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魇道》 楔子 天地混沌,万物初开之时,传说是盘古,一声叱咤,手中多出的巨斧,顺势一劈,上升为天,下沉为地。 于是世人皆知山河地脉,以为头顶的就是天,脚踏的就是地,实则却是天上有天,地外有地。盘古巨神劈开了天地,同时也劈出了神,魔,人三界。 神州大地,自古地大物博,地肥水甜,世人皆以农牧为生,养儿育女,繁衍生息。 放眼神州四处,皆是不毛之地,极北是千里冰封之地,滴水成冰;南下则是万千大山,连绵何止万千里;西边却是无边大漠,滚滚黄沙;而最东边,是一望无际的神秘大海。 无奈魔族之主打通人魔两界缝隙,人魔二界通道打开,人界沦为魔族奴场,毁村坏地,屠戮人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神州遍地哀鸿。 就在世人已经绝望并将屈服于魔的统治之时,天界之神打通人神通道,落到凡界搭救世人。世人勇者虽苦无独自面对魔之力,但是却勇于跟随着搭救世人的神,与魔展开了一场大战。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之际,神主为搭救世人高举一把神剑,一剑刺中魔主心脏,并利用神剑的力量,封印了魔地前往神州的通道。 魔主临终反噬,神主也无法幸免于难,在最后的弥留之际,把世人中的三位勇者叫至身边,分别传授了三段心法,寓予世人同心合力,利用留在神州的神兵,守护神州大地,以免魔地之路再次打开,人间再次变为地狱。 三位勇者皆是世人中的上位者,习得神授予的三段心法后,各自分开修炼,从中领悟到修炼的法诀,并开创出神,魔,人三界之外的另一界,修仙界。 仙者,有异于常人也,可呼风唤雨,腾空万里,并且长命百岁。修仙的最高目标,是成为神那样天地长寿日月同辉一样的存在。讽刺的是,世人皆想修仙,而修仙者皆想为神,但是千百年过去,飞升为神始终是修仙者眼中的一个神话。 且说那三位勇者,一位是世人游侠,欢喜于游走在天地间,习得心法后,在游历途中,见有一山,是名沌天,终年云雾环绕,偶有紫气腾升,进得山中,发现山中竟然还有山,四山环绕,主峰在中央,犹如四星拱月。而且地气之纯与厚,天下莫有比之。 游侠见之甚喜,于是落身此山潜心修炼。某日沌天山主峰突然金气冲天,方圆百里清晰可见。原来是游侠参透神之心法,创出修仙法诀沌天炁术。 从此游侠落户此山,并开宗立派,名曰沌天。并把神遗留在人间的神剑供于主峰沌天峰,受世人敬仰。传说中遗留在人间的魔主遗害,欲上沌天山夺神剑,沌天祖师手持神主之剑,身骑飞天神兽,口念法诀,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人间再无魔孽残存。 自此,沌天派便成为修仙界正道之首,与另两位世人勇者,在习得心法后,同时得出正果所开创的梵鸣寺与清虚观两大修仙门派,成立正道盟,三足鼎立,引领天下正道,世人见之无不顶礼膜拜。 沌天山由五峰组成,主峰沌天峰,峰顶终年积雪,而其上沌天洞乃当年沌天祖先参透出沌天炁术与供奉神主遗剑之地,为沌天派的禁地,除了掌门外,任何人入则必死。 当年沌天祖先开宗立派后,所收弟子为六人。这六位弟子个个都是资质奇佳之辈,跟随祖师斩妖除魔,匡卫正道,赢得天下人敬仰。 沌天祖师升天后,选出其中一名弟子接掌沌天派,立于主峰沌天峰,而另外四名弟子则坐守沌天梅,兰,竹,菊四峰。 六名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却是留守于沌天峰后山凝思阁,意思不言而喻,这也是在最近距离守护沌天洞和祖庙,凝思静己。 六名弟子除了留守凝思阁的女弟子外,其他五人广收门徒。沌天乃福地,且得沌天祖师保佑,六名弟子及其后的峰主都将沌天的传承发扬光大,千百年来,各峰弟子众多,沌天派枝繁叶茂。 沌天炁术分为元天境,玄天境以及沌天境,每一境界分为九层。除了传说中开派祖先把沌天炁术练到沌天境第九层,以往每任掌门最多就是练到玄天境,而到了第十八代掌门后的三任掌门中却离谱的只练到元天境第九层,人才凋零使得沌天派逐渐失去了正道之首的地位。 所幸到了第二十一代掌门之时,新收弟子中有一位资质奇佳,当时掌门亲自收为关门弟子,言曰此子日后成就可追开派祖师。 这位弟子入门后果然不负众望,悟性奇高,短短十年,沌天炁术已经练到元天境第九层。平常沌天弟子,有的终其一生,也无望突破元天境第四层境界。 二十一代掌门心中甚喜,临终时立其为第二十二代掌门,并吩咐其入沌天洞闭关顿悟修炼。 当二十二代掌门出关之时,满天祥云,主峰沌天峰金气冲天。沌天派弟子无不欢喜,掌门成就必可直追开派祖师,沌天派终可苦尽甘来。 果不其然,二十二代掌门出关后,一日之内便扫除了沌天派的障碍。 但让人奇怪的是,回到沌天山后,他便将掌门之位传于其师兄,回到沌天洞修炼,不久便传出其升天的消息,沌天弟子无不大声痛哭,让世人无不痛哉。 所幸沌天经第二十二代掌门的努力,终又实力大增,渐重回正道之首。 到了故事发生之时,沌天派已经传承了三十七代。三十七代沌天派掌门杨问天,以其沌天炁术玄天境第五层上境的修行境界,继续引领沌天派成为正道之首,而沌天山则继续是世人眼中的神山。 始由沌天,终也沌天,故事的开端,自是由沌天山开始。 第一章 沌天修仙 月黑,风高,山风萧瑟,好一个乌云蔽月的不祥之夜。 劳作了一天的山间小村,村间房屋夜不闭户,村民渐入梦乡,梦中仍期盼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蓦地,呼啸声起,天上落下数十道光虹,幻出数十道人影,竟是修仙中人。可是为何这些修仙中人,会出现在这俗世普通的小山村? 落地之人一身黑服,蒙着面巾,只见为首一人,向左右细语一阵,后面跟从便四散分开,过得一阵,村中犬吠人喊,火光四起。 片刻之后,跟从回报,见那为首之人踌躇不定,定是所寻无果。他顿了一顿,竟是两指并拢,往下一切,做了一个指示。 他身后一灰衣人,见此手势,往前一站,就待说话,可那为首一人不待他说话,便低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可还记得八十年前?” 那人一滞,竟退回不再说话,只是低头不断诵念,也不知念些什么。 血腥四起,闻之欲呕,小村便成人间地狱。这群修行中人,竟对一村手无寸铁的俗世之人下手。 小村之外,一对年轻夫妻怀抱婴孩,正探亲夜归,遥见村中火光冲天,家中亲人都在村中,心中着急万分。 丈夫心细,对妻子道:“村中有事,你与孩子待在此处,我去看看便回。” 那年轻妻子点了点头,谁知丈夫一去不回,她心急下,将孩童放入手中摇篮内,轻轻拍了拍熟睡的孩童,道:“孩儿乖,娘去找爹爹,马上便回,你在此处等等哦。” 那年轻妻子转身跑入村中不久,村中传来巨响,不知是使了什么仙法,地面下陷,整个村子竟是沉入地下。 村子四周地动山摇,连村外河道也受影响,河提崩塌,河水冲起,竟将放在河边的摇篮冲走。 眼看摇篮就欲卷入河水之间,河提之上忽地闪现一个黑影,单手一抓,刚好一把抓住。摇篮内一个男童,正睁着圆眼,不哭不闹,看着那人。 此人正是进入村中修仙中人的灰衣人,他伸手入篮,将盖着孩童身上的薄被拉好,却见孩童颈上一个洛字玉牌,想应是这孩童姓氏。 忽地背后传来呼啸之声,那人一愣下,竟是在身后之人现身之前,放开了手。 摇篮转瞬之间被河水冲走,摇篮中男童哇哇大哭,可是却被河水越冲越远。 那灰衣人看着被河水冲走的男童,也不理身后出现之人,只是口中诵念不已,手中所拿,竟是一串佛珠。 时间在沌天山仿佛是静止的,树还是那棵树,岩还是那块岩,所不同的,只是那偶尔来去一次的人面而已。 “小桑,帮为师把扫把递过来。”在沌天峰后山通往凝思阁的青花石道上,一个须发见斑的老者对后面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小童招了招手。 “是,师傅。”一声稚嫩的童音,被唤做小桑的小童扛着比他身高大一倍的扫把,小跑着从后面跟上来。 “你慢点,小心摔了。”老者眼中明显的疼爱,心中却叹了口气。老者在沌天山中辈份高但是地位却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低下的,皆因他只是沌天峰伙食房的一位负责人,说白了就是一个厨子,负责整个沌天峰弟子的饮食。 沌天派虽然是修仙门派,但是仍旧摆脱不了世人的凡俗,需要五谷杂粮对体能的补充,只不过最大的分别在于,层次越高的修仙者,对食物的需求却是越少,甚至可以不吃不喝。传言开派祖师每次在闭关修炼之时,都是长达数年的时间水米未进,可见一般。 试问一个修仙大派中,一位厨子的地位能有何高之言呢? 踏入修仙界,谁都想潜心修炼,窥那飞升成神之道。倒不是老者甘心愿意留在厨房,只是他在突破沌天炁术玄天境一层上境之后,修炼了几十年,都难望二层的门楣。 沌天自古弟子众多,收入门后除了师傅必要的指点,修行完全在于个人,而难以突破到玄天境二层境界的人也比比皆是,这些人一般修炼到一定年限无望再突破后,往后再怎么修炼也是无济于事,所以都会被安排处理一些修炼之外的俗事。而这老者,就是属于这类人。 “唉!”看着小童雀跃的身影,老者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个小徒弟是老者一次下山探望俗世的亲戚时,一处桑树林的河边捡到。老者动了恻隐之心,想自己今生修炼已经无望了,倒不如收个徒弟,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指望他能修炼成功,不望他能有多高的成就,就是能强过自己,让自己不再受其他弟子轻视也好啊。 当时见他身上无一物可证明身世,只是在颈上见了一个“洛”字,由于在桑树林旁捡到,所以取名洛小桑。 收下这个徒弟后,徒弟忠厚老实,懂得尊师重道,这点老者甚为满意,但是在传授他沌天炁术修炼法诀的时候,这个徒弟的表现却大出他的意料,不但记得慢,而且在顿悟方面,更是连他之前修炼的时候还不如。 老者让专门训练新弟子的新练堂师兄一诊断,更是差点晕倒,这个乖巧的小弟子,属于资质最差的无炁人,终其一生,能突破玄天境一层下境已是万幸之事。 如佛家讲究佛缘一样,修炼沌天炁术心法,讲究的却是一个人的炁根,炁为世间万物之根本,大到高禽猛兽,小到蟑螂蚂蚁,都有其自身的炁门。 炁者,源于体,长于心,成于表。虽散若后聚,必可突破自身限制,扭转乾坤。 而像小童这样这种资质的弟子,在沌天千百年的历史中,曾经也是出现过的,没想到那么低的概率,竟然让自己碰到,这运气实在是…… 老者不死心地试了几次后,终于绝望,所幸他也是个豁达之人,与人争斗之心不强,随着年纪的增长更是看得开了,虽觉可惜,但能留个小弟子跟在自己身边,老了替自己斟茶递水也是不错的。 看着小童兴高采烈的对付着石道上的落叶,老者笑了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以后的事以后再算吧。 “师傅,我扫完了。”小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跑过来对着老者笑着道。 “那我们便回去吧。”老者微笑着接过扫把,牵起小童的手,正要转身离去,忽的没来由体内一阵悸动,体内的沌天灵炁翻滚波动,不由的转头看向山下的来路。 “这种感觉,只在当年年轻时见过上代掌门才有,今代掌门的气门都没有这么的强烈,会是谁呢?”这个疑问在老者脑中一闪而过时,马上便出现了答案。 在来路的那一头,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一身灰衣,如此强烈的炁门便是发自她的身上,而小的那位,则是一身雪白的衣饰,小手正被牵着,慢慢往这边走来。 “原来是她,难怪炁门那么强。”老者终于知道是谁,便立刻拉了小童站到一边,低头恭敬的行礼。 “拜见柳师姐。”当两人差不多走到跟前的时候,老者恭敬的行礼道。 此人乃凝思阁今代的阁主柳辰雅,早于掌门杨问天拜入上代掌门门下,资质之高,连当今掌门都不如,有传言闻其沌天炁术已经突破到玄天境第七层下境,如果不是其为女儿身,掌门之位必是非她莫属。 上代阁主逝世后,其即为上代掌门命令接掌凝思阁。除了当今掌门的接任大典和一次莫名的原因曾经出现在沌天弟子的记忆外,她和凝思阁是沌天弟子眼中神秘的符号。 老者能够认出她,正是因为当年在当今掌门的接任大典上曾经远远的见过她的身影,那时也正是一身灰衣。样貌当时自是见不清的,不过能在此处出现的,除了她,不会是别人。 “嗯!”一声轻音,已算是回答。 小童自不会如老者般,心中虔诚的只顾低头。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孩童。趁着两人走过之际,小童微微抬了抬头。 哦,原来这个让自己师傅这么敬重的人,长得还算慈眉善目的,和山下那些来厨房吃饭的女师叔一样,不过却是要好看得多了,还有…… 就在小童抬头偷看完,害怕被师傅责罚,想再次低下头的时候,发现有一双明眸,正从微微偏转的头中看向自己,于是小童再次大着胆子向这双明眸看去。谁知看了一眼,小童的眼睛就再也不肯转开了。 前世今生,无数劫难怕便也是只能换得那么一眼对视。 这是一双如昨夜星辰的眼眸,映着赛雪的肌肤,更显得深邃难当,乌丝柳发,小小的红唇微微上翘,整张红扑扑的小脸就如粉雕玉琢般晶莹发亮。 小童心中微微颤抖,他觉得,如果她现在要他把两年来在山上收藏起来的宝贝都给她玩的话,他一定会立马拿出来的。 便在小童吃惊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的时候,女童收回了她的眼光,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行去。 小童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两个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的呢?山下的女师叔们见到自己帮她们装饭,都是笑着称自己乖的。难道她们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记得上个月我把师父送我的笛子丢了,自己的表情也和她们一样的。 “小桑,走吧!”就在小童想东想西的时候,发觉师傅在对他说话,再次回神,眼前两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师父,那两人是谁?为什么她们都不说话?”小童扛起扫把,奇怪地问。 “她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以后见到她们,你也要对她们恭恭敬敬的,知道吗?走吧。”老者打断了小童再次发问的想法,牵着他往山下走。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小童问道。 老者微微一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片刻后,只得说道:“他们可以修行,在天上飞,我们是不行的。”这般形容,希望可以让小童明白。 “为什么我们不行?师傅,我也要修行,在天上飞。”小童指了指头顶碧空继续说道。 老者微微一叹,回头望向后边通往山顶的青花石道,斑斑日光映在地面上,影踪全无,留下的,只有婆娑树影与那拂过地面的微风。 第二章 被骗入山 时光恍如白马过隙,无声无息的从指间溜过。带走的,多是女人的红颜,孩童的稚气,换来的,却是眼角的细纹,岁月的沧桑,还有无尽的唏嘘。 洛小桑每天的工作很简单,晚饭前帮师傅到厨房里洗米洗菜,然后生火加柴,最后用心的学着师傅的每道手艺,这样的日子,从他刚到沌天山的时候就这样过着,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了。 老者,也即是洛小桑的师傅潘三顺,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正专心致志看着自己忙上忙下的洛小桑,自己这个小徒弟虽然与修仙无缘,但是似乎在厨艺方面有特别的天赋。 自己用心教了他几年,他也学得很快,几乎把自己几十年来的手艺学得七七八八,而且还能每每在自己思竭的时候提点意见,让那些来吃饭的弟子赞不绝口。 看来过多两年,等他再长大点,自己是应该享享福,把这位子让给他了。冥冥中,似乎这位子就像是为他设的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工作是洛小桑每天早上的功课,那就是打扫沌天峰后山通往凝思阁的石道。潘三顺自从那年砍柴伤了腰后,这工作就落到了洛小桑一个人的身上。 身在修仙门派,耳濡目染下,洛小桑也不是没有自己试着修炼沌天炁术,不过就像几年前一样,往往到了关键的时候,灵炁就在体内突然间消失了,或者又回归原位,一点也没有师兄们说的那样,运行游走期间百骸具舒的感觉,更遑论突破境界时耳清目明,神走天际的状态。 虽然知道师傅希望自己也可修行,成那神仙中人,无奈天生所限。洛小桑生性醇厚,秉承了其师豁达的性格,也不再强求自己,一切顺其自然。 在主峰沌天峰上,设有育才堂,沌天派培养年轻弟子,多从孩童抓起。四峰新收年轻弟子,从小便送往育才屋一同受训。 一日午后,洛小桑闲来无事,见育才堂人多,小孩心性,总是喜欢热闹,便趴在窗外外观看。 “你是谁?在此鬼鬼祟祟做什么?可是新收的弟子?”洛小桑正趴在墙头上观看新收弟子受训,心中一惊,好在抓得牢了,才不至跌下。 回头一看,发现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孩童,正一脸抓到贼的表情看着自己,发问的却是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长得方脸浓眉,略见英气。 “我,我,我不是,我是在厨房里帮忙的。”突然间见到同年纪的人,洛小桑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话都说得有点结巴。 便在此时,另一个贼灵的小孩附身在那高大孩童耳边,道:“听说后山有妖怪,我们……”高个子眼珠一转,嘴角却是浮现一个古怪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那高大孩童搭了洛小桑肩膀,熟络般问道。 “我,我叫洛小桑。” “我们要去后山玩捉迷藏,你要一起去吗?” “可以吗?可是我没玩过,而且,师傅不让我到处乱跑。”洛小桑自从来到沌天山后,很少见到同龄人,更别说和同龄人一起玩了。初一听到这群小孩愿意带他一起玩,心里很兴奋,不过又想起师傅的交代,不由得有点犹豫。 “怕什么,不会我们教你。我们又不是玩很久,就在后山,你师傅不会怪你的。”高个子说道。 “走吧,走吧!”另一个小孩在洛小桑背后推了推他,众小孩一起跟着起哄,拥着洛小桑就往后山去。 “快躲起来啊!”洛小桑蒙着眼睛开始数数的时候,众小孩一哄而散。 午后的阳光登时变得刺眼,第一次和同龄人玩游戏,洛小桑有点兴奋。可是寻了许久,洛小桑把附近的树洞还有可以藏人的灌木丛都找遍了,甚至还爬上了树杈上,却一个人都没找的。 换了其他孩童,见找不到人,发觉上当,多半便放弃了。可洛小桑生性纯良,从小到大,都没讲过一句假话,度己与人,从来都没想过别人会骗他。 洛小桑在树林里越找越远,等意识到天色已晚,师傅可能会找自己的时候,周围已经遍布莫名的大树以及古怪山岩,自己迷路了。 转瞬间太阳已经下山了,看着四周越来越浓厚的夜色,以及响起的各种不知名的古怪声音,洛小桑不由得一阵心慌,想找回原路回去,可是越慌越错,竟然往树林深处越走越远。 天色终于黑得不见五指,周围阴森恐怖,不时亮起星星点点,应该便是夜行动物的眼睛。幸得洛小桑终日在山中游玩,虽然环境有所不同,但还是在天黑前找到了栖身的树洞。 树洞还算是比较干净,洛小桑在树洞里蜷缩着躺在铺满杂草的地上,虽然心中害怕极力想撑到天亮,不过小孩嗜睡,睡意袭来,洛小桑还是在饥寒交迫中沉沉睡去。 “鸣~~呱~~”睡梦中,洛小桑被巨大的响声,应该说是叫声惊醒。 推开封住树洞口的树枝,外边已是天色大亮,不过阴云密布,似乎快要下雨了。 “呱~~鸣~~呱呱”这叫声又急又促,洛小桑辩出来,似乎是某种鸟类的叫声,而且还不止一只。洛小桑爬出树洞,往那叫声之地行去。 转过一道石岩,洛小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原来天空中,两白数黑几道身影正急促地穿梭,洛小桑落足眼力,终于分辨出原来是几只黑色的巨型怪鸟,正在围攻两只白色的大鸟。 那怪鸟黑色的巨型鸟头顶竟长着一只大角,连那两翼翼端也生着尖刺,洛小桑在沌天峰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大鸟。 黑色怪鸟虽然数目较众,但是白色的大鸟却并不逊色,以一敌三仍然不落下风。激战了片刻,天空中已落下无数黑的白的羽毛。 “呱~~呱~~”似乎是久攻不下,黑色怪鸟有点急了,其中一只怪鸟怪叫几声。洛小桑见到石岩顶上还埋伏着一只怪鸟,正急速地从顶上飞下,目标竟然是石岩上的一个鸟窝。 鸟窝中好像有一只小白羽鸟,正探头探脑地盯着天空,两只还都是绒毛的小翅膀一扑一扑的,倒似想冲上天空帮父母与怪鸟厮杀。 “鸣~~鸣~~”两只白色大鸟同时急鸣,显然也注意到从上而降的那只怪鸟目标是他们窝里的孩子,无奈身前都被两三只怪鸟贴身紧紧缠住,分身不得。 洛小桑心中大急,平时闲来无事,潘三顺都会拉着他读书识字,教他为人处事之道,眼前这一幕,本来以多欺少就是有违公道,现在竟然偷袭别人的孩子,实在是不可原谅。 情急之中,洛小桑摸到一块石头,此时只觉一股暖流从体内涌出,直流到头顶,顿时眼清目明,百骸一舒,岩上急俯而下的那怪鸟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撒手就把手中石块往怪鸟掷去。 “砰”一声轻响,怪鸟头上的怪角被砸个正着。怪鸟顿时一个颤身,虽然构不成伤害,但是却让它的速度慢了下来。就是这一慢,两只白色大鸟的其中一只一爪抓破身前对手的头颅,飞身护在了鸟窝前面。 若在平时,洛小桑一定会为自己一瞬间的行为感到惊奇,要知那岩顶距离地面至少十数丈之高,区区一个小孩之力,如何能让一块石头发出呼呼之声,并且让一只巨鸟身形一顿呢? 要知洛小桑并无踏入修仙之道,而沌天炁术也只是一层下境的底层境界,与凡人小孩相比,也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 修行中人无意间突破修行瓶颈,也是常有之事,但情急之下能有如此的爆发力,却是说出去也未必有多少人相信的,或者只能将此归咎于人的潜能之类。 就在洛小桑傻站着高兴之时,突然天空一暗,“呱~~”一声巨鸣在头顶响起。洛小桑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竟是其中一只怪鸟,竟然舍弃了缠斗白色大鸟,往洛小桑袭来,并且怪叫连连,似乎是在怪洛小桑刚才坏了它们的好事。 洛小桑吓得调头便逃,无奈细胳膊细腿,哪里跑得过飞来的怪鸟,只听呼呼的风声片刻之后已经来到了身后。 也许好人真的有好报或者命不该绝,就在怪鸟伸爪往洛小桑肩膀抓去之时,洛小桑竟然被脚下一根树根绊了一下,摔个嘴啃泥,不过却刚好躲过了那一抓。 只不过肩膀仍然辣辣生疼,洛小桑看了一下,只是劲风扫过,已经是衣破血流了,可见厉害。 怪鸟一抓不中,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又往洛小桑抓来。洛小桑哪敢继续躺在地上,不顾周身疼痛跳起来,转身又往后跑。 数丈的距离转瞬间就被怪鸟追到,便在洛小桑觉得自己将命丧此处之时,忽的一声急鸣,眼前白影一闪,却是白影和身后的黑色怪鸟撞在一起。 洛小桑往前跑了一段距离,直到肺快炸开了才不得不停下,回身一看,原来刚才救自己的,竟是护在鸟窝前的那只白色巨鸟。 看着前面的白色巨鸟为救自己与怪鸟殊死搏斗,洛小桑惊魂甫定之下,也暗暗为它担心,无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心底却前所未有的渴望自己能像师兄们一样学得那高来高去,呼风唤雨的修仙法术,好帮助白鸟击败怪鸟。 “鸣~~”空中传来巨鸣,形势急转,原来是早先与怪鸟缠斗的一只白鸟,终于因寡不敌众,被旁边的一只怪鸟一爪抓到胸前,顿时鲜血淋漓。不过偷袭它的那只怪鸟却被白鸟临危反击,一爪抓烂头部,从空中直坠下来。 白鸟由于身后大开,同时被身后两只怪鸟一抓一啄,伤重从空中掉下来。那两只怪鸟却仍紧追不放,一副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之势。 只听又一声急鸣,却是原先救了洛小桑那只白鸟,见自己的伴侣情势危急,拼着自己被对方一啄啄中翅膀,却一爪抓烂对方头颅,往另一边急赶而去。 只听“砰”一声巨响,赶来的白鸟眼见救助无望,一头往追来的两只怪鸟撞去,端的是同归于尽的做法,结果双双撞在了石岩上,“砰”又是一声巨响,白鸟与怪鸟齐齐掉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第三章 偶得异禽 话说洛小桑在沌天峰后山见到白鸟与黑色怪鸟剧斗。 如此震撼的场面,洛小桑只看得心惊肉跳,等到四周安静了一会,他才小心翼翼地往躺在地上的巨鸟探去,当然关心的,只是那两只白色的巨鸟。 被怪鸟偷袭先掉下来的白鸟已经死了,胸口鲜血都流尽了,看得洛小桑一阵心酸。而那只救了自己的白鸟,却是和怪鸟掉在了一起,被怪鸟盖着落在了石岩下边。 洛小桑跑到石岩下边,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捅了捅地上一动不动的怪鸟,发现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便大胆地走过去,想拉开怪鸟,谁知一拉之下,竟是一动不动。这怪鸟不单巨大,而且还很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压在白鸟身上的两只怪鸟拉开。白鸟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自己抑或对方的鲜血,已经把白色的羽毛染得通红了。 洛小桑心中难过,自己的命都是它救的。把手放在它头顶,想为它梳理一下羽毛的时候,竟发现它的眼睛动了动,却是缓缓的睁开了眼。 “你醒啦?没事了太好了。”洛小桑高兴之余,竟然忘了对方只是只鸟,怎么可能听懂自己的话。 哪知这白鸟竟真通人性一般,竟对洛小桑慢慢地眨了下眼睛。洛小桑急忙转身在附近找了些止血的草药,这些草药都是潘三顺教给洛小桑识别的,怕的就是他在山上乱跑伤到了,没想到这正派上用场。 白鸟又对洛小桑眨了眨眼,似在对他表示感谢,然后却缓缓的,慢慢的似乎用一身的力气举起了自己的翅膀,对着石岩的方向轻轻晃了晃。洛小桑顺着方向看去,原来白鸟晃动翅膀的方向,竟是它的鸟窝。 “你是要我将你的孩子带过来吗?”得到白鸟的肯定后,洛小桑转身跑到石岩底下。 三两下爬上岩顶后,发现鸟窝里有只两个手掌大小的白色小鸟,毛茸茸的,正缩着脑袋看着洛小桑这个不速之客。 洛小桑慢慢地伸过手去,口中却说着你妈妈要见你。不知是小鸟与洛小桑特别投缘还是心急着见母亲,刚才看着父母大战怪鸟跃跃欲试的小鸟,竟然乖乖地缩在小桑怀中,任由洛小桑带到白色巨鸟身前。 白鸟用带血的嘴小心的梳理着小鸟,眼中充满了慈爱。洛小桑本就是个孤儿,自小被潘三顺收养,眼前的这一幕,让洛小桑眼圈一红,深深感受到母爱的伟大。 白鸟梳理了小鸟一阵,却转过头来盯着洛小桑,并突然间把正依偎着它的小鸟往洛小桑这边推。小鸟本来正依偎在母亲身边享受温暖,突然被母亲推开,它也急得直扑闪两只毛茸茸的翅膀往母亲身边靠。 “你这是何意?”洛小桑不明白白鸟的举动,却发现白鸟仍旧不顾急得直鸣的小鸟,把小鸟往他这边推。 “你,你是想我帮你照顾你的孩子?”过得一阵,洛小桑终于明白。果然白鸟听后,竟然连连地眨眼 洛小桑把小鸟捧起来,看了看双眼逐渐迷离的白鸟,他晓得,白鸟就快死了,刚才找来的草药,根本就止不住血。 “你放心便是,我会帮你照顾你的孩子的,还有,谢谢你刚才的救命之恩。”泪水顺着双眼流出来,洛小桑捧着小鸟朝白鸟鞠了一个躬。 听完这句话,白鸟终于如释重负般闭上了眼睛。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白鸟在伴侣命丧敌手之后,不愿苟活于世,选择与敌同归于尽,此情可堪日月。尔后临终之前而将小鸟托付给洛小桑,亲情母爱之重,重于一切。 洛小桑自己不知道,其实这一幕,在他心里留下的震撼之重,潜移默化下影响了他日后的一生。 洛小桑安顿好小鸟后,又挖了个坑把白鸟夫妇合葬在一起,并鞠了三个躬。至于那些怪鸟,拆散白鸟一家,洛小桑对之恨之入骨,直接就让它们弃尸荒野,让野兽为它们收尸了。 洛小桑把小鸟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寻了个方向,往山外走去。 就在洛小桑离开后不久,却见天上忽然降下一道黄芒,黄芒散尽,竟是一个脚踏飞剑的修仙者,而黄芒则是其所配飞剑之光。他跳下后,四处看了看,却是发现了死在地上的黑色怪鸟,但是他似乎见怪不怪,继续寻找着什么。 到了石岩前边,欣喜地发现了那个鸟窝,但是上到岩顶,见到空空如也的鸟窝之后,竟是额头青筋直露,冠玉般的脸登时一阵扭曲。 “岂有此理!谁?谁取走了神鸟。”来人大吼一声,转身四处寻找,不过片刻之后便冷静下来。细细地寻了一下线索,竟是又御剑而去。而去的方向,正是洛小桑离去的方向。 却说洛小桑寻了个方向,往树林外走去,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走了个多时辰,见到的还是高耸入云的大树与遍布四周的奇形怪石。不过眼见怀中的白羽鸟蜷缩着安睡,稍微急躁的心情也渐缓下来,落足眼力辨认四周的景物。 便在洛小桑走得口干舌燥之际,从天上刷的一声降下一道青芒,倒将洛小桑吓了一大跳。待到青芒散尽,洛小桑见到一柄长剑悬浮在空中,并从上跳下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师傅潘三顺。 潘三顺见洛小桑平安,悬着的心终是放下,刚想教训几句,却见自己这小弟子一脸愧疚,满身邋遢,显是昨夜受了不少苦,心软下也不忍再责骂他。 “这个就是洛小桑师弟吧,平安就好。”说话的正是和潘三顺一起从飞剑上下来的一位年轻人,长得宽额大眼,身着沌天弟子的普通衣饰,想必那飞剑正是其所配之物,此时他微笑着一脸和气的看着洛小桑。 “快,多谢刘师兄,多亏了他帮着师傅找你,都找了大半天了。”潘三顺把洛小桑拉到那刘师兄跟前。 原来昨晚潘三顺在厨房忙完后,却发现不见了洛小桑身影,初初以为洛小桑只是贪玩跑出去,稍微便回来。谁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洛小桑回来。 潘三顺心里也急了,立马找到沌天峰的俗事总管说了这个事。这俗事总管和潘三顺还算熟,便立即上报给执事长老。 这段时间正值沌天门收弟子时期,各峰都为新弟子的分配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闲工夫理你一个走丢了的俗事弟子啊。 那执事长老挥了挥手便把俗事总管赶了出来,不过转念一想,顾念到潘三顺毕竟是沌天峰的人,还算是有点同门之谊,便又把他们招了进屋,派了自己的大弟子与几个徒弟,帮忙寻找洛小桑。 本来潘三顺焦急下是想立刻进后山找的,不过却被劝说天黑进山危险,而且也不便于寻找,硬是让潘三顺担惊受怕了一夜。天一微亮,潘三顺便焦急万分地寻了他们进山来。 今早进山之前,却是问了育才堂的几个小孩有没有见过洛小桑,一问之下才知道洛小桑被骗进后山的事,是以到后山寻人。 “无需多礼,既然找到了洛师弟,您在这边的事也忙完了,我这就把你们送回去吧。”那刘师兄又对潘三顺拱了拱手,两手指一挥,口中暗念一句不知什么法诀,竟对着天上说道:“各位师弟,人已找到,可各先散去。” 就在洛小桑奇怪为何他对着空气在说话的时候,天上各分开数道光芒,散向各处。正是刘姓师兄的各师弟,接到他的传音,各回各处去了。 “锵”一声响,刚才不知何时收起的那柄长剑从剑鞘里飞出,悬浮在空中,看得洛小桑目瞪口呆。 “上来吧。”那刘师兄又对潘三顺二人招了招手,自己则先一步跳上了长剑。 潘三顺拉着洛小桑一把跳了上去。 “师傅,这,不会掉下来吗?”洛小桑第一次站上飞剑,有点紧张,紧紧抓着师傅的手,跳上去后除了脚下一沉后就没什么其他感觉了,倒和站在地上一样。 虽然潘三顺资质有限,自己的修为不够飞天御剑,但是站在飞剑上倒不是一次两次,正待回答,却听那刘师兄哈哈一笑,说道:“洛师弟别怕,摔不着的,站稳了就是。这御剑飞天的感觉是不言而喻的,以后你努力修炼到这层次,自己就能体会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姓师兄显然不知道洛小桑今生可能无缘修仙了,只是满足一下小孩子的好奇心,倒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说得潘三顺心中一阵长叹。 “起!”只听刘师兄一声轻喝,仙剑缓缓上升,载着洛小桑等三人,破空而去。 洛小桑只觉耳边呼呼风声,大着胆子睁了睁眼,发现不甚有影响,把眼睛打开的时候,天高云阔,风轻云淡,便感觉众山都在自己的脚下,高高的浮云却在自己的面前。 洛小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一丝云际从指间划过,似梦,似幻,似真,似假,却并不像自己以前想象的那么软绵绵。 身轻气爽,如在梦中,洛小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冲口大喊才能把体内的感觉发泄出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洛小桑已经和师傅站在厨房边那个自己熟悉的小院子里,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边远去的那道青芒。 这就是修仙吗?这就是御剑飞天吗?这就是我无法接触的另一个世界吗?隐隐地,洛小桑觉得心底深处有个东西在悸动,在呼喊,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未有过。 就在洛小桑他们御剑而去不久,天边呼的一声又飞来一道黄芒,只是黄芒好像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飞剑上之人停顿了一下,对着逐渐远去的洛小桑三人思索了一阵,却是掉转了方向,往另一边飞去。 第四章 我想修仙 洛小桑被罚三个月不准外出。小孩心性,换了以前洛小桑定会憋得难受,不过自从养了白羽,那只在后山中收养的小鸟,日子仿佛不那么难过了。 白羽这个名字取自小鸟身上白花花的绒毛,说起来,这三个月,白羽的变化倒是让人吓一跳。自从绒毛褪去之后,白羽换了一身雪白色的硬羽,倒不像其父母白色中夹杂着褐黄色的羽毛,喙也越长越弯曲,爪子尖利,仿如小刀。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洛小桑再次跑到育才堂附近游玩,却发现原本应在屋内受训的年轻弟子,竟是走得一个不剩。 原来年轻弟子经过简单的初训之后,便会分到各峰中,跟随自己的师父修行。洛小桑关了几月,哪里知道这些。 见热闹不再,不由觉得无趣,一个人正晃悠悠地走过庭院小道。却忽地周围人影一闪,待得看清,才发现几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孩童,把自己围在了中间。为首一个高大孩童,正冷笑盯着自己。 洛小桑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心中突突直跳,口中呐呐道:“你,你们做什么?” 那高大孩童踏前一步,狠狠道:“等了你几月,终于给我等到。我来问你,你是否向执事长老告状,说我们将你骗进后山?” 其实这事也确实不怪洛小桑,当日洛小桑被找到后,负责跟潘三顺进山寻找的那位刘师兄,自然将事情始末告诉他的师父,而怪就怪他那位执事师父做事太过严谨,还真把这件芝麻小事在汇报完当年的收徒情况后,“顺便”汇报给育才堂堂主高日升。 育才堂堂主高日升高日升为人严谨,生性刚正,做事有条不紊。除了身为梅峰峰主,育才堂堂主外,还任沌天派的刑罚长老,在众目睽睽下听完“顺便汇报”,当即下令就算身为自己的儿子,但欺辱同门,违犯门规,必须当众责罚。 虽然众人纷纷求情,这位刑罚长老还是罚高锋跪了三天,而且三天没饭吃。 其实高日升并不志在为此事责罚自己的儿子,而是望子成龙,眼见自己爱子日渐顽劣,成天游荡不知进取,所以略施惩罚,盼他能醒悟。不过高锋却是醒悟成了是洛小桑通风报信,害自己受了平生第一大罪。 洛小桑根本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紧张下,连分辨的话都说不出来。那高锋见洛小桑不说话,以为他心虚,报仇心切,一声招呼下,竟是让众孩童围着洛小桑一阵好打。 洛小桑生性纯良,本便不会与人争斗,况且孤身一人,如何敌得过,片刻间便被打得鼻青脸肿。 “哼,窝囊废,一个小小的俗事弟子,也敢跑到育才堂来。滚回你的厨房窝着吧。”高锋踩了最后一脚后,才算解气,带着众孩童离去。 洛小桑躺在地上,浑身疼痛,脑中却是响着高锋的最后一句话。 难道俗事弟子便是窝囊废?却是要如何才不算窝囊废?他不懂,不明白。莫非要进得育才堂,学得那高来高去的飞天之术,才不算窝囊废? 洛小桑缓缓坐起,有生以来第一次深深的渴望,渴望自己也可以修行那神仙之道。 忽地一双脚出现在自己面前,抬头一看,竟是一个年岁与自己相当,棱角分明相当俊秀的孩童。只是那孩童眼角唇角淤青,正怒瞪着自己。 洛小桑心中一跳,自己刚被众小孩围打,根本未见清有何人。如今眼前之人又这般怒气冲冲瞪着自己,莫不是又跑回来欺负自己? 却见那俊秀孩童一把扯着洛小桑胸口衣服,将他扯起,怒喝道:“你这窝囊废,被他们打了,为何又不打回来?” 洛小桑只觉心中一紧,思及自己身为俗事弟子的身份,又如何与修行弟子争斗?悲从心来,眼角含泪,竟是差点落下来。 那俊秀孩童见洛小桑眼红就要落泪,似乎更怒,大声道:“身为男孩子,你竟敢哭,好不要脸。真是一个窝囊废。” 窝囊废、窝囊废,这三个字仿佛无形尖针,针针见血;仿佛一座大山,压得就快透不过气。 一个声音在心中反抗,呐喊,挣扎,彷如火山忽地爆发。 “我不是窝囊废,你才是窝囊废。”洛小桑将那俊秀孩童一推,大力下,亦或那孩童根本想不到他会如此反抗,一个站立不稳,竟是向后跌倒在地。 洛小桑对着跌坐地上傻愣看着自己的俊秀孩童大声道:“我不想当窝囊废。我也,我也想修行,学那神仙法术,可是,可是我却不能……”说到此处,悲意又起,如鲠在喉,竟是说不下去。 那俊秀孩童却奇道:“你为何不能修行?” 洛小桑一时激愤下将心中想法说出,如今气势一过,又回复原状,听那俊秀孩童问起,半天后才呐呐道:“我也不知,我只听我师父说我是‘无炁人’,终身不能修行……”却是越说越小声。 那俊秀孩童眼珠转得几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嘿嘿一笑,自己站起来道:“我知你不是窝囊废了,不然你也不敢推我。不过我也不是,你看,我刚才便与他们打了一架。”说完指了指自己脸上淤青之处,倒也不少,与洛小桑脸上的淤青不妨多让。 “啊!”洛小桑听罢吓了一跳,道:“你为何与他们打架,他们人可多。” 那俊秀孩童撇了撇嘴,道:“人多怕什么,我就是看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不顺眼。”人虽小,口气可不小。 洛小桑一时哑然,却没想那俊秀孩童手捂着肚子,皱了皱眉头,道:“你可是沌天峰的人?知道哪里有吃的吗?” 洛小桑一愣,道:“现在可还不到吃饭时间,厨房还没开伙食呢。” “不是吧,那么大个沌天峰,竟然找不到吃的,饿死我了。”那俊秀孩童,转瞬间一脸苦相,紧锁着眉头,好像真的饿了很久一般。 只是那原本棱角分明俊俏的脸庞,说到饿字时候捧着肚皮的样子,像极了西院一位厨工师兄养的那条狗,看得洛小桑嘿嘿笑出声来。小孩心思,早把刚才不愉快之事抛在脑后。 “笑什么?没同情心。”那俊秀孩童凑到洛小桑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小桑,是厨房里的帮厨,你呢?”洛小桑反问道。 “我叫易行云,你说你是厨房的帮厨,那自然知道厨房在何处了?”易行云搂着洛小桑的肩膀拍了拍,竟然似和洛小桑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洛小桑看了看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心里却有点隐隐喜欢这种和同龄人交往的方式,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问这做什么?” 易行云嘿嘿一笑,道:“这你便别理了,你带我去便是。” 洛小桑见易行云脸上的笑容倒似要去做贼,不由出声道:“如果你实在是饿,厨房里好像还有些食材,我倒是可以给你做点。” “真的?你会做?”易行云抬起头盯着洛小桑,一脸的不相信。 “嗯,我经常看师傅做。”于是洛小桑带着易行云来到厨房,在易行云惊疑不定的表情下,麻利地做出了两道菜,一个石煲,一道素菜。 “吃吧。”洛小桑把菜端到台上,解下围裙擦了擦手。 “这……能吃吗?”易行云闻着扑鼻的香气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却是还有点犹豫。 “吃啊,为什么不能吃?”易行云迟疑不肯吃,倒是让洛小桑有点奇怪。 “没什么,那我吃了。”易行云终于经受不住香气的勾引,先是那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吃了一口,然后眼睛不住的睁大,最后的那吃相,还是和西院那位师兄养的那条狗有得一拼,看得洛小桑哈哈直笑。 “笑……沙(什)么,你,你也出(吃)啊,出(吃)……”易行云手中的筷子幻化出无数道影,拼命的往口中夹菜,期间还不忘招呼洛小桑一声。 “呵呵,我不饿,你吃吧。”都已经见底了,洛小桑不由得一阵无语。 “饱了,真好吃。”易行云消灭完面前的两道菜,摸了摸肚子,还打了个饱嗝,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洛小桑道:“你真是这里的帮厨吗?” “是啊,我师傅才是这里的主厨。”收拾着碗筷,洛小桑回头答了句。 “我说你应该当主厨才是,如此手艺,比起我们竹峰的主厨,他做的简直就是猪食。”易行云走到洛小桑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过奖了,我又如何哪能与主厨相比。”洛小桑道。 “一点也不夸张,我说的是真的,我那……”易行云刚想说话,却忽然一顿,左手虚空一抓,便无端端多了一个光团。 看得洛小桑双眼圆睁,这便是修行的法术? 易行云将光团放在耳边片刻,便对洛小桑说道:“我爹催我回竹峰,我这便先走了。” 洛小桑轻轻点了点头,正奇怪他要如何回去,莫非是有人来接他? 却忽地眼前一亮,多出一道绿芒,一柄墨绿色长剑,正飘浮在空中。易行云跳上飞剑,对洛小桑招了招手,呼啸而去。 洛小桑心中大震,要知道,如果沌天炁术没练到玄天境三层以上,是根本不可能御剑飞天的。在沌天山中,有多少人终此一生无法突破三层,就算到了足以御物的那层境界,多是早已两鬓斑白。 以易行云可能比自己略大一点的年纪,竟然有如此修为……洛小桑心里犹如翻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第五章 溪边“风景” 自从认识了易行云,洛小桑忙的时候变多了,不过却是忙于给这位兄弟煮食吃。 易行云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会跑来找洛小桑,多是直接拿着食材找上门来,而且那些食材大部分都是从沌天峰的后山猎到。 可怜后山的那些小动物们,以后可能永无宁日了,洛小桑心里暗暗为它们祈祷,祈祷千万不要碰到易行云这个魔鬼。 有几次易行云发现白羽竟然能自己抓猎物回来,羡慕得不得了,拿着一盘山猪肉想跟白羽套套近乎省点打猎时间,没想到白羽看都不看他那张谄媚的脸,直接飞走,气得易行云直骂畜生不可养也。 后来发展到每次只要易行云一来,白羽就直接飞出去玩的无视程度,恨得易行云牙痒痒,那张俊秀的脸庞涨成猪肝色,看得洛小桑哈哈大笑。 “小桑,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以前想都没想过烤鱼还有这种烤法。”易行云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看着正取水熄火的洛小桑忙碌。 今日易行云说昨夜梦见与鱼精打架打输了,气愤下想吃烤鱼,以报梦中之仇,于是直接把洛小桑拉到后山的小溪边就地取材。 “我手艺本就一般,不过被你逼着做得多了,也就越熟练了。”洛小桑把水桶的水倒进火堆里,熄了火。 “嘿嘿,你这么说,别以为我会不好意思。”易行云擦了擦鼻子,贼笑了几声,让洛小桑一阵无奈。 “你这样经常跑过来,就不怕被你爹发现?”洛小桑问道。 易行云的老爹是竹峰峰主易镜明,沌天炁术已经修炼至玄天境第三层下境,手中的清宁剑曾在百年前与魔教的大战中大放光彩,放眼整个沌天山甚至修仙界,都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对于易行云小小年纪有如此之高的修为,洛小桑心里也释然了。不都说虎父无犬子吗! “我才不怕,我有办法不被他知道我跑出来。”易行云从石头上跳下来,对洛小桑道:“对了,小桑,你要不要到我们竹峰去玩一玩?我们竹峰虽然不比沌天峰宏伟壮观,不过胜在秀丽多柔。我们竹峰的竹海奇景可是沌天四境之一啊。还有……” 说到此处,易行云顿了顿,身子却往洛小桑身上靠了靠,脸上浮现一种洛小桑看起来感觉极度肉麻恶心的表情,应或可说猥琐,对,猥琐。 “还有什么?”洛小桑禁不住好奇,也受不了易行云那表情。 “还有一种奇景是你们沌天峰永远也看不到的,你到了就知道了,走吧!”嘿嘿怪笑数声,随即祭出飞剑,一把拉了他上去,飞剑腾空而起,往竹峰飞去。 易行云所用之剑名为泪竹,乃是易镜明年轻时在青竹下修炼突破所用之物,据易行云说他老爹正是因为受竹泪所悟才有今日成就,因此把剑名改为泪竹,传给了易行云。 不过易行云却嫌这名字不够威武,失了他男子汉的身份。初初洛小桑问起时打死都不肯说,后来洛小桑以拒绝为其煮食威胁才不得不说出来。 洛小桑思及竹泪,便问易行云,易行云也不大清楚,说得不明明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竹泪乃竹之精华所在。要知道万物皆有灵性,皆以日月精华修行,竹泪乃是青竹在这片地域以气养身,以气修身,累积了千百年才凝地气于一身的精气。当青竹受自身能力所限,控制不住地气循环时,才化为水状物体渗出竹身。 竹泪对于修仙界的人来说,不但有疗伤补体之功效,可在修炼遇上瓶颈时借其帮助突破限制,更难得的是可改变体质,筑体重生,可说是修仙界的一大异宝。 碰得到竹泪的机会,可说千万中无一,易行云他老爹的运气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洛小桑站在易行云身后,耳中听到的是呼呼的风声与剌剌的风吹衣襟声,不知何时,洛小桑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只是对随时随地可以穿梭于天际的这种感觉依旧羡慕不已。 片刻过后,洛小桑眼前出现了一片绿,不,是连绵不绝直到地平线尽头的绿。 淡淡的阳光映在绿幕上,随着风吹,一荡一荡的传到天际;飞行在竹尖之上,风吹叶动,沙沙入耳,仿佛夜半耳语,让洛小桑如痴如醉。 “到了,快下来。”不知何时,飞剑已经下到地面,易行云拍了拍仍旧站在剑上如在梦中的洛小桑。 洛小桑跳下飞剑,环顾了四周,环境优雅之极,入目之处都是高大的竹子,高度几乎可比沌天峰的大树,而且粗大之极,竟然环臂才能量到。 “怎么样?我们竹峰美吧?”见洛小桑一脸的惊叹表情,易行云得意地搓了搓鼻子。 “嗯!”洛小桑发自内心地用力点了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易行云一扯洛小桑,往一条小道走去。 “去何处?可是去你家?”洛小桑被扯得一个趔趄,跟上了问道。 “我家有什么好玩的,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一个你从没去过的地方,嘿嘿!”那个猥琐的笑容再次浮现在易行云的脸上,让洛小桑有种一拳打碎的念头。 所谓的好玩的地方,让洛小桑不解的是,竟是爬上了一棵粗竹,然后躲在竹叶的后面,眼光光的望着下边不远处的一条小溪。 “行云,这便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我实在不知道好玩在什么地方。”终于忍不住了,洛小桑开声问道。“ “嘘!小声点,会被听到的。”易行云捂住洛小桑的嘴,用手指了指远处,低声道:“来了。” 一阵嬉闹之声从溪边小道远处传来,便如春天莺燕,悦耳娇嫩。 走得近了,洛小桑见到几个年轻女子,其中有与自己同龄,也有大于自己,正手捧换洗衣物,说说笑笑,嬉闹着向小溪边走来。 见此情景,想起自己以往捧了衣物去到溪边,多是洗浴,顿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只是预感着待会肯定会出什么糗事。 果然,那几个女孩子手里拿着脸盆毛巾等物品,嬉闹着来到了小溪边,想是经常到此,也不待检查四周,竟是开始宽衣解带。 洛小桑只觉得嗡的一声,浑身一片燥热,脸烫得紧,身体僵硬,口干得更厉害。 “怎么样?”这种风景,你们沌天峰没有的吧?嘿嘿。”易行云在耳边说的话,洛小桑只觉好像从天边传来,心知如此不该,想转身回答,谁知身子却僵硬得不受控制。 洛小桑心里一急,用力之下,没想到脚下竹子终于不堪受重,竟然从中折断,惨呼声中,洛小桑与易行云双双坠下。 “谁?呀~~有男人偷看。” “大胆毛贼,竟然看偷看姑奶奶们洗澡,不想活了。” 那么大的动静,溪边嬉戏的几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听不到,穿上衣物带上兵器,就往这边寻人。 “小桑,你可没事?不好,快跑,她们找来了。”易行云摸了摸摔得生痛的背,刚想扶起洛小桑,却没想后面杀气腾腾,吓得易行云拉起同样摔得咧嘴的洛小桑一阵狂奔。 一个娇俏的小女孩扶着前面稍大点的一个女孩,望着前边已经剩下两个点的背影,气喘吁吁的问道:“大师姐,你说那会是谁?” “谁知道,肯定就是两个下流的东西。下次再让我碰到,我把他们的腿砍断,眼珠子挖出来,看他们还敢不敢偷看。”那大师姐气呼呼挥舞着手中长剑。 “会否他们刚好路过?”小女孩语气可爱,人虽小但却初见美人胚子,瞪着一双大眼睛,似乎想借此看清楚到底是谁,不过一瞬间两个背影便消失在了竹林后。 “哈哈,小师妹,他们肯定贪你是大美人才来偷看的。”其他几女追到后,其中一个向她调笑道。 “就是,就是,我们小师妹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哇,皮肤好滑腻哦。”另一女孩走过来,捏了捏小师妹脸上吹弹可破的肌肤。 “师姐,讨厌,你取笑人家。大师姐。”被唤作小师妹的女孩撒娇的摇了摇大师姐的衣袖。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真扫兴,竟然被两个小贼坏了兴致。”大师姐转身挥了挥手。 就在那小师妹转身想走的时候,却无意中见到草丛中躺着一根手带。 如果洛小桑在的话,肯定会吓得魂飞魄散,那手带可是几年前师傅在祖宗祠堂为他求的护身符。 “桑”小女孩见到手带的背面绣着一个字,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前方的竹影。 “小师妹,你再不走,我们可不等你咯。” “师姐,等等我呀。”那娇俏的女孩儿急忙追了上去。 第六章 竹泪筑体 竹峰除了有名的沌天山四景——竹海外,另一处有名的景点便是镜湖。 镜湖又分大镜湖与小镜湖,分别位于竹峰的左右两侧。观其名便可知,镜湖湖面清澈如镜,受益于湖中一种不知名的特殊岩石作用,湖水并不似普通湖一样越深颜色越深,从浅及深,只要有阳光照射,都清可见底。 如此特殊的景致,加上四周竹海环顾,更似是人间仙境。易行云的老爹自小便喜爱这镜湖,继承了其父的峰主之位后,便把竹峰的主殿迁到了大镜湖的旁边,言曰做人应如此水,一切清清白白,可无愧于天地。 “如何,小镜湖这边漂亮吧!”易行云擦了擦鼻子,刚才没命般狂奔逃走,易行云将洛小桑带到小镜湖边,看着一脸惊奇的洛小桑一阵的自豪。 “这里真美。”洛小桑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声。 眼前碧波一片,倒影着的竹影,倒似是刻在湖面的颜色一般。偶尔旋转着落入湖中的枯叶,点起湖中一片波澜,尔后又重归于静。就如世事繁华,起伏后终归于无一般。 “更美的事还有呢,你在这边等等,我去拿点东西过来。”易行云说完转身跑进了竹林。 洛小桑走到湖边的一块岩石边,背靠着岩石坐下,眼前便是那片醉人的绿和那张还有点稚嫩的自己的脸庞。 洛小桑心里一片平静,或许我的人生就如这湖水一般吧,永远的那么安静,偶有那么一点的涟漪,也马上归于无。 师傅的期望,恐怕今生是无法实现了。师傅疼爱,唯有另寻他报。 忽听空中一声清鸣,洛小桑不用抬头也知道,定是白羽寻他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白羽便从天而降,轻轻地停在洛小桑的肩头,用喙拨了拨洛小桑的头发,似在怪洛小桑出去玩也不带上它。 对此洛小桑早就见怪不怪了,每次和易行云跑出去不久,白羽总能找到自己,只不过这次竟能找到竹峰那么远的地方,却是让洛小桑有点意外。 或许被眼前的那份安静所染,白羽也比平常安静多了,一人一鸟,只是默默地望着眼前的这片绿,便似这镜湖的景致多了另一翻别样的风景一般。 过得一阵,易行云拿来了垂钓用品及锅碗瓢盆等煮食用具,说是今趟要钓小镜湖中特产的一种枯竹虾煮食。 垂钓本来就是耐性的一种比较,要钓上这种可以躺在水底几天几夜一动不动的枯竹虾,更是对耐心的考较。 易行云是个性情大开大合之人,怎也没那性子苦守到猎物上钩,不是自摆乌龙便是早了提竿,自刚开始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那虾运气坏钓上一尾之后,就不再有所获。 反倒是洛小桑性子坚韧,耐性较好,几刻钟后竟然钓到两三条,气得易行云直想把手中的钓竿砸进湖里。 “不钓了,这死虾,这般折磨人。”易行云终于忍不住把手中的钓竿往旁边一扔,对洛小桑道:“小桑我去帮你生火,饿死我了。”言罢便跑进林中捡枯竹枝生火去了。 洛小桑抓起枯竹虾,轻轻掰断了一节虾脚,倒是觉得此虾肉嫩如刚切下之幼獐肉。 忽然记起前不久一位下山云游归来的师兄,说是尝过南方某地一处不知名的菜式,用的材料便是河虾与嫩竹笋,火候到的时候香气四溢,让他意犹未尽。再细想了当时师兄略讲过的菜式做法,洛小桑心中有了主意,转身往竹林深处走去。 竹林幽深,阳光透过茂密的竹枝竹叶后,留在地上的只剩下斑斑的金点。洛小桑一边走一边寻找,果然在竹林深处找到了刚出土的竹笋,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时间段不是采笋的最佳时机,不然鲜笋的味道会更好。 采挖了一阵,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想起进得竹林中已有一段时间,易行云说不定已经回来在找自己,慌忙中把竹笋往小箩筐中一扔,便想往回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竹林不比树林,这里的环境,不论洛小桑怎么落足眼力,都觉得两棵竹一点分别都没有,也就是说,他迷路了。 在竹林中转悠,走得口干舌燥,顺手一摸挂在腰边的水壶,里边竟然没有水,定是刚才钓虾的时候让易行云给喝干了。环顾四周,除了竹子便是竹子,上哪找水去。 不过倒可说天无绝人之路,便在洛小桑欲寻水喝时,耳中便传来水流之声,切确的说应是滴水声。 寻声望去,眼前情景却让洛小桑一愣,因为那水不是溪流的流水声,也不是水从岩石中渗出的声音,却是从粗竹的竹节中流出而滴下的落地声。 竹子还能生水,这等神奇之事,别说是洛小桑,便是换了他人,也未必就都见过。 洛小桑凑到竹子跟前,细细看了几眼,发觉水确是从竹中流出来的,让洛小桑觉得新奇无比,竹子也能生水,真是不枉来竹峰一趟。 这水可能喝?这个念头在洛小桑脑中一闪而过,便用手指轻轻的沾了一点放入口中。入口清凉,似是井水,感觉应该可以喝。 洛小桑用水壶装了半壶。说也奇怪,就在洛小桑装满之后,那水便停了,不再流出。 久渴之下,便如雨后甘霖,洛小桑一口气喝下了半壶,顿觉百骸具舒,胸腹中似有一股清凉的气息在缓缓的蠕动,舒服得洛小桑只想躺下不动细细体会那种感觉。 初时以为那股清凉的气息只是久渴下产生的错觉,却没想它并不只限于在胸腹中运动,竟慢慢行走到脖颈,手脚。洛小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便如去了那压在身上的大石。 如果此时身边有人,便能发现洛小桑脸上布满青色的气旋,这竹水神奇之极,竟能勾起沌天炁术自行运转。 原本洛小桑修行,便只是停留在元天境第一层下境,谁知喝下之后,竟隐隐有突破之象。可怜洛小桑以为只是这竹水神奇,能引得自身如此舒爽,如何知道修行的事情。心中有点责怪自己一口喝下,不然可以留点给师傅尝尝。 正想着是否能再多找些,却忽地小腹之间一阵剧痛,仿佛有东西因阻隔而无处宣泄一般。 也是洛小桑福缘深厚,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竹泪,乃天地孕育之精气所化,可遇不可求,何其珍贵,却让他碰见了。 换了其他修行之人得之,必细心收藏,用于突破之时也必小心服用,慢慢引导,以免体质所限,承受不住之天地精华而走火入魔。 他人服用竹泪,多以滴来计,哪如洛小桑,一口气喝下半壶,且没有修行法诀引导,初时有修行的一点点沌天灵炁引导,到了后来,体内精气无处引导下,便四处乱撞。如此情况下,轻则走火入魔终身不得修行,重则随时爆体而亡。 洛小桑哪里知道这些,以为只是竹水不干净所致,只得咬牙死死的顶住,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往外冒。换做他人,面对千针般的刺痛,早在地上打滚了,只是洛小桑性子坚韧,始终觉得只要顶住了,便能没事,所以才咬着牙死扛。 洛小桑面泛紫青,那是沌天炁术在一个层次运行到极致所现。却忽地紫青之色从面上传至脖间,再到手足,竟是沌天浩气,在冲击无果下,自行引导着天地精气回落至百骸之中。 叹那沌天祖师所创修行法门,真乃世间奇术,竟可反行引导精气回转。 如此之下,洛小桑体内经脉,便如如断桥重铺,坑洼重填,重新梳理过一般。也亏得他天生体质,换做他人,经脉四通八达,为精气所冲,早便爆体而亡。 可见芸芸众生,世间万物,冥冥中自有主宰。 “小桑,你这是做什么?”对洛小桑来说,易行云的这句话无疑便是仙音。 原来易行云捡完枯竹枝之后,回到原地左等右等,却是不见洛小桑回来,在白羽的帮助下,才往竹林深处走,找到了洛小桑。 “行,行云,我……”就在易行云的一句话之后,那种刺痛的感觉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为沌天炁术所引,竹泪所化的天地精气,终是消失在洛小桑体内。 “小桑,你没事吧?”易行云一把扶起洛小桑,见洛小桑满头大汗,脸色发青,也是一惊。 “可能是刚才喝了不干净的水,腹中疼痛,现在已无碍。”洛小桑道。 易行云帮洛小桑拍了拍衣服,松了口气道:“我见你面色发青,还以为你被蛇咬了。竹峰的绿竹蛇可厉害,三步封喉,我们竹峰的人就算修行在身,经过竹林也多带着蛇药,不然被咬一口也够我们受的。” 休息一阵,洛小桑自觉已无碍,便与易行云回到小镜湖边。 却发现炉火正生得旺,洛小桑让易行云减了减火势,免得锅太热,食材下不了锅。然后跑到湖边,将挖到的竹笋与钓到的枯枝虾洗净,再切片,下锅,下作料。不到几刻钟,一锅香气四溢的虾笋煲,就等着开锅了。 易行云刚欲将筷子伸进锅中,忽地一阵绿芒飘过,手里的筷子竟然断成两节,笃一声钉在地上,竟是一片竹叶。 “大哥,你果然在此。”二人转头一看,发现竹林深处正走出一个小女孩儿,精灵剔透,嘟着小嘴,扎了可爱的马尾辫,怒视着易行云,一步步从竹林走出来。 刚才那削断筷子的动作自是她的杰作了。 “糟了,我家的小祖宗来了。”正当洛小桑震惊于这小女孩儿修行之时,易行云却跑向那小小女孩处,不断的点头哈腰,还往洛小桑这边不断的指指点点,然后跟在那小姑娘的后面,感觉像极师兄养的那只大黄狗。 “你笑什么?”小姑年明眸皓齿,见洛小桑在发笑,柳眉翘了翘问道。 “我笑,哦,没什么,你是谁?”洛小桑本来想说他笑易行云像只狗,顿觉不妥,便转问道。 “我来问你,我大哥说你煮的东西很好吃,比我们家那个老厨子还好吃,可是真的?”小姑娘仰起可爱的小脑袋问道。 “你大哥?”洛小桑一愣。 “这是我妹妹,易璇。小妹,这位是洛小桑,我的好朋友。”易行云忙凑上来为两人介绍,说完凑到洛小桑耳边道:“她可是我们家的小祖宗,你多顺她的意,要不然她把我跑出来玩的事告诉我老爹,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快来啊,这东西煮得好好吃啊。”原来那边易璇早为香气所引,吃了起来。 直到后来洛小桑才知道,原来易行云能跑出来,却是因为他骗易璇书中有黄金屋,让她在书房里找金子,后来被识破了,才拉着洛小桑一起出来顶死。 至于喝了那竹子流出的水为何会剧痛非常,洛小桑将它归于水质不干净,转瞬忘记。 第七章 山道受辱 自发现洛小桑的手艺真的好过他们家的老厨子之后,每次易行云偷偷来找洛小桑玩,总会跟着易璇这个小尾巴,然后洛小桑都会颇无奈的看着易家两兄妹围着饭桌争食。 这种现象,一开始潘三顺还觉得很惊奇,不过后来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对于潘三顺来说,以前只有洛小桑一个孩子在他跟前,现在突然多出两个,虽然吵吵闹闹,却也温暖。 而对于洛小桑来说,以前每次进山里玩只得自己形单影只,现在多出了易行云,还有精灵可爱的易璇,心里便不再似以前那么孤单了。 孩童的时光如同白马过隙,一瞬而过。数年之后,洛小桑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了。 在通往后山凝思阁的青花石道上,一个面目清秀但眉角却透着点韧性的少年,正认真地挥舞着大扫把,对付着不断飘落的秋叶。 “当~当~”绵长的钟声从山下传来,天空中划过无数道剑芒,落往主殿广场,十年一度的祭祖大典,又要开始了。 想起认识易行云这个兄弟不知不觉已有数年,洛小桑心中一热,迅速将落叶扫到一边,盘算着等下回去得准备点什么东西喂饱易家两兄妹才好。 祭祖这样光明正大的日子来到沌天峰,不醒目点自己乖乖奉上点好东西,易家兄妹是怎么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正打算收工的时候,洛小桑却听到几声吵杂,从山下的石道处传来。洛小桑定睛往下瞧,却是几个人影,正沿着石道往上走。 却是何人?难道是掌门他们?不可能啊,往年不会那么早便上到这边,而且人数不对,不可能就几个人。 走得近了,洛小桑却发现是几个青衫弱冠,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弟子,正小心翼翼的往上走。见到洛小桑,他们也是一愣,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对视几眼,其中走在前头的浓眉少年首先反应过来,向洛小桑略一点头,便想穿过洛小桑,继续往上面走。 “几位师兄,祭祖还未开始?上去所为何事?”心中奇怪,洛小桑竟是先开了口问道。 听到洛小桑说话,几个人也停了下来,不过奇怪的却是无人应答,而且神情略显尴尬。 “我们奉师父之命,先往祖庙打点一切。”又是刚才那个领头的浓眉少年,见无人应答,便先了开口。 “那师兄们……”洛小桑刚想道师兄们请便,不过转念一想,师傅说过本门祭祖大典庄重严肃,历来都是由掌门一派弟子提前好些日子便打点完一切,而这几个人却是面生得紧。 况且历来的祭祖大典,都是由俗事弟子操办,再退一步讲,即便是俗事弟子操办,沌天派人才鼎盛,也不会让他们这个年龄的弟子来办。 “师兄们办事要紧,不过我在此处接待,不知师兄们可带了上山腰牌?”洛小桑忽生急智,诓了一句问道。 “这个,我们奉命,走得急,一时没带上。”旁边另一个人立马回答道。其实洛小桑这一问法本身就大有问题,先别说上山是否真有腰牌,就算是真有,也不会让一个俗事弟子站在半山石道上,手握着大扫把,向人盘查。 果然那人一回答,其他几人便知有问题,那个浓眉少年更是狠瞪了那人一眼,而那人也自知不妥,缩在了一边。 洛小桑身子一侧,挡在了上山石道中间,对他们道:“几位师兄,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掌门和各峰峰主也快上来了,请各位先下山吧。”虽然不知他们为何上山,但洛小桑却知道他们此刻上山,并无得到掌门之令。 几个少年面色尴尬,知道事情败露,偏又无台阶可下,站在那,却是将目光都转向那个浓眉少年。 那浓眉少年脸上阴晴不定,片刻后却像是下定决心般,狠狠盯了洛小桑一眼道:“我们奉师父之命,就算手上无腰牌,也非得上去。” 说完一把推开洛小桑,而其他几人似乎以他为主心骨,一拥而过,往上走去。 洛小桑毫无防备下被一股大力推开,所幸每日往返山道挑水扎下的基本功硬实,不至滚下石道,不过却是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下。 “哈哈”几个少年同时发出一阵嘲笑声。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想必是他们试出了洛小桑这个俗事弟子道行的深浅,在嘲笑他不自量力外,也更放心的往上走。 洛小桑脸上一红,只觉嗡的一声热气上头,身子竟是不由自己控制,飞速从他们身后绕过,伸开手,再次挡在他们面前。 “没有掌门命令,任何人不准上前一步。”洛小桑一字一句道。 似被洛小桑坚定神情所摄,几个少年又是一愣,那领头的浓眉少年开口说道:“我们奉师父之命上山办事,你不要诸多阻拦,误了事,你这个小小的俗事弟子担得起吗?” “对啊,快让开。”“误了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洛小桑神情坚决,不再出一言,却是站在石道中间,再也不肯动半步。这一来,倒叫那几个少年进退两难了。 忽的其中一个少年把那浓眉少年叫往一边,指着洛小桑耳语了几句。片刻,那浓眉少年走到洛小桑跟前,细细打量了一下,冷笑几声,问道:“喂,你叫何名?可是叫洛小桑?” 洛小桑一愣,正想为何这几人会认得自己,抬头看了看那浓眉少年。 “哼,又是你,你可还认得我?”浓眉少年狠狠地盯着洛小桑,倒像是和洛小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洛小桑望着那浓眉少年,实在是记不得曾在何处见过他。自己在沌天山的同龄人朋友中,除了易行云兄妹,就没有别人了。见过的同龄人,更是少之又少。 “臭小子,看来当年打得你不够,你竟然都忘了我是谁了。亏我还被你害得被我爹罚跪了三天,三天没饭吃,我是梅峰的高锋。当年你小子自己在山里跑丢了,出来了还怪我们骗你进山,害得我们个个受我爹的责罚。你可还记得?”高锋一把抓过洛小桑领口,晃了几晃,似想摇醒洛小桑的记忆。 原来是他们,当年自己的确是被他们带进山里去玩的,虽然当时没多想,事后洛小桑也知道自己多半是被他们丢下了,不过当时自己并没向任何人说过自己是和他们进山的啊。 洛小桑只觉一股大力扣住自己胸口,渐渐的气也喘不顺,脸色涨得通红,本想分辨几句,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高锋见自己无论如何问话,对方理都不理,连话都不屑回答一句,怒从心生,本来单纯的抓住领口的普通力道,逐渐的也用上了沌天炁术。 须知高锋就算再不成器,但是他的老爹贵为一峰之主,在其悉心培养下,在沌天炁术的修炼上也略有小成,比洛小桑这个俗事弟子不知道强了多少。 眼见洛小桑脸色涨成猪肝色,旁边一人见势不对,一把抓住高锋的手臂,在其耳边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估计也是不希望事情闹大之类的,高锋这才放开洛小桑。 洛小桑跌坐在地上,只觉天旋地转,双眼发黑,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 “哼,算你小子运气好,今日有事,不与你多计较,我们走。”高锋看也不看坐在地上的洛小桑,心里出了一口气后,便想越过洛小桑往上走。 谁知高锋刚迈出步子,身形却是一滞,觉得脚下裤管被什么东西扯住,往下一瞧,竟是洛小桑的手。 第八章 梦中瓷瓶 “你们,不能上去。”洛小桑还是一字一句说道。 高锋闻言大怒,甩了几甩,都没甩开洛小桑死死抓牢的手,怒道:“你小子看来是不想活了,你们看什么,还不给我打。记住不要用灵炁,就用你们的拳头,看是拳头硬还是他的嘴硬。”后面几句当然是对他的同门说的。 其他数人闻言顿时围住洛小桑,一顿拳打脚踢。十五六岁少年,力道怎是当年孩童之时可比。洛小桑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不过只是死死的抓住高锋的裤脚,另一手则本能的护住头,一言不发,默默地忍受着煎熬。 高锋见洛小桑被几人这样一顿毒打,仍是一声不出,手也不放,心中怒气愈盛,这个年龄的少年,哪个没有争强斗狠之心,好啊,你不怕打是吧,那我就打到你出声。 其实也是冤枉了洛小桑,洛小桑自小与人无争,只是觉得对的事就该做,觉得什么事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并无争强斗狠的心思。 高锋大喊一声道:“你们让开,让我来。”说完竟是抬起了另一只脚,对着洛小桑的头狠狠的踩了下去,呼呼生风,竟然暗藏了沌天炁术功力。 眼看着这一脚往洛小桑头上踩下,如果真被踩中,洛小桑就算不死也非得重伤。 就在脚即将碰触到洛小桑的头时,忽的一阵绿芒飞过,正好打在高锋的脚上,高锋顿时偏了方向,脚偏过洛小桑的头,重重地踩在了旁边,砰一声竟是将青花石道踩出了几道裂痕。 “谁?”不单是高锋,其他几位梅峰弟子也是一齐转身向绿芒发来处大声喝问。只是背后一片安静,葱翠的树林风过律动,哪有半分人影。 忽觉脚下一阵疼痛,低头看去,竟是隐隐见红,而鞋侧处竟是插了一片,一片绿叶。 高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仗着身为梅峰峰主儿子的身份骄横跋扈,但也不傻,能有此功力将一片树叶当成暗器法宝的人,便只有长老级别的人物。况且对方摆明了不出面,只是个警告,如果自己还不识趣,那后果…… 高锋只是转念之间,而另一人也看出其中利害,在高锋耳边密语了几句。 他们此次到此的目的,说出来也觉好笑。无非是几个少年人,听了前辈师兄说起只有每次祭祖的时候才可见到凝思阁一脉的女弟子,而凝思阁的女弟子,人数虽不多,相貌可不一般。好奇心下,这才有几人偷上凝思阁。 于是在几人的搀扶下,高锋心有不甘的往山下走,只是走的时候还狠狠的瞪着洛小桑,眼珠直转,也不知还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洛小桑只觉浑身疼痛,待真正回过神来,忽然身边一片寂静,连高锋是何时走的都不知道,只是庆幸终于挨过去了。 “叮~叮”连续的一串轻响过后,似乎有一物滚动着,碰到洛小桑埋着的头才停下来。洛小桑微微抬起了头,从眯着的眼睛中看到,竟是一支小瓶子,尔后,他看到了一袭白影。 那是在梦中才见到的身影吗?白衣轻飘,如梦,似幻,那片风后,只是屡屡发丝回应,轻抚着那张一尘不染,而不应属于人间俗世才有的绝美脸庞。 是的,那冷,只属于万丈高山上才有的洁白;那纯,似兰又如莲,万物必自觉形秽;而那唯一似在人间的一双明眸,倒影着的,只是躺在地上的洛小桑的身影。 忽地,芊芊玉手微抬,手中的绿笛竟是指向洛小桑眼前的那支小瓶子。 洛小桑的手慢慢的抓向白瓷小瓶子,瓶身似乎仍有微热,或许鼻尖还传来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药香。 忽而一股深深的羞愧从脑后直袭双眼,换来的是逐渐湿润的眼眸,洛小桑再次低下头,让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地下,咬着牙拼命的阻止眼泪流出来。 自己现在,可是如一滩烂泥,撇在地上,谁人都可以践踏,欺辱。她想必是在可怜我吧!看不起我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小桑只觉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袭白影已然离去。 洛小桑慢慢地站了起来,握着手中的药瓶,只是怔怔的望着青花石道尽头的方向发呆。 “小桑~小桑~我来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道另一边直奔上来,听声音也知道,是易行云。 “我就知道你在这,快走,快走,我老妹还在山下等你……你,你怎么啦?”易行云本来一奔上来就想拉洛小桑下山,好安慰他和他老妹的五脏庙,但是看到洛小桑鼻青脸肿,立马转过身子,盯着洛小桑的脸问道。 “没什么,只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洛小桑淡淡的道。 “摔跤,摔跤怎么可能摔成这样。你被人欺负啦?可恶,谁敢欺负你?”易行云一脸气愤,他知洛小桑性子,与人无争,这般欺负人,着实可恨。 “没什么,真的是摔了一跤。” “我不信,对了,一定是刚才梅峰那几个家伙对不对?”易行云一脸醒悟的样子,接着道:“可恶,刚才在山下我就看到他们从后山道上下来,还隐约听到他们在说打了谁,没想到竟然敢欺负到我的兄弟头上,你等着,我这就去替你报仇。”易行云一转身,洛小桑想拉也拉不住,一个御剑,竟然不顾门规,直往山下掠去。 洛小桑有心无力,心中感动易行云这个兄弟为了他竟可连门规都不顾,但又担心易行云出事,不敢走开,只能满心焦急地等在原处。 过不多时,易行云才返回,只不过仍是愤愤不平,说高锋和那群兔崽子竟然跑进了主殿大厅,躲在了他们老爹背后,如果不是易行云老爹阻止,自己必定杀进大厅为洛小桑报仇。说完还直跟洛小桑道歉,说这个仇一定会帮洛小桑报。 其实以易行云老爹的性格,易行云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大吵大闹,回去之后处罚肯定是少不了的了。洛小桑对这个兄弟只有感激,哪会怪他。 易行云发完怒,忽见洛小桑手中拿着的瓶子,似有淡淡药香,于是一把抓过去,看了看说道:“这不是我们沌天山有名的疗伤圣药——云梦散吗?你怎么会有这药的?” “我……”洛小桑不知说是不说。 “你先服用再说,外用内服,包你两天即好。”说着易行云即想拔开瓶盖,却见洛小桑一把抓了回去,口中虽说自己来,但却马上掉头往山下走。 易行云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忽而对越走越快的洛小桑喊道:“你怎的不吃药,还有,你的扫把还没拿呢。” 眼见洛小桑就快拐过山道,易行云才扛起洛小桑的御用大扫把,追了下去,心里直祈祷自己这位兄弟不是被人打傻了,不然以后哪还有美味享用。 第九章 命运山洞 夜凉如水,一弯新月挂在天际,冷冷的月光洒在院落中,厨房后院里一片虫鸣愉悦和谐之景,却在“啪”的一声水花飞溅声中嘎然而止。 只见院子中间的木凳上摆放着一个脸盆,而一个人正把脸深深的埋在水中。瞧他一袭淡青衣衫,除了洛小桑,还能是谁? 随着一声“咕噜咕噜”的气泡声,洛小桑撑起了脸,甩了甩头,水滴沿着脸庞缓缓滴落,却带不走那股恼恨之情。 恨自己为何这般没用,恨自己不能为师傅增光,恨自己总是让行云担心,更恨这个该死的贼老天,为何给了自己一副健全的身体,却不给自己修练的机缘,成为一个无炁人。 上次祭祖事件之后,洛小桑发奋练习沌天炁术,但和以往一样,往往到了关键一刻,全身的气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气都无法一聚,更何况是想修炼以期更进一步。 虽然他性子坚韧,但十多天来一无所获,不免心灰,这晚心绪不宁,心中气苦,在屋中辗转难眠,又怕吵醒师傅,所以跑到院中。 其实也是他心中焦急,须知修行非一朝一夕之事,怎可能十来天便见得成效。 洛小桑体质经竹泪重新梳理过,已然可以慢慢聚气内练,只不过他心理作用下,一到关键处便不知觉的散去内气,才导致无法聚气之感出现。 正气恼间,忽地见一黑影从自己房间中飞出,竟是白羽。 洛小桑微微一怔,虽然白天白羽自己飞出去玩不见踪影,但天一晚它便自动回到屋里,这么多年来都如此,为何今晚白羽却跑了出去。 “白羽!”洛小桑轻唤一声,见白羽毫不停留,径直往后山飞去。 夜里山中多猛兽,正是出来觅食的时候。这么多年的相处,洛小桑早把白羽当成兄弟一般,心中不免担心,撒腿便跟了出去。 白羽在后山的林间低低的飞着,速度也不快,倒似在等着洛小桑一样,但一旦洛小桑接近,它便又飞远,眼看着逐渐接近沌天主峰的后山禁地。 “白羽!”洛小桑眼见着白羽飞进了后山禁区,心中着急。 此前师傅一直告诫自己,此处是沌天派的禁地,即便是掌门,也不敢轻易进入。洛小桑问过为什么,但师傅只是翻了翻白眼,说他也不知道。 略一停顿,洛小桑便继续跟了进去。师傅虽然告诫自己不能进入,但并无说明进去后会如何,自己找到白羽便马上出来,料想问题也不大。 进入禁地林中不久,洛小桑便发现了不妥。夜间山中的各种兽声,虫声,竟一点都听不到,四周一片死静,只有洛小桑脚步的沙沙声。 洛小桑越走心中越怕,若不是记挂着白羽,早便转身离开了。环境使然,脑中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厨房其他师兄们讲的鬼魂,顿觉得后脑勺一片阴凉。 借着透过树枝投身进林中的月光,洛小桑小心行走,终于见到白羽站在一个峭壁前的岩石上。洛小桑轻轻唤了一声,白羽转过头来,飞到洛小桑肩膀上。 洛小桑一把抓过白羽,松了口气,转头责了句:“深更半夜怎的跑到这边来!” 白羽一副无辜的眼神,洛小桑想到自己竟也是跑进了禁地,只是当时心中着急,没有觉察到,一路行来竟然没碰到夜间觅食的猛兽。 想起山中野兽可怕,不由得一阵阵的后怕,抱着白羽转身便跑。只是跑着跑着,洛小桑便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遇见什么,而是,迷路了。 自己刚才是怎么跑到这边来的呢?此时天上月光被云遮住,四周顿时一片黑暗,凉风阵阵,洛小桑身子不由自主发抖,只是用力地抱住了怀中的白羽。 就这般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忽地洛小桑发觉自己触到了一片冰凉,似是一片石壁,沿着石壁摸索了一阵,发现前边渐渐光亮起来,原来是天上云层移开,月光再次投射进来。 洛小桑大喜,正待辨明方向的时候,忽觉手中按下去的地方一沉,原来方才四周漆黑,无法辨认,竟按到了藤生植物遮盖的空处。 洛小桑一惊,却是由于刚才心喜,用力过猛,身子想转已经来不及,轻呼一声,竟是掉进了石缝之中。 缝中竟是一条向下的裂缝,洛小桑一滚到底,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停下来了。 一身的疼痛自不必说了,洛小桑动了动身子,发觉除了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于是慢慢坐了起来。 白羽蒲扇着翅膀轻轻停在洛小桑肩膀上,洛小桑苦笑,谁叫自己没有翅膀,不然也不会这般狼狈。 这是哪?可惜白羽不会说话,不然倒也可以和它讨论一翻。 忽地洛小桑记起一事,往怀中一摸,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原来自己随身带着的火折子还在,刚才一怕起来竟然忘了这事,活该自己掉进这石缝中。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亮,洛小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岩洞当中,洞顶不高但竟有无数倒垂着的尖石,有的还往下滴着水珠。所幸此处还算干净,空气流通也顺畅。 洛小桑想起师傅说过洞中若空气流通自然,必有出口通到外边。心中渐定,慢慢站起,来路已被自己跌下时带起的石块堵死,于是便沿着石缝慢慢往前走去。 谁知石缝竟是无止境一般,洛小桑走了三个时辰,仍然不见另一头在何处。眼看火折子就快燃尽,若再不找到出路,又得两眼一抹黑,走夜路了。 许是老天开眼,在火折子快燃尽之时,前边竟然有微微的光亮,虽然很弱,但在此刻洛小桑眼中就如太阳那般光明。洛小桑大喜,一手小心翼翼的护着火折子,一边大步往前走去。 洛小桑踏入一间石室的时候,手中的火折子正好燃尽。之所以说是石室,那是因为此处呈四方状,室顶不知是何材质,竟然发出微微的绿光,刚才洛小桑见到的光亮,大概便是从这而来。 借着微微的绿光,洛小桑发觉石室中并无他物,只是在两边有两个门,不知通往何处,此处似乎只是一个中转点。 室中细看过之后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出现的两个门让洛小桑较为头痛,一旦走错,要回头可就难了。为难下,洛小桑还是选择了右边那处门,借着石壁两边微微发出的绿光,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走了不到两刻钟,洛小桑便发现走到头了,不过此处似乎原本是有路的,但却被下塌的岩石堵死了,拍了拍石壁,发现竟然都是花岗石岩,于是洛小桑只得返回,从另外一个门走了出去,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此道不要也堵死了,不然真的是要命丧此处了。 所幸洛小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沿着石道兜兜转转,过了一个多时辰,洛小桑忽觉眼前一片开朗,原来竟是踏入了一个大洞当中。 此处比刚才那石室大了不知多少倍,似乎是天然的石洞,洛小桑抬头望了望,黑乎乎的竟是看不到顶。借着洞中石壁微弱的绿光,洛小桑发现石洞中间满是碎石,似乎有风呼呼从洞中另一边吹来。 洛小桑慢慢地走过去,竟然发现洞中另一边也有个石门,风声似乎便是有此处传来。石门内也是一个小石室,门边摆放着一个木质架子,架上布满尘埃,不知年代有多久远了。木架旁边摆放着一个小石盆,不过里面空无一物。 这些物品是人用的,此处以前必然有人生活过,说不定真有出口可以通到外边。洛小桑转过身子看了看室内,这一看不得了,吓得洛小桑面色发白,一步大退却不知踩到何物,摔了重重一跤。 原来木架的对面是一个石台,台上竟坐着一个人,目光炯炯,正瞪着洛小桑。 第十章 神秘黑尺 洛小桑只觉心跳得飞快,但转念一想,此人必是本派前辈,在此闭关,不料自己误打误撞进来,不知有没有打扰到前辈练功。 想到此处,洛小桑便跪下,连磕了三个头,细声说道:“沌天峰俗事弟子洛小桑,无意中进到此处,打扰了前辈练功,请前辈原谅。” 那人并无回答,洛小桑自小由师傅教导要尊师重道,此事本来便错在自己,见前辈不说话,以为对方仍责怪自己,便继续跪在地下,等待前辈发落。 过了良久,洛小桑跪得两脚发酸,却始终不敢抬头,只是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仍旧是得不到回答。 莫不是前辈处于闭关入定阶段,听不到自己的话。 想到此处,洛小桑便慢慢地抬起头,只见这位前辈盘坐在石台上,身着白衣,只是身上和木架一样布满了尘埃。一头长发灰白相间,与长长的长须一齐,遮住了大半脸庞,但双目仍是挣得很大,倒似隐隐有精光射出,吓得洛小桑又低下了头。 只是洛小桑生性纯良,倒不是说他死脑筋不懂得变通,只是他认为对的事,便想也不想就去做了。但若换了如易行云碰到此事,必定是变着法子请求前辈原谅,不至让自己这般受罪。 跪得久了,双脚血液循环不畅,头脑微晕,三晃两晃间,竟是倒向了一边。换了别人必先揉腿按摩,以求腿脚恢复,但洛小桑却是吓了一跳,先向前辈望去,见其仍瞪着自己原先跪伏处,并无怪罪的怒容,才安心的揉搓着自己的双脚。 渐渐血气顺畅了,头脑便跟着清醒些,胆子似乎也大了点,想起自自己进来至今,前辈便一直保持这般姿态,有可能练功中,自己继续待下去岂非打扰前辈。 于是洛小桑便磕了头,轻声道:“前辈,弟子多有打扰,请原谅,这便先去了。” 抬头欲起身之际,却见到前辈脚下似乎刻了一些字,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一个十四五岁少年。本不该再留,但洛小桑却为其中一字楞了神。 “恨!” 此字沧劲而又悲凉,究竟何事让前辈如此悲切? “少年情,老来恨。寻仙道,魇自生。”洛小桑虽少经世事,但仍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透出的伤感与遗憾。 只见后面继续写道:“吾少年得志,中年家境突变,本欲了却残生,不想巧遇恩师,度我出世。天高云阔,仙途渺渺,道心如坚,怎奈情之一字。情为何?叹世间多情人,终为无情恼。后辈来人,见留字者,天道所引。若为我沌天门人,叩首自去。若非沌天门人,叩首一千尊我自去。” 原来前辈早已仙去,前辈修行之高,到头来仍为情所拌,难怪师傅吩咐修行者要一心向道,摒弃世俗情态,才可早日成仙。 洛小桑看完留字,不免感慨,然他不过十四五岁少年,谈何懂得****之事,念头一闪而过便罢。 忽地又一念起,既然前辈乃我沌天高人,怎生要我沌天人只扣首便罢,而外人则需叩首一千? 洛小桑自幼便被教以尊师重道之礼,觉得身为沌天后代子孙,更应受那叩首一千之礼。于是二话不说,便跪在前辈身体前“咚咚咚”地扣起首来。 一千首谈何容易?普通人扣个三五十便已天旋地转了。洛小桑性子再坚韧,不到两百,便也忍受不了,想起前辈谈及叩首,并无说明非得一次性扣完,于是洛小桑就歇歇停停,待扣到七八百首时,洛小桑顿觉额前一凉,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抹,终是出了血。 换了旁人恐怕此时便也停了,无奈洛小桑性子坚韧,认为对的事便一做到底,虽然扣扣停停,终是将一千首给完成了,倒地喘息不止。 拳头往地面砸一千下,多少都有坑出现,更何况是人身最硬的颅骨。洛小桑叩首处便也出现了一个小坑。 见不到的是,额头滴落的一滴鲜血,正顺着砂石的缝隙,一点点往下落,直至落在坑下一物身上,不是溅开,而似乎是参透了进去,继而,在洞顶微弱的荧光中,铁尺般的物体,动了一动,发出“叮”一声细响。 洛小桑晃了晃发晕的脑袋,辨别了声音方向,以为是自己叩得首多产生的幻觉,刚想起身,却再次真切的听到,小坑中竟然又传出“叮”一声细响。 这回倒是听得真切了,地下似乎有些什么。洛小桑爬了过去,小心地扒开坑中的砂土,着手处似乎并不粗糙,而透着温凉,里面竟埋着一个木盒。 难道这是前辈所藏的之物?想起自己小时候尤其喜欢在山中隐秘处埋些自己的小宝贝,洛小桑心中暗骂自己鲁莽,怎生能将前辈遗物挖了起来。 转身又对前辈叩了一首,刚欲将木盒重新埋起,却听见木盒又传来“叮”一声细响。 木盒的锁经过岁月的摧残早已不堪重用,洛小桑手刚触及便已咔一声掉落在地。好奇心下,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发现里面竟然放着一支二寸来长得小铁尺。 “这是何物?”此物入手便觉比平常铁尺冰凉,表面光滑,两头平整,不似以往见过的一些威风凛凛的兵器,倒似一节断剑。 “前辈留下的物品,莫非另有他用?”洛小桑端详良久,委实猜不透这根小黑尺到底有何用处。 便在此时,洛小桑额头伤口处,一滴鲜血沿着眉角落下,正好滴在手中的黑尺中。洛小桑看得真切,血,似乎被黑尺吸了进去。 黑尺再次发出“叮”一声细响,似乎正欢喜雀跃。 洛小桑心里一惊,觉得这小黑尺古怪莫名,竟会吸血,便想将棍抛掉,谁知一甩,竟没能甩出,黑尺牢牢的粘在了手心之中。 洛小桑还来不及动作,便觉全身一紧,发晕欲呕,更心惊的是,全身的精血竟源源不断从手掌心处流出,黑尺便似开了个大口,将流出的精血大口大口吸入,甚至洛小桑还能感觉到它的愉悦,就如初入蓝天的雏鹰,刚进大海的幼鱼。随着精血的流入,黑尺尺身逐渐变幻着颜色,从丑陋的漆黑变得猩红一片。 洛小桑心中大骇,觉得如此下去自己必将丧命,无奈手中的黑尺粘得紧,自己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而全身却越见乏力。如果此时此处仍有他人,便能看见洛小桑全身正以看得见得速度萎缩下去,而双眼血红隐见亮光。 再说洛小桑,此时觉得仿佛置身炼狱,眼前所见之处到处是尸身血海,残臂断头,许多的人发出惊恐绝望的叫声,越往远处奔逃,而尾随其后的,竟是一些不知如何形容的丑陋怪物,正从容的掠杀着奔逃不及的人。 寒光一闪,好端端的一个人便也四分五裂。周围的血腥气如此浓重,几乎让洛小桑窒息,洛小桑大声奔走,只想逃离此处,无奈脚竟是似加了钉子,无论如何也移不开半步。 蓦地,一个挂满人类断肢内脏的怪物,狞笑着站在洛小桑面前,洛小桑还不及喊叫出声,怪物手中的巨刃便已斩落。 就在洛小桑自觉身死之刻,画面竟然一转,周围空气便似被何物推动,一波接一波的往外发出气浪,吹得洛小桑倒退几欲跌倒。 顶着风浪,洛小桑看清楚原来在天际似乎有两人在战斗,风浪便是出自战斗之处。每一招的碰撞,都能引起天地的一颤,以往师兄之间的切磋,相较之下就如孩童玩耍一般。 洛小桑看得心惊胆战,也许是一刻钟,抑或更久,忽地其中一人,脚踏七星,手舞方圆,口中诵念中,风起云涌,手中之剑光芒万丈,刺入另一人护甲之中。 另一人临死的反抗,天地色变,黑云滚滚,石裂山崩,爆发的能量之强,连置身远处的洛小桑也受不住,眼前一黑,身子不由主地往后飞。 不知往后飞了多久,洛小桑再次睁开双眼,挣扎着起身,发觉身在一片碎石之中,“噗”一声响,一根黑尺从天而降,插在了洛小桑前面的地上,黑色的尺身,闪烁着一丝丝猩红。这,这不是手中正拿着的那根黑尺吗? 第十一章 千字口诀 洞中,微弱的荧光下,洛小桑蜷缩成一团,身上精血十去八九,几乎就在油尽灯枯之际,蓦地,从洛小桑炁海深处滕起一股金气,沿着手臂,竟流入了黑尺之中。 棍中黑红之气如临大敌,又带着些许兴奋,似乎带着千年万年的仇恨,嘶吼着扑向金气。反观金气,虽同样带着雀跃,但从容不迫,黑红之气与金气便在洛小桑的掌心处战在了一起。时而黑红之气胜出,时而金气逼进。 洛小桑的身体便被当成了一个战场,可怜洛小桑身为主人,刚从昏迷中恢复意识,便随着两股神秘力量的争斗时而堕入冰海,时而融入火山,一下高处不胜寒,瞬间又落入万丈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金气与黑红之气便决出了高低,只见金气忽地大盛,一步步进逼,竟逼入了黑尺中间。黑红之气虽竭力反抗,无奈后续力道不足,眼见抵抗不住。 许是黑红之气垂死的挣扎,猛的一闪,竟包住了金气,嘶嘶吼声中透着无奈的得意。金气大意被围,但好在力量强大,左突右冲,意图冲出包围。 纠缠中,忽地“啪”一声,两种神秘的力量竟然混成一团,红黑金三种颜色混合其中,闪烁中消失不见。 随着神秘力量的消失,洞中再次回复黑暗,而洛小桑失去的精血,竟源源不绝的从黑尺中流回洛小桑体内,萎缩的身体以看得见的速度回复原状,最后“叮”一声,黑尺从洛小桑手中滑落,洞中再次寂静一片。 仿佛过了千万年,洛小桑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刚坐起,见到黑尺正安静的躺在脚边不远处,忽地想起刚才如堕地狱般的痛苦,骇得他“噔噔噔”连退三大步,脚下一个不稳,又重重的摔倒在地。 就在洛小桑仍来不及继续害怕之时,背后传来“咔”的一声响,原来是洛小桑急退之中不择方向,竟撞在了那位故去的前辈身上,已不知故去多少年的身体无风自化,隐约中,洛小桑见到前辈原本圆睁的双眼早已闭上,嘴角似乎带着安详的笑意。 “对不起,前辈,晚辈无心的,我只是,只是……”洛小桑自幼便被教以尊师重道,眼见前辈尸身被自己所毁,虽然只是无心,但已够他内疚,忙磕头不已。 转眼间前辈尸身已化成了灰烬,洛小桑抬起头,心道自己无心之失,让前辈无完身便逝去,怎么也要为前辈立个碑,好让人知晓曾有本门前辈在此故去。 想着便起身,拜了几拜,俯身收拾起前辈的遗灰。刚拾尽,借着微弱的荧光,洛小桑发现前辈所坐之处竟然还刻着些字。 “天意!见此字者,必为我沌天后代门人。盒中之物,福也祸也,本欲埋首天地之中,然能耐千首之苦者,非毅力坚韧者不可为,附吾从此物中得之口诀一首,望善用,或可解吾百年之惑,以慰吾在天之灵。福兮祸兮,唯天可见。” 下边是短短千字的口诀,洛小桑读来坚涩,似懂非懂,字里行间明明天朗气清,转眼间又乌云密布,看似四通八达,又满布荆棘,不合情理之至。但又引人入胜,弃之不舍。洛小桑本不是聪慧之人,闷头苦念,花了几个时辰,倒是将千字口诀背下。 口诀后又写道“后代来人磕头立誓不可将今日之事说与二人知,以免……祸……间……”末端似另有些字,但已模糊不清,不知是刻字人弥留之际无力,亦或觉得不妥擦去。 洛小桑便重重的再磕了三个响头,立誓今日之事不对二人说起。后又想道,难道师傅都不可说,如果师傅问起,如何是好?想完又觉得有点自寻烦恼,如今困于此处,能否出去都未为可知,何必急于应付师傅的问答。 复又收拾了前辈的遗灰,用手刨了个坑,埋入后搬来石块压住,刻了沌天前辈之墓,后辈洛小桑立几个字。在墓前拜了三拜,忽然想起刚才那根可怕的黑尺,旋又望了望四周,发现黑尺正安静地躺在了地上。 忆起刚才的可怖之处,洛小桑仍有余悸,不过前辈小心珍藏着重托付之物,想必自有他的用处,于是洛小桑便也大着胆子,先是伸手碰了碰黑尺,见并无特别的反应,于是小心拿起。 入手微凉,就如普通的铁尺,正自端详,不料异变又起,黑尺竟如活过来般,绕着洛小桑手臂结成了一个铁圈。 洛小桑料想过它许多变化,但这次委实出乎意料之外,用手掰,竟然掰不开,就如量身做的一个手环般。黑红金三色光闪烁了几下,尺身便重新变回了黑色,再次没入寂静,当真古怪之极。 洛小桑无奈的摇了摇左手处铁环,所幸不甚重,戴之想必不会影响以后干活,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东方千里之外,佛香山。 连绵的鎏金屋顶,从山脚下一直盘踞直到半山腰,屋室楼宇,晨钟暮鼓,膜拜颂扬,梵鸣寺香火之鼎盛,向世人声明着它正道巨擎的地位。 在半山腰一间禅房处,房中佛香渺渺,墙壁中间大大的佛字勾显着佛法的无边。忽地木鱼诵念之声嘎然而止,正静坐的一位面目慈祥,身穿月白色僧袍的老和尚睁开了双眼。他便是名下闻名的梵鸣寺住持法悟大师。 只见他缓缓站起,微微皱了皱眉,似自言自语道:“出来了吗?早了点啊。”旋即又对着外室唤了一声:“善明。” 外室即刻快步走入一个十七八岁小沙弥,眉清目秀,年岁虽轻,但额头隐现金光,想必其修炼梵鸣寺无上功法小弥陀功已小有成就。 小沙弥快步行到法悟大师身旁,行了个礼道:“师父,您今天早课这么快便结束吗?” 法悟大师疼爱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慈祥道:“不是,刚才为师礼佛中忽生感应,想必是你在后山中参悟当中的师叔祖出关了。善明,你跟为师去看看师叔祖他老人家有何吩咐吧。” 善明退开一步,道:“是,师父。是否要弟子通知几位师叔呢?” “暂且不必,我们先过去吧。”话音刚落,法悟便已打开房门走向后山。 法悟大师德高望重,虽然身为住持,不过平时多在房中礼佛,少见出门,这次竟然在早课时间外出,院中打扫的僧人们料想不及,纷纷行礼。 绕过层层的楼宇,步入佛香山后山,便也宛如进入画卷之中。佛香山地处神州大地东边,浸迷着东方神秘大海的水汽,山势不高,少了沌天山的雄峻,但却多了沌天山不曾有的清秀。四季如春,万物一片欣欣向荣。 虽不比沌天山占地宽广,但范围也不小,法悟大师和明道小沙弥绕着山路,走了两个时辰,到得一片峭壁前面。 峭壁前面有一进院子三间房,法悟大师与善明进了院门,便驻足,对着中间的屋子施了礼道:“师叔,弟子法悟,晓得您出关,特来听候差遣。” 屋中沉寂片刻,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法悟,百多年不见,你的小弥陀功已到上乘境,可见你佛心依旧,没有被世俗的虚名所牵绊啊。” 法悟大师微微一礼,道:“弟子惭愧,多得师叔指点。” 屋中声音又起,道:“相由心生,法悟,你可知你着相了?” 法悟大师一震,礼道:“多谢师叔教诲,近来弟子每到关键处总不得要领,思来便是心魔作祟,着了相。多得师叔一语点醒,让弟子心中空明,万事强求不得,冥冥中自有安排。” 屋中声音便止住了,过得片刻,声音又起,似如释重负又似千般无奈,道:“法悟,它现世了。” 第十二章 得幸出洞 法悟大师一惊,身子不由踏前一步,道:“师叔说的可真?” “嗯,转生芥子已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多少年了!”声音中似隐见叹气声。 “这般……” “法悟,我会离开一段时间,梵鸣寺便交托与你了。” “师叔放心,这本来便是弟子应尽责任。敢问师叔,此去不知多少时日?可有其他吩咐?” 等了片刻,屋中再无回音,法悟大师再次对着屋中施礼,转身出了院子。小沙弥善明紧随其后。 转过山道,法悟大师忽然驻足,转身微笑望着善明。 善明微微一礼,道:“师父,弟子愚钝,只知世有可为,有因必有果,就如我等出家之人,也逃不开因果循环之道。” 法悟大师再次微笑点头,道:“善明,你此等年纪便有此佛心,实胜为师当年许多。” 善明退后一步,低头施礼道:“师父谬赞,弟子生性愚钝,遇事莫明,多得师父指引,佛心才坚。师父大智大慧,乃弟子佛海明灯。” 法悟大师疼爱的拍了善明肩头,转身望了天空,道:“善明,为师问你,你可知天空是何颜色?” 善明翘首望天,思索片刻,道:“回师父,世人眼中的天,是蓝色的。” 法悟大师望着天空,似答又似自语,道:“是啊,蓝色,但,天要变了。” 善明思索着师父的回答,眼见天空万里无云,蔚蓝一片,忽地眼角一颤,远处,似乎飘来了一片乌云。 无名山洞中,洛小桑再拜了数拜沌天前辈,正思索着该如何离开此处。忽地想起自从自己晕倒醒来至今,便不见了白羽,不由担心起来,转身出了石室,在大洞中边走边轻声唤起白羽来。 片刻过后,忽觉头顶传来扑打之声,抬头一望,果然是白羽,洛小桑伸出双手探出肩膀,让白羽站企,不料白羽竟不似以往般落在肩膀处,只是轻轻的抓住了黑尺所化的铁环,轻轻探头啄抚,那神情倒是比见到洛小桑还要亲切。 洛小桑抓过白羽,略觉奇怪,但端详了片刻,觉得可能刚发现此物觉得新奇,又见白羽似平安无事,倒也心安,便把它放在肩头上,当然不免呵斥几句。 白羽便如知自己犯错的小孩般,撒娇地轻啄了几下洛小桑头发。 “白羽,此处不知在地下多深,如果再找不到出路,我们就要饿死渴死在这里了。”沿着大洞边沿走了许久,仍见不到出路,洛小桑不由得有些焦急,想起此处不知天日,自己不知待了多久了,师傅说不定找自己了。 跨过一道裂缝,洛小桑觉着有些累了,便想在旁边的石头边坐着休息下,不料一直站在自己肩头的白羽竟是轻鸣一声,往前方的洞顶飞去,不片刻便停在了一处石壁前,旋又飞了回来,轻扯着洛小桑衣袖,边飞便轻鸣。 “怎么了,白羽,那边有什么吗?”洛小桑跟着白羽到了石壁前,发现白羽停在上边约三十丈处,不停朝着洛小桑嘶鸣。难道那边有什么东西?或者是出口? 洛小桑心里一喜,望了望石壁,所幸石壁倒也粗糙,有不少突起之物可供攀抓,便小心翼翼的往上爬去。 三十丈距离虽不长,但也够洛小桑累的,半个多时辰后,洛小桑便爬上了白羽停留之处。发现是个小平台,刚好够半个身子容身,但让洛小桑高兴的是,平台边沿有个小洞穴,洞穴里边传出呼呼的风声,想必便是通往外边的通道了。 说是洞穴,也是夸奖它了,其实便是因为地质运动形成的裂缝,想想当时自己掉落之石缝,多也是此因。 洛小桑试着往里钻了钻,发觉地面干燥,倒也够一个人容身的样子,也是便把白羽缚在背上,弯身爬了进去。 裂缝弯弯曲曲,时窄时宽,宽处差点可站直,而窄处差点磨掉白羽漂亮的翎毛,倒是惊得白羽鸣叫连连。所幸虽然艰难,倒也一路无事。 歇歇走走,爬了数个时辰,洛小桑欣喜的见到前边出现了亮光,眼见是出口快到了,不过问题是,此处特别的窄,而且估计地处低洼处,不似前段路程干燥,到处湿漉漉,长满了青苔,地面湿滑,异常难爬。 好不容易撑到了洞口,却发觉洞口特别小,大约只能容半个身子过去,夹在裂缝中,浑身出不了力,这可如何是好? “宗主询问事情可有眉目了?”就在洛小桑暗自焦急之际,洞穴外边竟传来了一把尖细的声音,吓得洛小桑停止了动作。 “请宗主放心,事情正进展中。”旁边传来了另一把浑厚的男子声音。 “哼,每次都是如此答复,宗主可没耐心继续等待。”尖细声音又起。 “此话可是宗主原话?”静了片刻,浑厚的男子声音又起,似有了怒意。 “哼,总之你尽快把事情办成,宗主自会高兴。”尖细声音并没正面回答,许是心虚,声音渐远,想是欲离去。 “等等,”浑厚声音一声轻喝,声音中隐见威严,接着又道:“转告宗主放心,还有一事记住,以后不要随便约我见面,另外,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此话过后,洛小桑只觉外边蓝光一闪,一声轻喝,洞中一阵地动山摇,烟尘四起,片刻过后,便静了下来。 “咳咳,你,你竟敢对我出手,哼,山不转水转。”片刻后尖细声音再起,不过明显受了内伤,中气已不足,不似刚才般骄横。 “哼!”浑厚声音轻哼一声算是回答,再片刻后,外边便回复了寂静一片。 洛小桑虽少经世事,但隐约中感觉这当中似有阴谋的存在,不过外边是何人都不知,如何辨别黑白。 不过甚幸的是,刚才浑厚声音的一击,倒让洞口松动了许多,洛小桑一翻出力,竟是成功挤了出去。 不过当洛小桑一挤出去后,可能是受了刚才的震动,山体再次落下砂石,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以后是别想再从此处进去的了。 让洛小桑心惊的是,在洞口似乎是刚才声音停留处,掀起了一个大坑,砂石乱飞,树木倒塌一片,可见刚才一击的威力。 到底刚才是何人所为呢?思索片刻,不得要领,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声接近,可能是巡山的弟子听到了响声来此处察看。 再留下来,可能诸多麻烦,于是洛小桑辨明了方向,发觉自己仍处后山,便飞也似地逃离此处。 第十三章 初始修行 洛小桑回到住所,做好了让师傅责罚的准备,山中无岁月,自己在那山洞中那么久,连洛小桑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不过五脏庙香火虽少,但仍可维持,想必时日并不多长。 哪知师傅并不在住所,遍寻厨房也找不到,找来厨房一帮厨师兄一问,原来兰峰一长老过两百岁大寿,大摆筵席,那边人手不够,把师傅借用过去了。 洛小桑松一口气,厨房师兄见洛小桑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笑着问洛小桑去哪玩了?难道跑禁地去啦?洛小桑吓一大跳,心想难不成被师兄见到自己从禁地出来? 不过旋即明白师兄只是在和他说笑,于是便说自己跑到竹峰玩去了,稍微过了时间回来,拿两根私藏的香肠打发了师兄的告密威胁。 从山洞回来后,每到夜里,洛小桑总是不直觉的想起那篇千字口诀,总觉得口诀字里行间熟悉莫名,可那种感觉刚抓住却又瞬间溜走,摸不着头绪。 这晚实在睡不着,便在床边坐起,忽地想起已好些日子没练过沌天炁术,万一师傅问起,虽然师傅已好久没问过自己的修炼情况,但又不忍师傅再现失望的神情,于是便根据沌天炁术的口诀打起坐来。 灵炁从丹田处缓缓而升,慢慢的辗转于四肢当中,浊炁排外新炁入内,不断冲刷着奇经八脉。 忽地洛小桑记起口诀中所载内容,虽有些不明,但照着仍回旋灵炁于丹田之中,引涓涓细流为汪洋大海,复回荡于四肢五脉之中,更觉神清气爽,受用无穷。运行一周天后,灵炁才慢慢的回复。 洛小桑睁开双眼,觉得此次修炼过后身轻目明,最重要的是,以往每每到关键处便桎梏着灵炁的那层障碍不知何时消失无踪,隐隐觉得可能是那篇口诀的功劳。 其实洛小桑体质经竹泪重筑,已然可以修行,只不过这得自禁地山洞的千字口诀,却是神奇的将修炼的速度加快。 洛小桑哪知这些,只是将其归于口诀的功劳。这是否意味着,自己以后也可修炼那高来高去的仙人功法啦。 便如刚入海中的游鱼,初飞蓝天的雏鹰,洛小桑初入修真世界,无处不新奇,但更多的是背负着师傅的希望以及自身的渴望,少年没日没夜的闷头苦练起来。 白天在厨房干活,夜里师傅入睡后便起身修炼,甚至在白天休息的时间或者上山砍柴的时候,洛小桑都会一头扎入千字口诀中引导的修炼法门,越发觉得修真世界的博大精深,兴趣更浓。 洛小桑的情况众所周知,连潘三顺也不再过问洛小桑的修炼情况,倒是洛小桑得以安静修炼。 数月之后,一天下午,洛小桑依旧在自己房中打坐修炼,片刻之后,突然发现体内灵炁一窒,便如满壶的水无处宣泄,无论千字口诀所引领的方向如何,灵炁总无法汇聚成流,久了便复散去。 洛小桑的修炼方法透着千字口诀要义,难道是自己的方法有误?或者是自己资质有限,如师傅说过的今生修炼止于此?想到此处,不由心急如焚,又试了几次,发觉还是一样。 如此情况,又不能询问师傅,万一师傅问起,自己必定照实回答,那样岂非对山洞中那位前辈失信。可是除了师傅,自己还有谁可询问呢? 其实事情很简单,只不过是洛小桑依照着千字口诀的方法,在短短数月之间,完成了他人最少数年甚至数十年的进展,把沌天炁术法诀元天境第一层修炼完成了而已。洛小桑第一次遇到此种情况,又无师傅引导,缺乏二层口诀,修炼当然停滞不前了。 正思索烦恼中,忽觉房外似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本不欲理睬,但听真切了,似乎在叫着“小桑哥”,整个沌天山中会如此唤自己的,便只有易行云的妹妹易璇了。 刚散去运行灵炁,房门便“砰”一声从外而开,蹦进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着淡蓝练功服,扎着马尾辫,明眸皓齿,肌肤雪白,嘴角的微笑透着孩子气的顽皮,三步并成两步跳到洛小桑面前,一把捏了洛小桑鼻子,佯气道:“小桑哥,我在院子喊你好多声了,为何不应我?” 洛小桑曾经远远望见过易行云的娘,那可是个大美人,而易璇像极她娘,人虽未脱稚气,但已隐见美人坯子。 看着眼前一张艳丽因为佯怒而微红的脸,洛小桑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一下,刚欲回答,忽觉鼻头更痛,原来易璇见洛小桑只是傻楞看着自己不回答,由佯怒变出了真火,手上力道变重许多。 “松手,我,我刚刚在房中午歇,快,快松手。”想起易行云这个宝贝妹妹的性子,洛小桑不由得背后冒汗,赶紧解释道。 “哎呦,害我喊得嗓子哑了,怎么赔偿?” “我待会给你整碗莲子羹,润桑美颜,快松手。”洛小桑只能搬出这招了。 “这还差不多。”易璇便撤了手,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揉搓鼻子的洛小桑。 “你怎的跑我这处来了,你哥呢?”揉搓一阵后,洛小桑才记起来,自己最近醉心修炼,都忘记了易行云兄妹,而便如说好般,易行云兄妹也好久不曾来找易行云,如今见到,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易璇跑到床边坐下,像小时候般拍拍枕头床单,接着道:“想你了呗,就跑来看看你,难道小桑哥不想我?” 洛小桑心中感动,也着实喜欢这个有时如小魔头般的妹妹,道:“我也想你们,只是我不会高来高去的法门,没办法去竹峰看你们。你哥呢?怎么不来?又惹事被你爹关起来啦?” “他惨了,未来几年时间,你可能都见不到他了。”易璇摆了个无奈的手势道。 “怎么,他出什么事了吗?”洛小桑急问道。 “还不是那个四年后的三派论道大赛,哦,你不知道?就是我们沌天山和梵鸣寺还有清虚观三家门派,每隔六十年便会派出门下最优秀弟子切磋一番,掌门说我沌天门身为主人,更不能松懈,落了脸面。现在各峰的二代三代弟子都在闭关修炼中,我哥便被我老爹关在大镜湖中,由我老爹亲自出马指导,说是四年后不能更进一层楼为我沌天门争光,他这辈子也休想出来了。”易璇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又能溜出来?”洛小桑问道。 “嘿嘿,我借口帮我娘买布料,才能溜出来的,我哥特意让我跟你说一声,免得你担心。” “那你多坐会,我去厨房炖了昨天刚拿回来的那只酱鸭给你拿回去。”洛小桑说完便欲起身往厨房去。 “不了,小桑哥,我这便走,不然时间越久,我老爹就起疑了。他发起怒来可不得了。”易璇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似乎对她老爹的怒气心有余悸。 “好吧,那,对了易璇,你修炼之时,可有遇到气息能凝,进无可进的情况?”洛小桑忽地灵机一动,想起刚才自己修炼中的困境,师傅问不得,易璇不是一个理想对象吗? 易璇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道:“这倒不曾遇见过,我自小修炼至今,都是我爹娘和哥哥指导,也不曾听见他们说过此种情况。” 易家一门修炼资质之高,资源经验皆丰富,就算遇见此种情况,也当能轻松化解,不像自己,乱闯乱撞,一路黑走到底也未为可知。洛小桑想到此处,更觉心烦。 “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倒似是境界提升前的瓶颈,只需有境界高你之人护法,用上一层的功法作为突破指引,便可顺利提升你自身的层次了。不过我每次都是由我爹护法,觉得并无特别之处,那些都是听我师姐她们说的。”易璇说完,奇怪的瞄了洛小桑一眼。 她是知道洛小桑不能修炼的,更别说等级提升了,不知洛小桑为何问这些。哪里知道洛小桑却因为她的一席话更加心乱如麻。 难道自己真的突破了沌天炁术的第一层,欲进第二层了?师傅不是说过悟性高的人都至少要数年之久,为何自己可以?不过师傅并无教授自己第二层的发诀,会否是自己现今修炼无法再进的原因呢? 沉吟间忽然见到易璇正奇怪的看着自己,心念一到,问道:“你会否背念沌天炁术第二层法诀呢?” 第十四章 出山守孝 “沌天炁术第二层法诀?”易璇一愣,旋即道:“会是会,可是,小桑哥,你问这个想做什么?” “这,”这会便换成洛小桑不知如何回答了,难不成回答自己想尝试突破第一层境界,这要如何解释为何能达到此境界,何况连自己都不能确定。 “我想看看第一层法诀和第二层有何不同。”这种说辞连自己都觉得无力,正想着如何再解释时,没想到易璇竟噗嗤一笑,道:“我还以为什么,来,小桑哥,我背给你听。” 原来洛小桑刚才越说头越低,易璇心善,以为自己的问题勾起了洛小桑伤心处,于是便爽快的背了出来,心想洛小桑本来就不能修炼,让他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也不成问题,早把沌天门非得师傅传授,不得私自偷学的门规忘得一干二净。 洛小桑花了大半个时辰把法诀记住,心里汹涌澎湃,隐隐觉得似乎找到了问题所在,巴不得立刻找个无人的地方印证自己的想法。 正发呆间,易璇道:“小桑哥,我这便走了,要几年不见你了,我会想你的。” 洛小桑心道你这个小馋猫,不知是想我还是想我煮的吃食,便也笑了下,道:“几年很快便过了,我等着你们为沌天门争光。刚好在此期间我要跟随师傅回他家乡为他最后一个亲人守孝四年,我会多学几门好菜式,到时回来给你们加油。” “真的?那便说定咯,拉钩。”易璇高兴的伸出了小尾指。 洛小桑便与她拉了勾,送走了易璇。 潘三顺的老家在离沌天山数百里的一座山坳里,是一个人口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当年潘三顺之所以能上沌天山,原是在无意间救了一个受伤落难此处的沌天门人,伤好后,感激潘三顺的救命之恩,便引荐潘三顺拜入沌天门,也算是他修仙之路的带路人。 怎料潘三顺本身资质一般,而那位所救的沌天门人在引荐入门不久后也死于与魔教的仇杀之中,潘三顺难以拜得明师,加上本身资质差,所以落得现今在厨房当个厨子的下场。 当年潘三顺离家之时,村里人知道他拜得仙人门派,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个个羡慕潘家即将出来个神仙人物,还望着潘三顺能学成归来,让村里得以鸡犬升天。 可是潘三顺自身情况自知,虽勉强强于凡人,但又怎算是神仙人物,况且家中村人问起,如何回答是好? 于是上山百来年间,只在父母过世时回过一次,另一次则是闲来突然想家,偷偷回去看了一次,就是那次碰到洛小桑,把他捡了上山。 虽然潘三顺只是沌天门一个俗事弟子,但无论如何也是修仙门派,其他本事没有,但却在上次父母过世回来之际,跟门里师兄拿了个飞信符,留下了联系的手段以及方法,说明家中有急事便用此符通知他。 家中亲人哪只这只是修仙门派中极为普通之物,惊为神物,哪敢乱用,一直供为神品,族老吩咐不到亡族此等大事不得启用。 哪知这年突遇百年不见的瘟疫,家中之人还不及启用,已死得七七八八,只剩得几个年轻人,哪知族中供奉的神物如何使用,也出外逃难去了。 瘟疫过后,族中便只剩得潘三顺一个侄孙,所幸年幼时听过爷爷说起神物使用方法,将死弥留之际,让村里邻居照着使用了一次,潘三顺这才得知家中情况,于是跟管事说明原因,回家乡守孝。 亡族之痛,谁都不好过。不过潘三顺经过山中岁月,加上年纪渐长,对俗事也看得淡了,不过亲情仍在,始终要与俗世做个了断。 所幸村中还有些老人知道潘三顺此人乃当年潘家出的神仙,把潘家丧事交给潘三顺处理,并求得潘三顺给的修仙门派中常见的强身壮体丹药,欢天喜地的去了。 洛小桑第一次入世,虽然是个小村落且人丁因为瘟疫而变得稀少,但始终新鲜,对农家的那些耕田物事稀奇,但出入经常被村人指点为小神仙,倒让洛小桑不自在。 潘三顺告诫洛小桑修仙中人不比凡人,不可多接触后,便由得洛小桑自己去玩且少有的闭关修炼去了。除了因为洛小桑性格纯良放心之外,触景伤情也是原因之一。 洛小桑落得自在,此处虽不及沌天山后山广阔雄峻,然而少有的乡土风情让洛小桑流连忘返,更不错的是自己可以继续修炼仙人的功法而不被打扰。 沌天山,沌天峰弟子住宅处,夜晚的山风徐徐吹来,月儿高挂枝头,沙竹树叶之声,加上虫鸣无数,好一副月夜山景图。 蓦地,天空传来一阵破空声,四处顿时一片静谧,片刻过后,一团淡淡的金光落在厨房的院中,金光散去后,露出一个洁白的身影。 只见他进了厨房一阵,出来后似乎无所得,绕着厨房转了一圈,口中似乎念着:“应该在的,应该在的。” 刚欲转身去往弟子住宅处,忽地抬头望了天空,再次自语道:“这么快便发现了?后生可畏啊。”说完再次化为一道金光,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片刻之后,从天空又传来破空声,一道墨绿色身影从天而降,此人方面大耳,一对须眉微微上翘,脸呈紫色,两眼滚圆,威严无比,竟是天下鼎鼎大名的沌天门掌门杨问天。 他落下后,并无其他动作,只是向厨房中一探,说道:“敢问来者何人?深夜造访本门,所为何事?”声音不大,但处处透着高位者的威严,若是洛小桑此等弟子在场的话,估计不自觉就得下跪行礼了。 当然厨房中并无声音回应,杨问天眉头微微一皱,正想抬步,忽地发觉空中又传来破空声,微一抬头,便停了脚步。 空中再次落下一个淡绿色身影,来者似乎是女性,头梳云鬓,柳眉薄唇,肤色雪白,倒有华贵之相,年轻时必也是美人一名,但眉头间似乎锁着淡淡的忧愁,凤眼在落地后看了一眼正在一旁露出淡淡笑容的杨问天后,便看着了厨房方向。 “没想到柳师姐也来了,师姐可知来者是谁?”杨问天在一旁微礼过后问道,原来来者正是凝思阁的当代阁主柳辰雅。 “师弟先到此处,为何问我?”柳辰雅看了一眼杨问天,接着转头又看向厨房。 “百年未见,师姐功力又深,师弟我望尘莫及,才有此一问。”杨问天微笑着淡淡道。 “师弟过谦了,师弟沌天炁术已达大成,沌天门身系天下重任,正道首位的重任看来还得多得师弟劳心了。”柳辰雅继续望着厨房,眉头微锁,不知所思何事。 “多得师姐指点才是,师姐不必查探了,我方才看过,来人已离开。只是来人功力之深,能隐瞒到此处方被我们发现,可见不简单。师姐你当知……”杨问天也转身看向厨房,末了回首看着柳辰雅。 “我知道,在三派论道之际,不知对方是何目的,须得多加小心才是。”柳辰雅目光从厨房撤回,终于落在了声望地位正如日中天的师弟身上。 “四年后的三派论道大会,师姐门下可有弟子参加?”杨问天问道。 “倒是有那么一两个的。”柳辰雅淡淡道,眼中露出慈爱神色,但稍纵即逝,又恢复了淡淡的从容之态。 “哈哈,既然师姐开口了,想必我沌天门中又可出英才,师弟我拭目以待了。”杨问天哈哈一笑道。 柳辰雅不再言语,向着杨问天一礼后,便化成了一道青虹消失在夜空中。 杨问天淡淡地看着柳辰雅消失的方向,眼光忽地变得热切,自语道:“师姐啊师姐,多少年了啊……”接着又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化成一道墨绿光虹,消失无踪。 片刻过后,厨房院中再次响起一片山居虫鸣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十五章 蓝衣少年 洛小桑在潘家村的日子过得简单快乐,过了刚开始的新鲜期后,便再次醉心在沌天炁术的修炼中。 果然有了易璇传授的二层心法,修炼再次顺畅了许多,虽然不似先前般迅速,但总算日有所得。想着坚持不懈,终能像师兄们般翱翔天际,不由一阵心热。 距潘家村30多里有个小镇,名为河边镇,是山区方圆几百里唯一一个人口较为密集之处。 河边镇原只是靠近河边一个较为低洼之地,周围的小村落中的村民打猎经常路过此处,便在此进行一些简单交易,久了便形成了一个市集,继而形成一个小镇。 潘家村地处山坳,有些物资必须到得河边镇去才能买得到。刚到之际,潘三顺曾经带洛小桑去过两次,以后便闭关去了,交待往后时日需要买些必要物事,让洛小桑自己去。今日便是去集市采购的日子,洛小桑便放下了修行,出了潘家村往市集而去。 轻车熟路买到所需之物,往回赶之际,走过一家客栈,店中飘来饭菜之香,似无形之手勾引着洛小桑的胃口,正好肚中无物,于是洛小桑便走入了店中。 客栈里边光线明亮,由于不到饭点,里边的人倒是不多。店小二见来了客人,惯以熟悉的笑容,迎上来道:“这位小哥,您是要住宿还是吃饭啊?” 洛小桑从没进过客栈吃饭,只是听师傅讲过客栈中的物事,于是便小心的道:“我是吃饭的,随便来两个店中的拿手菜就好。” “好嘞,您这边请。”店小二把洛小桑迎到里边一个位置上,转身往厨房去了。 闲着没事,洛小桑颇为好奇,看了看四周,都是来往的猎户和走商贩的人,不过靠里边似乎坐了一个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只是脸向着里边,看不大真切,正想看仔细点,店小二已经吆喝着端了饭菜上来。 “这位小哥,看您也是第一次来本店吧,本店是河边镇的老字号了,从我家掌柜父辈开始传了几十年了,菜式是最正宗的。您尝尝,这是清蒸尾鱼,三剁角兽里脊还有清炒娃叫菜。” 洛小桑食指大动,这三个小菜虽然样式简单,盛放工具也一般,但是色香俱全,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洛小桑逐样试了一下,更觉味道一流,于是对小二道:“小二哥,这道清蒸尾鱼,味道真鲜美,可知是用活鱼作主料,加以香料,麻舌草和茴香豆等作辅料,把鱼的鲜嫩衬托得十分到位,不过我似乎吃到另一种作料的味道,但我认不出来是何物;另外这角兽是什么动物?里脊肉入味三分,似乎腌制了不少时间,我估计最少是昨晚腌制的。可是为何又要三剁呢?最后这道清炒娃叫菜,看似清脆,但是略有咬劲,韧而不老,吞入竟能喉头泛甜,不知这娃叫菜在哪里可以买得到呢?” “嘿嘿,这位小哥真是个行家啊,竟能吃得出里边的配料,莫非您也是同行?”店小二倒有点好奇。 “呵呵,我经常在厨房帮忙,倒对做菜有点研究,只是这三样菜别说做,见也未曾见过的。”洛小桑答道。 店小二倒是健谈,道:“跟您说,尾鱼是咱河边镇外的小星河特有的鱼种,须得一更十分趁其最活跃时打捞上来最鲜美,里边的一只作料是本店密制的,包您回味无穷;别的鱼吃鱼头鱼身,而这尾鱼的特色却在尾巴处最是鲜美,远近闻名啊。而这角兽呢,是后面大山产的,猎户倒是经常打到……” 吞了楼口口水继续道:“不过你可不要以为直接就能用来入菜,得要剁碎了肉,蒸完了再剁,如此三次,当然辅料是少不了的,最后炖三两个时辰才最是好吃;娃叫菜啊,这也是后面大山採的,这菜会在午夜时分发出娃娃的叫声,所以得名。便趁此时採了,即刻用水泡上,用来清炒,齿颊留香。” 小二哥把三道菜一一点明,便忙活其他去了。 倒是洛小桑胃口大开,连吃了三大碗饭,连盘底的汁水也一并吃下才觉过瘾。 不过用餐中间,似乎觉得老是有被人盯着的感觉,抬头的时候又找不到,洛小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难道是刚才吃相太难看了引人笑柄? 不过片刻之后便不再去想,只是回味着菜的味道,想下次找得到材料的话是不是自己可以学着做,让易行云兄妹尝尝。可惜怕师傅担心要赶回潘家村,不然倒可和厨子交流一下。 用完饭出了客栈,忽地见到大街一边跪着一个老妇,衣衫褴褛,发髻凌乱,奇怪的是她便静静地跪着,而周围人来人往,并无一人停住。 正待走过去,忽地旁边传来一把清脆的声音,道:“喂,你可是要过去看那个老妇?” 洛小桑转头一看,只见午后的斜阳下,一个身着淡蓝短袍的少年正看着自己,少年眉目清秀,鼻头高挺,肤白唇红,头发打了个髻藏在少年帽中,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对眼眸,深邃若海,倒映着斜阳的余晖,让人望着望着就陷了下去,回首才知人间为何年。 “喂,跟你说话呢,为何发呆,傻子。”原来洛小桑看着痴了,少年见洛小桑只懂发呆,便怒喝了一句,只是这一怒,微微上翘的嘴角,秋波连连的双眸,却更让洛小桑心跳不已了。 洛小桑脸上微热,自己这是怎么啦?为何这般失态?不过这少年倒是俊俏得紧,估计连自己的好兄弟易行云都比不上了。整了整心态,于是洛小桑回道:“你可是跟我说话?”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傻子。”少年怒气似乎更盛,接着道:“我问你,你可是要过去看那老妇?” 洛小桑略觉奇怪,答道:“是啊,我见她那么大年纪跪在路边,周围人都不关心,我想着是不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你不用去了,我告诉你,那个人是个骗子。你过去后,她便会跟你说她一家人因为染病全部过世了,由于家穷无法安葬,跟你要银两。”少年道。 “为何你会知道她骗人?说不定就是真的呢?”洛小桑反问道。 “傻子,那人在市集里出现好多次了,每次都是如此说辞,你不见这里的人都不理她么?”见洛小桑似乎不信,少年倒有些急。 “谢谢这位兄弟,不过师傅一直教导我路遇有难之人,略尽绵薄之力乃我正道侠义中人必需之事。我就是被骗,也不愿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因为得不到些许的帮助而陷入更大的困难中。”微一沉吟后,洛小桑微笑着答道。 “傻子,你真要过去啊,我说了她是骗子,你为什么不相信,喂……”少年话未说完,洛小桑便转身去了老妇下跪处,掏出身上购物所剩银两给了她,看着老妇千恩万谢去了。 此举气得少年直跺脚,不过此时洛小桑正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向远去的老妇挥手,少年见了,却是慢慢地笑了。 “喂,傻子,你真是傻子,明知会被骗,还要把银两给她。”少年悄悄走到洛小桑身边,双眸异彩流连。 洛小桑脸一红,讪笑道:“呵呵,我觉得她说的好像是真的。”少年也不反驳,双眸只是看了洛小桑一眼,挥了挥手,转身便走,只是刚走几步,回了首道:“喂,傻子,你叫什么名字?” 洛小桑一呆,不自觉地道:“我叫洛小桑。” “人傻,名字更傻。”少年沉吟两声,转身而去,只是洛小桑分明听到几声清脆的笑声,还有斜阳余晖中微微飘忽的几根青丝旋绕在耳际,一步一步似踩着调儿,消失在街角处。 洛小桑看得痴了,等人影全失,才回过神来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老是失神,还有应该问一问人家的名字才算是礼数的。 出得河边镇外回赶,山路崎岖,虽然难走,但洛小桑自小在山间玩惯了,加上沌天炁术修炼的成果,倒是难不了他。 一个时辰不到,便已经走了一半路程。拐过山道,忽然见到前边树林边坐了一个人,走近了,发现竟然是刚才在大街上碰到的那个老妇。 “老婆婆,你怎么坐在此处?您的家人可安葬好了?”洛小桑上前去问道。 “小哥恩人,是你呀,可多谢了,多得你,我的亲人才可安然入葬。他们便葬在前边林里,小哥可得跟我到他们墓前去看看,好让我的家人也能好好谢谢恩人,祈祷恩人福寿长存。”老妇偎颤着站了起来。 “老婆婆不必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洛小桑扶住了老妇,本想推辞,无奈老妇抓牢了洛小桑手腕,坚持要洛小桑跟她一起去,洛小桑不好违逆,只好任由着让她拉着手往林中走。 在林中越行越深,半个时辰过去了,老妇亲人埋葬处仍然未到,期间洛小桑问过,老妇只是答快到了,快到了,但仍旧往里走。 “婆婆,地方可到了?”再走了片刻,洛小桑终于忍不住又问道。倒不是洛小桑心急,只是担心再耽搁说不定师傅便要找自己了。 “到了。”老妇松开了洛小桑的手,笑了笑。 “在何处?”洛小桑看了四周,只见树木茂盛,灌木丛丛,并无任何墓碑或者土坟所在。 “到了”老妇又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变了样,似狰狞了起来。洛小桑还不及说话,后脑猛的一震,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第十六章 林中遇险 醒来发现自己手脚不得动弹,被缚在一棵大树上。前边站着两个人,一个倒是那老妇,只是此时衣饰光鲜,行动灵便,哪来先前的邋遢偎颤样。 而另外一人则身着黑衣,一头短发,身体蛮横,手拿一柄短斧,正目露凶光盯着洛小桑。 “婆婆,你为何绑我?”洛小桑大骇,挣了挣,只是发觉越挣越缚得紧。 老妇嘿嘿怪笑着走近洛小桑,用手拍了拍洛小桑的脸,洛小桑只觉得她的手腥臭难当,几欲作呕。 “小子,这是我独门绝技,你越挣扎只会绑得越紧。婆婆我家人死得早,可让你费心了。你心好,不如就把身上的银两都拿出来孝敬婆婆吧。” “可是,可是我身上的银两已经全部拿给你了。”洛小桑解释道。 “婆婆活了那么大岁数了,可不好蒙啊,这个世界上谁会把身上的银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劝你识相的快拿出来,不然我这位兄弟的脾气可不好,有你苦头吃的。” “你跟他啰嗦什么,先卸下他一只胳膊,看他说不说。”黑衣男子晃着短斧走了过来。 其实洛小桑也是入世未深,想他经年待在厨房中,接触的师兄们都较为和善,对他连气都未发过一回,何曾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否则以闻名天下的沌天炁术来震断一根俗世的绳子便和扯断一根头发那么简单。 眼看着黑衣男子越走越近,短斧高高举起,就要斩落之际,蓦地,从旁边飞来一根木棍,正好砸在黑衣男子的虎口处,黑衣男子一声痛呼,短斧立即飞了出去。 “谁?”老妇和黑衣男子齐喝,转头望向木棍飞来处。 只见右边林中走出一个少年,蓝色短袍,头戴少年帽,不是市集那位少年还是何人。 “你快走,他们是强盗。”洛小桑向着那少年急喊。 那少年并不见动静,只是原先盯着老妇他们的美眸溜了一圈,看了一眼洛小桑,道:“傻子,早叫你不要烂好心,偏不听,活该。” 洛小桑一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喂,小子,你是何人,劝你不要多事,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妇踏前一步,晃了晃手中的拐杖说道。 “少跟他啰嗦,臭小子竟敢暗算我,看我不劈了你。”黑衣男子脾气暴躁,左手一吸,掉落的短斧竟然凌空飞到手上,接着口中喃喃默念,短斧竟径直飞出,直劈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嘴角微翘,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一条红色绫带突然飞起,化为一道光虹,绕着短斧转了一圈,短斧便如枯柴落地般“啪”一声掉落在地。 黑衣男子一惊,还不及动作,老妇便轻喝一声,口中诵念,手中拐杖一摇,从杖头处喷出一股浓烟,直扑蓝衣少年。 “小心!”洛小桑见老妇偷袭,心中大急,急喊道。 蓝衣少年脸色不变,眼角余光看了洛小桑一眼,手中掐诀,轻喝道:“长!”空中的红绫顿时变长,紧紧包住了那团黑烟,任由黑烟左突右冲。 蓝衣少年微微一笑,道:“让你们自己也尝尝,去。”红绫包住的黑烟便如球般飞往老妇,“砰”一声轻响,在老妇与黑衣男子上头炸开。 老妇与黑衣男子大骇,老妇边退边从怀中掏出一种白色粉末撒向空中,与黑烟接触下竟发出“嗞嗞”的声音,而白色粉末未覆盖处,被黑烟所接触到的草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枯萎下去,可见其毒性之强。 老妇险些命丧自己放出的毒烟之下,惊魂甫定,知道自己两人非蓝衣少年对手,道:“小子,你可知我们是谁,我们是圣魔宗弟子,就算你家大人来到,都要掂量掂量是不是该管我们的事。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现在走,我们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原来老妇见少年年纪轻轻,但所用武器威力惊人,便猜测他是某个名门世家的子弟。 “哼,你们也配称圣魔宗弟子。什么时候圣魔宗低贱到以偷摸拐骗为生?”蓝衣少年冷笑道,接着,用一种洛小桑听不懂的言语说了几句话。 老妇和黑衣男子狐疑的对望了一眼,紧接着老妇用同样的言语回答了几句,蓝衣少年再答了几句,只是脸上轻蔑之色更重。 不等洛小桑奇怪,老妇和黑衣男子便用洛小桑听得懂的语言道:“原来是圣教前辈,我等失礼,请受我们一拜,原谅我们不知之罪。”说着竟对着蓝衣少年行起跪拜大礼。 蓝衣少年手一挥,道:“免了,快放了那个少年,你们滚吧!”老妇满脸堆笑,连声道着:“是,是。”对着洛小桑处掐了一个手诀,洛小桑只觉双手一松,竟是松了绑。 洛小桑走到蓝衣少年处,正想说话,却见蓝衣少年脸色一变,轻喝一声:“找死!”洛小桑便觉自身被一股绵力托起,“砰”一声摔在了数丈外。而蓝衣少年却长身飞起,只是刚才他们所站之处,从地面冒出三根利针,针头闪着蓝光。 老妇与黑衣男子见偷袭不成,吓得转身急溜。蓝衣少年哪容他们逃跑,只见她浮在空中,双手掐诀,红绫顿时化为红影,转瞬间便追上两人,紧紧围住了老妇。 老妇大惊,还不及挣扎,红绫越收越紧,只听“砰”一声,老妇炸了开去,空中顿时充满浓厚的血腥味。 黑衣男子大骇,也不敢再逃,跪在地上向那蓝衣少年磕头不止,连声求饶。蓝衣少年冷笑数声,左手一挥,红绫照样把黑衣男子卷了起来,黑衣男子在惊叫连连中,步了老妇的后尘。 蓝衣少年左手一挥,红绫再次化为光影消失无踪,转身见洛小桑面呈呆滞状,仍傻坐地上,道:“喂喂,傻子,还不起来,吓傻了?” 只是蓝衣少年不知眼前这一幕对洛小桑震撼有多大,洛小桑但觉空中血腥味腥臭欲呕,掉落在不远处黑衣男子的半个头颅,散落的眼珠似正盯着洛小桑,喊着他不想死,他还想活。 洛小桑觉得手脚冰凉僵硬,两眼只是盯着黑衣男子的半个头颅。忽地嘴角一片腥凉,想到空中飘舞的血雾,洛小桑再也控制不住,爬到一旁大呕了起来。 蓝衣少年却只是在一旁看着,等到洛小桑把刚才在市集中所吃之物吐尽,坐在一旁喘气之时,他才走近,只是洛小桑所吐污秽之物让他的俏鼻略皱了皱,道:“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看见死人吧?” 洛小桑只顾喘气,也不答他,蓝衣少年一跺脚,微怒道:“喂,跟你说话呢,难道你真吓傻了?” “你为何要杀死他们?”半晌后,洛小桑顺了些气,低声问道。 洛小桑的问题倒是让蓝衣少年一窒,便如洛小桑问了一个你肚子饿了为什么要吃饭的问题般。 “你没见到刚才他们想杀死我们吗?不杀死他们,难道让他们杀了我们啊?”蓝衣少年答道。 “可是,可是”洛小桑觉得杀人是不对的,但偏偏蓝衣少年说的话又不能反驳,可是了老半天,才又道:“可是他已经向你求饶了,你为什么不放过他?”洛小桑一指黑衣男子的半个头颅。 蓝衣少年冷笑了一声,道:“哼,求饶,这种人的求饶能相信吗?转过头他便又来杀你了。刚才你没见到,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我们两个都死了。亏我还好心救你,你就应该被他们大卸八块。” 洛小桑心里闷得慌,蓝衣少年的话十分在理,但自己心中隐隐又有个声音在喊不对,不由得思绪万千,不自觉地出了声道:“他们方才说圣教,难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蓝衣少年一怔,原本温和的脸庞瞬间变了冰冷,冷冷道:“是又怎样?” 这会倒换成洛小桑不知如何回答,刚才只是自己思绪中无意识的便问了出来,没想到蓝衣少年竟然直接便承认了。 “我手段残酷,得罪我的人我都会杀掉,我就是魔教的人。你这名门正派弟子待得如何?”蓝衣少年见洛小桑不答话,踏前一步继续冷冷的问道。 洛小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道:“你,你……” 蓝衣少年不再进逼,只是美眸射出冷光,看得洛小桑手脚冰凉,片刻之后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喂,你……”洛小桑头脑一热,觉得似乎事情不对,别人救了自己,本该道谢报答,但自小师傅便教导自己勿交奸邪,魔教教徒个个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的思想根深蒂固,在喂了一声后就再说不出言语,只懂盯着蓝衣少年背影发呆。 蓝衣少年先是一顿,见洛小桑不说话,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不知何时林中因打斗而消失的鸟鸣声再次响起,午后的斜阳透过茂密的林叶撒落了一地的斑驳,暖了身,却暖不了心。林中空地处,只留下眼中仍残留着那抹蓝影却陷入困恼中的少年。 第十七章 转生芥子 正值盛夏时分,午后的烈阳依旧毒辣,似正发泄着夜晚的不满,把热辣的阳光狠狠地泼向大地。滚热的地面,停滞的清风,翻着泡沫的小溪,以及昏昏欲睡的不知名雀鸟,都在它的淫威下苟延残喘。 蓦地,山道上传来脚踏枯枝的声音,原本昏昏欲睡的雀鸟睁大了眼,似想确认到底何人会在如此天气下赶路。 只见转角处走来一袭白色身影,近了,原来是一个年老的僧人,身形枯瘦,眉长及腮,身穿月白僧袍,手拿降魔杖,脚穿凉草鞋,只是怪的是,这样的天气下赶路,他的脸上竟一滴汗珠都未曾见到。 只见他走到山道中间,忽地停了下来,对着北面念到:“又消失了,为何越近,感应反而越弱呢。”他便这样走走停停,似不断在确定方向,找寻着何物。 “喝,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正当老和尚走走停停的时候,一个髯须大汉从林中跳了出来,挥舞着一把尖刀,对着老和尚大声喝道。 于是便发生了一幕光天化日之下,强盗抢劫和尚的滑稽画面。 老和尚显然没想到会发生此事,怔了一下,还不及说话,那强盗便用刀身拍了拍自己的板寸头,自语道:“他娘的,真晦气。老子那么久没开过荤了,没想到竟然碰到一个和尚,晦气,晦气。”说完还连连往地上吐口水,似想把霉运都冲走般。 老和尚微微一笑,施了个佛号道:“施主,为何在此做强人?” 髯须大汉又呸了一声,道:“吃不饱快要饿死了,不出来做强人做什么。今天算我倒霉,碰到你这个老和尚了,想你也没什么财物,你快滚吧,免得老子晦气。” 老和尚并没抬步,只是继续施礼,道:“施主为活命而为之,本无可厚非,但须知众生皆平等,如若活了你而饿死了他人,施主又于心何忍。” 老和尚想是得到高僧,在此等情况下,换了旁人便逃也逃了,只是他本着佛心,想度化此盗贼。 髯须大汉似不耐烦,拿着尖刀的手一挥,道:“我管他谁死,只要不是我死就行了。老和尚,叫你滚就快滚,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忽地髯须大汉眼一亮,似有所发现般又道:“老和尚,你是出家人,必不忍心见人饿死。我见你手上那杖好像是镀金的,拿着也能换几个钱,要不你就当一回佛祖,把它给了我吧?” 老和尚低念声阿弥陀佛,又道:“佛祖当年曾割肉喂鹰,我又如何能和佛祖比较。只要你能活命,莫说是这杖给了施主你,便是我这身骨肉都给了你又有何妨。” “少啰嗦,我要你这身骨肉做什么,杖快拿来。”髯须大汉嚷道。 老和尚一礼,道:“施主勿急,杖给你可以,但是施主需得答应老衲一事。” “何事?” “需得施主先说说,为何要在此当强人。” 髯须大汉一怔,似不曾料想到老和尚要他讲故事,挥了手上的尖刀,走到一旁阴凉处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似在回答又似在自语,但语气中悲伤之意渐浓,道:“我为何会在此,嘿嘿,还不是这世道,黑白不分,善恶不分,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狗屁。我本住在并州的一个小城里,上有老下有小,自身也在衙门当差,日子不算富裕但也过得舒坦……” 说到此处,似勾起心中恨意,狠道:“谁知那州令的儿子,看中了我家的祖屋,暗中放我到外地押送犯人,便派人来抢。家人反抗,竟被活活打死。我回来后悲愤万分,到上级告状,没想到官官相护,不但没把那恶少入罪,还冤枉说我押送的犯人跑了,将我以失职罪入狱。所幸我平时待人不薄,趁牢房换班之际暗中将我放出。我一气之下,把那恶少一家人统统杀死,为我的家人报了仇。被州令通缉追杀,才逃到了这里。老和尚,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死?”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相由心生,有因必有果,施主又如何逃得开因果报应呢?”老和尚喧了佛号道。 “老和尚,我已说了为何在此处,你快把杖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髯须大汉从石头上跳起,手上的尖刀指着老和尚。 老和尚把降魔杖往那髯须大汉一扔,道:“施主,你拿去便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头才是岸。老衲见你与佛有缘,佛度有缘人,施主可否跟老衲一行?” “哈,跟你走,你家庙里有酒喝有肉吃吗?”髯须大汉倒是大笑一声道。 “没有,但是却有明灯在心,一瓦之地,渡一切苦厄,断世间因果。”老和尚施了个佛礼道。 髯须大汉听了,道:“你说的什么我不懂,但我人命在身,去了你庙里,能逃开官府的通缉吗?”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佛门本是清静地,俗事又如何能扰之。” 髯须大汉一听,略沉吟后,道:“那好,我这便跟你走了吧。不知大师法庙在何处啊?” 老和尚一礼,道:“佛香山,梵鸣寺。” 髯须大汉一惊,道:“那可是佛门圣地啊,你一定便是梵鸣寺的得道高僧了。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说着,便走近跪下行起了磕头大礼。 老和尚双手一托,刚欲扶起髯须大汉,完成一幕功德之事。 蓦地骤变突起,只见老和尚大喝一声,声音中似饱含痛苦之色,全身金光骤起,双手幻出佛手印,击向了髯须大汉。而髯须大汉似有准备般,长身而起,双手舞动成决,化开了佛印攻击,双方飘开了数丈远后停了下来。 “哈哈哈,智空老和尚,天下第一奇毒‘不枉死’的滋味如何啊?”髯须大汉落地后哈哈大笑。只见老和尚的下腹处冒出的血迅速染红了半边僧袍,且呈浓黑色,腥臭无比。 老和尚面呈金色,显是正用心法全力对抗体内剧毒,片刻之后,只见他以右手两指,迅速地在下腹受伤处周围轻点数下,暂时控制了毒性蔓延。 智空老和尚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对着髯须大汉道:“‘不枉死’奇毒产自西南末世沼泽深处,轻易不出世,敢问施主是永生堂的哪位长老?” 髯须大汉再次哈哈大笑,答道:“非也,我并非永生堂的人。”说完右手往脸上轻轻一抚,摇身一变,竟由一个髯须大汉变成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 智空和尚施了佛号,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圣魔宗的天邪老人黄邪施主,百年不见,施主的道行越深,竟能压制自身修为不被老衲发觉。只是不知黄施主布下这个陷阱对付老衲,所为何事?” 天邪老人嘿嘿一笑,道:“百年不见,倒是老和尚你功力越深,想不到连天下第一奇毒都没能制住你。今日在此相见,不为其他,只是想跟你借你身上的转生芥子一用。老夫以人格担保,用完即刻奉还。” 智空喧了佛号,道:“原来施主今日是为转生芥子而来,不知施主何以得知转生芥子便在老衲身上?” “这你就不必理了,我只问你,你借不借?”天邪老人问道。 “阿弥陀佛,转生芥子为我梵鸣寺镇寺之宝,乃我开派祖师祖传之物,非我寺僧人不得持有,恕老衲不能从命了。”智空和尚答道。 “智空和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须知你如今已中了毒,功力大损,与我交手,未必讨得了好处。”天邪老人怒喝道。 “百年前天心谷一战,老衲多得施主承让,赢得一招半式。虽然老衲不才,如今还中了毒,但想以黄施主的功力,要想老衲交出转生芥子,还是不能的。” 天邪老人怒哼道:“智空老和尚,百年前那战,都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卑鄙无耻,设下陷阱,不然以我圣教弟子,何以会落败。哼,我承认以我现在的道行,还是不如你的,不过……” “不过你以为刚才天邪他为何能易容,如此轻易的就骗过了你?”天邪老人话未说完,林中便响起了一把销魂的女声。 第十八章 佛魔之战 智空和尚一惊,魔教竟然接二连三出动如此人物,硬是能压制着自身修为不被自己发现,可见功力高深,看来今日的这个局是对方精心布下的,不易破解。 随着声音渐近,林中走出一高贵夫人,身着鹅黄色彩服,头梳云鬓,肌肤白嫩若少女,婀娜身段,特别是一双凤眼,一转便可将人的魂魄勾了去。 “阿弥陀佛,原来是魅影门的魅心公主董小洁施主。只是百年前清虚观清心师太本着慈悲之心,手下留情,为何施主仍执迷不悟,徘徊在迷途之中呢。” “呵呵。”魅心公主慢慢走到天邪老人左边数丈处站定了,笑道:“多得清心老尼那一剑呢,让我修炼本门的魅影神功大成,你看,刚才那招用在天邪身上,不就把你骗了吗?” 智空和尚正待说话,忽地见到林中又走出一中年人,身着白衣锦服,手拿书生扇,慢慢走到天邪老人右边数丈处站定,说道:“智空和尚,我知我们三人单打独斗未必是你对手,但若我们三人合力,加之你身中奇毒,胜负如何,你应该知晓。” “阿弥陀佛,永生堂的‘万里飘香’万里云施主也来了,魔教三大门派几位施主齐聚此处,倒是让老衲受宠若惊了。然刚才老衲已经回答过黄施主了,转生芥子乃我寺重物,就是老衲粉身碎骨,也断不会交与外人手。”智空和尚看了一眼把自己夹在中间的三人,施了佛号道。 “多说无益,那便动手吧。”天邪老人显然性子较急,只见他两手空空,凌空舞动了几个手势后,道:“智空,让你尝尝我苦心修炼了百年的邪云掌。”转瞬间林中风声大作,空气似扭曲反转,便如破了个洞般,灰云中夹杂着厉鬼般的恶啸,鬼影重重,从洞中直奔智空和尚。 智空和尚脸色淡定,口中颂念着奄、嘛、呢、叭、弥、哞,六字真言一出,双手掐成三角状,背影隐现佛祖庄严法相,高喝道:“呔!”顿时间金光骤起,鬼哭狼嚎声顿消,颂佛声处处,一片祥和。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余波阵阵,林中顿时树倒石飞,连魔教剩余二人也纷纷避让。但对战不到片刻便分了高下,只听处于核心中的天邪老人一声闷哼,飞退数丈,喉头微颤,显是吃了点亏。 天邪老人稳了稳身子,道:“智空和尚,你功力果然深厚。二位道友,这老和尚的小弥陀功恐怕已突破上境,不易对付,一起动手吧,迟恐生变。”后面一句天邪老人对着仍在观战的魅心公主与万里飘香说道。 “呵呵。”魅心公主仍是一副娇弱如柳的样子,道:“天邪,人家可百多年不曾动手了,今日为你破了例,你答应人家的事,可要做到啊。”说完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铃铛。 此物乃魅影门重宝,摄心铃,铃声一响,功力稍弱者便即刻七孔流血而亡了;功力较深者,则要苦于应付铃声产生的幻觉,分心无术,端的厉害。看到此物,智空和尚不由心里又重了几分。 万里飘香则更干脆,对着智空道:“智空和尚,百年前一战后,我已弃剑不用,今日便用我这风云扇向你讨还百年前那一掌吧。” 魔教三门隐世长老重现,设下陷阱对付自己,智空和尚环顾了把自己夹在中间的三人,小腹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天下奇毒果然名不虚传,自己已快压制不住,左手抓着僧袍,只是更紧了。 空中烈阳早不知所踪,一声雷鸣,滚滚黑云从天边席卷而来,风卷残云。 山雨欲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意。 忽地金光骤起,直插云际。对峙中,倒是智空和尚先动了手。 只见他月白僧袍无风自鼓,双手快速掐诀,幻出金色****,口中诵念奄、嘛、呢、叭、弥、哞,六字明王诀再出,天空佛祖庄严法相缓缓出现,印得乌云似渡上金边。一出手,端的是梵鸣寺厉害的招数。 高手过招,刻不容缓。魔教三人随即出手,天邪老人依旧使出成名技天邪掌,只是此时不再似先前试探,一出手便见天空灰云滚滚,云中隐见孤魂野鬼,厉啸连连,似诉说着不甘,纠缠辗转,呼啸着卷向智空和尚。此掌练到此等程度,可想而知掌下冤魂何止万千。 魅心公主敛了媚笑,左手两指掐诀成圈,爆出红色虹光,直奔天际佛祖法相;右手轻摇摄心铃,那铃声便似从九幽地府深处穿透而来,魅着人的心,勾着人的魂,荡着人的魄,空中隐现美女金银,尽是人性中最脆弱的部分; 万里飘香万里云则急退数丈,风云扇“唰”的应声而开,一扇黑风起,爆起数股龙卷风。二扇惊雷响,空中闪电如吐着金舌的巨龙,怒吼连连。三扇地动山摇,沙石滚滚。暴风,惊雷,滚石,直指位于中间的智空和尚。此扇威力如斯,想来也必不是凡品。 空中佛祖法相庄严肃穆,右掌缓缓伸出,从天而降,而魔教三人招数便尽皆轰在掌上,金光,灰影,黑气,青烟,绿芒,红虹,天空便似染起了七彩幕布,一声轰鸣,顿时地动山摇,树倒石飞,地面因承受不住压力,竟裂开了深不见底的缝隙,此情此景,倒如世界末日一般。 智空和尚口中一甜,鲜血直喷而出。下腹处黑血再次流出,魔教三大高手联手实力果然非同一般,只一击便让自己受伤不轻。反观魔教三人,皆是口角溢出鲜血,虽然受伤,但相比智空和尚,实是好得太多。 不待喘息,四条身影便再次腾空,在空中战在一起。空中顿时轰鸣阵阵,战场中金,青,红,黑等无数光芒交缠在一起,百里之内清晰可见。 智空和尚以一敌三,原本便吃力,加上身中奇毒,虽然以佛家无上佛法,深厚功力支撑,但无奈后续无力,片刻之后,便渐渐的落入了下风。 魔教三人心中一喜,知道智空和尚体力不支,手上攻势更紧。 战斗中,智空和尚为躲避万里云的书生扇一击,往右一闪,似是体力不支,竟然为扇尾扫中,左肩顿时鲜血涌出,身形打了个颤。高手过招,要的就是一瞬间的机会。 果然天邪老人抓住机会,从后而上,天邪掌正击中智空和尚后背;而魅心公主手中的摄心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击在了智空和尚胸口处。只听“咔咔”声响,智空和尚胸中背后肋骨尽断,喷出大口鲜血,人便如落石坠地,“砰”一声,狠狠地从空中砸落地上。 魔教三人急速从空中落下,欲给以最后一击。不料骤变突起,只见智空原本落地处腾起无数金轮法印,佛颂声四起,空中满布佛家真言,整个天空金光灿灿。 “小弥陀功最高境,不好,快闪。”万里云起步最慢,落在了后头,见此情景,忽然想起百年前那令魔教教徒心惊胆战的一幕,急喝道。 可是骤降中如何还来得及反应,只听空中传来一声庄严肃穆的佛音“佛法无边”,一个佛掌直击空中的三人。 天邪老人落在最前,还不及御起防御的招式,便被佛掌击中,全身爆出“啪啪“的骨断声,口中狂喷鲜血,倒射而出。 魅心公主大惊失色,慑心铃只及抬起,便同样被击中,胸口肋骨尽断,喷血直坠地上。 而万里云由于离得较远且发现得早,刚好御起魔教防护心经,但梵鸣寺最高境的全力一击,岂可小觊,刚一接触,左手便断了开去,但所幸化去力道,逃过了一劫。 尘烟过后,地上似走出一个月白身影,智空和尚朗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魔教三人中二人重伤生死不知,自己又断了一臂,天下正道巨擎梵鸣寺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不知为何在自己三人围击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发出如此厉害招数反击,但想来必有后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略一沉吟,万里云便迅速止了自己断臂的流血,身形化为两个身影,抱了生死不知的二人,化为一道长虹消失在空中。 第十九章 智空和尚 激战后的山林满目疮痍,方圆数里内布满碎石,深坑,此战堪称百年来最激烈的一场正魔大战了。 深坑中,盘膝坐着一个月白身影,只是白色的僧袍上血迹斑斑,多有破损,尤其是前胸及后背处,可见肤肉。此人当然便是梵鸣寺的智空和尚了。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身中奇毒且被魔教两大高手全力一击击中的智空,此时脸色红润如常人,身上破开的肌肤正以看得见的速度愈合。难道梵鸣寺的神功真如此厉害,可起死回生,死肌重生? 片刻之后,只见智空缓缓吐纳,睁开了双眼。继而轻轻站起,所见之处一片狼藉,不知多少生灵在此战中丧生。智空心中悲意大起,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与我亲自动手,又有何分别?于是便轻颂起了往生咒,超度无故丧生的生灵。 佛家大慈大悲之心,果然值得世人顶礼膜拜。智空和尚贵为梵鸣寺仅存的数位智字辈高僧之一,本着一颗普度众生的佛心,常年行走于困苦之地,扶危救难。如今身在危境之中,一心所想,仍为天下苍生,可敬,可敬。 一咒颂毕,智空从怀中贴身处掏出了一物,此物漆黑圆滚,便如一颗普通的佛珠一般。能让智空如此小心翼翼保管,当然不是普通之物,此物便是魔教不惜出动数位高手,设下陷阱欲夺之物——转生芥子了。 此物乃梵鸣寺重宝,牵涉着重大秘密,关系天下苍生,如今沉寂了百年的魔教复出,不惜代价欲夺之,想必已经知道了其中一些蛛丝马迹。 自己虽然拼尽全力惊走了魔教人物,甚至动用了南疆密族的密术“法身先死”,但却已经油尽灯枯,仅剩不到十天生命,必须趁此期间赶回梵鸣寺报警。 主意打定,辨明了方向,智空便即刻往东方而去。 上次林中的事在洛小桑心中荡起的波澜久久不能平息。回到潘家村后,师傅留下字条说到了修炼关键期,让洛小桑不要打扰,倾述无门,心境竟不能平复,修炼中还险些因此受伤。 这天打坐吐纳中忽觉心烦意乱,老妇与黑衣男子临死的尖叫与惨状又浮现在眼前,于是便收了气息,走到院中。师傅房门紧闭,想是修炼到了关键时刻,不便打扰。 忽觉院中鲜花繁盛,绿草茵茵,午后的清风徐徐。自从自己醉心于修行后,倒少了在野外玩耍,顿时童心再起,便出了院子,往村外走去。 走在村中,村人依旧对洛小桑指指点点,细声说小神仙又出来了,洛小桑也不理,只是一笑置之。 出了村外,步入山林,山清水秀,鸟鸣悦耳,心情顿时一片清爽。没来由的竟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蓝衣少年,想来倒是没能来得及跟他道谢,下次如若在市集碰见,必定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须知世人皆有情绪,如不发泄,积聚在身,小则伤身,大则丧命。对于修仙中人更是如此,心境一旦受损,小则进展缓慢,大则终生修炼止于此。 洛小桑这半路子修行的人,又无师傅(有相当于无)指点,如何能明白这点。此番出游,倒可说及时的缓解了心境上的不顺。 林道中,洛小桑远远的见到一个人一步一颠的向山下走来,那是村里樵夫潘大爷。自从开始修炼沌天炁术后,洛小桑发觉自己的视力越好,以前见不到的地方如今都能看得清楚。 “潘大爷,你好,你的脚怎么啦?可是摔着啦?”村中人洛小桑大都不熟,倒是这樵夫,由于住得近,倒是有点来往,不过当然只是些油米柴盐等日常生活的事。 “是小神仙啊,今日出来游玩吗?这不,刚才在山上打柴,不小心崴了脚,小事,我们山里人经常这碰那碰的,我回去贴副草药,没几天就好了。”潘大爷裂开了嘴笑道。 “我来帮你抬柴火吧。”洛小桑一把接过潘大爷肩上刚打的柴道。 “这可使不得,你可是小神仙,怎么能让你做此等俗事呢?”潘大爷要过来抢。 “哈,没关系,我在山中经常干这类活的。”洛小桑倒是不在意,只是潘大爷心里想道,你等神仙在山中也要打柴烧饭的吗? 洛小桑背了柴火就往村里走,潘大爷在后边一步一拐跟着,忽地道:“小神仙,你刚才可是要到后山游玩?” 洛小桑回头道:“我倒是随便走走,怎么啦?” 潘大爷赶前一步,道:“那你可千万不要走右边那山道了,昨天我上山打柴,见到右边山道那棵大榕树下,似坐着了一个人,远远的看不真切,只是见到他满身血污,不知是死是活。最近隔壁村里传来消息,附近经常有强人出没,常听到打斗声,保不成那个便是强人。今早我走那边过,看到他还在那边,远远对我挥了挥手,可把我吓坏了,转身就跑,这不,脚就崴到了。” 洛小桑心里一悸,问道:“大爷,你可看清了那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潘大爷答道:“这我倒看不大真切了,当时吓坏了。想是蓝色吧,还是……” 蓝色?难道是那蓝衣少年?他杀了魔教的人,难道被人打伤了?洛小桑越想越觉不对劲,蓝衣少年救了自己,如果害得他被魔教中人迫害,自己可就罪孽深重了。如果现在性命垂危…… 想到这,再也按捺不住,把柴火往地上一放,对潘大爷道:“大爷,快到村里了,我突有急事,还要烦您自己抬回去。”说完也不待潘大爷回答,转身便往山上跑,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留下满头问号的潘大爷杵在原地。 奔上山道,远远的见到大榕树下坐了一个人,只是并非身着蓝衣,走近些,发现是个老和尚,眉长及腮,果然如潘大爷说的,月白僧袍尽是血污,但怪的是原本应该黑褐色的血污却带了不自然的淡蓝色。 此刻他正闭目盘膝坐着,脸色发黑,空气中隐隐有些腥臭。 洛小桑心里松了口气,但却颇为踌躇,自己是否该过去?市集老妇那一事仍在心里留存阴影,但师傅从小到大的教训也紧记在心。 人的性格决定人的行为,人的行为决定人的命运,缘之一字,实是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洛小桑本就心善,思考不到三息时间,便决定过去看看。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决定,对他后面的一生影响是多么的巨大,当然才有后面的故事发生。 “少年,你可曾碰到刚才那樵夫?却为何又要上来?”洛小桑走近去,还不及有所动作,没想到老和尚睁开了双眼,慈祥地对着洛小桑一笑说道。 洛小桑见老和尚面色虽然黑得吓人,但还算和善,而且眼神慈爱,倒有点像师傅,心里害怕倒去了一大半,于是答道:“我是见到了潘大爷,他说有人受伤在此,我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你不怕我是强人?”老和尚继续和蔼地笑着问道。 “怕,现在怕了,只是当时没想到那么多。”洛小桑倒是脸上一红,自己撒了个小谎,原先上来,只是以为受伤在此的是蓝衣少年。 “你不必害怕,我并非强人,只是途经此处的过路人。我身上的病你帮不上什么事的,你这便离开吧。”老和尚笑了笑道。 “那,这是山脚的清泉水,你渴了可以拿来喝。”洛小桑放下随身携带的水壶,转身便离开。 这老和尚便是智空了。智空和尚路遇魔教三门高手伏击,在重伤惊走魔教人物后,便往梵鸣寺赶。 只是先前用秘术压制的奇毒“不枉死”厉害无比,发作起来一天比一天快,且次数越多,原先便是一天一次,后来到了一天两次三次,这天毒气翻滚,实在无法继续赶路,便停了下来全力运功压制奇毒,谁知一停便是两天。 自己时间所剩无几,偏偏又无法继续前行,智空不由暗暗心焦。 第二十章 传授功法 今夜清朗无比,几无繁星,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映得林中一片银白。 智空自打坐中醒来,眼见明月高悬,林中虫鸣阵阵,处处祥和一片,不由心中一阵感叹。倒不是贪恋这滚滚尘世,虽说世人修仙,以看破生死,跳出五行,然多少年过去,生老病死依旧是逃不过去。 而对出家人来说,舍去这身皮囊,早日堪登极乐,未尝不是修真的另一条路。只是如今转生芥子传到自己手中,第一次有了反应,百年前的约定未完成,自己心愿未了,如何能撒手归去? “谁?”智空正沉思间,忽地见到灌木丛中有人影走出,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功力下降如此厉害,来人都趋到如此近的距离才发觉,莫非是魔教的人追来? 只见来人身着青色练功服,手里捧着一个圆盘,竟是下午见过的那个少年。 来者正是洛小桑。原来洛小桑回去后,想到老和尚一个人呆在林中,定是没带吃食,于是便带了些许干粮上得山来给他。 “这是高粱馒头,村中也无其他的吃食,你想必肚子饿了,这便吃了吧。”洛小桑放下圆盘,便转身欲离去。 “少年,你等等。”智空心中顿觉温暖,只是心中一个想法越加强烈,便叫住了洛小桑。 洛小桑转身走回老和尚身边,看着老和尚,等着他说话。智空并不马上言语,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洛小桑,这少年心地善良,对人和善,必不是奸邪之人;性子倒是坚韧,心中想法一定,便也没再顾及其他。 自己眼见时间不多,何况魔教不知是否还有高手追来。便也如此做吧。 主意打定,智空便慈祥地笑了笑,对洛小桑招手让他坐下,对他说道:“少年,这可多谢你了。你唤何名字?你家住何处啊?家中还有何人?” 洛小桑便答道:“我叫洛小桑,住在山脚下的潘家村,和师傅住在一起。” “师傅,你还有师傅?”智空问道。莫非这少年也是修真界的人? “嗯,自小我便是师傅养大的。”洛小桑答道。 或者这少年是他师傅捡来的,这年头俗世并不太平,兵祸一起,家破人亡者到处都是,想这少年便是如此成为了孤儿。 智空想到此处,对着洛小桑点了头道:“嗯,如此说来,你便是和师傅相依为命了。你可曾听你师傅说过修仙?” “修仙?”洛小桑心里一惊,原来这老和尚也是修仙中人,自己身在沌天门,本身就是修仙门派,又如何会不知。 只是下山时师傅曾告诫自己,不要对外人说起自己的身份。眼见老和尚眼光真切的望着自己,等着自己回答,这说与不说,倒是让洛小桑心中犹豫不决。 “你可知道修仙?可想修仙?”智空见洛小桑不说话,便想山野少年,不明白何谓修仙也是正常,于是再问道。 “我,我知道修仙……”片刻后,洛小桑终于支吾着说道。 “你知道修仙?”这倒是出乎智空的意料了,智空奇问道。 “我原本便是沌天门的弟子,哦,是俗事弟子。”天人交战后,洛小桑终于如实说道。 “你,你真是沌天门的弟子?”智空心里大喜,原本枯黑的脸竟然因为喜悦而有了点血色。心念阿弥陀佛,佛祖慈悲,莫非知道弟子心愿未了,特意让此人来替弟子完成。 “是的,我与师傅在沌天门厨房做事,今次是跟着师傅回家守孝,才到此处来的。” 大喜下,智空心潮澎湃,倒忘了继续问话,自己醉心修仙,曾遍走神州大地,为的便是求得那传说中的修仙成神之道。然多少年过去了,看遍修仙之人生老病死,无奈成为那传说中的神永远只是修仙界的一个信念,空虚无物。 百年前正道三巨头约定之时,自己突发奇想,若集合三家功法修炼,会走上何种道途?是否可更快完成约定?然修仙之人门派之见与俗世之人无异,纷纷否决。后得机缘,有幸学得三家中另外一家功法。 如果把两段心法教给眼前的少年,加上这少年原先便学了的沌天门功法,三法合一,自己百年的心愿便可了却,且也不违百年前的约定。 魔教觊觎身上的转生芥子,相信如果送回梵鸣寺,也只是多生事端,倒不如放在这个少年身上,就算魔教中人再如何料事如神,也必想不到转生芥子会在沌天门一个俗事弟子的身上。 况且沌天门乃正道第一门派,实力雄厚,高手如云,魔教未必敢强上沌天门。 “你,你没事吧?”洛小桑见老和尚不再言语,脸上红黑变幻,担心的问道。 智空一震,回复了精神,道:“好孩子,我没事的。我身上的病是治不好的了,随时有可能丧命,但是我却有个心愿未了,你能帮我完成吗?” “是什么心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的。”洛小桑说道。 “能做到的,能做到的。我到处周游,自身创了两套功法,只是没有徒弟传人,你可否先学了去,以后碰到合适的人,再帮我传下去,这样我的功法便可流传下去,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消失在人间了。” 智空本想让洛小桑学了去,不过想到洛小桑已为沌天门弟子,让他再学别派功法,多是门规所定,不愿意,于是便换了个说法。 “可是,可是……”洛小桑顿觉为难,可是了老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见到老和尚双颊黑色越重,身躯微颤抖,将不久于人世,目光切切望着自己,实在不忍拒绝,况且只是让自己学会后再传授给他人,最多自己发誓不用其他门派的功法就是了,心一软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智空大喜,便把两段心法逐字逐字说出,让洛小桑背诵,遇难懂处还多加讲解。刚开始洛小桑倒觉着艰涩难明,且多有拗口,便如原本走过一条独木桥,觉着应该下面便是岸,谁知却下到了一条船上,需由船载着过河才能到岸。 从月上枝头到朝阳初升,洛小桑花了整整一夜,才把那两段艰涩难明的功法背下。 智空摸了摸洛小桑额头,道:“好孩子,多谢你了。资质不佳并不打紧,但切记万事讲究恒之一字。我法号智空,此生并无徒弟,所以你我也不必师傅相称,只是你得答应我,练习此二段功法,一定要在夜深人静,众人睡下之时,而且无论任何人也不可以告之,不到万不得以,不能用,你明白吗?” 洛小桑欲问难道师傅也不可以说,不能用将来又如何传授给适合的人?但见到老和尚目光切切,倒和师傅看着自己时有些相似,话到了嘴边便吞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智空见洛小桑应承,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漆黑圆珠,对洛小桑道:“此珠是我贴身之物,便送了给你,你切记贴身帮我保存,谁也不能说起,你做得到吗?” 洛小桑奇怪为何此珠需做到如此神秘,但想到老和尚就快不久于人世,心想便当做了怀念之物也好,于是便伸出右手接了过来,点头答应了。 却在伸手之际,洛小桑忽地发觉老和尚脸上枯黑之色更甚,原本若隐若现的金光消失无踪,双眼精光大盛,一把抓了洛小桑挂于颈间玉牌,力道之猛,洛小桑顿觉脖颈间便如给巨石挂住,疼痛无比。 只听智空和尚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脖颈上的玉牌,可是你的?” 洛小桑觉得脖颈就快断了般,用尽全身的力道也挣不脱,只来得及说一声是,便听着智空一阵哈哈大笑,状若疯狂,笑声中只是不断说着天意,天意。 洛小桑只觉声音刺耳,头痛如裂开般,忽地全身一震,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第二十一章 惨闻血变 山雨欲来,风卷残云。枯枝落地,飞鸟归巢,满山瑟瑟。 一滴雨水打在了洛小桑脸上,也不知多久后,让他从昏迷中醒转了过来。 记忆只到老和尚抓住了自己脖颈上的玉牌便停止了,只是不知老和尚当时为何如此疯狂,洛小桑低头看了看脖颈上的玉牌,却不知老和尚为何对它感兴趣,难道他认得这玉牌? 洛小桑在大榕树周围转了一圈,找不到老和尚,寻思着或许他已离开,于是便往山下走。一路上想着老和尚身上伤势,不知他此刻在何处,可有人照顾,不由暗暗担心。 未及村口,洛小桑脚步忽地一顿,只见远远的望见村中升起数股浓烟,空气中夹杂着浓厚的烧焦味。 洛小桑心里便如受了一重锤般,咚的一声,莫非村里出了什么事?连平常远远便可听见的狗吠声,如今也再听不见。 洛小桑拔腿便往村中跑去,进得村口,眼前的一幕,让洛小桑惊得脚如下重钉,再也移不开半步。 村中遍处尸山血海,残臂断肢,血水顺着村道,从高处往低洼处汇聚,形成一个个血坑,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催人作呕。 房屋如被巨人踩过般,倒塌了一片,燃起了一处处火丛。这哪里是一个刚刚还人来人往,互道人情的村落,简直就是九幽森罗地狱。 师傅?师傅呢?洛小桑心底冒出一个声音,双脚便似上了发条,拔腿便往村中跑去。 一步一个血印,一步一个血印,便到了住处。可是之前所住院子,哪里还能找到之前所住院子?眼前只是一片倒塌的瓦石,一片废墟。 “轰隆!”天边响起了一片惊雷,雨点夹杂着片片冰雹,从天空逛撒而下。 雷雨中,尸山血海中,那个在废墟中疯狂挖掘的少年啊,成了雷雨夜唯一的动点。 “师傅,师傅。”不知过了多久,洛小桑只是呼唤着师傅,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直到双手鲜血淋淋,直到双手失去了知觉,直到身体重重地摔落。 河边镇,客栈靠窗处,独坐了一个少年,只见他身着淡蓝服饰,戴了一顶少年帽,桌子上摆了两菜一汤,但是却未曾动过。 他只是转头看了市集人来人往处,忽地人群中走来一个身着青衣之人,少年眼中喜色一闪,待看清来人样貌,明显的,美眸却变得暗淡了。他分明便是先前救过洛小桑的蓝衣少年了,只是不知他此刻在等着谁? 不知何时,桌子对面却坐下了一个老者,老者身着灰衣,满头银发,额头上的皱纹似诉说着沧桑。他坐下后,便拿起了桌上的碗筷,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蓝衣少年回过神来,倒是一惊,不过看清来人后,便不再有其他动作,只是低声唤了声“爷爷!” 老者继续夹着菜送进口中,不见答复,只是临到饭菜将尽之时,才含糊地问了句:“这些天来你几乎天天到这客栈中,究竟在等谁?” 蓝衣少年脸色一红,原本便娇嫩的皮肤顿时变得更加水嫩,也不答话,只顾看着老者继续吃喝。 可是老者似乎并不想放弃刚才的话题,竟停了筷子,眼神充满笑意,继续问道:“莫非是个少年郎?” 此话一出,蓝衣少年再也顶受不住,低喊了声:“爷爷。”抬脚便踩老者双脚。只是老者似早有准备,双脚往后一缩,便避了开去,继续以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一跺脚,不再理会老者,佯作生气,转身继续看了窗外。 那傻子,不知何时会再来呢?莫不是上次被吓怕了,不敢再到这市集来? 老者吃喝完毕,刚想继续逗蓝衣少年说话,却猛地一顿,只见他右手往窗外一抓,手上凭空便多了一只纸鹤,怪的是,这只纸鹤便如活的般,对着老者啾啾叫了几声,然后自燃成了灰烬。 老者听完,脸色一变,对蓝衣少年道:“翎儿,快走,有情况。” 老者说完便快速走出了客栈门口,与蓝衣少年奔出了镇外,呼一声化为两道青虹,消失了在天际。 “爷爷,我们在这边守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又被他们先发现了?”蓝衣少年脚踏曾经化为武器的红绫,在空中向老者问道。 “不清楚,只是‘报信鸟’说西边山里有火光起,希望不是又被他们捷足先登,不然又是一场罪孽。”灰衣老者飞行物倒比较独特,竟是一把变大的烟杆。 空中飞行,转瞬千里,不多时已到目的地。 曾经这里是一个热闹的村落,只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残柱废瓦,地上的血水变成了黑色,诉说着这个村落凄苦。 “爷爷,我们来晚一步了,只是,看那边……”蓝衣少年忽然一指村前的一块空地,只见空地上堆着许多土包,似埋葬着村里的人。 “唉,罪孽啊。”老者一声长叹,正待唤蓝衣少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分明地见到蓝衣少年呆住了,对着挂在一块废石上边的青色断袖。 洛小桑做了一个梦,很长久的一个梦。 梦中,师傅在前边慈爱看着儿时的他,扛着是他身体两倍的大扫把,招招手让他快点走上山道,只是任凭他如何呼唤,如何走,山道总是那么长,师傅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他大急,奋力向前跑,可是跑上山道,却一脚踏在了一坑血水处,眼前一变,变成了九幽地府,尸山血海,浓厚的血腥气让人闻之欲呕,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怪物在大嚼着残肢断臂,忽地它们眼前一亮,抛开断臂咆哮着向他追来。 洛小桑大骇,转身欲跑,那些个断臂却一把抓住了双脚,动弹不得。眼见怪物就要扑到,洛小桑大惊下往前一扑,画面却变了在潘家村。 村民们叫着小神仙,纷纷围了过来,扶起了洛小桑,问寒问暖,洛小桑心里一暖,刚想道谢,却分明见到村民们七窍都流出了血水来,原本笑容满面的潘大爷,却面容可怖的捧着断肢要递给洛小桑,嚷着他好疼,他不想死。 再也忍受不住,洛小桑大吼着往后便逃,逃,后面,则是永远也挥之不去的魔魇。 终于,洛小桑醒了过来。眼前是微黄的墙壁,房间中还有一把椅子,一把桌子,墙上还有一副山水画,简单古朴,这是自己的房间吗? 汗,早已湿了背;泪,顺着眼眶狂涌而出。或许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或许等会师傅便大喊着懒虫打开他的房门,或者厨房的油烟味就要飘进房中。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步入一个灰色身影,洛小桑一喜,刚欲喊师傅,却分明的发现眼前之人并非是师傅潘三顺,却是一个宽额大眼的年轻人,洛小桑见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洛师弟,你可醒了,太好了。”年轻人见洛小桑睁开了眼睛盯着他,大步走到床边,高兴地道。 只是见到洛小桑毫无回应,只顾盯着自己,年轻人微笑道:“洛师弟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有一次到育才堂附近玩,进了后山,是我陪着潘,” 说到此处,年轻人似顿了一下,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接着又道:“陪着潘师长去后山找到你的,你可还记得?” 洛小桑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想到当时自己贪玩跑进后山,正是眼前这位刘师兄带了师傅找到自己。 刚欲说话,发觉喉咙干哑无比,发出了“呀啊”数声。 刘师兄倒细心,迅速跑到桌子,倒了一杯水,撑起了洛小桑让他喝了下去。 “刘,刘师兄,这里是何处?你可曾见着了我师傅?”洛小桑记忆逐渐回复,想起潘家村的惨状,想起生死不明的师傅,眼泪又落了下来。 刘师兄倒不回答,只是说道:“这里是梅峰,我的房间,洛师弟,你现在觉得身体如何?能下地走路吗?” 洛小桑稍稍活动了下手脚,发觉除了因睡得太久有点麻木外,其他倒无甚大碍,于是便点了点头。 刘师兄见状,便道:“洛师弟你没事就好,来,跟我去见各位师长们还有掌门。” 洛小桑只觉脑中嗡嗡响,心中空白一片,只是机械般跟在刘师兄身后,御剑来到了沌天峰主殿。 第二十二章 血变之后 沌天门贵为天下正道之首,沌天峰上处处高墙白瓦,建筑宏伟不凡。主殿更是宽大无比,外部琉璃雕刻,彰显不凡。 而内部十几根高大的大理石柱为支撑,则衬托其宏伟的气势。四面墙壁以白玉石雕刻了沌天派开派祖师的丰功伟绩,地板则是以沌天山特产的一种纹石铺就,一尘不染,使得庄严的大厅更加令人敬畏。 大厅正对门口的墙壁上,贴了一副巨画,画中人高举一把宝剑,脚踏神兽,作挥手斩落状,单只看那气势,便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之态。天下正道第一门派沌天门的开派祖师,天下何人不尊,何人不敬。 画像下,摆了一张宽椅,椅上之人一身墨绿衣袍,须眉上翘,脸呈紫色,举手间威严之态毕露,看便知是久局高位之人,此人正是沌天门的掌门杨问天。 此时他宽厚的右手放在一旁桌上的茶杯上,正轻轻摩挲,眉间微皱,似思考着什么问题。 大厅中,宽椅下正摆着四张椅子,正是沌天门其他四峰峰主之位,今日沌天门掌门与四大峰主齐聚,除了五年一次的祭祖,这倒是近来少见之事。 “掌门师兄,不知今日召集我等到此,到底所为何事呢?”大殿右边一位身形较矮之人出声问道。 此人正是菊峰之主赵飞度。菊峰由于地势较低,是沌天山对外的门户,不要看峰主赵飞度身型矮胖,其貌不扬,但沌天炁术已练至玄天境第二层上境,如果不是负责沌天门对外事务导致无法专心修炼,突破至第三层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手中一把火神剑在百年前正魔大战中便已大放光彩,百年后的今日更是修真界的翘楚。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沌天四景中的谷雨。菊峰由于在沌天山脉中地势较低,在其他高大山脉的衬托下便如山谷一般。 每逢春天时节,其他山脉的积雪为大风所吹飞向高空,落下时却为地气影响,不化为雨水,只是成了雾状,落下菊峰之时,整个菊峰便变成了粉雕玉琢的世界,晃神间不知觉的便会以为在了仙境了。 泛一叶扁舟,撑一扇画伞,携三两知己,饮一壶清茶,便如活在了画境之中,为当年开派祖师接待友人所必到之处。 杨问天端起了茶杯,复又放了下去,道:“今日召集各位师弟到此,确有一事。高师弟,此事是你育才堂弟子发现的,由你来说吧。” 梅峰峰主高日升,同时也是沌天门刑罚长老,沌天门中除了掌门杨问天,论修行声望,便是他排在第二了。 随着掌门话音一落,左边椅中站起一人,双目有神,脸色温润,特别是手指,修长如女子,这般人物,年轻时必是英俊风流之辈,此人正是高日升。 高日升站起,对着掌门杨问天拱手一礼,接着朗声道:“各位师弟,师妹,今日掌门召集我等到此,确有一事。日前门下弟子受命出山办事,途经一处山村,发现村中近百人,竟被残忍的屠杀,无一人生还……” “难道是魔教所为?魔教沉寂了多年,莫非又欲出世为祸人间?”旁边一把女声还未等高日升说完便怒问道,此人正是兰峰峰主沈落雁,沌天门诸峰中唯一女峰主。 沈落雁性情刚烈,嫉恶如仇,年轻时手中一把青鱼剑不知取去多少魔教妖人性命。继承峰主之位后稍微有所收敛,但性格不改,特别是对魔教。 “沈师妹莫急,听我细细道来,”高日升接着道:“村中人死状凄惨,但是否魔教所为却存疑点。想当初魔教妖人屠杀村民之时,倒也出现过此类情况,但过往出现此等情况,多是大荒之年,此一;后来根据我门下弟子查探,村中房屋虽尽焚毁,但从灰烬中可看出粮食细软之物皆在,此二。既非灾荒之年,又不为村中粮食细软之物,各位师弟以为魔教此举为何?” 大殿中一时倒静了下来,片刻后掌门杨问天问道:“魔教寂静多年,此举确实奇怪。易师弟,你有何看法?”后一句却是对着下边的竹峰峰主问道。 竹峰峰主易镜明,当然就是易行云的老爹,一身儒生打扮,模样和易行云起码有七成相似,虽到中年,但也俊朗不凡,男性魅力散发在举手抬足之间。 只见他缓缓站起,对着杨问天拱手一礼,然后道:“掌门师兄,此事确实让人起疑,但无论是否为魔教所为,师弟觉得,做出此事之人,倒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或者掩盖何物为多。” “易师弟,那你觉得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中,会是在找寻什么东西?掩盖何物呢?”赵飞度问道。 易镜明坐了下来,微笑道:“赵师兄这可问倒我了,我想除非做出此事之人亦或能找到村中存活之人,或能了解一二。” 沈落雁怒哼一声,道:“不管是何人,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就该落入十八层地狱。只是村中人皆亡,如何再找到线索?” 高日升接着道:“沈师妹说的是,须知天理昭昭,应报不爽。此事蹊跷,但确有生还者,或能为我等找到线索。” “村中之人皆亡,何来幸存者?莫非不是村中之人?”沈落雁问道。 “据我门下弟子报知,幸存之人确非村中之人,且还是我沌天门人,为沌天峰俗事弟子。皆因守孝回到村中,此事已与主峰执事弟子核实。”高日升答道。 “此人何在?可唤上来问明事情原因?”赵飞度问道。 “此人被我门下弟子发现,昏迷至今。我已亲自查探过,发现并无大碍,多是惊吓过度导致。我已派我门下弟子前去我梅峰传唤……”高日升话未说完,便听得弟子报,门外有弟子求见。高日升请示了掌门,让求见弟子进来。 来者正是洛小桑与刘师兄,刘师兄一进来便跪下向掌门以及各峰峰主行礼,只是洛小桑悲伤过度,别说掌门,就是其他峰主以前也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难得能见到,更何况一次见着那么多位,一时间竟怔在了那里,还是刘师兄拉了他跪下行礼。 “刘大成,你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再说与掌门以及诸位峰主知晓。”高日升对着刘师兄道。 刘大成得了掌门许可,站了起来道:“是,峰主。启禀掌门,诸位峰主,弟子与其他几位师弟奉师父之命外出,回来途中见一山村浓烟四起,便下去查探。骇然发现村中之人全遭屠戮,无一人生还,死状凄惨。弟子猜到此事蹊跷,或有隐情,便与师弟们掩埋了村民遗体,欲回门中禀报,却在一处倒塌的废墟中发现昏迷的洛师弟。” 顿了顿,接着道:“洛师弟小时在厨房帮忙,弟子见过,是以认得,发现他后,便立刻带了他回山治疗。方才洛师弟醒来后,说出潘师长也在村中,只是当时弟子们并无见到,只怕,只怕已经遭到不测。” 刘大成说到此处,洛小桑眼中泪水早已狂涌而出,泣不成声。 “你可是叫洛小桑,当日村中发生之事,你可知晓是何故?”掌门杨问天问道。 大殿中洛小桑只是跪着,轻泣无声,半响不见回答。见掌门微皱眉头,高日升出声道:“掌门在向你问话,你可知道当日村中发生之事所为何故?” 见洛小桑仍是不见回答,一旁的刘大成急得大扯了几下洛小桑的衣服,洛小桑才醒过神来,断断续续的说出当日之事,只是把见到老和尚之事隐了去,说自己在山中游玩,回来便发现村中出了事,说完又流泪不止。 洛小桑说完,大殿上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有幸存者和没有并无分别,对事情推敲起不到任何作用。 又问了几个细节,再次确认后刚欲让洛小桑与刘大成退下,便听到大殿中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洛小桑道:“请,请问掌门,我师傅,我师傅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杨问天听了,倒是一窒,与众人心中想法一样,觉得这个俗事弟子倒是个孝顺之人,刚欲回答,便听得高日升道:“你放心,你师傅并没死。当日村中之事发生之时,你师傅正好接了门中密令,外出办事去了。你这便回去等他吧,只是此事为门中密事,你回去以后切记不可与他人说。你可知道?” 洛小桑大喜,道:“你说的是真的?我师傅他真的没事?真的会回来?他何时回来?” 高日升微微点头道:“事情完成他自会回来,你跟大成下去吧。大成,你平日里有时间,便抽空多去指导一下洛小桑的修炼,你可知晓?” 刘大成答道:“弟子明白。”便与洛小桑施了礼退下了。 洛小桑等一退下,高日升便对着杨问天拱手施礼道:“掌门师兄,我见此子虽为俗事弟子,但孝义两全,不忍其伤心过度,便编了个谎。且师弟发现他修炼本门功法已到第二层之境,想来必是勤奋有加,才让大成多加指点。师弟未问过掌门便自作主张,请掌门责罚。” 杨问天轻叹一声,道:“师弟无需自责,为本门培养门人又何罪之有。”接着对其他几人道:“此事虽然无结论,但事情似乎并不简单,各位师弟师妹要多加留心才是。此间事了,各位师弟师妹这便散了吧。” “是,掌门师兄。”众人散去,只是易镜明回头之时,发现掌门并无起身之意,倒是一怔,旋即转身离去。 掌门杨问天并没离去,杨问天抬头望了西下的夕阳,落日的余晖拉长了他的身影,只是印不出他越锁越深的眉头。 第二十三章 两套功法 洛小桑回到弟子住处,厨房管事许是早得了消息,原本不打算安排洛小桑干活,说是厨房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个优秀弟子,便让洛小桑安心修炼。 无奈洛小桑坚持下,便安排了挑柴挑水这类的小活让他干,不过每天通往顶峰以及凝思阁山道的打扫,仍是洛小桑的必修功课。 相依为命多年,突然不见了师傅身影,刚开始洛小桑还不大习惯,不过想到师傅外出办事,不久将会回来,心情便平顺了许多,加上受潘三顺从小影响,性子豁达,渐渐也便看得开了。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身为沌天门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会骗他。 洛小桑回来,最开心的便是白羽。原来当初洛小桑外出,担心山外事多,便把白羽留在了沌天峰。白羽还为此跟了几十里路,后来被洛小桑忍痛大骂一顿,才撵了回去。 洛小桑一落地,白羽便从空中呼啸而下,稳稳地站在洛小桑肩头,不断用鸟喙拨弄着洛小桑的头发,诉说着思念之情,让洛小桑心里暖成一片。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洛小桑便想起了在潘家村后山碰到的那个老和尚以及他传授的两段功法,这晚睡下后,山外发生的事让洛小桑辗转难眠,心想不如便练练,早日学会了,也好早日找到合适的人传授,完成对老和尚的誓言,于是便爬了起来,依着功法修炼。 谁知刚一修炼,便觉不对,原因是老和尚自创的两段功法,竟和本身早已学会的沌天炁术大相庭径,比如沌天炁术中讲究天地之炁乃修炼之根本,需打开天窗引地炁循环内体,勾起共鸣。 但老和尚的一套功法则讲究天地之炁为修炼辅助之物,内体之炁才是修炼根本,需外发内体之炁,沟通天地之炁复再回归内体。 而另一套功法则更绝,认为修炼之时根本无需用到天地之炁,只需闭了炁门,让内体之炁循环,自能增加炁之精髓。 弄得洛小桑整晚是狼狈不堪,大汗淋漓,苦不堪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三段修行的功法差别会那般大? 可惜苦无能人可问,洛小桑在房间中转来转去,到了鸡鸣破晓,仍苦无头绪。索性一跺脚,下了决心,管他为什么,我只需白天空闲时练了沌天炁术,晚上上半夜练一段功法,下半夜再练一段功法,坚持下去,总能有所成。 想通此点,便上床盖了棉被呼呼大睡。这也是他性子坚韧,换了旁人就算不放弃也另辟捷径了,只是他下了决心,便一条道走到黑了。 此后洛小桑真如他想般坚持白天空闲时候修炼沌天炁术,晚上上半夜练一段功法,下半夜再练一段功法,当然每日都将他累得练完便倒头大睡,雷打不醒。 刘大成倒是遵了梅峰峰主高日升的命,隔段时间便来指导洛小桑修炼,但却惊奇的发现洛小桑的修炼,不是日有所进,而是刚好相反。 原本梅峰峰主高日升说洛小桑修炼沌天炁术已到了二层,一段时间后竟然发现洛小桑的修行似乎倒退回了一层的境界。 峰主的话可不好怀疑,刘大成想起洛小桑原本便是“无炁人”,虽然老天开眼让他发生了奇迹,但打回原形也不是不可能的。 归结了原因,刘大成也不再纠结,想着听天由命,只是尽心地向洛小桑讲究修行之道,让洛小桑对这个憨厚的师兄感激不已。 于是洛小桑便这样的练了下去。洛小桑不知,天下功法自有其修炼途经,虽然方向一致,但方法各异。诚如要到彼岸,有人步行,有人乘舟,方法各异,功效自然不同,各有特点。 洛小桑一次便修炼了三门功法,且三门功法大相庭径,也是他运气好,冥冥中自有天意,只是修行境界因为互抵而造成后退,没有因此走火入魔,废了炁门,从此成为凡人。 三派论道大会不单止是天下正道之首沌天门以及巨擎梵鸣寺和清虚观的大事,同样也是天下修真正道的大事。 自从沌天门二十二代掌门发起以来,每六十年一甲子一次的论道大会便成了三脉提升自身实力,暗地里也争着这正道之首的最大动力。 之所以称沌天门为正道之首,除了百年前正魔大战沌天门人才辈出大放光彩外,近三次的论道大会冠军为沌天门弟子所得,也是原因之一。 而其他门派也会派出弟子观摩,以期刺激本身弟子的修行欲望,说深一点,其实也是希望与新的正道之首打好关系。 随着三派论道大会的临近,刘大成自己也在加紧修炼,前来沌天峰指导洛小桑修行的次数倒是少了。 这天刘大成来到,传授了洛小桑新的修炼法诀,指点了修行中一些可能会碰到的难题,便对洛小桑道:“洛师弟,三派论道大会渐近,师兄我要冲击修行上的瓶颈,可能不便再来看你了,你自己便把新的法诀修炼了,切记我跟你说过的,凡事莫急,循序渐进,往后必有所成,你可记住了?” “是,刘师兄,师弟记住了。”洛小桑认真地点了点头道。 “嗯,好,那我走了,记住把修行中不明白之事记下来,下次我来了再问我。”刘大成点了点头道,对于洛小桑,他还是很满意的,对于修行之道认真,热诚,唯一不足的便是他的悟性。 三年多来,在一次次的验证中,刘大成已经不再去过问洛小桑的修行速度。说完便祭出了一把飞剑,准备离去。 “刘师兄,等等。”洛小桑倒是把刘大成喊住了。 刘大成刚欲跳上飞剑,见状便停了下来,问道:“洛师弟,还有何事?” “请问刘师兄,这,修行到何种境界,才可使用飞剑,学那高来高去之术?”洛小桑问出了心底里藏了许久的问题。 刘大成听了,倒是微微一笑,收了飞剑,拿在手中,道:“天下修行各异,情况自然不同,以我们沌天门来说,须得把沌天炁术练到了三层之后,再看各人的悟性以及造化,早的突破到三层便可御物飞天,晚的机缘少的,或许得到三层上境也不定,各有不同。洛师弟不必心急,需知修行之道,非在一朝一夕,只要持之以恒,相信你不久以后也可以御剑飞天的。” 说完瞄了洛小桑一眼,心里微微一叹,三年多的时间,洛小桑修行境界依旧停留在第一层中境,毫无寸进,甚至还有后退的迹象,这要到三层,得何年何月。 洛小桑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刘师兄,那你这飞剑从何而来,是师门传授给你的吗?” 刘大成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中的长剑,道:“非也,虽然各派弟子手中兵器有些也传承自师门,但那也是少数,多数情况则是自己寻找合适的兵器。像我沌天门弟子,规定无趁手兵器者,只要修行到了三层,便可出外云游找寻。” 说到此处,得意的看着手中长剑,接着道:“我这把破狼,便是当年在千里之外的青狼山,负了一身伤,杀了一头守护者巨狼才得到的玄铁矿,带回门中让门中长老帮我打造而成的。” 说完刘大成爱怜的摸了摸手中长剑,想是在回忆当初战斗惨况。接着又对洛小桑道:“师弟你记住了,以后出得山外,切记凡是有魔兽怪物守护之地,虽有宝物,但也存在危险。宝物越贵重,魔兽怪物实力也越强。你修行未到,千万不得逞强好胜,免得性命不保。切记。” 见洛小桑点头,刘大成拍了拍洛小桑的肩膀,忽地发觉几年时间,洛小桑已与自己这般高,接着道:“洛师弟你便安心修炼,以后有机会,师兄便帮你寻了宝物,叫你也能御剑飞天,哈哈。”说完大笑几声,跳上破狼飞剑,化成一道青虹而去。 洛小桑心里感激刘师兄的循循教导以及关心,只是这种关心却让心里越发的沉重,一个声音便如从泥潭深渊直吼而上,我便如此没用?要人送了修行的宝物? 第二十四章 黑尺再现 夜凉如水,一盏孤灯催人入梦来。 洛小桑在床上辗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床头处早已入睡的白羽微微地半睁了眼,低鸣一声似抗议木床的晃动,但见无效,便不再理会,复又再睡去。 如今洛小桑脑中想的便是今日刘师兄亲切的话语,只是这些话语到了晚间,便成了尖锐刺耳的梦魇,挥之不去,摆之不脱。 有谁知道在这样的一个深夜,有一位少年在心里深处呐喊,只为摆脱那彷徨,那无奈。有谁知道彷徨无奈的背后,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愿,让一位老人开心的一笑。 思虑忧愁间,洛小桑坐了起来,忽的想起了如今仍无消息的师傅,不由得更憎恨自己的没用,不能为师傅解忧。无意间,左手触及处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碰到了挂在右手手腕处的那个黑铁圈。 说也奇怪,这黑铁圈自从那个山洞中带回后,便静静的挂在了手腕处,期间洛小桑倒试过拿利器剪开它,但铁圈不知是何材质做成,竟然剪之不断,后来想着不碍事,便不再理它。今夜偶尔触及,竟发觉入手温凉,便如摸着身体一部分般那样自然。 洛小桑想起刘师兄说过一般兵器便是由天材地宝做成,这黑圈这般硬,若是做了成兵器,岂不是厉害得紧。不过想到它初时的模样,一根两寸来长又黑又丑的黑尺,拿了出去当兵器,当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洛小桑想着暗自好笑,手里摩梭着黑圈,只是不知,黑圈竟起了变化,等洛小桑发觉,黑圈已经泛起了红黑金三色光芒。洛小桑大惊,想起山洞中那险些丧命的可怖情形,如今这黑圈戴在手上,甩也甩不脱,这可如何是好? 所幸洛小桑担心的事并无发生,黑圈只是闪烁着三色光芒,尔后忽的一申,竟又回复成了原先的铁尺状,落在了洛小桑手中。洛小桑吓得一甩,黑尺便叮叮当当的滚开了去,声音在夜半时分甚是刺耳。 白羽吓得醒了过来,两眼圆瞪,发出凶鸣,似在找寻吵醒它的元凶。后发觉是洛小桑搞出的声响,见洛小桑只是呆呆的望着了地上的一根黑尺不动弹,便扑棱了几下翅膀,飞过去一把抓住了黑尺,复又飞回床头处,申出爪子欲把尺递给洛小桑。 洛小桑还未及阻止,白羽便已把尺抓了回来,刚开始洛小桑只是怕,不敢伸手去接,后来在白羽奇怪的眼神注视下,才慢慢的接了过来。 入手温凉,洛小桑担心的事便无发生,随手挥了挥,呼呼作响,黑尺便如普通铁尺般,洛小桑端详了这能申能缩的奇怪黑尺良久,慢慢的便发觉似有一股凉意顺着这黑尺传入身体中,这股凉意并不难受,只是隐隐地似有声音从九幽地府传来,桀桀狂笑,在欢呼雀跃,尽情的发泄着自由之感。洛小桑只觉胸中一股杀意,便如地府深处爬出的恶鬼,杀意之重,便想杀尽天下所有人才甘愿。 可惜室中只得洛小桑一人,不然便可见到洛小桑脸上泛着黑气,双目通红,身上散发出的煞气之重,惊得白羽远远离开,只是担心得鸣叫连连,却不敢靠近半分。 忽的金光一闪,洛小桑顿觉身上那股凉意透着千般不肯万般无奈,顺着右手慢慢的退回了黑尺,消失无踪,而洛小桑身上的杀意以及煞气也同时消失无踪。回想起刚才身上的杀意,洛小桑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欲抛开黑尺,却发觉黑尺不知在何时,又变回了黑圈戴在了手腕处。 白羽飞回洛小桑肩膀处,低鸣连连,担心主人出事。而洛小桑却是呆看着手腕处的黑圈,心里又惊又怕。这黑圈到底为何物?为何让自己生出那般可怖杀意?又为何丢之不去,便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般? 还未到三派论道大会之日,沌天峰,应该说整个沌天门早就忙开了。毕竟是天下正道修真界的大事,连魔教人物也在关注着大会的情况。 由于远近不同,陆续有其他门派到来,虽然不是主角,但贵为天下正道之首,礼数当然必须做齐,加上闭关的沌天门弟子也陆续出关,整个沌天门倒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忙于招待的,有忙于结交的,也有忙于朋友相聚的。虽说身是在修真界,人性一般,其实倒也和俗世无二。 整个沌天门中,最忙碌的除了山门接待处,便是厨房了。本来修行之人对口腹之欲便不甚讲究,一闭关就是数月乃至数年之久,出了关有时师门有任务远行,多也不在山中,厨房倒成了虚设般。但如今天下众多门派齐聚,吃喝乃正常招待之事,可想而知厨房里边的情景。 厨房管事从早忙到晚,几乎不曾歇过半刻,还恨不得自己再能长多了几双手脚才够用。厨房几个俗事弟子也早已一个人当几个用,由于人数不足,还抽调了修行弟子来帮忙。 洛小桑早已被厨房管事叫了回来帮忙,潘三顺不在,洛小桑便撑起了掌勺的大梁。 沌天峰厨房里油烟弥漫,香气四溢,间中能见到几个人影穿梭其中。洛小桑右手挥舞着大铲子,左手抓起各种调料丢入锅中,嗞嗞声中,香味油然而生,怕是只有此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吧。 油烟缭绕中,洛小桑刚端了一盆腌肉丢入锅中,香气四散,忽地感觉有一个人向自己快速跑近,洛小桑便喊道:“张师兄,你别催,稍等一会,这菜快好了。”可是来人并没停下,竟然一把抱住了洛小桑,喊道:“臭小子,连我也不认得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油烟太浓,看不真切,拉远了脸的距离,竟然发现是易行云。洛小桑乐得大叫一声,道:“行云,是你,你终于出来啦?” “臭小子,我又不是坐牢,什么我出来了。不过其实也可以算是坐牢了,哈哈。”易行云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两人笑作一团。 兄弟之情,便化作了笑声无数。笑罢,易行云一拳击在洛小桑手臂处,道:“臭小子,几年不见,你怎么可以长得比我高了。” 洛小桑立马还击,道:“就只许你长得比我壮了。” 易行云一捂手臂,作惊奇状,道:“哟,力气也见长了,我……”话还没听完,便听得厨房门外一声音老远地喊道:“洛师弟,菜可做好了,那边催得紧啊。” “快了。”洛小桑对着门外一喊,对易行云道:“行云,你稍候,我把这菜做好再与你叙。”转身挥舞着铁铲,三两下熟练地便把菜给做好端了上来。 还不及端出去给张师兄,易行云便快速夹了一筷子,丢入口中大嚼了一口,喝道:“好味道,小桑,你的功力未减当年,还大有长进啊。” “那当然,不然如何能满足你们易家两个饿死鬼。”洛小桑嘿嘿笑着把菜端出去给了张师兄。 易行云嘿嘿直笑,看着洛小桑端了菜走出去,忽地发觉,数年不见,这位昔日的好兄弟变了,至于有什么不一样,易行云揉了揉眼睛,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十五章 道袍少女 厨房院子中,洛小桑一边劈着柴火,一边和易行云道着这几年的别情。听到当年潘家村的惨况,易行云对魔教咬牙切齿,咒骂连连。 得知潘三顺当年接了门里的密令外出至今未归,易行云安慰洛小桑道:“小桑,别担心,潘师长为人小心谨慎,一定没事的,多半是因为事有阻滞,才拖到现在未归。” 洛小桑一叹,道:“希望师傅平安无事,都是我这个做徒弟的没用,不能为师傅排忧解难。” 易行云跳到洛小桑面前,双手用力地抓了抓洛小桑双肩,道:“小桑,别这么说,你有你自己的优点,连我都比不上的。不过话说回来,我发现你身上,似乎有了沌天炁术的灵炁,难道你练成了沌天炁术啦?” 洛小桑微微一笑,道:“是啊,多得梅峰的刘大成刘师兄悉心教导,我才可踏入修行之境,不过进展实在是缓慢,见笑了。” “太好了,”易行云真心为自己这个好兄弟高兴,道:“你别急,修行之道不在一朝一夕,慢慢会有所成的。以后我们两兄弟便可以一同修炼,一同成神了。”易行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洛小桑感受着易行云浓浓的兄弟情,因师傅带来的悲伤似被带走一空,只觉得心里一片暖洋洋,刚欲说话,便听到空中传来阵阵鸣叫,白羽呼的一声落在了洛小桑肩头,还不待易行云跟它打招呼,竟然一头缩进了洛小桑怀中,身上似轻轻发抖。 便在此时,还不待洛小桑细查原因,便听到空中传来一声怒骂,道:“畜生,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接着一声轻啸传来,空中落下一人,此人年岁倒和洛小桑易行云相差无几,说不得还得年轻个一二岁,柳眉红唇,眼角处淡淡的黑痣勾显着明眸的艳丽,发黑肤白,如此人物,俊俏程度倒和易行云有得一拼,只是他却身着道士袍,脚穿蓝布鞋,头发挽了个髻,作出家人装扮。 此人落地后,脚下飞剑寒光一闪,便落在了手中,冷剑一挥,竟然化为一道青虹,直奔洛小桑而去。 洛小桑惊得作不出声,眼见青虹将至,身边易行云喊道:“小心!”洛小桑便被一股绵力托出,落到了右边数丈处,而易行云这边送走洛小桑,这边又唤出他的兵器泪竹。 只见黄芒一闪,与青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顿时爆出虹光,声响欲聋,地面炸出了一个深坑。惊得厨房中正在奋力劳作的弟子们纷纷跑了出来,喝问何事,以为出了地震。 从道袍少年落地,出招,再到易行云托开洛小桑还招,便是在电光火石,一瞬之间发生的事。 易行云与道袍少年一招过后,双双被震退三步,心里震惊无比,同时想道这究竟是何人,年纪轻轻,功力竟然这般深厚。 就在易行云与道袍少年在互相打量之际,洛小桑稳了稳身形,问道:“阁下是谁?好像不是我门中之人,为何一下来便对我出招?可是我有什么不对之处得罪了?” 洛小桑倒是心善,想着人家对己不善,可能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事惹了人家。 道袍少年轻哼一声,从易行云身上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了洛小桑处,手中长剑一指,道:“没想到这畜生倒是有主人的,那你得问问你手里的畜生,为何抓烂了我的衣袖?”说着一挥衣袖,果然见到衣袖裂了开来,只留一处连着,将欲断开。 洛小桑抱着白羽,觉得白羽听到道袍少年说及它,浑身震了一下,想来定是在这少年身上吃过苦头了,便对道袍少年道:“对不住了,不过白羽它虽然淘气,断不会无缘无故便扯烂你的衣袖,当中必是有什么误会。” 道袍少年一哼,怒道:“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我不过见它灵性十足,便欲逗它玩,不料它却假装亲近,趁机抓烂我的衣袖,你说能有什么误会。” 洛小桑一窒,道歉道:“对不住了,你的衣物,我赔给你便是了。” 道袍少年听了,似乎怒气更盛,道:“赔,你知道这衣物是谁做给我的吗?是我师伯做给我的,你赔,你怎么赔?” “这,”洛小桑心里奇怪为何师伯做的便赔不了,刚欲说话,便听到一旁的易行云喝道:“嘿,你到底是谁?竟然敢在我沌天门大呼小叫。我倒是听出来了,敢情你定是见白羽灵性,见猎心起,想强掳了去,白羽才会反抗,抓烂了你的衣袖,你说是也不是?” 易行云刚喝出声,白羽倒是躲在洛小桑怀中低鸣连连,似在说便是如此,便是如此这般。 道袍少年倒没想到易行云能一语道破实情,脸上一红,道:“你看见我掳它了,分明是它,”一顿,接着道:“我为何要与你解释,哼!” 易行云得理不饶人,踏前一步,手拿泪竹,剑眉上挑,英气十足,道:“我不管你是何人,此地是我沌天门重地沌天峰,不容外人在此撒野,叶某便来会会道友,看道友有何本事在此大呼小叫。” 道袍少年一听,原本的涩意顿时敛去,冷哼道:“沌天门,天下正道之首,就你这般身手,看来不过尔尔。” 此话一出,围观的沌天门弟子顿时传来喧哗一片,继而怒骂连连,敢在沌天峰如此放肆,究竟是何等人物。 易行云一听,不怒反笑,继续踏前一步,道:“动手吧,你不会只懂耍嘴皮子吧?”此话一出,配合着易行云的身态,豪情万丈,顿时赢来周围门人弟子一片喝彩。 道袍少年毫无所惧,同时踏前道:“那便动手。” 眼看一场大战发生在即,忽地大殿广场传来“当当”钟鸣,接连六声,这是沌天门在迎接贵客到来,才会有的礼仪。钟鸣过后,又传来“叮叮”细鸣,那是召集门人弟子集中的声音。 道袍少年一听,望了易行云一眼,道:“哼,算你走运。”说完祭起手中飞剑,便欲离去。 洛小桑见道袍少年欲走,急忙出声道:“这位兄台,你住何处,我下次便把新衣给你送去。” 不料洛小桑一翻好意,道袍少年不但不领情,反而给了洛小桑一个白眼,道:“臭小子,你喊谁兄台呢,我,好了,我这便来,不要催。”后面一句倒是对着空中急喊,似是收到了什么传信般。说完不待洛小桑等反应,跳上了飞剑,化为青虹而去。 易行云也不追,只是望着道袍少年离去的方向,忽地对着洛小桑嘿嘿直笑。洛小桑原本便被道袍少年骂得莫名其妙,如今易行云更笑得莫名其妙,洛小桑倒是急了,问道:“行云,你笑什么?你说他为何要骂我?我只是想赔了他新衣。” 易行云继续嘿嘿怪笑着,搂了洛小桑肩膀,道:“你下次见了我妹妹,喊她一声兄台你好,看他如何待你。”说完变成了哈哈大笑,与洛小桑打过了招呼,祭了飞剑离去。 洛小桑再蠢也晓得是怎么回事了,闹了个大红脸,只是觉得为何女孩子能千变万化,只是换了个衣服,便能让人误会,实在费解。 第二十六章 论道大会 沌天峰大殿广场,掌门杨问天和诸峰峰主以及门人弟子还有先到的正道其他各派掌门,尽皆齐聚,众人对着山门方向翘首以待。 忽的不知谁喊了句,来了。只见空中落下众多剑芒,散去之后,现出许多身影来,有身着道袍,也有身着俗衣,男女皆有。旁边司仪早得了消息,见状立即喊起:“清虚观掌门清静师太携门人弟子拜访。” 只见为首一女道士,身着深灰道袍,满头银发却脸色红润如少女,打了个道士髻,大眼浓眉,手拿佛尘,一身凛然之气让人折服,一见便知是爽直,嫉恶如仇之辈,此人正是天下正道巨擎清虚观的掌教清静师太。 百年前正魔之战,清静师太凭着手中一把拂尘便已扬名天下,曾以一人之力,力克魔教百人进攻,杀得魔教人物心惊胆战。 当时清虚观掌教还是其师姐清心师太,大战之后发觉清静师太杀意过重,有违天和,临终前特意传位与她,并以闻名天下的清虚观无上功法太清心经度之,才令得清静师太杀意大减,承继大位,但为人耿直嫉恶如仇的性格是如何也变不了的了。 沌天门掌门杨问天率领着众人迎了上去,拱手礼道:“清静师太,多年未见,风采更胜当年啊!” 清静师太单手还礼,道:“方外人士,何德何能让杨掌门在此相迎。” 杨问天微微一笑,道:“师太过谦了,当年师太叱咤之时,杨某便在一旁,那等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师太乃我正道之士楷模。” 清静师太施了礼道:“杨掌门过誉了。方外人士,但求以一抬手一举足,为天下苍生尽绵薄之力。杨掌门为我辈领袖,望继续带领我等,匡扶正义,除魔卫道才是。” 杨问天听了,也不做他言,微微一笑,道:“师太客气了,请往大殿入座。”说着领了清虚观以及众人进了大殿,期间自有朋友熟人互相打招呼相叙,情景自也热闹。 众人入座,各自相叙,易行云站在其父后面,百无聊赖,正打量着清虚观众人,这些年轻弟子,能到此参加大会,自是一派翘楚。 正观察间,忽的发觉有道视线从右首处射来,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道士正盯着自己,眉角挑了挑,眼中不屑之意表露无疑,待看真切了,发现此人不正是刚才在厨房处动过手的那个道袍少年,哦,应该称道袍少女才是。 能站在此处的,无一不是师门翘楚,受尽疼爱之辈,一身傲气,更遑论易行云了。见对方挑衅,易行云快气炸了肺,刚欲有所动作,其父便低喝一声不得无礼,令得易行云不得不停止,看来果然是知子莫若父。 易行云无奈,只能狠狠的用眼神还击。如果眼神能对战,估计大殿再便已被他们二人毁了不知多少次了。 一边与道袍少女对视,易行云一边也在心里敲起了鼓,原来她是掌门的弟子,难怪功力如此深厚,如果在大会中碰见,自己须得小心了才是。 大殿上掌门杨问天正与清静师太低语,其他各峰峰主也找了相熟的清虚观长老相叙,畅谈间,忽地一弟子走到杨问天面前,在耳边低语了几句,杨问天一喜,对禀报弟子说了声:“快请!” 旁边的清静师太见了,问道:“杨掌门,可是梵鸣寺的大师到了?” 杨问天点头道:“正是,我这便外出相迎。”说着站起了身。 清静师太同时站起,单手一礼,道:“贫尼与掌门一同出外相迎吧。” 大殿上众人见两位掌门一同站起,便静了下来,旁边长老刚欲相询何事,便听得大殿广场传来“当当”一共六声钟鸣。 待众人出得大殿广场,只见天边亮起金色佛光,闪烁过后,落下了众多身影,身着月白僧袍,正是梵鸣寺的僧人们到了。 杨问天与清静师太迎了上去,对为首的梵鸣寺住持法悟大师拱手为礼,笑道:“大师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法悟大师施了礼,微笑道:“阿弥陀佛,有劳两位远迎了。杨掌门,清静师太,百年未见,两位风采依旧。” 清静师太单手回礼,道:“百年未见,法悟大师似佛法更深。闲时须得向大师讨教一二,望大师多加指点。” 法悟大师微笑道:“阿弥陀佛,师太言重了,佛道虽殊途,但却同归。修行之道,其心在诚,老衲正望借此次拜访沌天山之际,向杨掌门请教。” 杨问天哈哈一笑,道:“大师,师太,二位乃我正道翘楚,如此岂非折煞了我。二位请大殿入坐相叙。” 入得大殿,众人依序坐好,杨问天对法悟大师道:“大师,恕杨某直言,刚才杨某在广场上便察看到,贵寺中有几位大师脸色泛红隐金,似前不久刚受了内伤,请问此事为何?” 法悟大师施了佛号,道:“杨掌门明鉴,不瞒二位掌门,我等在前来沌天山途中,遇见魔教弟子行凶,我等出家人,不忍无辜之人受害,便出手制止,所以几位师侄才受了点内伤。” “混账,魔教妖人,尽该除灭。魔教沉寂百年,光天化日下行凶,莫非欲出世?”一旁的清静师太一听魔教妖人为害,立即喝道。 杨问天向一旁伺候弟子低语了几句,片刻后,高日升便从下边座位上了前面。 杨问天道:“高师弟,梵鸣寺几位大师高风亮节,路遇魔教妖人为祸,动手间受了点伤,你这便带了几位大师到内院,奉上云梦散治疗。此间我与两位掌门要到内室相叙,师弟你便代我好好招待清虚观与梵鸣寺诸位。” 高日升应道:“是,掌门师兄。几位大师,请随我来。”后一句自然是对法悟大师后面几位受伤的梵鸣寺僧人说。 法悟大师执了佛礼,道:“阿弥陀佛,老衲替几位师侄谢过杨掌门相助。” 杨问天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站起道:“两位,请随杨某到内室一叙。请。”便与梵鸣寺以及清虚观二人进了内室。 内室中,随伺弟子奉上香茗后,一时间房中茶香氤氲。 杨问天品了一口,道:“二位,此茶是我沌天峰特产雪峰茶,生长周期有异于其他,采摘时间一年只得固定的数日,细品犹如尝尽人生酸甜苦辣”,请二位品尝。” 清静师太细茗一口,片刻后道:“此茶品之,初时苦涩,入喉甘甜,待入得腹中,齿颊留香不止,全身似饮酒般暖和一片,好茶。” 杨问天呵呵一笑,道:“师太喜欢,离去之时自可带去一些。不知大师觉得如何?”杨问天转向了法悟大师问道。 法悟大师放下茶杯,微微一叹道:“阿弥陀佛,茶是好茶,然喝茶之人心不在茶,此茶便不是此茶了。老衲心悬它事,倒教杨掌门取笑了。” 杨问天微微一笑,道:“如若杨某没有猜错,大师此时必定心悬途中之事。大师慈悲,教人佩服。今日请二位到处,正是想相商此事。” 清静师太问道:“魔教沉寂多年突然活跃,莫非杨掌门掌握到什么消息?” 杨问天正色道:“百年前大战后,魔教在我正道各派卫道下,沉寂多年。虽然仍有动静,但也只限于内部教派纷争,此也是魔教多年常态。可是近年,我得到消息,魔教在各地多有动作,却又不惊扰正道门派,一旦我正道中人前去查看,他们必先避了开去,避不了也多不恋战。二位觉得魔教为何会如此?” 法悟大师双手合十,低头道:“阿弥陀佛,莫非魔教复出,是得了神芥子的消息?” 杨问天道:“大师正说中了杨某心中担忧,神芥子乃传说中主神大战魔主后遗留神州大地之物,虽从无人见过,但此物与我三派甚至天下正道息息相关,断不可让魔教染指。” 清静师太问道:“如此说来我等势不可在此坐等,不知杨掌门可有确凿消息魔教下一步动作?” 杨问天道:“我已派出门下弟子前去打探,相信很快有消息传来,届时望二位能鼎力相助。”说完杨问天拱手为礼。 法悟大师施了佛礼道:“阿弥陀佛,杨掌门言重了,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中人之事。只是老衲想起争端一起,祸及天下苍生,叫我等于心何忍。” 杨问天微微一叹,道:“大师慈悲,可敬之至。然杨某想起百年前正魔大战,缘由正是神芥子,我辈中人为此丧生不知几何。如今祸事再起,如果不先行动手,止其于开端,到时生灵涂炭更甚如今。” 顿了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接着又道:“二位可曾记得百年前正魔大战后我等师辈的约定,当时我等可是随伺一旁的。” 内室中忽地寂静一片,许是回忆起当年大战的惨状,又或各有心事触及,只剩了室内氤氲的茶香萦绕在思绪之间。 第二十七章 交换市集 三派论道大会正日,整个沌天峰热闹非凡,各处山道上满是往山顶广场行走的人,皆因沌天门门训中规定,山顶为沌天门开派先祖得道之地,不得御剑飞行,须得行走以示尊敬。 一大早洛小桑便被几位厨房帮厨师兄叫出门看热闹,无奈山道上人太多,不但本门中人在赶,其他门派的人也在其中,走着走着便走散了。 正走在山道间,忽的听见旁边岔道上传来熙熙攘攘的吵杂声,倒似在市集般常听的讨价还价声。走得近了,果然见到岔道上摆了一个个的地摊,便如市集上的摆卖般,只不同的是摊上不是鱼肉粮食,而是一些武器道具药品。 问了旁边一个也正在看的人才知,原来是一些人趁着此次大会,在此摆摊出卖一些平时收集自身又无用之物,再换取自身修炼必须之品。 须知任何人在修行中,不时会遇见各种瓶颈,而一些药物或者道具便是能提高通过几率的良品。而有些物品自己并非说买就随处可买得到的,互通有无,各取所需便成了此类聚会形成交换市集的自然成因。 当然武器防具等等之类的物品也是交换市集的热门物品,试问谁不想得到把趁手的兵器或者防御力强的防具,说不得哪天就能救了自己的小命。 而交换的工具倒简单,用得俗事的银两,或者以物易物,卖方漫天开价,你落地还钱便是,只要双方觉得合适,立马便可成交,货银两清,概不拖欠。 摊上所摆之物当然多是以兵器防具药品为主,有的标了价格,有的倒是没有,你选物品,摊主自然也会挑人来卖。 名门子弟衣裳分明,出手宽绰,自然成交概率大,而一般小门派多是充当观众角色,打酱油之辈,偶有成交,也是杀价杀得天昏地暗,这类人摊主自然也懒得理会。 洛小桑见天色还早,走走停停,听买卖双方讨价还价,倒也觉着新奇有趣。 “哎,这位兄弟,过来看看,我这里上到强兵利器,下到保命护具,如若需要,圣药门的丹药我也能弄得到。”洛小桑刚走到一处摊位,许是此处较偏,又或摊主所摆之物没人看得上,摊主显是摆得久急了,见人便拉,洛小桑也不例外被拉了过去。 “我,我不需要。”洛小桑没想到自己会被摊主“看上”,倒是慌忙了一阵。 “这位兄弟,先看看嘛。莫非这里的都看不上,来,跟我到后边,我那还有。”摊主见洛小桑摇头,以为他看不上这些或者不需要,便欲拉洛小桑走到摊档后边。 “我不需要这些的。”洛小桑倒是急了,想解释自己只是个厨房帮厨,用不到这些东西,一时又无从说起。 摊主见洛小桑态度坚决,以为洛小桑这些物品早已配齐不需要,忽的换了个笑容,这个笑容,洛小桑见着倒有些熟悉,似乎以前便曾在易行云脸上见过。 还未及想清楚,那摊主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子和一本封面古朴的书,笑道:“这位兄弟想是已有修行之物,你看这些,瓶中丹药乃是我搜寻好久才得到之物,名为‘欢喜吟’,想兄弟你这般玉树临风,必有许多相好的女道友,到时亲热之时用上一粒,保证你们即刻成仙成神。还有,还有,这本孤本‘小春宫’,到时可用作参考,你看,” 说完遮遮掩掩地翻开了书,书中尽画着些****男女之事,把洛小桑闹出了个大红脸。 洛小桑把药瓶子和书推了开去,急道:“这位师兄,我不需要这些。我只是沌天门沌天峰厨房里的帮厨,你摊上之物我也尽用不上。” 摊主听了,明显的焉了一大节,哦了一声后瞟了洛小桑一眼,那意思便是你一个俗事弟子没事往这边凑什么热闹。 不过碍于洛小桑乃沌天门人,算是主人家,也不大好得罪,走回摊中漫不经心道:“那你便自行看看,说到厨房,我这倒有种药草,原本是妖兽喜好之物,用于捕捉妖兽,名为‘千里香’,但若加入饭菜中倒可增加其香味。”摊主明显的破罐子破摔。 洛小桑本对厨房之事感兴趣,听罢喜道:“真有此物?不知这位师兄要卖得多少银两呢?” 摊主抬眼一望洛小桑,想道你一俗事弟子,能有几多身家在身。这‘千里香’本是摊主到得某地随手采摘之物,虽说不常见,但也并非稀罕之物,于是说道:“你若需要,随便给个五两银子拿去便是。” 洛小桑想起几年前从潘家村回来,倒是剩得几两银子在身,只不过在山中也无用处,于是掏出来给了摊主。 摊主见洛小桑一点价都不杀便直接给钱,隐隐后悔是不是给价给得低了,虽说只是俗事弟子,但怎么说也是正道第一门派,无论如何都比其他门派弟子好才对。无奈已经把钱接过了手,只能把三株泛黄的药草给了洛小桑,再说了使用之法。 洛小桑第一次交易成功,如获至宝,其他摊主见这边交易成功,纷纷走过来向洛小桑兜售他们的物品,有些还说见洛小桑肩头上站着的白羽灵性十足,愿意拿其他物品交换,吓得洛小桑连忙逃离此地。 到得山顶广场,才更显沌天门或者说沌天峰的宽大,只见所见之处到处都是人,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人数虽然过万,但却不显拥挤。 广场四周插满旗帜,迎风飘扬,彰显壮观。沌天峰的弟子正站在各处,为上得山顶的各派门人指示各派所在地点。 洛小桑好不容易找到沌天门沌天峰弟子所在之处,却发现广场上根本无自己这种俗事弟子站立之地,只得再往外围走,却发现连外围高地上都站满了人,最终走走寻寻,爬上了一棵早已爬满人的大树,挤了一处位置,才最终看到广场主席台。 三大门派的掌门早已坐齐在台上,各峰峰主以及其他门派的参观嘉宾也尽皆到位,似乎在等待良辰吉时正式开始。 果然不多时,只听广场上传来数声钟鸣,广场上的嘈杂声便慢慢低了下去,最终静悄无声,每个人都望着主席台,静待台上之人发言。 钟鸣声后,只见沌天门掌门缓缓站起,微微一拱手,朗声道:“今日乃我正道三派举办论道大会之日,多得天下同道不吝共襄,到得此处,杨某不甚感激。想我正道百年以来,各派悉心栽培,人才济济,必可借煌煌天威,除魔卫道,匡扶天下。”声音不大,但却字字入耳,正道之首掌门杨问天功力之深,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谁跟着喊了句“除魔卫道,匡扶天下”,整个广场顿时人人喊起,热血沸腾,声声浪潮直通云霄。 洛小桑顿觉心情激动非常,恨不得立刻能除了几个魔教妖人,才对得起“除魔卫道,匡扶天下”八字。 第二十八章 又见蓝衣 片刻之后,杨问天便重新坐下,换了梅峰峰主兼沌天门刑罚长老高日升站了起来,只见他走到主席台正中,伸开双手往下一压,示意全场安静。 待得广场上声音渐低,他便开口说道:“今日大会,按以往规定,三派中门人弟子各选择六十名,抽签切磋。但经我三派掌门商议过后,觉得天下正道,实为一家,培养弟子,不分彼此。因此特意决定,从今以后我三派弟子参加大会人数增加至一百人,另外,从其他各门派愿意加入者中抽签产生十家,每家门派出得十人,总共参加大会者四百名,再以抽签方式切磋,以一号对四百号,二号对三百九十九号如此方式类推。待第一场的胜者选出后,再重新抽签,依旧是首位相对末尾切磋,直到前四强的产生。” 说着,不知用了何种功法,半空中逐渐闪烁出金字,便是刚才所颁布之规则,在空中褶褶生辉。 台上高日升刚宣布完新规则,广场上便如油锅炸开,议论纷纷。有后悔没有好好修炼的,也有实力较强有望参加者跃跃欲试。如能在此大会上取得一定的名次,对于以后修行以及行走,都有莫大的好处,试问谁不想参加。 经过一翻动作后,各派纷纷选出自己门中实力最强者上台参与抽签。沌天门诸峰中,原本各峰出得二十人,便可凑够了数,无奈主峰沌天峰弟子较少,加上有些弟子外出执行任务未及归来,只能出得十人,另五人便由凝思阁选派的弟子充当,至于多出的五人,由于梅峰弟子众人,各人为争夺名额差点大打出手,便由梅峰领了去。 至于各峰的名额是如何选出,当然其中自有一翻争夺,此事不是重点,便也略过不提。 上得台中抽签之人,抽了签号后不时发出阵阵疑问声,如“我抽中了五十七号,对哪一号呢,我得算算。” 又或者“我的对手是七十号,不知是谁抽到了,千万别是清虚观的道姑抽到了,我最怕见道姑,还没打就输一半了。” 还有者“天灵灵地灵灵,千万别抽到沌天门的人啊,光是他们的护具就有得我轰的了。” 尽显参加者紧张心理。 正抽签中,远远见到有几个白衣身影上得台上,忽地主席台四周传来阵阵哗然之声,接着声浪竟然传遍整个广场,台上必有事情发生,洛小桑在远处,原本便看不清,正欲举目远眺到底发生何事。 突然左脑处“咚”的一疼,似乎被硬物击中,转头果然见得一个小石块顺着树枝正往下掉,于是洛小桑便抬头看看到底是哪位师兄正跟自己开玩笑,谁知一抬头,双眼竟再也挪不开。 只见左首一丈开外的树枝上,正坐着一人,此人身着淡蓝绒袍,乌发藏在斜戴的少年帽中间,双脚荡在枝桠下面,左手抓着一处绿叶,右手拨弄着一个小石子。 可是那双明眸,倒影着的却是不远处那个只懂傻愣的青衣少年,只是眼中的喜意之浓,便如那一弯弯的春水泛起的涟漪,一圈圈地便荡入了心湖之中去了。 此人当然便是数年前曾经在潘家村外的山林中救过洛小桑的蓝衣少年,只是不知为何他竟会在此处。 蓝衣少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初自己莫名其妙将他气走,连谢谢都未曾说过,乃洛小桑多年来心中唯一憾事,如今竟然能在此见到,洛小桑心中一喜,正待站起向对方召唤。 不料身下树枝被自己坐得久了,不堪受力,此下一站起,竟然从中断开,洛小桑一声惊呼,“咚”的一声从树上摔下。 所幸树不算高,加之洛小桑多年砍柴爬山又皮粗肉厚,倒无大碍,只是引得周围笑声一片。 虽说并无受伤,但疼痛自然是难免的,洛小桑正欲忍着屁股处火辣辣的疼痛站起,便看见前边多出了一双脚,接着听到一声:“果然是傻子。” 说话之人自然便是那蓝衣少年,洛小桑捂着屁股边咧牙边站了起来,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衣少年道:“怎么就不是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就只许你在这里吗?” 似乎每次与蓝衣少年对话,洛小桑都变得有口难言般。洛小桑一窒,道:“这里是天下正道聚会之所,你……” 蓝衣少年敛了笑容,淡淡道:“哦,如此说来,你是关心我呢?还是要向那些正道高人告发我呢?” 洛小桑没想到蓝衣少年会有此一问,急忙道:“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呢。” 蓝衣少年道:“谢我?谢我什么?” “多谢你上次在林中救了我。”洛小桑答道。 “哦?你将欲如何谢我?”蓝衣少年脸上泛起笑意,踏前一步,逼问道。 “这个,这个,”洛小桑“这个”了半天,显是没想过蓝衣少年会如此问,忽地想起易行云易璇兄妹这两个吃货,最后说道:“我只会做菜,要不我便烧几个菜给你尝尝吧。” “这般,那我便考虑一下吧。”蓝衣少年眼珠转了两转,笑意盈盈,转身便走。 “喂,你去何处?这里是我沌天门重地,你……”洛小桑见蓝衣少年要离去,想起他的身份,急道。 “我不叫喂。”蓝衣少年一顿,身子并没转过来。 “那我,那我如何唤你是好?”洛小桑问道。 蓝衣少年也不答,只是身影快消失在林中之时,洛小桑才听到一声如梦轻语远远飘来。 “蓝翎儿”。 看着蓝翎儿消失的方向,洛小桑心里如浪潮汹涌。隐约觉得他身份特殊,想来必是属于师傅以前常说过的奸邪妖人之辈,但相处下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一时间两个想法在心中激荡。 少年不知愁滋味,却是说时人已老。洛小桑涉世未深,儿时除了厨房的几个师兄,接触得最多的便只有易行云两兄妹,对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如何能理顺得清?便是换了个修行有道之人,也未必能说得清,道得明。 洛小桑正烦恼间,忽闻得有人在喊自己,转首一看,却是易行云从右边小径处奔来。 人未至,拳头先到,易行云道:“臭小子,跑哪去了,让我好找。要不是找着了白羽,寻你便难了。” 洛小桑一望正飞翔在自己上空处的白羽,心想这倒是寻自己的好方法,倒让行云给知晓了。 于是对易行云呵呵一笑,道:“我这不是来看热闹了吗?你抽到什么号码?可知道明日对手是谁?” 易行云擦了擦鼻头,嘿嘿一笑,道:“还不错,应该没问题。倒是你,刚才远远便见你在此和人说话,是谁呢?” 洛小桑一愣,没想到易行云竟然见着了,正犹豫该不该跟易行云说,不过易行云显然也只是随口一问,一拉洛小桑,急道:“快跟我走。” “到何处去?”洛小桑见易行云如此着急,奇道。 易行云拉着洛小桑边跑边答道:“去见我老爹。” 易行云老爹?不就是竹峰峰主易镜明?从潘家村回来之时倒是在大殿上见过,不过当时洛小桑正伤心师傅行踪,并无看得真切。说是见过,其实也只能算易镜明见过洛小桑。 第二十九章 拒绝入峰 沌天峰山腰处,原本笔直陡峭的山势到了此处稍微有了缓解,而山体面东处,向外突出一块。 在悬崖顶上,修得一亭,每当日出时此亭便如沐浴在金色海洋中,且山中云雾飘渺,亭中只得日出时分不被云雾遮盖,因此得名“沐日亭”。 亭前横匾写着“日出东方”,据说出自沌天门前代哪位掌门手笔,意欲沌天门如破晓初阳般,为天下正道带来一缕温暖之光。 到得沐日亭,远远见到亭中或坐或站数人,站立着的是易镜明的几位得力弟子,而亭心圆桌旁坐着的自然是竹峰峰主易镜明,另外还有一宫装贵妇,略施粉黛,相貌与易璇有几分相似,此人当然便是易行云易璇的娘。 坐在她旁边的却是一位明艳少女,未待洛小桑等走近,她便早已奔出,远远的便喊道:“哥,小桑哥,你们来了。” 走得近了,洛小桑顿觉一股少女清香扑面而来,不知是因为高兴抑或运动的关系,少女小脸红嫩欲滴,肤白可见汗毛。此女自然便是易行云的老妹易璇,只是数年不见,便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美女。 洛小桑微笑道:“小璇,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易璇奔到洛小桑身边,如小时候般挽了洛小桑的手臂,而另一只手挽了易行云手臂,边走边对洛小桑道:“好,如何能好了,每天犹如坐牢般,稍微想偷懒还得挨骂。不信你问我哥。” 忽地一停,用手轻碰洛小桑头顶,又摸了摸她老哥头顶,道:“小桑哥,你可长得比我哥高了,哈哈。” 易行云一挣开她老妹的手,道:“你可别胡说,我在爹的英明教导下,不知学得多快乐,这个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易璇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道:“鬼扯,哪次不是你叫苦叫得最大声的,这个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我那是赞美老爹英明的教导方式,你说对吧,爹。”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走到沐日亭前边,易行云后面这句,自然是对着他老爹说的。 易行云必是知道他老爹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才如此说话,否则以易行云的个性,早就叫苦连天接着以此为借口扯了洛小桑一起去满足口腹之欲了,这家人,相处方式倒也有趣。想到此处,洛小桑暗觉好笑。 “小桑,来,见见我爹和我娘。”易行云扯着洛小桑来到了易镜明和她娘面前说道。 “沌天峰俗事弟子,洛小桑,见过叶峰主和,和夫人。”洛小桑见状便跪了下去,磕头说道。 易行云她娘微微笑着伸手虚托道:“起来吧,起来吧,不必多礼。早便听行云小璇说过你,不算外人了。” 易行云看了他老爹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扶了洛小桑站起。 洛小桑站起身,刚欲说些什么,便见前边易镜明眼中似精光一闪,不知如何动作,自己的左手腕便被易镜明紧紧握住,这一突然变化,惊得洛小桑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以为自己做了何事触犯了眼前这位沌天门的泰山北斗。 “爹,你……”易行云刚欲上前,便被他娘拦住,见他娘微微摇首,示意不要乱动,只能担心的看着洛小桑。 这边洛小桑左手腕被易镜明紧紧抓住,初始洛小桑倒觉得疼痛,不过片刻过后,痛感慢慢消去,等回过神来,却发现易镜明早已松开了手。 “爹,你这是做什么?”易行云冲上来扶住了一脸惊愕的洛小桑,问道。 易镜明并不回答,只是对洛小桑说道:“我问你,数年前,你是否到过小镜湖?” 洛小桑一愣,正奇怪为何易镜明会如此问自己,难道责怪自己不是竹峰弟子却跑到小镜湖游玩?刚欲回答,便听得易行云答道:“几年前是我带小桑到小镜湖玩的,爹,到底怎么啦?” 易镜明盯着洛小桑,片刻之后似是自语,也似是对洛小桑说道:“难怪,天意如此,不可强求。竹泪筑体,也是你的福分。往后修行之路,虽说未必一片坦途,但也少走一些弯路,你切记凡事顺意而为,不可强求,你可明白?” 洛小桑一头雾水,根本不知易行云老爹在说些什么,不过想来定是指导自己如何修行。能得高人指点,机会难得。虽然一知半解,但也只能机械的点了点头,往后再慢慢参悟了。 易镜明本身修行也得益于竹泪,自然知道竹泪筑体为何,一见之下立知洛小桑身体曾受竹泪梳理过,所以才有刚才一幕。 易行云她娘见气氛缓解,上前拉了易镜明坐下,笑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吧,都站着干什么。”接着又对易镜明道:“你啊,那么严肃干什么,别吓坏了小桑。对了,还把今天的正事给忘了呢。” 易行云见她老娘提起,才想起今天的“正事”,对洛小桑喜道:“小桑,我已经请爹答应,让你往后到我们竹峰来修炼。以后我们便可一同玩,哦,不,一同修行了。” 洛小桑一愣,显然从没想过易行云会如此帮自己,抬首看了一眼易镜明,易镜明脸色不变,倒也没反对之意,显然也是早已答应过了。易行云他娘和易璇也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满心欢喜。 洛小桑顿觉身体如被朝阳沐浴包围着般温暖,想自己孤身一人,唯一依靠的师傅又无音讯,原本凄凉。去得竹峰,便是自己往后不必孤单,且有名师指点,可在修行上更进一层。如此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正待答应,忽地,不知为何,洛小桑右手腕处传来一阵阵的凉意,似蜻蜓点水,微一触碰,便荡进了心湖,久久不能平息。 后山山洞中那不知名的前辈容貌,竟跳到了眼前。在他化去之前的承诺,如晨钟暮鼓萦绕心头。心头画面一转,老和尚的慈祥面容,那个风雨夜前,自己便是承诺要永远不能把他传授的功法说出去的。 自己身上背负了如此多的秘密,如果过得竹峰,一旦被发觉,将来问起,自己如何是好?说与不说? “小桑,你高兴傻了,还不跪下多谢我爹?”易行云见洛小桑发呆,以为他一时高兴,反应不过来,推了他一把说道。殊不知此刻洛小桑心中正天人交战,无比煎熬的时候。 忽地洛小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向易镜明叩首道:“多谢叶峰主厚爱,弟子福分之大,能得峰主许可,过得竹峰修行。然弟子恩师行踪不明,弟子心中实在牵挂,须得师傅同意了,弟子才能过得竹峰,请,请峰主见谅。” “小桑,潘师长虽然行踪不明,但时间一到自然会回来,你先到我们竹峰修行,等他回来后再禀告他也不迟嘛,再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易行云倒替洛小桑着急起来,自己替洛小桑求情,让他入竹峰修行,可是坏了沌天门门规的。虽说洛小桑只是俗事弟子,但无论如何他也算是沌天峰弟子,沌天门千百年来,还未曾有过弟子过别峰修炼的情况。 这涉及到各峰尊严问题,虽说同属一门,但各峰之争向来有之。自己门下弟子过得别峰修行,那即是说自己无力培养弟子,要他峰代劳,这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为此易行云没费口水,把洛小桑说得天花乱坠,为的便是让他老爹同意。先前易镜明倒是不允的,可是不知为何前次一说,他竟是同意了。不论原因如何,这可是喜事,没想到洛小桑给拒绝了。 洛小桑只是跪下叩首,无论易行云如何说话,他也不抬头。易行云倒是急了,从小相处,洛小桑的性子他也知晓,刚欲拉了易璇再劝,忽闻他老爹说了一声“罢了!”,便见易镜明起身,走出了沐日亭。 易行云他娘和其他弟子自然一并跟出,易行云急得直抓头发,喊了一声“爹”,追他爹去了,显是继续为洛小桑求情去了。 易璇扶起了洛小桑,道:“小桑哥,你再好好想想,我这便跟我哥再去劝劝我爹。”说完也追着去了。 初夏时分,残阳初下,渐泛红霞。午后云雾腾起,却有了少许萧瑟之意。亭中只剩了那个少年,孤身一人。 洛小桑望着易行云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滋味复杂,自己这般选择,不知是对了还是错了,只是自己这般想了,便这般做了。易行云好意,往后再多谢他便是了。 忽地一片落叶从外面飘了进来,洛小桑顺手一抓,叶片顿时碎成了无数块,块块枯黄。 第三十章 白衣绿笛 抽签既定,在沌天门举派之力下,一夜之间竟在山顶广场搭起二百座比试台,彰显正道之首无可比拟的人力物力。按照抽签顺序,一号与四百号的比试排在了一号比武台,二号与三百九十九号比试则排在了二号比武台,以此类推。 洛小桑原本一早起床去为易行云加油,但临走之际厨房告急,厨房执事火急火燎般跑来让洛小桑帮忙做几个早点送去给几位掌门,无奈下只能先去厨房排忧解难。 待去到山顶广场,只见二百座比武台前尽皆围满了人,加油声响遍云霄,论道大会早已开始。 记得昨日易行云告诉过他首场比试是在八十六号比试台,问了执勤弟子,便径直往八十六号台去。刚一走近,便听得比试台四周围满的竹峰弟子传来阵阵加油声,可见此台人气之旺。 虽然沌天门五峰一体,服饰大体相近,但各峰弟子之间服饰还是有所区别,如竹峰,便在右胸处画了一片绿竹叶,以示区别。 洛小桑刚从人群中挤了个头进去,四周竹峰弟子便传来欢呼声,接着台上一位当裁判的长老宣布道:“此战,由沌天门竹峰弟子易行云胜出。” 台上,易行云一身青衣练功服,衣襟随风飘舞,头发挽起以青带系上,手持泪竹剑,加上招牌式的微笑,端的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引得台下许多女弟子欢呼声连连。 裁判长老宣布完,易行云嘿嘿一笑,跃下台来,接受着众师兄弟的道贺。忽地见着人群后朝自己微笑的洛小桑,便挤开人群,走了过去道:“小桑,你来了,可看见了我刚才帅气的出场?” 洛小桑微微一笑,道:“我来得晚了,比试是没见着,不过许多女弟子为你欢呼倒是见着的。” 易行云擦了擦鼻头,嘿嘿一笑道:“那只是小意思罢了。”说完似想起何事般一拍额头,道:“惨了,惨了,不知那边结束没?不要错过了才好。” 洛小桑想起易璇,便问道:“可是要去看小璇?她在几号台?” 易行云转头对几位竹峰师兄弟说了几声,便对洛小桑道:“我老妹有我娘和我老爹看着,不必担心,你这便跟我走,迟了真来不及了。”说完拉了洛小桑就往山顶广场另一端奔去。 不片刻便已奔到,洛小桑见到牌引上写了一百三十号,只是这一百三十号比试台,场面端的是壮观。比试台四周围着的观战弟子人数之众,是易行云方才的数倍,且各门各派弟子皆有,声势浩大,发出阵阵的喧哗声刺耳非常。 易行云拉着洛小桑在四周转了转,找到了竹峰弟子所站之地,便挤了进去。竹峰弟子纷纷让路,让易行云他们进去,有的还打招呼呵呵笑着说易师弟,那边结束了,差点来晚了;另外有人接上道,不晚不晚,刚开始呢。 进到台前,易行云一抹头上的汗水,道:“还好,还好,不算晚,晚了便罪过了。” 洛小桑奇道:“此台谁人对决?可是我沌天门的师兄弟?” 易行云嘿嘿一怪笑,道:“也可算是吧,你自己看。” 洛小桑转首看了台上,只见台上站了两人,其中一人面向自己方向,看服饰不是本门弟子,倒似正道其他门派之人。 而另一人背向了自己方向,一身白衣,飘飘若飞,满头乌丝以一根白丝带系着了垂于颈背。左腰处挂了一根绿笛,笛上的红坠随风轻摆。右手握了一把长剑,剑鞘古朴,剑未曾出鞘。 只是这背影,便让洛小桑心里“咚”一声,有如春雷炸响。呼吸倒也急促起来。这,可是她?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怀中贴身处,那早已被体温温暖的白色小瓷瓶。 旁边易行云的声音有如从天际传来“这是除了我之外本届大会呼声最高的人之一,乃我凝思阁弟子宋飘雪,若论相貌可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此地无人可及啊。” 忽地四周弟子传来阵阵喝骂声,道“喂,快开始啊,看见美女傻了。”“你打不打,你不打下来让我上去。”连易行云也喝骂连连:“呆愣着干什么,快打啊,不打滚下来。” 接着又传来一些女弟子的骂声,道“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不过是见人家美貌,喊什么喊。”看来宋飘雪之名,连一些女弟子也被吸引过来,这,是个怎样的人物? 台上那名男弟子也不理台下喝倒彩之声,不知是脸皮之厚不畏众怒,抑或为对方气势所压动弹不得,待得对峙片刻,才见他缓缓拔出,自己的兵器,乃是一把短刀,慢慢地踏前一步,对着前面的宋飘雪道:“宋师妹,在下乃并州柳家庄柳直人,兵器名唤啸虎,请宋师妹指教。” 此言一出,又引得台下嘘声一片,有人喝道:“谁是你师妹,少在这里认亲认戚。”还有人骂道:“快打,废什么话,搏同情啊。”另有女弟子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竟然骂道:“闭嘴,人家礼貌之言关你何事,要你怜香惜玉。” 台上宋飘雪依旧不动,只是抬了抬手,轻语道:“请。” 柳直人见对方已回礼,加之台下喝倒彩声声,许是心里躁了,一出招,便见台上腾起阵阵热气,犹如置身火烤,凶猛异常。可见这位仁兄实力还是有的,倒让台下喝倒彩之声少了许多。 宋飘雪剑依旧未见出鞘,只是莲步轻移,晃了几晃,便轻松的躲过了柳直人的一击,赢得台下阵阵喝彩声。 柳直人见对方如此轻松便化解了自己的招数,可见实力,不可小觊。腾升而起,短刀啸虎舞了一个法诀,便化成了一团烈焰,直奔宋飘雪。如此两招,便可知啸虎走的是刚猛之道。 台下发出阵阵吸气声,此招之猛,厉害非常,暗暗在心中假设如若自己碰见了,该如何化解才好。 台上宋飘雪白衣飘飘,在烈焰下不退反进,只见她飞身而起,手中长剑舞得几舞,短刀变成的烈焰竟有消融之势。 柳直人大吃一惊,虽然对方乃天仙般的人物,但实力实在不可小觊。 自己初时上得台来,确实被她样貌所震慑,但待回过神来,发觉对方战意之强,对自己形成的压力之大,令自己寸步都难以前进。 所以一出招便是自己最得意招式,没想到对方化解得如此简单。 正待变招间,发觉眼前白色身影越近,还不及动作,见得黄光一闪,自己胸口一重,紧接着痛处传遍了全身,待回过神来,便是自己已身倒台下,再也爬不起身。 “一百三十号台,沌天门宋飘雪获胜。”裁判长老察看了柳直人伤势,确认他不能再战后,做出了宣判。 “哗,赢了,赢了。”比试台四周传来欢呼声,那喜悦倒似是自己得了胜利般。 易行云在旁边唏嘘道:“厉害,厉害,不愧是我沌天门弟子。”也不知是说宋飘雪功力高深,还是容貌无双。 宋飘雪待裁判长老做了宣判后,便由得凝思阁的几位女弟子迎了下去,只是在那一刹那间,洛小桑见着了那般只应天上才有的容颜,清丽淡雅,孤高圣洁,便如雪山上的雪莲,永远的绽放着无尽光彩。 只是这般的光彩,却是带着了深深的寒意,那双美眸里,异彩连连,只是却,让人冷到了骨子里。 洛小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你可是喜欢她?”一个声音如从天际传来,发觉时却早已进了脑中,洛小桑转首一看,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个蓝色身影,美眸闪烁,只是嘴角倒挂着了一个不知是何意的冷笑,正是蓝翎儿。 洛小桑一惊,问道:“你如何在这里?” 蓝翎儿只是不答,继而又问道:“你可是喜欢刚才台上那女子?” 洛小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问题才好,说道:“不,不是,我只是……” “哼,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蓝翎儿不等洛小桑说完,转身钻进了人群中,晃了两晃便失去踪影。 洛小桑望着蓝翎儿离去方向,只是奇怪为何一个人会骂人连自己也都骂了进去,难道他便不是男人吗? 第三十一章 遭陷参试 首轮比试过后,参加人数便少了一半,纵观进入者,大部分都是正道三脉弟子,只有少部分其他门派之人,正道巨擎,实力果然名不虚传。 山顶广场倒是拆了一半的比试台,空间显得更加广阔。是日天朗气清,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更比首轮。皆因越到后面,比试双方实力越强,场面也越精彩。 洛小桑早早便起身赶往广场,思量着时间,便决定先往四十六号台为易璇加油。广场上人潮汹涌,指示牌却不知为何不知所踪,忽地发觉前边站了几个身着沌天门服饰的弟子,于是洛小桑上前问道:“请问几位师兄,四十六号台如何走?” “四十六号台往……”前边一位身形高大浓眉之人边说着边转过了身,只是话到一半,与洛小桑四目一对,两人尽皆一愣,是他? 第一次是在育才堂见着的,两人都是孩童,贪玩之举;上一次见着是在通往凝思阁的山道上,都是少年,意气之争;这次却没想到在这见着了。眼前之人,正是梅峰峰主高日升之子高锋。 虽然数年未见,高锋早便认出洛小桑,此人年幼时便害自己吃苦,几年前又因他,让竹峰的易行云差点冲入沌天峰主殿大厅,让自己颜面无存。想到此处,不由心恨,于是冷冷道:“你怎的在这?” “我是来看比试的。”洛小桑答道。 高锋手往右边一指,道:“哼,小小一个俗事弟子,凑什么热闹。你不是要到四十六号台,往那边去便是。” “多谢,多谢高师兄,我这便去了。”洛小桑不疑有他,拱手一礼后便往右手方向行去。 “高师兄,四十六号台在左边,你为何让他去了右边?”洛小桑刚走开,高锋身边便有同门师兄弟问道。 “哼,你可还记得他?上次在凝思阁山道上阻止不让我们上去的便是他,上次之事,让我颜面扫地,这次我一定要报仇。你过来。”高锋说完,接着在那名弟子耳边耳语了几句。 “高师兄,这,这合适吗?”那么弟子听完,似有所担心,小心地问道。 “怎么不合适,到时我也过去,保出不了问题,你快去便是。”高锋说完在那名弟子后背推了一把。 “是,我这便过去安排。嘿嘿,有那小子受的。”那名弟子说完,转身便走,却是同样的往右手方向去了。 话说洛小桑往右手方向走,前边刚见着了比试台,忽地一人捂着肚子从前边跑近,见着了洛小桑,似见着了大救星般,道:“这位师弟,见你服饰,可是我沌天门弟子?” 洛小桑见此人神色匆匆,似有何事着急般,便答道:“是,这位师兄可是有何急事待办,可需要师弟代劳?” 那人一喜,道:“你代劳不了的,我定是昨夜吃食,吃坏了肚子,急于上茅厕。你帮我拿了此牌,到前边比试台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等洛小桑回答,将一块刻着三十五的木牌往洛小桑手上一塞,三五步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洛小桑莞尔一笑,这位师兄倒也糊涂,大赛之前也敢胡乱吃食。便拿了木牌,走到比试台前。 片刻之后,比试台周围围观弟子渐多,只是刚才那位师兄还未回来。洛小桑心中暗暗为他着急,莫不是腹泻严重,耽误了时间? “当”一声铜锣响后,比试时间已到,台上不知何时早已站了一位身着道袍之人,此人年岁倒和刘大成刘师兄差不多,背了一把长剑,想来应该便是清虚观弟子。 “三十五号比试者在何处,速速上台,否则便判你输了。”此台的裁判长老见锣响后仍未见另一位比试者上台,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喝道。 台下喧哗声四起,纷纷在猜测这三十五号比试者到底在哪,莫不是未打便已怕了。有甚者便左顾四盼,似要在人群中找出那比试者。 忽地不知谁人喊了一句“三十五号比试者在这。”,场中目光顿时聚在了洛小桑身上。 洛小桑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发觉四周的目光都盯着自己,应该说是盯着自己手中的木牌,心中一急,道:“不,我不是,我只是……” 裁判长老走到洛小桑旁边,拿过了木牌看了看后,道:“喂,你怎么回事,没听到铜锣响吗?快上去。” 洛小桑急道:“启禀长老,我不是,那比试者他走了,他肚子疼……” 裁判长老显是等着久早不耐烦了,把洛小桑往台上一推,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快上去,身为我沌天门弟子,怎么可以在此际退缩。” 洛小桑上得台上,只见台下无数眼光盯着自己,喧哗声一片,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何时曾遇见过,心中一急,更加的手忙脚乱,脑中一片空白,连解释自己不是比试者的话语都说不出了。 “这位师弟,这位师弟。”洛小桑回神之际,见到对面站着的清虚观弟子对自己挥了挥手,显然已经喊过洛小桑好多声了,只是洛小桑此时心中焦急,自己根本便不是比试者,一时便听不见了。 “哦,你说什么?”洛小桑下意识的问道。 清虚观弟子倒是不急,笑道:“沌天门不愧是大派,师弟小小年纪,便能参加三派大会,且入得第二轮比试。我如你这般年纪之时,只是侍奉家师身边勤加苦练而已。” 洛小桑急道:“这位师兄,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此次大会的比试者,只是刚才那位师兄上了茅厕,我代为保管木牌,他待会便会回来的。” 清虚观弟子呵呵一笑,心里无论如何不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会发生。想今次大会,哪个弟子不悉心准备?就算发生此种荒唐之事,也断无把参试木牌交与一个不相识之人保管之理。能进得第二轮比试,谁人不是具备相当实力? 以为洛小桑有心谦让,于是笑道:“师弟说笑了,此次大会,意在三脉派弟子切磋,共踏神仙之道,师弟请指教。”说完便从背后缓缓地抽出了长剑。 洛小桑见对方已经抽出了兵器,正待丢了木牌跳下台去,忽地背后人群中传来一声:“看,他吓傻了,不知他师傅是谁,教出这么个徒弟,丢人现眼。” 接着又有一人接着道:“就是,丢尽我沌天门的脸面啊。滚吧。” 人群中顿时一片议论声响起。 第三十二章 心底渴望 嘲讽的话语便如一根根的细针,刺入了洛小桑心灵深处。 是什么?在心底呐喊。是什么?在脑海中回旋。 少年啊,心底深处腾起深深的渴望,这种渴望便如雨后的野草,瞬间便漫布了整个心田。 为的,并非冷言冷语,为的,并非逞强好胜,只是为了,一个老人开心的一笑。 右手处传来一阵凉意,顺着手臂,瞬间便进了心底。是什么?在跃跃欲试。是什么?在桀骜不驯。 仿佛远古传来的厉啸,只是厉啸声中,夹杂了不甘以及恨意。 不知在何时,台下围观的人群发现洛小桑手中多出了一根二尺来长的黑尺子,尺身黝黑竟能反射阳光。 忽地不知谁笑出了声,引得四周笑声一片。“天啊,这该不会是他的兵器吧?有谁能告诉我那是什么?” “这,这到底是何兵器?一根,一根打蚊尺?还是通水沟用的?” “哈哈,笑死我了,这种兵器,使出来不是臭气熏天,便是熏也熏死了。” 洛小桑握着手中黑尺,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在修行中,不知从何时开始,本来戴在右手腕处的黑铁圈,就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变回黑尺。 只是每每手中握着黑尺,洛小桑心中便有阵阵的悸动,似有一个声音在心中不甘的呐喊,挣扎,想要摧毁一切。 对面清虚观弟子惊疑不定,想笑又不敢笑,最后终于忍不住嗤的一身笑了出来,尔后又觉得不妥,憋住了笑意,道:“呵呵,对不住了,这位师弟,我实在控制不了,这,这便是你的兵器?” 洛小桑只是不答,并非他不想回答,只是此时那个狂傲的声音正在心中越来越大声,狂暴的四处乱撞。手中黑尺在所有人都没觉察的时候,慢慢地,慢慢地腾起黑雾。 清虚观弟子慢慢地敛了笑容,不知为何,修行多年的本能让自己感觉到,从少年的身上传来一股凉意,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得阴冷扑鼻,凶险异常。 于是他举起了长剑,道:“此剑名曰‘呼风’,请师弟赐教了。”话音刚落,只见比试台上无端刮起一阵旋风,吹得在场众人衣襟剌剌作响,呼啸声中,直指对面那个手拿黑尺,心中仍自苦苦挣扎的少年。 旋风将至,只见少年只是本能的,抬起手臂,拿了黑尺一挡。“当”一声,黑尺离手,“呲”一声插在了大理石地板的比试台上。而少年则是胸口受了重重一击,倒退着飞出了几丈远,摔落在了地上。 全场传出“哗”一声,接着议论纷纷。能入得第二轮面试的沌天门弟子,如何会连这么简单一招也接不住,还摔得那么难看。 台下众人中,唯有高锋与一群师弟得意的冷笑。自己不惜让梅峰弟子让出一个比赛名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哈哈,这是哪个师傅教出的徒弟,这么简单一招都接不住。”“认输算了,不要再丢人现眼了。”“沌天门的脸面就快给你丢光了。” 人群中挤出了一位身着淡蓝服饰的少年,看了一眼台上情形,不仅面露忧色,正是蓝翎儿。 原来她行过比赛台,发现这边不似其他比试台般,围观的人群喝彩加油声,却是发出一阵阵笑声,心中好奇,于是挤了进来观看。没想到却刚好见到洛小桑中了一招后横飞倒地。 蓝翎儿担心地看着洛小桑,只是心中奇怪,这傻子如何又上得台上去参加比试了? 裁判长老眉头一皱,刚才那招,很明显便只是试探,只需躲避,便可轻松化去,这弟子不知是哪一峰的,竟然傻到去挡。即便是挡,要想化解此招后劲,也并不难。 刚站起想过去确认洛小桑是否能继续比试,却见到在全场的嘘声中,一个少年正挣扎着,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于是他便示意比试继续。 也许全场最惊讶的,应该要数对战中的清虚观弟子清明子了,倒不是对于洛小桑对自己试探性的一招全无还手之力,而是发觉在洛小桑中招倒飞之后,不知为何,竟从自己剑尖处传来一股阴寒凄厉之意,一接触,自己全身便血气翻滚,欲呕未呕,恶心非常,险些手中的长剑也握不住了。 眼前这个沌天门弟子古怪非常,能进得第二轮比试,理应具备实力才对,可是却连自己试探性的一招也接不住,但却能让自己如中了高手招数后气血翻滚。莫不是他隐藏实力,伺机后动? 想到此处,清明子再也不敢保留实力,脚踏七星,口中低颂,继而长身而起,在空中舞得几舞后,一声“风起”后,比试台上忽地刮起一股飓风,伴随着轰轰声响,风璇中竟带了雷电,此招之强,让台下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飓风瞬间便把洛小桑包裹其中,身在半空的清明子此时见到,风眼中一个青衣少年,舞着不知何时回到手中的黑尺,正苦苦地抵御着飓风肆虐。 压力越大,少年脸上泛起痛苦之色,身上衣饰与风力接触处,早被割成了碎布。 清明子一喜,自己全力一招下,少年果然接不住。便轻喝一声,从半空一跃而下,手中长剑化成无数斑点,直指挣扎中的少年。 眼看长剑就快击中,清明子却分明的见到,那根古怪的黑尺突地腾起了黑雾,黑雾中,原本正苦苦挣扎的少年,双眼血红正盯着自己,脸色狰狞,便如那刚从九幽地府深处爬上来的恶鬼般。 清明子再次感觉到了那股邪恶的冰凉,全身精血翻腾欲呕,眼前竟似满布尸山血海,耳边传来凄叫连连,便如坠入十八层地狱般。 清明子大惊失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遇见如此古怪的一幕,只是此时想抽身,却是不能,那股冰凉附骨随形,甩之不去,欲要啃食到自己尸骨无存才罢休。 “嘭”一声,黑尺上散发的黑雾,便如火焰般,冒出了一丝轻烟,在清明子胸前轻轻一碰,清明子霎时如受重击,全身翻腾的精血如找到宣泄点般,从口中狂喷而出,一声大吼之后,往地上横飞而去。 黑雾接触到清明子喷出鲜血,嗤一声扩大不少,似在欢呼雀跃有越腾越大之势。只是黑尺尺身闪烁着金红黑三色,似无形的手,紧紧的抓牢了黑雾。 片刻后,黑雾竟被黑尺一点一点地吸了进去,最终消失无踪,只是不甘的嘶吼便如从地狱深渊传来的厉啸,让人不寒而栗。 这从清明子发出厉招,再到他轻喝落下,这一切都发生在雷鸣轰轰的风旋之中。 原本台下众人见清明子面露喜色一跃而下,以为他一招得手胜券在握。却没想到他跃下后竟大吼一声倒退飞出,风旋散去后与洛小桑双双倒地不起,这一变化,大出众人意料。 第三十三章 比试初胜 台下围观众人“哗”一声喧哗过后,议论纷纷,这一变化实在是突然。 高锋等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原本洛小桑满身是伤的场面没见着,倒是见着了似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试过后,两者累倒在地般。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一个俗事弟子,能有如此功力与一个清虚观高手战成平手。 莫非清虚观弟子有伤在身,旧疾发作导致伤重吐血?恐怕有这个想法的,场中之人不在少数。 裁判长老也是一惊,原本见到洛小桑三两下便处了下风,以为便是一场一面倒的比试了,人老犯困,刚好打了个盹,却被场中惊呼声吵醒,一见之下,竟是两人同时倒地。 裁判长老动作也是快速,身形一动便化为一道青虹,先是到了倒地不起的清明子旁边,擦看下发觉清明子并无生命大碍,只是全身血气翻滚,内脏隐有出血之态,似是比拼下为对方功力所震。难道刚才那个傻愣愣的沌天门弟子,能有如此的功力。 正待转身去擦看同样倒地的洛小桑,忽听得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讶之声,原来是看似伤重的洛小桑,正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脸茫然。 裁判长老来到洛小桑身边,为洛小桑把脉擦看,发现除了气血虚弱,手脚淤青等外伤之外,比清明子实是好得太多了。如此情况下,看来倒是眼前这个少年胜出了。 裁判长老狐疑地看了洛小桑一眼,心想难道这个少年实力深藏不露,可是见他此时情况又不像,委实想不通。 无奈下,刚想宣布比试结果,忽地想起刚才比试急于开始,倒忘了问及他的姓名,于是问道:“你唤作何名?” 此时洛小桑刚从心底的那股凶戾弑杀之意中解脱出来,眼前血海翻腾仍历历在目,浑身颤抖,只觉刚才便如跌进了无底深潭中,潭中升出无数的血手,硬把自己往下拖。 忽然天空射下一丝金光,伸手一抓,竟抓了住,好不容易挣脱,正后怕不已,如何能晓得回答裁判长老的问题。 裁判长老见洛小桑只是发呆不答,他本也是脾气暴躁之人,便一伸手拍了洛小桑一个后脑勺,怒道:“你这弟子,问你也不答,可是刚才摔傻了。” 台下围观众人觉得有趣,便有人哈哈笑了出声来。洛小桑捂着后脑勺,怔怔的看着了眼前这个一脸怒容的长老。 记忆中只知道自己受了清明子一击倒地后爬起,后来再有记忆,便是清明子大吼一声倒飞而出了。 众人正哈哈大笑间,只听得一声“小桑,你怎么在此?”台下跃起一人,正是易行云。 原本易行云比试完,便去易璇处与洛小桑会合,哪知去到听及易璇说洛小桑根本没到此处,正为他不来加油恼怒呢。 于是便和易璇分开了去找洛小桑,到得此处附近,听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一时好奇挤了进来,却看见洛小桑正一脸无辜地坐在了台上。 见得易行云上得台来,似认识洛小桑,那裁判长老问道:“你可是认得这位弟子?” 易行云答道:“自然认得,他叫洛小桑,是沌天峰弟子。敢问长老,究竟发生了何事?” 裁判长老显是早已不耐烦了,便转身向众人宣布道:“此战,由沌天峰弟子洛小桑胜出。”刚宣布完便话也不再说得一句,转身即离去了。 这回倒换了易行云不明所以,清明子仍自昏迷不醒,正由清虚观弟子擦看伤势,敷药救治。以易行云精明,从对方望及洛小桑处满是恨意的目光自然可以看出刚才定然有事发生。 只是看了自己的好兄弟,以他现在的状态,无论如何也回答不出自己满肚子的问题。 沌天峰厨房后院,房中一张桌椅,墙上一幅古朴的旧画,正是洛小桑的房间。 “小桑,你是说你站在台上,被对方吓得呆了,对方却突然间口喷鲜血倒飞而出。”房中传出易行云的惊叫声。 洛小桑捂了耳朵,作势欲倒,惨痛道:“行云,一路回来,你已经问了十二遍了,就是这样。” 回来的路上,易行云早已问明洛小桑事情始末,只是易行云隐隐知道洛小桑定又是给高锋给戏耍了,假如不是洛小桑幸运,这亏可就吃大了,不由得气愤填膺,如果不是正值大会期间,易行云早就打上门去了。 只是问到洛小桑是如何击败对方时,洛小桑的回答却让易行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易璇拉开了正逼近洛小桑做审视状的易行云,道:“好了,哥,小桑哥都这样回答了,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定是那清虚观弟子旧疾复发,才落败的。” 顿了一下却又问道:“不过小桑哥,你是说你站在台上,被对方吓得呆了,对方却突然间口喷鲜血倒飞而出。” 洛小桑绝望倒地。 月朗星稀,喧闹了一天的沌天门随着夜幕降下倒是静了下来。 月光如水,洒了满地。洛小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今日台上之事一幕幕从眼前倒映而出。 自己虽是被高锋等人戏耍才上得台上比试,但结果却是自己莫名其妙便胜出了。这其中莫说易行云等人,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难道自己的修行在不知觉间有了进步?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掐然而止,就算是有所进步,也实在不足以战胜清虚观的高手胜出。 不过想起那位清虚观弟子,洛小桑倒是记起一事,当初在台上之时,对方使出的试探性一招,原本自己是避得开的,但却发现对方招式中隐含的功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待静观,旋风便到了眼前,只得自然的出手去挡。 这倒是洛小桑缺乏实战经验了,两人对决,招招险要,哪来时间让你去细细观察。 接触时间太短,如今细想下也想不出为何会有那种感觉,正想作罢,却见到窗前月光下,正静静地躺着一根黑尺。 对于这根从沌天峰后山那个古怪山洞中得到的黑尺,洛小桑心里是又爱又怕。当初站在台上,面对众多的嘲笑声,黑尺与自己的血肉相连之感,紧紧相依,难以割舍,倒让自己心中温暖。 可是想到每每拿起黑尺,心底深处便泛起那个竭斯底里的戾啸,以及毁灭一切的杀意,不仅又惊出一身冷汗。 它,到底是何物? 洛小桑就这般坐在床上,痴痴地看着了那根黑尺,却没发觉到黑尺在那一刹那,微微地,轻轻地,动得了一动。 不知过得多久,“咚”窗前响起了一声微响,把洛小桑从痴迷中唤了回来。 第三十四章 月夜赠药 洛小桑转头一看,窗前除了撒了满地的银白月色,并无他物,以为是白羽无意之作,却发现它正蜷缩在了窝里,睡得不知多香甜。 洛小桑轻轻站了起来,轻抚了一下白羽,除了易行云兄妹,自己身边的亲人,便剩得它了。 “咚”又是一声细响,这会倒听得真切了,是硬块砸在了窗台之声。紧接着,便见到一颗小石子,从窗台滚到了脚下。 “谁?”洛小桑走到窗前望了出去。 梦里吧,亦或是在前生,才碰见了如此情景。月色如水,洒满了屋前的小小院落,丛花,矮树,修竹,染上了一层银光,咋一看去,便似活在了银色的世界。 虫鸣声声,欢畅如饴,与清风连成了一片,如此夜晚,如斯夜景,叫人单是站着,便能如痴如醉。 忽地“嘚”一声轻响,打乱了原有的节奏,接着又一声,似舞曲中插入了一声谐音,初时别扭,可是不知觉间,却早已形成了新的节奏。 矮树旁,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折段了枝桠,接着两根手指一摁,枝桠分成了两节。 月光倒似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在她粉嫩的脸庞上印了淡淡一层颜色,不落俗套,倒显得更加白皙美丽。 她,眉头微皱,是谁人,能得如此轻怜,能得如此烦忧。 此生足矣! 一个淡蓝的身影,便这样出现在这样的夜晚中。 “是他!”洛小桑跃过了窗台,走入了月光中,沿着小院的石径小路,站在了她的面前。 四眸相对,不知为何,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片刻之后,洛小桑隐约觉得不妥,退了一步,问道:“蓝兄弟,你为何在此处?白天里我去比试场寻你,倒寻你不着。“ 蓝翎儿为这声“蓝兄弟”愣了一下,旋即低骂了一声“傻子”后道:“我倒是见着你了,原来你倒是深藏不露,连清虚观三代弟子都打你不过。” 洛小桑脸一红,小声道:“我,我那是运气好,碰巧遇见对方旧疾复发。我刚修行不久,又如何是其他门派师兄们的对手。” 蓝翎儿心想如此才符合道理,三年前见他,便晓得他刚修行不久,短短三年,就算天资纵横,加上名师指导,也断无可能三两招便打败一个修行多年的高手之理。于是说道:“你明日可还要出试?可知对手是谁?” 洛小桑低了头,呐呐道:“我,不管明日对手是谁,我明知自己功力不行,去了也是输,但我还是要去的。” 蓝翎儿见了洛小桑此样,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了怒气,道:“傻子,你明知去了会输,去了会受伤,可为何还要去?” 洛小桑听了,只是不语,末了,似是在回答,又似在说给自己听,抬头望了蓝翎儿,道:“我自小由师傅养大,师傅待我恩重如山,他老人家一生所愿,便是我能有出息,我,我不想让他失望。” 蓝翎儿默然无语,只是看着了洛小桑,眼前这个一脸决然的少年。忽地她笑了,只是轻轻的一笑,洛小桑觉得这个笑容胜过了满院花开。 蓝翎儿抬手一抛,一物从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洛小桑手里,接着道:“见你此时步履平稳,想是今日受伤不重,如果不惧此瓶是毒药,便拿去明日比试过后,受伤之时用吧。” 洛小桑握着这个仍带了余温的小瓷瓶,一时无语,正待说话时,便见得蓝翎儿转身正欲离去。 “蓝兄弟,你等等。”洛小桑奔了过去,道:“你住在何处?你,如果你不嫌弃,倒可在我屋中落脚。我那床,倒是宽大得紧。” 黑暗中蓝翎儿脸一红,再次骂了一声“傻子”后,道:“这个不劳你费心了。”说完不待洛小桑回答,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洛小桑握着小瓷瓶,心想这位蓝兄弟倒也古怪得紧,神出鬼没。不过想到除了易行云兄妹外还有人对自己如此挂心,心中委实温暖,一时间倒把对方“奸邪妖人”的身份给忘了。 转念一想到明日里的比试,又忧心忡忡,自己修行时间善短,该如何是好。右手腕处早变回黑圈的黑尺,适时地传来一阵温凉,似在安慰着洛小桑不必担心,倒冲淡了心中的不安。 月光下,站着了一个少年,倔强,坚韧,为了一个老人释怀的一笑向命运抗争。 今夜,又将是个不眠夜。 经过第二轮的比试,又淘汰了一半人,将本届的三派论道大会向高潮推进。进得前五十名者,无一不是门派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深受师门器重之人,当然也有例外,那便是洛小桑。 三派论道大会比试第三日,薄云遮阳,各派弟子早早便由沌天门安排的住宿地用完早膳,来到了山顶广场静候安排。 主席台上依旧坐着三大掌门和长老以及各派掌门,只见沌天门梅峰峰主,刑罚长老高日升在掌门杨问天示意下,走到台中央朗声道:“经过前两日比试,已有五十名我正派弟子即将进入第三轮比试。胜者也好,败者也罢,须谨记论道大会宗旨,修行之道,其心在诚。胜戒骄,败戒馁,过则思之,陋则戒之。接下来,执事弟子念到名者,上台抽签。” 随着比试弟子被叫到名字一个个上台,洛小桑在人群中心里忐忑不安。虽然非自己主动,但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顶替者,如果被识出,沌天门脸面何在?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也唯有压着牙关坚持到底了。 “沌天门,洛小桑。”执事弟子最终念了洛小桑姓名。 洛小桑硬着头皮上了主席台,心里已经做好被认出的准备,不过不知应算幸运抑或不幸,从他拿到比试木牌,到返回位置,并无一人认出他来。 只不过洛小桑不知道的是,此时台上众人心中的想法,只能以精彩形容。 沌天门诸长老在听见洛小桑姓名之时,都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想道对方竟然培养出如此弟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可以进得第三轮比试,看来自己要多加督促门下弟子加紧修行才是,免得落了后乘。 而其他门派掌门则认为沌天门不愧天下第一大派,今次进得第三轮,多是年纪较小弟子,看来这些年门派内必大力培养年轻弟子,以望坐稳天下第一之名。自己门派要向之看齐,多多接触才能在正道中站得一席之地。 至于诸峰峰主仍记得洛小桑者,则齐齐看了掌门一眼,见掌门杨问天不动如山,以为他另有安排,再互望了一眼,想从对方眼中找出答案。 怎奈诸峰峰主个个城府深如海,表面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如何能看出分毫头绪?随即皆不再言语。 如此情况下,洛小桑倒得以继续参试。如果说场中仍有关心者,便是设计陷害洛小桑的高锋一群人以及易行云兄妹了。 易行云兄妹见洛小桑平安过关,倒是暂时松了一口气,只是又为他后面的比试担心。而高锋等人则在心中暗骂洛小桑不自量力,侥幸过了一关仍不找借口逃去,还要自找罪受。同时心里盘思者到时事发该如何找理由撇清关系。 比试场浪潮声声中,众人议论纷纷,洛小桑再次踏上了比试擂台。 第三十五章 再次上台 朝阳拨开云雾,探出了头来,带给今天的大地第一缕温暖。红彤彤的,光线柔和而不耀眼,就这般的洒在了站在台上的洛小桑身上。 洛小桑没来由的心中一叹,想自己当初只是孤儿,得幸被师傅捡回,与师傅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可是如今自己修行略有成就之时,师傅竟然失去了行踪。 假如师傅如今在此,见到自己此刻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站在台上,必是笑得合不拢嘴的。 人生百态,世事无常。当初自己苦恼不能修行之时,是做梦也未曾想到此刻可以站在比试台上,看见如此美丽的朝阳的。 时光如白马过隙,瞬间就可百年,让红颜失色,让沧海桑田,让人面全非。 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哦,不,勉强可以称得上青年,身上背负的秘密,有时便如大石,午夜梦回之时,时常气喘吁吁。 人未老,心已老。 右手腕处传来的阵阵温凉,告诉着自己这世间仍有一物,是贴得自己的心灵如此的相近,虽然它时常让自己如坠梦魇。 在上次踏上比试台之后,洛小桑发觉自己竟然可以让它微微的随着自己的指挥动了一动,虽然动静不大,但确实是动了的。 记得刘师兄曾说过,欲要御剑飞天,势必将沌天炁术练到了三层以上,难道自己在不知觉间真的做到了? 洛小桑为这个发现欣喜不已,想到即刻自己也可以在蓝天上翱翔,从此踏上仙人之境,相信这个消息,师傅若得知,想必就是做梦也会笑醒的。 但是自己找了其他物事来尝试控制,从厨房的锅碗瓢盆,到路边的小石树枝,甚至今早上到得台上比试之前,都一直在尝试。 可惜的是,除了自己手中的黑尺,其他物事都没什么动静。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会如此,不过想来或许是自己刚刚接触的关系吧。努力,坚持,自己一定也可以做到。 洛小桑又想到了易行云这个好兄弟,自己有比试在身,肩负了竹峰一脉的重大期望,临走仍不忘关心自己,说了尽快完成比试来看自己。嘿,自己说不得一上得台便让人轰下来了。 “咚咚”两声沉闷的鼓声响了起来,把洛小桑吓了一大跳,倒让他惊醒了过来。转头一看,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裁判长老懒洋洋地坐在裁判席上,喊道:“可以开始了。” 而自己的对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着月白僧袍,高大的光头和尚,手上拿着一根金光灿灿的降魔杵,威武异常,整个就是罗汉降世。想来今次的对手,便是梵鸣寺的大师了。 洛小桑脸上一红,行了一礼,道:“沌天门弟子洛小桑,见过这位师兄,请师兄指教。” 高大和尚哈哈一笑,施了个佛礼,道:“贫僧乃梵鸣寺弟子,法号善见。这位师弟,贫僧见你年纪轻轻,上得如此盛会的比试台镇定自若,毫无胆怯之情,想来定是沌天门年轻一代弟子的佼佼者,请你多指教才是。” 洛小桑怔了一下,随即呐呐道:“善,善见师兄,我,我方才其实是在发呆而已。” “哈哈!”台下一阵大笑声,特别是梅峰中几个设计陷害洛小桑的弟子,笑得直打跌。 善见没想到洛小桑回会如此回答,他显然也是个豪爽的性子,半点也无出家人的文绉,哈哈一笑后道:“洛师弟说笑了,时间不早,请指教吧。” 说完一抖手中降魔杵,落地咚咚声,更显其气势,让洛小桑心中一紧。善见接着道:“洛师弟,这是我的兵器,请亮出你的兵器吧。” 洛小桑看了看善见手中金光灿灿的降魔杵,右手不由得紧了一紧,暗自吞了吞口水,脸上一热,最终下定了决心,从衣袖中拿出了黑圈变成的黑尺。 全场一时无声。 “哈哈,看,这就是那根传说中的通沟尺。”全场围观者不知是谁第一个笑了出声,引来了一阵阵的哄笑。 “我早说过他的兵器古怪,看,你跟我来,来对了吧。”“人才啊,竟然能拿通沟尺当兵器,舞起来光是靠熏就赢了。”“哈哈,笑死我了,你等着,我去找人来看……” 洛小桑听到围观人群笑成一片,顿时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从自己上次拿出黑尺时,已然知道会被人耻笑,心中早做了准备。可是心中模拟并不比实际发生的事,如此这般的让人难受。 洛小桑低下了头,眼中的世界,便剩下了手中那根难看的黑尺。 面对整个世界的笑声,忽地那股熟悉的温凉再次从黑尺尺身传来,沿着手臂,一直传到了心里,暖了身,暖了心。咆哮吧,从远古传来的怒吼;挣脱吧,千万年的桎梏。 一个人,一根黑尺,足矣。 洛小桑面对着初升的朝阳,忽地抬起了头。在柔和的阳光中,全场,甚至连站在他对面的善见和尚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在这柔和的阳光下,有一双逐渐变得血红的眼睛,以及,在桀桀狂笑的那股凶戾之气。 善见和尚脸色一变,本能地觉察到了少年身上传来的危险,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方才仍木讷憨厚的少年,瞬间能让自己感觉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自从自己出外云游那么多年以来,就算面对魔教妖人之时也未曾有过。 善见和尚忽觉自己嘴唇一咸,竟然是额头上滴落的汗水。这个少年竟然能让自己未打先落汗。忽地他大喝一声,在场之人猝不及防,被他这以小弥陀功发出的狮子吼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紧接着只见善见左手画诀,右手一挥降魔杵,在佛颂声声中,一道金光瞬间发出,直逼对面站着的洛小桑。 在场围观者均料想不到竟然是善见抢先出手,纷纷转头去看洛小桑反应。只见洛小桑眼睁睁地看着金光逼近而毫无反应,“噗”一声,接着便是洛小桑的身子在空中倒飞而出。 “哗”全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如此轻易便中招,跌得如此难看,太丢沌天门的脸了。 就连发招的善见和尚也愣了一下,自己虽迫于洛小桑带给自己的压力抢先出招,有点让人措手不及,但此招“伏魔一击”只带了试探作用,并不是什么厉害招式,却为何这位沌天门的弟子躲不开? 蓝翎儿在场下。从开场至今,她便早早便到了,不知为何,只是心中担心那个傻子而已。亲眼见他饱受嘲笑,现在见他中了一招便倒地不起,心中更担心,恨不能冲上台去,却只能在心中骂道:“傻子,劝你又不听,连这么简单的招式都躲不开,还参加什么比试。” 忽地听见场中有人喊道:“他站起来了。”蓝翎儿抬头看去,只见洛小桑正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嘴角溢出来了鲜血。 降魔杵乃是佛家兵器中最霸道之物,善见和尚功力高深,如此一击下,洛小桑倒是受了伤。 善见和尚施了佛礼,道:“阿弥陀佛,洛师弟,请恕贫僧先下手。此招“伏魔一击”。后续仍有三式,请洛师弟赐教。” 洛小桑双眼血红,低了头,向前踏了一步,低低道:“请善见师兄继续赐教便是,莫停。” 善见和尚一愣,不明白为何洛小桑为何如此一说,一般礼让之词,只会说请手下留情才是。莫非他也是在试探自己的功力。想到此处,手中力道不由得加大了几分,在佛颂声声中,“伏魔一击”第二式已发出。 场中围观者都睁大了双眼,想看清洛小桑如何避开梵鸣寺高手的第二击,没想到洛小桑只是手中抬了抬黑尺,“噗”一声过后,仍旧是倒飞而出。 “哗”全场再度哗然一片,第一次悴不及防说得过去,第二次人家已经说明了招式后再出招,摆明了是出招礼让,如此还中招,除了故意的就是有心的。 围观众人已经嗤笑连连,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叫骂起来,这还怎能算是天下瞩目的论道大会,且是第三轮的比试。 蓝翎儿听着周围的嘲笑叫骂声,美眸中倒映的却是台上那个挣扎着站起来的青衣少年。 第三十六章 对决再胜 洛小桑在场中目光注视下,终于又重新站了起来,嘴角再度溢出鲜血,只是他的脚步不停,低头向着善见和尚方向踉跄了几步,道:“善见师兄,请,请再指教。” “哈哈,不要不自量力了,认输吧,不要丢人现眼了。”“这世间还有人自己找揍,今年怪事还真多。”“沌天门还真是与众不同,见识了,见识了。” 善见和尚惊疑不定,这位洛师弟当真古怪得紧,难道沌天门有甚奇功,能以此对敌不成? 善见和尚也是一个直性子之人,想不通索性便不想了,口中诵念,左手画圈,右手执着降魔杵舞了几舞,只见空中出现一个金轮,直指洛小桑。 如众人所料,洛小桑再次倒飞了出去,这次受伤显然颇重,在空中隐见血珠飞舞。场中再无喧哗之声,只剩了叹气声,叹那台上的倔强少年,为何在连受三击之后仍要站起来受罪。 围观中有些女弟子甚至闭了双眼不忍再看,而梵鸣寺有些和尚则低声诵念起了佛经。 蓝翎儿双手紧握,心中早把洛小桑骂了傻子无数遍。 场中之人,唯有洛小桑心中明白,自己为何无故受了三击。原来善见和尚第一次出手之际,黑尺与自己血肉相连之感再现,正待躲避,却赫然发现,善见和尚招式中隐含功法十分熟悉,与上次与清明子交手类似。 只不过与清明子的交手,时间十分短,自己莫名其妙便胜了,看不大仔细,这次便落足了心力去观察。 待中得第二式,洛小桑心中惊奇不已,隐隐觉得善见和尚所用功法,竟然和自己在潘家村外面所遇见的老和尚所传授的其中一种功法中十分相似,难道那个慈祥的老和尚,也是梵鸣寺的僧人? 善见和尚发出第三式之后,洛小桑虽然受伤横飞而去,却终于确认,当时传自老和尚的功法,和眼前的善见和尚所用功法,却是出自一家。 洛小桑跟随刘大成修行数年,早已不是当初懵懂的少年。一派功法乃本派最大秘密,非本派门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学去的,如若不然,则犯了修仙界的大忌。 难道老和尚把梵鸣寺的不传之密传授给了自己?可为何要传授给自己呢?且说是他自己自创? 洛小桑心潮澎湃,他不懂,他真的不明白。 台上,洛小桑嘴角挂血,再次站起后只是望着善见和尚发呆,这画面倒是在如此盛会中难得一见。台下围观者哪懂洛小桑此刻复杂心理变化,只是喧哗声越大,嘲笑议论声连裁判长老都皱起了眉头。 善见眼见洛小桑再次站起,以为他会奋起还招,早做了准备,不过洛小桑站起后却只是望着自己,一动不动,倒似他先前说的在发呆,让自己的准备都落了空。 莫非这少年被自己的一招三式给震得傻了?或是他在先前的比试中受了伤,碍于门派尊严带伤上场,如今旧疾复发?阿弥陀佛,这倒是罪过了。 想到此处,善见和尚手中降魔杵一震地面,“咚”一声巨响,隐含了小弥陀功力,倒把洛小桑惊醒。 善见和尚对洛小桑说道:“洛师弟,我手中降魔杵大开大合,走的是刚猛之道,你手中短兵器,需得小心了。” 说完,口中诵念口诀,降魔杵缓缓飞起,在空中旋舞,比试台上顿时泛起柔和的金光,闪烁中把整个比试台全部包裹了起来。 原来善见和尚见洛小桑似受伤颇重,心中不忍其再有损伤,便以小弥陀功中一招“佛光普照”来结束这场比试,让洛小桑在师门中也好有个交代。 洛小桑在金光中,手举黑尺。 是什么,让一个少年能有如此的信念,饱受嘲笑,仍苦苦支撑?是什么,让一个少年能有如此的毅力,身心惧损,却咬牙坚持? 那只是为了一个老人开怀一笑啊,和自己心中一个小小的希望。就是这般简单。 洛小桑原先便口角溢血,如今更是连鼻孔都溢出鲜血来。忽地,一滴鲜血滴在了手中的黑尺上,骤变突起,只见黑尺尺身不断闪烁着黑红金三色,不到半刻钟,尺身金色之色消失不见,只剩了黑红二色,“呲”一声轻响,尺身泛起了阵阵黑雾,在金光中有越长越大之势。 善见和尚原本见洛小桑口角溢血不止,伤势有加重之态,正欲相劝洛小桑放弃,却见到洛小桑手中黑尺发出阵阵黑雾,骇然发现自己后背泛起阵阵凉意,全身精血似要寻处喷出,那股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冰凉之气竟然再度出现。 善见和尚眼前仿佛置身尸山血海,血腥刺鼻,一个从九幽地府深处的恶魔,正桀桀狂笑着,从地底中爬出。那股暴戾之气以及杀意,似要毁灭全世界。 “呔!”一声佛家的真言从善见口中大声喝出,佛门中人,本就不惧鬼怪,过了最初的惊骇之后,善见功力高深,倒也即刻回过神来。 眼前恶魔虽然不见,可是善见却分明见到,刚才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少年,此时全身黑气缭绕,双眼血红,手执黑尺,正望着自己。那模样,便与刚才那恶魔一时无两。 善见和尚额头冒汗,虽不明白为何刚才仍柔弱的少年,一时间竟变了如此恐怖模样,只是眼前此景,再不容得留手,须得全力以赴。 善见和尚口中再次诵念口诀,双手在空中虚画,嗡嗡佛颂声中,竟然隐见佛祖法身。此时再出手,便是他最厉害的招数“我佛慈悲”。 只是,那少年,那手执黑尺一动不动的少年,却是动了。挥舞着那根难看的黑尺,带着坚持,带着小小的希望,就这样冲进了金光之中。 没有人知道金光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场中围观者眼前在闪烁的金光过去之后,首先是“咚当”一声,飞舞在空中的降魔杵重重地落在了比试台上,砸起了一个浅吭,紧接着的一幕,却是让在场者目瞪口呆。 台上站着一人,倒在地上一人。却是洛小桑低着头,手执黑尺,口角鼻孔溢血,就这般的站在了台上。而善见和尚倒在了地上,只是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地不让自己躺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小桑。 全场顿时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原本胜券在握的一人,在发出最后一招后,却突然如遇急变般发出“呔”一声佛家真言,紧接着似遇着势均力敌的对手般全力一击后,却倒地不起。 而另一人,身受重伤(看似),却好端端的站在台上,倒似胜出了。如此急变,情形斗转直下,刺激着众人神经,但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裁判长老首先回过神来,身形一闪,到了倒地的善见和尚身边,查看之下,发现善见和尚表面无伤痕,也不似中毒,内腑有出血之状,倒似中了法宝的重击。 裁判长老转头盯了一眼洛小桑手中的黑尺,暗想难道是这根难看的黑尺所致?接着对洛小桑道:“你胜了!” 全场再度喧哗一片,声音之大,引得其他比试台的围观者都望向这边,尽皆在问到底发生何事。 蓝翎儿心中欣喜,没想到这个傻子竟然胜出了,正待众人散去,抽得空上台去,却分明的见到,台上那个傻子,在裁判长老宣判了胜出之后,身形晃了几晃,竟然“咚”一声倒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留在山上 蓝翎儿走在沌天峰的山道上,远远地便望见了厨房的弟子院落。那个傻子,比赛结束后竟然倒地不起,由竹峰的弟子抬走了,也不知他伤势重不重,死没死。死了更好,免得老惹自己担心。 蓝翎儿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气恼,这傻子,每次劝他,总是执意不听,可好,每次都出事。不过自己不知何时变得心软,只要每次撞见了他坚定的眼神,总是顺了他的意,他的眼神…… 想起少年目光炯炯,蓝翎儿脸忽地一红,骂了声傻子,随即加快脚步往弟子院落走去。 刚待转过山道下行,蓝翎儿脚步一顿,转头看了左手方的树林,双手看似随意地掐了个诀,林中幽深处,冒出了一团绿光,在空中飘浮着,往蓝翎儿飞来。近了,却看到飘在空中的那团绿光,竟然是由一只纸鹤发出。 蓝翎儿纤手一抬,纸鹤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手上,纸鹤的头微微地晃了几晃,似在传递某种消息。蓝翎儿眉头微皱,对着纸鹤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爷爷,我过几天就回去。” 纸鹤并不即刻飞走,只是摇了摇头,从鹤眼处射出绿光,照在了空中,空气一团扭曲,慢慢的浮现出一个人来,正是在河边镇客栈中的那个老者。 只听他在空中缓缓道:“翎儿,你可知你身在何处?如若身份暴露,凶险异常。速速归来。” 蓝翎儿显然没想到爷爷连圣教的机密传音符都用上了,倒是愣了一下,自己身份特殊,在此处的确危险。 不过随即想到那个傻子,如今生死不知,自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离去,便对着老者道:“爷爷,我知道,您放心,我过个几日自然就回去的。” 老者脸色一正,语气严厉,道:“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不论你在做何事,即刻回来。” 蓝翎儿眼圈微微一红,自己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疼惜自己,从来没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定是他心中急了,担心自己安危,可是,可是…… 蓝翎儿正待回答,忽然听到山道上方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似有人正接近,一把收了纸鹤,浮在空中的绿光随即消失不见。 