃钠，奋力向怪物冲去。 马丁见此，双手突然向下一贯，两柄长矛如同钉子一般，将怪物的左右脚掌钉在地上。 好机会！ 眼见怪物无法移动，墨离将钠熄灭，点燃符文铜，朝着怪物一跃而起，左手具现出短刀，右手的伤口中带着萝姬的血液，就要再一次将血液贯进它的心脏。 敌人的双脚虽然一时无法动弹，但双手还活动自如，就在墨离身在半空之时，它的双掌一合，眼看就要让墨离功亏一篑。 但就在这一瞬间，两道锁链突然出现，两条粗大的手臂顿时无法动弹，墨离回过头，看见少女半靠在地上，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但对着怪物伸出的手掌没有一丝颤抖。 谢谢！ 墨离在心中道了声谢。这一次再无阻碍，他切开怪物的胸口，将带着萝姬血液的右掌狠狠插入敌人的心脏。 安德莉亚的血、萝姬的血、自己的血瞬间交融在一起，两名血族顶尖上位者的力量相互厮杀，墨离想抽出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仿佛失去了控制，竟然一动不动。 紧接着，两道冰冷诡异的感觉顺着手臂中的血管，飞快地蔓延到他的身体。安德莉亚的血和萝姬的血为了增强自身的实力、压制对方，几乎同时开始侵蚀墨离的血液。 墨离调用1.3号术式，燃烧铁恢复自己右手中的血液，但他立刻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沦陷，侵蚀的力量早已进入躯干，离体内的衍场只有一线之隔！ 他调用1.2号术式，试图阻止体内的侵蚀，但在两滴血液的强大力量下，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侵蚀开始进入衍场，那是术偶最重要的核心之一。 衍场开始崩坏，墨离根本不知道衍场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自己的衍场正在崩溃！ 怎么办？！ 还有没有什么方法阻止侵蚀？！ 难道自己就这样死掉？！ 阻止它！阻止它！阻止它！ ……点燃 对！燃烧它！我是术偶，没有东西我不能燃烧！ 既然没法阻止，就将它点燃！ 或许是接收到自己的意志，或许是本身的应激反应，崩坏的衍场开始生成一种全新的术式，它们刚一出现，就纷纷扑向那些被侵蚀的血液，将它们点燃！ 轰—— 墨离仿佛听到了爆炸声，但这爆炸不在外面，就发生在他的体内，燃烧瞬间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无数的术式不断生成，又不断破裂。 他觉得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火，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只有燃烧、燃烧、燃烧！在这燃烧当中，似乎就连自己的意识变成了燃料！ 他陷入了昏迷。 马丁见到墨离终于拔出手臂，身体却毫不受控制地直落下来，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抓住对方，飞快退后。 在怪物的体表，越来越多的血管浮现出来，仿佛一条条垂死挣扎的蛇，这些血管一条条爆裂，连带着皮肉炸成无数血沫。紧接着，一道道鲜红的裂痕开始出现，原本可以无限恢复的身体，此时就像一个濒临破裂的玻璃容器。 片刻之后，怪物的身体炸开了，无数血肉飞上半空，又如同雨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随着怪物的死亡，地面上的血色法阵闪烁两下后，也渐渐熄灭了。外围的士兵终于再无阻碍，纷纷冲向被血雨淋得狼狈不堪的三人…… …… 破碎的术令重新组合，术式开始缓缓流动，衍场仿佛黑夜中的无边平原，在沉寂许久之后，一道道复杂的纹路重新亮起。 ……自检……完成……重新……启动…… 一丝光芒透了进来，墨离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啦！”耳边传来少女的声音。 他眨了眨眼睛，视线中模糊的身影终于变得清晰起来，萝姬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看见他醒来，这种关切立刻变成了喜悦。 但当她看到墨离正在看自己，少女又赶紧将喜悦的表情藏起来，装出一副淡定无比的样子。 “嗯，感觉还好，我昏迷了多久？”墨离晃了晃脑袋，说道。 “只有几个小时。” “我现在在哪？” “我的房间……”萝姬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是马丁把你扛回来的。” 墨离脑中浮现出马丁用那庞大身躯扛着自己的画面，不禁苦笑一声。 “这一次多亏了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少女突然说道。 墨离明白她的意思，萝姬自己就是上位血族，她当然猜得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笑了笑，表示理解少女的好意，但还是说道：“没有办法啊，当时如果不拼一下，说不定我们三个都活不下来。” “但是……” “其实你也是一样的想法吧。”墨离打断少女的话，继续说道：“如果当时不是你不顾身体的负荷使用那个血魔法，我不要说把血送进那个怪物的心脏，说不定当时就被它拍死了。所以真的……谢谢你。” 萝姬俏脸一红，抿着嘴别过头，过了好一会才转回来，绯红的双眸看着墨离，认真说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下次不要这样冒险了……” “我答应你！”眼见少女这么认真，墨离赶紧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然后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你的身体呢？锢血术的反噬严重吗？” “现在已经没事了。”萝姬微微一笑。“不过恢复花费的代价蛮大的。” “怎么了？难道会有什么后遗症？”墨离听到少女这样说，也不禁担心起来。 但他马上看见少女吐了吐舌头，坏笑一下，轻巧地一转身，跑向房间的另一边，片刻之后，萝姬端着一个开着盖子的箱子走了过来。 箱子中的一半空间码放着整整齐齐的血精，另一半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么多血精……估计有几千片吧？”他问。 “一整箱是一万片，不过现在只剩下一半了，也就是五千片。”少女说。 “那另外一半呢？”墨离问。 “全被我吃掉啦！”少女一脸正经地说。“毕竟这次锢血术的反噬蛮严重的。” “你居然能吃那么多？”他打量着少女娇小的身体，有些吃惊地问。 “并不是真的吃啦！”少女有些生气地说：“是把血精的力量吸收到我的血液里。每片血精里蕴含的力量对我的血液来说，几乎是微乎其微，所以才需要那么多。” “哦……”墨离点点头，有些明白少女所说的“代价蛮大”是什么意思了。在血族，血精就是货币，五千片血精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想到这里，他记起来两人手里已经没多少血精了，赶忙问道：“这血精从哪来的？” “格雷斯。”少女说。 墨离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借你的？” “不是。” “那么是？” “……”少女扭捏了一阵，终于不好意思地说：“从你今年的分红中提前支取的……” “是……是吧……果然是这样呢……”墨离心中的不详预感终于成真。 “我今年有多少分红。”他又问。 “格雷斯说第一年大概二万。”萝姬更加不好意思了。 “一半！也就是说我今年一半的收入都被你吃掉了！”墨离欲哭无泪。 “是四分之一！你看，这里还剩一半呢！”少女慌忙解释道。 “那也很多了！到底是你雇佣我还是我雇佣你啊！” “别急别急！”少女慌忙摇手。“我很快就又有一大笔收入了，到时保证一分不差的还你。” “什么收入？” “嘿嘿，这个暂时保密，不过你放心，一定会有的。”少女拍着娇小的胸脯向他保证。 “好吧好吧。”其实墨离并不太在意这些，只是突然听到自己全年四分之一的收入瞬间就被少女“吃掉”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但萝姬本来就是血族公主，五千片血精，对一个公主来说，应该也说不上是个大数目吧？ 说到底，还是因为如今两人都太穷了…… 墨离不禁想起一句咒术师中流传的俗语，不由自主地喃喃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你在说什么？”萝姬听到墨离的自言自语，莫名其妙地问。突然，她又反应过来：“等等！你说什么夫妻？” “你听错了！”墨离赶忙摇手。 …… 第三十一章 第五种术式 “算了算了，我去睡觉了。”少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墨离醒过来之前，她一直都没睡。 “哦，晚安。”虽然现在是清晨，墨离还是这样说道。 “晚安。”萝姬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向另一间卧房。 墨离一笑，看着少女夸张地表演却并不戳穿，他反而有些感谢对方用这种方式化解尴尬。 不得不说，最近两人之间莫名其妙出现暧昧的情况越来越多了，一般来说，这种现象说明两人的感情正在超越朋友关系。 但现在，无论是谁都不敢再更进一步。 倒不是墨离觉得血族公主有多么高不可攀，其实他之前对萝姬说的并不是开玩笑，他真的觉得，术偶的地位应该是很高的，因为他们代表着咒术师协会无与伦比的力量，虽然这个力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这也就带出了一个问题——萝姬需要夺回自己的家主之位，自己需要恢复咒术师的权威，两人的未来都存在太大的不确定性，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让彼此都不敢再进一步。 双方还在害怕一件事：就算两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目标，万一以后血族和咒术师协会之间出现了无法回避的利益冲突，两人又该怎么办？ 墨离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事，却越想越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他对感情的事也没什么经验。 走一步看一步吧…… 最后只得出这个结论。 他不再想这些，转而思考另一件事情——他一醒来就已经发现，如今体内的衍场已经可以生成第五种术式了！ 应该是衍场在抵御安德莉亚和萝姬的血的侵蚀时，发生了变化。按照《术数原理》所说，只有三阶衍场才能生成四种以上的术式，而衍场如果由二阶变为三阶，墨离自己应该能感觉到很大的不同。 但如今，他并没有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很有可能衍场并没有变成三阶，而是抵御侵蚀时变成了一种特殊的状态。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种新的术式的作用是什么？ 首先，可以假设它是用于燃烧第五种物质的，毕竟这是绝大多数术式的用途——除了汇算术式。 关键在于，它燃烧的是哪一种？ 墨离一时有些找不到头绪，这世界上的各种物质的种类不说有上万种，至少也有几千种，过去墨离曾以为术偶只能燃烧纯净的金属元素，但自从知道水晶也可以燃烧，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毕竟，从咒术师留下的资料中，他已经知道水晶虽然看起来透明纯净，其实是由好几种元素化合而成。 看来，突破口还是在这种新术式产生的过程上。 他从血液被侵蚀开始，将昨晚的整个过程回想了一遍，虽然其中有些记忆断断续续的，但很快，墨离还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伸出手，从箱子里拿出一片血精。 这种术式的产生，是为了燃烧被血族血液侵蚀的血液，那么，它最可能燃烧的物质，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东西。 墨离决定试一试。为了保险起见，他首先吞下一块铁，然后将血精放入口中，咬碎咽下。 原来血精还挺好吃的…… 这是他首先冒出来的想法。铜太重，铁太硬，钠虽然很刺激，但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而血精不但入口即化，还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墨离赶紧止住有些跑题的思路，调用新的术式，包裹血精。 血精被点燃，一股陌生的力量瞬间流遍全身，墨离动了动手脚，一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这股力量在他的体内缓缓流动、循环往复。 突然之间，他明白了燃烧血精产生的能力是什么，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能力。墨离愣了一会，突然跳下床，跑到萝姬的房间门口，敲响了门。 过了一会，少女打开门，她看见墨离站在门口，不禁露出奇怪的表情。 但他没有等对方问出口，就具现出短刀，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流出来，却没有滴在地上，反而如同一尾刚出生的小鱼，优哉游哉地游动在半空。 墨离正在燃烧着血精。 “我好像可以控制自己的血液了。”他看见少女一脸惊愕的表情，微笑着说道。 血液。血液对术偶来说，就如同对人类来说一样，都是身体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是维持身体机能的必要因素之一。 但也仅仅如此，血液除了维持生命，并没有其它特殊的意义。 墨离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在燃烧血精之后，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像控制手脚一样控制自己的血液。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血液遍布身体的每个角落，当墨离能感觉到它们、甚至控制它们，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有了一个新的身体。 虽然现在这种控制力还很弱，让手腕流出的这一丝血悬浮在空中，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但只要有了这个开头，就意味着无数的可能性，比如—— “血魔法。”少女突然说道，她也刚刚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而她说的话，刚好接上墨离心中的想法。 “对血族来说，可以控制自己的血液，就意味着可以修习血魔法。”萝姬缓缓说道：“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一样！但你到底是怎么能控制血液的？就算被安德莉亚和我的血侵蚀了，也不可能产生这种效果啊。” 墨离听了少女的疑问，也不隐瞒，详细地将衍场发生变化的过程描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会燃烧的第五种物质就是血精，只有在燃烧血精时，才能控制血液。” 萝姬听后微微点头，说道：“这真是挺有意思，我倒是可以教你血魔法，毕竟你的实力强大了，对我们接下来去极东之地也有好处。” “真的？血族对传授血魔法没有什么限制吗？”墨离喜道，从萝姬、马丁、格雷斯等人身上，他已经多次体会到血魔法的强大，如果萝姬能教他，确实大大提升他的实力。 “限制倒没有。”少女想了想，说道：“毕竟在你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血族以外的人可以使用血魔法。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你现在对血的控制力也太弱了吧！”少女指着墨离手腕上那缕飘来飘去的血液，笑了起来。 “……”墨离一阵无语。 “这样子是根本无法修习血魔法的，接下来你可以找找增强血液控制力的方法，我也回头想一想，找一种适合你修习的血魔法，毕竟血魔法的种类实在太多了。”萝姬说。 墨离点点头，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听见少女又叫住他，说道：“明天……哦、应该是今天了……晚上七点马丁和伯德尔城议会召开封闭会议，我们两个也需要出席。” 第三十二章 群体的意志（上） 伯德尔城议会大厅位于上西区的正中央，是一栋非常宏伟双层建筑。 伯德尔城议会包含了56名议员。一般来说，一个城市的议员来自于其中的各派势力，但伯德尔城略有不同——在伯德尔城议会，几乎所有议员都是马丁的人。 这件事甚至引起了鲜血议会的不满，因此在几年前，鲜血议会才会将罗克斯这个北方贵族安插到伯德尔城当议长，并让他在议会中培养起自己的势力。 话说回来，当时罗克斯去伯德尔城这件事萝姬也是默许了的，毕竟这是鲜血议会的决定，谁想得到，如今这反而变成了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罗克斯在伯德尔城的议长位子肯定完蛋了，但罗克斯绝不能死，而且最好要让他回到北方，否则肯定会引起安德莉亚的疑心。但一旦他回到北方，萝姬安然无恙的消息、伯德尔城背叛了安德莉亚的消息肯定就泄露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罗克斯在议会内的党羽，这里面有抛头露面的人物，也有不为人知的暗子，就连马丁也不敢说完全掌握了所有人的名单。 现在罗克斯倒了，这些人会站在他这一边，还是站在安德莉亚那一边？马丁心中实在没数， 如此种种，都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今天召开这次封闭会议，马丁只是计划先拿掉罗克斯议长的位置，然后以谋杀的罪名将他控制起来，而之后的事情，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墨离和萝姬到达会场后不久，会议就开始了。 56名议员依次落座，分为内外两圈，坐在椭圆形的长桌旁。不过，今天在椭圆顶点的位置，是空着的——那是罗克斯的位置。罗克斯因为涉嫌谋杀未遂，如今被关押在监狱中。 马丁首先向议会提交了一份请求罢免罗克斯议长职务的议案，大体内容是因为罗克斯涉嫌谋杀未遂，暂不适合担任议长职务，根据议会行事规则，建议由帕德里克爵士担任代理议长等等。 在坐的绝大多数议员，对昨晚发生了事都已经心知肚明，就算是罗克斯的党羽，也已经不可能对这板上钉钉的事提出什么异议。这一切仅仅是个流程，很快，议案顺利通过了。 但墨离还是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马丁虽然指控罗克斯谋杀未遂，却没有指出他预谋杀害的对象是谁，这本来是不合理的，但在座的所有议员，也都没有针对这一点提出异议。 没有人提萝姬的名字，从昨天晚上开始，萝姬就从伯德尔城消失了……哪怕她现在就坐在现场，也没有人蠢到去打破这种默契。 马丁是这样想的，在场的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但他们都没想到，萝姬和墨离也没想到，暗流早已在这默契下涌动。就在马丁准备宣布会议结束的前一刻，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成为代理议长的帕德里克突然站起来，朗声说道：“尊敬的马丁大人、各位议员，请允许我代表共同署名的十三名议员，提请议会审议一份议案。”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会议秘书已经将帕德里克的议案副本分发到了众人手中。 而帕德里克接下来的话，如同平地惊雷：“我建议议会批准并协助血族公民萝姬对罗克斯使用血脉之力！” 现场先是寂静，接着一片哗然！ 血脉之力——可以控制他人意志的能力，这可以说是如今血族最忌讳的东西，否则身为家主的萝姬也不会因此被弹劾。 但现在，帕德里克竟然联合了十三名议员，建议议会批准萝姬使用血脉之力！ 这种几乎失去控制的场面持续了接近一分钟，然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开始仔细思考帕德里克建议的利弊。此刻在场的都是久经政坛的聪明人，当他们一旦恢复理性思考，就很快发现，这个看似荒谬的提议其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埋头研究手中的议案，不再出声。 马丁是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人。在看完帕德里克的议案之后，他立刻就发现，帕德里克的方案可以完美解决他所担忧的两件事。 帕德里克建议请萝姬使用血脉之力，令罗克斯忠诚于她。然后，罗克斯将被释放回北方，向安德莉亚谎称萝姬已经死亡。 这样一来，就解决了马丁开头担忧的第一件事——既不能杀罗克斯，也不能就这样将他放走。 其次，帕德里克提交议案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个很阴狠的策略，这下子，那些罗克斯的党羽，估计要被逼到绝路上了…… 萝姬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议案，既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过了好一会，她才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这份议案估计要高票通过了。” “为什么？”墨离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这种议案根本就不可能通过。“血族不是很忌讳血脉之力吗？” 少女微微苦笑，说道：“如果问每个人，愿不愿被血脉之力控制意志，他们肯定极力反对；但如果问他们，愿不愿用血脉之力控制其他人，答案很可能就不一样了！” 墨离一怔，当他想明白少女话中的含义时，只觉得心底升起一股冰冷地寒意。 “人”是利己的。不论是血族、人类、甚至术偶都适用这条道理。 站在马丁和那些议员的角度想，如果赞成并通过这份议案，首先不用担心伯德尔城支持萝姬的事被安德莉亚发现，其次还能得到安德莉亚承诺给他们的庞大利益。 至于罗克斯会被血脉之力操控意志，那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是敌人，本来就该被处死。如果能将敌人转变成盟友，岂不是两全其美？ 反过来想，如果反对这份议案，非但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被怀疑是罗克斯的党羽，最坏的情况，会和罗克斯一样，被萝姬用血脉之力控制意志！ 因此他们不能反对，只能赞成！ 即使对罗克斯的党羽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不是傻瓜，当然能猜到议案很可能会高票通过，那么，不论是出于向萝姬和马丁表示衷心、递投名状的立场，还是出于隐藏自己的立场，都只能赞成这份议案！ 墨离越想，就越觉得这是一个阴狠无比的策略，这份议案将所有人、包括萝姬都绑在了一条船上，帕德里克从提交这份议案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除非……萝姬拒绝使用血脉之力。 “你赞同帕德里克的做法吗？”墨离小声问少女。 “你呢？”萝姬笑了笑，反问道。 墨离仔细思考了一会，最后无奈地说：“如果单从我自身的立场考虑，我也会赞同帕德里克的提议。” “为什么？”少女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帕德里克的做法，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最安全的做法。对我来说，安全到达极东之地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到了那里，我才能探索咒术师协会到底发生了什么。换而言之，帕德里克的做法是符合咒术师协会的利益的，而符合咒术师协会的利益，就等于符合我的利益。” “你的想法还蛮有意思的，我都有点好奇了，到底是哪个咒术师这么厉害，能创造出你这种术偶。”萝姬笑着说。 “你这算夸我吗？怎么听着有些别扭……” “是啊是啊。”少女夸张得点着头，话题又突然转回到手中的议案：“简单来说，我赞同帕德里克的做法，但我不会按照他的计划去做。” “什么意思？” “你一会就知道了。”少女卖了个关子。 第三十三章 群体的意志（下） 正如萝姬所说，帕德里克的议案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被全票通过了。 帕德里克将身体转向萝姬，微微躬身，恭敬地问道：“公主殿下，请问您对这份议案有无意见？” 萝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说道：“我没有意见。” “也就是说，您愿意对罗克斯使用血脉之力？”对方进一步确认到。 “没错。”少女干脆地说。 现在没有人说话，但一种奇怪的气氛在所有人之间流转开来。很多人在这一刻之前，都还有一丝侥幸：或许萝姬不会同意使用血脉之力，毕她曾经因为身负血脉之力，甚至自愿接受弹劾。或许她这么轻易放弃对自己的约束？ 但现在，萝姬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使用血脉之力。 这在外人眼中，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萝姬自愿接受鲜血议会的弹劾之后，也没有收到任何好的回应，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暗杀。 “如果是我，我也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自律，使用血脉之力。既然敌人对我不仁，我又何必对他们有义？”在场的很多议员，心中都有了类似的想法。 但也有很多人紧接着就想到：既然这一次会对罗克斯使用血脉之力，会不会今后有一天这个对象就是我？ 这个想法令他们不寒而栗，但他们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无法再改变了。 会议还在继续。 萝姬同意之后，就进入了第三个环节，讨论具体的实施步骤。 名叫法兰的议员站了起来，他是柏德尔中有名的血魔法师，也是议案的署名人之一。 “公主殿下，请问您身上的锢血术被解除了多少？”法兰恭敬地问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您可以告诉我一个确切的数字，我相信在坐的所有人都会为您保守秘密的。” 他说的是实话，既然在座议员都同意了萝姬使用血脉之力，就不可能再将今天事情透露出去，否则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泄密者自己都将成为整个血族的敌人。 “百分之五。”萝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从容答道。 法兰点点头，看来萝姬的回答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转向其他议员，开始陈述自己的方案。 简单来说，他曾经研究过一种血法阵，可以让某些血魔法在短时间内力量增强5-10倍，而根据他的研究，血脉之力也能使用这种法阵来增强效果。 