脚步声越近,还听见有人在喊道:“快,那团怪异的绿光便是往这边飘去。” 山道上走下数个人来,看服饰,倒似沌天门的巡山弟子。正好与站在山道中间的蓝翎儿打了个照面。 巡山弟子显然也没想过这个时间仍有人在此处,带头一人上前道:“这位道兄,刚才可见到一团古怪的绿光飘过?” 蓝翎儿一愣,随即想到定是纸鹤传音之时,不小心被巡山的弟子见到,淡淡答道:“没见着。”说完转身便走。 巡山弟子互看了一眼,师门特别交代,如今正是天下正道盛会时期,保不定魔教妖人会乔装假扮破坏,吩咐要加大巡视力度,防止可疑人等靠近会场。 眼前此人服饰与各门派相异,不知是哪个门派弟子。想到此处,刚才那人喊道:“道兄,请留步。不知道兄落塌何处,可要我等指引?” 蓝翎儿担心洛小桑伤势,加之爷爷传音,本就心烦,便头也不回,道:“不劳各位,我自己晓得何处。” 巡山弟子眼见此人见了自己等人便头也不回想开溜,更证实了心中想法,带头之人眼神暗示下,几人迅速上前,把蓝翎儿围了起来。 蓝翎儿脚步一顿,心中烦躁,杀意顿起,冷冷道:“你们几位意欲何为?” 巡山弟子中带头之人答道:“这位道兄莫急,如今正值天下正道盛会,为防止魔教妖人破坏,我等奉师命在此巡视。请道兄出示门派邀请木牌,如有冒犯之处,请道兄见谅。” 蓝翎儿此番乔装上得沌天山,便是年轻性起,来凑个热闹,只是没想到会撞见洛小桑,更别说有甚邀请木牌了。 蓝翎儿道:“我的木牌落在了住宿处,不曾带在身上。” 带头弟子接着道:“不知道兄落塌之处在何处院落,我等这便护送道兄回去。”说完,伸手便欲拉扯蓝翎儿手臂,心中早认定此人定是混入大会之人。 蓝翎儿如何能让他的手碰到,众人只见眼前红光一闪,那带头弟子便已横飞出去,间中不知压倒了多少树枝,倒在了数丈处,生死不知。 “锵”巡山弟子见对方一出手间就让带头弟子横飞出去,如何敢怠慢,纷纷祭出法宝飞剑来,砍向位于中间的蓝翎儿。 蓝翎儿既抢先动手,便早有准备,只见她在中间,双手掐诀,空中霞光顿生,飘舞间,便把飞来的法宝飞剑荡了出去,正是她的法宝红绫。 众弟子见对方功力高深,法器威力不俗,纷纷大喝着再度出招,甚至有人欲拉开传音符,正要欢呼帮手。 蓝翎儿如何能让他们得手,她身形在众人间飘动,红绫随着她的身形上下飞舞,说是动手,倒不如说是正舞蹈。众弟子忽觉胸口一闷,双手无力,手中法宝飞剑当当声中纷纷落地。 原来是在蓝翎儿身形晃动间,红绫随风而涨,把众人捆在了一起。也不知红绫是何法宝,随着蓝翎儿口中颂诀,竟越锁越紧。众弟子头晕眼花间,心中正叹我命休矣之际,忽觉身体横飞而出,惨叫声声,各自撞在了地上树间,人事不知。 蓝翎儿倒是手下留情了,只是尽皆将他们震晕,否则以红绫的威力,这般普通的巡山弟子如何是对手,只能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不过身在沌天门,万一闹出了人命,一但严查下来,自己处境便堪忧了。 蓝翎儿纤手一挥,空中无端的生起一阵狂风,把满地树叶吹得飞舞起来,落下时正好覆在躺在地上的巡山弟子身上。转身收了飘舞在空中的红绫,蓝翎儿辨了方向,迅速离去。 洛小桑全身冰冷,如浸泡在无边的冰水之中。水的下面,仿佛有一双血红的双眼,在紧紧地盯着自己,黑暗之中,伸出了一双手,用力的把自己往下拖,要让自己堕入永恒的黑暗。 洛小桑拼命的挣扎,想要摆脱束缚,只是全身的感觉便如失去般,尽管自己再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难道要这般便沉沦下去?似乎有个声音在下面呼唤着,下来吧,下来吧。对啊,下去便是了,自己在这世上,孤苦一人,唯一的亲人师傅也失去了消息,就此解脱吧。 “小桑”又是谁,在一声声的在上面呼唤着自己,是师傅的声音,是易行云的声音,是易璇的声音,哦,竟然还有那位蓝兄弟在呼唤自己。 原来自己并非孤单一人,原来还是有人关心自己。洛小桑奋力一挣,那双抓着自己双腿的黑暗之手,终于松了开来。那个黑暗的声音,也越离越远。 洛小桑,睁开了双眼。在论道大会第三场的比试昏迷过后,终于醒转了过来。 眼前是破旧的蚊帐,褪了色的木床,屋中一桌一椅,墙上挂了一幅古朴的山水画,正是自己的房间。 只是房间中隐约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桌子旁边,低着头,不知在摆弄着何物。 洛小桑开口,想问是谁,只是话到了口边,却成了“呀呀”两声,自己也不知躺了多久。口中干渴无比,声音沙哑。 不过这沙哑的声音倒是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应声转过身来,见洛小桑已然醒转,喜道:“洛师弟,你醒来了。”原来竟是刘大成刘师兄。 第三十八章 皆是运气 洛小桑坐了起来,接过刘师兄递过来的一碗茶水喝了下去,只觉得清凉无比,便如久旱的大地如沐春雨。 刘大成看着洛小桑把一碗茶水喝下,接过来问道:“洛师弟,你可觉得好些了?” 洛小桑清了清嗓子,道:“谢,谢谢刘师兄,已经好多了。” 刘大成见洛小桑对答清楚,已然从昏迷中清醒,心中也高兴,道:“你这是由于内腑受了震动,加之出血才引起的。方才已有门中长老帮你看过,所幸伤势不重。已经帮你服下了我门中的疗伤圣药-云梦散,只要好好休息两天,当可痊愈。” 洛小桑挥了挥因长睡而有点血气不畅的手臂,问道:“刘师兄,我,你可知我昏睡了多久啦?” 刘大成在床边坐下了,盯着洛小桑看了几眼,似乎想从这个自己也算从小看着长大的憨厚小师弟脸上找出什么来,接着道:“你昏睡了整整两天了。洛师弟,你可让师兄我大吃一惊了。” 洛小桑被刘大成的脸色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刘师兄,为何如此说?” 刘大成道:“我那日见你在台上参加比试,原是吃了一惊,不过原因前两****竹峰的朋友易行云送你回来之时已向我说明,我也向师尊们禀报过了。哦,说到易行云,他很担心你,这两日经常过来看望,还留下了一些疗伤丸供你疗伤之用。不过后日第五轮比试将开始,他抽身不了,你醒转前不久才离去的。” 洛小桑接过刘大成递过来的药瓶子,呐呐道:“行云,行云他……”自己这位兄弟对自己情谊深厚,想来他定是在自己比试完倒下后赶到,送了自己回来。 刘大成轻轻一按洛小桑握着瓶子的双手,神情严肃,道:“洛师弟,这几年我与你相处,知你性情敦厚,心地善良,师兄如今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地回答。” 洛小桑见这位性格爽朗的师兄,用如此严厉的神情问自己,心中一紧,答道:“师兄你问便是,我,我……” 刘大成双眼盯着洛小桑,接着问道:“洛师弟,你可是偷学了本门沌天炁术的其他几层口诀?” 洛小桑心中一松,接着却是一紧,道:“刘师兄,我,我这些年便是跟着你修行,所学功法,都是你传授给我的,而且未曾离开过沌天峰,如何偷学得了本门功法的其他口诀。” 刘大成道:“本门功法,非修行到第三层,不可御物,法宝更是不到上境控制不得。那****见你与梵鸣寺僧人比试,手中,手中那根黑尺飞舞,如若不是偷学了第三层的功法,你如何控制得了?” 洛小桑起身下了床,道:“刘师兄,师傅自小便教导我待人以诚,师弟断不敢违。刘师兄这些年更是对我照顾有加,我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对你说谎的。” 刘大成听完,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站起把洛小桑拉了重新坐下,道:“洛师弟,倒不是师兄不相信你,只是在本门中,最忌讳的便是未经师门同意随意偷学本门功法,一旦查出,轻则废去修行逐出师门,重则性命不保啊。” 洛小桑点头道:“师兄教训,师弟记住了。” 只是洛小桑心中更觉不安,自己得自那位老和尚的修行功法,其中之一便是梵鸣寺的小弥陀功。 本门功法尚且不得偷学,更何况其他门派的修行功法。一旦被发觉,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见洛小桑低头不语,刘大成道:“洛师弟,那你是如何学会御物的?” 洛小桑回过神来,道:“刘师兄,你可是忘记了。当初你刚指导我修行之时,传授给我的便是第三层的口诀。” 听此一言,刘大成倒是一愣,尔后想起当初峰主吩咐自己指导洛小桑修行,说是洛小桑沌天炁术已练到了第二层,自己便先把第三层功法传授了给他,让他自己修炼。 后来没想到洛小桑修行速度十分缓慢,且倒退回了第一层境界,自己便专心指导他修行第二层功法的要点,倒是把先前的事给忘了。 如此一想通,刘大成哈哈一笑,站起来道:“如此说来,我倒是冤枉了师弟了。洛师弟,你可不要生师兄的气。” 洛小桑道:“刘师兄悉心指导我修行,更是关心我行差踏错,我如何敢生师兄的气。” 刘大成呵呵一笑,正欲如小时般摸摸洛小桑的头,却发觉这位当年柔弱的小师弟,如今早已长成大人了。 刘大成缩回了手,对洛小桑道:“洛师弟,看来你的修行已有小成,可以御物对敌了,这是何时的事?” 洛小桑呐呐道:“我也不知,前段时间,不知觉间我对着一根黑尺随意一点,它便动了。” 洛小桑说着,习惯地摸了摸右手腕,心里一惊,低头看去,却发现以往黑尺变成的黑圈,不在手腕处。 “你可是说的这根黑尺?”只见刘大成从桌上拿起了一根黑尺,不过想来他已查看了许久,实在看不出这根黑尺是何法宝,便递给了洛小桑。 洛小桑接过黑尺,那种血肉相连之感再现,黑尺中似有一股凉意,沿着尺身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洛小桑顿觉胸口不似先前那般沉闷。 “洛师弟,你这根,这根黑尺是从哪里得来的?倒坚硬得紧。”刘大成问道。 洛小桑摸着黑尺,尺身的那股温凉之意,便如多年的老朋友般安慰着自己。 洛小桑答道:“这是我在后山游玩之时捡到的,我上得台上比试,无甚趁手兵器,平日里我用它驱赶厨房中老鼠,甚是顺手,那日便拿了出来。让师兄见笑了。”说到后面,想起围观者的嘲笑声,声音越小。 刘大成那日也在场中,自然知道洛小桑心情,微微一笑,道:“不打紧,洛师弟,你如今修炼有成,我改日便向师门禀报,为你找一把趁手的兵器。” 洛小桑低头看着手中那根难看的黑尺,呐呐道:“谢谢刘师兄。”只是手上却握得更紧了。 刘大成忽地一拍自己的额头,道:“洛师弟,刚才一阵忙,看我把一事忘了,给,这是你第五轮的比试木牌。” 递过一张木牌交给洛小桑,接着道:“你都不知道你这家伙运气多好,你上次胜出后,便进了前二十五名,在两两对决的情况下,便多出了一名,于是大会决定抽到第十三号者可轮空直接进入下一轮。由于你当时昏迷未醒,大会决定抽剩的一张便归你了,这最后剩下的一张,便是那十三号。如今你可算是前十三名的参试者了,是本届大会的绝对黑马。” 洛小桑一阵苦笑不得,自己原本便误打误撞赢了比试,如今竟然进得了前十三名,接下来的对手肯定便是功力高深之人,自己如何是好。 刘大成一拍洛小桑肩头,道:“好了,不管如何,你倒是为本门,为你师傅,也为师兄我争了一口气。接下来尽力而为便是。你好好休息,后天第五轮的比试就要开始了。”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洛小桑记起一事,问道:“刘师兄,你的比试如何了?” 刘大成一顿,头也没回,似是自嘲,语带感伤,道:“师兄我不成器,只进得了第二轮而已。”说完摇了摇头,自去了。 刘大成去到梅峰,向峰主兼沌天门刑罚长老高日升禀明了洛小桑的情况,高日升听完,挥了挥手,让刘大成退了下去。 正值夕阳西下,余晖射入大厅中,一时阴暗一时光明。高日升走到厅门处,抬头看了看夕阳,似有所思,片刻后冷笑一声,道:“哼,你倒是能忍,我看你能忍到几时。”说完一转身,便没入了阴暗之中。 第三十九章 救与不救 洛小桑挥舞着大扫把,专心致志的对付着地上永远都不会少的落叶。虽然前山正因三派论道大会热闹非凡,但后山这条通往凝思阁的青花石山道,十年如一日,始终寂静如常。 洛小桑心里一阵感叹,当初这里舞动着大扫把,仰望天空,心里对那些御剑飞天的师兄们心存羡慕的儿童,如今也可以如他们般,站在天下瞩目的舞台,参加着论道比试。 时间便如手中的扫把,虑尽世间浮华,留下满地尘埃。 师傅,你可知徒儿也很争气,虽然不知你如今在何方,但徒儿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还有,一个慈祥的样貌浮现眼前,智空和尚,虽然不知你为何传我小弥陀功,只怕我资质鲁钝,领悟不深。但我答应,绝对不在人前使用,一定会找到合适的人选,帮你传了下去。希望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手腕处的黑圈不时的传来一阵温凉,有时如兄弟间的情谊,热情奔放;有时又如情人间的呵护,温婉缠绵。 洛小桑抚摸着越来越难以割舍的黑圈,就让我们共同面对吧,孤单,嘲讽,奚落,至少我还有你。 白羽呼啸一声从空中落下,稳稳地站在洛小桑肩头,用喙拨弄着洛小桑的头发,似听见了他的心声,诉说着不满,洛小桑呵呵一笑,摸了摸它的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还有你。” 洛小桑望着青花石道通往的沌天门禁地,想起在比试台上见过的那个冰冷女子,那真的是她吗? 为何她眼中的冰冷,便如沌天峰峰顶万年不化的寒冰那般的让人冷入心扉。想到此处,洛小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阳光撕开薄雾,透过密枝撒下斑斑金点。白羽长鸣一声,迎着那缕金光飞向天际。洛小桑抬起头看着,只是看着,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少年啊,向着那缕阳光,翱翔吧! 洛小桑呆呆的看着,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脖颈发酸,才回过神来。 转过头之际,赫然发现山道下方不远处站了一个年轻僧人,身着月白僧袍,双手合十,掌心挂了佛珠,面带微笑,正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洛小桑一惊,没想过此地还有外人到来,收了扫把,走近道:“这位师兄,敢问是何派门下,到此处来所为何事?” 那年轻僧人喧了声阿弥陀佛后道:“小僧乃梵鸣寺门下,法号善明,今趟有幸到得贵山,见得山中奇景无数,一时兴起,便走走观看,可是有所打扰?” 洛小桑道:“此处上去是我门中禁地,便是我门中弟子,没有掌门吩咐,也是上去不得。烦请这位师兄到得别处观看才是。” 善明低头喧了佛号,道:“如此便是小僧鲁莽了,多有打扰,小僧这便离去。敢问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洛小桑道:“我是沌天峰的俗事弟子,名叫洛小桑。” 善明眼中一亮,问道:“可是洛水之洛,大小之小,桑林之桑?” 洛小桑觉得这位梵鸣寺的师兄双眼精亮,似要把自己全身都看透般,只是点了点头道是。 善明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双手合十,喧了佛号道:“洛师兄,你我在这狭窄山道相遇,也是有缘。贵山奇景之多,让人叹为观止。然我梵鸣山虽不及贵山险峻,良景也颇多,往后洛师兄得空,可到我梵鸣寺中一游,我必竭诚以待。” 洛小桑心想我只是沌天门中一个小小的俗事弟子,何时能到得你寺中游玩,但见对方热情客气,也不能扫了兴,于是道:“师兄客气,我年岁似小过你,你唤我名字便是。若能出得门中,我必到贵寺中拜访。” 善明微微一笑,道:“如此小僧便托大,洛师弟,小僧有一问题相询,还望师弟解答。” 洛小桑一愣,奇道:“师兄有什么要问的?” 善明微笑道:“小僧方才从山道拾阶而上,见师弟远眺群山,面容却由悲转喜,不知心中可是有事豁然开朗?” 洛小桑没想到他有此一问,只是刚才自己心情复杂,一时也无从说起,只能呐呐道:“不瞒师兄,其实方才我只是在担心师傅外出安危,想到自己身世,心情凄苦,后来见到白羽,哦,便是我养的飞禽,”说着往空中飞着的白羽一指,接着道:“见它不惧风雨,始终翱翔在天际,这才为它所感,心情顿明。” 善明顺着洛小桑所指望去,只见白羽与众禽绕着云间射下的那缕金光,不惧狂风,翱翔天际,海阔天空,确是让人心中开明,灵台一片清明。 忽地善明听见洛小桑一声低呼,原来天边那缕金光在云层收窄下,竟然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过让洛小桑惊呼的却是另有一事。 只见原本正畅意飞翔的一对雀鸟,在天暗下一刹,受到了躲在一旁的一只黑鹰袭击,虽在瞬间躲过,但反应过来的黑鹰并不放弃,仍紧跟其后尾随不放。 原本安静祥和的一幕即刻被破坏,变成了弱肉强食,血淋漓的世界。 眼看那对雀鸟被一分而开,其中之一命在旦夕,洛小桑心急如焚,为那只鸟儿担心,左右看了下,发觉善明也正眺首远视,如遇救星,情急之下把自己也会得三两下招式都忘记了,急道:“善明师兄,那鸟儿如今危急,你功力必定高深,请你救救它吧。” 善明见洛小桑一脸忧色,不但不急,反而微微一笑,问道:“洛师弟,你为何要救那鸟儿。” 洛小桑心里一怔,暗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你难道看不见它危险吗,口中却道:“它如今危在旦夕,请你救它吧。” 善明喧了一声佛号后说道:“你只看见了它危在旦夕,却不曾为那鹰想过,假如它不抓了鸟儿果腹,便变成了它性命不保,假如它还有雏鸟待哺,它一旦身死,它的后代也决计活不了,如果你现在救了那只鸟儿一命,你便有可能害了它一命甚或多命,如此,洛师弟你觉得还要救那只鸟儿吗?” 洛小桑一时语塞,此情危急,他怎能想得太多。善明话中有理,不容反驳,只是洛小桑隐隐觉得见死不救,又不合常理,急得满头大汗。 善明见洛小桑心急,只是不语,忽见他把手中扫把一丢,道:“善明师兄,你说得有理,但见死不救,我始终无法做到,难道佛门中人,便能做到?” 说完不待善明回答,洛小桑右手放在唇边,一声轻啸传出,白羽从天上飞回,心意相通下,白羽早知洛小桑意思。只见它两翅一扇,片刻便到得了那黑鹰旁边。 那黑鹰本就快得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如此厉害家伙,一惊下,急忙躲避白羽利爪,无奈白羽动作比它更快,一抓虽没抓正,却是让它受了伤。那黑鹰悲鸣一声,迅速逃去了。 白羽得胜,鸣叫连连,而那对雀鸟见得救,欢喜地聚在一起,且围着白羽转了几圈,似在表示谢意。 洛小桑见状,心中高兴,轻啸了数声,表示对白羽的赞赏。 善明在一旁,眼见洛小桑欢呼白羽救了那对雀鸟,到黑鹰遁走,一直不语,只是眼中精光闪烁,不知所思何事。 远处,却见层层云朵相叠,忽地一阵风起,重又露出了一道缝隙,却见,那缕金光,又重回了人间。 第四十章 心灵痕迹 隔日,便是三派论道大会第五轮比试开始之日,到得第五轮,其中弟子无一不是各派年轻一辈精英,门派重点栽培对象,到得此际,就是三派掌门,也会到现场观战。 洛小桑在执事弟子通传下,早早便洗漱完毕,走出厨房院落,向山顶广场出发。 走在山腰处的房屋廊坊间,洛小桑正思考着如何用刘师兄教晓的招式来应付对手的攻击,忽的前方屋檐下走出几队巡山弟子,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似在商讨着对策,片刻之后似商讨完毕,分数个方向行开了去。 洛小桑颇觉奇怪,待得其中一队巡山弟子走过自己身边,洛小桑抓住了最后一个弟子衣袖,问道:“这位师兄,见你们行色匆匆,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弟子见洛小桑服饰是沌天门人,停下道:“最近大会中混入了魔教妖人,已经打伤了我门中弟子十数人,你自己一人,要小心。” 转身欲走之际又道:“那妖人身着淡蓝服饰,手拿一锻红绫,厉害得紧,你遇见了切记禀报我等,不要逞强,免得受伤。” 洛小桑心里一惊,这不是自己那救命恩人蓝兄弟的外征吗?正待问详细,忽地东边传来沌天门特有的警报声,那队巡山弟子呼喝着望那边赶去了。 一路走往山顶广场,洛小桑心里忐忑不安,这位蓝兄弟被师门追缉,可是危险得很。他三番两次关心自己,如今他身在险境,自己是否要帮帮他呢? 可是想到他的身份,洛小桑心中另一把声音又响起,他是魔教妖人,千万不能与他有任何瓜葛,免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就这样心中纠结,眼看就要走出山腰房屋院落,忽闻得前方一阵喧嚷,接着有人喊道:“别跑,快追。” 脚步声越近,转角处奔出一人,身着淡蓝长袍,头戴少年帽,不正是方才正想着的蓝翎儿吗? 奔到近处,蓝翎儿也一愣,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洛小桑,见洛小桑看了自己奔来,只是站在路中间发呆,不由暗骂一声傻子。 后边追来之人脚步声越近,蓝翎儿左右一望,再无去路,索性拉了洛小桑一起,不理他惊呼声,跳进了旁边房舍。 洛小桑只是一愣,便被蓝翎儿拉起,还不待他反应,两人已经落入屋中。蓝翎儿手快动作轻,两人甫一落地,她便轻轻的掩上了窗门。 洛小桑忽觉一阵柔软放在了自己嘴上,只来得及“唔”了一声,听得蓝翎儿“嘘”了一声,原来窗外正好跑过两个沌天门巡山弟子。 听得脚步声越远,蓝翎儿松了一口气,忽地发觉一个人正目光炯炯盯着自己,而自己的手掌发痒,正是对方的呼出的气息所致。蓝翎儿脸一红,放开了捂住洛小桑的手。 “呼!”刚才大气不敢喘一口,如今手掌一放开,洛小桑长舒了一口气,道:“蓝兄弟,我师门中弟子正在追寻你,你,你到底犯了何事?” 蓝翎儿似觉得坐得近了,洛小桑气息尽皆喷在她脸上,稍微挪了开点,接着道:“嗯,谁叫他们多事?不说他们,倒是你,上次比试,伤势可好了?” 洛小桑一怔,没想到对方身处险境下,仍记得关心自己,低声道:“不碍事了。” 蓝翎儿心中一喜,接着问道:“可有用我给你的疗伤药物?” 洛小桑没想到对方有此一问,见对方目光切切,不忍扫了他的兴,只能撒了个谎,道:“用,用着了的。” “真的!”蓝翎儿笑逐颜开,似中了大奖的孩童。屋中光线阴暗,丝丝光线斜映在了她的脸上,蓝翎儿方才脸色泛红仍未褪去,如今再加上欣喜一笑,洛小桑心中一动,只觉得这位蓝兄弟笑得真好看。 洛小桑道:“蓝兄弟,你,你身份特殊,还是尽早离开沌天门为好,免得被我门中师兄发现……” 洛小桑话还未说完,只见蓝翎儿笑容敛去,淡淡道:“发现了又如何?” 洛小桑道:“发现了恐对你不利,所以,你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蓝翎儿道:“你这是关心我?还是担心我连累了你?这么急着赶我离去,何不向你的师兄们告密,说我在此。捉了我去领功。” 洛小桑一窒,道:“蓝兄弟是我救命恩人,我决计是不做不利于你的事的,不过,不过……”洛小桑越是急于表达蓝翎儿此时处境危险,越是口齿不清。 蓝翎儿脸色逐渐变冷,道:“如此说来,我若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便要向师门告密,把我捉了去。” 洛小桑没想到蓝翎儿会误会,一急,声音大了点,道:“不是的,不是的……” 正当此时,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谁在屋中,快出来,否则我们便要放出法宝了。” 原来刚才洛小桑声音稍微大了些,被窗外走动追缉蓝翎儿的巡山弟子听见,便大声喝问。 蓝翎儿闻得声音,银牙一咬,狠狠地盯了洛小桑一眼,似在怪他说话大声,正待跳出窗外对付巡山弟子,右手却被洛小桑一拉,一件外衣披在了身上。 但见洛小桑脸色一正,对着蓝翎儿摇了摇头,转身跳出了窗台,边跳边说道:“是我,怎么了各位师兄?” 窗外两个巡山弟子原本以为屋内是躲藏的魔教妖人,见一人跳出,正严阵以待,却发觉对方不像追缉之人,且看服饰是本门弟子,其中一人道:“你是哪峰弟子?在屋中做甚?” 洛小桑走到两人面前,身子有意地挡了两扇窗子的缝隙处,道:“两位师兄,我是沌天峰俗事弟子,原本想去山顶广场观看今日比试,却发现起早了,走到这边困意起,便到屋中小睡片刻。不知两位师兄可知现在是何时辰,比试可开始了。” 巡山弟子盯了洛小桑一阵,觉得洛小桑不似说谎,倒也松了一口气,道:“时辰快到了,你快去吧,不要错过了精彩的比试。” 洛小桑故意道:“两位师兄可也是要去到山顶观战,不如便一起走吧?” 巡山弟子收起了长剑,道:“我们有任务在身,对了,你在此可曾见到一个身着蓝衣长袍,头戴帽子之人?” 洛小桑略做思考,然后道:“我来此之前在山道上倒是见着不少人,但你说此外征之人,倒是不曾见过。可是其他门派之人,两位师兄为何事找他。” 巡山弟子道:“我们正追缉一个混入大会的魔教妖人,你要是见着此人,切记不可打草惊蛇,此人功力高深,即刻禀报我等,你可知道。” 洛小桑道:“知道了,我一定向师兄们禀报。” 见洛小桑答应,两位巡山弟子这才离去。却不知刚才洛小桑一时急智,估计把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光了,这会人一走,双腿便已经开始发抖,脚也迈不开了。 “你倒是会扯谎。”蓝翎儿的声音冷冷的从身后传来。 洛小桑心里一阵委屈,师傅一向教导自己以诚待人,自己这辈子一句谎言都不曾扯过,今日倒好,接连扯了两个。 洛小桑转身说道:“蓝兄弟,我只可为你做这么多,你往后,自己要多加小心才是。” 蓝翎儿冷冷道:“我往后如何,我自己会处理,不需你费心。” 洛小桑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自己一翻好心,为何这位蓝兄弟总要误会自己,是了,定是他的身份,与自己思考方式不同,如此也好,自己也便与他无拖无欠,免得以后师傅问起,自己无从答起。 洛小桑小心道:“蓝兄弟,你这便走吧,速速离开我沌天门,往后,往后……”洛小桑原想说往后有机会再见,但一想往后自己在门中修行,又如何能与对方见着,且对方身份特殊,自己决计是不能再见的。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谁知蓝翎儿却误会成往后不要再来沌天门,她银牙一咬,心中不由得一悲,接着又一怒,冷哼了一声,道:“好,你可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好,即是如此,那便划地绝交便是。” 说完也不理洛小桑惊讶表情,右手轻抬,两指在两人之间凌空一划,地上便多了一道痕。 蓝翎儿在地上划了一痕,心中一阵酸楚,直涌上头,眼圈在洛小桑未发现之际,竟是红了。就在洛小桑仍呆呆地看着地上那道痕迹之时,她身形往后一移,瞬间便消失在了屋角处。 洛小桑呆呆地望着蓝翎儿离去的方向,心里若有所失,他想大喊出声,却如梗在喉,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跨出的一步,竟是停在了那道不深,却是无论如何也逾越不了的痕迹上,有如万丈深渊,可望而不可越。 一时之间,洛小桑却是痴了。 朝阳初升,金光穿过青苔褐瓦,投在院落,一个人影便这样一动不动的过了,不知多久。 第四十一章 小弥陀功 山顶广场上人潮涌动,纷纷在议论着台上进得了前十三名正待继续抽签的十一个人,只是为何只得十一个人? “看,台上沌天门的宋飘雪,真是天仙般的人物,功力高深,我要能有此红颜知己,此生足以。”一人在台下感叹道。 另一人却接上去耻笑道:“得了吧你,别做白日梦了,人家会看得上你。” 那人被人耻笑,脸上挂不住,急道:“我又如何,好歹在门中也是大师兄,好过有些人,无名小卒。” “你什么意思?”耻笑那人脸色一变,就待发火。 旁边众人见气氛不对,纷纷出来打圆场,又有一人道:“好了,我说,为何明明有十三人进得了第五轮,台上却只见十一个呢?” 马上有人接上去道:“我得了消息,有一人在上轮比试中虽然胜出,不过伤势过重,这轮恐怕是得弃权的了,而另一人嘛……” “另一人我见过,是本届大会的黑马,那小子可幸运得紧,就是上次抽签的十三号,挥舞着一根古怪的黑尺,曾在第三轮中爆冷胜了梵鸣寺的善见大师。” “善见大师功力高深,我派师兄便是败在他手上。如今也败了,那他功力岂非深不可测?”有人惊问道。 前面那人面露古怪之容,答道:“也是也不是,总之古怪得紧。他再有比试,你记紧去看便晓得了。” 众人听此一说,都对洛小桑这个黑马大感兴趣,这倒无形中增加了他的人气。若洛小桑得知自己在本届大会中已然小有名气,不知他将做何感想。 易行云站在台上,不时眺望着会场入口处,心急如焚,抽签即将开始,却到此时仍不见洛小桑身影。 眼见台上梅峰峰主高日升即将宣布抽签开始,忽地入口处传来小声的喧哗,一人面色如灰,步履系挂着无形铅块,一步步走上台来,正是洛小桑。 趁得台中央处未注意,易行云一把将洛小桑拉到身边,细声责怪道:“小桑你去了何处?直到现在才出现,小璇去了寻你也寻不着。” 洛小桑看了易行云,正想说话,却没想到台上站着的十数人至少有一半以上目光齐刷刷向他看来,包含了讶异,鄙视,冷漠,倒是吓了洛小桑一跳,只得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我在路上碰着了一些事……” 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台中央处沌天门刑罚长老高日升朗声道:“论道盛会,彰显我正道大好男儿问道之心昭昭,可证日月。经过前几轮角逐,如今进入第五轮比试。由于其中小剑山庄的参试弟子在上轮比试中伤势过重,无法继续参试,所以正好剩得十二名各派弟子,继续抽签比试。” 场中发出“哗”一声,各自议论,有人为退出那人惋惜,也有人为本门中入得第五轮者庆幸。随着场中抽签开始,比试者逐个上前抽取比试木牌。 待喊道“沌天门,洛小桑。”之名时,场中又是“哗”的一声,倒让洛小桑吓了一跳,殊不知自己已然出名。 洛小桑拿了木牌走回原位之时,发觉行过众参试者时,有道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阵,待他举目回望时,却发现眼前人影憧憧,根本寻不到来自何处。 “小桑,你抽到几号,千万不要我们是对手才好?”易行云见洛小桑走回,低声问道。 洛小桑看清木牌,上面刻了个“陆”字,相信便是六号,按大会抽签的规则,应该对手是十二号,而易行云手中的木牌是八号,洛小桑道:“我抽中的是六号,所幸我们不是对手。” 易行云看清洛小桑手中木牌上的号码,也是松了口气,道:“那还好,否则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洛小桑知道易行云关心自己,刚想说话,却听到一声冷冷地声音从旁边传来,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洛小桑和易行云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灰衣道袍之人,手里拿了一个刻着“肆”字木牌,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正冷冷地看着易行云。 正是之前追击白羽,差点在厨房后院与易行云打起来的清虚观道袍少女。 冤家路窄,洛小桑担心的看了看易行云,却见易行云不怒反笑,一身傲气,展现无遗。 只听得他淡淡道:“原来是你,太好了,小桑,回去跟白羽说,它的仇我帮它报了,叫它帮我抓只三角兽答谢我。”后面这句当然是对着洛小桑说。 道袍少女自然知道白羽是谁,她也不争那点口舌之利,只是冷哼了一声,道:“死到临头还不知,待会你就知道厉害。” 易行云正待反唇相讥,却听得台上敲响了钟声,自是比试开始,弟子各自去试场的信号。 易行云抓了抓洛小桑的双肩,心中关怀之意不言而喻,洛小桑点了点头,便各自分开去了。 洛小桑走到自己的试场,这个试场可比之前宽阔大气得多,光是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就显示了沌天门雄厚的门派实力。 洛小桑所站位置正好对着初阳,阳光略有些刺眼,他咪了咪眼,略抬起了手遮住。手的边缘透出湛蓝的天空,蓝得心旷神怡。 想自己一个小小的俗事弟子,何等的幸运,可以站在此处,无论输赢如何,可以无憾了。 洛小桑略低了头,看到白玉石镶嵌处的缝隙,心里突然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涌现出来,瞬间铺天盖地,漫过了他的心田,淹没了他的全身。 那是一道浅浅的痕迹,却如鸿沟而不可逾越。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或可说做得对,遵照师训,与魔教妖人划清界限,永不往来;可是,可是为何心底深处,始终有阵拉扯,割舍不去,这是不舍吗?抑或,心痛? 手腕处传来的阵阵温凉似在安慰着自己,每当面对孤单,面对嘲讽,面对无奈之时,也便只有你,始终站在我的这边啊。 洛小桑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却发现对面不知何时,早站了一个月白身影。 洛小桑眼中一亮,发现对面所站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山道上见过的梵鸣寺僧人善明和尚。 善明微微一笑,双手合拾喧了佛号后道:“洛师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了你。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擦肩,你我两次相遇,可算有缘。” 洛小桑拱手一礼后道:“还请善明师兄多加指点才是。对了,还有一事想相询师兄。前次与我,与我比试的善见师兄,如今不知怎样啦?” 台下围观众人哗然一片,伤了人,还要诈作不知,这不是挑衅吗?已有人开始对着洛小桑叫骂,让善明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卒。 善明倒是不为所动,只是微笑道:“善见师兄虽然受伤,但所幸受伤部位不在身体重要位置,稍微修养些时日即可痊愈,对往后修行不碍。还得多谢你当初手下留情了。” 洛小桑摇了摇手,道:“善明师兄,你千万不要如此说,我,上次比试,善见师兄功力高深,客气礼让,指点于我,可是到得后来,我却不知怎么,就伤了他,实在对不住了。” 善明心中其实也是如此想法,觉得善见多是因为一时礼让,疏忽下受伤,接着道:“洛师弟无需介意,一切皆有因果,出家人早就看淡了输赢。此次受伤,听善见师兄说倒让他对佛法心有所悟,如此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洛小桑呐呐道:“如此,如此……” 只听得“当”一声铜锣声,正是比试开始的信号。裁判长老走到两人中间道:“锣声已响,比试开始。你们应知规则,毒药,暗器等皆不可用,只凭本身功力一较高下,现在开始吧。” 说完身形一动,飘往比试台另外一侧。 洛小桑拱手为礼,正待说些礼让之话,却听得善明说道:“阿弥陀佛,洛师弟,请指教。” 说完口中诵念,手中佛珠竟缓缓飞升而起,且越升越高,期间佛珠也随之变大,放出闪闪金光,笼罩了全场。 善明双手画诀,只听得一声“我佛慈悲”,佛颂声声中,佛珠中间竟然现出佛祖法身。 第四十二章 有所顿悟 洛小桑心里一惊,此招不是善见和尚受伤倒地前曾经使用过的厉害招式。只不过如今在善明手中使出,威力更大,可见善明功力之深,远在善见之上。 全场哗然一声,都没想到善明一出手,便是如此厉害的招式,倒是有违比试场出手礼让,试探对方功力的常理,一出招便要进入双方全力互博阶段。难道是因为对手实力太强,抢先出手攻其不备? 洛小桑额头冒汗,举着手中黑尺顶住压力,却没想到空中佛祖法身缓缓降下,却每降一点,压力越大。 “哐当”一声,佛祖法身有如重物着地,震得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出现了裂缝。一袭月白身影站在佛祖法相前,善明口中轻声诵念,在全场的惊呼声中,只见佛祖法相缓缓抬起右手,却有如疾电般抓向正顶受着巨大压力的洛小桑。 洛小桑本就分身无术,眼看着巨手抓到,却是躲闪无门,一瞬间便被握在巨手中间。 洛小桑大惊,正待奋起反抗,却发觉进了巨手之后,原先那巨大压力反倒消失不见,周围金光闪闪,却柔和不刺眼。 正奇怪间,耳中忽听得善明声音,道:“洛师弟,人生在世如身在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语出佛语经典)。佛家修行,讲究其心,心动则物动,心静则物静。” 洛小桑正奇怪为何善明口不动,耳中却听得清楚他的话语,只见善明双手幻出佛家金轮,呼呼声中,逐渐逼近佛祖法身巨手,所经之地,白玉石地面裂缝处处。 洛小桑大骇,眼见金轮逼近,手中舞动黑尺,丝丝黑雾从尺身溢出,正待抵御来自金轮的压力,却没想到使了一个空,便如空拳打在了棉花上。 原来金轮逼到洛小桑身边,竟是越长越大,洛小桑身子正好从金轮中间穿过,毫发无损。 洛小桑抬头看了善明,耳中却再听见他的话语:“洛师弟,佛家修行,不着外物,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语出《华严经》)。” 善明说完,口中继续诵念,双手由合拾稍变,拇指交叉,食指弯曲搭在中指上,待口诀颂毕,双手一抬,一声佛颂“佛光普照”,紧接着抬首望天。 却见原本金光一片的天空忽然闪烁,光斑由远及近,竟如千万颗流星坠落,直奔比试台而来。 场中喧哗一片,此招比起刚才,强了不知多少倍,功力高深者,纷纷暗中架起防御招式或者防御之物,免得被误伤。 反观台中,洛小桑面对如此凌厉招式,却是慢慢地放下了原本举起的黑尺,紧紧地盯着冲面而来的万千流星。虽然招式凌厉,洛小桑心中却有个感觉,此招看似冲他而来,但自己未必有事。 流星瞬间着地,砰砰声中,白玉石地面碎成了无数块,而在佛祖法相巨手中的洛小桑,看似中了无数轰击,但只有身在其中的洛小桑知晓,每每就快击中之际,金斑却闪身而过。 虽然洛小桑毫发无损,但心中所受震撼,一点也不少于场中观战之人。善明从出招开始,招式凌厉,如若对决,自己不消一个回合便败下了阵。 只是善明招式看似冲他而去,却每每在关键处避去,虽不明白为何,却让自己对老和尚所传授的小弥陀功深有感悟,修行中那些悟不通,道不透的地方,此时却如断桥重铺般,在脑中一段段回旋。恨不得善明能多发几招,让自己一次性弄个明白。 善明出招连连,洛小桑心有所悟,场中之人尽皆哗然,却不知场中悄悄起了变化,却是洛小桑手中的黑尺,正慢慢地,一点点地闪烁着黑红金之色,丝丝黑雾正缓缓溢出。 场中石屑烟尘满布,唯有佛祖法身未退,此时洛小桑耳中又传来善明声音,道:“洛师弟,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语出佛语经典)。心有所悟,功德圆满。” 声音刚落,只见佛祖法像缓缓飞起,全场金光灿灿,而洛小桑全身仍是罩在金光之中,不得动弹。法像越升越高,忽地在空中一顿,对着洛小桑当头压下。 围观之人“哗”一声,善明奇招连连,一招强过一招,在如此连环招式下,看来洛小桑不死亦必是身受重伤了。 众人心中所想,皆是从开始至今,洛小桑都被压在金光下,不曾反击过半分,但是却哪里知道其中另外故事。 善明眼见佛祖法像缓缓落下,心中一叹,暗念一声阿弥陀佛,自己已然尽力,唯有看这位洛师弟能否悟透自己的本意,对于师门厚望,自己过后只有向师父请罪了。 便在此时,骤变突起,只见原本被压在金光之下的洛小桑,周围腾起黑雾,嘶嘶声中,金光竟从内片片而裂,便如碎成了无数片。 善明脸色一变,这一下变化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却见黑雾中,洛小桑双眼血红,手持黑尺,尺身闪烁着红黑光芒,缓缓抬起,正对着落下的佛祖发像。 善明只觉全身一凉,全身泛起鸡皮,对面仿佛正站着一个从地狱深渊爬上的恶魔,桀桀狂笑声中,透着无尽的凶戾以及杀意,眼中满是尸山血海,血腥扑鼻。 “嘟”一声轻响,却是尺身轻轻碰着了落下的佛祖法像,丝丝黑雾沿着尺身传到了法像之上,时间仿佛在刹那间静止。 忽地,在全场惊呼声中,法相竟爆了开去,冲击波中,卷起一阵狂风,吹得满地碎石四散,围观之人尽皆御起防护之物抵挡。 待得风消云静,围观之人纷纷抬头看往比试台,只见原本便开裂破碎的白玉石台在这一冲击下已经再无完体,场中站着两人,尽皆口角挂血,正是洛小桑与善明二人。 “哗”场中喧哗声把比试推入了高潮,原本众人心中早认为洛小桑在善明如此凌厉招式下必败无疑,却没想到洛小桑仍能反击且最后两败俱伤,看来这匹本届大会中最大的黑马实力当真不可小觊啊。 原本还小看洛小桑之人纷纷收了轻蔑之心,决心暗中好好观察接下来的精彩比试。 台上,裁判长老原本为善明凌厉招式所迫,远离比试台,如今见告一段落,重新回了台上,见二人虽有伤势,却似仍能继续,便示意比试继续。 洛小桑与善明对视了片刻,却听见善明微微一笑,道:“洛师弟,你倒叫我大吃一惊了,善见师兄落败,看来并非无理由。” 洛小桑刚从那股狂躁杀戮之意中回复,全身颤抖,心智未完全清明,虽听见善明说话,一时却不及回答,却见善明转身走到裁判长老处,低头颂了声佛号后道:“裁判长老,我身体旧疾复发,突感不适,接下来恐无法继续。这场比试,我弃权了。” 此语一出,全场哄然,浪潮之大,引得周围比试场观看者纷纷侧目。 “难道刚才的对决中善明大师受伤了?不对啊。”“便是真受了伤,也不可能当场弃权啊,梵鸣寺脸面何在?”“出乎意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啊。” 善明不理裁判长老同样疑问的目光,对着洛小桑微微一笑,喧了佛号后,却是转向了东边,双手合拾,低头不语。这个方向,正是三派掌门人所在的主席台方向。 坐在台中间的沌天门掌门等人早就注意到这边情况,待弟子禀明后,杨问天对着法悟大师道:“大师,贵徒中途退出,似另有隐情啊。” 法悟大师喧了佛号后道:“杨掌门,小徒自小佛性深厚,定是佛缘不浅,中间有所顿悟,才做此决定。贵门精英辈出,此次大会倒是让我等受益不浅。” 杨问天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只是法悟大师看着场中正对着自己低头行礼的善明,心中一叹,道:痴儿,痴儿,你何须如此?又怎瞒得过众多掌门心中清明。 法悟大师对着场中微微一点头,善明心有所感,低头再次喧了佛号,不再看洛小桑一眼,在众多师兄弟的迎接下,走出了比试台。 第四十三章 太清心经 四号比试台周围,尽是观看比试的各派门人,较之其他比试台,多出数倍有余,皆因台上比试的,是本届三派论道大会的两大热门,沌天门竹峰的易行云以及清虚观的应小敏对决。 二人都是年轻一代弟子中功力高深者,在前几轮比试中一股作气便进入了第五轮,如今碰见,两虎相争,比试必定精彩。 再有各派弟子奔走相告,有甚者甚至开起了盘口赌起输赢。 “来,来,我虚山谷开的庄,信用保证,你下多大,我便赔多大,来咯。”一虚山谷弟子在人群中低声吆喝,引来众好此道者尽相买注。 “我压十两易行云!”“你错了,压应小敏,保你赢。”“易行云强一点。”“应小敏不错。”众人纷纷压自己心中认为胜算大者,那虚山谷弟子笑容满面,收得不亦乐乎,对他而言,不管最终谁赢,他都保赚不赔,这种买卖去哪里找。 “这位兄弟,易行云赔率多少?”那虚山谷弟子正在人群中收压,忽地背后传来询问声。 他心道又有生意上门,转身笑道:“易行云赔率是1,应小敏则是0.9,这位兄弟,你压多少?” 只见眼前之人身着白色练功服,头上发束绑了一根青带,剑眉挺鼻,手拿一把碧绿长剑,嘴角微微上翘间,英姿迸发,端的便是玉树临风,不知迷倒多少年轻少女。 那人听罢赔率,微笑道:“如此看来,大家都觉得似乎应小敏强一点啊?” 虚山谷弟子嘿嘿一笑,道:“这都是大家的推测,未必就做得准的。这位兄弟,你将欲压多少?” 那人手擦了擦鼻头,嘿嘿一笑,道:“我压一千两,易行云赢。” 虚山谷弟子一喜,自己运气也好,遇到出手阔绰的世家子弟了,道:“这位兄弟好眼光,其实我本人也觉得易行云胜算大点,不知这位兄弟是用现银还是用票子压?” 那人道:“不用现银也不用票子,只用我之名?” 虚山谷弟子一愣,一时不知对方是何意,问道:“兄弟什么意思?请问高姓大名?” 那人哈哈一笑,长身而起,风度翩翩,在众人的喧哗声中,落在了台上。 虚山谷弟子只听空中飘来一个声音“易行云!”,身边之人哈哈笑声,竟是呆住了,良久才苦着把脸问身边的人道:“你说这压,我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应小敏站在台上,一身灰衣道袍,手持一柄褐色剑柄长剑,双手环抱,看着易行云从台下飞起再落下,向四周拱手谢礼。待易行云站定,她才冷冷道:“哼,猴子耍戏!” 易行云剑眉一翘,也不生气,拱手道:“多谢应道友夸奖,本人最会耍猴戏,特别耍母的。” “哈哈!”台下听明白者见二人唇枪舌战,无不哈哈大笑,闹成一片。 应小敏脸色一变,啐了一口怒道:“口尖舌利,待会我便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下酒,看你还有多厉害。” 易行云单身提剑,手摸下巴,假作沉思状,道:“我的舌头味道怎么样,我尝了二十年了,味道还可以。你要尝,不必割也可以,现在便拿去就是了。” 说着吐出了舌头,还上下抖了几抖。 “哈哈,尝尝吧!”“对啊,必定不错。”台下男弟子嘘声一片,笑闹成一团。 “下流!”“你们男人就是无耻。”台下女弟子们力挺应小敏,与男弟子们骂成一团。 台上应小敏脸色气得发青,长剑“锵”一声出鞘,就待冲出欲将面前那张可恶的笑脸切成几块。 裁判长老见场面有点失控,实在不像话,跳了出来站在两人中间,举手示意台下安静,接着提醒两人道:“三派论道,意在切磋,互通有无,不是意气之争,你二人需注意。好了,规则照旧,不得使用暗器,毒药,不得攻击人身脆弱处。现在开始。” 说完身形一晃,站回裁判席。 裁判长老话音刚落,应小敏即刻出招,只见她长剑一挥,一行冰柱凭空出现,“嗤嗤”声中从台面冒出,直奔易行云。 易行云显是早有准备,同样手中泪竹剑一挥,空中片片青竹叶显现,与冰柱撞在一起,“砰砰”声声撞击中,冰柱破碎,成为粉末,与青竹叶同时化为灰烬。 应小敏知道易行云功力高强,见对方有所准备,刚才一招出手并未抢得先机,轻喝一声长身而起,不知何时,手中却见多出了三张符咒,她口中轻颂,符咒即刻在空中飞舞,顿时比试台温度骤降,围观者中功力较弱者顿觉得全身起了鸡皮。 易行云终于收了脸上笑容,知道此招厉害,全神贯注应付。 不多时,空中挂起暴风雪,呼呼风声中,众多冰凌化成的光芒,对着易行云疾驰而去。 易行云脸色不变,脚下变化着步伐,口中默念着法诀,接着轻喝道:“起!”台上顿时出现一排排高大长竹,化为盾墙,阻住了来势汹汹的冰凌。 应小敏飞舞在空中主攻,易行云在地上主守,功力相当,各不相让,没想到比试一开始便进入了胶着状态,应变之快,让台下众人大开眼界。 “应小敏应是清虚观中金木水火土几系中水之一系的偏支冰系,要知道清虚观以为天地万物,皆离不开金木水火五行,功法修炼也以各人属性区分。不过我看她年纪轻轻,功力如此高深,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台下众人中,一个围观的长老叹道。 “长老,那请问可有克制之法?”旁边一个弟子出声询问道。 “天下修行功法各异,看各自修行功力,哪有什么克制之法。不过我看易行云竹峰一脉修行我门中沌天炁术,倒与清虚观的修行土系或者木系者相似,这无论是土抑或木,都与水系相关,按照五行相生相克之道,木克土,土克水,倒是易行云占得优势多一点。”那长老答道。 那弟子“哦”了一声,转头看望台上。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变化又起。只见易行云长剑一收,盾墙后续无力,在冰凌攻击下早寸寸断裂,可是台上早无易行云身影。 应小敏只是一愣,眼角扫视处,却是易行云在自己数丈外的空中。他右手二指成刀,一切处,泪竹剑在空中化为几个剑影,急速向着应小敏飞去。 第四十四章 再次顿悟 应小敏虽慌却不乱,长剑上原先三道符咒“嗤”一声无火自燃,化为灰烬,而在应小敏纤指舞动下,旋转成盾,与飞进的泪竹剑战在了一起。 易镜明夫妇正坐在主席台上,观看着易行云比试。忽地易镜明发觉有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却发现是中间处的清静师太。 清静师太见易镜明看了自己,便微微一笑,道:“易峰主,贵子年纪轻轻,不论功力或是应变能力,皆不差你当年啊,前途不可限量。看来你多年来育子有方啊。” 易镜明拱手为礼,笑道:“观主说笑了,犬子资质鲁钝,少不经事,倒不如贵徒稳重,不论胜负如何,将来还望师太多加教训才是。” 清静师太望了一眼场中正与易行云战作一团的应小敏,道:“易峰主,小徒顽劣,今次比试,相信对她将来修行必是大有收益,也望易峰主不吝,多加教训。” 易镜明笑了笑,道声观主,客气了。转头看了比试台,却见空中剑气飞舞,易行云与应小敏身浮半空,双手掐诀,而两柄长剑则战成了一团。看来二人实力相当,一时倒难以决出胜负。 只是易镜明看着场中应小敏,心中却不由浮现一个人身影出来。百年前清虚观那人单凭着手中一柄长剑,就让无数魔教中人闻风丧胆,为之折服,所用招式,与如今应小敏一般无二。 那人便是上任清虚观观主清心师太,现任观主清静师太的师姐。如今这应小敏,易镜明又看了一眼正专注于比试的清静师太,不知与清心师太有何深层次的关系? 思绪间,只见场中比试有了变化,却是易行云一个不小心,闪躲不及,让应小敏长剑削下了衣袖一角。也亏得易行云反应快,不然就不是一段衣袖而是一条手臂那么简单了。 而易行云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衣袖被削下后,泪竹剑迅速飞舞,应小敏还未及高兴,便见得眼前绿芒闪烁,头只及一偏,忽地娇呼一声,头上一头青丝散落在肩上。 原来就是电光火石间,泪竹剑削断了束发布带。 “哗”全场哗然声起,二人旗鼓相当,几乎不分上下。而有些人倒是第一次见到应小敏长发披肩模样,不由得嘘声一片,议论纷纷。 易行云见应小敏停下了手,他也收了泪竹,嘿嘿一笑,道:“原来你长发及肩的模样,倒比你原先好看得多。” 应小敏脸一红,接住了清虚观女弟子扔过的发带,绑上了满头乌丝后,骂道:“登徒子,看招。”却是长剑又再出手。 此际应小敏出招含了怒意,又快又狠,招式伴随着其功法中的特殊效果,每一招发出周围温度便似降低一点,让人直打冷战。 易行云则是御起沌天炁术中的防御心段,见招拆招,丝毫不乱,看得台下大呼过瘾。 台下易璇看着自己的哥哥与应小敏两人化为灰白二道身影,在空中碰撞连连,爆出声声巨响,倒不甚担心,她转头看了另一个比试台的方向,真正担心的应该是那边比试中的洛小桑。 自己便是在上一轮比试中输给了梵鸣寺的善明和尚,想起善明,她又不由心中一凛,那和尚双眼就如黑夜里的两盏明灯,仿佛一眼就将你看穿了去,功力高深更不在话下。 忽的围观人群后边传来一片喧哗之声,紧接着人群中似乎让开了一条道,一个人身着青衣,青衣破碎斑斑,正一步步蹒跚着走来。易璇一楞,来人正是方才还在担心中的洛小桑。 “小桑哥,你没事吧?你的比试如何了?”易璇将洛小桑迎到竹峰弟子观战处,边打量着洛小桑边小心地问道。 洛小桑在易璇身边站定了,看了场中仍激战中的易行云,问道:“行云如何了?咳咳!” 说话间却是不小心为自己口水呛到了,咳成一片,谁知易璇看在眼里,以为洛小桑受伤,惊得她掏出云梦散,道:“小桑哥,你可是受伤了,善明大师功力高深,想来他应该留手才是,怎的倒让你受伤了。” 洛小桑接过云梦散服下,道:“我伤势不重,善明师兄他手下留情了。只是比试,比试倒是我胜出了。” “小桑哥你没事便好,输了不要紧,善明大师他……小桑哥,你说什么?”易璇原本认为洛小桑输去也是情理中的事,正待说些安慰的话语,没想到洛小桑语出惊人,惊得易璇声音提高八度,连周围关注比试的其他弟子也纷纷侧目看来,捂住檀口,一脸呆滞的盯着洛小桑。 洛小桑苦笑了下,道:“比试判了我胜出,只是却是善明大师他自己退出了大会。”说完简要的把比试情况说了一下,当然其中善明击而不中隐了去。 易璇听完,一脸惊奇地盯着洛小桑,像看一个完全陌生之人,良久后才道:“小桑哥,不论原因如何,你倒是胜出了,你的运气实在是……”说到这又觉不妥,便打住了不说下去。 洛小桑看了场中正激战的壮观场面,苦笑道:“我原本便是运气好,如若不然,我不肖一会便被人轰了下台了。” 只是洛小桑看了场中激战到了白热化阶段的比试,眼睛竟再也移不开去。倒不是场面震撼,也不是为吸取对战经验,而是因为场中一个人所用招式,其中所蕴含的功法。此人不是易行云,却是正招招进逼的应小敏。 为何她所用功法,与智空和尚所传授两段功法中的另一功法,如此相似,甚或可说,一模一样? 莫非那功法便是清虚观的修行功法太清心经?若说智空和尚把梵鸣寺的小弥陀功传了自己,还说得过去,因为他原本便是梵鸣寺僧人。却为何智空和尚能懂得清虚观的修行功法,且传了自己,这于理于情都是说不过去的。 洛小桑心中震撼,脸色阴晴不定,易璇以为他受伤兼之胜了之后心情复杂,便不再打扰,谁知洛小桑初时震撼,继而却被应小敏招式中的功法所迷,便如一个人正在他眼前演示,招式如何借着功法使出,自己修行中不明白之处豁然开朗,一时如痴如醉。 只是洛小桑不知,此时竹峰弟子中,一双明眸却是停在了他身上,良久不曾移开过。 第四十五章 易应之战 场中激战多时,已进入了最后阶段。 比试一开始,应小敏便主攻,易行云主守,间中虽有反击,也尽数被压制,表面上看似乎应小敏占了优势,其实也只有应小敏自己知道其中辛苦,对面这家伙看似挨打,但后续绵力似无穷无尽,长此下去,自己便因后续无力就输了。看来得要一招定胜负才行了。 主意打定,轻咬银牙,只见应小敏轻喝一声“收”,与易行云泪竹剑战在一起的长剑应声而回。应小敏手持长剑,人悬半空,脚踏七星,舞出独特步伐,远看倒似翩翩起舞。 易行云神色凝重,全神贯注,知道应小敏此招厉害,不可轻视。 随着应小敏长剑舞动,天空渐渐乌云密布,忽地狂风吹起,夹杂着雪粒,呼呼刮向众人。 应小敏人在半空,只见她脸色苍白,似使这招,对自己也是一个极重负担,但她却咬牙顶住了,口中念道:“煌煌天威,已为我用;天道昭然,以我为引。” 乌云滚滚中,形成了一个漩涡,轰轰雷鸣声中,一道闪电从云中射出,落在了应小敏高举的长剑上。 金光闪闪,应小敏便化成了那高高在上的雷神,若果是俗世之人见了,想必是要下跪顶礼膜拜的。 台下方才为众弟子解说的那长老此时惊道:“这,这应小敏竟然能使出雷系偏支招数,且威力如此巨大,修行天份之高,让人叹服,看来胜负还真不好说。” “长老,难道清虚观中不可以修行两系功夫吗?”一弟子听后问道。 “废话,你修行一门功夫要有所进已是千难万难,更何况两系同修。除了天份高之外,还需同系中人指点,其中艰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那长老给了那弟子一个白眼,转头继续看着浮在半空中的应小敏,口里喃念着“不可能,不合理”。 远处观战的清静师太心中一惊,看了身边脸色依旧的沌天门掌门杨问天一眼,暗道沌天门果然人才辈出,逼得小敏连未完成的招式也尽出,看来这些年对于年轻弟子的培养,始终未曾放下。 而沌天门竹峰峰主易镜明也是暗暗心惊,此招自己在百年前正魔大战中,倒是见过,那人使出此招,方圆十里之内再无一物能站立,便是上任清虚观观主清心师太。 如今这清虚观年轻弟子也能使出,虽然威力远不是当年的清心师太可比,但假以时日,必也是正道一方人物。想到此处,不由暗为处于垓心处的儿子担心。 此招威力巨大,周围观战之人纷纷避让。 易行云剑眉一挺,不退反进,衣裳在狂风中剌剌作响,抬头望着半空中化为了雷神的应小敏,顿时豪气万丈。 好,比试至今,你步步紧逼,倒似我怕了你般,如今你想一招决出胜负,那便来吧。 一念既到,易行云右手泪竹剑空中虚点了五下,绿芒闪烁中,五星竟在空中浮现,左手两指成刀,掐诀中,五星越升越高,只听易行云口中念到:“芸芸众生,炁由他生;昭昭天道,炁自我用。聚!” 天地间,滚滚红尘中,若有似无间,气息竟不断汇聚到了空中闪烁的五星中,随着汇聚,五星褶褶生辉。一时空中绿芒金光闪烁,相映成辉,倒似在空中染了色。 “镜明,行云他……”远处易行云他娘见到此状,担心得抓紧了易镜明左手。 易镜明右手拍了拍夫人双手,道:“夫人无需担心,虽然此招行云仍未练熟,他既敢使出,必有一定把握。” 台下易璇也是担心得双手紧握,而洛小桑看着场中的惊人之势,口中却不自觉的默念着得自沌天峰后山的千字口诀。 便在万千瞩目下,半空中应小敏紧闭的双眼一挣,看了台下的易行云,而易行云同时嘴角一翘,盯着了半空中长发再度飘飘的应小敏。 “落!” “着!” 几乎在同时,一道滚滚天雷从天而降,对着易行云当头劈下,而空中闪烁的五星射出一道绿芒,却是对着金光闪闪的天雷而去。 “轰!”天雷与绿芒相撞,声音响彻云霄,大地颤抖,惊得方圆十里之内的飞禽走兽四处奔走,以为天灾。 比试台围观者早在众长老的护卫下,退出老远,而一众长老也是纷纷祭起防具,将比试台与广场隔绝。谁也没想到两人招式之强,能如此惊天动地。 待得烟尘四散,风消云静之后,众人纷纷看着比试台,想看看此战到底是谁胜出。 白玉石比试台在如此威力招式对撞中早已碎成了粉末,台上坐着两人,正是易行云与应小敏,皆是口中溢血,四目相对,如果眼神可以激战,估计此时两人早又战成一团。 “哗”场中喧哗声之大,响彻云霄,都为此战喝彩。只是众人心中疑惑,此场比试,到底是谁胜出呢。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场中又有了变化,只见易行云与应小敏双双摇晃站起,看此情景,似要继续比试。 众人欢呼声再次响起,以为又有精彩的比试可看,却没想到此时一个人影一闪,出现在了易行云以及应小敏中间,正是本次大会的主持,沌天门刑罚长老高日升,只见他阻了二人接近后道:“此场比试,比试双方无视论道大会宗旨,违规对着人身脆弱处攻击,经三大掌门商议决定,二人比试不分胜负。由于二人尽皆违规,双双退出大会,不得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听罢高日升宣布,场中喧哗声再起,有喊不公平的,也有认为该是如此的,争论不休,把三派论道大会推上了高潮。 易行云及应小敏由各自门中弟子接下,扶着去了。 比试台四周人群渐渐散去,或走或去观看仍在比试中的其他比试台。洛小桑心中担心易行云伤势,可是脑海中智空和尚的慈祥面容,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自己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得以修行已是万幸,可如今却同时修炼了天下正道三大门派的功法,不要说他人,自己也不相信,如坠梦中。如果梦醒了,能回到当初,那请早点梦醒吧。 如此惊世骇俗的事,便如千万斤大石,压在心中,喘不过气。人未老,只怕心先老。 手腕处传来阵阵温凉,让洛小桑想起沌天峰后山山洞中那个沌天门前辈。 为何那千字口诀,对于本门的沌天炁术修行有着穿针引线作用,虽然没有试过,但自己隐隐感觉到对梵鸣寺的小弥陀功以及清虚观的太清心经具有同样的效果,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第四十六章 惊闻噩耗 时至正午,烈日当头,人群散去。 洛小桑呆呆地看着易行云等竹峰弟子离去的方向,忽地有一人迅速跑近,洛小桑以为是易璇,近了,却发现是竹峰的一个女弟子,雪白肌肤,柳眉瓜子脸,满头乌丝绑成一条辫子坠在背后,身穿湖水绿练功服,手持一把短剑,不知是着急或者跑步的原因,脸上泛着淡淡红晕,倒也娇艳可人。 可惜洛小桑此时心事重重,不然倒也懂得礼貌招呼人家。 那女弟子跑到洛小桑面前,见洛小桑只懂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更红,怯生生地道:“请问,你,你可是沌天峰的洛小桑洛师兄。” 洛小桑一愣,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女弟子,道:“是,你是谁?” 那女弟子抬头看了一眼洛小桑,见洛小桑双眼圆睁,盯着自己,似乎吓了一跳,微微低了头道:“易师姐让我来告诉你,易师兄他只是因为比试脱力,身体并无大碍,修养数日便好,让你不必担心。” “易师姐,易师兄?”洛小桑愣了一下才想明白是指易璇以及易行云,定是易璇怕自己担心,才让她的同门师妹来告知自己,于是道:“谢谢你,我晓得了,你回去转告易璇,让他好生照看易行云。” 想想自己刚才心中震撼下,一时竟忘了跟上去擦看易行云伤势,希望他别恼了自己才好。 不过以易行云脾性,多是叫嚷着让自己好好补偿下他的五脏庙,倒是和帮厨师兄养的那大黄狗一般好哄。想到此处,不由暗自好笑。 回过神来,洛小桑却发现刚才那个女弟子,仍站在自己面前,未曾离去,一双美丽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洛小桑脸上微微一红,道:“这位,这位师姐,你还有事吗?” 那女弟子见洛小桑终于看了自己,脸上红潮依旧,微低了头道:“请问洛师兄,你名字中桑字,可是桑林之桑?” 洛小桑一怔,不明白为何那女弟子会有此一问,以为易璇还有什么事让她代为转告,便道:“正是此字。” 那女弟子脸上喜色一闪,又问道:“那洛师兄,这些年是否曾经到过我竹峰大镜湖?” 洛小桑如实答道:“自从我年少认识易行云以来,倒是多次去过竹峰游玩,不过大镜湖我只到过附近,却是未曾去过的。” 原来易行云带洛小桑去竹峰玩,怕被他老爹发现,大镜湖是不敢靠近的,所以洛小桑从未进去过。只是洛小桑奇怪为何眼前这女弟子问这些,难道是竹峰峰主让她问的?想来又不像。 竹峰女弟子抬头笑了一下,少女微笑,便如早晨的蔷薇,清新怡然,不带一丝杂质,倒让洛小桑眼前一亮。 她笑了笑,道:“那你是否……”说道此处,声音越低,到了后来竟没声了。 洛小桑觉得奇怪,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大清,可否再说一遍?” 那女弟子在洛小桑奇怪的眼神下,似更加羞涩,将欲说出之时,忽地远处有人唤了一声,那女弟子回头一看,便转头对洛小桑道:“洛师兄,我先离去了。你,你的比试,还请加油,我,我……” 许是远处那人以为女弟子听不见,又唤了一声,那女弟子转身向着唤她那人行去了。只是洛小桑发觉,她的脚步轻盈,似孩童雀跃般,可能心中有事正高兴吧? 唉,细想之下,自己似乎好久未曾有好心情了,这又是为何?不过刚才她好像有话想说未说,到底又因何事开心呢? 洛小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自己心情复杂难明,转瞬间便又被心中之事所牵,无从他挂了。 夕阳西下,炊烟渐起。迎接着又一个夜的到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洛小桑蹲在屋顶上,修补着因破旧而跌落的瓦片。这工作以前是师傅做的,小时候自己贪玩尾随师傅身后爬上屋顶,谁知脚滑,眼看摔下,还好师傅眼明手快捞住了自己,不然甚者小命都不保了。 从那以后师傅便禁止他上屋顶,无论岁月如何流逝,自己在师傅眼中仍是那个长不大的孩童。 可是,师傅,你可知,在你眼中的曾经的孩童,如今已可站在天下盛会的舞台上,为你争上那么一口气,可是,师傅,你如今身在何方? 洛小桑深叹了一口气,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已经学会了叹气。是从进入沌天峰后山那个山洞开始,还是碰见了智空和尚开始,亦或师傅失去消息后开始?已然记不清了。 手里抚摸着曾经的青瓦,如今风吹日晒过后变得粗糙发褐的瓦面,仍有残阳的余温,便如拉着师傅因为岁月的痕迹而变得粗糙却又温暖依旧的手。 洛小桑举目远眺,整个厨房以及弟子院落尽收眼底,灰褐的屋顶与青白的墙面,廊坊屋舍交错连绵,沌天门独有的雕饰横栏,或有张牙舞爪神兽,或有怒目而视天神,在夕阳余晖下,似涂上金辉,而侧面背阴处,又朦胧一片,透着神秘。 光为神笔作画,调着亮与暗两种色调,别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洛小桑没想到自己居住之处还有此番良景,不知不觉间,竟是看得痴了。 忽的厨房院落远处有人影晃动,走得近了,洛小桑发现竟是刘大成,他身后还跟随了两个人,手上似捧着衣物之类,人未到,声先至,只听得刘大成远远便喊道:“洛师弟,你可在房中?师兄为你送来大会参试的服饰了。” 洛小桑一愣,没想到大会还有这种安排,一时未及回答,刘大成等已经推门走进了房间。 房中自然不见洛小桑,只听得屋中刘大成道:“洛师弟可能去了厨房那边,你们把服饰给他留下吧。”应是刘大成对着尾随他身后两人说话。 “是,刘师兄。”尾随两人答道。 洛小桑正待跃下屋顶,忽听其中一人对刘大成道:“刘师兄,这洛小桑洛师弟,这些年一直是你在指导他的修行吗?”听得如此一问,洛小桑的动作稍缓。 刘大成道:“是,只是这位洛师弟,成就确实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那人又道:“师兄为何如此说?” 刘大成微微一叹,道:“洛师弟虽然出身于俗事弟子,但他性子坚韧,其心亦诚,在修行一路上倒是有所益彰。但古怪的是他初时修行缓慢,甚或倒退,我几欲放弃指导,但近来又似突飞猛进,前两天与梵鸣寺善明大师的比试,相信你们都有目共睹。” 另一弟子不屑道:“那只是他运气好,多碰见对方状态不佳,才进得前四名。” 刘大成道:“不然,你可知善明大师最后一击,凌厉无比,换了是我,也未必有把握应对,他硬是破了。” “刘师兄,”那弟子忽然支吾起来,接着又道:“我听说洛师弟当初是你们外出时救回,当时全村遇难,却为何他得以幸免?” 刘大成顿了一下,显是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此一问,道:“当时洛师弟昏倒在一处废墟处,他也说了,他能躲过一劫,是因为事发前到后山游玩去了。” 那弟子又道:“如此大事发生,偏又不在,未免太巧。我还听说他原本就是无炁人,根本不能修行,如今修行又突飞猛进,加之师兄你这些年指导情况分析,这洛师弟,莫非是与魔……” “陈师弟,”刘大成未及对方说完,大声一喝,道:“无根无据之事,不可乱说。” “是,师兄。”那陈师弟说道,可是似乎又不甘心般,接着道:“刘师兄,听说洛师弟的师傅当时也在现场,你可曾见到?” 刘大成叹了口气,道:“陈师弟,你未曾到过现场,不知那可怖情形,我现在每每想起,都恶心欲呕。潘师长我是没见着的,但是……” 另一弟子接上去道:“刘师兄,我听了与你同去的黄师兄说了,当时情形下,除了洛师弟外似乎无一人生存,可是师尊为何说潘师长接了秘密任务外出执行了?” 不待刘师兄回答,那陈师弟道:“多半是师尊心慈,怕洛师弟心中凄苦,才编的慌,刘师兄,你说对不对。” 屋中再不见刘大成说话,良久,才听他叹道:“两位师弟,今日之言,不可再外传,洛师弟自小由潘师长抚养,发生此事,心中凄苦,我等作师兄的应尽力帮助,你们可知道。” “是,师兄。”二人齐答道。 “咿呀!”屋门轻掩,三人向外行去。 第四十七章 尺珠合一 风起,云涌,山雨欲来的节奏,满山瑟瑟。 “轰隆!”一声惊雷,闪电瞬间将黑夜映成了白昼,雨点如撒豆,噼啪间地面便汇成了一道道溪流。 雨水连成了线,便如在滚滚红尘中挂了一幕水帘,遮住了世间唏嘘与无奈。 一队戴着蓑衣的巡山弟子匆匆行过,天气如此恶劣的夜晚,在完成了任务之后,谁不想早点回到屋中,喝上一口热酒,钻进暖烘烘被窝一觉睡到大天明。 “轰隆!”闪电划过天际,又是一声惊雷。如此恶劣天气,在沌天山中倒是少见。 排在队伍最后的巡山弟子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天气,加紧了脚步跟上前面师兄,却在不经意转头间,见到殿前广场上,似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他心中一惊,难道是混入山中的魔教妖人?他一把抓住了前面那位师兄,道:“师兄,广场处似有个人影。” 前面那人脚步同样匆匆,想是急于回到弟子宿舍,这被一把扯住,眼见后面师弟说话,雨声风声之大又听不清,不由得怒吼道:“你在说什么鬼?” 后面那师弟又大声说了一遍,前面师兄才算是听清,可是举目望去,视线不及两丈之外,一抬头雨水便顺着脸往下流,如何能看得清,他怒拍了师弟一个后脑勺,吼道:“哪有什么人,你乱紧张个什么鬼?” 那师弟被拍,摸着后脑,大声道:“说不定是前些日那混入之人,师兄,要不要去查看一下?” 那师兄更怒,又给了他一个后脑勺,怒吼道:“这种天气,能在那边的只有个鬼,要去你自己去。” 说完转头一看,其他巡山弟子已经走远,便不再理他,快速追去了。 那师弟转头看向殿前广场,眼前满是雨水,乌漆码黑,相信就如师兄所说,这种天气下就只能有个鬼在那边了。 转头一看师兄已然走远,整个世界剩了自己,可怖之极,惊叫一声“师兄等我!”追着去了。 雨水如瀑,殿前广场转瞬间便成了一片汪洋,所幸排水功能强大,水流顺着沟渠哗哗流走。 暴雨来得猛,去得也快,雨,似乎小了点,人,也看得清,殿前广场中央,隐约中看着了,站了一个人。 雨水顺着他的还稍显稚嫩的脸庞往下流,原本那纯朴坚韧的神色早已不见,只剩了灰白一片。 身上的青衣练功服早已湿透,粘在了身上,看那惨白不见血色的嘴唇,显然早已冷得绝顶,但是,人若悲伤到了极致,可还有感觉? 深爱的师傅原来早已不在人世,自己再也看不见他慈爱的笑容,听不见他严厉的责骂只为自己长进,感觉不到他粗糙的掌心抚摸着自己头顶的幸福。 泪水,夹杂着雨水,顺着脸庞流进嘴里,流进心中。 整个世界冰冷一片,轻轻颤抖的四肢告知着这个世界的无情。忽的,右手手腕处腾升起一阵阵温凉,似安慰,似保护,似劝解,果然就只有你,永远在我身边。 黑圈闪烁着红黑金三色,慢慢的溢出了一丝丝黑雾,那个原本桀桀狂笑的可怖声音,如今听来却不甚刺耳;那欲毁灭世界的杀意,早已熟悉如喜怒哀乐之感。 雨幕中,忽的黑雾弥漫,包裹了洛小桑全身,黑雾中的少年,双眼早已血红。嗤嗤声中,雨水竟似怕极了那黑雾,未待落至,便已自动弹了开去。 黑雾似有越腾越升之势,那狂傲的笑声也似越来越大,洛小桑双眼血红欲滴,黑圈早变回了黑尺,漂浮在身前。 血红的世界中,便只剩了一根黑尺。 是什么,在呼唤?便如亘古不变的誓言,坚定直到永恒。 从洛小桑胸前缓缓的升起了一颗滚圆的黒珠,如若洛小桑此时仍有意识,必定大吃一惊。此黒珠,竟是智空和尚交给他的梵鸣寺重宝转生芥子。 只是不知为何,在黑尺大放异彩之时,它竟从洛小桑深藏的胸口袋中飞出? 只见转生芥子缓缓的飞近正溢散着黑雾的黑尺,黑尺尺身闪烁着黑红金三色,初时似有排斥,但甫一接触下,黑尺竟似大喜,尺身紧紧粘住了转生芥子再也不放开。 黑雾滚滚中,黑珠与黑尺在空中旋转,转生芥子竟也腾起黑烟,珠身闪烁,但珠中颜色渐淡,竟似珠中精华化为烟丝,流入了黑尺之中。 随着黑烟流入,尺身红黑金三色闪烁更甚,似贪婪孩童吃食爱吃玩意,雀跃不已。 “嗤”一声,转生芥子终于化为了虚无,一介重宝,从此消失世间。 黑尺腾起一道黑光,直升天际,似桀桀狂笑中,把那浓黑的乌云也穿透了一个大洞。阳光顺着大洞,射下凡尘,此景倒如在传说中常听的羽化飞仙。 如此异相,如何能瞒得过此地功力高深者,如沌天门以及梵鸣寺清虚观三大掌门第一时间抬头望了殿前广场方向,甚有一些长老快速往那边赶去,查看究竟发生何事导致异相发生。 沌天门某处,门前阴暗之处,站着了一个人,同样抬首望着殿前广场方向,只是他眉头深皱,似乎在思索着何事,几欲有所行动,却最终停止。 只是他右手伸入怀中,紧紧的握住一个滚圆而微微抖动之物,口中喃念之语,想必只有他一人知晓。 万里之外,一个漆黑的山洞中,正打坐之人忽的睁开双眼,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正微微抖动之物,嘴角动了动,复又闭了双眼。 三派论道大会第六轮正日,山顶广场上依旧人潮汹涌,众人相聚,议论纷纷。不过今次除了谈论比试,倒多了点谈论话题,便是昨夜发生的异象。 在一众长老赶到殿前广场之后,却并无见到什么特殊之处,广场上空空荡荡,并无一人。而原先在远处望见的异象,也在赶到后逐渐消失。 遍查之后无甚发现,只能是将其归于自然景观一类禀报了师门。但此等异相百年难得一遇,倒让其他门派中人感叹沌天山真乃福地也,奇景众多连天降异象也遇得到。 “当”一声铜锣声响之后,三派论道大会第六轮也是半决赛正式开始。众人从异相谈论中再次将目光对准了比试台。只见二号台旁边悬浮了几行金光大字,写着此台比试之人姓名。 “这洛小桑可是那个手持古怪黑尺的本届大会黑马?”台下一个年轻的其他门派弟子盯着空中悬浮金光大字,问了旁边之人说道。 旁边立马有人答道:“就是他,说起来可古怪得紧,几轮比试,没见他怎么出手,但到最终都能胜出,要说功力高深实在不好判断,但论运气,本届大会当属他第一了。” “那他今天对上同门宋飘雪,可有胜算?”那年轻弟子又问道。 “按常理应该便是宋飘雪胜出才对,但按常理那小子也应该早就输了,这实在不好说。”刚才回答之人晃着脑袋说道。 谁知他一言出,激起宋飘雪粉丝激烈反应,马上有人反驳道:“说什么傻话,你没见宋飘雪出战至今,手上长剑从未出鞘过?我敢跟你打赌,不出三招,那小子便滚下台了。”“就是,运气好能当饭天天吃到?我就不信了。”…… 那人在口水淹没下早就没了顶,禁声不敢再言,免得犯了众怒。 “师兄,你可知宋飘雪手上长剑叫什么?我见它虽然从未出鞘,但是剑气凛然,让人心折,应该不是凡品。” 被问师兄迟疑了一下,道:“这,我也不甚清楚,想来应该不是凡品才对。” 此话一出,立马听见一个声音接上道:“小子们,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让我给你们长长见识吧。” 众人皆寻声看去,却是上次易行云与应小敏比试中那评论的长老。 那长老见众人眼光热切,虚荣心得到满足,便笑了笑,道:“小子们,你们可知正魔大战?” “知道,知道,就是百年前那次,我们正道前辈拼死卫道,杀了魔教落花流水,片甲不留……”一弟子接上道,口水乱飞,正要继续发表,便被那长老打断。 只见他手指了指天,道:“非也,不是百年前那次,而是更上一次。”见众人互相对望,无一人接上话,他才满意道:“上上次正魔大战可追溯到五百年前了,当时我正道前辈与魔教也是杀得惨烈,甚比最近一次还激烈。有些门派功法招式还因派中弟子大量殉道而失传,当时大战中,一个独修散人便是持了如今宋飘雪手中长剑,杀得魔教胆战心惊,救了多派被困掌门。” “敢问长老,此剑唤何名字?”有人问道。 “名唤沧浪,沧浪神剑本是传说中神魔大战中出现的神兵,五百年前大战之后再现后便与那位散人一同失去踪影,只是不知为何如今落在了宋飘雪手中。”长老转头看了台上,早站了一人,手持沧浪神剑,白衣身影飘飘,不沾半分俗尘。 第四十八章 尺剑之争 “当”一声铜锣声响,三派论道大会的第六场比试正式开始,把洛小桑又一次从悲痛中唤醒过来。 自从昨日无意中听闻噩耗,心中便伤心欲绝,支撑的支柱断去,整个世界天昏地暗。 昨晚大雨中的异相倒是把洛小桑吓醒过一次,心中一个激灵,自己身上背负秘密甚多,如今又莫名其妙引起异相,如若被问起,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好,在众多长老赶到之前逃了开去。 但一回到房中,见到师傅留下众多物事,睹物思人,不由又悲从心起。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有人唤自己,迷迷糊糊中跟着他走到比试场,迷迷糊糊中站到了台上,迷迷糊糊中见到了眼前一个清冷只应天上才有的绝代容颜。 裁判长老站在台上,高声喝道:“比试开始,三派论道,意在切磋,双方不得用毒,不得用暗器,不得攻击人身脆弱处,否则以输论。” 开场白说完,裁判长老身形飘向试台一边。 宋飘雪一身白衣,手中沧浪神剑背负身后,腰间绿笛轻荡,站在台上,盯着眼前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不由出现一丝惊讶。 少年眼中看似看了自己,只是浓浓的悲意却早已把自己化为了虚无。 是什么,让他如此悲伤?他只是一个少年啊! 宋飘雪踏前一步,轻声施礼道:“沌天门凝思阁宋飘雪,请指教。” 洛小桑一惊,后退了一步,眼前灰白世界中一个身影动了一动,似乎在对自己说话,想到的不是回礼,而是,他转头看向了台下,想要在台下找一找这灰白世界中的些许温暖。 不在,不见易行云兄妹身影;也不在,那个始终关心自己的蓝色身影,那道痕隙,深到刻骨。 灰白世界,人影曈曈,便剩了自己一人,万念俱灰。 洛小桑缓缓转过头来,眼中悲意更浓,道:“沌天门沌天峰俗事弟子洛小桑,请师姐动手,莫停便是。” “哗”台下一片哗然,宋飘雪的粉丝们纷纷叫骂:“太嚣张了吧,这算是什么吗?”“宋师姐,别留手,把他轰下台。”“这小子,还以为天天运气那么好,滚下来。” 宋飘雪脸上讶色一闪而过,自从比试以来,从未有人如此无视过自己,他刚才所言,究竟何意? 手中沧浪神剑似感受到主人此刻心情,逐渐泛出淡黄光芒。平常上台,自己早便出招,只是为何今天却迟迟动不了手,可是受了他眼中悲意所染? 宋飘雪自幼便在凝思阁苦寒之地修行,心志坚定,心中波澜未及散开便消失无踪。师父深意,自己需得完成,只要再赢两场,便可夺冠,那便动手吧。沧浪神剑泛着古朴的剑芒,缓缓从手中升起。 洛小桑紧紧地盯着在空中散发着淡黄光芒的沧浪神剑,这便是那把从未出鞘,就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的神剑吗?如自己这般身手,恐不及两招,就倒在台下了吧。 右手腕处忽地传来那阵熟悉的温凉,瞬间遍及全身。心中忽地一阵悸动,原本熟悉的温凉似乎正在雀跃,带着无比的激动,想要重现人间。洛小桑一愣,这种感觉倒真的是第一次。 洛小桑从右手衣袖处拿出了黑尺,那阵丑陋,相比眼前正闪烁着神光的沧浪神剑,便如泥潭深处的爬虫那般不堪。 “哈哈”台下依旧发出的嘲笑声,洛小桑已经听不见,只是感觉手中与自己血肉相连的黑尺,每每出现之时自己便恶心欲呕,那桀桀狂笑欲拉自己坠入九幽地府的感觉已经不见。 这倒又让洛小桑一愣,难道是昨晚出现的那阵异象引起的?可为何这古怪的黑尺,如今似乎蠢蠢欲动,不是自己紧紧握着,它便飞向,洛小桑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那个清冷的美丽女子,不,应该说如若不是自己紧紧握着,黑尺便飞向她身前的沧浪神剑而去了。 宋飘雪脸色淡定自若,看着眼前的那个少年从衣袖中抽出了一根古怪的黑尺,心中忽地也是一悸,不由得看了一眼空中黄芒正越盛,却为何沧浪神剑今日如此反常,那阵激动狂傲之情,如若不是自己口中默念法诀,它自己便抽身脱鞘而出,飞向,飞向那根古怪的黑尺。 一时间洛小桑手握黑尺盯着沧浪神剑,宋飘雪则是盯着洛小桑手中古怪黑尺,兵器出手,却只是对视,一动不动,谁也不曾先动手。 “哗哗”全场又是一阵哗然,议论纷纷。宋飘雪猛然惊醒,暗骂自己定力不够,于是出手不再犹豫,口中法诀默念中,沧浪神剑黄芒大盛,在空中左右晃了一下,便带着惊天的气势,向着洛小桑直劈过去。 黑尺终于从洛小桑手中“挣脱”,带着无比的兴奋抑或千年的仇恨,尺身溢出丝丝黑气,在洛小桑左摇右摆的手势中,对着沧浪神剑直扑而去。 虽然歪歪扭扭,但是气势丝毫不落半分,这倒让台下观众一阵惊叹,难道这丑陋的黑尺能与沧浪神剑抗衡。 答案即刻见晓,黑尺与沧浪神剑在空中甫一接触,便听得“砰”一声巨响,洛小桑身子如同炮弹般倒飞了过去,嘴角溢出鲜血。 黑尺则在空中倒旋着,“呲”一声,插在了洛小桑面前的玉石台面上。双方比试,一招便见了胜负。 “哈哈,果然不出所料。”“我赌他最多能接多两招。”“果然运气是不能当饭吃的。”台下众人笑开了。 宋飘雪心中一愣,刚才见黑尺丝毫不弱于沧浪神剑的气势,似乎不像作假,但为何又如此的不堪一击。 迟疑一闪即逝,宋飘雪脸色肃然,芊芊右手二指成引,口中默念法诀,沧浪神剑在空中一顿,带着胜势,继续向着洛小桑劈去。 众人的嘲笑声洛小桑再也听不见了,嘴角溢出的鲜血一滴滴往下滴落,落在了插在地上的黑尺上,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中,慢慢地渗了进去。黑尺尺身慢慢闪烁着红黑金三色,黑气再度溢出。 再次抬头,洛小桑双眼已变得血红。这个世界,何苦自己如此悲哀,连唯一的亲人都被夺去?这个世界,满天的神佛,难道瞎了眼,任由那么一个慈祥的老人被夺去? 洛小桑慢慢站了起来,迎着那越来越近的神剑沧浪。黑尺似感受着主人的决心,腾在洛小桑身前,红黑金三色闪烁,溢出的黑气随着黄芒的接近越盛。 宋飘雪轻蔑神色一闪而过,沧浪神剑带着惊天气势随其右手掐诀直劈而下。 空中,黑尺泛着黑气腾身而起,带着必死的决心,带着无往的气势,勇敢的迎了上去。 “砰”又一声巨响,洛小桑身子倒退了几步,几欲跌倒,但最终还是站住了。宋飘雪则是身子一震,无甚大碍,不过心中却是一惊。 黑尺此击看似平常,但沧浪神剑与其一接触,自己便恶心欲呕,一身精血却隐隐中有翻滚迹象,倒似欲流向黑尺。这黑尺当真古怪得紧。 宋飘雪乃是沌天门凝思阁阁主柳辰雅得意弟子,自幼便在柳辰雅指导下刻苦修行,功力高深,年纪轻轻,若论沌天炁术的修行,在年轻一代弟子中当排得进前五。 退后再进,沧浪神剑第三次在空中与黑尺战成一团。 “哗”台下观众再度发出喧哗声,这次不单是观看的弟子,连各派长老以及掌门都在议论纷纷。 沌天门不愧为天下正道领袖,这两个弟子年纪虽轻,但实力不可小觊。一个拥有沧浪神剑此等神兵,本门功法修行深厚,当是未来门中精英人物;而另一个,虽然手中兵器古怪,修行尚浅,但能与门中精英相抗衡,想来单靠运气是不行的。 台下议论中,场中比试的两人却慢慢出现了变化。 第四十九章 瞬间永恒 场中二人,只见宋飘雪右手二指成引,沧浪神剑在她口诀的配合下与黑尺在空中战成一团。而洛小桑身浮半空,虽然有点手忙脚乱,但黑尺在他指手画脚下,丝毫不输与沧浪神剑。 每每二件兵器撞击中,洛小桑便全身大震,身形几欲站不住,需要费劲全身精力,才能卸去其力,对方功力果然不俗。不知自己能挨得多久。 只是洛小桑不知,他身修天下三大名门功法,小弥陀功重在其内,以佛家纯厚法蕴筑底;太清心经则重其外,讲究借用外力修缮自身;沌天炁术更是讲究内外互通。如此情况下,虽然碰撞中全身疼痛,但却无大碍,且有越打越熟练之势。 反观宋飘雪,虽然身在半空,指挥着沧浪神剑神光大现,稳稳地压制住黑尺,占据着上风,但却越打越是心惊。 眼前这个少年沌天炁术的修行远远不如自己,差了好几个层次,但手中的兵器古怪得紧,每次与沧浪神剑对撞中,虽然都倒飞而去,但却马上豪发无损的飞回再战。 更古怪的是,黑尺似乎带着吸力,每次碰撞,自己全身精血便欲寻口流出,恶心欲呕,且随着黑气的越盛,这种感觉越强烈。而对方绵力之长,似乎在自己之上。 二人相斗,兵器之利,早把坚硬的玉石试台如切豆腐般切成了无数块。 远处看台中,清静师太静静地观看着沌天门二人比试,心中却微微一叹,沌天门天下正道之首位置,确实难以撼动,看这两位年轻弟子实力便知。自己弟子应小敏实力虽然同样不俗,但久战之下绵力便是不如。 清静师太看了一眼右手边同样面不改色观战的沌天门掌门杨问天,杨问天似有察觉,回望了清静师太一眼,清静师太微微一笑,道:“杨掌门,贵门能人弟子果然众多,看这二位,便知培养已久。手持沧浪神剑当是贵门凝思阁柳辰雅柳师姐得意弟子,但不知另外一位,是贵门哪一峰中得意弟子?” 杨问天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场中正苦苦顶住沧浪神剑压力的洛小桑,对清静师太道:“不瞒师太,他只是我门中沌天峰厨房的一个俗事弟子而已。” 清静师太一惊,她如何不知何为俗事弟子,但俗事弟子如何又能有如此功力与门中得意弟子战成平手?看杨问天神色又不似说笑,正待细询,却发现场中变化又起。 “砰”沧浪神剑与黑尺在空中又是一声碰撞,黑尺照样倒飞而出,但依旧如狗皮药膏,如影随形般紧贴而来。 宋飘雪全身一震,全身气血翻滚,那阵恶心欲呕让她又惊又怒,沧浪神剑黄芒瞬间大盛,黄芒中,一身白衣身影飘飘,竟是宋飘雪纤手持剑,与沧浪有如人剑合一,冲天而起,与青天化为了一体。 风起,云涌,呼呼风声中,洛小桑抬起头,血红的双眼中望见了半空中那个手持神剑的清冷女子,绝代的容颜。 黑尺忽的黑气大盛,血肉相连的感觉,洛小桑再次感受到那个桀桀狂笑的声音在心底涌现。 场中一片寂静,众人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场至今仍势均力敌的比试,早忘了什么三招两招败下阵的赌约,再无一人敢对洛小桑视以轻蔑之色。 那个半空中白衣飘飘的身影,手中黄芒逐渐化作了一束,在地动山摇中,在风起云涌中,声音由远及近,从悄无声息到隆隆震耳,狠狠地击向了台下那个青衣身影,似要连山顶广场都劈成了两半。 洛小桑手中的黑尺黑芒大盛,心底桀桀狂笑的声音似带着无比的兴奋,血红的双眼,丝毫不惧的迎着那落下的黄芒冲天而起。 那个少年,身在半空,仰天长啸,声动四野。此刻,他早已忘却了一切,与黑尺融为了一体。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遍方圆十里,惊得十里之内的飞禽走兽以为天灾再现,四处惊叫奔走。连山顶广场都仿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众人才在抖动中站稳脚跟。 此招对决,威力之大,甚于易行云与应小敏之战。论道比试,竟成了生死之战。连裁判长老都看得目瞪口呆,忘了什么比试规则、自身职责所在,不及出手制止。 黄芒倒飞而去,落在了现身天际的白衣人影手中。宋飘雪口中一甜,嘴角却是第一次溢出了鲜血。 “师姐!”台下同是凝思阁女弟子纷纷担心的叫出声,实在不敢相信功力高深兼且又神兵在手的师姐会在比试中受伤。 沌天峰后山,凝思阁中,一身宫装的阁主柳辰雅豁然起身,紧紧地盯着玄透镜中宋飘雪的身影。 同样在半空中,洛小桑七窍出血,青衣尽裂,两耳只剩了呼呼的风声,双眼中的世界早变了血红。那个心底桀桀狂笑的声音,灭尽世界的杀意,越腾越旺。 痛楚?早已感觉不到了,呼气声越激烈,全身颤抖。瞬间,洛小桑想到了死,死了吧,那便追随师傅而去,不再孤身一人。反正这世间本没什么神佛慈悲,有的尽是悲痛。 脸上一凉,洛小桑抬手擦去额头上滴落的血,和,雨水?抑或泪水。 台下众人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宋飘雪身上,可是却有一双美眸,在人群中紧紧地盯着洛小桑,心中不停地骂着“傻子”。此人正是乔装成别派弟子的蓝翎儿。 原来那日负气与洛小桑划地绝交,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却是千般割舍不下,原本早已走远,想到这傻子定然就算明知不敌也必蒙头而上,于是便捉了一个正道弟子,乔装在台下观看。 远远见到洛小桑脸如死灰,似有死意,蓝翎儿一惊,正待有所动作,忽觉手臂一紧,倒似被人一手抓住,且往外拉去。 蓝翎儿大惊,虽然自己心绪不定,但此人竟能在自己毫无察觉下抓住自己,可见不一般,正欲反抗,耳边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别吵,跟我走。”还不及再有动作,便被那人拉出了人群。 宋飘雪身在空中,全身疼痛欲裂,全身精血似要喷口而出,恶心欲呕,那般黑气,当真可恶至极。宋飘雪美眸紧紧地盯住对面那个显得狼狈的身影,刹那间,却是永恒。 那个清冷绝代的容颜,神色越发的坚定,她是不能退的,不能败的,师父深意,必须完成。呼呼狂风中,衣襟剌剌作响,这个美丽的女子,动了。 狂风,却似静了,只为看一眼不朽的容颜。 天地,却也呆了,只为她美丽的身姿。 时间,便停在了这一刻。 宋飘雪缓缓抬起右手,拔出了身前的沧浪神剑。第一次,传说中的沧浪神剑现身以来第一次出鞘。 第五十章 痛入心扉 一瞬间,黄芒尽聚,一点一滴中,便似长鲸吸水,全部汇聚到了沧浪神剑剑身之上,剑刃隐隐泛出秋水般的光芒。 “轰隆!”一声巨响,惊雷过后,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忍不住撒下了雨点。湿了众人的身,但却无一人躲避,尽是抬头看着天上那个白衣身影,以及手中的沧浪神剑。 宋飘雪手持沧浪神剑,绝色容颜冷若冰霜,只见她手中沧浪神剑在空中虚点五下,继而在五个虚点中划一虚圆,只做完这一动作,脸色却是瞬间变得苍白,只是银牙轻咬,坚持了下来,口中诵念:“芸芸众生,炁由他生;昭昭天道,炁自我用。以我为引,以剑为聚!” 一咒颂毕,狂风更猛,暴雨更烈,雷声更巨,乌云翻滚中隐现电光,滚滚红尘,莽莽俗世中,若有似无间,气息竟不断汇聚到空中虚画的图案中,顿时白芒大盛,褶褶生辉。 狂风暴雨扑面而来,洛小桑血红的双眼中,丝毫无惧地盯着这惊天动地的一招。 此招易行云曾经使过,自己当时已叹此招犀利无比,门中招式果然高强。然而眼前这一女子使出来,威力比之易行云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远处看台上,沌天门刑罚长老高日升见此情景,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首处的沌天门掌门杨问天,站起道:“掌门,可要阻止?” 杨问天轻轻摇了摇头,高日升便坐了下去,转头继续望向比试台,心中大为震动,“神剑御炁术!没想到沌天门年轻一代弟子中,先有易行云,再有眼前的宋飘雪,看来人才济济啊。 只是在没人注意下,高日升的眉头却慢慢地皱了起来。 杨问天缓缓地收回目光,转而望向了沌天峰后山,那便是凝思阁所在。师姐啊,师姐,看来你百年不出世,倒是培养了一个好弟子啊。 只是看那女弟子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微抖,可知如此奇术,勉力施展开来,怕是力不从心。但假以时日,倒能成为我沌天门一大战力。 空中图案白芒盛极,宋飘雪手中沧浪神剑向着图案一指,那五星图案光芒便如流水汇聚般,流入了沧浪神剑之中,沧浪神剑黄芒顿去,取而代之地却是白光闪耀。 缓缓地,宋飘雪举起了手中的沧浪神剑,宛如天神降世。 洛小桑抬起头,盯着天上的美丽女子,心底那个桀桀狂笑的声音呼之欲出,分明的感受到,自从沧浪神剑出鞘,黑尺腾起的黑雾越盛,那阵熟悉的冰凉带给自己的力量前所未有,便似受尽了千年的委屈,想要冲破枷锁,长天一笑般。 动了,众人眼中有人动了,却是身处下方的洛小桑。洛小桑手中黑尺闪烁着红黑金三色,腾升的黑雾却慢慢的笼罩了洛小桑全身,在白光照耀之下,黑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宋飘雪全身血气翻腾,脸色惨白,看着全身黑气腾腾越飞越近的洛小桑。 “神剑御炁术”乃沌天门祖师传下的奇术,经过历代掌门先辈千锤百炼的改进,威力之大,惊天动地。却为何易行云使出与如今宋飘雪使出,差别如此之大呢。 原来“神剑御炁术”需以自身为引,聚天地之炁自用,以剑汇聚,继而形成威力巨大的招式。由此可见以凡人之身聚天地之气,所受压力之巨。 易行云使出此招时,只是巧用天地之气用于抵御应小敏招式,且时间较低,所以受其反噬之力也小。如今宋飘雪以自身自力,承受如此天地气息,可见困难。 原本沧浪神剑是使出此招的好兵刃,但宋飘雪此时修行,相较之下,却是不足以从容使出如此奇术的。 想起师父千叮万嘱,修行不到足以承受反噬之力之时,切不可使出此招。宋飘雪银牙轻咬,若不是沧浪神剑为自己抵御了大部分天地之力,只怕自己早以被这大力扯成数段。 “轰轰”雷声更巨,狂风呼呼,暴雨倾盆。整个山顶广场地面似乎在轻颤,一时间人人变色,尽皆轻呼出声。 沧浪神剑白光越盛,宋飘雪身形一动,这绝世的神术就在完成间,却见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通红,身形一颤,喷出一口鲜血。 滴滴鲜血随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滴落在白衣身上,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师姐!”“师妹!”台下凝思阁女弟子们尽皆呼出声来。远处凝思阁上,紧紧盯着玄透镜的柳辰雅,双手紧握。 沧浪神剑白芒一晃,看似不稳,却在宋飘雪身形站定后,白光更盛,便如另一个太阳,灿烂夺目,刺得众人眼睛生疼。 只是,宋飘雪耳中传来一阵呼啸声,由远及近,瞬间便到了眼前。那团与白光中格格不入的黑雾,甚至宋飘雪能见到黑雾包裹中的少年,血红的双眼,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自己原本可完成奇术,却在完成的瞬间支持不住,如今对方趁隙欺身而进,要再施展,已然是来不及。 宋飘雪心中一阵绝望,这便要输了吗?自己自小潜心修行,为的便是不负师父重望,光大沌天门楣,却没想到平生第一战,便要输给了他。 输给了他,输便输了吧。宋飘雪心中反而安静了下来,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手中的黑尺煞气腾腾,似正裂开了大嘴,正桀桀狂笑。 宋飘雪身浮空中,手举沧浪神剑,白衣飘飘,乌丝在狂风中轻轻飘摇,腰间的绿笛在风中发出“呜呜”细响。 一缕乌发,掠过了她白皙的脸庞。 瞬间,就这个瞬间,四目第一次相对。 风停,雨歇,时间仿佛静止在了那一刻。 洛小桑血红的双眼中,映着了这样的一个身影,看似坚强却柔弱的身躯,在风雨中飘摇,却咬碎银牙,独自伫立。 面对着惊天动地的自然威力,面带安详,隐隐中似有看破之意。 脸色苍白,只是眼神,却带着了那么一点点的哀伤,正是那透着一点点惊惶的哀伤,痛得入了心,入了骨髓,入了灵魂。 原来,真的是她! 洛小桑突然笑了,带着无尽的哀伤以及离意。原本就快及身的黑尺,似带着不甘的怒吼,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了回去。 宋飘雪眼中倒映着的,却是一双血红的眼睛,暴戾,充满毁灭世间一切的杀意,却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清明如同孩童。 黑雾早以融入了亮如太阳般的白芒中,众人看不见的是,在洛小桑收回了黑尺的那一刹那,尺身闪烁的红黑金三色渐暗。 “轰隆!”天际又响起一声惊雷,大地震动,似为当前的情形配乐。随着雷响,宋飘雪原本便待劈下的一剑,在惯性之下,终究是劈了下去。 整个世界肃杀之意大盛,风更猛,雨更裂,雷更响。巨大的白色光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着洛小桑直劈而下。 洛小桑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眼神中带着惊讶之意,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结束吧,就这样! 生死关头之际,黑尺竟然自动腾起,挡在了洛小桑身前。 天地间一片白芒,洛小桑的身影早为白芒吞没。 一瞬间,抑或是许久,风停雨歇,乌云似完成了任务,缓缓地散去。 天空中,人们怔怔地望着,似要寻找什么,等待什么。忽然,不知谁喊了声“看,在那边!”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空中落下了一个青衣身影,双手紧紧地握着了一根黑尺,正是洛小桑。 只是他还未及落下,便有一人飞起,接住了洛小桑,从怀中掏出沌天门疗伤圣药云梦散,塞如洛小桑口中。药丸入口即化,洛小桑噫了一声后,便再无声息。 那人托住洛小桑,向着主席台一礼后,腾身而起,向着沌天峰飞去。此人便是裁判长老,他在比试震惊之余,听到掌门传音,便带了洛小桑回去,连比试结果也不及宣判了。 宋飘雪脸色苍白,从空中缓缓而下,立刻被众人的欢呼声包围。接过了凝思阁师妹递过的云门散服下,在师妹们的簇拥中,她却不是迅速离去,而是一言不发的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沌天峰的方向。 第五十一章 确认噩耗 “爷爷,爷爷,你别拉我。”沌天山脉空中,有一灰一红两道虹光划过。红光出自一条红绫,红绫飘飘,上面站了一个身穿褐色练功服之人,衣服明显稍大,此人正是在比试台被拉走的蓝翎儿。 前面拉着其手臂的人正是蓝翎儿的爷爷,只见他戴了一顶黑帽,倒是遮住了他满头的白发。他头也不回,只顾拉着蓝翎儿往沌天门外飞去。 蓦地,老者在空中一顿,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蓝翎儿由于惯性,差点撞在他的背上。蓝翎儿一恼,道:“爷爷,你……” 老者少有的严肃,喝道:“别说话,你速速退到百丈外。” 蓝翎儿一愣,正待询问,却见脚下山脉处,腾起一道黄芒,一个声音紧随着道:“阁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我沌天门中无人吗?” 随着那道黄芒,紧接着又有无数剑光跟随而上,尽皆停在了老者与蓝翎儿对面。 当先一人,正是沌天门刑罚长老,梅峰峰主高日升。他微微一笑,似乎早有所料,道:“阁下是谁?想来应当不是魔教中无名之人,能到得我主峰才为我所觉。掌门师兄让我代为转告,即到得我门中,便是我门中之客,阁下还是随我回去吧。” 老者从腰间慢慢地掏出一杆烟杆,道:“杨掌门盛情,我等心领了。只不过我圣教人物,生性洒脱,游走世间,单凭喜欢二字,请回去转告杨掌门,不多扰了。” “放肆!”“无礼!”高日升身后弟子纷纷喝骂。 高日升却是脸色不变,只是在空中踏前一步,微笑道:“阁下真要走。” 老者同样踏出一步,答道:“说走就走。” 突然一静,空中肃杀之意大盛,林中飞禽走兽似有感觉,纷纷四处奔走。 周围温度似突然下降,外围修行较低弟子,打了个冷战。 一柄赤黄之剑,毫无声息地出现在空中,带着开天辟地地气势,向着对面的老者直飞而去。几乎同一时间,一柄大烟杆,也不知是何宝物,喷着挥烟,以同样的气势,毫无畏惧地对着赤黄剑飞去。 “轰!”一时间地动山摇,狂风大作。近处的山崖四处崩塌,扬起漫天的尘雾。高手对招,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拖泥带水,只求一招决出胜负。 同来的沌天门弟子四散避让,良久,待得尘雾散去,慢慢聚拢,才发现原来对决的地方,只剩了一人傲然而立,那便是梅峰峰主高日升,而对面魔教中人,却消失无踪。 众弟子纷纷喝骂,几欲散开追寻,却听高日升道:“不需再追,此人来我门中虽然用意不明,但至今仍未传出有何不妥之事发生。掌门吩咐,如今正值三派大会盛事,千万不可为魔教妖人所扰,乱了我正道修行之心。你等先行离去,各司其职。” “是!”众弟子执礼答道。 高日升身浮空中,一身白衣服饰,衣袖在狂风中剌剌作响,只是他望着老者遁去的方向,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此人到底是谁?来此何意?功力如此深厚,刚才一招对决,对方显然急于离去还未尽全力,却让自己全身气血翻滚。魔教中人,谁人有此功力?莫非是隐世的魔头?想来又不大似。莫非…… 高日升收回目光,举目再望,却是望向了另一个方向,良久未曾离去。 十里开外的空中,突然现出一褐一灰两个身影,正是刚才逃离战场的蓝翎儿与老者。刚才为避免沌天门大批高手来到急于离去,与高日升硬碰了一招,沌天门不愧为天下正道之首,只是一峰之主,实力便如此之强。可是,他却为何在对决之中突然间收手? 老者忽地喉头一甜,竟然溢出了鲜血,显然是在刚才的对招中受了伤。 “爷爷,你没事吧?”蓝翎儿心急如焚,都怪自己久不离去,才害得爷爷担心自己,亲自来寻,却没想到被沌天门人发现。 老者接过蓝翎儿递过的疗伤药物服下,见到蓝翎儿一脸焦急,摸了摸她的头后笑道:“别担心,我只是刚才对招后急于离去,用了圣教的迷踪大法,休息两日便没事了。 蓝翎儿满脸愧色,呐呐道:“对不起,爷爷,都是我害得你受伤,我,我……” 老者拉了蓝翎儿,道:“无妨,只要你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就行了。此地离沌天门不远,为防多生事端,你我要快快离去。”说完转身跳上大烟杆,冲天而去。 蓝翎儿祭出腰间的红绫,红绫飘飘,只是蓝翎儿在跳上红绫之际,却是转头望向了沌天山的方向。 那傻子,在那般威力的招式下,可能无恙?此次一别,相见,恐不知何时了。 傻子! 想到那道痕隙,心中一酸,跳上了红绫,红绫冲天而起,片刻之后,天边便只剩得了一个红点,直到,消失无踪。 重复了无数个寂寥夜晚的那个梦,如今依旧。从无边的地狱深渊,到腥风血海的修罗九幽,再到那个桀桀狂笑萦绕四周的黑暗之路;从嗜血的不知名怪物,到潘家村惨景,再到逐渐远去师傅的背影。 永远的黑暗,永远的彷徨,永远的孤独。 于是,他大声的呐喊。 再次醒来,泪早已湿透眼眸,浸湿了心。 一盏孤灯,一点豆大灯火跳跃其中,是那般的弱不禁风,彷佛转瞬即逝的芳华,敌不过一丝风吹。 一个身影遮住了油灯,声音似带着世上唯一的暖意,见洛小桑睁开眼睛,不禁喜道:“洛师弟,你终于醒来了,你这次受伤不轻,担心死我了。” “刘师兄。”洛小桑挣扎着头痛坐起,接过刘大成递过的茶水喝下。这个刘师兄,与自己相识不算久,却是待自己亲如兄弟。 喝过茶水,喉头润爽许多,洛小桑问道:“刘师兄,我这是睡了多少时辰了?” 刘大成微笑道:“洛师弟,你整整昏睡了两日有多了。” 洛小桑闻言一惊,自己竟然昏睡了那么久,难道伤势很重?可是现在自己虽然全身无力,但气血倒是顺畅的。 刘大成似是适时回答洛小桑心中疑问般继续道:“原来你在比试中肺腑受了震荡,但经服用我门中疗伤圣药以及几位师叔调理后,只要休息一段时日,当可痊愈。” 洛小桑心中稍缓,但听刘大成接着道:“洛师弟,我听师叔们说起,今次你能在我沌天门神术下只落得轻伤,除了施术者自身功力不足,没能发挥神术十成威力外,另就是在神术临身之际,有外物帮你挡去大部分力量。洛师弟,你可知是何物救了你?” 洛小桑一怔,昏迷前那巨大光柱临身的画面顿时忆起,正是黑尺挡在了自己面前。手下意识的一摸右手手腕处,原本应该化为黑圈的黑尺,竟然不在。血肉相连的感觉早成了习惯,如今不在,便如一个人丢了手,丢了脚,试问谁人不急。 洛小桑转头看往房间处,房间中除了桌椅茶壶,空无一物,哪有黑尺影子? 刘大成盯着洛小桑,似早知道他在寻什么,问道:“洛师弟,你可是在找你那根黑尺?” 洛小桑急道:“正是,刘师兄,你可知我那黑尺去了何处?” 刘大成继续盯着洛小桑,似要找寻什么般,只是嘴上答道:“洛师弟,你别急,你那黑尺如今正安好的在掌门那里。我今天来,就是看你是否醒转,掌门要召见你。” 洛小桑一愣,不知掌门为何要召见自己,难道自己身上的诸多秘密被发现了?一时千头万绪,难以梳理。 刘大成见洛小桑发呆,以为他初醒仍未完全清醒,正待站起,却发现自己衣角被一手拉住,紧接着听到一个弱弱的,带着些许悲伤,些许期待的声音道:“刘师兄,我师傅,我师傅他可还活着?” 刘大成一愣,不明白洛小桑为何有此一问,正待回答,却见到眼前的洛师弟,那双原本悲意浓如秋水的双目,瞬间换了清澈,有如孩童般,期许着大人答应的承诺,继续说道:“刘师兄,那****来送衣,我正在屋顶修缮,你们的对话都听到了。刘师兄,你告诉我,我师傅他老人家,可还活着?” 刘大成怔怔的看着这双清澈如孩童的双眼,原本想继续编些借口的心思,在这般眼神下顿时消失无踪,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良久后才叹了口气,道:“洛师弟,潘师长他,确实是失踪了,但这并不代表他身死,门中长老是为你好……” 刘大成后面说些什么,洛小桑已然全听不见。而刘大成眼中却发觉,眼前这个洛师弟的神色迅速暗淡了下去,刚才那个清澈的眼神消失无踪,悲意如那一汪幽潭,深不见底。 第五十二章 门中处置 沌天峰主殿大厅上,坐了众位峰主以及掌门,意外的,在掌门杨问天左右,还坐着了梵鸣寺的法悟大师以及清静师太。一众大人物如今,正盯着下首处跪着的一个人,主殿空旷,更显得其形单影只的孤单身影,正是洛小桑。 沌天门掌门杨问天缓缓地拿起原本放在旁边桌子上的黑尺,眼神从上至下再仔细扫视了一遍,接着以透着威严的声音问道:“你身子可恢复了?今日众位峰主齐聚,是想了解,你那日比试手中所用兵器,是从何处得到的?” 洛小桑身子一震,来时刘大成已经点明今日召见的用意,虽然自己心中悲苦,但还是慢慢地将如何得到黑尺的始末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后山黑洞以及那位无名前辈,只是说与白羽在山中游玩,无意中得到。 杨问天听罢,将黑尺往旁边桌子轻轻一放,道:“众位师弟师妹,且说说以为如何?” 兰峰峰主沈落雁一声怒哼,道:“掌门师兄,先不说所用之人,我以为这黑尺挥舞之时,漫出道道黑光,邪气大盛,定是妖邪之物,请师兄准允,由我将它毁去。” 洛小桑心中一紧,便听得竹峰峰主易镜明呵呵一笑,道:“沈师姐,此言未必太过了,漫出些许黑光便是妖邪之物了?世间宝物重多,未必一一为我等所知,切不可因为一时不察,便毁去了一件重宝啊。“ 沈落雁眉头一皱,应道:“易师弟是什么意思?说我老糊涂了吗?那****应能觉察到,黑尺溢出的阴冷之气。况且魔教中人,多是使用这类邪器。百年前我便见得多了。” 易镜明道:“沈师姐,师弟并无此意。只是如今并无证据证明此件兵器便是魔教妖人所用之物,如此说法,岂非说我沌天门弟子便是魔教中人了。” 沈落雁道:“哼,魔教妖人,多用障眼之法,虽无直接证据,但我便觉得此物不祥之至,定要毁去。” 易镜明道:“沈师姐,你这般不是落得强词夺理之嫌了吗?” 沈落雁怒道:“易师弟,你这样说是何意?他又不是你竹峰中人?我不过是为我沌天门声誉着想,如若门中出现妖邪之人妖邪之物,你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易镜明似也有了怒意,道:“沈师姐,你……” 菊峰峰主赵飞度见二人越说越大声,心中暗笑三派论道大会,两峰弟子多有比试,倒是把峰主都比出火气来了,急忙出来打圆场道:“两位师弟师妹,如今结论未定,我看还是请掌门定夺,该如何处置才好。” 沈叶二人见皮球踢回给掌门,尽皆收声,齐齐看了掌门杨问天,只是杨问天脸色依旧,淡淡地道:“高师弟,你以为如何呢?” 梅峰峰主高日升看了一眼掌门杨问天,出声道:“掌门师兄,我以为此黑尺,虽然不同于魔教中人所用血祭之物,发出阵阵血腥之气,但我等尽皆试过,无论是谁都无法挥动它,更无法发挥它的威力,证明此物只有它的主人才能挥动它,正邪不明。而那日比试之时,大家应该见到,它溢出的漫天黑气,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我正道光明联系在一起,为正我沌天门以及天下正道之名,我觉得此黑尺必须毁去。” 易镜明道:“高师兄,众所周知魔教中人所用血祭之物,威力巨大,一旦兵器被毁,其主人所受反噬之力,轻者重伤,重者性命不保。如果此物类同,岂非要让我门中弟子无辜受害?谁能保证?” 高日升正色道:“易师弟,对魔教中人,不可有妇人之仁。对邪魔之物,为防止它将来危害,也是此理。我身为沌天门刑罚长老,为保我沌天门千百年名声,愿担此责。” 易镜明心中一愣,高日升此前对洛小桑千般呵护,为何现在又是这般态度? 只是洛小桑此子自己看来不似奸邪之人,又得竹泪机缘,与己可说渊源相同。加之儿子易行云曾千求万恳要自己为洛小桑求情,想到此处,正待继续分辨,却听得主殿上响起一声佛号,正是坐在掌门旁边一直未曾说话的法悟大师所出。 只听得法悟大师继续喧了个佛号,对着掌门杨问天道:“杨掌门,诸位峰主,此事本是贵门门内之事,外人不便插手。但我佛慈悲,可否听老衲一言?” 杨问天微笑道:“大师言重了,今日请二位到此,正是想借二位慧眼,处理此事,以示我沌天门卫道之心。大师但说无妨。” 法悟大师听完,施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佛家曾有风吹幡动典故,探讨幡动抑或风动。我辈圣贤,一语道破,无论幡动或是风动,实乃心动。世人处事,心之所引。心善则行善,心恶则行恶。天下兵器亦然。落入奸邪之手,则为祸人间;落入我辈之手,则除魔卫道。可见为善为恶,皆在一念之间。” 法悟大师刚说完,旁边清静师太接着说道:“大师慈悲,依贫尼之见,沌天弟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奸邪之人,兵器虽然古怪,但若用于除魔卫道,倒不失为一大助力。” 清静师太话音刚落,高日升便站起施礼道:“方丈大师,清静观主,二位仁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邪魔妖物,若遇必诛。为防微杜渐,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啊。” “高师弟!”厅中一震,便听得杨问天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正道中人,本着卫道之心行事。你此番做法,岂非与邪魔妖人一般无二了?” 高日升全身一震,退下低头道:“师兄教训得是,师弟鲁莽,差点便着了魔,多谢师兄。” 杨问天见高日升退下,接着道:“诸位师弟,师妹,今日我请方丈大师以及清静师太同来处理此事,正是要大家知道,佛家与道家处事为何。我辈中人修行,当以本心,行善,除恶。这善与恶非单指外间事物,也指心中所思,心中所念。诸位师弟,师妹,近些年你们醉心修行,无论在培训弟子抑或行为处事,可知渐渐偏离了修行的本意,让为兄担忧啊。” 此言一出,四位峰主站起道:“多谢师兄教诲,师弟(妹)记住了。” 杨问天拿起旁边的黑尺,对着下面那个早被遗忘的人道:“洛小桑,此兵器虽无法查证,正邪不明,但既然只有你才能使用,你便收回。你身为沌天门弟子,切记我刚才之言,以后在修行中不可动了恶念,当以善心,卫我正道昭昭之心。你可知道?” 杨问天说完,手指一动,黑尺在空中划着圈,便稳稳地落在了洛小桑手中。 洛小桑原本听得讨论,心中焦急,没想到最后竟然平安无事。握着黑尺那粗糙的尺身,那种血肉相连之感,洛小桑心中一阵激动,似乎连黑尺也正欢呼着与洛小桑重聚。心情激动下,连回答也忘了,只是磕头不已。 杨问天微笑道:“你既然在三派论道大会中进入前四名,按大会规则,自有一番奖励。你先到偏厅等候,迟些时候自有人跟你议论。” 洛小桑磕了头道是后,便有随伺弟子引着洛小桑去了。 洛小桑离去后,杨问天接着道:“诸位师弟,师妹,此间事了,你等可先行散去,自去处理相关事宜,为兄还有事与两位掌门相商。” 四位峰主起身道是,施礼后尽皆离去。 偌大的主殿大厅,便剩得了三位大人物。大厅空旷,散去回音袅袅,却再无人发言,一时倒是静了下来,不知所思何物。 第五十三章 魔教动向 “二位,”最终还是身为主人的沌天掌门杨问天打破了寂静,道:“据我门下消息传来,魔教最近真的有几番大动作。” 清静师太原本正端起旁边茶杯,闻言迅速放下,道:“当真?难道时隔多年,神芥子真的再临人世?” 杨问天缓缓站起,墨绿色衣袍显得暗淡,他叹了口气后道:“杨某也希望是假的,但据我门下弟子传来可靠消息,近些年魔教多有小动作,实则是在各地搜寻神芥子消息,而最近一段时间,魔教出动大队人马,从几个方位同时搜寻,沿途留下腥风血雨,最终方向,却是直指北域……” “阿弥陀佛!”法悟大师喧了佛号道:“北域乃冰雪覆盖不毛之地,除了千古遗族雪族人生活外,少有人烟。雪族人生性嗜血,领地意识强烈,从不出北域且不与外人沟通,此番如果属实,又是一场灾难。” 清静师太却问道:“杨掌门,你方才所言魔教从几个方位同时搜寻,却是何意?” 杨问天答道:“据我门下传来的消息,魔教此番动作可能是为了确认消息的可靠性,同时搜寻线索,从这些线索中总结得出,最终目标在北域。” 清静师太双手一拍,站起道:“杨掌门倒是消息灵通。好,如此这般,我们便派出精英弟子,一同到北域会会那群魔教妖人。” 杨问天一挥手,道:“师太莫急,刚才我所云,也只是根据门下弟子传来的消息得到的最大可能性臆测,事实如何,还待证实,免得一时心急,中了魔教妖人诡计。且北域区域甚大,我等也不知具体方位。” 清静师太一愣,道:“依杨掌门之意,我等应该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法悟大师站起对清静师太道:“清静观主,想来杨掌门已有全盘对策,我等听从吩咐便是了。” 杨问天微微一笑,道:“大师言重了,杨某如何敢吩咐二位。只是我等深知魔教妖人狡诡,为防万一,当以小心为上,杨某觉得……”将计划说出,然后道:“如此一来可以确认消息的真实性,二来可以培训门人弟子相互之间的默契。一旦消息得到证实,我等将精英尽出,为天下苍生与魔教妖人决一胜负,绝不让魔教妖人染指神芥子。如此我等也可不负师尊交予重托了。” “阿弥陀佛!为了天下苍生,我梵鸣寺责无旁贷,便遵从杨掌门之意行事。”法悟大师道。 “如此也好,我这便吩咐下去。”清静师太也颌首同意。 杨问天微笑的看着二位掌门同意自己的计划,眼神从二人身上收回,却是将目光对准了墙壁上的祖师画像,微笑无语。 洛小桑跟随随伺弟子到得偏厅,眼中一亮,原来偏厅早已等候了许多人,还未及细看,便有一人从座位上奔前来,却是易行云。 易行云奔到洛小桑面前,双手抓了洛小桑臂膀,关切道:“小桑,你可还好?那****比试脱力回竹峰修养,本想去为你加油,怎奈我老爹如何都不让我出门。后来我听说你在比试中也受了伤,现在如何了?可痊愈了?” 洛小桑心中一暖,答道:“我运气好,多得对方手下留情,已无妨。倒是你,身体可好些了?” 易行云盯着洛小桑,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眼前自小一起长大,需要自己保护的兄弟,能如易璇描述给他听的那般,与宋飘雪战得惊天动地,甚至连几位掌门也惊动了,但众目所及又不由得自己不信,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头绪。 他性格也是豁达,便把这事归咎在洛小桑的运气上,于是擦了擦鼻子,露出招牌式的微笑,道:“那等小伤,睡两天觉便没事了。” “哼,大言不惭!”易行云话音刚来,便听得下边座位处传来一声冷哼。洛小桑与易行云齐齐看去,却发现原来是坐在下边的应小敏。 “哈,我大言不惭,但总好过有些人软趴趴的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易行云怎会客气,立马反击。 应小敏闻言一怒,道:“你说谁软趴趴?” 易行云嘿嘿一笑,道:“谁答便说谁呗!” 应小敏站起怒道:“你……” 洛小桑见二人有越吵越烈之势,这才发现厅中众人,一众眼神尽皆停在自己与易行云身上,脸上不由一红,急忙拉了易行云在空位处坐下。 只是刚坐了下来,却发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阵,回首看去,只见宋飘雪坐在了对面右边处。 绝代的容颜依旧冷若冰霜,一身白衣若雪,乌丝及腰,绿笛轻挂腰间,只是洛小桑看去时,她竟突然回看了过来,吓得洛小桑转头,不敢再望。不明白为何被这个清冷艳丽的女子一望,便如一道冷潮袭击,寒到了心里。 偏厅中众人都是在三派论道大会中成绩优异者,此时等待结果,除了些许紧张,更多的却是期待。 洛小桑问得易行云才知,原来那日自己与门中宋飘雪比试,最后虽然宋飘雪胜出,但决赛时宋飘雪却因之前消耗过大退出了比试,而那侥幸获得冠军之人,却是与清虚观弟子相争胜出的沌天门菊峰弟子。 如此情况下,沌天门依旧取得三派论道大会的冠军,继续稳坐天下正道之首宝座。 众人等待间,忽然听到门口一个沌天随伺弟子喧道:“沌天门杨掌门到。” 众人反应过来,齐齐站起行礼,只见沌天掌门杨问天一身墨绿衣饰,脸上带着慈笑,跨步走了进来,边走边道:“各位无需多礼,都坐下吧,都坐下。” 第五十四章 历练修行 待得众人坐定,随伺弟子送上热茶,杨问天微微转首环顾了四周,一张张略显青涩的脸孔带着些许紧张,些许期待以及无往不惧,似有感慨,道:“见到你们这些后起之辈,不由感叹星辰岁月自然变化。当初我如你们这般年岁之时,也是如此的轻狂,放荡不羁,指点江山,以保天下苍生为己任,卫我正道光明。如今回首,已然老矣。” 众人尽皆静静听着杨问天说话,只听得杨问天脸色一束,语气转厉,继续道:“江山自有英才出,你们便是这一代的英才人物。你们要紧记师辈教诲,以不屈之心,接过除魔卫道的担子,扬我正道天威,你们可记住了?” 众人齐齐站起,齐声道:“是!” 杨问天脸色放缓,微笑着示意众人坐下,继续道:“你等虽然来自不同门派,然都是我正道弟子,本次三派论道大会,意在团结大家,培养正道弟子之间的默契。如今胜出者,按照大会规则,自能得到奖励。” 杨问天说完,右手轻轻一挥,便有随伺弟子将托盘上的物品,放在众人面前。杨问天微笑看着众人兴奋的研究着到手宝物,轻咳一声,待场中安静下来,道:“此间奖励,你等回去再细究不迟。虽然你等修行在同辈中暂时领先,但未必便是永远领先。要知道行走于大千世界,除了自身修行,经验阅历同样重要,无论你修行有多高,闭门造车只能是坐井观天。根据以往大会规则,凡是在大会中成绩优异者,都要独自外出历练,增加历事经验。本届大会,同是此例。不过却是稍微有所变动,便是从以往的单独历练,改为二人一组同行。” 杨问天话音一落,下边便再也按捺不住,小声议论开了去。历练这一环倒是众所周知,但二人同行却是首例,更何况是不同门派弟子,这便增加了许多的不确定性。 随伺弟子把牌号随机发了下去,杨问天道:“你们已经是拿到了牌号,同号码的便是同组队友,按号码领取历练路线图。你们只需沿途收集各种消息,在半年内到得路线图上所标位置汇报即可。” 一众人等纷纷转头找寻组成一队的队友,暗暗祈祷能分个好号码,抽到个好队友。好的队友不仅能在历练中互相帮助,而且紧要关头甚能救自己一命,这些个粗浅道理众人还是懂得的。这个,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是六号,不知哪位道友是六号?”“我是4号,原来是道友你啊,请多多指教才是。” 众人开始寻开了,其中倒是有不少人将目光对准了那个始终安坐在座位上如万年冰山的宋飘雪,心中求遍满天神佛希望与其凑成一队。 洛小桑拿着手中的九号牌,心中暗想不知谁和自己是队友,希望自己这点修行,不要连累了他才好。 正思量间,忽听原本坐在下首处的易璇大叫一声,道:“小桑哥,没想到是你啊,我也是九号。” 洛小桑转头一看,发现易璇晃着手中的九号牌,正朝自己嘿嘿直笑。洛小桑心里一松,易璇倒是熟人,自己与其组成一队,一路也算有个照应。 不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是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这,可是为何有这种感觉? 易行云凑近来看了看易璇和洛小桑手中的牌号,似松了口气,道:“小桑,真太好了。有你照顾小璇,省得我担心了。” 易璇啐了一口,道:“哥,你别瞎说,谁照顾谁还不定呢。倒是你自己,我还担心你呢。” 易行云嘿嘿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保证是第一个到达指定地点的,到时我便在那边等你们好了。” 洛小桑问道:“行云,你抽到了多少号?队友是谁?可是我门中弟子?” 易行云晃了一下手中二号牌,道:“呐,就是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哪位道友抽到了二号牌。” 易行云话刚说完,便听到旁边清虚观弟子大声道:“应师妹,你抽到了几号?二号,谁是你的队友呢?” 瞬间无语,洛小桑与易璇互相对望了一眼,神色复杂,但意思倒是相同,这下有好戏看了。 倒是易行云,将手中的牌号抛上抛下,嘿嘿直笑,与应小敏隔了数人距离四眼相对,眼神闪烁不定,不知此二人在想些什么。 房中,洛小桑抚摸着摆放在面前的大会奖励,一件藏青色练功服。当然不可能是普通衣物,听易行云说,此服用远古遗兽痴蚕的丝织成。不单止防寒保暖,更重要的是此丝坚韧无比,受得了法宝重击,是不可多得的防护宝物。 洛小桑穿上痴蚕宝衣,正好合身,心中倒是喜欢。若是换了其他宝物,自己反而不晓得如何操作了。 抚摸着柔顺丝滑的宝衣,洛小桑暗想这蚕为何却又叫痴蚕,难道蚕也能痴情? 白羽忽的从床头落在了洛小桑肩头,用头轻轻地蹭着洛小桑的新衣,似也喜欢不已。 不过稍后,便发出阵阵低鸣,声中多有不舍,洛小桑呵呵直笑,摸了摸白羽的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带你去便是了。” 自己此去多时,独自放白羽留在山中,确实不放心,索性便带了白羽同去,一路上也能有个伴。 白羽听见洛小桑应承,高兴得满屋乱飞,末了听在洛小桑肩头,用喙不停拨弄洛小桑头发,把洛小桑弄得痕痒不已,反手轻扯白羽肚皮下绒毛,惹得白羽低鸣声声,一人一鸟顿时闹成一团。 手腕黑圈似有感受,那阵温凉的感觉再现,似要参与一份。洛小桑右手一抬,黑圈化成黑尺,浮在半空,闪烁着红黑金三色暗光。 未知的旅程,便剩了你们陪在身边了。 洛小桑从床上站起,轻轻一挥,黑尺便飞了过来,落在了洛小桑手上。好,我们便携手,在这世上去走一遭吧,不管前路风雨,荆棘。 白羽一声低鸣,从床头飞起,撑开了窗飞了出去。洛小桑走到窗边,窗外乌云刚去,月光皎洁,落下银辉。洛小桑望着飞向皎月的白羽,拨云穿雾,渐渐成了一个黑点,握着黑尺的手却是更紧。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五十五章 出行北域 朝阳缓缓射出第一道暖线,正好照在了洛小桑脸上。洛小桑眯了眯眼,抬头望往东边,此时正值日出东方,红日出云海,万般红霞,甚是壮观。 洛小桑站在殿前广场处,静静地看着红日升起,心中一片宁静。 便如其他少年般,大事在际,洛小桑前夜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醒转过来,脑中所思甚多,无论如何再睡不着,索性便起身打坐修行。谁知思朝起伏下,反而差点行错了气,吓得他即刻停止,不敢再试。 自己以一身之力修行天下正道三大神功,虽然三派论道大会期间大有顿悟,甚至隐隐中感觉连得自后山山洞的千字法诀也能融合其中,但这条路前无古人,后面也未必有来者,要真正融会贯通谈何容易。 好在洛小桑自小得师傅教导,心胸豁达,心中明白非是一朝之功,唯有以后慢慢参透。 此次三脉大会历练,各派优势弟子共有三十多队成行,声势倒也是壮大。不知不觉间,来到殿前广场处集合出发的各派弟子越多。 “小桑!”“小桑哥!”易行云与易璇双双从山道上跑上殿前广场,远远见到洛小桑便高声呼喊,引得洛小桑周围众人纷纷瞩目。 其实洛小桑作为此次三派论道大会的超级黑马,尤其是与宋飘雪那一战,本身就已经够引人瞩目的了。只是他为人低调,衣着普通,不大能引人注意罢了。 洛小桑见众人瞩目,脸上稍红,拉了易行云兄妹到一处人少处相叙。 “小桑,”易行云拍了拍洛小桑臂膀道:“小璇便交与你照顾了,你们此行要多加小心啊。” 洛小桑点了点头,忽然发觉原本生性活泼的易璇竟然在易行云此言后没有反唇相击,转头看去,对易璇道:“小璇,为何你双眼如此之红?难道是昨夜没有睡好?” 还不及易璇说话,便听得易行云嘿嘿笑道:“小桑你有所不知,刚才出发前小璇与我娘道别,哭得那个凄惨,差点都不想去了。” 易璇脸上一红,再也忍不住了,啐道:“哼,哥,你别说我,刚才你与爹道别,不也是眼眶发红。” 易行云高声道:“瞎说,我那是风沙进了眼,我揉的。” 一拌嘴下,易璇情绪似也恢复,呵呵笑道:“小桑哥,你可相信?我跟你说……” 洛小桑听着易行云兄妹笑闹,原本对未知旅程的忐忑倒是消去不少,心情也轻松许多,刚要说话,便听得殿前广场的大鼓,“咚咚咚”的响了三声,紧接着沌天门掌门杨问天以及梵鸣寺方丈法悟大师和清虚观观主清静师太齐齐从大殿走出,站在了大殿阶梯上。 沌天掌门杨问天踏前道:“我等儿郎,生在朗朗乾坤下,行走尘世,必当除魔殆尽,替天行道。你们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群情振奋下,众人声冲云霄,豪气冲天。 杨问天大手一挥,朗声道:“那便出发吧!” “是!”众人应承之后,纷纷祭出法宝,化为一道道光虹,冲天而去。 易行云再次叮嘱了易璇外出小心后,祭出法宝泪竹剑,道:“小桑,我先走了,半年后北域见。哈哈” 说完大笑着冲上了青天,向北而去。 “哼!狂妄之徒。”旁边应小敏一声冷哼,祭出法宝,瞬间化为一个黑点,跟随而去。 洛小桑正看着在天边化为黑点的易行云等人,便听得易璇道:“洛小桑哥,我们也出发吧。” 说完后祭出了飞剑,却是一把三寸来长的薄剑,倒也小巧精致,适合女子使用。 易璇见洛小桑盯着她的飞剑,笑了笑道:“小桑哥,这是我娘年轻时候的兵器,名为思竹,威力可不比我哥的泪竹剑差。”说完便跳上飞剑,冲天而起。 飞了片刻,易璇转头回望,吃了一惊,后面并无洛小桑身影,沿路回找,发现洛小桑竟然还站在殿前广场上,身前浮了一根黑尺,洛小桑正对着它指手画脚,急得满头大汗。 “小桑哥,你这是在干嘛?为何不出发?”易璇跳下飞剑,对着洛小桑道。 洛小桑满脸通红,讪讪道:“小璇,不瞒你说,我,我还不晓得如何御剑飞天。” “啊!”易璇惊得张大了檀口,洛小桑与宋飘雪一战惊天动地,功力之深(看似),自己远远不及,只是却为何连最基本的御剑都不会。 易璇惊讶之余,问道:“小桑哥你不会在说笑吧,这是沌天炁术第三层最基本的御物术啊,难道你不会?” 洛小桑支吾道:“这,刘大成刘师兄倒是曾教过我,只是我还不及练习,所以……” 易璇脑中此时正回放着洛小桑在空中满身黑气飞向宋飘雪的画面,与眼前情景落差之大,让人实在无法接受。 不过忽地回想起易镜明曾说过,一件好的兵器能在许多方面弥补人的不足,多半是洛小桑手中的这根,易璇盯了一眼浮在空中的黑尺,多半是这根黑尺自行将洛小桑托起。 只是这根如此丑陋的黑尺,真的是一件无上的兵器?这似乎更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无法接受归无法接受,眼前之事倒是急需解决。易璇对洛小桑道:“小桑哥,你收了你的兵器吧,站在我后边便是。途中我再教你如何御物。” 待洛小桑收了黑尺,便拉了他同跳上思竹剑,冲天而去。 洛小桑站在易璇后面,阵阵少女清香扑鼻而来,心中未免荡漾,便在此时,身后的沌天峰,却传来阵阵的佛颂声以及朗道声,灵台顿时一阵清明。 回头望去,只见梵鸣寺的法悟大师以及清虚观的清静师太,正站在广场之上,虔心诵佛以及礼道,为历练弟子祈福。 前路茫茫,便如眼前的云海,扑朔迷离。洛小桑看着云海中御剑飞天后剩下的一道道云痕,心中却荡起了另一个念头,不知哪一道是她所留呢? 才下眉头,却是上了心头。 飞行途中,易璇一边带着洛小桑赶路,一边指导他修行沌天炁术第三层最基本的御物术。 虽然初时较为艰难,不过洛小桑早有功底在身,加之黑尺与他心意相通,不到半日的功夫,洛小桑已能站在黑尺上,缓慢地跟在易璇身后飞行。 翱翔天际,天高云阔,原来这便是御剑飞天的感觉。看着青天白日,洛小桑心情大好,恨不能大叫一翻来抒发此时情感。 白羽似体会到洛小桑此时心情,高鸣一声,从高处飞到洛小桑身边,与主人一同翱翔。 说来白羽也是异种,要知御剑飞天,乃是修行中人奔行的方式,速度之快,非普通禽类能跟得上。虽然洛小桑初学,飞得歪歪扭扭,但速度也不可谓不慢,但白羽却硬是稳稳跟着,却还能突前突后与洛小桑嬉戏,实非一般禽类能做到。 连续飞行了一日,途中景色渐变,从原来沌天山脉的连绵不绝,到丘陵地带的丛林,再到茫茫的草原,到得最后,出现了沃野平原,田地村落,黄昏时分,炊烟袅袅,倒是以前不曾遇过的另一番景象。 以前虽然曾到过俗世住过一段时间,但始终是在山区,何曾见过如此宽阔的田地以及村落分布,不由得感慨万分。回想起潘家村的村民叫自己小神仙的情景,再看如今自己腾云驾雾,倒似足了俗世之人眼中的神仙。如今二人飞在天上,这要叫俗世之人见了,必引得众人瞩目,是否要停下来呢? 正思量间,却见飞行在前面的易璇回头向洛小桑招了招手,还不及询问,便见易璇御剑下行,落在了林中一条小路旁边。 第五十六章 黑衣男子 洛小桑跟着易璇来到小路旁边,跳下黑尺问道:“小璇,为何在此处停下?” 易璇纤手一挥,收了思竹剑后一脸老成模样,道:“我们飞行了一日,已来到人口众多的中原地带。小桑哥,你记住了,为免惊世骇俗,接下来我们要以步行为主,便是飞行也要避开人口密集处,且进得村落城中,我们也要隐瞒我们修仙者的身份,以免惊扰世人。” “嗯!”洛小桑点头答应,心想易璇倒是想得周到,刚欲询问还有何事需要注意,便见易璇吐了吐小舌头,脸上神情也随之变回以前的活泼样,呵呵笑道:“小桑哥,你也不要问我还有何事要多注意了,刚才那些都是我爹教的,我也是第一次历练。唉,要扮老练真辛苦。” 说完还转头看了看小路,扮做寻路状,模样俏皮之极。 洛小桑不仅莞尔,这易行云兄妹都是一个性子,开朗活泼,世上便似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们烦恼般。 “那我们如今该往何处走好?”洛小桑笑问道。 “嘻嘻!”易璇露出了招牌式的黠笑,道:“洛小桑哥,前边有个小城,天色已晚,今日我们便在城中住宿一晚,明日再赶路吧。” “你怎么知道前边有个小城?难道你以前来过?”洛小桑奇道。 “嘻,前段时间我娘让我去城镇买布料,倒是来过这。跟你说,那边有间客栈,做的饭菜可香,走吧,小桑哥。”易璇说完不等洛小桑回答,便轻步往小路一头走去。 洛小桑笑了笑,这买布料看来多是借口,多半是易璇借故跑到这边来玩了,不然如何需要跑到千里之外来买。也不戳破,洛小桑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都可算是第一次远行,心情兴奋,加之易璇性情活泼多话,倒也不寂寞,二人走走聊聊,已经进入林中深处。 “我说小桑哥,我听我门中师兄讲起过,以往他们出外历练的经历,多会碰到不平事,本来我们正道中人,碰到不平便要出手相助,你说是不是?”易璇边走边说道。 洛小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易璇见洛小桑点头,接着又道:“可是我爹和我娘都说,就算路遇不平,也要审时度势,该出手时才出手,很多事不似看去那般简单,你说要是真的碰见了,我们管不管?” 洛小桑一时语塞,忽地想起在潘家村外被蓝翎儿救起的情景,暗叹这世间事真是复杂,便道:“你爹娘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外出行走,凡事小心,不要鲁莽总是不会错的。” “嗯!”易璇点了点头,似乎又想到一个问题,道:“还有,我师兄他们出外历练,有时会碰见一些天材地宝,假如我们也碰见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 洛小桑想起刘大成以前说过的话,道:“以前刘师兄说过,世间凡是存有天材地宝的地方,多有异兽守护,我们碰见了,也要量力而为,切不可因此落入险境。” 易璇撇了撇嘴,似有不信,道:“我才不相信这些传言,就算真有异兽,以我们修仙者的一身能耐,难道还打不过不成?” 洛小桑知易璇从小在易镜明夫妇以及易行云保护下长大,虽然本身修行不错,但从未吃过亏,不知厉害,估计历事经验比自己还不如,脸色一正,道:“小璇,我可非跟你说笑。你哥把你交给我照顾,我怎么也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你可不能乱来。” 易璇半捂了耳朵,道:“知道了,知道了,瞧你,和我哥一摸一样,没说两句,就要训人。” 洛小桑知道易璇性子,也不再说下去,心想只要自己多留心看着她,应该也不怕,再说一路上也未必就有那么多的不平事,天材地宝让两人那么巧就碰到了。 二人于是转了话题聊起其他,这般走走聊聊,小路两边树木渐稀,想来是快要走出这片树林了。 正走间,忽地听到左前方林中传来兵器互击声,还伴随着几声惨叫。 洛小桑一愣,这该不会真为自己说中,怕什么便来什么吧。 旁边的易璇脚步也是一滞,不过她反应也快,脸带兴奋,立刻向声音传来处奔去,把刚刚才答应洛小桑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洛小桑虽然有所犹豫,但转瞬之间便也抛之脑后,加之易璇已经奔去,便立马跟了上去。 在林中奔了百丈,见到易璇躲在一棵大树后,正观察着前边发生何事。洛小桑来到易璇身后,向前望去。 只见林中空地处,地上躺了两人,生死不知,而有一人,身着黑衣,手上拿了一柄又长又薄的剑,正被一群五个人围在中间。 只是他背对了自己,看不到面容。而那群人,衣饰不同,手上兵器也各不相同,不过却是个个脸露凶光,狠狠地盯着那被围之人,似恨不能立刻杀了他,将其挫骨扬灰。 “小桑哥,这些人不是普通人,都是修行中人。”易璇的小嘴凑到洛小桑耳边细声说道。 少女幽香,挠着洛小桑耳朵,但洛小桑早已无暇他顾,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那被围的黑衣男子,盯着他握着长剑的手。 倒不是被他手中长剑吸引,而是他的手背处,印着一个图案,呈空五星之状,与自己手背处从沌天峰后山山洞出来后浮现的印记极其相似,或可说一模一样。难道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洛小桑正惊奇间,场中却突然出现了变化,只见那围着黑衣男子五人中有一人踏前狠狠道:“程长风,我等好心请你回去,你却突下杀手,杀了我两个兄弟。如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乖乖跟我们走,让我们完成了任务,我们便不与你追究,不然别怪我们下手无情了。” 那名唤程长风的黑衣男子淡淡道:“程某行走天地,但凭喜欢二字。别说现在就剩了你们五人,就换来多五人,也未必能让程某跟你们走。” 那程长风此言似触怒了其他几人,纷纷喝骂,甚有一人道:“老大,跟他废什么话,老四和老六都命丧他手,就算回去要受罚,我也要取了他性命祭我兄弟。” 那五人中的老大似乎正在极力克制,用手压了压,示意其他几人别吵,对那程长风道:“程长风,我等也是受命完成任务,你开出条件,究竟要如何才能跟我们走?” 程长风语气不变,依旧淡淡道:“郝老大,你难道没听见程某刚才所言?你便回去回复,说程某对你们不感兴趣。” “小心!”易璇一声娇喝,手中思竹剑带着呼呼风声脱鞘而出,直飞向程长风背后之人。 原来那五人,其中一人趁其老大与程长风说话,竟是手捏暗器,伺机伤人。易璇与洛小桑站立处,正好将他手中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易璇心善,看不得有人做此卑鄙之事,见他手正抬起,心中着急下,早把爹娘教训忘得一干二净,出手救人。 只是易璇快,场中有人更快,那偷袭之人右手一抬,暗器还未发出,便见程长风身若闪电,在原地轻轻一点,身形后移,在移动中右手长剑一挥,那人的右手便已离了他的身体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易璇的思竹剑也飞到,“呲”一声插入那人背后。那偷袭之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谁!”“出来!”那郝老大等人想不到还有人躲在林中,纷纷喝嚷,连程长风也转头看向林中。易璇与洛小桑见再也瞒不住,便现身走了出来。 二人一现身,原本围着程长风的四人立即分两人围了上来,喝问道:“你们是谁,敢坏我们好事,哪里来的?” 易璇纤手轻轻一挥,招回了思竹剑,道:“不要脸,人多欺负人少还打输了。我们是沌天门弟子,路过此处,见你们欺负人,看不惯才出手。知道厉害就快走吧,免得我们动手。” 那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两个沌天门弟子年纪轻轻在此处,不知他们的师父会否跟随在后,得速战速决才行。 其中一人对易璇与洛小桑道:“原来是正道第一大门派沌天门的弟子,失礼了。此间事情,并非你们所看的那样,实是有隐情在内,请二位高抬贵手,不要再管了。” 易璇虽然年纪尚轻,不过她自小机灵,不输易行云,眼见自己出手伤了他们的人,不但不怪罪自己,还让自己走,摆明了是怕了自己,或者怕了沌天门,道:“你没听那人说不愿意跟你们走吗?哪有你们这般强迫别人的,你们……” 话还为说完,却见一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易璇面前,易璇一惊,不明白为何自己在帮他,程长风却向自己出手。 眼见长剑就快及身,易璇还不及反应,只是骇得自然的闭上了双眼。 第五十七章 黑尺之威 只听得“当当”两声碰击声,易璇睁开双眼,却是程长风的长剑,正好挡住了一柄短叉。 原来郝老大等四人见眼前程长风已不易对付,又来两位沌天门弟子,虽然年纪尚轻,不过似乎功力颇深,便打定主意先下手为强。 于是一人扮作与易璇交谈,一人暗下杀手。可惜被身后程长风发觉,才有刚才一幕。易璇与洛小桑二人还是输在了对敌经验不足之上。 既已出手,哪还有话说。郝老大见程长风双手已空,便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鬼头刀扑了上去,另一人见老大出手,也同时扑了上去。 易璇与洛小桑也即刻与其他二人战成一团。 易璇又羞又怒,本来自己挺身救人,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要被所救之人出手相救,她性格本也要强,如何能受得了。 出手下绝不留情,手中思竹剑在她的控制下发出莹莹绿光,打得对面之人只有招架之力,叫苦不已,后悔挑了个硬骨头啃。 而洛小桑对面之人此时却是面露古怪之色,只见对面的小子动手之后,不知从何处晃出了一根古怪的黑尺,泛着红黑金三色,浮在空中,却是一动不动。 那人手上拿了一柄短斧,盯着黑尺,似有不信,问道:“小子,你没耍我吧,这便是你的兵器?” 洛小桑脸上一红,黑尺丑陋,倒也叫他人取笑。不过倒也不是第一次了,洛小桑便不答,只是盯着对方,防止他出手。 那人将心比心下,以为黑尺是什么古怪的暗器,不敢随便出手,与洛小桑对峙了片刻,身后战斗正酣,眼见其他兄弟都落在下风。 而眼前这小子虽然兵器古怪,不知用途,但看似修行应当一般,却是不能再等,于是大喝一声“死来”手一挥,短斧带着风声,从半空中向洛小桑狠狠砍去。 洛小桑见短斧砍到,急忙指挥着黑尺一挡,“当”一声之后,却是洛小桑与对面耍斧之人同时一愣。原来黑尺与短斧一接触,便被短斧所震,远远的飞了出去。 “小桑哥!”易璇见洛小桑黑尺被震开,心中担心洛小桑出事,想过去帮忙,可是对面之人见那边兄弟得手,怎肯放易璇过去,于是拼命阻挡,倒是让易璇穷于对付,一时分身不得。 此时洛小桑对面之人大喜,原先担心黑尺古怪,会是什么厉害暗器,却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于是大吼一声,短斧力道大增,带着呼呼风声急砍而下。 洛小桑修行至今,除了与宋飘雪那一场由比试不知不觉到生死相争之战外,第一次与人性命相搏,虽然手上有点慌乱,但心中却是清明,不知是否修行多门功法之因。 只见洛小桑身形左右晃动,虽然狼狈,却是都在最后关头避了开去。 那人屡砍不中,心中大怒,右手高举,大喝一声“斧开大山”,那短斧忽地幻出绿芒,倒似变大许多,带着劈山的气势,狠狠地砍了下来。 洛小桑右手一招,只见黑尺又稳稳地飞回手中。原来刚才看似狼狈闪避,却是刻意躲向黑尺所在处。 黑尺在手,那阵血肉相连的感觉顿时再现,眼见短斧砍下,洛小桑挥着黑尺向上一挡,“当”又一声大响,这次却是黑尺挡住了短斧攻势。 那人心中一惊,这黑尺到底是什么兵器,竟能挡住自己绝招“斧开大山”奋力一击。要知道此招威力巨大,不知多少正道弟子一时不察命丧自己这一招下,就算取不了对方性命,最少也能砍断对方兵器。这黑尺竟能毫发无损,当真是古怪。 正想继续出招,却见黑尺在洛小桑指挥下,正缓缓飞起,闪着红黑金三色,向自己飞来。那人挥斧一挡,感觉不到丝毫压力,正想反手再攻,却是一滞。 原来刚才一挡之下,自己忽地恶心欲呕,全身乏力,一身精血翻滚不已,骇得他急忙大退。黑尺却是不依不饶,速度越快,向那人急追而去。那人大急下,挥斧一挡,全身精血却是再次翻滚不已,忽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却是喷了出来。 血珠飞舞,落在了黑尺之上,慢慢地渗透了进去,黑尺上面闪烁的红黑金三色光却是更亮。 那人心中惊骇不已,这古怪的黑尺到底是什么兵器,光是与它接触便受伤不轻,若果是被它直接击中,那还可当真小命不保。 洛小桑见自己出招下对方受伤,虽然对敌经验不足,但趁胜追击的粗线道理还是懂得的。身浮半空,挥舞着黑尺继续追击。 那人大惊之下,竟然转身御起短斧就跑,连留在场中的兄弟也不顾了。洛小桑一愣,倒是从没想过对方会逃跑,见对方跑远,才懂得跳上黑尺追了上去。 洛小桑追了片刻,那人速度竟然慢了下来,二人越靠越近。原来那人被黑尺所震,全身血气翻滚不已,这般急速逃命,却是加重了伤势。且从黑尺传来的那股阴冷,一直挥之不去,袭扰着全身血气经脉,这才是伤势加重的最大原因。 