虽然现在萝姬的血脉之力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控制他人，但如果使用法兰的血法阵，能够控制罗克斯的可能性相当大。 最后，法兰对众人说道：“这种法阵是我独自的研究成果，而且准备的步骤也相当复杂，因此我可以保证，这种方法并不会像大家担心的那样，导致今后血脉之力被滥用……” 说到这里，他又对萝姬解释道：“公主殿下，我只是向大家陈述客观事实，并没有其它意思。” 墨离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乐，从刚刚开始，所有人对萝姬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知道这种态度不是因为萝姬是公主，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如今萝姬又可以使用血脉之力了。 所有人都害怕血脉之力，哪怕法兰这个始作俑者，也是一样。 萝姬当然清楚其中的道理，但她只是装作不知道，说道：“我没有意见，请继续。” 法兰如释重负，躬身行了一礼，才继续对众人说道：“这个法阵我已经准备好，因此，我建议立刻对罗克斯使用血脉之力！” ——以免夜长梦多。 这是法兰没有说出来的话，但也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没有任何人反对，议会全员通过了法兰的建议。 而萝姬也一如既往地表示对议会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在马丁的命令下，很快就有士兵前往监狱，去将罗克斯押送过来，而趁着这段时间，众人都移步前往议会大楼中的另一件大厅。 大厅中空无一物，墨离正在奇怪法兰所说的法阵在哪里，却看见法兰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 他早就准备好了。法兰作为血魔法大师，要使用法阵，当然不需要现场画一个，他早已将法阵封印在卷轴中，需要时，直接从卷轴中释放即可。 众目睽睽之下，法兰割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抵在卷轴上，比划几个手势，口中喃喃几句后，卷轴上的血突然燃烧起来。 火苗不大，颜色确实妖艳的血红色，在火苗的吞噬下，卷轴被缓缓烧成灰烬。当最后一点卷轴也被烧光时，法兰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片鲜红，就像一滩新鲜的血。 红色在地上迅速蔓延，仿佛有智慧般勾勒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图形，转眼间，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出现在了地面上。 “公主殿下。”法兰退出法阵，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您只要站在法阵中央，使用血脉之力，法阵就会自动启动，不过请您注意，它应该只能维持三十秒钟，请务必在三十秒内完成一切动作。”法兰说。 萝姬点点头，走向法阵中央，在她站在中心位置的那一瞬，鲜红的纹路突然亮了一下，又缓缓黯淡下去。 法兰不惊反喜，对萝姬说道：“请不要担心，这是法阵感应到您的血脉之力的正常现象，说明它确实可以对您使用血脉之力提供增益。” 就在此时，罗克斯被两面士兵押了进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转到了他的身上。 罗克斯作为议会的议长，同时是拥有伯爵爵位的贵族，即使进了监狱，也可以维持相当的体面。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衣着整洁得体，如果不是手中带着镣铐，旁人根本想不到他已经是一个犯人了。 直到此时，罗克斯脸上仍然保持着倨傲的神色，当他看到议会的所有人都在场，不由微微一愣，冷声对马丁说道：“怎么？你为了立威，想在整个议会面前把我处死吗？” 现场没有人说话，众人看着罗克斯的目光中除了冷漠，还有一丝丝……怜悯。 那是对即将遭遇极大不幸者的怜悯。 面对这个诡异的气氛，罗克斯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但他仍然强作镇定地说道：“你们都会死！尽管杀了我，然后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安德莉亚不会放过你们！” 马丁微微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们不会杀你，罗克斯。你也不必在临死前，还特意做出对安德莉亚忠心耿耿的样子。你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效忠对象了，我相信，这一次你会真的忠心耿耿的。” “什、什么？”罗克斯终于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转过视线，这才突然发现，原来萝姬也在现场。 马丁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经议会全体议员一致同意，公主殿下将对你使用血脉之力。” “……”罗克斯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说不出来了。一股彻骨的寒冷从脚尖飞快地蔓延到头顶，恐惧如同恶魔的手攥住他的心脏，令他无法呼吸。 血脉之力？ 我的意识会被控制？ 我会变成什么样？是毫无自我的行尸走肉？还是每一点隐私都被上位者看透的滑稽傀儡？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对我使用血脉之力？ 你们……你们这些……为什么要做这种决定？ 还有……你……萝姬……为什么你会同意，你不是为了不使用血脉之力，甘愿被鲜血议会弹劾吗？ 罗克斯的表情在几秒中之内变化了数次，最终彻底崩溃。 人最恐惧的事物，永远是未知。 在如今的血族中，已经没有人知道被血脉之力控制后是什么感觉，留在人们印象中的，只剩下无数不知真伪的可怕传说。 罗克斯先是哑然无声，然后突然开始咒骂，但没骂两句就开始哭泣。最后，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举动。 他突然冲到萝姬身前，将身体匍匐到地上，嘶声说道：“公主殿下，卑下愿意立下血誓，从今以后效忠于您，任您指使，我可以做任何事，甚至可以去死，只求您……求您……不要使用血脉之力……” 所有人都没想到，甚至还没有动用血脉之力，一直看起来很硬气的罗克斯就已经屈服了，而且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实在不像作伪。 但萝姬只是面无表情地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的头抬起来。 “法兰，我是否可以开始了？”她语气平静的问道。 所有人心中一冷，大厅中寂静无声，只听见法兰的回答：“是的，公主殿下，请您注意，开始后法阵的光芒会亮起来，在光芒彻底消失之前，您必须完成。” 萝姬轻轻颔首，接着，绯红的双眸对上了罗克斯的眼睛。 法阵红光大盛！ 墨离看见少女站在血红的光芒中，一时竟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少女双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与之相对的，法阵的光芒越来越暗。罗克斯此时连挣扎的胆量都没有了，像一个死人一样被萝姬抓在手里。 墨离只看见罗克斯的面部肌肉在扭曲颤抖，看见他眼中死灰色的绝望越来越浓，那是就算面临死亡也不会有的恐惧表情。 短暂而漫长的三十秒渐渐来到了终点，在法阵光芒熄灭前的一瞬间，萝姬眼中血光大盛，然后也黯了下来。 少女放开罗克斯，只轻声说了一句话：“你，回到安德莉亚的身边。” 墨离看见罗克斯的目光一片茫然，但紧接着便看见，那双眼睛中竟然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狂喜。 几秒钟之后，罗克斯在萝姬面前恭敬地伏下身体，当他重新直起身子时，目光已经一片清澈——以及无比忠诚。 “谨遵您的命令，公主殿下。”他朗声说道。 萝姬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理会他，也没有再理会在场的其它人。她径直走到墨离面前，说：“走吧？” 墨离也没有多说，点点头，和萝姬一起离开了大厅。 一路无话，直到走出议会大楼，周围没有一个人，墨离才开口问道：“你对罗克斯用了血脉之力吗？” 少女坏笑一下，脸上终于恢复了平时的轻松神色：“当然没有！你看出来了？” 第三十四章 再探遗迹 “嗯，最后抓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不过其他人应该察觉不到吧。”墨离说。 “希望如此吧。”少女笑了笑。“不过就算察觉到了也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过了好一会，萝姬才低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血脉之力的，这不仅仅是道义或自律的问题，而是我害怕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会发展成难以想象的结果。” “刚刚我利用法阵的力量，也动用的血脉之力，只不过没有把它用在罗克斯身上罢了。”少女继续说道。“因为没有人知道使用血脉之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应该也没人能看出端倪。” 墨离听了少女的解释，想了想说道：“其实就像你说的，就算有怀疑也无所谓，谁敢提出来说‘我怀疑萝姬根本没有对罗克斯用血脉之力’呢？” “是啊，虽然我同意议会制是个不错的体系，但有时候也觉得议会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比如这次，如果是单个的人，他一定对关于血脉之力的一切避之如虎；但当他们聚在一起，就能光明正大的提出使用血脉之力了。”少女说。 墨离听了萝姬的说法，也觉得有些沉重，但他毕竟不是血族，于是不再多想，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道：“你怎么确定罗克斯之后不会再背叛你？” “不会了，从得知自己要被使用血脉之力那一刻起，以前的罗克斯就已经死了。而我是让他从死亡中复生的人，从今以后，他对血脉之力的恐惧……其实也是对我的恐惧已经植入了心底最深的地方，他只能用对我的衷心来掩盖这种恐惧。今后哪怕是安德莉亚要杀了他，他也不会再背叛我。”萝姬低声说道。 沉默了一会，她又补充道：“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做，但总比对他使用血脉之力好，对吧？” 听到少女的分析，墨离再次确认了一件事：萝姬其实很懂人心、也很会玩阴谋，她只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克制力，禁止自己去使用这件强大的武器。 万一以后谁让她抛弃了这种克制，后果可能会非常可怕……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回到了住宿的旅店，在各自回到房间之前，萝姬对墨离说：“我们可能还会在伯德尔城逗留几天，我和马丁还有些琐事需要商量，如今我们在这里已经彻底安全了，如果你有自己的事，可以随意安排。” “好，那明天我就自己行动了。”墨离确实有自己的计划。 少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吗？”看到对方的表情，他奇怪地问道。 少女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一脸严肃地说：“不要去下西区找女人。” “不要这么严肃地说这种事啊！”墨离顿时崩溃。 …… 回到自己的房间，墨离随便坐在一张椅子上，闭上眼睛，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件一件清除出脑海。明天他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因此他必须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上面去。 明天，他准备进入伯德尔城外，那片疑似是咒术师留下的庞大遗迹。 如今他已经把符文铜的燃烧效率提升到200%，那堵水晶高墙应该能轻易跃过，但在出发之前，墨离还是希望做好一切可以做的准备，毕竟在里面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如今他还剩下钠、水晶和血精的燃烧效率没有提升，仔细思考了一会，墨离首先排除了血精，控制血液虽然是个很强大的能力，但在萝姬教会他血魔法之前，几乎毫无用处。 剩下的水晶和钠，墨离犹豫很久，终于还是选择了钠。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提升钠的效果可以预见，比较稳妥。 做出决定后，他立刻吞下一块钠，调用出汇算术式，开始优化循环。 夜晚渐渐过去了，在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墨离已经在前往遗迹的路上。在最后的几百个循环中，他一边燃烧着钠奔跑，一边筛选出燃烧效率更高的术令。 钠的优化循环和铜的几乎一模一样，他轻车熟路地完成了整个流程，将钠的燃烧效率提高到了200%，他的速度也随之提升了一倍。 整个过程顺利得有些无聊，唯一让他惊奇的，就是钠燃烧起来的火球是黄色，和铜以及铁都不同。 但术偶的强大之处，正是体现在这种“无聊”中。对于人类或血族来说，哪怕天赋再高的人，也做不到很“无聊”地修习一下，就在一个晚上内将自己的某项能力提高一倍。 当然，这个比喻也有些夸张。严格来说，术偶的实力提升节奏是阶梯型的，墨离虽然只花了一个晚上就将速度提高了一倍，但要找到这个方法却需要相当多的努力和运气。 比如符文铜、铁和钠的燃烧效率都已经优化到极限值，如果未来墨离想进一步提升，就需要找到新的方法。下一次，很可能就不是优化术式这么简单了，有可能需要完全重写术式，也有可能是他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式。 而找到新方法的最佳途径，显然就是探索一切咒术师留下的东西。 术偶要变强，注定要走一条跟人类或血族完全不同的道路。 墨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不久之后，他再次来到了遗迹边缘，二十多码的水晶高墙依旧沉默地矗立在他的面前，但这一次，墨离相信自己可以一跃而过。 他缓缓后退，一直退到三十码外，他吞下符文铜和钠，将燃烧效率提高到200%，助跑，起跳！ 高度超过二十码的高墙在他脚下掠过，墨离的身体划过一个高高的弧线，直接从越过了水晶高墙。 砰的一声轻响，双脚落在地上，他顺势向前一滚，卸掉下落的力道。 墨离直起身子，举目瞭望，不由得呼吸一滞，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规模大得难以想象的金属废墟。 在数百米外的巨坑傍边，矗立一栋黄铜色金属巨楼，它似乎被不知名的力量摧毁了一半，可即使这样，仍然有十几层之高，比伯德尔城最高的建筑还高出一倍。墨离回忆了一下，这栋巨楼的残骸应该就是之前通过水晶墙就隐约看到过，只是没想到它竟然如此巨大。 可这幢庞然大物的残骸和巨坑内的景象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 巨坑深达数百码，大得一眼望不到边际，因为太过巨大，巨坑的底部已经看不出坡度，广阔得如同平原一般。 在这“平原”上，有着数以万计的金属残骸，它们有的高达十几码，有的高度却和墨离差不多高，全都是墨离从未见过的奇怪造型，清晨的阳光照在银闪闪的表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墨离的想象，显然也超出了晨星帝国或血族的能力范畴。如此伟绩，只能是神秘的咒术师协会留下的。 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如此多奇怪的机械造物？它们又是被什么力量摧毁的？ 墨离心中一片茫然，过了好一会，他才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点点地把思路理顺。 第三十五章 坚不可摧 首先，应该确定探索的方向。 根据眼前所看到的，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直奔那栋黄铜色金属巨楼，既然它如此特别，里面多半能发现什么线索，但相应的，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险的可能性也大很多。 二是先往巨坑中心走，探索一下这一片残骸，不仅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小得多，而且地势开阔，即使遇到无法应付的东西也方便逃走。 墨离想了想，决定先从安全的开始探索，毕竟黄铜色巨楼就在那里，说不定已经立了上百年，就算晚一些探索也不会消失。 他具现出短刀，保持着铜和钠的燃烧，小心翼翼地朝巨坑底部走去。 很快，他就进入了这片金属的森林，此时走得近了，他才发现，这些金属残骸的构造远比想象中的复杂。 比如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它的长度超过二十码，高度也有好几个墨离那么高，它似乎原本有四条腿，但其中两条都被不知名的力量摧毁了一大半，剩下两只腿无法再维持平衡，整个身体侧躺在地上，好像一只死去的巨兽。 墨离走到一条腿边，看见在这条粗细超过几人合围的巨腿里面，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管道，和许多精巧而复杂的零件。它们的组合看似杂乱无章，仔细观察后，却能发现它们一个固锁着另一个，彼此浑然如一地契合在一起。 既然这东西如此巨大，是不是在它身体里面另有空间？墨离围着这个机械巨兽的身体走了一圈，想找到进入内部的入口，却发现在它尾部一处像是门的地方，已经被完全烧熔成了一块，显然已经无法打开了，只得作罢。 离开这只金属巨兽，墨离继续向这片废墟的中心探索。 一路上，他看到了无数用银色金属制成的造物，有的像是一只巨大的飞鸟，有的像一辆庞大的战车，更多的都是由躯干和腿组成，就像一只只金属野兽。 墨离渐渐发现，越往废墟的中央走，这些金属的造物就被毁坏得越严重，有许多造物几乎完全熔化成了一滩钢水，然后冷却、凝固在地面上，像一面镜子似的反射着阳光。 这个发现证实了一个猜想——这庞大的毁灭力量是从中心爆开的，因此中央地带的造物被毁坏得最严重，外围的损伤则相对小一些。 “咦？” 一路走马观花的墨离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他面前，是一个蜘蛛模样的机械，高度比墨离稍矮一些，大小比一辆马车略小，它的身子熔毁了一大半，在它周围还有几条断裂的节肢。 而其中的一条肢体，是长度有好几尺长的刀刃，但它已经断成了几节，最长一节也不过一尺长。 墨离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拾起一节，在手中掂了掂。 重量异乎寻常的轻。 “这不是钢铁？”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个被自己忽略了的地方。 从一开始，他就想当然地以为这无数机械都是由钢铁制成，因为它们都有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可这个废墟看样子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如果由钢铁制成，岂不是早就锈迹斑斑了？ 眼前这些机械虽然都损毁严重，表面可是一点锈迹都没有。 而且，这金属的重量还这么轻，墨离又掂了掂，估计它的重量只要钢铁的一半。 掌心突然一痛。 他急忙看向手掌，不禁更加惊讶了，只见掌心挨着刀刃的地方，已经多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要知道，墨离一直燃烧着铜，身体的强度远远超过常人，就算握着一般长剑的刃口也不会划破手掌，可这片刀刃只是被平放在手中掂了掂，就划破了他的掌心。 这到底该有多锋利？！ 他心中一动，抛掉手中的刀刃，在地上重新找了一片捡起来。这片刀刃的下半部份已经被熔毁了，正好用来做把手。 他的左手像握匕首一样握住刀刃，右手举起具现出的短刀，对着它用力挥下！ “叮”的一声轻响，左手中不知名金属制成的刀刃毫发无损，反而是右手中具现出的短刀闪烁了几下，竟然像是要断裂的样子。 墨离再次大吃一惊，他手中短刀原本就材质优良，再加上使用拟金术后附带上了曾经萝姬的力量，对上一般的刀剑都是一削而断。 可眼前这片刀刃上不但一丝缺口都没有，反倒是短刀看起来要承受不住。 要不是握着实在不太顺手，他都想把这片刀刃当作以后的武器了，毕竟这金属坚硬得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这周围的无数机械，都是用这种金属制成的？想到这里，墨离随手向身边的机械挥出一刀。 “铛”的一声，短刀弹开，光滑的金属表面没有一丝痕迹。他换了一个对象，挥刀砍去，结果也是一样。墨离走出几步，又挑了一个…… 当他连续试了十几个对象后，终于相信，这里的机械恐怕全都是以这种坚硬无比的金属制成！ 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词：械兵。 关于械兵，咒术师留下的资料中只是一笔带过，只说了它是咒术师创造出来，用于战争和杀戮的庞大机械。 墨离曾经以为它们只是类似于工程车、投石机、床弩一类的东西，但如果眼前这些庞然大物就是械兵，那么其强大程度，恐怕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别的不说，单凭这坚不可摧的金属，估计这里的任何一台大型械兵，就能横扫这片大陆的军队，估计只有血族或祈星教的强者，才能用血魔法或神术将它摧毁。 墨离突然想到了一个更让他震惊的事实：械兵已是如此坚不可摧，可墨离眼前的这些全都已经被摧毁，那么将这数万械兵全部摧毁的力量，又该如何强大？！ 他加快脚步，向废墟中心奔去，那里是爆炸的中心，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在巨坑的中央地带，整个地面被烧熔成了一块小湖般的水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这爆炸的威力如此巨大，在中央地带不论是什么，应该都不会留存下来了吧。 看来在这片械兵的坟场中，已经发现不了什么新东西了，墨离将目光转向远处的黄铜色高楼，准备去进去探索看看。 或许是眼前这些械兵太过强悍的缘故，墨离心中总有些不安。但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再犹豫，他点燃钠，快步向巨楼奔去。 几分中，他来到了大楼脚下，此时距离近了，他才发现这幢楼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它的底座大致呈长方形，长边的长度足有一里，短边也有好几百码，墨离仰头望了望，觉得自己在它旁边，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沿着底座走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一个半掩的大门，他点燃铜，一点一点推开卡在导轨上的金属门，当空隙的大小够一个人通过时，他钻进了房间。 里面灰尘密布，借着外面透进的光线，墨离勉强能够看清楚，他所在的，是一个几百平方尺大，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房间。 他小心翼翼的向里摸索，谁知刚刚走出几步，便听到一阵“咔咔”声急促毕竟，接着，一只蜘蛛模样的机械怪物从房间的另一个门口冲了进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墨离看到对方的模样和外面废墟中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械兵！ 第三十六章 血蚀 墨离瞬间反应过来，想都没想就快速向门口后退。 他不禁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已经在外面的废墟中发现了这些械兵的强悍之处，自己恐怕已经冲上去了…… 才刚刚退到门外，那只蛛型械兵就跟了出来，一边张牙舞爪地挥舞着两条镰刀似的前爪，一边冲向墨离。 他知道奈何不了对方，只能将钠的燃烧效率提到最高，然后——撒腿就跑。 墨离心中不禁苦笑，之前就算面对喝了安德莉亚的血的戴伯特也没这么狼狈，那可是血族的四级强者，还得到了血族皇族的血液力量，而眼前这个，只不是几百种械兵中，看起来最弱的一种罢了！ 但没办法，理智告诉他，硬拼肯定赢不了，拉开距离，争取时间思考对策才是可行的方法。 又跑了几步，墨离突然发现，敌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竟然在渐渐拉大。 难道这些械兵的速度这么慢？看它的两把镰刃，明明是近战的，如果速度慢得连敌人都追不上，身体再坚硬又有什么用？ 虽然觉得创造它的咒术师不可能连这都想不到，但墨离还是缓下脚步，小心地拉近与敌人的距离。 很快，他就发现了原因。 这种蛛型械兵共有六条腿，但眼前这只，右侧的一条腿明显已经失灵了。不仅如此，墨离还发现对方背上，有几道十分明显地裂口，透过裂口的缝隙，甚至能隐约看到内部的精密机械。 墨离心中一动，很快就有了一个方案。 自己手中还拿着那片和械兵身体同样金属的刀刃，对方的外壳坚不可摧，总不能体内的精密构造也这么坚固吧？只要将自己手中的这片刀刃插进裂口，就很有可能从里面破坏它！ 他在心中飞快地定好燃序。保持着钠的燃烧，然后吞下一块水晶，点燃。 这个套路墨离已经用过许多次，同时燃烧钠和水晶是偷袭敌人的最佳策略。他在原地留下幻象，身体变得几乎完全透明，飞快地绕向敌人后方。 但这屡试不爽的方法，刚开始就失败了。墨离看到那个械兵根本没有理会幻象，反而迎头冲向自己的真身。 退！ 墨离见此，急忙刹住脚步，飞快后退。好在对方的速度不快，三两步之后，又拉开了距离。 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这械兵应该根本不是用眼睛“看见”他的，而是通过其它的探测方式。 既然如此，就只能硬上了。 墨离深呼吸一口气，熄灭钠，吞下符文铜和铁。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速度，敌人会自己冲过来，要战胜对方的唯一机会，就是凭着自己受伤，也要将刀刃插进它的体内！ 械兵迅速逼近，左右两把镰刃高高举起，接着十字交叉劈下。墨离看准时机，矮身向前一扑，险之又险地从对方肚子底下钻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庆幸，右肩处突然剧痛炸开，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开裂，鲜血泊泊涌出。由于没有燃烧钠，他的速度慢了许多，那记攻击没有将他的右臂卸下来，已经算是万幸了。 他调用1.3号术式，铁的力量开始恢复右肩的伤口。与此同时，墨离趁对方还没转过身，奋力抓住蛛型尾椎，三两下地爬到了敌人背上。 这具械兵的智慧不低，它立刻就感受到了威胁，疯狂地晃动身体，想要将墨离甩下去。 