那人见洛小桑追近,自己伤势又重,他本也是个凶人,重伤之下,竟然不逃了,一个急转身,挥舞着短斧回扑,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洛小桑一惊,显然没想过对方打法竟然如此凶狠,黑尺往前一迎,却是有丝丝黑气从尺身上溢出,其中一丝在谁也见不到的角度下,从那人头上转入,脚底散出。 那人便如中了暂停咒般,忽地在空中一停,手上还保持着下劈的姿势,只是他心中一冷,自觉生气自一点一滴从自己身上流走。 他想大喊,却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眼睛最后看到的一幕,便是眼前那个举着黑尺,正奇怪地看着自己的青衣少年、 洛小桑正奇怪对方为何举起短斧,却迟迟不劈下,没想到片刻之后,那人竟一个倒栽,从空中落了下去,掉落在一处灌木丛中,再也不动一下。 洛小桑跟随着对方落下,见对方一动不动,怕对方使诈,不敢接近。等得片刻,见对方动静全无,大着胆子一探之下,却见对方脸色如常,但却气息全无,显是早已死去。 难道这人死在自己手上?可是自己并无如何出招,难道是黑尺?洛小桑转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黑尺,刚才黑尺溢出黑气,渗入对方身体,自己是见着的,难道是这黑气夺了对方性命。 洛小桑心中一冷,手一松,黑尺当的一声落在地上,掉进了草丛中去。 第五十八章 小城小康 树林空地上,这边的战斗也是早已结束,在思竹剑加上沌天门无上功法招式的配合下,易璇对面那人再也招架不住,砰一声口吐鲜血被震飞,倒地生死不知。 而程长风以一敌二,却也是丝毫不落下风,一开始便收拾了一人,倒是那郝老大比较难对付,不过在易璇收拾了对手之后,那郝老大心惊下露出破绽,被程长风一剑割破了喉咙。 易璇初胜,还未及高兴,转头一看,四周不见洛小桑身影,心中一急,刚想四处查看,却见洛小桑低着头,从林中一步步走出。 易璇奔前去,关切道:“小桑哥,你没受伤吧?可收拾了那人?” 洛小桑点了点头,却是再无一语。易璇颇觉奇怪,刚想细问,却见那叫程长风之人,收了空中长剑,正欲转身离去。 “喂,等等!”易璇一急下,便喊了出声。 程长风脚步一顿,转身道:“何事?” 易璇一怔,刚才情急,不及细看,此时看清此人相貌,却是剑眉挺鼻,长发以发带系起,一身黑衣下倒也是玉树临风,不由脸上暗红,道:“你这便走了吗?” 程长风剑眉一扬,显然在说,这不是废话吗?片刻后见对方不再说话,转身再欲离去。 易璇一愣,见对方态度如此傲慢,心中怒起,娇喝道:“喂,你这人怎的如此不懂礼数,我们救了你,你一声不出便要离去吗?” 程长风头也不回,淡淡道:“便没了你们,我也无事。还有……” 话还未说完,只见他手中长剑忽地飞起,在刚才与易璇打斗之人喉头处轻轻一划,那人口中“赫赫”两声,就此死去。 易璇一惊,怒道:“你为什么杀他?他已经受了重伤了。” 程长风边走边说道:“你们还是太嫩了,你可知他一但回去,找来帮手,到时便是你死不是他死了。”说完人已走远。 易璇眼见程长风走远,心中气苦,却又无处可发,半晌后才重重哼了一声,跺脚怒道:“小桑哥,这人太无礼了,我们好心救了他,不但一句谢谢都没有,还对我们说三道四,我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下次见了他,定叫他好看。” 洛小桑看着程长风走远,轻轻抚着右手腕的黑圈,只是不语。他的心中,早已被黑尺刚才杀人无形的那幕所填满。 易璇被程长风所气,低头用脚把路边野草当成程长风的脸,边踢边走;而洛小桑心中震惊于黑尺杀人无形的能力,心思重重。 一路上两人无话,各走各路,不知不觉间却是走出了树林。 一出了树林,便是一条官道,铺着细石,多有车马痕迹,想来应该是附近的一条主干道。 走了片刻,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多是附近进城做买卖的村民,男女老少皆有,扛柴挑菜的,赶牛赶羊的,一路同行,互相交谈,倒也是热闹。 易璇本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刚才的气恼随着周围热闹起来的气氛烟消云散,甚至与赶路的村民相互攀谈。 村民见她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赶路,也不设防,所提问题无不尽心回答,谈到有趣处甚或一起哈哈大笑,看得洛小桑摇头不已。 行不多久,便远远望见一道城墙,不算高,墙角多布青苔,高处垂着藤蔓,想是年代久远所致。城墙上写着三个古字,小康城。 门口处倒是站着了两三个守卫的兵士,不过许是小城地位不甚重要的关系,对于进城的查问并不严格,有的村民甚至连查问都不用,便与兵士笑着招呼进了城。 易璇轻车熟路地带着洛小桑进了城,甚至还扮作熟悉的与守城兵士打招呼,搞得那个守城兵士以为自己一时忘记了人,拼命回想到底是谁。 待进得城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小康城虽小,但谓之为城,又不是村落能比。城中房屋不高,青瓦红砖,粉刷了白墙,布局别致,且多街道,人来人往,刚好碰到了集会日,街道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做买卖的人。 易璇以前虽然到过小康城,不过从没碰过集会日,此时热闹,倒是对了她的性子,拉着洛小桑行走各处摊档,走走看看,兴奋异常。 洛小桑为眼前情景所染,加之他性子本也豁达,尤其也是第一次进城,兴奋下早把刚才之事忘记,跟在易璇身后,玩得流连忘返。 待日落西山,集会结束,两人才兴尽。易璇递了一个冰糖葫芦给洛小桑,意犹未尽道:“小桑哥,我们真是运气,能碰见一月一次的集会,我上两次来便没碰见。” 洛小桑接过冰糖葫芦,轻咬了一颗进嘴中,酸酸甜甜,十分爽口,没想到这俗世中,竟还能有这么可口的吃食,点头道:“对啊,我以前倒是从未吃过这等零嘴。” 易璇嘻嘻直笑,大有把人拉上贼船之感,笑着道:“既然你喜欢,明日我们离去之时多买些路上吃便是了。” 洛小桑点了点头,心想要是师傅也能吃到就好了,他老人家最喜欢吃甜食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叹。 正行走间,突地易璇大嚷了一声:“就是这了。”洛小桑一惊,以为发生什么事,却是见到易璇站在一间客栈门口,对洛小桑挥手不已。 洛小桑走到那间名为“云聚”客栈门口,便闻到里边传来的阵阵饭菜香,此时正是饭点,两人肚子早便饿了,闻得饭菜香味,五脏庙更是打鼓不已,易璇早快一步进了客栈。 两人在桌前坐定,自有小二哥过来招呼。易璇轻车熟路的点了几样小菜,小二哥说了声姑娘真会点,行家呀,笑着进厨房吩咐去了。 易璇此时才笑着对洛小桑道:“小桑哥,我刚才点的几个小菜都是这家客栈的招牌,就拿那道酱香牛肉来说吧,不但肉嫩多汁,而且香滑爽口,最重要的是它的配料,酱了来吃,才是极品。呀,我忘了你本身便是此道高手了。总之你待会尝了便知。” 洛小桑本身便是厨子,对做菜自然感兴趣,微笑道:“听你那么说,是要好好尝尝,如若好吃,我便去向厨房师傅请教。若能学得一二,以后也好回去做了给你们吃,也省得你再偷跑出来了。” 易璇高兴下,连自己被洛小桑揭穿也顾不得了,头点个不停。 两人聊得片刻,饭菜尽皆端了上来,果然如易璇所说,虽不是什么佳肴,但闻香知味,色香味倒也是占尽。两人肚饿下大快朵颐,直呼过瘾。 正吃间,忽地门口处一暗,一个人走了进来,易璇眼尖,放下了筷子,双眼紧盯着他,眼珠转悠个不停,不知道在寻思着些什么。洛小桑见状,回头一看,倒是一愣,没想到那么快便又再见面。 缘起缘落,佛家所云,世间联系,正是缘之所牵,份之所引,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五十九章 花朵姐妹 来者正是不久前才在小康城外树林中遇见的程长风,他依旧是一身黑衣,手持长剑,一脸冷漠,进门后见了洛小桑等二人,倒是一愣,显然也没料到会那么快碰见。不过他的讶然转瞬即失,走到一个空座处坐下,自有小二上前招呼。 洛小桑盯着他手背处的那个古怪图案,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奇怪这世间竟能有如此古怪的事情,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会有一模一样的印记。 也不知道他手背上的印记是如何得来的,难道也是如自己般,莫名其妙就有了?如若不然,倒是可以问问他这个印记从何处得来,有何意义。 正思索间,突见程长风转头看了过来,洛小桑知自己从对方进来后便一直盯着人家,礼数上实在是不周,如今被人家发现,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转头吃饭,不再看去。 刚扒了几口饭,忽然发觉原本坐在对面的易璇不知去了何处,正转首四围寻找间,易璇嬉笑着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重新坐下吃饭。 洛小桑看着易璇吃饭间露出的黠笑,这个笑以往可让自己和易行云吃了不少苦,心知她定然做了什么事,且多属于恶作剧之类,于是问道:“小璇,你方才去了何处?” 易璇放下碗筷,嘻嘻笑道:“小桑哥,我没有去何处啊,只是去了掌柜处订了两间房间而已。”说完又窃笑不已。 易璇不说,洛小桑也不好追问,只是觉得只要她不做得出格,便由得她去了。自己自小与易行云一起,虽经常被易璇捉弄,倒也无伤大雅。 “掌柜的,尽管好吃好喝的送上,大爷们饿了。” 随着一声粗嗓门,震得本来就不宽的客栈嗡嗡作响。正用餐的众人惊吓之余尽皆转头看去,只见客栈门口处进来四五个人,衣饰不一,手中兵刃多是刀斧之类,一脸的横肉,吓得掌柜放下正在算着的帐,亲自从柜台处跑出来招呼几位瘟神。 “小桑哥,这几位都是修行中人,只是隐瞒了一身修为而已。”易璇凑到洛小桑耳边,小声的说道。 “嗯!”洛小桑点了点头,身为修行中人,自然一身气场与俗世之人不同。洛小桑自小便在修仙门派中长大,周围都是修行中人,自踏入俗世,一比较下,与凡人之间的分别,还是马上可以分辨出来的。 客栈中用餐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行脚商人,见来了如此凶神恶煞的人,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吓得三两下吃完离去,甚至有些连饭都未吃完便收拾了包袱离去。原本善算热闹的客栈,顿时便剩了那几人吵吵嚷嚷的高谈阔论声。 许是等得久了,那些人见小二战战兢兢从厨房处端了一锅肉经过,其中一个光头大汉一把抓了小二衣领,喝骂道:“希皮娘娘的,让大爷们等那么久,你还把肉往哪里端。” 小二被一吼一吓,险些把手上的那锅肉打翻,好在他平日里来回端菜,手上有劲,只得苦笑着道:“大爷,这,这锅肉是那边那位大爷的,他先点的菜。” 那个光头大汉看了坐在角落处的程长风一眼,一手抢过那锅肉,一手推得小二跌了一个后脑勺与地面亲密接触,道:“明明是我们先到的,你瞎了狗眼啦,你让厨房再煮一锅便是。” 程长风原本低头喝酒,见状倒是抬了抬头,不过不知他是因为不想多生事端抑或其他,倒是不发一言,只是挥了挥手让跟前不停道歉的小二另去再煮一锅便是。 小二边摸着后脑勺,边咧着嘴吹着气,千恩万谢的去了。临走嘴里念叨个不停,不知是在感谢程长风大量,还是在咒骂那帮人蛮横。 洛小桑收回目光,却发现对面易璇嘟着小嘴,一副气恼的样子,奇道:“小璇,你怎么啦?为什么气嘟嘟的?” 易璇轻轻哼了一声,嘴里念了一句“算你好运”,转瞬间露出黠笑,回道:“小桑哥,这世上坏人自有恶报,你信不信?” 洛小桑一愣,旋即点头道:“当然,所以我们要多做好事。” 说完盯着对面窃笑不已的易璇,也不知她在笑些什么,一时摸不着北。 “掌柜的,来几个人,把外面的马伺候了。”大门口又陆续走进来几拨人,男女老少皆有,却是斯文多了,在空位上坐定了,只顾让小二上酒上菜。 掌柜笑得嘴都合不拢,忙上忙下亲自招呼。小康城只是个小城,平时多是些平常百姓吃食,生意一般,哪像今日,来了那么多大主顾,尽点最贵的饭菜吃,要的都是上房,这生意做下来,足足可以顶以往两月生意有余了,看来昨天去财神庙烧香是对的,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多去才行。 洛小桑用眼角扫了扫这些人,发觉都是修行中人。心想这世间修行中人真是多,连这种平常店铺也能屡屡碰见。 其实也是洛小桑初出茅庐,要是换了他人,定然心惊,虽说世间修行中人不少,但要如此多人同时出现在一处,却是不常见的,可说概率非常之低,除非碰见一些特别之事,比如三派论道大会此等盛会。 换言之,此地或者他处定有事情发生,才使得那么多修行中人齐聚。 店中多了一些人,互相交谈,倒也是再次热闹起来。 洛小桑暗暗观察着这些人,特别是这些人的交谈。心想自己出来历练,应该多看,多听才是,免得以后碰见一些常理,自己硬是不懂,落了沌天门的脸面。 正观察间,忽然感觉到一道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千年的期盼,无尽的忧伤,化成了那一抹秋水,倒影着莹莹之光。 那是什么样的情思,才能有如此诱人的哀愁,似要让人沉沦,直到千年万年,才愿苏醒。 洛小桑心中一荡,不知为何,却想起了划在大理石上的那道痕隙,浮现了一个蓝衣的身影。 微微一叹间,恍然醒起那道眼光,只是满店吃喝之声,哪里还寻得着。 忽地对面易璇轻呼一声:“小桑哥,你看,好可爱。” 洛小桑顺着易璇的眼光望去,只见大门口处又走进来,确切地说应该是跳进来两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两人穿着同样的服饰,都是粉色上衣,粉色裙摆,粉色的鞋子,连头上的发系也是粉色,两人肤色白皙,五官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美人坯子,最重要的是,两人相貌一般无二,竟是双胞胎。 二人身后跟随着一个老妪,进得大门,自有小二上前去道:“几位客官,不知是要用膳还是住店?小店今日人多,座位都满了。要住店的话,倒是还有几间上房。” “姥姥,我要吃饭。”“姥姥,我也要吃饭,我肚子饿了。”两个小女孩奶声奶气摇着老妪的衣角,嚷嚷着肚子饿要吃饭,还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店小二。 “好,好,好。”店小二顿觉自己做了天大的坏事般,急得满头大汗,一直望着众人吃食处,想看看有没有人吃完可以挪出位置。 “小二哥,你过来。”易璇见状,朝店小二招了招手道。 店小二边走边抹着满头的汗,走到易璇跟前,道:“这位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易璇道:“我们位子大,你去跟他们说,要是愿意的话,就到我们这凑一桌。” 店小二如临大赦,高兴地走到那一老二少面前把易璇的意思说明,又高兴的带着他们来到座位上就坐,还吁了一口长气,似完成了一件大事般。 易璇生性活泼,相貌出众,不一会便与两个小女孩玩在了一起。洛小桑微笑地看着三个可爱的女孩,心中一片温暖。 两个小女孩一名花儿,一名朵儿,想来她们父母也希望女儿能长得花朵般美丽,事实也确实如此,倒是有先见之明。 易璇正与朵儿正玩耍间,忽地见到花儿从椅子上跳下,“咚咚咚”跑到那一伙凶神恶煞之徒桌前,用小手指着他们,奶声奶气道:“坏人,你们刚才为何踩死了那只兔子?快跟它道歉?” 第六十章 恶人恶报 那伙人正吃肉喝酒,聊得痛快间,忽闻这么一声话语,倒是都一静,忽地不知是谁先笑出声,四五个人哈哈笑成一团。 其中一个髯须汉子站起哈哈笑道:“小女孩儿,断奶了没?大人们的事,你也要多嘴。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花儿身高只到那髯须汉子膝盖,但却是丝毫无惧,抬起粉嘟嘟的头,盯着他道:“就是你,那兔子原本就受伤,你还要踩死它。你就是个坏蛋。你快去跟它道歉,不然,不然……” 那髯须汉子许是发觉站在这么一个小孩子面前实在有**份,重新坐下,有意戏耍花儿,笑道:“不然怎么样?揍我吗?” 花儿“哼”了一声,道:“对,我就要揍你了。” 便在此时,朵儿从易璇腿上跳下,同样跑到那髯须汉子面前,气嘟嘟道:“对,我也要揍你。” 原本花儿跑到那伙人面前,已然让洛小桑与易璇大吃一惊,如今朵儿也跑了过去,那伙人凶神恶煞,想来就不是什么善人。 洛小桑看了看坐在对面她们的姥姥,那个老妪,她竟安坐椅子,只是微笑着看着花朵两姐妹与那伙人说话,似完全不担心她们的安危。 听到两个小女孩竟说要打自己,不但那髯须大汉,连其他的几人也哈哈笑个不停。他们几人本就声大,这一齐声笑下,顿时震得客栈中嗡嗡作响,引得店中其他人纷纷停了交谈,尽数往他们看去。 那髯须大汉与同伙哈哈笑了一阵,许是觉得笑够了,转头对着两姐妹道:“快滚,逗得大爷们那么乐,待会买糖给你们吃。” 说完大手一挥,呼呼风响,竟是带上了修行功力。 对待两个小女孩,竟出如此重手,易璇与洛小桑大惊,便想起身相救,却是手上一紧,竟是被坐在对面的老妪抓住。那老妪微笑道:“两位少侠,多谢好意,你们只管看便是了。” 易璇与洛小桑同是心里一惊,没想到这老妪也是修行中人,开始倒不大留意,如此看来,修行也是深厚。只是花朵两姐妹,才八九岁的光景,难道也是修行高深之人,能不惧那髯须大汉? 担心间,场中又有变化。原是那髯须大汉随手一挥,想把两姐妹震退,倒也没想过要伤害她们。 只是一挥之下,发觉两姐妹竟好端端的仍站在原处瞪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惊。自己一挥之下用了三成修行的功法,竟不能震退两个八九岁的女孩儿,如何不惊。 心惊下手上力道也自然加重,伸手去推身前的花朵两姐妹,竟是用上了七成的修行功法,这一出手下,连周围的桌椅都震得抖动起来。原本他们这边便引人关注,这一出手下,客栈中人尽皆看在眼里,不由暗自心惊。 这髯须大汉人虽粗鲁,但修行倒是不弱。只是对着两个八九岁的女孩儿,何须出手如此之重?难道这两个女孩儿如此扎手难对付? 易璇与洛小桑吓得站起来,正待扑去相救,却见花儿竟一把抓住髯须大汉的手,往前一拉,道:“你快跟我一道去与小兔子道歉。” 那髯须大汉只觉一股大力,一个脚步不稳,身子竟不由主前倾,不知道之人真要以为如花儿所说般,跟她走了。 髯须大汉知道碰上了硬角色了,眼前两个女孩儿年纪虽小,但是修行深厚,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只是自己竟被一个小女孩拉得站立不稳,这众目睽睽下,面子往哪里放,想到此处,恶向胆边生,左手抓起放在桌上大刀,便往花儿头上砍去。 客栈中人终于看出不对,有人甚至惊呼出声来,易璇与洛小桑更是再也坐不住,本能的往花朵两姐妹处奔去。 眼见大刀呼呼而落,就要砍在花儿头上,便在此时,一旁的朵儿轻轻一步跨前,小手拍在了大刀刀身处,那大刀竟然“砰”一声横飞了出去,将客栈的墙壁穿了个大洞。在众人震惊之余,花儿伸出小手,口中嚷着“揍你”! 花儿小手在髯须大汉身上一拍,那大汉一声闷哼,身子倒飞,砸在了墙上,墙上受力不住,又破了个大洞,大汉落在洞外,嘴上溢出鲜血,接着倒地再也起不来。 髯须大汉的同伙原先见大汉手被抓住,以为他在撩逗两个小女孩玩,只是没想到瞬间变化如此之快,先是大汉拿刀砍人,再到刀为朵儿震飞,最后大汉被花儿击倒后倒地不起。这一切出乎意料之外,愣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呼喝着从桌上拿起兵器。 洛小桑与易璇此时早已奔到,把花朵两姐妹护到了身后,兵器在手,与那伙人对峙了起来。 掌柜的见店中出事,哭丧着脸跑过来哀求,对那伙人道:“各位大爷,请行行好,小店狭窄,经不得各位折腾,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一个光头大汉对洛小桑与易璇嚷道:“你们两个不要多管闲事,两个小鬼不是你们能护得了的。” 易璇啐道:“哼,几个大人对付两个小孩子,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你说什么?”那光头大汉最受不得人说他不要脸,抓起大斧,跨步而来。 洛小桑心中一紧,知道此事避不开,正全神贯注准备应付,谁知却看到那光头大汉,脸露古怪之色,每走一步,脸色越加古怪,手却捂着了肚子,到得后来,脚也迈不开了,只是一手指着洛小桑两人,一手捂着肚子。 洛小桑正奇怪间,却看到其他几人,同是捂着肚子,有人已经哀叫出声。便在此时,不知是谁先开始,“噗”一声,把那五谷之气排泄了出来,紧接着有人夺门而出。 那光头大汉憋得满脸通红,见同伴奔走,用手指了指洛小桑两人,似想留下什么狠话,却没想到再也憋不住,“噗”一声留下了五谷之气,转身也跟着去了。 这一变化,大大出乎客栈中人意料。世俗之人食那五谷杂粮,便有排泄,只是气味让人受不了,修行中人同食五谷杂粮,也是此理。 客栈中人纷纷捂着鼻子退出门外,多有咒骂。易璇与洛小桑护着花朵两姐妹出了客栈,却见易璇边捂着鼻子,边嘿嘿黠笑,洛小桑知道事情多出自她的古灵精怪,正想询问,却听易璇嘻嘻得意道:“小桑哥,我便说过恶人自有恶报,我的‘仙人散’厉害吧。” 洛小桑哭笑不得,瞥见到程长风也从客栈中走出,想来如若不是那几个恶人挡了灾,这“仙人散”便是由他消受了。 正想说她几句,却见那老妪领了花朵两姐妹走过来,施礼道:“刚才多谢两位少侠相助了,我等急于赶路,这便先告辞了。” 洛小桑急忙还礼道:“无须多礼,我们,实在也没做什么。”说完看了与易璇又玩在一处的花朵两姐妹,刚才情急,不及反应,现在细想下,不由心惊两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行。 看来此处历练,倒是真长了见识。只是不知他们是哪个修仙门派或是修行世家中人。 老妪微笑道:“两位,这便告辞了。若有时间,可到我仙缘谷来,老身必竭诚以待。” 洛小桑正要答应,却见花朵两姐妹离开易璇,跑到洛小桑身边,仰着两个粉嘟嘟的小脑袋,道:“哥哥,你和姐姐都是好人,你们一定要来我家玩哦。” 洛小桑微笑抚了两人粉嘟嘟的头,道:“一定去。你们要乖哦。” 洛小桑与易璇看着老妪领了花朵两姐妹远去,虽然相处不久,没有多深交往,却是心生不舍。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贵真,贵诚,不在时间久远。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此句诗词,倒是形容人与人初识间的感觉,形容得十分贴切。 第六十一章 蓝衣女子 云聚客栈被花朵两姐妹这么一闹,再也住不下去了,洛小桑与易璇两人便在城中寻了另一间客栈住下。 这间客栈虽小,但是后院住宿处倒也清幽,掌柜的以前是个读书人,倒是把小小的后院布置得书香气十足,不同于普通客栈的世俗气,别有一番不同的味道。 洛小桑坐在床上,盯着悬浮在面前的黑尺。 这根与自己血肉相连的黑尺,似乎总会冒点事情让自己吃惊不已。原先自己只是把它当成了沌天峰后山无名前辈的遗物收藏,没想到它却能当成兵器使用,而且越战越强。 回想起那日与宋飘雪在山顶广场的大战,那惊天动地的画面,这根小小的黑尺,竟能与沧浪这等神兵抗衡,如若不是亲身经历,实在叫人无法相信。 洛小桑轻轻闭上了双眼,风声中,雨声中,雷鸣声中,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带了一点点哀伤,带了一点点的别意,看破了世间的一切。 就是这般的凄美绝伦,这般印在了心中,镂刻在骨髓上,融入了灵魂中。 愿意,今生今世,有如此的痛楚,萦绕在午夜梦回时,雕刻在那三生石上,千年万年。 洛小桑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一招,黑尺闪烁着黑红金三色,慢慢地飞到洛小桑手上。血肉相连之感,黑尺似传来轻轻安慰之情。 洛小桑轻轻一笑,随手将黑尺转了几圈。这黑尺,自从上次自己听闻师傅噩耗,在殿前广场大雨中与老和尚赠与的黑珠莫名地相融之后,倒是不见了以往那股可怕的煞气以及毁灭世间一切的杀意,不知是从此消失了抑或只是内敛了。 想起潘家村后山那个慈祥的老和尚,不知他如今在何处,要是再见了他,一旦他问起黑珠下落,自己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才好。 潘家村,师傅,那又是一个梦魇啊。到底是谁?如此残忍地屠尽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如今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懂看着同门师兄御剑飞天,站在地上发梦的懵懂少年,一定要想办法彻查此事,为师傅以及潘家村村民报仇。 想到潘家村的惨状,洛小桑心中腾起一股愤恨,黑尺似体会到洛小桑此时的心情,闪烁着的红黑金三色更亮,尺身处竟慢慢地溢出了黑气。 可惜房中除了洛小桑外再无他人,如若不然,便能觉察到房中汇聚着若有似无的煞气以及杀意,且有越盛之态,而洛小桑的双眼竟一点一滴地透着血红。 “鸣!”洛小桑的变化倒是惊到了正在床头处休息的白羽,白羽一声急鸣下,洛小桑灵台一清,手上一震,松开了黑尺。 黑气顿时没入尺身,尺身闪烁的红黑金三色敛去,“叮”一声,黑尺落在地上,滚在了窗边。 洛小桑拍了拍落在肩头处的白羽,示意自己没事。走到窗边,将滚落地上的黑尺拾起。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原来,竟是下起了雨。 洛小桑轻轻打开了窗门,雨丝拂面而来。这初夏的细雨,带了点初暖咋寒的凉意,透着泥土的芬芳,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咿呀细语间,便这样无声的润了人的心扉。 左右睡不着,洛小桑索性出了房间,踏进房前的小院中。 雨水渐小,院中的小石路早为雨水打湿,石子间的野草,顽强的秀着春意,告知世人绿的本意。 小石路两边的矮丛,也不只是何种植物,不到盛夏,便向世间招摇着它的风姿,绿衣中点缀着点点淡红,透着优雅,透着新意,不落粉俗。 洛小桑将手轻轻地放在那朵沾了雨珠的花朵上,雨珠顺势一滑,完成了它点缀的使命,落入黑暗中失去踪迹。 洛小桑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愧疚,只因自己一时兴起,贪了那念头,可知雨珠与花朵的相遇,不知冲破了多少的障碍,辗转反侧,才幸得一会。 这般的痴痴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 “傻子!” 洛小桑浑身一震,不知抖落了多少雨珠,只是再也无暇他顾,只因这声……洛小桑猛然抬头,烟雨朦胧的季节,在小石路的那头,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个湖水蓝的身影。 黑夜并不能为她白皙的肌肤抹上半分色彩,乌丝及腰,裙摆随风轻摇,鬓间的发丝轻轻的拂在了微微上翘的嘴角上,诉说着无限柔情的眼眸,倒影着一个青衣人影。 她举着一把淡绿的纸伞,就这样轻轻地,轻轻地伸出了芊芊细手,摘了一朵小红花,放在了秀鼻下,微微的嗅了一口。 淡淡的花香,淡淡的春泥香,她笑了,犹如盛开在夜晚的幽兰,满城失色。 她抬头看着对面那个一动不动只懂呆呆看着自己的青衣少年,眼中的笑意却是更浓,她举了举手中的小红花,道:“我来问你,你刚才轻抚着它,在想些什么?” 洛小桑脑中此时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答道:“我在想它好不容易与雨珠相遇,却只能相聚片刻,实在是太过不公。” “那~”她乌黑的美瞳转了一圈,接着又问道:“换了是你,你会选择美丽的瞬间还是空白的永恒呢?” 洛小桑一时语塞,片刻之后,才从空白的脑中挤出了只言片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应该摘它的,这样它便能多点享受相聚的时光。” 她重新把小红花举在鼻端,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洛小桑道:“换了是我,我会选择美丽的瞬间,那才是生命的意义。” 说完,在洛小桑的目瞪口呆下,把小红花捏成了碎片,从指间滑落,片片红点,消失在黑暗之中。 “啊!”洛小桑轻呼出声,急道:“你为何要如此?” 她举着手中的纸伞,半转了身子,乌丝与雨丝混合成今夜最美的风景,淡淡道:“既然它已经完成了生命中的意义,留不留在世上,已经再无所谓了。” 夜色中,不知谁唤了声“翎儿!” 半转的身子一颤,再无半点犹豫,转身,一身湖水蓝的倩影,一步步没入了夜色朦胧中。 雨水似乎又大了起来,慢慢地打湿了洛小桑的青衣,只是如今洛小桑盯着蓝影离去的方向,千言万语,如梗在喉,直到不知多久,才轻轻地唤出一声:“蓝……!” 第六十二章 出发寻宝 第二日一早,易璇便来敲洛小桑的房门,只是房门打开后,吓了一跳,只见洛小桑双眼通红,发丝散乱,下巴冒出须点,一身青衣凌乱揉捏,一看便知整晚穿在身上不曾换过。 易璇伸手摸了摸洛小桑额头,急道:“小桑哥,你没事吧?可是生病了?” 洛小桑轻轻拿开易璇的手,勉强挤出了个笑容,道:“我没事,只是昨晚睡得不好而已。” 说完转身进房收拾衣物细软。 易璇狐疑地盯着洛小桑,这个小桑哥,小时候便喜欢把事藏在心中,随着年龄增长越是觉得他心事重重。 不过知道他性子,也不勉强,易璇走到洛小桑身后,道:“小桑哥,我早上早起,去了趟市集,你可知道我打听到什么消息?” 洛小桑正把衣物叠好装进软包,听到易璇说话,想起本次出行的目的正是沿途打听各种消息。虽然不知门中为何下了如此命令,但既然是历练的任务之一,那便应该尽力完成才对。 闻言转身问道:“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易璇见吸引了洛小桑的注意,兴奋道:“小桑哥,你可知道为何我们昨天在云聚客栈能见到那么多的修行中人。” 洛小桑想了一下,想不出原因,便道:“我不知,想来这世间修行中人也甚多,能遇到也不出奇。” 易璇道:“遇见是不出奇,但一次能遇到那么多人,便是奇事了。我昨晚突然想起我爹以前曾经说过,我们修行中人,多是清心寡欲之辈,偶尔动了凡心,也不愿久落俗世。当然这也是指我正道中人。昨天那些人,虽然不晓得是正是邪,但如此多人齐聚,我想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对。所以我今早一早便起身,去了市集希望能碰见他们。没想到却真为我碰见,且让我听到了他们为何会齐聚此处。” 听到此处,洛小桑也动了好奇之心,追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易璇在桌上坐下,动手倒了杯隔夜茶水一口喝下,显是解了渴,继续说道:“我今早走得累了,便到早点摊坐下休息吃早点,却没想到遇见昨天客栈中其中一伙人。我听见他们断断续续的谈到一些字眼,当时也不明所以,后来他们其中两人似起了争执,其中一人大声道:‘众人此去葬龙潭,明知危险极大,却为何还要去送死?如若不分好……’。正说到此处,其他人见他声音大惹来周围之人注意,便扯住了他,他一愣下也不再说下去了。” 洛小桑听完,思索道:“如此说来,这些修行中人,倒是往那个名为“葬龙潭”的地方去了。只是那个地方,不知发生了何事让那么多的人齐聚。“ 易璇从椅上跳起,嘻嘻一笑道:“小桑哥,这你便不知道了吧。我听我峰中师兄们说过,能为我修行中人注意的地方,必定有着天材地宝出现。所以我敢肯定,那个葬龙潭,一定是有着什么宝贝问世,才有那么多人汇聚。” 洛小桑回想起以前刘大成教授他的经历,倒也是说过此类事情,不过刘大成也说过,一般天材地宝不要说得到,便是得知消息也是机缘巧合之极的事,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行历练,便碰见了。 刘大成同时也说过,天材地宝乃上天眷顾之物,受上天庇佑,所在之地要么有凶恶异兽守护,要么环境恶劣之极非人类所能抗衡。无论是哪一种,都凶险异常。 想到此处,洛小桑道:“天材地宝之地多凶险,我们可不能冒然前去。何况我们也不知那名为葬龙潭的地方到底所在何处。” 易璇露出黠笑,嘿嘿笑道:“我已经向附近的人打听过了,此城西北方向大概三百里处,有个山谷,那葬龙潭便在那山谷内。传说那潭是远古神魔时代龙族族葬之地,凡有年老或者重伤将死之龙,都会自行到那处等待天命到来。因此久了,便有龙族许多宝物遗留下来。原本龙族重地有许多机关阵法守护,只是那么多年过去,许是失了效,隔段时间便打开通往葬地之路,如此便引起许多修行中人注意,每逢葬地之路开启,众人便齐聚寻宝。只是那葬龙潭凶险无比,方圆百里内皆是瘴气满布之地,凡人到不得。可是瘴气哪能挡得我们修行中人,我们便是飞天御剑,不到半天功夫就可到达那处。小桑哥,我们这便出发吧,或能快过那些人到达那葬龙潭。” 洛小桑思索片刻,摇头道:“小璇,我们对那葬龙潭一无所知,且那是龙族之地,还是不可冒进,免得遇到危险。” 易璇一听洛小桑反对,急道:“小桑哥,这世间早不见那传说中的龙族,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何惧俗世那些恶地。何况这葬龙潭齐聚了那么多修行中人,就算我们不为那天材地宝,也能收集到门中所需消息完成任务。” 洛小桑只是沉吟不语,易璇生**凑热闹,不要说这种寻宝之事,便是街上围了一群人,她也能钻进去寻个究竟。 她见洛小桑不说话,知道洛小桑心中犹豫,继续道:“小桑哥,我们此次出行,能遇见天材地宝,难道你不觉得幸运之极?我们小心便是,何况这次历练,多人出行,说不定我们能碰见相识的人。” 洛小桑心中一震,浮现起昨夜那个蓝色的身影,难道她出现在此,也是为了此事?虽然心中犹豫,末了终于下决心道:“如此我们便去看看,只到外围观察,碰见什么危险,我们便即刻离开,你要谨记千万不可乱来。” 易璇见洛小桑终于答应,嘻嘻笑着答应,心想要小桑哥这块石头改变心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也不知道今日他这般好说话。到了那边,只要小心点,何愁进不去。 二人各想各事,最终还是出了小康城,向着葬龙潭方向而去。 第六十三章 小村闻妖 出了小康城一路往西北而去,沿途竟然多是人烟处处的村庄。 两人商量下,觉得一来不必急于赶路,二来为怕错过地方低空御剑飞行,担心引起俗世之人的注意,三来又可以增加沿路见闻,于是便放弃了飞行,改为沿着大路步行前往。 易璇为着仍未见到的天材地宝所致,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殊不知旁边的洛小桑只是有心无意下不时的答应一句,心中所思却是其他。 昨夜在那客栈小院中,洛小桑几疑自己所见乃是做梦所致,只是站了不知多久回到房中之后,湿漉漉的衣裳却告诉着自己那不是在做梦。 难道昨夜见到之人真的是蓝兄弟,不,蓝兄弟竟然是个女子。 洛小桑思绪有些混乱,不过想起自己与他相识至今,每有身体接触时,她多半避开,自己初时还以为她有古怪的习惯,不惯与人如此接触,因为自己与易行云便是那般相处的。现在想来,她如果是女子的话,倒能想得通了。 洛小桑又想到那道痕隙,是如此之深,正如自己与她的身份。唉,这样也好,自己为她所救,后来也帮了她,便算是还清了。 以后见到,以后见到,如若再见到,自己又会如何?想起昨夜自己那般混乱,这又是为何? “小桑哥,小心呀!”忽地旁边易璇传来一阵轻呼,待得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了。 原来洛小桑心事重重下,只顾往前踏步,对周围事物视而不见,这便一脚踩到了一处泥潭,多得易璇轻呼提醒,不然必定跌成泥猴。 幸得不远处有条小溪,洛小桑满脚泥泞,正好脱了鞋袜下去清洗。 易璇盯着洛小桑略显尴尬地清洗着双脚,出声问道:“小桑哥,出了小康城,我便见你好像忧心忡忡,你可是担心我们此去葬龙潭危险。” 洛小桑脸一红,不过幸好背对了易璇,看不见脸面,只得将错就错般答道:“你没听见那地方连其他修行中人都大说危险,我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出远门,什么都不清楚不知道,一个不慎,便可能危及性命。你哥把你交给我照顾,万一你出了事,我怎么向你哥交代。” 易璇听罢,心中感动,小桑哥自小待自己便与易行云待己一般无二,如果现在自己说不再去那葬龙潭,小桑哥必定高兴。 只是真要不去,自己又不甘心。左思右考下,只能说道:“小桑哥,你放心就是,我答应你不乱来,到时一定听你的话。” 洛小桑没想到自己将错就错的一番说辞能让易璇如此说话,对于从小古灵精怪的易璇来说,实是难得,刚要学着易行云说点兄长训词,便听易璇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小声的“嘘”了一声。 “怎么啦?”洛小桑走上岸边,问道。 “嘘”易璇再次嘘了一声,竖着耳朵听了一阵,道:“小桑哥,你有没有听到哭声?似是小孩子在哭。” 洛小桑一愣,放低呼吸倾听了一阵,除了旁边潺潺的流水声,却是没听到易璇所说的哭声。 洛小桑道:“我听不到,会否你听错了?” 易璇依旧认真倾听,只是口中却答道:“不会,我的耳朵灵得很,小时候我和我哥进厨房偷吃,便是靠它听见我爹娘的脚步声,才躲过了许多教训。” 洛小桑哑然失笑,对易行云兄妹实是无语。以易镜明夫妇修行,怎会不知这两个吃货躲在何处,想来也是故意让他们躲过去而已,这等事情,亏得还能沾沾自喜,拿出来当光荣史。 却见易璇倾听间,忽地用手一指,道:“小桑哥,哭声是从那片树林中传来的,你听,越来越大声了。” 有了方向,洛小桑用心一听下,还真的听见隐隐约约的孩童哭泣声。 “看!”易璇用手往林中一指,话语刚落,人却早已向前奔去。 洛小桑寻声望去,只见前边树林处,走出了一个八九岁左右的乡村小童,穿着寻常乡村人家的短卦,赤着双脚,只是一路走,一路擦着眼睛哭泣。 洛小桑到得那小童跟前,易璇早已在安慰着那小童,询问他家住何处以及为何哭泣。但那小童只是哭泣,不论如何劝慰,都是不停。 易璇心中焦急,问道:“小桑哥,这个孩子不知发生了何事哭个不停,也不知他家住何处,要是家中大人寻不着他,想是要担心死了。” 洛小桑曾听易行云说过,小时易璇贪玩,有次一个人偷跑下山,玩耍间竟然迷了路,等到找不着回家的路才晓得害怕。 后来易镜明动用了沌天门一个大损法力的术法才找到,而他为此甚至闭关疗养了三天。易璇被找到时早已饥寒交迫下哭成了大花脸,此情此景,感同身受下,心中着实为那小童焦急。 洛小桑道:“小璇你别着急,这个孩子必定是这附近村中的人,我们沿着大路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得到他的家。” 易璇点头,与洛小桑一起,拉着那小童沿着大路走了下去。一路上易璇想尽方法,还掏出了在小康城市集买的甜点来哄那小童,只是那小童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硬是止不了哭。 这般边走边哄,不到几刻钟间,远远的望见村舍炊烟,前面是一个村庄。二人心中一喜,以这小童行走范围思之,住在此处的可能性极大。 往前走了片刻,刚及村口,便见到一个村妇,哭喊着二娃,从村庄中奔出。 那孩童一愣,远远望见他娘,先是一停,只是随后又哇地一声,喊了声“娘”后脱开易璇的手,朝那村妇直奔而去。 母子重聚,自有一番感人的画面。此时村中又有不少人走出,从话语间可知,村中人也是在寻这小童,现在小童为易璇两人带回,那村妇喜极而泣下对两人感谢不停。 忽的人群中被拨开,一个瘦弱的汉子挤了进来,一脸焦急对那小童喊道:“二娃,我家小石头呢?他不是与你一同出去,怎的就你一人回来?” 围观村民轰的一声纷纷问开了,那村妇一愣,刚才一时高兴儿子回来,倒忘了问他这事了,于是拉开紧抱着他的小童,问道:“二娃不哭,不哭,快跟林叔说说,小石头在哪里?” 二娃回到亲娘怀中,情绪本渐渐平稳,这被问起,不知是勾起什么可怕回忆,又呜呜哭出声来,只是啜泣不已。 那瘦弱汉子大急,自己儿子昨日下午与二娃一同外出放牛,现在就二娃回来,自己儿子则不见踪影,如何不急。一见二娃只懂哭,又不出声,心急下又大声喝问了起来。 围观村民多有亲戚关系,昨日下午便帮忙找寻两个孩童,七嘴八舌纷纷询问,一时场面乱哄哄,但那二娃却是哭得更大声。 “别吵啦!”突的一声娇喝声,把众人惊得闭了嘴,包括二娃在内,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原来易璇见众人一同询问,不单问不出什么来,还把二娃重新吓得又哭了起来,心急下娇喝出声,同时用上了沌天门的清灵诀。 此诀多是用在修行中出现杂念,清静灵台所用,如今用在此处,倒是恰到好处。世俗之人何曾所过仙诀之力,一时闭嘴瞪眼望着易璇,直到此时才想起旁边还有两位,应该说是一位,拿着剑的侠士。 第六十四章 决定除妖 易璇走到村妇抱着的二娃身后,手上施了清灵诀,轻轻抚了抚二娃的后脑,柔声道:“二娃乖,不哭,已经回家咯。告诉姐姐,你和小石头到哪玩去了?小石头现在在哪?可是他与你玩捉迷藏躲起来啦?” 二娃啜泣了两声,在仙诀的作用以及易璇柔美的声线下,终于边抽搐边说道:“不是的,我,我昨日与小石头一道外出看牛,到了下午,小石头说,说要到野人岭摘米果吃……” “啊!”旁边有一村妇大呼一声,却被易璇瞪了一眼禁声。 易璇又问道:“那你们便去了那野人岭啦?可摘到米果?小石头如今是否还在那处?” 二娃为易璇所引,继续道:“摘到的,原本我们也害怕,打算摘了便马上回来,只是,只是……”说到此处,二娃脸色一变,似又想起那可怕之处,断断续续又哭出声来。 易璇继续施以清灵诀,耐心问道:“只是如何啦?” 二娃又哭了几声,才道:“我们原本要走,但从树林中跳出,跳出了一只妖怪,妖怪,它,它,它先吞了我家的牛,又吞了小石头家的牛。我们害怕,就跑,我跑得快,小石头跑得慢,我从山坡上跌下,小石头,小石头他,他……” 那林姓瘦弱汉子听到此处,心情激动下再也不受仙诀所控,跳到二娃面前,用力一摇二娃的身子,吼道:“我家小石头他怎么啦?” 二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小石头被妖怪吞了。” 说完大哭不已,那村妇着急下挣开众人包围,抱着二娃到一边慰哄去了。 那林姓瘦弱汉子一听,大吼一声“我的小石头啊!”就欲望村外奔去,却被村民死死拉住。 那汉子拼命挣脱却挣脱不了,最后坐在地上哭喊了起来。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村民中不少人跟着落起泪来。 易璇心中一阵酸楚,手中思竹脸一紧,对那群村民喝问道:“那该死的妖怪在何处?我帮你们去收了它!” 村民们一静,片刻后便有一位老者从中走出,道:“两位侠士,我是本村村长,今日多得你们送二娃回来。除妖一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易璇一怒,道:“你可是看我等年少,不相信我们的能力?” 说完再也不顾隐藏修行中人身份,右手一挥,思竹剑化为青虹,瞬间将旁边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砍为两段。 山野村民哪见过修行中人的这种能力,吓得纷纷后退,那村长年轻时曾在外间待过,知道这世间除了普通混江湖的人物,还有那高来高去的神仙人物,能御剑飞天,法力通天,眼前这两位年纪虽轻,只怕便是了。 村长急忙解释道:“两位小仙,千万不要误会,我刚才所言并非对两位能力怀疑,只是两位初到此处,老朽觉得应该跟两位讲清来龙去脉,这般两位动起手来才能更加顺利。” 易璇闻言气才消,对那村长道:“那你快跟我们说说,那妖怪是怎么回事?” 村长见易璇语气稍缓,松了口气道:“二位小仙,此时入晚,两位请到老朽家中一坐,待用完晚膳,老朽再与两位细说。” 洛小桑与易璇眼见太阳西下,村中炊烟四起,商量下便同意到村长家中留宿。 山野小村,用膳本也简单,村长家中为招呼两位小神仙,还特意杀了一只鸡,煮了一锅野菇炖老母鸡,香味引得村中孩童躲在门口偷望。 洛小桑倒是吃出了点味道,但易璇心急知道那妖怪事情,无心吃饭,三两下便解决,直催那老村长快讲。 村长心道莫非神仙人物都是急性子,但做为一村之长,其实也为那妖怪烦恼,用完晚膳,众人坐定,才开口道:“我们村虽然小,但多得上天庇佑,也能从地里刨食吃,加上天灾也少,人丁牲畜也兴旺,本能过得太平的日子。只是从前年开始,村中在外放牧的牲口时常丢失,原先以为走丢或为野兽所食,村中也曾组织壮丁进山寻找,但却遍寻不着……” 易璇急道:“我问你妖怪之事,你说丢牲口做什么?快说,快说。” 村长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嗽道:“咳,咳,这便说到了,说到了。那妖怪所在野人岭,本来也是野物众多之处,我们村中也有人在那处打猎。可是不知何时开始,野人岭终日为烟雾所弥漫,村中之人一旦进入,不是呼吸困难即刻退出,便是不明方向极易迷路,久了便再也没人去了。自从村中经常丢牲口,周围又遍寻不着之后,有次村民提议,说就算被野兽所吃,也能见点骨头,如今连骨头都不见,多半牲口都跑进野人岭去了,于是提议组织村中壮丁进山搜寻。” 说到此处,村长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后继续道:“于是便找了几个胆大的小伙子,带了几条猎狗进了野人岭。可是一进到山中,便吓了一条,原本四处可见的鸟兽竟然一只都没见到,连从虫鸣声都听不见,整个山中便是阴冷死寂。村中壮丁走了片刻,忽的发现原本旺旺叫着跑在前面的猎狗不论怎么呼唤都没见声息,几人望前一看,只见林中一阴影处,有一硕大黑影,长长的舌头一卷,便把那猎狗吞了下去。” 易璇问道:“可见到那妖怪的模样?” 村长道:“那几人当时吓得狂奔而出,回来后还得了场大病,没被妖怪所吃已是万幸,如何还来得及去看那妖怪模样。后来村中知道野人岭有妖怪,再也无人敢去,那妖怪虽然也不出野人岭,但我们村中的牲口仍旧是经常丢失,不知那妖怪施了什么法术。没想到这次连人都为它所害,说不得往后危害更甚。唉!” 顿了一下村长继续道:“两位乃神仙人物,若能为我俗世凡民除去这妖怪,便是我们村的大恩人,老朽待代村中人感谢两位大恩了。” 说完就要下跪,洛小桑伸手一托,易璇接着说道:“降妖除魔是我等宗旨,村长你不需客气。明日你指了路让我们去那野人岭便是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洛小桑与易璇二人谢绝了村长让村中猎人引路的提议,在村民们步步相送下,出了村口往那野人岭行去。 洛小桑与易璇离开小村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过不多时,村民们发现原本野人岭笼罩着的浓雾逐渐散去,岭中渐闻鸟兽声,猎人也可再入得林中狩猎,村中的牲畜也不再丢失。 村中人为感激二位神仙为村中除去妖怪,特意修了一座小庙供奉,庙中一男一女,女的手拿长剑,俏丽中带了端庄;而男的,因为洛小桑外表实在无特殊处,但他手腕处那个黑圈倒为村中一个匠人注意,便为他塑了座举手下切图,手腕处的黑圈格外醒目,一看便知是仙家宝器。 从此小庙香火鼎盛,村民长久供奉,逢遇灾害之年,奉牲祈祷,多能避过,更是尊为村中的守护神。 只是若身为当事人的洛易二人得知,不知有何感想便是了。 第六十五章 天聪地明 过了一夜,易璇心中义愤渐缓,想起先前答应洛小桑不乱来,没想到自己一时气愤下不顾危险便一口答应除妖。 如今凶险未知,自己与洛小桑二人都是初次出行,对外界妖物一无所知,如若凶险异常,自己倒也罢了,少不得到时还得拖累了洛小桑。 一路行走,见洛小桑一脸肃然只顾走路,以为洛小桑正生闷气,于是愧疚道:“小桑哥,对不住了,我一时气愤,如今倒叫你也要身陷险境,我……” 洛小桑闻言一愣,自己心悬前夜客栈中的事情,无暇他顾,而且昨日听闻妖怪害人心中也是气愤,虽然自己从小便无父无母由师傅养大,但也知亲情可贵,能体会那林姓汉子听闻儿子被妖怪所吃心情,否则也不会答应村中人请求去除妖。 听得易璇如此说,知道她误会自己,露出微笑道:“小璇你无须自责,只要是正道中人,我想都会一口答应下来的。何况我们身为沌天门人,天下正道第一门派,更不可落了门中脸面,为他人耻笑。” 易璇松了口气道:“那便好了,我以为你在生气。嘿嘿,小桑哥,你觉得那会是什么妖物,我们要如何对付才好?” 洛小桑跨过一道浅坑,道:“我也不知,反正你得答应我,如今情况未明,你无论如何都不可乱来。” 易璇吐了吐小香舌,道:“我晓得了。不过小桑哥,出行之前,我爹娘倒教晓过我一些妖物的特征以及应对法门,我这便与你说说,到时或可派上用场。” 于是便把世间妖怪分类娓娓说来。 原来这世间除了修行中人欲勘破天道,寻得那万古不化的神仙之境之外,也有一些生物得天独厚,受天地精华所育,突破自身限制,成为妖物大拿。 似乎是上天对人类的眷顾,相对人类修行,生物修行中所受限制之多,不知是人类多少倍,但一旦机缘条件达成修行成功,便是法力无穷独霸一方之物。 由于受原先出身限制,一些妖物虽然法力无穷,但也有破绽,如按道家的五行之道来论,若妖物生于万火炎热之地,那么必定害怕水系法宝或水系法器,便是五行相克中的水克火之论。 如此类推下,水系妖物必定可用土系法宝法器对付,等等。 当然妖物修炼大成,不可一应不变用同一手法对付,但大致下可按此理推之。 洛小桑边走边用心记住,这些常识刘大成可未曾与自己讲过,想来当时也是未能料及自己能那么快出行,不要说他人,便是自己做梦也不敢想过能有今天的成就。 野人岭离小村不远,谈话间便可远远望见。果然如村民们所说,整个山岭被浓浓烟雾所罩,在青天白日下仍未能看清山中事物,可见厉害。 洛小桑还让白羽从天上观察,片刻之后白羽尖鸣一声落在洛小桑肩头,低鸣了一阵,洛小桑对易璇道:“白羽说那黑烟连绵无数里,它也看不到边。 说完交代了白羽几声,不许它进那林中。 易璇举目一眺,道:“小桑哥,这妖物可是厉害,我爹曾经说过,凡妖物吐纳天地之气,排出体内浊气,必定由浅及深,如今这山林为这浓浓浊气所染,那妖物想是活了不少年头,必定厉害非常。我们须得多加小心了。” 洛小桑点了点头,远眺着对面山岭,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正转过一片树林,靠近野人岭被烟雾笼罩的树林间,忽地洛小桑与易璇二人同时听见前面传来“叮,叮”之响,且有人不断喃念声音。 待得见清,才发现前边浓烟笼罩的树林与未被笼罩的树林交界处,站着了两人,身着道袍,头戴道帽,其中一人举着木剑,正虚空比划,口中喃念不已,想来刚才听见的声音正是由他所出。而另一人口中默念不出声,却是向着林中不断撒着黄纸,看来似是道家符咒。 许是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被听见,前边两个道士停下手中动作,同时向后喝道:“谁!快出来。” 洛小桑与易璇互看了一眼,一同踏出去,还未站定,那两个道士便围了上来,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在此处?” 易璇见对面一上来便喝问,端的无礼之极,不答反问道:“你们又是谁?为何在此做戏?” 那两道士一听自己门中法术施展,竟被看成做戏,不禁怒道:“胡说,这是正宗道家法术。快说你们到底是谁,不然我们就要不客气了。” 洛小桑眼见易璇又要反唇相讥,怕事情越发复杂,拉住了易璇,对两位道士施礼道:“二位道友莫急,我们是沌天门弟子。经过此地,听闻附近村民说此处林中有妖物作祟,所以便来此地除妖。” 两个年轻道士听见沌天门名号,肃然起敬,回礼道:“原来是天下第一门派沌天门弟子,难怪有此仁心,失礼了。刚才我们在此施术,见后面来人,为防妖物幻术作怪,才如此紧张,两位莫怪。” 易璇一听是误会,也道:“哪里,我们也是心急了。两位行事谨慎,想来应该除妖经验丰富,不知是否清虚观弟子?” 道士中其中一人道:“不是,我们是清风山清风观弟子,祖上倒是与清虚观有点渊源,也可算是别脉旁支。对了,贫道道号天聪,这是我师弟地明。” 说完指了指另外一个道士,那道号地明的道士也同是上前施礼,洛小桑等二人也同时回了礼。 易璇听见二人道号,抿嘴笑了一笑,却没逃过地明道士的眼睛,他戏笑道:“当初师父为我等取名号,倒是希望我等聪明易教,只是长大后我们愚笨,倒叫姑娘取消了。” 易璇没想到自己笑意竟被他看破,只得再笑了笑,问道:“我叫易璇,他是我师兄洛小桑。刚才听两位说在此施术,可是为了对付那妖物?” 天聪道士答道:“正是,我们两人原本外出回观,经过此地之时,从天上见到此地妖气冲天,定有妖物为祸一方,所以才下来想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只是下来后发现此树林中妖气之厚,不是常人可入得,所以才施术,打算破开妖气进入林中除妖。” 洛小桑心中佩服,道:“如此我们可是打扰了两位,不知两位可否再次施术,破开这妖气,我们便可一同进去除去此妖。” 天聪道:“无妨,我们的术法只需过得片刻就能完成,两位在旁稍候。” 说完与地明转身回去,继续完成未完的法阵。要说道家对世间感悟之精,与佛家相比,却是不遑多让。 只见二人施术间,洛小桑明显感觉到空间的阵阵异动,浊气慢慢下沉,而清气上升,竟然隔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不知是否自己修行了道家无上功法太清心经所致,洛小桑觉得二人施术的功力似稍显不足,否则洞口处的清气自可绵延进去,在浊气中打出一条通道。 天聪与地明两位道士施术完毕,运气调整了片刻,地明递过两只纸符给洛小桑二人,道:“道家小术,叫两位取笑了。这是我清风观清心符,收在身上可避开林中妖气,以防待久了妖气着身,与己不利。” 洛小桑接过符咒,自己从未曾见过符咒,心中奇怪不知为何这小小一张黄纸能有那般大的威力。应小敏与易行云的那场对决中,便有不少人见识过道家符咒的厉害。 于是翻看了一下,没想到对面天聪一见,以为洛小桑身为大派子弟自视甚高,如此动作下心中不喜,道:“两位来自沌天门,自有宝物防身,地明他倒是多此一举了。只是我道家在对付妖物一道自有一套方法,地明他绝无看清二位之意。” 洛小桑见对方误会自己的意思,忙挥了挥手,道:“不是,不是,道长你别误会,我只是感叹道家法术高深莫名,小小符咒威力无穷,才多看了一眼,绝无它意。” 天聪与地明见自家道术连沌天门弟子也赞叹不已,心中受用,口中只是说着哪里,哪里,还是沌天门法术高强。 易璇见三人互相谦让,连正事都忘记了,娇喝道:“好了,再在此处互相谦让,那妖物说不定便跑了。” 说完抢过了洛小桑手中符咒,收在身上,率先走入林中。剩下三人面面相觊了片刻,才尴尬一笑,快步跟上。 第六十六章 林中遇妖 入得林中,果然如村长所说,林中阴冷寂静非常,听不到一丝虫鸣鸟兽声,才走得几步,身后的阳光便已见不着。 几人小心翼翼,行走了近一个时辰,仍未见到妖物踪迹,前面只是一片死寂,不由心中也冒起寒意。 世人对于未知事物,在想象下比原来放大了数倍,总是让人恐惧,修行中人也是如此。但是若见着了真身,哪怕可怖如地府深渊的恶鬼,相信过了初时害怕,倒也渐能接受。 几人又行得一阵,觉得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商量下,听闻村长言此怪物似喜吞食活物,但几人进得林中,哪带了活物进来。 地明“噫”的一声在洛易二人奇怪的目光中,略尴尬地从背囊中掏出了一只烧鸡,道:“想来那怪物喜欢吃食,我们便以这烧鸡为引,吊在树上来引它上钩。” 于是几人把那烧鸡吊在一棵矮树上,易璇心细,还在绳上再拉上一根细绳,轻扯间那烧鸡便轻轻晃动,似足了活物飞行,天聪地明纷纷竖起拇指赞叹此招更高。 待得天聪地明二人在烧鸡四周布完阵法,几人低伏在灌木丛中,心中祈祷这妖怪灵智未开,不晓得这是陷阱。 等了半个时辰,妖物仍未见踪影,见洛小桑仍紧张地盯着那烧鸡,地明也是个活泼性子,便向着洛小桑努了努嘴,示意他不需如此紧张,洛小桑嘴角一动,刚想回应,眼前忽地一道黑影闪过,不到一秒时间,或者更少,那原本摇晃在空中的烧鸡便不见了。 紧接着“嗤”一声,阴暗的树林中腾起一道绿光,显然那妖物中了天聪方才布下的法术。 “起!”还未待洛小桑反应过来,旁边的易璇早便跳起,挥手间思竹剑化成绿芒,朝着前面一团绿影斩去,而天聪地明虽然慢了一步,动作也是迅速,天聪边奔边以手中木剑虚划,显是在施术,而地明也是边奔边掏出符咒,朝那绿影抛去。 待得洛小桑奔到前方,才发现那中了天聪法术的妖物,全身冒出绿光,正被易璇等三人从三个方向围住,打斗不已。 空中飞舞着易璇的思竹剑以及天聪施展的术法和地明抛出的符咒,那妖物虽然被围受惊,嘶吼连连,但是它不知用了何物,在空中飞舞迅速,眼见不到,竟能将易璇的思竹剑以及天聪地明的术法和符咒纷纷震退。 洛小桑再也不犹豫,右手唤出黑尺,血肉相连间,黑尺抒发着久不见天日后的兴奋,在洛小桑的召唤下,闪耀着红黑金三色,对着那妖物直奔而去。 四人将妖物团团围住,法宝兵器一同出手,一时之间倒把妖物困住。只是那妖物不知用了什么物件防身,在过了众人围攻初时惊讶后,那空中飞舞的黑影腥风阵阵,舞得众人近身不得且险象环生,幸得天聪地明师兄弟配合默契,缕解险情。 黑尺在洛小桑指挥下,一直在外围防护,见得妖物震退思竹剑间隙,直刺而入。 那妖物见又有一物攻到,以为类似易璇等三人使用兵器,挥舞着空中那速度快得见不到影子的物件一挡,却听“嗤”一声剑插血肉声,在众人一惊下,那妖物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声,挥舞的黑影震得四人纷纷后退。 那妖物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吼声,身上绿影闪烁了片刻便消失不见,众人见得清了,原来眼前这妖物,竟是一只巨大的蛤蟆。 而原先逼得众人狼狈不堪的黑影,竟是它那条长舌,不知它修炼了多少年,那长舌竟如此坚硬,能抵得过仙家法宝。只是此时那长舌,舌尖处失去生机般萎缩了一片,一根黑尺正插在上面。 众人一愣,还未及反应为何一根黑尺竟能让那剑刺不入法术不伤的长舌受此伤害,那妖物却更快,趁着众人愣神间从空隙中一跳,便出了包围圈,往林中逃去。 “追,那妖物受伤了。”天聪大喊了一声,率先追了上去。 地明与师兄配合默契,也同时跟上。易璇与洛小桑落后,易璇踏上思竹剑,随后跟上。 洛小桑心中大急,黑尺还落在那妖物口中呢,这要被逃去,以后如何再寻它,只得快步奔去。 一妖四人便在林中一逃一追,奔走了起来。 虽然那妖物逃走迅速,但四人紧追其后,也拉不开距离。那妖物见始终无法摆脱身后四人,而舌尖处剧痛阵阵,那造成自己无坚不摧的长舌如此的罪魁祸首仍插在舌尖处,忽地停下大力一甩,舌尖黑尺往后倒飞,滚落在林中。 天聪地明避开飞来的黑尺,追得近了,以为妖物伤重再逃不得,正待举剑再攻,却没想到那妖物修炼得久了,也得了灵智,只是扮作伤重倒地,却在二人奔近之时,对着二人吐出一阵黑烟。 天聪地明虽然早有防备,无奈这烟雾厉害无比,闻之即刻感到天旋地转,手脚一慢,那妖物长舌竟一卷而来,惊呼声中,两人被那妖物吞了下肚。 易璇赶到之时,正好见到二人为那妖物吞下,大急之下,脚踏虚空,手举思竹剑,口中诵念道:“芸芸众生,炁由他生;昭昭天道,炁自我用。聚!” 竟然使出沌天门的无上招术“神剑御炁术”。 片刻间原本静寂的树林风声大作,无数光芒从四周汇聚于思竹剑上,易璇身浮空中,长发飘飘,便如女神降临,她举剑对着妖物喝道:“妖怪,死来。”说完便一斩而下。 那妖物似知道此招厉害,也不硬拼,转身便逃,只是沌天门的无上招数“神剑御炁术”哪是那么轻易便可躲得开的,眼见光柱朝自己砍下,那妖物便用长舌一挡,“砰”声中四周大震,震倒了不少树木。那妖物一声惨吼,越去越远,虽然伤势不轻,但终是逃去。 洛小桑刚捡回落在地面黑尺迎头赶上,先是远远见到天聪地明为怪物所吞,后是为易璇使出沌天门无上招术打伤妖物震惊不已,却见易璇轻飘落地后,口角竟然溢出鲜血。 洛小桑一惊,上前扶住易璇,道:“小璇,你可是为那妖物所伤,伤势如何了?” 易璇轻轻一摇头,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吞了一粒药丸后道:“小桑哥,我没事,只是我爹曾经告诫我,说我修行未成,不可轻易使出‘神剑御炁术’此等无上招术,不然必受其反噬。我方才见天聪地明被妖物所吞,情急下才使出。” 洛小桑大急,如今天聪地明被妖物所吞下落不明,而易璇又受了伤,这该如何是好。 正手忙脚乱间,易璇运气完毕,道:“小桑哥,我们快追上去救人,那妖物为我所伤,必定逃不远的。” “可是你的伤……”洛小桑心急道。 “不碍事,我已服下云梦散,快走,迟了就晚了。”易璇说完,跳上思竹剑向着怪物逃遁方向追去。 洛小桑唤出黑尺,紧随其后追去。只是心中不断责怪自己没用,让易璇受了伤,要是易行云问起,自己该如何说才好。 第六十七章 路遇不平 晴空朗朗,万里无云,一个俗世耕民,在骄阳下劳作。凡人如何敌得过这初夏的烈日,不到片刻,便浑身湿漉,躲在树荫下,拿起随身带着的水喝了起来。 井水清凉,一入喉便直透心扉,他心中一阵满足。自己父母健在,有妻有儿,最近又风调雨顺,收成有余,人生如此,还有何求? 他满意的望了一眼田中绿意怏然的作物,心中感谢上苍如此眷顾自己。正抬头间,忽地望见一黄一绿两道光虹从天际划过,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格外醒目。 “神仙现身了。”那耕民急忙跪下,磕头不已,口中念叨不停,祈求神仙保佑家人安康,来年继续风调雨顺,作物大有收成。 待得他磕头完毕,天上已再无任何踪迹。于是收了农耕器具,得意地向村中走去,回村里向村人炫耀见过神仙显灵的威迹史去了。 天上一黄一绿两道光虹,如何知道下界凡人事情,只见两道光虹飞行迅速,且大有互相攀比之态。 这明显便是修行中人御剑飞天,见得近了,才发现绿芒却是一柄仙剑所发出,剑上站了一个白衣男子,剑眉大眼,配上衣襟飘飘,端的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此人正是沌天门的易行云。 而反观另一人,站在黄芒剑上,乌丝及腰,柳眉凤眼,肤白唇红,薄唇微微上翘,身着淡黄上衣,裙摆在风中飘摇,真个是神仙人物。 易行云斜眼盯了一眼紧跟在自己旁边的应小敏,不知为何,出了沌天山后,应小敏便换了一身俗家衣饰,轻妆淡抹间,加之仙气渺渺,倒有点出尘的味道。 简而言之,还真好看。想到此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边应小敏见易行云斜眼盯着自己,以为他又要出什么鬼主意刁难自己,不由加快速度,在易行云愣神中一下便飞到了前边去。末了还回头瞥了易行云一眼,那意思便是,哼,你能快得过我。 出行以来两人一路相斗,斗走路,斗飞行,斗吃饭,反正这对冤家,什么都能相斗。易行云见自己刚才失神下被超越,还被施以如此眼神,如何能受得了,大喝一声加快速度往前追去。 应小敏当然丝毫不让,这般互相追逐,天空划过两道光虹,拖出长长的光线。 应小敏边飞行,边注意着紧跟在身后的易行云,这小贼,虽然自己时刻提防,但总有许多鬼主意,让自己防不胜防下吃点小亏,哼,抓到机会,定要叫他好看。想到此处,速度不由得又加快了少许,誓要赢过他才甘心。 正飞行间,一瞥身后,忽然间不见了易行云身影,应小敏一个急停,身浮半空,身后剩得浮云渺渺,哪有易行云身影。 这小贼,见追我不及,难道又在耍什么鬼注意惹我上当?上次便有一次如此,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上他的当。 于是转身又飞行了一阵,边飞边留心身后,却始终不见易行云跟上。此次历练,结伴同行是大会规定,如若自己不等他先行离去,以小贼性子,必向师门告状,这等落了师门身份的事,定不可成为他的把柄。 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易行云身影。莫不是真发生了什么事?这小贼,若是让本姑娘发现又在耍什么鬼主意,定不饶他。想到此处,一跺脚下,转身飞了回去。 往回飞了片刻,左右注意下,赫然发现易行云伏身在一处矮山上,透过断崖前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应小敏心中一气,这小贼,害得自己左等右等,还担心发生了何事,自己却趴在此处不知做些什么。 应小敏从飞剑上跳下,走到易行云身边娇喝道:“小贼,你在做什么?害我好等,不晓得我们正赶路吗?你这……呀!” 话还未说完,便发出一声轻呼,原来被易行云转身捂了小嘴,一同拉着蹲下。应小敏只觉一股雄厚的男子气息从易行云手上传来,心中一荡,旋又清醒过来,刚欲挣扎,便听易行云声音从耳边传来:“嘘,小声点,你看前边。” 应小敏一愣,眼睛寻声望去,只见伏身的断崖下面,正行走着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幼皆有,被长长的绳索所绑,串成长队慢慢前行,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队伍两边,又有一些看守之人,手拿藤鞭,对行走缓慢的人抽打喝骂。 应小敏眼见此间定然有事发生,刚欲出声询问,却发现易行云的大手依旧覆在自己嘴上,二人脸颊如此接近,甚能闻到易行云呼出的浓厚男子气息,不由脸上一红,猛一挣脱,挣开了易行云的大手,向旁边挪开了一阵,眼神大有嗔意。 易行云毫不在意,继续盯着前面,低声道:“我观察了一阵,这队伍押送之人,除了凡人之外,那领头的是修行中人。” 应小敏注意力即刻转移到了前面,眼见下边哭喊声声,甚为凄惨,不禁怒道:“管他是什么人,如此欺凌他人,可恶之极,你为何不出手解救,却在这边乘凉。” 易行云也不怒,冷静道:“不是我不出手,而是此事连修行中人也参与其中,定然不简单。我只是稍做观察,希望能找出元凶,一次救出这些受苦之人。” 应小敏觉得易行云所说有理,出行在外,凡事多加注意总是没错,但是见到那些守卫鞭打众人,哭喊连连,实在凄惨,于心不忍下,刚欲站起,却被易行云紧紧拉住,易行云低声道:“你别冲动,我观察了许久,听得他们对话猜想,估计那交接之人就快出现,你再耐心多等片刻。” “可是……”应小敏心中焦急,眼见下边凡人受苦,自己又出手不得,忽的见到一个小孩子因行走缓慢跌倒,而那些押送之人毫无怜悯之心,举鞭欲抽,那小孩吓得连哭都忘记了,眼睁睁看着鞭子就要落下。 应小敏娇喝一声,挣开易行云的手跳起道:“小贼,你忍得,我忍不得。” 说完身边长剑应指而动,带着呼呼风声与刺骨寒意,向着那举鞭欲打孩童的押送之人直飞而去。 以凡人之力,如何受得了仙家法宝之力,还未及身,只是那寒气便已叫那押送之人全身冻结,高举着鞭子保持着抽打姿势僵在原处。 应小敏虽然气愤,但出手间也是留情,不然那凡人必定粉身碎骨,化为灰烬了。 应小敏站在断崖上,右手轻轻一挥,空中飞旋着的飞剑法宝落入手中。长发飘飘,缓缓从断崖上落下,在众人眼中便如天神下凡般。 凤眼轻轻一瞥间,见众人呆若木鸡,为她刚才动作所震,轻喝道:“你等凡人,为何在此欺凌弱小。速速离去,否则下场便如刚才那人一般。” 那群押送之人何曾见过这等神仙法术,吓得纷纷丢去手中长鞭,跪下磕头不已,直呼神仙饶命。应小敏纤手一挥,那些人如临大赦,掉头奔逃去了。 被押送凡民纷纷跪下,围在应小敏四周纷纷磕头答谢神仙救命,倒是搞得应小敏手忙脚乱,乱中眼神一瞥断崖之上,却发现原本伏身那处的易行云不见了踪影。 这该死的小贼,定是有心见我出丑,看我待会如何收拾他,应小敏轻咬银牙狠狠道。 第六十八章 出手相救 正应付受难凡民间,忽地上空传来呼呼御物之声,一道光虹从天而降,震得石屑乱飞,吓得那些凡民纷纷躲逃,一时间妇孺不及避让者乱成一团,哭喊声又四起,有甚者倒地受伤。 应小敏哪还有时间应付那些凡民,眼睛盯着那御物落下之人,却是个褐衣中年人,身形瘦弱,手上拿了把厚背刀,刚一落地,便对应小敏吼道:“哪里来的小姑娘,敢管我鬼头帮的事,嫌命长是吧?” 应小敏身为清虚观得意弟子,眼高于项,哪会把这无名帮派弟子放在眼内,冷哼一声道:“身为修行中人,竟敢插手凡界事情,也不怕犯了众怒。无名小卒,识相的快给本姑娘滚,不然将你冻成冰棍。” 那瘦弱汉子一愣,没想到自己要说的话竟被一个小姑娘先说去,细看下对面这个小姑娘长得那还是真叫一个美,不禁露出猥琐笑容,嘿嘿怪笑道:“哟,小姑娘家火气倒还蛮大。见你也是初出茅庐,不知者不罪。只要你答应跟叔叔回去,让叔叔好好疼爱你,这事便不与你再追究了。” 应小敏一听,勃然大怒,她生平最恨这种登徒子,娇喝道:“无耻之人,死来。”说完便出手,手中仙剑带着呼呼寒气,向那瘦弱汉子直劈而去。 那瘦弱汉子倒是一惊,原本以为这小姑娘是哪家修行门派之人,出来游玩遇见不平之事做些所谓的行侠仗义之事,功力一般,谁知道一怒下出手,气势如此凶猛,想来不易对付。 他虽惊但也不乱,往上一跃避过刺骨寒气,刚欲出手还击,却没想到那把透着刺骨寒气的长剑,竟在空中一个反转,又再劈下,速度之快,瞬间便及身。 瘦弱汉子脸色大变,只得用手中厚背刀一挡,“当”一声,力道竟不能卸去,大力下从空中横飞而去,“砰”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待得挣扎站起,才发现拿刀之手已然冰冻,失去握刀之力。 瘦弱汉子终于知道遇见狠角色,心中暗骂自己不该看其年纪轻轻便小看对方,不过他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见右手冰冻无力,索性换了一手拿刀,跳起与欺身而来的应小敏战成一团。 修行中人大战,自然震得四周砂石滚滚,树倒石飞,受难凡民躲在远处观看着他们眼中的仙魔大战,心中祈祷那仙女能获胜,除去了那让自己受难的恶魔。 而场中与应小敏打斗中的鬼头帮弟子却是越打越心惊,原先自己便以高估对方实力,没想到竟还是低估,这小姑娘不知用的什么法宝,每一刺下,都冻得自己左手差点握不住刀,险些丢了兵器。暗想如此下去,真要如她所说被冻成冰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自己逃去,再回去叫上兄弟与她算账。想到此处,手中厚背刀一挥,对着应小敏凌空砍下,口中却喊道:“看我‘毁颜粉’!”手中却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朝着应小敏撒去。 应小敏一惊,身为女子,谁不珍惜自己容颜,一听这名字,急忙退开数丈之外。 那瘦弱汉子原本便是急智下诓应小敏的一计,趁着机会,跳上了浮在空中的厚背刀,逃遁而去。 应小敏大意下被对方逃去,待得粉末散尽,对方已然遁远,气得她直跺脚。 “哟,场面可大,不知结果如何了?”便在此时,一个声音自应小敏身后传来,正是易行云声音。 应小敏转身,见易行云正四周转头,看着地面浅坑以及因打斗被震倒树木,倒似在看戏般,怒气又起,将怒火全发到易行云身上,举剑往他身上一砍,怒道:“你这小贼,方才我与贼人打斗之时,你去了何处?现在倒懂得说风凉话。” 易行云嘿嘿一笑,举剑一挡,道:“我呀,我便找了阴凉处,看着下边两人耍戏,最后那幕可精彩,粉末飘飘,吓得某人急退数十丈。哈哈。” 应小敏嫩脸一红,身为女子,谁不爱美,方才倒真是被吓着了,不过听见易行云取笑言语,重新举剑怒砍,骂道:“无耻小贼,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我,要换了你,遇见那等毁颜毒药,你不躲试试看。” 易行云哈哈一笑,避开那一砍,俯身从地上捏了一撮方才那鬼头帮人撒下的白色粉末,对应小敏道:“真不知说你天真呢,还是笨,这世上哪有‘毁颜粉’这等毒药,就算是有,也未必在他身上,就算在他身上,换了是你,明知不敌,还不早拿了出来对敌。你看,这只是普通的‘催眠粉’而已,多是下三滥之人所用。” 应小敏见易行云手拿“毒药”,却丝毫无损,心中已是相信,嘴上却硬道:“你又如何知道了?说不得就是不伤手只伤脸的毁颜毒药。” 易行云也不多说,趁了应小敏说话间,手中那小撮粉末往应小敏脸上丢去,应小敏吓得大叫避开,乐得易行云哈哈大笑。 应小敏见又被易行云戏耍,脸上大红,手中长剑又向易行云砍去,嘴上怒道:“该死小贼,只会作弄于我,刚才我与贼人打斗便只会作壁上观,无胆之徒。” 易行云轻轻避开,道:“你又知我毫无作为了,你看我身上衣饰,还有这是什么?” 说着不知从哪拿出两件兵器,往地上一丢。应小敏果然见得易行云身上衣饰多有破损之处,而丢下之物却是一柄薄剑,一把长鞭。 “这是什么?你哪弄的这两件兵器?”应小敏奇道。 易行云把那两件兵器轻轻踢入一个浅坑中,再用脚一拨,踢起土石将它们埋去,道:“我早便与你说过那领队之人就快将这队凡民交与他人,你又这般冲动出手。我便趁你出手之际,前去山谷外等候,果然见得有人接应,话语间我知道两人是鬼头帮之人,在此奴役这些凡人,我一怒下出手,就结果了他们。” 应小敏知自己也是冲动,如若不是易行云心细,待得他们会合,虽说自己不怕,但却是难对付,但见易行云眼角笑意,又落不下脸面,哼了一声,道:“就算他们会合,我也照样了结了他们。” 易行云收了笑容,脸色一束道:“确实,我们是不怕,但你有无想过,你在凡民面前动手,有意无意间,便把他们置身在险地之中?多少人因为你刚才的举动,因而受伤。” 应小敏心中一震,方才确实火遮眼下,考虑不周,转头看了远处那些受难凡民,见多有人因为自己方才与那鬼头帮弟子打斗,为砂石所伤,头破血流,心中一阵愧疚,低头不语。 易行云见应小敏脸上变化,知道她此时心情,也不再多说,继续道:“你也不必再难过,我方才向那群受难凡民打听过了,他们是这附近的村民,这附近有个天宏山庄,庄主是凡人,但也是附近一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勾结了一些修行中人,为扩建山庄,便把附近村民掳了去当劳力,连官府都未能耐他们何。” 应小敏听罢,低声问道:“那山庄现在何处?” 易行云答道:“便在前方二十里处。” 应小敏听完,也不再多言,跳上了飞剑,易行云一愣,问道:“你上哪去?” 应小敏冷冷道:“我这便去把那鬼山庄连根拔起,看它再如何作恶。”说完化为光虹,冲天而去。 易行云微微一笑,这应小敏,连正确方位都不知,这便急着去,如何又找得到。 想到此处,跳上了浮在空中的泪竹剑,刚欲飞起,忽地想起一事,转头对着远处仍望着这边的受难村民道:“你们这便回去,放心生活。天道昭昭,善恶人自有报,我们这便为你们除去那万恶之地。” 易行云所用,乃沌天门无上修行法门沌天炁术,声音传向远处,顿如仙音,众村民纷纷磕头跪拜,叩谢不已。 多年以后,附近的村民在此处供奉了一座小庙,庙中两个神仙,一男一女,男的英伟不凡,玉树临风,手拿仙剑,女的美丽无比,手中仙剑却是插在一块寒冰上。 只是过了年代久远,早不知为何便供奉了如此神仙,倒也在口颂相传下,祈福求子,询问姻缘,香火鼎盛。 神州大地,凡有人聚居处,多有庙宇供奉神仙。想来多半是修行中人路遇不平,出手相助,世人感激,加上多有不平事,为得依托,便塑造神像祈祷,消灾解难,以求平安。 第六十九章 天宏山庄 易行云与应小敏御剑飞得片刻,果然见得一处平地上建有一座山庄,从上观之,只见山庄占地宽广,楼宇亭阁,金碧辉煌,连绵不绝,而外围处围了矮墙,俨然便是一座小型的城池。 庄园内却见得一些未完工的房屋,一些劳力正搭建楼台,搬运石料,想来便是附近被掳来的村民。 如此庄园,在俗世中想来只有皇帝能享受得到,便是在修真门派中,也只有如沌天门这般大派才见得到。要建得如此规模,不知如何剥削无辜凡民才做得到。 应小敏眼见凡民受苦,咬牙道:“这群该死的贼子,尽做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不收他们,今天就由我应小敏收了他们。” 说完欲御剑飞下,却为易行云一把扯住。 “你做什么?”应小敏怒道。 易行云却反问道:“我问你做什么才是?就这般冲下毁了那山庄,然后也顺带毁了那些无辜凡民吗?” 应小敏一窒,知道自己火遮了眼,险些又冲动行事,嘴上却道:“我自会小心。” 易行云道:“池鱼何辜,怎奈因城门失火便被殃及。你能保证你动起手来,那群凡民可以不受牵连?” “这……”应小敏心中着急,怎奈易行云所言又有理,只得怒道:“小贼,你有主意便说就是了,何必挖苦我。” 易行云嘿嘿一笑,见与应小敏相斗,又赢了一次,目的达到,接着道:“我觉得与你相斗那人逃去,必会回来禀告,山庄内想必早有防范。我们就算偷偷进入庄内,效果也是不大,不如我们便光明正大从前门进去,一来出乎他们所料之外,二来届时我们报上身份,他们必会有所顾忌,这般也不会落了我们门派脸面。三来明刀明枪下,我们也能摸清对方实力,见招拆招。你觉得如何?” 应小敏略一沉吟,觉得易行云所说倒也可行,瞥了一眼正脸露得意笑容的易行云,道:“就你鬼主意多,你说,我们何时动手?” 易行云道:“我们稍作观察,待得那群凡民休息之时,我们再打上门去。” 果然到得黄昏时分,那群劳力便被庄内一些庄丁赶进了一所大屋内,想来便是关押凡民之所。易行云暗暗记住方位后,便拉了应小敏到了山庄大门处。 只见庄门前如寻常大户人家般左右有两只石狮子坐镇,彰显高门大户身份,只是细看下,这石狮子似乎又与寻常石狮子略有不同,至于有何不同,易行云一时也看不出,只得作罢。 而楠木大门上,以鎏金大字书写了“天宏山庄”四字,稍懂得书法之人便可看出,字中透出霸气,似能迎面扑来。 “哼,字写得倒是霸气,我这便劈了你,看你如何霸气。”应小敏说完,举剑欲将横匾劈烂,却又为易行云所拦。 易行云道:“不要节外生枝了,既然我们光明正大进门,待会动起手来,你自可光明正大把它拆了便是。何必现在落人口舌。”说完走到大门前,拍起了门。 等得片刻,大门缓缓而开,一个庄丁探出头来,见了门前一男一女,稍稍一愣,问道:“你们找谁?” 易行云微笑道:“我找你们庄主,你便对他说修真门派沌天门以及清虚观弟子来访便是。” 那庄丁听完,脸上倒是露出敬意,但也不敢放二人进去,只是恭敬道:“请两位仙士在此稍候,我这便去禀告我家老爷。”说完关了大门,转身跑进内院禀告去了。 易行云转头看了应小敏一眼,道:“笑笑嘛,你又何必绷着张脸,对皮肤可不好。” 应小敏啐了一口,道:“虚伪,我才不与恶人嬉皮笑脸。” 易行云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只是转头看起了两边的大石狮子。 等了片刻,门后又响起脚步声,还是刚才那庄丁,他打开了前门,对两人施礼恭敬道:“两位仙士,我家老爷在大厅恭候二位大驾,请恕他未能到此相迎。” 易行云笑道:“无妨,你带路便是。”说完,与应小敏跨步走了进去。 那庄丁原本偷偷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却被应小敏一个怒瞪下,吓得低下头走在前边带路,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 二人进得庄内,才知道方才在天上观察,只是见到冰山一角。现在步行其中,才真正感觉到山庄内富丽堂皇,假山流水设计都尽出大家手笔,端的是富贵无比。 易行云边走边观察,在庭院中兜兜转转,过得几刻钟,才到了庄内大厅。进的厅门,只见正中坐着一富态中年男子,身着名贵丝绸制成的衣饰,头戴丝帽,而帽中间却是镶嵌了一颗大红宝石,彰显身份。 那中年男子见得易行云二人进来,马上站起,带了应是管家身份的下人,来到二人面前,脸露恭敬笑容,施礼道:“下民天宏山庄庄主陈天宏,见过两位仙士。二位大驾鄙庄,实在让鄙庄蓬荜生辉之极。” 应小敏刚想说话,却又为易行云所拦。易行云随手一摆,便当是回礼,对那陈天宏道:“你知道我们身份?” 陈天宏恭敬道:“下民虽是一介俗世之民,但也曾远游过,知道这世间除了我等凡民,还有着仙士等呼风唤雨,保护苍生的神仙人物,其中沌天门以及清虚观更是其中的高门大派。如今见得二位,实在是陈某三生之幸。二位仙士,请这边坐下说话。” 易行云与应小敏在陈天宏的恭引下坐定,易行云刚欲说话,一边的应小敏再也忍无可忍,出声喝问道:“陈天宏,我来问你,你为何勾结了一些修行败类,奴役周围村民,为你山庄修建庭院楼阁?你山庄富贵无比,当中不知多少无辜村民为你剥削,快快说来。” 陈天宏一愣,急忙道:“这位仙士,不知从何处听到这些,鄙庄蒙祖上之福,多有遗产,到了我这辈,更是苦心经营。买卖做遍各处,各处行业,都有涉猎,多年下来,才能积下如此财产。近来鄙庄确有扩建工程,不过都是与附近村民订下契约,付与工钱,才引得四周村民来此做工。这般如何能说得下民奴役周围村民呢?” 应小敏哪会相信,继续道:“你休得狡辩,我方才便与一修真败类动过手,他不敌下便是逃到你庄内。如此说你,是从为你奴役下解救出的众多村民所告之,你还敢抵赖。” 陈天宏还未及回答,他旁边那站着的管家便出声道:“这位仙士可能为那些愚民所蒙蔽,近来附近村中多有天灾,一些村民收获无多下,便欲来我庄内做工,可是我庄内人员已满,我家老爷慈悲,发了路费让他们回去。想来他们仍不知足,这不,便在仙士面前中伤我家老爷了。他们……” 那管家还未说完,便被那陈天宏挥手打断,道:“段管家,不要如此说,想来中间也许有什么误会,未必是那些村民恶意中伤。” 说完转头对应小敏道:“这位仙士,我这便吩咐下去,让下人查清这件事,还我山庄公道。两位今晚请留宿鄙庄,明日一早便能给两位一个满意的答复,两位意下如何?” 第七十章 山庄激战 易行云一边听着陈天宏两人与应小敏对答,一边观察着大厅四周。大厅固然金碧辉煌,布置奢华,但有一点却是十分奇怪,如何宽阔大厅,为何却将主人以及待客座椅放在正中?虽然周围墙壁上挂了字画,不会显得空旷,但布局确实让人摸不透。 正想到此处,却听见陈天宏留客之言,于是在应小敏未及回答下,抢先道:“如此也好,我们正愁找不到落脚处,如此便打扰陈庄主了。” 陈天宏听完喜道:“仙士客气了,仙士愿意留宿,却是我等凡民之幸,何来打扰之说。我这便与管家去打点一切,两位在此稍候。”说完施了礼后,与那管家径直去了。 应小敏踢了易行云一脚,急道:“你当真相信他所言?没见到他方才与那管家眉来眼去,定是心虚扯谎,不然为何去得如此之快?” 易行云轻轻避开,道:“我当然不信,不过人家好言解释,我们要动手也要找个好借口,不然只会说我们欺负凡民。这个帽子,我们沌天门却是戴不得的。”言下之意便是难道你清虚观戴得。 应小敏一滞,又道:“那你为何要答应他今夜留宿此地?” 易行云站起,看了看屋顶与四周,道:“我进来之前便觉这山庄布置古怪,但一时又想不明白,我想多点时间找出原因,可是……不好!” 骤变突起,只见方才易行云等人所坐厅内,上下左右腾起无数光线,交织成一起,竟成了一张光网,刚好把原先座椅罩在一起。无怪乎厅中布局会那般古怪,原来是为了方便发起这困人光网。 易行云与应小敏手中仙剑刚及出鞘,便见原本四周挂着的字画纷纷掀开,怪笑着走出数人,其中赫然便有那褐衣与应小敏相斗逃去的瘦弱汉子,而那陈天宏主仆二人则一脸阴笑地躲在众人之后。 “张老三,这便是打得你狼狈逃回让我们为你报仇的小姑娘吗?不过如此嘛,哈哈”其中一手拿尖棍,头梳大辫的青衣汉子对那瘦弱汉子怪笑道。 那张老三被同伙取笑,也不在意,只是狠狠地盯着被困的应小敏,想起自己右手至今仍被冻无力,对应小敏喝道:“不去找你们,你们倒是送上门,看我待会如何收拾你。” 过了初时的慌乱,应小敏与易行云二人见得真主显身,倒也冷静下来,应小敏冷冷道:“无耻贼子,有本事放本姑娘出来,让我把你另一只手也废去,看你怎么再害人。” 张老三被揭到痛脚,气得七窍生烟,道:“死到临头还不知,好,你等着,你等着,我……” “好了,张老三,退下去,你不是她的对手。”几人中一手拿摇扇,作书生装扮之人踏前对二人道:“你们是沌天门与清虚观的弟子?可是要赶往北域?” 易行云与应小敏心中一愣,自己出行历练,门中交待沿途收集信息,确是在北域会合,可是这群贼人又何从得知?看这般阵仗,似早有准备,难道是魔教专门在此等候我们? 易行云心思一念即消,微微一笑,道:“我们确是赶往北域,不过门人众多,我们两个脚步快了点,想来他们也快到了。” 那群人听罢,嘿嘿对视怪笑,那拿摇扇之人更是对易行云道:“如此更好,你们来了,便不要走了,都留在这里吧。” 如此两句下,易行云便知魔教定有阴谋,可是此时情况危急,对面几人修行高深,哪有时间细想。如今之计,先是要逃脱此地才是。 易行云看了看四周光网,对那摇扇之人道:“不知几位是魔教哪一派人物,在此相等也确实辛苦。不过你们以为这小小的光网便可困住我们吗?” 那张老三踏前道:“小子,记住了。大爷我与被你们收拾掉的两人,是鬼头帮弟子。”说完一指那摇扇书生与那手拿尖棍青衣汉子,道:“这两位是圣香堂弟子,后面那两位姑奶奶可是魅影门人。小子,是不是你杀我那两位师弟?你放心便是,我不会找你报仇的,我还得谢谢你,帮我除去帮中碍手碍脚之人,哈哈。” 应小敏再忍不住,娇喝道:“无耻贼人,看我破了你这烂网。”说完手中长剑带着呼呼寒气,直劈而下,却没想到那光网只是大震了一下,丝毫无损。 应小敏心中一惊,自己听对方言语无耻,含怒出手,倒是用了七成功力,竟未能破得这光网一丝一毫,难道这光网是什么法宝,如此厉害,竟能受得仙剑一劈之力。 那群魔教之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魅影门女弟子媚笑道:“嘻嘻,妹子,这般暴力可不能讨得男人喜欢。还是跟姐姐进我魅影门,让姐姐教教你,保证让你迷死了那些男人。” “下流!”应小敏听对方言语轻佻,大怒下又再出手,谁知还是无法动得那光网分毫。 那摇扇书生哈哈笑道:“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投降罢了,这‘困仙网’就算是换了你们师父来,也未必能破得了,更何况是你们两个毛头小子。” 应小敏又欲再劈,却被易行云拦住,道:“不要再费力了,这群人处心积虑,在此等我正道中人,定是早设下陷阱,怕是不易对付。” 应小敏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易行云道:“你别急,让我来。”于是踏前一步,对魔教中人道:“小小‘困仙网’,也能困得了我们吗?太小看了我沌天门了吧。”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正是此次三派论道大会所得的奖励。 易行云缓缓打开盒盖,盒内飞出一团光芒,看不清是何物,在众人瞩目中,慢慢升高,待得升到屋顶,却听易行云口中诵念口诀,末了高喝道:“散!” 那光芒便化成无数光点,片片而飞,“嗤嗤”声中,竟把困仙网切成了无数块。困仙阵破后,那光点还未能停止,却是对着四周魔教中人散去,倒是吓得那些人纷纷倒退,出手抵挡。 而四周墙壁梁柱为光点所破,穿出无数孔洞,待得光点闪尽,原本富丽堂皇的大厅,破烂不堪,屋顶摇摇欲坠,不复原先之彩。 烟尘散尽,双方相视,易行云嘿嘿笑道:“没想到威力这样大,倒出乎我意料之外了。这‘困仙阵’也不过如此嘛,哈哈。” 那群魔教中人闻言大怒,刚欲出手,却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快,那便是应小敏。他从入得庄内以来,一路受制于人,如今脱身而出,再也忍受不住,心中傲气释放下出手,威势倒也惊人。 易行云见得应小敏出手,随之跟上,出手也是再不留情,瞬间双方便战成了一团。 第七十一章 手段尽出 应小敏首先对上的便是那张老三,那张老三显然是想报之前的废手之仇,甫一迎上,便用左手挥舞着那厚背大刀一轮抢攻,无奈应小敏年纪虽轻,但修行高深,将清虚观功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加之宝剑的刺骨寒气,不到半刻钟,那张老三便险象环生。 “喂,你们还不出手,是否想坐收渔人之利?”张老三险险避开应小敏一剑,对着后面吼道。 “嘻嘻,张老三,你平时嗓门那么大,此时看来到时真派上用场了。”那魅影门女弟子嘻嘻一笑,飘身向前,手上金环轻轻一挥,为张老三挡了当胸一剑。 张老三气喘吁吁,抹汗道:“何大姑,这小姑娘年纪虽轻,不过手上功夫厉害得紧,你试过便知厉害。” 那何大姑嘻嘻笑道:“那是你差劲,才显得对方厉害。小姑娘,我见你花容月貌,还是乖乖投降,免得姐姐伤了你。姐姐看着喜欢,还是跟姐姐走吧,姐姐教你几招,保你往后迷死许多男人,叫那些臭男人个个跪倒你石榴裙下。” “呸,下流女人。”应小敏呸了一声,举剑便刺,那何大姑身形一荡,轻轻避开,继续嬉笑道:“这股泼辣劲倒是要不得,会让男人嫌弃你的。来,让姐姐教教你。”话语刚落,伸手一探,就抓往应小敏拿剑右手。 应小敏反应也是迅速,右手一宿,避开一抓,却是马上反攻而上,仙剑带着刺骨寒气,削往何大姑右手。那何大姑刚欲避开,却全身一滞,那仙剑带着的刺骨寒气如影随形,竟无声无息顺着手指而上,也是亏得她对战经验丰富,一个倒翻,险险躲过这断手一剑,但却为应小敏削下了一截衣袖。 那何大姑甫一落地,刚要出声喝骂,脸色一变,却没想到应小敏后手马上就到,仙剑一挥,段段冰凌从地上凭空而出,除了直奔那刚落地的何大姑,连那一边休息以及掠阵的另一魅影门人也没放过。如此一对三抢先出手,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倒是显得应小敏艺高人胆大。 那何大姑一时轻敌下竟被对方连番强攻,身形一退,虽然避开大部分,但那阵刺骨寒气还是未能躲过,拿环右手一震,金环“当”一声脱手而出。 而那张老三原本以为何大姑就算不敌,也多少能牵制得住,正休息间,毫无防备。转眼间冰凌及身,厚背大刀只及抬起,便被击中,后飞撞墙,倒地吐血。 另一魅影门人由于在旁掠阵,且应小敏使力不及,招式较弱,倒是让她轻轻避开。 “你找死。”那何大姑见大意下受伤,不由大怒,与那另一魅影门人同时围攻上来。应小敏气势丝毫不弱,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魅影门两人围观应小敏,虽然占了优势,不过一身魅影功力对付女性倒是派不上多大用场。应小敏以一敌三,且收拾了张老三,而观这边,易行云倒是与那手拿尖棍,头梳大辫的青衣汉子战在了一起。 那青衣汉子不知使的什么功法,那尖棍幻出无数棍影,每一棍影中都能透出寒意,倒似真的尖棍般。易行云脸色不变,见招拆招,倒也是斗个不分上下。 突听“砰”一声,却是那张老三为应小敏所伤的撞墙落地声,那一直在旁观战的手拿书生扇之人斜眼一看,见应小敏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而这边易行云与青衣汉子相斗,也是一脸轻松,心中不由想道这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修行颇深,看来沌天门与清虚观近年来倒是对年轻子弟大加培训,难怪来此之前上头下令自己几人要多加合作,不可轻视。 自己接受任务等在此地,困住路经此地的正道弟子,要几人合作,原本以为有点小题大做。连困仙网都出动了,何愁任务不能完成,如今看来倒还是自己等人小觊了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了。 摇扇之人正思索间,这边却是有了变化,原来易行云见对方仍有一人在旁观战,那边应小敏以一敌二,吃力不小,眼见对方青衣汉子与自己相斗,气息逐渐不稳,于是便欺身向前一探,诓了对方一招。 没想到那青衣汉子久战不下也是心急,竟然上当,探身前刺,易行云见对方上当,心中大喜,泪竹剑幻出大片绿芒,片片击中那青衣汉子。那青衣汉子虽然急忙回挡,但无奈大意中计已是来不及,中招从空落下,身子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那摇扇之人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两人年纪虽轻,功力如此之深,连出道已久的青衣汉子都伤在他手上,于是出手再不留情,手中纸扇一扇,屋内顿时狂风大作,夹杂着点点碎石,直奔易行云。 易行云虽慌但却不乱,知道那纸扇定是威力不小之法宝,以己为中心,泪竹剑幻出御字法诀,将狂风尽数挡在圈外。 那摇扇之人见此招竟被易行云挡住,长身而起,手中纸扇再一扇,屋中响起阵阵闷雷声,忽地“嗤”一声,竟从纸扇射出雷电出来。易行云一惊,没想到这纸扇威力这般大,连自然之力也可借得,身形晃动,数次险险避开就快及身的闪电。 那摇扇之人身浮空中,哈哈大笑,道:“哈哈,我这‘风云扇’威力如何,今日相见,也是有缘,就让你见识一下它最大的威力吧。” 话语刚落,他手中之扇再摇得一摇,瞬间整个大厅地动山摇,四周墙壁及屋顶再受力不住,“隆隆”声中尽数倒塌。 这‘风云扇’之威倒是似曾相识,回想当初阻击智空和尚的万里云,手拿之扇也是如此。不过两扇威力不可相比,万里云手中之扇威力之大,不是此时‘风云扇’可比得。不知两扇之间有无关联,或说这拿扇之人与魔教万里云有无关系。 此时变化倒也影响到了应小敏等人的战斗,应小敏虚晃两招,避开了围攻二人,身形一动,退到了屋外。而易行云早避开了去,与应小敏身浮半空,冷冷看着对面手拿书生扇以及为魅影门何大姑等救起的张老三和青衣汉子等数人。 风吹衣动,衣襟剌剌作响,脚下,是倒塌成一片的废墟。 易行云看了一眼应小敏,小声道:“你可受伤?” 应小敏轻轻摇了摇头,易行云继续道:“对方修行高深,且处心积虑,不易对付。待会一有机会,你便趁机离去。” 应小敏却是斜瞪了易行云一眼,道:“小贼,你可是要我独自离去,你留下对敌?你以为我应小敏是什么人?” 易行云道:“不是,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脱身后,只需……” 应小敏踏前而出,盯着对面数人,口中却道:“不要再说了,要我独自离去留你在此,我应小敏做不到。”说着,从手中掏出数张符咒。 “你要做什么?”易行云一惊,伸手抓住应小敏拿着符咒的手,说道。 应小敏知易行云误会,以为自己要使出三派论道大会时候招数,挣开了易行云的手,道:“你放心便是,我自知修行不足,不会乱来的。” 说完踏前几步,对着那魔教中人道:“邪魔歪道,犯我天威,便让我替天行道,除去你等,以净人间。” 口中诵念口诀,符咒闪着光芒,缓缓升起,应小敏手拿长剑,向天一指,口中喝道:“冰封大地。” 只见符咒爆出耀眼光芒,乌云密布,瞬间四周气温骤降,五月初夏,顿时便如隆冬之时。雪花夹杂着雪粒,越飘越急,忽地卷起寒风,带着刺骨冰凌,向着前面数人席卷而去。 张老三等数人为这一招脸色大变,没想到对方还有这等惊天的招式,一边躲避着袭身冰凌,一边运功抵御着风寒。却没想到此招威力之强,不到片刻,全身血脉渐有冻结之势。众人大惊,但被暴风雪所困,却又是逃之不去。 “虚墨子,你快点把邢副宗主交与你之物使出来,不然我们就都没命啦。”张老三一边苦苦相抗,他本已受了伤,在此招之威下,不到片刻便抵受不住,一边对着那摇扇之人吼道。 “快拿出来。”“我们死,你也跑不了。”其他数人同样身上有伤,为求自保,纷纷对着虚墨子大吼,希望他拿出救命法宝。 那虚墨子也是苦苦抵抗着刺骨风寒,但却不为所动,忽地一阵疾风,想是应小敏手上加力。虚墨子躲闪不及,脸上却是为冰碎所伤,划开了一个伤口。伤口上的血还未及流出,便以为风寒所冻,结成了冰血。 虚墨子心中大惊,知道如此下去自己数人真要命丧此地。再也不顾上面交代非遇见宗师级别对手不可使用的命令,从怀中掏出一物,状如小盒,只是见风即长,虚墨子一声“起”那盒状物竟闪着血光,对着易行云及应小敏两人直飞而去。 易行云和应小敏眼见对方所制,正松口气间,却不料当中飞出一物,闪着红光,血腥之气森森。刚要躲避,却觉一股吸力传来,二人惊呼一声,便被吸入。 第七十二章 受困血壶 那血壶“当”一声落地,已长成两人来高,正好把易行云以应小敏两人罩住。应小敏一被吸入,手中法术再无人施展,天上乌云顿去,还回一个风清气朗的五月天。 虚墨子等人见易行云而人被吸入,哈哈怪笑,来到地上血壶前,张老三来回不停的搓手让自己暖和下来,嘴上骂咧道:“脆皮娘娘的,差点冻死老子。这小娘皮也不知道是清虚观什么人,怎的有如此厉害招术。” 虚墨子观察了一阵那血盒,道:“这两人年纪轻轻,修行高深,想来定是沌天门与清虚观的精英子弟。如今他们二人被吸入‘血壶’中,只需等得片刻,便被炼为一滩血水,不足为惧。只是我担心他们后面不知是否有大批弟子赶来,我们法宝用尽,如果遇到他们师父级别人物,倒是不易对付。” 张老三一听,惊叫道:“那我们还不快溜,难道在此等死吗?” “闭嘴,没有收到信号,你倒是走走看,你不怕邢副宗主他……哼!”那何大姑一喝,倒让张老三闭上嘴,不知是不是想起那邢副宗主的可怖之处。 那青衣汉子为易行云所伤,手捂胸口,咳了两声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们该如何才好?” 虚墨子刚待说话,突的一滞,左手虚空一抓,竟凭空抓出一个光团,他将光团放在耳边听得一阵,脸上一松,待得光团散尽,他道:“诸位,邢副宗主传令,让我们不需留守此处,赶往北域听候下一个任务。” 魔教众人听罢也是心中一松,张老三道:“哎哟,邢副宗主他老人家真是神仙,知道我等受难,马上打救。” 何大姑盯着血壶,对虚墨子道:“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虚墨子看了血壶一眼,阴笑道:“嘿嘿,进了血壶,除非知道禁制解法从外破开,否则就算有天大神通,也只能慢慢看着自己变成一摊血水。血壶一经发动,直到与收入里面之人一道化为血水才止。此间事了,我们便赶往北域吧。” 何大姑看了一眼天宏山庄,不舍道:“这山庄便不要啦?” 张老三嘿嘿怪笑道:“何大姑,你可是舍不得那陈天宏,他那般待你,不过是中了你魅影门法术,就算不是,也是凡人一个。倒不如跟了哥哥我,我……” “哼,癞蛤蟆。”张老三还未将自己高大处说完,那魅影门另外一个女弟子便轻蔑道。 那何大姑望都不望张老三一眼,道:“师妹,走吧,和一只癞蛤蟆多废什么口舌。”说完两人祭出法宝金环,冲天而起。 虚墨子一言不发,御物紧跟着去了,那青衣汉子拍了拍张老三的肩膀,道:“张老三,你来世长成被收入血壶中的那个小子模样,我保证你不需出声,她们便倒贴了上来。哈哈!”说完飞天而去。 张老三气得面色发青,无奈自己修行不足,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吞,半晌后才恨恨道:“你们等着,等我,等我……” 等他如何却是说不下去,眼见他们走远,四周除了残瓦断墙,便是那血腥欲呕的血壶,再不多一言,祭起厚背刀跟着去了。 再说血壶内,易行云与应小敏一被吸入,便觉得四周一片血红,血腥味之浓,几欲作呕,壶壁上滴下星星点点的血水,粘衣即融,腐蚀性之强,端的是厉害无比。 应小敏修行虽高,但终是少女心性,见血水厉害,吓得掩面躲在易行云怀中,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 易行云面色凝重,半抱着应小敏,左右不断闪躲着滴下血水,无奈血壶空间有限,躲闪不急下为血水所粘,衣饰腐出斑斑点点,情况岌岌可危。 应小敏过了最初惊慌,终是回过神来,眼见情况危急,从怀中掏出一物,口念发诀,那物发出淡淡黄光,将二人罩住,刚好挡住滴下血水。血水滴在黄光下发出“嗤嗤”声响,看来那发出黄光之物也是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宝。 易行云见暂时脱险,松了口气,道:“你有此法宝,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害我左闪右闪,还毁了我这件爱衣。” 应小敏想起方才一阵惊慌,嫩脸一红,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仍在易行云怀中,不由脸上大红,挣开易行云怀抱,嗔怒道:“要你管,谁叫你抱着我,我……”觉得此话不妥,脸上红得发烫。 易行云也不在意,只是观察着那防护黄光,道:“那血水厉害得紧,你这防御法宝虽能护我们一时,但也不是长久之计,看,在血水滴下处,光缘变得更淡。” 应小敏想起生死大事,注意力被转移,也顾不得方才之事。细看之下,果然如易行云所言,这防御法宝也敌不过那血水厉害。 应小敏急道:“这该如何是好?你快拿出方才法宝,破了这个鬼东西。” 易行云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那是路边的石头,随处可捡得?那法宝是我得自三派论道大会的奖励,初时我还嫌弃它无甚作用,却没想到它马上派了用场,只不过那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没了。倒是你,得自大会的奖励是什么?难道是那厉害的符咒?” 应小敏指了指头顶,无奈道:“那是我师父予我的救命法器,我也没想到那么快便用上了。我得自大会的奖励,如今也正救着我们呢!” “唉!”易行云叹了口气道:“我们终是太嫩,不然也不会落得此境。” 应小敏见易行云找了个干净处坐下,道:“你做什么?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易行云道:“站着不坐下便能想到脱困的法子吗?我方才已经发了我门中的求救信号了,不过没想到这鬼东西,连我门中求救法术都无法穿透,不知道你们清虚观术法又如何了?” 应小敏听罢,从怀中取出一个符咒,口中默念口诀,手中符咒缓缓飞起,应小敏喊了声:“去!”那符咒飞升而去,刚及穿过淡黄光圈,甫一接触滴下血水,便发出“嗤”一声,再升得一升,粘上血水越多,那符咒竟也抵受不住,幻成光团消失无踪。 应小敏一阵失望,对易行云摇头道:“我的符咒也不行,看来我们真的要命丧此处了。” 易行云望着头顶逐渐为血水腐蚀的淡黄光圈,道:“以前幻想过无数次死亡前的一景,没想到最后却是与你一同死在一起,这也是天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可好?不然我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应小敏奇道:“什么问题?” 易行云嘿嘿一笑,道:“我早便奇怪,为何在沌天山初见你之时,你穿的是道家服饰,而现在穿的却是俗家服饰?难道你们清虚观有这般门规规定?” 应小敏脸一红,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 易行云继续嘿嘿笑道:“反正左右是个死,把心中的疑惑搞清楚,死也是个明白鬼。” 应小敏啐了一口,另找了一处干净地方坐定,不再回答。易行云也不逼问,只是两人这般坐着听那血水滴下“嗤嗤”之声。 片刻之后,忽地应小敏轻轻道:“入得门前,师父便要我十八岁前以道家身份修行,十八岁后,可自行决定要恢复俗家身份抑或继续以道家身份修行,这般便可,便可……”说到此处,声音越来越低。 以易行云聪明,怎会不明白其中意思,无非便是到了十八岁后,可自行恢复俗家身份,以便嫁得如意郎君。 易行云哈哈大笑,站起道:“好,为了你应大小姐的终身幸福,小子必定想方设法保你出得此地,将来觅得如意郎君,请我喝一杯喜酒便是。” 应小敏大窘,正待怒骂这小贼这等时刻仍有心思取笑自己,却见到易行云转身研究如何逃出此地去了。 这是一个为了自己正在向命运努力抗争的男人啊! 应小敏俏脸泛红,盯着易行云高大的背影,有那么一阵的晃神。 第七十三章 林中救人 洛小桑与易璇二人御剑飞行,在林中追着逃窜的妖物。虽然那蛤蟆体型巨大,但速度十分惊人,加之对此地熟悉,往往能借着密林躲避,而洛小桑与易璇为茂林所阻,速度大打折扣,此消彼长下,只能远远吊着妖物的影子。 天聪地明两人为妖物所吞,已有一段时间,如今又追之不及,时间越久,危险越大,易璇心急如焚,眺着妖物影子,身踏飞剑,右手掐了个法诀,片片绿芒直飞前面逃窜的妖物,想阻之片刻。 不知那妖物伤势在身亦或逃窜久了脱力,竟然没躲过易璇法术,惨叫一声便没了声息。 易璇心中一喜,以为妖物伤重待擒,却没想到前面是一条小河,逆流而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想是那妖物遁入水中逃去了。 “小桑哥,那妖物遁入水中逃去了,不过看河中还有迹可寻,我们快追。”易璇对随后赶上的洛小桑道。 “嗯!”洛小桑也担心天聪地明二人安危,点头与易璇寻着水痕继续追去。 洛小桑与易璇二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小河一路寻去,却没想到那妖物耐力之强,御剑飞行了数个时辰,仍不见踪迹。只是一路上,发觉四周瘴气越来越重,到得后来,眼前白茫茫一片,连方向都无法辨清,早失去了那妖物踪影。 易璇转头看了看四周,对洛小桑急道:“小桑哥,四周瘴气浓重,那妖物定是知道此处环境,才选择此处遁去,这该如何是好?” 洛小桑眼见视线所及不出三丈之外,且瘴气有越来越重之势,便对易璇道:“此地瘴气厉害,我们修行中人虽不比凡人,但吸多了也是无益。如今失了那妖物踪影,我们便飞高点,一来可躲过瘴气,二来也可从高处搜寻那妖物踪迹。” 易璇想来也只能如此,于是与洛小桑御剑拔高,到得高处,二人从空中慢慢搜索,希望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到得高空,瘴气烟雾倒是稀薄许多,不过不知这瘴气为何如此厉害,举目所望,大地几乎都为它所覆盖。洛小桑边飞行,边低头擦看着地面,只见白雾茫茫,如何能有那妖物踪影? 此处真乃穷山恶水之地,白雾中多闻野兽嘶吼,却不见真身,想来若是方才继续在林中找寻,倒也危险。 洛小桑忽地心中一震,此地与葬龙潭所在之地的描述如此相似,难道葬龙潭便在附近? 想及此处,刚欲将此想法告之易璇,却见到前方不远处泛出蓝光,继而传来“砰”一声巨响,震得林中飞禽走兽四处奔走。一看便知是修行中人的法术之间的碰撞。 旁边易璇道:“小桑哥,看那边,有人相斗,我们快去看看。”说完不等洛小桑回答,便加速飞行,往那传出声响之地飞去。 洛小桑御起黑尺,紧紧跟上。 飞行不到片刻即到。也是洛小桑与易璇两人经验善浅,一般修行中人相斗,无论双方胜负如何,若是相斗中突然有人从天而降,双方多会以为是对方帮手,为防对己不利,多是出手偷袭。 果然,易璇从天而降,相斗中的双方即刻有反应。刚一现身,易璇便觉有三道剑光分三个方向砍向自己,而最后一道剑光,由于迟了一步,原本是想砍向易璇,却没想到易璇后面又有一人现身,便飞向了后面的洛小桑。 易璇吓了一跳,却为何自己一现身便遭偷袭,可是当时情况紧急,如何又时间让自己思考。作为沌天门精英子弟的素质,易璇此刻展现无疑。 她身如柳絮,先是向右一避,避过了较为平和的一剑,紧接着连续退了两步,躲过快速的一剑,最后思竹剑出手一挡,搁开了最刁钻一刺,力道用得加到好处,而人也随着这最后相碰,倒飞数丈躲过可能而来的后招。 看似简单,但是当时瞬间而做的反应,如若能重放,必可当成门派训导子弟的绝佳教材,非言语所能形容之精彩。 而那边洛小桑,虽然只受得一击,但却是狼狈多了。刚一现身,便觉剑光及身,本能反应下,便是拿手中黑尺去挡。 谁知那横来的光芒力道极强,黑尺刚与之接触,洛小桑便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已不由自主地横飞了出去,滚落在了三丈外。虽然没有受伤,但相比易璇的动作,却是难看了许多。 原先相斗之人见此情况,立知来人非对方帮手,知情况有变,纷纷停手再攻,而最后袭击洛小桑那人却是一声惊“噫”,声音中似有痛楚。 易璇甫一站定,便看清场中形势,共有四人,其中三人将一人围在中间,显然是以多欺少,正在围观另外一人,而那被围攻的人,竟是相识之人,便是那花朵姐妹的姥姥。 “两位少侠,咳,咳……”不待说完,那老妪便咳了起来,显是先前在几人围攻下受了伤。 “花朵姥姥,你可还好?”易璇奔到花朵姐妹姥姥处,从怀中掏出云梦散,道:“这是我沌天门疗伤圣药,姥姥你先服用一颗压住伤势。” “嘿嘿,服再多也无用,中了我的‘万毒手’之毒,顶多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对面三人中,有一人嘿嘿阴笑道。 易璇一看,只见此人脸色青黄,身形瘦极,倒似修行此种歹毒功法之人。 “你们是何人?为何出手伤人?”易璇怒道。 那修炼‘万毒手’之人又嘿嘿怪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便不需理了,反正你等既然来了,便与这老太婆一起留在此处吧。” “猖狂,看招。”易璇气他连一个老人家都能出如此重手,因此怒极下出手,倒是绝不留情。思竹剑化作片片绿光,直奔那人。 这边易璇一动手,花朵姐妹的姥姥服用了“云梦散”,暂时压住了伤势,便接过了另外一个持剑的矮汉,斗在了一起。 洛小桑方才跌得头晕眼花,刚及站起,便觉眼前突然一黑,抬眼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一个壮汉站在了自己身前,与之相比,洛小桑便如一个孩童般。 那壮汉盯着洛小桑,两眼血红,狠狠道:“刚才你用的是什么兵器挡得我一棒?” 洛小桑见那壮汉,手持一根硕大狼牙棒,根根狼牙泛着蓝光,显是喂了毒药。而奇怪的是那狼牙棒的顶端,却是微微的凹了进去,几根狼牙都弯折了。 原来方才那壮汉由于动作慢,只能选择举棒击打后面现身的洛小桑,一接触下,对方如意料般一飞而开,只是却没想到从棒身处传来一股阴冷之意,甫一传到,自己便恶心欲呕,全身精血变翻腾不已,似受重击,险些便握不住手中的狼牙棒,而细看下,狼牙棒前端竟然凹了进去,连狼牙都折了几根。 自己手中兵器乃海底千年海铁所制,坚硬无比,此时被毁,心疼之下才会怒问洛小桑。 洛小桑见那壮汉气势汹汹,也是心惊不已,他倒也是实在,举了手中的黑尺,道:“我的兵器便是这黑尺。” 那壮汉瞪着圆筒般的大眼盯着洛小桑手中黑尺看了片刻,任他如何知识渊博,也无法知道洛小桑手中到底是什么兵器,别说是他,便是身为主人的洛小桑自己也不知道。 他盯了片刻,实在无法相信这根普通的尺子便能让自己手中坚硬无比的狼牙棒受损,忽然怒起,自觉上当,右手一挥狼牙棒,口中怒喝道:“你竟敢耍我!” 洛小桑大惊下急忙后退,虽然躲过了那狼牙棒横扫之威,但光是那呼呼风声便知道厉害,如若被扫中,当真要命丧此处了。 壮汉见一击不中,便举棒再击,如此硕大一根狼牙棒在他手中,便如一根木柴般轻盈。 洛小桑连连躲闪,那壮汉见连续击打不中,气得他吼叫连连,手中力道加大,一棒便是一个坑。洛小桑虽然躲闪得及,但脸面却多为那喷起的碎石所伤。 一个击,一个闪,正追逐间,忽地洛小桑落脚处不知为何物所绊,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就往后倾。那壮汉见状大喜,逮住机会举棒便打,呼呼风声,洛小桑躲闪不及,只得又拿了黑棒来挡。 “砰”一声巨响,法宝相击下,洛小桑被震开数丈远,胸中血气翻腾,隐有受伤迹象。而那壮汉却是全身一震,那股恶心欲呕的感觉再现,全身精血翻腾欲寻处流出,忽地口中一甜,却是留出了鲜血。 那壮汉呆了一呆,自己明明便逮住机会震开了对方,却为何对方只是裂牙站起,一点伤势也不见,而自己却是受伤吐血,这实在不合常理之极。 他也是脑筋简单之人,换了别人,便会以为洛小桑乃是修行高深之辈,故意隐藏修行借此震伤自己。那壮汉抹了一口鲜血,两眼更红,思之不通下,倒似与洛小桑有血海深仇般,举着狼牙棒怒吼着又冲来。 洛小桑被壮汉口吐鲜血,怒吼连连的模样吓了一跳,眼见壮汉转眼又到,躲闪已经来不及,便又举棍去挡。 “砰、砰、砰”每挡一下,壮汉便口吐一次鲜血,也让他更显疯狂,到得最后,他再次举棒,欲用尽全身气力打下,忽地身形一滞,壮汉便觉全身力气迅速溜走,他想留也留不住。最后,“砰”一声,却是这壮汉,带着十万个为什么,倒地身亡。 第七十四章 寻找花朵 那修炼‘万毒手’之人与那持剑矮汉正与易璇及老妪二人相斗正酣,见那壮汉倒地,倒是吃了一惊。那壮汉一开始强攻连连,大占上风,而洛小桑千躲万闪,狼狈不堪,胜局已定。 二人原本希望那壮汉解决了洛小桑,可以抽得手来合力对付一人,这样胜算便大了。如今局面急转直下,倒是洛小桑收拾了那壮汉。莫非洛小桑才是来人中修行最高深之人? 易璇与老妪虽然不明白洛小桑是如何收拾了那壮汉,不过己方胜利,信心自然大增,手中力道加强,一时倒压制了对方二人。 场中情形,相信便只有洛小桑一人知道。原本洛小桑一拿出黑尺对敌,那股血肉相连之感便再现,黑尺泛着红黑金三色,丝丝黑雾溢出,一接触下,那壮汉便觉恶心欲呕,全身精血翻腾。最后黑尺溢出黑雾逐渐增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壮汉头顶进入,脚下散出,那壮汉便就此死去。 死状与先前小康城林中救程长风时相斗之人一模一样,手中黑尺,竟能无声无息夺人生机。 易璇与那修炼“万毒手”之人相斗,从外观之也是凶险。那人由于修行毒功,双手黑褐如墨,手中之毒怕是由多种剧毒混合而成,挥舞间腥风阵阵,毒气噬人而上。 幸得易璇身轻如燕,闪躲间身形有如竹叶落地,无规可循,往往不待毒气及身,便荡了出去,反手以手中轻剑幻出片片绿芒反攻,拖得那人不得不退身自救,无法再以毒气伤人。 眼见壮汉莫名倒地,生死不知,那手拿古怪兵器的少年正呆呆望着自己,那“万毒手”忽的双手大开,脸色由黑变红,原本萦绕在身体四周的毒气也随之变成红色,毒气所过之处,草木瞬间由原先的枯黄变得萎缩,由此便知此招厉害非常。 易璇手中仙剑幻出御字诀,将毒气挡在身体一丈之外。却没想那人使完此招后,竟转身往身后林中遁去。 原来他见易璇厉害,已在自己之上,而那边击倒壮汉的少年又似高深莫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欲丢下同伴独自逃去。 易璇怒哼一声,双手掐诀,口中喃念间,地上突起无数根状物,突突声中,直逼那“万毒手”身后。那“万毒手”原本就快逃入林中遁去,却感觉到后背处传来“喀拉”声响,转瞬即到。 他也是经验丰富之辈,在空中突然间横移开去,倒是避过了易璇法术。不过这一慢,还不待转身,又觉身后寒气森森,却是易璇思竹剑随后砍到。 躲闪已然来不及,只听得“啊”一声惨叫,忽地四周散出先前红色毒光,阻得易璇一滞,待得毒气散尽,前边哪还有那人影子,只是地上却留下了一只断手。 那“万毒手”修行毒功,伤人先伤己,也是心狠手辣之辈,竟然不顾即将砍到的仙剑,依然往前逃窜,以手换命。 易璇一愣,盯着地上断手,倒没想到此人危急下还能舍手保命,如师门教训,魔教中人果真是狠毒无比。望了一眼树林,只见林中白雾弥漫,深处更是布满瘴气,如何还能追得上? 便在此时,身后又传来一声惨叫声,原来那与老妪相斗的持剑矮汉,本是不敌,不过方才是偷袭加上围攻才能伤了老妪。如今单打独斗下,为老妪一招所伤,倒在地上,胸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地,显是不活了。 那老妪取了对方性命,伤势发作,力竭下坐倒在地,易璇一惊,奔至她身边,关切道:“花朵姥姥,你可受伤?来,快服下这药丸。” 老妪接过易璇药丸,服下后休息片刻,才喘气道:“今趟真是多谢两位少侠的救命之恩了,老身没齿难忘。” 说着就要下跪,却被易璇一把拉住,道:“花朵姥姥,你无需如此,便是不认识你,见得不平,我们也是要出手的,小桑哥,你说……” 话到此处,易璇才记起还有个洛小桑,抬眼一看,只见洛小桑手握黑尺,呆呆地盯着地上那壮汉的尸体,易璇走到身边,先是看了一眼那尸体,只见壮汉口吐鲜血,气息全无,早已死去,便对洛小桑道:“小桑哥,你没事吧?可受伤了?” 洛小桑全身一震,转头一看是易璇,才呐呐道:“我,我没受伤,只是,我又伤了人命了。” 易璇再看了一眼那壮汉,刚欲说话,那老妪却从后走来,咳了两声,说道:“这位少侠,你是为救人,不得已而为之。老身在此谢过了。” 说完又欲再拜,洛小桑急忙托住她手,道:“不需如此,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却说不下去。 其实修行中人相斗,死伤之事,洛小桑也非第一次碰见。不过他生性纯良,骇于黑尺竟能无声无息夺人生机,心中震撼而已。 老妪站起身,又欲说话,没想到却是引起伤势,又是一阵咳嗽,易璇与洛小桑扶着她在一块青石上坐定,待得她稍缓,易璇才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道:“花朵姥姥,那日你们从小康城离去,说是赶路,却为何跑到此处?花朵姐妹呢?” 老妪脸色稍缓,惭愧道:“都是老身看护不力,其实我只是仙缘谷中一个下人,并非花朵姐妹亲姥姥。两位小公主是我仙缘谷谷主的亲孙女,从小由我带大。只因两姐妹贪玩,趁得谷主外出,吵着要出外游玩。我无奈下,只得任之,想得只需带她们在附近风景处走走,在谷主回来前便赶回去,应该无事,这才有得与两位在小康城一面之缘。咳,咳……” 说到此处,想是心中焦急,引动伤势,又咳嗽了起来。等得片刻,老妪才继续说道:“原本出得小康城,一路上也是顺利,只是走到一处山道上,我们无意中听得葬龙潭附近出现异象,定有异宝出世的消息。两位小公主兴奋下便想凑热闹,我当然不允,却没想到睡到半夜,不见了两人踪影。我心急下一路寻来,进到这处林中,遇见刚才三人,却是不由分说便动起手来。” 易璇听到此处,道:“那葬龙潭的消息我们也是知道,原本也是欲一探究竟,却没想到途中另有事耽搁了,否则说不得便能碰见花朵两姐妹。” 老妪道:“唉,如今我身受重伤,无法再继续寻找。这葬龙潭本就是穷山恶水之地,其间必定凶险非常,今又有恶人在此。如果两位小公主出了什么事,我如何有脸见我家谷主,老身只得以死谢罪了。”说到此处,老妪两眼湿润,就欲落泪。 易璇心中一酸,急道:“姥姥,你不需担心,我们帮你去找便是。” 老妪一顿,道:“这如何使得,此处危险重重,怎么可以让两位冒险。” 易璇为缓老妪心情,微笑道:“我们原本便打算到此一探,我与花朵两姐妹也算投缘,怎么可能任由她们身陷险地。小桑哥,你说对吧。” 洛小桑微微一点头,却是想起那妖物,不知那妖物是否逃进了葬龙潭中,天聪地明两位可还好。 “如此,如此,老身代我家谷主谢过两位少侠了,两位真是我仙缘谷的大恩人,请受老身一拜。”老妪便起身欲再行跪拜之礼,却为易璇再次拉住。 老妪见两位执意下,也不再下跪,问得两位原来是沌天门中人,口中直道无愧是正道第一门派中人,侠义心肠,让人佩服,感谢不停。 易璇往老妪手中塞了几颗云梦散药丸,道:“我们这便出发,只是你中了那人毒气,一人在此,如何是好。” 老妪道:“少侠不需担心,我仙缘谷原本便是以医踏入修行之道,谷中之人多会医术,老身虽然不精,但也会得几手。我已用针术制住了毒气扩散,加上两位的疗伤圣药,已然无碍行走,只要能回得谷中,只有办法解毒。” 易璇与洛小桑听得老妪如此一说,这才放心,拜别了老妪,问明大概方向,转身踏入了白雾茫茫的树林中。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世间之事,冥冥中似有主宰,修行者本欲跳出红尘,寻那康庄大道,没想到最后,仍是身落三界之内。 第七十五章 发觉阴谋 葬龙潭方圆数百里皆为瘴气所罩,其间树林中遍布各种危险生物,甚能见到史前遗种,凶险异常。 易璇与洛小桑只走得片刻,便遇见各种噬人生物,包括异种蜥蜴,可口喷火柱;如青蛙大小吸血蚊虫,针口状如铁钉;甚至能隐形的四脚蛇,突然袭击下,换了凡人,必死无疑。 易璇与洛小桑一商量下,觉得林中凶险,便是自己等修行,都是步步惊心,换了其他人要经过此处,怕也是会选择最简单的御剑飞行,掠过此地。 于是二人祭起法宝,平地而起,飞行在树林低空之上。前方白雾茫茫,便如未知的旅程,洛小桑心思在寻人之上,倒是再无暇他顾。 飞行了一个多时辰,忽然间觉得空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初时觉得错觉或者是林中生物间的弱肉强食所致,再飞得片刻,血腥之气却是越来越浓,简直到了恶心欲呕的程度,便似前面蓄满一个血池般。 洛小桑在空中一个急停,旁边易璇也是停了下来,手掩细鼻,对洛小桑道:“小桑哥,附近血腥气如此浓厚,定是有不寻常之处,为防意外,我们还是下到林中,慢慢前进。” 洛小桑点了点头,与易璇一同落到林中。出行至今,经过一些事情,两人倒是学会了遇事小心,不再莽进。 如若只是在门中受训,就算再听多十遍,也未必能遇事则上。如此看来门中历练,对于年轻弟子快速成长,也是颇有效果。 进得林中,二人掩住口鼻,小心翼翼向着血腥气飘来之处行进。对于未知但欲知之事,世人总是心悬不已,修行中人倒也是未能跳出这个规则。洛小桑自觉出行以来,第一次如此心中狂跳。 在白雾茫茫的林中行进了片刻,忽觉前方不远之处传来一片猩红之光,那红光如此强烈,竟能穿透浓厚白雾。再走了片刻,却是一脚踏在了沙地上,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密林。 视野突然一开阔,洛小桑见得前方是一个大湖,而湖前是一片白沙之地,也是宽阔,但这片白沙之地,却是突兀地罩着一个猩红的光罩,刚才所见红光,便是由这光罩所发。光罩内隐隐约约有些许人影,只是站得远了,不大见清。 血腥扑鼻,不知这猩红光罩是何物,天然抑或人为,竟能散发出如此气息。 洛小桑呆呆地看着前面光罩,却为易璇一把拉下,只见易璇轻声道:“小桑哥,这古怪光罩是人为所致,你看那处,坐着了几个人。” 洛小桑顺着易璇手指,果然看见,那光罩前边,坐着了几个人,只是面向光罩,不大能见清样貌。不过这猩红光罩如此邪恶,光是气味便能让人联想到森罗地狱,想来不会正道中人所为。 易璇再一指前边,对洛小桑道:“小桑哥,此事定然不简单。我们小心点移到那处,近点观察到底发生何事。” 洛小桑点了点头,心情紧张下早忘记进得葬龙潭前与易璇的约定。二人小心翼翼,移到近处,借着矮树丛遮身,往前一看,心中顿时一惊。 原来那猩红光罩内,确是有人,而且不在少数,且服饰各异,他们被困在光罩内,尽皆祭起防御法宝法器,抵挡着光罩内不时滴下的猩红血点。 忽地其中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有一人不知是否被困已久,力竭下防御法宝失去力量,被头顶滴下血点所粘,顿时发出“嗤嗤”融化之声,那人惨叫连连,不到片刻,竟全身化为一滩血水,引得罩内众人一片哗然,人人自危。 看这光罩,竟与易行云与应小敏被困之血壶何其相似,除了大小外几乎一模一样,不知两者间有何关联。 光罩内之人似在向着外面静坐之人说些什么,只是得到的回答又让被困之人一片哗然,想来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被困中人忽地有人举起法宝对着光罩一阵轰击,只是不单毫无效果,却令得滴下血点愈多,被其他人纷纷喝止。 观察到此处,机灵如易璇早便清楚了大概,一定是那些静坐之人将那些人困在光罩内,坐等他们被那血水融化,此计如此歹毒,将人一网打尽,不知是何人定下,又所为何事。 易璇细看那些被困之人,多是正道中人,且有几人当时在小康城云聚客栈便曾见过,还有,突地易璇“啊!”一声娇呼,幸好被一旁的洛小桑所掩,只是易璇小嘴被捂,却仍:“嗯,嗯”几声,末了终于发现自己太过鲁莽,不怪洛小桑捂了自己的嘴,便拉开洛小桑的手,细声道:“小桑哥,你看那边,可是花朵姐妹?” 其实刚才观察下,洛小桑早也发现了花朵姐妹也被困在血罩内,二人正相依在一处,不知是花儿还是朵儿,手中拿了个小瓶,瓶中散出的淡蓝气体正好将二人护在里面。 只是二人毕竟年幼,何曾见过如此凶险画面,吓得脸色青白,怕是只要大叫一声,二人便大哭了出来。 易璇眼见花朵姐妹所困,危险异常,急道:“小桑哥,这该如何是好?我们快去救他们吧。” 洛小桑心中何尝又不急,只是灵台善有一丝清明,知道此事绝不简单,如果冒然出去,定是讨不到任何好处,且有可能让自己二人也身陷险境。 正焦急间,场中又有了变化,只见密林一边,又飞出一人,飞行中忽上忽下,十分不稳,待落到地上,易璇看清,那人竟是刚才围攻花朵姥姥,被自己断去一臂逃走的“万毒手”。 只见他落到那静坐数人前面,似倾述了一阵,隔得远了,未听见所言,却是他口中所言,为静坐之人所斥,待得片刻,那静坐数人中竟有三人祭起法宝,跟随着那“万毒手”飞升而起,离开了此地。 易璇见场中剩得两人,心中一喜,对洛小桑道:“小桑哥,好机会,如今他们剩得二人在场中,我去阻他们片刻,你去救人。” 洛小桑摇头道:“不可,场中二人,深浅未知,怎可让你冒险。且那古怪的血罩,如何破得也是未知之数。” 易璇道:“你看那光罩上空,飘有一盒状物体,想来这光罩定是发自那处。我爹曾说过此类困人法宝,防御惊人,且观刚才之态,便是从外破它,也是破不得,需从源头之处出手才行。所以只需飞到近处,破了那盒状物,定可毁去这光罩。” 洛小桑细看下,光罩上空真有一盒状物,只是……情况危急,左右思量下,只得对易璇道:“我们这便去救人,只是换得我去拖延那两人片刻,你去毁了那血罩。” 易璇知道洛小桑担心自己,道:“小桑哥,可是……” 洛小桑心中一定,道:“不要多说了,我对破解之法一无所知,况且你飞行速度快过于我,只要毁去那血罩,我自能没事。” 易璇也知道此时情况危急,便不再多言,心想只要自己快速破去血罩,定能回手助洛小桑一臂之力。于是暗自移动到一处离光罩最近处,等待时机救人。 而洛小桑嘘了口气,压了压狂跳不已的心脏,咬牙下,走了出去。 第七十六章 中计涉险 话说洛小桑与易璇计定,由洛小桑负责拖住场中二人,易璇出手救人。洛小桑踏着白沙,在脚下“沙沙”声中,一步步向那血罩走去。 还未及走近,便引起了众人注意,场中二人听得身后传来声音,自是站起了身,而血罩内闭眼苦苦防御着血水的被困之人,都睁开双眼,看着洛小桑。 洛小桑走到二人前面,这才看清前面二人,一人头发花白,手上拿了一支画笔,正阴笑着盯着洛小桑;而另外一人,却是一个手拿三尖叉的年轻人,自也是冷笑连连。 洛小桑站定,还未及说话,那年老之人却是语中带着沙哑,嘿嘿笑道:“你便是刚才断了沙毒子一臂之人,倒也是大胆,竟敢一人到处。” 洛小桑第一次独自面对敌人,压下心中狂跳,咽了口口水,道:“你,你,你,你们是何人,为何困住这许多人?快快放了他们,不然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出来。 那年老之人嘿嘿笑道:“你便如何了?” 洛小桑原本生性纯良,少有与人相争之心,这一被问住,反倒答不上来,心中想了片刻,才道:“我便对你们不客气了。” 后面那些被困之人一片哗然,原本以为洛小桑一人敢独自到此,不是修行高深之辈,便是大家子弟,留有后手。 岂料出言之下,便知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想来定是到得此处,见众人受困,正义感驱使下便出手救人,完全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此处,被困中人只得寄望他后面仍有同门中人赶到,能救出自己。 那二人听罢哈哈大笑,果然一试之下便知深浅,那年老之人边笑边继续问道:“是如何个不客气法。” 这边洛小桑拖住二人,那边易璇早有动作,只见她在背对二人处,身形晃动中,便已是到了血罩处,正待飞身而起,却是一愣。 原来坐在血罩内花朵两姐妹身旁却有一人,正抬眼望着她,此人正是程长风,没想到他竟也被困在此。 易璇只是稍缓即止,她对程长风微微一点头,人便凌空而上,直消三息之间,便到了上空那盒状悬浮物边,正举剑欲劈间,却听得下边程长风突然喊道:“小心!” 几乎便在同时,易璇觉得身后传来“呼呼”风声,且隐伴有雷鸣之声,易璇虽惊但却也不乱,声音瞬间即到,闪躲已然不及,只见她凌空一个前翻,空中落下几根乌丝,却是在危机关头,躲过了当头一击。 那偷袭易璇之物一击不中往前飞去,但却带着回旋转瞬飞回,直追易璇。易璇躲过偷袭一击,早已落定,见那物飞回,手中思竹剑奋力一挡,那物倒飞着回去,却是落在一人手上。 易璇此时看清,场中竟然多出了四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万毒手”。只是他现在正一脸阴笑的盯着自己,得意之极。 “沙毒子,这小姑娘能躲过我‘风雷杵’一击,看来你所言非虚啊。”那持杵之人正是刚才偷袭易璇之人。 那沙毒子狠狠盯着易璇,道:“正是,许大哥高见,这两人果然中计。断臂之仇,还望许大哥为小弟做主。” 那姓许之人笑道:“看在你师父与我的情分上,你放心便是。喂,小姑娘,你是何门派门下,可是到这葬龙潭寻宝而来?”后面这句自是对着易璇所说。 易璇看清场中形势,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自己与洛小桑定是中了对方假做离去,实则等待自己现身的奸计。对面说话之人修行已是不低,自己方才举剑挡去风雷杵之手仍隐隐发麻。 除了沙毒子,另有二人,一人手持长剑,面红额突,想来修行也是不低;而另一蓝衣之人,脸面为纱巾所罩,看不清容貌,但见她身形晃动间轻若鸿毛,想来也不是易于之辈。 不过场面上虽然落于下风,但贵为沌天门弟子,易璇如何肯落了门派脸面,却是冷哼一声道:“哼,我是沌天门弟子。你们到底是何人,竟然在此设计陷害正道中人,不怕我正道子弟后面赶到,将你等一网成擒吗?” 易璇眼见形势弱于对方,也是出言诓了一句,希望对方有所顾忌,没想到那姓许之人听罢却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沌天门弟子,无怪乎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修行。我们是圣教中人。你方才说的是还有众多弟子赶到吗?却是何时?我们正等着他们呢,哈哈!” 易璇也不答话,啐了一口,道:“邪魔歪道,竟在此害人,天道昭昭,你们便等着受死吧!” 那姓许之人踏前一步,不屑一顾道:“呸,满口仁义道德,来多少我便杀多少。沙毒子,待我将这小姑娘擒了,任由你发落。张兄弟,蓝姑娘,你们二人在一旁观看便是。” 说完对另外二人说道,还特意看了一眼他口中的蓝姑娘,却没想到那蓝姑娘眼望他处,一动不动,根本没听他说话。 那姓许之人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却是见她呆看之处,正是不远处与手拿三尖叉之人斗在一起的青衣少年。 正奇怪间,忽地眼前绿光一闪,却是易璇见他发呆,自己身处弱势,便抢先出手,以占上风。那姓许之人之因一时疏忽竟被抢攻,大怒下出手,即刻便与易璇斗在了一起。 反观洛小桑这边,眼见易璇出现,就要得手,却没想到忽然出现数人,将易璇围在期间,易璇形势,顿时险过自己。 洛小桑心中大急,刚想赶往相助,可是眼前两人却又如何肯放他离去,一前一后将他围住。 那年老之人嘿嘿阴笑道:“果然如许利所料,当真还藏有一人。哈哈,小子,你们上当了。” 那手拿三尖叉的年轻人道:“詹老,何需再废话,你在一边观看,等我拿下这小子。我最恨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满嘴仁义道德,背后里做的事却是肮脏无比。” 洛小桑听得此言,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喝道:“你不要胡扯,我正道中人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天地,哪像你所说般不堪。” 那年轻人一愣,显是没想到洛小桑会这般回答,嘿嘿笑了两笑,狠狠道:“初出茅庐的小子,你所说的光明正大,可是你师门教你所言。你可曾见过你所谓的正道中人以除恶为尽为由,屠尽一村,村中尽是无辜中人?你可曾见过你所谓的正道中人,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百般折磨,为的便是问出他丈夫所在?你可曾见过……” 洛小桑自幼便被教以正道以善,除恶殆尽之由,又何曾听过此番言论,心中大骇下,不待对方说完,便喝止道:“你瞎说,我正道中人,我正道中人……”却是说不下去。 那年轻人也不怒,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所言非虚。反正今日你也必命丧于此,你下得地府,记得找到那些为你口中正道中所害之人,问个清楚便是。” 说完不再多说一句,祭出三尖叉,带着黑色光虹,抛向洛小桑。 洛小桑见对方兵器来势汹汹,右手幻出黑尺,血肉相连下,黑尺闪着红黑金三色,腾空而起,与空中飞来三尖叉斗在了一起。 那年轻人见得洛小桑兵器,倒也是一愣,不过魔教中人,兵器更加怪异的也见过,便也不在意,挥舞着空中三尖叉,攻得凶狠。 过了初时慌乱,在洛小桑的指挥下,黑尺倒也是舞得有模有样,不但屡次挡住三尖叉险要一击,还能反击,逼得那年轻人不得不挥叉自救。 随着对战次数的增加,先有沌天门无上功法沌天炁术运行天地之气自用,又有清虚观太清心经护身在外,引周天之气循环,另有佛家雄厚的小弥陀功筑底,巩固根基,再加上得自沌天峰后山那篇千字口诀穿针引线,无形中,洛小桑正在走着一条前无故人,后也未必有来者的修行之路,只是这条路到底通向何处,无人可知罢了。 那年轻人没想到这看似淳朴的少年,却如此难对付。功力虽然不深,但他手中的兵器却是古怪无比,每一次碰撞间,都能引得自己血气翻滚,倒似为修行深厚之人功力所伤。 眼见久攻不下,他大喝一声,手中掐诀,那原本飞舞在空中的三尖叉旋转间竟带了电芒,“嗤嗤”声直飞洛小桑。 洛小桑心中一惊,只来得及挥棍一挡却为那电芒所扫,惨叫一声横飞出去。 第七十七章 潭边血斗 洛小桑与那手拿三尖叉之人相斗,终是输在了经验不足上。洛小桑为电芒所扫,胸口如受重锤,幸得身上所穿青衣乃防御法宝,为他挡去大部分受力,如若不然,只这一击便能叫胸骨断裂,身受重伤。 但饶是如此,洛小桑喉头一甜,还是溢出了鲜血。 在空中黑尺失去指挥,瞬间失去颜色,变回黝黑,“嗤”一声插落地上。 那年轻人得势不饶人,欺身飞进,又一脚踢在洛小桑胸口上,洛小桑喉头再次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人在地上翻了几滚,倒在地上,起身不得。 易璇与那许利相斗正酣,攻守之间也是有来有往,忽听身后被困血罩中人发出一阵哗然声,抽空看得一眼,正是洛小桑跌落地上为那年轻人再次踢飞。 “小桑哥!”易璇大惊,转身欲救,可是那许利如何会放她过去,反而手上加力死死缠住她。易璇原本与他相斗不相上下,这一心急下,漏出破绽,顿时险像环生,幸得她根基稳才不为对方所伤。 两人相斗,自当心无旁骛,易璇此般心悬洛小桑情况,渐渐倒落了下风。反观那许利,自知情况,阴笑着不紧不慢地吊住易璇,待她再次漏出破绽。 洛小桑全身疼痛,头晕眼花,正坐起,忽的眼前一暗,却是一个人站在了自己身前。那年轻人高举手中三尖叉,冷冷盯着洛小桑,那眼神便似在看一个已死之人,那声音便如从天边传来:“记住我刚才的话,到了地府,别忘记去问问那些为你口中的正道所滥杀之人,到底何为正道。” 洛小桑盯着头顶上的三尖叉,全身冰凉,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不停的回荡着一个声音,我这便要死了吗?我这便要死了吗? 三尖叉带着呼呼风声,泛着青光一晃而下,洛小桑闭了双眼,心中却是一松,这般也好,便可与师傅团聚了。 脑中闪现着许多画面,所识之人一一幻过眼前,自己这般离去,想来也会有人不舍吧。行云,小璇,刘师兄,蓝兄弟,不,蓝姑娘,还有,那个风雨声中,雷鸣闪闪下,刹那永恒的眼神。 插在不远处的黑尺,感受着主人的心情,忽的泛出红黑金三色,微微晃动,在无人注意下溢出丝丝黑雾。 不知过了多久,洛小桑始终感觉不到想象中尖叉刺入体中的痛楚,不由得微睁了眼,三尖叉便在自己鼻端,洛小桑甚能闻到它带着不知粘了多少人鲜血的血腥味,感觉得到它泛着的森森寒光,只是它却再无寸进,原因是三尖叉的叉柄,为一根红绫所死死牵住。 那年轻人更是吃惊不已,原本自己就要举叉刺下,结束了眼前这个小子的姓名,却没想到手上一紧,兵器为一根红绫所绕,转头一看,却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了一个身着蓝衣,头戴纱巾之人,手上红绫,正是出自她手。 那年轻人一见是自己这边人,心中稍缓,出声问道:“蓝姑娘,你阻我杀了这小子,却是何意?” 那蓝衣人并未收回手中红绫,只是淡淡道:“这人与我有仇,你交与我,我要亲手对付。” 洛小桑初见红绫,便有所觉,此时听那蓝衣人出声,虽仍不见她脸面,却是可以确定,此人定是蓝翎儿。 对于蓝翎儿,洛小桑心中感觉实在无法形容,本欲与她划清界线,却千丝万缕又连在一起。狠下心不再见她,可是见了她又不忍再说狠话。 那年轻人听罢,虽然有些奇怪这样一个愣头小子,如何会与这上面派来协助自己等人的神秘人有仇,不过既然她如此说了,定是有原因,自己也给了她这个人情,将来对自己前程也有好处。 想到此处,那年轻人一笑,道:“既然这小子与蓝姑娘有仇,那交与你便是。不过蓝姑娘,这小子修行虽然一般,但是手中那根黑尺不知是何兵器,倒是古怪得很,姑娘小心。” 蓝翎儿轻“哼”了一声,似有不满,终道:“我自会小心,不劳费心。” 那年轻人尴尬一笑,知道自己话有些多了,笑了笑不再多说,退往一边。 蓝翎儿越过那年轻人,一步步走到洛小桑面前,用了仅两人可闻的声音,细声道:“你这傻子,我明明在客栈中留了书信给你,为何还会出现在此处?” 洛小桑一愣,不自觉道:“什么书信?” 蓝翎儿听得此言,也是一愣。自己受命协助这些人在此布下陷阱,等待正道中人前来寻宝,便以血壶一网打尽。当日在云聚客栈中便无意间碰到洛小桑,眼看了花朵姐妹的那场闹剧。 只是心喜下又想到此处危险,于是那夜特意找到洛小桑等落塌的客栈,碍于有事在身,不便多说,于是留下书信,让掌柜明日一早送去,说明葬龙潭危险,叫他莫到此处,没想到这傻子还是出现在这里。 蓝翎儿心思一念即消,洛小桑没收到自己留下书信,定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于是踏前一步,轻声道:“此地乃我圣教中人散布寻宝谣言,引来正道人物寻宝,设下陷阱一网打尽之处。待会我假装出手,你躺下装死,稍后我带你离去。” 洛小桑一怔,道:“那小璇呢,我怎么可以丢下她独自离去。” 蓝翎儿嗔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那小姑娘。她是你什么人,你如此着紧她?” 洛小桑道:“她是我朋友的妹妹,我们同来,必要一同离去。还有……” 蓝翎儿心下也是焦急,自己站在此处与这傻子交谈,已然十分引人注目,谁知这傻子仍不知好歹,讨价还价,正待说话,却见前边洛小桑脸色大变,忽地急喊道:“小璇!” 原来洛小桑与蓝翎儿交谈中,场中情况又有了变化。易璇心系洛小桑安危,无奈对手紧逼不放,虽然易璇苦苦相抗,但终是落了下风,时间一久,败势越显,手中动作也渐慢,终是输在了经验少之上。 正当易璇心中念头急转,想着如何退敌救人之际,那“万毒手”早便躲在一边,伺机而动,见易璇动作稍缓,有机可趁下,竟出手偷袭。 易璇大惊下翻身急闪而过,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毒气,却为那许利抓住机会,一杵击中背部,口吐鲜血,从空中坠落,生死不知。 “小璇!”洛小桑大急下,再不顾其他,向着易璇落地处奔去,一时无意下,竟然越过了站在面前的蓝翎儿以及一边的那年轻人。 洛小桑心急如焚,自己自小便与易璇易行云兄妹一同长大,早便把她当成了自己亲妹妹般爱护。易璇屡次涉险,自己都毫无相助之力,如果易璇出事,自己再无脸面对易行云。 心急下连最基本的御剑飞天术都忘记了,正奔跑间,忽地前边落下一人,阻了自己去路,正是刚才那伤了自己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落地后,嘿嘿一笑,道:“你要去何处?反正你们早晚都要同死,便给我留在此处吧。”说完举叉便刺。 洛小桑双眼血红,右手一招,原本落在一边的黑尺,闪烁着红黑金三色,迅速飞到手中。洛小桑举起黑尺,丝丝黑雾溢出,挥手一挡,大喊一声道:“你不要挡我。” 那年轻人原本冷笑连连,眼前手下败将,竟还敢如此不自量力。本想举叉再刺,却没想到手中尖叉竟传来一股阴冷邪恶之气,附骨而上,自己恶心欲呕之感,更甚刚才,加之全身血气翻滚,如被高手震伤肺腑,难受异常,大惊下欲往后退开,喉头却是一甜,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这一情况,在外人眼中,便如那年轻人被洛小桑一招震开般,大出蓝翎儿以及一直在一旁观看那詹老的意料之外。 洛小桑见眼前之人为自己震开,早不及他顾,一路往易璇落地处奔去。 那许利原本一招击中易璇,正待乘胜追击,却没想到斜里跑出一人,双眼血红,手中一根古怪的黑尺发出丝丝黑雾,回眼见到那年轻人被震退开,他倒是留了个心眼,落在易璇数丈之外观察。 洛小桑奔近易璇处,只见易璇双眼紧闭,口角溢出血丝,脸色青白,心中大惊,却没想到易璇缓缓睁开了双眼,见是洛小桑,道:“小桑哥,你可受伤了?” 洛小桑急忙掏出云梦散,扶起易璇喂其服下,道:“我没事,倒是你,可伤得要紧。” 易璇吸了口气,轻道:“我还好,不过可能无力再战。小桑哥,都怪我莽撞,害得你也身陷险境。” 洛小桑心中稍缓又紧道:“小璇,没事便好。不过我们可能无法生离此处了。” 原来洛小桑抬眼一望,却是魔教中数人,早已将两人围住。 第七十八章 无怨无悔 面对四周冷冷的眼光,洛小桑心中一动,这等眼神,是何曾熟悉,当初自己一人站在比试台上,手拿丑陋的黑尺,面对的便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充满嘲笑,讽刺与不屑。 当初自己的愿望是何等简单,不过是为了一个老人开心一笑。 一个人,一根黑尺,面对了一个世界。 洛小桑缓缓站起,不知何时开始,双眼早变了猩红一片,手中黑尺腾起丝丝黑烟,渐渐罩住了洛小桑脸面,那个不见多时的“桀桀”狂笑之声,在心头咆哮,便如从九幽地府,直冲云霄,带着不甘,带着仇恨,带着屠戮世界的杀意。 围住洛小桑的魔教众人脸色大变,阵阵寒气直袭心头,纷纷大退几步,只觉眼前的少年,瞬间变成了从地府深渊爬上人间的恶鬼,邪气之重,煞气之烈,前所未见。 空气中原本便浓厚的血腥味似更加浓重,带着肃杀之意,不知何时呼呼刮起的风声,如地府发来的催命符,让人不寒而栗。 蓦地,“咚”“咚”“咚”,大地传来三声沉闷的声响,似是来自亘古的声音,在回应着那“桀桀”狂笑之音。 大地先是晃动了两下,继而又晃动了两下,就在众人震惊这一突变之时,大地再次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程长风眼见易璇与洛小桑双双被围,心中微叹了一口气,自己当日与众人一道到得此处寻宝,忽见湖边光柱冲天,似极宝物出世前的天降异相。 谁知刚踏及湖边,一道血红光网从天而降,将一众人等罩入其内。这利用人性贪婪弱点的奸计,倒是应用得恰到好处。 想起望见宝物异相时众人的丑陋面孔,程长风心中冷哼一声,不过接着又是微微一叹,说到贪婪,自己何曾不也是受其所累。 原本自己已经闭眼待死,突的大地一阵剧烈震动,地底传来如闷雷般的声响,程长风睁眼一看,脸色一变,只见远处湖面上,正快速卷起一股黑色龙卷风,这龙卷风来得无缘无故,卷起冲天水柱,倒似从水里突然出现般,转瞬即到湖边。 湖边众人大惊,这龙卷风来得如此突然,自然之威,便是修行中人,也不是轻易能挡得。 魔教中人纷纷惊走避让,易璇倒在地上,移动不得,心中大急,只是扯住了洛小桑,希望他快点离开,可是洛小桑却一动不动,双眼血红,微举着手中黑尺,就这般死死的看着黑色龙卷风越来越近。 非是洛小桑不走,而是他此刻身不由己,心中那个“桀桀”狂笑的暴戾声音几欲冲体而出,手中黑尺散出的邪恶之气罩住全身,欲动不能,心底的杀意之强,能毁天灭地。 可是却从血红的双眼中分明见到,在龙卷风内似有一双巨大邪恶的眼睛,狂暴嘶吼中,与手中黑尺遥相呼应,带着千万年未见的欢愉,用远古的言语互诉别情。 蓝翎儿顶着巨风与扑天而来的水汽飞近洛小桑,喝道:“你这傻子,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走!” 说完便伸手去拉洛小桑臂膀,谁知甫一接触下,一股邪恶阴冷的气息附骨而上,全身精血便欲倒流而出,骇得蓝翎儿赶紧松手。 洛小桑双眼血红,脸上忽红忽暗忽泛金光,狰狞如地府深渊恶鬼,杀意重重,心中剧烈挣扎,只是灵台善有一丝清明,一字一字从口中道:“带~小~璇~走!”用力之大,竟咬破了喉舌,溢出了鲜血。 蓝翎儿急道:“可是,你……” “求你,走!” 蓝翎儿银牙轻咬,一跺脚下,扶了已然昏迷的易璇,迅速飞去,任由后面洛小桑站在原处,风吹雨打,心中却直骂你这傻子,你这傻子。 黑色龙卷风带着冲天水汽,首先撞上了岸边的血壶,血壶内地动山摇,恍如世界末日。 原本被困之人已然自危,如今又遇上这自然之力,被撞得东倒西歪,祭起的防御法宝纷纷失去效力,在血壶内避着滴下的血水。 似见一击之下,仍未能见效,那黑色龙卷风倒似有灵性般,呼呼风风声似足其怒吼,连连撞击,正当被困血壶中人以为我命休矣之时,那上空悬浮着的盒状物“卡啦”一声,从中裂开,掉落在地。仙家法宝,终是敌不过自然之威。 施术法器既毁,罩住众人光网即刻消失,可是面对眼前的黑色龙卷风,危险更甚,仍有余力者即刻祭起法宝,迅速飞去。 程长风就待祭起飞剑离去,却没想到脚下一紧,低头一看,原来花朵两姐妹害怕下,竟然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脚。 换了以往,以程长风性情,怕是一脚一个将她们都踢飞了去,只是此时忽的心中一软,蹲下后一手抱得一个,祭起飞剑,不再犹豫,迅速飞去。 众人忙着逃命,不知场中又有变化。正当黑色龙卷风肆虐之时,一声龙吟,仿佛从远古而来,湖面上卷起一股紫色水帘,速度之快,从后面直接撞在黑色龙卷风之上。 黑色龙卷风风声更巨,似怒吼连连,这般两股巨大的龙卷风,便在湖边斗在了一起。 程长风原本就快离去,谁知身后传来巨大吸力,力量之大,自己还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倒飞而去。 身在空中旋转,程长风见到,原来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股巨大龙卷风,正是两者相斗,产生巨大吸力,不单自己,原本便飞远的人也受它所吸,惊叫飞回。 花朵姐妹更是吓得紧紧抱住自己身体,程长风闭了双眼,如此也好,反正自己孑然一身,虽身带使命,但却不知今生能否完成,这般去了,也算是了无牵挂。 正在空中旋转间,忽的胸口一紧,睁眼一看,胸口衣服却为一只手紧紧抓住,眼前之人双眼血红,在狂风中竟能站立如常,正是洛小桑。 只见狂风暴雨中,洛小桑一手抓住程长风,一手紧紧抓住插在地上的黑尺。 原来自那股紫色龙卷风出现之后,洛小桑觉得心中那股暴戾的声音似有所收敛,手中黑尺与那黑色龙卷风内的狂暴力量联系渐弱,灵台逐渐恢复了清明,黑暗中见有一人影飞近,顺手一抓,这才抓住了在空中倒旋着飞近风眼的程长风。 不知是程长风命大还是他一时心软救起花朵姐妹的业报,其他人被吸入风眼内,瞬间便没了声息,只死无生。 虽然洛小桑抓住了程长风,但是随着心中暴戾力量渐消,自身实力也逐渐恢复原状,在两股巨大风力相较下,洛小桑吃力不住,身体前移,黑尺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线。 “快放手,不然只能一起死!”程长风对着洛小桑吼道。 洛小桑摇了摇头,仍然死死抓住程长风不放。眼见数人离两股龙卷风越来越近,花朵姐妹虽然紧紧抱住程长风,却是吓得哇哇大哭。 正拖行间,洛小桑一眼瞥见身体两丈之外有一大石,石身深埋地上,如此大的风竟不能吹动它分毫。 洛小桑心中突然闪过得自沌天峰后山山洞那千字发诀,面上顿起金青蓝三色,体内修行的三种无上功法一一幻起,竟在一时之间,同存体内。 此时危急,哪有时间细究,洛小桑御起沌天炁术借炁循环之道,将程长风用力一抛,落在了那大石之后。 抛出程长风等人后,洛小桑自己则是失去重心,身体往两风相斗处飞去。 程长风落在大石后,以他身手,自是稳稳抓住巨石,转头一看,洛小桑身体逐渐飞远,只是空中隐约传来一句:“照顾……”便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洛小桑身子倒旋而飞,头晕眼花,只是双手紧紧抱住了落在怀中的黑尺,果然到了最后一刻,还是只有你,陪伴着我,永不离弃。 洛小桑闭上了眼,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却忽的身体一荡,脚下被大力扯住。 一根红绫,绷得笔直,而它的主人,贝齿紧咬,一手抓住红绫,一手抓住一块石头,那抹蓝,在黑暗之中如此决绝,如此义无反顾。 “你快放手!”洛小桑张大了嘴巴大吼,可是风雨声中,声音还未出口便被扯成了碎片。 蓝翎儿摇了摇头,只是手上抓得更紧。这股坚决,正如洛小桑方才。 两股巨风相斗,终于分出了胜负,黑色龙卷风带着不甘,带着愤怒,带着恨意以及漫天的戾气,为那紫色龙卷风一点点拖离岸边。 洛小桑正待弯腰摘下缚在脚下的红绫,突的一股大力传来,蓝翎儿抓力处大石受力不住,最终碎去。 洛小桑一把拉住那抹淡蓝,在闭上双眼之前,见到她的主人,蓝翎儿,脸上却是带着无悔的淡淡笑容,眼神中的坚决与看破之意,曾几何时,如此熟悉。 狂风呼呼中,漫天雨水下,洛小桑与蓝翎儿一同卷入了那两股巨风间,随着相斗到了尾间,两股巨风同时消失在葬龙潭中间。 第七十九章 大难不死 话说易行云与应小敏路遇不平,进得天宏山庄却被困在血壶内。易行云与应小敏想尽办法,可是这血壶厉害得很,刀剑法宝砍不破,火烧不了,连传信法术也无法穿透,将二人累得筋疲力尽,依旧是无法奈它何。 “唉,看来我们命该如此,可惜再也无法喝你的喜酒了。”连易行云这般乐观之人,也累得蹲坐地上。 “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说笑。”应小敏同样蹲坐地上,啐了一口道。 二人一时无言,静坐片刻后,易行云忽道:“假如此刻死去,你觉得今生有何遗憾之处?” 应小敏一愣,道:“亏得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易行云无奈道:“左右也是个死,何苦在惊慌无助下等死。你说你到底有什么遗憾之处?” 应小敏想得片刻,道:“我想,应该是无法再见师父师伯一面吧。” 易行云听罢,“哦”了一声,应小敏见易行云反应冷淡,反问道:“你又如何?有什么遗憾?” 易行云道:“我的遗憾可就多了,如无法游遍天下啦,还有尝尽天下美食,看遍天下无数美人……” 听得应小敏直翻白眼,口中暗骂登徒子,忽地易行云又道:“我爹娘最希望的便是让我早日成婚,如今怕是无法完成他们的心愿了。不过今日与你一同死在此处,也可算无憾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应小敏俏脸一红,细声问道:“为何又是无憾了?” 易行云一愣,自己一时口快,说了出来,这该如何解释才好,有生以来,易行云第一次觉得不知如何说话,一时两人一静。 蓦地,只听头上传来“咔嚓”一声,易行云“嘘”了一声后道:“你听上面,是不是传来什么声响?” 应小敏细听下,果然有“咔咔”之声,那声音突的变大,最后“笃”一声,头顶发出血色光线的盒状物突然断成两节。施术法宝一破,四周光网顿时收去,易行云与应小敏飞身而出。 此事奇怪非常,按说那群魔教中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二人出来的,却为何这血壶自动破去,其中定然有故事在里面。 环顾四周,天宏山庄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那陈天宏见魔教中人尽数离去,生怕坏事做尽为正道中人不齿,竟然一把火烧了山庄,带着钱银等物逃去了。 可怜这一把火,毁去多少人的汗血。若如佛家因果报应之说,这造孽者必轮入地府受罪,永世不得为人。 “你看这边!”易行云正四周环顾间,忽的应小敏指着一块石头道。 易行云及应小敏走近原本在鱼池旁的一块青石,只见上面刻了“北域危险,速归!”几个字。 易行云面色凝重,看了片刻,右手在石块上轻轻一抹,把那字迹抹去。 “你这是做什么?为何抹去那字?”应小敏不解道。 易行云看了一眼身后火光冲天的庄园,道:“我猜这留字之人与救我们之人定是同一人,他救得我们却不现身,定是有原因。如今他留字与我们,为了他着想,我们最好将字除去。” 应小敏点头道:“那我们该如何?还需前往北域……”话未说完,便见她神色一变,伸手在头顶虚空一抓,尽凭空多出一张纸符出来。 她看毕纸符上内容,打了个响指,那纸符便在空中化为了灰烬。 应小敏道:“我接到门中紧急传信,让我等速速回去,不需再前往北域。” 那边易行云顿了片刻,道:“我方才也收到门中传信,让我等速回。如此看来,这北域确实有事发生,只是不知有什么事?” 应小敏道:“这便不知了,想来其他人定也收到门中传信。我们只需将此间发生的事禀报于门中便可。” 主意既定,易行云与应小敏御剑而起,在空中见到天宏山庄火光熊熊,无数人仓皇逃出,不由心中一叹。 自己二人虽仗义到此,但结果却是导致许多人流离失所,这功过如何,也实在无法判断。自己等有心无力,也唯有寄望上天庇佑这些俗世之人躲过此灾,可以寻得居所安居乐业。 想到此处,二人不再多言,辨明方向,御剑飞去。 阴冷,黑暗,带着千年万年腐朽的气味以及无尽的唏嘘,原来地府便是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洛小桑再次恢复了知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死神鬼差并没有来拘了自己去审判,看来自己这一生中,佛家所说的孽,自己并没有多造,下辈子应该也可再入人道轮回了吧。 假如有来生,假如有来生……心底浮现那狂风暴雨中的一抹淡蓝,无悔的笑容,决绝的眼神,假如有来生,自己要用什么来还啊! 手上忽的传来温凉之感,瞬间便传遍全身,感同身受下,黑尺泛出淡淡的红黑金光芒,原来是你,始终不离不弃,连这九幽地府,也一起来了。 洛小桑慢慢坐起身来,将黑尺握在手中,血肉相连之感,似诉说着相聚的欢愉。 借着黑尺淡淡的光芒,洛小桑见到自己身处一个甬道之中,身下的青花石石板诉说着古老以及洪荒的气息,黑尺淡淡的光芒,不到身外两丈远,便再次为黑暗吞没,可是在那黑暗的边缘,却分明见到一丝淡蓝。 洛小桑心中一跳,迅速站起,借着黑尺之光,洛小桑见到蓝翎儿躺在地上,衣裳紧贴身体,透着风雨后的柔弱。 一缕乌丝拂着白皙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嘴角的笑意似诉说着梦中美景,惹人轻怜。 一声轻“噫”,蓝翎儿轻轻睁开了双眼,眼中倒影着的,是一张青涩中带了坚毅的脸庞,她嘴角含笑,轻轻地伸过手去,细声道:“我们这是到了地府了吗?” 指尖仿佛带着巨大的电流,与脸庞甫一接触,洛小桑浑身巨震,退后了一步,道:“我也不知,只是此处黑暗阴冷,想来就是了吧!” 蓝翎儿缓缓坐起,慢慢梳理着发饰衣物,女孩人家,到了这地府都那般看重容颜。 洛小桑别转头去,借着黑尺发出的微弱光芒,观察着“地府”的环境。 一时间两人无话。 “喂!”过得片刻,洛小桑正奇怪这“地府”为何不像传说中血腥恐怖的时候,身后传来蓝翎儿一声招呼,洛小桑顿觉身边一阵女儿家固有的淡淡香气传来,原来是蓝翎儿梳理完毕,走到了洛小桑身边道:“你在看什么?” 洛小桑心中一荡,急忙答道:“我在观察这地府环境。” 蓝翎儿噗嗤一笑,道:“你这傻子,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并没死。” 原来蓝翎儿方才梳理衣饰间,聪明如她,早想明白虽然自己与洛小桑不知身处何地,但其实并未死去。 洛小桑一愣,旋即喜道:“你是说我们还活着,真的?那我们如今身在何处?”说完用力地捏了一下脸颊,疼得直咧嘴吹气。 蓝翎儿见状,暗道傻子,微笑道:“我也不知,但我们定是还活着。” 洛小桑也知自己刚才傻状,不过大难下不死,心中着实高兴,摸着被自己捏痛的脸颊,呵呵笑道:“那我们要快点找到路出去才是。” 蓝翎儿轻“嗯”了一声,走到墙边,细细观察了起来。 观察下,原来自己二人身处一条甬道之中,高不过三丈,宽不过两丈,除了地面上铺了青花石地砖外,两壁粗糙非常。 两人商量下,选了一端,借着微光,慢慢前行,却没想到走了不到几刻钟,前边竟然全为巨石堵死,石上渗着水,潮湿非常。如此情况下,两人只得折返,心中暗暗祈祷甬道另一端不要也堵死了,不然二人定是葬身此处无疑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甬道另一端通道并无堵死迹象,而且地上干燥,越走甬道越是宽阔,两人心中喜悦,脚步加快,连续走了几个时辰也不觉丝毫疲惫。 终于脚步声一散,两人踏在了一处石室内。 第八十章 远古图腾 石室宽大非常,两面以及顶上壁墙画满了远古巨龙的翻云覆雨图,不知年代有多久远了,只是那图画依旧栩栩如生,墙上巨龙便如呼之欲出,初一看去,倒也容易吓人一跳。 正观察间,忽的蓝翎儿发出“啊”的一声轻呼,只见前方数丈处,立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张牙舞爪,阴森可怖。 只是这巨大阴影一动不动,两人定了定神,借着微光,终于看清,原来这巨大阴影,竟是一座巨龙石象。 这巨龙石象高达十来丈,神情狰狞,状如妖物,便是那墙壁中所画之龙。 龙乃神兽,自古以来便为世人膜拜,只是不知何人建了此地,却将龙刻画成这般形象,让人看了不喜。 蓝翎儿呆呆的看着那巨龙,道:“这龙倒是有点像我圣教中护教圣兽,只是……” 洛小桑心中原本便不喜,听得此言,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邪魔外道之物,无外乎如此邪恶,定是妖物。” 蓝翎儿细眉一皱,道:“形态古怪便是妖物,那请问你正道之物又该是何模样?” 洛小桑正气道:“龙乃神兽,自是祥瑞神圣,庇佑万民,受万民膜拜。这般狰狞妖物,若说是龙,也只得说是魔教妖龙。” 蓝翎儿娇哼一声,道:“如此说来,我也是魔教妖女,怎不见我长得可怖?所谓正道,便是一群道貌岸然之人,自圆自说罢了,全是一群虚伪之徒。” 洛小桑突然想起二人身份,顿时一滞,片刻后才道:“你瞎说什么?我正道中人行事光明磊落,哪像魔教妖人,竟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洛小桑说一句,蓝翎儿便冷哼一声,到得最后,才冷冷道:“你所说之言,是否全从师门而来?你见过所谓的正道中人,屠尽一个无辜的村子?你见过所谓的正道中人,对着妇人孩童百般折磨套话?” 洛小桑浑身一震,这般话语,从湖边那年轻人口中便听过,为何又从蓝翎儿口中听得同样的话语,难道……不可能,不可能,洛小桑摇了摇头,道:“你别胡说,我正道中,我正道中……” 正道中如何却是辨不下去,同一话语一人说不信,二人说便有了动摇,这也是人性常态。 蓝翎儿冷哼一声,不再与洛小桑辨下去,自行走开一边查看去了。洛小桑想到二人身份之别,心中烦躁,自也走到一边,一时间石室内一静,二人各走各路。 洛小桑正观察笔画与石像间,忽听蓝翎儿轻“噫”了一声,之后便没了声息。二人方才争吵过,洛小桑有心过去,又举棋不定,过得片刻,仍未见蓝翎儿声息,洛小桑心中担忧,刚想走过去,便又听见蓝翎儿声音。 洛小桑心中莫名一松,却见蓝翎儿走到巨龙石像下坐定,再也不动了。 洛小桑心中奇怪,走到石像背面,却发觉此处竟有个石门,洛小桑心喜下连忙走了进去。 石门内是一个小石室,一目便能看清。石室一角堆放着一堆沙石,想来是头顶落下之物,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洛小桑见沙石有拨开之状,定是刚才蓝翎儿进来观察后,四周查找下所为。如此看来这石室定也是无路可出,加上刚才自己饶着外面石室走了一圈,同样无路可走。这样岂非自己二人困死在此地?想到此处,洛小桑不由一呆。 想起刚刚死里逃生的喜悦,现在徒然又落入困境,心中实在不甘,洛小桑在小石室内沿着墙壁敲敲打打,希望能找到暗门。可是事与愿违下,洛小桑敲得手板都红肿了,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洛小桑敲打了半个时辰,心烦意燥下,连那堆沙石也不放过,搅得一塌糊涂,可是胡乱发泄又有何用。蓝翎儿先进得此处,不知道她有何发现没有?想到此处,洛小桑走出了小石室。 出到外边,却见蓝翎儿细眉紧锁,正在那巨龙石像下,查看着石像底基。见得洛小桑自小石室出来,她只是瞥了一眼,便又自观察去了。 这石像底基自己方才也是观察过,不过并无发现,于是道:“这里我方才查看过,并无特别之处。你可在里面那小石室中有何发现?” 蓝翎儿斜眼看了洛小桑,冷冷道:“没有!” 洛小桑一滞,知道蓝翎儿还在为刚才争吵生气,可是现在事关生死,如何能再意气相争,于是又道:“这大石室也无出路,我们困在此处,出去不得,你可有什么想法?” 蓝翎儿索性看都不看洛小桑,又冷冷丢下一句“没有”,转身查看石像底基另一面去了。 洛小桑颇觉气恼,又无可奈何,觉得女子终不比男子大气,实在搞不明白到了这种地步,还为言语相争气恼有何用。心中有气下,自也是走到石室一边,观察起墙上巨龙画像。 这般走走看看,石室内黑暗无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虽是修行中人,但终未脱离凡胎肉体,也是会感觉疲惫,加上心理作用下,洛小桑观察了一阵,便觉得头晕胸闷,胸口处隐隐作痛,这才想起进得此处前,自己与那年轻人相斗,是受了伤的,只因进得此处,心悬生命,倒一时给忘记了。 想到此处,感觉更痛。世人想及痛处,无论身心,心理暗示下痛楚便无形中放大,修行中人未脱离三界,也是此理。 洛小桑走回石像底基,却发现蓝翎儿也坐在石像下,双手环在小腿,头搭在膝盖之上。见此情形,看来她也是一无所获。 洛小桑微微一叹,找了个干净处坐下,胸口烦闷处稍缓,但想到自己即将死在这暗无天日之处,一时间心灰意冷。 突然寂静的空间中传来“咕,咕”声音,连蓝翎儿也侧脸望了洛小桑处。 黑暗中洛小桑脸一红,原本修行中人,随着修行越深,对食物已无所求,但终是凡胎肉体,偶尔遇见,也会有所需要。洛小桑平时不觉,但此时心灰意冷下,五脏庙倒是先抗议起来。 “面饼,不怕我下毒就吃下。”蓝翎儿扔了一个小布包过来,想来里边便是面饼干粮。 洛小桑心中有气,更是气恼自己的五脏庙不争气,也不接,索性卷起身子躺下睡觉。 奈何肚中空空如也,拼命抗议,又如何睡得着,这般迷迷糊糊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洛小桑忽然为一些声响吵醒。 起身一看,发觉声音传自蓝翎儿处,却是不知何时,她也躺下睡去,只是梦中不停叫着“爹,娘”,叫到最后,竟是流下了泪水。 此时蓝翎儿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臂膀,一无往日坚强,柔弱非常,真是我见犹怜。 洛小桑心中一软,这蓝姑娘,想来也是心中有事,只是不知到底有些什么,让她连在梦中也能落泪。 洛小桑情不自禁下,手伸了过去,竟为蓝翎儿一把拉住,洛小桑吓了一跳,以为蓝翎儿醒来,正待解释,却发现她只是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仿佛在寻找一个依靠。 伤心人别有怀抱,洛小桑想起自己身世,不由得也暗自神伤。 此地阴冷非常,洛小桑脱下外衣,为蓝翎儿盖上,待她再次睡定,才慢慢抽回手来,走回原处躺下。 等到再次醒来,却发现原本盖在蓝翎儿身上的外衣,竟盖在自己身上,而蓝翎儿却失去踪影。 第八十一章 又见妖物 正奇怪间,忽听脚步声从小石室内传来,却是蓝翎儿从里面奔出。只见她奔出后,手拿一物,站在巨龙石像下,对着头顶巨龙比划着,似有什么发现。 洛小桑走到蓝翎儿身边,见她边走边量,似在找寻什么,于是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蓝翎儿转头一看洛小桑,不知是否睡了一觉,早忘了方才争吵,答道:“我方才在沙堆中找到一物,像极我圣教中打开密道之物。我圣教机关,启动之处皆在物体方圆五丈之内,所以我想能否找到这启动之处。” 洛小桑一看蓝翎儿找到之物,状如一根铁钉,只是中间长了许多横枝尖刺,不知是否启动开关的关键。听得有一丝希望,洛小桑便与蓝翎儿一同寻了起来。 可是寻了许久,找遍了石像周围方圆五丈内地砖,趴在地上累得腰腿疼痛,仍是一无所获。洛小桑站直身子,抹了一下额头汗水,道:“你会否认错?这鬼东西真是魔教之物。” 蓝翎儿头也没抬,滴下的香汗已经湿透了她额前秀发,只是道:“我自小研究我圣教机关,不会认错的。”说完便继续查找起来。 洛小桑有意让蓝翎儿休息下再找,可是见她认真模样,便不再打扰,走到墙壁前,再次查看起来。 这壁上巨龙真是画得栩栩如生,假如世上真有此巨龙,不要说其狰狞模样,光是一声龙吟,便是吓也吓死了。这龙最逼真处,无外乎它的怒眼,眼神所到之处,定是所有生物都跪下顶礼膜拜。 洛小桑看着四周墙壁上的龙眼,忽的心中一动,这龙眼远滚突出,似是同一种石料贴在墙画上,才有此效果,但是龙眼视线所及,却是同一处…… 想到此处,洛小桑心中大动,抬头望了望那头顶巨龙石像,果然见到石像视线与墙壁中龙像视线相交,都汇集于地上一处。 洛小桑将心中想法告知蓝翎儿,蓝翎儿观察下,果然如此,于是俯身在诸多龙像视线汇聚处,细细查看了起来。 “笃,笃”蓝翎儿敲得一处青花石地砖,发现声音有别,似是真空,奋力一击下,地底果然露出一个凹槽,上边有一印记,与手中方才找到之物刚好一模一样。 蓝翎儿大喜下,将手中之物小心放入,嵌得刚好。只是放入之后,等了片刻,四周一无动静,什么事也没发生,便如没有放入一般。 洛小桑看了看那凹槽,道:“是否年代久远,机关失灵了?” 蓝翎儿也觉奇怪,口中却道:“不可能的,我圣教机关,为防年久失效,机关中还有小机关防护,不可能失效的。” 洛小桑心中暗道,你这便肯定是你魔教机关了?刚想把想法说出,却听得地底传来隆隆之声,石室内地动山摇。 这一变化,把二人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却是那巨龙石像,缓缓移开,隆隆之声响了片刻,石像移动到一边,竟露出了个洞口出来。 洛小桑与蓝翎儿大喜,互望一眼,往那洞口走去。 洞口下边是一道台阶,深幽不见底,二人再对视了一眼,由洛小桑走在前面,借着黑尺的微弱光线,走了下去。 二人沿着台阶走了一阵,却听到方才那阵隆隆的机关触动之声再次响起,震耳欲聋,地道之内,声音比在石室中大了不知多少倍。 转头一看,却是刚才下来那洞口再次关上。后无退路,二人只得继续往前走。可是这台阶弯弯折折,深不见底,不由让人想到会否通往九幽地府。 地道中暗无天日,所幸还有两人脚步声安慰,否则在一个如此寂静的地方呆得久了,恐怕神经受不了,便疯了也有可能。 走了不知多久,洛小桑脚步一顿,接着再走了一步,终于确定踏在了平地上。 洛小桑心中一喜,与蓝翎儿沿着通道继续前进。对于求生的欲望,修行中人与俗世之人并无二致。 行走间,洛小桑忽觉闻到水汽的味道,且空气中湿气越大,过得片刻,竟能听到水流的声音,有水流动,定有出路。二人大喜,脚下加快,终于踏入一个大洞之中。 洞高不见顶,而大洞中间却是一个水潭,此间黑暗,不知多大,刚才闻到水汽,水流声,正是来自此处。洛小桑与蓝翎儿走到潭边,发觉潭水清凉无比,且无风自动,泛出波浪,如此推断,定是水流与他处相通,才能引起此状。 可是此间一无所有,如何能越过此潭?且潭水深幽,不知深浅,其间不知有何危险生物,让人心寒,又如何能轻易越过? 二人正思索间,忽地潭中发出水花四溅声,不待二人看清,便有一巨型之物从水中越出,且发出“呱”一声巨吼。 方才二人才想及这潭中不知会有什么危险生物,谁知这便突然冒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二人大惊下纷纷飘开数丈远,抽出兵器法宝凝神戒备。 那潭中跃起之物可能也没料到潭边还有人,也是一愣,幽暗中两颗眼睛发着绿光,冷冷地看着洛小桑与蓝翎儿。 洛小桑盯着那物,手中黑尺慢慢泛出红黑金三色,便在此时,那物忽地发出“呱”一声巨吼,幽暗光线下隐约中见一物从空中对着洛小桑抽去,速度快极。 洛小桑大惊,身形只及后退,那物便砸在刚才洛小桑站立之处,“砰”一声砸出了一个深坑,石屑横飞,砸在头脸上疼痛非常。 洛小桑心惊不已,所幸自己快了一步,否则恐怕自己的身体便如这石头,四处横飞了。不知那水中跃起之物,用的是什么武器,如此厉害。 蓝翎儿娇喝一声,双手掐诀,祭起法宝,红绫飘飘,与那物武器在空中战在了一起。 洛小桑心中刚定,正待祭起黑尺相助蓝翎儿,却忽地大惊,原来蓝翎儿法宝红绫,在空中发出红光,借着红光,洛小桑见到那潭中跃起之物,竟是一只巨型蛤蟆,身上贴了一道黄符,由此判断,定是先前与易璇及天聪地明两个小道士在那野人岭遇见那只。 不待细想为何那蛤蟆会出现在此处,洛小桑祭起黑尺,对蓝翎儿大声道:“缠住它,不要让它跑了。” 蓝翎儿虽然不明白洛小桑忽然会面泛急色,手上却是更加出力,红绫红光大现,在空中舞出各种动作,死死缠住那巨型蛤蟆吐出的舌头。 黑尺在洛小桑指挥下,泛出红黑金三色,飞近那巨响蛤蟆舌头处,那巨型蛤蟆却是一偏,躲过了黑尺,且借着红绫连连躲闪,似怕极了这黑尺。 洛小桑心下大定,知道那蛤蟆定是吃过黑尺一次亏,如今怕了,于是指挥着黑尺,攻得更紧,希望能拿下这蛤蟆,看看能否救出天聪地明二人以及那小村孩童。 相斗了一阵,那蛤蟆可能见受二人围攻,且对那黑尺忌惮非常,身处下风下,趁着逼开红绫与黑尺的间隙,喉中“咕”一声,竟是喷出一股烟雾,腥臭异常。 洛小桑与蓝翎儿心惊下,纷纷避让,却没想到那蛤蟆转身一跳,跳进了潭边另一条通道,竟是又逃了。 只是逃走之前,见蓝翎儿急于避让,无暇指挥间,巨舌一卷,把飘在空中的红绫法宝卷了去。 蓝翎儿大急,法宝被卷,要是让其逃去,还到哪里寻找。娇喝一声,与洛小桑二人紧追而去。 通道曲折,二人御起法诀,凌空飞行。那蛤蟆虽然体型巨大,行走速度却是快极,两腿一蹦,便是十多丈远,蓝翎儿与洛小桑二人也只是远远吊着它的影子追行。 蓝翎儿心悬法宝,见追了许久,始终无法追及,双手掐了个十字法诀,口中颂念,不知使用了什么法术,飞行速度尽是大大加快,瞬间便把洛小桑甩在身后,独身追了上去。 洛小桑心中担心,刚想提醒蓝翎儿小心,便只能见她在前方的身影。无奈自己修行不深,无论如何加速,也无法追上,只能远远看着前方两个黑点。 正追行间,忽地洛小桑听到前方那蛤蟆传来一声疼痛巨吼,想来定是蓝翎儿施了什么法术,让其受伤,洛小桑心中担忧,奋力飞行。 第八十二章 紫色巨龙 且说蓝翎儿施了魔教秘法后,速度加快,追了片刻,便追到了那巨响蛤蟆身后,抬手间发了一个暗器。那蛤蟆从没想过以自己速度,仍能为人追到,始料不及下中招痛吼。身体前翻,流下斑斑黑血,滚落前边。 蓝翎儿心中一喜,刚及走近,却没想那蛤蟆喉中“咕”一声,对着蓝翎儿喷出一股黑烟,蓝翎儿大惊下飞身退后,怎奈方才走得太近,虽然躲过了大部分,但还是吸入一丝烟雾,只觉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心中一惊,知道自己中了妖物毒烟,只来得及吞下怀中避毒药物,便两眼一黑,载倒在地。 洛小桑赶到时,便见到蓝翎儿躺在地上,而那蛤蟆早失去踪影,只留下一地黑血,沿着通道往暗处延伸而去。 洛小桑心惊下扶起蓝翎儿,细察下发觉她只是昏迷过去,暂无性命之忧,不由心下一松。想到蓝翎儿十分着紧她的法宝,定是她心爱之物,对其非常重要,便背起了蓝翎儿,沿着蛤蟆留下黑血痕迹,慢慢寻了下去。 所幸通道虽然弯曲,但却无岔路,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寻找了。其实假如有心发现,会发觉通道竟是一路向下,难道这神秘地方的通道,真能通往九幽地府? 洛小桑背着蓝翎儿,沿着通道一路飞行,却是发觉越飞四周温度越高,且扑面而来的水汽越重,水汽中竟然带着湿热。难道前方也是一个潭湖之处? 飞行间忽地觉得空间一阔,竟是飞入了一个巨型洞穴处,洞高依旧是不见顶,只是洞中遍布巨石,洞中一个巨大水潭,潭水“咕咚咕咚”冒着水泡,竟是一处巨大温泉,只是泉水温度之高,怕是快及沸点,洞中弥漫着硫磺味道,与水汽夹杂一起,扑面而来。 洛小桑远远见到那只巨型蛤蟆,正伏在一块大石头之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否为刚才蓝翎儿所伤,果真如此,自己也少了许多功夫。 想到此处,洛小桑将蓝翎儿放在一干净处,放轻脚步,慢慢向那蛤蟆走去。 刚走到那蛤蟆五丈外,许是那蛤蟆听到后面声音,竟然向前一跃,跃到了大石下,洛小桑一惊,担心蛤蟆又逃去,跑到了大石上,往下一望,却是惊得再也一移不开眼睛。 这,这是什么? 龙,一条巨龙,一条紫色的巨龙。 传说中的神兽,竟然躺在眼前十丈外,龙身长达数十丈,浑身鳞片闪着紫色鳞光,四爪锋利如刀,龙角尖锐,却是闭着龙目静静地躺在潭边一动不动。假如不是它呼气时带起的呼呼风声,洛小桑定会觉得这是一座石像。 却不知为何,在洛小桑震惊之下,手中黑尺却是泛起红黑金三色之光,竟是溢出丝丝黑气。仿佛遥相呼应般,下边深潭中竟然发出“咕咚咕咚”气泡,似有千年万年的声音,在下边怒吼,挣扎,却是无可奈何。 “吟~”一声龙吟声,潭边自身巨龙,却是突然惊醒,睁开了龙目,盯着站在石上的洛小桑。 洛小桑大惊,不知为何竟会惊醒了这紫色巨龙,假如这巨龙发起怒来,别说自己一人,就是再多百个自己,也是打不过的。 正心惊间,突然见到一物,正蹦跳着跳近那紫色巨龙,口中含着一条红色绫带,正是刚才夺走蓝翎儿红绫法宝的那只巨型蛤蟆。只是此时在巨龙的相比较下,变成小狗般大小。 那蛤蟆含着红绫跳向那巨龙,看样子似要将红绫交与那巨龙,洛小桑又是一惊,如果将红绫交与了巨龙,自己怕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心急下,洛小桑竟也忘了所面对的是何物,竟然从大石上跳下,奔往那巨龙。 那紫色巨龙微微抬起头,黝黑深邃的龙目,先是看了一眼那跳近的蛤蟆,接着又看了一眼正跑近的洛小桑,吓得洛小桑立在原处,再也不敢行进一步。 “少年,可是你,唤醒了远古魔族遗孽?”洞中竟然响起了一把细柔的女声。 洛小桑只觉女声绵柔,回音下在洞中传出老远,尽是“少年,少年”之声,可是四周并无一人,正左右察看间,那把女声竟又是响起,道:“少年,我在与你说话,为何不答。” 洛小桑这才惊觉原来声音传自身前巨龙,后知后觉下,吓得退后几步,道:“你,你,你竟会说话?” 那紫色巨龙眨了下巨眼,又响起女声,道:“我龙族学识渊博,语言得自遗传,会得人类语言,又有什么奇怪。我来问你,你为何唤醒了镇压此处的魔族遗孽?” 洛小桑道:“我,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何为魔族遗孽,我见都未曾见过,又如何唤醒。” 那紫色巨龙不再说话,巨眼盯着洛小桑,前爪微抬,只见原本握在洛小桑手中的黑尺,竟然缓缓升起,飞向巨龙。 洛小桑一惊,踏前几步,急道:“你,你做什么?为何夺了我的兵器。” 那紫色巨龙只是不答,眼见黑尺飞到鼻端,她先是嗅了一嗅,接着吃力般抬起前爪,碰了一碰,可是黑尺便如寻常铁尺般,一无动静。 那巨龙似有所不甘,用前爪将黑尺轻轻一弹,黑尺在空中翻着圈,但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 洛小桑心中奇怪巨龙为何对自己手中黑尺如此感兴趣,可是巨龙体型庞大,她不对付自己已是偷笑,如何敢在她手中抢夺黑尺。 过得片刻,许是没有任何发现,那紫色巨龙转头盯着洛小桑,道:“你这黑尺,是如何得来的?” 洛小桑一愣,想起后山那个无名前辈,接着道:“这是我在山中游玩,无意中捡到的。” 那紫色巨龙盯着洛小桑,似乎想辨别此话真假,无奈洛小桑脸色坚决,接着转头看向那黑尺,道:“这黑尺内,我感觉得到远古魔族的邪恶、杀意以及无尽的戾气,但奇怪的是它竟似被何物紧紧困住,欲破不能,少年,你可告诉我为何?” 洛小桑心中一动,想起先前智空和尚留与自己的那颗黑珠,难道是那颗黑珠所致? 一时不能断定下,只得答道:“我也不知,我捡到之时已是如此,我见它坚硬无比,更甚刀剑,且用着顺手,便拿了来当兵器。” 那紫色巨龙道:“这黑尺虽然平时无碍,但邪气之重,戾气之浓,竟能唤醒魔族遗孽。少年,我劝你还是尽快找处正气之地,埋了此棍,否则潜移默化下,你的心性必为其影响。” 巨龙说完,巨爪一抬,黑尺在空中打着旋儿,竟飞回洛小桑手中。 洛小桑心中一动,想起每每祭起黑尺对敌,心中总是涌起无尽的杀意,难道便是这黑尺所致?不过想到与其血肉相连之感,如要真的将其舍去,又是不舍。 不过巨龙竟会主动归还黑尺,心喜下,对那紫色巨龙道:“你脚下那只妖怪抢了我朋友的法宝,可否归还,我,我感激不尽。” 紫色巨龙看了一眼脚下的那种蛤蟆,那蛤蟆见巨龙看它,口中含着蓝翎儿的红绫,蹦跳着似想将红绫交与巨龙,那巨龙忽地一叹,幽幽女声,洛小桑顿觉心酸非常,似这巨龙有着无尽忧愁。 只听她对那只蛤蟆道:“小瓜,你不需如此,你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那蛤蟆听得巨龙此言,似心急般,“呱呱”叫吼连连,巨龙轻轻抬起前爪,在它的头顶拍了一下,那蛤蟆才安静了下来,接着洞中那绵柔的女声又起:“少年,小瓜只是担心我伤势,见这绫带坚韧无比,便拿了来为我止血,你莫怪它。” 只见空中红绫飘飘,洛小桑伸手一接,那红绫便落在了手中。 洛小桑没想过这巨龙这般好说话,道:“谢谢了,只是这妖怪害人不止,先是将野人岭搞得乌烟瘴气,接着又害了村中一个无辜孩童,连我朋友也被它吞下了。” 那紫色巨龙听罢洛小桑一言,巨眼一转,身体挣扎着似想站起,但似十分吃力,接着又重重跌下,急得那蛤蟆“呱呱”叫个不停,洛小桑只觉洞中巨龙声音转厉,道:“原来,原来便是你,差点害了小瓜。小瓜自小与我一道修行,如此多年,虽然不比你们人类,但一般也无敌手,你说,你为何却要害了它?” 洞中温度随着女声转厉竟似突然下降,难道这巨龙要为那蛤蟆报仇? 第八十三章 只为君现 洛小桑原本见巨龙似要站起,声音转厉,心中害怕,但见她重又跌下,后脚处似受伤流血,又听得她为妖怪辩解,突然血气上涌,正气道:“妖怪害人,我身为正道中人,自当除妖卫道。这蛤蟆屠戮生灵,自该受罚,你为何要护它?” “妖?”那紫色巨龙听得洛小桑言语,语气似有不屑,道:“你又知道何为妖?远古时候,你口中的妖,才是神州大地的主宰,而你们人类,只是这片大地的弱小种族而已。” 说到此处,语气转弱,接着一叹,道:“假如不是发生那场大战,该有多好啊。” 紫色巨龙说完,不再说话,似在缅怀过往,忽然间洞中一静。 洛小桑见巨龙不说话,便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这蛤蟆既然危害人间,我正道中人见了,定当除去,以保世人不受其害。” 紫色巨龙转过头来,道:“少年,你口中的正道,可是你家大人告诉你的?你可知弱肉强食,本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试问你们人类,以鸡鸭牛羊为食,尽情屠戮,对于它们来说,你们便也是‘妖’,若有人帮它们除去你们,解救了它们,是否也可说做了你口中的正道之事?” 洛小桑何曾听到过这般言论,急于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道:“你胡说,人和鸡鸭牛羊,是不一样的,不一样……” 紫色巨龙反问道:“同是生命,有何不一样?” 洛小桑一滞,心中虽然知道巨龙此论十分不妥,只是口中却无法用言语表明心中所想,一时竟说不上话。 如果此时换了易行云被问及此等问题,自小师门教导,除魔卫道便是正道中人所做之事,他只消认定了人与鸡鸭牛羊是不一样的,便能答了巨龙问题。 可是洛小桑心中隐隐觉得巨龙所说有理,但又不是很对,一时心中纠结下,反倒不知如何回答。这也是洛小桑心善,将自己与鸡鸭牛羊放在同一位置思考,换了他人,便也不会如此纠结。 这一人一龙正对答间,却没想到洞中又有变化。只见紫色巨龙身后的温泉潭中,忽地“咕咚咕咚”一阵急响,一丝丝黑气冒出,顿时洞中邪气大盛,连洛小桑也能直接感觉到这股邪气戾气之重,似远古恶魔,欲从地底深渊爬起毁灭人间。 洛小桑手中黑尺在无人注意下,竟然泛起红黑金三色,似在与这邪气呼应。 紫色巨龙一双巨目圆瞪,转身间落入了潭中。这一变化来得突然,洛小桑见得潭中水泡声一阵急促,片刻之后,那水泡声渐缓,原先冒出水潭的黑气也散去,“哗”一声,那紫色巨龙又窜出了水面,带起一阵滚烫的水花,吓得洛小桑连连后退,以防被滚烫的热水浇得一身。 待得扬起的水花落地,洛小桑见到紫色巨龙神色更加萎靡,趴在潭边一动不动,只是眨着龙目,连嘴巴龙须都垂了下来,不知刚才在潭中发生了何事,倒似发生了一场大战般。 原本在一边的蛤蟆急得“呱呱”直叫,那紫色巨龙只是转过眼睛看了看它,洛小桑读得懂,分明是叫它不要担心之意。 洛小桑踏前一步,道:“你,你没事吧?这潭水中可是发生了什么?” 紫色巨龙将巨目转向洛小桑,片刻之后,洞中才又响起那幽幽女声,道:“少年,你进得此处,定是先祖之意。你可愿意听我讲一个远古的故事?” 洛小桑一愣,没想到这紫色巨龙身体虚弱至此,竟还要讲故事,道:“你要讲便讲,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那紫色巨龙巨目连闪,似在表达感激之意,洞中幽幽女声又起,道:“远古时候,众族平等,和睦生存在神州大地,却没想魔族打开通道,从魔域入侵神州。神州大地所有生灵,在神主的带领下,与魔族展开一场大战。” “这是神魔大战的传说,难道竟是真的?”洛小桑心惊下说道。 紫色巨龙接着又道:“大战持续时日之长,战况之惨烈,实在不堪回想。到得最后,虽然神主将魔主封印,但所有种族几乎皆伤亡殆尽。我龙族更是在那场大战中,所有族人一起战死。” 说到此处,龙目中竟滴下泪水。 洛小桑心中激奋,恨不能自己也与那该死的魔族大战一场,刚想说些什么安慰巨龙,却又听那巨龙道:“你可知此地为何叫‘葬龙潭’,原本便是我龙族发源,寿终安息之地,神圣无比。却没想受那魔族入侵,我龙族誓死保护,举族之力,于我一身,最终将一领头魔将镇压在此处。” 洛小桑听到此处,吓了一跳,道:“你说什么?这,这里竟还有魔族镇压在此处?” 紫色巨龙微微一点头,道:“魔族死而不灭,得神主相助,我在此镇压了千年万年,终将它的形魂毁灭。但前日,不知为何,它竟突然苏醒,更是逃了出去,所幸经过如此多年镇压,力量尚小,为我追回,再次镇压在潭中。” 洛小桑想起前日在潭边的大战,突然出现一黑一紫两股龙卷风,没想到竟是这魔族遗孽和紫色巨龙所化。 想到若真让这魔族遗孽逃了出去,往后生灵涂炭,洛小桑不由一阵心寒。于是道:“幸得为你追回,想来以后定是不怕了吧?” 紫色巨龙微微一叹,道:“虽然我再次镇压了它,但也身受重伤。且千年万年过去,我自身法力渐消,此间世道,早已不同远古时候,无法补充我法力。小瓜便是见我如此,才外出找些小兽为我食用,可是又如何是长远之计。那****见我难受,抓了个人类孩童回来,你们人类在神魔大战之时,曾与我龙族并肩作战,我又如何能对其后代下手。包括上次受伤回来抓住的两个人类,都在那处通道内,只是昏迷了过去,并无受伤。你自可去找。” 洛小桑闻言大喜,奔往潭边一处通道,果然见得有一孩童以及天聪地明两人躺在里面,一查看下,发现呼吸均匀,果然如巨龙所说,只是昏了过去。 洛小桑将他们搬到蓝翎儿所在的干净处,走到紫色巨龙前边,施礼道:“这可多谢你了,不知此地如何出去,可否指明了出路,让我等出去。” 紫色巨龙重又道:“这里便是‘葬龙潭’,神魔大战之后,便沉入了大湖之底。那****与魔族遗孽相斗,你们才被卷了进来。如今我法力渐失,为防魔族遗孽逃去,危害神州大地……” 说到此处,龙目闪烁着异样光芒,却是一顿,道:“少年,你可答应我一事。” 洛小桑见巨龙言语凄凄,似有无穷的心事烦忧,便道:“你说便是,我,我就怕我做不好……” 话未说完,便见一物泛着紫光,从巨龙处飘来,洛小桑顺手一接,看清手中之物呈椭圆状,耀着紫光,入手润和,一暖到心。 紫色巨龙见洛小桑接了,道:“这是我千年万年来修行的龙魄,我知是我痴心妄想,但是,但是……你往后若能有机缘,见到我龙族之人,请帮我询问,青龙,青龙他可还活着……”说到此处,巨龙竟又是落下眼泪。 洛小桑点头道:“你放心,我若遇见,帮你问了就是。只是这青龙,是你何人?” 紫色巨龙顿了片刻,道:“他是我丈夫,当日外出对抗魔族,他答应我定会平安归来,可是,可是,我等了千年万年,我还是等不到他啊……” 洛小桑浑身剧震,想起当年遇见白羽之时,其母亲便是殉情而死。常说妖物无情,可是自己所碰之中,尽是至情至圣之物,这是自己错了?还是人们错了? 紫色巨龙继续道:“我法力渐失,寿元将尽,而潭中魔族遗孽却蠢蠢欲动,为了天下苍生,唯今之计,便是用我龙魂,以血祭之,唤出神主真身,彻底除去这魔孽。” 洛小桑一惊,道:“这样你岂非会死?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紫色巨龙却笑了,道:“其实我早应该死了,只是我一时贪念,以为能等得青龙回来,这般痴心下,才过了千年万年。如若让这魔孽逃去,才真的对不起我龙族,对不起神主之托。” 话刚说完,紫色巨龙浑身异芒大盛,慢慢沉入潭中,那蛤蟆在脚下“呱呱”大叫,似在呼唤,接着跟随跳了下去。 洛小桑知巨龙定是有所动作,踏前急道:“你……”话还未及说完,只见一股紫色龙卷风凭空出现,瞬间将自己卷了进去,洛小桑大惊,身在风中,耳中却听到紫色巨龙的幽幽声音:“少年,我托你之事,假如上天眷顾,得以实现,请转告青龙,便说紫莎等他,永远,永远……” 洛小桑便觉天旋地转,有心答话,却一句也说不出,黑暗中,失去知觉前,仿佛见到青空白日下,两条巨龙,一紫一青,正在空中盘旋。 千年万年等待,便是为了一个承诺。问天地悠悠,情之一字,便叫人生死相许。 第八十四章 必要同去 却说易璇为魔教中人偷袭受伤,又见黑色龙卷风席卷而来,洛小桑挡在自己身前却不愿离去,心中一急下昏了过去,后又为蓝翎儿送到葬龙潭外一处高崖之上,待到醒来之时已是青天白日,天朗气清。 易璇想起昏迷前情景,一急下便想翻身跃起查看,却没想胸口一痛,咧牙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想到自己伤势。 “姐姐,你醒啦!”“姐姐,你好些了吗?” 易璇还未缓过气,便听得两声清脆童音,叫得亲切,定睛一看,却是花朵姐妹两个。 易璇喜道:“怎么是你们,你们如何脱险的?” 不知是花儿还是朵儿,扶起易璇,道:“我们原本被困在那红网内,臭死了,后来网破了,是那边那个大哥哥救了我们的。” 易璇这才发现此处原来还有一人,身着黑衣,闭目坐在一处大石上,正是程长风。心想定是那黑色龙卷风袭来之时,程长风救了花朵姐妹,或者连当时昏迷中的自己,也是他所救。 想到此处,易璇走到程长风前边,道:“可是你救了花朵姐妹与我,多谢了。不知可有见到我小桑哥?” 程长风睁开眼睛,道:“你不需谢我,救你之人不是我。至于你师兄,他……” 易璇心中一悸,急道:“小桑哥他怎么啦?他现在何处?” 程长风想起洛小桑为救自己等人,舍身被吸入龙卷风之中,恐是凶多吉少,眼前这姑娘心急如焚,怕是关系不简单,正思量着如何说才好,却没想到不知花儿还是朵儿,踏前拉了拉易璇的手,难过道:“姐姐,你说的那个哥哥,他为了救我们,被那风吸走了。” 易璇本就心急,闻言顿觉天旋地转,就欲再次晕倒。想起花朵姐妹毕竟是孩童,恐有言之不明之处,又看向程长风,希望得到证实,却没想程长风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想起洛小桑与己从小长大,亲如兄妹,为救自己,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一行清泪自眼中流出,似对自己,又似对程长风等说道:“不会的,小桑哥心地那般好,一定没事的,我,我要去找他。” 说着挣开花朵姐妹的手,想跨步而出,却没想重伤心急下,身体虚弱,一步没踏好,若不是花朵姐妹相扶,险些跌倒。 程长风从石上跳下,道:“逃出后,这些天我曾回去找过,只是那般天灾下,莫说是人,连巨石大树都难保齐全。我找了数日,一无所获,只怕你那师兄,他已身死。” “你闭嘴,不会的,不会的……”易璇美眸含泪,狠狠喊道,只是却是声音越小。 程长风心中一动,眼见易璇身受重伤,仍心悬洛小桑安危,这般情感,恐是极为深厚,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叹,道:“也罢,如今你身子虚弱,待你稍微好些,我再陪你同去寻找,你看这样可好。” “对啊,姐姐,你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去找哥哥。”“来,快吃了这果子补充体力,我摘的,可甜。”花朵姐妹摇着易璇手臂,一同劝道。 易璇虽然心急如焚,无奈重伤之下身子却是虚弱,如若不是花朵姐妹相扶,恐方才便再跌倒了,只能听劝疗伤,只是心中暗暗祈祷洛小桑千万要平安才好。 第二日,易璇伤势稍缓,便与程长风等再次返回葬龙潭边。只见原本葱翠一片的树林,狼藉一片,皆为那龙卷风所毁,潭边大石翻滚,自然之威,果然非人力能比。 那日天威之下,逃得之人尽皆逃了去,被卷入风中之人再无消息。易璇与程长风在潭边细细搜寻,甚至潜入水中,可是除了满目苍夷,如何能找得到。 此时在葬龙潭中另一边,却有一白发老者,腰间插了一把烟斗,脸露急色也正寻找着什么。寻找多日,一无所获,如何不心急? 忽的他在空中一顿,手中一个四角之物化成一只纸鹤,却是往潭外飞去。老者一愣,动作却是不慢,紧紧跟了上去。 易璇与程长风在葬龙潭寻得多日,一无所获,易璇原本便受伤,如此操心劳累下,数日下来,却像瘦了一圈。程长风看在眼中,眼见易璇又待潜入水中搜寻,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动,一把将易璇的手拉住。 易璇一愣,望向程长风,程长风自己也是一愣,只是抓住了易璇的手,一时又不好放开,脸上一热,只得硬着头皮道:“不要再找了,你伤势越重,怕是没找到你师兄,你自己便没命了。” 易璇原以为程长风抓住自己,是有何发现与自己说,听得他此言,挣开他的手,淡淡道:“我与洛小桑哥一同来此,必要一同离去。你不想找自可离去,多谢你多日来的相助。” 程长风见易璇身子一晃,又似要跌倒,却仍如此坚持,心中忽地一怒,道:“你以为你这般,就可找得到他?就算你不顾自己,也要顾她们,” 说着往花朵姐妹一指,道:“她们年纪尚小,却是要陪你风餐露宿,你于心何忍?” 易璇一看花朵两姐妹,果然见得两人这几天陪着自己飞来飞去,原本白皙的小脸蛋晒得红彤彤,乌黑的发丝布满灰尘,早没了初见时的小公主模样,心中愧疚顿起。 却见花朵两姐妹微笑看着她,正待说话,忽地脸上一变,右手虚空一抓,却是凭空多出一个淡黄光团出来。 易璇将其放在耳边听得片刻,末了那光团消失了去,她才对程长风等道:“我门中传来信息,叫我等速回,定是其中有重大变化。” 程长风道:“如此也好,你可返回门中,请来门人相助。她们两个交与我便可。” 多日相处下,易璇觉得程长风此人虽然身份神秘,不知来路,但由他为洛小桑所救却能感恩此点观之,应该也不是坏人。 转眼一看花朵姐妹,却道:“我曾答应花朵姥姥,要找到她们。如今找到,我便与你一同送她们回去,再行返回门中。” 程长风一愣,道:“可是你的伤势……” “无碍,这便走吧。”商量下,易璇与程长风等转身飞出葬龙潭。 易璇飞行中向后望了一眼一望无际的葬龙潭,心中暗暗祈祷洛小桑定要平安,只要自己回到门中,必叫来门人相助。 忧心忡忡下,终是远去。 却在刚离去不久,身后葬龙潭传来一声惊天怒吼,黑气腾天,接着紫光一闪,似有千不甘万不愿,带着滔天恨意,终是一点一滴消失无踪。 第八十五章 心中憾事 苍山远,暮云边,芳草萋萋,流水淙。 阳光透过枝叶,落下斑斑光点,昨夜露珠,不堪这隔日情怀,重重落下,渴望怀抱,却“嘀”一声,化为无数温柔,润了谁的心。 洛小桑唇边一动,额前温暖,如情人的手柔情的呵护,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眼前正是光点斑斑,甫一接触下,倒是耀眼。洛小桑微微闭了眼睛,耳边似仍回荡着紫色巨龙幽幽的女声。 千古情怀,万般执念,只为再见君一面。 洛小桑心中一叹,想起失去知觉前恍惚间见到的一紫一青两条巨龙,嬉戏于蓝天白云中,希望这世间真有另一个世界,让紫莎与其丈夫白首不相离。 洛小桑心中感叹世间真情,在地上躺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最后被吸入龙卷风当中,不知现在何处,还有,蓝翎儿及天聪地明等人又如何了。想到此处,心悬各人安危,翻身而起。 只见四周却是一片密林,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几丈远外,又躺了几人,正是蓝翎儿等。洛小桑细细查看下,发觉众人只是继续昏睡中,并无大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想来定是紫莎与魔族遗孽同归于尽之时,将众人一并送出了葬龙潭底。 洛小桑心情一松间,却听到身边的蓝翎儿轻“噫”了一声,眼皮颤动,嘴角含笑,却是慢慢睁开了双眼。美眸如水,倒映着一张略显紧张却青涩的脸庞,俏脸却是没来由的一红,不知是否想起了刚才美梦。 蓝翎儿缓缓坐起,对洛小桑道:“我们这是在哪?” 洛小桑见蓝翎儿坐起,退了一步,道:“我也不知,不过我们定是出了葬龙潭了,你看这树林还有阳光。” 蓝翎儿看了看四周,果然见得绿叶葱葱,鸟鸣阵阵,心中也是一松,问道:“我们是如何出来的?” 洛小桑想起紫莎,于是便讲了出来,只不过略去了她托付之事。蓝翎儿听罢,也觉得震骇无比,不过听得紫莎与其同归于尽,今后再也不怕魔扰人间,笑道:“如此说来,我们算是大难不死,重新为人了?” 洛小桑半蹲地上,呵呵笑道:“是啊,我们倒是幸运得紧。” 蓝翎儿笑眸如花,盯着洛小桑,只是笑着不说话,洛小桑脸上微红,道:“你为何盯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说着摸了摸脸颊,倒希望真有什么粘在脸上。 蓝翎儿双手环了脚裸,侧脸道:“识你至今,总是眉头深锁,倒似心中有许多事般,这倒是第一次见你笑得如此开怀。” 洛小桑一听,想起自己身怀秘密,每每午夜梦回,均能惊醒,人未老,心已老,重压之下,如何还再能开怀一笑?如果可以,自己倒希望能回到以前,继续做一个游戏山林的快乐厨子。 于是站起道:“那是你没见过罢了。” 蓝翎儿也不答,只是闭了双眼,娇小的下巴枕在膝盖之上,嘴角含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小桑见状,奇道:“你在想什么?”话一出口,却觉自己问得奇怪,自己怎知对方在想事情。 没想蓝翎儿却答道:“我在想,你上次答应过我,煮一餐吃食与我的承诺,何时能兑现?” 洛小桑闻言大窘,想起自己在沌天门三派论道大会之时确是说过此话,后来却因种种误会二人闹翻,才搁到了一边,只得讪讪道:“我,你想要几时,我做与你便是。” 蓝翎儿微笑道:“你欠我的,我要好好想想。” 洛小桑见蓝翎儿只是微笑不语,以为她真在想着要吃些什么,就怕她到时说起,自己又做不出,岂非失信于人,于是道:“你可想好吃些什么?不过就怕我技艺不精,做得不好。” 蓝翎儿转头一笑,却让洛小桑心中一跳,谁知她又转过脸去,道:“你的技艺,我自放心,只不过我另想他事罢了。” 洛小桑脱口而出道:“你在想什么?” 蓝翎儿站了起来,美眸柔情若水,微笑道:“你真想知道?” 洛小桑心中再次一跳,退了一步,道:“你,你说便是。” 蓝翎儿踏前一步,看着洛小桑,道:“我在想假如我们困死在了葬龙潭,心中却有什么遗憾之事。” 洛小桑没想到蓝翎儿此时在想这个,出乎意料下只得轻轻“哦”了一声。 却没想蓝翎儿又踏前一步,道:“假如如今依然身陷葬龙潭,你心中最大憾事又是什么?” 洛小桑退了一步,道:“我,我当时没想那般多。” 蓝翎儿却坚持道:“只是假设,你心中最大憾事是什么?” 洛小桑想了片刻,最后道:“我想,应该是没能见师傅最后一面吧。” 蓝翎儿听罢,轻“哦”了一声。洛小桑见蓝翎儿转身,忽地心中一动,问道:“你呢?” 蓝翎儿半转了身子,笑颜若曦,洛小桑身子一震,心中第三次一跳,只听蓝翎儿微笑再次道:“你真想知道?” 洛小桑抬头看了蓝翎儿,蓝衣飘飘,额前秀发在林风中轻拂,淡淡光线落在身上,仿佛出尘,隐约中知道答案中定有些什么与自己相关,一个简单的“想”字,却是千难万难,如何也说不出口。 洛小桑踏前一步,正要说话,却在此时,数丈外传来几声呼痛之声,洛小桑与蓝翎儿转头一看,原来却是天聪地明二人摸着头,嘴上喊着痛,坐了起来。 洛小桑心中一喜,走过去道:“两位道兄,你们醒来了。可感觉好些了?” 天聪地明过了刚开始的晕眩,看清周围环境与洛小桑,天聪道:“我记得我们被那妖物吞下,却为何在此处?是了,定是洛兄弟你赶到,救了我们。这可多谢你救命之恩了。” 洛小桑心道二人为那蛤蟆吞下,失去知觉,并不知葬龙潭之事,如今葬龙潭再无魔族余孽,便不告诉他们,免得他们心惊。 于是便说自己追到之时,那蛤蟆已将二人吐出,自己赶到与之相斗片刻,那蛤蟆便惊走了。 天聪哈哈笑道许是自己二人太胖了,那蛤蟆吞之不下,以往师父没少骂自己偷吃,却没想到胖还能救了自己。 洛小桑想起当日在林中,地明从包袱中拿出烧鸡之举,不由暗自好笑。 正说笑间,忽的地明问道:“洛兄弟,与你一起的师妹呢?那人是谁?”说完指了指站在远处外看着的蓝翎儿。 洛小桑心中一震,想起蓝翎儿身份,不知道如何回答,末了只得道:“那是我,我一个朋友。” 地明道:“那便是同道中人,如何不过来大家认识一番,也多个朋友。” 洛小桑硬着头皮解释道:“我这朋友,生性喜静,不愿与人多聊,请二位见谅。” 洛小桑转身走回蓝翎儿处,蓝翎儿见洛小桑走过来,微笑道:“你两位朋友醒了,可无恙?” 洛小桑微微一点头,想起二人身份以及刚才地明所说“同道中人”数字,心中有话,却不知如何说起,心中挣扎片刻,终咬牙道:“蓝姑娘,我洛小桑只是沌天门一个俗事弟子,何德何能让姑娘几次三番相救,洛小桑心中感激,待有下辈子,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如今你我二人,身份有别,所走之路不同,往后,往后最好不要再相见了。如若往后遇见,你便是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一口气说完,再不敢看蓝翎儿脸色,施了一礼,转身便走。 “小桑!”身后,却传来蓝翎儿温柔声音。 洛小桑顿了一下,却听到那彷如午夜梦回之音:“我此生最大憾事,便是在沌天门上与你划线绝交。假如我们一同葬生在了葬龙潭底,我想,我此生再也没有更大的遗憾了。” 洛小桑浑身大震,想要转身过去,脚下却如挂了大石,动弹不得,终是狠了心,不再转头,向前大步走去。 身后,蓝翎儿笑眸如花,一滴清泪,却缓缓落下,滴在地上化做无数温柔,消散而去。 洛小桑与天聪地明说了离意,将那孩童交与两人送回那小村,心情大坏下,头也不回,大步向林外走去。 天聪地明互望了一眼,知道两人间定有故事,只是到底何事,不便多问,便只能靠猜了,于是与洛小桑挥手作别。 第八十六章 直钩钓鱼 一处高崖上,蓝翎儿蓝衣飘飘,如仙女下凡,望着脚下苍山古道,上面一个青衣人影正缓缓而动,向北而去。 忽的后面传来御物落地之声,蓝翎儿转头一看,喜道:“爷爷。” 来者正是那白发老者,寻找多日,见到蓝翎儿平安无事,终是放下心来,道:“翎儿,你可无恙?哼,许利那些人,竟留你一人在险境,我迟早找他们算账。” 蓝翎儿道:“爷爷,我没事,害得你担心了。” 说完,转头继续望向那苍山古道,夕阳西下,远处那处青点,却是与红霞融在了一处。 白发老者望了一眼远处,微微一叹,道:“翎儿,你当知……” “爷爷,”不待老者说完,蓝翎儿道:“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与他身份有别,我也知道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但是,但是我就是陷进去了。” 一滴晶莹泪珠,映着霞光,美到极点却又痛入心扉。 白发老者叹了口气,道:“翎儿,爷爷也是为了你好,你要好之为之啊。” 说完不再说话,坐在一颗大石之上,拿出烟斗,默默的抽着烟。 夕阳终于落入地平线下,黑暗轻抚大地,如情人间的呵护。 那滴泪珠,化作世上最美的柔情,随风而逝,惹谁轻怜。 洛小桑与蓝翎儿及天聪地明等分开后,想起自己身陷葬龙潭底,易璇如今又生死不明,心中不由焦急万分。 有心返回沌天门中报讯,又一想及历练任务,此地远离沌天山却靠近北域,易璇找不到自己,说不得便跑去北域寻求门人相助也有可能。如若返回,反倒有可能与易璇错过,注意打定,加之心情忧闷,便闷头一路向北而行。 洛小桑跨过一道浅溪,溪水潺潺,心急下赶路,喉舌干渴,便停了下来喝水。溪水清凉,夏初天气渐热,一口清凉下肚,倒让灵台一清。 水中影着枝叶葱翠,忽地翠绿中夹杂了一片蓝,不知是什么树种,竟能长出蓝色枝叶。洛小桑心中一荡,眼前仿似浮现起蓝翎儿的身影。 自己虽仍是懵懂少年,可是蓝翎儿最后的话语,便是再傻也能知道是何意。可是,身份之别便有如一道鸿沟,这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 自己心中,自己心中……洛小桑见得清澈溪水中,忽地闪过一片纯白,只是顺手一捞,便从水中捞出一朵落花,这是一朵,纯白的幽兰。 洛小桑抬头,望天。 那也是一朵长在雪山上的幽兰啊,纯净,一尘不染,让人顶礼膜拜,是心中最圣洁的美丽。 洛小桑微微一叹,手中一松,那朵幽兰,便又回到流水怀中。 落花有意恋流水,真望流水别是真无情。 擦干脸上滴落的汗珠,正待继续前行,正听得破空之声,且转瞬便到了头顶,洛小桑原本待避开,却是心中一动,停在了原处,一个白色影子,便这样落在他的肩头,正是久不见的白羽。 白羽当日在野人岭与洛小桑失去联系后,便一直找寻,无奈洛小桑追踪蛤蟆到了葬龙潭,又被卷入潭底,直到今日才为灵性十足的白羽寻到。 甫一落下,白羽便用喙不断的梳弄着洛小桑头发,诉说着别情,将洛小桑弄得痕痒不堪,呵呵直笑,一人一禽笑闹成一团。 “呵呵,白羽,我知你怪我,不过我也是身不由己。这几****心悬他事,倒真把你忘了,怪我,怪我。”洛小桑面对白羽温柔的报复,躲闪连连,嘴上却不停道歉。 白羽尖鸣数声,似仍在怪罪洛小桑,实在无奈,洛小桑只得打了只野兔子,用自己特别调制的佐料入味,才封住了白羽的嘴。在这点上,倒是与易行云这好兄弟一般好哄。 想起易行云,洛小桑心中愧疚非常,出行之前,易行云将易璇交与自己照顾,没想到现在两人却失去了联系,也不知易璇如今在何处,是否安好。 前些日子自己与蓝翎儿在一起,经历生死,尔后二人诀别,心情激荡,倒是忘了向她询问易璇的去向。 想到易璇,洛小桑脚下加快。白羽找到洛小桑后,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了,便这般站在洛小桑肩头,所幸洛小桑所走之处都是荒山野岭,不然见到一人肩头站着一只猛禽,行色匆匆,虽不是离经叛道之事,但也够引人瞩目了。 这般闷头走了几日,才想起北域虽近,但要这般走去,待到何时,自己心急下竟然忘了御剑飞天。 想到此处,正待唤出黑尺,却没想空中一声闷雷,俗世有言,初夏的天,孩童的脸,说变就变。那边刚见闪电,这边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 洛小桑此时正走到一条大河边,左右一看,四周无甚遮挡事物,却在岸边泊了一只小舟,定是附近渔民所有。 洛小桑快跑几步,到了那舟前。小舟以布幔遮了船篷,却在船篷一侧,伸出一支钓竿,想来应该有人在里边。想到此处,洛小桑对里面道:“请问是否有人,外边雨大,可否暂躲此处。” 舟内听不见回音,外边风雨声越大,不知是否能听得见。洛小桑再喊得一声,眼见得不到回应,全身湿透,便不再等待,揭开布幔钻了进去。 篷内狭窄,却也干净。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一个小炉,引着一簇火团,不知是否刚由外边进来关系,洛小桑觉得全身一暖。 只是借着火光再看清篷内环境,却发现近舟尾处坐着了一个灰衣之人,头戴笠帽,手中拿了一竿鱼竿,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舟外水面上随波浮动的浮标,对洛小桑进得舟内不闻不问。 洛小桑急忙施礼道:“这位老丈,我是过路之人,外边雨大,方才在外边得不到回答,这才私自进到篷内,还请见谅。” 那灰衣人听罢,头也未转过来,依旧聚精会神的盯着外边浮标,只是手轻轻一挥,算是回答。 洛小桑感激,在小桌边坐下,脱下湿透的外衣,借着炉火烤了起来。 舟外依旧大雨滂沱,片刻之后,外衣稍干,洛小桑重新穿上,心中想到此时如果能喝上一碗热汤,那真是一件美事了。 想到此处,饿感顿生,口中咽了一口口水,看了这舟的主人,也不知他钓了多久,身边的水桶一条鱼也未见到。 再看得片刻,灰衣人仍是一动不动,那浮标随波漂流,就是没有鱼儿上勾的意思,洛小桑忍不住道:“老丈,暴雨之中,鱼儿受惊躲在水底居多,会否你的鱼线不够深?且如今浪大,鱼饵脱线也有可能。” 那灰衣人看了洛小桑一眼,终于出声道:“你也懂得垂钓?” 洛小桑脸上微热,心想渔民以鱼为生活,懂得之事自然比自己多多,何需自己多言,讪讪道:“我只是闲时为之,不比老丈,小子多言,让老丈取笑了。” 谁知那灰衣人道:“我觉得你所说在理。”说完提起了手中钓竿,将钓线重新拉弄了一番,却没想洛小桑见到,那灰衣人手中钓钩,竟然是直的。 “老丈,你,你这钓钩为何是直的?如此直钩又不加饵,却要如何钓得到鱼?”洛小桑惊讶道。 那灰衣人看了洛小桑一眼,道:“谁说直钩无饵便钓不到鱼了?”说完将调整好的浮标再次抛入了河中。 倒似印证他的话般,直钩重新落入水中,只消一会,便有鱼吃饵,那灰衣人轻轻一举竿,一条约两斤重的青鱼便落入舟内,作垂死的挣扎,看得洛小桑目瞪口呆。 第八十七章 黑尺来历 那灰衣人也不理洛小桑,只将青鱼捡起,去鳞挖了内脏,洗净之后,丢入一口锅中,加了少许佐料,将锅放到桌中炉火之上,片刻之后,便传来阵阵鲜鱼汤香。 洛小桑看着灰衣人动作,半晌后才呐呐道:“直钩钓鱼,愿者上钓,愿者上钩,没想到却是真的。” 原来洛小桑想起小时师傅曾跟他讲过一本关于异世神话故事的书,里边正有讲述一个怀才不遇之人,到了年老,仍坚持天天在河边以直钩垂钓,直到引起当地一个统治者注意,这才得以施展他的才华。 虽然已年老,但终以有用之身,造福天下苍生,为世人敬仰。故事的寓意在于教人做事贵在坚持,持之以恒,必能达成目标。 那灰衣人拿了两个瓦碗,盛上一碗鱼汤放在洛小桑面前,道:“你也听过直钩钓鱼的故事?” 洛小桑点头道:“那老人家毅力让人好生佩服,换了是我,怕是做不到了。” 那灰衣人在洛小桑对面坐定,道:“此人行事,或可说坚韧,但从另一方面说,却又愚蠢无比。” 听闻此故事之人,无不叹那老者毅力坚定,说他蠢之言,洛小桑倒是第一次听,奇道:“老丈,世人都说他心性坚定,你又何出此言呢?” 灰衣人淡淡道:“那便是世人愚昧,只懂人言亦言,不懂得反思。你想,假如统治者没有听见别人对他的传言,亦或统治者原本便是个昏庸之人,那他岂非等到死,浪费了他一身才华。” 洛小桑一滞,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说,顿了片刻,才道:“故事中倒有他知道统治者原本便是一个贤君一说,才有用此法引起他注意的故事。” 灰衣人语气依旧冷淡,带了不屑,道:“那更显得他愚蠢,假如他早知统治者是贤君,以他才华,只消上得门去,自然能得以重用。以他本意,既想施展才华,又要这般矫揉造作,这只能更加说明他是一个愚蠢虚伪之人。” 洛小桑原本便不是一个善辩之人,此时听得灰衣人言语,却是在理,但心中又觉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来,只得盯着眼前那碗鱼汤发呆。 灰衣人见洛小桑发呆,也不在说话,端了鱼汤,喝上一口,道:“小兄弟,我见你虽行色匆匆,但精神饱满,疲而不累。敢问你是否修仙门派中人?” 洛小桑一愣,道:“老丈也知道修仙?可也是我道中人?” 灰衣人一笑,道:“我活了这把年纪,自然知道这世间还有修仙这一脱俗之事。只不过不知小兄弟所说的道,是指什么?” 洛小桑自然道:“那当然是指我正道。” 灰衣人道:“那敢问小兄弟,到底何为正道呢?” 洛小桑想起自小师傅教导,几乎信手拈来,道:“行事光明正大,以护卫天下苍生幸福为己任,此为正道中人所行之事。” 灰衣人接着道:“那依你之言,行事卑鄙龌龊,危害天下苍生,必为邪道妖魔中人所为了?” 洛小桑凛然道:“正是!” 灰衣人忽的语气一转,道:“那老汉有一事不解,要请教这位小兄弟,假如一些你口中正道中人,为行正道之举,屠戮无辜之人;又或为了正道中事,千般算计,累得无辜之人枉死。如此,这还算是正道中人所为吗?而我所知一些世人眼中的妖物,却至情至圣,情之一字,却也叫他们舍生忘死,如此,可也算妖魔行事?” 洛小桑一震,想起葬龙潭边那年轻人以及蓝翎儿所言,竟与这老丈一模一样。复又想起葬龙潭中,那蛤蟆为了紫纱,不离不弃相伴多年;紫纱更是为了等待丈夫归来,苦等千年万年,顿了片刻,大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可也是魔教中人?” 灰衣人抬手拿起瓢羹,将碗中鱼汤盛满,道:“我能是什么人,只不过是江边一个打鱼人而已。听方才言语,这位小兄弟定是正道中人无疑了,只不过老汉听你所言正道之人行事光明磊落,却为何你手腕中兵器,魔光闪闪,煞气森森,杀意之重,恨意之浓,倒想毁天灭地?” 洛小桑浑身大震,第一次,自他得到这根黑尺以来,第一次为外人道破。门中他人所用兵器,无不仙气藤绕,温润祥瑞;不似黑尺,祭起之时,黑气弥漫,胸中的狂暴杀意欲破体而出。 虽然自己千不愿万不愿承认,但自己手中的这根黑尺,确实不似正道中人所用之物。 洛小桑抬头看了一眼灰衣人,鱼汤香气氤氲,灰衣人目光炯炯,似在等他回答,刚欲说话,灰衣人却道:“你不必问我为何会知道,世间之事,各有精通,便如我活在这河边,以鱼为生,水中有何鱼,何处有鱼,生活习性如何,我知之甚深。你等高来高去的仙人,便也不如我了。” 洛小桑呐呐道:“我,我也不知这黑尺是何物,它是我捡来的。” 灰衣人道:“天下法宝,有缘者得之,且不管它是正是邪,小兄弟也算是福缘深厚。仙家法器,老汉虽曾听过,但却从未见过,不知小兄弟可否将手中兵器,借得老汉一观,以慰老汉多年之愿?” 洛小桑为灰衣人言语所引,加之心中深处无不想弄清这与自己血肉相连的黑尺到底是何物,手中黑圈一幻而出,变为黑尺,略显羞涩道:“我的兵器丑陋得紧,上不得台面。” 灰衣人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接过黑尺,道:“无妨,天下法宝,形状各异,自有其优越之处。”说着细细端详了起来。 片刻之后,灰衣人将手中黑尺递还洛小桑,道:“小兄弟,你这黑尺隐泛红光,敢问你得到这黑尺之时,是否曾滴入了你自身精血在其中?” 洛小桑一愣,想起初初得到黑尺时,自身精血从手掌处流入尺身中,险些被吸为人干,不由点了点头。 灰衣人见洛小桑点头,道:“魔教之中也有血祭法宝,以练宝者精血祭之,除了练宝者自身,别人使之不得,挥舞之时血气冲天。你这黑尺虽然类似,但始终有别。我见它煞气浓重,魔焰滔天,奇怪的却似内敛其中,小兄弟,你可知道为何?” 洛小桑想起葬龙潭紫纱也曾问过这个问题,顿又想起潘家村后山的智空和尚,想起他交托的黑色圆珠。 定是那黑色圆珠与黑尺相融,才让黑尺煞气内敛,只不过为何如此,怕是无人能解释得通了,想起智空和尚慈祥的面容,洛小桑摇了摇头。 灰衣人盯着洛小桑,似想辨别真伪,见洛小桑面色坚定,继续道:“此等魔焰滔天之物,倒不是第一次现世,其缘由可追溯到神魔大战时期。魔族为神主与本界生灵大败后,不甘心退离此界,魔灵愤恨下,便衍生出了魔物。我观这黑尺煞气冲天,不知凝聚了多少魔灵才衍生出此尺。你能不为它煞气倒灌入心,疯狂而死,倒是奇怪得紧。不过你初初使用可能不觉,但与之处久,无论你心智多坚定,都必为其影响,丧失心性,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第八十八章 心善行善 洛小桑大惊站起,此等话语,紫纱也曾说过,如今却是再次听及。想起当初祭起黑尺之时,恶心欲呕,心中杀意之重,倒真想屠戮所见一切,难道真如此人所说,黑尺乃魔灵所生? 想到此处,洛小桑浑身剧震,全身皆软,胸口如受重拳,手中竟再拿不住,黑尺“嘟”一声掉落地上,滚到了一边,口中却直懂喃喃念道:“怎么会,怎么会……我是沌天门人,怎么能用此等害人之物。” 灰衣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害人之物?何为害人之物?” 洛小桑此时失魂落魄,指着滚落一边的黑尺道:“这,这黑尺,神魔大战之时便害了无数生灵,如今,”想起自己出行以来,命丧黑尺手上的人,道:“如今现世,不知又要害去多少人性命,我,我,它不是害人之物又是什么?” 灰衣人见洛小桑神色,知他定是涉世未深,淡淡道:“如此说来,你的意思是害得人命多便是害人之物,为正道中人所不齿?” 洛小桑盯着黑尺,道:“是!” 灰衣人冷笑一声,道:“那我便不解了,你所说正道中人,为行正道之事,手中兵器,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所害人命,比起魔教,只多不少,如此说来,他们手中的兵器,也是害人之物?他们的行为,不是与正道中人所行之事大相庭径?” 洛小桑脑中嗡嗡作响,心中知道灰衣人所说不对,但话到了嘴边却是辩不出来,只是道:“不一样,那是不一样的。” 灰衣人将洛小桑碗中鱼汤盛满,盯着洛小桑,声音一沉,道:“有何不一样?难道正道中人是生灵,魔教中人便不是?便如这锅中的鲜鱼,正道中人食之,与魔教中人食之,有何不同?不同样杀戮了一条生命?” “轰隆”舟外忽然响起一阵惊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河水汹涌,小舟在巨浪中荡漾,倒似衬托着洛小桑此刻的心境一般。 灰衣人所说的话,在葬龙潭边便听那年轻人说过,而蓝翎儿在葬龙潭底也曾说过,意思都大体相同。如今第三次听及,隐隐的,隐隐的,心底那个桀桀狂笑的声音,似在对他说,灰衣人说的是对的,说的是对的。 “啵”一声脆响,仿佛内心深处,一直坚持的东西,出现了小小的裂痕,慢慢地,慢慢地蔓延了开去。 洛小桑觉得手脚一阵冰凉,似置身冰窖。 舟外风雨飘摇,正如此时洛小桑心中的波涛汹涌。 洛小桑蹲在地上,盯着一直以来陪伴着自己,度过那无数难眠夜晚的黑尺,那血肉相连之感,似感受到洛小桑此时心情,原本丑陋的黑尺,泛出红黑金三色,似在轻轻安慰。 灰衣人慢慢地喝着鲜鱼汤,看着洛小桑的脸色由原先的惊慌,焦虑,再到平和。 洛小桑身子一动,不再犹豫,伸出手抓起黑尺,转身对那灰衣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否魔教中人?”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我是什么人,是正是邪,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洛小桑深吸一口气,似对着黑衣人,又似对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声音,道:“是!” 灰衣人忽地冷笑一声,道:“那么,你又为何继续拿着那根,连魔教中人都不敢轻易使用的黑尺?你不怕心性被影响,变为嗜杀之人吗?” 洛小桑挥身一抖,继而正气道:“世人处事,心之所引。心善则行善,心恶则行恶。我心系正道,用此棍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所行便是正道之事,与此尺是正是邪根本一点干系也没有。” 灰衣人盯着洛小桑打量了一会,似想重新认识他一般,片刻后才道:“没想到你自己却能想到这一层,实在是难得,胜过这世间许多自诩正道之人。只是你一心护卫的正道,未必就能容忍你使了他们眼中的邪道之物,到时问起,你又将如何?” 洛小桑道:“我处事坦荡,问心无愧,自不怕别人相问。倒是你,究竟是什么人?老是说一些你们自以为是的东西,倒像我想的便是错的,你们说的便是对的。” 灰衣人“哦”了一声,感兴趣道:“难道还有别人曾对你说起过这些?” 洛小桑哼了一声,道:“这,这你便不需理了。今日相遇,多谢你躲雨之地,不管你是什么人,正邪两道,始终有别,你好自为之。再见。” 洛小桑说完,揭开布幔钻了出去,却不知何时,外边雨已经停了。洛小桑祭起黑尺,再不犹豫,向着北边冲天而去。 片刻之后,舟内钻出了灰衣人,背手站在舟首,望着洛小桑离去的方向。只是此时的灰衣人,一副睥睨天下,威势逼人,一副长期手掌大权之态,哪还有刚才舟内褴褛打鱼人的形象。 “咚”灰衣人身后传来破空之声,落在了舟上,却是一个手持羽扇的中年文士。那人对着灰衣人道:“启禀宗主,邢副宗主已经奉命到了北域,一切准备就绪,正待命中。” 那被唤为宗主的灰衣人依旧远望着天边,只是淡淡道:“周军师,你便让邢副宗主按原计划行事便是了。” 那中年文士施礼道:“是。”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物,化为白色光点迅速飞去。 那周军师传完信息,走到灰衣人背后,道:“宗主,属下见你面泛喜色,可是有大喜之事?” 那灰衣人微微转身,看了周军师一眼,微微一笑道:“发现了一块美玉罢了,不过仍善待雕琢。我已经在他心中种下种子,能成长得何样,便看天意了。” 周军师喜道:“如此便恭喜宗主了,敢问宗主,此人对教中大计可有帮助?” 灰衣人道:“却是有的,只是作用如何,我也不好判断。周军师,我还有一事,要你代办。” 周军师施礼道:“请宗主吩咐。” 灰衣人在周军师耳旁细语两句,那周军师便告退,飞天离去。 初夏风雨,来去匆匆。天边乌云散去,云缝之间,竟泄下一缕金光,落入大河之中,倒似极仙人下凡。雨后虹桥,遥挂天边,似仙人相会。 灰衣人远眺着这俗世美景,忽地嘴角一动,右手伸入怀中,轻轻拍了拍怀中一物,轻语道:“都已经走了,你还如此激动,放心吧,会有让你们再次相逢的机会的。” 一阵微风吹过,还不及眨眼,人影一晃,只剩得轻舟随波摇晃,舟上再无一人。 第八十九章 到达北域 洛小桑御剑飞行,一路向北,一连飞了数日,只是心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脑中尽是那灰衣人的话语。 脚下黑尺伴随自己多年,自己也曾想过它非正道之物,但却从没想过它竟会是魔灵所生。想起沌天峰后山山洞的那个无名前辈,也不知他是如何得到这黑尺的,无怪乎留言得到黑尺者,福兮祸兮,但由天知。 虽然自己言之凿凿黑尺虽非正道之物,只要用于除魔卫道,便是行正道之事,但若是他人当真问起,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想起三派论道大会台下嘲讽的眼神,洛小桑心中一冷,如若被得知黑尺乃魔灵之物,怕是光那些眼神,就可把自己淹死。 同是正道中人,为何不能包容他人,却要百般猜疑,讥讽,甚至践踏他人的尊严,这难道算是正道中人光明正大行事准则吗? 难道,难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正道与邪道行事,皆是人性所驱,并无差别? “啪,啪!”洛小桑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洛小桑啊洛小桑,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你懂得什么人性?只消别人说得两三句,你便忘了自小师傅所教,忘了门中示训了吗? 洛小桑摇了摇被打得头昏的脑袋,硬下心来再不多想,向着北域直飞而去。 一路北行,待回过神来,洛小桑才发现四周风景,已不同于中原地带。 只见入目之处皆是矮树针叶,草稀树黄,明明还是初夏时分,这北域地区倒似即将入冬,满目萧瑟。 北域位于神州大陆北端,极北之处终年为冰雪覆盖,严寒至极,非人能居,只有传说中千古遗族雪族人能生活其中。 只是雪族人常年隐居极北之地,少与外人接触,近些年更是再不见踪迹。雪族人历史可追溯到神魔大战时代,传承至今,加之现今神州大陆环境大别与于前,便是灭绝了也有可能。 洛小桑按着历练路线图,一路疾飞,终于到了神州大陆最北端一个小镇,莫行镇。 莫行,听其名便知其意,便是不要再往前走了,已经到头了。 洛小桑落在镇外,步行入镇,却见镇中凡民个个身着兽皮制成的衣裤,头戴皮帽,那帽子也不知是什么兽皮所制,光润柔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黑光,一看便知保暖非常。 异域景色,别有一番风情,洛小桑边走边行,发现大街上除了本地居民,也有一些口操中原口音的行脚商人在做着买卖。 只是奇怪得很,无论自己走到何处,总有些目光尾随着自己。洛小桑上下打量了自己几次,也未见有任何不妥之处。 “这位小哥!”行过一处兽服店铺,洛小桑被站在门口的掌柜,用半生不熟的中原口音叫住。 洛小桑一愣,指了指自己道:“你可是叫我?” 那掌柜是个矮胖子,身材矮小却戴了顶大皮帽,看上去滑稽可笑,他却丝毫不在意,笑呵呵走到洛小桑身边,道:“这位小哥,我见你风尘仆仆,可是从外地刚到莫行镇?” 洛小桑奇道:“你怎的知道?” 那掌柜呵呵一笑,指了指洛小桑身上青衣,道:“这位小兄弟,单凭你这身衣着,便不难判断。此地严寒,你能身着单衣,身体真是健壮得紧。” 洛小桑低头一看,回想刚才所行之处,周围之人无不指指点点,原来便是身上衣着。 身为修行中人,早不畏世间普通严寒,加之身上青衣乃得自三派论道大会的法宝,坚韧暖和,便是再往北,也不惧风寒。 换了在中原地区倒也罢了,只是在这北域,人人身着皮衣保暖,便显得另类了。 洛小桑对那掌柜笑道:“我自小生活在严寒地区,原先也不怎么怕冷,只是一被你说起,倒觉得寒了。掌柜的,可有甚合身的皮衣,既到此处,便入乡随俗了。” 那掌柜一听,脸笑得似弥勒佛,连连道:“有的,有的,你店里看,店里看。”说着将洛小桑迎了进去。 洛小桑心中暗笑这掌柜真会做生意,定是方才在街上见自己一身单衣四处闲逛,才叫住了自己兜售生意,这样也好,换得一身衣裳,也省得招人瞩目。 在掌柜的悉心推荐下,洛小桑换上了一身皮衣皮裤,再戴上一顶不知什么动物毛皮制成的皮帽,从青铜镜上观之,倒似足一个北域生活的本地人。 掌柜连声称赞,说道真是一个帅小伙,自己如有女儿,定是要介绍与洛小桑认识。 洛小桑笑了笑,暗道不愧是生意人,乖乖便让自己将身上银两大部交出。自己知自己事,自己这张脸孔,丢在人堆中怕是再找不到了,哪如他说的那般夸张,换了行云来倒是受用。 修行中人原本便不在乎身外之物,交了银两后,洛小桑忽记起一事,于是问道:“掌柜的,最近你可有见到许多与我相似的中原人到得镇上?” 那掌柜收了钱,细想后道:“莫行镇盛产皮制品,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许多中原商人来此采买,不知小兄弟你说的人可有什么特征?” 洛小桑原本想问掌柜有无见到同时出行历练之人,但转念一想,便是易行云等到得此处,多半隐去身份或另有落脚处尽量避开与俗世之人接触,于是笑着谢过掌柜,问明最近客栈处,转身离去。 话说洛小桑在莫行镇一连住了数日,期间留意各处客栈,打听下却没有丁点关于同门中人的消息,不由暗下奇怪,自己在葬龙潭中困了一段时间,按理说应是自己晚到才对,却为何一个门人都不见?难道另有任务自己不知?亦或他们早便返回了门中? 可是如今返回,又担心途中再错过。如此踌躇下,便在莫行镇又住多了几日。其实也是洛小桑身在葬龙潭底,没有收到门中传信,三派论道大会此次历练,确是有变化。 百无聊赖下,洛小桑在莫行镇四处游走观看,倒是了解了不少北域风俗习惯。 一日午后,洛小桑上得市集打听消息回到客栈房中,等了多日,始终不见同门中人,气馁下,顿觉房中气闷非常,于是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北域民风朴素,不似中原地区,院中只得几块风石,几棵几欲枯黄的小树点缀,那也是掌柜的学了中原人的风雅,见来此地经商的中原人甚多,便学了中原客栈的布置。 只是毕竟地域不同,虽有心却无力,学了个四不像。 洛小桑正落力研究院中的风石间,忽的遥见天边虹光一闪,竟是一道灰色光虹从远及近,迅速飞来。 洛小桑心中一喜,这分明便是修行中人御剑飞天的光虹。难道是同门中人或是三派论道大会中其他门派中人到了此处? 正细看间,忽的灰色光虹之后又出现了一道淡黄光虹,其势之快,甚过前方那道灰色光虹。不到半刻钟,淡黄光虹之后,又是出现一道青色光虹,紧随其后。 如此紧密的飞行,怕真是此次历练的师兄弟无疑了。 洛小桑心中大喜,见院中无人,祭起黑尺,冲天而起,向着天上几道光虹飞去。 第九十章 再遇白衣 洛小桑也是心喜下,忘了先前的教训,须知无论是对战中或者是飞行中,最忌讳的便是无端端突然出现。出行在外,试问谁不多留个心眼,一个不留神下,便是伤重或者身死的下场。 也叹修行中人虽脱俗但也入俗,始终在三界之内,修行中人的争斗,甚过凡人。 如此情况下,洛小桑甫一出现,先行中的两人便有了反应,一灰一黄两道光芒,对着自己当头劈下。 洛小桑大惊下才晓得自己鲁莽,只是此时后悔,如何还来得及,只来得及举起黑尺,挡得了先到的灰芒,那黄芒却转瞬即到,速度快过灰芒。 洛小桑闭了双眼,暗叹今日要命丧此处了。谁知等了片刻,也未觉痛感及身,却听到两声惊“噫”,大着胆子睁开了双眼,不由又是一阵心惊,只见莹莹剑光,泛着秋水,一把长剑正停在自己头顶一寸之处,如若不是持剑人停了手,以宝剑锋利,自己便被劈为两半了。 数丈之外,白衣渺渺,绝色的容颜,腰间绿笛随风轻荡,如昨夜星辰的深眸,带着了一丝讶色,盯着洛小桑,亦或说盯着他手上的黑尺。 然后,四目相对,那可是前世千万次的祈求,才换得今生的一眼。 沧浪神剑缓缓从洛小桑头上移去,黑色的瞳孔慢慢放大,洛小桑见到宋飘雪神采依旧,便如雨夜深院中的幽兰,孤单,圣洁,暗香自放。 “且慢动手!”忽的宋飘雪身后一道光虹飞近,现出一道身影,却是一个身着藏青练功服,头戴发巾,眉粗脸方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飞到洛小桑面前,盯着洛小桑看了几眼,喜道:“你可是沌天峰的洛小桑?” 洛小桑一愣,没想到对方竟认得自己,于是道:“我便是洛小桑,敢问这位师兄是……” 那青年人认清后,呵呵一笑道:“我是菊峰的陈空明,我与梅峰的刘大成是好友,经常听他提起你。” 洛小桑听到刘师兄的名字,原来这陈空明是他的好友,无怪乎一见之下感觉亲切,忽的想起一事,忽的“啊”了一声,道:“原来是陈空明陈师兄,便是你,得到本次论道大会第一名。” 洛小桑想起易行云后来曾与他说过,得到第一名是菊峰的一位师兄,就叫陈空明。 陈空明呵呵笑道:“我这第一名完全是运气好,假如你与宋师妹,”说着看了一眼后面的宋飘雪,接着道:“假如不是你们相斗都受了伤不能再战,谁得第一还不好说呢。” 洛小桑摇了摇手道:“陈师兄太客气了,我也只是运气好点而已,如果对上陈师兄,不消一会我便滚下台了。” 陈空明见洛小桑性格直率,说得有趣,哈哈笑道:“洛师弟才是真的客气,你与宋姐妹一战,轰动全场,实力之强,师兄佩服得紧。特别是你的兵器,独特之极,法力高深,方才我便是见到你的兵器,才认出了你。否则你换了这一身北域服饰,还真不好认。” 洛小桑连谦让说师兄见笑了,低头一看自己一身服饰,无怪乎宋飘雪一见便出手,自己换了这一身北域服饰,相信若换了易行云等熟人远看下也未必能马上认得出来。倒是手上黑尺,成了自己身份标志。 这边两人正互相谦让,却没想到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哼声。二人一看,宋飘雪身飘半空,脸色冷淡,正冷冷的看着二人傻笑。 陈空明哈哈一笑,道:“洛师弟,遇见你便好了,我们下去说话吧。宋姐妹,你觉得如何?”后面一句自是对身后的宋飘雪说。 宋飘雪淡淡的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一同落下。却在落下之时,陈空明飘近洛小桑身边,道:“洛师弟,还好遇见你了,不然一路上闷也闷死我了。” 陈空明身为菊峰峰主赵飞度大弟子,性格与其师父一样,开朗外向,待人接物,自然话也多。 当日抽签抽到与宋飘雪同行,刚开始还兴奋非常,惹得众人羡慕,谁知一路同行,宋飘雪话也不见多一句,两人交谈,只限于该往何处走或在何处落宿,这叫一个话唠如何不郁闷? 最后累得陈空明不得不自说自话,想惹来宋飘雪注意,谁知她竟连一个白眼都没有。 洛小桑呵呵一笑,想起宋飘雪那让人寒入心里的眼神,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冷战。 落地以后,双方将历练路上经历一一说出,当然洛小桑隐去了葬龙潭底一幕,毕竟太过惊世骇俗,只是将葬龙潭边魔教围困一众正道人士的事情说出。 陈空明听罢,沉思片刻,道:“如此说来,你那处也是遇见了同样的情况。我与宋姐妹一路前行,原本倒也平安无事,只是到了一个小镇外,听见传来打斗声,却是魔教众人在围攻一群正道人士。所幸宋姐妹机警,在魔教妖人放出你方才说的血壶之时将施术之人击杀,才免遭困网之灾。后来我们一路追踪,没想到那妖人却逃到了北域,这才遇见了洛师弟你。” 洛小桑看了一眼宋飘雪,只见她脸色淡然,仿佛所说他人般,便对陈空明道:“陈师兄,莫非方才那人便是你们追踪的魔教妖人,都怪我鲁莽出现,让他逃了去。” 陈空明微笑道:“洛师弟,你也是无心之失,无需自责。不过综合来看,魔教妖人竟在我们出行的路上设伏,手段狠毒,不知从何处知了消息,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歹毒计划。只是不知其他路线的师兄弟们情况如何了,倒是叫人担心。” 洛小桑道:“我脱险之后,便直接到了前边的莫行镇,只是等了数日,并无见到其他师兄弟,只是等到了你们。” 陈空明道:“如此说来,其他师兄弟定也是途中有所阻滞,才迟迟不见踪影。我们追踪那妖人也是逃来此处,想来离其巢穴也不远了。不如我们便到前边小镇落脚,一边等待其他师兄弟,一边搜寻魔教妖人的踪迹,你们觉得如何?” 洛小桑当然没意见,他原本便不是个出主意的人,宋飘雪也是无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一路行往莫行镇,陈空明奇怪的问洛小桑为何会换了这一身北域服饰,洛小桑将理由说明,没想陈空明大感兴趣,说道这也是一个隐藏身份的好方法,建议宋飘雪也一同去换了服饰。 以宋飘雪冷淡性子,洛小桑原先猜她怎会同意,却没想她只是淡淡的看了洛小桑一眼,竟然点头同意。 陈空明心喜下连忙叫洛小桑带路,三人再次到那间服饰店。 那矮胖店主见又有生意上门,笑得嘴都合不拢,连忙为二人介绍,将陈空明赞得天上地下,唯他最显男性魅力。乐得他哈哈大笑,爽快的付了钱。 那老板见宋飘雪美丽,惊为天人,叫出了他的婆娘,特意为她选挑服饰。 洛小桑等三人正等待间,却听那同样矮胖的老板娘一声惊呼,转头一看,同时目瞪口呆。 宋飘雪一身雪白长裘,配以灰白参杂的绒帽,更显得她肌肤赛雪。褐色绒鞋,绣了北域一种祥兽,鞋尖稍翘,缓缓行来,朴素中透着的美丽,堪比出尘,实在不能以笔墨描写。 宋飘雪见眼前三人眼呆呆盯着自己,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洛小桑一震,先醒转过来,想起刚才失态,心中暗想定是要被她轻看了。转头一见陈空明等二人,依然眼勾勾的盯着宋飘雪看,比自己还没有定力,半天之后二人才回过神来,互视尴尬大笑,一副互相理解的表情。 回到洛小桑落宿的客栈,洛小桑刚关了房门,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一看,竟是陈空明。 “陈师兄,有何事?”洛小桑奇道,刚刚才分开,却为何又一脸急色敲门。 第九十一章 惊悉阴谋 陈空明拉了洛小桑往外走,急道:“洛师弟,刚才宋姐妹发现有修行者御剑飞天,从莫行镇上空经过,似乎是门中的师兄弟,我们要快点跟去,以防他们误中魔教妖人奸计。” 二人来到院中,见宋飘雪已然在此相等。宋飘雪看了二人一眼,祭起沧浪神剑,泛出秋水般的荧光,冲天而起,向北飞去。 古陈二人连忙祭起法宝,跟在后面急追而去。 三人在空中御剑飞行,追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前边人的踪影。 越往北行,气候越寒,待得回过神来,发觉四周已飘起了鹅毛大雪,寒风凛冽,风雪袭面而来。 陈空明在空中叫住二人,大声道:“北域环境恶劣多变,我们一路追来,始终见不到人影,定是他们另有去路。” 洛小桑问道:“陈师兄,那我们如何是好?” 陈空明道:“如今风雪越大,我们御剑飞行,空中视线受阻,不如我们下到地面,等待暴风雪过去。” 三人主意即定,便缓缓下降,绕过了一个山头,停在了一处背风处。甫一停定,便见前方不远处一块大石后闪过一道金光。 三人一惊,以为中了魔教陷阱,急忙祭起法宝防备,却没想前边金光只是一闪而逝,接着传来嗡嗡声音,倒似佛语,道:“阁下是谁?为何追踪我们?” 三人一愣,没想到方才追踪之人也落到地面,想来可能也是因为暴风雨过大,飞行不得,才不得不落到地面。 陈空明向二人施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二人多加小心,于是朗声传讯道:“敢问是否梵鸣寺师兄,我等是沌天门门下。” 对方一静,隔了片刻之后又传声道:“你是沌天门哪峰弟子?”却是换了个人发问。 陈空明暗想不如便表明了身份,抛砖引玉,于是道:“这里有菊峰,沌天峰和凝思阁弟子,你又是谁?” 陈空明说完,对方又是一静,三人暗自戒备,等得了片刻,却忽见暴风雨中,前方大石后走出几个人影,走得近了,却发现当先一人身着雪白僧袍,手上持了佛珠,正是梵鸣寺的善明和尚。 陈空明一见是善明,踏前喜道:“原来是善明师兄,难怪我听方才传音,如此耳熟。” 善明和尚也认清了人,施了个佛号微笑道:“陈师兄换了这一身北域服饰,贫僧一时眼拙,没能及时认出,莫怪才是。” 陈空明哈哈一笑,道:“我们也是入乡随俗,哦,你是梅峰的高师弟?” 陈空明等这才看清其他三人,一个竟是梅峰峰主高日升之子高锋,另外二人分别是梵鸣寺的僧人与身着清虚观道袍的中年女道士。双方在这异域相见,自是高兴。 善明对洛小桑微笑道:“洛师弟,上次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相见了。” 洛小桑见善明双眼如明灯,似要把自己都看了个透般,又想起他在三派论道大会上看似比试却似指点修行般的动作,让自己受益颇深,心下感激,刚想说话,却没想高锋走到宋飘雪面前,脸泛喜色,目光炯炯,道:“宋师妹,我是梅峰的高锋,上次山顶广场一叙,没想这么快便又碰面了。” 宋飘雪只是淡淡道:“高师兄你好。” 洛小桑与高锋,自小便有一些嫌隙,说是嫌隙,倒不如说洛小桑受他欺负。便如上次论道大会,洛小桑虽心地淳朴,但也非蠢人,自然知道受他人陷害,不过若非如此,也无今日成就。这佛家因果之说,确是看透世人处事之道。 如今身在异域,见到同门中人,总是心喜,洛小桑施礼道:“高师兄,一路上可有碰见其他师兄弟?” 高锋转头一看洛小桑,冷冷道:“没有!”便又转头,与宋飘雪交谈去了。 对于洛小桑,高锋心中却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与不屑,三派大会上莫名地出尽风头,明明只是一个俗事弟子,何德何能能出现在此处。 便在此时,却听陈空明正与善明互诉历练途中的经过。 原来善明与高锋一组,一路出行,倒是没有碰见过任何阻滞,后来到北域附近,碰见了同是梵鸣寺的善性和尚与清虚观的清松子道人,听其二人言曾无意中打听到,魔教在通往北域的多条通道上设下埋伏,对付正道中人,目的却是为了不让正道中人打扰他们在北域的行动。只是到底是什么行动,二人便不得而知了。 善明思量下,定是魔教在北域的行动十分重要,否则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在各处设下埋伏。于是四人商量下,便一路向北域飞来,希望能与各师兄弟会合阻止魔教阴谋。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其他师兄弟定是在途中遇见魔教埋伏,所以才迟迟未能到达北域,倒是叫人担心。”善明听罢陈空明讲诉了途中经历,喧了佛号道。 “嗯,不过我们追踪那逃遁妖人到达北域,期间倒是听其大言不惭,说及到了某处祭坛定让我们好看,只是到底这祭坛在北域何处,我们对北域不熟,便无从找起了。”陈空明说道。 清松子听罢,对众人道:“莫非是雪族古祭坛?” 说完拿出一张地图,正是历练路线图,他指着图上一处阴暗处,道:“我们得到这图时,曾问过门中长老,长老说这便是雪族祭坛,只是雪族近年来在北域已然绝迹,这处古祭坛,更可追溯到神魔大战时期,曾经有人探索过,如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冰洞而已。但毕竟曾是雪族圣地,让我等历练出行,尽量避开此处。” 善明喧了佛号,道:“我佛慈悲,如此看来魔教在雪族古祭坛实施某项行动的可能性较大,为了天下苍生,贫僧与善性师弟决意前往一探究竟,以尽绵薄之力。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陈空明哈哈一笑,道:“大师如此不是小看了我沌天门人,除魔卫道,本是我正道中人职责,我沌天门决计是不肯落后的。” 洛小桑重重地点了点头,宋飘雪神色不变,只是眼中赞同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清虚观的松明子与高锋自然没有它意,众人商量定下,在大石下待了片刻,待得暴风雪稍停,便沿着路线图所标雪族古祭坛之地,一路寻去。 风雪过后,北域一片银装素裹,冰封千里,若果有心欣赏,倒是一大美景,不过众人心悬魔教事情,对脚下风景视而不见,御剑飞去。 也算是天公作美,御剑飞行数日,倒不见得再有风雪,沿着路线图飞行,以修仙者速度,逐渐深入北域腹地。 北域原本便是不毛之地,千里之内一无人烟,且曾是千古遗族雪族人活动之地,凶险未知,加上现在魔教妖人在此不知有什么阴谋,众人心下不由暗自戒备。 飞行在前的陈空明与善明,忽的一停,众人以为有何事故发生,纷纷停下,只听陈空明道:“按路线图上指引,那雪族古祭坛,应该便在此处附近了。我觉得我们应该下到地面,再行搜索。善明师兄,你觉得如何?” 善明施了佛礼道:“如此也好,贫僧觉得,我们人多,目标太大,为了安全起见,可化整为零,寻那古祭坛入口,诸位觉得如何?” 陈空明道:“如此也好,我们有七人,便分为三组,如若发现古祭坛入口,当以传讯通知。” 沌天门中四人,隐以陈空明为首,陈空明看了一眼高锋及洛小桑等其他二人,微微一笑,道:“高师弟,我们门中四人,便分为两组,我与你一组,洛师弟与宋师妹一组,你觉得如何?” 高锋一愣,他心仪宋飘雪,刚想提出与其同行,却没想陈空明先出了声。 他也非蠢人,陈空明乃此次三派论道大会冠军,实力不可小觊,以往历届冠军,都是问鼎掌门的人选,既然他出声了,正是与之交好机会,也能顺便完成父亲交代的与其处好关系的任务。 心念一转下,高锋道:“如此也好,一路上也好向师兄讨教修行上不明之处。” 接着转身向宋飘雪温柔道:“宋师妹,北域环境恶劣,凶险未知,你要多加小心才是。有事可传讯与我,我们,我与陈师兄定会立刻赶到。” 宋飘雪神色不变,淡淡的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转身落往地面。 洛小桑一愣,就待跟上,却见陈空明对他眨了眨眼,正不明所以间,紧接着听见善明说道:“洛师弟,多加小心。” 洛小桑见善明从三派论道大会开始,便对自己另眼相看,关爱有加,虽不明为何,但心下仍是感激,答道:“多谢善明师兄,我会的了。”说完祭起黑尺,转身紧跟宋飘雪而去。 于是众人分了三组,沌天门人两组,梵鸣寺僧人与清虚观清松子一组,落地搜寻古祭坛入口。 第九十二章 两行足印 踏着松软雪粉,盯着走在前方的倩影,洛小桑觉得心中一片宁静,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 曾几何时,隐约中记得是午夜梦回的画面,竟然可以在眼前跳现。 眼前一个个的脚印,便如记忆的琴弦,拨弄着少年的情丝。 是一曲悠扬,萦绕在心中,灵魂中;抑或一曲悲歌,醉入心潮,麻木了身心。 如果在梦中,那便,不要醒了吧。 洛小桑一步步,在前边的脚印边落下了自己的脚印,仿佛如此,才能确信并非出现在梦中一般。 却忽地脚下一紧,原来行走间不留意,踩在了一处雪坑中,脚不及提出,身子前倾,惊呼一声,跌了个嘴啃泥,哦,嘴啃雪。 宋飘雪在前边行走,听见后边洛小桑惊呼,转身一看,却见洛小桑一脸雪粉,正从地上狼狈挣扎着站起,眼中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洛小桑满脸雪粉,喷着落入口中的雪粉站起,却见宋飘雪站在前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心中羞愧难当,直骂自己没用,走路都能跌倒,这般笨拙,定叫她笑死。 二人走到一处林中,入目之处皆是光秃秃的枝桠,也不知是什么树种,竟能抵抗北域的严寒,此地一目了然,定不会有古祭坛的入口。行走间,却听后面洛小桑又是“啊”的一声惊呼。 宋飘雪转身,见洛小桑面露喜色,跑到一处倒下的大树前,俯身伸手进一个树洞之中,不知在掏弄着何物。 “你在做什么?”第一次,宋飘雪开口对洛小桑道。 “我发现了雪菇……”洛小桑心喜下也不顾宋飘雪跟他说话,又掏弄了一阵,拔出了一些雪白的菇类菌物,连脸上沾满雪粉也全然不理,道:“你看,这是雪菇,用来入菜,味道可不错。我听师兄说过,便是在雪域地带,也很难找得到,没想到却被我们发现,运气真好。” 说完才发现自己正对着宋飘雪介绍这入菜配料,心想以她冷如冰山的性子,怎会对这些感兴趣,于是讪笑着收回了手。 宋飘雪盯着洛小桑手上毛茸茸的雪菇看了一阵,脸色不变,却在转身之时道:“你倒懂得许多。” 上次一位师兄出外游行,从一北域商人购得此菇,无意中为易行云得到,尝过一次后大叹鲜美,却无奈佳肴易做,配料难寻。洛小桑将雪菇收入怀中贴身处,心想这回易行云兄妹知我找到雪菇,该高兴了。 洛小桑与宋飘雪二人,在这白雪皑皑的北域,一前一后,就这般默然无语的走了几个时辰,在雪原中留下两行长长的足印。 北域景色单调,除了一眼无际的白,加上偶尔点缀其中的灰,便再无他色。初时洛小桑还四下张望,希望发现雪族古祭坛入口,到得后来,只见所望之处都是白色,眼睛发酸发涩,前边行走中的宋飘雪便成了唯一的动点。 假如,一直这般走下去便好了,在这,毫无杂质的世界。 少年心中一叹,旋即摇了摇头,压下这个自觉荒谬的想法,奋力赶了上去。 走上雪原中的一个小山头,忽的前边宋飘雪“噫”了一声,洛小桑正好此时赶上,却发现山坡下,有一行足印,延伸到前方一座大山脚下。 “看这足印只得一人,不似陈师兄他们,定是魔教妖人留下。”洛小桑见状喜道。 “嗯!”宋飘雪轻嗯一声,算是回答。 于是二人便顺着脚印,一路寻去。脚印虽然弯弯曲曲,但却是向着前面大山而去。望山跑死马,那大山看似不远,但走起来却颇费时辰,加上雪原积雪甚厚,二人又走了几个时辰,才跟随着脚印来到一座峭壁之下,到了一处洞口。 洞口深幽,远远望去,便如峭壁的一个大口般,进入之人,便被其一口吞下,尸骨无存,让人望而生畏。 二人到得洞口,才更显巨大,便如蚂蚁与大树的分别。洞内倒挂着冰凌,寒气森森,洞口右手处一块巨大石碑,却断去了一节,留下了两个古朴的文字,看之不懂,定是年代久远之物。 洛小桑正抬头端详着那巨碑间,却见宋飘雪绕过了石碑,就待走入洞中。洛小桑一急,道:“宋师姐,此处定是那古祭坛了,我们不如传讯给陈师兄,会合了他们再做打算吧!” 宋飘雪淡淡的看了洛小桑一眼,轻声道:“好。” 言罢正待转身观察巨洞,却听得后面又传来洛小桑弱弱的一唤,转身一看,只见洛小桑脸色泛红,呐呐道:“宋师姐,那,我不晓得传讯的法诀……”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宋飘雪眼中讶色一闪而过,眼前这个淳朴少年,当真是在三派论道大会上与自己苦战的那人吗? 大会上那一战,其实是自己输了,只是好胜之心,却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承认,只归咎于对方运气太好。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让自己苦苦相争的人,却连沌天门中一个最基本的传讯法诀都使不出。 宋飘雪心念一闪而过,也不再多说,右手两指掐了个法诀,一个淡黄光团迅速飞去。 不到片刻,空中便出现了御剑呼啸之声,数个光虹从天而降,正是陈空明与善明等人。 甫一着地,众人都为眼前巨洞所惊,愣了一下,接着各自在洞口处绕着那石碑观察了起来。 “深幽……”善明和尚在那断去一截的石碑前站了片刻,抬头喃念道。 “善明师兄,你看得懂这些神魔时代的文字?”陈空明此时正站在一旁观察,闻言问道。 善明微笑道:“小僧平时闲来无事,喜爱翻阅古典籍,倒是能看懂一些。” 陈空明脸上泛起佩服之色,道:“善明师兄学识渊博,叫人佩服。此碑上内容,按理应是讲述此地情况,不知善明师兄有无看出此处便是那雪族古祭坛呢?” 善明摇头指着石碑上一处历经年月,早变得模糊的字迹道:“年代久远,石碑上字迹风化严重,内容为何已看不出了。前人智慧,终是敌不过岁月沧桑,可叹,可惜。” 顿了一下,善明和尚接着道:“小僧出发北域之前,倒是曾详读过北域雪族相关典籍,雪族人嗜血,好杀,但却也团结,崇拜自然之力,力量强大尤其是在控制风雪方面,无人能出其左右,甚至如今有些修行的法诀,传言多是出自雪族人与生俱来的能力。雪族人虽生活在雪域,但却崇黑,族中重地,都有深渊二字显示尊贵,以此推断,此处就算不是古祭坛,也应是雪族人一处重地才对。” “那还等什么?我们即刻进入洞中,看看那些魔教妖人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一旁的高锋闻言急道。 “不可!”善性和尚忽的从碑后绕前来,右手挑着几根干枯的兽骨,道:“你们看,这是我在洞中入口处发现的。” 众人尽皆盯着他手中兽骨,可是却实在发现不到有何特别之处,正待出言相询,却见善明脸色一变,道:“难道这是雪域茸鼠留下的?诸位看兽骨上留下的齿痕。” 果然在善明手指之处,兽骨上留有间疏不等的小齿痕。 陈空明挑过兽骨,细看了一阵,问道:“善明师兄,这雪域茸鼠却是有何特别之处,倒叫你这般小心?” 善明和尚答道:“我曾于典籍中见过关于雪域茸鼠的描述,它头长两个细角,凶狠异常,个头虽然只比普通鼠类略大,但齿中却含有剧毒,厉害无比。单只茸鼠虽然并无可惧之处,但茸鼠性喜成群活动,少则万计,多则以十万计,所过之处,无论鸟兽树木,片草不留。” 听到此处,众人尽皆变色,想想成千上万的茸鼠奔过,别说是对付,光是吓都吓死了。 洛小桑心中一阵激荡,转头看了宋飘雪一眼,却见她双手紧握,原先便白皙的脸色却变得更白了。 仿佛感受到洛小桑眼神,宋飘雪回望了过来,二人眼神在空中接触,宋飘雪忽的转过头去,再没转过头来,只是原先紧握着的手却渐渐放开了。 难道,她害怕茸鼠此物?洛小桑心中生起这样一个念头。 第九十三章 不能退却 话说洛小桑等七人,寻到了看似雪族古祭坛的洞口,却因善性和尚在洞口附近发现了雪域茸鼠啃食留下的兽骨,因为顾忌而停下商量。 “善明师兄,那依你之意该当如何?总不能因为这几只老鼠,我们便害怕退缩吧。”高锋大声说道。 他身为梅峰峰主高日升之子,从小自视甚高,况且如今在宋飘雪面前,不愿丢了面子。 善明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高师弟,这雪域茸鼠虽然难以对付,但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典籍中记载,它们一年当中,吃食储存能量后,会有六七个月的时间处以冬眠状态,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另外,它们还忌惮……” 善明说到此处,却是停了下来,只是眼角余光落在了宋飘雪以及清松子身上。 “它们还忌惮何物?善明师兄为何不继续说下去?”陈空明见善明看了宋飘雪以及清松子二人一眼,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二人,奇道。 善明踌躇了片刻,终于说道:“雪域茸鼠味觉奇特,十里之外的血腥味仍能闻见,却独独忌惮动物的排泄之物。” “你的意思是,假如我们要入内,最好便是身上留有排泄物的味道?”陈空明一点即通,拍手道。 善明点头道:“正是,我等出家人,肉身便如破囊,沾得些许污秽之物又算得什么。只是如清松子道友与宋师妹等,只怕……” 众人眼光皆看往宋飘雪,只见她眉头微皱,白皙的脸庞泛了一丝丝红,不施粉黛却更甚梳妆,倒让人眼前一亮。 清松子哈哈一笑,走到宋飘雪旁边道:“善明大师,我也是方外人世,些许污秽之物,自然不惧。宋师妹身为沌天门弟子,虽然年纪轻轻,但修行高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定然不会介意。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自是在替宋飘雪解围。 见宋飘雪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何,众人倒似松了口气般,许是这清冷艳丽的女子,让人心生不知不觉便心生敬畏之故。 “那我们即刻去准备吧。”高锋转身正待走出,却似记起何事般又转过身来问道:“善明师兄,这排泄之物,要大抑或小。” 此言一出,只见宋飘雪原本泛着淡红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 她生**洁,原本听闻身上需沾了排泄物的味道,已是千般万般无奈下才点头,却没想又要涉及大小,怕是她宁愿一路杀进去,也不愿沾了那物。 善明见了宋飘雪神色,道:“高师弟,不急。雪域茸鼠一般在夜间活动,如今天色已晚,为安全起见,我们最好待到明日一早再进那山洞中。另外,用小的就成。” 于是众人找了一处避风处落俗,修行中人虽然不忌风寒,但终是凡胎肉体,仍在五行三界之内,便找了柴火升起,以求温暖,再劈开溪流上的冰层,取了溪水煮沸,热水下肚,自是不同。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北域天气,连那朝阳都似怕极严寒,只露了个面,便无影无踪。 众人梳洗完毕,自去处理那排泄物的问题。洛小桑等自是方便,等了片刻,清松子便处理完毕,宋飘雪是最后一个出现的。 只见她梳洗完毕之后,脱去那一身北域累赘的衣饰,换回她白衣长裙,乌丝衬得玉脸更加白皙,清冷中带了睥睨众生的出尘气势,看得陈空明高锋等直了眼,连清松子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只是那排泄物问题如何解决,便无人可知了。 善明和尚仰天观察了一阵,道:“北域气候多变,以现在天色观之,可能迟些会出现暴风雪,我们要快点才行了。” 众人再无异议,重又回到那巨型山道洞口。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却见原本便阴冷的洞口,吹出阵阵冷风,阴森恐怖,倒似一个恶鬼,张大了血盆大口待众人进入便大嚼般。 陈空明伸头看了看洞内,忽地一阵冷风吹来,不由得缩回脖子,对善明说道:“善明师兄,你昨天所言,此时那茸鼠正冬眠以及忌惮排泄物味道,可都是真的吧?” 善明迟疑了一下,道:“小僧昨日所言,都是在典籍中见到,事实如何,小僧也不知。” “啊!”洛小桑吓了一跳,情不自禁道:“那如果不是真的,万一我们一走进去,那些老鼠便一拥而上,如此,如此我们岂非是自动送上门的口食?” 善明看了一眼洛小桑,眼中光芒一闪而逝,神态不变,依旧温和,道:“其实小僧也无十足把握,只是我们身在此地,为阻止魔教阴谋,总是要进去的。实在不行,我们到时退出便是了。” 陈空明再向洞中看了几眼,回头强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进去吧。” 众人一时无语,善明提醒道:“洞中凶险未知,为万全起见,诸位最好祭起法宝,以防万一。” 事关生死性命,无人敢怠慢,纷纷祭起法器防御宝物等。洛小桑见众人手中持了法宝,这才将手腕处的黑尺幻出,众人虽然早便见过他手中的古怪兵器,可仍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让洛小桑脸上一红。 宋飘雪手持沧浪神剑,泛出秋水般荧光,在淡黄光下,冷冷道:“我们出发吧。”率先走入了森冷的山洞中。 洛小桑见众人一一走进洞中,正待跟上,却见走在他前边的善明和尚转头温和道:“洛师弟,洞内凶险,你可多加小心。” 洛小桑见善明始终关心自己,感激道:“我晓得了,多谢善明师兄。” 善明微微一笑,转身走进了洞中。洛小桑见众人都已进入,连忙跟了进去。 洞中阴暗森冷,在法宝的微光下,洞顶的冰凌反射着微光。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形成的,凌柱有大有小,光线折射下,倒也不失为一道美景。可惜众人注意力全在未知的凶险之上,无暇他顾。 一脚踏下,巨洞便传来“踏踏”脚步声,在回音下,倒似有千万人一同踏步。脚下泥泞,多是兽骨及茸鼠排泄物等混合而成,想之恶心,便强迫自己不再去看。 走了一阵,却发现洞顶距离越小,原来这巨洞呈喇叭状,洞口巨大,洞中却小。 又走得一阵,忽听走在前边的宋飘雪轻“噫”了一声停下了脚步,众人心中一跳,同时停了下来,却发现前边黑暗法宝光线照之不到处,忽地出现密密麻麻无数的小红点,且发出“吱吱”声响。 善明走前几步,转头对众人轻声道:“诸位小心,前边恐是那雪域茸鼠的窝槽了。” 众人闻言纷纷全神戒备,举起手中法宝,一步步跟着善明,小心的向前行去。 洛小桑走在众人后端,心神激荡,两边皆是密密麻麻的红点,正是那雪域茸鼠的眼睛,由此可知数量之多,不可计数。 不过看它们龟缩在两旁,可见善明和尚在典籍上见到的记载都是真的。雪域茸鼠畏忌排泄物味道,此时悸动怕是正处于冬眠中被惊醒所致。 正小心翼翼行走间,忽的左右两边茸鼠一阵刺耳的尖叫,慢慢地,竟有向众人靠近之意。众人脑中此时便如绷着一根紧弦断裂,见状大惊,刚才还好端端,却何故突然间骚动? 便在此时,却听走在前边的善明和尚轻声急道:“诸位快点,前边就快出茸鼠窝槽了。”此言顿如苦海明灯,众人脚步顿时加快,几如奔行,快速向前行去。 洛小桑眼见那些红色小点到了脚下一丈外,心中惊骇,正抬步快速跟上前边众人,却没想右手处突然传来一痛,一只玉手从后伸来,一股大力掐入肉中,正是手上指甲所致。 洛小桑心惊下,转头一看,却不知何时,原先走在他前面的宋飘雪,走在了自己身后。 洛小桑看着这个受惊的清冷女子,沧浪神剑荧光下映着一张苍白的脸庞,带着了从未见过的惊惶,只是这惊惶,让洛小桑想起风雷交接下,那个同样带着惊惶的眼神,心中不由一痛。 忽然洛小桑心中一片平静,恐惧惊慌顿时便感觉不到了,那阵痛早已入了心,入了骨髓,入了灵魂。 洛小桑半转了身子,挡在了宋飘雪一侧,独自面对着已快到脚边的雪域茸鼠。 她害怕这东西,我是不能退的。洛小桑心中只剩了这一想法。 宋飘雪原本急促的喘息声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的手依旧抓着了洛小桑衣服,红唇轻动,只是在沧浪神剑微光下亮如星辰的明眸,深深的看着了洛小桑的侧脸,手却慢慢的松开。 第一次,躲在了一个仍显瘦弱却感觉安全的背影之后。 第九十四章 洞中遇袭 众人快速行走,终于一脚踏在了实地上。背后茸鼠“吱吱”声越大,红点几乎布满整个山洞地面,但却望着众人,仿佛地面划了条线,让它们愄忌,不敢越过一步。 众人心魂甫定,往前找了干净之处,清理身上粘到的污秽之物。待众人清理完毕,遥看着身后黑暗,仍心有余悸,陈空明道:“刚才还好好的,不知到了后面,那些茸鼠竟围了上来,所幸离出口不远,不然倒也麻烦。” 善性和尚道:“许是我们身上所留异味,走得久了逐渐散去,才引得它们醒来。” 洛小桑看了一眼宋飘雪,却在此时,宋飘雪也看了过来,二人眼神在空中一触,宋飘雪忽的转过头去,脸色早已回复了以往的冷淡。 善明和尚道:“不管如何,总算是平安通过。前面可能更加凶险,诸位切不可松懈。” 众人点头,借着法宝微光继续小心翼翼前行。洞中黑暗,越行洞顶却越低,洞中道路曲折,叫人不知东西南北,便如前方恶鬼张大了嘴,待众人走入便一口吞下。唯一有变化的,便是原本鬼哭狼嚎犹如厉鬼恶魔嚎叫的风声,却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 静,除了众人的脚步声外,整个世界仿佛便没有任何声息了。对未知的恐惧,纵是修行中人也不能避免,压力下,众人尽皆哑然,长此下去,怕是能将人逼疯了。 忽地前边善明和尚右手从怀中拿出一串佛珠,边行边默默诵念,手中佛珠竟缓缓升起,泛出金光,罩在众人身上。后面行走之人顿觉耳从传来佛家淡淡佛颂声,全身一暖,心头一片清明,刚才压力下感受的疯癫感顿去。 陈空明面露佩服之色,对善明说道:“借物驱魔,乃佛家修行高深之处。善明师兄,法力高深,让陈某佩服得紧。” 善明淡淡笑道:“陈师兄好眼力,才叫人佩服。” 二人相视而笑,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态。 “这鬼地方,没完没了,倒叫人走到几时才是。我倒宁愿与魔教妖人痛快打上一场。”在善明施术下,压力顿去,高锋出声抱怨道。 清松子接上道:“一路走来,所幸都是直路,如若不然……”话未说话,却说不下去。众人看清前边情况,尽皆一愣。 只见洞中通道到了此处,突地又再变大,洞壁明显有人为斧凿的痕迹,在尽头处,却是分开了两条通道,同样幽深,不知通向何处。两条通道中间,剩了一截断碑,断碑四周碎石无数,想来便是碑石所化。 众人再次哑然,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善性和尚蹲下,手捏了一撮碎石,观看一阵后道:“诸位请看,这碎石粉质较新,并无其他杂尘,以此推断,这石碑应是看被破坏不久。” 洛小桑看了一眼善性和尚手中碎石,心想他倒是心细,换了自己便发现不了。 却听陈空明接着道:“如此看来,这地方定是那雪族古祭坛无疑了。除了先行进来的魔教妖人,谁还会毁去这石碑?此举定是为了迷惑我们,让我们不知如何追踪。” 善明和尚喧了佛号,道:“眼下出现两条通道,究竟通往何处,我们无从得知。如果猜测得当,魔教中人先行进入,恐怕变数更多,危险更大。诸位觉得我们该往哪条通道追踪呢?” 高锋抢道:“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们不如分成两边探寻,这样更快一点。假如遇见魔教妖人,以我们实力,当可抵挡一阵,到时便可传讯通知另一边人。” 众人一阵默然,如若分开,这等凶险之地,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一起行动,万一走错了路,又要折回,自然浪费时间。可是除此之外,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善明和尚道:“也罢,那我们便……”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只见善明双眼圆睁,脸现金光,对着洛小桑方向怒喝道:“休得动手!” 洛小桑原本站在外围,听众人商讨该如何行动。却见善明对自己怒目而视,脸上金光一闪而过,似要动手的前奏。 心中一惊,正待相询,却感到一股大力由身后传来,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飞,不知被何物拖进了一处通道之中。 同一时刻,站在外围处的清松子也惊呼一声,身子倒飞,却是被拖进另一处通道中。 原本寂静的洞中忽地哭声大起,阴冷森森,倒似从九幽地府传来的鬼哭声,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骤变突起,众人没想到在这空旷地方,也能中了魔教妖人埋伏,淬不及防下,站在外围的洛小桑以及清松子瞬间便被拖进通道之中。 过了初时惊乱,众人反应过来,宋飘雪手中沧浪神剑光芒大盛,脸色冷然,一声不吭向着洛小桑被拖进的通道中极速追去。高锋见宋飘雪飞进通道中,略一迟疑,高喊一声:“宋师妹小心!”紧随而去。 情况危急,陈空明飞起之际,对善明和尚道:“善明师兄,兵分两路,我等去救洛师弟。”说完御剑,化为青虹快速飞去。 善明看着洛小桑被拖去方向,眼中忧色一闪而过,眼见善性和尚已经进入通道救清松子而去,便不再犹豫,转身跳入那通道之中。 陈空明,宋飘雪等人,急追被掳走洛小桑,在弯弯曲曲的通道中极速飞行,通道中鬼哭狼嚎声不绝,似嘲笑,似奚落,叫人心烦。 宋飘雪神色冷然,飞行中双手掐诀,口中诵念,沧浪神剑光芒大盛,速度加快,竟发出清吟声,瞬间压过那鬼哭狼嚎的杂音,让人灵台顿清。 再飞得片刻,三人冲进了一处巨洞之中,没想到这通道竟是连着另一巨大空间。 洞中宽阔,三人凝神戒备,忽的从前方一处高崖上传来几声冷笑,正是几个人影所发出。 “嘿嘿,罗四,便是这几个沌天小辈,撵得你狼狈逃回北域。我看也不怎么样嘛!”一个瘦弱身影嘿嘿怪笑道。 “张老三,你少啰嗦,这几个沌天小辈可不容易对付,尤其是那个手持长剑的臭女人,那把长剑不知是什么法宝,厉害得紧,白鬼刚拿出血壶,还不及放出,便被那长剑劈为两半了。”那罗四似仍心有余悸说道。 一个手拿书生扇之人越众而出,皱眉道:“那长剑泛出秋水虹光,看之便知不是凡品。我观之甚熟,似曾在《上古神兵榜》一书中观看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嘻嘻,虚墨子,你又何需再想,等我们将她擒了,拿到你手,自然可知是什么神兵利器。”又一身着艳装,声音销魂之人从后走出娇媚说道,正是易行云与应小敏在天宏山庄遇见过的何大姑。 陈空明踏前,朗声喝道:“何方妖人,在此大言不惭。我门中师弟,可是你们掳走?” “嘿嘿,嘿嘿!”魔教中人一静,又有一人阴笑连连,踏前几步,将手中一塔状物上下轻轻抛了几下:“那小子被吸入我法宝’兽灵塔‘中,只怕早已化为一滩血水,喂了塔中兽灵了。” 陈空明心中一紧,正待继续喝问,却感觉身边忽的黄芒大盛,只见宋飘雪手举沧浪神剑,长身而起,沧浪神剑光虹顿时光为一道光柱,重重一斩,“轰隆”一声,那高崖顿时被劈成碎块,片片落石坠地,巨响在山洞中震耳欲聋。 片刻之后,从烟尘中飞起数条人影,正是魔教数人,甫一现身,便听那虚墨子惊骇道:“沧浪神剑,神魔大战中的神兵,没想到还存在这世上。” 方才手拿“兽灵塔”的阴冷汉子,呸了一口,吐出口中尘粉,狠狠道:“臭女人,动手也不打声招呼,叫你尝尝我魔尸的厉害。”说着掏出怀中一个布袋,从中掏出几物,见风即长,有人有兽,竟是几个干尸。 那些干尸落地之后,双眼血红,口喷阴秽之气,在那阴冷汉子口念法诀下,嗷嗷叫着往陈空明等人扑去。 陈空明看了宋飘雪一眼,原本想套出洛小桑情况,以便搭救,却没想一向冷静的宋飘雪抢先出手。只是干尸转瞬扑到,再不多想,祭起法宝,与其斗在了一起。 第九十五章 黑尺灭灵 洛小桑被一股大力拖进通道中,等反应过来,眼前已是漆黑一片。身子倒飞,未知的恐惧让他心中狂跳,过得一阵,耳中传来呼呼鬼啸声,才醒起自己定是受了魔教妖人埋伏,艰难下举起黑尺往后倒插,可是一插之下竟插了个空,身后并无任何东西。 “砰”一声,洛小桑仰面着地,重重地衰落在地,背脊处似断裂成几节般,疼得他眼冒金星。 还未看清身处何地,耳中又传来鬼哭狼嚎之声,忽地眼前晃过一物,那物泛着幽幽绿光,似烟似雾,初时未见清,到了近处,却发现绿光中幻出一张兽脸,狰狞恐怖,张大了獠牙巨口,一口便往洛小桑脸上咬来。 “兽灵!”洛小桑大骇下滚地一闪躲,躲开了当面一咬。 早先跟从刘大成修行之时,刘大成便曾跟他讲过,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分别只是高低。如一般野兽,吸收日月精华,同样可修那神仙之道。 一只野兽途中横死,如果它的灵得不到解脱,便会滞留世间,假如碰上阴气浓重之地,吸收了阴地的阴气,更可能演化成恶兽灵,危害四周生灵。正道中人遇见,自会量力将其除去,以免危害人间。 洛小桑正堪堪躲过一咬,却发现四周又腾起无数幽光,幻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孔,似饿虎扑食般,狠狠地向着洛小桑扑去。 此处究竟是何处?平常遇见一只恶兽灵便已是难得,却为何此处有如此之多。 洛小桑在地上滚来滚去,左闪右躲,避着那些扑来的恶兽灵。无奈数目众多,躲得过这处,却又如何躲得过那处。 洛小桑只觉左小腿一阵剧痛,不由得惨叫一声,低头一看,正是被一只恶兽灵咬住,鲜血直流,而那恶兽灵却似享受般,贪婪的吸着洛小桑鲜血。 四周顿时一阵吼啸连连,兽灵面目更加狰狞可怖,血腥气一起,刺激得更多的兽灵,向着洛小桑扑去。 不一会,洛小桑全身又有几处被咬,一身鲜血淋淋,疼得他连叫喊的力气也失去了,心想今趟定是要命丧此处了。 便在此时,洛小桑手腕处传来阵阵温凉,瞬间传遍全身,所过之处,连伤口都不甚疼痛了。黑尺自动升起,停在洛小桑胸前,泛出红黑金三色光芒,溢出丝丝黑气,将洛小桑罩住。 奇怪的是,刚才还凶狠无比的兽灵,却似见了什么可怖之物般,惊啸着纷纷从洛小桑身上飞走,连到口的食物都不要了。 洛小桑心中奇怪,为何那些个恶兽灵,倒似怕足了黑尺般,但无论什么原因,自己倒似得救了。 他慢慢坐起,发觉原先流血伤口,被刚才传自黑尺的温凉之意一带,竟然止住了。只是处身之地一片黑暗,除了方才兽灵发出的幽光,便是黑尺幻起的红黑金三色光芒,除此之外,视线不及一丈之外。 还未及松一口气,只见前方不远处,忽地腾起一团巨大的幽光,一声惊天吼啸,幽光中幻出一个巨大身影,竟是一只独角独眼,面上只剩了半边血肉的熊类恶兽灵。 洛小桑挣扎站起,心中狂跳,将黑尺紧紧握在手中,看着前方巨大的兽灵。 只见那巨大兽灵看了脚下的洛小桑,又是一声惊天吼啸,原先畏惧黑尺光芒飞走的众多兽灵,倒似接了命令般,纷纷飞回,只不过依旧是忌惮洛小桑黑尺,围着洛小桑四周三丈之外饶走飞行,却是不敢再靠近。 那巨大兽灵见吼啸无效,也不见它飞行,不知是否太过巨大之故,抬脚向洛小桑处走来,只不过每走一步,大地似害怕般便抖动一下。 它走到洛小桑前面,低头盯了一眼洛小桑,抑或说洛小桑手中的黑尺,似有顾忌,片刻之后,又发出惊天吼啸,啸声中充满了恐惧,愤恨,到了后来,竟变成了呜鸣,带了悲伤,似有无穷无尽的故事要待诉说般。 洛小桑观察着巨大恶兽灵的变化,全神戒备,却见巨灵悲鸣之后,独目圆睁,竟是再也不顾洛小桑手中黑尺,狠狠地一脚踩下,带起一阵狂风,将其他兽灵吹得四散飞去。 洛小桑连忙祭起黑尺,在电光火石之中急速飞退,险险躲过巨灵一踩。那巨灵一踩不中,便又一脚踩下,速度之快,与其体型几成正比。若不是洛小桑在此次历练中多次飞行,渐渐熟练,恐怕早被踩成了肉泥。 一般兽灵,并无灵智,只凭嗜血本性行事,却没想那巨灵,倒似有了灵智般,见屡踩不中,在洛小桑飞身急退间,大口一张,喷出一股腥风血气,洛小桑躲闪不及,全身被罩。 所幸黑尺为他挡去大部分,只吸入了少许,但已叫他头晕欲呕,身子在空中摇晃不已,差点摔落在地。 巨灵见洛小桑摇摇欲坠,知道此招有效,又连续口喷夺人心神的阴气,洛小桑头晕无力下,只由黑尺带着,险险闪避,当真危险之极,怕是再吸入少许,洛小桑便得命丧此处了。 黑尺带着洛小桑飞行,闪烁着红黑金三色,似有灵性般,忽的光芒更盛,溢出的黑气裹住洛小桑全身,带着洛小桑冲天而起,飞到了那巨灵上头。 那巨灵瞪着独目一看,却见洛小桑双眼血红,杀意冲天,比己更甚,四周不知何时弥漫的浓重煞气,让它又惊又怒,又带起一片震耳欲聋的怒啸。 洛小桑身悬半空,黑尺飘在他身前,溢出的黑气越浓,惊得其他兽灵远远的躲了开去,连那独目巨灵,也再不敢妄动,只是死死的盯着光芒越盛的黑尺。 忽的一停,黑尺闪耀着红黑金三色光芒,带了桀骜与不屑,带了睥睨一切的气势,对着巨灵直飞而去。 巨灵幽光闪烁,似想躲避,却无奈黑尺去势之快,已然来不及,只堪堪举起了巨爪欲挡。黑尺便如无物般(亦或本来便无物)穿过巨灵巨爪,插在了巨灵那狰狞可怖的额头之上。 四周寂静一片,闪烁着幽光的兽灵似怕极,连阴森可怖的吼啸声都消失不见。 巨灵独目紧盯着额头上的黑尺,倒如孩童戏耍般,有些可笑,巨爪抬了抬,似想抓下黑尺,却没想举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接着,带了不甘与愤恨,悲鸣声中,那幽光尽数流入黑尺之中,转瞬之间,便被黑尺吸入。 黑尺,夺人生气,没想竟连灵物阴气也能夺去。 陈空明一剑劈退扑来的兽尸,看了看仙剑上的灰痕,不由眉头大皱,为法宝心疼。 这些干尸,不知死去多久,不单悍不畏死,而且皮粗肉厚,仙剑砍入,只见一道浅痕,还能用尸气污染仙剑,让仙剑法力越弱。 眼见缠斗已有一段时间,魔教妖人还在一旁做壁上观,静待自己等消耗体力以收渔人之利,长此下去,于己不利。 正思索方法间,却见不远宋飘雪处,沧浪神剑黄芒大盛,一声清吟,似仰天长啸,宋飘雪长身而起,身姿缥缈凌空而立,白衣飘飘间,手中沧浪神剑化为巨大光柱,一劈而下。 原本便为沧浪神剑砍得伤痕累累的两个兽尸,再也经受不住此招仙力,化为碎片消失不见。 受宋飘雪神剑仙力影响,陈空明及高锋面前兽尸动作一滞,二人抓住机会,各出重招,奋力一击,干尸四分五裂,终是将其消灭。 “沌天小辈,竟敢毁我尸宝。受死!”那放出干尸的阴冷汉子怒喝一声,祭起一把长叉,带了呼呼灰气,往陈空明飞去。 陈空明早已凝神戒备,刚欲举剑还击,却见白影一闪,却是宋飘雪落在了自己前面。陈空明一愣,却见沧浪神剑秋水般的光芒又盛,带了惊天气势,倒劈回去。 灰色长叉的灰芒甫一接触沧浪神剑虹光,立时烟消云散,叉柄断成两截,倒飞了回去。而那阴冷汉子却是口吐鲜血,身子跟着长叉倒飞,法宝被毁,显是受伤不轻。 “沧浪神剑,果然是名不虚传!”虚墨子站在一旁,眼见那阴冷汉子被震飞,只是惊叹神兵威力巨大,却对他伤势不问不顾,看来魔教中人也非是一心。 那阴冷汉子后背撞墙,才止了退势,落地以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血留满面,却让他原本阴冷的脸孔可加狰狞,狠狠吼道:“臭女人,毁我尸宝又毁我兵器,我与你势不两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兽灵塔”。 第九十六章 风云扇出 “兽灵塔”泛出红光,映得那阴冷汉子脸孔更显狰狞扭曲,缓缓飞起,越长越大,最后停在陈空明三人头上。 “哈哈,你们都去喂了兽灵吧,哈哈!”阴冷汉子哈哈狂笑,状若疯狂。 眼见“兽灵塔”红光闪到极致,却忽的一顿,红光散去,“咔咔”数响,悬在空中的“兽灵塔”,竟然从中裂了一条缝。 紧接着,那缝似会传染般,塔身处又裂出数条缝来。 陈空明等惊疑不定,原本听名字,以为这法宝会放出什么厉害之物,可最终却一无动静。连那阴冷汉子,身为法宝主人,也似吃惊不小,呆呆望着头上法宝。 就在众人愣神间,那“兽灵塔”忽的一震,“砰”一声爆了开去,一条人影从空中落下,正是先前被吸入塔中的洛小桑。 “不,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宝塔啊!”那阴冷汉子眼见自己法宝一连被毁,已然疯狂,如今连这师父交与自己的法宝也被人莫名毁去,回去该如何向师父交代。 想起师父责罚的恐怖,一时接受不了下,再不管不顾,竟如疯子般向洛小桑冲来。 原来洛小桑方才在塔中,以黑尺击杀的那巨大兽灵,正是塔灵。塔灵被毁,等若毁去法宝灵魂,灵魂既去,自然再也承受不住外力,在阴冷汉子催动法诀下最终毁去。 洛小桑后背着地,疼痛异常,还未弄清情况,便见一个全身是血的灰衣人,向自己大吼着“你毁了我的法宝,你毁了我的法宝”冲来,心惊下竟连逃也忘了。 便在此时,早有人动作,陈空明身形闪现,瞬间出现在洛小桑身边,手中仙剑幻出青色光柱,将那阴冷汉子震得倒飞,抓了地上洛小桑,飞身退回,动作迅速,如行云流水。 魔教众人见那阴冷汉子又被震飞,何大姑出声道:“你们真不打算出手,万一阴常他师父以后得知我们袖手旁观任由他被正道中人围攻,只怕会找我们麻烦。” “哼!”张老三冷哼一声,道:“阴常恃着他师父阴山老怪的名头,终日不将我等放在眼里,吹嘘他手中法宝有多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 其实阴常手中“兽灵塔”乃阴山老怪镇山法宝之一,其中兽灵乃阴山老怪在远古神魔大战古战场收集的凶灵。 远古蛮兽,大多身怀特殊能力,死后化为兽灵,因为魔气所染,滞留于世,其凶狠自是后世普通兽灵不能比。 洛小桑手中黑尺乃魔灵所生,祭起时溢出魔气,也唯有兽灵能感受得到。兽灵身前死于魔族之手,自是对魔气忌惮非常,所以才怕极躲开。 换作他人,不要说被吸入塔中,便是放出远古兽灵,以其凶狠,便不是常人能对付得了。 天生一物克一物,可见冥冥中自有主宰。 陈空明将洛小桑拉回众人面前,面对着前方魔教中人,小心提防,眼角余光却是上下打量洛小桑,却见洛小桑浑身沾满鲜血,关切道:“洛师弟,你可无恙?” 洛小桑直到被拉回众人面前,才回过神来,许是刚才紧张过度或是伤口流血所致,声音沙哑,道:“陈师兄,我只受了几处外伤,倒是无碍。” 说完,洛小桑觉得有一道眼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却是宋飘雪,二人眼光相碰,宋飘雪仿佛怔了一下,眼中闪过异色,却迅速转头,冷然面对着魔教中人。 洛小桑心中一动,却发现旁边又有一道眼光落在自己身上,还未及转头去看,便听高锋冷冷道:“你站到我们后面去,免得碍手碍脚。你可知我们为救你,现在身陷何处?” 洛小桑哑然,知道自己不小心中了魔教埋伏,害得众人身陷险境,心中愧疚,刚想说话,却听陈空明依旧小心提防着魔教众人,严肃道:“高师弟,此处不是说话时候,小心对面魔教妖人。” 高锋等恍然,纷纷举目望向对面虚墨子等人。 却见虚墨子呵呵一笑,越众而出,道:“三位果然修行高深,想来应该不是无名小辈,当是我等小看了。” 高锋冷哼一声,道:“魔教妖人,只会耍些阴谋诡计,少说废话,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虚墨子也不怒,依旧面带笑容,却听一旁的何大姑道:“亏你等自诩正道中人,难道不曾读过诗书?不懂礼数?便是你们师辈来到,也不敢如此无礼。” “哈,”高锋仿佛听见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般,道:“魔教妖人,也懂礼数?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何大姑脸上一变,就待怒骂,却被虚墨子伸手一拦,只见他手中一晃,凭空多出一把纸扇,淡笑道:“沌天小辈,既然你等心急送死,我们便做做好心,送你们一程。不知你们师辈可有教训,知道此扇是何物?” 陈空明等见虚墨子手中之扇扇骨黝黑,透着幽光,微微打开间竟能引起空间的微弱波动,想来便知不是凡品。 忽的心中一动,陈空明记起师父所授百年前正魔大战之事,脸色却不变,对虚墨子道:“看这扇扇骨黝黑,定是上古异兽的骨骼所制,打开间能引动空间变化,如果所猜不差,定是‘风云扇’无疑了。” 虚墨子哈哈一笑,眼中带有赞赏之意,道:“难得,难得,你一个沌天小辈,竟能识得此扇。那你可知此扇威力如何?” 陈空明坦然对着虚墨子,眼角余光却是看向高锋等三人,意在提醒,道:“‘风云扇’一扇飓风起,二扇怒雷响,三扇天地变色。却不知阁下与魔教魔头万里云有甚关系?” 虚墨子依旧脸带微笑,也不回答,只是脸色逐渐转厉,道:“哼,你所知倒是不少,既然你知道此扇威力,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陈空明哈哈一笑,道:“我还知此扇威力随人不同,如果换了万里云那个老魔头来,我等尚要小心一二,换作是阁下,嘿嘿……”说到此处,嘿嘿几声,意思不言而喻。 虚墨子被几个小辈轻看,脸上挂不住,终于有了怒意,道:“轻狂小辈,既然你等执意送死,我便成全了你们,看招。” 说完右手举扇轻摇,巨大的空间内,忽的暴起数股黑色飓风,夹杂着冰凌碎石,呼呼而来,威力,竟是比先前在天宏山庄与易行云所战之时强大许多。 高锋等三人在陈空明提醒下,早就凝神戒备,甫一见飓风出现,纷纷御起防御心法,举起手中法宝应对。 洛小桑祭起黒尺,边退边躲闪着袭来的冰凌碎石,却由于先前受伤,手中吃力下,险象环生,险些又被击中。 却忽的压力一减,前方呼呼黑风中闪过秋水虹光,不知何时开始,宋飘雪站在了不远处,将沧浪神剑舞出一片剑花,为洛小桑挡去了大部冰凌碎石等物。 洛小桑心中一动,看着前方白影,她可是在帮我? 沌天门四人虽左右躲闪,略显狼狈,但终是堪堪挡住飓风压力。 虚墨子见四人竟能抵挡得住宝扇威力,而魔教众人看向自己眼光有异,大失面子,口中喝了一声“去”。 手中宝扇竟缓缓飞起,浮在半空,轻摇间,突的雷鸣电闪,轰隆一声,一道金光分为四处,劈向沌天四人。原来虚墨子竟是出了“风云扇”的第二招,怒雷。 沌天四人原本便堪堪挡住飓风之力,如今加上这怒雷,应付起来更加吃力。 洛小桑刚避开迎面而来尖锐冰凌,却没想一道金灿灿的闪电转瞬即到,洛小桑大惊之下,只得举起手中黑尺一挡。 “嗤”一声,由魔灵所化的黑尺硬是了得,不单挡住了闪电之力,而且毫发无损,不知是否应了俗语所称人贱命硬之言,不似陈空明等所用仙气缥缈的宝剑,每劈之下必见浅痕,心痛不已。 黑尺虽然为洛小桑挡住了大部分威力,但自然之力,不可小觊,闪电余威仍是将他震得倒飞出去。 洛小桑刚刚坐起,怎奈那虚墨子将一切看在眼中,口中默念法诀中,又一道闪电当头对着洛小桑劈去。 眼见洛小桑无力闪躲,突然间横空闪出一片剑花,硬是将那道闪电引向他处。原来陈空明眼见洛小桑为闪电震飞,在百忙之中抽出手来,终是在最后关头救了洛小桑一命。 洛小桑忍住全身疼痛站起,对陈空明道:“多谢陈师兄救命之恩。” 陈空明脸色凝重,望着空中的“风云扇”,道:“这‘风云扇’厉害得紧,洛师弟自己多加小心。”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清吟,宋飘雪白衣缥缈,长身而起,仿佛与手中沧浪神剑化为一体。秋水般的虹光如长鲸吸水,瞬间敛入沧浪神剑之中。 “芸芸众生,炁由他生;昭昭天道,炁自我用;以我为引,以剑为聚!” 宋飘雪高举沧浪神剑,犹如女神下凡,剑芒化为巨大光柱,竟是施展沌天门无上招式“神剑御炁术”,对着空中“风云扇”一劈而下。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光柱与“风云扇”发出的金光在空中接触下,瞬间整个空间内地动山摇,碎石由空间之上落下,众人纷纷躲闪。 第九十七章 不管不顾 “神剑御炁术!这沌天小辈,年纪轻轻,竟能施展。看来杨问天近年来也是看重年轻弟子的培养啊。”巨大空间中,一处高崖之上,站着一人,一身黑衣劲装,双眉上翘,配以鹰勾高鼻,浑身上下无不透出枭雄之气。 他身后同样站了三个黑衣人,却在宋飘雪施术后,其中一人上前请示道:“副宗主,是否需要属下出手。” 那被称为副宗主之人盯着高崖之下,眼光闪烁似在考虑,正待决定间,忽的眼神一动,却是转身看往身后黑暗处。 只见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人,却是手持羽扇的中年文士,他走到那副宗主身前,微微一礼,道:“邢副宗主,宗主有令,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邢副宗主哈哈一笑,似有些迫不及待,道:“时候终于到了?周军师,宗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那周军师踏前一步,望向高崖之下,忽的一愣,却是瞬间回过神来,答道:“没有了,宗主只是传令按原计划行事。” 刚才周军师一愣间,虽是一刹那,却逃不开邢副宗主精光闪闪的双眼,他望向高崖之下,似是无意般问道:“周军师,可是认得下边几个沌天小辈?” 周军师脸色不变,依旧盯着崖下,淡淡道:“不认得,只是觉得此女年纪轻轻,却能施展沌天门奇术,假以时日,定是我圣教一碍。” “周军师觉得,可要现在毁去?”邢副宗主双眼精光闪闪,望着崖下宋飘雪。 周军师依旧淡淡道:“副宗主早有主意,又何需问我。” 邢副宗主听罢哈哈大笑,再看了崖下宋飘雪一眼,转身带着身后之人,没入黑暗之中。 周军师眼光灼灼,望着崖下沌天四人,只不过却是将视线停在了洛小桑身上。 片刻之后,周军师嘴角浮笑,口中喃念,只是所念何事,怕是只得他一人才知晓了,人却转身渐行渐远,终是没入了身后黑暗之中。 陈空明眼见宋飘雪施展本门无上奇术“神剑御炁术”,心中却是一动,宋师妹上次在三派大会施展此招,却是比现在吃力许多。 没想到短短数月之间,她的修行又再精进,已能随心施展开来。当真如师父所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 正思索间,忽地天上白影一闪,却是宋飘雪飘身落地,只见她施展奇术过后,面白如纸,身子微颤,如此奇术,果然非到修行深厚,不能轻易使得。 正欲上前询问间,却见宋飘雪轻“噫”一声,一口鲜血不知忍了多久,终是吐了出来。 鲜血流过白皙的脸庞,映在白衣之上,点点红星,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宋师妹,你可还好?”高锋大急,再也不顾提防对面魔教妖人,围上来关切问道。 陈空明道:“宋师妹,快快服下云梦散调息。” 高锋闻言,暗骂自己关心则乱,从怀中掏出云梦散,递与宋飘雪服下。 洛小桑心中狂跳,只还未及出口相询,便听到那虚墨子怒吼一声“沌天小辈,竟敢毁我宝扇,该死,你们统统该死。” 原来“风云扇”在沧浪神剑以及沌天门奇术“神剑御炁术”的威力下,落回虚墨子手中,扇面竟然从中裂开一条二尺来长缝隙,可说与宋飘雪斗了个两败俱伤。 虚墨子宝扇受损,心中痛极,再也不顾先前“前辈”风度,换了一支长笔,含怒与陈空明斗在了一起。 而先前曾与易行云在天宏山庄相斗手持尖棍的青衣汉子,则是找上了高锋,两人旗鼓相当,缠斗在一处。 空间内地面受方才“风云扇”之威,早已如犁田般沟沟壑壑,如今加上剧斗,变得支离破碎,却在谁也见不到的地方,翻出了不少冰块。 这,地底之下,却为何能有冰块? 洛小桑浑身疼痛,祭起黑尺,刚欲上前相助,却见宋飘雪独自一人站立,脸色依旧苍白,一阵无力,竟似要跌倒。 洛小桑一惊,上前扶住宋飘雪,道:“宋师姐,你没事吧?” 宋飘雪贝齿紧咬,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带了方才溢出鲜血,左手搭了洛小桑右臂,双眼却是紧紧盯着前方相斗之处。 