它的背上光溜溜的无从着力，墨离顿时身体不稳，急忙伸手扣住其中一道裂缝，另一只手握紧刀刃，用尽全力对准裂缝的空隙插下。 一连串异声响起，他感觉到手中的刀刃确实破坏掉了什么东西，但身下的蛛型械兵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在原地打起来转，墨离一下子握不住刀刃，被远远地甩了出去。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墨离就看到敌人竟然又追杀而来，他赶忙熄灭铜，吞下钠，转身就跑。 铁的效果在持续生效，肩上的重伤此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墨离丝毫不敢放松，因为身后的敌人，不知为何竟然跑得更快了！ 体内的钠的燃烧效率已经推到极限，但敌人与他的距离仍在一点点缩短。如果不赶快想出新的战术，那么他就要死在械兵中实力最弱的一只小弟手上了！ “我怎么可能死在这种玩意手上啊！”墨离狂吼一声，发泄掉心中的烦躁，终于能够冷静思考了。 仔细想想，自己可以燃烧的元素中，还有哪种可以改变当前的局面？ 铜，面对对方强悍的金属身躯，几乎毫无用处。 钠和铁，只能拖延时间，恢复伤势，并不能用来翻盘。 水晶，原本是翻盘利器，可对方能看穿他的隐身，相当于直接废掉了水晶的能力。 还有……血精，血精可以控制血液。可他现在只能控制一丝血液，而且力道之弱，不要说对方的金属外壳，就连一张纸都戳不穿。 但是，血族血液最强悍的地方，本来就不体现在力量上。墨离想起自己被安德莉亚和萝姬的血液侵蚀，差点死掉的经历，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虽然有些冒险，但既然现在找不到别的方式，只能一试！ 墨离熄灭铁，从怀中拿出一片血精，放入口中。 然后，他突然转身，迎头冲向械兵。 对方疯狂挥舞着镰刃，一副要把他切成碎块的势头。但墨离立刻就发现，或许是体内的一些部件被破坏了的原因，敌人的动作虽然凶猛，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章法。 他笔直冲向敌人正面，直到双方几乎撞在一起，在械兵的镰刃拦腰挥来的一瞬间，突然发力一跳，身体从对方头上翻了过去，直接骑到了它的背上。 趁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墨离伸出手掌，一把握住还插在裂缝中的刀刃，点燃血精。 刀刃割破掌心，血从伤口涌出，沿着刀刃流进裂隙，点燃血精的效果已经产生，墨离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顺着刀刃进入了敌人体内。 械兵如同上次那样，疯狂地晃动起身体，但这一次墨离早有准备，他将整个身体伏在对方背上，另一只手具现出短刀，如同钉子一样，插进了另一道裂缝之中。 任凭敌人如何甩动，墨离都将身体牢牢的贴在它的背上。他集中精神，努力控制自己的血液向深处漫延。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过一条条管道、一轮轮齿轮，这些都是普通的机械构造，血液无法侵蚀。但他相信，在敌人体内的某处，一定有一个类似于自己的衍场的地方。 既然自己在燃烧血精后，能够像血族那样控制血液，那么也一定能像血族一样，用自己的血液侵蚀一些东西——比如敌人的核心。 找到了！ 突然之间，墨离的血液碰到了一块长方形的金属平板，透过血液，他能感觉到在金属板上，密布着无数极细极密的刻线。这些刻线的构型风格，竟然和自己体内的术式有些相似！ 这多半就是敌人的核心中枢。 墨离来不及多想，控制着自己的血液侵蚀金属平板，他不求控制对方，只求将敌人的核心彻底破坏！ 在这燃烧着血精的时刻，他的血仿佛天生就为了侵蚀而生，它们侵入每一道细小的刻线，将一切有规律的东西破坏殆尽。 他能感觉在敌人的核心中，也产生了一股抵抗侵蚀的力量，但这力量实在太过弱小，它们如同扔进沸水中的冰块，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突然之间，墨离发现敌人的身体停止了晃动，他控制着血液确认了几次，终于确定这个械兵的核心已经被完全破坏。 长吁一口气，墨离从怪物背上跳了下来，当然也没有忘记拔出插在裂缝中的刀刃。 没想到还没学会血魔法，血精就帮他赢得了一场死战，看来以后要好好开发一下血精的能力了。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重新走向巨楼。墨离可不会因为遇到了一只械兵，就轻易放弃对巨楼内部的探索。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十几分钟后，墨离站在巨楼最高层的一个房间中，他的胸口中央，新放进了一块术刻石，这块术刻石，是他刚刚在这个房间里找到的。 “这是……这是……这竟然……？！” 他满脸震惊的表情，口中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因为太过惊讶，也因为太过激动，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还没能理解其中的内容，但是至少有一点疑问，已经得到确切的解答。 这是一个很早之前就存在于他心中的疑问，可能也是存在于很多术偶心中的疑问：既然咒术师协会让术偶代表他们的权威，为什么不赋予术偶相应的强大力量？难道只靠狐假虎威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如今墨离知道，咒术师协会确实准备给予术偶这种力量。 至少，他们原本计划如此。 第三十七章 祈星之子 沫娜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身上的轻甲，直到确定没有任何瑕疵，才转身出门。 从铜刻线回来以后，她就一直待在弗仑萨，但直到今天星皇才召唤自己，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不过，她不会因此就去揣测星皇的想法，她坚信自己的信仰从未有过任何动摇，或许有时候因为实力或经验的不足，未能完成星皇赋予自己的考验，但这些考验的本意就是让她在失败中成长。 只要她对至高神、对晨星、对星皇的信仰没有动摇，她就无所畏惧。 沫娜翻身上马。骏马飞奔过弗仑萨清晨的街道，越过宽阔的泰伯河，将她送到弗仑萨大教堂前的大广场。 弗仑萨是晨星帝国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圣都圣翡利尔。弗仑萨大教堂也是晨星帝国中最著名的教堂之一，它长度超过三百码，宽度超过两百嘛，通体由白色的大理石砌成。 沫娜走在通过教堂正门的石板路上，清晨的阳光穿过153根如密林般的高耸尖顶，照射在少女脸上，将雪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 她走到正门门口，缓缓推开沉重的铸铁大门，呈现在她眼前的，是有着超高穹顶的中厅，四根长度大约四十码、直径超过五码的石柱矗立在四个角落，支撑着有着精美雕花的顶部。 中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沫娜走向中厅的后方，进入一道侧门，通过长长地走廊，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教徒为她打开门，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她走进房间，正方形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只在中心有一个圆形的祭坛。 沫娜来到祭坛前，停下脚步，看到祭坛表面的花纹正在被神术的光芒渐渐填满，于是她微微低下头，耐心等待。 片刻之后，祭坛上方亮起一道白光，一个半透明的幻象出现在祭坛上。 这幻象就是这一任的星皇——诺德，也是祈星教和晨星帝国的最高统治者。 诺德的真身远在圣翡利尔，所谓的召见，其实只是通过神术祭坛与沫娜见面。 沫娜恭敬地跪下，口中称呼道：“老师。” 幻象中的诺德慈祥地笑了笑，轻轻抬起手，说道：“站起来吧，我的孩子。” 少女依言起身。 沫娜从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了诺德的学生，因为她是“祈星之子”。 在晨星帝国中，祈星之子共有十人，他们从小便被筛选出来，跟随在星皇身边，接受星皇的亲自教导。 除了祈星教中的极少数高层，没有人知道筛选出祈星之子的标准，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成为祈星之子，就等于踏上了在祈星教中、在晨星帝国中的光明大道。 在过往的祈星之子中，有相当数量的人最终成为了星皇，有三成的人成为了枢机大祈星师，有差不多一半的人成为了大祈星师，其中最不济的也达到了祈星师的位置。 沫娜在现有的十名祈星之子中，既不是天赋最高的，也不是实力最强的，但祈星教中的很多教徒都知道，星皇大人最偏爱于她。 “你提交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不过最近俗务缠身，一直找不到机会与你见面。”等少女站起身，诺德开口说道。 “我在安迪亚镇注意到了一名身份可疑的血族少女，一直追逐她到铜刻线附近，却受到了一个可以燃烧四种物质的术偶的阻拦。可惜我的实力不足，被那名术偶击败，当我再回到那里时，两人已经不见踪影。让老师您失望了。”沫娜低头说道。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诺德微笑着说，语气中不但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而还对少女有些赞赏：“你在报告中说，你所以注意那名血族少女，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锢血术的痕迹？” “是的。第一次看到是在安迪亚城的时候，后来在铜刻线旁边，我又在她的大腿上见到了一次，因此我很确信，那确实是锢血术留下的纹路。”沫娜说。 “很好，很好。”诺德轻轻点头。“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总是能注意到其他人注意不到的东西，虽然你的实力还不算强大，但你要知道，要完成至高神赋予我们的使命，智慧往往比力量更加重要。” “你还记得那名血族少女的样子吗？”诺德又问。 “记得十分清楚。” “很好，让我看看她。”诺德说完这句话，向少女伸出了左手，掌心朝上。 沫娜会意，她将右掌按在胸前，闭上眼睛，激发体内的神术。片刻之后，她的右手手掌笼罩在了一团白光之中，她伸出手，将右掌放在诺德幻象的左手手上。 瞬间，她感到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透过祭坛来到了她的身边。她凝神回想那名血族少女的样子，诺德通过神术连接她的内心，观看到她的记忆。 片刻之后，诺德的力量消失了。 “是她……竟然真的是她……”诺德喃喃低语，沫娜注意到，老师的语气中竟然有一丝难以掩盖兴奋。 她不禁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事情，就连星皇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过了许久，诺德才再次开口，但他没有继续谈论刚才是事，反而换了一个话题：“沫娜，你成为我的学生多少年了？” “我在八岁时成为祈星之子，一直跟随在老师身边，至今已经十年。”沫娜恭敬地回答到。 “转眼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老人感叹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你的信仰坚定，精通教义，却又不死板拘泥于教条。我时常在想，或许你以后说不定能坐上我这个位置，那样的话，你就是祈星教的第一个女星皇啰！哈哈哈哈……” “学生诚惶诚恐。”沫娜不知老师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些，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跪在了地上。 “呵呵，你别紧张，老头子我随口开个玩笑罢了。跪着干什么，快起来！”诺德摆手笑道。 听到老师如此说，沫娜才重新直起身子。 “你跟随了我十年，如今不说可以独当一面，但在很多东西上，我相信你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诺德沉声说道，语气渐渐严肃起来。“我觉得有事情，可以跟你说一说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祈星教要讨伐血族吗？”诺德问道。 这是个极为普通的问题，沫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因为血族是异族。” “为什么异族就要讨伐呢？” 少女微微一愣，但她思维敏捷，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他们不信仰至高神，亵渎了至高神的权威。” “就是这样？”诺德微笑着反问。 沫娜思考了一会，明白了老师的意思，答道：“血族不信仰至高神只是一个已存在的事实。真正的关键在于，我们需要让至高神的权威遍及大陆的每个角落，既然血族坚持不信仰至高神，那他们的结局就只能是灭亡。” “很好。”诺德满意地点点头。“你说的完全正确。不过有一点你可能还不知道：那就是在这最近的十年里，我们夺取血族领地的需求愈发迫切，而这其中，还有另一个理由。” “请老师指点。” “因为极东之地！”诺德沉声说道。 第三十八章 神术之疑 “极东之地？”沫娜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完全想不出极东之地和当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老人见此，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十年前极东之地发生异变之后，能够前往极东之地的路只剩下两条。血族境内，经柏德尔城，穿过荆齿山脉后向东是一条；在我国境外，也有一条，你应该知道。” 沫娜点头。 “但你可知道，从血族那条道路进入极东之地的难度，比我国境内这条要低上数倍！” “这……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当然有，而且影响非常大！”诺德声音低沉。“最近这十年中，我先后派出了五十组精英前往极东之地探索，虽然也收获了相当的成果，但是……损失也异常巨大！” 老人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光是在进入极东之地时失败的，就有差不多一半的队伍，而进入极东之地后生还归来的，只剩下十之一二。如果我们的教徒能通过血族那条道路进入极东之地，成功率至少能提高一倍！” 听了老人的话，沫娜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探索极东之地？虽然咒术师的力量确实强悍，但他们……毕竟……”说到这里，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下去。 诺德知道她想说什么，微笑着说道：“你想说他们毕竟是异端，使用他们的力量，是对至高神的亵渎，对不对？” 少女沉默地点了点头。 “呵呵，枢机院里的那些保守派也是这么说我的，这些年因为这件事，我与他们起了无数次冲突。”诺德说。 沫娜从不知道教内高层中还有这些矛盾，更没想到老师会将这些内幕说给她听，她一个字也不敢多讲，只能沉默地听着老人缓缓述说。 “其实我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如果我们连至高神赐予我们的神术都不相信，转而去追求那些异端的奇技淫巧，那不是背叛至高神，还能是什么呢？” “但是——”诺德突然加重语气，他接下来话令少女大吃一惊。“如果神术根本就不是至高神赐予我们的力量呢？” 什么？！ 沫娜根本不相信老师会说出这种话，她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句话如果不是从自己的老师、祈星教星皇的口中说出来，她早已对其拔剑相向了。 但老人仿佛没有看见少女脸上的复杂表情，继续说道：“我们从晨星上获得神术的力量，而晨星是至高神赐予我们的指路明灯，这两点都是没有错的。但你这么聪明，可曾仔细想过，从以上两点就真能推断出‘神术是至高神赐予我们的力量吗’？” “……”突然之间，沫娜心中如遭重击。 她冰雪聪明，老人一说，她也顿时发现，如果从逻辑上严格深究，这两点确实是不能推断出“神术就是至高神赐予祈星教的力量”！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富翁想给看见一个乞丐非常可怜，于是给了他一袋铜币，但在铜币中不小心混进一枚金币。乞丐收下了富翁给他的钱袋，然后他在钱袋中意外发现了一枚金币，难道就可以说，富翁的本意就是想赠给乞丐一枚金币吗？ 如果按照诺德的说法，神术可能就是人类从晨星上意外获得的金币！ 但是，这与她一直以来接受的常识差异太大，虽然明知老师话有道理，却依然难以接受。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驳道：“老师您说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但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小，会不会是我们钻了牛角尖，或许至高神的本意，就是通过晨星赐予我们神术呢？而且，如果晨星的作用不是赐予我们神术，它真正的作用又是什么？” 诺德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在这笑容之中，沫娜还看到了一丝苦涩。 “你果然是我最聪明的学生。”老人说。“我何尝不希望自己只是钻了牛角尖，但在十五年前，我曾经曾经冒险进入晨星之域，我离晨星最近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码，它几乎触手可及……” 沫娜听到这里，心中大吃一惊，要知道，寻常人靠近晨星周围一里的范围内，就会被炽烈的神力烧成灰烬。自己的老师竟然深入到这么近的距离，那么不仅仅是实力强悍，很可能还付出了其它巨大的代价。 但她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听着老人继续述说。 “通过在极近距离上的感应，我发现了许多新的东西，而其中相当多都是教中典籍上从未提过的。返回圣都后，我潜心思考，根据对晨星的全新了解，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晨星，其实是沟通神域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一道门！” “一道……门？”沫娜疑惑道。 “是的。咒术师曾经有一种理论，他们认为晨星只是一个能量源。过去我们认为这只是对我教的无耻亵渎。 但事实上，他们的理论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晨星确实是个能量源，只不过咒术师没能解释，为什么晨星需要有如此强大的能量？” “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晨星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撕裂空间，连通神的领域和我们的世界。至于我们从晨星中获得的神术，其实只占晨星全部能量的很小很小一部分。” “但是，撕裂空间实在太过艰难，即使晨星有着如此大的能量，我们很难聆听到神的话语，更不要说进入神的领域……”诺德继续说道。 沫娜突然抓到了一个关键点，顾不得打断老师的话问道：“老师您说‘很难聆听神的话语’，难道真的有人听到过神的声音？” “对，这个人就是我，十五年前我靠近晨星的时候，确实听到了神给我的启示。” “……”沫娜震惊不已，如果这句话不是老师说出来的，她根本就不会相信。要知道，在祈星教几千年的历史中，从没有谁有确切证据证明自己聆听到神的话语。 “老师能否告诉我……神……给了您什么样的启示？”她过了好一会，终于小心问道。 “我现在还不能将详细的内容告诉你。”老人摇头道。“你只需要知道，要想进一步得到神的启示，我们需要加强晨星的力量，让它撕开更大的空间裂隙。而想要加强晨星的力量，我们需要利用咒术师留下的某些东西。” “至高神允许我们这么做？还有……”沫娜欲言又止。 “你可以问，我不会责怪你。”诺德说。 “既然晨星是由至高神创造的，以至高神的力量，为何晨星还不足以撕开足够大的空间裂缝？” 老人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要太过深究，因为这只是我从神的只言片语中得出的推测——我们这个世界，或许出了一些意外，距离神的领域太远，超出了神在创造晨星时的预计，因此晨星才不足以撕开足够大的裂隙。” 少女的表情有明显动摇，但她闭着嘴巴，什么也没多问。 诺德见此，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因此神是允许我们利用咒术师的成果的，这是个权宜之计，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晨星撕开足够大的空间裂隙，聆听至高神准备传授给我们的真理。” “你的信仰是否有动摇？”诺德最后问道。 沫娜听到这句话，俯身跪下，沉声答道：“未曾动摇！” “很好。”老人点点头，这一次却没有让少女起来，他突然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你知道你在安迪亚镇遇到的血族少女是谁吗？” 沫娜愣了愣，摇头说：“不知道。”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诺德的声音越来越严肃。“就在不久前，我们收到从血族领地传来的密报，说维米莉亚家族的长女萝姬已被鲜血议会弹劾，如今在家主位置上的，是她的妹妹安德莉亚。萝姬被弹劾后，被施加了锢血术，之后一路向南逃亡，后来失去了踪迹！” “难道？！”少女不禁惊讶出声。 “对！我看了你的报告后，本来只是怀疑，但刚刚看了你的记忆之后，我已经完全确定，你遇到的那个血族少女，就是萝姬！” 不等沫娜开口，诺德就继续说道：“你现在已经知道，通过极东之地的道路对我们有多重要，而柏德尔城，就是进入这条道路的咽喉！十年前，我国出兵柏德尔，却被萝姬带着赤铁骑士团千里迢迢赶来救援，最终功亏一篑。” “但现在，萝姬已经不再是家主，以献血议会的迟钝反应，柏德尔城短时间内不会得到任何支援，这是我们夺下它的最好机会！从几年前开始，我就在边境附近准备了一直军队，为的就是这一天！你去诺塔镇，与大神术师维斯见面，我会马上召集枢机院，向维斯发出出兵柏德尔的赦令！” 第三十九章 大军压境 诺塔镇距离柏德尔城只有不到一百里，两城之间没有险要地形，完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夜晚，纽曼走进一个小巷，再次确认没有跟踪后，才打开一扇门，闪身而进。 一进入屋内，他就快步走到书桌旁，抓起一支笔，抽出一张纸，开始奋笔疾书。 “尊敬的马丁大人，诺塔镇这两天出现了一些非常令人不安的变化。城内的补给正在源源不断地运往附近的某处营地，小镇已经开始实施宵禁，所有进出城的道路都被设置了哨卡。经过几次打探，我相信有一只人数超过一万人的军队来到了诺塔镇附近，当他们完成修整和补给，很可能就会立刻拔营，越过铜刻线……” 他飞快地写完，确认内容没有遗漏后，将信纸卷成一个小卷，放进一根细长的金属筒中，盖紧盖子。 做完这一切，纽曼快步爬上顶层阁楼，推开窗户，用一柄小刀割破手腕。 远处很快飞来一群蝙蝠，纽曼挥动手臂，将自己的血洒向空中，蝙蝠群从窗前掠过，吞食下他的血液。 当蝙蝠再次绕回来的时候，纽曼将手中的金属筒一抛，其中一只蝙蝠伸出爪子，抓住了金属筒。接着，蝙蝠群就一起向北方飞去。 这些蝙蝠喝了纽曼的血，如果抓着金属筒的那只蝙蝠出了意外，另一只蝙蝠就会接下金属筒，抓着它继续向北飞行。只要这群蝙蝠没有全部死光，它们就会一只只接力，直到将金属筒送到柏德尔城的马丁手里。 纽曼知道自己已经做完该做的一切。这几天中，他的行动已经引起了怀疑，接下来，他要准备逃亡了。 …… 柏德尔城上东区。 墨离是一天前从咒术师留下的遗迹处回来的，他最后只从遗迹里带回两样东西，第一件是那片由奇怪金属制成的刀刃，第二件则是在巨楼中找到的术刻石。 对于怎样使用那块术刻石中发现的东西，他已经思考了整整一天，想得他的脑袋都隐隐作痛，正想着是不是先睡一觉再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墨离看见萝姬站在门口，手里还拖着一只巨大的箱子。 “……这是？”他奇怪问到。 “让开让开！先进去再说！本公主让你见识一下！哦呵呵呵呵！” ——不对！这家伙很不对劲，该不会是受什么打击了吧？ 墨离看着举止神态完全异于平时的少女，不禁担心地想到。 但萝姬根本没有理会他，拖着箱子径直走进房间，打开箱子上的锁后，“刷”地一下掀开盖子。 “看！” “看什么？哇！这是？” 墨离先是有些奇怪地向箱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体积大得可以装下少女本人的箱子里，放满了一摞摞血精。 “这么多血精！有三万……不，四万？” “五万！”少女得意地向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血精！”墨离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精放在眼前，要知道，就算是称霸伯德尔城的兄弟会，一个月的净收入也不到五万血精。 “居然这么多……”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少女更加得意了。“伯德尔城每年税收的的百分之五，现在都归我了！” 墨离一怔，立刻明白了萝姬的意思。既然现在马丁乃至整个市议会都选择支持萝姬，当然不只是口头上说说，甚至这经济支持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等到未来萝姬解除了锢血术，回来夺取家主之位的时候，伯德尔城很可能会出兵相助。 “百分之五的税收！以伯德尔城的富裕程度，以后再也不会缺钱了。”墨离说道，心中也不禁感叹：终于有点跟着个公主的感觉了。 “嘿嘿，我之前不是说过很快就有一大笔钱了吗？那可不是骗你的。哦，对了，我是不是还欠你五千血精，尽管拿！”少女双手叉腰，语气豪放，完全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算了算了！”他连忙摆手。“我要这么多血精也没用，对了，接下来我们就要去极东之地，一路上也用不了这么多血精吧？” “万一我要吃呢？”少女说。 墨离恍然大悟，他差点忘了这个，别人都是花钱，眼前这位是吃钱。 太奢侈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问道。 “如果你也没有别的事，那就越快越好吧。马丁提出说要从军队里挑几名精英协助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墨离听后笑了笑：“格雷斯也派了人来找我，问需不需要调几个经验丰富的佣兵来帮忙。不过我回绝了，队伍大了反而容易引起注意，而且格雷斯派给我的佣兵也不过血卫士三到四级的实力，如果出现我们两人都无法应付的情况，人再多也一样应付不了。” 萝姬点点头，说道：“我也是一样想法，那我把马丁那边也回绝了。这样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出发，怎么样？” “好，那就明天出发。”墨离干脆地说。 谁知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表示不知道什么情况，墨离走过去，将门打开，却发现马丁的副官站在门外。 “马丁大人请公主殿下和墨离大人去城主府邸，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与两位讨论。”副官躬身说道。 墨离和萝姬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难道安德莉亚有什么新动作？ “那我们现在就去。”萝姬没有多犹豫，对副官说道。 “好的。马车已经在楼下备好了。” 看来事情确实很紧急，两人一上车，车夫就驾着马车一路狂奔，转眼间就到了城主府邸。 在副官的带领下，两人来到的马丁的办公室，进入房间，除了马丁之外，竟然还看到了另一个人。 是格雷斯。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块儿了？墨离心中有些奇怪，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也能猜到，这两人互相不怎么对付，到底是什么事，让伯德尔城明面和暗里的老大聚在了一起？ “公主殿下、墨离大人。”见两人进来，马丁和格雷斯都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什么事情？”萝姬开门见山地问。 马丁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就在刚刚，我收到来自诺塔镇的密报，晨星帝国的大军在洛塔镇附近集结，估计很快就要拔营，越过铜刻线，进攻伯德尔城！” 房间内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萝姬才缓缓说道：“看来祈星教终于知道我被弹劾了，但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马丁点了点头，说：“我猜他们一直藏了一只军队在边境附近，恐怕就是为的这一天，真是好大的手笔！要不是我们早在洛塔镇安插了谍子，恐怕等他们的军队开到城下了我们才发现！“ “他们有多少人？”萝姬又问。 这一次是格雷斯回答：“这几天洛塔镇的补给源源不断地运到军队中，兄弟会在人类的商会中有渠道，通过补给情况，大概能推算出总人数在一万到一万五千之间，但骑士应该只有两千人。” “那也不少了。”萝姬轻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伯德尔城的守军只有五千人？” “如果把一些后备力量动用起来，大概有六千到七千人，如果只是闭门坚守，大致也够了。”马丁苦笑着说。“但关键在于，我们已经收到确切情报，对方这次的领军的是大祈星师维斯，另外似乎还有一个祈星之子，别的不说，只要这个大祈星师我们拿不出办法应对，什么闭门坚守就都成了一纸空谈，对方大可以用神术轰开城门，直接冲进城内。” 墨离听着几人的对话，心中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自百年前的“七日战争”以来，无论是晨星帝国还是血族，都不敢再派出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越过铜刻线，而现在……祈星教已经觉得，咒术师协会不会再出现了吗？ 咒术师协会确实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但术偶还在这片大陆上。 术偶的使命是什么？ ——体现咒术师协会的权威，禁止晨星帝国和血族以非和平目的越过铜刻线。 墨离想到了从遗迹中带回的那块术刻石，他一直没思考清楚，如何使用其中的力量。 但现在，他已经得出了答案。 第四十章 咒术的意志（上） 房间内，萝姬、马丁和格雷斯围在一张铺满整个桌面的地图旁，紧张地讨论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三人首先达成一致的意见是，援军短时间内不会到来，至少在前几周，伯德尔城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对抗晨星帝国的大军。 接下来，三人将计划的具体内容一项项敲定。 当所有细节都确定清楚后，争论的焦点就集中到最棘手的一件事情上——如何对抗对方的大祈星师。 “我可以利用法兰的法阵增幅血魔法的力量，找机会一击击杀维斯！” 萝姬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曾经是血族顶尖的强者，虽然力量被限制，可选择的血魔法种类却很多，有些顶尖的血魔法，只要力量足够，确实有可能在远距离一击秒杀大祈星师。而普通的血魔法师，就算得到法兰法阵的加持，也缺乏能秒杀敌人的手段。 但这个建议，立刻就遭到了马丁的反对。 “公主殿下，您目前受锢血术影响，万一不能一击击杀维斯，对方的反击肯定会异常猛烈，万一您遭到什么不测……别的不说，城内士气肯定会立刻崩溃，柏德尔城也就立刻失守了。”马丁害怕萝姬真的出手，情急之下说话顾不得委婉，直接点出了最坏的可能性。 萝姬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仍然反问道：“如果不这样，你们有什么击杀维斯的方法吗？” 格雷斯提议到：“兄弟会可以组织一支敢死队，找机会以命换命，杀掉维斯。” 但他的提议也立刻被否定了。“不行，维斯是大祈星师，又是军队主帅，我们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他的。” 墨离一直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三人争论。过了很久，他才突然插话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晨星帝国的军队要进攻柏德尔城，需要先跨过铜刻线。” 听了这句话，马丁和格雷斯不禁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奇怪的表情，过了好一会，格雷斯终于向墨离问道：“难道你认为咒术师协会会来阻止他们？但咒术师自从极东之地发生异变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也不觉得咒术师协会会出现。”墨离摇头说。 “那……” “但根据咒术师定下的规则，当咒术师不在场时，由术偶代行其权力。” 马丁和格雷斯的表情更奇怪了，两人虽然没有说，但都是一个意思：你难道想说凭你自己就能阻止晨星帝国的大军？ 反倒是萝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莫非你有咒术师留下的手段，可以一击就杀掉一名大祈星师？” 面对众人的疑问，墨离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笑了笑，说道：“你们按照讨论出的计划布置就可以了，不用顾及我。我确实有一些东西想试一试，但就连我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嘛，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毫无用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但如果可能的话，我会让晨星帝国知道，咒术师协会定下的规则，不是那么容易破坏的。” …… 整个伯德尔城动员了起来，商队被驱逐，城门已经关闭，城内开始实施宵禁，各种城防物资不断被送上城墙。 伯德尔城作为商业大城，城内物资相当丰富，当然也包括军用物资。收到晨星帝国即将攻来的消息后，大量的普通民众被动员召集起来，每个人都配发了全套盔甲和武器、甚至手弩，作为后备部队协助城防。 虽然大军压境、后援无望，但伯德尔城内军民的士气出奇的高昂，原因很明显——所有人都知道，萝姬正在城中。 虽然他们的心中都清楚，萝姬受锢血术影响，实力十不存一，根本不可能像十年前那样，仅凭一己之力击杀对方的大祈星师，但这并不影响人们的信心。 既然十年前萝姬能带领着赤铁骑士团，千里迢迢赶来，在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击溃晨星帝国的胜利，那么这一次，也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这就是绝大多是人的想法。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人们总会找到一种精神寄托。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士气来说总是好事。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一天一夜过去了。第二天清晨，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滚滚烟尘，那是祈星教的大军。 士兵敲响塔楼上的大钟，通知敌军来袭的钟声传遍城市的每个角落。 萝姬、马丁和格雷斯登上城墙，举目眺望。 而墨离——他已经燃烧着铜和钠，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后，迎着晨星帝国的大军疾奔而去。 “放心，我只是远远地试一下，如果没用，我会撒腿就跑。”墨离在临走之前，这样对三人说。 马丁和格雷斯听了只能无奈苦笑，都觉得他太过儿戏。 只有萝姬对他说：“逃跑的时候记得燃烧水晶，大祈星师的神术的打击范围超过五百码，不要因为距离远就觉得安全了。” ……你们三个，就没一个觉得我会成功吗？ 虽然墨离在三人面前说得很模糊，但他心中清楚，那方术刻石，那个咒术师创造的可怕系统，很可能真的能够正常运作！ 他朝铜刻线飞奔，他要去毁灭那些敢于越过铜刻线的人。 …… “铜刻线上……站着一个人？”沫娜眯着眼睛向远方眺望，看见一个人影正对着己方的大军，孤伶伶地站在铜刻线上。 “不要为这些没用的小事分心！我们的目标就在眼前，今日日落之前，我希望我军的旗帜，能插上伯德尔城的城墙！” 说话的是大祈星师维斯，沫娜和他相处了几日，已经知道对方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简单来说，维斯是典型的老一辈教徒，对祈星教的力量有着近乎病态的自信，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必胜的战斗，唯一有悬念的就是攻下伯德尔城的时间。 “十年前，伯德尔城面对两万人的进攻，坚守了整整三周，直到萝姬赶来。”沫娜毫不客气的泼了一盆冷水， 她一直认为，士兵有信仰和士气就可以了，但指挥官必须要考虑到一切最坏的情况。 如沫娜所料，维斯的表情冷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异教徒。如果不是她有祈星之子的特殊身份，说不定维斯已经一记神术轰过来了。 “我会用几记大星落术轰垮他们的城墙，让那些异端根本无城可守！”维斯声音低沉地说。 沫娜扬了扬眉毛，看来维斯还是开窍了，这个方法至少比之前架着云梯强攻的愚蠢战术好得多。 说话间，他们离铜刻线又近了一些。 这一回，沫娜看清了。“那好像是个术偶？站在铜刻线上。” “那又怎样？如果他急着送死，我们的战士不介意帮他一把。”维斯闷声说道。 沫娜摇摇头，没有答话。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太好。 一个术偶……站在铜刻线上……面对一万多人的大军，居然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这时，所有人耳边都响起了一模一样的声音，这声音没有大小远近之分，万人大军中的第一列士兵和最后一列士兵所听到的音量完全一样，仿佛它就是从人们身边的空间中发出来，直接传进每个人耳中。 “咳、咳……你们听得到吗？你们听得到吗？我是术偶墨离，我代表咒术师协会，命令你们停止前进，否则你们的军队将遭到毁灭性打击！重复一遍……” 军队中有些骚动，士兵们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就连沫娜也是一愣。 对方是在宣战？但这用语也太随便了吧，“你们听得到吗”是什么鬼…… 还有声音怎么像在耳边响起一样？这是什么咒术？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的维斯已经动用神术喊道：“不要被这巫术干扰，保持阵型，继续前进！” “不论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将在在至高无上的力量面前灰飞烟灭！继续前进！” 维斯的声音威严得如同神祇，士兵们心中一凛，骚动顿时平静了下来，士气反而变得更加高昂了。 “前进！前进！”一万多人同时发出怒吼，铁甲森森，剑光霍霍，朝着柏德尔城一步步踏近。 “跳梁小丑！”维斯发出一声冷笑，仿佛已经看到那个疯子术偶被他的大军踏成碎片的样子。 第四十一章 咒术的意志（中） “果然没有用啊……” 墨离看见远处的军队轻微骚动了一下，随后就听见维斯的吼声，而祈星教军队的士气，也在这吼声中被推到了最高点。 “不过也是，如果这样就被吓得不敢前进，反而才有鬼了吧。”墨离苦笑着摇摇头。 “算了，反正也算警告过了，接下来做任何事，都不算违反咒术师定下的规则。”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就将手按在胸口，开始调用术刻石中的术式。 在他胸口中的，正是那块在遗迹中发现的术刻石，这块术刻石中储存的不是一般的知识，而是三条可供他调用的术式，同时还有一篇关于这块术刻石的说明。经过几日的研究，他已经掌握了这三条术式的使用方法。 其中第一条术式的作用，就是让他的声音可以传到四里外祈星教士兵的耳边，他已经使用过了，意料之中地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墨离开始调用第二条术式，根据他之前的了解，这一条术式将会是关键。 好庞大的术式！ 刚开始调用，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条术式异常复杂，简直像上百条、不、是上千条普通的术式组合在一起。 他的身体调用这条术式之后，竟然有一种要被崩坏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三岁小孩去挥舞一柄大锤，非但舞不起来，反而会被铁锤砸死。 情急之下，墨离赶忙吞下铁点燃。 在铁的修复力量下，他的身体终于稳定下来，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第二道术式调用起来， 这道术式开始运转的瞬间，他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透过自己的身体，沿着腿部向下传导，最后进入了铜刻线。 十几秒后，一股强烈得多的力量从铜刻线中传了回来。 紧接着，墨离的头脑中响起了一个呆板的女性声音：“跨大陆固定弹道咒术打击系统——启动。”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心“砰”地一跳。 这、居然真的有用？！ “申请者，术偶编号2837，检测连线信号……信号、正常。”脑海中接连响起声音。 铜刻线…… 墨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和铜刻线相连，体内术刻石发出的咒术力量沿着铜刻线，以闪电般的速度传向东方，而来自东方的反馈也源源不断地通过铜刻线传入自己体内的术刻石中。 这铜刻线竟然能将自己和极东之地相连？ 墨离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 铜，能够传导咒术。咒术师协会花费巨大的精力，用上亿片铜板布下一条横穿整个大陆的铜刻线，难道就仅仅是一条界线的标志那么简单？ 如今墨离终于知道，至少咒术师的本意并非如此简单。铜刻线是一条信息的通道，术偶只要站在铜刻线上，就能够连通远在极东之地的咒术师协会，只要术偶判断有必要，可以随时召唤来自极东之地的毁灭性打击！ “权限核对……权限确认，术偶2837你随时可以申请咒术打击，请确定打击坐标点。” 极东之地确实发生了异变，但这套系统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脑中声音结束的同时，墨离的视野正中，出现了两个重合的十字，而在视野的右下方，还有三个不断变化的数字。 他移动视线，发现其中一个十字始终保持在视野正中，而另一个十字稍作延迟后，才缓缓与第一个十字重合。而一旦重合，脑中就会响起提示声：是否确定打击坐标？ 其中的含义浅显易懂，但问题在于，墨离对所谓的咒术打击毫无概念。它是什么样子？它的威力有多大？它的范围有多大？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但墨离突然想起了那个神秘遗迹，想起了那个直径六千码的大坑，以及坑中数以万计的械兵残骸，如果那就是咒术打击的试验场，那么…… 他看了看眼前的祈星教军队，他们距离他已不足三里，正排着严整的阵形，步步逼近。 如果咒术打击的威力如此可怖，说不定将坐标点随便定在一个地方，都能将这上万人全部覆盖。 最终，墨离将坐标锁定在敌人阵型稍前一点的位置。 “是否确定打击坐标？”脑中再次响起询问声。 “是。”墨离清晰地说道。 “术式注入……术式注入完成，咒术井充能开始，充能进度：1%，预计100秒后完成充能。” “咒术井将在充能完成后发射，建议立即开启空间屏障。”提示语音在墨离脑中响起。 在此之前，墨离就已经了解过整个流程，听到提示音，他立刻开始调用第三道术式。 这也是一道很特殊的术式，调用之后，它并不在墨离体内起作用，而是直接在术刻石中点燃一种金属，墨离猜测那是铜。 但这道术式不是“燃烧”铜，而是“熔烧”铜，它采用噬金体系中的第三级咒术“熔金术”，将铜熔烧，释放出更深层次的力量。 墨离身体周围响起闷雷般的轰鸣声，他感觉眼前的空气微微波动了一下，接着周围景象都发生了轻微错位——熔烧铜能塌陷空间，造成轻微的空间错位，虽然只是极轻微的错位，却足以形成难以逾越的屏障。 “充能进度：50%，预计50秒后完成充能。” 空间屏障生成后，墨离就无法再移动，充能也已经过去一半，即将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了。 …… 沫娜突然看见，远方术偶的身体周围，空气中毫无预兆地扭曲了几下，她心中的不详预感骤然增加。 “那个术偶有些诡异，不如我带一队轻骑过去，先将他灭杀了再说。”她对维斯说道。 维斯皱了皱眉头，明显觉得对方有些小题大做，但沫娜明白他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杀掉那个术偶后，我继续向前，探查探查伯德尔城的守备情况。” 大祈星师终于缓缓点头：“也好，尽快用神术将伯德尔城的情况告诉我过来。”至于那个术偶，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中。 沫娜也不再多说，命令一个百人队跟随自己，脱离本阵，向墨离疾奔过去。 就算那个术偶有什么诡异之处，自己这一百轻骑也足以将他碾压了。少女想到。 “充能进度：80%，预计20秒后完成充能。”提示语音在墨离耳中响起。 几百码外，沫娜的骑兵队伍正在飞速靠近。 “放箭！” 眼见那个术偶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她决定先用弓箭试探一波。 整齐的弓弦声响起，数十只箭织成一张大网，从术偶头上罩下。但紧接着，沫娜就看见那些箭如同撞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罩子上，在距离术偶几码的地方纷纷落地。 不对劲！ 沫娜心中的不详预感越来越强，她的双手凝聚起神术，抽弓搭箭，瞄准不远处的术偶射出一箭。 箭上缠绕着白色的神术光芒，如同一颗流星般飞向目标，神术一贯以威力强大著称，沫娜曾经用这带着神术的一箭轰穿敌人的铸铁大盾。 但这一箭对眼前的敌人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箭支依然敌人身边的几码外被生生挡下，炽烈得神术光芒仿佛滴在玻璃罩子上的水滴，顺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无声滑落、消失。 但沫娜敏锐地发现，对方周围的空气再次颤动了几下，通过着颤动她终于发现，屏障内的空间和外面的环境之间有一丝错位。 她恍然大悟，对方扭曲了空间！ 第四十二章 星坠（咒术的意志 下） 无论多强悍的攻击，都只有在连续的空间中才有效，如果遇到哪怕一丝空间错位，就好像马车遇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影响到空间？ 这已经不是力量的大小的问题，而是力量的层次的问题！ 大祈星师肯定做不到，甚至她的老师能否做到，她也没什么把握，沫娜唯一确定可以改变空间的，就是撕裂出空间裂缝的晨星！ 但晨星是至高神的造物！ “晨星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撕裂空间……”就在几天前，他的老师曾这样对她说。 可眼前这个术偶，就令空间错位，设置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但真正让沫娜感到恐惧的，还不是对方有令空间错位的能力，而是他撑起这道屏障的是为了阻挡什么？ 显然不是阻挡他们的弓箭、长剑甚至神术，面对这种程度的攻击，如果对方真的有改变空间的强大实力，那么可选择的防御手段也一定很多，根本不用特意撑起空间屏障来保护自己，这简直有些牛刀杀鸡。 还有，对方为什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为什么他根本没有理会己方大军的意思？ “我代表咒术师协会，命令你们停止前进，否则你们的军队将遭到毁灭性打击”对方刚刚仿佛儿戏一般的警告，在沫娜心中响了起来。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答案。 对方不动，是因为他正在引导一个咒术，这个咒术在释放之前，施术者都不能移动。 对方撑起空间屏障，是因为这个咒术的范围异常巨大，咒术可能以术偶为中心爆开，也有可能从别处而来，但不管怎样，它不仅会覆盖整个祈星教大军，就来了术偶自身也在覆盖范围之内！ 撑起空间屏障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咒术的威力超乎想象，只有空间屏障才能挡下！ 沫娜觉得全身冰冷。 己方不可一世的万人大军，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后退！” 她放声大叫，调转马头，带着身后一脸错愕的骑兵狂奔。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件事——尽量远离那个术偶！ “维斯！快让军队停止前进！立刻后退！对方正在引导大范围咒术！”沫娜用上神术传音，向两里外的维斯大喊。 但就如她所料，维斯根本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中，反而大声训斥：“你疯了吗！你竟敢临阵逃脱、扰乱军心！就算你是祈星之子，这一次枢机院也不会放过你！” 沫娜没有回去，她一边不断劝说维斯后退，一边纵马狂奔。她不能回去，如果自己的判断错误，无非是自己一个人受到责罚，但如果她的判断正确，那么自己这一百人，很可能将成为仅有的幸存者。 需要有活着的人将这个情报带回圣菲利尔，告诉星皇。 “咒术井充能完毕，是否发射？”墨离耳中再一次响起提示音。 “发射。”他平静地说。 “十秒倒数开始。十、九、八……” “三、二、一。发射！” …… 万里之外，极东之地的某处废墟。 此时如果有人在这里，就会看到一个直径十几码的金属圆盖正在缓缓掀起。 当它完全开启之后，一个同样直径、深度超过一百码的井坑露了出来。深井内，无数紫色的术式正围绕着核心一个疯狂旋转，核心的亮度越来越高，紫色的光芒已炽烈得近乎白色。 片刻之后，巨大的能量流从井中咆哮而出，直冲天穹。地面在颤抖，周围的空气灼热得仿佛要被点燃，强大的冲击波从周围废墟扫过，瞬间将无数破旧建筑化为尘埃。 几秒钟后，能量流的喷射停止了，井内重新变成了空无一物的状态，巨大的井盖缓缓合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墨离望向东边，看到一颗炽亮的星星从天边升起。 星星颜色是浅紫色的，它的亮度很高，在它升起的瞬间，就连太阳的光芒都显得黯淡了。 它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就已经直逼天穹。 就在墨离以为它要没入群星中的时候，它的轨迹突然开始倾斜，它由东向西划过天穹，如同一颗璀璨的流星，向墨离的方向飞来。 这一刻，人们的目光都被它吸引了。 伯德尔城，从普通的民众到守城士兵，再到马丁和格雷斯，全都仰头地望着天空，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有萝姬看着那颗飞速划过天穹的流星，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复杂地表情。 橙雨本已在祈星教大军来袭时远远避开，但就在那一刻，她有所感应似地猛然回头，正看见那个璀璨的光点从东方的天边升起。“咒术师……”她口中喃喃，泪水涌出眼眶。 祈星教大军本阵，士兵么纷纷仰头望向天空，他们都是信仰坚定的教徒，一时间竟然有很多人认为这是至高神的神迹。他们没有害怕，反而不由自主地高举武器，口中发出狂热地呼喊。 只有维斯意识到了危险，他知道那不是神术，更和至高神无关，那是咒术！强大得如同神迹一般的咒术！ 他的心中浮现出沫娜的反复警告，浮现出那个术偶如同儿戏般的警告，他终于知道，这些警告都是真的。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撤退了。 维斯的身体表面，突然浮现出神术的光芒，这光芒比沫娜使用神术时要亮上百倍，令人无法逼视。这一刻，他光明得如同神祇。 “大星落术！” 威严的吟唱声响起，在墨离头顶的上空，一道巨大的神术光柱狠狠砸下，瞬间便将他淹没，一时间维斯几乎以为对方已经被化成灰烬，但当神术的光芒熄灭后，他看见对方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 面对空间屏障，神术攻击根本无济于事。 天穹高处，明亮的流星已经来到大军的上方。它的轨迹再次发生变化，陡峭地向下弯折，几乎垂直地朝着墨离定下的坐标点下落。 它光芒越来越耀眼，人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边出现了第二个影子。维斯盯着飞速落下的流星，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浓，他不怕死，但他无法接受，至高神赐予的神术竟然无法对抗这咒术师的力量！ “大星涌术！” 维斯再一次施放神术，吟唱的声音洪亮得如同在咆哮。他双手高举，仿佛无穷无尽的神术光辉在他的掌中凝聚。 片刻之后，一颗炽亮的白色飞星升上天空，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对着从天穹落下的紫色流星迎头而上！ 两颗星星方向相反，颜色不同，但彼此的威势居然不相上下。维斯嘴角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大星涌术是他手中威力最大的神术，看起来这咒术流星和他的大星涌术差不多，他自信能将它在半空拦截下来！ 但紧接着，维斯自信的表情就变成了绝望。 看起来差不多，不等于实际的威力差不多。 