洛小桑盯着眼前这个坚强的清冷女子,似为她那份毅力所染,心底深处的某条裂缝却在慢慢愈合。 场中相斗正酣,不一会便将洛小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却忽的感觉右手一轻,原来身边的清冷女子,松开了支撑身体的左手,原本苍白的脸,却是有了一丝血色,想来定是服用了沌天门疗伤圣药有了效果。 洛小桑看了宋飘雪一眼,道:“宋师姐,你可好些了吗?” 宋飘雪脸色恢复了原先的冷然,轻轻点了点头。 洛小桑只觉心中一轻,道:“陈师兄他们正与魔教妖人激战,我们要快点过去相助才是。” 说完转身走出,却没走几步,突然听见身后宋飘雪传来一声惊呼。 转身一看,只见宋飘雪身子后飘,双手紧贴在身上,正苦苦挣扎,似被缚住,可是肉眼之下,哪有什么绳索之类。 这下骤变突起,实在料想不及,洛小桑刚追出,却见宋飘雪身后忽的闪出一个人影,将后飘中的宋飘雪扯到身前,嘻嘻笑道:“小妹妹,这‘无影丝’的滋味如何?哟,劝你不要挣扎哦,越挣扎越缚得紧,最后吃苦的可是你。” 说话之人正是那何大姑,难怪从方才交战开始便不见了人影,原来却是一直躲在暗处等着偷袭。 洛小桑见宋飘雪被那“无影丝”缚住,苦苦挣扎脸露痛苦之色,心中大急,祭起黑尺朝那何大姑攻去。 却没想那何大姑躲在宋飘雪身后,每每黑尺攻到,便拿了宋飘雪来挡,累得洛小桑大骇收回,缚手缚脚之极。 黑尺上红黑金三色光芒,印得宋飘雪原本白皙的脸庞更显苍白,忽地她明眸一睁,对着洛小桑大声道:“小心身后!” 洛小桑一惊,却听身后左右方向,传来呼呼破空之声,一把厚背刀从左后方砍下,一环刚圈,却是从右侧攻到。 亏得宋飘雪出声提醒,加之洛小桑出行历练以来多与人交手,不自觉间已能凭本能反应躲闪。 先是身子前倾拉开了距离,洛小桑举起手中黑尺挡了左后方砍下一刀,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腰部一扭,刚环贴着身子劈下,呼呼风声刮得脸颊生疼,如被击中,怕是受伤不轻。 原来偷袭者竟是张老三以及同为魅影门弟子的何大姑师妹,三人商定先是用“无影丝”缚住修行高深且有沧浪神剑在手的宋飘雪,再合二人之力偷袭,除去四人中看似修行最弱的洛小桑,然后再合力对付其他人,这般胜算便大了。 却没想低估了洛小桑实力,为他险险躲过致命一击。 张老三与那魅影门女弟子显然也没想洛小桑能躲过,只是一愣间便又再围攻上来。 洛小桑原本便有伤在身,如今以一敌二,更显困难,只是凭本能举着黑尺左挡右闪,险象环生,落败只是时间上的事。 陈空明与高锋为魔教虚墨子等缠住,心中焦急,却是有心无力。 宋飘雪眼见洛小桑被围攻下,还不时看往自己,百忙之中抽得手来攻上一两招,希望能救出自己,心中着急自是不在话下。 也不知这“无影丝”是何物,莫非当真是无影。自己低头之下,竟也不能看见,只是觉得身子真如被绳索缚住般,越挣扎越见收缩,缚得更紧。 只听洛小桑一声痛呼,久攻之下,终是为张老三划伤,手臂上鲜血直流。 “嘻嘻,你那同门师弟,就快不行了。咦,见你这焦急模样,莫非他是你的情郎?”何大姑站在宋飘雪身侧嘻笑道。 宋飘雪银牙紧咬,原本苍白的脸颊瞬间又有了血色,身侧沧浪神剑似能感受主人心情,泛出秋水虹光。 “哇!”宋飘雪怒急中运功,终是岔了气,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滴在白衣之上,更显触目惊心。 “宋师姐!”洛小桑见宋飘雪受伤,以为她中了何大姑毒手,大急之下,突出包围,竟是再不管不顾身后敌人,手中黑尺向着何大姑急射而去。 何大姑正奇怪宋飘雪无端端吐血,却没想黑尺泛着红黑金三色,转瞬即到。 她对敌经验丰富,身手也是了得,身子后翻,黑尺堪堪贴着身子飞过。 而洛小桑却由于身后大开,被张老三与幻影门弟子抓住机会,一刀一环尽数落在背上。 洛小桑口喷鲜血,身子前飞,幸得论道大会上所获宝衣为他挡去大部受力,不然定是惨死当场。饶是如此,洛小桑也是受伤不轻。 血珠在空中飘舞,化为一幕壮丽的色彩。 宋飘雪眼见那张仍显稚嫩却坚韧的脸庞,双目微闭,向着自己飘来,想伸手去接。 可是,可是这该死的“无影丝”,却让双手动弹不得。 身侧的沧浪神剑在主人的法诀之下,光芒更盛,发出阵阵清吟,似待冲天而出。 便在此时,听到场中正与陈空明激斗的虚墨子,怒喝一声“沌天小辈,竟敢伤我。好,好,我让你们尝尝‘风云扇’天地变色的滋味。” 身浮半空的何大姑脸色大变,大呼道:“虚墨子,不要……”身子却在话未说完,转身而去,电射般奔向一处通道。 第九十八章 无怨无悔 一瞬之间,空间内地动山摇,黑色飓风与金灿雷电同时出现在空间之内,冰凌四射,碎石乱飞,巨大的岩石从头顶砸下,将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带出无数冰块。 忽地,“喀啦”一声巨响之后,地面裂开一条巨缝,露出深不见底的深渊,似通往九幽地府。 一阵阴风从缝中吹出,力道之大,将巨大的岩石吹得飞起,尔后忽地气旋倒灌,变成吸力,竟将巨大的岩石纷纷吸入。 陈空明惊骇无比,没想到这巨大空间,地底竟是由冰层所化,不知千年万年,覆盖以尘土,砂石,才变得如普通地面那般。没想到在法宝威力以及剧斗之下,竟是将地底冰层震裂,露出地底深渊。 深渊透出的吸力之大,连巨石也被吸入,眼见魔教妖人逃得一个不剩,定是早就知晓此地危险,唯有速速远离此地,才是上策。 正待祭起法宝离去,却忽地一惊,张口大呼道:“宋师妹,小心。” 宋飘身全身被缚,身浮半空,眼见洛小桑伤重飞近而不能接,身子半转,以肩膀之力,将洛小桑往高锋所在之处推去。 忽地一块巨石砸下,带起巨大风力,竟将宋飘雪推向那地面巨缝。 “宋师妹!”高锋大急下高声大呼,奔得几步,却是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便是宋飘雪将欲落下的无边黑暗。 宋飘雪只觉全身力气却像被抽离般,软弱无力,身子在阴风吸力下轻飘飘地往巨缝飘落。 这便要死了吧?瞬间,曾经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师父循循教导,师姐妹们温暖亲情。 还有,那个在石道上扫着落叶的小男孩;论道大会上,血红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明,倒影着自己身影的少年;山洞内,知道自己害怕,毫不退却挡在自己身前的瘦弱身影;方才,拼着吐血,担心自己受伤害,不顾自身安危冲过来救自己的人! 那张仍显稚嫩却坚韧无比的脸庞,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眼前。 宋飘雪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嘴角带着欣慰的笑意,在失去知觉之际,却感到自己冰凉的手,似被另一双同样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但却感觉,温暖无比。 巨大空间内地动山摇,裂缝仍旧在不断扩大。陈空明张大了口,却再也喊不出声,他见到,原本荡向高锋处的洛小桑,身子却借着落下的巨石,改变了方向,同样飘向那巨缝。 洛小桑伤重之下,几欲昏迷,却在宋飘雪一推之下,剧痛中清醒过来,转眼间见到宋飘雪飘往那黑暗巨缝,身子还未待大脑思考,便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借着巨石改变方向,追上了宋飘雪。 巨缝阴风吸力巨大无比,洛小桑抓住宋飘雪的手,一扯之下,竟是纹丝不动,相反却带着自己,一同落向裂缝之中。 洛小桑觉得全身力气正一点点远离而去,却分明的见到,宋飘雪嘴角笑意,带着了欣慰之情。 那便,一起落下吧,为了眼前那丝笑意。 无怨无悔。 永恒的黑暗,透着远古气息的阴风,眼前白皙的脸庞,竟看不到一丝半点。 只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依然记得,两人的手,仍紧紧握住。 那双冰冷的手,到死,也绝不放开。 黑尺与沧浪神剑,泛着微光,追随着主人而去。 下一刻,黑暗吞噬了一切。 程长风走在四周葱葱郁郁的山道上,看着前方一大二小三个雀跃的身影,正是易璇以及花朵两姐妹。 从葬龙潭出来,已经走了一段时间,由于易璇伤重,不能飞行,所以只得边走边疗伤。 所幸沌天门疗伤圣药神奇无比,这般情况下竟也好了大半,换作其他,怕是没有数月静养,动弹不得。 “喂,干什么走那么慢,你倒是快点。”忽的前方一手一个,拖着花朵姐妹小手的易璇,停了下来,转身皱眉催促。 午后残阳透过茂密枝叶,印了斑斑点点在林道上,山风徐徐,有些似诗词中的场景。 许是由于天热赶路,易璇白皙的脸庞带了微红,红唇之上冒出细密汗珠,眉头微皱,似幽怨,似忧愁,却是惹人轻怜之极。 程长风心中一动,少女情怀,心头忧忧之情,可是为他那个失踪的师兄。 没来由的一叹,若这世间得此一人牵挂,今生无憾了。 “喂,大哥哥,你再不快点,我们走咯!”“快点,快点!”花朵姐妹朝后招了招手,转身追着先行的易璇去了。 程长风嘴角浮笑,看了一眼似负气孩童般大步先行的易璇身影,快步跟了上去。 这路,若能一直走下去,可好! 六月天气,早入了夏。山风不知何时开始,变得不近人情,吹得枯叶断枝横飞,暑气逐渐散去。片刻过后,不单没有消停,却是越演越烈,引得乌云盖头。 程长风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飘来的乌云,皱了皱眉,这林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这要真下起雨来,怕是都得淋雨了。 不知,她的身体可受得了。程长风看了一眼前方稍显瘦弱的身影。 乌云蔽日,数人逐渐步入林中阴暗之处。 蓦地,程长风眼角一跳,多年的游行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动了,程长风身形一闪,只瞬间便到了易璇等三人身后,伸手一带间,将三人扯得倒飞。 易璇娇呼一声,正想责问程长风为何突然出手,却没想刚才所站之处“砰”一声被一物砸出一个巨坑,只是这碎石带起的“呼呼”风声,便刮得脸颊生疼,若是被砸中,只怕顿成肉饼。 惊魂未定下,那砸入坑中之物带了破空之声,又迅速飞起,砸向程长风。 想来定是御物之人见偷袭不成,想趁着众人站立未稳,再行追击。 程长风怎能让他得逞,长剑转瞬祭起,与那物在空中一撞,暴起一声巨响,双双倒退而飞。直到此时才看清,那偷袭众人之物,原是一柄短杵,无怪乎霸道非常。 “哈哈,程长风,数年未交手,看来你的修行还是有所进啊。希望你待会不要逃走才好。”林中阴暗处走出数人,说话之人便是那手持短杵,在葬龙潭边伤了易璇的许利。 程长风将易璇以及花朵姐妹护在身后,冷冷看着在葬龙潭边设下诡计,欲将众人一网打尽的魔教众人,道:“便是数年前,逃走的怕也不是我吧。” 许利冷哼一声,道:“口舌之利救不了你们,沙毒子,那个女的便交给你了。”后面一句,却是对着身后那被易璇砍下一臂的沙毒子说道。 沙毒子狠狠地盯着易璇,道:“臭女人,断臂之仇,必百倍偿还。我要将你双手双脚一同砍下,让你生不如死,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过了初时慌乱,易璇早已回过神来,冷哼一声,丝毫不惧,对那沙毒子道:“魔教妖人,就会设计害人。待我再将你剩余之手砍去,看你以后如何害人。” 沙毒子脸色一变,就待怒骂,却为许利伸手一拦,只听他道:“小张,詹老,你们二人对付那程长风,我与沙毒子对付那女子,红鹤掠阵,我们速战速决,几位以为如何?” 魔教众人纷纷点头,显是早有默契。 原来在葬龙潭边遇上那龙卷风天灾之后,魔教众人惊觉得早,早先一步逃了开去,躲过一劫。 后来众人商量下,觉得血壶既破,必有人逃离,于是在此设下埋伏,除得多少便是多少,回到门中,一旦问起,也能有所交代。 等得数日,倒也是碰着了几个逃离之人,可怜那些人以为命大,却没想魔教妖人歹毒如此,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被除去数人。这些天左等右等,再不见人经过,刚想撤离,却没想等来了程长风等人。 程长风冷冷看着魔教众人说话,心中却在苦思应付之策。魔教妖人修行高深,换作平常,已难对付,更何况如今易璇伤势未愈,外加带了花朵两姐妹,当真是凶险异常。 刚欲吩咐易璇小心,却闻得背后传来呼呼破空之声,易璇手中思竹剑,泛着绿芒,带着无往的气势,对着沙毒子怒劈而去。 程长风一愣即消,避之不过,唯有先出手为强,才是上策。自己关心则乱,倒是失去以往判断能力。随即再不犹豫,长剑出手,对着小张劈去。 魔教众人显是没想处于劣势中的人竟会抢先出手,纷纷呼喝出声,双方瞬间战作一团。 第九十九章 虫蜂救人 程长风长剑在手,身形走的是轻字诀,配以独特的修行功法,往往在那小张与詹老的合击中快得一步,把握先机突出包围,长剑幻出斑斑星点还击,又快又准,倒叫合击二人穷于回招自救,一时再难以夹击,虽然以一敌二,倒也不落下风。 而易璇伤重未愈,若是对得沙毒子一人,倒也能应付。无奈加上拿了短杵的许利,法宝霸道无比,虽然刚开始以灵巧身形得以躲闪,但片刻之后,额头已是见汗,身形渐缓,胸口隐隐作痛,似旧伤再发的迹象。 程长风看在眼里,心中焦急,无奈对手缠斗得紧,一分神下,险些为对手所伤。 面红额突的魔教妖人红鹤手持法宝薄剑,在场边静观变化,择机出手偷袭。 正惊叹于正道弟子年纪轻轻,却能有此般修行间,忽的眼角一闪,转头一看,却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粉嘟嘟的小女孩儿,正站在自己身前,虽是一脸怒容,但却更显其天真可爱。 只见不知是花儿或是朵儿,皱着小眉头,大声道:“坏人,还不快乖乖投降,不然我就要揍你了。”语气动作与先前在小康城云聚客栈中一般无二。 那红鹤一愣,他虽心狠手辣,杀人绝不留情,但却是从未对小孩子出过手,原本见二人呆在一边,也懒得出手,没想到一个八九岁女孩儿,竟想对自己动手。 也不知是见二人粉嘟嘟煞是可爱,出于最基本的人性,亦或不想让她们打扰自己,红鹤并未下重手,只是随手一挥,加了力道,希望能将二人震退。 谁知一出手下,花朵两姐妹只是眉头微皱,一动不动。 红鹤心头一惊,自己一出手下,已然用了三成修行法力,且加上独门手法,便是一个成人,也非得倒飞不可,却为何这两个小女孩儿纹丝不动,难道她们修行高深到不为所惧? 红鹤正惊疑不定间,却见朵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往红鹤一丢,还大声道:“坏人,砸死你。” 魔教派系众多,常年争斗,红鹤能存活至今,也非等闲之辈。 红鹤见那小瓷瓶慢悠悠从空中向自己抛来,多年习惯,谨慎下,他也不敢冒然去接,只是手中薄剑一挥,那小瓷瓶便化为碎片,只是瓶中所装的液体在空中飘散开去。 红鹤一惊,以为是甚毒药之类,闭气退开几步,等得片刻,却什么也没发生。 正寻思间,却听得早退在远处的花朵姐妹嘻嘻笑闹,一人道:“姐姐,你看那红脸怪竟然被我们吓到了,嘻嘻。”另一人则嘻笑道:“对呀,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小,吓得险些跌倒。笑死人了。” 红鹤原本天生脸红,如今竟被两个女童戏耍,面子挂不住,脸上更红,怒从心生,就待有所动作,却没想此时场中激斗数人又有变化。 原来易璇伤重对敌,斗得片刻,终是由于伤势复发,身形慢得一步,堪堪躲过许利风云杵重击,却为余威所带,身子前倾,嘴角溢血。 沙毒子见状大喜,独手黑气大盛,空中顿生腥臭之气,原来他见易璇受伤,竟使出他不曾轻易出现在人前的绝顶招式“毒魔手”,断臂之仇,看来他对易璇也是恨极。 易璇知此招厉害,也不硬接,思竹剑幻出御字诀,忍住胸口剧痛,身形拔高,在毒气袭身之前,脱出包围,如果慢得一步半步,也是凶险之极。 却没想身浮半空,还未站稳,背后便传来呼呼破空之声,许利的“风雷杵”转瞬即到。 原来许利见沙毒子出招,早便在一旁伺机而动,他久经争斗,经验丰富,竟是算好易璇躲避路线,甫一出现下,便出重手,以期一招毙敌。 易璇心中大骇,想要翻身躲闪,无奈伤重,一运气下,口中竟是再溢出血来,身子却挪不开一丝半点。 眼见“风雷杵”就快及身,易璇闭上双眼,生死关头脑中闪过亲人面容,竟是不再害怕了。 呼呼破空声触身即止,易璇等来的不是身受法宝之痛,却是背后一口温热的鲜血,化成点点血珠,喷在了自己脖颈之间。 转身之间,只见背后一个黑衣男子,面泛痛苦之色,嘴角挂血,舍身为自己挡去了致命一击,受了惯性所引,正向自己飞来。 易璇伸手接住程长风,只见他双眼紧闭,唇边带血,除了肩头,手臂上还有一处伤口,正流血不止。 原来在易璇危险之际,程长风拼着被那小张划伤右臂,终是摆脱二人纠缠,在最后关头以身救了易璇一命。只是却身受重伤,陷入昏迷,不能再战。 易璇不顾得魔教妖人逼近,从怀中掏出云梦散喂入程长风口中,只是伤势过重,药一吞入便又吐出血来。 眼见程长风为救自己身受重伤,生死不知,易璇心乱如麻,以往机灵再不复在,眼角含泪,抱着程长风身子,狠狠盯着将自己围住的魔教妖人。 许利没想自己一招原是偷袭易璇,却让程长风身受重伤,效果大好。站在三丈之外,也不着急,眼神如猫戏耍垂死挣扎的老鼠般,看着程长风,道:“嘿嘿,程长风,想你当初孑身一人,独来独往,潇洒自如,没想今日竟为一个女子命丧此处,真是愚蠢之极。不过这样也好,让我报了数年前一剑之仇,省得我到处找你。” 易璇心中激荡,正想怒骂,却没想花朵姐妹奔到自己身前,伸手一拦,喝道:“坏人,你们伤了大哥哥,待会小蜂来了,定叫他们收拾你。” 魔教众人听罢哈哈大笑,一步步踏近,那沙毒子大笑道:“谁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易璇将花朵姐妹拉到自己身后,自己与程长风今日怕是难逃此劫,可是自己答应了花朵姥姥,将二人带回,却没想让她们身陷险境。只盼魔教妖人取了自己性命,能放过她们。 四周面露狰狞的脸孔,魔教妖人残忍狡猾,又怎会留下活口。 易璇银牙轻咬,心中忽的一定,正要有所动作,却听朵儿手指众人背后天空,欢呼雀跃道:“来了,来了,小蜂来了。” 魔教众人怎会信小小孩童之言,场中却是红鹤生性谨慎,闻言后转头看了一眼背后,天空中乌云密布,哪有什么人。 只是那片乌云,怎的如此之低? 红鹤眼角一抽,只见那乌云移动迅速,竟是转瞬间便到了不远处,且空中传来嗡嗡之声。 如此情况,终是引得魔教众人注意,侧目下,只见头顶盖了一片乌云,嗡嗡声之大,到了震耳欲聋之境,肉眼观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乌云竟是成千上万,大如手指的虫蜂所化。 便在魔教妖人震惊,只顾抬头观察之际,只听花儿胖乎乎的手指在口中轻轻一吹,哔哔声响,那群虫蜂便如接到命令般,从空中狂舞而下,对着场中魔教妖人冲去。 许利等人见状大惊,这些虫蜂也不知是何异种,个头巨大,尾部针刺大如绣花针,被刺一下即便是修行中人,定也是消受不了,更何况数量如此之多,一旦被追上,定是殒命当场。 魔教众人个个都是奸狡之辈,见虫蜂逼近,形势于己不利,也不贪恋到手胜果,纷纷祭出防御法宝,化为数道光虹,四散逃去。 花儿响着口中讯号,在空中飞舞的虫蜂,顿成五股,分了五个方向,向魔教逃窜方向追去。只是却不知为何,尾随在红鹤身后的虫蜂,竟是其他几个方向数倍之多。 场面变化之快,倒叫易璇一呆。眼见受困魔教妖人,就要陨命,却没想突然出现数量如此恐怖的虫蜂,竟将魔教妖人惊走。虽然不明所以,但至少暂时,倒是逃过了一劫。 朵儿嘻嘻笑着跑到易璇面前,道:“姐姐,我家小蜂厉害吧?坏人都怕他们。” 易璇正抬头看着天边散去的虫蜂,闻言一愣,惊道:“你是说那些虫物,是你家养的?” 花儿抢着答道:“是呀,是呀,我们家养了小蜂用来采蜜,刚才坏人欺负我们,我就用小蜂最喜欢的糖药,将它们引来了,小蜂鼻子很灵的。” 易璇听花儿所言,想来定是那些虫蜂由花朵姐妹所在仙缘谷豢养,受得指挥,闻见花儿口中的“糖药”,这才在生死关头救了几人一命。 不论如何,都是得救了,易璇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却还未放下,怀中抱着的程长风身受重伤,他舍身救了自己,自己怎也要想办法救活他。 忽地想起花朵姥姥曾说过仙缘谷以医入道修行,能医者众多,想来医术定是高明,如果到得仙缘谷,请得他们相助,或能救得程长风。 想到此处心中大喜,正待相询花朵姐妹此去仙缘谷还有多远,却没想一道虹光从天而降,来人一身泥泞,身上沾满黄泥,头上臂上突出无数肿胀物,只得一臂,双眼血红,择人而噬,待看得清楚,却发现竟是沙毒子去而复返。 原来沙毒子被虫蜂所追,逃了开去。原本在魔教众人中,他便是修行最弱之人,且又失去一臂,修行大降,不消一会,便被虫蜂追上。受得虫蜂几蛰,那虫蜂尾针毒性之强,疼得他险些从空中跌下。 说来他也是幸运,在没命般狂逃之际,却是远远望见一片泥塘,慌不择路下,一头冲了进去。 为何说他幸运,仙缘谷所豢养的虫蜂乃是远古遗种,若是换得躲在水中,虫蜂尾针必全部射入,让他惨死当场。而这泥塘却是粘性极强,挡了尾针去势,救了他一命。 沙毒子虽然逃过一劫,但却是为那虫蜂所伤,身上痛极,思来想去,却将它全部归咎于易璇身上。换作他人,定是先找安全之地养伤,以期后动。 沙毒子心性执拗,或可说近乎扭曲,这才又飞回,欲将易璇碎尸万段方才罢休。 自己伤重,动弹不得,程长风更是昏迷不醒,花朵姐妹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这沙毒子被虫蜂所伤,竟杀了回来,这该如何是好。 沙毒子恨极眼前这些人,加上满身污秽,身上肿胀,一步步走来,便如怪物,哪还有半分人性。 花朵姐妹吓得躲在易璇身后簌簌发抖,如今之计,唯有尽量拖延,望他毒性发作,或能得救,易璇喝道:“你不要过来,你答应放了这两个小女孩,我不反抗便是。” 谁知沙毒子心中恨极,哪还听得进去,仍旧一步步慢慢逼近,吼道:“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话刚说完,独手红黑变幻,四周顿时腥气四起,手中滴下之物,竟是将地上野草烧焦一片。此招毒性之强,怕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了。 带着腥风的毒气转瞬即至,沙毒子哈哈狂笑,状若疯狂。 易璇将花朵姐妹护在身后,抱紧了程长风,紧闭双眼,等待最后时刻到来。 蓦地狂风大作,吹得林中树木“哗哗”作响,一道虹光从天而降,未及散去,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原来是你,便让你自己也尝尝。” 第一百章 水上之石 易璇惊觉变化,待睁开双眼,见得眼前站了一个老者,手持拐杖,白发长须。只见他左手一挥,那沙毒子所发毒气,竟倒飞了回去。 沙毒子大惊失色,没想到场中竟会有此变化,来人修行高深,只一招便震退自己毒气,一时不及躲闪下,竟被自己所发毒气袭身。 毒气沾得人身才知厉害,沙毒子只来得及惨叫两声,全身连同衣物,转瞬间便化为一滩黄水,看得易璇心胆俱寒,若是刚才被毒气沾到,怕是自己等人便如那般下场了。 易璇惊魂未定,却听花朵姐妹大喜奔出,奔到那老者背后,摇着他衣摆,甜叫道:“爷爷,爷爷。” 那老者转身,脸上刚泛起怒意,似想教训,却转瞬间为花朵姐妹甜笑所化,怒意渐去,摸着二人粉嘟嘟的小脑袋,细声责训。 便在此时,空中又闻呼啸御物之声,数道光虹从天而降,待得散去,其中一人大步向花朵姐妹奔去,似喜极而泣,唤道:“小公主,小公主。” 正是那花朵姐妹姥姥。 易璇见花朵姐妹同家人重聚,心中高兴,刚欲说话,却顿觉胸口闷痛非常。她本便身受重伤,眼见自己等人身处险境,无意识下便强自支撑。 如今见仙缘谷来人,危险过去,心中放松下,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易璇缓缓醒来,发觉自己躺在高床暖枕之上,屋中布置雅致,锦绣铺台,桌面上放着一炉幽香,香气正悠悠升起,闻之神清气爽。 忽的身边传来一声欢呼:“姐姐,你可醒来了。”“我去告诉爷爷。” 原来是花朵姐妹,见易璇醒来,其中一人大喜下跑了出去。 不片刻,先前在树林中见过的白发长须老者驻着拐杖,身后又跟了几个下人,在朵儿的牵引下,走进了房间。 易璇早在醒来便从床前花儿处得知自己身处仙缘谷,当下见到谷主欧阳靖进来,便欲起身,道:“沌天门晚辈易璇,谢过欧阳谷主救命之恩……” 欧阳靖未等易璇起身,右手轻轻一挥,易璇顿觉全身受力一压,复又缓缓躺下,心头微惊,此等修行,恐怕与自己爹爹一般无二,甚或高上一筹。 只听欧阳靖微笑道:“无需多礼,要说多谢,怕也是我仙缘谷要多谢二位救了花朵这两个小淘气才是。” 花朵姐妹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怕是回来后没少挨训。 易璇见状,正想出言与两姐妹说话,忽的心中一动,又欲起身,急道:“欧阳谷主,我那位,那位朋友,他身受重伤,现在如何了?” 花朵姐妹嘻笑着重又将易璇扶着躺下,花儿道:“姐姐,你别担心,爷爷亲自为大哥哥治疗过,已经没事了,现在睡得可香。” 欧阳靖微笑点头道:“你那朋友修行深厚,所受内伤已为我用药物控制,只需修养半月,便可痊愈。” 听得此言,易璇终是放下心来。 半月时光转瞬即过,仙缘谷不愧是以医入道,勘破修仙门槛,不但医术高明,而且修行法门别树一格,倒让易璇在养伤期间受益颇深,对她今后修行影响甚大。 这日清晨,易璇与程长风均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两人商量下,觉得多日打扰,多有不便,且身体已无大碍,便往大厅向主人家请辞。 厅中正值谷主欧阳靖与一众长老在场,待说明缘由,仙缘谷自然是百般挽留,但易璇心悬洛小桑安危,去意甚绝,如若不是担忧程长风伤势,怕是一能行走便飞回沌天门去了。 如此之下,仙缘谷也不便多说,只是欧阳谷主修书一封,请易璇代为问候沌天门掌门杨问天,择日拜访,共论天道。 易璇身为晚辈,自是遵命照办。 却在离去之际,忽地仙缘谷内院传来一阵急促的“叮叮”声响,欧阳靖与众长老脸色皆是一变,便在易程二人不明所以之际,仙缘谷一个下人匆匆奔进大厅,在谷主耳边耳语一阵,欧阳靖脸色先是一惊转而一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小人显是奔跑得急,一口气下说完,竟是回不上话,只是一味点头不已。 欧阳靖起身在众长老中细声说得一阵,仙缘谷众长老的表情竟是与先前欧阳靖一般无二,皆是惊喜交集。 “二位,”待交代完毕,欧阳靖转身对易程二人道:“我仙缘谷内突有变化,还请二位稍候离去,到时少不得还请二位相助。” 易程二人虽觉事有蹊跷,但身受仙缘谷救命之恩,如若是力所能及之事,自是义不容辞,当下易璇道:“谷主言重了,但请谷主吩咐便是。” 欧阳靖请二人在厅中稍候,自己却是带着几位长老转入后厅而去,只留下一位年岁稍轻的长老招呼易程二人。 待得片刻,一个下人匆匆跑进,传来欧阳谷主吩咐,让留在厅中的那位长老请易程二人到后院去。 那年轻长老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引了二人走往后院。 仙缘谷中阡陌交通,庭院房屋,井然有序,再加上处处繁花簇锦,一块块的药田布置精巧,鸡犬升鸣,和睦声声,当真是世外桃源之地。 在仙缘谷长老引领下,几人在谷中越走越远,四周景致相较刚才,显得荒凉许多,正当程长风细心观察四周变化,以应突变时,那前边引路长老一声“到了。” 原来转过一条小径,眼前却是豁然开朗,只见仙缘谷谷主欧阳靖与刚才的一众长老,站在一个小湖边上,脸上神色庄重,见得二人到来,欧阳靖上前道:“二位到此,必是心有疑惑,仙缘谷冒昧得很,请二位见谅。” 易璇施礼道:“欧阳谷主言重了,仙缘谷救命大恩,晚辈欲报不及,只是不知谷主要我等二人来此,所为何事呢。” 欧阳靖道:“不瞒二位,如今二位所在之地,是我谷中禁地,除非有谷主之命,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内。” 易璇一惊,道:“恕晚辈无礼了,却不知谷主又为何将我等带来谷中禁地呢。” 欧阳靖接着道:“此事涉及到我谷中秘密,既然要二位相助,也再顾不得了。二位当知我仙缘谷以医入道修行,虽然力量单薄,但在如今天下中,也能站得一足之地。请看!” 易程二人顺着欧阳谷主手指,见到小湖中间,竟是悬浮着一块方石,那石头显藏青色,如若不是细看,便与湖中之色混为一起,极难发现。只是,却不知是何力量,尽能使一块石头凭空悬浮? 欧阳靖接着道:“我仙缘谷渊源可追述到神魔大战时代,先祖追随神主,在魔族手中救下不少生灵。到得后期,先祖奉命保护神主留下遗物,便是那水上石,而我仙缘谷修行法门,正是先祖从那水上石中感悟得来。” 易璇“啊”了一声,道:“眼前那漂浮在空中的石头竟是神主遗物,当真是珍贵得紧。” 欧阳靖微微点头道:“不错,我仙缘谷世代守护神主遗物,更恪守先祖遗训,等待有缘人到来……” 程长风听到此处,心中一动,道:“早前听闻仙缘谷每隔五十年,便会邀请天下正道年轻子弟同到谷中论道,不论结局如何,都能得到仙缘谷送出厚礼,难道便是与此石有关?” 欧阳靖脸泛赞赏之色,道:“程少侠果然见多识广,只是如此多年过去了,那水上石都毫无反应,只是却在刚才,二位到了大厅之后,我谷中却是感受到了水上石的异动,与先祖留下的描述一般无二。所以我等相信,二位一定便是先祖所说有缘人。” 易璇道:“既然这般,谷主要我们如何才是?” 欧阳靖答道:“二位无需紧张,只需站到湖边片刻,如若二位真是先祖所说有缘人,水上石自会有所动作。” 程长风看了一眼那悬浮在水上的石头,即便真如谷主所说有缘人能引起变化,只是这后面会发生何事,谷主却所言不详,不知是一无所知亦或知而不言。 便在程长风思索间,易璇却是一步跨了出去。 程长风心中一惊,便想阻拦。不过想到自己身受仙缘谷救命之恩,加上易璇此时在湖边站定并无异样,于是便稍做观察,心中却是丝毫不敢放松。 过得片刻,只见那水上石一无变化,依旧静静悬浮在水面上,欧阳靖与一众仙缘谷长老略显失望,不过却是请程长风上前去,将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程长风替过易璇,站在小湖边,注视着那块奇石。 水上石透着岁月的青栗色,带着恒古不变的誓言,静静的见证着沧桑变化。 只是却,程长风眼中瞳孔一张,似乎是轻轻的转了一下。难道是错觉? 程长风睁大双眼,刚想仔细辨认,却没想身后传来欧阳靖一声轻呼,眼前的水上石,却是转动了,连其他人都看得见。 水上石由静到动,慢慢转动,忽地,竟毫无征兆的射出一道绿光,对着程长风射去。 速度之快,让人始料不及。 身后众人传来惊呼之声,程长风心中也是一惊,只来得及将手一抬,却发现那道绿光,罩在了自己身上,在身后之人看不见的角度中,竟是化为一束,罩在了手中那族传的印记之中。 程长风心中惊讶,更甚他人,难道这块石头,与自己一族人有甚关联? 水上石缓缓转动,泛出金色流光,仿佛沉睡已久,正苏醒过来。 众人正欣喜期待间,却没想绿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刻钟,便散了开去,水上石再次恢复了那恒古不变的原状,紧紧的悬浮在水上,仿佛在继续守护着它的诺言,再次沉睡。 仙缘谷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上前来围住程长风,询问变化。 只是程长风自己也莫名所以,绿光罩身倒是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除此之外,一无变化。 众人问及,只得如实说来。仙缘谷众人哑然,当然有不相信者百般询问,程长风心中略觉不快,但自己身受仙缘谷救命之恩,只得耐下性子回答。 好在谷主欧阳靖力压众长老,在问过几个有关谷中变化的问题后,终是相信了程长风,只将水上石突然间的异动归于异数。 第一百零一章 十指紧扣 “谷主,水上石是我仙缘谷秘密,自先祖以来,第一次出现异动,对我谷中影响甚大,你当真要让他们离去?”仙缘谷一众人站在谷口高处,目视着易程二人离去,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对站在前边的欧阳靖道。 欧阳靖远眺着在山道上化为两个黑点的易程二人,眼中精光闪烁,不知所思何物,片刻之后,才转身道:“水上石虽有异动,但与先祖留下记载中的变化有所出入,我思之定是那程姓青年身上有何异宝,引起了水上石注意……” 欧阳靖再次转身看了看远处山道,直到山道上两个黑点远去消失不见,才又道:“众位长老心情,我能了解。水上石变化,关系着先祖遗命,关系着我仙缘谷在天下正道中的地位,我何尝又不急。只是欲速则不达,我有感觉,这二人往后必会再回到我仙缘谷中。我们静观天命便是。” 程长风边行边低头看着手腕处的印记,这族中遗留的远古印记,被那水上石所发绿光射中之后,在外围处似渡上了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看到的金边。 印记传承可追溯到神魔大战时期,莫非真与那水上石,亦或说神主有关联?可自己师父又从未提及过。有此变化,对自己不知有何影响。 正思索间,忽的听见身边易璇一声轻呼后,闪身进了旁边密林。 程长风身形稍后即上,进入林中,却见易璇皱了细眉,掩鼻站在一处小水潭外。 却见小水潭边乌蝇四飞,空中腥臭难闻,潭边趴了一个人尸,已经腐烂成一团烂肉。 程长风忍着巨臭恶心,轻轻将腐尸旁边一把薄剑挑到一边,细看之后,道:“是红鹤,想来他定是逃不过虫蜂追袭,死在此处。” 易璇听罢转身即走,二人走到远处,才见她“啊”的长舒一口气,娇呼道:“臭死了,臭死了。那等魔教妖人,连死了都要祸害人间。” 说完小吐着香舌,拼命吸气,想来定是刚才憋气憋得难受。 程长风见状不仅莞尔,刚想说话,却听易璇转身盯着自己看了两眼,道:“你,我这便要回去门中,向门中禀报小桑哥的事,我们,便在此处分开吧。” 程长风默然,是了,她心中还有个师兄记挂,自然是要回去的。 易璇见程长风默然无语,以为他还在担心魔教妖人的事,祭起思竹剑,道:“此间事情,我自会向门中禀报,门中自会有处置,你不必太过担心。” 程长风看着眼前俏丽佳人,心中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了轻轻的点头。 易璇跳上思竹剑,刚想腾空而去,却似想到何事般一顿,转头轻轻道:“你往后若无事,可到我沌天门中来,我,我必竭诚以待。” 说完脸上不知为何泛起红晕,心中轻跳,思竹剑带着窈窕身姿冲天而去。 程长风看着空中远去丽人,心中不仅苦笑。 去沌天门,自己又何尝不想去,只是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身份,怕是不会邀请自己了吧。 片刻之后,程长风拿出方才从红鹤尸体找到的一封信,看过之后用力一握,顿成碎片。 程长风望了望天空,脸色早恢复了往常的冷漠,祭起长剑,再不犹豫,向着西方冲天而去。 无边的黑暗,永恒的寂静。 洛小桑一步步的行走,“达达”的脚步声,更显得寂寞。 自己这便是死了吧,这无边的黑暗,可是通往地狱的道路?也许自己早便该离开了那个无牵无挂的世界,去找师傅,去找那个世上唯一疼爱自己的人。 光,黑暗中的一缕幽光。 那是什么样的光,竟让自己冰凉的身体,冰凉得快要死掉的心,这般温暖。 “小桑!”易行云的笑脸出现在了幽光之中;“小桑哥!”忽地幻起另一朵幽光,正是易璇俏丽的脸;“洛师弟!”刘师兄浓厚的嗓音;“傻子!”还有,蓝翎儿嗔怒的脸…… “师傅!”洛小桑见到,师傅慈祥的面容,就在眼前。 洛小桑心中大喜,奔前几步,道:“师傅,你可是来接我的?徒儿好想你。” 潘三顺的脸庞只是笑而不语,洛小桑继续奔前,道:“师傅,你为何不说话,徒儿这便来寻你,可好?” 潘三顺只是笑而不语,却始终与洛小桑保持着距离。 洛小桑大急,大步向前狂奔,喊道:“师傅,你为何不答徒儿,你可是不要徒儿啦?” 潘三顺与一众幽光,却是越飘越远,终于,黑暗,又陷入无边的黑暗。 冷,这无边黑暗中的冰凉,寒了身体还不够,还要寒入骨髓,寒入心,寒入灵魂。 洛小桑只觉得这辈子第一次,疲倦到了极点,眼皮沉重无比,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但奇怪的是,脑中却是清醒无比。 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中回放,还有,沌天门后山那松云,竹峰的竹海,风吹而动,发出“沙沙”声响,彷如母亲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孩童的后背。 终于,洛小桑极度疲惫之中,眼睛却是慢慢地睁了开来。 还是,那团幽光,轻轻渺渺,如梦似幻,却温暖如情人的抚摸。 “师,傅!”洛小桑费尽千辛万苦,声音却沙哑几无可闻。 那幽光却似一惊,荡了开去,如浮云缥缈,继而在空中一停,幽光空洞中,幻出一张,一张兽脸,狰狞的兽脸。 “兽灵!”洛小桑浑身一震,便想有所动作,谁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 那兽灵在空中飘荡,似在试探,又似在犹豫,最终似乎再也忍受不住,仿佛饿了千万年般,对着洛小桑狂扑而去。 洛小桑在兽灵塔中早便见识过兽灵的厉害,眼见兽灵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心中大急,却奈何全身动弹不得。 忽的,手边传来一阵温凉,那般熟悉的血肉相连之感,黑尺泛着红黑金三色,感受着主人的危急,缓缓升了起来,停在洛小桑身前。 原本那狂扑而来的兽灵,在空中一个急停,吓得发出“丝丝”惊叫,转身远远的逃了开去。 所幸这兽灵,与兽灵塔中的兽灵一样,都怕极了魔灵所化的黑尺。不过它却是在远处徘徊飘荡,似有所不甘这千万年来好不容易能到口的血肉美味。 那兽灵徘徊片刻,忽的停在空中,发出“丝丝”声响,不到片刻,只听“啵,啵”声连成一片,竟是在黑暗的空间之中,幻出无数幽光,无数的兽灵。 那些兽灵甫一出现,便欲扑下,但却同样害怕黑尺,在空中徘徊得一阵,却忽的似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般,转而呼啸扑向另一边。 洛小桑从眼角之中见到,在自己身躺的草地矮丛当中,三丈之外,是一个白色的身影,众多兽灵,正是向着她呼啸而去。 洛小桑心中狂跳,落入黑暗前的一幕在脑中一闪而过,那苍白的脸庞,嘴角欣慰的笑意,还有那冰凉的手,至死也不会放开的手。 洛小桑奋力一挣,许是由于苏醒过后,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竟是让身体微微一动,翻了个身。 黑尺泛出的三色光,在洛小桑的动静中微微一晃,却是吓得再空中呼啸而下的众多兽灵顿了一顿。 不得丝毫的犹豫,洛小桑一点一滴,向着三丈外的白色身影挪去。三丈的距离,仿若一辈子的路程。 当洛小桑抓住那只冰冷的手,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手的主人拉向自己的时候,早就全身湿透,额前汗水大滴大滴向下落。 其中一滴,滴在了那张清冷绝丽但却苍白的脸庞上。 “噫!”一声轻轻地呢喃,宋飘雪缓缓睁开了双眼,有那么一时的迷茫,带了些许孩童般的失措,盯着空中惧怕黑尺的三色光,却又徘徊不肯离去的无数幽光。 “宋师姐,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洛小桑喜形于色,高兴道。 宋飘雪并没有回答,却是迎着洛小桑关切的眼神,在这无边的黑暗阴冷中,那道眼神却成了唯一的温暖。 慢慢地,宋飘雪的眼神回复了原先的冷漠,亮如星辰的眼眸忽地一睁,轻呼道:“兽灵!” 洛小桑点头道:“师姐别担心,那些兽灵似怕我,我的黑尺,不敢靠近我们。” 宋飘雪缓缓坐起,原先缚住身子的“无影绳”不知是否施术之人不在,早不见了踪影。 她看了看那悬浮在二人头顶,泛起三色光将自己二人罩住的黑尺,道:“你那法宝,叫什么名字?怎的连兽灵都惧怕?” 洛小桑脸上一红,细声道:“我,它没有名字,我就叫它黑尺。” 宋飘雪盯着黑尺,似有所思,沉默片刻,似自嘲般,低声缓缓道:“我六岁入门,修行十数载,手上又持了沧浪神剑,竟输给了你的黑尺。枉我自以为手可触天,似则仍是井底之蛙。” 洛小桑脸上更红,急忙分辨道:“宋师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我也只是运气好,以你的实力,在大会中取得第一名乃是实至名归的事。” 宋飘雪看了一眼少年一脸的焦急,道:“可我终究是输了的。” 说完之后却是再不说话,洛小桑知她心事,无奈自己有口难言,觉得越是说些安慰的话,越是落得对方泄气,一时间两人均无言以对,幽暗中一静。 过得片刻,宋飘雪淡淡道:“在洞中……谢谢你了。” 洛小桑一愣,旋即理解了她的意思,道:“不,不要紧,没关系的,没……”小小一句道谢,却是让他心中狂跳,为转移注意力,无意识地欲抬手指着徘徊在空中的兽灵幽光,道:“你看那……” 忽地,两人都呆住了。 抬起的手,竟是带起了另一只手,那只,温暖柔软的手。 原来,二人的手一直便没分开过,一直那般紧紧相握。便如人呼吸着空气,游鱼活了在水中,飞鸟与风共同飞翔,是那样的自然,亲切,感觉不到一丝的不自在。 看着宋飘雪缓缓地抽回了手,洛小桑大窘,脸红耳赤,手便僵在了空中,心中打鼓,直盼这就不是自己的手。 还是宋飘雪先打破了沉默,淡淡道:“我们掉下了地缝,你可知我们现在在哪?” 这清冷的女子原本便让人不知不觉心生敬畏,洛小桑见她不怪罪自己,如获大赦,急道:“我也不知,我一醒来便躺在了这草丛中了。这草丛倒厚实得紧,那般高掉下来都能救了我们。也不知这是何处,竟有这般多的兽灵。” 宋飘雪抬头望着空中飘荡不肯离去的兽灵幽光,转头看了洛小桑,道:“你身子如何?可还能御剑飞行?” 洛小桑闻言微微一运气,胸口顿时有如针扎般刺痛,随即摇了摇头道:“不行。” 宋飘雪听罢,似预料当中,道:“我也不行,不过我们所躺之处,未必便是草丛。” 洛小桑一愣,道:“那是何处?” 第一百零二章 聚魂树下 宋飘雪手中掐诀,口中默念法诀,背后的沧浪神剑泛出秋水般黄光,缓缓升了起来。 却没想原本悬浮在二人空中的黑尺,红黑金三色更盛,倒似感受到了沧浪神剑出现在较劲一般,惊得在空中飘荡的兽灵逃得更远。 沧浪神剑秋水黄芒越盛,在宋飘雪法诀之下,在空中一顿,竟是向着草丛下劈去。 以沧浪神剑之威,莫说是草地,便是铜地铁地,一剑劈下,也如切豆腐一般。 果然在沧浪神剑威力下,所坐草地破开一个大洞,谁知沧浪神剑并无停止之势,竟是往下直钻进去,草叶断枝从洞中爆飞而出。 过得一阵,沧浪神剑从洞中带着清吟飞出,落在了宋飘雪手中,显是完成了任务。 洛小桑见宋飘雪额头冒出香汗,显是伤重下催动神剑,身体抵受不住,关切道:“宋师姐,你没事吧?” 宋飘雪闭目调养了数息,待得胸中气息稍平,轻轻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那沧浪神剑劈开的深洞旁,向下一探,道:“果然,你来看。这草地细枝遍地,越到深处枝叶越粗,恐怕我们在一株巨树之上。” 洛小桑忍着站起后的一阵阵胸闷,走到那深洞旁借着沧浪神剑黄芒往下一看,果然如宋飘雪所说,越到深处越见粗壮的枝干,只是被沧浪神剑切得支离破碎。 洛小桑惊道:“这是什么树,竟巨大到如此?” 宋飘雪观察着深洞,道:“我也不知,我师父曾说过,这世间之大,其中之事,远不是我等世人知悉得全……” 说着转身看了洛小桑,道:“我们便下去吧,或可躲开那些兽灵。你,你可还能行走?” 洛小桑抬头看了一眼空中飘荡徘徊的兽灵,自己重伤之下驱动黑尺,已是勉强之极,万一体力不支,黑尺支撑不了,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兽灵,当真是危险。 洛小桑点头道:“我无碍,只是宋师姐你……” 宋飘雪早已祭起沧浪神剑,声音恢复了原本的冰冷,道:“走吧。” 洛小桑收了黑尺,便要祭起,却见宋飘雪站在沧浪神剑上,看着自己,心中一动,便一步跨了上去。 沧浪神剑带着二人,向着深洞缓缓落下,洛小桑鼻端似飘着若有似无的发香,却见宋飘雪忽的偏过头来,吓得洛小桑急忙转头去看四周的残枝断叶,再也不敢回过头去。 或许一刻亦或更久,洛小桑在恍惚当中,听见宋飘雪一声到了,旋即抬脚跨了一步,终于踏在了实地之上。 放眼四周,这巨树之下,倒不似树顶那般幽暗,细看下,甚能发觉周围淡淡的绿光。 抬头看了方才下来的洞口,才发现绿光布满视所能及之处,原来这绿光竟是巨树枝叶所发。 洛小桑正惊叹这巨树之大,自己做梦也没想过树木还能发光,却没想身边的宋飘雪着地后,竟是向前走去。 洛小桑快步跟上,走了不到二十丈,便停了下来,因为眼前出现了一堵墙,一堵巨大的木墙,左右竟看不到边。 宋飘雪走到木墙前边,伸出纤手,先是拍了一拍,又抬头望了望头顶,道:“恐怕这便是那巨树树干了。” 洛小桑正抬头观察,闻言一惊,道:“宋师姐,你说这堵木墙是树干?老天,什么树能长得如此巨大?” 宋飘雪依旧细看着眼前木墙,片刻后道:“我曾在《远古异物志—草木篇》的残篇中看过一段描述,远古有树,名曰聚魂,干通苍穹,冠闭日月,以天地魂魄为食……如果我所猜不错,这便是那‘聚魂树’了。” 洛小桑听罢,急道:“此树既叫‘聚魂’,以魂魄为食,那会否连我等的魂魄也食了去。” 宋飘雪淡然道:“‘聚魂树’确以魂魄为食,但书中记载,此树多聚游魂,捕之为食,对活物倒是无害的。” 洛小桑心中稍安,但又想起一事,道:“既然此树以游魂为食,那为何我们刚才在树冠之上,却是碰见了那般多的‘兽灵’?” 宋飘雪黛眉微皱,轻轻摇了摇头,道:“残篇中没有记载,我也思之不通,想来定是有我等不知的变化在其中。” 二人尽皆默然,想起诸多不确定,洛小桑心中不仅忐忑,看了一眼这巨大到看不到边的树干,看来想要绕过去倒是件难事。若要另寻出路,还不如往大树外围走,说不定能得以逃生。 于是洛小桑将心中想法说出,宋飘雪也正有此意,主意既定,二人便转身往巨树外围走去。 洛小桑边走边在心中祈祷,希望这巨树的树冠别要真像书中记载般巨大到可闭日月,否则要走到何时才能走得出去。 可是真要如此一直走下去…… 洛小桑心中百感交集,却没想听见身边的宋飘雪突然问道:“你的沌天炁术修炼到元天境第几层境界了?” 洛小桑一愣,片刻后才道:“我,我方能御物飞行,怕是刚踏入第三层吧。” 宋飘雪转头看了洛小桑一眼,旋即又转了回去,眼中的冷然依旧不变,只是淡淡道:“三派论道大会之后,我师父师姐也如此说,当日你能发挥那般实力,多是你那黑,法宝之威。可我却觉得你的修行只高不低,根基不稳的话,受了魔教妖人重击,换作他人早便丧命了。” 洛小桑无言以对,只得含糊而过。对于自己修行,他也是稀里糊涂,不得而知。 其实他以一人之身,共修天下正道名门三派功法,先有佛家奇妙功法小弥陀功激发自身潜能,筑下深厚底基;又以道家仙术太清心经引外周天之炁,修缮其身;不知觉间那得自沌天峰后山神秘山洞的千字口诀,竟将沌天门经过历代祖师千锤百炼的无上功法沌天炁术与佛道二家互通有无。 如此之下,便如构筑高楼大厦,先是挖下坚固地基,再垒好厚实砖瓦,最后表上绚丽颜色,任凭风吹雨打,也难以撼动分毫。 回看洛小桑受了魔教妖人重击,他经络根基本较他人稳固,又加上众多功法为他一挡再挡,这才能在重击之下逃过一劫。不过他终是修行善浅,重伤下经脉所受损伤也是极大。 二人借着黑尺微弱的三色光,在无边的黑暗中行得一阵,头顶却依旧是聚魂树枝叶发出的淡淡绿光。与此同样不变的,是始终徘徊在二人头顶不肯离去的兽灵,似誓要啃食了那甜美的血肉之躯才肯罢休。 随着时间过去,徘徊在头顶的兽灵竟越来越多,有甚者逼近到二人头顶三丈之处,不过终是怕了黑尺再次逃了开去。 看着头顶将二人罩住微弱的三色光,实在不敢想象若黑尺失去法力会是什么情景。 宋飘雪转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洛小桑,道:“你没事吧?” 洛小桑本便身受重伤,如今强行催动法力,加上一路行来阴气越盛,胸口便如同针扎般难受。 听到宋飘雪询问,洛小桑强自露出一个微笑,道:“宋师姐别担心,我没事。” 宋飘雪看着喘气声越大的洛小桑,黛眉紧皱,刚欲说话,却见洛小桑惊呼一声,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只见离二人十数丈开外,忽的腾起一团巨大的蓝光,那蓝光从小到大,便如见风而长,一瞬间就达二十丈高,竟是幻化成一只巨型虎状兽灵。 “罗云虎!”宋飘雪脸上微变,双眼紧紧盯着身前的恶兽灵,提醒道:“远古恶兽之一,足迹曾遍布整个神州大陆,神魔大战之后绝迹,没想竟在这幻化成灵。” 洛小桑想起先前被关在“兽灵塔”中,那只熊状恶兽灵的可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兽灵厉害得紧,我们如何是好?” 宋飘雪手中的沧浪神剑紧了紧,道:“它似也怕你的法宝,我们暂且观察一下。” 果然那罗云虎出现之后,先是睁开巨眼,看了看脚下如蝼蚁般的两人,接着却紧紧的盯着飘在二人头顶的黑尺,动了动脚,又收了回来,似忌惮非常。 二人一灵,便这般僵在那处,唯独先前那些兽灵,徘徊在罗云虎旁边,呼啸着似在助威。 长此下去,也非办法,宋飘雪转身正想与洛小桑商量,却见他身子摇摇晃晃,一个不稳,竟是往后倒栽,晕了过去。 原来洛小桑伤重,本便支撑不下,碰见罗云虎这巨兽灵,心情紧张下,一口气喘不过来,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失去了主人催动,黑尺在空中轻轻摇晃,三色光渐弱,最后终于完全消失。黑尺则变回了原本黝黑丑陋的模样,从空中掉落,滚在一边。 那空中众多徘徊飘荡的兽灵先是一愣,尔后仿若苦等了千万年般,兴奋着对着地上那两个血肉之躯呼啸扑下。 “锵”一声清吟,沧浪神剑出鞘,仿若仙音的剑吟声震得那飞身而来的兽灵一荡,紧接着泛起秋水般的黄光,滋滋声中将那些兽灵尽数化为了湮灭。 对血肉的渴望,早便超过了对湮灭的恐惧,抑或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那纯净的淡黄光柱一次次亮起,将那些怒吼着而来的兽灵一次次化为了虚无。 油泡般爆裂而开的声音,更显得无边黑暗的恐怖。 兽灵多不胜数,沧浪神剑威力虽然巨大,但不比魔灵所化的黑尺,让兽灵忌惮不敢靠近。这般前扑后续,不下几回合,宋飘雪便香汗淋漓,气喘非常。 眼角视线触及之处,发现在沧浪神剑神威之下,仍是有一些兽灵越过,靠近了躺在地上的洛小桑。 轻呲一声,宋飘雪反手一挥,身形飘逸间将那些兽灵化为了虚无。胸口一阵疼痛,苍白的脸色却转瞬间便被坚毅的神色代替。 宋飘雪护在洛小桑身边,眼神却是丝毫不敢离开那一直蹲在前方一动不动的罗云虎,它才是最大的威胁所在。 久攻不下,周围的兽灵似更加疯狂,呼啸声中夹杂着愤怒,不甘以及嗜血的渴望,阴森哭号而来。 宋飘雪艰难地挥舞着沧浪神剑,嘴角却是溢出了鲜血。空中淡淡鲜血香甜的味道,让兽灵疯狂到了极点,连那罗云虎也躁动起来。 “锵!”沧浪神剑一声清吟,在宋飘雪的口诀下,爆出一道气浪,将二人周围的兽灵尽数化为虚无。 “嘶!”一直在旁观战的罗云虎,终于动了。 前抓一抬,带着铺天盖地的气浪,对着二人砸下。 宋飘雪早便留意着它的动静,左手掐诀,右手二指成引,沧浪神剑离手而起,在空中倒插而回,落在地上,幻出一道淡黄光圈,恰好将二人罩住。 与此同时,罗云虎兽爪已至,“噗”一声闷响,兽爪直接扑在了光圈之上。 宋飘雪身在光圈内,便觉一股大力传来,喉中一甜,一口鲜血竟是喷了出来,在这无边黑暗中化为另一道触目惊心的风景。 淡黄光圈晃了几晃,几近幻灭,却终是稳定了下来,那是因为,她的主人,身受重击之后,又迅速站起。 空中越浓的血腥气息以及那蝼蚁般渺小的人竟还未倒下,让罗云虎虎目更红,更加暴怒,它狂吼一声,一抓又是狠狠扑下,力道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飘雪脸上几无血色,神色却是异常的冷静,口中默念口诀,生生再次受了千嗜虎重击。 “噗!”宋飘雪再次口吐鲜血,脚上一软,跌坐在地上。 淡黄光圈暗淡了许多,由原先的二丈宽直接缩小到仅仅只够罩住二人身体,若隐若现,一看便知这只是垂死挣扎的表现。 “唔!”一声轻哼,在这绝境之中仿佛成了最大的支撑。 宋飘雪欣喜地看向洛小桑,发现他眉头紧皱,连声轻哼,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表情竟是这般辛楚。 “我已尽力了,没想到最后竟是和你一起死在了这处,如此也好。”宋飘雪轻轻道,嘴角彷如带了欣慰的笑意。 罗云虎巨大的兽爪高高举起,这死去的生灵,带着了对尘世的眷恋,带着了对尘世的愤恨,带着了对尘世的不甘,双目血红,就待扑下。 抬头,望天。 宋飘雪将身边的人儿拉近了些,脸上的神色依旧冷然。 下一刻,巨掌直劈而下。 第一百零三章 笛音扰梦 “呜~”这是,风穿过了沌天峰后山石缝的声音;“沙~哗~”这是,风拂动竹峰青竹的律动声;“哈~”还有,沌天峰弟子院落,夕阳西下的喧闹嬉笑之声。 “滴答~滴答~”下雨了,曾几何时,一个懵懂的少年,托着下巴数着窗台的雨滴,只盼着天晴后的一个承诺。 “呼啦~”风起了,残风卷着落叶,让山道上那个少年一阵咒骂,今日之势,不到日落看来是走不了了。 “呼~呼~”北风夹着怒雪,将整个沌天峰粉作了白色,雪地上那个游戏的少年,可知道日后的许多烦忧啊。 或哭,或笑,或闹,还有,第一次翱翔天际的喜悦,每个不眠之夜那痛入心扉的呼喊。 嗯,是什么声音,带了些许的悲意,离愁之苦,记得孩童时分,师傅外出久归,自己便有了这份心情。 洛小桑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无边的黑暗,头顶淡淡的绿光,还有,前边巨石之上,那个抚笛轻奏的白衣身影。 此情此景疑是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不知不觉,竟是痴了。 是她吗?原来她也有伤心的往事,这般愁苦,这般的无助,只盼思念中的亲人一切安好。 笛声悠扬,洛小桑只是静静地听着,忘了身处险境,忘了一切,只因,这拨动着心弦的声音,这撩动着灵魂深处的身影。 泪,竟然不知不觉地滑落,掉落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消去无踪,只为,寻找它所向往的归属。 许久是多久?曾经有人问过这个问题,答案或许便是,久到了忘记了什么是时间吧。 “嗒,嗒~”一颗石子因衫而动,被衣袖拂了一下,滚落在一边,笛声应声而停。 四目相对,是劫后的喜悦,还是对方眼中倒影着自己身影的悸动。 白衣轻轻飘落。在绝境当中,危险不可怕,死亡也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孤独,见到同伴终于醒来,宋飘雪心中涌现起从未有过的喜悦,来到洛小桑身边,道:“你醒来了,觉得可好?” 洛小桑彷如神游未回,也不回答,只是低低道:“刚才那笛声,刚才那笛声,可是你吹的?” 宋飘雪只是一怔,脸上的喜色不知觉间回复了往常的冷然,点了点头,道:“是我。” 洛小桑眼神空洞,愣了片刻,眼见宋飘雪半边白衣染了点点血迹,触目惊心,才回过神,关切道:“宋师姐,你受伤了?可还好?” 宋飘雪摇了摇头,道:“我无碍,只是受了点内伤。” 洛小桑挣扎站起,先是望了望四周,除了沧浪神剑发出的淡淡黄芒,三丈之外便是无边的黑暗。 突然忆起晕倒之前的情景,看向宋飘雪,道:“宋师姐,那巨大兽灵呢?是了,定是你将它击退的。” 宋飘雪走到巨石旁边,轻轻坐下,淡然道:“我哪有那等功力,能击退如此恶灵。许是我们命不该绝,就在危机关头,那些兽灵突然消失得一个不剩。” 洛小桑听罢哑然,自己二人当真有此运气能逃过一劫?那些个兽灵,又是为何突然会消失,难不成又有什么变化?思之不通下,只得相信或如宋飘雪所说,真是命不该绝。 聚魂树顶。 蓦地,从无边的黑暗中飘落几个人影,落地无声,仿若幽灵。 甫一落地,人影便分出阵型,其中三人将一人围在垓心。 谁知中间那人,却是越众而出,此人一身黑衣劲装,鹰鼻剑眉,眼神锐利如刀,竟是先前石洞高崖之上的邢副宗主。 他举目望了望四周,身后一青衣人上前道:“副宗主,为何今次到此,那些个该死的兽灵却一个都未见着?” “嘿,宗主真是料事如神,你们不觉得今次到此,此地除了不见那些兽灵,连空气都变冷了许多吗?”邢副宗主冷笑一声道。 那青衣人闻言一怔,还未回答,又有一人上前喜道:“副宗主,如此说来,它快出来了?” 邢副宗主背手走了几步,道:“此物寄生于‘聚魂树’之中,以其精魄为食,连兽灵都惧怕非常。你们好生准备,免得误了大事。” “是!”“遵命!” 却在二人回答之时,听见另一人道:“副宗主,前方似有不妥……” 那邢副宗主剑眉一挑,飘身而上,落地之时,眼前却是一个往下的深洞。 “副宗主,似有人……”青衣人急道。 邢副宗主举手一挥,将其话打断,向着洞内看了一眼,道:“走!” 四个身影飞身而下。 “咚!”一声闷响,彷如从亘古而来,带了初生的兴奋,龙腾鱼跃的雀跃。 “咚!”又是一声闷响,地动山摇,连聚魂树淡淡的绿光也暗淡了许多。 洛小桑浑身一震,从睡梦中被惊醒。刚才醒来之后,二人均身受重伤,无法再行走,于是各自坐下运气疗伤。没想伤重下头脑晕沉,睡意袭来,洛小桑竟是睡了过去。 洛小桑只觉浑身冰冷,这鬼地方,不知又有了什么变化,竟是寒冷了许多。 修行中人本不惧严寒,如此情况下,也不知是自己伤重下才有此等感觉亦或此地气温已经下降至连修行中人也惧怕的程度。想想如今身在北域,有此情况也属正常。 也不知道宋师姐觉得如何了,心念一转下,转头看去,只见宋飘雪盘膝坐在巨石之下,似仍在运气打坐之中。 “咚!”地底再次传来一声闷响,声音远比刚才要大,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怒鬼狂吼,震得地面碎石乱晃,颤抖不已。 洛小桑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待得重新坐稳,却发现宋飘雪依旧安坐如山,一动不动,方才的地震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洛小桑不由暗自佩服宋飘雪修行深厚,可是此地突然有此剧变,怕是有新的变化,不论如何,都非久留之地。 刚刚站起,发现宋飘雪传来一声轻噫之声,洛小桑一喜,以为她疗伤完毕,于是道:“宋师姐,刚才此地多发地震,恐非好事,我们要快点寻找出路才行,你可能行走?” 谁知一问之下,宋飘雪并无回答,只是又轻噫一声。 洛小桑略觉奇怪,借着手中黑尺微弱的三色光走近,却发现宋飘雪依旧双目紧闭,原本雪白的脸颊浮现着一抹淡红,尤若着了妆,增添了许多艳丽。只是这抹艳丽,却带着病态美。 又唤了几声,发现她还是没有反应,洛小桑心中一动,压住心跳,大着胆子慢慢地向着宋飘雪的额头探去。 却没想将要碰到之时,宋飘雪突然睁开了双眼,如此突变,吓得洛小桑急退几步,险些跌倒,口中急忙解释道:“宋,宋师姐,我见你呼之不应,以为你生病了,所以才,才……”心中却是想自己定要让她看不起了。 宋飘雪神色依旧冷然,只是眼神少了些许往常的精气,慢慢起身,道:“刚才变化,我也感觉到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便走吧。” 二人在黑暗中又行得一阵,期间地底震动的次数越来越多,威力也越大,连地面都裂开了无数地缝,而那个仿佛来自亘古的声音,咆哮狂吼,似无数次的诉说着喜悦之情。 “咚!”震得二人站立不稳,踉跄险些跌倒。 洛小桑忍着胸口疼痛站稳,一只白皙的手却搭在了右肩处,转头一看,只见宋飘雪脸上红潮似乎更盛,气喘间,如兰气息倒让洛小桑心中狂跳不已。 只是隔着衣物仍能感觉到手的滚烫,让洛小桑心中一动,心念立收,急道:“宋师姐,你,你可是身子不适?” 宋飘雪似想撑着站稳,但终究全身无力,她原本便受了重伤,又勉力独战众多兽灵,生生受罗云虎兽灵重击,内伤外患下,身子终于支撑不住,竟是发起高烧来。 “咚!咚!”又是连续的巨响震动,突然之下,二人一时不察,双双跌倒。 待得震动过去,洛小桑挣扎爬起,却发现宋飘雪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也亏得她修行深厚,硬是撑了那么久,不过终是到了极限晕了过去。 洛小桑心急如焚,二人身处险地,前途未明,如今宋飘雪又病倒,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此处遭逢剧变,洛小桑心中默念道,此际危险,师姐莫怪。当下将宋飘雪背在了背上,选了裂缝较少处,艰难行去。 第一百零四章 紫血蚕皇 这北域雪族祭坛的地底深处,真如无边无际。洛小桑背着宋飘雪,在黑暗中躲着随处可见的裂缝,艰难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头顶依旧是淡淡的聚魂树所发绿芒,只不过这绿芒,比一开始却是暗淡了许多,若隐若现,几近于无。 这,是否预示着一个生命的尽头呢? “咚!咚!咚!”越来越密的巨响与地震,将洛小桑震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站稳,却发现刚才一震之下,连方向也不辨了,这可如何是好。眼见宋飘雪伤重昏迷,如果再寻不到出路,那便危险了。 “洛师弟……”却在洛小桑一筹莫展之际,听见背上传来宋飘雪微弱的声音。 洛小桑心中大喜,道:“宋师姐,你终于醒来了。你……我……”高兴下竟然话都说不清楚。 却听宋飘雪继续道:“洛师弟,此地凶险,你,你便将我留下,自己寻了出路离去吧。” 每说一句,洛小桑心中便如受一大锤,待她说完,洛小桑默然无语,只是继续踏步前行,过了片刻,彷如从灵魂深处挤出了一个声音,道:“我不走!若要死,便一起死在此处吧!” 再无他语。 宋飘雪听罢,不再多言,她性子本冷,不喜多言,刚才所说,只是基于人情,想着多一人活着出去,便能多一人回去向门中禀报此间发生之事。 只是没想洛小桑话语之中这般绝决,要死,便死在一起吧。 宋飘雪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复又沉沉睡去,心中所思,怕是只有她一人知晓了。 洛小桑此刻心中百味杂陈,自己也说不出到底为何,在宋师姐心目中,难道自己便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可以丢下同门,自己独自逃生而去。 气闷中,既然方向不明,那索性就不再考虑,只是闷头一路走到黑。 “咚!”又一声巨响,声音之大,好似便在眼前,洛小桑胸口一痛,停了下来,差点将背上的宋飘雪也摔下。只是停下之后,却再也迈不开步子。 借着黑尺所发微弱的三色光,眼前十丈外,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柱,刚才所发的巨响,竟是从石柱内传来。 难道一直以来的巨响以及地震,都是由这巨大石柱所引起的?这巨大石柱到底是什么,竟能引起地震。 便在洛小桑目瞪口呆之际,那巨大石柱又有了变化,巨响与震动都停了下来,一时间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只是这寂静,却满布暴风雨前的安宁,连洛小桑都能感觉得到后面必有巨变。 果然,不多时,整个石柱突然发出“咔咔”之声,石块崩裂,一条巨大的裂缝从上至下,几乎将石柱一剖为二。 如此还不够,巨大的裂缝又产生了无数细小裂缝,向着整个石柱蔓延开去。 “呼”裂缝中竟有呼呼寒气吹出,这无边黑暗,也不知多少岁月未有这般热闹,寒气形成风旋,在巨大的空间内呜呜成声,初时不觉,久了倒似鬼哭狼嚎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聚魂树的绿芒终于消失殆尽,枝叶从头顶坠下,在寒风中四分五裂。 “鸣呜!”一声长嘶,彷如来自地狱深渊,直冲九霄。 一只巨兽从石柱中蹦出,轰然着地,震得地动山摇。 此兽长达数百丈,状若长蛇却下腹布满细足,通体紫红,血盆大口满布细牙,唯一不协调之处,便是眼睛细小如豆,配以巨大身躯,倒显滑稽。 那兽在地上蠕动片刻,缓缓地抬起了头,绿豆般可笑的细眼,紧紧地盯着地上早便惊呆的洛小桑,似在打量这细小的生物到底为何。 一人一兽便这样大眼瞪小眼,定格在了那处。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那兽晃了晃头,绿豆小眼一转,从巨口中对着洛小桑轻轻呼出一口气。 其实洛小桑早就从震惊中醒过来,先前不敢妄动,便是怕激怒此兽。先不说它有何能力,光是如此巨大身躯,只消尾巴一扫,怕是一座小山都为其削平。 巨兽所发寒气呼呼有声,所过之处“冽冽”作响,似连空气都为之冻结。 远未及身,洛小桑便觉寒气逼人,汗毛紧束。 那寒气也来得迅猛,洛小桑一手护住宋飘雪,一手刚及做出沌天炁术的御字决,寒气便及身。 洛小桑只觉浑身如坠冰窖,连牙齿也自动打起战来,手脚乏力,血液似有凝固之态。 这寒气竟如此厉害,比之修行此道的高手全力一击,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惊之下,洛小桑急忙运气对付,手中黑尺似乎感觉到主人危急,红黑金三色光大盛。那股熟悉的暖流从手中开始,慢慢流遍全身,才将寒气驱了出去。 绕是如此,也将洛小桑冻得全身发抖,脚下一个不稳,连同宋飘雪一起被寒气吹得跌倒在地。 洛小桑大惊失色,自己有黑尺保护得以脱险,但宋飘雪早便不醒人事,如何能受得了。 翻身一探下,发现宋飘雪呼吸均匀,虽然头发衣物沾染了些许寒气,但幸无大碍。 原来寒气大部分为前边的洛小桑所挡,虽然有一小部分触及宋飘雪,但沧浪神剑身为上古神兵,忠心护主,自动的将寒气挡去,才让宋飘雪得脱寒气入心之险。 许是见地上两个细小生灵滚倒,那巨兽竟发出“咭咭”之声,倒似孩童因为自己的恶作剧而在嬉笑。 眼见洛小桑重又爬起,巨兽嘶鸣一声,口中又呼出一口寒气,比之先前更大更猛,似想吹倒洛小桑才罢休。 洛小桑见宋飘雪无碍,心中放下大石,早便凝神以待。见巨兽果然又发出寒气,更不敢怠慢,右手以黑尺舞出沌天炁术防御法决,左手二指成刀,幻出一个巨大的绿色五星光盾。 “轰”寒气带着冰粒,砸在光盾之上。 洛小桑只觉一股大力,胸口一痛,“哇”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他早便受了重伤,如今勉力支撑对抗如此寒气,更是伤上加伤。 但是,他是不能退的。 是什么,让你疯狂;是什么,让你声嘶力竭。 只因那镂刻在灵魂深处,融入了骨髓,融入了血肉,融入了呼吸的那个身影啊。 “鸣呜!” 巨兽见脚下的细小生灵,竟在自己寒气下酣然不倒,身为生物链顶端的尊严让它嘶吼一声,吼声中带了怒意,仰头一抬,一股更加巨大的寒气对着洛小桑扑面而去。 洛小桑重重的喘息,呼出的气息瞬间冻结成冰凌。全身骨骼仿佛都要裂成碎块,七窍流血,复又冻结成血柱。 冰凌沿着手臂,迅速覆盖到全身,转瞬之间,洛小桑便成为一个冰人。 除了,一颗仍在跳动的心。 黑尺闪烁着微弱的三色光,似在呼应着主人跳动的心。 “副宗主,那人已经被冻结成冰了。”聚魂树顶,枝干之上,忽的闪现出四个人影,正是那一路追寻踪迹而来的魔教中人。 邢副宗主双眼紧盯着被冻成冰人的洛小桑,冷道:“哼,紫血蚕皇乃上古异兽,雪族人的圣兽,多做抵抗也无疑是螳臂当车。趁此兽刚出生,力量微弱,你等按计划小心行事。” “是!”三人化为三道人影,应声而去。 魔教处心积虑,看来蓄谋已久,定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魔教三人在阴影中行动迅速,仿佛训练过无数次般,几乎是同一时间,在紫血蚕皇的身体周围,将手中一物插入土中。 此物呈三角状,底部倒勾,正好嵌入土中。 甫一插入,三人随即就地打坐,口中诵念,不多时,那神秘的法决声音竟然越来越大,犹如千百人之声,穿透了岁月,从亘古而来。又如无边黑暗的低吟,古老而低沉。 与此同时,三角状物的顶端,闪现着红点,随着颂文,由初时的若隐若现,到后来的越发光亮。 紫血蚕皇身为上古异兽,当然早便发觉身边数人,只不过它脑袋似不大灵光,亦或与刚出生有关系,只是转着绿豆小眼,看着身边的动静,似想弄清楚这些个细小生灵,在做些什么。 蓦地,三角状物的顶端,在亮极之后,突然向着其他三角状物射出红光,只一瞬间,便连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三角。 只是连成光圈还未停止,三个三角状物突然又向空中射出光线,在高空中汇聚成一点,形成一个巨大的三角锥体。 不知何时,那邢副宗主竟然出现在高空中,他手中掐诀,口中诵念着同样的法诀,在他脚下,悬浮着一个小型的三角锥体,体身古朴,地上那射来的红光,正源源不断的汇聚在它身上。 轻轻旋转间,竟在黑暗的空间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光墙,将紫血蚕皇罩在其中。 “鸣呜!” 紫血蚕皇嘶吼一声,它再迟钝,此时也知晓发生何事。细小生灵对它的冒犯让它暴怒非常,它尾巴高高举起,狂扫在光墙之上。 “哐隆!” 整个空间内地动山摇,地上三人只觉胸口一闷,险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紫血蚕皇奋力一击,威力着实恐怖,不亚于修行深厚之人全力一击。 邢副宗主身在高空中,脸色变了变,口中诵念之声更快。 紫血蚕皇见一击之下毫无效果,更加暴怒,巨大的尾巴左右甩动,对着光墙狂扫。 “哐隆”之声在黑暗的空间内不绝于耳,震得地面裂缝处处,原本便破碎的地面更加的不勘。 紫血蚕皇见连续扫击之下,这光墙仍紧紧将它困住,绿豆小眼转了几转,嘶吼中,竟是从背上展开一对小小的薄翅,带着它那巨大的身躯,缓缓从地上飞起。 “哐隆”,“哐隆”,紫血蚕皇几近疯狂,飞起后连连用头撞击,更加的猛烈。 黑暗空间中碎石乱飞,犹如末日。 地上三人在如此撞击之下,个个东倒西歪,口中喷出鲜血。身在高空的邢副宗主也不好受,脸色苍白,嘴角溢血。 这神秘的三角锥体也不知是什么法宝,在如此撞击之下,除了光墙略为暗淡些许,竟是毅然不倒。 相反在那神秘法决的诵念下,反而越缩越小,将那紫血蚕皇压得动弹不得。 随着时间流逝,紫血蚕皇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力竭,为光墙压在地上,低声喘息,只剩了那绿豆小眼,仍在轻轻转动。 聚魂树顶,枝干阴暗之中,一人手拿羽扇,轻轻摇晃,正观察着场中变化,此人正是先前那周军师。 忽的他眼角一抽,转身看往身后,轻喝一声:“谁?” 阴暗之处慢慢走出一人,灰布单衣,未见其面目,只是脚步间,便足以感受到其俾睨天下的气势。 聪明如周军师,如何还能不知是谁,当下跪下行礼道:“属下参见宗主。” 来人只是轻轻挥手,便算是见了礼,道:“周军师,情况如何了?” 周军师起身道:“邢副宗主幸不辱命,已将紫血蚕皇制服,只是……” 那魔教宗主白眉一皱,转头看向聚魂树下,场中却是又有突变。 第一百零五章 静归于无 是上天的不公,亦或命运的多舛?还是,为了心中午夜梦回时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个人儿。 他嘶吼,挣扎,只为对抗这无知的世道,这冷暖不分的世道。 心底不甘的咆哮,挣脱了束缚,伴随着那个许久未现的“桀桀”狂笑之声,从灵魂深处直冲云霄。 洛小桑全身被冻结成冰,只是手中的黑尺,似感受着心中的那个狂笑之音,闪烁的红黑金三色光越发的光亮。 一抹庄严的金色光在洛小桑脸上浮现,继而出现了严肃的青色光,最后竟是又浮现起了代表着正气的蓝色之光。 天下正道三大门派的无上功法,第一次那般融洽的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 “砰!”原本覆盖在身上的冰凌全数暴了开去。 邢副宗主刚从高空落下,正待施行下一步计划,突然一愣。 只觉黑暗空间内,腾起一股毁天灭地的肃杀之意,煞气戾气之重,前所未见,让杀人如麻的自己也不自觉的一阵心寒。 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双目血红的少年,手拿着一支古怪的黑尺,犹如从九幽地府刚刚爬上来的恶鬼,面目狰狞,正一步步的向着困倒在地上的紫血蚕皇走去。 紫血蚕皇身为上古异兽,如何能感受不到这股杀意。只是它早前为了对抗那困住自己的光墙,已经力竭,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绿豆小眼转来转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危险之极的细小生灵一步步靠近。 黑尺高高举起,就待劈下。 “小辈找死!”邢副宗主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大事将成,怎能让洛小桑破坏,只是身形一闪,便到他身前,手中长剑出手,硬生生挡住了黑尺。 “轰隆!”看似极简单的对招,却暴出巨响,地面震开一个大洞,碎石乱飞。 洛小桑在对招中“噔噔噔”连退几大步,待站稳之时,嘴角溢出了鲜血,双目更显血红,手中紧握黑尺,紧紧盯着前面之人。 邢副宗主却也是急退两步,只是心中惊讶,更胜方才。他临急出手,用了五成功力,本以为已高看这沌天小辈。 谁知一招之下,只是将他击退溢血,但从他手中那古怪黑尺竟然传来一股吸嗜之力,自己全身精血似要破体而出,尽往它去。而且心中那股恶心欲呕之感,挥之不去,更是难受。 这邢副宗主乃魔教众多派系中四大主要派系圣魔宗的副宗主邢霸天,生性好战嗜杀,四处征战,为圣魔宗近年来的壮大立下赫赫功劳。 如今一招之下,竟被一个正道小辈震退,叫他如何能受得了。 怒意上头,他竟再也不管不顾身后被困住的紫血蚕皇,长剑一抖,幻出一条火龙,“嗷呜”一声,直扑对面的洛小桑,下手竟是再也不留半分,势要一击毙敌。 火龙来势汹汹,远未及身,热力已将洛小桑的毛发烧得卷曲。 洛小桑双目血红,面对这扑面而来的火龙毫无惧意。 他仰天长啸,啸声中,似带着无尽的凄楚不甘之意,手中黑尺光芒大盛。 一人,一尺,便这样冲进了火龙的血盆大口之中。 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火龙一顿,继而一声震天嘶吼,吼声中似有不甘,无奈以及恐惧,紧接着“轰隆”一声,火龙暴了开去。 犹如火山爆发,火光直冲天际,将早便化为枯枝的聚魂树枝叶点燃起来,从下望去,彷如整个天空都在燃烧。 空中现出洛小桑的身影,双目紧闭,全身焦黑,只是双手将黑尺死死的抓在怀中。 招数被破,邢霸天也不好受,喉头一甜,竟是一口鲜血从齿缝间溢出。 “哼!”聚魂树上,圣魔宗宗主目睹了一切,却冷哼一声,道:“周军师,你怎么看?” 周军师心中一凛,小心道:“宗主,邢副宗主也是一时心急下才犯了老毛病……” “我并非说他。”话未说完,已被打断,只见圣魔宗宗主目光炯炯,望着聚魂树下。 周军师顺着他的目光一望之下,片刻后,回道:“宗主,属下,说不好。” “哈哈,”圣魔宗宗主听罢哈哈大笑,道:“莫说是你,我也说不好,不过当真是有趣之极。” 话到此处,只见他左手轻挥,一个人影,竟从阴暗处无声无息飘出,跪在了圣魔宗宗主面前听候吩咐。 圣魔宗宗主只是左手一挥,轻道:“去吧!” 那人影当即叩首,仿若幽灵,消去无踪。 “周军师,”圣魔宗宗主在遣去那阴影人物后,突的转身对周军师道。 “属下在。”周军师一怔后立刻施礼道。 “我先前吩咐你之事,准备得如何?” “禀宗主,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周军师答道。 “好,”圣魔宗宗主盯着聚魂树下,那个瘦弱的身影,道:“如此一来便更有趣了,哈哈,不知道那棵种子,能长成什么样子。” 圣魔宗宗主转身,消失在黑暗当中。 周军师恭送完宗主离去,却是转身望往聚魂树下,嘴中喃念道:“夜魈,夜魈……嘿,此间已无我之事。” 周军师再望了一眼聚魂树下,那个瘦弱的身影,似有那么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转身消失在阴暗之中。 聚魂树下。 邢霸天双目通红,额角因怒极暴出青筋。他出道至今,虽不敢说一帆风顺,但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可说狼狈。 竟为一个正道小辈所伤,如果传了出去,怕是成为最大笑柄。 一根燃烧着的横木从天而降,还未落及,便被震开而去。 邢霸天左脚一抬,就待有所行动。 “副宗主,紫血蚕皇……”忽的身后一人飞近急道。 邢霸天一愣,暗骂一声糊涂,一旦怒极,便将所有事都抛之脑后,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紫血蚕皇乃教中大事,宗主重托,如果出事,如何有面目回去见宗主。 邢霸天转身一看,只见紫血蚕皇正从地上挣扎站起。原来方才之战,震得黑暗空间内支离破碎,其中一支插在地上的三角状物竟被震飞。 原先控制此物的魔教三人之一在抵抗紫血蚕皇奋力反击中被大力生生震晕,失了控制,困住紫血蚕皇的三角光墙失去一角,再无法完全制住它。 紫血蚕皇身为上古异兽,如何能觉察不出,加上它休息一阵,力气恢复了些许,这才又奋力挣扎。 红色光墙在紫血蚕皇震动下,瞬间便破开了一个空洞,且有越来越大之势。空洞中红光四射,不多时,紫血蚕皇已将鼻端钻了出来。 邢霸天身形连闪,捡起被震出的三角状物,插入土中,正待继续施术。却听见身后紫血蚕皇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吼声中带了愤怒、绝望与恐惧,让人心魂惧寒。 只见紫血蚕皇巨大的头颅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色人影,他正将插入紫血蚕皇头颅内一尖细之物取出。 那尖细之物长约一寸,状如柳钉,中部留空,而正是这留空之处,带着了从紫血蚕皇体内取出之物。细看之下,那取出之物在“柳钉”内拼命挣扎,几想挣脱,竟似紫血蚕皇的缩小体,一只小紫血蚕皇。 难道这“柳钉”是甚法宝,能抽取异兽魂魄? 那紫血蚕皇头顶上的黑色人影取出“柳钉”后,迅速将其小心的装入一个瓷瓶中,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副宗主,这是……”邢霸天手下三人聚在他身后,其中一人惊讶问道。 邢霸天脸色却由初时的惊讶转为阴暗,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手下的问题,只是低声道:“夜魈,夜魈,宗主,你终是信不过我……” 忽地转身对身后三人道:“此间事了,我们这便离去。 邢霸天手下虽不明所以,但他既下令,也唯有遵从。 “鸣呜!”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整个黑暗的空间。邢霸天既去,制住紫血蚕皇的红色光墙自然散去,紫血蚕皇庞大的身躯在黑暗空间内痛苦翻滚,嘶吼连连,在火光连连中震得碎石乱飞,几如末日。 忽地,它身躯一停,竟是用它那对薄翼高高飞起,继而大头向下,“轰隆”一声坠地后,往地底深处钻去。 紫血蚕皇越钻越深,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轰”一声,从它所钻地洞中,竟然涌出一股巨大水柱,其势之汹,转瞬间便淹没了旁边的矮地。 巨大的声响将全身焦黑,躺在地上的洛小桑高高震起,落下之时,竟是将他震醒。 他浑身惧痛,尤其是胸口处,伤上加伤更是如压巨石,只是呼吸间便如针扎般。记忆只到自己冲入火龙内便停止了,也不知那只巨兽如何了。 蓦地,耳中传来一声惊叫声,洛小桑浑身一震,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抬起身来。只见在火光之下,一排数丈高的水浪,从黑暗处铺天盖地涌来。而躺在前方数丈外,正是伤重动弹不得的宋飘雪,方才惊叫声正是她所发出。 “宋师姐!”洛小桑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句,跌撞爬起,向宋飘雪处走去,只是走得几步,那水浪便已到了十数丈外,速度真如风驰电骋般,只是这般距离,那气劲以及狂风,已然让人站不稳。 宋飘雪转过头来,嘴唇动了动,似在说些什么。洛小桑只来得及走多两步,只听“哗轰”一声,他便身不由己地被卷入水浪之中。 洛小桑大惊失色,眼前一片水花雪白,正欲挣扎着向前扑去,希望抓住宋飘雪,但这水浪却是何等威力,如何能让他如愿,瞬间那片雪白便到了十丈外远,转眼就消失在汹涌的黑暗当中。 冷,真是寒入了心扉。洛小桑全身发抖,脑中一片空白,在浪花中翻滚,被浪花推着前进。忽地头上一痛,也不知撞在了何物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砰哗”又一声巨响。 早便失去生命的聚魂树,在火光中燃烧殆尽,巨大的树干缓缓倒地,在成了一片汪洋的黑暗空间中砸起一片冲天的水花。 隐隐,有幽光缓缓升天,那是渴望自由,眷恋尘世的灵物,在高歌着无拘无束的愉悦。 忽地上空金光一闪,让那些个幽光遁了开去。看那金光去势,竟是向着地底黑暗空间而去。 只是,黑暗中早便成了一片汪洋。 除了哗哗水浪之声,一切重又静归于无。 是上天的不公,亦或命运的多舛?还是,为了心中午夜梦回时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个人儿。 他嘶吼,挣扎,只为对抗这无知的世道,这冷暖不分的世道。 心底不甘的咆哮,挣脱了束缚,伴随着那个许久未现的“桀桀”狂笑之声,从灵魂深处直冲云霄。 洛小桑全身被冻结成冰,只是手中的黑尺,似感受着心中的那个狂笑之音,闪烁的红黑金三色光越发的光亮。 一抹庄严的金色光在洛小桑脸上浮现,继而出现了严肃的青色光,最后竟是又浮现起了代表着正气的蓝色之光。 天下正道三大门派的无上功法,第一次那般融洽的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 “砰!”原本覆盖在身上的冰凌全数暴了开去。 邢副宗主刚从高空落下,正待施行下一步计划,突然一愣。 只觉黑暗空间内,腾起一股毁天灭地的肃杀之意,煞气戾气之重,前所未见,让杀人如麻的自己也不自觉的一阵心寒。 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双目血红的少年,手拿着一支古怪的黑尺,犹如从九幽地府刚刚爬上来的恶鬼,面目狰狞,正一步步的向着困倒在地上的紫血蚕皇走去。 紫血蚕皇身为上古异兽,如何能感受不到这股杀意。只是它早前为了对抗那困住自己的光墙,已经力竭,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绿豆小眼转来转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危险之极的细小生灵一步步靠近。 黑尺高高举起,就待劈下。 “小辈找死!”邢副宗主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大事将成,怎能让洛小桑破坏,只是身形一闪,便到他身前,手中长剑出手,硬生生挡住了黑尺。 “轰隆!”看似极简单的对招,却暴出巨响,地面震开一个大洞,碎石乱飞。 洛小桑在对招中“噔噔噔”连退几大步,待站稳之时,嘴角溢出了鲜血,双目更显血红,手中紧握黑尺,紧紧盯着前面之人。 邢副宗主却也是急退两步,只是心中惊讶,更胜方才。他临急出手,用了五成功力,本以为已高看这沌天小辈。 谁知一招之下,只是将他击退溢血,但从他手中那古怪黑尺竟然传来一股吸嗜之力,自己全身精血似要破体而出,尽往它去。而且心中那股恶心欲呕之感,挥之不去,更是难受。 这邢副宗主乃魔教众多派系中四大主要派系圣魔宗的副宗主邢霸天,生性好战嗜杀,四处征战,为圣魔宗近年来的壮大立下赫赫功劳。 如今一招之下,竟被一个正道小辈震退,叫他如何能受得了。 怒意上头,他竟再也不管不顾身后被困住的紫血蚕皇,长剑一抖,幻出一条火龙,“嗷呜”一声,直扑对面的洛小桑,下手竟是再也不留半分,势要一击毙敌。 火龙来势汹汹,远未及身,热力已将洛小桑的毛发烧得卷曲。 洛小桑双目血红,面对这扑面而来的火龙毫无惧意。 他仰天长啸,啸声中,似带着无尽的凄楚不甘之意,手中黑尺光芒大盛。 一人,一尺,便这样冲进了火龙的血盆大口之中。 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火龙一顿,继而一声震天嘶吼,吼声中似有不甘,无奈以及恐惧,紧接着“轰隆”一声,火龙暴了开去。 犹如火山爆发,火光直冲天际,将早便化为枯枝的聚魂树枝叶点燃起来,从下望去,彷如整个天空都在燃烧。 空中现出洛小桑的身影,双目紧闭,全身焦黑,只是双手将黑尺死死的抓在怀中。 招数被破,邢霸天也不好受,喉头一甜,竟是一口鲜血从齿缝间溢出。 “哼!”聚魂树上,圣魔宗宗主目睹了一切,却冷哼一声,道:“周军师,你怎么看?” 周军师心中一凛,小心道:“宗主,邢副宗主也是一时心急下才犯了老毛病……” “我并非说他。”话未说完,已被打断,只见圣魔宗宗主目光炯炯,望着聚魂树下。 周军师顺着他的目光一望之下,片刻后,回道:“宗主,属下,说不好。” “哈哈,”圣魔宗宗主听罢哈哈大笑,道:“莫说是你,我也说不好,不过当真是有趣之极。” 话到此处,只见他左手轻挥,一个人影,竟从阴暗处无声无息飘出,跪在了圣魔宗宗主面前听候吩咐。 圣魔宗宗主只是左手一挥,轻道:“去吧!” 那人影当即叩首,仿若幽灵,消去无踪。 “周军师,”圣魔宗宗主在遣去那阴影人物后,突的转身对周军师道。 “属下在。”周军师一怔后立刻施礼道。 “我先前吩咐你之事,准备得如何?” “禀宗主,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周军师答道。 “好,”圣魔宗宗主盯着聚魂树下,那个瘦弱的身影,道:“如此一来便更有趣了,哈哈,不知道那棵种子,能长成什么样子。” 圣魔宗宗主转身,消失在黑暗当中。 周军师恭送完宗主离去,却是转身望往聚魂树下,嘴中喃念道:“夜魈,夜魈……嘿,此间已无我之事。” 周军师再望了一眼聚魂树下,那个瘦弱的身影,似有那么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转身消失在阴暗之中。 聚魂树下。 邢霸天双目通红,额角因怒极暴出青筋。他出道至今,虽不敢说一帆风顺,但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可说狼狈。 竟为一个正道小辈所伤,如果传了出去,怕是成为最大笑柄。 一根燃烧着的横木从天而降,还未落及,便被震开而去。 邢霸天左脚一抬,就待有所行动。 “副宗主,紫血蚕皇……”忽的身后一人飞近急道。 邢霸天一愣,暗骂一声糊涂,一旦怒极,便将所有事都抛之脑后,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紫血蚕皇乃教中大事,宗主重托,如果出事,如何有面目回去见宗主。 邢霸天转身一看,只见紫血蚕皇正从地上挣扎站起。原来方才之战,震得黑暗空间内支离破碎,其中一支插在地上的三角状物竟被震飞。 原先控制此物的魔教三人之一在抵抗紫血蚕皇奋力反击中被大力生生震晕,失了控制,困住紫血蚕皇的三角光墙失去一角,再无法完全制住它。 紫血蚕皇身为上古异兽,如何能觉察不出,加上它休息一阵,力气恢复了些许,这才又奋力挣扎。 红色光墙在紫血蚕皇震动下,瞬间便破开了一个空洞,且有越来越大之势。空洞中红光四射,不多时,紫血蚕皇已将鼻端钻了出来。 邢霸天身形连闪,捡起被震出的三角状物,插入土中,正待继续施术。却听见身后紫血蚕皇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吼声中带了愤怒、绝望与恐惧,让人心魂惧寒。 只见紫血蚕皇巨大的头颅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色人影,他正将插入紫血蚕皇头颅内一尖细之物取出。 那尖细之物长约一寸,状如柳钉,中部留空,而正是这留空之处,带着了从紫血蚕皇体内取出之物。细看之下,那取出之物在“柳钉”内拼命挣扎,几想挣脱,竟似紫血蚕皇的缩小体,一只小紫血蚕皇。 难道这“柳钉”是甚法宝,能抽取异兽魂魄? 那紫血蚕皇头顶上的黑色人影取出“柳钉”后,迅速将其小心的装入一个瓷瓶中,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副宗主,这是……”邢霸天手下三人聚在他身后,其中一人惊讶问道。 邢霸天脸色却由初时的惊讶转为阴暗,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手下的问题,只是低声道:“夜魈,夜魈,宗主,你终是信不过我……” 忽地转身对身后三人道:“此间事了,我们这便离去。 邢霸天手下虽不明所以,但他既下令,也唯有遵从。 “鸣呜!”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整个黑暗的空间。邢霸天既去,制住紫血蚕皇的红色光墙自然散去,紫血蚕皇庞大的身躯在黑暗空间内痛苦翻滚,嘶吼连连,在火光连连中震得碎石乱飞,几如末日。 忽地,它身躯一停,竟是用它那对薄翼高高飞起,继而大头向下,“轰隆”一声坠地后,往地底深处钻去。 紫血蚕皇越钻越深,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轰”一声,从它所钻地洞中,竟然涌出一股巨大水柱,其势之汹,转瞬间便淹没了旁边的矮地。 巨大的声响将全身焦黑,躺在地上的洛小桑高高震起,落下之时,竟是将他震醒。 他浑身惧痛,尤其是胸口处,伤上加伤更是如压巨石,只是呼吸间便如针扎般。记忆只到自己冲入火龙内便停止了,也不知那只巨兽如何了。 蓦地,耳中传来一声惊叫声,洛小桑浑身一震,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抬起身来。只见在火光之下,一排数丈高的水浪,从黑暗处铺天盖地涌来。而躺在前方数丈外,正是伤重动弹不得的宋飘雪,方才惊叫声正是她所发出。 “宋师姐!”洛小桑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句,跌撞爬起,向宋飘雪处走去,只是走得几步,那水浪便已到了十数丈外,速度真如风驰电骋般,只是这般距离,那气劲以及狂风,已然让人站不稳。 宋飘雪转过头来,嘴唇动了动,似在说些什么。洛小桑只来得及走多两步,只听“哗轰”一声,他便身不由己地被卷入水浪之中。 洛小桑大惊失色,眼前一片水花雪白,正欲挣扎着向前扑去,希望抓住宋飘雪,但这水浪却是何等威力,如何能让他如愿,瞬间那片雪白便到了十丈外远,转眼就消失在汹涌的黑暗当中。 冷,真是寒入了心扉。洛小桑全身发抖,脑中一片空白,在浪花中翻滚,被浪花推着前进。忽地头上一痛,也不知撞在了何物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砰哗”又一声巨响。 早便失去生命的聚魂树,在火光中燃烧殆尽,巨大的树干缓缓倒地,在成了一片汪洋的黑暗空间中砸起一片冲天的水花。 隐隐,有幽光缓缓升天,那是渴望自由,眷恋尘世的灵物,在高歌着无拘无束的愉悦。 忽地上空金光一闪,让那些个幽光遁了开去。看那金光去势,竟是向着地底黑暗空间而去。 只是,黑暗中早便成了一片汪洋。 除了哗哗水浪之声,一切重又静归于无。 第一部完 第一百零六章 恍然如梦 黑暗中,无边的沉沦,偶尔泛起的泡沫,也转瞬间烟消云散。 正如人世起伏,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百年过后也终归于无。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日夜,人的一生又能有多少个念想,这许多个日夜,许多个念想,又是什么,让你辗转反侧,午夜梦回喃喃自语,夜半泪水湿了心扉。 当你剩得最后一息时,你想的,会是什么? 无数人问过同样的问题,答案何止万千,也许最终的答案,归咎其一,便是你心魂深处,紧紧遮盖住的东西。 洛小桑被冰冷的巨浪卷入,翻滚中后脑不知撞到何物,终是晕了过去,被巨浪扯入了紫血蚕皇钻出的巨洞之内,堕入无边的黑暗。 蓦地,黑暗之中腾起一阵紫光,却是发自洛小桑脖颈之间。只见紫光慢慢幻成一个圆泡,将洛小桑包在期间。 洛小桑顿觉全身一片暖洋洋,一股暖流从脖颈之间沿着身体缓缓而走,原本寒入心魂的冰凉一时间消散无踪,全身彷如罩在冬日的暖阳当中,让人慵懒而不舍得动一动,怕惊走了这难得的时光。 葬龙潭底紫色巨龙紫纱临终送给洛小桑的龙魄,竟是在危难之际,救了洛小桑一命。 洛小桑只觉得做了一个梦,这一梦,仿佛又过了无数时光。 梦中,有沌天峰后山的风声雨声,也有竹峰丝竹的沙沙蚕食桑叶之声,无数人的笑脸,师傅,小云,小璇,诸位师兄……还有,那个无怨无悔的蓝色身影,午夜梦回之时,痛入心扉的那朵孤高圣洁的幽兰。 他咧了咧嘴,笑了,为了易行云兄妹争抢吃食的一幕。 别抢了,还有。 他独自低语,彷如他们就在眼前。 忽地,天空一暗,乌云密布,天仿佛要塌了。那无数奔逃的人,无数的怪物,血腥四野;潘家村的村民,举着断手断脚,喊痛,喊小神仙救命。 他嘶吼,他惊叫,转身便跑。 一束光,幽暗中的一束光,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冲了过去,紧紧的冲了进去。 眼前一亮,黑暗再也不见,那突然而来的亮光变得刺眼,洛小桑微微眯了双眼,待得适应了环境之后,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雪白的世界,整个世界除了白色,便再无其他颜色。 只是这白,透着了一分安宁,一分纯洁,一分与世无争,让人觉得一颗灰尘便会将一切毁掉。 莫非这就是人死之前必须经过的黄泉路? 忽地眼前一暗,洛小桑眼睛一时难以适应,闭了一闭,待得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处巨大空间之内,身前站着许多人,只是这些人,还能算是人吗? 一身白衣罩住全身,唯一露在外的,却是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以及与皮肤颜色相反,乌黑的两个圆眼。 众多这样的“人”,站在一处高台之上,看着台上数个同样的人在说话。 那话语,又快又尖,但是洛小桑却莫名的,竟然听得懂。 只见其中一高大之“人”,站在高台上,挥舞着双手,动作颇大,似在极大的情绪中,向身前几个“人”喝问道:“圣兽将死,多是他们所害,你们竟然凭借着小小的龙族龙魄,便断定他是我们等待了千万年之人?” 又一“人”踏出,喝道:“雪动,不得对族老无礼。族中千百年来由先祖遗留下来的族传难道你忘记了吗?” “哈哈,”那被叫为雪动之人大笑几声,道:“什么圣兽亡,龙魄现,便是人来时,这不过是欺骗孩童之语。凭什么我们要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神州本来就是我们的……” 对面那“人”喝道:“无礼,雪动,你竟连神主之意,也敢怀疑,实在是大逆不道。” 那雪动丝毫不惧,踏前一步,继续道:“既然这是神主之意,那你便让他来,向我们,向我们这些失去了家园,躲在地底犹如茸鼠一般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说一说为什么?为什么?” 说完大手一挥,衣袍“啪”一声,却是指向高台之下,无数同样站着观看的“人”。 “哗!” 许是他的话语引起共鸣,台下一片哗然,似在响应。 “肃静!肃静!”雪动对面之“人”见族人哗动,急忙出来制止,无奈他地位不高或是方才雪动之言激起群愤过大,却是止之不得。 便在此时,台上又有一人走出,只是他一走前,台下哗然声便慢慢小了下去,直到停止。 “族老!”那“人”见族老终于出现,倒有如释重负之感。 那族老轻轻举手,制止了他的说话,只听他对台下族人道:“我亲爱的族人们,我身为族老,却让你们身陷这暗无天日之地,再也无法亲吻烈日之光,再也无法行走在清风之上,我实在是有愧。” 他也许是垂老之“人”,说了几句之后,顿了一顿,接着道:“但是我族身受神主之重托,没有神主,我族早在远古便命丧魔族之手。如今先祖祖传预言出现,我们等了千万年,便让我们完成了我们的使命,追随先祖之道而去吧。” 说完,低头颂念起古老的咒语。 台下众“人”随即低头,跟着颂念起来。 一时间空间内响起嗡嗡之声,那声音便如穿越了时空,从亘古而来,让人不知不觉便心生敬仰之情,杂念顿收,虔诚以待。 “慢着!”一咒颂毕,那雪动忽地喊道。 “雪动,你不要以为你是族中勇者,便可胡来。族老之言,难道你也怀疑?”另外一“人”喝道。 那雪动却是不依不饶,走到族老面前,施礼后道:“族老,我非不信你之言,然此事关系到我族中未来,不可单凭一两个巧合便断定他是我们等了千万年之人。否则若有差错,我族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再要回到神州,怕是又要等千万年。” 那族老轻轻一点头,道:“雪动,那你觉得该如何?” 雪动道:“先祖族传中,却有圣兽亡,龙魄现,人来时之言。但是在族传中,还有破天道,灭天地,保神州之言。如此说来,此人定是实力强如神主之辈,否则何以保神州?我是族中勇者,只要他受得了我全力一击,我便承认了他的身份。” “雪动,你既知你的身份,如此之下,万一有闪失,你可负得起责任?”族老旁边一“人”喝问道。 “哼!”雪动冷哼一声,语气不屑之意甚为明显,也不知是对谁,接着道:“连我一击之力都受不了,还能有什么资格保神州。” “你……” “罢了,”族老轻轻一挥手,制止了二“人”争吵,轻轻一叹,道:“为了我族未来考虑,便依雪动之意吧。” “族老,万一……”那“人”急道,却为族老阻止,众人退下高台,剩了雪动一人站在高台之上。 洛小桑站在众“人”之外,静静地看着场中变化。只是原本便安静的空间,如今更是静得听得见针落地声,让人心生寒意。 雪动站在高台之上,轻轻一挥手,只见台上一个紫色圆泡缓缓升起。圆泡泛着柔和的紫光,将一人罩在其中,只是那人,怎的如此熟悉? 洛小桑远远望见,那浮在空中之人,有着一张稍显稚嫩却浮现着坚毅的脸庞,一身青衣,以一根发带束着长发,这,这不是自己吗? 洛小桑心中大惊,自己好端端站在此处,却为何台上还有个自己,莫非有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却见那雪动向着紫泡走去,便要动手,洛小桑大惊下跑上高台,对着那雪动喝道:“住手,住手!” 谁知那雪动竟然不闻不顾,又是向前走去。 眼见就快撞到,洛小桑举起一顶,忽地愣住了,只见那雪动,从自己的双手,应该说自己的身体穿过,对着紫泡后的自己走去。 洛小桑呆呆地转过身,举起双手看了看,这是,一个念头从心底深处升起,难道自己真已经死了。 紫龙龙魄幻出的玄光,似有若无。雪动走到紫泡前面,看了里面的洛小桑一眼,道:“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先祖,谄媚无耻之辈,骗得神主信任,夺了我们神州生存之地。” 说完退后一步,手刚抬起,只见原本静寂的空间忽地寒风大作,气温骤降,怕是瞬间便可将人冻结成冰。 台下众人纷纷退出几十丈远,这雪动身为族中勇者,如今只是蓄势,便让族人受不了。 也不见他再有大动作,只见雪动右手轻轻一推,一道寒光,透着惊天寒意,在空中缓缓向紫泡内的洛小桑逼去。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空间内地动山摇,碎石乱飞,众多族人有修行差者,甚被震倒在地。只是却迅速爬起,抬头望着高台之上。 冰粉四散,烟雾弥漫过后,雪动原本乌黑的双眼睁得更大,死死的盯着紫泡之内,那根浮在洛小桑身前,闪烁着红黑金三色的黑尺。 危难之间,又是黑尺忠心护主,自动腾起,挡住了雪动全力一击。 “这是……”族老在族人扶持下,重又上了高台,紧紧地盯着浮在洛小桑身前,泛着三色光的黑尺。 似在回应着众“人”的注目礼,黑尺忽地腾起一股黑气,金光被压了下去,红黑二色之光大盛,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升起。 “这是,这是,魔气,魔气……”族老原本老暮的双眼一睁,似勾起了封尘了千百的的回忆,大惊之下险些跌倒。 这一惊下影响了台下的族人,哗然声一片,甚有“人”惊得跌倒在地。 倒像是孩童的恶作剧般,红黑二色光只来得及闪了片刻,那原本被压住的金光,忽地从黑尺底部升起,且越来越盛,不片刻便压住了红黑二色光,整根黑尺,金光灿灿,倒应该称为金尺才对。 那族老一挣脱开族人搀扶,老暮的双眼睁得更大,隐见泪光,忽地跪下,行了五体投地之力,口中念道:“神主,这是神主的气息啊。我知道,我知道神主一定不会忘记我们,一定不会忘记我们……” 这一突然变化,将族人弄得措手不及,无奈族老都行了大礼,于是众“人”一齐对着金光灿灿的黑尺下跪行礼。 黑尺在空中闪烁金光的时间也短,不一会金光便逐渐敛去,变化原先的红黑金三色光,缓缓落下,浮现在洛小桑身前,最后连三色光都消失不见,变回原先黝黑的黑尺。 洛小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变化,早先便听师兄们说人死去之时,由于积怨或者心愿未了,不得升天,便游荡人间成为鬼魂,不知却是否如自己现在这般模样? 自己身死,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否有人会为自己哭泣?会的吧,易家兄妹,还有刘师兄,或许蓝姑娘会难过,师姐呢?或否会为自己伤心呢? 愿得一人泣,此生已足矣! 洛小桑就这般“站”在高台上,思潮起伏,待得回过神来,却看见那族老,右手托着一团晶莹的液体,那液体不知是什么宝物,竟然悬浮在空中,散着银光。 看他的动作,似想喂食自己吞下。 洛小桑心中一急,眼见这些“人”不知道想对自己做什么,情急下竟然忘记自己早已“身死”,抓向那族老,口中却喊道:“你想做什么?” 便在同时,那团银光闪闪的液体,早被喂入口中。 洛小桑只觉全身一震,接着一股大力一扯,全身有一股热流游走,眼前银光闪烁,想要大声嘶吼,却是如何也吼不出声。 银光盛极,忽地,洛小桑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零七章 北域搜寻 洛水潇潇,几道湾流,几道急。 这发自北域冰封之地的神州大河洛水,千万年来或咆哮而下,或细若无声,滋润着神州大地,养育了几多生灵。 洛水两旁芳草葱葱,高树嫩林,虫叫鸟鸣,河边更是满布饮水的小兽。 这经过了一季寒冬过后,万物更加欣荣,好一副春意怏然的和谐之景。 蓦地,“啪”河边响起一声巨响,吓得鸟兽惊走,不过过得一阵,再无其他声响,胆子稍大些的小兽,慢慢走回河边,不过却是警惕的看着趴在河边“咕嘟”喝水的两人。 “哗啦!”一身穿灰衣人从河水里将头抬起,带起一片水声,又是将胆小的鸟兽惊走。 只听他边擦着脸上滴下的水,边骂道:“希皮娘娘的,渴死老子了,累死老子了。” 说完往河滩上一躺,呈大字型,显然真是累“死”了。 “哗啦!”另一人也喝足了水,照样躺倒在河滩上,骂咧道:“n的,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了,这找的是谁啊?让我们一找便找了大半年。” 骂完似乎还觉得没骂够,翻了个身继续骂道:“n的,堂主也真够偏心,人在北域丢的,凭什么老李他们在北域找,却将我们分在这外围,这不是存心让我们白忙活。” 那灰衣人动都懒得动,嘴皮子咂吧了几下,道:“谁叫你没有个表妹表姐的,和堂主做不了亲家,活该你受罪。” 另一人身着蓝衣,衣服经久未换,却早褪了颜色,也不知道在这野外是否待了如他们所说大半年。他翻身坐起,道:“唉,我说我们再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然我们往北边去找。” 灰衣人不置可否,道:“你不知道北边是傻大个负责的,万一他要知道我们去抢他们功劳,他那傻劲一犯起来,你对付得了?” 蓝衣人闻言一窒,似有不甘,狠道:“怕他个鸟,老子脾气还不好呢。” “他是不怕,难道你便不怕门规?万一从我们这出了漏子,想想上次陈麻子是怎么死的。”灰衣人不知是否累的,闭上了眼道。 那蓝衣人浑身一哆嗦,不知是否想起灰衣人口中所说陈麻子死状,身子倒焉了一半,刚想躺下,忽的河面上光亮一闪。 “为啥不出声?是不是想起陈麻子的事吓傻了?我告诉你,老弟,咱们现在虽然累,那还保得住命,你要……你老扯我衣服做什么?”那灰衣人原想再说几句,却被蓝衣人扯得烦,不由得抱怨道。 谁知灰衣人也不理,只是继续扯着他的衣服,口中却道:“你看,你快看,那是什么?” 灰衣人被扯得觉也睡不着,翻身烦道:“看,有什么看,大白天难道有鬼?” 说着起身望向河面,只见大河波澜,从天际来,却流向天际去,只是在河中心处,烈阳之下,亮着光。 二人站直身子,发现竟是一块巨大的浮冰,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亮光。 灰衣人看定是浮冰,不耐烦道:“你鬼叫什么,这河从北域流出,有一两块浮冰算个球。” 说完就待重新躺下,却被那蓝衣人一把扯住,道:“你瞎了眼啦,你看清楚冰中有什么!” 蓝衣人闻言再度凝神看去,只见亮光刺眼,但落力下,终是看清那巨大冰块内真有一物。 “人!一个人在里边!”蓝衣人看清后惊叫道。 “这冰块从北域流出,就算不是我们要寻之人,想必也有其他关联,我们快上去看看。”灰衣人急道。 便在此时,那原本漂浮在河面上的巨大冰块,许是在温暖水温之下,逐渐消融,遇到河面狭窄处,撞上了河边岩石,搁浅在了一处河滩上。 这二人也不知道是何门何派的修仙者,祭起法宝转瞬便飞到河滩上。 只见那冰块已经消融至比一人稍大,正好将那人冻在其中。 冰块浮着丝丝烟气,待得看清,那冻结在冰块中的人相貌普通,年岁较轻,一身青衣,只是手腕中一个黑圈,乌黑亮堂,竟能反射烈日之光。 “奇怪,这冰,这冰竟然是暖的。”灰衣人将手放在冰块上,惊叫道。 蓝衣人闻言将手轻轻放在冰上,只见入手温凉,哪有寻常冰块的寒冷。 他缩回了手,刚欲说话,忽的眼睛一亮,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纸,对着被冻结在冰块中的人左右比对。 这一动作自然引起灰衣人注意,他走近道:“怎么啦?” 蓝衣人比对得一阵,脸上却是满布喜色,道:“你看,你看这冰中之人,像不像我们在找的人?” 灰衣人闻言,抢过图纸左右比对,却是越对越像,不过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图中之人手拿一根黑尺,而冻结在冰中之人却是带了一副黑圈。 “这,这是他吗?与图中倒是不尽相同。”灰衣人惊疑不定,问道。 蓝衣人脸上喜色不变,连连点头道:“定是他,定是他,我出发前偷听到老李和他手下那帮崽子们说,我们所找之人手中兵器古怪,或会变化,你看,这变成个黑圈不也有可能吗?” 灰衣人低头盯着冰中之人看了片刻,抬头道:“那我们便快发信号,不管是不是,对上面总有个交代。” 蓝衣人喜道:“我这便去发,哈哈,这天大的功劳,没想到会被我段鹏碰见。真是天佑我也。哈哈!” 他喜极大笑,刚转身欲上岸发信号,却忽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对,身子顿觉被掏空一般,全身力气逐渐在流失。 耳中传来滴答声,本能下,低头一看,只见一柄尖刀,从自己胸前突出,血,正一点一滴顺着刀尖往下滴。 便在此时,从背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彷如从天际飘来,说道:“老李的话我也听到了,老弟,这功劳老哥我要了,你便安心的去吧。” 蓝衣人脑中嗡一声犹如炸开,他想高声喝喊,声音到了喉头却成了“咕咕”之声。 他不甘,他不愿,他贪恋这尘世的一切,无奈随着力气逐渐流去,他终是“啊”一声,带着千般怨气倒地死去。 那灰衣人解决了同伴,将冰块移到岸边一棵大树下,转头看了一眼河中拖着血水逐渐沉入水中的同伴尸体,嘿嘿一笑道:“老弟,别怪我,要怪便怪你太嫩了。” 说完转身口念咒语,右手掐诀,一个红色光团飞天而去。 他做完这些动作,再转头看了看冰块中人,冷冷一笑,便再不停留,祭起法宝,化为光团冲天而去。 便在灰衣人离去后不久,那大树底下的冰块忽的传出“咔咔”之声,不片刻“嘣”一声化为了碎片。不过奇怪的是,它并非化为水,而是直接化作了空气,消去无踪。 第一百零八章 大梦初醒 看那冰块中人,一身青衣,那张仍显稚嫩却略见沧桑的脸庞,左手黑圈黝黑可以反射阳光,除了被卷入无边黑暗之下的洛小桑,还有谁人。 只是他又为何被封入冰中,出现在此处? 彷如疲倦到了极致,虽然千般不想万般不愿,洛小桑还是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只是这如大梦初醒的双眼,却空洞无物,此时洛小桑眼前画面,仍是那不知何处的空间内,那些不知是否是人的“人”。 如果是梦,却又为何那般真实,真实到醒来仍历历在目,仿佛昨天刚发生的事。 洛小桑微微地重又闭上了双眼,记得银光闪起后,自己便再也见不到那些人,只是耳边仍回响着一个“人”的话语,神主重托,你定要完成。否则,我雪动即便违背誓言,落入万劫不复之境,也誓要找你算账。 神主重托是什么?自己只是沌天门一个小小的俗事弟子,何德何能可以与神主之事有联系。以自己如今修行,要完成那等事情,想必也是痴人说梦。 还有,雪动,雪之一族……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洛小桑再次睁开双眼,看清楚眼前环境,才晓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北域,只是不晓得身处何处。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自己终究是脱了险境。只是不知道陈师兄他们如何了?还有宋师姐可脱险了? 忧心忡忡下,待得手脚血气顺畅,终是艰难站起,辨了方向,往南而去。 千万里外,西南魔斗山。 此山横绵神州西南千百里,山体巍峨,山中满布奇石高林,珍禽异兽,虽不比沌天山雄壮,却有另一番异域味道。 山中终年烟雾缭绕,略见阴气,宛如掩上神秘面纱,凡人止步。 假如将沌天山比作一个灵秀的中原女子,那么这魔斗山便是一个多姿的异域娇娃。 魔斗山之所以名震四野,除了自身特色之外,它还是魔教三大派系之一的圣魔宗总堂所在地。 这日正午,魔斗山上空忽的落下一道紫虹,虹光一闪过后,现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形高大,鹰鼻剑眉,一身枭雄气势随着落地展现无疑,正是圣魔宗副宗主邢霸天。 山门弟子原本见山外来人,一拥而上,待得看清来人面貌,齐声高喊“副宗主”,低头恭敬退往一边。 邢霸天自是不理,一脸阴沉,一步步走入山门之内。 圣魔宗总堂设在山腹之内,邢霸天一路走入,不知经过多少机关门廊,驻守弟子见清来人,无不恭敬施礼。 近年来魔教派系多有争斗,邢霸天出手狠辣,斩尽杀绝,丝毫不留情,连门中弟子也惧怕非常。 邢霸天眼中精光闪烁,也不知所思何物,忽的脚步一停,却是远远的望见廊道那边,正站了一人。 “周军师,宗主可在门内。”邢霸天未及走近,远远便问道。 “宗主刚刚闭关结束,确是在大堂之中的。”周军师微微一礼后,淡淡道。 邢霸天走近后,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却是微微一笑,道:“周军师,不知宗主出关后,有何新的指示?” 周军师依旧淡然道:“我也刚回门中,不过若是有新的指示,副宗主想必会是第一个收到。” 邢霸天嘴角抽了抽,笑道:“如此我便先去拜见宗主,周军师,容后再叙。” 说完越过周军师,没入廊道尽头。 周军师看着邢霸天身影消失不见,嘴角喃念了几句,低不可闻,转身离去。 圣魔宗总堂大厅,厅中四周布置的烛火光而不亮,让人眼前一亮而不至刺眼。厅中天然的雕塑更胜人工,顶部岩层崎岖蜿蜒的纹路,更显厅中威势。 大厅甚宽,厅中高台上只坐了一人,此人身着灰衣长袍,剑眉上翘,须发皆白,正是圣魔宗宗主风煞。 此时他正闭目养神,只是放在高椅上的手指却是轻轻摩挲着椅栏,不知所思为何。 邢霸天进得厅中,走到高椅之前,跪下行礼道:“属下邢霸天,参见宗主。” 风煞睁开了双眼,右手微抬,道:“此间只得你我二人,不需多礼,起来说话。” 谁知邢霸天闻言却是依旧跪在地上,低头道:“多谢师父,只是徒儿此次出行,险些误了门中大事,请师父责罚。” 风煞听得邢霸天言语,微微闭了闭眼,尔后淡淡道:“霸天,你可是心中在责怪为师?” 风煞话语虽轻,却是让邢霸天浑身一震,磕头道:“师父,徒儿不敢。” 风煞看了看底下跪着的邢霸天,微微一叹,道:“霸天,非是为师不相信你,只是此事关系到我圣魔宗千秋大事,历任宗主穷其一生,却终成憾事。你可还记得天邪长老临终前的吩咐?” 邢霸天道:“天邪长老为我宗肝脑涂地,至死不悔,为我等楷模。师父请放心,徒儿必定竭心所力,壮大我圣魔宗。” 风煞听罢,重又闭了双眼,口中却道:“嗯,北域事了,你便先行在门中修整。待有下一步计划,我再行传会与你。” 邢霸天道是后站起,却在转身之际忽道:“师父,徒儿近日见门中人员多有进出,可需要徒儿代为分忧?” 风煞仍是闭了双眼,只是淡淡答道:“我闲来无事之举,与门中之事无关,你便不需理会了。” 邢霸天道是,施礼后转身走出了大厅。只是脸上神色,却比进来之时更为阴沉。 风煞睁开双眼看了看邢霸天背影,眼中精光闪烁,哪有方才慵懒欲睡之态。 忽的他举手在椅上一拍,旁边一个小门打了开来,一人快步走出,却是方才在廊道上的周军师。 周军师跪下行礼后,风煞右手轻轻一挥,道:“周军师,我吩咐你之事,可有下文?” 周军师站起回道:“禀宗主,昨日收到属下回报,在北域西南方向发现了他的踪迹。” 风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身子一正,道:“哦,我观此子便知非短命之辈。如此你便按原计划行事。” 周军师去后,风煞从怀中掏出一物,此物圆滚漆黑,反射着幽光,若让洛小桑见着,必定大吃一惊。 此圆珠,莫不是早已消去无踪的转生芥子! 风煞右手轻轻握住,看了几眼,忽的嘴角动了一动,似自语道:“快了,快了!” “嚯”旁边烛火突然一涨,却是那扑火的飞蛾,贪恋那浮华,不请自来,终是被化为了灰烬。 第一百零九章 巧遇故识 话说洛小桑自醒来之后,恍惚中一路南行,心中所思所想仍是那犹如梦中见到的一幕,至今仍不敢确定是否真实。 不过好在他生性豁达,过得一段时间,他便觉得不管是否真实,将来有机会遇见了,尽自己所能便是,望只望自己能做好。 想通此处,心情也随之开朗。洛小桑跳下一处矮坡,待得站定,摸了摸胸口,发觉原先颇重的内伤,竟然已经痊愈,不知是否与那个古怪的梦有关系。 想到梦中被喂入一团银光闪闪之物,洛小桑不由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个古怪的印记。 这跟随着黑尺出现的神秘印记,圆中带了五星状,只是原先空白的五星一角,却是填上了一抹银光,便如异域异族欢喜纹上的纹身,擦之不去。 莫非这抹色彩,与梦中一幕或可说那银光闪闪之物有关?又是代表着何意? 洛小桑真心渴望有个人来告诉自己这一切,免得左猜右估,难受得紧。 也不知道自己在北域中待了多久,不过从一路行来的景观观之,却是早已入春,如此推断,怕是自己这一“睡”,得有半年之久。 诸位师兄师姐情况不知如何,可也脱险了?自己与易璇分开后,便再无她的消息。想到出发前易行云交代自己照顾妹妹,如今分开后生死不知,这该如何与行云说才是。 洛小桑跨过一个浅坑,却突然一停,倒不是踩到什么,只是突然记起一事。 自己等人追踪魔教妖人进入北域腹地,因为凶险未知,便将白羽留在了莫行镇。如今自己脱险,又不知离莫行镇有多远,要到何处去寻它才好。 想到此处,不由心急如焚。白羽与自己从小长大,亲如兄弟,自己出行,倒是多将它留在未知凶险之地,还不如当初硬下心肠将它留在沌天山中安全。 再不犹豫,洛小桑祭起法宝黑尺,刚欲腾空而起,却忽的听见头顶传来破空之声。抬头一看,只见空中降下一只猛禽,展翅之间眼前一黑,竟是遮挡住了阳光。 洛小桑心中一惊,莫不是碰见了此处的异兽妖邪之物。念头一闪而过,身子却是本能的往旁边一闪,躲开了猛禽一抓。 谁知那猛禽一抓不中,身子竟在空中一个倒旋,灵活之极,又是往洛小桑肩头扑来。 洛小桑心中一个激灵,喜色刚现,那猛禽便已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洛小桑肩头。只见那猛禽一身雪白羽毛,巨爪如勾,鸟喙比之鹰雕更巨,不是正思念中的白羽还是谁。 一人一鸟重逢,自是欣喜。白羽如小时般用喙梳理着洛小桑头发,低声鸣叫,诉说着思念之情。 洛小桑眼泛泪光,抚着白羽光滑的羽发,却发现半年未见,白羽长得越发的壮实。 戏耍一阵,白羽忽的从洛小桑肩头飞起,在空中低鸣回旋。 自小相处,洛小桑自是晓得何意,道:“你要我与你同去,可是有什么情况?” 白羽高鸣一声,冲天而去。 洛小桑祭起黑尺,随后跟去。 飞行不片刻,忽然远远见到一个小城镇,洛小桑还未及看清,前方带路的白羽便一声低鸣,俯冲而下。 洛小桑紧随而下,谁知这落地处乃沙砾之地,心急下不及控制速度,扬起遮天尘土,呛得他咳嗽连连。 待得尘土散尽,却听得四周传来惊噫之声,原来周围围了许多人,尽皆惊讶的看着洛小桑这不速之客。 “咦,这,这不是洛兄弟吗?”一声惊问忽的从右侧传来。 洛小桑顺着声音,看见右侧处站了两人,面貌相似,身穿道袍,背上背了包袱,一手提着木剑,竟是先前一起围追逃去葬龙潭的巨型蛤蟆的天聪地明师兄弟。 他乡遇故识,洛小桑心中自是高兴,一步踏出,嘴上喜道:“竟是两位道兄……” 身子就待走出,却没想左侧处传来一声冷哼,一道目光,让洛小桑心中一凛,转头看去,只见左侧处站了一人,一身蓝衣,长发及腰,以薄纱罩住了脸面,可是那双眼却如一汪深潭,幽深不见底,眼中所有,便是一个身着青衣之人。 洛小桑浑身一震,一声“蓝”字还未说出,便又听得对面一人道:“你是何人?此间事情,不是你理会得的。” 闻声才知,原来场中除了天聪地明以及蓝翎儿,还有一群人,身着浅绿练功服,手中尽皆拿着长剑,显是同一门派中人。 而说话的正是为首一年轻人,相貌普通,眉毛巨粗,远看倒似挂了两条毛虫在脸上,难免让人发笑。 “混帐,我在问你话呢,你是否哑巴?”那人见洛小桑嘴角上翘,也不知是否因为长相多为初见之人嘲笑,多有自卑,心中怒起,也不问来人来历,便喝骂起来。 “嘿嘿,”地明将洛小桑一拉,站在二人前面,嘿嘿笑道:“我这位兄弟是沌天门的得意弟子,刚由三派论道大会历练归来。怎么,你们不认识?” 前面那群人闻言脸上一变,闻名天下的三派论道大会谁人不知,其中佼佼者无一不是门中长老得意弟子,师门倾心栽培之辈。 听到此处,忽有一中年人从后走出,在那巨眉年轻人耳边耳语几句,然后对洛小桑一礼,道:“不知道兄是沌天门哪一峰门下高徒?在下与贵门菊峰赵峰主倒是有几面之缘。” 中年人搬出菊峰峰主赵飞度之名,原是想不管洛小桑出自哪一峰,多少会给些面子,客套几句便过去了。哪知洛小桑从未与修行中人行过俗礼,只是冷冰冰的回了个礼说自己乃沌天峰中人便再无他语。 其实洛小桑心中也是紧张,怕回答不好落了门中脸面,于是便不多言,哪知听在中年人耳中,以为洛小桑来头甚大,连赵飞度都不甚看在眼中。 早闻沌天门掌门杨问天已多年不曾收徒,难道他是沌天峰哪个长老的高徒? 有些修仙门派,门中长老不问世事,只顾修行,门中辈分甚高过掌门。偶尔心血来潮,收个资质好的弟子乃常见之事。 想到此处,那中年人微微一笑,对洛小桑道:“这位道兄,此间事情,其实也是误会。我们另有要事待办,这便先行离去。请代天剑山庄问候沌天门中各位峰主长老。” 说完不待洛小桑回礼,转身便带着众人离去。只是离去之前,那巨眉年轻人眼睛瞄了瞄蓝翎儿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聪地明见麻烦既去,正待与洛小桑相叙别情,却没想原本站在外围处一老者,在两个年轻人搀扶下,向二人走来,边走边道:“二位仙人,二位仙人……” 天聪随即转身道:“保长你且放心,我们师兄弟答应之事,自会做到。我们便住在镇中客栈,待与朋友相叙,明日便出发。” 那老者听罢才放心,口中感谢连连,连忙吩咐其中一个年轻人去客栈打点。 洛小桑早便对此间发生之事莫明,问及地明,地明只说说来话长,待到落榻处再叙。只是说完还看了看一直站在一边的蓝翎儿,脸有愤然之意。 洛小桑略觉奇怪,不过想到待会到落榻处自能问明,便也不再多问。一步踏出正要随天聪地明往镇中去,忽的一窒,却知道自己又忘了一事。 于是转身行往蓝翎儿处,道:“蓝姑娘,我们正要前往镇中,你,你可要一道同往?” 蓝翎儿冷然看着洛小桑走近,待得他说完,只是冷道:“谁认得你。我自有去处,何需与你一同去。” 说完也不理尴尬愣在原地的洛小桑,越过他先行步入了镇中。 洛小桑心中掠过淡淡的悲伤,不过想到当初便是自己与她诀别,如今对方如此对待自己,也是情理中事。 罢了,如此也好! 天聪地明二人望着洛小桑背影,齐声叹气,倒似深有同感般。 待得三人进到镇中客栈,众人坐定,才将分开以后的经历简略道来。 第一百一十章 来龙去脉 原来天聪地明师兄弟二人,将那孩童送回村中后,便继续游历人间,降魔除妖。 也是近日,到得小镇,见镇中许多家庭门前,多挂有白帘哀灯,似有多人去世,但镇中鸡犬皆安,又不似有何瘟疫疾病。 问及镇中之人,皆言辞闪烁,似知而不敢多言,必有隐情。天聪地明二人都是心善热情之辈,虽是心中焦急但也无可奈何。 今日出到镇口,见镇口布告栏中贴了一副布告,说是镇中多发鬼魅害人,欲寻仙士侠客除妖,自有重谢。 天聪地明二人原本便欲问无门,见了原来镇中发生之事乃是老本行,二话不说,当即揭下布告。 布告一被揭下,自有人前去相告。过得一阵,只见由两个年轻人搀扶一老者由镇内走出。 老者自称是本镇保长,见到二人身着道袍,当即问明二人来历。 天聪地明将师门报出,当下将除妖的任务接下,为了让围观的人群相信自己二人所言非虚,还现场露了两手。 修仙中人的法术,虽是小露一手,但俗事之人何曾见过,当下哗然,直喊仙士下凡。 却在天聪地明得意洋洋,接受众人膜拜之际,人群中却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有人道:“雕虫小技,道家法术,便是被你等这般戏耍?” “谁?”天聪地明见自家法术遭人小觊,自然气愤,当下喝问。 只见人群中一身穿蓝衣之人,以薄纱轻轻遮了脸面,闻言也不答,只是又冷哼一声。 地明见对方无礼之极,显然也是修行中人,小觊自己倒不要紧,却是不能无视道家法术,就待喝骂,却被天聪一扯。 天聪倒是较为心细,细看来人,虽以薄纱遮面,但隐约中记得似乎是洛小桑朋友,未免误会,于是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是否认识沌天门的洛小桑洛兄弟?” 蓝衣人闻言一窒,片刻后才冷道:“我不认识什么洛小桑,我只见到你们二人耍些伎俩,欺骗无知世人。” 此言一出,便连天聪也觉愤然。虽说自己二人为得镇中之人信任,所用法术,确有浮夸之处,但眼前蓝衣人出言不逊,却是不可忍得。 当下天聪便道:“如此说来,这位道友定是功力高深之辈,我们师兄弟二人不才,这便讨教讨教。” 蓝衣人冷哼一声,踏前一步,也不再多言,不过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眼见就要动手,便在此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句“哈哈,人多欺负人少,不知二位可是清虚观门下弟子?” 却是那天剑山庄一行人越众而出,说话的,自是那巨眉年轻人。 天聪地明脸色一变,这群人似乎连清虚观都不放在眼中,不知可是那蓝衣人同伙,正待说话,却没想听到那蓝衣人冷道:“我与他们之事,要你多言做甚?” 那巨眉年轻人闻言一窒,自己明显在帮她,却为何热脸贴了冷屁股,他嘿嘿笑道:“这位姑娘,在下等途经此地,见你们争执,姑娘身处弱势,才仗义执言……” 蓝衣人未等他说完,便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不知是否见了他那巨眉觉得恶心,冷道:“你便知我身处弱势了?狗拿耗子!” 围观中有大胆者倒是笑出了声,那巨眉年轻人被抢白,脸色红白不定,头上青筋直冒。 天聪地明互看了一眼,觉得眼前这蓝衣人软硬不吃,倒似天下人都欠着她的,难对付得紧,有意退下。 便在众人僵持之下,忽的天上降下一道光虹,扬起漫天尘土,正是洛小桑在白羽带路下,到得此处。 洛小桑听到此处,才算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忽的想起一事,正待询问,却见对面地明眼睛瞪了瞪,看向客栈门口。 洛小桑心中一动,也望向门口,却是走进一蓝衣人,正是蓝翎儿。 蓝翎儿进得门中,看也不看洛小桑等人,只是径往一处空位坐下,自有小二上前招呼。 待得转过头来,只见地明盯着自己,口中嘿嘿道:“洛兄弟,你那位朋友,脾气当真是古怪得紧。” 洛小桑笑了笑,自己何曾不知,只是想到她的身份,怎敢多言,只能含糊带过。 便在此时,那老保长又在众人搀扶下,来到客栈中。 众人来到客栈厢房中坐定,那老保长微微颤颤,就要给洛小桑等行礼,却被天聪一把扶住,道:“老保长,无需多礼,你只需讲讲镇中发生之事便行,我们自会处理。” 那老保长连声称谢,在身后一人扶着坐下后,才道:“三位仙士,本镇虽小,但镇民经商务农,也算是安居乐业。谁知前段时间,镇中每到半夜,便能听到鬼哭之声,初时以为是气候变化,虽说小心,但也不甚放在心上,谁知……” 说到此处,许是心急,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嗽不止,越是想平缓却越是停不下来。 他身后一个年轻人连忙递上一杯茶水,道:“爷爷,你且歇会,我来说吧。” 年轻人说话,自是铿锵有力,他对洛小桑等施礼后道:“三位仙士,就在一个月前,镇中突然开始死人,几乎每天都有,死去者无不全身发黑,死状恐怖。” “小勇,你这般说法,说不清楚,还是我来说吧。”另一个年轻人道:“三位仙士,我们镇东边二十里外,有个山谷,不知多少年前,在那里打过一场大仗,死的人不计其数。每到天黑,便鬼哭狼嚎,恐怖非常。谷里却有个深洞,洞中不知谁人筑了个将军塚,说是为了祭奠那里枉死的将军。说是祭奠,其实我们镇中之人都知道,那是仙人为了镇压那里的邪灵鬼魅。” “阿强,无根无据之事,休得乱说。”那老保长休息完了,接着道:“三位仙士,方才阿强所说山谷深洞,附近乡镇称为‘万鬼窟’,由于阴森恐怖,早已无人前往。那谷外有个山岗,却是埋葬死人之地。前日里有位仙士见镇中情况,便说是那乱葬岗鬼魅作怪,前去除鬼。但却是一去不返,镇中依旧每日死人,怕是,怕是……” 话到此处,算是听个明白,怕是那乱葬岗经年累月,阴气聚集,久了生出什么厉害的阴灵鬼魅之物,祸害周围的镇民。 这种情况虽不常见,但也非怪事。天聪地明当下拍胸脯说保证能除了那妖孽,让保长放心。 老保长自是千恩万谢,奉上银两盘缠,天聪地明自是不收,不过倒是希望能管得一顿饱饭。 这二人,其他不说,口腹之欲倒是戒不了。想起初见之时从包袱中掏出烧鸡引诱那妖物之举,洛小桑不觉一阵好笑。 老保长急忙吩咐孙子去安排,谢别去了。 天聪送走那老保长,转身一看洛小桑嘴角含笑,心想定是自己多在俗世行走,多少沾了点俗气,让他见笑了,于是道:“洛兄弟,我师兄弟二人常在俗世行走,身上不免沾了点俗气,让你见笑了。” 洛小桑一愣,知他误会,摇手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二位处事老练,经验丰富,我大是不如,需向二位多学习才是。” 天聪听得洛小桑称赞,心中受用,口中却是直道哪里,哪里。 地明忽的插上道:“洛兄弟,你可要着急赶路?可要与我等一起去除了那鬼物?” 洛小桑点头道:“那是自然!” 多一人帮助,何况是天下正道第一的修真门派得意弟子,自是有把握许多。 不过若天聪地明知道洛小桑功力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又会做何感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心中人儿 第二日午后,三人便从小镇中出来,按着老保长所说方向,向着镇东边而去。 洛小桑奇怪为何除鬼非要等到太阳下山,到时岂非鬼气森森,难对付得紧。天聪答道阴灵鬼魅之物惧阳喜阴,不到日落是绝不会出现的,虽然到了日落阴气大盛难对付,但只要利用它们惧怕之物,自能不怕。 洛小桑虽然不解,但想到道家法术精妙之处,倒也释然,不再多想,快步赶路。 走出一个疏林,莫说是天聪地明二人,便连洛小桑也感觉得到,前方一个矮岗,阴煞之气铺天盖日,几欲成型。便是修行中人到处,也觉胸闷,换了凡人,怕是不到三息便晕倒。 天聪地明一改往日嬉笑神色,脸上束然,天聪掏出一张纸符,递给洛小桑道:“洛兄弟,此地阴气之重,超出我们意料,你且拿着这‘避煞符’,以做防护之用。” 洛小桑知道道家符咒奇妙之处,见天聪神情严肃,自是不敢怠慢,当即收下放入怀中。 “你们快看,那边好像有人。”忽的地明往矮岗上一指。 矮岗上阴云密布,似雨未雨,但确是隐约有个人站在上面。 待得三人走近,尽皆一愣,原来那人一身蓝衣,脸上不见了原先的薄纱,更显娇艳之色,乌丝随风而动,正是蓝翎儿。 天聪地明愣得一阵,却是齐齐看着洛小桑,虽是不明,但隐约中知道此女子定然与洛小桑有些关系。 洛小桑心中一动,葬龙潭边的无怨无悔,葬龙潭底出生入死的经历,那丝莫名其妙的情怀在心中悸动,于是他走到蓝翎儿身前,讪讪一笑,道:“你怎的在这里?” 蓝翎儿依旧冷冷地看了洛小桑一眼,道:“我又不认得你,我在此做什么与你何干?” 洛小桑一窒,愣了一愣。天聪见场面尴尬,走前对洛小桑道:“洛兄弟,太阳就快下山,阴气越重,我们快些做准备吧。” 洛小桑暗骂自己糊涂,到此除妖,自己却是不知在做些什么,答道:“是,我们这便开始吧。” 果然随着天色越黑,四周阴气越重,到得太阳完全下山,矮岗上甚至无端端刮起风来,阴风阵阵,鬼哭狼嚎,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天聪地明二人掏出一个圆盘,在矮岗周围四处行走,似在确认什么,末了,又掏出数根短钉,钉上贴了符纸,插在了矮岗一处四周。 待得做完这些,二人又掏出一个细铃和符纸,绕着小圈,边口中喃喃念着咒语,边撒着符纸。 洛小桑插手不得,又不懂得其他降魔除妖之术,只得站在一边观察四周变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阴风却忽然停了,整个矮岗便剩得天聪低低的喃念之声和地明手中铃铛“叮叮”之声,在寂静的矮岗中更显吵闹非常。 蓦地,在喃念声以及铃铛声之外,竟然传来一声柔和凄婉的女声轻叹,虽然不高,但却听得一清二楚。 天聪地明停了手中动作,洛小桑更是心中狂跳,喃念声以及铃铛声一停,更显寂静,三人紧紧盯着四周。 唉~ 这声轻叹又起,女声温婉柔美,如万般愁绪在心头,虽然只得一声,却带了悠悠的哀伤。 紧接着~ 那年雨,小桥旁。 腮红更胜杜鹃红。 风唱晚,柳絮飘。 镂刻三生石上缘。 这几句更是哀怨至极,让人不由心头起叹。洛小桑三人互视一眼,这乱葬岗死人阴地,又是深更半夜,除了鬼魅妖物,谁人会在此吟唱。 “何方妖孽,在此装神弄鬼,快快出来受死!”天聪大喝一声,用上了道家的清心咒,洛小桑顿觉灵台一清。 那女声一停,继而又是一声轻叹。便在此时,原本乌云蔽月的天,却难得的透出那么一丝月光,照在了矮岗之上。 洛小桑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矮岗中间薄雾遮隐处,竟是无端端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乌黑长发及腰,末端系以红绳拢起,温婉如水;柳月细眉,鼻子灵秀,红唇淡淡,肌肤白皙,眼波如一汪深潭,只是让她望一眼,怕是能让她看到了你心里。 这是一个让你看一眼便觉得应该疼爱一生的女子啊,就这般怯生生地站在薄雾之中,月光之下,假如换了他地,便让人联想到月光仙子去了。 她便这般深情地凝望,凝望着眼前三人。 一瞬间,倒似时间也静止了。 天聪暗中吞了口口水,心中暗道这鬼魅之物厉害得紧,光是那么站着,便让人心神恍惚,随即不再犹豫,口中诵念,手中掐诀,寂静的矮岗只听“叮”一声轻响,让人神魂俱收。 “你可是危害四周乡镇的鬼魅?”天聪向那月色中的女子大喝一声道。 那女子闻言,又是一声轻叹,抬眼看了看天聪地明,又看了一眼洛小桑。 洛小桑大吃一惊,顿觉那眼波如水,仿若情人温暖的手,轻轻从脸上抚过,这女子果然不是人类。 那女子也不回答,只是幽幽道:“少年郎,你可要听我讲一个故事?” 地明手中铃铛一摇,“叮叮”声中喝道:“鬼魅之物,休得迷惑人,看招。” 说完手中纸符“嚯”一声无火自燃,手一抬间,向那女子飞去。 那女子也不甚出力,身形一瓢,恍若无物,在纸符及身之前,便隐入了薄雾之中,只是那哀怨的声音,仿佛从天际而来,却又如在耳边轻语。 “奴家本是凉州人士,家有父母,生活富足。那日灯会,在高凉城中遇得李郎,芳心暗许。奈何那李家势大,族人百般阻挠,欲要李郎娶那门当户对之女。” 地明脸色一沉,知这鬼魅之物厉害,手中掐诀,纸符片片飞起,口中轻喝道:“散!”径往四周飞去,谁知那女子声音只是停得一停,继而又起。 “李郎自是不允,谁知那残忍族人,竟是将李郎骗到山前无人之处,生生勒死……” 说到此处,忽的阴风又起,寒意大盛。 “啊,那你,你又如何了?”洛小桑听到此处,竟是不由自主的踏前一步惊问道。 天聪地明大惊,洛小桑虽是沌天门人,但对鬼魅妖物的惑人之力在抵抗上,倒是不如佛道二家。 天聪摇了摇洛小桑身子,大声道:“洛兄弟,守住灵台,小心受了鬼魅诱惑。” 说完手中掐诀,木剑缓缓飞起,化为青虹,射向那薄雾中若隐若现的女子。地明也不敢怠慢,手中纸符化为蓝,黄,青三色之光,紧随木剑而去。 那女子身如柳絮,彷如无物,在木剑纸符逼近之前,向后飘去,躲着追击,可是那哀怨的声音却依旧飘荡在空中。 “我赶到以后,眼见李郎身死,那无耻族人相逼,自也追随而去。只盼能得轮回,摆脱了这黑暗的世道,下世再与李郎相聚。可是那些卑鄙族人,自诩正道,却将我的魂魄困在此处,永远不得堕入轮回。你说,这世间道貌岸然之辈,是否该杀!” 杀字在空中回荡,阴风大盛,鬼哭狼嚎。 洛小桑心头一阵迷茫,那女子的遭遇可怜,但却勾起了心中深处那就快消失之念,这世间正道,当真会做那龌蹉之事? 心中那个“桀桀”狂笑的声音似乎又起。本快复原的裂缝,竟是“咔”,又裂了开去。 “你,心底深处,可也有深深想念的人吗?”那幽幽女声又起。 洛小桑一震,心底深处,深深想念的人儿。 这一刻,他竟是痴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除妖灭灵 天聪地明人随剑走,眼见就快欺到那白衣女子身前。却忽的,见那女子后退飘飞之中,双袖齐舞,继而大开,矮岗上阴气大盛,鬼声凄惨,便如从九幽地府刚刚爬出。 在幽暗之处,亮起无数血红光点,狂啸嘶吼中,带了嗜血的渴望,从那白衣女子身后扑向天聪地明二人。 天聪地明虽惊却也不乱,如此情况,在除妖过程中早便遇过多次,只见天聪一脚站定,将手一拉,地明人便止了去势,转了一圈落在天聪后面。 天聪脚踏七星,手中木剑在空中虚划,口中诵念练练,所用法咒,尽是道家降妖除魔无上功法。 地明动作也不慢,手一翻,便多了数张纸符,轻轻一扬,在口中法决之下,纸符化为数团光虹,只是这光虹,停在半空,随着诵念,聚集的能量却更强。 鬼魅妖灵之物呼啸间转瞬即到,天聪地明双眼一睁,口中一声“去”。 只见那空中悬浮的木剑青光盛极,与那纸符化为的光团融为一体,射向那飞扑而来的鬼魅妖灵。 甫一接触,青光便化为无数光芒,疾如闪电,射向那些鬼魅妖灵。只听得惨叫嘶吼,那些鬼魅妖灵无一不中,尽被射中,顿时化为青烟,消去无踪。 那女子温婉艳丽的脸首次一变,原本白皙的脸色却似乎更白,道:“道家除灵术。” “无耻鬼魅,你倒懂得厉害,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地明脸色束然,与那女子对峙。而天聪则退到洛小桑身边,看了他一眼,道:“洛兄弟,你可还好?” 洛小桑缓缓摇了摇头,脸色如常,只是眼神中似乎还有些许迷惘,些许疑惑,他走到天聪跟前,面对着那女子,口中却道:“我没事。” 天聪见洛小桑神色自然,心中稍安。正待转身对付那白衣女子,却听见那女子幽幽女声又起。 “少年郎,告诉我,你心中可也有那思念的人儿?” 天聪担心洛小桑又为那鬼魅诱惑,轻道:“洛兄弟小心,这鬼魅之物道行深厚得紧。” 洛小桑心头一动,心志险些再为它所夺,紧要关头,脸上闪过青金二色,终是平静了下来,用力的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飘飘而起,月光之下,凌空而立,衣裙飘舞,如月光仙子月下起舞,美丽无比。 “哪里走!”天聪地明见那女子飞起,以为她想逃走,一声大吼,祭起法宝飞身追去。哪知身子只升到一半,上下左右四周忽的响起嘶吼之声,无数鬼物妖灵面目狰狞,张牙舞爪齐扑而上,一时间穷于对付。 洛小桑动作慢了一点,祭起黑尺,腾空而起。黑尺带着红黑金三色光,冲向那空中的白衣女子。 风驰电掣间,洛小桑已到了那女子身前。白衣女子身形不动,只是双袖舞了一舞,便挡住了欺身的黑尺。 黑尺发出的红黑金三色光,印得女子原本白皙艳丽的脸庞有另一种勾人心魄的美丽,那双深邃的眼眸轻轻一眨间,秋波连送,倒影着洛小桑仍显稚嫩却坚毅的脸庞。 “你,心中可有那深深思念的人儿?” 斗法之间,那女子娇媚幽怨的声音,仍柔柔的传进了洛小桑耳中。 洛小桑心中一惊,却为何这女子只顾着问自己这一个问题,倒似能看穿自己的内心。恍惚间,心神一动,心志险些又为其夺。 便在此时,忽听地明大吼一声,矮岗中响起礼道之声,火光一闪,围住二人的鬼魅妖灵消去不少,但剩下的鬼魅妖灵依旧紧紧缠住二人。 洛小桑被礼道声一震,脸上再次闪过青金二色,心境却是再度平静了下来。手中黑尺三色光大盛,举尺劈下,口中喝道:“妖孽,休得再迷惑我。” 白衣女子身如无物,轻轻一荡,便向后退去,只是那幽幽之声继续道:“你又何需骗自己。少年郎,我来问你,你可是不相信我方才所讲。” 洛小桑闻言一停,只是黑尺三色光不敛,正气道:“鬼魅妖物,最懂骗人之道。” “唉~”那女子幽幽一叹,月光之下,却有那么一丝出尘味道。她微微低了低头,长长的眼睫毛轻颤,低声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洛小桑想也没想,大声道:“你滥杀无辜之人,我是正道中人,自要替天行道,除去你这妖孽。” “呵呵,”白衣女子娇声一笑,道:“看你年岁甚轻,怎也似那些人那般迂腐无知。”说完眼眸在疲于对付鬼魅欺身的天聪地明身上一转,继续道:“想必你的师长前辈,必是自小教你鬼物妖怪无情,但你又怎知那就是正确的?” 说到此处,声音却转厉,继续道:“那些卑鄙之人,道貌岸然,自诩正道,背地里做出龌蹉之事,却更胜鬼怪,你,又知否?” 洛小桑冷哼一声,踏前一步正待动手,身形却忽的一窒。电光火石之间,那日在大河边遇见的那个打鱼人所说的话,在心头一闪而过,甚至想起了白羽父母,紫龙紫纱。 整个人如受点击,呆了一呆。 妖物鬼怪,当真无情? 难道正道之人,行事便真的光明磊落? 何为正道?何为天道? “洛兄弟,小心!”百忙之中,天聪抽身吼道。 洛小桑一震,只见刚才仍在眼前笑眸如花的白衣女子,却化身为了那地府深渊的厉鬼,面目狰狞可怖,伸出利爪,趁着自己一愣间,飞身扑来。 鬼爪转瞬即到,洛小桑已经无法再做出任何动作,只是隐约间,似听到惊呼声。 本能的,几乎是本能的,黑尺闪烁着三色光,腾身而起,挡在了鬼爪之前。 鬼爪紧紧抓住了黑尺,时间便如静止了一般。 只听得“哧”一声,黑尺溢出丝丝黑雾,那厉鬼突的尖声戾啸,声音凄厉,似有恐惧以及悲愤。 那厉鬼拼命挣扎,但越是挣扎,黑尺红黑金三色光越是大盛,渐渐间,只见那鬼物身体慢慢变淡,最后消散无踪。 黑尺,竟是连鬼魅阴气也可夺去。 洛小桑嘴角一抽,却是苦笑一声,心中苦涩,看来那打鱼人所说的话,便都是真的了,这黑尺乃魔灵所化,本界生灵,无一不惧,连鬼魅之物的阴气都可吸得。 忽听一句“北斗七灵阵,破煞!” 剑芒四射,鬼物在凄厉嘶吼声中,纷纷湮灭。天聪地明终是出了绝招,将围住自己的鬼魅妖灵尽数除去。 三人重聚,还未待高兴,忽见矮岗那边红光突闪,一声尖啸响起,却是突变又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终被逃去 三人抬头一看,只听“咻”一声,一个白衣身影从矮岗上飞起,速度快极。只是她快,后面追上的红影却更快,不片刻便将它罩住。 白衣身影在红影中左冲右突,尖啸嘶吼,却不得突破,最终一转,竟是生生被那红影逼回了地上。 待得红光散去,却发现竟是一条红色绫带,而那白衣身影,正是那个白衣女子。 洛小桑一怔,那白衣女子所化鬼魅,不是被黑尺吸去,怎的又出现在这里。 天聪地明也是一呆,互望了一眼,隐隐中觉得不对劲,正待出声喝问,只见矮岗一边又飞来一个人影,光虹散去后,却发现是蓝翎儿。 入夜之后,四周鬼气深深,自己全心对付,倒忘了蓝翎儿去处。