咒术流星与神术飞星相撞的瞬间，竟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维斯耗尽神术施放出的大星涌术，就如同一个撞上石头的雪球，无声无息间就四分五裂。 虽然两者外观上看起来差不多，但咒术打击的能量密度要比大星涌术要高上万倍！ 紫色的咒术流星，无可阻挡，坠向地面。 它的速度太快，没有人能看清它触地的瞬间。墨离只觉得眼前强光一闪，身体的四面八方就被滔天紫火吞没。 但空间屏障将他和外界完全隔离开了，不仅咒术打击无法伤害到他分毫，就连声音也传不进来。 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但十秒钟之后，一道由空气和火焰组成的墙从正前方扑来，瞬间从他身边扫过，速度之快，如果不是有空间屏障的保护，墨离怀疑自己早已被碾成碎片。 冲击波！ 是咒术爆炸引起的冲击波！ 墨离转头望去，只看见一道高达数百丈的空气高墙，扩展成一个巨大的圆弧形，如有实质般缓缓推向远方。 他回过头，却看见了更令他震惊的景象。 眼前，已是一片死域！ 第四十三章 英雄 祈星教的万人大军灰飞烟灭，就连尸体也找不到一具。原本一马平川的平原，此时已变成了一个直径数里、深达百码的碟形大坑。 坑洞底部，砂石被烧熔成岩浆一般的液体，翻腾出滚滚火焰，整个景象如同炼狱一般。 坑洞上方，一个高达千丈的蘑菇形云朵缓缓生长，很快，它的伞盖的直径也达到了近千丈，阳光被它遮蔽，周围暗得如同黑夜一般。 过了一会，天上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这些雨点一落到地上，就发出“哧”的声音，很快凝固成银白色的金属。 墨离愣了愣，突然开始庆幸空间屏障还没有消失——这根本不是雨，是天上落下的铁水！而这铁水，显然是上万祈星教士兵的盔甲熔化而成的…… 直到这时，墨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就在刚刚，他杀死了祈星教的一万多人！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心脏砰砰地跳动。他想起了那个神秘遗迹，当时他从术刻石中得知，那曾经是“跨大陆固定弹道咒术打击”的试验场，但他始终无法相信，一次咒术打击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他曾经以为那是成千上万次打击后的结果。 直到这一刻，他亲眼看到上万人的军队化为尘埃，方圆几里的地面成为炼狱。 这就是咒术师的力量！ 一百年之前的七日战争，咒术师协会的浮空城消灭了晨星帝国和血族几万人的军队，将他们的权威刻在了每个人心中，从此没有军队敢越过铜刻线。 一百年之后，当人们都认为咒术师协会已不复存在的时候，墨离引导来的咒术打击，用死亡与毁灭告诉所有人，咒术师协会的权威依然不可侵犯！ 想到这里，墨离的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错，他刚刚杀死了一万多人。 但这是战争，如果他没有发起咒术打击，柏德尔城多半会被攻破。祈星教会会有很多士兵在攻城战中死去，而柏德尔城的士兵和无辜民众会有更多人死去。 而晨星帝国显然不会仅仅满足于柏德尔城，接下来它会发起更多的战争，接下来双方都会有更多人死去。 如果这样想，墨离其实拯救了更多的人。 但拯救多少人并不是他的使命，制止双方的战争也不是，他的使命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体现咒术师协会的权威！ 这一次，他确信自己做到了。 威慑已经再次在这片大陆上建立。相信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无论是晨星帝国的军队，还是血族的军队，都不敢再越过铜刻线了。 那些还驻守在铜刻线上的术偶，估计日子也会好过一点了吧。 墨离在原地等了很久，知道“铁雨”停止，空气渐渐冷却，才撤去了空间屏障。 他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就向柏德尔城走去。 在回去的路途中，他检查了一下术刻石中的信息，果然，信息显示咒术打击系统已不能再进行第二次打击了，除非今后想办法为它重新输入术式。 但就算今后可以再次使用，最好也不要再出现需要用到它的时候。 …… 城门缓缓打开，墨离重新回到了伯德尔城。城门两旁的士兵微微躬身，向他行礼。 士兵们表情很复杂，墨离从这些人的表情中，看到了不战而胜的欣喜，也看到了竭力掩饰的恐惧。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刚刚让一个上万人的大军灰飞烟灭，谁能保证他不会在抬手间，又让伯德尔城灰飞烟灭。 墨离刚走进城门，就看见马丁快步走来，他的身后是萝姬和格雷斯。 马丁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直到走近墨离，他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瞬间换上了一副笑容。 “墨离大人，请跟我来！我要在全伯德尔城市民面前宣布这件激动人心的事！”他近乎粗鲁地挽住墨离的手臂。 墨离有些莫名其妙，本想挣开，却突然看到萝姬对眨了眨眼睛，做着口型对他说：“听他的。” 于是，他只好任由马丁半拉半拽地拖着他，走到了维米莉亚大道上。 大道两边围满了民众，就像萝姬和墨离进入伯德尔城那次一样，就连他们的表情都很相似。墨离的目光扫过他们，再一次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敬畏与恐惧。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主角换成了自己。 马丁拉着他，目不转睛地向前走着，一直走了上百步，才转过身。 然后，这个身材庞大的城主对着他的上万市民发出咆哮：“我要向你们介绍一位英雄！” 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惊讶的表情。就连墨离也愣了愣。 但马丁没有理会这些，又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我要向你们介绍一位英雄！” “这位英雄就站在我的身边，他是一位术偶，他的名字叫墨离。” “你们当中的许多人，可能已经见过了他——没错，两周前就是他护送公主殿下进入伯德尔城，当时他们遇到了一场卑鄙的刺杀，就在这条街上。” “所幸墨离凭着自己强大的实力化险为夷，如今那些刺客也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我想说的，不仅仅只是这些！” “相信大家都知道，今天清晨，残暴的祈星教大军不顾双方的休战约定，不顾咒术师协会定下规则，悍然越过铜刻线，企图进攻伯德尔城！” “他们的人数有多少？他们有超过一万五千人，有超过两千名装备精良的骑士，还有一名大祈星师！他们的兵力是我们的两倍！” “伯德尔城从不畏战，我们的每一名士兵都不惜死战到底。但我们的民众是无辜的，而祈星教呢？祈星教只想轰垮我们的城墙，杀光我们的人民，抢光我们的财富！” “就在这一刻，我们的英雄墨离站了出来，他独自面对祈星教的大军，召唤咒术师协会的力量，将那些狂热的疯子一个不剩的消灭在了铜刻线上！” “天佑伯德尔城！十年前，当我们在祈星教的围攻下苦苦支撑的时候，公主殿下领军救下了这座城市；十年后，又一位英雄站在了这些侵略者的面前，他虽然不是血族，却保护了十几万血族人民！” “我们难道不应该对他的英勇表示感激？难道不应该对他的无畏表示敬佩？难道不应该对他的行为致以掌声？他难道不是一位英雄？就因为他不是一名血族？” 马丁的咆哮声在维米莉亚大道上回荡，墨离第一次知道，在马丁粗犷的外表下，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强大的演讲才能。 这极富煽动性的演讲，就连墨离自己都听得心中一阵激动，更不要说更容易受到煽动的普通民众。 他再一次看向街道两旁的无数市民，看到他们的表情已经变了。人们脸上的恐惧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先前想法的羞愧，而羞愧之后是——激动。 此时在他们的心中，他们已经和墨离站在同一战线了，他们是支持眼前这位英雄的人。 “英雄万岁！伯德尔城万岁！”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 这个声音就像一颗火星，将现场沸油一般的气氛彻底点燃了。 “英雄万岁！伯德尔城万岁！”几万人的呼喊，响彻云霄。 看到眼前的一幕，墨离心中万分复杂。 不错，这些人是被马丁煽动起来的，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不再对他有猜疑和忌惮，而是真心诚意为他欢呼。 他的目的是重塑咒术师协会的权威，而不是保护这些人。如果咒术师没有定下禁止越过铜刻线的规则，他可能会出于帮助萝姬的个人立场，协助守城，但绝不会引导咒术打击。 但没有如果，事实就是他瞬间消灭了祈星教上万人，解救了这座城市，成为了这些人的“英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马丁显然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当沸腾的场面终于平静下来时，他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作为伯德尔城的城主，在此宣布：鉴于墨离对伯德尔城的重大贡献，我决定授予他荣誉市民的称号！两天之后，我会在市政大厅，将一枚精心打造的荣誉市民徽章带在他的胸前，以感谢他拯救了伯德尔城！” 场面再次沸腾。 第四十四章 酒会 “马丁这人，没想到这么厉害。” 在维米莉亚大道整整停留了一个小时后，墨离终于在上万民众的欢送下，回到了上东区。 刚一进入旅店房间，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刚才那一个小时，让墨离觉得比跟祈星教作战还累。 “呵呵，我早就说道。要不然他能当得上城主？”少女在他身边，双手抱在胸前笑着说道。 “我奇怪的是，他居然那么快就能做出决定，煽动上万民众支持我。要知道支持我就等于支持咒术师协会，可未来某天咒术师会不会与血族为敌，连我没把握。”墨离说。 少女听了笑了笑：“你知道吗，马丁直到走下城墙的时候，都还在犹豫不决。” “该不会是你说服他的吧……”墨离惊讶道。 “哪有哪有，我当时只不过说了一句话。”萝姬说得轻描淡写，可语气中明显有一丝得意。 “一句话？” “是啊，当时我说：‘马丁，其实格雷斯有一句口头禅，我一直觉得蛮有道理的。’” “然后？” “然后格雷斯也很机灵，当时就接口道：‘如果无法战胜你的敌人，就与他成为朋友。公主殿下，这确实是在下的座右铭。’” “然后马丁就做出决定啦。我们一直对咒术师协会抱着敌意又有什么作用？他们划下铜刻线，其实是对我们有利的——血族弱小，柏德尔城更是孤立无援，而晨星帝国这么强大，只有可能晨星帝国进攻柏德尔城，柏德尔怎么敢去惹晨星帝国？所以至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可以把咒术师协会看做盟友。” 少女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且马丁也很聪明，他把你称作英雄，隐含的意思是，英雄是不分种族的，所以在他口中，你是作为一个英雄保护了柏德尔城，而不是站在咒术师协会的立场将祈星教歼灭。” 听完这些，墨离已经彻底无语了。 隔了好一会，他才苦笑着说道：“你们三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阴险。政治家还真是可怕啊……” “哇！你居然说我阴险，我可是在帮你呢！”少女气鼓鼓地说道。 “是啊是啊，所以我很庆幸我是跟你站在同一边的，毕竟‘如果无法战胜你的敌人，还不如与她成为朋友’嘛，对不对？”墨离也引用了一遍格雷斯的格言。 “嗯嗯，你还算个可造之材！”萝姬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墨离的肩膀。 …… 两天后，市政大厅。 墨离在众人瞩目之下，让马丁亲自为他别上了一枚“荣誉市民”的铂金徽章。 仪式之后，是全部由柏德尔城贵族、名流和富商出席的鸡尾酒会，酒会的主角，当然是墨离和萝姬。 为了这场酒会，格雷斯还专门邀请柏德尔城最著名的礼服商行“盾山”，为墨离和萝姬各自量身定做了一套礼服。 墨离从未出席过这种场合，不过他很快就进入了节奏。在这种场合下，最重要不是如何应对旁人，而是始终保持自身的气场。 而墨离完全具备这种气场，这源于他对自身身份的强烈认同——哪怕在术偶最落魄的时候，他也认为术偶是这片大陆上最顶尖的一个群体。 更何况，就在两天之前，他已经在全城人面前证明了术偶的权威。 到了这种程度，已经没有人傻到会对他有一丝冒犯了。 从容应付完前来敬酒的一波又一波各色人物后，墨离终于得以偷闲，找了个角落，尽量不引人注意地站在那里。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萝姬。 因为今天的少女实在太耀眼了，就算不考虑她在柏德尔城众人心中的地位，仅仅从外观来看，也足以吸引所有的人目光。 血族以红、黑两色为美，而今天萝姬穿的正是一套暗红色调的抹胸长裙。裙装的上半身勾勒出少女从胸部的纤腰的完美曲线。纤薄的双肩大胆地暴露在外，在裙装暗红颜色的衬托下，白皙得如同冰雪一般。 裙装的下摆设计是当前血族中最流行的款式，华丽的后摆像花一样洒开，一直拖到大理石的地面，蓬松的前摆却大胆挑高，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玉腿。 墨离看着萝姬身上的裙装，只觉得它的整体风格高贵华丽，却又偏偏带着一抹性感与诱惑，在眼下这种场合，简直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但最关键的还是……萝姬的美貌确实无人能比…… 血族不乏美女，但墨离将酒会上的女性全都观察了一遍后，却依然不得不做出以上结论。 仿佛注意到墨离的视线，少女突然向他的方向看来，她微微一笑，提着裙摆就径直走了过来。 萝姬过来不要紧，却连带着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躲在角落的墨离，两位主角都在此，一大波人流顿时被吸引了过来。 墨离的嘴角微微抽搐，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逸环境，眼看就要被少女破坏了。 谁知萝姬走到他身前，突然转身，对周围的人从容说道：“抱歉各位，请容我们谈些私事。” 少女的声音不大，但人群立刻如同潮水般，哗得退开了。 萝姬回过头，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墨离也觉得有些好玩，冲她竖了下大拇指，然后问道：“你以前经常参加这种酒会吧。” “是啊，其实挺无聊的。”少女说。“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我还挺喜欢的。”墨离笑着说。 “真的？” “真的。术偶可不像你，常年守在铜刻线，可是很难有机会来这种场合中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的。”墨离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刚刚有个贵族家的女儿跑过来问我：‘墨离大人，你能再召唤来一颗星星让我看看吗？不过我不要它落下来……’” 话还没说完，墨离就看到少女的双眸眯了起来，绝美的脸上表情冰冷，嘴角弯起一丝弧度，却毫无笑意。 “哦？是吗，她是那个家族的女儿？”墨离仿佛已经从萝姬的声音中感觉到一丝杀意了。 但他依旧从容，因为他问心无愧：“你别紧张，对方才五岁。” 少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墨离开了个玩笑，俏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而墨离……使劲地憋着笑…… 他怕万一再笑出来，萝姬就真的要和他拼命了。 就在这气氛尴尬的时刻，马丁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仿佛没看见两人的表情似的，插话说道：“萝姬大人、墨离大人，能否移步到在下的办公室？” 两人顿时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同时说道：“没问题！” …… 马丁带着两人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招呼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对墨离说道：“其实，主要是跟你谈谈奖励的事情。” “奖励？”墨离有些莫名其妙。 “是啊，荣誉市民可不仅仅是个虚名，按照惯例，你可以在柏德尔城最近的一批贸易货物中选一件。”马丁说。 第四十五章 只能选一件 “只能选一件？”墨离听了过后，不禁觉得这奖励也太小了。 马丁听了笑道：“其实这奖励一点也不小，关键是看你怎么选，这方面我相信公主殿下最有经验。” 墨离惊讶地望向萝姬，只听少女有些得意地说道：“十年前柏德尔城也给了我一个荣誉市民称号。” “哦……”墨离恍然大悟。“你挑的是什么？” 萝姬还没有回答，墨离就看见马丁就露出了苦笑。然后他听到少女说道：“当时柏德尔城正在扩建下西区，有一大片地正在招标，几大商会竞争得很激烈，僵持不下。然后，我就用我的奖励特权，选了那片地……” “这也行！”墨离不禁脱口而出。 “是啊是啊，当时我心疼得身上的肉都掉了二十磅。”马丁附和道。 “反正你掉完二十磅肉也还有三百磅！” 少女吐槽完马丁，又接着说道：“其实我拿着它也没用，反正整个血族都是我的。我转手把那块地租赁给几大商行，拿了99年的租金收入契约，全部奖赏给赤铁骑士团了。” “哦……”墨离总算有些理解。 “所以你是思路可以尽量放宽，只要是在交易的物品，你都可以选。柏德尔城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贸易城市之一，没有找不到，只有想不到。”少女说。 听了萝姬的介绍，墨离已经有了思路，于是向马丁问道：“我听说在血族的商人中，偶尔会贩卖从极东之地流出的术刻石？” 马丁一愣，顿时恍然，术刻石对血族来说用处不大，但对身为术偶的墨离来说，可能就有非常的意义。 他想了想，说道：“虽然术刻石很少见，但我可以派人问问几个最大的商会，有肯定是有的，但对你有没有用，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 马丁手下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上午，他的副官就来到了旅店，请墨离前去挑选术刻石。 墨离问萝姬要不要一起去，少女只是懒洋洋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兴趣。 片刻之后，副官领着他来到了下西区的一个商会，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墨离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上千块术刻石堆在地上，堆成了一座一人高的小山。 “竟然有这么多？”墨离大吃一惊。“他本来以为，整个柏德尔城能找到十来个就不错了。” “我们也没想到，但结果就是有怎么多。”年轻的副官无奈的笑了笑。“后来我们才知道，除了极少数是学者订购来研究咒术的以外，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和富豪买来做收藏品或玩赏物，这是这几天才在柏德尔城流行起来的风潮。” “这两天……该不会是因为我召唤咒术打击消灭了祈星教的原因吧？”墨离不可思议地说。 “恐怕就是了。你知道，柏德尔城商人的效率是很高的，只要市场有强烈需求，他们立刻就能找到大量的货源。”副官说。 “……”墨离没想到，自己竟然歪打正着了。 “好吧，那不用管我，让我慢慢选吧。”他说。 副官答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要从这么多里选一块，也还真是个大工程啊。墨离不禁叹了口气。 …… 但几个小时以后，墨离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不用这么纠结了——因为他发现了一块很有趣的术刻石。 这整块术刻石中，只有一条极其简单的术式，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而这条术式的名称叫做“存储术式”，它作用只有两项：第一项名叫“导出”，作用是将其它术刻石的内容复制出来，暂时存进衍场之中；第二项名叫“导入”，作用是将暂时存在衍场的信息，存入到这块空白的术刻石里，永久保存。 它的作用就是这么简单，但墨离在思索片刻之后，心中不禁狂喜起来！ 他早已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最大的财富就是咒术师留下的知识。如果这块术刻石的作用真像说明所说的那样，那不仅意味着他可以带走眼前上千块术刻石中的知识，而且今后再找到什么术刻石，也可以将其中的信息储存起来。 不过，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块空白的术刻石，到底能装下多少术刻石的信息。 墨离决定马上试一试。 他首先调用术刻石中的存储术式，然后立刻感应到，这条术式被复制进了自己的衍场中。 现在，就算他把这块术刻石取出，也可以调用存储术式了。 然后他从地上随便挑了一块术刻石，放进胸口，接着调用存储术式，开始复制其中的信息。 眼前出现了一个长条形的空心方框，水蓝色的颜色开始从方框的左侧慢慢填充，当整条方框都被填满时，存储术式提示他，所有信息已被暂时复制进衍场， 墨离从胸口将术刻石取出来，换上那块空白的术刻石，再次调用存储术式，将暂存在衍场中的信息，导入进术刻石中。 他查看了一下空间，结果这块术刻石中的空白空间几乎没有变化。 看来其中的空间很大！ 发现了这一点，墨离开始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他要把眼前所有术刻石中的信息都存储起来。 从工作量来说，这也是个相当大的工程…… 好在术偶可以很长时间不吃饭、不睡觉。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墨离终于将所有信息都复制进了那块空白的术刻石中。 而这块术刻石中的空间，仅仅用去了三分之一！ 这回还真是意外之喜啊。墨离不禁在心中感叹，对于他来说，这个荣誉市民的奖励简直让他得到了一笔天大的财富。 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终于走出了房间。 商会立刻有人通知马丁的副官，片刻之后，副官看见墨离已经选好了一块术刻石，没有多问什么，恭敬地送他走出了商会。 来到街上，墨离发现外面已经是半夜，看来他在房间里待了整整十几个小时。 慢慢走回旅馆，墨离发现少女竟然在等他。 “怎么这么久？”萝姬问。 “他们居然找来了上千块术刻石。”墨离说。 “这么多？！”少女也很惊讶。“那收获这么样？” “收获很大！”墨离脸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露出满脸笑容。 第四十六章 带你飞一程 一天后，墨离和萝姬终于离开了柏德尔城。 两人先乘坐马车进入荆齿山脉，在群山中绕行了两天后，山路就已经十分陡峭，马车无法再往前进。 所幸他们早有准备，跟随进山的还有三匹擅长爬坡的矮种马，墨离和萝姬各骑一匹，最后一匹则用来驮运行李。而马车，则由跟随来的车夫驾回去。 狭窄的山路蜿蜒向上，两人越走越高。墨离透过山腰上的云层，已经能看到柏德尔城的全貌。 “你确定是走这条路？”他忍不住向萝姬问到。 少女点点头表示确认，但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吃了一惊：“对，我们正在往荆齿山脉的最高峰，也就是天台峰走，估计再走一天就能到了。” “穿过荆齿山脉必须要越过最高峰？”他问。 “那倒不是，不过我们根本不准备穿过荆齿山脉，我们直接飞到格兰平原去。”少女说。 “飞？”墨离更奇怪了，他倒是知道格兰平原，它在荆齿山脉的东北边，通过格兰平原，就差不过到极东之地了。 但飞过去是什么意思？难道血族有什么能让人长出翅膀的血魔法？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又非要去山顶？ 墨离的反应在少女的意料之中，但她只是笑着说道：“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到了山顶你就知道了。” 又往上走了一天，两人终于达到了顶峰，墨离估计此时的高度已经有五六千码了。 墨离放眼望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山峰叫“天台峰”这个奇怪的名字。 在这峰顶上，居然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平地，就好像一座山被拦腰砍断，变成了一个顶部平整的高台。 在这平台的中央处，停着一只金属大鸟样的东西，墨离看见它，不由得心中一惊，条件反射般地连退几步。 “械兵！” “什么械兵？你怎么那么紧张？”少女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看到少女奇怪的表情，墨离顿时反应过来，是自己吓自己了。眼前这像械兵一样的东西，估计就是可以载着他们飞到格兰平原的东西。 “没什么、没什么。”墨离赶紧摇手。“我把它看成械兵了。械兵是咒术师创造的武器，我之前遇到过一只破损的械兵，九死一生才战胜它。” “哦……”少女点点头，向他解释到：“这个虽然不是武器，但确实是咒术师留下的东西，我们的学士曾经在一方术刻石中找到介绍它的资料，它的名称叫‘铝鸢’。” “铝？铝是什么意思？”墨离问。至于“鸢”他倒是知道，在咒术师的词汇中就是鸟的意思。 “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金属，比铁要轻。”少女说。 墨离心中一动，他想到了制造械兵的那种金属，于是三两步走到铝鸢前，具现出短刀，在它的外壳上轻轻划了一刀。 萝姬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说道：“已经有学者试过了，铝虽然比铁轻，但也比铁要软。” 果然，短刀轻易划出了一道痕迹，同时墨离也发现，虽然铝的颜色也是银白色，却不如制造械兵的金属那么明亮。 他想了想，对萝姬说道：“我倒是在械兵身上找到过一片金属，样子和铝很像，比铁轻，但比铁要硬的多。” 说着，他从包裹中抽出一个铁盒，从盒中拿出了那片断裂的刀刃。 墨离只是随手给萝姬看看，并没有想太多，谁知少女一见到那片刀刃，就睁大了眼睛：“钛！你居然有一片钛？” “钛？”墨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也是咒术师使用的一种金属，估计你也是知道，钛几乎是无坚不摧，我们的学士试过熔炼它，结果它连一点变形都没有。真不知道咒术师是怎么把它制成各种形状的。” “但是钛非常少见，我们的皇家科学院……” “皇家科学院？”墨离问到。 “就是研究咒术师留下了各种东西的地方。”少女解释道。“我们的皇家科学院至今为止，也只从极东之地得到过一片钛，如果他们知道你这里有一片，估计花再大价钱也要买过来。” 听到这里，墨离不禁想到柏德尔城附近的那片遗迹，科学院那些学士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血族领地上就有那么大一个宝藏吧。不过那片遗迹涉及到咒术师的一些机密，墨离准备以后机会合适再告诉萝姬。 “但科学院的研究还是取得了一个成果。”少女又说道。“他们发现用一种蚀血术，可以侵蚀钛，最终控制钛，将它变成一件威力强大的武器！” “我之前还一直在想，到底教你什么血魔法最合适，现在看来，就教你这种蚀血术吧。现在我们先上铝鸢，再慢慢跟你说。” 墨离跟着萝姬进入铝鸢内部，里面的空间不大，仅能坐三、四个人的样子。本以为这机械需要由人来操作，但萝姬仅仅用手指在一块平板上画出几个符文，铝鸢就移动起来。 片刻之后，载着两人的铝鸢从山顶起飞，向着格兰平原的方向飞去。 墨离还是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地面，下方云雾缭绕，山峦叠嶂，他被这美景吸引住目光，呆呆地看了好一会，直到萝姬跟他说话，才回过神来。 “从这里飞到格兰平原只需要一天，如果从地面走过去至少要一个月。趁着这段时间没其它事，我就跟你详细讲讲血魔法吧。血魔法大致分为三类：役血术、蚀血术和燃血术……” 少女首先介绍了血魔法的大致框架。简单来说，三种类型中役血术用血液直接杀伤敌人，蚀血术则主要强化血液的侵蚀能力，最后燃血术则可以大幅提高自己身体的能力。 但这也仅仅是一个大致的分类，实际上擅长使用哪种血魔法，主要和自身血液的特性有关，而血液的特性主要受血缘的影响。血族内除了维米莉亚本家外，各个大小家族间的血缘关系极其复杂，而每一代之间还很可能发生血液变异。 因此对于每个血族来说，不论贵族贫民，血魔法的天赋有多少，擅长使用哪种血魔法，几乎完全看运气…… 介绍完大体框架，萝姬开始详细向墨离讲解准备教给他的那种蚀血术。 这个蚀血术有个很有趣的名字——猩红扳机。 “创造出这个血魔法的是一位很有名的学士。”少女说。“主要思路是侵蚀并控制金属来攻击敌人，以此来弥补蚀血术物理攻击不足的缺陷。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可以把金属向手弩的弩箭那样射出去，当然威力非常的大，根本不是弩箭能比的。” 少女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剩下三根手指握起，摆出瞄准的姿势，对着墨离“biu”了一下。 墨离愣了愣，“啊”地一声倒了下去。 两人都傻傻地笑了起来。 “说正事说正事。”墨离觉得自己的行为无过无聊，赶忙说道。 “嗯，那我继续说，先教你怎么侵蚀金属……”少女大概也是同感，赶紧转换了话题。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墨离也成功让自己的血液侵蚀了钛刀刃的一个小角，算是初步掌握了猩红扳机的第一步。接下来就需要反复练习，直到将整片刀刃都侵蚀完成。 窗外的景色也从险峻的群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原，墨离发现，从刚刚开始铝鸢的高度就在下降。 “快到了。”少女说。 “嗯。” “我们准备跳下去吧。” “跳？”墨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萝姬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哦，之前忘了跟你说了。我们还没研究出让铝鸢降落的方法，它最低会飞到离地三十码的地方，然后就会重新爬升往回飞，所以我们只能跳下去，不然就又回到荆齿山脉啦！” “……”墨离已经彻底无语了。 第四十七章 编制术式 “现在跳？” “跳！” 随着萝姬的声音，两人从半空直接跳了下去。 三十码的高度对墨离来说不算高，但铝鸢本身的速度也不低，因此落地时还是需要小心。 墨离点燃早已吞下的铜，在触地的一瞬间扔下手中的包裹，然后身体连续翻滚卸下了下落的冲力。 另一边，少女一手提着装满血精的箱子，一手压着裙子落了下来，在着地前的一瞬间，地上突然出现一片血雾，紧接着她就笔直落入雾中，连带手中的血精一起化成了雾气。 片刻之后，她从血雾中轻轻松松地走了出来。 降落点附近不远处，就有一个血族的小镇。 这里不是柏德尔，萝姬不便泄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墨离出面，凭着四级血卫士的徽章，付上足够的血精，很快就买下了一辆马车。 这里是格兰平原的西边，要去极东之地，两人需要横穿整个平原。 在血族的领地中，北方是政治与权力的中心，南方是贸易商业的口岸，而位于中央地带的格兰平原，反而没有太多的特色。 在格兰平原上，除了矿业大城麦勒尔，其余的都是零星分散在整个平原的小镇。 不过对于低调赶路的两人来说，这样反而刚刚好，除了必要的休息和补给，他们从不特意进入小镇。马车沿着一条几乎笔直的线路，径直向东而去。 在这平静而漫长的旅途中，墨离终于有空看一看从柏德尔城带走的那块术刻石——在那里面，储存了一千多块术刻石中的内容。 仅仅几天之后，他就有了惊喜的发现，他终于可以开始学习那块很久没有看过的《术数原理》了。 《术数原理》中主要讨论的是算法，也就是编制术式最抽象的理论，理论上来说，如果将里面的内容领会，编制出算法更优的术式，一定能大幅提升燃烧效率。 但之前墨离连怎样绘出术符，怎么编写术令都不知道，自然也看不懂《术数原理》。 就好像无意得到了一本最强大的魔法秘籍，但如果连最基础的魔法怎么施放都不知道，那么这秘籍就算再厉害，也没有用处。 不过现在，从这一千多块术刻石的内容中，墨离总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篇内容名叫《术令编制基础》，一篇名叫《丙型汇算术式教程》。 再加上从橙雨那借来的，关于如何绘制术符的教程。如今终于从绘制术符、到编写术令、再到编制术式都有了可以自学的教材，而《丙型汇算术式教程》更是刚刚好，墨离记得自己体内的汇算术式，正是丙型汇算术式。 一天后，墨离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衍场中调出一丝咒力，成功绘出了第一个术符。 一周后，随着一个新的术符发出光芒，墨离终于学会了第199种术符的绘制，到此为止，他已经在衍场中绘出了所有术符。 两周后，墨离一边看着《术数原理》，一边看着《术令编制基础》和《丙型汇算术式教程》，花了几个小时，编写出了第一个术令，这个术令使用的是最简单易懂的穷举算法，但就算是这样，也让墨离激动了好一阵子。 接下来的两周，墨离从易到难，编出了几十种常用算法的术令，到此为止，他已经可以研究怎样编写术式了。 他准备从燃烧血精的术式开始尝试，没有其它原因，只是因为在几种物质中，燃烧血精的术式最简单。 点燃血精，调用汇算术式，墨离的视野移进体内，看到了一个燃烧着血红色火焰的火球。 那是血精在燃烧，而点燃血精的紫色术式正绕着火球缓缓旋转。 这道术式仅由几百片术令组成，比燃烧铜、钠、铁的术式都简单得多，后者可是包含了几千上万片术令。 在过去，墨离比不能理解这些术令的原理，只能够依靠不断的随机变化来找出效率更高的术令。 但现在，他已经可以读懂每个术令的含义，再通过观察整个燃烧的过程，终于渐渐理清了其中的原理。 所有物质都是由极微小的颗粒组成，《术数原理》中把它们叫做“原子”，原子与原子之间通过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力连接在一起，而燃烧做的就将这种连接切断，释放其中的力量。 而术式，就是剪断这种连接的剪刀。 燃烧血精的术式之所以简单，就是因为构成血精的原子间的力量比铜、钠、铁弱很多，很容易剪断。 知道了原理，墨离终于可以尝试编制自己的第一条术式。 两人已经在格兰平原上前进了一个月，跨过了整个平原的三分之二，预计再过三周就能穿过平原，进入极东之地的边界。 墨离花了一周时间，终于编出了第一条术式，他抱着万分期待，调用它点燃血精，结果燃烧到一半就熄灭了。 编制第二条术式用了三天，整个燃烧都顺利地完成，但效率和衍场中产生的术式相比只有一半，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实用意义。 但至少算是成功了。墨离再接再厉，用两天时间编制出第三条术式…… 编写术式只要熟练了，所花费的时间就会越来越短，而术式的效率在不断改进之下，也越来越高。 几天后，墨离从衍场中调用出一道全新的术式，虽然它的作用同样是燃烧血精，却和以前那道没有任何的共同之处。 它采用了全新的算法。 墨离紧张地看着它点燃血精。这一次，血色的火焰燃烧得比以前哪一次都炽烈！ 他调出汇算术式的监测数据，赫然发现，血精的燃烧效率已经达到了300%！ 终于成功了！ 墨离激动得大叫一声。 “什么事什么事？”萝姬也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连声问到。 墨离得意一笑，用刀在手腕上划出一个伤口，在血流出的同时，他从衍场中复制出数道最新编成的术式，点燃血精。 手腕中流出的血一下子活了起来。它就像一尾活泼的小鱼，绕着墨离的手掌灵巧地游动。 他手指一点，鲜血倏忽飞出，直到十码外才慢慢停下，墨离伸手一招，那道血液又飞了回来。 “嗯……看来你对血液的控制力强了不少嘛。”少女看起来也很开心。“这样的话，猩红扳机的威力应该会比预想的大很多。” 正如少女所说，墨离也想尽快看看猩红扳机到底有多大威力。 他没有浪费时间，当即拿出钛刀刃，调动自己的血液将它包裹，开始侵蚀。 …… 五天后。 “这样算是侵蚀完成了吗？” 墨离手中拿着钛刀刃，向萝姬问道。 在他手中的金属，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断裂的缺口已经变得平整光滑，银白色的金属光泽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光，一道样子很奇特的花纹从尾部蔓延至刃尖。 少女仔细看了看，说：“看起来是完成了。那道花纹就是这片刀刃的血脉，从现在开始，这把刀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了。放开手试试。” 墨离依言放手，刀刃没有落下去，而是悠悠地浮在半空。 “成功了。”萝姬这回确定地说。“到了这一步，猩红扳机算是成功了大半，要发射这片刀刃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你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说着，少女便交给墨离几句简单的咒语：“把手指比成弩枪的样子，对准那块石头试试？” 墨离念诵咒语，顿时感觉到一股自己身体中的力量流入刀刃，在其中积蓄，他将手指握成枪型，对准二十码外的大石块，扣下想象中的扳机。 咻！ 刀刃化作一道红芒，倏忽射出，眨眼之间，半人高的岩石炸得粉碎！ 第四十八章 猩红扳机 墨离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威力竟然这么大！ 要知道，刚才他感觉根本没费多大力量。如果燃烧铜，纯粹靠力气来破坏这块岩石，肯定不会如此轻而易举。 “用钛施放出的猩红扳机，威力果然不一样！比一般的钢铁厉害多了。”萝姬也惊喜地说道，看来这威力还在她的预料之上。 “我再教你几个小诀窍，可以让威力更强，现在就来试试！”少女看起来比墨离还要积极。 …… 三天后，道路两旁的绿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岩石。墨离知道，他们已经走出格兰平原，进入了极东的边缘地带。 而他的猩红扳机也终于修习完成，主要有了两处提升。 一是学会了长时间蓄力的方法，这样发射出去，威力至少可以提高一倍。 二是发现了一个窍门，如果在蓄力时同时燃烧符文铜，还可以提高这个血魔法的威力——其实很好理解，既然这片钛刀刃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燃烧铜当然也能够提升输入其中的力量。 自己的血魔法竟然会有如此威力，这是墨离刚刚发现可以控制血液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不过，猩红扳机也有缺点。一是刀刃射出后，就只能直线飞行，如果敌人的速和反应够快，就能够轻易躲开；二是刀刃射出后，要将它召回才能重新发射，也就是说无法连续攻击敌人。 但不管怎么说，猩红扳机都是目前墨离手中威力最大的手段，如果用得好，很可能一击奠定胜局。 “血族在过去十年里，光是官方组织的对极东之地的探索就有上百次，如今已经绘出了一个粗略的地图。” 萝姬一边说着，一边划破指尖，一丝血液飘荡出来，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副地图。 “极东之地大致上是一个西边宽、东边尖的三角形。西北地带的大地已经完全破碎，有些地方甚至变成了漂浮在虚空中的孤岛。西南地带基本保持完整，但很多地方都有咒术禁制，无法探索。至于东部地带，就更没人去过了。” “那怎么知道它的地形的？”墨离好奇的问。 “因为有人让自己的血强行闯过禁制，然后扩散成雾，探测出了大致的地形。”少女笑了笑说。 “这么厉害……” 墨离不禁惊叹，极东之地的面积相当大，就算只是东部地带，纵深至少也有上千里，这个血族不但控制血液闯过无数咒术禁制、突入上千里，还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外控制血液探测地形，实力也太夸张了吧。 “是啊是啊。”少女连连点头，看起来笑得跟开心了。 看见对方的表情，他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是啊。”萝姬一副“就等你这句话”的表情。 “……”墨离无语了一阵，才换了一个问题问道：“那我们从哪里开始探索，你有计划吗？” “先从西北地带吧，那里禁制少，虽然大地裂开以后多了很多深渊，但只要熟悉路线，大部分地方其实都可以到达。”少女说道。 墨离听了点点头：“橙雨跟我说过解除锢血术需要强大的计算力，我们进去之后，可以多留意这方面的东西。” 一边跟萝姬聊着天，墨离一边张望着周围的景色。 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植被了，到处都是布满裂纹的岩石，而它们的颜色也变成了紫灰色。 灰色是岩石本身的颜色，而紫色，是咒术的颜色。 十年前的极东之地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连岩石中都渗透了咒术的能量。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难走，马车几乎无法前进，就在墨离想着要不要改成步行的时候，前面的高地后方突然传来几声巨响，一时间，就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墨离和萝姬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跳下马车。 “去看看？” “嗯。” 这个方向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反正迟早都要过去，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的速度都不慢，片刻间便到了高地上，墨离向下看去，首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栋黑色的正方形建筑。这种建筑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术偶的住所。 在建筑前方的空地上有两名少女，一名红衣红发，一名白衣白发，看起来正是驻扎在这里的术偶。 而在她们的不远处，七八只身高超过两丈的岩石巨人，正围成一个半圆形包围过来。 这些巨人由于身体太重，每踏出一步都会发出一声巨响，就连地面也微微颤抖。虽然它们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速度却不慢，很快就逼近到两名少女的跟前。 墨离心中一惊，但由于距离太远，就算想帮忙也来不及了，但就在此时，白发少女似乎从怀中掏出什么放进嘴里。紧接着，在她的掌心上方，燃起了一团白色火焰。 与此同时，另一位红发少女也将什么东西吞进口中，她伸手一点，那团白色火焰就像听到她的命令般，倏地向着最近的一个巨人飞去。 拳头大小的火焰刚一碰到敌人，就剧烈燃烧起来，仿佛它碰到的不是石头而是稻草，在这诡异火焰的包裹下，敌人片刻间便崩塌成无数碎石，可就连这些碎石上依然燃烧着火，直到它们化为灰烬，火焰才渐渐熄灭。 “这是什么咒术？这火焰好像很厉害。”萝姬惊讶问道。 墨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眼前这两位少女在施放能力前先吞下了什么，说明这应该是噬金术，但他从没听说过哪种物质有这种能力。 而且，这能力似乎需要两人配合，白发少女燃起火焰，红发少女控制火焰攻击敌人。 远处的战斗还在继续，一名巨人被消灭让包围圈出现了空隙，两名少女从这空隙中穿出，继续和敌人周旋着。 她们的能力虽然威力很大，但使用起来相当繁琐，而且似乎相当耗费体力。片刻之间，两人虽然又消灭一个巨人，自己也已经险情频出了。 墨离不再观望，对方是术偶，就算出于这一点他也应该出手相助。他点燃钠，飞奔而出，萝姬知道他的想法，紧跟在他身后，还提醒了一句：“用猩红扳机试试。” 他也是这个想法。墨离一边快速接近敌人，一边吞下血精点燃，钛刀刃嗡鸣着飞起，在他身边盘旋。 在三十码左右的距离内，猩红扳机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墨离一边飞奔一边寻找合适的射击角度，与敌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就是这里！ 他的脚步骤停，熄灭钠，点燃符文铜，举起右手瞄准其中一只石巨人。符文铜的力量提升了他身体的力量，而身体中的力量又源源不断地压缩进钛刀刃之中。 蓄力到最大极限！放！ 刀刃拉出一道血色匹练，眨眼间就命中了二十码外的敌人。浑身都是坚硬岩石的庞然大物瞬间炸得粉碎。 但猩红扳机的威力不止于此，钛刀刃消灭了第一个敌人后，势头几乎没有任何衰竭，瞬间便撞上了一条直线上的第二个巨人。 砰！ 随着一声巨响，第二个石巨人也炸得粉碎。刀刃的势头终于缓下一些，但仍然笔直飞向第三个敌人。 这一次碰撞只发出“擦”的一声轻响，钛不愧是墨离见过的最硬的金属，切入岩石如同切奶酪一般，第三个石巨人晃了晃，磨盘大小的脑袋滑落身体，断口处平整如镜。 没有了脑袋，这个石头巨人也崩裂成了碎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此时，两位术偶少女才反应过来，她们难以置信地看了墨离一眼，虽然对方看起来像术偶又像血族，但一出手就消灭了三个强敌，实力之强大是不容置疑的。 其实就连墨离也没想到改良后的猩红扳机威力如此夸张，虽然他确实特意找了一个几个石巨人重合在一起的角度，但也没想到能一击就将它们全灭。 如今还有三个石巨人存在，两名术偶少女也知道一切的疑问，都要先解决眼前的敌人再说。 很快，白色的火焰将一个敌人烧成了灰烬，而萝姬也在手中凝出鲜血长剑，几下就将另外两个石巨人切成了碎块。 敌人终于被消灭干净了。 两名少女却一时不敢走过来，墨离的实力如此强悍，虽然帮了她们，但毕竟不知是敌是友，一时间她们不禁有些犹豫。 墨离见此，只好率先走过去表明身份：“你好，我是术偶，名叫墨离。” 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萝姬：“这位是……我的一位血族朋友。”萝姬的身份比较敏感，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有说出来。 知道了墨离也是术偶，两位少女终于也不再那么戒备。红发少女的性格看起来比较活泼，率先对墨离说道：“谢谢你！我叫红灵，这位是我的姐姐白灵，我们也是术偶。” 第四十九章 红灵与白灵 红灵？白灵？好奇特的名字，而且墨离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术偶之间也有姐妹关系。 姐姐白灵的性格看起来比较沉静，她缓步走上来，行了一礼，才礼貌地说道：“多谢墨离先生，也谢谢这位……”她看向萝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我叫萝姬。”萝姬似乎并不担心泄露身份，大方地说道。 果然，白灵似乎不太了解血族，听到萝姬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微笑着说：“多谢萝姬小姐相助。” 反倒是红灵眼睛一亮，一下子跳到萝姬身前左看右看：“哇！好漂亮的妹妹！皮肤好白好细腻！你们血族都是这么好看吗？” 妹妹……萝姬的表情不禁有些抽搐…… 墨离在旁边使劲忍着笑，萝姬虽然看起来确实比较小，但红灵看上去也不比她大多少，堂堂的血族公主在红灵口中居然变成了妹妹…… 另一边，红灵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的裙子真好看！哇，腰束得好细！我可以摸一摸吗？” 白灵无奈地把妹妹拉到自己身边：“抱歉，她一见到陌生人就激动得忘乎所以了，毕竟我们在这里很少能遇到其他人。“ 墨离和萝姬赶紧摇摇手，表示没关系。站在姐姐身边的红灵，向他们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这时墨离才注意到，眼前的两姐妹虽然性格不同，容貌却惊人地相似，虽然不如萝姬那般令人惊艳，却毫无疑问都是颜值相当高的美少女。 两人身上的装束也很有特色，短短裙子的款式与血族相似，风格却要简洁许多，完全没有任何蕾丝与褶边，搭配上宽松的上衣，给人一种清爽活泼的感觉。 “请问你们是要去极东之地里面吗？”白灵又问道。 “对。”墨离干脆答道，千里迢迢到这里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准备进入极东之地的。 听了墨离的回答，对方却皱了皱眉头：“其实，最近极东之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可能没那么容易进去了。” “为什么？”墨离刚问出口，心中一动，又补充道：“难道和那些石头巨人有关？” 少女点点头：“算是吧，但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我们怀疑里面某处的咒术能源失控了，这些敌人就是失控的咒术能量产生的。” 一旁的红灵也补充道：“我们叫它们咒灵，不只是这种石头巨人哦，还有好几种其它样子的，比如有一种，就是像旋风一样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比划着。 “其实咒灵还不是最麻烦的。”白灵接着说道。“关键是失控的咒术能源，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嗯……”墨离表示明白对方的想法，咒术的力量有多大他再清楚不过，万一真的发生爆炸，说不定这里都会被毁掉。 “你们知道是什么能源吗？它们再哪里？”他问。 白灵点点头：“虽然我们没有亲眼见过，但咒术留给我们的术刻石中，有提到说这里有一处‘超核’，我们怀疑就是超核失控了。” “超核？”墨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对，超核似乎是咒术师用来开发新咒术的东西，由无数术式组成，据说超核的计算能力是我们术偶的十万倍以上。”白灵说。 听到最后一句话，墨离心中一跳，急促问道：“你是说超核有强大的计算力？” “对，怎么了？” 墨离与萝姬对视一眼，两人都想的是同一件事：找到超核！ “我身上被人施加了一种血魔法禁制，需要利用超核的计算力将它解除。”萝姬微笑着说道。“所以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你们告诉我们超核的位置，而我们帮你们击杀沿路的咒灵。等找到了超核，我解除身上的血魔法后，就想办法帮你们熄灭它，怎么样？” 两姐妹之所以提到超核，原因也是想请墨离和萝姬帮忙，既然萝姬先提了出来，两人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倒是红灵有些惊讶地说道：“萝姬妹妹竟然需要超核来解除身上的禁制，这禁制该有多强大。啊！你该不会是什么大魔王吧？解除了封印过后就会把我们杀掉……” 墨离心中不禁暗暗发笑，红灵虽然心思单纯，但直觉竟然出乎意料的准，萝姬虽然不是大魔王，但也差不太多了。 “怎么可能啊……”萝姬倒是一脸自然的表情，眯着眼睛笑道。“还有不许叫我妹妹！我可比你大！” 墨离也在一边附和：“是啊是啊，我以术偶的名誉保证她绝对不是什么大魔王。” “哦……不好意思啦，我乱说的。”果然，红灵轻易地就相信了两人。 “我们的马车就在附近，能否让我们把马车寄存在你们这，稍作休整后，我们就出发吧，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墨离说。 “当然没问题。”白灵微笑道。 …… 几个小时后，四人走在了进入极东之地的路上。 据白灵说，超核在一个名叫“筹算所”的地方，但筹算所具体在什么地方，白灵也不知道。 两姐妹毕竟没有深入过这片地区，但萝姬进去过，在询问了关于目的地的情况后，她就大致确定了方位。 “在这片地区靠东边的位置，有一大片建筑群，按照你描述的，超核很可能就在其中的一栋建筑里。我们先去到那里，再找找有没有其它线索。”萝姬说。 墨离等人自然没有意见。 越往里走，周围的环境越像一片死域。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生物，地面上布满了狭长的裂缝，就连天空也时不时闪着紫色的闪电。 “看，游离咒能。”萝姬突然指着远处一个方向说。 墨离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一道蛇形的紫色光芒在半空中悠悠飘荡。 “极东之地经常能见到这种东西，只要有人靠近它，它就会被吸引过去，然后爆炸。”少女解释道。“如果运气好，可能只是受伤，但如果正好遇到一道能量很高的游离咒能，很可能就尸骨无存了。” 三人听得暗暗心惊，但萝姬又笑了笑说：“但现在我们走的这条路遇到游离咒能的可能性很小，这可是血族花了很大代价才摸索出来的。” 萝姬说得似乎没错，他们在沿着一条复杂的路线七拐八拐，竟然一条游离咒能都没遇到。 不过，一路上咒灵的攻击几乎没有停过。 第五十章 吃货小队 砰！ 猩红扳机发射，钛刀刃拉出一道血光，将八九只熊形咒灵一击粉碎。 但周围更多的咒灵冲了上来，这些东西没有智慧，只要见到人就攻击，除非被完全消灭，否则绝不停手。 几十码外的刀刃开始往回飞，但已经赶不及应付眼前的敌人。墨离保持铜的燃烧，具现出短刀，与扑上来的咒灵近身搏杀在一起。 他的左手一伸，抓住一个半空中的狼形咒灵的脖子，右手短刃一挥，“嚓”地将它拦腰斩成两半，同时右脚一扫，正中另一个熊形咒灵的头部，将它踢得仰面翻了过来。 这些咒灵的实力并不强，墨离体内铜的燃烧效率达到200%，无论是力量还是身体的坚韧程度都占据绝对优势。 虽然如此，但依靠符文铜的击杀效率远远无法和猩红扳机相比。 最大的问题是，要使用猩红扳机，就必须保持血精的燃烧，如果再同时燃烧铜，两种燃烧选择就全部被占满了。 也就是说，墨离不能再燃烧钠或者水晶，只能依靠铜的力量硬碰硬地和敌人肉搏。 过去他还不觉得，但现在，衍场阶数的限制终于让他感觉到了不便，如果此时能同时燃烧三种物质，应付眼前的战斗会更加顺手。 一定要想办法，将体内衍场的阶数提升到三阶！ 墨离在心中暗暗决定，但这只是之后的计划，还是要先将眼前的敌人解决了再说。 在他身边，萝姬和白灵红灵姐妹也在和咒灵交手，但萝姬为了防止锢血术的反噬，不敢使用血魔法，只是在手中凝成鲜血长剑，一只只地击杀咒灵；而白灵红灵两姐妹的咒术虽然威力巨大，但面对这种个体实力不强，数量却很多的敌人，击杀效率实在很可怜。 因此，墨离反而成了四人中的绝对主力。 钛刀刃终于飞了回来，墨离把握住一个敌人聚在一堆的机会，再次使用猩红扳机，竟然一次性轰杀掉二十只咒灵。 几分钟后，场面终于干净了。一只咒灵也没活下来，只留下一地碎石。 “呼……”墨离吁了一口气，熄灭血精和铜，拿出一块铁吞下点燃，用来消除疲劳。 萝姬拿出一片血精，慢慢吃了下去。 