洛小桑见蓝翎儿收了盘旋在白衣女子头顶的红色绫带,担心道:“蓝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去哪了?” 蓝翎儿美眸看了一眼洛小桑,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天聪地明,最后将目光留在洛小桑身上,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只是嘴上却骂道:“傻子,中了鬼魅的幻象尤不知,真身在这处。” 天聪地明闻言大窘,自己二人自称除妖高手,竟是不知不觉中了鬼魅迷惑,这要传了出去,必是丢尽师门甚或道家脸面。 失手一次,却是无论如何不可再错。天聪一手执木剑,一手掐诀,双脚却行着步法;地明双手一翻,两手执符,口中默念口诀。末了,只听二人齐声道:“天罗地网阵,开。” 矮岗四周早先插下的短钉射出四条光线,“咻咻”声中连为一体,化为一个方形光圈,将矮岗所在之处罩住。符纸化为四团光虹,腾空而起,贴在方形光圈四角,“嗤嗤”声起,光圈竟泛起无数电流。 待得布阵完毕,天聪向那女子喝道:“妖孽,我们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如今插翅难飞,看你还如何变化。” 白衣女子如水般的眼波,先是看了看将自己围住的数人,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光网。 只是抬头间,一缕乌丝滑落脸颊,映得肌肤更加的白皙,便是到了此时此刻,她的美丽,依旧未减丝毫。 她的檀口微张,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只是最后,将如水目光,停在了洛小桑身上。 洛小桑手一紧,全神戒备。 那白衣女子动也未曾动,只是又幽幽一叹,声音柔弱如水,道:“少年郎,你心中,可有深深思念的人儿?” 众人皆一怔,却不明白为何这白衣女子对洛小桑这个问题如此在意,接连追问。 只是蓝翎儿,却将目光留在了洛小桑身上。 洛小桑还未回答,天聪便大声道:“洛兄弟,小心别中了鬼魅诱惑。” 洛小桑点头称是,手中黑尺红黑金三色光大盛,就要冲上。 那女子站在月光之下,月光如水,粉了她的脸颊,却看不出一丝半分的矫作,仿若天然。 她缓缓地,一点一滴地,用葱玉细指,从怀中掏出了一物。 众人凝神望去。 只见那物事一寸来长,外形古朴,全身银色似能反射月光,握在手中,不细看的话,便以为是女子用的发簪。 场中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眼前鬼魅被众人围住,矮岗又为天聪地明布下阵法,逃去不得,拿出此物,不知是甚法宝,必是想做困兽斗。于是凝神戒备,以静制动。 众人不动,那女子也是不动,一时就这般僵在了那处。 对峙间,地明忽见蓝翎儿眼光有意无意间,竟是在自己与师兄二人身上溜过,那目光看似随意,却似有不屑。 地明比之天聪年岁稍幼,性子自没有师兄稳重,想起在小镇之外,蓝翎儿便看不起自己二人,言语多有侮辱,方才又得她出手,才逼出了鬼魅真身,加之场中情况沉闷,地明大喝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把木剑,人随剑走,冲上前去。 “小心!”天聪和洛小桑在后面疾喊,天聪担心师弟安危,身形一动,随后便跟了上去。 那女子柔媚的眼波看了一眼飞身而来的地明,将白皙的玉手一摊。只见那发簪般的物事竟一点一滴的,发出银白之光,仿佛将那月光都吸了进去。 地明人在半空,手中木剑左右虚划,末了,竟是幻出一个道家八卦,呼呼成风,看那架势,他的剑术丝毫不弱于师兄。 白衣女子手中“发簪”银光盛极,光虹越长越大,竟是化成一柄银光闪闪的剑型法宝。剑刃上电光闪闪,“哧哧”成声。 以她为中心,电流竟是一道道扩散了出去,除了脚下两足之地,周围数丈之内的稀草矮木,瞬间枯黄焦黑,连站在远处的洛小桑等人,须发皆飘,也大有枯黄之势。 洛小桑一惊,脚下不自觉间竟也后退了一步,转头间发现一旁的蓝翎儿脸上也变了颜色,这法宝威力,显然大大超乎众人意料之外。 身在半空中的地明自也将情况看在眼中,虽然惊讶于女子手中法宝威力,但身手却是不乱,右手执剑,左手接连掐诀,那空中的八卦图青光大盛。 地明大喝道:“太极乾坤诀,灭灵!”空中的那太极图,电光火石间,向那女子印去。 太极图去势甚快,“呼呼”成声,大风吹得矮岗上飞沙走石,似乎连那女子柔弱的娇躯也要吹去。只是她却冷然的看着飞扑而来的太极图,将玉手中的银光剑高举过顶,举重若轻间,轻轻一劈,一道电芒朝着太极图冲去。 “轰”一声巨响,片刻间便撞在了一处,只是不到一息时间,那原本代表着道家正气的青光便弱了几分,再过得一息时间,太极图竟从中裂开,那道电芒将太极图一劈两半,“哧哧”声中,朝着地明飞去。 地明大惊失色,远未料到那女子法宝竟这般厉害。眼前那电芒还未及身,自己须发皆有枯黄焦黑之态,将如被劈中,只怕自己的小命就得留在此处了。 身后赶来的天聪也是大惊,身在空中,手中木剑掐诀虚划,竟也是幻出一个太极图。甫一出现,那太极图便极速印向那电芒。只是天聪心细,知道那电芒犀利,挡之不得,却是在电芒就快到地明面前,堪堪赶到,手中一托,太极图将那电芒托高了些许。 那电芒几乎是贴着地明身子飞过,地明只觉得半边身子麻痹,须发皆枯,动也动不得,若被劈中,当真小命不保,真是险过剃头。 那被托飞的电芒,却是劈在了先前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砰”一声巨响,震得矮岗中地动山摇,几如地震。 洛小桑见天聪地明一招之下便落入下风,与蓝翎儿互视一眼,纷纷祭起法宝,就待上前帮忙。 却在此时,听得那白衣女子长声一笑,重将手中银光剑举起,劈下间,竟是幻出数倍大小于方才的电芒。“哧哧”声中,向众人飞去。 众人大惊下,纷纷祭起法宝防御,却没想电芒从众人身旁一划而过,那白衣女子身形飘动,竟是随着那电芒飞去去。 众人正不解间,只听“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震得众人站立不稳。 “糟了!”天聪大声道。 只见原本罩着矮岗的天罗地网,被电芒劈开一道巨缝,原先漂浮在空中的符纸所化光虹散去,那白衣女子身形一动间,化为一道白光,竟是从巨缝中飞入黑暗,消失在暮色之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谷凶洞 矮岗中四人面面相觑,见在众人围击,天罗地网下,仍被那鬼魅逃去,都是呆了一呆。 待得回过神来,天聪便道:“那鬼魅为我们所伤,怕是逃去不远,我们追吧!” 洛小桑与地明齐齐点头,天聪随即不再多言,与地明先行追了开去。 洛小桑走得两步,却发现蓝翎儿没有跟上来,转身一看,只见她站在月光之下,如水般眼眸看着自己,倒是没了先前的冷漠,一身蓝衣飘飘,另有一翻出尘的味道。 洛小桑走了回去,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这一咽间竟不小心叉了气,想咳又咳不出,涨得脸上通红。 蓝翎儿将一切看在眼中,忽的微微一笑,便如月光下绽放的夜莲,让洛小桑心魂皆醉。只听她轻道:“快追,傻子。” 说完率先追了上去,洛小桑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四人祭起法宝,远远的跟着那鬼魅逃去方向追去,天聪手中更是拿出一个圆盘,不断校正方向,往往在那鬼魅就快消失之时,重又跟了上去。 这般追逐,不片刻,那前方白影忽的一顿,便失去了踪影。 四人来到白衣女子失去踪迹之处,天聪将手中圆盘朝四周左右校对,末了道:“那鬼魅怕是躲进了地上某处,我们走。” 说完当先落下,待众人看清四周环境,却是发现落在了一处山谷之中。 说也奇怪,这山谷不似其他山谷,树木葱郁,却是稀草矮树,谷内静寂无声,连寻常的虫鸣鸟叫声都不见,阴风阵阵,越是往谷内走,便越是发现草木稀疏,最后竟剩得沙砾巨石,环境恶劣之极。 众人祭起手中法宝,凝神戒备,最后走到一处山崖之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赫然在眼前。洞口处刮着阴风,犹如厉鬼嘶吼厉啸,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蓝翎儿往山洞中一探,收回了身子,皱眉道:“这山谷阴气冲天,山洞内更是满布煞气,几欲成形,如此险地,凶险难测,我们便不要再追了吧。” 洛小桑看了蓝翎儿一眼,还未说话,天聪便道:“话虽如此,但是除恶为尽。今日我们放过了这鬼魅,说不得明日四周乡镇又要多少人因之丧命。” 洛小桑点头道:“说得对,我们这便进入吧。” 蓝翎儿脸色一变,就要发火。 那边地明却从包袱中掏出一个圆镜,两指在空中一掐,口默念法决,那圆镜竟缓缓的放出玄黄之光,接着道:“此为我门中常见之照妖镜,鬼魅妖物未近身便能发出警报,在它面前必无所遁形。” 说完举起圆镜,照在黑暗之中,与天聪率先走了进去。 洛小桑走了两步,却是一停,转身对着神色又转冷的蓝翎儿诚恳道:“蓝姑娘,我们是正道弟子,除妖乃是义不容辞之事。有妖不除,不论是对师门亦或对自己,都说不过去……” 说到此处,眼角见到天聪地明二人已然步入洞内,转了身去,声音转低,但却是清楚传入蓝翎儿耳中“此地确是凶险未知,你安全要紧,犯不着跟我们冒险。” 说完似鼓起半天的勇气泄去般,大步走抑或说逃入了洞中。 蓝翎儿心中一甜,虽见不着洛小桑脸色,但他语气间的关心之情,却是一清二楚。自己与他自葬龙潭一别后,不知为何,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总会想起这个傻子。也不知道他遵从师门安排,前去北域历练安全回到沌天门没有。 不久之前,蓝翎儿假借任务之便,偷偷到沌天门附近打听消息,谁知一打听下,外出历练的各派弟子早便回到师门中,自己走火入魔般再次偷进沌天门,却在沌天山中遍寻不到洛小桑踪影。 寻了数日,仍是不见洛小桑,心灰意冷下,蓝翎儿离开沌天山一路西去,却没想在一座山脉上发现一只猛禽,像极洛小桑所豢养之物。蓝翎儿心喜下一路追踪,哪知那畜生颇通人性,竟然知道身后有人,懂得左躲右闪。 再聪明终究也不及活生生的人,再加上蓝翎儿生性机灵,终是骗过了白羽,跟着它来到了一座小镇上。白羽到了小镇附近,也不再走了,只是在空中盘旋,蓝翎儿在镇中一连观察了数日,也不见有新的动作。 这日心情烦闷下,走出小镇外,却没想见到两个小道士,刷些小把戏愚弄无知乡民,忍不住出言讽刺,这才有先前小镇外那一幕。 一愣神间,发现洛小桑等已然走远,蓝翎儿轻哼一声,身形一闪,进了洞中。 一进洞中,原本鬼哭狼嚎的阴风倒停了,山洞中除了脚步声外,静寂一片,反倒让人心情紧张。地明举着“照妖镜”走在前面,圆镜所发的玄黄色光圈,照亮了身边几尺之外。洛小桑左右看去,只见山洞两旁的岩石潮湿黑暗,透着阴冷,凡人待久了,只怕被这阴冷之气附身,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这山洞一路向下倾斜,显是直通地底,越走间便能觉得阴煞之气越重。洛小桑不由想起在葬龙潭底以及雪族祭坛的山洞,只怕自己今生是与洞有缘,出行至今,多被困在洞中地底,只望这次不要又是如此才好。 人在静寂中,总会胡思乱想。行走间,洛小桑想起自己两次被困,身边都是有人陪伴,不至于孤单,总是幸运。又自然而然地想到当初身陷葬龙潭底之时,多得有蓝翎儿在旁斗嘴,不然自己怕是熬不过那些时日。 想到此处,不由转头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右侧正观察四周洞壁的蓝翎儿。却在此时,蓝翎儿也正好看向洛小桑,二人眼光在空中一触。 洛小桑慌忙间转过头去,低头认路,却是再也不敢转过来。蓝翎儿美眸盯着洛小桑看了看,却是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欢喜。 再行得一阵,忽听行走在前面的地明一声轻呼。洛小桑以为有甚意外,快步跟上。 到得天聪地明身边,才发现原来已经走到了山洞尽头,圆镜玄黄光芒所照之处,都是黑漆漆的山壁,但在地下,却有个深洞,二人宽,光芒射入,便似被黑暗巨口吞下,不到三丈远便看不到,可见其深。 天聪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丢入,几乎等得五息时间,才听到落地声,众人不由面面相觊。 天聪面色凝重,看了一眼众人,道:“追到此处,再行折返便白费了心机。看来我们只有下去了。” 地明一咬牙间,祭起木剑法宝,手中持了“照妖镜”,当先降了下去。天聪随后跟上。 洛小桑正要紧随而上,却见身后红芒一闪,蓝翎儿却是快了自己一步,跳上法宝,缓缓降了下去。 洛小桑一怔,随即祭起黑尺,紧随而去。 坑洞虽深,换了平常,在法宝速度下也是转瞬间的事。不过坑洞下凶险未知,众人缓缓而行,凝神戒备,却是慢了许多。 所幸一路向下,并无意外发生,说也奇怪,一路行至此处,除了潮湿阴冷,煞气较重外,原先料想中的妖灵鬼魅却一只也未曾碰见。不知是那些妖灵鬼魅都躲了去,亦或后面有更大的危险。 过得一阵,众人终是落到了地底。左右一观察下,却发现这地底如下来之处一样,又是一条长长向下倾斜的山洞,只不过较之上边干燥许多,但阴煞之气又是重了许多。 众人小心翼翼,祭起法宝前行,走得一阵,行在前方的地明只觉脚步回声一轻,却是走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内。 洛小桑不由得想起在雪族祭坛下的那个巨大空间,相比之下,比这里不知大了多少倍。 忽的,一个白色身影从脑中浮现,那个风雨雷电下的眼神,宋师姐,不知可还好。 思绪正起荡间,忽听地明一声惊呼,洛小桑一惊,以为他遇到危险,手中黑尺红黑金三色光大盛,就待冲上帮忙。 谁知连走在身边的蓝翎儿也轻呼了起来,借着手中法宝发出光线,洛小桑发现自己等人所站地下,满布白深深的骨头,抬眼看去,光线所及之处皆是,怕是充斥了整个黑暗空间。 这,如果都是人,得有多少人葬身此处。又是为了什么死在此处? 正惊讶间,忽见蓝翎儿从地上拾起一节断骨,细细看了一阵,又看了看身子周围白骨,末了道:“这些并非人骨,都是兽骨。” 洛小桑三人一愣,即便是兽骨,却又是为什么如此之多的飞禽走兽死在此处。 蓝翎儿却是依旧盯着手中那节断骨,黛眉紧皱,似另有发现,只是还未能确定。 洛小桑见状,走到她身旁,看了看她手中断骨,问道:“怎么了,是否还有其他发现。” 蓝翎儿抬头看了洛小桑一眼,又低头盯着那节断骨,道:“我发现这断骨断裂之处平整,似被修行中人以大法力一剑劈开,另外,断骨上几无灰尘……” “难道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到了此处?”天聪听到此处,接上道。 蓝翎儿将手中断骨一丢,道:“我也不知,若是的话,只怕目的也不简单。”说完秋水眼波在洛小桑等三人身上溜过,言下之意便是不会似我们这般傻到为了除妖,便深入这凶险之地。 地明见如此推测也不得要领,便道:“无论如何,我们也是要继续行走的,到时便能知晓。” 主意定下,众人便在地上森森白骨中,挑着空白之处继续行走。 知道了地上乃兽骨而非人骨之后,众人心中倒是好受了点,如若不然,怕是这心理压力,便让自己心惊胆颤,徒增变数。 修仙中人,心性始终与凡人一般无二。 对于未知的渴望,倒是让众人脚步加快不少。行过布满兽骨的黑暗空间,再次进入一条倾斜向下的山洞,走到尽头,却是又发现一个向下的坑洞,与下来之前一模一样。 “走!”天聪地明再不犹豫,率先跳上法宝降下。洛小桑蓝翎儿紧随后下,甫一落地,却发现方才先落地的天聪地明大喝一声,却是骤变突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骷髅大军 借着法宝所发出的光线,洛小桑隐约见到天聪地明身前站了两个高大身影,待得看清,不觉心中一跳。原来那两个高大身影,竟是两个手持盾牌的白骨骷髅。 只见两个白骨骷髅手持巨剑,狠狠向着天聪地明劈下,好在天聪地明修行颇深,反应迅速,堪堪以木剑挡住,否则甫一落地便被偷袭,怕是不死也要受伤。 那两个白骨骷髅黑洞洞的眼眶中闪着幽光,见一劈无功,便是举剑再劈,动作不可谓不快。 它们快,却有人比他们更快。只见红光一闪,蓝翎儿手中绫带从它们身前一飘而过,“啪,啪”两声,两个骷髅便撞在左右两边石壁上,碎成了无数块。 碎片落地后,却有两团幽光,从地上飘起,往洞内深处飘去,看那阵势,似想逃走。 天聪地明过了初时慌乱,却是反应了过来,大喝道:“哪里走!”一人舞剑,一人幻符,只听“吱吱”两声,两团幽光便化为乌有。 “是阴灵!”地明擦了擦额上汗水,道。 天聪在地上的白骨碎片中翻看了两下,接着道:“怕是阴灵操纵着这死人骷髅行凶,不过好在道行不深,数量不多,否则便难对付了。” “未必!”只听蓝翎儿突然说道,接着却是往洞中深处一指,道:“你们看,洞中多散落白骨,怕是数量不少。不过全部为法力震碎,看来真是有人在我们前面进了这鬼地方。” 洛小桑等借着法宝发出光线看去,果然见到洞中散落着无数碎骨,这黑暗山洞倒似绞骨器,将白骨一支支绞成了碎片。 众人祭起法宝,再次小心往前探去。方才在上层还在庆幸所遇非人骨,这便遇见了。 那白骨森森,似诉说着不幸,更显得此处鬼气逼人,阴森恐怖。 又行得一阵,忽的听见前方传来“轰轰”之声,倒似千军万马奔腾,又有修行中人斗法之声,众人相视,怕是追到了前方之人,于是脚下再不放慢,快步向前追去。 眼前一开阔,又是走入了一个空间之内,只不过这处空间,却比上处布满兽骨的空间要大了许多。众人出来的地方却不是平地,而是一处高台,站在高台上朝下望去,低洼处的景象却叫人大吃一惊。 只见无数的骷髅白骨围成一圈,将垓心处一团光环围住,举着巨剑盾牌,排成阵型,正向光环中的数人冲击。 而光环中地上躺了两人,生死不知,余下之人除了中间一人盘膝坐地之外,其余的人皆在光环外围祭起法宝,轰杀着冲近的骷髅。无奈骷髅数量众多,越是轰杀,越觉杀之不完。 “小心!”洛小桑与天聪地明正看得目瞪口呆,忽听蓝翎儿娇喝一声,紧接着红光一闪,身后“啪啪”数声,却是有几个骷髅被红绫震得粉碎。 几团幽光从碎骨上浮起,红绫顺势一卷,阴灵“吱”一声顿时魂飞魄散。 蓝翎儿收了法宝,提醒道:“那骷髅好似隐藏在地底石壁之中,突然浮现,需得小心。” 众人点头间,却听见高台之下骷髅大军中一阵骚动,忽的一队骷髅离了原先阵型,朝高台上奔来,怕是从刚才的动静中发现了洛小桑等人。 那队骷髅来势甚快,不到半刻钟时间便已奔到高台上,骷髅个个身形高大,眼眶中幽光闪烁,手握巨剑盾牌,还有几个竟然骑了骷髅巨兽,看那兽骨,应是马无疑,俨然一队小型军队。 洛小桑等纷纷祭起法宝,那些骷髅奔到身前,便是举剑就劈,双方随即动手。 天聪地明本便是除妖高手,如此阴灵之物,对付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木剑符咒齐上,在骷髅包围中游刃有余。 蓝翎儿手中法宝红绫法力高强,加上她修行深厚,身轻如燕,舞起红绫,倒像起舞居多,只见她身形一晃间,红光一闪,便有骷髅兵横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变成碎片。 倒是洛小桑这边有点奇怪,数个高大骷髅手握巨剑盾牌,将他团团围住,但却是只围不打,幽光闪闪的眼眶,紧紧盯着他手中闪烁着红黑金三色光的黑尺。 洛小桑心中苦笑,知道这阴灵可能是对这魔灵所化黑尺有天生的恐惧,所以才不敢贸然杀来,不过却是在后边骑在兽骨上的头领逼迫下不敢逃去,只能将他围住。 眼见身后蓝翎儿等杀得激烈,洛小桑大喝一声,再不犹豫,举起黑尺飞身向前,便向前面一个高大骷髅劈下。 那骷髅只是本能的一动,却忽的一窒,似中了定身咒般全身动也动不了,被洛小桑黑尺劈中。黑尺溢出黑气,似欢呼雀跃,不到一息,那骷髅眼眶幽光便被黑尺吸入。骷髅失去阴灵控制,“砰”一声落地,碎成无数块。 洛小桑出师先捷,心下大定,手中黑尺与自己心意相通,掐诀下,黑尺三色光大盛,飞舞间,将身边的数个骷髅尽数化为碎片。 洛小桑还未及高兴,便听得身后传来“呼呼”破空之声,本能下身子前倾,堪堪躲过偷袭。随着修行渐深,加上早不是刚刚出行时的“初哥”,洛小桑有了一些对战经验,才不至被击中。 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是那骑在兽骨上的头领,见手下尽亡,忍住了对黑尺的恐惧,才出手纵“马”偷袭。一击不中下,却是不敢再动,只是眼中幽光紧紧盯着漂浮在空中的黑尺。 既已动手,哪能留情,洛小桑身形拔高,就待出击,却没想那头领一转“马头”,转身后撤,看那姿势,似想逃去。 洛小桑一愣,没想到这阴灵对黑尺惧怕如斯,早没了当初奔来时的汹汹气势。只是这一晃神间,那骷髅头领已然奔远,再追怕是来不及了。 其实也是洛小桑占了黑尺的便宜,否则这些骷髅兵士在法力以及数量上,都比先前在山洞中碰到要强且多,一旦被围,确是难对付得紧。 洛小桑正待回身帮助天聪地明等人,却发现这边战斗也刚好结束。只不过天聪地明早已额头见汗,相较之下,却是蓝翎儿好得多。 这边战斗刚结束,高台下的骷髅大军又是一阵骚动,洛小桑见到方才逃去的骷髅头领骑“马”奔进骷髅军阵型内,末了,竟有三队骷髅军,离开了原先阵型,朝洛小桑等奔来。怕是刚才逃去的骷髅回去报讯,又搬来救兵。 蓝翎儿清啸一声,轻轻一跃,便跳上了红绫,红翎飘飘间,便到了骷髅军上空。 洛小桑等紧随其后,均祭起法宝跟上,抢了先下手为强之势,从空中一跃而下,在骷髅军未集结成型之前,杀了进去。 骷髅军显然没想到敌人会从天而降,来势迅猛,如恶虎扑羊,巨剑还未及拔出,便被蓝翎儿以及天聪地明杀得东倒西歪,白骨散落了一地。 洛小桑落在骷髅军中间,手中黑尺红黑金三色光大盛,那些骷髅一愣,竟不自觉的退了几步。洛小桑再不犹豫,人随尺走,一路随着众人向前杀去,除了骑着兽骨的骷髅头领稍微抵挡了一下,其他骷髅兵无一不在黑尺下化为乌有,白骨四散。 在黑尺威力下,不知不觉间,洛小桑倒是冲在了众人前面去。 洛小桑正杀得兴起,忽的见到前面白骨森森,又是多了许多骷髅涌来,当下再不说话,黑尺随着心意而动,再度杀了进去。 蓝翎儿为众多骷髅所围,她一声娇喝,红绫飘飘,身形旋转而上,犹如凌波仙子,暴出一圈圈气浪,将周围的骷髅震得粉碎。 这一招厉害得紧,落地之后,身旁竟是再无骷髅。蓝翎儿气息微喘,稍稍调整,才平稳下来。抬头一望间,不仅吃了一惊,眼见洛小桑一路杀去,竟然杀进了骷髅大军之中。 “傻子!”蓝翎儿银牙一咬,随后追去。 骷髅大军原本正集中精力对付那被围住的人,却没想身后异变突起,洛小桑手持黑尺,一路杀入,竟如无物。随后跟上的蓝翎儿与天聪地明更是将骷髅大军后阵搅得大乱,便如一把剪刀,将骷髅军从后至前一剪而断。 骷髅大军正中央,却是有一巨大白骨,身骑巨大兽骨,肩抗一把巨大斧头,眼眶闪烁着幽光,正指挥着骷髅军对付身后的洛小桑等人。 却没想阵前也骚动起来,原来是先前被困数人,许是发觉骷髅军后边来人,便改了守势,连那原先盘膝坐在地上之人,也祭起法宝杀入了阵中。 骷髅军为阴灵操纵,法力一般,虽是数量众多,但骚乱下,怎是修行中人对手。在一前一后夹击下,骷髅军溃败得更快,森森白骨散落一地。 那巨大骷髅首领左右调度不灵,眼见败势已成,却发现罪魁祸首,正是一路杀来如若无物的洛小桑。它“嗷呜”一声,也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调转“马”头,片刻间便来到了洛小桑面前。 洛小桑只觉眼前一黑,一个巨大兽骨站在面前,兽骨上的骷髅阴森可怖,煞气之重,远不是其他骷髅可比。 那骷髅首领到了洛小桑面前,眼眶幽光盯着洛小桑手中黑尺,似有犹豫,但只是一阵间,它便“嗷呜”一声,肩头巨斧朝着洛小桑劈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巧而成书 洛小桑早就凝神以待,见巨斧虽然巨大,但劈下间却快如闪电,也是一惊,不过虽惊也不乱,电光火石间便闪了过去。 巨斧刮起的阴风“呼呼”作响,地面上碎骨乱飞,撞在头上疼痛非常。 骷髅首领见一劈不中,却是纵“马”后退,那兽骨高高举起,对着洛小桑头顶一踩而下。 洛小桑再次翻身闪过,口中法决下,人浮空中,身前的黑尺三色光芒大盛,尺身溢出丝丝黑气,那个狂傲的“桀桀”笑声,再次涌现心底。 骷髅首领眼眶中两团幽光紧紧盯住空中带了无比气势的黑尺,似想再进,却无奈胯下兽骨怕极不断后退。它终是邪灵之物,“嗷呜”狂啸一声,竟是舍了兽骨,纵身跃上,手中巨斧带着“呼呼”阴风再度劈下。 洛小桑双眼已然血红,手中掐诀,只听“当当当”三声,黑尺与巨斧在空中对撞三次,每次对撞皆涌起巨大风浪,吹得满地白骨乱飞,骷髅士兵东倒西歪。 那空中巨斧能与黑尺对抗,显也不是凡品。 “小桑。”蓝翎儿一声娇喝,人在空中,如仙子漫步,手中一指,红绫飘飘,却是趁骷髅首领巨斧离身之际,从旁偷袭,将它紧紧缚住。 骷髅首领挣扎狂啸,口中喷出煞气阴风,顿时空间内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它越是挣扎,红绫在蓝翎儿法决下却是缚得越紧。只是这反震之力巨大无比,蓝翎儿脸色数变,终是咬牙顶住。 骷髅大军见首领被缚,竟是悍不畏死,亦或本便不再知死为何物,向着首领处猛攻,显是想救下首领,却被默契下的天聪地明以及早先被围一群人死死挡住。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人人懂,众人只望洛小桑能先除了骷髅首领,不然这多如蚂蚁的骷髅大军,光是杀,也得将众人累死。 洛小桑双眼血红,翻滚着丝丝黑气的黑尺在心意相通下,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疾如闪电,从骷髅首领巨大的头骨中一穿而过。 彷如中了定身术,骷髅首领挣扎中忽的一顿,“嗷嗷”嘶吼越来越细声,似带了不甘,恐惧,眼眶中幽光被黑尺尽数吸入。不待红绫撤去,便在空中散为一堆白骨,“哐哐”落地。 果然骷髅首领一灭,骷髅大军动作尽皆一停,尽数化为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累死我了!”天聪地明见骷髅大军消失,原本强撑的身体终于感觉到疲惫,却没想与对面同样累得坐下之人四目相对,一声惊呼起。 “是你!” “是你们!” 原来那先前被骷髅大军围住一群人,竟是先前与天聪地明以及蓝翎儿在小镇外有言语冲突,后洛小桑出现先行离去的天剑山庄中人。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天聪地明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这群人为何到此处,目的怕是不简单。 “小桑,你可还好?”蓝翎儿见洛小桑落地之后,全身微震,似有不妥,便伸过手去,欲拉他手臂,却没想一碰触间,只觉一股戾气随手而上,全身血气翻腾,似想破体而出,骇得她急忙将手甩开,大退两步。 那个心中许久未现的狂笑正肆虐,仿若地底深渊冲天而上。洛小桑心中苦苦挣扎,忽的脸上青金之色一闪而过,终是将那声音一点一滴收了回去。 洛小桑额头早已见汗,待得神色恢复正常,转头间看到蓝翎儿一脸惊愕看着自己,知她定是为黑尺影响,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蓝翎儿眼见洛小桑神色多变,虽是额头冒汗,但终是恢复了常态,再次走近,关心道:“小桑,你怎么样了?” 洛小桑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情况如何了?” “多得洛兄弟你修行深厚,除了那骷髅首领,不然我们不被它们杀死也得累死。”蓝翎儿还未说话,天聪地明调息完毕,走过来道。 洛小桑又是一阵苦笑,如果自己不是占了黑尺之便,只怕以自己些许微末修为,连天聪地明都不如,早被骷髅大军碎尸万段了也未为可知。 天聪凑前道:“洛兄弟,你可调息好了?那边有人要见你。” “谁?”洛小桑奇道。 “喏,就是天剑山庄那些人。”地明朝着那边努嘴答道。 说话间,那天剑山庄中人竟先走了过来,当头的正是那个巨眉年轻人,一走近,却是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蓝翎儿。 蓝翎儿本便对这些所谓正道中人不屑,如今见他脸上如沾了两条毛虫,眼神更是无礼之极,不由冷哼了一声,微微转了身去,手中红绫隐现红光,怕是一个不喜,就待动手。 洛小桑以及天聪地明齐齐看着那巨眉年轻人,那巨眉年轻人尤为不知,依旧是盯着蓝翎儿,他身后一中年人,正是先前在小镇外说话之人,见场面尴尬,上前圆场道:“多得几位刚才相助,否则我等危矣,天剑山庄在此谢过了。” 天聪见这群人动不动便搬出天剑山庄之名,心中早便不喜,只是对方终是客气,也不好落了对方脸面,只得回礼道:“无需客气,我们也是无心插柳。” 那中年人听罢微微一笑,还未说话,那巨眉年轻人突的问道:“不知几位怎的会在这险地?可是有甚要事待办?” 地明心道老子还没问你们,这倒好,管起老子的事了,只是口中却答道:“我们追踪鬼魅之物来到此地,却不知你们又是为了何事来到此处?我们一路所经之地,碎骨遍地,几位赶路倒是心急得很。” 那巨眉年轻人巨眉一挑,正要回答,那中年人却抢先一步答道:“几位为小镇除妖,实乃我辈楷模,委实佩服。我们离了小镇后,途中几位门人突受妖邪所魅,我们一路追踪,方才追到此地,倒是多得数位相救了。” 中年人口中虽是与地明说话,眼中却是看着洛小桑。这沌天门弟子,修行果然深厚,连那骷髅首领都不敌,要知刚才天剑山庄等人初为骷髅大军所围,中年人也是起了擒贼先擒王之念,谁知还未及身,便被那骷髅首领喷出阴煞之气所伤,所幸退得及时,方逃过戾气嗜身,血干肉枯成为干尸之险。 哪知洛小桑疏于交际,这礼俗之事,知之不深,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听见。 中年人一愣,以为洛小桑自视甚高,不屑与自己等交谈。自己此行凶险颇大,如若能拉得此沌天门修行深厚弟子相助,怕是胜算加大不少,正待与之相谈,却有天剑门探路弟子回来禀报情况。 中年人听罢,先是在那巨眉年轻人耳中轻语几句,见他点头,便又再次对洛小桑等人礼道:“众位道兄,据我门下弟子回报,此处已再无骷髅妖邪之物出现,只是过了这处矮崖,却只有一条通道通往深处,如今我们目的一致,倒不如结伴同行,一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天聪地明互相看了一眼,口中道容我等商量,却与洛小桑等退到一边。 天聪道:“这群人到此目的绝不简单,却是诸多隐瞒,怕是居心叵测。” “哼!”蓝翎儿冷哼一声,道:“道貌岸然,自诩正道,都是一些虚伪无耻之徒。” 天聪一窒,心道你对正道如此不齿,难不成你是魔教中人。不过想到洛小桑乃天下正道第一的沌天门人,又怎会结交奸邪之徒,怕是不喜那自以为是的巨眉年轻人,换了自己也是不喜,于是释然,继续道:“我们既已追到此处,半途而退终是不妥,我的意思是反正只得一条路,便与他们同行,多加小心便是,也可暗中观察他们此行目的。洛兄弟,你觉得呢?” 洛小桑本便不是出主意之人,转头看了看蓝翎儿,点头道:“如此也好,蓝姑娘,你说呢?” 场中三人皆看向蓝翎儿,蓝翎儿却道:“你们要与谁同行,与我何干,我自走我的便是。” 说完也不等三人,当先向着那通道走去。 洛小桑与天聪地明面面相觑,末了只得摇了摇头,自有天聪前去回复了那天剑山庄中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分道扬镳 众人再休整一阵,便一道穿过矮崖,朝前走去。只是空间内原先满地的碎骨却随着那骷髅首领湮灭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聪地明打听下才知道,原来天剑山庄那些人也是来到此地,那些骷髅才无端端从地上凭空出现。只是再细下打听,那天剑山庄的中年人却不再详说,只是笑而不语。天聪暗骂一声老狐狸,便也不追问下去,笑而言其他。 一路上那天剑山庄的中年人倒是希望与洛小桑攀谈几句,只是洛小桑本不是善谈之人,多是点头或者简而答之,这倒让中年人颇为难懂。最后只得归咎于他的性格使然,心想只要一路与他同行,万一有事,他自也会出手,于是不再多言。 转过矮崖,果然见到一条通道通往深处,说是通道,其实也不过是山体的一条裂缝,阴风阵阵,从空间内倒灌其中,幽幽洞口倒似一个血盆大口,一待走近就将人一口吞噬。 蓝翎儿一人当先,走了进去。洛小桑等怕其有失,也是立马跟上。唯独那天剑山庄中人,在洞口处稍稍停了一下,见洛小桑等人进入,才慢慢跟了进去。 通道中干燥阴冷,山壁处的黑色石头,在地明手中玄黄色的“照妖镜”光芒下反射着幽暗之色,倒是与先前的通道并无二致,不过却是越走越宽。只是众人行走间,却更加的小心,这通道内阴煞戾气几欲成形,要不是众人尽在心中默念清心,清灵之法决,怕是会被这戾气倒灌入心,疯狂而死。 天聪眼见洛小桑行走间脸色如常,暗叹沌天门果然是天下正道第一大门派,洛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行,假以时日,定是名闻天下之辈。他哪知周围戾气之所以对洛小桑几无影响,都是魔灵所化黑尺将其尽数吸去,如若不然,怕是行走不到一半,便脸红气喘了。 众人正专心对抗戾气间,忽的一直行走在前方的蓝翎儿一声轻呼,洛小桑一惊,以为她遇到危险,急忙奔至她身边,道:“怎么啦?” 蓝翎儿转头间见到洛小桑满脸急色,心中甜意一闪而过,却是转头指着前方一座石碑,道:“你看!” 只见前方数丈远处树了一座墓碑,怕是有数人高,碑身上部已经断裂,可能是经年累月被这阴风吹袭,早便风化湮灭。而下半部却是较为完好,上面龙飞凤舞,刻了三个古体大字“将军冢”。 “原来此地便是那‘将军冢’,无怪乎有那般多的骷髅士兵。怕是先前因战争死去的兵士,死后冤魂不散,以为自己并未身死,才化为阴灵继续作怪。”天聪走到碑前,抬头看了看说道。 忽的地明观察间,屈身擦去碑身一角处的污物,看了看,道:“你们看,这是道家的八卦图,这墓碑怕是我道家前辈所立,只是看这碑身,不似有什么阵法,难道是年代久远,镇压此处阴灵的阵法失效,才有那般多的阴灵出现?” 洛小桑自不懂道家阵法,只是看到石碑下方的那个八卦图,已然残破不堪,怕是真如地明所说,这墓碑即便真有阵法,也可能早就失效。 那天剑山庄的中年人看了看墓碑,道:“各位,不若我们继续前行,或能解开这难明之处。” 众人转过墓碑,行不到半刻钟,却忽的一愣,只见眼前的通道,竟在此处一分为二。 天剑山庄一行人低声商量了一阵,便见那中年人与那巨眉年轻人走到洛小桑等面前,那中年人道:“诸位道兄,眼前通道竟有两条,实是出乎意料,假如我们一齐进入,要是发现行错方向,再行折返,怕是浪费时间,被那妖孽逃去。” “依你之意,该当如何?”天聪问道。 那中年人显是早有想法,闻言答道:“不若我们分为两边,由我们天剑山庄走一处,贵友行走一处,一旦发现异样,可发讯报警,如此便可节省许多时间,又可防止那妖孽逃去,各位觉得如何?” 天聪地明互相看了一眼,正待说话,却听蓝翎儿问道:“你们要走哪一边?” 那巨眉年轻人见蓝翎儿说话,急忙答道:“我们走左边那道便行。” 天聪地明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暗赞蓝翎儿聪明,脸上神色不变,天聪施礼道:“如此也好,那我们就此别过,诸位天剑山庄的道兄,万一发现情况,切记报讯与我们。” 那巨眉年轻人脸色一变,正待说话,那中年人却是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继而拱手回礼,与天聪定下报警讯号,带了天剑山庄一众人,先行进入了左边的通道之中。 地明见得他们走入,回头对蓝翎儿竖了竖大拇指,赞道:“蓝姑娘冰雪聪明,天剑山庄中人不怀好意,以为我们会与他们抢那左边的通道行走,没想到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定让他们后悔。” 蓝翎儿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洛小桑心性本善,从未想过这人世间的机关暗算,一头雾水,不知他们所说为何,正想发问,却见天聪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对着右边的通道比对了一阵,道:“这右边通道阴煞之气虽重,但戾气却是比不上左边通道。鬼魅阴灵之物,自带阴气,阴气一旦聚积,久之便带了煞气,一旦戾气出现,怕是这鬼魅阴灵之物,死前多有不甘,怨气太重,死后聚而不散,变成戾气。鬼魅阴灵之物身处戾气聚积之地,久之法力高强,非常人可对付得了。” 说到此处,天聪顿了顿,指着右边的通道,说道:“左边戾气太重,怕是这鬼魅阴灵之物的栖身之地,我们走右边,自是安全许多。” “啊,”听到此处,洛小桑自是明白,不自觉惊呼道:“如此那天剑山庄中人岂非危险。” “傻子,你没看见刚才他们想骗我们进去,这是他们咎由自取。”蓝翎儿啐了一口道。 天聪见洛小桑面有不忍之色,上前道:“洛兄弟,非是我们使坏,这只是他们自己选的。况且我们所走之道也未必便安全,所以你无需介怀。” 地明接着道:“我们也快出发吧,不然真便要让那鬼魅逃去了。”说完举起手中的“照妖镜”,泛出玄黄之光,率先走入了右边通道。 洛小桑眼见天聪与蓝翎儿跟着走入,心中忽的想起那月光下如月光仙子的白衣女子,心中竟隐隐泛起希望再见她一面的念头,当下不再犹豫,跟着走入了通道之中。 黑暗通道中,细碎的脚步声却更显得其中的寂静,几乎让人窒息,蓦地,只听得一声质问。 “六师叔,此地戾气之重,怕是通往那什么鬼将军的坟墓,你又为何选了如此危险之地?应该让他们先走才是。” 说话之人正是那天剑山庄的巨眉年轻人,此时他正手掐法诀抵抗戾气灌心,口中却出言埋怨。 “少庄主,你看。”那中年人正是巨眉年轻人口中的六师叔李毅然,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个质地匀称的圆形玉佩,竟微微的发出绿光,继续道:“瑞云玉佩已感应到我们所找之物,且越来越近,怕是那妖孽便藏在此处。那沌天门弟子我看不简单,我们不先一步找到,久了恐生变。” 那天剑山庄少庄主李玉衡看了看李毅然手中玉佩,怨气似少了一些,道:“难怪师叔让我提出走左边道,原来是怕让他们先行了去。可师叔为何知道他们必不会与我们相争?” 李毅然嘴边一抽,露出一个微笑,道:“那沌天门弟子与那女子不多话,倒是那两个小道士精灵古怪,一路上有心无意下出言打探我们此行目的,于是我便将计就计,让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 “嘿嘿!”李玉衡嘿嘿笑得两声,道:“还是师叔高明,此次追寻我庄中失物,定要顺利完成,让爹对我刮目相看。” “少庄主,李长老,你们看。”两人正说话间,忽听行走在前面的门人惊呼一声请示。 第一百一十八章 石室枯尸 只见通道已是到了尽头,在照明法宝的微弱光芒下,通道尽头立了一个石门,高大之极,两扇石门均由花岗石岩做成,也不知当初建成之时是如何运到这狭窄黑暗之处。 石门紧闭,却在中间显眼处,印了一个太极八卦图。 “这是什么?”一个天剑山庄弟子奇怪下将手伸出,还未触及,只见整个石门突地幻出一层光环,那天剑山庄弟子只觉身前传来一股大力,整个身子横飞,如受高手重击,被远远震了出去。 天剑山庄弟子大惊,长剑纷纷出鞘,以为有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莫慌!”李毅然一声大喝,手中执剑,小心走到那石门面前,眉头微皱,口中喃喃不知在念些什么,末了,却伸出一只手指,慢慢地向那石门戳去。 还未触及那石门,石门外便如刚才般幻出一层淡黄色的光环,李毅然只觉手指渐麻,那光环似有种力量,阻着手指前进,并将手指反震出去。李毅然脸上青色一闪而过,却是暗中加大了力度抗衡那神秘力量。 这般僵持了半刻钟,只见淡黄光芒一闪,李毅然脸色一变,身子竟是“噔噔噔”退了几步,终是不敌这神秘的光环。 “师叔!”“师父!”天剑山庄一众弟子齐齐围了上来,李毅然甫一站稳,将手一抬,示意自己没事,眼睛看着那淡黄色光环慢慢消去,才道:“这是一个守护阵法,看那太极八卦图,怕是哪个道家大能布下,为的是防止里面的鬼魅逃去抑或外面的人进入。” 天剑山庄少庄主李玉衡看了看那黑暗中的石门,急道:“师叔,眼看就快成事,却遇见这破阵,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毅然依然盯住那石门,口中却答道:“我方才试了一试,发现这阵法反震之力虽强,但却后续无力,不知是维持这阵法的某物缺了去抑或年代久远下法力流失,只能靠仅存的一点能量勉强维持,假若我们持续强突,当可破去。” 李玉衡大喜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快将它破去,也好早些寻到那妖孽,逼她交出我天剑山庄之物。” 见李毅然点了头,李玉衡自去安排天剑山庄的弟子,祭起法宝,轮番轰击那石门。初时法宝未待触及,便被那淡黄光环远远震了出去,待得时间一长,果然那淡黄光环越弱,最后几无可见,眼见就快破去。 却在此时,突地那太极八卦图亮了起来,众人以为石门即将开启,手中动作纷纷停了下来,谁知那图亮极,竟是射出一道光线,落在对面山壁上,化成两行字。 此妖聚天地怨气所化,吾极尽所能亦无法相除,唯将其镇压此处。 后世见字,无论目的为何,慎之慎之。 太一 天剑山庄众人都是一呆,万没料到有此变化,李玉衡看了看浮字,问道:“师叔,你可知这太一是谁?当真如他所说,这门后镇压了一个惊天妖孽?” 李毅然亦是吃惊不少,思索片刻后答道:“我观此名甚熟,定是在何处见过,只是一时记不得。不过瑞云玉佩乃我天剑山庄祖先传下之物,与我们所寻之物息息相连,它的指示定也不会错的。”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为这两行字,便无功而返?”一个天剑山庄弟子问道。 李毅然脸上数变,显然还在犹豫,却听李玉衡道:“怕什么,先不说这留字真假,即便真有妖孽在其中,以我们天剑山庄的实力,加上镇庄之宝在身边,还会怕它不成。你们让开,我来……” 说完祭起手中长剑,长剑冲天而起,向那几无可见的淡黄光环劈下。 “当!”那光环闪了一闪,终是消失不见。石门中间的太极八卦图,从中裂去,高大石门竟是在无人推动下,缓缓打了开来。 一股阴煞之气从门内一拥而出,更显门内阴森恐怖。天剑山庄中人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先行进入。 李玉衡见左右之人如脚下钉了钉子,一动不动,眼睛似有若无间都瞄向自己,怒骂道:“都是无胆之徒,妄为我天剑山庄弟子,让开。” 说完将手中长剑横护胸前,走到那石门面前,探了一探,终是受不了身后目光,把心一横,率先走了进去。 李毅然嘴角抽了抽,却是将话收了回去。见他已走入,其他天剑山庄弟子才陆续跟了进去。 石门内是一个石室,巨大非常,顶部十分之高,与四周石壁一样,镶嵌着夜明珠等照明之物,散发着淡淡绿光,室内情况倒是一览无遗。 待得看清室内环境,天剑山庄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只见室内中间放了一个巨大的棺椁,几乎占了室内空间的一半。那巨大棺盖不知什么时候,却是打开了一条缝,阴煞戾气正从内溢出,不用猜也知里面的鬼魅妖孽厉害非常。 如此明朗局面,给个天做胆李玉衡也不敢再上前去,只是对左右手下一挥,道:“你们两个,上前查看一下。” 天剑山庄弟子纵是千般不愿,但在少庄主逼迫下,终是小心慢慢向前走去,眼看二人就要到达那棺椁旁边,忽的石室内阴风大作,棺缝中吹出一股戾气。 其中一个天剑山庄弟子只觉一股巨大吸力从前传来,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身子便不自主往棺椁上空飞去,棺缝中忽的伸出一只巨大枯手,将他一把抓住。 众人大惊,那被抓弟子更是凄厉惨号,便在此时,石室内却响起一把幽幽女声,怨煞之气充斥整个石室,似鬼哭狼嚎,又似放声长笑,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李毅然见众人士气低落,大有夺门而出之势,踏前大喝道:“何方妖孽,竟在此装神弄鬼,快快放了我天剑山庄弟子,否则必将你碎尸万段。” 经此一喝,天剑山庄众人倒是心中一定,恐惧顿去一半,纷纷回神执剑以对。 那被棺缝中伸出巨手抓住的弟子依旧凄厉惨叫,身体与那枯手接触之处散出腐烂焦臭味道,那尸毒竟是厉害如斯。 忽的惨叫声一停,众人骇得目瞪口呆,只见那巨大枯手轻轻一握,那弟子便被捏成一滩血肉,血水往下滴落,渗入棺盖中,竟是被吸得一滴不剩。 “砰”一声,那巨大棺盖横飞而起,在空中被震得四分五裂,惊得天剑山庄弟子纷纷后退躲避。 棺椁中坐起一个枯尸,光是上半身,便有二人来高,可见巨大。枯尸身上穿了黝黑铠甲,头盔下的两个眼眶,闪着妖异的猩红。 李毅然只觉那枯尸头颅微转,两团妖异的幽光竟落在了自己方向上,不禁心中一寒,正待出声喝骂以壮胆,却听室内忽地传来一个柔和凄婉的女声,那女声先是一叹,继而幽幽道:“李毅然,没想到你也这般老了。” 李毅然大惊,那把女声,熟悉得紧,更让他心寒的是,那把女声,分明从那巨大枯尸身上传来。惊讶中,李毅然大喝道:“何方妖孽,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休得蛊惑人心!” 那枯尸又是一叹,道:“你竟也不记得我的声音了,那也是,当年你还小,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跟在李郎身后。可还记得,当年是你跟着李郎,追了大半个高凉城,才将我丢失的纱巾还给我……” 李毅然全身大震,身子竟不由往后退了几步,眼中盯着那枯尸,口中喃喃道:“是,是你,竟是你,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 枯尸眼中猩红的幽光似是一亮,更显妖异,继续道:“你终是想起我来了,我来问你,当年李郎对你不薄,可你为何要害他?他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骗他?你为什么要将他骗到流山前,任他那卑鄙的哥哥那般害他?” 李毅然脑中茫然一片,不知是否掉入了回忆的漩涡当中,那女声问一声,他便答道一句我没有,我没有。 李玉衡见势不妙,师叔便似中了邪般,跳到李毅然面前,用力晃了晃他双肩,大声道:“师叔,你怎么了?不要中了妖怪蛊惑。” 李毅然经由一喝,两眼茫然了一阵,终于回复了些许清明,转眼见到众多弟子齐齐看了自己,脸上惊疑不定,知道自己多是中了妖邪的蛊惑,差点将心底深处的秘密也说了出来,推开身前的李玉衡,喝道:“妖孽,竟敢使用妖邪之力蛊惑于我。当年好心将你葬于此地,也算有个归根之处,你竟恩将仇报。我问你,当年二少爷送你之物,随你而葬,如今在哪?” “呵呵~”枯尸娇笑了几声,室内阴煞之气大盛,声音转厉,道:“好心?你当年贪图那卑鄙之人许下的荣华富贵,将你主人害死,怕是如今也享受到了吧。李郎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定有人贪他手上爹爹传下之物,才先交予我保管……” “妖孽,还不将我天剑山庄之物交回来。否则定叫你永世不得超生。”却在此时,李玉衡听见眼前枯尸承认自己此行所寻之物在他身上,出声喝问道。 那枯尸将头轻轻一转,李玉衡顿觉那猩红幽光似两道寒流,自己全身顿生鸡皮疙瘩。只听那女声道:“看你样貌,有几分似那卑鄙之人,可是他儿子?” 李玉衡刚要说话,李毅然身形一闪,挡在了他身前,道:“妖孽,休得再蛊惑人心。天剑山庄弟子听令,布下天罡剑阵,除去这妖孽。” “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剑神再现 天剑山庄弟子也算是训练有素,在过了初初的震惊后,便也反应了过来,在李毅然一声令下,随即分出十四人,七人在内,七人在外,这十四人动作一致,均躬身向后,左脚踏出,右脚回收,左手掐诀,右手执剑,划了几个法诀后,盘膝而坐,口中默念口诀,长剑浮在身前,将室内中间的枯尸围住。 枯尸猩红的幽光冷冷地看着众人动作,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却见李毅然身形一闪,落在众人之前,看他所处位置,怕是着天罡剑阵的垓心位置无疑了。 李毅然长剑悬浮身前,口中默念法咒,身前长剑淡蓝光芒竟是越来越盛,只听他一咒念毕,长身而起,道:“天罡破地煞,诛妖。” 那内圈悬浮在天剑山庄弟子身前的七柄长剑,剑芒也是亮起,竟随着李毅然的淡蓝长剑,化作无数细小的光剑,在李毅然一声之后,“咻咻”声中对着枯尸劈去。 室内空间虽说巨大,但怎及得上剑阵光剑射出间电光火石的速度,不到一息时间,那巨大枯尸的上半身便插满了无数光剑。却见它眼眶中猩红幽光闪了几闪,上半身微动,枯手一按棺椁两壁,竟是站了起来。 李毅然身在空中,见下边枯尸在剑阵下不但丝毫无损,而且似有动作,手中迅速掐诀,大声道:“移形换位,灭灵。” 下边剑阵中的原本处于内圈中的天剑山庄弟子,依旧盘膝而坐,不过却是与外圈弟子一个前移,一个后退,生生换了个位置,而那原本处在外圈的弟子,长剑幻出无数光剑,继续对着枯尸轰击。 “咻咻”之声不绝于耳,从下望去,空中无数光剑飞舞,如此场景,也是蔚为壮观。想来这天剑山庄的天罡剑阵,威力也是不俗。 在剑阵威力下,那巨大棺椁化为碎石,烟尘四起,待得烟尘散去,李毅然双眼忽地大睁,只见那巨大枯尸在剑阵这般威力下,仍然站立不倒,虽说身上光剑无数,可似乎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丝毫无损。 枯尸眼中猩红幽光闪了几闪,李毅然心中一寒,一声小心还未喊出,却见那枯尸“嗷呜”一声,爆出一圈音浪,身上插着的无数光剑竟是尽数倒飞回去。天剑山庄布阵弟子猝不及防,虽是有剑阵防护法阵挡住那倒飞而回的光剑,不过胸前便如受高手重拳一击,纷纷口喷鲜血,身子倒翻,东倒西歪。 那枯尸口中喷出的灰色煞气,见人即嗜,若不是剑阵的防护法阵得力,怕是一触及便化为血水,端的是厉害非常。不过饶是如此,那剑阵内飞舞的煞气,仍是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剑阵淡淡的青色光圈,看那阵势,怕是时间一久,那煞气便能破阵而出。 李毅然脸色变了几变,眼见这枯尸厉害无比,天罡剑阵乃天剑山庄守庄大阵,不但不能伤其分毫,众弟子还为其反噬之力所伤,无怪乎那署名太一之人在困阵破去之时还留言警告。 太一,李毅然眼角一抽,他忽地记起,这太一可是与振兴沌天门的二十二代掌门同时期的道家大能啊。 虽然心生悔意,不该破阵进来,不过李毅然终是把心一横,左手掐诀,右手执剑,人在空中虚划得一阵,大声道:“天剑山庄弟子听令,天罡无形,召我剑灵,天剑诛邪。” 地上原本东倒西歪的天剑山庄弟子听令,忍住伤痛,随即盘膝坐起,口中喃念法诀,那原本被枯尸音浪震得四散的长剑从地上缓缓飞起,剑芒亮极,十五柄长剑幻出的无数光剑,竟是在空中相聚成型,化为一把巨大的光剑。 “妖孽,死来!”李毅然在空中,手握长剑,一劈间,那由无数光剑化成的巨大光剑竟是朝着枯尸一劈而下。 枯尸猩红的幽光倒影着空中劈下的巨剑,口中“嗷呜”声中,竟是伸出一只枯手,生生将巨剑抓住。李毅然脸色再变,手中长剑再劈不下。只是他口中法诀不断,脸上闪过紫青之色,左手掐诀,与那些天剑山庄护阵弟子一道继续加力,就这般与那枯尸僵持在那。 枯尸口中喷吐着阴煞之气,左手与巨大光剑接触处,竟是发出“嗤嗤”之声,它眼中的妖异之色忽地大闪,口中发出一声仿若来自九幽地府的鬼叫之声,震得众人眼前一花,待得回过神来,皆是一愣。 只见枯尸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开始,竟多出了一把大刀,刀身黝黑,发出嘶嘶黑气,戾气瞬间充斥整个石室。 李毅然心中喊糟,还未来得及出声示警,那枯尸右手一抬,一声“嗷呜”吼叫,只听“砰”一声巨响,震得石室内地动山摇,室顶掉下石块,竟是一刀砍在了光剑上。 李毅然只觉胸口如受重击,脸色一变,就是一口鲜血溢出,那些天剑山庄弟子更是不如,大多口喷鲜血,功力弱者甚至已经栽倒在地,怕是无力再筑法阵。这刀,威力竟是如此之强。 枯尸眼中猩红光芒又闪了一闪,不待众人喘息,又是一刀砍在光剑上,光剑青色光芒却是弱了许多,中间竟裂开了一条巨缝。明眼人一看,便知阵破就在眼前。李毅然拭去嘴角血迹,大吼一声,身形只及一动,枯尸的第三刀便已再砍到。 光剑在空中闪了几闪,“砰”一声便散为无数光芒,消去无踪。李毅然全身大震,阵法被破,他处于垓心首当其冲,口喷鲜血,身子坠地。天剑山庄弟子皆口吐鲜血,身受重伤,有甚者甚至被活活震断心脉,殒命于此。 “师叔!”在阵外护阵的李玉衡见剑阵被破,冲前扶起李毅然。 “快走,这妖孽,果然不是我等对付得了。”李毅然手扶胸口,说道。 李玉衡转头间,见到那枯尸身子一转,竟是往自己等走来,心下一横,道:“师叔莫不是忘了镇庄之宝在我手中,我就不信这妖孽能敌得过。” 李毅然脸色一变,又是一口鲜血溢出,急道:“少庄主,你当真要用?” 李玉衡一咬牙,道:“都到了此刻,还有什么舍不得,师叔你且看好了。 话一说完,李玉衡便站起,面对着枯尸。枯尸妖异的幽光盯着李玉衡,脚步停了下来,眼眶中幽光闪闪,倒似有些戏谑之意。 李玉衡心中一虚,单独面对着这枯尸,果然压力巨大。过了瞬间的慌乱,他手中往怀中一探,掏出一个剑型玉佩。这玉佩玉质均匀,入手温润,看便知不是凡品,只是不知作用如何。 玉佩在手,李玉衡倒似心中大定,脸上巨眉跳了一跳,竟嘿嘿笑道:“妖孽,便让你尝尝我天剑山庄祖师剑神的厉害。” 说罢口中喃念法诀,手中的玉佩缓缓升起,由沥青色的光芒,再到亮白之色,越升越高。玉佩所发光芒亮极,在法诀之下,忽地射出一道光线,待到光线散去,那枯尸面前,竟是站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老者甫一出现,那原本充斥在室内的阴煞之气,倒似敛去了许多。散了满地的长剑,竟是纷纷竖起,剑身中发出“叮叮”之声,似在欢呼雀跃,向老者抒发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 李玉衡哈哈大笑,边笑边道:“剑神再现,祖师爷爷,请护我天剑山庄子孙,除去这妖孽。” 枯尸猩红的幽光闪了几闪,似感受到这站在面前的老者的巨大压力,“嗷呜”一声,竟是举刀便劈。刀身溢出丝丝黑气,室内戾气再度大盛,那些戾气散出无数冤死之人的面孔,惨叫嘶号,似要将怨气散发在眼前之人身上方才罢休。 那老者两眼一抬,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两指为剑,竟是朝着劈下的大刀刺去。这一下刀剑相撞,爆出一圈气浪,震得室顶碎石砸地,众人纷纷躲闪,险些为大石所伤。 那枯尸与老者一刀一剑相撞,竟是不相上下。李玉衡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天剑山庄奉为祖师的神主手下大将,剑神所留下的一丝精气,竟也不能将他消灭。 这一下僵持,便是一刻钟时间,室内地动山摇,怕是再僵持下去,这石室塌了也有可能。只见刀剑对撞间,那老者两眼精光大闪,须发皆飘,指间力道加大,竟是将枯尸手中大刀慢慢震了开去。 只是这下为了维护剑神的尊严,那一丝剑神所残留在世间的精气,耗去了大半,老者身影,竟是淡了下去。 枯尸“嗷呜”巨吼,似在不甘,只是猩红的幽光只得看着大刀一点点,慢慢为那老者两指震开。 蓦地,只听“嗤”一声,那老者两指射出一道光芒,将枯尸大刀震开的同时,去势未止,电光火石之间,竟是将枯尸持刀的枯尸劈下。 枯尸发出惊天巨吼,那吼声充满愤怒以及漫天的恨意。众人刚是心中一喜,便见到那枯尸退了一步,却是瞬间扑上,一口咬在那老者肩头处。 李玉衡与天剑山庄一众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尽皆屏住了呼吸。只见那枯尸一咬住那老者,口中竟然喷出阴煞戾气,从那老者肩头顺手而下,片刻间便满布了全身。 那老者右手两指再度成剑,只及抬了一半,那满布全身的戾气却如附骨之疽,竟是让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身影也是越来越淡。到得最后,那老者发出最后一声叱咤,将那枯尸生生震开,身影却是湮灭而去。 枯尸发出震天嘶吼,似在为战胜对手而将满胸的得意释放出来。末了,竟是将头转向站在原地发呆,早吓得一动也不动的天剑山庄众人。 李玉衡口中念着不可能,不可能,脚下却是不断的后退。这枯尸厉害如斯,自己拼着受父亲责罚,将镇庄之宝使出,也奈它不何。 逃,快逃。面对着步步逼近的枯尸,天剑山庄众人只剩了一个念头。 却忽的,室顶不知是否因刚才巨斗,砰然崩塌,竟是落下一物。 第一百二十章 黑暗触手 话说洛小桑等人与天剑山庄众人分道扬镳,选了另一条通道行走。说是通道,其实也未免太过实在了,说白了,这便是一条山壁裂缝。 洛小桑等便绕着这条裂缝兜兜转转前行,有狭窄处甚要弯腰侧身才能通过。虽然行走缓慢,所幸真如天聪所说般,一路上并未遇见危险。 假如在这般狭窄之处,莫说被围,便是随便跳出一两个骷髅兵,全身无力施展,也是难对付得紧。 自己这边暂时安全,那天剑山庄等人行走之处,岂非危险重重?唉,如今前方凶险未知,自己倒是有心思担心他人安危。 洛小桑收敛了心神,刚要凝神前行,却听前方引路的天聪地明两人,许是在这狭窄黑暗之处行走久了压抑,亦或二人天生性子开朗多话再忍受不住,地明低声骂道:“稀皮娘娘,这只死鬼,好死不死,竟死在这么深的地方。” 天聪随即接上道:“王八羔子,遇见了非拆了她的骨头不可。” 洛小桑见二人骂得有趣,嘴角一咧,还未笑出声,却听走在后面的蓝翎儿“噗嗤”一声,先是笑了出来。 她虽是低笑,显然笑了出来发觉不妥,故意压低了声音,但笑声清脆悦耳,在这狭窄之地传出了好远好远。 洛小桑转头向她看去,只见蓝翎儿在手中红绫的淡淡晕红下似化轻妆,笑眸如花,以往的冷漠烟消云散,眉宇间满是柔情。她似乎感受到了洛小桑目光,随即抬头向她看去,二人眼光在黑暗中一碰,洛小桑顿觉心中一跳,转过头去,再也不敢回头。 在法宝微弱的光亮下,几人继续行走,却发现原本充斥四周的阴煞之气,越来越稀薄,在如此阴地,当真是反常之极。 四人互望了一眼,眼中警惕之色却是越重,手中握住法宝的手紧了紧,但脚步却是丝毫未慢,相反越发的快了。 蓦地,地明一声轻呼,脚步一停,道:“你们看。”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前方石壁一人高处,有一个小小的凹洞,凹洞里面,竟是出现了数个幽幽的亮光,在法宝的光芒下反射着绿芒。绿芒动来动去,不过却并未有任何危险的动作。 地明向身后打了个招呼,随后小心地靠了过去,身后三人都屏住了呼吸,天聪则是举起木剑,就待随时策应。 待得地明手中的“照妖镜”所发光芒,照在这不知多久,抑或从来未有光线照见过的地方,却发现凹洞里有几只常见的小老鼠,正紧紧靠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不速之客。 地明摇了摇头,退回来道:“不要紧张,只是几只常见的野鼠。” 天聪心细,看了几眼那几只小老鼠,道:“不然,这阴煞之地竟有寻常鼠类存活,说明了一件事,便是此地已再无阴煞之气。我们深入地底,本应更受阴煞之气袭扰,可却是越走越似回到地面,这本身便大有问题。” 洛小桑本也觉得奇怪,转头间忽的见到蓝翎儿黛眉轻皱,不是看着谈论的老鼠,却是看着来时的方向,似在思索着什么。洛小桑心中一动,问道:“蓝姑娘,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此言一出,连天聪地明也看向蓝翎儿,以她机灵,说不定真有所发现。谁知蓝翎儿低头沉吟片刻,却道:“我倒不晓得为何此处阴煞之气变得稀薄,只是一路我们走来,我便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一直紧随我们之后,只是先前阴煞之气太重,每有发现,倒似被其察觉,便隐入煞气之中。现在煞气不知为何敛去,这种感觉却是越来越明显。” 洛小桑等三人闻言尽皆心头一跳,齐齐看向身后黑暗之处。这仿似自亘古以来便不知光明为何物的地方,竟有东西紧随自己其后,想起来未免毛骨茸然,未知的恐怖,比之跳出一个骷髅阴灵更为让人心寒。 地明原想笑一笑缓解气氛,谁知笑意到了嘴边变成了咧嘴,无论如何也是再笑不出声,片刻后终是放弃了这一想法,小心问道:“蓝姑娘,那你可知道跟在我们身后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蓝翎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只是有所觉,或许我的感觉是错的也未为可知。” “哈哈!”天聪终于勉强笑了两声,道:“先不论真假,至少至今为止我们是安全的。想来以我们四人修行,要无声无息害了我们也不是易事,多加小心便是。我们还是快走吧,早点除去那鬼魅妖孽,也好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众人皆点了点头,于是继续小心前行。只是行走间却将三分心思放在了身后,试想行走在黑暗之中,发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相信换了是谁也不会觉得轻松。 就在众人绷紧了全身肌肉,三息换成一息,心跳声几乎可以听见之际,洛小桑听见前方黑暗处莫明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风声,转瞬即到。 本能的,手中黑尺微微一亮,身随意动,在风声及身一瞬,洛小桑身形往旁边挪了三尺。 “啪”一声巨响,法宝微光中,一条粗大的状似触手般的事物,如人使鞭子般甩过,重重地打在石壁上,震得通道中石屑乱飞。 众人大惊,手中法宝在法力催行下光芒大盛,未等喘息,只听天聪地明惊呼一声小心,洛小桑半转了身子,不由额头冒汗,刚才那如幽灵般粗大的触手,在一击不中下,竟是向着自己倒卷而来,速度奇快无比。 呼呼风声刮得身面俱痛,洛小桑淬不及防,只能本能的向后退,瞧这触手方才拍在石壁上的力度,一旦被拍中,就算不惨死当场,也非落得个重伤的下场不可。 便在此时,洛小桑只觉得身后红光一闪,蓝翎儿身轻如风,不到半息间便闪身而过,挡在了洛小桑身前。她手中的红绫法宝旋转成圈,速度快极,转瞬间便幻成一个光轮。 “啪”一声,触手拍在红色光轮上,蓝翎儿全身剧震,喉头一甜,险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只是她胸口一平,却是吞了下去。一击之下,便已受伤,可见这触手之力,真个巨大无比。虽然蓝翎儿勉力撑住,不过在那触手强大压力之下,红色光轮越来越淡,怕是支持不了多久时间。 洛小桑看着蓝翎儿背影,葬龙潭边那一幕幕瞬间在脑海中闪过,那个飓风之下,无怨无悔的眼神。洛小桑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响,眼前一热,什么正邪之别,什么门派之分便再也不曾存在,手中黑尺红黑金三色光大盛,“嗤”一声向那触手射去。 蓝翎儿正强自支撑,却见洛小桑人随尺走,三色光闪烁间,急冲而上,黑尺重重地打在那粗大的触手之上。只听“噗”一声,那触手如豆腐般被黑尺一穿而过,黑尺上溢出丝丝黑雾,一触及那粗大触手,便“哗”一声如油添火,瞬间变大许多,而那触手却是枯扁了下去。 “嗷”黑暗中似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那触手吃痛下收了回去。蓝翎儿身前压力一松,看了看洛小桑,见他奋不顾身前来相救,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还未出声,却是檀口一张,脸色刷地白了许多。 只见前方黑暗处,那粗大的触手又是悄然出现,只不过这次不是一根,而是两根,一根将飞身前来相助的天聪地明挡住,另一根却从洛小桑脚底,倒圈而上。 洛小桑只觉全身一痛,眼前一黑,便被那触手卷住,紧接着被硬生生朝前拖去,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那触手一退下,挡住天聪地明的触手竟也随即退了下去。蓝翎儿与天聪地明脸色大变,身形化为光芒,不再多话,向着黑暗追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 洛小桑身子被卷在粗大的触手之中,动弹不得,只听两耳风声呼呼,这触手回缩的速度,当真是快极。最惨的是,洛小桑身子被卷,头却是露在外头,碰见通道内弯曲之处,触手便横撞而过,石屑乱发,砸得脸面生疼,眼前金星直冒。 这触手不但粗大,而且长度惊人,卷着洛小桑倒飞了片刻,仍未停,且有向下之势。洛小桑脑中混乱一片,闪过无数恐怖画面,便觉这触手是来自九幽地府的怪物所有,将自己拖了去一口吞下。 想来以这粗大触手推断,如果真是什么怪物所有,真不知要巨大到何种地步。 一路上洛小桑被拖去,脸上早便鼻青脸肿,再拖得一阵,洛小桑只觉身子一坠,接着在空中晃了一晃,却是停了下来,只不过那粗大触手仍是将自己紧紧卷住。 洛小桑大口大口喘气,但觉自己脸面又疼又热,全身血液似乎都被挤到头上。 待得惊魂甫定,才发现眼前漆黑一片,黑暗如墨汁,将自己紧紧包围住。这黑暗比起雪族祭坛深渊,倒是不遑多让,洛小桑心中苦笑,自己与这黑暗倒是有缘得紧。 时间在这黑暗中,仿佛不存在般。洛小桑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或许自亘古开始便不知光明为何物的地方,恐惧已将人的身心尽皆麻醉了。 忽的,上方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些许声响。洛小桑一震,想起这黑暗之中,下面或者眼前,正张大着一张巨口,就待将自己一口吞下。一念至此,不由从头凉到脚。 通道中,蓝翎儿心急如焚,与天聪地明两师兄弟祭起法宝拼命狂追,却没料到那触手回收速度快极,以法宝飞遁的速度,竟是只能远远见到洛小桑的一点身影。 蓝翎儿大急下,正待使出门中秘遁之法,以损坏身体为前提换取飞遁速度,却没想前方洛小桑身影晃了一晃,便消失了。待得三人追近,只见通道尽头有一向下的巨大坑洞,想必洛小桑定是被那触手拉进了洞中。 蓝翎儿二话不说,身在红绫上,就往坑洞下飞,却没想一股极其厉害的阴煞之气从洞下直冲而出,蓝翎儿猝不及防下,险些被煞气倒灌入心。好在她修行颇深,惊觉不对,瞬间身形后退,以修行法门强行将侵入体内的煞气逼出,才免了暴血而亡之险。 她黛眉一皱,从怀中取出一颗丸药服下,想来应当有避煞排毒之效,紧接着身形一动,正待再入坑洞,却听见身后一声“蓝姑娘,等等!” 蓝翎儿身形一窒,转身见到天聪地明二人也已赶到,正是天聪出声叫住了她,只听天聪道:“蓝姑娘,我从远处便观察到,此洞煞气冲天,倒似将周围的阴煞之气全部聚积而成,如此险地,怕是连我等修行之人也受不住。” 蓝翎儿本便心急,听闻此言,更是按捺不住,道:“那傻子定是被拖进洞中,再不救他,怕是,怕是……”说到此处,眼眶一红,竟是再说不下去。 天聪道:“洛兄弟落入险地,我等自也是焦急,不过我们应该想个更加稳妥的办法,否则不但救不了人,连我们也陷了进去……” “再等,再等怕那傻子便化为一滩血水了,你们不去,我去。”蓝翎儿未等天聪说完,便大声打断,转了身子,就待祭起法宝飞入洞中。 地明见蓝翎儿误会了师兄意思,出手一拦,正待解释,道:“蓝姑娘,你误会了……” “小心!”地明话还未说完,场中骤变又起,只见天聪木剑幻出一个青色太极八卦图,向二人身前射去,“啪”一声,那太极八卦图在空中顿时消失,而那抽在太极八卦图上之物,却是继续向三人拍去。 蓝翎儿与地明二人经天聪示警,早便反应过来,身形一退,只见那毁去太极八卦图之物重重拍在地上,碎石乱飞,击出一个深坑,竟是那粗大触手,从坑中悄然出现,偷袭三人。 蓝翎儿一声娇叱,倒似仇人相见,人在空中,手中红绫便幻出一道道红色光虹,射向那粗大触手。也不知那触手是何生物的一部分,皮肤坚硬之极,连石头也如豆腐般一切两半的光虹,竟只是切出一道白痕,丝毫无损。 天聪地明一个舞剑,一个幻符,剑光以及符印统统轰在触手之上,谁知那触手竟也只是晃了两晃,便继续朝他们拍去,看样子也是不能伤其分毫。 三人在狭窄的通道中一边躲避着触手拍击,一边以门中法术对付触手,也是险之又险,怕是只要一个躲闪不及,被如那山壁坚硬石头般,被拍成碎片。 蓝翎儿一声清啸,堪堪躲过触手拍击,在红绫舞出的光圈法阵下,身形旋转直上,口中诵念法决,却是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在了红绫之上,显然使出此招,对身体伤害极大。 红绫光虹大盛,蓝翎儿人在空中一个倒旋,左手间竟多出一个赤红光型长弓,从下而来的红绫顿时化作一支长箭。 弯弓,射箭,蓝翎儿的动作一气呵成,优美如仙子。 红绫化成的长箭,从天而降,气势如虹,射在了粗大的触手之上。 那触手在此招威力下,先是稍稍阻挡了一阵,终是敌不过光箭威力,被一穿而过。 “嗷!”坑洞中传来一声嘶吼,像是在嘶吼呼痛。 洛小桑身在黑暗中,只听一声震天的嘶吼,震耳欲聋,忽的一惊,原本只是卷住自己的粗大触手,竟然慢慢收紧,力道之大,比之刚刚被卷之时大了许多。 洛小桑全身骨头“咯咯”作响,痛得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本能的以沌天气术的修行苦苦支撑,但这触手的力道便如泰山压顶,挡之不得。 全身冰凉,头痛欲裂,怕是全身血液在压力下冲到了头顶,再这般下去,非暴体而亡不可。洛小桑此时已再顾不得许多,死马当活马医,将修行过的,得自智空和尚传授的梵鸣寺无上功法‘小弥陀功’以及清虚观的‘太清心经’轮番运行起来,只望能挡得片刻,减少些痛苦。 天下正道三大修行功法,本就各异,平时修行时运行起来,便千难万难,互相排斥,这一急下使出,更是乱而无序,全身经脉气血顿如针扎般,更增疼痛。 体内痛,体外更痛,洛小桑整个人似麻木了般,巨痛之下,神志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正值这生死关头之际,他的脑海中竟闪过沌天山后山山洞中见过的那个无名前辈面容,那千字口诀的文字一句句从脑海中划过。 他一直不晓得这口诀的真正作用,隐约中觉得对修行是有利的,直到同时修行了三门功法。处在生死边缘的他,早忘记了那内外俱痛的苦楚,只是脑海中回荡着千字口诀的最后一句“是故无虚无实,无肉无相,无人无我,是为一统也。”“是故无虚无实,无肉无相,无人无我,是为一统也。” 手中的黑尺红黑金三色光大盛,洛小桑只觉那久违的血肉相连之感又重新回来,那股温凉的气息游走全身,顿觉压力一轻。 黑尺尺身上溢出丝丝黑气,一触及那触手,便似饿虎扑食般,竟自发的变得大了许多,而那触手却是害怕般缩了起来。如此一涨一缩之下,竟是在触手与洛小桑身体之间勉强撑开了一个空间。 洛小桑在黑尺温凉气息游走之下,早便恢复了神志,见到在黑尺神威下,那触手也似怕了几分,脸上青金蓝三色光一一闪过,再一次,天下正道三大修行法门,在同一个人身上再次出现。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洛小桑纵再蠢也知道不能放过,一声大吼,在法力大催下,黑尺闪烁着三色光,从触手中穿了过去,而他自己却是一跃而出,脱出了触手的围卷。 只听“噗”一声轻响,黑尺如刀切豆腐般,整根没入了触手之中。失去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四周顿时暗了下来,洛小桑刚刚逃离险境,感受着无边的冷寂,眼中只是静静地看着某处,血肉相连之感,他知道,黑尺就在那边。 果然,只见黑暗中突然再次出现了闪烁着的三色光,黑尺从触手中间,穿了出来,飞回洛小桑身前。洛小桑看见,刚才还力大无比的触手,竟是瞬间枯干了下去。 黑尺,魔灵所化的黑尺,竟连这不知什么怪物的触手,也被它吸去。 洛小桑看着漂浮在身前像吃饱饭的孩子般,光芒大盛,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喘息未定,却听黑暗中一声“嗷”,声音已经不是震耳欲聋可形容了,嘶吼声中充满了愤怒以及恨意。 两团巨大的红光,就这般在前方黑暗中,突然出现,洛小桑感觉得到到,红光罩在了自己身上,准确的说,罩在了身前,光芒大盛,气势滔天的黑尺之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绝世凶物 洛小桑面对着身前的巨大红光,心中狂跳,自己早猜到这黑暗之中,怕是躲藏着那粗大触手的本体,如今那触手被黑尺吸干,吃痛之下,眼前的红光,定是那怪物身上的一部分,洛小桑甚至想到,必是睁开的眼睛无疑了。 那未知生物晃着巨大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洛小桑以及他身前的黑尺,却也未曾一动。 时间,仿若凝固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永恒的黑暗之中,时间仿佛不存在般,洛小桑眼中瞳孔忽的一张。 只见眼前的两团红光,却是动了。只是它并非移动,而是不断的缩小,到了最后,竟缩至一个人的脑袋那般大小。红光之下,洛小桑见到黑暗中一个不规则的物体,似烟似雾,无数触手“噼啪”成声。 难道这便是那怪物本体? 随着那红光下的本体若隐若现,黑暗中的煞气大增,洛小桑只觉对面那阴煞之气便如成型,扑面而来,顿觉恶心欲呕,血气汹涌,全身精血倒似欲从皮肤倒灌而出。 似感受到主人体内变化,身前漂浮的黑尺红黑金三色光大盛,尺身溢出丝丝黑气,在玄青色的煞气中,黑气越涨越大,气势竟与其不相上下。 温凉熟悉的气息游走全身,洛小桑顿觉全身一松,那股恶心欲呕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双眼慢慢间变得血红,远远看去,这黑暗空间充斥着一青一黑两种煞气,便如九幽地府深渊的恶鬼,现身人世进行着殊死恶斗。 青黑煞气甫一接触,“嗤嗤”之声便不绝于耳,不过片刻间,随着黑尺红黑金三色光大盛,黑气丝丝逼近,反观那玄青之气,却是不断后退。 那黑暗中的生物似不甘失败,两团红光一闪,玄青之气“呼”的竟是大涨。 洛小桑眼中只剩了黑尺的红黑金三色光,而心底,那个许久未现的“桀桀”狂笑,似从深渊直冲云霄,面对着逼近的玄青之气,桀骜不驯,睥睨一切。 他仰天长啸,啸声在黑暗中越传越远,到了远处,竟成了“隆隆”之声。 与此同时,黑尺光芒大盛,尺身溢出的“丝丝”黑气中,竟带了紫金之色,与玄青之气一接触,瞬间便将其吞噬。 “嗷!”黑暗中一声长吼,传出老远,只是这吼声早没了先前的狂傲,却多了未知的恐惧之意。 眼见黑气盛极,将玄青之气逼至那红色光团四周。那未知生物触手乱舞,“啪啪”作响,显然怕极,就是不敢触碰黑气。 忽的,那生物“嗷”一声,竟是自断了数根触手,一时间玄青之气一盛,挡得黑气一挡,而那生物竟是往下一坠,看那气势,竟似要逃。 黑尺正神威大展,如何甘心让它逃去,在空中一动,竟是向那生物射去。洛小桑与黑尺心意相通,人随尺走,一同与黑尺追了下去。 “砰”一声巨响,只是坠飞得一阵,那生物便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烟尘四起,碎石乱飞,呼呼扑面而来,不过看它并未止住去势,竟是想往地下钻去。 碎石砸面生疼,洛小桑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是手中握着黑尺,厉啸一声,一道冲进了大坑之中,尾随那生物追去。 “噗噗”声中,那生物触手乱舞间,便有碎石上涌,虽说不快,但也是难追。不过若此时洛小桑仍清醒,必是大吃一惊,自己竟敢只身一人,追下这深坑中逃去的怪物。可惜他眼中杀意之浓,欲毁灭世间一切方才罢休,便也再无其他感觉了。 追逐的时间并不长,到得最后,只听“哗啦”一声,那生物挥舞的触手竟是一舞空,掉入了一个石室之内,由于速度太快,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不过却是不再逃了。洛小桑紧随其后,冲入了石室之中,还好身形一稳,倒飞而上,止了去势,免去了与地面亲密接触之苦。 待得扬起的尘土散去,那生物似烟似雾地身体从坑中飘去,却是一顿,身上两团红光,紧紧地锁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枯尸之上。这个枯尸,数人来高,身上穿着破烂的将军铠甲,眼眶中两团妖异的幽光,也正紧紧盯着从石室上落下的不速之客。 原来洛小桑与那生物落下之地,正是封印了枯尸的石室,那枯尸解开了封印,正用尸毒化去了天剑山庄镇庄法宝幻出的剑神,准备大开杀戒之际,却碰见洛小桑追逐那生物,恰好落在了石室中。 石室中一静,倒似连时间也停止了一般。 蓦地,那生物如烟似雾的身体中红光大闪,而枯尸眼眶中的幽光妖异得可怕,却是在同一瞬间,尽皆向对方扑去,看那汹汹气势,倒似有什么深仇大恨般,不需言语只求将对方立即撕为碎片。。 “呼”,石室虽说巨大,但也是对人而言,随着两个庞然大物在石室内一撞,爆起一圈气浪,气浪中竟满布尸毒煞气,吹得本便身受重伤,散落一地的天剑山庄众人乱滚乱飞,怕是不被碎石砸死,也被石室瞬间充斥的尸毒煞气腐身爆血而亡。 唯一在如末世般的环境中仍然站立的,便剩了洛小桑一人,只见他手中黑尺三色光闪烁,丝丝黑气在他身体周围幻出一个黑色光环,此时身上杀意之重,怕是比在石室内剧斗的两个怪物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生物甫一扑上,便用飞舞的触手紧紧地缠住那枯尸,随那枯尸上跳下跳,满地打滚,竟也是丝毫不放松。那枯尸口中“嗷呜”怒吼连连,手中大刀凭空乱飞,竟是无奈它何。 忽的,那生物其中一只触手,在挥舞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绕过枯尸头部,从后脑间插了进去。甫一插入,那枯尸全身一顿,继而发出巨大的吼啸,声音之大,怕是一瞬就可将人震得耳聋。而它双手乱抓,动作更大,似被触中要害般,心急将对方甩下。 反观那生物,得手之后,也是发出“嗷嗷”之声,不过听那声音,倒有孩童恶作剧成功后的偷笑之意。自从触手插入那枯尸体中,生物原本如烟似雾的身体却是变得越加清晰起来。 难道这生物,却是从枯尸体内吸收某种能量来补充自身所需? 枯尸久甩之下,却是丝毫无功,不知是否与那触手插入体内有关,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眼眶中猩红的幽光同时暗淡了下来。旁人观之,这两大怪物之争,必是那生物胜出无疑。便在此时,只见那枯尸脖子突然间伸长,干枯的头颅向下一伸,竟是一口咬住了那生物如烟似雾的身体。如此还不算,只听它喉间“咕咕”作响,倒似在吸食那生物的鲜血般。 那生物猝不及防下被咬住,“嗷嗷”嘶吼,触手乱飞,拍打在枯尸身体上“啪啪”作响,力量极大,显然这一变化对它影响甚大。但那枯尸却是不管不顾,任它拍打,只是继续吸食吞咽。 如此相斗,倒似两个莽汉脑中充血,拿刀互砍般,就看谁支撑不住先倒下。果然,时间一久,形势徒转,那生物挥舞的触手渐渐慢了下来,原本如烟似雾的身体闪烁的两团红光,也是暗淡了下去。相反那枯尸,眼中幽光大盛,趁那生物动作变慢,一扯间扯住它的触手,终将它从自己身上扯下。 光是扯下还不停,枯尸继续咬住那生物不放,喉间“咕咕”作响,彷如真个在吸食它的鲜血般,誓要将其吸食干净才罢休。如此之下,那生物如烟似雾的身体越淡,原本挥舞的触手尽皆垂了下去,枯尸忽的抬起头,仰天一声长吼,两手一扯,将那生物撕成了两半。 枯尸得胜,眼中猩红的幽光大盛,却是低头,紧紧盯着地上那个细小的人儿,但气势滔天,丝毫不弱于那被自己撕成两半的生物的人。 洛小桑双眼血红,杀意滔天,就这般抬起头,与手中三色光大盛的黑尺,一人,一尺,独自面对了这绝世凶物。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死当同穴 旁人看去,洛小桑与枯尸面面相对,便犹如两大怪物蓄势,相斗一触即发。却忽的,那枯尸巨大的身子晃了一晃,它似也奇怪自己身体变化,稳了几稳,没稳住,谁知连脚步也蹒跚起来,最后竟退了几步,仿佛一个喝醉酒之人,想站却站不稳,轰然倒地。 洛小桑杀意正浓,虽也奇怪枯尸突变,但终是在滔天杀意驱使下,一步步走到那倒地动弹不得的枯尸面前,黑尺高高举起,三色光芒大盛,就待劈下。 便在此时,身前的枯尸却突然一动,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声传进洛小桑耳中,道:“少年郎,可否等等,容我把话讲完。” 洛小桑一震,他原本心中正处在天人交战之际,心底那“桀桀”狂笑的声音以及滔天的杀意几乎将他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也差点毁去,这幽幽一声呼唤,不知何故,倒让他心中那狂笑声一弱。 洛小桑瞬间记起那在月光下如仙子般的白衣女子,记起她所讲的故事,记起她接连追问自己的问题。 伤心人别有怀抱,她心中,定是也有一个深深思念的人儿啊! 洛小桑手中动作似凝固了在那,眼中血红之色变幻不定,如痴了一般。 枯尸眼眶幽光闪了几闪,那幽幽女声继续道:“少年郎,你虽仍年少,但我知你心中,定也是有个深深思念的人儿。唉……” 女声轻轻一叹,声音中有无奈,也有缅怀,甚有看破之意,接着道:“我那日与你所说故事,确是我前生之事,我与李郎生生分开,李郎更是横死,正是受了天剑山庄中李雪玉所害……” “无耻妖孽,竟然中伤我天剑山庄庄主,洛少侠,不要听妖孽胡言,快除了他。” 女声忽的被李毅然打断,原来他剑阵被破,身受重伤,枯尸与那生物剧斗下又是吸入不少煞气,如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不过他修行本深,神志还较清醒,眼见那白衣女子就要将天剑山庄密事说出,于是出言制止。 可惜洛小桑自顾不暇,哪还听得见他说话。却见那枯尸将头一转,眼眶幽光闪了几闪,忽的射出一道红光,那光线落在李毅然身上。 只听得李毅然惨号两声,口耳眼鼻流出黑血,喉头咯咯两声,浑身抽蓄几下,再也不动。 女声冷哼一声,道:“背信弃义的无耻贼子,便让你也试试李郎当年暴血而亡之苦。” 声音到这,竟有些哽咽,不过却是继续道:“少年郎,我当年被他们埋在乱葬岗,若能转世轮回,前去寻了李郎也好。谁知这乱葬岗却是这将军冢内妖尸聚阴之地,我方成灵,便被那妖尸吸去……” 就在此时,石室门外忽然响起呼啸以及打斗之声,而且越来越近,想来定是又有其他变化发生。 那枯尸眼中幽光看了石室大门一眼,便不再理会,接下去道:“我被吸入此地,原本当被妖尸化为戾气湮灭,却没想这万阴之地,竟由阴煞之气孕育出一只阴魁,不知经过多少年月终成型。也多得它,在成型之际吸取了妖尸身上戾气,我才得以脱身并反其道控制了它。” “唉!”女声说道此处,又是幽幽一叹,道:“少年郎,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洛小桑此时仍未摆脱心中那“桀桀”狂笑声的肆虐,口中张了张,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声到了此时此刻,依旧温婉柔和,想起她的白衣身影,如若在生,定是一个柔美如水的女子,只听她道:“我知是我痴心妄想,但是,但是可以,请将我的一缕乌丝,葬在李郎墓前,生不能聚,死当同穴……” 洛小桑心中大震,似乎听见心底深处有一角落,原先崩裂之处,却是“嗒”一声裂得更深。 谁说妖怪无情,鬼魅无义?自己所遇见中,无论是白羽父母,亦或葬龙潭底的紫莎,再到眼前的白衣女子,都是至情至圣之物。 是自己错了?还是自幼师门所教错了?还是根本便是整个世界都错了? 身后石室的大门“轰隆”一震,似门外变化已到了石室外。洛小桑早便听不到了,只见从那枯尸躺卧之处,幽幽飘来一物,却是自动的塞进了洛小桑怀中,那女声又道:“此物是李郎送我的定情之物,便送与你做纪念,或对你有用,记住不可让天剑山庄中人知晓……” 那女声倒似在交代遗言般,只是还未说,枯尸眼中猩红幽光大盛,突的长身而起,一声长吼,室内阴煞之气再度大盛。枯尸眼中幽光一闪,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对着眼前洛小桑一劈而下。 “呼呼”风声刮面生疼,那大刀转瞬即到,却没想在洛小桑头顶数尺之上生生停住,似千般不肯万般不愿,挣扎着慢慢抬了高去。 枯尸中女声又起,不过音调却是急了许多,只听她道:“妖尸方才吞****魁,一时难以炼化才又被我所控,如今它炼化将成,我再也制不住它。少年,我知它对你手中的兵器惧怕非常,只有它才能对付得了妖尸,请快动手,迟了怕再来不及。” 洛小桑方从那心中“桀桀”狂笑之中解脱出来,全身颤抖,千难万难,口中才挤出两个字。 “你呢?” 洛小桑眼中,眼前再不是那枯尸的可怖模样,那是一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身着白衣,乌丝及腰,却盈盈一笑,对他道:“多谢公子,只是奴家的痴心妄想,为能寻得李郎投胎之处,才残存这世间,谁知却是害人不浅。如今制住妖尸的阴魁已去,再无物制住它,往后怕是为祸世间。趁它如今力弱,公子快动手吧。” 洛小桑只觉自己眼皮如火烧般灼热,手抬了抬,黑尺光芒又盛,可是手中却似举了千万斤之物,无论如何也劈不下去。 没有人看到洛小桑此时的表情。 那白衣女子却又盈盈一笑,道:“公子,无需如此,你当珍惜……” 话到了此处,那白衣女子,忽的湮灭,那枯尸似又夺回了身体控制,“嗷呜”一声嘶吼,手中的大刀又是疾劈而下。 它快,有人比它更快,洛小桑手中一张,心意相通之下,黑尺仿佛等了千万年,带着无往的气势,电光火石间,从下而上,穿过了枯尸头颅。 黑气中带了紫金之色,从黑尺丝丝溢出,涌入枯尸体内。 便在此时,身后石室的大门“砰”一声四分五裂,冲进一些人来。同时,从洛小桑落下的石室顶部,天聪地明和蓝翎儿身在法宝上一降而落。 所有人,皆看到黑尺穿过那枯尸头颅,紧接着,枯尸如吃痛般双手捂住脖颈,“嗷嗷”嘶吼,声音却越小,最终眼眶妖异的幽光湮灭,全身枯骨失去支撑,在洛小桑身前“哗哗”散落一地。 有风吹过,掠起了洛小桑额前的一缕发丝。 他仿佛见到,一个白衣女子对他微笑鞠躬,那微笑,是如此的美,美得让人几乎窒息,她带着无尽的柔情,转身投入了一个男子怀中,双双化作虚无。 蓝翎儿见洛小桑一动不动,走上前,担心大声叫道:“小桑……” 少年,恍若未闻,只是呆站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前往灵山 如此险地,莫说是停留,便是多呆一秒也觉得全身不自在。洛小桑一路默然,只是向救他而来的天聪地明点了点头,便跟随着一众人等穿过层层通道,出了这万阴之地。 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阳光刺眼,原来是回到了地面之上,正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一路上蓝翎儿观察着洛小桑神色,见他似有心事重重,一声不吭,定是在石室内有事发生,只是出声询问,他总是摇头。 “阳光是多么可爱,蓝天是多少美丽,洛兄弟,你说是不是?”地明一声夸张的惊叹,向外用力伸开了双手,作拥抱状。他也知洛小桑落入石室之中,定是有甚变化,只是他不说,大家也不明。地面天性开朗,于是便用言语吸引他的注意,希望转变他的心情。 洛小桑咧了咧嘴,还未说话,却听天聪一声“洛兄弟”招呼过后,却是从旁边走了过来,与他一同过来的,竟还有两人。 天聪指着其中一个身穿灰色道袍,挽了道士发髻,背后背了两把长剑的中年道士道:“洛兄弟,这是我七师叔,那日我们在小镇外听说的先行进到乱葬岗除妖的仙士,就是他。” 洛小桑转头向那道士看去,他微微施了礼道:“那****进入乱葬岗中,发现妖气冲天,一路追踪而来,发现那妖孽法力高强,我自知不敌,于是退下求助,这才与你们错过。洛道友修行深厚,连那等凶物也丧于你手,不愧是沌天门下高徒。” 洛小桑心中苦笑,若不是得了黑尺之便,纵是十个自己,怕也是不敌那妖尸,自保都不行更遑论将他除去,勉强一笑,回了礼道:“哪里,只是我运气好,撞见那妖孽力量最弱之时才将他除了去。” 那道士微微一笑,道:“洛道友过谦了。那****退下,本想返回门中求助,却没想途中遇见清虚观的师兄弟,与他们一说下,这才折返回来。” 洛小桑这才发现另有一青衣道袍的女道士站在天聪地明师叔身旁,目光灼灼,正看着自己,一见自己看去,便微笑道:“洛师弟,可还记得我?” 洛小桑细看下,惊喜道:“是你,清松子师姐。” 那女道士正是先前与洛小桑等人历练进入雪族祭坛的清虚观弟子清松子,见洛小桑记得她,她也是高兴,道:“原来洛师弟得脱大难,从那地底逃出,真是可喜可贺。” 洛小桑见到熟人,一时心喜,声音提高了些,道:“多谢师姐,不知后来,你们是如何脱险的?我门中师姐,兄,他们可也脱险出来了?” 清松子回道:“那****与你先后落入妖人圈套,却是梵鸣寺的善明与善性两位师兄在妖人手中将我救出。等我们杀入你们那边,却是碰见沌天门急退而出的陈师兄与高师兄,从他二人口中才得知你与宋师妹一同跌入了地底深渊。” 蓝翎儿与天聪地明听得面面相觊,原来洛小桑有这等遭遇,先前问起,他也只是淡淡说道他虽碰到些危险,但总算无惊无险渡过。 洛小桑面露忧色,点头急道:“是,那****与宋师姐一同坠入深渊,但却也最终分开,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清松子道:“洛师弟放心,过了初时的混乱后,我们便与梵鸣寺以及贵派几位师兄一同下到那地底,却在地下河中发现躺在巨木上的宋师妹,她虽深受重伤,但修行深厚,经过救治,已然无碍。只是我们在那地下河寻了多时,也寻不到洛师弟你的踪迹,当时宋师妹又深受重伤,若不及早救治,怕是再受不住,于是,于是我们才不得不离去,洛师弟,你不要责怪我们才是。” 洛小桑听罢,心头巨石才算是放下,嘴上却道:“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清松子见洛小桑态度诚恳,心中也是一松,继续道:“当时寻你不到,你那几位同门也是十分着急,特别是你宋师姐,怎么也不肯离去,最后实在撑不下去,几近昏迷,才由我背着她离去。洛师弟,如今你没事,要及早回去门中报平安才是。” 洛小桑心中感动,施礼道:“多谢清松子师姐,我会的。” 蓝翎儿将洛小桑脸上神色以及说话声音尽皆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脸色却是变得阴沉。 清松子微微还礼,眼角余光看见蓝翎儿站在洛小桑身边,容貌俏丽,一身蓝衣,虽说脸色阴沉,但也难掩出众气质,当下向洛小桑问道:“洛师弟,这位是……” 洛小桑一窒,还在想应当如何介绍才好,天聪却是先一步说道:“这位是洛兄弟的朋友蓝姑娘,胆识过人,修行也是深厚得紧。” 清松子看了蓝翎儿一眼,微微一礼,道:“原来是蓝姑娘,蓝姑娘年纪虽轻,也是一身好本事,不知是何派门下?” 蓝翎儿看了看洛小桑脸上神色,却是冷笑一声,道:“我出身小门小派,实不能与诸位相提并论,不信你问他便是。”话中所指,当然是洛小桑。 洛小桑见众人皆向他看来,眉头一皱,便在此时,听旁边有人唤道:“这位可是沌天门的洛,洛师兄?” 众人齐齐看去,原来说话之人正是天剑山庄的少庄主李玉衡,说来他也是运气好,当时妖尸与阴魁剧斗,他猝不及防下吸入一口煞气,便晕了过去,躲过一劫,后来清松子等人在途中也遇见骷髅兵,一路杀入,见到洛小桑除去那妖尸,才将他救起。只是天剑山庄原本人数众多,却有近半丧于洞中,剩下之人也尽皆身上负伤,可谓损兵折将。 李玉衡见洛小桑向他看去,巨眉挑了挑,不挑还好,一挑更似毛虫在动,只见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洛师兄,我有一事请教。” 洛小桑反应过来,道:“不敢,有话请说。” 李玉衡看着他,慢慢道:“洛师兄,请问你在除去那妖孽之后,可有,咳,可有见到任何物事,从那妖孽身上掉下?” 天聪地面一听,对望了一眼,心道天剑山庄众人进入这万阴之地,果然是有目的的。 洛小桑心中一动,那女子温婉柔和的声音如在耳旁,众目睽睽下,洛小桑沉默片刻,道:“我没见到。” 李玉衡一愣,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却是不死心,继续道:“洛师兄,我天剑山庄有些物事丢失在那将军冢内,关系重大,请你仔细想想,我天剑山庄必有重谢。” 洛小桑再次沉默片刻,似思索一阵后道:“我没见着,那妖尸死后,枯骨散落一地,后来清松子师姐他们赶到,如有任何物事,他们应该也能见着才是。” 李玉衡转头看向清松子等人,却见他们都是点了点头,终是死了心,道谢之后,垂头丧气回到天剑山庄众人之中。 天剑山庄众人拜别离去,天聪转身对洛小桑道:“洛兄弟,你下步如何打算,可是要赶回师门之中?” 洛小桑看了蓝翎儿一眼,只见她脸色依旧阴沉,便答道:“我出来已久,自是要返回师门复命的。” 地明却道:“我听师叔说,灵山盛会日期将至,虽不比三派论道大会隆重,但也是热闹得紧,你师门中人定也会派人前去。灵山离此不远,只有两日路程,不如你跟我们一同前往,说不定便能碰见你门中师兄弟。” 洛小桑一愣,道:“灵山盛会?那是什么?” 这次倒换了天聪地明一愣,没想到洛小桑连灵山盛会也未曾听过。倒是清松子与洛小桑一同出自三派论道大会,多少知道他的情况,于是跟他说明了一下,他才明白。 洛小桑一思量下,左右都耽搁了那么久,也不再差那点时间了,说不得真能在那灵山盛会中碰见同门师兄弟,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热。 正待回答,转头间看见蓝翎儿一脸阴沉,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终是敌不住她的眼神,于是问道:“你呢?准备去哪?” 蓝翎儿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我自有去处,哪要你管。” 洛小桑一窒,呐呐再也说不出话,天聪地明与蓝翎儿也算相处过一段时间,多少知她脾气,也不见怪。倒是清松子以及天聪地明的师叔一愣,不明白这姑娘为何说话如此冷淡,特别是对洛小桑。 蓝翎儿见洛小桑沉默不说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祭起红绫法宝,也不招呼,身子一动,冲天而去。 洛小桑抬头看着蓝翎儿化为一道光虹远去,心中一叹,想道如此也好,那灵山盛会想必也是正道云集之处,蓝翎儿身份特殊,去了反而是危险。 洛小桑心中起伏间,却感到肩膀一震,却是地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见洛小桑看他,他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让洛小桑露出一个苦笑。 注意既定,众人便不再多言,纷纷祭出法宝,化为数道光虹,冲天而起,向着灵山方向而去。 却在众人离去不久,一道黑影,从万鬼窟内的将军冢电射而出,在洞口看了看远去的光点,身影一晃,形如鬼魅,再度消失,仿佛从来便不曾存在过那般。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镇算命 灵山,位于神州大陆西北偏西,占地不宽,山脉只绵延了方圆三百余里,雄伟不及沌天山,灵秀不如佛香山,但在神州西北部却是一枝独秀,高大笔直,如刺天之剑,将西北大漠与中原平地分开。 灵山之高,飞鸟难越,但却是山南农耕民族与山北游牧民族眼中的神山,皆因灵山乃是佛家以及道家共同尊奉的圣地。 传说中神魔大战之前,佛家先祖以及道家先祖乃是灵山上一个游侠门下的师兄弟,后来跟随神主与魔族大战,得自神主的修仙功法不同才走出不同的修行之道。 二人出于一门,对于世间万物的某些看法始终有相同之处,若能取长补短,怕是对于成神之道大有益处。于是订下灵山之约,后世弟子,每隔五十年,聚于灵山,共论天道。当中之意倒是明显得很,虽是殊途,盼能同归。 佛道二家先祖出发之意原是美好,但无奈低估了人性的弱点。身为一方大家,何人能那般容易数已之短容人之长?在经过开始的几次灵山聚会后,因天灾人祸,与魔教大战,互相猜忌等等原因,灵山聚会一度停止。 要说灵山聚会的重开,还得多谢沌天门二十二代掌门。当年正是他带领沌天一门,鼎力支持,加之当时梵鸣寺以及清虚观掌门也是开明之辈,才使得灵山聚会重开,佛道二家求同存异,共论天道。 话说洛小桑离开万鬼窟,与天聪地明等一同前往灵山。众人祭起法宝,不到两日时间,便已经到了灵山南麓下一个小镇。众人一商量下,由于天色已晚,决定前往镇中客栈投宿,稍作休整,待得盛会开始之时再进得山中。 客栈老板乃道家隐修者,既是因资质有限,在俗世中边修行边打点一切的人,与天聪地明倒是相熟,打听下沌天门中确实有人前来,已经进了山中。 也不知是谁代表沌天门来此,门中弟子自己可认得。洛小桑想起不日便能见到同门师兄弟,心中不禁一热。 谁知到了入夜,天聪地明敲开洛小桑房中大门,说收到门中召集弟子灵信,要先行进入灵山之中。 天聪交给洛小桑一块木牌,上面代表了道家的太极八卦印,说是灵山盛会乃佛道二家盛事,为防魔教破坏,别派弟子非邀请不得入内。洛小桑虽是沌天门弟子,但并未在邀请之列,如今要单独前去,自是非有道佛二家发出的木牌不可。 洛小桑心想这倒与先前在自己门中举行的三派论道大会相似,为防魔教捣乱,也是在情理之中。于是与天聪地明定下明日联络方式,便暂时拜别分开。 天聪地明离去之后,洛小桑在房中竟是左右辗转无法入眠,午后欲雨未雨的天气,让房中更显烦闷。洛小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栈庭院空旷,连一些草木都欠奉,洛小桑眉头一皱,自己出行至今,也算是住过几间客栈,就算是远在北域冰冷之地,无不在客栈庭院中遍植花草,以解旅人情思。却不知此地为何空荡荡,让人站在其中,更添孤寂。 洛小桑走得一阵,不单解不了心中烦闷,还更添孤寂之感,转身欲回房中闷头大睡之际,忽听空中传下“呼呼”破空之声,洛小桑一愣,随即微微一笑。 正是白羽,轻轻落在洛小桑肩头,用喙轻轻抚弄着他的头发,倾诉这些天分别之情。洛小桑心中一暖,反手将白羽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它的羽毛,如此孤单寂寞之夜,也只有你,能不离不弃,在我身边了。 白羽轻鸣一声,倒似在说不怕,有我在,惹得洛小桑又是会心一笑。 忽的,白羽硬爪触碰到胸前一硬物,洛小桑一愣,将白羽放在肩头上,在它奇怪的眼光中,从怀中掏出一物,不,应说是两物。 那是,一根缠绕着一缕乌丝的剑型发簪。 洛小桑一怔,眼前似乎又见到那白衣女子,转身投入所等之人怀中的幸福笑容;耳中似乎回荡着她温婉柔和的幽幽之声“生不能聚,死当同穴”。 谁说鬼魅无情?这白衣女子对情人用情至深,末了竟怕妖尸危害人间,宁可自己魂飞魄散,就这些,怕是远比在生之人还强。 师门正道皆示训,鬼魅妖物害人,遇之必除,这也许未必全对。自己,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洛小桑心中一惊,自己是何时开始有了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竟敢怀疑门中千百年传下的祖训,如此如何对得起师门,对得起师傅自小教导。 师傅,你身在何处?教教徒儿该当如何才好! 洛小桑摇了摇发晕的头脑,转眼间却是看到乌丝缠绕着的剑型发簪。 这发簪倒是古怪得紧,洛小桑曾也见过易璇用过发簪,无不雕琢精巧,哪会刻成剑型这般死板的模样,哪个女子喜欢这等发簪,偏偏这是情郎送与那女子的定情信物。 洛小桑细看了几眼,发觉并无甚特别之处,只是隐隐中觉得,这是天剑山庄众人在寻找之物。 当初那白衣女子特别交代不可让外人特别是天剑山庄中人知晓,怕是自有她的道理。那日李毅然问起,自己原也是想说出,不过不知为何,自己却对白衣女子所言深信不已,不知不觉便对李毅然说了慌。 自己,又是何时开始学会了说谎?洛小桑微微一叹,将发簪连同乌丝,藏在胸前贴身处。 肩上白羽一声低鸣,洛小桑只觉眼前一亮,却是那月光透过云层,难得的散下一丝。 遇事则亮,人心,却是始终难明。 洛小桑站在庭院之中,有那么一瞬,竟是痴了。 一夜难眠,第二日一早,原本打算即刻进入灵山中与天聪地明相聚,却没来由的心中烦闷异常,眼见小镇中人群熙熙攘攘,随着太阳东升越来越热闹,洛小桑一脚踏出客栈,步入了人群之中。 世人奔波一生,只为糊得一口,庸庸碌碌,或者生着,便是为了死。洛小桑脑中闪过不知从何听来的一句话,心中却想,世人如此,那修行之人又是为何?得道成神?成了神之后,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怕是永无答案。因为自有修仙界至今,从未有人成神过。无数修仙大能探寻过而无答案的问题,岂是洛小桑一个小小刚踏入修仙之道的人能想得明白,说得清楚的。 洛小桑捶了捶有点发晕的前额,却忽的一怔,眼前小镇自己正行走的一条大道,在此一分为二,同样的人潮汹涌,同样的店铺林立,却通向不一样的未来。 自己,该选哪条路走才好? “这位小兄弟,你可是心中在想自己选哪条路走才好?”便在心中纠结之时,在人声嘈杂的大道上却听见一声询问,清晰入耳。 洛小桑一愣,转头向声音处看去,只见在大道边一棵榕树之下,摆了一个小摊,摊边挂着一张旗帜,上面写着“一算一天”;而摊上只有一张桌子,一个身着灰色服饰,手拿折扇的老者,坐在桌后的长椅上,微笑看着自己。 洛小桑心中一动,自己并非第一次来到俗世的大街上,像这类小摊,当然知晓是帮人算命解签之类的江湖术士所摆。以往见了,自己多是怀着谅解之心一行而过,虽也曾被算命先生叫住过,不过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心意大动。 “你可是在跟我说话?”心意之下,洛小桑竟向那小摊走去。一走到那小摊前,忽觉大道上熙熙攘攘的声音大大降低了许多,这算命先生倒是会选地方。 那算命先生抚了抚下巴稀稀的几根长须,道:“正是,这位小兄弟看来不是本地人士,定是从外地到此来的。不过老朽在此多年,就算初到此处,碰见眼前分开之路,偶有迟疑,多也能迅速选择。倒是小兄弟你,面对选择步履维艰,怕是心中有事,剪不开,割不断,常受那辗转难眠之苦。” 洛小桑心下一震,这算命先生也看得极准,自己心中之事,莫说他人,便是自己也是理之难清,抚之难顺,偶尔便如大山压顶,压得自己透气不得。刚欲细问,却想起以前与易璇出行之时,她便说过算命先生都是人精,能从你的一言一行多多少少推断出一些东西。 想来自己昨夜一夜难眠,如今两眼通红,精神怕是未必好到哪去,这算命先生见着了,自能推断出一些东西,于是淡淡说道:“先生你觉得我该如何是好呢?” 那算命先生看了洛小桑一眼,将手中折扇一收,道:“看病吃药,心病自要心药医,将心中之事解决了,你这一路也就顺畅了。” 洛小桑苦笑一声,自己心中之事,如果真能如他所说般轻易解决,那,那便好了。洛小桑将手往怀中一塞,想到世人糊口也是不易,便欲掏出银两给了这算命先生。却没想那算命先生将手中折扇伸前一搭,放在了洛小桑伸入怀中的手上。 见洛小桑露出奇怪神色,那算命先生先是将折扇一收,继而微笑道:“小兄弟,你可是以为我随便说得两句,便算是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心慈我糊口不易,便想掏出银两与我?” 洛小桑默然不语,只是眼中神色,却算是回答了他的话。那算命先生将身体一收,在椅子上坐正了,脸色却是变得肃然,道:“这样吧,小兄弟,我今日且为你算得一卦,假如你觉得准了,只需答应帮我一个你力所能及之忙;假如你觉得不准,我分文不收。你觉得如何?” 洛小桑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一声娇媚的声音从旁响起“是真是假?如此我也要算算。”,紧接着一阵香风刮来。洛小桑转头一看,一个身穿红色服饰的女子,如凭空出现般,坐在了自己身边的空椅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根之相 那女子一身红衣似火,一头乌丝垂肩,鹅卵型的脸蛋,黛眉挺鼻,肌肤白皙可见汗毛,微笑间竟是媚眼如丝,洛小桑心中一荡,觉得这女子笑起来真是好看得紧,只是被她这么盯着,便全身发烫,脸上不知不觉竟是红了起来。 “咳!”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对面的算命先生咳了一声,洛小桑忽的一震,脸上金色一闪而过,转瞬间便是恢复了常态。 那女子依旧巧笑若兮,只是眼中讶色在无人觉察下一闪而过,见那算命先生破坏了气氛,娇媚笑道:“这位先生,是不是真像你所说,算的不准就不收钱了?我孤身一人出门,正好要问个前程,你给算算呗。” “咳!”那算命先生年过半百,似也受不了那红衣女子的声音,道:“泄露天机,迟早必为天谴,老朽为糊口不得已为之,早言明一天只为一人卦算前程,今日是这位小兄弟先到,姑娘如要问前程,明日请早。” 红衣女子笑道:“如此还真是难为你了。你又在何处说明了?可是怕我身上不够银两付你?” 算命先生将手中折扇往摊边旗帜上一指,那红衣女子转头一看,对着旗帜上“一算一天”四字愣了一下,接着又呵呵笑了起来,道:“如此倒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那我便在此听听吧,如若真的算得准,我明日也好赶早让先生替我算上一卦。” 算命先生也不理她,只是淡淡道:“那你要问过这位小兄弟才是。” 红衣女子听罢,转头看着洛小桑,凤眼忽的亮如星辰,倒似楚楚可怜,对洛小桑道:“这位小兄弟,可容我一听?” 洛小桑在一旁听二人对话,心中却有点后悔坐在这小摊前,早便想抽身离去,如今听这红衣女子又问起他来,只想快点结束了好离去,于是淡淡道:“你要听便听就是。” 那算命先生一听洛小桑答应,随即问道:“这位小兄弟,那你想问些什么?” 洛小桑一愣,突然间被问起,顿觉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问起才好,呆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问什么。” 那红衣女子听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身后匆匆而过的路人尽皆望了这边两眼,她娇笑了几声,道:“我还以为似你这般年纪,会问何时能娶媳妇,如果真想问这个,你也不必问了,姐姐就能帮你解决了这个问题。” 洛小桑眉头微皱,看了看红衣女子一眼,却见那算命先生用手中折扇在桌上茶杯中粘了些茶水,紧接着在桌上划了几笔,洛小桑与那红衣女子一看,却发现是个“茫”字。 二人不解,抬头看了那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右手将折扇一收,握在左手之上,道:“不奇怪,不奇怪,世人皆有困惑而不知解之时,只是幸者少而不幸者多之分。如小兄弟这般年纪,本应上奉高堂,下围妻儿,但却独身一人在他乡异地,茫然不知所措。‘茫’这一字,正好可解小兄弟的过往。” 洛小桑眼睛一睁,道:“请问先生,又是何解?” 算命先生微闭了双眼,道:“‘茫’字可分草、水、亡,草下有水,本应生机勃勃,却无端端多了个亡字,亡埋草下,生变死,怕是小兄弟自幼便父母双亡,有甚者更是最亲之人尽皆离你而去,兄弟朋友,无不因故与你分开,生死不知。” 洛小桑全身一震,想起自己自幼便不知父母下落,连自小抚养自己长大的师傅也失踪,出行以来,先是与易璇分开,后又与同门宋师姐分开,连她们情况如何都不知,这…… 算命先生看了看洛小桑的脸色,知道自己所言就算不中也不远矣,倒是一叹,道:“小兄弟无需感伤,要知生死有命,注定之事,人力也是无法逆天。” 洛小桑苦笑一声,道:“先生以为我今后当如何?” 算命先生道:“事在人为,今后之事,也唯有小兄弟你一人能解,旁人怕是爱莫能助。小兄弟请将手伸过来,容我一看。” 洛小桑闻言将右手伸出,那算命先生握住,先是粗粗一看,谁知一看下,竟是将洛小桑的手一把抓牢,且力道越大,隐隐生疼。过了片刻,他才放开,倒吸了一口气,向后一摊,在椅背上靠住,道:“小兄弟,老朽观相如此多年,老实说,也是第一次看到,看到如你这般复杂的命相。” 洛小桑心中一紧,他唯一关心之事,便是能否再见到师父,闻言问道:“那是如何?” 算命先生沉默了片刻,似在组织语言,才道:“这样说吧,你命中带煞,命属无根,这无根之相,注定一生飘泊,无亲无故,如此倒也罢了,怎生你的命理线又从中折断,断而再起,却是每逢绝境,均有生机,如此命理,如此命理……” 洛小桑正待追问,却听身旁那红衣女子又是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见洛小桑与那算命先生齐齐转头看着自己,她忽地声音转冷,先是对那算命先生说道:“你这个江湖骗子,你下面是否会说,如果你要转命,你可有祖传的法宝,不过却是贵重无比,轻易不出售。” 说完,却又对洛小桑道:“你这个傻瓜,他如此说得你那般凄惨,正是要将你引入他设好的圈套,让你掏钱买他的物事去消灾转运呢。” 继而又是自语般道:“本姑娘不陪你们了,你这老骗子,要是再敢骗人,小心我报官抓你。”话一说完,竟是起身自己离开,剩下洛小桑与那算命先生面面相觊。 那红衣女子一离去,倒是突然一静,洛小桑一阵默然,那算命先生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拿起茶杯喝茶。 过了片刻,洛小桑终是动了,他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些银两,只是还未说话,便被那算命先生制止,那算命先生道:“小兄弟,可还记得我先前之言,你觉得我算得如何?” 洛小桑一愣,随即道:“先生所言,倒是能解我一时之惑,只是小子愚钝,未能完全理解。我人小力微,不知先生要我效劳何事?” 那算命先生闻言微微一笑,将折扇轻轻打开,道:“小兄弟,恕我直言,我见你年纪虽轻,但天庭饱满,眼中常有精光闪过,我猜定非寻常之人。如我所猜不错,定是修行中人,不知可是?” 洛小桑脸色一变,大声道:“你是何人?可是魔教中人?” 那算命先生一听,将手一挥,急道:“小兄弟,别紧张,别紧张,你看我一身,便是凡人一个,更非你口中那什么魔教中人。” 洛小桑闻言,细心一看,果然那算命先生身轻体虚,倒不似有修行在身之人,暗骂自己疑心太重,于是道:“先生你怎知我是修行中人?” 那算命先生见洛小桑声音转低,知他戒心已去,嘘气道:“老朽在此落脚之前,曾经云游神州大地,听得多了,也曾有缘见过几个仙人。我一生所憾,便是不能跳脱尘世,如小兄弟般学那神仙之事,如今我已年迈,心中却有一愿,望小兄弟能帮我完成。” 洛小桑问道:“是什么?” 算命先生道:“我知前面是灵山,乃佛家与道家圣地,我曾从一个仙人口中听闻,每隔五十年,便能碰见佛道二家盛会。小兄弟风尘仆仆从外地赶来,多半是前去参加,不知可否到时带上老朽,以慰老朽多年之愿?” “这……”洛小桑一怔,没想到这算命先生竟会提出如此要求,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那算命先生见洛小桑犹豫,从椅上站起,走到他面前,鞠躬行了一礼,便是一跪而下。 那算命先生一跪,路人纷纷侧头看向这边,洛小桑急忙去扶,谁知那算命先生身如铁石,沉重无比,一扶下竟没拉起。洛小桑大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算命先生道:“小兄弟如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洛小桑眼见路人纷纷侧目,有甚者更是围观了过来,急得满头大汗,最后终是无奈道:“我答应你便是,你快起来。” 算命先生见洛小桑答应,才站起,只是站起后不断向洛小桑道歉,说他无意如此,只是年过半百,好不容易遇见良机,错过怕是百年,弄得洛小桑苦笑不已。 既已答应,洛小桑便与那算命先生定下联系方式,约定明日进那灵山,才在算命先生千恩万谢目送下离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结庐小居 第二日一早,洛小桑便来到与那算命先生相约之处相等,谁知等了近半个时辰,仍未见他踪影。也是洛小桑为人醇厚,与人相约,便不肯失信,换做他人,早便佛袖而去了。 再等了半个时辰,才见那算命先生急匆匆奔来,见到洛小桑后不断鞠躬道歉,说他收拾摊档费了好些时候。洛小桑见他满头大汗,边说边抹,倒是滑稽,哪还有昨日算命时的高人模样,只得笑道不打紧,到了便好。 出了镇外,洛小桑祭起黑尺,黑尺泛出微微光芒,浮在空中。那算命先生忽的“哇”一声,见洛小桑转头看他,眼露奇怪之色,便说道:“这便是仙人的法宝了,我年轻时见过一次,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再次见到。小仙人,你的法宝真是特别,定也是厉害无比。” 洛小桑脸上一红,黑尺形状古怪,倒是醒目得紧,说多错多,当下也不解释,跳上了黑尺,随手将那算命先生也拉了上去。 黑尺腾空而起,那算命先生猝不及防下,吓得哇哇大叫,双手将洛小桑的衣裳紧紧抓住。待得黑尺在空中稳稳飞行,他才渐渐大了胆子睁开双眼,口中不断的喃喃自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洛小桑看在眼里,忽的想起当初自己刚刚站在飞剑之上的心情,却不知何时开始,自己早已熟悉了这御剑飞天的感觉,变得平淡如同走路呼吸一般了。 辨了方向,以法宝速度,不到几个时辰即到了灵山脚下。天聪临去之前特别交代,由于灵山乃佛道圣地,为表敬重,任何人上山皆需由山脚走上。洛小桑落了下来,与那算命先生一说明,二人沿着山脚小路一路向上走去。 走了片刻,遥见路旁有一小亭,亭外站着了两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和尚,待二人一走近,那和尚便上前礼道:“阿弥陀佛,小僧乃梵鸣寺知客弟子,敢问二位是何派门下,可有上山木牌?” 洛小桑早从天聪处听闻有此情况,于是道:“我是沌天门门下弟子,这位是我,我朋友,今日我等一同前来灵山礼法。” 那梵鸣寺知客僧一听闻沌天门名号,不由竖然起敬,施礼道:“原来是沌天门的师兄,小僧失礼了。” 洛小桑口中说着哪里,哪里,手中往怀中一掏,就待拿出天聪临走前交与自己的木牌,谁知一掏之下,竟是掏了个空。 洛小桑心中一惊,将怀中物事掏了个遍,就是不见。莫不是将木牌丢在了何处,自己明明藏在胸前贴身处,怎的又寻不着了。 洛小桑心中着急,额前已冒汗,那梵鸣寺的两个知客僧虽是仍旧保持着礼遇,但眼中疑色却是渐重,心中皆想这二人难不成是魔教妖人,到此借故捣乱。 洛小桑寻不见木牌,见两个知客僧盯着自己,脸上一红,此等尴尬场面,还是第一次碰见,只得讪讪笑道:“对不住,我的木牌丢了,不知可否让我先进去寻我门中师兄弟,他们定知我身份。” 其中一个知客僧脸色一正,道:“这位师兄,我们受命在此接待,没有木牌者不得入内,怕是不能从命了,请师兄见谅。” “这……”洛小桑虽是心中焦急,但也无计可施。 便在此时,却听那算命先生道:“两位小师父,我朋友一时不察,丢了木牌,也是情理中事。我们诚心而来,难道便因此折返回去?或者这样,请二位师父其中之一前去禀报此事,待寻到我朋友门人弟子,一问便可知晓我们身份。” 两个知客僧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又问道:“请问师兄如何称呼?” 洛小桑见对方通融,如获大赦,急道:“我叫洛小桑,是沌天门沌天峰下弟子。” 那知客僧一声稍等,转身便往山上走去。剩得一人,招呼了洛小桑二人在小亭中坐下。 洛小桑对那算命先生投以感激眼神,那算命先生只是摇了摇头,却将眼神落在那薄云遮顶的灵山之上。 等了不到片刻时间,却见山前小路上,奔下数人,不一会便到了小亭之前。 那先前上山的知客僧道:“我遇见了寺中师叔,他说认得这位师兄。” 洛小桑一愣,心中方在猜是谁,却见一身穿月白僧袍的高大身影站在了自己前面,声有喜意,道:“洛师弟,真是你,没想你也从那深渊逃了出来,真是太好了。” 洛小桑一看,也是欢喜,道:“原来是善性师兄你。” 来人正是先前与洛小桑一同在北域历练的梵鸣寺善性和尚,他当初与众人遍寻不到洛小桑,退出雪族祭坛后,便回到梵鸣寺,至今才为寺中派到灵山负责此次灵山聚会的巡山事务。 善性和尚见了洛小桑,心中却是真的高兴,道:“佛祖保佑,洛师弟如今没事,善明师兄该可放下心中大石了。” 洛小桑闻言,想起那个眼眸亮如明灯,可将人一眼看穿的善明和尚,想到他在三派论道大会以及北域中对自己多般照顾,心中一暖,道:“善明师兄可好?不知可在山上?” 善性道:“师兄安好,只不过因侍奉师伯,留在寺中礼佛,却是没在灵山。洛师弟,你们沌天门中来人已在山上,其中倒有熟人,我们这便上去吧。” 洛小桑想到即可见到同门中人,说不得是易行云刘大成等人,眼眶中竟是一热。 有了善性和尚确认身份,少了那木牌自然无碍。洛小桑向善性和尚说起那算命先生身份,善性和尚说道无妨,历届灵山聚会,都有有缘凡人参加,这也是引导世人积极向善的方法。 却在洛小桑等上山不久,山道前闪出一个红影,她将手中的木牌轻轻一捏,看了看山上已经化为黑点的洛小桑等人方向。 红影正是先前在算命摊前的红衣女子,那日在小镇市集,她无意中见到洛小桑怀中木牌,于是借故上前,趁洛小桑算命时心神恍惚,盗了他身上木牌。方才走到山路前,正要上山,却见洛小桑与那算命先生走来,这才躲起。 红衣女子嘴角一翘,却是露出了一个媚笑,只是这浅浅一笑,竟仿若天生带了魅力,怕是年轻男子,无一不魂为之夺。 她身形一晃间,便在小路上消失了去,却是换了一个方向上山。 洛小桑一路与善性和尚互诉别情,当他听见洛小桑与天聪地明等除去万鬼窟的妖尸时,不由竖然起敬,喧了佛号道:“阿弥陀佛,洛师弟此举功德无量,不愧是沌天门高徒。” 洛小桑只得笑笑说此乃我辈中人份内之事,换了师兄在场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说的时候,那算命先生眼中闪烁奇光,一瞬而过,便转头继续看那灵山景观。 几人沿着山前小路行走,再走上一条几成笔直的阶梯,花了两个时辰,终是到了此次灵山聚会的目的地—结庐小居。 这结庐小居乃是佛道二家先祖师从同一游侠修炼之处,后来二人各寻福地开宗立派,出于对游侠的尊敬,特意保留了此地。 洛小桑原以为这结庐小居贵为佛道二家圣地中的圣地,必是庄重严肃,高楼巨台,守卫森严之所,谁知走到阶梯尽头,眼前却是一片平台,宽阔颇似沌天门的山顶广场,平台也无甚奢华布置,只是铺以草席,先到者纷纷席地而坐。虽不似三派论道大会时人潮汹涌,但到此礼法者也是人数众多。奇怪的是,却是绕着平台中间的一根石柱围了一个圈。 而那结庐小居,只是平台后边的一座灰白外墙的一进三座的瓦房,这种房子,在俗世中到处可见,并无甚特别之处。只是房子大门乃至整个平台正对的方向,正是灵山笔直如剑刺天的最高峰,站得久了,不由让人心中正气油然而生。 善性和尚一到了平台之上,便有同门请他前去处理事务,他只得先行离去,只是离去之前向人群中一指,说沌天门人便在那处,让洛小桑自行前去寻找。 洛小桑往那方向望去,只见人影瞳瞳,哪能分得清楚,不过却也不好说破,当下笑着谢过,容后再叙。 善性和尚一走,洛小桑便听见结庐小居方向先是传来“嘟,嘟,嘟”三声木鱼之声,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入耳;紧接着又传来“叮,叮,叮”三声铃铛之声,同样的掷地有声,庄重严肃。 洛小桑知道聚会就要开始,左右一看,却是发现所到之人,大多是和尚以及道士,只不过因宗派不同,衣饰也不一,但大体分了两个方向而坐。另外一些俗家服侍的人,理所当然便是参会的其他门派弟子。认了方向,洛小桑拉着正左看右看的算命先生在那些人身后一坐而下。 忽的会场中一静,却见有三人,从那结庐小居内慢慢走出,在那平台中间的石柱前盘膝坐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问正道 洛小桑见到那三人,其中之一身着月白僧袍,眉须皆白,是一个年老和尚,想来应该是梵鸣寺的高僧;而另一人身着玄青道袍,头上挽了个发髻,鬓间见白,眉目慈秀,却是一个女道士,应该在清虚观中地位不低。 方才在路上,善性和尚便与洛小桑说过此次灵山聚会主持,乃梵鸣寺的法空大师以及清虚观的清仪师太,都是两派中德高望重之人。而三人中最后一人,洛小桑眼中一亮,却发现竟是沌天门兰峰峰主沈落雁,没想到今次灵山聚会,由她代表沌天门前来。 只听得结庐小居内又传来“当”一声钟声,场中再次一静。原本盘膝而坐闭了双目的法空大师,缓缓睁开双眼,道:“诸位道友,今日我等齐聚灵山,共论天道,请畅所欲言!”声音干苍,不知是否不善言辞,短短一句,却是宣布大会开始。 法空大师话音一落,一旁的清仪师太,却是从怀中掏出一物,手指间轻轻一抛,那物发出“叮”一声脆响,在空中转得几转,便落地,在地上旋转了起来。 众人一时不明其意,也不敢多言,待得那物旋转速度渐慢,才发现是一个俗世中常见的青铜方孔钱币。那钱币转到最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也不跌倒,竟是竖直插在一处地缝中。 原本静坐的人群中发出轻轻一声“哦”声音,紧接着响起轻轻的佛颂声以及礼道声。 洛小桑身修佛道二家之法,对这佛颂声以及礼道声倒似有着天生的亲切感,觉得听之灵台清明,身轻体松。正身心俱醉间,忽听身前不知何派门下弟子,对另一人小声道:“希皮娘娘的,把我闷出个鸟来,你倒是别睡啊,可从那石柱感受到什么?” 只听另一人声音慵懒,倒真像睡觉被吵醒般,不耐烦道:“感受到个鬼,老子就想睡觉。要不是听说每届灵山聚会,都有人从那石柱感受到天机,增加修行,鬼才愿意听那些和尚道士念经。” 洛小桑一愣,原来这灵山聚会还有这般故事在其中,抬眼看去,只见那石柱高约两丈,颜色灰白,柱身满布风吹雨打日晒过后的坑洼,外形普通之极,却没想这般普通的石柱,竟能让人增进修行。 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事,好奇之下,洛小桑凝神向那石柱看去。还未及细看,忽觉肩头一麻,竟是呆住了。 而周围佛颂声礼道声稍弱,却有一个中年道士站起,众人尽竭往他看去,只听他向中间主持的三人行了一礼后,将他从方孔钱中的感悟“窥一斑而知全部”娓娓道来。原来方才清仪师太抛掷青铜方孔钱币,正是以此为引,让众人借此对修行之道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佛道二家,对生死感悟,本就不同。佛家讲究来生,以今生多苦,消除了人生的苦,来世必得善报;而道家正好相反,讲究今生的追求,锻体练神。如此之下,佛道两家修行法门也大是不同,佛家讲究自身的修行,认为不借外物,尽用己身,便能修仙成神;而道家则认为外界万物,凡能促己修身,尽可借用。 灵山聚会,便是以佛道两家为主,对修行之道进行辩论。那中年道士抛出一论,随即有佛家大师持不同观点,引出天圆地方之论加以佐证。 聚会一开始,在二人引领下,便进入了高潮,场中原本静坐之人,纷纷发表对修行的看法,甚或提出不解之处,引来众人解答,如此气氛下,连其他门派之人,也是出言将修行中对天地万物生死的看法说出。虽是各自观点不同,多有争论,但有能者去腐存精,终也是能让人在修行一道上大有裨益。 忽有一须发皆白的白衣道士,起身引出“无规矩不成方圆”之说,末了总结道:“虽是大道在天,各成一边。然唯有我正道,才能窥那天道之光,邪魔外道,只能骚乱人间,终被这时间之轮,碾成碎末。” 在场中人都是佛道正道人士,闻言纷纷点头。那白衣道士见无人提出不同观点,正待坐下,却听得人群之中,一声轻轻地发问,却是字字入耳,道:“不知这位道长口中的规矩,是谁人所订的规矩?” 那白衣道士一听有人提问,与众人竟往他看去,却见一个身穿灰色单衣,一眼看去像极江湖术士的人轻轻站起,竟是那与洛小桑同来的算命先生,他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施了一礼,却是看着白衣道士,似正等他回答。 那白衣道士眉头一皱,以他修行,如何不知眼前之人是一个凡人,以往灵山聚会,也不乏凡人参加,但却从未见过有凡人敢在大会上发言,如今他这一问,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他显也是能辨之人,在天下同道面前,正是露脸的机会,于是还了礼,道:“这位俗士,天下万物,自有它的运行法则去约束它的行为。举个简单的例子,便如俗世之中,有那人间律法,约束着世人不得作奸犯科,导人向善。我正道中人修行,正是天道作引,邪魔外道,鬼魅妖邪,只懂蛊惑世人,危害人间,何懂得天道。所谓规矩,正是我辈修行之道。” “哦,”那算命先生一脸的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般,道长道法高超,愚民受益不浅。只是愚民还有一事不解,还请道长解惑。” 那白衣道士在天下同道面前得到一个俗世之人敬畏,虚荣心下不仅有些飘飘然,扶了扶白须道:“你还有何事不解?” 算命先生随即道:“天道作引,唯有正道才能修成仙练成神,但如何才能成为道长口中的正道呢?何为正道何为邪道呢?” 那白衣道士倒似经常教训门人弟子般,几乎顺手拈来,道:“我正道中人行事,自是光明磊落,至情至义,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相反邪魔外道,鬼魅妖物,无不凶狠毒辣,薄情寡义,残害世人,扰乱人间。” 算命先生先是一脸恍然大悟但却又马上满脸疑惑之色,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是道长越说我越是困惑,鬼魅妖物害人,自是比世人强大。但我俗世之人为饱口腹之欲,便将那些鸡鸭牛羊尽情宰杀,皆因我们强大而他们软弱,在他们眼中,我们岂非也成了邪魔鬼魅之物?” 那白衣道士一窒,万没料到眼前这如江湖术士之人会问这问题,虽然明知不能拿来与正邪之道相提并论,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词语向他解释,只得道:“人与畜生又如何能比,比不得的。” 此言一出,倒似词穷,在场众人不由皱起眉头,均想堂堂修行之人,怎的被一个俗世之人问倒,但若换了自己,也是一般难以回答。 便在此时,却听那算命先生又道:“人与畜生不能比,那人与人之间应该比得。道长,我年轻之时曾云游各地,在一处幽深的山谷中见到两个修行的仙士,见他们法术,以为是妖物鬼怪,他们却说是正道门下弟子。二人先是结伴同行,后又为谷中一颗光彩耀目的花草大打出手,一人身死一人重伤。正道中人行事理应光明磊落,怎的他们又互相算计?难道这二人是骗人的?都是邪魔外道之人假扮的?” “这……”那白衣道士一时无语,修行之人云游天下,或强身健体增进修行,或增加法宝护具之威,为寻天材地宝多有争斗,是大家心知肚明之事,从未有人提起过,如今被一凡人问起,倒真是无从答起。 “哼!”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轻哼,却是来自会场中间,众人一愣,尽皆向那中间处看去,只听沌天门的沈落雁道:“黑既是黑,白既是白,这世间黑白分明,所谓灰,也多是混人视听的无聊之举。我辈是白,魔道是黑,我辈中人遇见邪魔鬼魅之物,必是一举除之,何来那么多废话。”声音不高,却是声声清晰入耳,让人心叹沌天门一峰之主,修行果然是高深。 那算命先生抬头一看,见是沈落雁发言,先是淡淡一笑,却是踏前一步说道:“这位仙师,定也是法力高深之辈。按你所说,那鬼魅妖物必是冷血无情之物,但据愚民从这位沌天门的小仙士口中所知,” 说着一指静坐地上一动不动的洛小桑,继续道:“小仙士曾在一处万阴之地发现一鬼魅邪物,遭人陷害冤死,但却为等心爱之人不肯堕入轮回,至情至圣,却不知她可算是白还是黑?” 一路行来,洛小桑感叹那万鬼窟中白衣女子的深情,无意中说给了算命先生听,若是他知道算命先生会在此处众目睽睽下说出,怕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与他听的。 沈落雁眉头一皱,其实她早便见到坐在地上的洛小桑,当日三派论道大会,这沌天峰下的俗事弟子,便一鸣惊人,尤其是与宋飘雪那一战,手中那根黑气腾腾的古怪兵器,怕是无不在众人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只是当日北域历练有变,众弟子皆陆续回到沌天门,偏是他不知所踪,却不知如今他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场中一静,却又有人发言,正是那白衣道士。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武论比试 “正是,沈峰主修行深厚,一语道破,正是贫道心中所想。这世间是非曲直,早有定义,何须再多言”那白衣道士原想在天下通道面前露一露脸,没想却为一个凡人问得无言以对,趁着沈落雁出声之际,便想附和挽回一些颜面。 没想那算命先生听完,又是淡淡一笑,对那白衣道士鞠了一躬说道:“道长果然修行深厚,昔日愚民曾在云游中见过一种植物,天生喜阳,日出东方之时,它便朝向东方;日落之时便朝向日落,一生跟随着太阳转动,正气蓬勃,永不向黑暗妥协。愚民觉得道长正如那植物般,必定在青天之下,以一身正气,除魔卫道,护我天下凡民,为正道楷模。” 那白衣道士微笑扶须,心中正为凡民膜拜中洋洋得意,却没想此时身后有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那白衣道士转头一看,却是自己身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道童,他眉头一皱,低喝道:“这般场面,何故嬉笑?” 那小道童显是初次见了世面,见白衣道士问他,便答道:“师叔祖,他说你像那向阳植物,跟随着太阳转动,那岂不是整日看人脸色,人要你走哪你就走哪?” 童声清脆,虽是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得真切,这岂非说白衣道士拾沈落雁牙穗,同时也意指他所在门派,尽是看着天下三大门派面色行事。不知是谁带头,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嬉笑一片。 那白衣道士贵为一派之长,今日本想在天下同道面前为本派争些颜面,没想却为这凡民左右愚弄,丢尽脸面,怒由心起,对那算命先生喝道:“你……” 还未待他喝出声,那算命先生又在场中鞠了一躬,朗声道:“今日愚民有幸,能与各位仙士在此谈论天道,实是上面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今日既到此,还有一事,愚民虽知人小力微,无法做到,也要为他人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场中“哗”的一声,众人心想原来是有事而来,也不知他与谁结下了仇,一阶凡民,竟敢跑到这等场所寻仇,胆子不可谓不大。虽说众人修行,跳出五行,少与世人接触,但仍与俗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谁也不敢保证行走神州时,没留下一些恩怨。 “你要向谁讨公道?”众人正猜测间,那白衣道士便喝出了声。他原本便为算命先生愚弄,这下怒气冲顶,再也不顾修行之人的身份,直接就喝骂出声。 算命先生看了白衣道士一眼,道:“正是向道长讨公道。” 众人心中“哦”了一声,皆想难怪方才如此,原来是欲寻仇。那白衣道士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自己,倒是一愣,继而道:“找我讨何公道,贫道与你素不相识。”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道:“非也,非是愚民与道长有何嫌隙,只是愚民来此之前,路经一地,村中有人哭诉一修行修士,假借在村中疗伤,犯下禽兽之举。愚民义愤填膺,虽知无力为她伸冤,但也想借着这灵山盛会之时,让天下正道为她做主。” “你,你胡扯!贫道何时去过甚村庄疗伤?又何时犯下禽兽之举?你有何证据?”白衣道士显然怒极,脸红耳赤,一步踏出,怕若不是顾忌此时场地,早便出手教训这让自己蒙羞之人。 算命先生怡然不惧,同样踏出一步,道:“那受冤之人说那人面兽心的恶徒一身白衣道袍,白须白眉,不正是道长你吗?” “天大的笑话,就凭这个,就说贫道犯下禽兽之举,身着白衣道袍,白须白眉之人在这会场大有人在。”白衣道士也不知是否气糊涂了,还左右看了看,意欲找出与他相同装扮之人。不过场中身着白衣道袍之人确有,但白衣白须却是没有。 众人心中亦觉凭此证据便欲指证他人,实在太过牵强,保不住有诬陷之疑,心中正欲倒向那白衣道士,谁知那算命先生又在场中道:“道长,你不必推诿,我知只是我一面之词,大家定难相信,所以来此之时,我已将那受害之人一同带来,希望各位仙士,能为她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场中又有哗然之声,便在此时,仿佛说好般,阶梯之下,竟传来一阵哭声,一个身着粗布衣的农妇,哭喊着奔入会场中间。 那农妇一看便知是凡人,众人心中奇怪,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她一路小跑,竟是跑到了那白衣道士面前,一手拿着丝巾掩面一手指着那白衣道士,呜呜哭得凄凉。 那白衣道士惊疑不定,上下打量了那农妇一眼,道:“你是何人?何故跑到此等庄严之地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那白衣道士不说话倒罢,这一出声,那农妇哭喊得更大声,一边哭还一边大声说道:“你,你这没良心的恶人,忘恩负义之徒,亏我待你那般好,转眼就将人家忘记,哇……我不活了。” 那农妇一闹,白衣道士倒有点手足无措,只是口中喝道:“你究竟是何人?贫道与你素不相识,为何到此胡言乱语。” “你这没良心的呀,当日你身受重伤在我家躲避仇家之时,对人家千依百顺,还,还甜言蜜语骗了人家身体,哇,现在你竟然不认账。各位神仙,你们要为我做主啊。”那农妇闹得更厉害,干脆坐在地上大哭大闹起来。 白衣道士气得脸色通红,额头青筋直冒,大声喝道:“你,你,闭嘴,再胡言乱语诬陷贫道,休怪贫道手下不留情。” 他这一怒下再也不管不顾,竟是运起本门法门来,身体周围温度瞬间低了几度,精气将那农妇吹得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将那农妇掩面的丝巾刮了出去。 那农妇丝巾一去,场中众人不由得哈哈笑了出来。 原来这农妇长得一副男人模样,不说奇丑,但和丑也是脱不开干系的。众人心中皆想这白衣道士也实在太过不堪,这修行之人虽在世人眼中是神仙人物,但终是凡身肉体,如果对方是美丽之人尚能理解,但明明是一丑妇,还与之扯上关系,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了。 丑妇身体也是硬朗得很,在地上滚了几滚,竟是分毫无损,爬起来冲到那白衣道士面前,指着他道:“你竟要杀我,哎呀,老天爷啊,当日你再我家后院的草垛上,搂我,摸我,还亲我……” 说着,那丑妇还指了指自己的脸,对着周围众人道:“各位神仙,他,他那晚就是先亲了这里,还,还说要娶我,现在他竟然不认账,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那丑妇原本便也丑,这一番哭爹喊娘的哭诉,更是丑态毕现,场面倒是滑稽可笑,场中众人尽皆哈哈大笑。 那白衣道士骂也不是,打也不是,跟在那丑妇身后,想要拉住她,不让她到处撒泼,没想跟得太近那丑妇一个转身,竟将他一把抱住,哈哈笑道:“被我抱住了,再也不让你跑了。” 白衣道士一愣神间,轻轻一挣,想要挣脱,谁知竟是没能挣脱得开,心下不由大惊,何故自己一个修行之人,连一个凡人的搂抱都没能挣脱得开。 正欲运行法门之际,没想那丑妇竟是一个后倒,自己跌倒在地,又是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骂白衣道士没良心。众人看去,还以为是那白衣道士将她震开。 本来庄严的法场论道之地,经此一闹,喧哗如凡间集市,吵吵闹闹,哪还有甚庄严可言。 主持的法空大师以及清仪师太眉头微皱,见场面闹得实在是太不像话,便吩咐左右弟子,将那丑妇以及白衣道士带了下去,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嘟~” “叮~” 结庐小居内传来一声悠扬的木鱼以及铃铛之声,震人心神,会场中慢慢安静了下去,众人皆知这是灵山盛会文论结束,武论开始的信号。 文论是以佛道两家为主对于修行之道的陈论,那武论是否便如沌天门举行的三派论道大会上的门派武艺切磋?其实不然,灵山盛会的武论,别出一格,那便是意欲论道的门派,确定参加人数,将自己的得意招式写在一张纸上,凑作双数,任意抽签,抽中的二人,便以此招数对招,一招论高低。 “哇,不知道我与谁对招,假如对上梵鸣寺的长老,那我直接认输得了。”一个小门派的年轻弟子递上纸条,抓头喊道。 “没出息!”他身后的门中长辈对其臀部一脚踢去,骂道:“这是你与高手过招千载难逢的机会,假若在实战中对上高手,怕是一招便要了你的小命,哪会让你有顿悟的机会。” 那年轻弟子被踢中,摸着生疼的臀部,委屈道:“师叔,一个修行深厚的门派长老与一个刚踏入修行之道的小子对招,即便是普通的一记长拳,怕也能定了胜负。那武论的意义何在?”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他的师叔笑道:“佛道两家先祖本着共论天道,修仙成神的本意,为使门人弟子顿悟,早便想好解决方式,那便是只论招式,不能运行修行法门。即便年轻弟子碰上门派长老,在经验以及修行的觉悟上不及,相信天分高的弟子也能从招式的对决中有所顿悟,从而对今后的修行大有裨益,武论的最大特点便在于。另外,你想想,如果你在与高手过招中,能侥幸胜得那么半式,往后你行走神州大地,还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名号吗?” “哦,原来如此,嘿嘿,师叔,弟子懂了。”那年轻弟子一脸憧憬,心中暗暗祈祷幸运之神能光临自己,侥幸胜得那么半式,让自己名声大震。 殊不知场中众人有此想法的大有人在,而修行深厚之人更是丝毫不敢放松。这要万一不小心被修行低于自己之人胜了那么半式,对方是名声大震了,可自己的脸面往哪放。 可怜佛道两家先祖原先之意也是希望修行深厚之人能借以提携后辈子弟,可惜修行之人终是在五行之内,人性的弱点始终无法脱去。 武论既已开始,自是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抽到对决者,在场中站定,以梵鸣寺的法空大师、清虚观的清仪师太和沌天门的沈落雁三位主持人为裁判,自行出招论高低。 有胜者脸带笑意下去,自有败者心存不甘退场;有胜者脸带庆幸,也有败者暗自琢磨。各中得失,只有当事人才晓得。 武论进行到中途,却有一个手拿巨锤的彪形大汉上了场中,惹得场中一阵议论。想来也知这大汉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观其额头饱满,怕是修行也不低,不说用上修行的法门,怕是这一锤下去,也是难以消受。 这也不知对手是谁,望也是个使兵刃之人,如若不是,怕是吃亏得很。 众人正议论纷纷间,却有一身着灰色单衣之人,拖着有些摇晃的步子,在周围众人目瞪口呆中,微笑着一步步走到了那彪形大汉的面前,正是那算命先生。 第一百三十章 一招得胜 场中哗然声又起,这凡民也太过大胆,纵是不能运行修行法门,这仙器一挥,怕是修行中人也受不了,更别说他那么单薄的身体。 “你想做什么?难道你也曾练过仙术?”那彪形大汉自知眼前的算命先生是一介凡人,刚才以三寸不烂之舌将那白衣道士问得哑口无言,又搞出那么一出闹剧,没想这回连武论他也想插足。 那彪形大汉声音嗡嗡作响,倒是将场中的议论声都压了下去,众人都想看看这个凡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高了自己整整一头的彪形大汉,说道:“既是论道大会,我等凡民自也想窥那天道,我来参加,又有何不可?” 那彪形大汉忽的大手一挥,手中巨锤在空中划过,呼呼作响,吹得算命先生“噔噔噔”连退了三大步,幸好他拼命稳住身形,才不至仰面跌倒,不过狼狈的模样却是惹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蝼蚁也敢撼树,可笑,哈哈。你快滚吧,本人动起手来,莫说一招,怕是吹一口气也可将你的骨头吹散咯。”