白灵和红灵两姐妹，也分别拿出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应该是……为下场战斗做准备？ 周围一时间安静无比，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吃着东西。 墨离愣了愣，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 三位少女都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那个……你没事吧？”红灵表情怪怪地问。 墨离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但仍然止不住笑：“我是在笑……为什么大家都在吃，我们这是吃货小队吗？不、不行了……虽然这个笑点很冷，但真的觉得很好笑啊！” 三位少女愣了愣，红灵最先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萝姬也觉得很有意思，捂着嘴轻笑起来，就连性格沉静的白灵也忍俊不禁。 闹了这么一出，四人之间又熟络了一些。性格活泼的红灵开始缠着墨离和萝姬问各种问题，墨离虽然是术偶，过去到过的地方却不少，萝姬更是各种经历丰富之极，两人挑些有趣的事情说出来，听得少女兴奋不已，就连白灵也被吸引了注意里，听两人讲各种趣闻。 一行人在“打咒灵、吃和讲故事”中快速前进，越来越深入极东之地。当墨离爬上一处小高地后，在他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庞然大物。 它们又瘦又高，直耸如云。时不时还能看见紫色的游离咒能，从它们的半腰游过。 “那就是咒术师的建筑？”墨离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向萝姬问道。 “对，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血族中有学者近距离观察过那些建筑，最高的接近一千丈！谁都不知道是怎么修起来的。”萝姬说。 墨离正要说什么，高地下方突然出现一道旋风，朝他快速逼来，旋风闪着紫色的闪电，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石块。 “那是什么？咒灵？” “咒灵！” 白灵的回答刚刚出口，墨离的手已经抬了起来，钛刀刃倏地飞出，直奔旋风模样的咒灵。 敌人被一击贯穿，但毫发无伤。猩红扳机威力虽大，却无法伤到这个根本没有实体的东西。 墨离不禁觉得有些棘手，正想后退拉开距离，却看见白灵手上的火已经燃了起来。 红灵一挥手，白色火焰扑向敌人，混合着旋风模样的咒灵竟然腾地被点燃了。 墨离不禁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敌人瞬间被烧成灰烬。 这到底是什么火焰，竟然连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都能点燃？ 他终于忍不住向白灵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和红灵的噬金术能点燃什么物质？” “可以啊。”白灵毫不隐瞒。“我能点燃白磷，我妹妹能点燃红磷。” 白磷和红磷墨离都听说过，人类和血族都有学者在研究，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术偶会燃烧这两种物质，而它们产生的能力，似乎也很有意思。 “也就是说，燃烧白磷就能使用那种白色的火？”他好奇问道。 白灵笑着摇摇头：“其实严格来说，我只能点燃这种火，而要控制这种火，需要燃烧红磷产生的能力。” 听到这里，不单是墨离，就连一边的萝姬也觉得很有意思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火吗？似乎威力很大啊，连石头都能烧毁。”墨离又问。 “我们也不知道。”这次回答的是红灵。“咒术师留下的术刻石中没有提到它是什么，所以我们干脆叫它‘磷火’。” “磷火啊……真正的磷火可没这么厉害。”萝姬也加入了讨论。“你们两姐妹一直在一起？” 白灵点点头：“是啊。其实我们也知道，我们和其它术偶有些不同，自从有记忆开始，我们两姐妹就在一起了。或许就是因为磷火需要点燃两种物质才能正常使用，所以咒术师才将我们创造成姐妹两个人？” 墨离沉吟一下，说道：“估计原因没这么简单，其实就算是一个术偶，也是可以同时点燃两种物质的。” “真的？”两位少女都瞪大了眼睛。 “嗯，其实我能燃烧的物质一共有五种，并且能同时燃烧两种。”墨离微笑着说。 术偶之间本来就极少有冲突。而且通过这一路的接触，他觉得眼前的两姐妹可以信任，将自己的情况透露一些出来的同时，也在考虑着以后让她们试试还有没有其它可以燃烧的物质。 四人继续前行，墨离则在路上向白灵和红灵简单介绍了一下噬金体系， 显然，她们都是第一次听说。 “只要将衍场提升到二阶，就能燃烧四种物质，并且能同时燃烧两种吗？”白灵一边低声重复着墨离的话，一边认真地思考着。 而红灵更是兴奋异常：“你说只要提升燃烧效率，磷火的威力还会更大？！我好想现在就试试！” “如果能点燃血精，术偶还能像血族一样控制血液哦，然后就能够使用血魔法了。”萝姬也一边对两姐妹介绍到，一边比了个施放猩红扳机的手势。 但红灵关心的重点显然不是血魔法：“像血族一样？那我的皮肤能变得想你一样白吗？” …… 就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中，四人慢慢走进了高耸入云的黑色建筑群中。 第五十一章 咒能铳 “真是高啊……” “是呢……” 墨离仰头看着两旁的建筑，不禁发出如此感叹。 之前在远处还不觉得，现在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些建筑真的很高。而在每一个建筑之内，都有成千上万个房间， 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到底怎么找到超核？ 如果一个建筑一个建筑挨个找，花上几周时间都不一定能找完。一行人看着如同森林般的黑色建筑群，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超核……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墨离向白灵问道。 “应该是吧，似乎就算对咒术师来说，要建造出超核也不是那么容易，术刻石中说整个极东之地一共只有三处超核。”白灵回答道。 墨离点点头，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如果超核真的是很重要的设施，咒术师应该会布置械兵来保护它，我们可以附近找找械兵，找到了械兵，说不定就能找到超核。”他说。 “械兵是什么？”萝姬问道。除了她，白灵和红灵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于是墨离用尽量简单的语言，向大家描述了一下械兵的样子。 谁知刚刚说完，就听到红灵说：“银白色金属的机械士兵？我刚刚好像看到一只呢！” 墨离不禁紧张起来：“真的？在哪里？” “就在我们刚刚走过的一个岔路的尽头。”红灵说。 “……它还会动吗？” “当然会啊，我们过去的时候，它好像正转过身来呢，但看起来不像能伤人的样子啊。我还以为是咒术师制造出的什么机械动物，就没有理它。”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墨离心中升起。 “它刚刚在这个方向？”他赶忙问。 “嗯，就是那个路口。”红灵伸出手指，指向一百码外的一个路口。 墨离刚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看到一个一人多高的四脚械兵走了出来。 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什么红灵觉得对方没有威胁，因为在这个械兵身上，既找不到任何利刃状的东西，也看不到任何像弓弩一样的武器。 但在它的背上，墨离看到了一个长度一码左右的金属长筒，筒口是上窄下宽的梯形，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可能就是术刻石中提到过的“咒能铳”。 关键是，他隐约在铳口中，看到了紫色的光芒。 “小心！躲开！” 墨离大喊一声，身体已经跑向路边的一堆金属残骸。 三位少女中萝姬的最快，墨离的声音刚刚出口，她站的地方就出现了一片血雾，将她的身体完全笼罩起来。 白灵和红灵却没经历过什么战斗，反应明显慢了一拍，墨离来不及多想，抓住她们的手臂，将两姐妹拖到了残骸后方。 “低头！” 话刚出口，械兵的铳口紫光一闪。 轰！ 墨离所躲的金属残骸轰然炸开！黄铜色的金属堆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咒能铳一次发射就熔毁了几千磅的金属！ “跑！” 只要这种攻击再来一次，三人藏身的金属残骸就根本救不了他们了。 所幸这条街道已近乎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石块或金属残骸堆成的天然掩体，这次用不着墨离多说，白灵和红灵就已经朝着另一处掩体飞奔过去。 械兵不紧不慢地向前逼近，铳口的光芒慢慢变亮，它的攻击威力虽大，但似乎每次发射都需要充能一段时间。 墨离刚刚跑到一处掩体后面，却看见萝姬仍然站在血雾中，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萝姬！” 他刚刚喊出口，就见到少女向他摆了摆手。 “我吸引它的注意力，你试试用猩红扳机攻击它。” 墨离顿时明白了少女的想法，他点点头，吞下钠和血精。 “你小心，不要勉强。” 他对萝姬说，然后便点燃钠，依靠着几堆残骸的掩护向械兵逼近。 钠让他的速度大大提升，几个呼吸间，他离械兵的距离就缩短到了三十码，这也是猩红扳机能发挥全部威力的最大距离。 但就在此时，敌人的咒能铳也已经充能完毕。 一声闷响！ 看似无形无质的血雾正中，竟然被咒能铳轰出了一个贯通前后的巨大空洞。墨离心中一紧，忍不住就要跑回去。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萝姬从血雾中退了出来，虽然脸色苍白得可怕，但至少身体看起来没有受伤。 “白灵红灵，拜托！” 墨离顾不得暴露自己，向后面的两姐妹喊了一句。他熄灭钠、点燃铜，闪身而出，对准三十码外的械兵，发射猩红扳机。 咻！ 红光闪过，钛刀刃正中敌人。械兵的钛金属外壳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穿孔，一瞬间墨离还以为猩红扳机将敌人贯了个对穿。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了被反弹回来的钛刀刃。 功亏一篑。 械兵的身体也是由钛金属制成，虽然猩红扳机让钛刀刃的硬度更大，但也只够破开敌人的外壳，并不能穿透整个躯体。 一击不成，墨离只能赶忙退后。他距离敌人太近，万一对方还有什么近距离攻击的手段就危险了，而且他还很担心萝姬有没有事。 白灵和红灵已经扶着萝姬到了掩体后方，墨离跑回来时，少女正将一片血精放进嘴里。 “没事吧？” “放心，只要我在血雾里面，就几乎不可能受伤。”萝姬笑了笑说。“只不过锢血术有些反噬。” 听到少女这么说，墨离就放心了：“那就好。不过猩红扳机只能打穿敌人的外壳，摧毁不了它。” “那怎么办？”白灵问。 墨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说道：“估计需要你们帮忙了。我以前遇到过一只械兵，它们的内部构造没那么坚固，如果磷火能通过外壳上的穿孔烧进去，多半就能摧毁它！”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红灵跃跃欲试地说道。 “施放磷火的过程不短，需要一个人去吸引械兵的注意力，干脆我再用一次血雾。”萝姬说。 “还是我来吧。”墨离摇头说。“再用一次血雾对你的负担太大了。” 械兵已经逼近到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码的地方，萝姬知道再争论也只是浪费时间，于是点点头，说道：“你小心。” “没问题的。”墨离说。他心中其实也没底，但他不敢再让萝姬去吸引敌人的攻击，虽然少女没有说，但他也看得出来，咒能铳的攻击已经超过血雾的承受上限了。 他吞下钠和铜，水晶的幻术之前已经试过，对械兵没有用。他从掩体闪出，飞奔向一处金属残骸，他爆燃铜，直接将一块上千磅重的金属板提了起来。 墨离的计划很简单，用金属板挡一下咒能铳的攻击，然后靠钠的速度闪开。 另一边，红灵和白灵也已经到位，只要闪出掩体就可以攻击到械兵。墨离向她们比出开始行动的手势，自己率先冲了出去。 他举起手，做出要发射猩红扳机的样子，虽然他连血精都没有燃烧，钛刀刃更没有漂浮起来，但械兵根本无法做出这些复杂的判断，铳口一转，咒能攻击朝着墨离呼啸而至。 在看到咒能铳转向自己的时候，墨离就已经把金属板平推出去，钠让他的反应速度大大提升，咒能袭来的一瞬间，他已经做出了躲闪的动作。 五六寸厚的金属板瞬间被烧出一个大洞，虽然墨离已经尽力让自己的身体扑出去，但咒能烈焰的边缘已经扫到了他的后背。 身体周围红光一闪，墨离一愣，顿时明白是萝姬给他加上了一个血盾， 灼热感瞬间消失，血盾虽然不可能挡住咒能铳的正面一击，但要阻挡从边缘扫过去的残余能量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此时，白灵和红灵也从掩体后站了出来，白色磷火倏忽飞出，准确命中了械兵的身体。 敌人的外壳上顿时燃起了火焰，就如墨离预料，钛金属就连磷火也无法烧毁，但白色的火焰很快就从被猩红扳机击出的穿孔中蔓延进去。 械兵体内突然发出异响，身体如同醉酒的人一般，摇摇晃晃地在原地打转，片刻之后，它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就像一只巨兽失去了生命。 墨离小心地靠近它，对着它的外壳踢了一脚，敌人依旧一动不动。 成功了！ 第五十二章 超核 “它死了？”红灵小心翼翼地从后面走上来，向墨离问道。 “嗯，应该是内部的核心被摧毁了。”墨离说。 萝姬也一边吃着血精，一边走了过来，看起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没想到械兵这么强悍，真不知道创造出它的咒术师该有多厉害。” 墨离苦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概念。 “这么强悍的械兵，肯定是用来保护什么重要设施的。我们顺着它来的路线找过去，说不定就能发现超核，不过要小心可能还会遇到械兵。”他说。 三位少女都点头赞成，大家不再停留，朝着械兵出现了岔路口走了过去。 众人一路上都小心翼翼，提防着再有械兵出现。进入岔路，顺着一条狭窄的街道走进去，从另外一端穿出来后，墨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更宽阔的街道上。 “看！那边！”红灵叫道。 墨离转过头，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得有倒吸一口冷气。 在一栋高度不高，占地却极为广阔的建筑前，赫然有一大片银光闪闪的械兵。 但是，它们似乎都已经被摧毁了。 四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没有任何敌人出现。墨离走到械兵旁仔细观察，发现这些械兵要么被前后贯穿，要么被不知名的手段切成残肢碎块，这五六十只械兵中，竟然没有一只是完好的。 他心中隐隐不安，械兵的强悍他再清楚不过，到底是什么敌人将这么一大批械兵都消灭在这里？别告诉他这里也遭受过一次咒术打击…… 萝姬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不知道这些械兵是什么时候被消灭的？如果是最近才被人毁掉，那就麻烦了。” “你是说那些人有可能再来？”白灵问道。 “还不止是这样。”墨离说。“这些人毁掉这些械兵，显然是为了夺取这栋建筑里的东西，如果超核真的在里面，说不定已经被人抢先一步取走了。” “难道极东之地发生异变之后还有人？难道是咒术师？但这几年我们从没见到有咒术师从极东之地出来。”红灵说。 墨离摇着头说道：“我们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不管怎么猜都猜不出来的，所以现在还是只能进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妙，就赶快跑吧。” 这是眼下唯一的选择，大家自然没有意见。 离开那些被毁掉的械兵，一行人从建筑的正门走了进去。 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极为宽广的大厅，大厅顶部悬浮着十几个亮着柔和白光的圆球，将大厅照得透亮。 大厅内，墨离又看到了几只被毁坏的械兵，顺着这些械兵，他们进入大厅侧面的一条走廊，沿着走廊曲折向下，一路上都是被摧毁的械兵。 终于，墨离看到了一扇中间被熔出一个大洞的金属大门。 “看来是这里了，我先进去，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原路退回上面。”墨离小声说。 见三位少女都点头明白，他点燃钠，同时吞下水晶做预备，飞身从洞中穿了过去。 一进入房间，墨离立刻蹲低身体，飞快地将四周扫视了一圈。 没有敌人，但在看清眼前的东西后，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外面传来萝姬的声音。 “没事，没有敌人，你们进来吧，我觉得……我们可能找到超核了！”墨离喊道。 很快，三位少女也钻进了房间，当她们看见眼前的东西时，也不禁愣在原地。 在此之前，墨离完全没有想过超核是这个样子，但在见到它之后，却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正应该是超核的模样。 它有一个光核，白炽得如同一轮太阳。在光核周围，数以千万记的紫色术式围绕着中心缓缓旋转，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十码的巨大球体。 在光核与术式之间，数道光焰循环往复，将源源不断的能量输入术式，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术式与术式之间不断进行着极为复杂的变换。 这个构造让墨离想起了自己体内燃烧物质时的火球，但眼前的超核要比后者壮观不知多少倍。 超核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与众人之间没有任何东西阻隔，却没有人敢靠近它。就算不明白它的原理，大家也能轻易猜到它蕴含着极为巨大的能量，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它一瞬间就能让自己化为灰烬。 墨离渐渐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地方。 “你们看光核的附近，好像时不时会出现一些黑色裂隙？”他说 那些裂隙非常细小，很多在出现几秒之后就消失不见，大家听见墨离这么说，都仔细观察起来。 过了一会，萝姬终于说道：“那是……空间裂隙？” “空间裂隙？”白灵和红灵异口同声地问道。 “说不定这就是咒灵出现的原因了。”墨离说。“光核的能量通过这些空间裂隙被传送到了极东之地的其它地方，然后引起畸变，产生了咒灵。” “那这些空间裂隙又是怎么出来的？”红灵问道。 “应该是光核的原因吧。”萝姬说。“它肯定在哪里出了问题，导致自身的能量不稳定了。只要力量够大，其实空间裂隙是很容易被撕裂出来的，血族也有能撕裂空间的血魔法，难的其实是控制空间裂隙。” “血族也有？”墨离惊讶问道，他回想起自己在引导咒术打击时，依靠术刻石中的熔金术坍陷空间，就连大祈星师也无可奈何。本以为空间魔法很少见，没想到血族竟然也有。 “对啊。”少女点点头。“不过那个血魔法只有我会用。” 墨离无语，干脆换了个话题：“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用光核解除锢血术吧，至于怎么把它稳定下来，最好等你力量恢复再慢慢想办法。” 白灵和红灵自然没有意见，萝姬指了指超核，问道：“你知道怎么用它吗？” 墨离当然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自己是怎样调用术式燃烧物质的。 术偶是咒术师创造的，术偶使用术式的方法是用衍场调用它，那么咒术师要使用术式，应该也是用自己体内的衍场调用。 要调用术式，重要的不是采用哪种形式，而是传递自己的意志。 如果是血族的话，用自己的血液或许就可以。 “用你的血液试试，只要传导意志，应该就能调用术式，很多术式都是自带说明的，你应该可以摸索出解除锢血术的方法。”他说。 萝姬点点头，走到距离超核一步远的地方，抬起右手，用指甲将自己的食指划破，一丝血液飘了出来，连接上无数术式组成的球体。 少女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光核的亮度突然增加，术式围绕光核的旋转速度开始变快，萝姬突然睁开眼睛，双眸中的血色正变得越来越浓。 “我好像找到解除锢血术的方法了，但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有什么不对劲，马上提醒我。” “好，你小心。”墨离说。虽然萝姬说得轻描淡写，但他知道破解锢血术没那么容易。 少女向他笑了笑，重新闭上了双眼。 房间内一片寂静，墨离虽然脸上的表情很淡定，心中却忍不住紧张，解除锢血术的风险很大，何况萝姬只能靠她自己的力量，谁也帮不了她。 墨离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 “白灵、红灵，我去上面看看，你们留在这里，如果有异常马上叫我，我能听得到。”他说。 白灵愣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怕那些摧毁械兵的人回来？” “嗯，虽然应该不会这么巧，但我还是去看看，以防万一。”墨离说完，就走出房间，沿着走廊向上走去。 谁知刚刚走过一个拐角，他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第五十三章 不一样的术偶 墨离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左右环视一下，发现走廊中没有其它遮蔽物，只有一台一人高的械兵靠着墙边，只好将身体缩在被毁坏的械兵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突然听到了对方的交谈声。 “……上次那个小队也真是倒霉，好不容易找到了超核的位置，还花那么大代价买来一件咒术武器，结果和械兵拼得同归于尽，反而便宜了我们！哈哈！” “那也多亏了兄弟你挖出了上一个小队的情报，不然谁知道他们全都死在来了这里？” “话说该不会再遇到什么厉害械兵吧？” “放心，这次有我们队长在，他可是三级三阶，只要用出铜系熔金术，再厉害的械兵还不是轻易碾压。” “哼，你少拍马屁！” “哈、哈哈！” 听到这里，墨离已经知道情况不妙，对方听起来像是术偶，他们不仅目标是超核，其中一个竟然会使用铜系熔金术，这个熔金术他自己就体会过一次，就连大祈星师的神术攻击都无法攻破。 可惜术刻石中的术式已经消耗完了，否则必要时还能排上用场。 萝姬还在使用超核破解锢血术，不论怎样，自己都得尽量为她争取时间，现在只能期望对方不是见人就杀的疯子了。 墨离吞下钠和水晶点燃，保持着隐身状态从械兵后闪出，急奔过拐角，他看见四个人迎面走来。 他站定身子，水晶的效果恰好消失，在对方看来，墨离突然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对方明显吓了一跳，一下子顿住脚步，其中一个人还掏出了个方块状的东西。 那是武器？墨离留意到了这个细节，在心中暗暗记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人喝道。 墨离露出毫无敌意的笑容，说道：“询问别人之前，先介绍自己才是礼貌吧？” “别耍滑头！你是哪个小队的？怎么找到这里的？” 对方气势汹汹，墨离正要在周旋几句，对方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开口了。 他冷冷说道：“说出你的名字、公民编号和队伍名称，如果再不回答，你立刻就会死。你不会不知道，在探索旧遗迹时发生的死亡，宪兵队从来都不会深究的。” 虽然只短短几句对话，墨离的心中却突然升起一种感觉——这些术偶根本不是自己认知中的术偶，他们很不一样，简直像来自另外一个社会。 公民编号？小队？宪兵？ 这都是什么东西？！ 看来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了，墨离不再多说，将手中的水晶扔进嘴里。 对于术偶来说，这个动作就是开战的信号，对方纷纷摆出应战的架势，但紧接着他们就发现，墨离还站在眼前一动不动。 他们看到的只是幻象，墨离的本体已经进入隐身状态，他的目标是那个拿着奇特方块的术偶，那东西竟然悬浮在对方手掌上空，正在展开成27个更小的立方体。 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比较危险，这是墨离从无数次战斗中得出的经验，因此他决定先拿这个人开刀。 凭借着燃烧钠的告诉，他熟练之极地绕到对方身后，短刀从背心贯入。 “啊！” 惨叫响起，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一截刀尖从自己的胸口穿了出来。 墨离冷冷地收刀后退，绕到敌人前方，正准备夺走他手中的方块，却突然看见对方胸前紫光一闪，贯穿心脏的伤口竟然快速愈合起来。 他一转头，看见一个紫色短发双马尾的少女正抬起右手，手掌上亮着淡紫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能力？有些类似铁，可以快速恢复伤口，但似乎能用在其它人身上？ 墨离在心中迅速做出分析，如果有这么一个棘手的角色存在，自己的突袭是不可能成功了。 退！ 他当机立断，重新吞下一块水晶，转身就跑。 背后传来一声冷哼，周围的空间猛地震动了一下，他的身体一晃，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铜系熔金术！ 敌人头领塌陷了身体周围的空间，所幸墨离已经跑开一段距离，没有收到太大影响。 他加快速度，一溜烟地跑回了超核所在的房间。 “有敌人！萝姬保护好自己，我们帮你拖延时间！白灵红灵准备战斗！” 墨离一进门就喊道，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多解释了。 好在萝姬还能听到他的说话，少女勉强点点头，身体周围突然升起一片血雾。 白灵的手上也升起磷火，和红灵一起站在墨离后方。 敌人转眼间也到了门口，虽然门上的圆洞没有东西可堵住，但仅够一个人穿过的洞口本身就是一种障碍。 墨离点燃铜和血精，调动猩红扳机瞄准门洞。 “一会我说放，就放出磷火。” “好。”白灵红灵一起点头。 话刚说完，一个敌人跃进了洞口，第一个进来的人，果然不是那个会熔金属的头领，看来是被当作探路小卒了。 直到对方的身体站了起来，墨离才大喊一声：“放！” 猩红扳机倏地射出，红光一闪，钛刀刃就贯穿了对方的大腿，钉在了后面的金属门上。 “啊！” 对方发出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做其它反应，就看见白莹莹的磷火扑了过来。 他燃烧了铜和钠，原本足以应付一般的攻击，但猩红扳机的威力根本不是燃烧铜所能抵挡，而大腿受伤之后，也躲不过紧跟而来的磷火了。 惨叫声再次响起，对方被磷火吞噬，片刻间就化成了灰烬。 “呜……” 白灵和红灵姐妹都露出害怕的表情，她们从来没有杀过人，更何况一个人在眼前活生生得被烧成灰烬。 “冷静。”墨离见此，沉声说道。“我知道很难受，但如果我们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掉我们。” “嗯……” “我、我没事的！” 白灵和红灵先后说道。 “刚刚死掉的，应该是他们中间最弱的一个。剩下三个，头领会铜系熔金术，能塌陷空间保护自己，可能很难伤害到他；一个拿着一块奇怪的方块，不知道什么作用，要小心；最后一个女孩能够治疗其它人的伤势。”墨离飞快地将对方的情报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又一个敌人从门洞中钻了进来，这一回是对方的头领。 “放！” 墨离一边喊道，一边再次施放猩红扳机，白灵红灵的磷火也跟着飞向敌人。但对方依然不紧不慢的，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钛刀刃以超高的速度命中对方，让敌人的空间屏障猛烈震荡，但最终还是没能将它穿透。随后扑上去的磷火更加使不上力，“哧”的一声就熄灭了。 敌人一旦铜系熔金术，墨离一方根本就无计可施。 身躯魁梧的头领仿佛一堵墙一样挡在洞口前，在他的掩护下，另外两个敌人从容的钻进了房间。 他们没有急着进攻，当中的头领扫视了一圈，当他看到萝姬的血雾时，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表情。 “你们竟然和一个血族在一起？”他冷冷地开口道，然后又看向墨离。“你，最开始燃烧的是水晶吧？相当少见，直到刚才我才想起来。你还会燃烧铜和钠，还有那个控制飞刀的能力是什么？是燃烧锡？相当少见的组合。呵呵，有意思，很有意思。” 墨离心中暗暗发冷，对方一下子就将他分析得这么透彻，看来比想象的还要难缠，但他还是任由对方说下去，毕竟这样好歹能拖延一点时间。 恢复实力的萝姬才是己方最大的底牌。 敌人头领又看向白灵和红灵姐妹：“你们的能力又是什么？白色的火焰威力很大啊，但看起来需要两个人一起才能施放？还有，你们的行动这么迟钝，难道你们竟然不会燃烧钠？你们……难道只会燃烧一种物质，你们是一阶术偶？一阶术偶在这里可是很少见啊！” 第五十四章 死战 一阶术偶在这里很少见？ 听到这句话，墨离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却一时找不到思路。 对方的话语还在继续：“其实不论是你、还是你们两个，你们的能力都很有用，虽然你们杀掉了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废物，但如果是一般情况，我不但不会恨你们，反而会邀请你们加入我的小队。毕竟在这个地方，实力才是硬道理。” “但你们居然和一个血族在一起，再加上有两个一阶术偶，这两点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难道是从极东之地以外来的傀偶？” 对方声音一冷：“如果是傀偶，我就只能杀掉你们了！” 墨离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无数问题冒出来。 傀偶是什么？ 为什么极东之地以外的就叫傀偶？ 难道极东之地以内，还有很多像对方这样的术偶？ “你不用再假装镇定了，我只要问一个问题，就可以知道你们是不是傀偶。” “你的8位公民编号是多少？”敌人头领问道。 墨离压根没听说过什么是公民编号，但反正对方已经准备动手，不如再乱答一句拖延时间。 墨离冷笑一下，说“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果然。”对方听了后，反而露出猜中了的表情。“在你死之前，告诉你一个小常识吧，公民编号是11位，不是8位，你连这都不知道，必定是傀偶了！” 说完，对方冲了过来。 早在对方说话的时候，墨离就在思考着动手之后的战术，但看到使用着铜系熔金术的首领径直冲向白灵和红灵两姐妹，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声。 对方做出了最务实的选择，没有任何其他能力的两姐妹，确实是己方队伍中的软肋。 明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墨离也只能正面迎上去，总不能任由对方攻击白灵和红灵。 砰！ 两拳相交，体内铜的燃烧效率已达到最高，墨离却如同纸糊一般倒飞了出去，虽然同样是燃烧铜，噬金术和熔金术的力量却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呵啊！”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会轻易认输。墨离爆喝一声，双腿用力一蹬，再次扑了上去。 砰！砰！ 他朝着对方胸口砸出一拳，拳头轰在空间屏障上，连对方的身体都没挨到。敌人右拳还击，墨离收回双臂格挡，身体再次倒飞了出去。 呸！ 墨离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在他体内燃烧的另一个物质是血精，如果燃烧铁，就可以恢复伤势，但他不准备这么做。 敌人头领的脚步几乎没有被减缓，距离两姐妹已不到五步。墨离再一次冲上去，大喊一声：“用磷火打方块。” 方块指敌人中拿着奇怪方块的男人，墨离情急之中喊出来，两姐妹居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红灵知道知道自己躲不开敌人头领的攻击，磷火对对方更是毫无作用，听见墨离喊声，她毫不犹豫地一挥手，控制着磷火攻向墨离让她攻击的目标。 敌人首领微微一愣，却没有回身救援，反而两步跨到红灵面前，一伸手扼住少女的纤细脖颈，将整个人提了起来。 另一边，那个男人手中的奇特方块突然展开，从中射出一道道白光，白光在空中划出几道扭曲诡异的轨迹，从各个方向撞上了磷火。 磷火瞬间四分五裂，却没有就此熄灭，反而分散成好几朵继续扑向敌人。 对方大惊，一边燃烧着钠躲闪，一边控制着手中的奇怪方块继续攻击磷火。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也手忙脚乱，一时间无暇顾忌其它。 敌人头领将红灵提在半空，少女还来不及挣扎，一记铁拳就贯进了她的小腹。少女一下子张大嘴巴，口中漏出窒息的痛呼声，带着血水的胃液不受控制地呕了出来。 “呜……” 少女眼眶中的泪水不停涌出，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意识迅速模糊，敌人将她扔在地上，又将手伸向了白灵。 “去死！”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响起了墨离充满杀意的声音。 头领手臂向后一扫，墨离早有预料，低头躲过。对方还来不及转身，他已经绕到了敌人身前，伸出右手，猩红扳机抵在对方的胸口上，零距离发射！ 砰！ 空间屏障剧烈震荡，连带着头领的身体都猛地一抖，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但是——钛刀刃依然无法突破这屏障，触到对方的身体。 但墨离已有预料，他毫不犹豫地用手掌握住刀刃，刃口割破掌心，鲜血流向刃尖。然后，他看到有一丝血液渗透了进去。 他赌对了！ 猩红扳机虽然无法击碎屏障，却让空间屏障出现了一丝缝隙，只要有缝隙，他的血液就能渗透进去！ “磷火！” 他向白灵大喊一声，这在危机关头，少女如同心有灵犀一般，瞬间就明白了墨离的意思。 白灵伸出燃烧着磷火的手掌，一掌拍在了敌人胸口。 磷火点燃了墨离的血液，沿着渗入屏障裂缝的血液蔓延进去，点燃了对方的身体。 墨离和白灵飞快后退，墨离的手掌也被磷火点燃了，他具现出短刀，正要下决心斩断自己的手，白色的火焰突然“嗤”地消失得无心无踪。 他回过头，看见红灵勉强对他笑了笑，终于还是昏迷过去。 墨离心中一动，来不及多想便一把抱起少女的身体，和白灵一起退到了房间的另一侧，和敌人首领拉开距离。 对方的胸口已经彻底燃烧起来，全是焦肉大洞正在飞快扩张，敌人又惊又怒，嚎叫几声后，突然大吼一声：“紫茜！” 紫发少女应声抬起右手，紫色的光芒亮起，被磷火烧出的大洞开始迅速愈合。但磷火并没有熄灭，又将新生出的皮肉再次烧毁，对方虽然暂时能保住了性命，但这种痛苦没有人能一直忍受下去。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敌人如同一头受伤的凶兽，不停发出怒吼。 听到他的命令，手持奇特方块的男人目光一寒，七八道白光朝着墨离飞了过来。 “闪开！” 墨离将白灵推离原地，自己也飞身扑出，几道白光全都砸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坚硬的金属地面赫然出现了几个大坑。 威力这么强！ 对方狞笑一声，举起托着方块的手，就要再次发动攻击。 但墨离的猩红扳机也已经蓄势待发，他一抬手，比对方快一瞬施放了猩红扳机，红光闪过，钛刀刃将对方的手掌齐腕斩下！ “啊——” 鲜血从断腕中泉涌而出，敌人抓着自己的手腕惨叫，连那奇特方块滚落在地上都顾不得了。墨离将昏迷过去的红灵交给白灵，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这件奇怪的武器抄在了手里。 敌方两人重伤，都暂时无法顾及墨离，眼前剩下的，就只有那名紫发少女了。 墨离的杀意已经到了极限，他的手中具现出短刀，转身就像最后一名敌人冲去。 紫发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飞快拿出什么东西放入口中，紧接着，她的胸前亮起了一个白色光点。 墨离已经冲到了敌人面前，少女胸口处的白色光点却突然扩大，发出比太阳还要炽亮百倍的光芒。 脑中“嗡”地一响，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墨离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 但他还是凭着最后的记忆，右手一挥，短刀自下而上撩出。 “咿啊！！！” 耳中传来少女的惨叫，墨离摔倒在地上。过了几秒钟，眼前的白光慢慢变淡，眩晕感也慢慢退去，他站起来，看见紫发少女双手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墨离那一刀破开了她的小腹，鲜血和内脏穿过她的指缝，流泻在双腿间的地上。 “不……不可能……救救我……我不要死……”少女一边哭泣着，一边不停地发出求饶声。 墨离已经举起了短刀，看见对方的样子，却不禁迟疑了一下。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声怒吼：“找死！” 第五十五章 空间裂隙 他猛地回头，看见敌人首领冲了过来，对方胸口处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一怔之下，他顿时明白过来，对方强行收缩屏障，将胸口被点燃的血肉整块挖去了！就像之前自己准备用刀砍掉被点燃的手一样。 就在他错愕的瞬间，敌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拳头挥来，墨离还来不及举起手臂，脑袋就“嗡”的一声。 左半边脸完全失去了知觉，接着他的身体飞了出去，还没落地，敌人已经跟上来，一记重腿正中胸腹之间。 肋骨“咯咯”地碎裂，他的身体再次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唔……” 粘稠的血从从喉咙里呕了出来，墨离的手挣扎着向怀里摸索，他想拿出一块铁。 但对方已经走了过来，重重踏在他的背上，断掉的肋骨刺进肺里，剧痛在胸腔了炸开。 敌人伏低身体，低沉说道：“你不该对我小队里最重要队员对手，不然的话，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说完，他的脚上更加用力，将墨离肺里的空气连带着血水一起挤了出来。 “怎么样？呼吸不了的感觉是不是难受啊？” 墨离没有回答，当然也没法回答，此时他连呼吸都做不到，他只能克制自己不要惨叫出声。就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超核的方向传来尖啸声。 光核的亮度突然增加，术式的旋转速度骤然提高，成了一片完全模糊的残影。敌人首领这才想起来，他只顾着折磨墨离，却忘记了最根本的目标——超核。 光核的亮度持续增强，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爆炸。炽烈的白光暴涨到极限，然后——它迅速熄灭了，连带着周围的术式也纷纷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错愕之时，萝姬走出了血雾。 “真没想到，锢血术这么难解除。”墨离耳中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解除前10%还算容易，到20%的时候，需要的计算力就增加了十倍，到30%的时候，用来破解的计算力已经增加到100倍……结果到超核仅剩的那点能量用完，也只破解到50%。” “不过……就算我只有一半的实力，要杀掉你也足够了。”萝姬缓缓转过头，看向敌人首领，双眸中的血光浓得仿佛要把人吞噬。 敌人看着眼前的血族少女，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起来：“就凭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萝姬身边凭空凝出十几根血矛，少女伸手一指，一人多长的血矛倏地飞出。 第一根血矛砸在头领胸口，将他轰得后退两步，嘴角渗出一丝血水。 第二根接踵而至，他再退一步。 第三根，他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敌人头领嘴边咧出狞笑，这些攻击看起来威力巨大，实际上根本无法突破铜系熔金术产生的空间屏障。 当最后一根血矛撞上来的时候，他反而向前走了两步。 “就这样？哈哈哈哈！” 头领大笑起来，一步步逼近萝姬：“血族的小姑娘，你的魔法好像对空间屏障没用啊？看你长得还不错，不如乖乖投降，如果能让我玩得满意的话，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命。” 萝姬听到对方的话，反而笑了起来：“空间屏障？很厉害吗？” “什么……” 敌人的话还没说完，少女已经如同鬼魅般掠过他的身体，在他的身后五码的地方，萝姬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中——抓着敌人首领的头颅。 对方惊愕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没了头的身子还站在原地，一道漆黑的裂隙横亘在脖子的位置，宛如一道黑色的绞索。 空间屏障？只要把空间撕裂，就可以轻易破坏了。 少女抬起手，看了看敌人的首级，小声嘀咕了一声“好恶心”，就将它扔在了一边。 墨离趴在不远处，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让他费尽手段也没能杀掉的敌人，竟然就这样被少女轻易秒杀了，而萝姬现在只不过恢复了50%的实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萝姬的实力从来就没有估计准确过。 过去他开玩笑似地问过少女：“伯德尔之战那个贩子说得天花乱坠，把你形容得如同魔神天降一般……你真有这么厉害？” 少女回答说那个贩子只是吹牛罢了。 现在看来，全胜时期的萝姬只怕真的有这么厉害吧。 但当她走到墨离面前的时候，看起来还是跟之前没什么不同：“抱歉……还有谢谢你，帮我拖延了这么久。” 墨离无奈地笑了笑：“帮我从怀中拿一块铁出来吧。” 少女将手伸进他的怀中，从里面找出一个金属盒子，拿起一块铁放进他的口中。 铁开始燃烧，肺部的剧痛顿时减轻了许多，体内的伤势也开始恢复。过了一会，墨离挣扎着坐起来，正要说话，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巨响。 这响声让人判断不出方位，仿佛就出现在自己的耳边。他突然看见，在敌人首领的尸体处，那道被萝姬撕出的空间裂隙正在迅速变大！ “后面！” 少女回过头，也看到了那道空间裂隙，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惊讶。 “果然会这样……”她苦笑着喃喃道。 “怎么了？” “我和你说过的吧，要撕出空间裂隙不难，难的是控制空间裂隙。特别是在这个地方——超核已经让整个空间出现了很多小裂隙，在加上我撕出的这道，这里的整个空间，可能马上就要彻底破碎了。但不撕裂空间，根本没法杀掉那个敌人。”萝姬说。 “那我们赶快离这里。” “来不及了……”少女摇摇头。 仿佛在印证她的话，那道裂隙向着四面八方迅速蔓延开来，不断有细小的裂隙被它吞噬，形成连锁反应，很快，就连房间外的空间也开始震荡起来。 “放心，这种自然形成的空间裂隙只会绕着物体周围蔓延，不用担心被它切成碎块。”萝姬轻声说。“只不过……我们可能就要在此分别了。” 墨离心中一沉，问道：“你是说，空间裂隙会把我们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少女轻轻点头：“可能会被传送到极东之地的某个地方，也可能被传送到这片大陆的某个地方，但应该不会更远了，这些裂隙的能量没这么大。” 所以……马上就要分开了吗…… 面对这个事实，墨离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和萝姬的旅程已到终点，就算没有遇到空间裂隙，萝姬此时也该返回血族了，去夺回家主之位了。 而自己，不可能和她一起回去。他必须在极东之地寻找咒术师留下的一切线索，他是术偶，就像对萝姬来说最重要的是夺回家主之位一样，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继承咒术师的意志。 至于两人以后还能不能见面，就算见面，还能不能保持和现在一样关系？谁都不知道。 嗡！ 沉闷的嗡鸣声响起，最先消失的，是敌人中手腕被斩断的男人和生死不明的紫发少女。 “……我们……要被传送走了吗？” 白灵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却大概听明白了两人对话的意思，她抱着昏迷的红灵，小声问道。 墨离转过头，刚想回答她，就看见两姐妹的身影一阵扭曲，消失在了虚空中。 只剩下他和萝姬两个人了。 “墨离……” 墨离回过头，以为少女有话要说。 但萝姬什么都没说，她的脸突然靠近，两片柔软的嘴唇盖在了他的嘴唇上。 惊愕之间，墨离的口腔中多了一丝血腥味，紧接着，他的舌尖一痛。 少女和他分了开来，白玉似的双颊上泛起一抹绯红：“你喝下了我的血，我也取走了一丝你的血液，就算我们隔得再远，只要你能感觉到我的血液，就说明我安然无恙。” “一定还可以再见面的。”萝姬勉强笑了笑，却丝毫开不出开心的样子，她的身形突然扭曲，消失了。 紧接着，墨离的耳边也“嗡”地一响，大脑一阵晕眩，他失去了意识。 第五十六章 幸存者营地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墨离看见了紫色的闪电和黑色的虚空，空间在每一处地方都扭曲着，自己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碎。 轰！ 突如其来的空间震荡，让他再次昏迷过去。 …… 砰！ 一声巨响，让墨离再次清醒，他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地看到几个庞大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石巨人咒灵？ 麻烦了。 这些咒灵既然发现了他，不杀死他是不会放弃的。墨离想爬起来逃跑，但全身就像散架了一样，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咦？术偶？” 就在此时，头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墨离努力转动视线，却看不到任何人。 “看起来不像是异偶，难道是幸存者？算了，还是救下来再说吧，真麻烦啊！” 随着少女自言自语地声音，墨离终于看到对方的身影走到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少女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风衣，她背对着墨离，抬头看着正一步步围上来的石巨人，突然解开了风衣的扣子，接着，将少女的整个身体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风衣，滑落在地上。 这…… 对方一定是以为自己完全失去意识了吧？ 这是在墨离脑中最先冒出来的想法，因为少女风衣下的穿着实在是太清凉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两条被白色高筒袜勾勒出完全线条的长腿，视线上移，看到了短得随时可能走光的百褶裙，再往上，是仅仅刚好包裹住胸口的露脐上装。就算是衣着风格大胆的血族女性，应该也不会穿成这样吧。 就在墨离的思维偏向奇怪的方向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炽热感扑面袭来。他突然看到，在少女白皙的皮肤下，竟然发起隐隐红光！ 那不是血族使用血魔法时的红色，而是好像金属被烧熔时的炽亮红光。 少女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狭长的刀。 拟金术？！ 就在墨离这样想的时候，石巨人已经逼近到身前，磨盘大的手掌对着少女重重地盖了下去。 在攻击来到的一瞬间，少女轻盈地跳了起来，银白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她踏在石巨人的手臂上，飞快地跑到敌人肩上，手中的长刀一挥，将巨人硕大的脑袋齐颈斩下。 少女一秒也没停留，飞身跃向了第二个敌人。石巨人笨拙的攻击根本无法触到她分毫，片刻之间，所有石巨人轰然倒下，变成了无数碎石块。 很强…… 墨离在心中默默判断着，自己要对付这么多石巨人，如果不靠猩红扳机，单靠燃烧铜和钠肉搏，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此轻而易举。 不知道她燃烧的是什么元素？ 空气中的灼热感渐渐退去了，少女捡起地上的风衣，却没有急着穿上去，而是直接走到了墨离跟前。 她蹲了下来，看着他自言自语道：“看起来也不是很重的样子，扛回去吧……” 于是，墨离被少女扛在了肩上，颠簸之下，他再次昏迷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醒来。 身体依然难以动弹，但眩晕感减弱了许多，墨离转动视线，看见少女坐在不远处，似乎还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 “我在……哪里？” 他张了张口，勉强发出声音问道。 听见他的声音，少女迅速转过头来，墨离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但那脸上的表情就像刀锋一样，冰冷且带着杀意。 少女走到墨离面前，手中再次出现那把狭长的刀，墨离只觉得肌肤一寒，刀刃已经比在了他的脖子上。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异偶？” 这是墨离第二次听到少女的声音，但和之前自言自语时不同，此时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墨离皱了皱眉，反问道：“什么是异偶？” 对方一怔，虽然墨离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作伪，但仅凭这样，少女显然不能相信他。 “说出你的公民编号。”她又说道。 又是这个，这已经是墨离第二次被人问公民编号了，他不禁有些犹豫，是否要跟对方说实情。 看到他的样子，少女显然有些误解，她冷笑一声，说道：“难道你要说你也不知什么是公民编号？如果你再继续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好一刀杀了你，就算错杀了，也比放过了一个异偶要好。” 墨离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按照少女救他的那段记忆，对方看起来不像滥杀之人，而且现在刀就架在他脖子上，如果弄巧成拙，自己反而会有生命危险。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是公民编号，我只知道公民编号有11位，这还是一个敌人告诉我的……” 他尽量简要地将自己进入极东之地后遇到敌人的经过说了一遍，关于萝姬和红灵白灵的信息，却只是用“同伴”这种字眼带过。 但他没有隐瞒超核，只是说道：“那个超核撕裂出了许多空间裂隙，从裂隙中泄漏出去的能量变成了咒灵，现在由于能量耗尽，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听了墨离的一席话，少女身上的杀意总算变淡了一些，但表情依然冷漠。 “你说你从极东之地以外来，有什么证据吗？” 这个要求看起来麻烦，但对墨离来说，却刚好有一种办法可以证明。 他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一边勉强抬起右手，一边说道：“别紧张，我先吞一块铁恢复体力，然后就证明给你看。” 说着，他慢慢地拿出一块铁，放进嘴里，吞下点燃，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又从怀里掏出一片血精。 “这是什么？”少女问。 “血精，是血族维持血液活力的必需品，我在一次和血族的战斗中，衍场被血族的血液侵蚀，发生了异变，从那以后，我就可以燃烧血精了。” 墨离说着吞下血精，然后伸出手指在少女的刀刃上一抹，鲜血流出来，却没有落下去，而是在半空中悠悠地飘了起来。 “燃烧血精的力量是可以控制自身的血液，我相信极东之地的术偶，没有一个会这种能力的吧？” 少女盯着那缕血液，脸上怎么也掩盖不住惊讶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她才点了点头：“我暂时相信你了。” 极东之地的术偶不要说燃烧血精，大多数就连血族都没见过。 见少女收起刀，墨离又问道：“我还在极东之地吗。” “对。” “也就是说你救了我，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的。”他说。 少女听了这句话，反而皱了皱眉头，说：“不用谢谢我，与其放着不管，让你被异偶找到，不如我把你带回来，至少能防止敌人又多一个成员。”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并不是特意想要救你的。” 这是少女第二次提到“异偶”这个词了，墨离好奇问道：“什么是异偶？还有我们现在具体在哪里？” “这里是幸存者营地。”少女说。“而异偶……是一些变得不同了的术偶。十年前‘大撞击’发生后，一些术偶突然发生变化，他们认为术偶过去一直像傀儡一样被咒术师控制，认为如今自己终于获得独立思维，必须杀死所有咒术师，防止自己再次被控制。” 墨离听到这里，不禁吃惊道：“据说咒术师的实力都非常强大，难道还会……” 他没有说下去，但少女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大撞击’发生时，大多数咒术师都没能回来，剩下的咒术师实力并不算强大。而且异偶中也有实力非常强大的人，比如他们的首领，据说会使用四级噬金术！异偶和咒术师战争的结果，就是所有留在极东之地的咒术师都被杀死了，而异偶在废墟上建立了一座新的城市——术偶之城昂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