彪形大汉在天下同道面前露了脸,心中得意,瓮声瓮气的任意取笑着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站稳了身形,也不动怒,只是盯着那彪形大汉,说道:“蝼蚁撼树,走的不是寻常之道,愚民不解,众位神仙修行,窥探天机,与这蝼蚁之道,可有何不同之处?这蝼蚁之道,又是否天道的一途?” 众人一听,算命先生话中竟有深意,倒是引得不少人深思。 那彪形大汉显是头脑简单之人,初听下倒是想了一想,不过思之不通,摇了摇脑袋,又是将手中巨锤一挥,惹得场中呼呼风起,喝道:“少啰嗦,文论已过,如今是武论,你再不退下,我便当你是我道中人,要出招了。” 便在众人以为算命先生要出招,等着看戏之时,那算命先生却是一退,道:“仙师莫急,愚民虽欲窥天道,但也自知有心无力,如此强来,怕是有违天理。我方才报名,却非为我自己,乃是为旁人所报。” “你究竟为何人报名?”彪形大汉瞪着铜铃巨眼,在算命先生身后不断扫视。 “小仙士,烦你上来与这位仙师对招,为愚民指引迷津。”算命先生回头往身后微微鞠了一躬。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青布单衣的年轻弟子,手拿一根古怪的黑尺,就这般从算命先生身后一步步走到会场中间。 “怎的是洛兄弟?”站在师门长辈身后一直静观场中变化的天聪地明心中忽的一惊,有此想法的,当然还有沌天门中的众人。 却见洛小桑目视前方,犹若呆滞,一步步走到那彪形大汉面前站定。 那彪形大汉惊疑不定,上下打量了洛小桑一阵,特别是他手中的古怪兵刃,才道:“这位师弟,敢问是何派门下?在下师从天珠老祖,乃天珠门门下二代弟子。” 彪形大汉虽是动作大开大合,心中倒也有细致之处。他见洛小桑一步步走来,在众人目视下镇定自若,怕是修行不低。手中兵器虽是古怪,倒也隐隐中有种危险的味道传出,想来定是有来头之人,于是慎重下才有此一问。 谁知洛小桑对他礼节之言不问不顾,只是定定的望着那彪形大汉。 “这位小仙士乃是沌天门门下高足,年纪虽轻,却早已行侠天下。”倒是退在身后的算命先生开口替他回答。 场中众人听闻是沌天门门下弟子,又有议论之声传出,纷纷将目光落在沈落雁身上。虽然武论中没规定身为主持一派的沌天门不可安排弟子参加,但是此等佛道盛会,身为天下正道第一门派的沌天门派下弟子参试,怕是其中定有深意,不由暗自揣测。 殊不知不单在场沌天门弟子,便连沈落雁自己也不明白这个曾经在沌天门中籍籍无名尔后却一鸣惊人的弟子,此番落场意欲何为。只是苦于此时不便解释,只得静观其变。 那天珠门弟子闻言又是将洛小桑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却道难怪年纪轻轻便能有此表现,原来是沌天门弟子。忽的转念一想,假如能在天下同道面前,将这沌天门年轻弟子击败,不单是自己,连自己身处门派也是大大露脸。 如此一念,眼中一丝敬意瞬间被另一种神色代替,却是对洛小桑道:“原来是沌天门门下高徒,失敬得很。难得有此机会,在下倒是想请这位师弟赐教一番。” 洛小桑对他之言仍是没有反应,两相之下,倒显得有些傲慢无礼,场中又是议论纷纷。 天珠门弟子见自己多番客气,对方却是如此倨傲,不由心中怒起。走得大开大合套路之人,性情倒也是容易起伏之极。只听得一声“当”响,示意武论开始,那天珠门弟子便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巨锤,对着身前一丈外的洛小桑砸落。 在武论的规矩限制下,若不论修行高低,手持兵器之人,本已是大占上风,而天珠门弟子手中巨锤更是在重量上大占便宜,所以他早便打定主意不论对手是谁,便以最简单的招式, 让对手无招可出。 这一锤加上天珠门弟子的蛮力,顿时“呼呼”成风,将场中站得较近着脸面吹得生疼,压力之大,更遑论处在巨锤之下的洛小桑了。 洛小桑衣裳剌剌作响,也不见他有多余的动作,竟是将手中的黑尺,朝那头顶砸下的巨锤刺去。 场中众人尽皆哗然,如此硬碰,无疑以卵击石。最适当的方法,莫过于击虚避实,方是上策。只是一击,高下立判,怕是胜负已定,连天聪地明师兄弟也为洛小桑暗暗担心。 那天珠门弟子心中也是一喜,暗道这沌天门年轻弟子怕是与人交手不多,完全不知临场应变,倒让自己占得便宜。于是手中更不留情,蛮力一出,风声更大。 眼见场中便要见红,谁知忽的那天珠门弟子“啊”的一声大吼,身子倒退,砰然一声落在三丈远的地面上,全身颤抖,似想说话却又语不成声,只是瞪大着双眼,一脸惊恐的盯着洛小桑。 “哗!” 这个结果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有修行高者只见那巨锤与那沌天门弟子古怪兵器一接触,那天珠门弟子瞬间脸色大变,紧接便一声巨吼倒退飞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怕是只有当事人才晓得了。不过看此情形,倒似被修行深厚者一震而开。莫非这沌天门弟子修行这般深厚? 原来那天珠门弟子手中巨锤与黑尺甫一接触,便觉黑尺黑气滕饶,一股阴邪之力从黑尺传来,瞬间游遍全身,顿时恶心欲呕,全身乏力。眼前便如有个“桀桀”狂笑的血盆大口,一身精血倒似倒灌而出,尽往那口中流去。 他的修行也是颇为深厚,对敌经验丰富,几乎是本能的便运行本门法门,强行与此阴邪之力生生断开,才不至精血尽失而亡。不过即便如此,那存留体内的阴邪暴戾之气,也让他五脏俱损。看在他人眼中,倒似与高手对招之后身受重伤。 “哈哈,以小博大,看来蝼蚁撼树,非是不可能之事。这修行之道果然是字字珠玑,天道昭然,天道昭然啊。”那算命先生见胜负已分,倒似有若醒悟到什么般,在场中哈哈大笑。 那落败的天珠门弟子身边早围住了同门师兄弟,见那算命先生哈哈大笑,倒似嘲讽,众人早看他不顺眼,其中一人怒起,大步走到那算命先生面前,怒喝道:“你笑什么?一介凡民,你懂得甚修行之道?” 却不知为何,这天珠门弟子个个身形高大,那算命先生身形单薄,怕是只要一呼气便能将他吹倒。谁知那算命先生不知是天生胆大还是什么,竟是怡然不惧,抬头对那天珠门弟子道:“修行之道,以愚民之见,只要是有机缘者,即便是蝼蚁亦能悟之。这位仙师身属正道,便这般看不起我等凡民,看不起天下苍生吗?” 那天珠门弟子显也是不善言论之辈,这一下被抢白,偏又语不能对,心中怒起下,身形一动,道:“我几时看不起天下苍生了,我看你便是妖人,就会胡言乱语,看我……” 算命先生一退,身形颤了一颤,倒似害怕,道:“你敢动手?身为正道,竟敢欺负我一介凡民?这便是你口中的正道?” “你这……”那天珠门弟子众目睽睽下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场中正僵持。 便在此时,却听得沙哑之声,“天珠门弟子,你且退下。” 声音虽是不大,场中却人人清晰可闻。身为主持的法空大师,终是开口说话了。 法空大师喧了佛号,睁开双眼,盯着那算命先生,道:“阿弥陀佛,施主一身修为,却是生生压住,好生了得。若不是些许细微,老衲也仍蒙在鼓中。敢问施主是何派门下?到我佛道聚会中所行何事?” 算命先生先是一愣,接着淡淡笑道:“这位大师,我乃凡人一个,为窥修行之道,便随这位小仙士到来灵山之上,哪是大师口中的什么门派之人啊。” 清仪师太道:“我灵山聚会,可知为何只得区区以木牌一块以示身份?原也不惧魔教中人混入其中,不知阁下是魔教哪派门下长老?以阁下修行,当非无名之辈。” 此言一出,场中哗然,原本站在算命先生身边之人纷纷退了开去。 却在此时,只听场中有人惊呼道:“快看!”却是骤变又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会场突变 只见原本会场中间处普通之极的石柱,柱身溢出丝丝黑气,漆黑如墨。如此还不算,随着黑气溢出,会场中煞气大盛,空气中似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味,倒似一口鲜血急喷而出,脸面处尽是毛毛血珠那般。 空中忽的一暗,原本薄云遮阳的明朗天气,不知何时开始竟然乌云盖顶,远处隆隆有声,雷雨将至。 山风吹来,满山萧瑟,倒似衬托此时气氛般,原本庄严肃穆的论道会场,竟是变得诡异如同森罗地狱。 突变始料不及,会场中一片哗然,却听那算命先生哈哈一笑,大声道:“灵山圣地,却没想竟是藏污纳垢,戾气漫天之地。这便是正道!正道!” “锵!” 沈落雁手中青鱼剑出窍,大喝道:“无耻妖人,竟敢破坏我灵山聚会。你究竟是何人?” 那算命先生依旧淡淡笑道:“我是何人,我只不过是一个游走世间的凡夫俗子而已。难道这位仙士见此处欺世盗名,为我识破,就要将我灭口?” 沈落雁早认定眼前之人乃魔教妖人,她年轻时便对魔教中人恨之入骨,如今却是更甚,手中青鱼剑一紧,就待出手。 谁知却在此时,忽听身后梵鸣寺法空大师道:“沈峰主,且慢动手。形势急变,需你出手相助,迟恐不及。” 沈落雁转身一看,只见自己说话间,那石柱溢出的黑气竟罩住了大半个会场,空中血腥气大盛,这原本庄严之地,倒似变了修罗地狱。参会众人慌乱下急退,却有修行较弱者,黑气及身下猝不及防,口喷鲜血身受重伤,哀嚎连连,更添诡异。 沈落雁退到法空大师身前,问道:“法空大师,魔教妖人不知使出什么诡计,扰我聚会,应先斩了那妖人,以防不测,却是何故叫住我?” 法空和尚原本昏黄的双眼隐见金色佛光,也不回答,只是紧紧盯着眼前的黑气,口中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沈落雁一愣,她性子本急,见他答非所问,就待再问,却听一旁的清仪师太急道:“沈峰主,我与法空大师先行出手,封住这黑气,你从旁协助,详情容后再叙。” 话语刚落,法空和尚眼中金光一闪,与清仪二人飘身而上,此间形势危急,再也不顾灵山之上不得御剑之约。沈落雁紧随其后,到得会场上空,才更显黑气可怖。 只见黑气黑中泛紫,中间成为一个漩涡,运行间竟“隆隆”有声,仿佛有生命般,从上看去,便似开了一个血盆大口,正吞呐世间精气,肆意狂笑。 法空和尚身泛金光,人在空中,盘膝而坐,便如佛祖化身。金光盛极,他忽的伸出一手,向那黑气凭空一抓,空中幻出佛祖手印,金光闪闪,将那越扩越大的黑气团团围住。由此一招,便可知其修炼梵鸣寺无上功法“小弥陀功”,已到大乘之境,端的是厉害无比。 清仪师太则是一声轻叱,手中掐诀,口中默颂口诀,末了对着黑气遥空一指。只见空中幻出巨大的太极图案,生生将那金光下左突右钻试图破困而出的黑气一压。那黑气犹如泰山压顶,只是在金光以及图案之下,运行旋转的速度竟是越来越快。 沈落雁见在梵鸣寺以及清虚观二位修行深厚之人合力下,那黑气仍是奋力反抗,终也出手。她凌空舞步,巨大的五星图案,在青鱼剑虚点中,化为青色光圈,在金光外围又是围了一圈。 这神秘的黑气来得突然,众人早已无暇理会它为何会出现,只盼在天下正道三大门派高手合力下,能将它制服。 场中因那黑气出现乱作一团,算命先生转头间见到洛小桑虽是中了自己独门手段,神志已失,却是双目通红,满头大汗,脸露痛苦之色。他眼中讶色一闪而过,便伸手去拉他。 谁知指间刚触及洛小桑肩头,一股邪恶的冰凉之气便沿着手指直冲心头,全身精血似要倒喷而出,戾气之重,与外面那漫天的黑气不遑多让,甚有过之。 算命先生脸色一变,到此才算是露了身份,他也果断,左手指尖在右手手腕上轻轻一划,一注鲜血急喷而出,而原先侵入体内的那股阴邪戾气,也随着鲜血喷出被逼出体外,免受戾气灌心爆体而亡。 他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洛小桑,脸上神色数变,终是身形一退,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那黑气之上,消失了去。 原本场中之人,皆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邪恶黑气退往一边,遥望着法空大师等三人封印黑气,却有人忽的向场中一指,惊呼道:“怎的还有人在场中?” 旁边有人向会场看去,只见一个青衣之人,依旧盘膝坐在地上,全身为黑气所覆,生死不知。 人群中有一双明眸,落在了那青衣身影上,便再也离不开了。 “那是……” 除了洛小桑,还能是谁。 原本洛小桑正醉心在佛颂礼道声中,却没想听见有人议论那会场中间的石柱,好奇心驱使下,向它看去。初初也无甚特别之处,心中笑自己痴心妄想,也想得那增进修为的机缘,正想听听场中众人对修行的见解,或对自己如今身修三大功法有所帮助。便在此时,肩头忽的一麻,全身竟是不得动弹,连意识也似要失去。 而自己手腕上化为黑圈的黑尺,却在此时发出“叮”一声清脆声音,不知他人如何,但洛小桑却是听得真真切切。一股冰凉的气息从黑圈上窜出,瞬间游走全身,洛小桑顿觉血气沸腾,全身麻木不得动弹。心中那个“桀桀”狂笑的凶戾声音,第一次无缘无故出现,几欲破体而出。 洛小桑分明感受到,它,在声声呼唤,那呼唤声透着亲切,仿佛在等待着亲人的出现。衣袖之下,黑圈原本泛出的红黑金三色之光,红黑之光渐亮,金色光却是慢慢暗淡了下去,黑尺溢出的邪恶之气慢慢覆遍全身,眼中的世界变得血红一片。 假如此时有人随意一看,便能马上发现不妥之处。可惜此时正是那算命先生问得白衣道士不知如何回答之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二人身上,如何能发现洛小桑血红双眼之下的杀意,能毁天灭地。 却不知又是何时,面前站了一个人,那巨锤向自己头上砸落,本能下,手中的黑尺便往那巨锤刺去,漫天的杀意随着那冰凉的气息,化为阴邪暴戾之气,顿入那巨锤之中。 画面又是一转间,洛小桑只觉手中黑尺接连发出“叮叮”之声,连声呼唤,洛小桑仿佛听到那石柱内传来“咚咚”数声,似在回应,用亘古的语言互诉千年万年思念之情。 一声惊天的狂嘶暴吼,洛小桑血红的双眼下仿佛见到一团黑气,从那会场中间的石柱内彻底苏醒,冲天而出,同样的桀骜不驯,同样的凶残暴戾,正缓缓睁开血红的巨眼,向自己手中的黑圈扑来。 同一时间,天下正道三大门派高手同时出手,用自身修行将那黑气生生困住。洛小桑眼中,那黑气正声嘶力竭,拼命挣扎,试图破开那困住自己的光圈,许是刚刚苏醒,力量不足,那黑气左右突围不出下,竟是“隆隆”有声,似在向黑尺求助。 黑尺红黑二色光大盛,金色光被压至几不可见,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角度下,溢出丝丝黑紫之气,竟是一举穿透困住黑气的三层光圈,混入黑气之中。 “隆”黑气一声巨响,便如得了力量般,忽的大盛,将原本困住自己的光圈撑了开去,如此还不算,那黑气中血红巨眼红光大盛,黑气狠狠地撞在了光圈之上。 原本在三人力压下,那黑气动弹不得,却不知何故,黑气力量大增。反噬之下,法空和尚首当其冲,口中一甜,一口鲜血竟是压不下去,喷了出来,面如金纸;清仪师太脸色也是一变,不过由于法空和尚受了大部分,她受伤尚轻,只是口中溢出鲜血,滴在道袍之上,倒也叫场中观看的众人大为心惊。 三人之中,沈落雁情况最好,她脸色数变,脸上淡蓝之色闪过,却是将沌天门的无上功法沌天炁术运行到极致,手中青鱼剑虚点下,巨大的五星淡蓝光芒大盛,替过法空和尚,重将那黑气再行压制。 只是一击,反噬之力已叫三大高手受伤,这黑气也不知是何物。魔教妖人何其歹毒,竟能找来此等妖邪之物破坏灵山聚会。 场中众人见那黑气连连反击,身在空中的三人虽是奋力将其困住,但却节节败退,困住黑气的光圈每受一击,便淡得一淡,如此下去,怕是困之不住。 清仪师太忽觉眼前黑气,竟有再行扩大之势,心中闪过数百年前师尊临终对她之言,银牙一咬,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符,口中法决之下,纸符见风即涨,长至数丈,贴在光圈之上。 纸符甫一贴上,“滋滋”之声不绝于耳,似有无数电流闪烁,黑气为之一震,倒是暂时止了嚣张气焰。 清仪师太转头对法空道:“法空大师,先祖警训,没想竟然应验,快请出先祖遗物,除去这妖孽,迟恐不及。” 法空和尚脸泛金光,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根小小的枯枝,伸手一抛间,那枯枝缓缓飞起,在法空和尚与清仪师太口诀声下,渐泛赤黄之光,那赤黄之光盛极,竟是“哧”一声,电光火石间,速度快极,穿过三层光圈,没入了黑气之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 魔踪甫现 众人从下看去,便如那黑气一口将赤黄光芒吞下。场中一静,紧接着从那黑气的传来惊天动地的“隆隆”声,那声音之大,连远处的山峰都为之震得地动山摇,大石滚落犹如地震。 会场中更是山崩地裂,修行稍弱者甚连站稳都困难,众人纷纷祭起防护法宝,躲避漫天砸下的碎石。 仿佛带了不甘以及千万年的愤恨,黑气“隆隆”声不绝于耳,似在对天嘶吼。只是赤黄光芒没入黑气之后,黑气一点点的收缩,许是一刻钟甚或更久,那黑气终被压至石柱之上。 一根枯枝,闪烁着赤黄光芒,正插在石柱中。 法空和尚脸上金光闪得几闪,伸手虚空一推,喝道:“进!” 那挣扎在石柱上的黑气,虽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终被赤黄光芒一点一滴,生生压进了石柱内。 黑气一消失,原本充斥在天地间的那股暴戾的凶煞之气顿时消失不见,连天上乌云也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射下一缕光明,在一息前血腥彷如修罗地狱的灵山会场,这缕光明彷如明灯,让人信心大增。 场中众人齐声欢呼,只是法空大师等三人落地后,却是又一口鲜血溢出,这黑气虽被封入石柱中,但临终反噬也是不轻。 不论如何,也算是躲过一难,不过会场破坏如此,此届灵山聚会,终是因大意下为魔教诡计所破坏。 场中佛道各派以及其他门派弟子,纷纷拿出疗伤药物,救助伤者。沈落雁等正在门人弟子守护下,服药疗伤,忽有弟子禀报,会场中间躺有一人,似为沌天门弟子,如今正昏迷。 自有梵鸣寺与清虚观巡山弟子上前将他抬了来,沈落雁身边围着兰峰弟子,待看清此人样貌,尽皆发出惊呼声:“是他。” 洛小桑受手中黑尺溢出的邪气控制,那股冰凉之气游走全身,身不由己下,灵台渐失清明,脑中最后一刻的记忆,便是见到那石柱内的黑气,铺天盖地,向自己涌来。待得再次有了神志,却是身体中那冰凉之气慢慢退去,原本心中“桀桀”狂笑的那个声音,似用远古的语言诉说带着不甘与悲意,一点点的缓缓消失而去。 便在此时,忽的眼前一黑,全身力气似随着那声音一起消失不见,遑论动弹,连叫一声的力气都没有。天旋地转间,为一颗碎石砸中,这才重重晕了过去。 沈落雁看着晕迷中的洛小桑,不知为何,脑中竟是闪现他在三派论道大会上,手握黑尺,黑气腾绕中,飞向高举沧浪神剑的宋飘雪那一幕。这弟子手中兵器古怪得紧,虽然当初掌门师兄那般说辞,但自己不知为何,却始终耿耿于怀。如今他两手空空,也不知那黑尺去了何处,如若此时找到,或可将它毁去,免得危害世间。 “沈峰主,不知他可是沌天门弟子?”一边的清仪师太疗伤完毕,见沈落雁眉头微皱,脸色不定,不由出声问道。 沈落雁再看了洛小桑一眼,道:“他是我沌天峰门下弟子,一年前三派论道大会后历练出行便失去消息,却没想出现在灵山,也不知他为何会与那魔教妖人混在一起。” 清仪师太见洛小桑双唇紧闭,脸有痛苦之色,道:“他似也受伤不轻,既是沌天门弟子,自当先行救治,其他事情,待他苏醒之后,再行询问清楚也不迟。” 说完左手一挥间,两个清虚观弟子立刻上前,将洛小桑抬进了结庐小居内。 沈落雁看着洛小桑被抬了进去,心中感叹这结庐小居真不愧为佛道二家圣地中的圣地,如此灾难下竟是毫发无损,不知是否佛道二家先祖在天有灵庇佑之缘故,却忽的想起一事,转头问道:“清仪师太,方才从‘问灵’石柱内溢出的邪恶黑气,似别有隐情,不知又是何故?” 清仪师太轻轻一叹,道:“此间之事,确是关系重大,我知之不详,如今法空大师受伤颇重,待他疗伤完毕,由他诉说,或能更清楚。” 沈落雁心中虽是焦急,但眼见法空大师双眼紧闭,盘膝而坐,脸上不时泛过金光。当时情况紧急,那邪恶煞气凌厉,反噬之力巨大无比,法空大师修行如此高深之人,都身受重伤,可见厉害。 便在众人疗伤间,互听山道下传来“啊,啊”两声惨叫,两道人影从山道下飞出,落在会场中。一人身着月白僧袍,一人身穿淡青色道袍,正是梵鸣寺以及清虚观弟子,只是二人皆面泛黑紫之色,全身抽搐,七孔流血,连呻吟之声都不见,只是三息间便即刻毙命。 “谁!”会场顿有人大喊奔前。 却在此时,忽听一声“小心”,原本静坐疗伤的清仪师太竟是站起失声叫道。只是奔出之人还未及反应,便见山道之下藏青、紫黑光芒闪过,一股大力从阶梯之下传来,奔在最前的三人,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便倒飞而去,落地之时全身抽搐,七孔流血,与先前死去两人一模一样,不到三息便死去。 奔出之人大惊急退,却听阶梯下传来几声“哈哈”狂笑之声,几个身影,正从阶梯下一步步走上来,在他们身后,竟同时响起无数脚步声,似压抑到前边几人现身后,才放开脚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站在前头却有三人,只见中间之人一身黑衣劲装,双眉上翘,鹰勾高鼻,浑身上下无不透出枭雄之气,一脸冷笑,甫一出现,空气中便有淡淡的杀意,此人正是圣魔宗副宗主刑霸天。 在他之旁,站得一人,手拿方便铲,身穿佛家衣饰,头点八粒戒疤,颈上挂着几颗大佛珠,可却样貌凶悍,一脸杀意,与之身上服饰有天渊之别,身边竟是卧着一只乌黑巨蟒,目光择人而噬,正狠狠地盯着正道中人。 另有一人,却是一宫装美妇,身着淡绿色彩服,头梳云鬓,身段婀娜,一双妙眸,只是一转间便可让人心魂俱荡,只是她的相貌,却与先前伏击智空和尚的魅影门的魅心公主董小洁有几分相似。甫一出现,便露出浅笑,似勾魂荡魄,看着一脸惊愕神色的正道中人,与他身边的那个头陀形象几成反比。 又有一人,站在三人之后,一身农妇装扮,脸露恶笑,却是刚才大闹会场的农妇。方才扰乱会场,怕是大有深意。 魔教中人突然出现,倒叫经过刚才混乱过后的正道中人吃惊不已,纷纷站起,连受伤颇重的法空大师,也停了手中疗伤动作,站了起来。 清仪师太与沈落雁对望一眼,均觉得魔教妖人竟能突破灵山下梵鸣寺与清虚观弟子布下警戒而不被发现,定是有备而来,目的绝不简单。便在此时,却见法空大师踏前喧了佛号,道:“阿弥陀佛,圣魔宗刑副宗主,魅影门魅魂公主董小芳施主还有苦头陀,不知今日几位到我灵山会场,所为何事?我山下弟子可都还好?” 刑霸天冷哼一声,道:“法空大师,我原以为灵山圣地,真如外界传闻,乃庄重严肃之地,谁知却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所。方才山顶阴煞戾气,比之修罗地狱更甚,不知所谓正道,在此谈论些什么呢?大师放心便是,你山下弟子去时无知无觉,必可早登极乐,哈哈!” 法空大师低头喧了佛号,道:“阿弥陀佛,灵山乃我佛道圣地,神圣不可侵犯。我佛慈悲,各位还是及早离去,免得我等动手。” “呸!”刑霸天身边的头陀狠狠向地上唾了一口,道:“满口假仁假义,实则污秽之极。” 法空大师也不怒,又是一声佛号,道:“苦头陀,你本也是我佛教中人,却为何贪嗔痴恨爱恶欲无一不犯。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哈哈!”苦头陀听罢哈哈大笑,竟是一时不能止,末了终是边笑边道:“又是这般说辞,可笑之极。百年前我与你师父大战之时,你便在一旁,什么时候又轮到你有那资格来教训我了?” “阿弥陀佛!”法空大师又喧了佛号,道:“恩师慈悲,欲度化与你,你却是趁其不备,暗下杀手。恩师见你修行不易,放你离去,谁知你却变本加厉。老衲德才不及恩师,今日却怎也要为恩师了却遗愿,将你带回梵鸣寺,洗去你身上罪孽。” “哟!”魅影门魅混公主董小芳只是轻轻一语,却也叫场中佛道之外修行门派年轻弟子心中荡漾,可知其魅影神功心法的修行怕是也到了大成之境。董小芳拍了拍胸口,作惊讶状,娇声娇气道:“这老和尚怕是要打人啊,刑副宗主,你说我们该如何才是?” “妖孽!”沈落雁恨极魔教中人,早便忍不住,出声喝道:“你们擅闯灵山,破坏会场,罪该万死,动手吧,何需废话。” 刑霸天看了一眼沈落雁,气势不落半分,道:“沈峰主果然好气魄,我们今日前来,自有目的。假如你们肯把‘问灵’石柱交与我等,我们即可便离去。” 法空大师与清仪师太对视一眼,魔教来势汹汹,自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莫说“问灵”石柱乃佛道先祖留下圣物,能让有缘人得机缘增进修为,便是普通的一根石柱,也断无平白交出之理。 只是还未等法空大师等回答,刑霸天便继续道:“我知你等定是不肯交出,嘿嘿,今日我圣教对‘问灵’势在必得,法空大师,你看你们个个身上有伤,双方动手,胜负如何,你们该当知晓。此处必也是血流成河,草木尽毁,往后再无灵山聚会,哈哈……” 清仪师太见魔教中人来势汹汹,人数不在少数,一旦动手,胜负先不说,怕真如他所说,这结庐小居,定是不保,此战,怕是艰险无比。只是听他所言,甚有他意,于是道:“刑副宗主,双方动手,胜负难料。此战一起,正魔大战将再起,望刑副宗主三思才是。” 刑霸天看了看清仪师太,冷冷一笑,道:“百年前一战,如若不是你们正道中人卑鄙无耻,我圣教也不会损兵折将,胜负之面早改。哼,如今你们势弱,好,未免让天下人以为我圣教中人与你们一般下作,我们也不趁人之危,便以三对三,三战两胜决胜负,我胜,则‘问灵’由我带走,你胜,我等便离去,如何?” 法空大师与清仪师太、沈落雁以及场中佛道其他门派掌门互看了一眼,经过方才黑气之乱,正道众人确实是人人身负有伤,一旦动起手来,势必身处下风,况且此处乃灵山圣地,动起手来怕也是束手束脚,难以尽情施展。 “哈哈”正当正道众人踌躇之际,场中却是有人狂笑出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正魔之战 狂笑之人,正是先前态度嚣张之极的苦头陀,他手中方便铲“当”一声一顿,功力下,脚下所站之地竟是龟裂开去,他笑毕,大声道:“果然是一群虚伪之徒,明知不敌,却又为了所谓面子在那般惺惺作态,恶心死你头陀爷爷。谁来,和你头陀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正道众人面面相觊,却听一声“阿弥陀佛”,法空大师道:“苦头陀,前世种因,必结今世之果,你执迷不悟,便由老衲来结束你与我梵鸣寺的这段因果吧。” 苦头陀斜眼一看法空大师,嘿嘿笑道:“也好,也好,你师父害我受了五十年之苦,今日便由你来还了。”说罢身形缓缓而起,瞬间化为光虹,消失在云际。 法空大师脚步一动,正待跟去,却听一旁清仪师太担心道:“法空大师,你身上的伤……” 法空大师低颂佛号,盯着消失在云际的苦头陀,道:“阿弥陀佛,苦头陀与我梵鸣寺的因果,便是不在今日,也迟早要了结。”身形一动间,全身化为金光,射去苦头陀消失的云际。 不到片刻,苍穹之下,厚厚的云层之上,便响起“轰轰”的若隐若现的闷雷之声,巨大的光团在云层内闪耀,这不知何时又涌现的黑云,赫然被镶上了金的红的颜色,翻滚咆哮,沸腾如热锅之水,便如远古神魔,奋身厮杀。 会场上的正魔两派看着云层上一进入便到白热化的对决,不由心动神驰,倒恨不得自己上前去厮杀。清仪师太盯着天上的战斗,却忽地发觉有一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去,却是对面的邢霸天一脸邪笑,见自己望去,剑眉一挑,那意思不言而喻。 清仪师太一向在清虚观中协助掌门师姐清静师太处理教务,自然知道眼前圣魔宗副宗主乃魔教近些年风头最劲之人,修行深厚,在派系之争中心狠手辣,出手绝不留情,非易予之辈。但今日场面,却是后退不得,正待踏前应战,却听一声媚笑起。 魅影门的董小芳却在此时忽地一声娇笑,一步踏出挡在邢霸天前面,对前面的清仪师太道:“清仪师太,你可还记得我?” 清仪师太自是知道眼前之人乃魅影门如今的长老,正待回答,那董小芳却又是娇笑道:“师太定也是忘记了,百年前你我都在一旁,看着各自师姐大战,可惜我那姐姐爱面子,修行不够,还强行施展我门中大法,终败在清心师太手下。” 清仪师太终是记起眼前之人,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当年躲在董小洁之后,今日竟也是修行大进。” “呵呵”董小芳媚笑一声,道:“大进可不敢当,但是用来对付清虚观的臭道士,还是使得的。今日既然遇见,便由我待姐姐来讨还你清虚观欠下之债吧。邢副宗主,你说可好?”最后一句,却是转身对着邢霸天低声娇媚说道。 邢霸天见董小芳两眼闪烁,媚笑中竟也带了勾魂荡魄之力,心中不由暗骂一声,往后碰见这骚蹄子可得多注意才是,随即借着“哈哈”一声大笑散去这及身蛊魅之力,道:“既然董长老要为贵门师姐讨还欠债,霸天哪有阻拦之理,董长老,请便。” 董小芳见邢霸天轻松便化去自己功力,心中也是暗自警惕,魔教派系,纷争已久,便是不知为何突然间合作,也是各自防备,其心难一。她面色不变,转身对着清仪师太呵呵一笑道:“清仪师太,那便请吧!” 二人再不多话,身形一动,消失在天边,只是消失的云际,在不久过后,又是响起“隆隆”闷响,青光粉芒闪烁,其间争斗,自也是激烈。 “妖孽,动手吧!”邢霸天正目视天际,看着董小芳与清仪师太争斗,心中正盘算着往后遇见,如何对付,却听一声怒喝,正来自沌天门的沈落雁。 沈落雁本对魔教中人恨极,百年前便以手中“青鱼剑”大战魔教众人。如今百年过去,自己再次出了沌天山,便遇见魔教妖人扰乱灵山会场,新仇旧恨,便一起爆发。 邢霸天眼中精光大盛,空气中仿佛也起了淡淡的杀意,只听他道:“沈峰主,如今剩得我们二人,请吧!”说完身形一闪,化为一道紫光,飞升天际。 “哼!”沈落雁一声冷哼,脚下青鱼剑化为绿芒,紧随其后,飞升而上。 沈落雁身形甫一出现,只觉眼前一亮,一条火龙赫然从云层中钻出,热力之强,还未及身,全身毛发便有烧焦之感,咆哮怒吼间,转瞬即到身前。 邢霸天一出手,端的便是厉害招式,力求出其不意,一招伤敌。不过沈落雁贵为沌天门一峰之主,自也不是易予之辈,只见她身形在电光火石间拔高,堪堪在火龙巨大的龙头之上越过,如此还不算,待得身形回转,一声长啸,手中“青鱼剑”凭空劈下,巨大的光柱斩在了龙头之上。 “嗷呜!”火龙一声震天狂吼,吼声中满布愤怒之意,只是在这一击之后,却钻入了云层之中,在云层内嘶吼翻腾,如鱼入水。 沈落雁一身青衣,衣襟在热风中剌剌作响,手中“青鱼剑”战意正浓,光芒越盛。忽地她双眼一定,落在云层内缓缓现出的人影,正是邢霸天。 邢霸天哈哈长笑,道:“沈峰主果然好本事,好本事啊!” “哼,邪魔歪道,受死!”沈落雁一声落下,手中“青鱼剑”又是凭空劈下,一道巨大光柱,朝着邢霸天落去。邢霸天脸色不变,披风狂舞,只听一声嘶吼,如远古异兽,不似世间之物,方才那钻入云层中的火龙,龙首再现,从邢霸天身边钻出,巨爪一挥,与那光柱生生硬撼。 “砰!”力量之强,彷如掀起惊涛骇浪,波涛汹涌;云层翻腾涌动,如炸开的热锅之油。 二人招式,都以刚猛为主,此间一接招下,竟是不留余地,云层中翻滚的火龙与“青鱼剑”所化光虹,在空中招招硬撼,方圆十里之内,“隆隆”声不绝于耳,惊得鸟兽东奔西走,山上大石坠地,凡人以为天灾,纷纷跪地祈祷。 灵山会场上正魔二道,无不为此战心神俱醉,纷纷抬头观望。却在此时,从魔教众人当中,有一灰衣娇小身影,趁着众人不察,正悄悄自人群中退出。 只见他退至边缘,正待转身,却忽地从身后伸出一手,搭在了他肩膀之上,那灰衣人一惊,随后如早知会如此般,转身,似满腹委屈,娇声道:“爷爷!” 这灰衣人虽做了男子打扮,不过听那声音,自是女子,乃蓝翎儿所扮。那日蓝翎儿与洛小桑出了万鬼窟,她气恼洛小桑丝毫未将她放在心上,才愤而离去。只是离去之后,却是满心牵挂,不知洛小桑这傻子是否到了灵山见着了同门中人。正待返回,却为她爷爷即那白发老者所寻。 蓝翎儿离去多日,消息全无,自是免不了挨训,不过一听到魔教又有新的动作,便是上灵山破坏灵山聚会。蓝翎儿心喜或能见到洛小桑,这才与爷爷一道同来。可是到了会场之后,远眺之下,倒是寻不到那傻子。 蓝翎儿自是不知洛小桑已被抬入结庐小居疗伤,左右寻不着下,便想趁着众人注意全在天上决斗之中,悄悄混入正道众人中寻找。只不过白发老者心思全在蓝翎儿身上,知她必会偷偷离去,这才出手拦住了她。 “翎儿,此间形势你不是不知,休得胡闹!”白发老者抓住蓝翎儿手腕,低声责道。 蓝翎儿甩之不脱,知定也是无法再偷走,只得委屈道:“爷爷,可是……” 白发老者眼睛盯着天上三处相斗之处,口中却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今日形势不同以往,我定不会放你离去。” 蓝翎儿自是知道爷爷关心自己,只是,她转头看了看正道众人所站之处,只是那傻子,可知道自己来了。 便在此时,只听人群中哗然一片,蓝翎儿转头看去,却是场中激斗,有了新的变化。 原本乌云密布的厚厚云层之上,先是落下一道金光,带得金光散去,却是法空和尚。只见他甫一落地,面如金纸,嘴角一抽,竟是一口鲜血喷出。 “师父!”“师叔!”梵鸣寺众僧人见法空大师受伤,急忙从后冲出,将法空大师接了回去,一边送药疗伤,一边留意魔教众人行动。 一道红光紧接着落地,自是与法空相斗的苦头陀,红光未散,便听得魔教众人发出一声欢呼怪叫声。甫一出现,只见苦头陀右手衣袖早已不见,露出壮实的臂膀,臂膀上一条黑龙刺青在发达的肌肉中张牙舞爪,便如呼之欲出。 苦头陀落地之后,脸上却是没了先前的嚣张之色,看了看法空,面色一正,道:“法空,没想到你修炼‘小弥陀功’也已到大乘之境,如若不是你先前损耗功力,身上有伤,我胜你不易。” 法空大师早已闭目不语,苦头陀之言,也不知听没听见。只是魔教众人又是欢呼不断,如此一来,正魔三战之争,倒是魔教胜了一场。 相反正道中人却是面面相觊,修行深厚如法空大师竟也不能取胜,只盼接下来的两场激斗,能全胜才是。 众人正翘首期盼间,只听天上又传来一声尖锐巨响,将云层刺开一个巨洞,难得的阳光透过巨洞射下,倒如世人传说中的飞天成仙之景。只是不到三息时间,那巨洞复又为乌云所盖,天上传来破空之声,又是落下两道人影。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术再现 两道人影甫一落地,即分开,待得身上光虹散去,正是先前在天上激斗的清仪师太与魅魂公主董小芳。只是二人落地后凝目对视,身上并无明显伤痕,一时无法分辨谁胜谁负。 围观众人正暗自揣测间,却听董小芳一声娇笑,只是笑声中中气略显不足,可见方才久战消耗巨大,她娇笑过后,脸色却是一束,道:“清仪,百年不见,没想到你的太仪剑法竟能修炼到如此地步,莫非清心她还活着?” 清仪师太也不回答,只是淡淡道:“我道家心法,本对你的魅影神功有天生抵抗之力,非是我了得,实是你太过大意。” 董小芳道:“好,好,清仪,今日一剑,来日我定十倍奉还。”似在回应她的话般,话音刚落,只见董小芳左手臂上流下一行鲜血,印着她白皙有如少女的肌肤,倒有触目惊心之感。 清仪师太看了一眼在梵鸣寺众人护持下闭目疗伤的法空,复又将目光落在天上仍激斗中二人,如此情况,今日结果,便全在这最后一战了。 那云层之上闷雷滚滚,赤红之色,玄青之色,几乎将苍穹变成了一副染布,方圆百里之内的凡人见之,无不以为天现异象,神仙显世,磕头膜拜不已。 蓦地,只见天空中玄青之色大盛,沈落雁面色肃然,一剑刺出,化为五个虚点,再出一剑,在熠熠生辉的五个虚点中间,又加一虚圆,口中却诵念道:“芸芸众生,炁由他生;昭昭天道,炁自我用。以我为引,以剑为聚!” 一咒方毕,原本沸腾如锅中之油的云层,却是更加翻滚;狂风更猛,乌云之中,闪闪电光,嗤嗤作响,尽在二人身边炸开。灵山四周,百里之内的气息,不断汇聚到空中虚画的图案中,顿时白芒大盛,耀如烈日。 瞬间,地动山摇。 地面上围观的正魔二方,无不齐声哗然。沌天门人更是个个激动不已,连原本闭目疗伤的法空大师,也微微睁开了双眼。 “嗤”一道闪电,彷如来自远古,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落在青光大盛的“青鱼剑”上,化为丝丝电芒,竟是无声消散而去。 苍穹之下,那五星图案白光盛极,沈落雁手中“青鱼剑”对着图案轻轻一指,便如长鲸吸水般,白光流入“青鱼剑”内,原本玄青的剑光,瞬间被白芒代替。 那一刻,再看不见沈落雁的身影,那白光亮如烈阳,覆盖了这一片天地。 “哈哈哈哈!”邢霸天放声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棋逢对手的兴奋之情,萧萧风声中,传来他桀骜之言:“痛快,痛快,就让邢某领教一下,沌天门的‘神剑御炁术’!” 话音方落,只见云层中赤芒大盛,原本嘶吼狂啸的火龙,忽地一分为二,热力不减,相反更强,带着漫天的杀意,张牙舞爪,对着高举“青鱼剑”有如天神的沈落雁狂吼而去。 天地间忽地一静,似连风也停止了。 众人只觉心跳加速,突然,只听一声惊雷再响,震得地动山摇。肃杀间,一道巨大的光柱,从“青鱼剑”中激射而出,洞穿了所有乌云,向着那狂啸而来的火龙以及邢霸天方向怒冲而去。 只是三息,短短三息时间,那火龙赤红光芒,便被白芒所盖,连邢霸天的身影,仿佛也消失在白芒之中。 一道青色身影,从云层上缓缓落下,沈落雁紧紧握着手中“青鱼剑”,脸色有些微微苍白,只是落下之后,却眉头微皱,紧紧地盯着头顶苍穹。 人群中过了最初的震惊安静之后,正道中人忽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除了沌天门人之外,其他正道门派中人也是一同冲出,将沈落雁紧紧围住。 场中之人,多数参加过不久前的三派论道大会,原本便对宋飘雪使出的“神剑御炁术”惊为神术,赞叹不已,如今同一招式下,在沈落雁手中,却是大了何止十倍。 便在正道众人满怀欣喜中,沈落雁却是眉头一皱,天空之上,缓缓落下一个高大身影,正是先前与沈落雁在天上激战的邢霸天。 只见他落下之后,先是闭目一息,继而睁开双眼,似在瞬间便调息完毕,紧接着微微一笑,道:“沈峰主修行果然深厚,‘神剑御炁术’不愧是当今天下神术之一,霸天领教了。” 沈落雁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正待说话,却听邢霸天又道:“今日之战,确是霸天输了,沈峰主,日后霸天必再讨教。” 说罢一扬手,竟是带着魔教众人,转身从阶梯中步下山道,应约离去。倒是正道众人见之,以为魔教另有诡计,待得山下门人回报,魔教众人已然出了灵山范围,这才将心中大石放下。 灵山圣地,终是免去一难。 灵山之外,青石古道。 古道旁边,修得一亭,供路人休息之用。亭中石台,此时却是摆了一方茶具,茶具旁边,壶中泉水,在炉上“咕噜”作响。一个白衣文士,将滚开的泉水冲入杯中茶叶间,茶香四起。 好一幅山间幽幽茶香图。 蓦地,却听山道中传来悠长的歌谣,歌声中竟有淡淡的悲伤之意,不到片刻,只见一个身穿江湖术士灰衣灰鞋的中年之人,出现在山道上,却是三两步下,便到了小亭外。 他进得亭中,面对白衣文士,也不说话,只是在石台之前坐下,拿起杯中之茶,闻得一闻,一饮而下,双目微闭,似在回味那留存在齿颊间的茶香。 白衣文士微笑不语,待那江湖术士饮得一杯,才叹道:“好一句‘我醒众人醉,酒香不如梦香’,试问这尘世之人,谁知梦香?便如我等,终也是只溺这酒气之香,落得与一般凡人无异。” 看那江湖术士,一身灰色单衣,正是先前与洛小桑一同上灵山,在会场上问得正道之人哑言的算命先生,他抬眼看了看白衣文士,又是取过一杯茶水饮下,末了,叹道:“周军师真是懂得茶水之道,此处山泉,沸而不滚,泡以仙雾山云雾茶,恰到好处,让人唇齿留香,不知人间是何年啊。” 周军师微微笑道:“先生如若喜欢,我这还有,先生尽可拿了去……” 周军师话未完,却见那算命先生摆了摆手,站起道:“茶是好茶,可惜命非好命。此间事了,请回复宗主,我许下之诺,已然兑现。”说完一步踏出,转身便欲离去,却忽地一顿,道:“周军师,扰乱灵山会场此等小事,却要宗主用我之诺,你可知……” “宗主心中包罗万千,我等属下之人,便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周军师回道。 算命先生微微一摇头,终是步出了小亭。周军师随后跟上,道:“先生这便要离去了?先生当知宗主……” 算命先生身形未停,只是道:“山野之人,便活在了山野之间。”言罢摆了摆手,身形晃得几晃,便落在了山道尽头。 周军师一时无语,默默注视着算命先生离去方向,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叹。 忽地天上传来破空之声,一到紫芒轰然落地,紧随其后,却是有另外三道黄芒。那紫芒散去,现出一高大身影,正是先前从灵山会场上离去的邢霸天。 只是他甫一出现,眉头一皱,竟是从嘴角边溢出一丝鲜血。他与沈落雁大战,终是伤在沌天门的“神剑御炁术”下。也亏得他修行深厚,当场将胸前翻滚的血气强行压下,才不至于在正道面前露出伤势。 “副宗主!”“副宗主!”手下三人,却是关心围上来。 周军师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药香四溢,递与邢霸天道:“副宗主,快服下我门中疗伤圣药。” 邢霸天接过小瓷瓶,倒出一颗小黑丸服下,只是闭目数息间,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便恢复自然,睁眼道:“周军师也见着了?” 周军师点头道:“副宗主大展神威,属下又不是瞎子聋子,自也能见着听着的。” “那好,周军师,”邢霸天在石台边坐下,道:“宗主他老人家可还有其他吩咐要你待传?” 周军师摇了摇头,道:“属下还未收到宗主吩咐。” 邢霸天盯着石台上沸腾的壶中之水,也是再不言语,亭内忽的一静,便剩得“咕噜咕噜”的沸腾之声,过得片刻,邢霸天慢慢道:“周军师,宗主吩咐我等扰乱灵山会场,却是乱之便走,我思来想去,实不似宗主作风,你猜却是何意?” 周军师淡淡道:“回副宗主,宗主圣意,属下也是不明,怕是另有深意在其中吧。” 邢霸天忽地站起,盯着周军师,目光炯炯,道:“当真?” 周军师脸色依旧不变,道:“属下又岂敢隐瞒副宗主。” 邢霸天眼中精光闪烁,无奈周军师不动如山,从他身上,实是看不出什么,他目光一移,却是移到了石台之上,看了一眼,道:“周军师,亭中茶杯一双,方才可是有谁人在此?” 周军师看了一眼台上空杯,道:“回副宗主,刚才属下与一友人泡泉小饮,便在副宗主到来之前不久,我那友人因家中有事,才先行离去。” “哦,原来如此,周军师原来还有此等雅兴。”邢霸天目光一转,却是盯着亭外天边,那如剑刺天的灵山主峰,不再言语。 忽地属下一人,轻轻走到邢霸天身后耳语几句,邢霸天眉头一皱,终是点了点头,转身对周军师道:“周军师,请禀报宗主,灵山事了,霸天静候吩咐。” 周军师施礼道:“是,恭送副宗主。” 邢霸天等四人,顿时化为四道光虹,御剑离去。 周军师看着转瞬间便消失不见的光虹,却是转身将目光停在了灵山之上久久不曾移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问灵灵石 古来凡尘凡人恋, 江山多娇人多情。 云里来,雾中去。 何处是归处? 他人笑我太疯癫, 酒色财气如云烟。 我笑他人心太痴, 只恋红尘不恋仙。 红尘事,红尘毕。 我醒众人醉, 酒香怎及那梦香! 炊烟倦暮色,晚霞映余晖,一曲歌谣,带着淡淡忧伤,带着淡淡的看破,在山间古道上响起。 虽只得短短几句,却在那灰衣人浓厚的男中音下,让人感叹浮世繁华,转眼间便如那西下之阳,纵留下一缕余晖,终也是徒增伤感。 灰衣人正是先前从灵山上下来的算命先生,只见他身形摇晃间,走到了山道笔直远离林木处,那悠然自得的脚步却是一停,歌谣随之也是停了下来,四周少了声音,倒是突然一静,只听他身不转,口中道:“阁下,跟随了我一路,敢问是何事?” 林中风过,撩起谁人衣角。 身后一片静寂,并无人应答,彷如算命先生自言自语。只是那算命先生又道:“阁下修行深厚,想必跟随已久,请现身一见。” 身后依旧无人应答,不知道之人,或会以为算命先生疑心太重亦或判断有错,只是算命先生眉头微皱,转身看着身后密林,此人修行深厚,直到近处才为自己所察,当世怕是不多见,但似乎并无恶意,不见丝毫杀气,只是远远尾随自己。 算命先生站得片刻,见身后之人并无意现身相见,微微一笑,道:“既然阁下无意相见,便在此罢。”说完转身便欲离去,却在此时,耳朵一动,身后转来脚踏枯枝折断声。 算命先生再次转身,却见密林阴暗处,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只是身形几与树荫隐为一体,若不是方才声音,实难觉察。 那人不见脸面,只是一双眼眸亮如星辰,算命先生心中一震,那双眼眸下,悲意如海,是何等的人世情怀,沧桑巨变,才能造成这样的眼神。也不知此人经过何等变化,这般眼神,活着,倒如死了一般,看一眼,便知这世上再无一物可让他留恋,只是又是何事何物何人,让他仍然呼吸着这人世悲伤的气息? “鬼算子!”一把略显沙哑低沉的男音,正从那身影处传来。 算命先生浑身一震,从惊讶中醒来,道:“阁下是谁?我久未出世,却又怎知我名号?” 那人一静,片刻过后,并不回答,只是道:“我只是一过客,知你能算古今,今日见你,只想向你请教一事。” 算命先生,即是那人口中的鬼算子一愣,心中在思量着对方身份,莫不是哪个久未出世的老怪,口中却道:“不知是何事?” 那人又是一静,倒似千思万虑之后,又似回忆前尘往事那般,一字一句道:“前些时候,你为一少年看过手相算过命,却对他的前程隐而不语。我,我想知那不语之言。” 鬼算子抬眼看了看对方,眼角余光却是停在了灵山之上,道:“阁下到底是谁?与风煞是何关系?” 那人又是静得片刻,忽的一叹,道:“我只是一个伤心人而已,鬼算子,你何尝不知伤心人之事?” 鬼算子一怔,忽的也是没来由一叹,道:“也罢,这位道兄,我前日里看那少年手相,乃我辈中人最难定的‘混沌相’,不但命中注定一生坎坷多难,且身边再无亲人所立,多半好友等也纷纷离去……” 鬼算子还未说完,只听那人语气转急,显是心中起伏不定,道:“可能改变?” 鬼算子看了对方一眼,道:“我方才言’混沌相’乃是最难定之相,便在于它不似一般命络,有依可寻。我生平并未见过,便是我师父,也只是从典籍中见过。不过以我多年经验,这‘混沌相’要想改变,怕是外力不得加,关键便全在此人自己身上。” 那人显是一愣,追问道:“何解?” 鬼算子淡淡道:“这位道兄,佛家讲求因果,道家追求天道,这因果报应,天道循环便全在其中,恕在下才识学浅,我所知便只得这般。” 那人又是一静,数息后,空中传来淡淡的忧伤轻语,道:“谢谢!” 鬼算子一愣,知他要离去,却不知怎的,出声道:“阁下这便要走?” 那人似已转身,只是脚下枯枝败叶“沙沙”一响,飘来轻轻一语,道:“鬼算子,你心不在此,又如何做得此间人。” 鬼算子一怔间,林中寂静无声,只剩了低低数声虫嘶鸟鸣。 有风,吹过,撩起了谁人心扉浮动。 鬼算子转过身,心中一动,将目光留在了灵山那如剑刺天的主峰之上。 一盏残灯,在漆白沙墙上拖出数个人影。结庐小居一间居室内,蒲台薄被,当中则坐了三个人,正是此次灵山聚会三大派的主持人。 “法空大师,你身上的伤如何了?”沈落雁问道。 “阿弥陀佛,多谢沈峰主关心,贫僧已无大碍。”说到此处,法空和尚却是一叹,道:“百年前那苦头陀受服于我师父,本欲带回梵鸣寺受戒,只是他苦苦哀求下,将他放去,只望他能改过自新,没想如今却是变本加厉。贫僧无能,怕是不能完成师父遗愿了。” 沈落雁哼了一声,道:“此等恶人,必遭恶报,大师无需太过自责。” 清仪师太接着说道:“魔教沉寂百年,如今又现世,且由日间观之,魔教几大派系之间似又有结盟之态,与百年前一般无异,不可不防。” “这正是我今夜请二位前来相商之事。”沈落雁道:“按说魔教有备而来,目的在于强取‘问灵’,必有一翻争斗,只是却又那般容易便退去,于理实在是不通,不知法空大师与清仪师太可有头绪?” 清仪道:“确是如此,据我门下弟子回报,巡山弟子虽多受魔教毒手,不过却只中了魔教毒烟昏迷过去,性命无碍,这与魔教一贯行事实是不符。我思之,怕是魔教对我等有所顾忌,亦或不想引起大规模争战。” “阿弥陀佛!”法空大师喧了佛号,道:“无论如何,魔教大举出世,必有所图,这世间平静百年,怕是从此多难了。” 沈落雁站起道:“此间事大,我等不可小觊,二位,落雁这便告辞,回去门中向掌门禀报此事,请他定夺。” 清仪师太轻“哦”一声,站起道:“沈峰主漏夜便要离去?” 沈落雁点头道:“对付魔教,宜早不宜迟。二位,落雁就此告辞。”施了礼后,便欲开门离去,却忽的一顿,转身对清仪道:“清仪师太,我门中沌天峰下弟子至今还未清醒……” 清仪师太点头道:“沈峰主放心便是,待他醒来,我自会安排门下弟子护送他回沌天山。” 沈落雁回礼道:“如此便有劳师太了。”说完再不停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弟子早便等候一旁,见得峰主出来,跟随其后,匆匆离去。 清仪师太目送沈落雁离去,忽的转身对法空大师道:“法空大师,今日除了魔教之事,尚有那‘问灵’灵石。千百年来,先祖封印越弱,怕是灵山聚会感悟越少以及此次魔灵现世的主要原因,唉,终是应了先祖之言。幸好为‘芙芦草’所镇,否则被那魔灵逃去,神州恐再变为炼狱。” 法空大师听罢,低头喧了一声佛号,道:“当年先祖以无上法力,镇压那魔将之灵,经过千万年天地净化,才逐渐将那魔灵化去。只是那魔灵死而不僵,竟还能作恶,多得先祖庇佑,传下‘芙芦草’镇住那妖孽。今日灵山为魔教所扰,又见魔灵,如此恶兆下,贫僧担心往后天下怕是再无宁静之日。” 清仪师太轻叹一声,正待与法空大师相商“问灵”灵石之事,身后却是传来“笃笃”敲门声。 洛小桑全身冰凉,那挥之不去的梦魇依旧让他如堕九幽地府,待得挣扎醒来,却又是泪痕斑斑。 手中的黑圈适时的传来阵阵温凉,瞬间游走全身,似那情人温柔的呵护,温暖如沐春风。 洛小桑看着这让自己又爱又恨的黑圈,心中感觉实是复杂。忽的心中一叹,自己如今一无所有,纵是千般不愿,也是难以割舍。回想起日间那铺天盖地邪恶的黑气,洛小桑又不是傻子(虽然被某人喊傻子),早非第一次遇见。 当日在葬龙潭边,便是这魔灵所化的黑圈,唤醒了为紫纱镇压的魔灵余孽,如今灵山会场上,那与手中黑圈遥相呼应的声音,与葬龙潭边一般无二,那“问灵”灵石内,想必又是残留世间的魔灵余孽。 自己神志为黑圈所夺,也不知那魔灵余孽可逃了去,果真如此,自己便是这神州大地生灵的罪人了。 一念生,洛小桑翻身而起,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石塌之上,屋中除了一桌一椅,一杯茶水外,再无他物。 大门紧闭,窗子却是虚掩,一道银白月光,正穿过窗缝,落在室内。 洛小桑心中焦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只见天边一弯新月,窗外小院稀稀几棵小树,在月光下拉长了身影。看这院墙房瓦,自己莫不是仍处灵山之中? 便在此时,洛小桑手中黑圈,忽的发出“叮”一声细响。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神卷现世 洛小桑心下大骇,不知觉间竟“噔噔”连退几大步,跌坐石塌上,眼睛死死盯着手中黑圈。这魔灵所化之物,方才掀起风浪,莫不是又要作怪? 所幸那黑圈只是发出了一声清响之后,便再无其他声音。洛小桑心念一动,黑圈随即化为黝黑的黑尺,与往常一般,散发着微微的红黑金三色光芒,静静地浮在他身前。 洛小桑实是怕极这黑尺突然间的变化,紧紧地盯着浮在空中的黑尺,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脖子酸涩难忍,这才轻轻一挥,将黑尺握在手中。冰凉入手,黑尺也似诉说着与洛小桑相见欢愉。 蓦地,黑尺尺身又发出“叮”一声细响,便在洛小桑还未及吃惊下,黑尺竟忽的自己腾起,“哧”一声从窗缝中飞了出去。 这一突然变化,倒是让洛小桑始料未及,在过了最初的怔怔发呆后,洛小桑才醒悟过来,急忙打开房门追了出去。 结庐小居虽然看似占地不大,实则后院亭廊极多,洛小桑心急下也不辨方向,只是一味绕着回廊,向黑尺飞去方向急追而去。 黑暗中正待转过廊角绕到另一边,却忽的“哎呦”一声,洛小桑只觉香风扑鼻,温玉满怀,一把娇柔的女声响起。原来洛小桑追得急,却是在转角处与一人撞在了一起。 洛小桑被撞,险些跌倒,好在他从小在山中砍柴,下盘根基不错,只是退了几步,便卸去这相撞的力道,堪堪站住,只不过对面之人却是跌了在地上。 待得洛小桑看清,只见跌坐地上之人果然是一个女子,黑暗中一身红衣异常显眼,一头乌丝垂肩,鹅卵型的脸蛋,纤腰细腿,正是前些日子在市集算命摊上盗取了洛小桑上山木牌的红衣女子。 可惜洛小桑此时心急如焚,并未认出她来。墙角外黑尺发出的三色光就快消失,眼前这女子虽是呼痛挣扎站起,却似乎并无大碍,于是急忙施了礼道:“实在对不住,这位道友,我另有急事要办,待我回来,再向道友赔礼致歉。”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三两步间绕过了红衣女子追了出去。 红衣女子一愣,显是没想到洛小桑不但认不出她来,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跑了开去,口中只来得及轻“啊”了一声,便见到洛小桑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 “哼!”红衣女子怒极狠狠跺了跺脚,口中骂了句呆子。原来那日会场先是经过魔灵大乱,紧接着魔教又大举来犯,正道中人精神紧绷,哪还有人有心注意这结庐小居,却是被这红衣女子趁乱潜了进来。 红衣女子在结庐小居内躲藏到深夜,方从躲藏处出来,她也是运气好,经过白天魔教一扰,正道弟子尽皆被派往山外巡视,以防魔教再次来袭。换了以往,怕是走不出十步,便被护院弟子发现。 正小心翼翼认路间,却见到洛小桑急急忙忙向前院跑来,红衣女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便想假借与洛小桑相撞,再借他身份掩饰自己。没想到洛小桑不但认不得她,甚连停留都欠奉。 这寂静黑夜里一声惊呼,后院已有人声往这处行来,怕是早被人听见,红衣女子再次跺了跺脚,骂了声呆子,害人不浅。正待离去,却忽的一顿,看了看洛小桑离去方向,身形一晃,隐入了黑暗中。 洛小桑追着黑尺出了结庐小居,却见黑尺速度越慢,最后静静地停浮在了一处。洛小桑心喜下,正待上前将黑尺召回,却忽的愣住了,只见黑尺停浮处三丈远外,一根细高石柱,千万年如一日,静静细看沧海桑田,正是那“问灵”灵石。原来洛小桑不知不觉间,竟是追着黑尺进了灵山会场中。 黑尺竟然自动飞向了“问灵”灵石,莫非又有什么惊人变化?洛小桑心中狂跳,不敢乱动,只是静静地盯着浮在空中的黑尺。 便在此时,忽的身后飘来一阵香风,一声“喂”从耳边幽幽飘来。洛小桑本就心情紧张,这一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得他大喊一声,跌坐地上。 谁知身后竟低低地传来几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洛小桑转头一看,正是那红衣女子。她方才从后院尾随洛小桑身后来到会场之上,见他站在灵石之前呆立不动,想起在后院中的事,便心存报复,一声不响出现在洛小桑身后突然出声,果然收到预期之效。 红衣女子轻笑数声,见洛小桑依旧呆坐地上,只懂睁着眼看着自己,心中忽的闪过一念,这人也不知在此处做什么,莫非与自己目的相同,却又为何呆站此处?心念及此,于是问道:“喂,你这傻小子,在这里呆呆站着做什么?莫非你是魔教奸细?” 洛小桑一愣,这才从发呆中醒来,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沌天门下弟子,我,我的法宝飞到了此处,我是来寻它的。” “法宝?”红衣女子眉头一皱,看了看四周,道:“在何处?难道是这根黑黝黝的东西?” 洛小桑脸上一红,黑尺外形丑陋,惹人笑柄,虽是早已习惯,不过被人提起,终不免羞愧。想起门中弟子手中法宝,无一不是仙气腾绕,祥瑞端庄,有心不认,又怕为人误会,末了只得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看了看浮在空中的黑尺,又盯着洛小桑的脸看了几眼,似在辨别真伪,最后“扑哧”一声,笑道:“你这傻子已经够怪的了,没想到你的法宝更怪,倒真是一对。” 洛小桑脸上更红,一半是为黑尺,一半则是因为那红衣女子媚笑起来美极,仿佛带了天生的魅力,勾魂夺魄。 红衣女子见洛小桑脸红,先是一愣,旋即似明白了个中原因,又是轻轻一笑,眼珠一转,踏前一步,正待说话,便在此时,忽的从“问灵”灵石上射出一道赤黄细芒,落在了静静悬浮空中的黑尺尺身上。 那赤黄细芒正是发自镇压魔灵的“芙芦草”上,却见赤黄细芒一及身,黑尺红黑金三色光大盛,二者一接触下,赤黄细芒便反射了回去,落在了灵石柱身上。 “问灵”灵石为赤黄细芒所照,原本灰白的柱身玄黄一片,竟是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个镏金细字,褶褶生辉。 洛小桑与红衣女子二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问灵”灵石竟有这般突变,不知觉地便走到了石柱之前。只见那闪烁着玄黄光芒的细字不算多,约有千个左右,只是洛小桑目光停在上面,便再也移不开了。 红衣女子眉头微皱,看了几眼,谁知越看脸上喜色越盛,到了最后,似实在忍禁不住般欢呼道:“神卷,这是神卷啊!” 洛小桑身子一震,只是眼中依旧紧紧盯着那些细小的文字,口中却问道:“神卷?神卷是什么东西?” 红衣女子显是喜极,再也无心细想他顾,答道:“你竟连神卷是什么也不知,神魔大战神主逝去之后,遗留在这世间的修行法门,便是这神卷。我圣教中各种神通大法,相传便是从神卷中领悟出来。便是正道三大门派如今的修行法门,传言也是从神卷中悟出的。哈哈,神卷,没想到今日竟为我金凤子得到,哈哈。” 洛小桑身子又是一震,倒非是从金凤子口中所言中得知她的身份,只是这些文字,这些文字……洛小桑盯着那短短的十数行金字,口中却低声道:“不可能的,怎么会,不会的。” 金凤子正默记那些文字,眼角看了洛小桑一眼,见他如着了魔般只懂低声说话,怔怔出神,以为他喜极不敢相信,娇哼一声道:“怎么不可能?今日是你运气,遇见了我,不然便是你见到这神卷,也不知道是什么。”说完不再理洛小桑,全心默记神卷去了。 洛小桑却似乎听之不见,眼中所有,便剩了那些浮现在灵石上的镏金文字。 金凤子背得一阵,只觉头昏眼花,这文字苦涩难懂,拗口之极,转头一看洛小桑,却见他虽是眉头微皱,不过却是全神关注,这般苦涩文字,也亏得他看得进去。 其实此时洛小桑脸上虽是平静,但心中却犹如掀起狂风巨浪。换了世间任何人,怕也没有洛小桑此刻的激动心境。皆因这段文字,竟是隐隐地与得之沌天峰后山神秘山洞无名前辈的千字口诀,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原本洛小桑身修天下正道三大门派功法,由于修行各异,互相排斥,换作他人,先不论门派问题,怕是修行下不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也是落得炁门被废,成为凡人的下场。那得自无名前辈的千字口诀,却每每在洛小桑修行之际,自行在脑中浮起,铺桥搭路,仿若大海明灯,如此之下,洛小桑才得以同修三大门派功法。 修行中,洛小桑自己便隐隐中觉得那千字口诀似如总纲,将三大门派的修行功法归在了一处,只是自己刚刚踏入修行中,不及细想。如今看了这灵石上浮现的金字,竟对总纲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更让他吃惊的是,在这文字之下,自己门派所修的功法,竟与佛、道二家功法有着殊途同归的趋势。抑或说这些文字,原本便包含了自己门派,佛、道二家对于天地万物的想法以及相处之道。 洛小桑越看脸色越是苍白,他想起金凤子所说,魔教的修行法门也是得自这神卷,这样岂非说正魔二派,原本便是一家?那这世间的是是非非,无数的争斗,又是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呢? 洛小桑只觉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快了,就快到了,于是他带着狂热以及激情,心情激荡下,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去。心中那个神秘的地方,似乎就在眼前,可却又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更加吸引着自己朝它奔去。 可是,那个神秘的地方,究竟是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呢?他心中,又有了几分恐惧。 神卷仿若完成了最后使命般,只出现了短短半个时辰便逐渐淡去,怕是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只留下两个因为各种原因而正怔怔出神的人。 “小辈,尔等竟敢在此坏我好事!”就在二人出神之际,身后却是传来欲将人拆皮煎骨恶狠狠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斗苦头陀 洛小桑与金凤子只觉身后腥风阵阵,大惊失色下急忙转过身去,不转还好,一转之下,面色不禁又白了几分。 只见身后黑暗处,丝丝作响,那声音刺耳之极。伴随着这丝丝声,缓缓升起两颗红光,看那高度,如果是人,怕有一丈来高。洛小桑只觉那红光阴冷异常,被它盯住,全身汗毛直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片刻之后,那阴冷红光旁边,又慢慢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此人一身佛家服饰,颈带佛珠,只是手中不见了方便铲,正是日间大闹会场的苦头陀。 原来苦头陀答应扰乱灵山会场,其中原因之一便是冲着这“问灵”灵石而来。虽然遵照魔教派系间的约定,扰乱了会场后便退了去,可是他心中不甘愿下,又见灵山中不见自己深为忌惮的几个正道人物,这才深夜偷偷潜回,欲将灵石盗去。 谁知到了灵山外围,便被巡山弟子发现,苦头陀修行深厚虽是不惧,但一旦惊动正道中人,自己偷入会场的目的怕是就此作罢,几经周折下,终于在众人不觉下进入灵山之中。 结庐小居以及会场中不见巡山弟子,也正是由于苦头陀在山外惊扰,否则洛小桑在后院中奔行,怕是早便发现,怎还有后面之事。可见天道循环,冥冥中自有主宰。 苦头陀千辛万苦,费尽心机,终于将正道弟子引开,谁知未到会场,远远便见到灵石石柱闪烁金光,似极感悟天机之像。正心喜间,未料那金光便逐渐淡去,心急中到了跟前,却发现石柱前站了一男一女,怕是原本属于自己的机缘,为这二人捷足先登。 洛小桑早在魔教众人到来会场之前便被抬入结庐小居内,自是不认得苦头陀,只是被他杀意腾腾的眼睛及旁边那阴冷的红光盯着,心中发毛,害怕下一时倒是忘了怎么说话。 倒是金凤子灵活,经过初时惊乱后,迅速回过神来,稍一细想,便知苦头陀话中之意,怕是他觊觎这灵石已久,这般深夜不顾危险潜回灵山,可知他对灵石抑或说对这灵石内的天机志在必得,于是娇笑一声,道:“前辈,晚辈刚到此处,不知前辈所说之事,却是何事?” 苦头陀哪会轻信她所说,依旧狠狠盯着洛小桑与金凤子二人,道:“小辈,刚才此处到底发生何事,说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苦点,如若不然,我要你们这些所谓正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凤子眼珠一转,眼角余光看了看呆站在一边的洛小桑,道:“前辈,我可没骗你,况且我又非正道门人。”说完,用一种洛小桑听不懂之语言说了几句。 苦头陀“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魅影门弟子,没错,我与你师父魅影天尊是有些交情。” 金凤子听罢语带委屈,道:“没错,苦师叔,我方才到了此处,只见到这傻小子呆站此处,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更不知坏了师叔何事,不如师父问问这小子。” 话一说完,脸色不变,口中却对洛小桑小声道:“这恶人叫苦头陀,潜入此地意欲破坏灵石,待会我身形一动,你便与我冲前与他缠斗,只要声音一起,必有巡山弟子赶来将他擒住。” 洛小桑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紧了紧握在手中的黑尺,看了看苦头陀,轻轻的点了点头。 苦头陀语气不变,却是提高了音量,对金凤子道:“真的?” 金凤子笑道:“晚辈又如何敢欺瞒前辈……”话未说完,身形一动,就欲冲前。 一旁的洛小桑见金凤子发出暗号,不疑有他,随即祭起黑尺,带着红黑金三色光,向前冲去。几乎同时,苦头陀身旁那两颗阴冷红光,在丝丝声中,带着阵阵腥风,对着洛小桑二人冲去。 便在此时,异变又起,只见原本冲前的金凤子身形一顿,却是突然向后倒退,转瞬间便落在了洛小桑身后,只听黑暗中传来她数声银铃般的笑声,道:“傻小子,谢谢啦!”便在洛小桑还未清楚发生何事间,金凤子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派系之间甚或门派内的争斗在魔教中是家常便饭之事,能在如此争斗下存活下来,无人是易于之辈。金凤子早便看出苦头陀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二人,于是先是借师父之名拖延时间,最后骗了洛小桑这傻小子为他挡在身前,才容她全身退去, 论及心机,在金凤子面前洛小桑怕是如孩童一般,加上他生性纯良,丝毫未曾怀疑。可怜洛小桑还未清楚发生了何事,那两颗阴冷红光瞬间便到了身前。 洛小桑只觉腥臭欲呕,险些晕倒,待看清眼前之物,更是心惊胆战,原来那黑暗中的两团阴冷红光,竟是一只巨蟒的两只眼睛。洛小桑顿觉脖子后头凉飕飕,全身寒毛倒竖,他虽见过比这巨蟒更加可怖之物,但都是在神志被夺之时,这般面对面碰见,还是首次,不由身形一慢。 便是这一慢,那巨蟒带着腥风,不到一息间便用它巨大的身躯,将洛小桑紧紧缠住。洛小桑大惊失色,巨蟒之力有如排山倒海,从四面八方向他压来,全身骨骼“咔咔”作响,几乎窒息。所幸手中黑尺在紧急关头忠心护主,腾起红黑金三色光,撑出一个细小空间,堪堪挡住越缩越紧的巨蟒身体。 苦头陀冷冷看了一眼金凤子消失的方向,倒不是他心善放过她,只是这小妮子逃去之时,竟是尖啸一声,方圆十里之内清晰可闻。如此之下,正道那些巡山弟子怕是就快赶到,一旦赶到,只怕又得多费周折。虽被逃去一人,但只要自己逼问下,不怕这小子不说。至于那魅影门的小妮子,日后遇见了再找她算账。 苦头陀主意打定,看了一眼仍在巨蟒缠绕下苦苦挣扎的洛小桑,冷哼一声,轻轻发出一声低啸,那巨蟒得令下,跟着苦头陀,在天边最初一道剑芒到来前,消失在灵山潇潇夜色中。 洛小桑被巨蟒所缠,一路拖行,虽是黑尺护主堪堪抵住压力,但这巨蟒不知是何异种,鳞皮坚硬如铁,爬行间竖起锋利如刀,虽不至于受伤,但却是被撞得灰头土脸,浑身疼痛。 洛小桑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全身一松,接着身子横飞,飞行间身子不知压倒了多少枝叶,疼痛自是难免。最后背脊狠狠撞在一硬物上,疼得他几欲晕倒。 正天旋地转间,身前有传来那巨蟒发出的“丝丝”声,洛小桑忍痛抬头一看,只见那巨蟒便停在身前两丈外,一动不动,只是那两只红亮的眼睛,在黑夜中阴冷异常,看得洛小桑头皮发麻,几乎连全身疼痛也忘却。 洛小桑心惊下挣扎坐起,忍着全身疼痛,紧紧地抓着手中黑尺,凝神戒备。那巨蟒显是得了命令,只是冷冷盯着他,也不见有其他动作。不片刻,只听两声“塔塔”脚步声,苦头陀从巨蟒旁边走了出来。 苦头陀甫一出现,先是狠狠盯着洛小桑看了一眼,接着道:“小辈,你将在灵石前所见之事说与我知,我破例饶你不死。” 洛小桑一怔,下意识地看了手中黑尺一眼,心中却想他怎知我在灵石前见到了金凤子口中所说的神卷,后又转念一想,怕是这恶人潜入灵山,便是为夺灵石,见我等二人站在灵石前,就抓了我来。 苦头陀见他问了一句,这正道小辈却半天不说话,不由怒起。他本便是性子暴躁之人,又对所谓正道中人狠极,若不是有意问话,早便挥手杀了,哪还那么多话。当下压下怒火,见洛小桑怔怔发呆,脚下轻轻一点,一颗细石横飞出去,声音却是怒意十足:“小辈,我在问你话,你吓傻了?” 那横飞的细石正好击中洛小桑额角,洛小桑只觉额角一痛,接着脸颊凉意起,怕是留下了血。换了平时,这般细石,洛小桑自能躲过,不过刚才先是被巨蟒拖得头晕眼花,浑身疼痛,接着又思量着神卷之事,这才不及反应。 洛小桑被靠树干,在苦头陀如狼似虎的目光中缓缓站起,像是鼓了极大勇气般,一字一句道:“我不说与你知。” 苦头陀一听,不由勃然大怒,他原本便强压着怒气,知道自己一出手,这正道小辈必然丧命。原本想留下他一命好问出灵石之事,没想这小辈不知是傻的还是呆的,就算知而不答,也该诓骗自己一下,如此回答,摆明了是从灵石上得到了机缘。 暴怒之下,苦头陀再也不顾还未问到灵石机缘之事,低声一啸,那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巨蟒一声狂嘶,巨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洛小桑拍下。所幸他出手之际,灵台善有一丝清明,若换了苦头陀自己出手,怕是洛小桑一招便毙命。 巨蟒巨大的尾巴带着呼啸风声,未到身前,便吹得脸面生疼,如被砸中,怕是不当场惨死,也得落得重伤不可。本能反应下,洛小桑竭力向后飞退,身子在空中,便见到方才背靠的大树“啪”一声拦腰而断,看得洛小桑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那巨蟒见一击不中,巨尾带着呼呼风声,刮面生疼,转瞬又至。洛小桑身在半空中,紧紧握着血肉相连的黑尺,黑尺也似感觉到什么,泛出了红黑金三色光,渐渐亮了起来。 洛小桑一声低啸,身形拔高而起,再度堪堪躲过巨蟒巨尾横扫。虽是躲过,身子却在空中左摇右摆,一旁的苦头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正道小辈修行虽不弱,但却似大病之后,内虚外弱,怕是不出三次,必被巨尾扫中。他已向巨蟒暗下命令,只伤不杀,就等将他擒服,再慢慢拷问。 洛小桑在空中左躲右闪,自己也知不妙,再这般下去,自己必为巨尾扫中,正思量如何应付,忽的眼前一黑,一团黑雾转瞬将自己包住。原来那巨蟒见自己巨尾无法将洛小桑从空中扫下,竟是从口中喷出一口毒雾。 苦头陀眉头一皱,自己早已下令让巨蟒手下留情,这巨蟒自小由自己养大,不会不听命,难道是有甚突然的变故让它本能下突下杀手?正待发出低啸缓和巨蟒的情绪,突然间,只见空中包住洛小桑的黑雾,如被光剑刺穿般,突出红黑金三色光芒,再过得数息时间,黑雾竟是发出“啵”一声细响,在空中烟消云散。 场中情况,又有了变化。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黑衣青衣 灵山的寂寥夜色,原本柔和温婉,却在一瞬之间,有了一股凄厉之意,让人心头涌起阵阵凉意。 就这般凄凉的夜色下,隐隐约约传来一声低啸,啸声中有那么一股桀骜之意。 那股温凉,瞬间从指间传到了心头。 黑尺尺身红黑金三色光大盛,那原本墨黑的尺身,犹如那九幽地府下被惊醒的恶鬼,睁开了猩红的双眼,带着漫天的杀意,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一股暴戾之气,从洛小桑身上传了出来,瞬间充满了林中小小的空间。 苦头陀眉头皱得更深,脸上却有了一丝讶异之色,低声自语道:“好重的戾气,这正道小辈……” 巨蟒被这漫天的戾气所惊,先是怔了一怔,不过它也不知是何异种,只是一怔便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惊天狂嘶,竟是丝毫不惧,巨尾一甩,对着洛小桑当头扫下。 洛小桑堪堪举起黑尺一挡,顿觉压力如山,胸口一闷,险些喷出血来,被这巨尾从空中逼回了地面。洛小桑正咬牙支撑间,忽的眼前又是一黑,并伴随着草木枯焦之味。原来那巨蟒见将洛小桑逼回地面,又是一股黑气喷出,毒性之强,恐怕比之刚才更甚。 虽然黑尺护主,在全身上下幻出淡淡的光圈挡住了黑气蚀身,但这黑气毒性之强,却是让身体剧痛无比。洛小桑面色苍白,肌肉似快扭曲一般,却在瞬间一定,强忍着剧痛,左手高举黑尺,右手掐诀间,有淡蓝光芒从脸上闪过。 黑尺在洛小桑右手法诀下,闪耀着红黑金三色光芒,幻出巨大的光圈,将压顶的巨尾一震而开。“呜”一声响,黑尺震开巨尾后腾空而起,在漆黑夜空中划出一道光芒,紧接着“噗”一声细响,轻轻地插在巨蟒尾部。 巨蟒一怔,似没想到在自己层层压力下,对方还能反抗。它猩红的巨眼忽的一睁,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尾巴。蓦地,巨蟒发出震天嘶嚎,声音中痛楚以及凄厉之意响彻云霄。只见巨蟒原本饱实滑嫩的尾巴,正以看得见的速度萎缩了下去。插在尾巴的那根黑尺,仿佛恶鬼般,张开血盆大口,将巨蟒的生机一点点吞入。 巨蟒剧痛中身体翻滚狂甩,不知压倒了周围多少树木。忽的,夜空中,划过一道三色光芒,也仿佛黑暗下,便剩了这三色光芒。巨蟒拼命狂甩下,终将插在尾巴的黑尺甩出,不过原本巨大的身躯,却在黑尺的威力下,萎缩了一半,躺在地上喘气抽搐,就算不死,怕命也是去了一半。 “小辈,竟敢伤我爱宠,给我死来。”洛小桑还未及喘息,一声暴怒的吼声下,一股惊天巨力,转瞬便到身前,洛小桑只来得及祭起黑尺挡在身前,身子便被那股巨力带起,往后疾飞。 “噗”洛小桑方被震飞,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苦头陀与洛小桑之间修行,原本便不可相提并论,可说隔了几座大山那般远。这下苦头陀爱宠被伤,含怒下出手,早忘了要逼问洛小桑灵石之事,下手绝不留情。 也不知倒飞了多远,洛小桑滚了几滚,待得落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只是一招下,便让洛小桑重伤。 正天旋地转,浑身剧痛间,洛小桑只觉身子一震,竟是整个被提了起来。苦头陀一脸杀意,将洛小桑举到身前,狠狠道:“小辈,快说出你在灵石前所见,不然我将你碎尸万段。” 洛小桑被他抓在手中,全身剧痛,怕是不知断了多少肋骨,动弹不得,痛苦不堪,神志逐渐模糊,只凭着最后一丝力气苦苦挣扎,举起手中黑尺,欲打向抓住自己的手。但却软弱无力,轻飘飘如羽毛一般。 黑尺感受着主人身体变化,若明若暗,但却似随时会灭去般。 苦头陀冷哼一声,完全不将洛小桑的垂死挣扎放在眼中,见他不说话,手中力道不由加大了几分,晃了晃洛小桑身体,狠狠道:“你说是不说?” 洛小桑眼珠渐白,知道自己今日定是命丧于此,想到神卷事关重大,怎也不可说与这恶人知晓,一半是伤势所牵,一半是认命般,缓缓闭上了双眼。 苦头陀见状,狂怒又起,再也不顾还未问得灵石一事,左手招式又生,便欲往洛小桑头顶拍下。洛小桑全身乏力,早闭上了双眼等死,眼看便要死在苦头陀手上。 “呜!” 空中传来一声破空之声,声音不大,却是来如闪电,径直往苦头陀左手飞去。 苦头陀修行深厚,自是觉察得到这破空声,左手由下劈瞬间改为横扫,只听得“当”一声犹如金属相触之声,那破空落下之物,被苦头陀扫飞,“碰碰”间竟是将去势的树木拦腰斩断,最后“嘟”一声插在一棵树干粗壮的大树上。 一把,闪着幽光的小刀。 竟有这般的破坏力,显然发刀之人,修行也是深厚之极。 “谁?”苦头陀转身一吼,身后却是静寂无声,仿佛刚才的小刀,便发自这无边的黑暗中。苦头陀虽在暴怒中,但也不是愚笨之辈,方才只是与对方一柄小刀接触,虽将其震开,但左手竟然微微颤抖,异常麻木,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出力。 对方修行不在自己之下,苦头陀一声喝问,见对方不出声,他也不动声色,一边暗自观察,一边运行修行功法恢复左手血气。 蓦地,只听又一声“呜”破空之声,从黑暗的树林内射出,速度之快,在苦头陀听到声音之前,转瞬便到了他面前。 苦头陀修行深厚,对战经验自也不是洛小桑此等初出茅庐的小辈可比,反应快极,他左手麻木,原本右手抓着洛小桑,却在听到声音之前,便将洛小桑丢了出去,反手一抓,将那林中射出之物紧紧抓在手中。 饶是如此,那林中黑暗处飞出之物,去势仍是不止,带着苦头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这才止了去势。苦头陀脸色一变,待看清手中之物,仍是一把闪着幽光的小刀,只是这小刀…… “以阁下修行,仍不想现身想见吗?如此也太小看我苦头陀了。”苦头陀左手血气终于恢复,掐诀间,只见一个黑色佛手印缓缓现出,甫一出现,便向着林中黑暗处疾射而去。 黑色佛手印落入林中,便如被黑暗一口吞下,先是一静,继而腾起一阵光亮,只是光亮持续了不到三息时间,便也灭去,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苦头陀心中一惊,林中之人,修行当真深不可测,虽然自己不承认,但对方修行似隐隐高过自己,连自己的得意招式,也能轻松化去。正思量应付之法间,却听林中黑暗处响起“塔塔”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个全身黑衣,甚连头上也罩着黑色头套之人,如幽灵般从林中走出。 “阁下终于肯现身了,却不知阁下是谁?与洒家有何恩怨?何故突下杀手?”苦头陀暗自戒备,一面打量对方,一面暗中回忆与自己有过瓜葛之人。 “苦头陀,枉你修行数百年,你看清手拿之物,难道仍不知我是谁!”一把浑厚的男中音,自那黑色头套下传出。 苦头陀低头一看,只见那暗袭自己的小刀,呈沥青之色,遍体幽光,可见其利,小刀……苦头陀忽的双眼大睁,盯着那黑衣人道:“你是‘夜魈’的……” “既知我身份,苦头陀,我见你修行不易,你留下那人,这便离去吧。”那黑衣人未等苦头陀说完便道。 苦头陀脸上青白交加,看了一眼伤重躺在一旁的洛小桑,心中不明为何黑衣人要这正道小辈,莫非也是为得那机缘?不过眼前之人,修行深厚,非自己可敌,但是要放着自己处心积虑就快到手的机缘不要,又心有不甘。 左思右想下,终是咬了咬牙,抬头对那黑衣人道:“我自知你身份,但洒家也未必怕你,难得遇见,洒家便请赐教一招。如果洒家败了,洒家二话不说便走。如果洒家侥幸能胜得一招半式,烦请阁下离去,不要理会洒家之事。” 那黑衣人听完,静了片刻,却是轻轻一叹。苦头陀如临大敌,知对方已经答应,口中诵念法决,双手手掌合十,食指搭在中指上,看他掐诀的手法,与梵鸣寺的“小弥陀功”手法招式倒是十分相似。 漆黑的树林中,不见一点光亮,连原本的虫鸣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风萧瑟,肃杀之意大起。 蓦地,一个佛家巨轮,闪着金光,在苦头陀身前缓缓出现,然而伴随着这金色巨轮出现的,却是一个黑气疼绕的黑色骷髅,就这般落在巨轮之上。祥瑞庄严的佛家金轮,与代表着邪恶死亡的骷髅竟一同出现,这般场面,不禁让人觉得怪异之极。 林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彷如末日。风声呼呼,竟然带不动黑衣人的一丝衣袖。 苦头陀右手一掌推出,那怪异的金轮骷髅带着惊天动地之势,向那黑衣人方向飞去。苦头陀深知对方实力,一出手便是最强杀招。 那黑衣人一动不动,只是金轮骷髅到了身前一仗外,他才抬起了右手。 有光,闪烁。 一道玄青光芒,一闪而过,便如无物那般,从那金轮骷髅中一穿而过。 原本气势如虹的金轮骷髅在空中先是一窒,紧接着爆出气浪,吹得周围树林东倒西歪,却是在那玄青光芒穿过之后,瞬间幻灭。 一招,便知胜负,可论生死。 “啊!”空中传来苦头陀一声凄厉的喊叫,只听他道:“今日之仇,来日必报。”只是声音渐去渐远,显然人已是离去。 林中某处,血迹斑斑,却是掉落了一截手臂,看手臂上的服饰,便是苦头陀无疑了。那黑衣人一招间,便留下了正道中人眼中大恶人的手臂,能有这般修行的人,天下怕是一只手数得出来。 那黑衣人一步步走近躺在地上的洛小桑,待到了他面前,才站定。 洛小桑虽然被苦头陀抛下,伤重动弹不得,但神志却是未失,又被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招震醒,见那黑衣人走近,救命之恩,心中终是感激,只是身不能动,口中却道:“多,多谢前辈搭救,晚,晚辈洛小桑……” 话未说完,洛小桑只觉口中落入一物,入口即化,热辣得紧,瞬间身如火烧,正是那黑衣人手指所弹出。只见那原本站定的黑衣人,身形一动,速度之快,已非笔墨能形容,却是一指戳往洛小桑额头太阳穴。以他修行,一旦被戳中,莫说是脑袋,便是巨石,也非化为粉末不可。 洛小桑惊得已然连反应都欠奉,谁知那黑衣人手指在碰到额头前却是一顿,洛小桑甚能感觉得到对方手指传来的凉意。 寂寥的夜色下,有风,吹过,拂起了谁的衣角。 夜空幽暗,一柄剑型之物,闪烁着淡淡红黑金三色光芒,就这般无声无息地停在黑衣人身后。 距离,不超过一尺。 黑衣人慢慢转身,对着身后淡淡道:“你一路跟随,终于逼得你现身,你的目的,原来也是他。” 黑暗中,一个青衣人,头上同样以青色头套罩住,从林中一步步缓缓走出,那原本闪烁着淡淡红黑金三色光芒的剑型之物,也自空中落下,却是落在他手中。 洛小桑心中大震,那红黑金三色光芒,是何等的熟悉。手中黑尺竟在此时,发出一声声“叮叮”细响,便如隔了千万年的老朋友重会般,欣喜不已。 只是那人,那青衣之人,不知为何,洛小桑觉得他头罩下,眼中的悲意,只有自己才懂得。他也是无亲无故的人吧!沦落在这个看似温暖,实则冷如寒冰的世界,呼吸着人世悲伤的气息,只为心中那股执念。 可是心中的那股执念,无时无刻不化为烈火,燃烧着自己,稍不留意,便能将自己化为灰烬。坚持下去,是对?还是错? 洛小桑心绪起伏间,忽的眼前一黑,却是为黑衣人所震,晕了过去。 那夜之后,灵山南北的俗世凡民突然间发现,原本灵山的其中一座山峰,竟然不见了踪影,其中又有“嘟嘟”木鱼声以及“当当”钟声夹杂在诵佛礼道声中传出。于是顶礼膜拜,以为神仙下凡将其移去,只求国泰民安,牲畜兴旺,良田丰收。谁知却真似神仙有灵,一连十年未见天灾人祸,灵山从此在凡人眼中更加的神圣。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金顶笛舞 无月之夜,星稀云薄。 沌天峰后山,小金顶。 沌天山除了竹海,雨谷等众所周知的沌天四景外,在沌天峰后山,实则还有一景,便是小金顶。沌天峰高耸入云,却在后山山腰之上,横插一座侧峰,峰顶平滑如镜,除了南面是陡峭的山体可登顶之外,其他三面都是几成直角的悬崖峭壁。 小金顶的山岩不知是何种特殊矿石,每当旭日东升,射出第一道光线时,或者银月当空,撒出银辉那一刻,小金顶的山岩一边吸收光线一边反射,经过山岩吸收反射回去的光线似带了淡淡薄雾,整个小金顶顿时金光闪闪,亮如夜晚明灯,因此得名。 而小金顶最美的时刻,也便是在金光闪烁,整个沌天山清晰可见之时,站在上面,便如置身仙境,不知人间是何年。其中美丽,实难用笔墨形容。 世人只知沌天四景,沌天门人只知小金顶美丽,却少有身临其境,其中原因,便是由于门中禁地凝思阁,便在小金顶之旁。 今夜天色阴暗,更少有的是连星光也未见一丝半点,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整个小金顶一拥入怀。气候渐冷,昨夜风来,却是将整个小金顶铺上了一层薄雪。这般夜晚,却有一人,一身白衣,手拿绿笛,独身一人,站在小金顶峭壁之上。 有风拂过,鬓边几缕乌丝随风而荡,略过了那绝美的脸庞,只是她丝毫未曾在意,宋飘雪就这般孤身站在峭壁最前方,默默地看着远方,怔怔地凝视着无边的黑暗。 沧浪神剑静静地插在脚边山石上,在无边的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温暖了周围的一些地方。 这般夜晚,并非小金顶最美的时刻,身后小金顶下凝思阁弟子聚居之处,早已不见人声,却又是为何,宋飘雪孤身一人来到了这清冷之处? 夜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将她的衣角轻轻拂起。忽地,她将手中的绿笛,轻轻地贴在了红唇之上。 “呜!”是风声?亦或是那撩动着心扉的笛声? 山风渐大,她的衣裳慢慢在风中飘舞。只是那淡淡的笛声化为无数音符,从这山风中,从这黑暗中穿透了出去,一点一滴,落进了身前的万丈深渊。 她在黑夜无人之际,就这般放情的凑唱。 是什么样的情怀,让她忘却了风这般的急,忘却了身边的黑暗蠢蠢欲动,欲将她撕扯成碎片,拉入永恒的幽暗深渊。 原来是温柔的情怀啊,激昂高调的声音突然化作无数温柔,在黑暗面前尽情飞舞,犹如寒冰里的火焰,瞬间迸发,凝结成,竟是凝结成—— 一张淡淡的容颜。 笛音突然一停,天地苍穹仿佛一静,只剩了萧瑟的夜风独奏。 “锵!” 一声插曲,与夜风合奏,在这寂寥的苍穹之下,远远的荡了开去。 沧浪神剑应声而出,在夜空下划出一道绚丽的光芒。白色的身影倒翻而上,在半空中与沧浪神剑合为一体,在萧瑟的山风伴奏下,宋飘雪如九天仙女,化作了今夜最美丽的剑舞图。 冲天,则似银衣流光,在芊芊素手中流转翻腾,如长水奔放;落地,则踏雪有痕,晶莹的雪花随风而逝,萦绕在淡淡的剑芒下,如繁星点点。 宋飘雪便在这无人的夜,轻咬红唇,紧闭美眸,身子如絮如花,舞出了这世间最凄美的图画。 她忘情的舞着,舞着,直到脸色微微的苍白,直到汗珠落下,直到力气用尽,从不离手的沧浪神剑,在那美丽的身姿下,轻轻地脱手而出,“叮”一声轻响,插进了雪地之中。 那白色身影,轻轻起伏,黑暗迅速包围而上。 夜色下有淡淡的喘息声,有汗珠,绕着那绝美的容颜走了一圈,才不舍的轻轻落下。宋飘雪盯着雪地上的沧浪神剑,目光之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惘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无助。 她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呼吸,原来疲倦过后,似乎,似乎一点都未曾改变。 她便这样一动不动,一动不动的站在雪地之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 细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宋飘雪睁开双眼,转身,有那么一瞬间,美丽的眼眸似蒙上了一层薄雾,她红唇轻启,轻轻唤道:“师父!” 身后来人,一身淡薄服饰,普通之极,岁月虽在她心中留下痕迹,但却似永远不曾在容颜上刻画,除了她本人有心为之。来人正是凝思阁阁主柳辰雅。 柳辰雅站在三丈之外,疼惜地看着这个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自从三派论道大会特别是出行历练回来,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弟子,在某些时候,经常会一个人在僻静之处怔怔出神。 只是她脸上的神情…… 唉!柳辰雅心中轻轻一叹,自己也曾年轻过,只望这个天资极高,沌天门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弟子,能自己想通,不要误了修行才好。 “师父,你怎么来了?”宋飘雪将沧浪神剑捡起,走到柳辰雅面前请安道。 柳辰雅盯着眼前的娇美容颜看了一眼,关怀道:“入秋已久,寒风渐大,我等修行中人虽是不惧,但久了对根骨也是有影响,你要多注意。” “是,师父。”宋飘雪低了低头,轻轻道。 柳辰雅又看了宋飘雪一眼,终是不忍再责骂于她,道:“今日找你,自是有事。我日前收到掌门传信,信中说魔教沉寂百年,现在蠢蠢欲动,有准确消息称魔教各派系人马齐聚漠北,有所图谋。正道中以三派为主,已经相续派人前往漠北,以阻止魔教恶行。掌门有令,要我门中年青弟子,赶往漠北待令。你这便收拾一翻,与几个师姐妹会合同门,前往漠北吧。” 宋飘雪美眸似有亮光一闪而逝,应声道:“是,师父。” 柳辰雅看在眼中,心中却又是一叹,轻轻抬手,如儿时那般,拂了拂宋飘雪秀发,关怀道:“你出行在外,一切自当小心,知道吗? 宋飘雪感受着师父疼爱,点了点头。 二人相扶,在雪地上步行而出,终是走下了小金顶。 只是在片刻之后,那原本失去踪迹的月光,却是一点一滴,不知从何而来,落在小金顶上,一时间光辉夺目,美不胜收。 一丝执念,是否能看到黑暗过后的美丽? 洛小桑从昏睡中恢复神志,第一反应并不是睁开双眼,而是在脑中回放着那个即便罩在头套之下,也仍挡不住深如海的悲伤眼神。 这个世界再无物可恋了吗?那为何还活着,活得那么苦,那么累,虽不见容颜,只怕即便青丝如童,心,却是早已变得孱弱如百年之翁了吧。更有甚者,那颗心,还在跳动吗? 活死人! 洛小桑突然想到不知从哪听过的这个名称,这是一个活死人啊。他是谁,为何自己对他的感觉那般熟悉,熟悉到,就像另一个自己。 自己…… 洛小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忽地记起昏睡之前的事,自己原本被苦头陀所伤,眼看就要丧命,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将自己救下,只是后面又出现了那个青衣人,再后面的事,自己就不记得了。 举目看去,洛小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软枕薄被,房中正间,则是放了一张桌椅,室内不大,却也整洁,墙壁上挂了一张画,洛小桑看不真切,只怕是一些山水之类的。 自己这是在哪? 正似解他心中之惑般,便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轻轻地打开,一个墨绿身影的女子,手托着木托盘,托盘上似放了一碗药水,脚步落地无声,正缓缓走向床边。 只是未到床边,她芊芊细指先是在瓷碗边一探,却是急忙缩回,紧接着黛眉轻皱,似被这滚热的药水烫了一下。看她唇红齿白,白皙的肌肤,满头乌丝绑成辫子坠在背后,因为被烫微微泛红的脸颊,如此相貌,也是一个娇美的女子。 这娇美女子或是习惯的原因,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动静,接着将手上托盘放在桌上,谁知刚低头,却又急速地抬头看了床上,手忙脚乱间险些将托盘打翻。刚放稳托盘,她便欣喜地走到床边,看见洛小桑睁大双眼盯着她,脸上不禁一红,低声道:“洛师兄,你可醒来了。” 第一百四十章 天剑山庄 洛小桑一愣,听她话中语气,似是认得自己,可自己却从未见过她,于是问道:“你,你是谁?” 谁知嗓子许是由于伤重原因,干哑得紧,简单几字,竟变成了呀呀之声。 那女子倒是心细,转身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送与洛小桑服下,才解了他久旱之渴。待听明白洛小桑话中之意,那女子脸上先是一红,继而才怯生生道:“洛师兄,我是竹峰弟子,我,我们曾在三派论道大会之时见过一面,那时,我奉易师姐之命,前去告知你易师兄之事……” 洛小桑又是一怔,仔细回想,当时确有一个竹峰女弟子告知自己易行云伤势无碍,只是当时自己心事重重,早不记得她的容貌。如果实说的话,又失礼得紧,于是只得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那女子见洛小桑记起,自也高兴,转身从桌上将刚才的药水递到洛小桑面前,道:“洛师兄,你身上有伤,快服下这药。” 洛小桑将碗递过,却是不喝,将心中疑问尽数问出,道:“这位师姐,这里是哪?我又为何会到了这里?” 那女子听洛小桑唤她师姐,白皙的脸上又是泛起淡淡的红晕,低声道:“洛师兄,你叫我小诗便行了。这里是我外姨婆家,天剑山庄。” 洛小桑听得天剑山庄之名,身子一震,心中顿时浮现起那白衣女子温婉若水的身姿还有她消失之前那回荡在心扉的声音“生不能聚,死当同穴。” 那唤小诗的女子似并未觉察到洛小桑神情,继续道:“前些时候我回外婆家探亲,正值灵山聚会开始,于是与山庄中人同往,在灵山中便碰见那场大乱。那****见到洛师兄受伤被抬入结庐小居内治疗,原也,也是担心,不过魔教妖人退去后,山庄中人急于赶回庄中报讯,我一道赶回,没想却在灵山外的一个小山谷中发现洛师兄你躺在一处草地上。洛师兄,你原在灵山中,怎的又会突然出现在那处?” 洛小桑方从那白衣女子思忆中醒回,闻言一愣,连他也不知道之事,怎生回答才好。想了片刻,只得如实道:“我在灵山中为一个魔教中人所抓,后又为一个黑衣人所救,怕是他救下我后,将我放在那里吧。” 小诗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当时情况紧急,于是我便请山庄中人将你带回庄中医治。庄中医师说你伤势颇重,原本可能危及性命,好在你事先服下了救命之药,护住了心脉,因此内伤无碍,便只剩得些外伤。” 洛小桑想起昏迷前那黑衣人送进自己口中之物,难道那便是救命的疗伤之药? 正思索间,只听小诗又道:“洛师兄,你快将碗中之药服下,天剑山庄的外伤药,便是我们沌天门也比不上。连续服用,过不久你便可痊愈了。” 洛小桑看了一眼小诗微红的脸颊,感激道:“这可多谢你了,如若不是你,我可能真就没命了。” 小诗脸上更红,见洛小桑盯着她,微微低了低头,道:“洛师兄快别这么说,你我份属同门,即便不是,我,我们也不会放着不理的。” 声音却是越说越小,好在仍算听得清楚。洛小桑奇怪这小诗姑娘为何那般容易脸红,不过想到可能是她性格使然,也不再多说,只将感激之情压下,待得日后有机会再报便是。 既是同门,便多了许多话聊。洛小桑从小诗那里得知,三派论道大会出外历练的弟子早便回到门中,易行云兄妹对洛小桑行踪不明甚是担忧。两兄妹多次偷偷出门,欲出外寻找洛小桑,但最终都为峰主寻回。易行云甚至在峰中大吵大闹,被峰主关在大镜湖一年不得外出。 洛小桑心中对易行云兄妹又是思念又是感激,恨不得马上飞回沌天山与二人想见。无奈身上有伤,只得耐心等到伤势痊愈,才能离去。 天剑山庄,内堂居室。 这原本是庄主居住之处,理应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众多护卫在此,只是今日却一个不见。天色渐晚,院中无人,只剩得“丝丝”虫鸣,更显静寂。 “啪!”忽听一声脆响,传自室内。 “爹!”一声惨叫跟随在脆响之后,室内一人,一手掩面,跌坐地上,面露惊恐之色,看他脸上那对如毛虫般的粗眉,正是天剑山庄的少庄主李玉衡。 他身前一人,一身白色华服,一双凤目圆睁,头上因暴怒而隐见青筋,原本白皙的肤色却也涨得通红,一手指着跌躺地上的李玉衡,嘴唇颤抖,显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庄主,息怒,少庄主虽有错,但此举也是意在为庄主解忧。”旁边站得一人,见状急忙扶着暴怒的天剑山庄庄主李雪玉坐下,并奉上香茗。 “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就不应该让你知道这事。”李雪玉虽是坐下,但怒气却未消,将递到身前的香茗推开,怒道。 “爹……”李玉衡依旧跌坐地上,这声“爹”唤得委屈得紧。 “庄主,少庄主此次虽是无功而返,但据手下回报,在‘万鬼窟’内确是见到那贱人残魂,只要我们下次计划周详,必可寻回庄中失物。”李雪玉旁边那人又道。 李玉衡见有人替他说情,口中急忙跟道:“是,是,是……” 李雪玉依旧圆眼瞪着李玉衡,口中却叹道:“陈总管,你没听这不孝子说吗,那贱人的残魂,已跟随着‘万鬼窟’内的妖物消散了,她一去,这世间恐再无人知晓。这逆子,擅自行事,将我多年来部署打乱不止,还擅用镇庄之宝,累得李长老及庄中弟子横死,我恨不得一掌便打死他,省得我心烦。” 那陈总管显是天剑山庄智囊人物,道:“庄主稍安,属下听少庄主描述,当时场面颇乱,可能搜索方面有所遗漏;另外,少庄主口中的沌天门人,就是除去那妖物的年轻弟子,怕是关键。” 李雪玉脸色一收,问道:“陈总管此话何解?” 陈总管接着道:“庄主,少庄主等回来后,我曾细问门中弟子,当时在那‘将军冢’内,便剩得那沌天门人一人。其中还有我门中弟子未昏迷,见到那沌天门年轻弟子曾与那妖物有一番对话,而那沌天门弟子却对此隐而不提,我猜其中必有文章。” 李雪玉“哦”了一声,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我们势必找到那沌天门弟子,可是莫说找不找得到,便是沌天门这一关,便是难题。虽说我庄与沌天门善算交好,可是此番前去质问,他只要一口否认,我们便也无可奈何。” “这确是难办,庄主,你看可否……”陈总管眉头也是一皱,正待与李雪玉商量办法,却在此时,原本龟缩在一旁,怕殃及池鱼的一个天剑山庄弟子,小声道:“启禀庄主……” 李雪玉与陈总管一顿,齐齐转头看去,那弟子吓了一跳,见二人向自己望来,心中狂跳,末了终是咬了咬牙,道:“启禀庄主,方才陈总管所说的沌天门弟子,也许,也许正在我们天剑山庄内。”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李玉衡从地上跳起,两步奔出将那弟子抓前,喝道:“快说,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一惊下,急道:“是,是,是。庄主,陈总管,前些时日我与庄中长老一同前往灵山参加灵山聚会,却在回来之时,见到一处草地上躺了一人,伤重昏迷。表小姐见了,说是她沌天门中弟子,让我们带回来医治。我当日前去背他,看了一眼,正是那日与我们一起在‘万鬼窟’内的那个沌天门弟子。” 这次连陈总管也按捺不住,走到那弟子身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弟子连连点头,道:“禀总管,我不会认错的,那日在‘万鬼窟’内,我还未昏迷,便见到那沌天门弟子,他,他,他便如那恶鬼一般,不,是比那恶鬼还要可怖。”说到此处,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显是想起那日的场景。 李雪玉从座位上站起,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不知谁人书写,一笔一划勾勒如呼之欲出的“剑”字字画,道:“天助我也,陈总管……” 陈总管上前道:“是,庄主,属下自会去安排。” 李雪玉点了点头,却听李玉衡上前急道:“爹,孩儿愿戴罪立功,请再相信孩儿一次吧。” 李雪玉脸色一束,正待说话,却听那陈总管道:“庄主,少庄主见过那人,由他出面,属下觉得最适合不过了。” 李雪玉“哼”了一声,思索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众人先是一静,接着低低“悉悉”声起,怕是在商量着什么主意。可怜此时洛小桑本人,正躺在床上,浑然不知有人正商量着计策对付他。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阴谋诡计 洛小桑自服下那黑衣人的疗伤药物,内伤便得到控制,剩得一些外伤,天剑山庄的外伤药果然了得,不到两日功夫,表皮的伤痕便结痂,怕是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那竹峰的小诗姑娘,一开始两日也是亲自送药过来,但是到了后来,却是每隔了两三天才出现,她告知洛小桑,说是山庄中有事让她去处理,不能亲来,但每日的药水,总有一个小丫鬟准时送来。 一日午后,天气闷热异常,洛小桑待在房内,胸口烦闷得紧,便推开房门走出了小院。这天剑山庄房屋结构布置与沌天门也是差不多,院中遍植草木,倒也郁郁葱葱。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调养,洛小桑身上的伤早恢复得七七八八,便是在几日前,他已能下床走动。望着胸口缠着的纱布,心中思量着既已伤愈,待得明日小诗姑娘再来,便请她带着自己拜见山庄主人,自己此次多得天剑山庄医治,救命之恩,于情于理,都要前去拜谢才是。 想起天剑山庄,一瞬之间,那个白衣身影又在脑中闪过,洛小桑手中一动,从身前贴身处掏出了一只绕着一缕乌丝的剑型发簪。 那白衣女子逝去之前,千交万代自己切记不可让天剑山庄中人见到此物,可见事关重大。只是不谈及此事,又如何能完成她的遗愿,将乌丝葬于她的爱郎墓前?不知小诗姑娘可知道此事,问问她或许能有些许帮助。 洛小桑本便不善说谎,况且真如那白衣女子所说,这恐怕也是天剑山庄的密事,常人轻易又如何知得。只得见步行步,洛小桑望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默默祈祷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希望能完成白衣女子的遗愿。 刚想将手中发簪塞回怀中,却忽的心中一动,自己身在天剑山庄内,万一不小心让天剑山庄中人见到,自己怕是跳进河中,也水洗不清,这般落师门脸面的事,如何做得。于是便将发簪小心塞进手腕黑尺夹缝中,却是刚刚好。 方才做完此番动作,忽地肩头一震,却是一双手掌拍在了上面。洛小桑心中一惊,自己刚才心中有事,竟没留意有人接近自己。转身一看,只见那人原本相貌一般,只是那双巨眉挂在脸上,便也变得不普通,应说让人想忘也难。 此时他正一脸笑意,看着洛小桑,道:“洛师兄,可还记得小弟?” 洛小桑一怔,旋即道:“你,你可是天剑山庄的李少庄主?”洛小桑对他印象便如众人第一次见到他般,不过名字倒是不记得了,隐约记得姓李,于是回道。 李玉衡嘿嘿一笑,道:“正是小弟,洛师兄到了我庄中做客,我这个做主人的却等到现在才知,实在是失礼得紧,请洛师兄原谅,不要见怪才是。”说完还鞠躬施了一礼。 洛小桑急忙还礼,道:“李师兄千万莫要这么说,应是我感激贵庄相救之恩才是。我原打算今日便拜访庄主,没想到却正好碰见了李师兄。” 李玉衡摆手道:“洛师兄客气了,先不说我天剑山庄与贵门一直交好,便是我这条小命,也是在那‘万鬼窟’内为洛师兄所救。今日洛师兄到了我庄中,便是我庄中贵客,来,跟我到庄内大厅一叙。” 洛小桑见李玉衡如此客气礼待自己,心中不仅觉得对他有些惭愧,正待说些什么,却被李玉衡一拉,往大厅而去。 天剑山庄大厅也是宽阔且布置巧妙,正对大门,便是两椅一桌,此乃主人位,而在两边,分别摆放了四座四椅,正是宾客位置。而那些桌椅,乃是大青山的千年花木所制,不但耐用色泽悦目,更特别的是能自动散发出淡淡的花木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大厅墙壁上所挂字画,不论字与山水,无不浑厚殷实,看那底蕴,怕也是出自名家手笔,不难看出主人雅韵。可惜洛小桑乃初出茅庐的小子,哪懂这些风雅之物,否则倒也可借此与主人家相谈一翻。 甫一走进大厅,便见到厅中站得一中年人,身穿青衣大褂,留着山羊长须,脸圆额宽,一脸笑意,似在等待着自己。洛小桑正暗自猜测对方身份,却听一旁的李玉衡介绍道:“洛师兄,这是我山庄陈一风总管。” 还未待洛小桑施礼,那陈一风便走上前施礼道:“这位定是沌天门的洛少侠了,洛少侠到得本庄,我做为总管,却到此刻才知,实在是失礼得紧,请洛少侠千万莫要见怪。” 洛小桑颇觉得受宠若惊,急忙还礼道:“陈总管,请别这么说,我,我还得感谢贵庄相救之恩……” 陈一风请洛小桑坐下,待众人坐定,下人奉上香茗,才接着道:“洛少侠,听少庄主说,洛少侠虽是年纪轻轻,但修行深厚,连‘万鬼窟’内的千年妖物都命丧你手,又救了少庄主以及庄中弟子性命,当真是佩服得紧。可惜庄主闭关未出,否则他定亲自出来感谢洛少侠大恩。” 洛小桑摆手道:“陈总管过奖了,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是运气好才除去那妖物。” 陈一风呵呵笑道:“是洛少侠过谦才是,沌天门当之无愧是天下正道之首,像洛少侠这般年纪,便有这身修行,假以时日,定是名震一方之士。” 洛小桑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这般恭维过,况且对方还对自己师门大加赞赏,心中欣喜,却又不知如何应答,只得笑着一语带过。 笑谈中,陈一风却忽的一叹,道:“我们天剑山庄,过些时日便是‘剑神诞’,最是热闹,洛少侠你定要参加。可惜今年少了李长老,唉,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众人齐乐,把酒欢歌,多么逍遥。” 李玉衡也是跟着一叹,道:“李长老为人正派,深受庄中人敬爱,为我庄鞠躬尽瘁,可惜终是命丧他乡。都怪我无能,不能将李长老尸骨送回庄内。” 洛小桑一愣,想起他们口中所说的李长老,定是那个死于为白衣女子所控的妖尸的李毅然。虽说当时自己无能为力,但心中终是相信了白衣女子所说,认定他是一个背信弃义,贪图富贵的小人,所以才对他的死不大放在心上。如今听他们一说,心中不免动摇,难道自己真是太信了那白衣女子,那李长老真是一个好人? 陈一风见洛小桑默然无语,忽道:“洛少侠,恕陈某唐突,可否请洛少侠回想一下,当日在那‘万鬼窟’内,李长老临终之时,可有何言语或动作留下?”刚说完,却又是一叹,道:“李长老与陈某乃好友,陈某想从李长老临终只言片语中猜知他是否有何遗愿,也好尽了身为好友之责。” 洛小桑心中感动,只不过当日在那‘万鬼窟’内,自己神志差点为黑尺内那个桀骜的声音所夺,倒是不曾去留意那李毅然行动,想了片刻,只得答道:“实在对不住,当时环境多变,我也未曾留意。” 陈一风似意料当中,又道:“当时情况危急,洛少侠未曾注意,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李长老逝去之后,我庄中弟子检查遗物,发现少了一只剑型发簪。此物乃李长老夫人遗物,李长老与夫人夫妻情深,即便逝去多年,仍留在身上寸步不离,不知洛少侠可曾见过?” “剑型发簪?”洛小桑差点点头一口说出在自己身上,只是在一瞬间,那白衣女子凄美的面容与温婉的声音又在脑中浮现,心中挣扎了片刻,在二人注视下,终是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当时斗那妖物,我力竭欲倒,后来还是在几位朋友相扶下才出了那‘万鬼窟’。当日情况,李少庄主自也知道。” 陈一风与李玉衡听罢相视一眼,终是陈一风叹道:“没见过也没法了,也怪李长老福薄,未能将这遗物留与子孙。唉,我这做叔叔的无能,只能这般回复了他的子女。”说完盯着洛小桑脸色变化。 洛小桑默然无语,心中略觉惭愧,脸上却是变化不定,为陈一风一一看在眼中。洛小桑本便不善说谎,行走天下历练善浅,如何知道世间险恶,只是三言两语间,便被陈一风套出心中所想。 陈一风既套出洛小桑心中想法,他也不急,只是转而说其他,还让洛小桑多留几日,参加天剑山庄的“剑神诞”节日。洛小桑想起自己出行历练至今已有一段时日,仍未返回门中复命,也正好向主人请辞。 李玉衡与陈一风自是百般劝留,无奈洛小桑去意甚绝,终也是谢绝了对方好意,只答应多留两天。 夜深,无月之夜。 天剑山庄内堂居室。 “当真?”李雪玉在听完李玉衡与陈一风汇报之后,欣喜道。 “是,爹。”李玉衡答道:“那姓洛的小子虽是沌天门人,修行颇深,但却傻得紧,被陈总管三两句便套出他定是有事隐瞒。” 陈一风接着道:“我假意说出剑型发簪,那小子呆了数息,如此反应,定是见过那东西无疑了。只是是否在他身上,仍待印证。” 李雪玉站起,左右踱了几步,道:“问题便在这,我们如何可让他说出真话呢?” 李玉衡走到他爹面前,道:“爹,我们不如……”将他心中想法说出。 李雪玉听完,眉头大皱,喝道:“你是否疯了,尽出这些馊主意。你要知道他可是沌天门弟子,以他这般年纪却有这般修行,定是门中精英弟子,一旦为沌天门知晓,寻上门来,该当如何?” 李玉衡身子一缩,却听陈一风沉吟片刻,道:“庄主,少庄主之计,虽是下策,但也不失一个办法。如今那小子身在我门中,假如我们安排妥当,定可不为他人所知。” 李玉衡见他所提计策有人支持,缩下去的身子又是一挺,道:“正是,正是,爹。” 李雪玉皱着眉头,又在室内踱了几步,心中似仍有犹豫。 陈一风道:“庄主,那东西对我庄关系重大,若失时机,恐不再来,庄主三思。” 李玉衡也道:“爹。” 李雪玉脚步一停,看了看二人,终是下定决心,一叹道:“也罢,希望老天垂怜,能完我多年之愿。陈总管,你去安排便是。” 第一百四十二章 身落囫囵 洛小桑既答应多留两天,除了盛情难却,心中也有为那白衣女子打探他爱郎坟墓的想法。只是他生性纯良,不懂得拐弯抹角,趁机会问了前来相陪游逛天剑山庄的李玉衡,他便答道天剑山庄位处高贺河之畔,实行水葬,一般山庄中人因故逝去,多是随水而去,只在庄中留有木牌却未有坟墓。 洛小桑心中奇怪,既是如此,为何那白衣女子会让自己将他丝发葬在他爱郎之前,难道她不知此事?于是便问李玉衡有无其他情况留有坟墓,李玉衡答道没有,眼中却是有了疑色,不知道洛小桑为何对此事感兴趣。洛小桑见多问之下,自己难免被怀疑,于是只得笑而转问其他。 这两日内,洛小桑想起竹峰的小诗姑娘,自四日前见过之后,便再未曾见到,有意问起李玉衡,李玉衡笑道小诗虽是天剑山庄外戚,不过身为沌天门弟子,在庄中颇受重用,如今回来,便被庄中派去执行要务,短期内怕是回不来了。 洛小桑心中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不过想到她乃沌天门弟子,且又在竹峰中,以后自有机会向她表示谢意,于是便不再追问。 这二日内李玉衡热情招呼,倒让洛小桑心中愧意渐增,差点将那白衣女子之事和盘托出,只是每每此时,那白衣女子凄美面容总会在心中闪过,让他心中一颤,便又将到了口中之话吞了回去。 第三日一早,洛小桑便前往天剑山庄大厅拜谢主人。接待他的依旧是少庄主李玉衡和总管陈一风,庄主却仍是在闭关中。洛小桑心想自己乃小辈,多得对方相救,往后有机会,必定当面拜谢庄主。在对方相送下,洛小桑出了天剑山庄大门,一路向北而去。 只是他未曾想到的是,身后相送的两人,在他身影转过大道尽头之时,原本热情的笑容,却是瞬间变得阴冷。 洛小桑一个人行走在山道上,心中却是想着沌天门之事。自己离开门中多时,门中不知可有变化;易行云为了出来寻找自己被罚在大镜湖思过,不知可放出来了;自己乃俗事弟子出身,但众师兄对自己不薄,多时不见,心中也是记挂得很;另外,不知师父可曾回到山中。想起师父慈祥的面容,心中不仅一热,脚步也快了许多。 洛小桑只顾赶路,却全然未擦看四周变化,其时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却是变得阴暗。洛小桑拐过一处密林,忽的闻见林中似乎传来淡淡的花香,且有越走越浓之态。 事出有怪,这花香浓郁得紧,洛小桑想起刘大成说过大千世界,奇花异草甚多,出世前多有异兆,有的半夜灵光冲天,有的异鸣四周,有的便是芳香润人心肺,莫非这人迹罕至之处,有甚奇花异草出世? 想到此处,洛小桑心中一动,虽是告诫自己千万小心,但好奇心下,却是往密林中行去。 顺着花香,行得片刻,眼前忽的一亮,却是到了一汪潭水之前。那潭水墨绿深不见底,却是由一处山泉落下而成。只是潭边石缝处,开着一棵棵绿色植物,朵朵白色便点缀在其中,鼻中香味,正是这些白花所发出。 洛小桑走到白花前面,左右观察下,倒无甚特别之处,于是小心的摘下一朵放在鼻前闻了一闻。那花香在远处闻起来浓郁得很,放在了鼻前,倒变成了淡淡香味。洛小桑心中奇怪为何会有如此违反自然之理的花朵,又摘了其他花朵,也是只闻得淡淡香味。 虽是想不明白,终也将它归入神州大地奇花异草之列,将那白色花朵丢开,转身便欲离去。只是走得几步,却发觉脚步越走越是不稳,头晕眼花,莫非那花朵有毒?洛小桑心中暗骂自己不听刘师兄之言,再走得几步,身子支撑不住,重重的跌倒昏了过去。 难道,这花真的有毒? 却在洛小桑倒下不久,林中一晃,两个黑衣蒙面之人,从林中一闪而出。 “小心,那小子不知是否真的晕去。”其中一人小心道。 “总管放心便是,这小子嫩得紧,连‘仙女草’也不知是何物。他连服两日‘催魂散’,与这‘仙女草’的花香加在一起,便是他修行再高,也非晕睡三日不可。”另一人嘿嘿怪笑道。 当先一人身子一顿,似在确认洛小桑是否真的昏迷,心中却暗道这小子连那‘万鬼窟’内的千年妖尸也除了去,修行不可谓不高,却是这般容易被迷晕,当真是嫩得紧。 二人待得一阵,终是确认洛小桑昏迷,身子一动,躺在地上的洛小桑与黑衣人同时消失而去。 那一汪幽潭之前,有花,随风翩翩郁动,仿佛风中轻舞的仙子。 洛小桑昏睡间,突然觉得全身一凉,这凉,寒入心骨,接着一颤,幽幽醒转过来。只是入目处幽暗几近于所视无物,除了那不知多远外星星点点的光亮。四周腥臭无比,各种异味陈杂。 自己这是在哪? “噗嗤”一泼冷水浇在了自己身上,原来刚才的那寒意,便是这冷水所带来。想起这寒意,洛小桑心中一震,竟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自从踏入修行之路后,自己已经少有这般凡人的病痛,怎的只是小小凉水,便让自己的身体如此反应? 不知觉间,洛小桑便运行沌天炁术的法门,不运还好,一运行下,不由得大惊,原本充斥在自己身体中,运气于五脏六腑内的灵炁,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单单如此,连小弥陀功以及太清心经的运行法门也同样无法运行。 这一惊下非同小可,试想一个修行中人突然无法运行法门,便如一个普通人突然间没了手脚一般,如何不让人心惊。洛小桑慌乱中想抬手掐诀再试,没想却是发出“当当”铁器之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手脚被铁链缚住,绑在一根柱子前。 “哈哈,你终于醒了。别试了,你年纪轻轻,这一身修行也是深厚得紧,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将它封住。”便在洛小桑手脚挣扎间,一把阴测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洛小桑抬头一看,只见前面站了一个黑衣人,连脸面也以头套罩住,若他不出声,在这幽暗的环境中,当真是难以发现。只不过他虽是压低了声音,听在耳中却是熟悉得很。 洛小桑正怔怔出神中,全身又是为一泼冷水浇下,冷得他连牙齿也“咯咯”作响。 只听那人嘿嘿得意笑道:“你们沌天门不是个个法力通天,厉害得很,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中,任凭宰割。” “你,你是谁?为何绑我?”洛小桑冷得全身发抖,一身修行被封,便如变回凡人那般,此等事情,以前别说见,便是听也未曾听过。 “嘿嘿!”那黑衣人冷笑道:“我自是收拾你们沌天门之人,小子,只要你交出在那‘万鬼窟’内得到的东西,我自然放了你。否则,我便让你尝尝万蚁蚀心之苦。” 洛小桑心中一震,得自‘万鬼窟’的东西?这人怎知我去过‘万鬼窟’?又如何知道我从那处得了东西?除了那白衣女子给予自己之物,自己从‘万鬼窟’内再没见过什么。难道…… “啪!”只听一声脆响,落在洛小桑身上。却是那黑衣人见洛小桑不说话,态度嚣张之极,心头愤恨下,一鞭抽出。洛小桑上衣早被脱去,鞭子沾肉便见血痕,疼得洛小桑哀嚎一声,几欲晕倒。 “嘿嘿,小子,这沾了利草草汁的鞭子味道可好,你最好别那么快说出来,再让大爷我好好抽你几鞭。”那黑衣人继续嘿嘿冷笑道,当真是心狠手辣之辈。 洛小桑早认定对方想得到那白衣女子之物,他生性坚韧,自小便为师傅教训立行天地间,信守诺言乃人之根本。这黑衣人如此残忍,定是魔教中人,白衣女子遗留之物,怎也不可落入妖人之手。 想到此处,洛小桑怒道:“魔教妖人,休想从我这得到什么。”说完索性闭上了双眼。那黑衣人一看,“嘿嘿”怪笑数声,声音中倒似兴奋之极,手中鞭子也随之落下,只重无轻。 随着“啪啪”声响,洛小桑身上早便出现了无数血痕,鞭鞭入肉,疼得洛小桑眼泪也留了下来,不到十几鞭,便再次晕了过去。 那黑衣人再抽了几鞭,见洛小桑一动不动,慌忙走近往他鼻端一探,发现他只是昏迷,似松了口气般,转身走出了这幽暗之地。 只见他行走之地弯弯曲曲,倒似通过了一道道甬道般,最后到得一间石室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门中却有两人,一人身穿白色华服,一人身穿青色大衣,正秘密私语。那黑衣人一进房中,将头套除下,却是唤了一声“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受尽折磨 房中那白色华服之人转过身来,正是天剑山庄庄主李雪玉,而那青色大衣之人,自是那天剑山庄的总管陈一风。 李雪玉转身道:“他可说出什么?” 那黑衣人正是李玉衡,先是啐了一口,道:“爹,那沌天门小子以为我是魔教中人,骨头倒是硬得很,吃了我几十鞭,也不肯开口。” 陈一风道:“那小子一身修行深厚得紧,我用寻常之法,竟是封不住,后来多费了好些功夫,才最终封住,便如同时封印了三个人般。以他一身修行,现在虽如常人,怕是要他开口不易。” 李玉衡狠狠道:“我手上方法还有多种,就怕他吃不下那么多,便招出来了。” 李雪玉来回踱了几步,说道:“你切记不可要了他性命,否则事情更麻烦。” 李玉衡嘿嘿笑道:“爹,孩儿晓得了。我这便回去让他上药,晚点再审问他。” 洛小桑昏睡中只觉得原本火辣辣的伤口一阵冰凉,全身受阻的血气也顺畅了许多,又是醒转了过来。只见自己身上伤痕处被敷以乳白色的膏药,正是这些膏药,透着阵阵冰凉,心中正奇怪是谁为自己敷药疗伤,却听见身前又传来那黑衣人阴测测的声音,道:“小子,你终于醒来了。我这独门外伤药,可让你感觉好些了。” 洛小桑一怔,不明白为何对方害了自己后又为自己疗伤,那黑衣人似在解他心中之疑,嘿嘿阴笑道:“小子,我怕你受不住,就此死去了。如若再不交出得自‘万鬼窟’之物,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魔教妖人,果然阴险毒辣,洛小桑轻哼一声,他既已决定不开口,索性也不再出声。那黑衣人一见,倒似意料当中,嘿嘿阴笑中转身离去,却在片刻后走了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个小盒子。 黑衣人嘿嘿笑道:“你可知里面是何物?这是大阴山的‘噬心蚁’,咬上一口,那痛苦,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才好。我且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乖乖说出来,我便免你吃那万蚁噬心之苦,如何?” 洛小桑盯着那个黑黝黝的小木盒,心中巨震,连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只是一想到那白衣女子凄美的面容以及与爱郎相聚时的笑容,心中害怕竟也减少了许多。黑衣人盯着洛小桑脸上神色,却发现由苍白慢慢地恢复平静,不由心头怒起,再不问话,一把将木盒盖子打开,用夹子小心的取出一物。 那物便是黑衣人口中的‘噬心蚁’,全身漆黑,大如成人指节,口中的巨牙却有全身一半长,被夹子夹住,发出“吱吱”叫声,数对长脚在空中挥舞,甚欲转头用它的巨牙咬那夹子。 黑衣人将‘噬心蚁’放在洛小桑手背之上,那‘噬心蚁’被夹子夹住,本便发怒,一见眼前有物,便不管其他,用它巨牙一口咬去。 洛小桑全身一震,只觉得手背上火辣辣疼痛,转瞬之间,便有如千万只蚂蚁,沿着自己的血管经络,一路攀咬而上,最终到了心脏处。 万蚁噬心,这痛苦果然不是常人能受得。 洛小桑痛得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只是紧紧咬牙忍受,将唇舌都咬出了血。便在此时,一股熟悉的温凉,从手腕慢慢腾升,沿着手臂一点一滴往心脏而去,黑尺终在关键时刻,忠心护主,虽是不能免去万蚁噬心之苦,但总算是减少了些许痛楚。 或许天公造人,本欲让人趋乐避苦,所以一旦痛苦之极,便自动避去。洛小桑苦不堪言下,竟是又重重的昏了过去。 黑衣人走近一探,见洛小桑又晕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瓷瓶,将瓶中药水倒在洛小桑手背伤口处,这才转身离去。 天剑山庄地牢密室。 一身白色华服的李雪玉眉头紧皱,左右踱步,显然心中烦极。 便在此时,身后铁门忽的“哐当”一声打开,一身黑衣的李玉衡一进门便将湿漉漉的头套摘下,道:“爹,那小子不知是不是石头做的,这两日来我用尽方法,他硬是一声不吭。” 李雪玉听罢,眉头皱得更深,又踱了几步,怒道:“你看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本便不同意用这种方法,如今几天过去了,还没结果。万一为沌天门发觉,我天剑山庄还能在神州立足吗?” 李玉衡身子缩了缩,刚想说话,那在一旁一声不出的总管陈一风忽道:“庄主息怒,这小子心性坚韧,倒是出乎意料。不过我相信那东西一定在他手中,我思来想去,庄主,我们不若……”说到此处,将身子靠近,在李雪玉耳边耳语几句。 李雪玉听罢,脸色一变,转头道:“陈总管,你可知在说什么吗?事关重大,万一……” 陈一风脸色却是一正,道:“庄主,我知事关重大,但是不如此,便是将那小子杀了,也套不出任何东西来。眼看时间快到,还不如放手一搏,或能完成庄主多年之愿。” 李雪玉眉头紧皱,在小小的密室中来回踱步,显是心中犹豫不决。 李玉衡盯着自己老爹,凑近陈一风,小声问道:“陈总管,你说的放手一搏,却是何事?” “衡儿!”还未等陈一风回答,李雪玉脚步一顿,忽道。 李玉衡听自己老爹一喝,许是经常挨骂,全身却是自然反应的一震,才道:“是,爹请吩咐。” 李雪玉大手一挥,道:“你先去看那沌天门小子是否醒来了,为他疗伤,定不可让他死去。” “是,爹。”李玉衡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李玉衡方去,陈一风便道:“敢问庄主,让少庄主离去,是否心中已有决定。” 李雪玉一叹,道:“衡儿办事有勇无谋,此事关乎你我生死,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妥。陈总管,便按你的意思去办吧。你要亲自去办,我才能放心。” 陈一风脸上喜色一闪而过,执礼道:“是,属下这便去,请庄主放心。” 李雪玉看着陈一风离去,却是慢慢转身看着密室小窗。不知何时,却有一片落叶飘落在窗台上。 那是一片,逝去的生命。曾几何时,它绿意怏然,满布春色。如今却是枯枝败叶,暮老之态。争芳夺艳,仍是敌不过时间流水,这份执着,是对是错? 有那么一瞬,悲意竟在李雪玉脸上出现。背影,有那么一点的苍老。 昏睡中,洛小桑只觉得身若悬空,只是这悬空的感觉过不多久,便觉得身子重重着地,也不知后背碰到何物,许是尖锐石头棱角,疼得洛小桑浑身抽搐,倒是恢复了神志。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小桑缓缓睁开了双眼,还未动弹,便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新伤旧伤,不知有多少,全身如散了架一般,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 目所能及之处,依旧是一片黑暗,洛小桑挣扎坐起,手方按在地上,却是自然反应下突然缩回。原来除了自己身躺的一块平石,其他地方温度极高,就像在火上烤过一般。既是恢复了知觉,洛小桑发觉四周奇热无比,只是一会,自己浑身便为汗水湿透。 这里是哪?那些魔教妖人又是想出什么诡计来对付自己。 周围温度之高,一身汗流如水,怕是待得久了,便脱水而死,变为人干。洛小桑小心摸索下,发觉自己身躺的平石旁边,似有一条两寸的石道,石道上温度不高,便有如身躺的平石。 心喜下小心翼翼沿着石道走到尽头,忽的脚下一凉,踏在了一处平地上,洛小桑左右一试,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无论是地上还是四周,温度竟与身后石道外相差甚远。 “你是何人?那老家伙又想出什么鬼主意?”还未等洛小桑打量四周环境,这黑暗之处,竟是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声音虽是不高,但却震得这黑暗空间中嗡嗡作响。 洛小桑心里一惊,远未料到这里还有人在。身处黑暗中久了,目力所及之处,只见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似有一个人影。 “你是谁?”洛小桑小心道。 谁知话一出口,那黑暗中的人却哈哈一笑,声音依旧沙哑难听,只听他笑罢,道:“我问你,你倒问起我来。有意思,今次那老鬼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好,我倒想看看还有什么把戏。” 洛小桑一愣,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心打量下,只见那人只是说话,也不靠近自己,于是大着胆子小心走近。走得近了,却是发现他坐在地上,两只眼睛在黑暗中似能发光,正紧紧盯着自己。 洛小桑被这黑暗中的怪人眼睛一瞪,心中想起鬼怪之说,不由觉得后脑凉飕飕,小心道:“你说什么?你,难道你是鬼?” 那怪人听罢,哈哈大笑,笑声在这黑暗中真有如鬼哭狼嚎一般。片刻之后,他一停,道:“有意思,我若说我是鬼,你怕不怕?” 洛小桑一窒,道:“我自是害怕,不过你如此说话,定不是鬼了。你既是人,为何不起来说话。” 那怪人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黑暗中倒有“叮叮”之声,道:“你何须惺惺作态,换做是你,双脚齐断,如何站立?” 洛小桑定神一看,果然那怪人原本身体双脚处,似短了许多,难道他真是残废之人,却又为何在这环境如此恶劣之地? “你?你的脚怎的断了?”洛小桑说道。 “哼!”那怪人声音转冷,道:“你的主子没跟你说过吗?小子,你过来?”黑暗之中,那怪人向洛小桑扬了扬手让他过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黑暗怪人 “什么?”在这陌生之地,对方身份不明,换做他人,必定小心防范。洛小桑生性本善,不疑有他,便走了过去。 谁知还未到那怪人面前,只听黑暗中“叮当”成声,转瞬即到胸前。洛小桑只是本能的一闪,但还是未能躲过。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身子倒飞。他原本便浑身伤痛,这下猝不及防下,又是受了一击,人还在空中便晕了过去,身子在空中飞了一阵才重重落地。 不知过得多久,洛小桑再次醒来,他原本受尽折磨便一身是伤,如今在黑暗中又是无端端被那怪人一击而中,伤上加伤。换了他人如此伤势,即便不丧命,早也倒地不起。洛小桑身修天下正道三大门派功法,为他护住心脉,其中小弥陀功更是为他筑起雄厚底蕴,便是靠着这些,才支撑得下去。 “嘿嘿,小子,你醒了!”洛小桑身子方动,黑暗之中,又是传来那怪人沙哑的声音。 洛小桑一震,本能反应中便想祭起黑尺御敌,没想一催之下,化为手腕黑圈的黑尺竟是一动不动,第一次,洛小桑失去了与黑尺那股血肉相连之感,让他顿觉心中空荡荡。 “哈哈,小子,别试了。天剑山庄的‘银剑截脉术’独步天下,为它所封,除了施术者,天下能自动启封之人不说没有,怕是少之又少。不过看你修行似也深厚,竟动用了‘截心上法’。老鬼这次的把戏,倒是真的落足了本钱。”怪人哈哈大笑,说到天剑山庄之时,语气中似带了那么一点点的骄傲。 洛小桑听见“天剑山庄”几字,先是一愣,继而道:“你说什么?我为魔教中人所虏,又关天剑山庄什么事了?” 那怪人听了洛小桑之言,也是一愣,忽的哈哈狂笑,那沙哑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中嗡嗡作响,笑了片刻,他倒像累了般,一顿后说道:“魔教中人,你以为是魔教中人将你抓住?是了,是了,你要如此说,倒也未尝不可。自称正道,行事苟且,比之魔道更为可恨。哈哈,何谓魔,何谓正,你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那怪人越说越是小声,到了后来,便成了喃喃细语,似在感慨,又似自问自答。 洛小桑见那怪人说话颠三倒四,几疑他是疯子,不过有时他话中条理也清楚,实在难明得紧。趁那怪人自语中,洛小桑便借着泛着微微红光的墙壁,小心观察四周环境,发现自己与那怪人所处之地不大,方圆只得五丈来宽,古怪的是,出了这五丈之地,四周温度奇高。也不知是何种情况,造成了这外热内凉之地。 “喂,小子,你过来。”洛小桑正思量着如何找法子逃出此地,那怪人又扯着他沙哑的嗓子向他喊道。 洛小桑只是生性纯良,并非傻子,方才教训怎会忘记,本能下将手往胸前一挡,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是了,你也是魔教中人。” 那怪人倒是一愣,没想他这般反应,忽的笑道:“哈哈,没想到你真能演,好,我便看你能演多久。” 甫一接触,那怪人便尽说这些奇怪的话,若果换了易行云兄妹此等心性之人,必能察觉得到期间定有蹊跷,从中推敲出应付之法。洛小桑性子耿直,自不懂那些弯弯道道,只是正气道:“演什么?我受困于此,都是受了你们魔教毒手,阴险毒辣,你们还有什么招数便全使出来,我定不会屈服。” 那怪人一听,“哦”了一声后道:“反正我也无聊,便陪你玩玩,算是取乐子。见你那般大义凛然,我来问你,你是何门何派弟子?” 洛小桑一听,自然道:“我是沌天门弟子,你们将我关于此处,无非是想我交出在‘万鬼窟’所得之物,我,我告诉你们,不论你们使出什么招数,我都不会交出来的。” 那怪人又是“哦”了一声,似饶有兴趣道:“他们要你交出什么东西?” 洛小桑认定他也是魔教中人,哪会理他,重重“哼”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一半是不想与魔教中人多谈,一办则是由于身上伤势所引,一说话胸口便疼痛难忍。 那怪人见洛小桑不答,他也不急,嘿嘿笑了一下,道:“这次的故事倒编得精彩,比上次好听多了。小子,那老鬼许了你什么好处?如若你不将故事再编好听点,完成不了任务,便得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陪我这鬼不鬼,人不人的老家伙度过下半生咯。” 洛小桑生性本也豁达,见那怪人只是说话也不靠近,一时也无危险,也不再去理那怪人,闭目养神之下竟是有了睡意,晕晕沉沉中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黑暗当中一阵“咕咕”之声,洛小桑便是被这声音吵醒了过来。洛小桑方醒转,便摸了摸肚子,自从修行之后,好久没有肚饿之感,期间进食,也是习惯为之。不知是否修行被封,这黑暗当中,肚饿之感更甚。 “哈哈,小子,你还真能睡,一睡便是三天,你不怕任务完不成,你主子责罚你吗?”黑暗中,又传来那怪人沙哑的声音。 洛小桑一愣,黑暗中不见天日,这怪人又是如何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在诓骗自己。魔教妖人诡计多端,可不能再上当了。 那怪人见洛小桑不说话,也不再理他。过了片刻,洛小桑听见那怪人处传来一阵咀嚼之声,且有淡淡食物香味。这黑暗之地,四周都是墙壁,这怪人手中食物,却是从何而来? “小子,你肚子可是饿了?要不要来点?”那怪人见洛小桑怔怔望着他手中食物,嘿嘿笑道。 洛小桑脸上一红,知道定是刚才肚饿之声被他听见,只是面对魔教妖人,绝对不可丢这个脸,哼了一声后道:“没有。”谁知话刚一说完,肚子便似和他作对一般,又是“咕咕”叫了起来,在黑暗寂静中特别响亮。 那怪人听罢,先是一愣,继而扯着沙哑的嗓音哈哈大笑。洛小桑脸色涨红,如果地上有条裂缝,怕是不用考虑立马便跳了下去。 那怪人笑得片刻,只听“啪”一声,一物从那怪人处飞来,落在洛小桑前面,只听那怪人道:“你也是有趣得紧,快吃了罢,免得饿死了,不然怎的完成你的任务,帮我取乐子。” 洛小桑哼了一声,根本不去碰那传着淡淡食物香味之物,断然道:“我即便饿死,也不吃魔教之物。”说完索性不理那怪人灼灼眼光,走到一旁,蜷缩着身子再次躺下。洛小桑原想再睡片刻,或许能忘了这肚饿之感,不知是否真如那怪人所说睡了三天之久,洛小桑睡意全无,越躺越是觉得肚饿,刚翻了个身子,肚子又是“咕咕”叫了起来。 “喂,小子,你何苦为难自己,真饿死了,如何完成任务。要编故事演戏也得有力气才行。”那怪人沙哑的声音又在黑暗中传来。 洛小桑自是不理那怪人说话,只当他是在诱惑自己,魔教妖人诡计多端,心中打定主意即便饿死,也不去触碰他给的食物。虽说主意已定,但是肚子却似乎一点都不给他这个主人面子,依旧“咕咕”叫个不停。洛小桑左翻右滚,难受得紧,最后索性站了起来。 可是站起后又不知做什么好,这处空间极小,两三步便能走到头,于是在那怪人灼灼的目光下,洛小桑耍起了沌天门入门最基本的一套强身健体术,希望能借此转移注意力。 人在饥饿中,本便全身乏力,这舞不到一半,几乎连手都抬不起来,洛小桑见那怪人在黑暗中一声不出,只是看着他的动作,以为等着看他笑话,心想怎也不可在魔教妖人落了沌天门的脸面,于是咬牙舞了下去。等这套强身健体术舞毕,洛小桑累得站也站不起来,瘫软在地上,只懂重重地喘息,一时间倒真忘了肚饿之感。 “喂,小子……”黑暗中又传来那怪人沙哑的嗓音,只听他道:“你耍的这套术法,可是沌天门的‘归云入体’?” 洛小桑全身乏力,连说话的力气也欠奉,原本不想回答,只是听见沌天门之名,不肯落了威风,道:“这自是我沌天门的术法,你们邪魔外道,懂得什么?” “嘿嘿,”那怪人笑了一声,道:“你既是沌天门之人,却又为何沦为那老鬼走狗?我见这术法前,你还在娘胎中呢。想当年……”想当年如何,洛小桑累极呼呼入睡,早已听不见。 累极熟睡当中,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将洛小桑吵醒。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黑暗当中,在自己眼前两寸之处,赫然出现一张怪脸,那张脸面凹凸不平,肌肉盘扎似火烧过后,比之鬼怪的可怖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小桑惊叫一声,就待跃起,谁知手脚一动,发出一阵“叮当”之声,竟是为铁链紧紧缚住,全身动弹不得。正挣扎间,忽的黑暗中飞来一物,塞入了洛小桑口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困之因 洛小桑大惊失色,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震得缚住手脚的铁链“当当”作响,却忽的发觉手脚一松,那铁链不知是被自己甩开抑或被收了回去。洛小桑翻身而起,本想将口中之物吐出,没想那物早在挣扎的时候便不知不觉为自己吞下,于是便拿手去抠,希望吐出来。谁知一抠下,竟是将自己弄得咳嗽连连。 “哈哈,小子,你别抠了,高贺山的红烧铃鹿肉,味道可好?”黑暗中,竟是传来那怪人得意的笑声,敢情方才的动作,便是他所做。 洛小桑刚才被那怪脸所吓,接着口中一物飞入,慌忙之中,哪还记得口中之物的味道。只是为那怪人一说,这才发觉口中咽喉处,确是留着淡淡的香味。 “你,你想做什么?”洛小桑惊魂甫定下,问道。 那怪人似恶作剧成功的小孩般,得意笑道:“你不吃东西,万一饿死了,岂不是没人陪我取乐子。” 洛小桑一窒,口中只道:“你,你,你这……”却是为这魔教妖人气得说不下话。 那怪人得意中也不理洛小桑,只是不断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洛小桑一探下,发觉身子也是无碍,却是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不知是否吃下那怪人硬塞下的食物之故。不过想起那黑暗中的怪脸,莫非那怪脸便是那怪人所有,那也当真是可怖,不知这魔教妖人为何会有如此可怖的脸。 接下来的时间,那怪人有时喃喃自语,有时又会找洛小桑说话,无非是刁难苛责之言。久了之后,洛小桑也是不理他,只是暗中寻找着恢复修行以及逃出之法,当然都是徒劳无功。 黑暗之中,每隔一段时间,或许是一天,那怪人手中便会无端端多出一些食物,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洛小桑暗中观察了几次,也发现不了其中秘密。只是似为那怪人识破,每每便将洛小桑手脚缚住,强迫他吃下食物。一开始洛小桑也是挣扎,不想屈服在魔教妖人淫威之下。可是如今自己身如凡人,无法反抗,加上他性子也豁达,久了之后,终是想通。 自己身负重托,无论是梵鸣寺的智空和尚,紫龙紫莎也好,或是那白衣女子也罢,无不将他们一身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另外,师傅失去消息,仍待自己追寻。所以既被强迫下,也不再挣扎。 过得一段时间,那怪人将食物硬塞入洛小桑口中,发觉洛小桑已不再似以前般挣扎,略觉奇怪,于是问道:“喂,小子,你不是说不吃吗?却为何又这般爽快的吃下?” 洛小桑淡淡道:“我一身修行全失,为你所制,实属无奈。我心中有事,须得留得有用之身去完成,所以不能葬身此处。” “哦?”那怪人似是一愣,道:“你心中有何事要办?” 唉! 突被问起,洛小桑心中起伏,一时无从说起,原想喝骂你们魔教妖人懂得什么信义、承诺,但思来想去,思及自己身世,悲意顿起,终是化为一叹。 黑暗中一静,洛小桑正怔怔出神间,忽的空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铁链声,这次除了手脚,连自己的嘴巴也被捂住。 只见黑暗之中,忽的从空中投下一团小小的光亮,犹如苦海明灯,让人心中一亮。洛小桑正奇怪间,却又听见一声“庄主,庄主!”的呼唤声。 洛小桑一愣,这声音怎的这般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闭嘴!”那声音唤了数声,却见黑暗之中响起一把闷怒之声。听那回答的声音沙哑低沉,正是那怪人所发。他,又是什么庄主? 那声音一顿,片刻之后,却是嘿嘿笑了几声,道:“听庄主声音,自知庄主近来安好,属下心中甚慰。” 那怪人喉咙中咕哝两声,道:“无耻狗子,滚吧!” 那声音之人被骂,也不怒,继续道:“庄主息怒,我身家老小性命都在他手中,也是身不由己,望庄主见谅。我今日冒险前来,庄主自知我意,不知庄主考虑得如何?” 怪人也不再出声,上面那声音等得片刻,似得不到回复,又道:“庄主,你既还未想通,属下明年再来便是。属下答应庄主之事,依旧有效。” 话音刚落,黑暗中那团光亮逐渐弱去,听他话中之意,似欲离去。 “等等!”便在此时,却听那怪人一喝。 “庄主可是答应了?”那声音见怪人喝止,一喜道。 那怪人道:“陈一风,你们把这小子送进这里,却是何意?不知道上次那小子,尸骨仍在这里吗?” 那声音一顿,显是一愣,后嘿嘿笑道:“庄主多心了,这小子乃庄中仇人,我们将他捉来送到你那,无非是想给你解解闷。” 怪人一静却是不再说话,那声音似想解释,又道:“庄主,这小子……” “滚!” 那声音被怪人一喝,窒了一下,又等了片刻,见怪人不再出声,终是离去。黑暗中光亮一去,又如堕入永恒的地狱。 洛小桑全身被缚,动弹不得,只是心中早为那怪人一声“陈一风”掀起惊涛骇浪。 那声音果真是天剑山庄总管陈一风,无怪乎那般耳熟。可是他又为何捉了自己?转念一想,自己早先为魔教所捉,逼问得自“万鬼窟”之物,难道那些人也是天剑山庄之人。 洛小桑出外历练已有一段时日,人情世故早便了然。他生性纯良,却也不是蠢笨之人,这般前后贯通下,竟是越想越让他心寒。 黑暗中,有个少年,身心俱凉。 不知不觉间,那无名江边灰衣渔人的话,一遍遍在脑中重现。正道中人自诩正道,但行事龌龊,比之魔教中人有甚之,这般还算是正道吗? 究竟何为正,何为魔? 黑暗中,有个少年,眼中尽是迷茫。 洛小桑只觉得黑暗中有个声音在叫喊,在嘶吼,要将自己拖入无边的深渊之中。可是,又是什么,在苦苦坚持,在苦苦守候。 那个桀桀狂笑的桀骜声音,瞬间又在心中响起,这一次,洛小桑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亲切,从那声音中传来。 “啵”一声脆响,洛小桑仿佛看见,自己原本裂了又补上,深深坚持的东西,这次却重重的裂去,那裂痕,一直向前蔓延,蔓延…… “喂,小子,你与天剑山庄有何恩怨,却值得那老鬼将你关进此处?”便在此时,只听黑暗中又响起那怪人沙哑的声音。 此时洛小桑正惊于被人所害,心中起伏,哪还听得见他说话。那怪人见洛小桑怔怔出神,似不屑回答,不由怒起,“叮当”一声,空中又响起铁链声。 洛小桑只觉胸口如受重拳,接着身子横飞,落地之时,脸色一白,“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哼,我在问你话,为何不答。”怪人脾气古怪,这段时日便常有动手,只不过平时洛小桑心中有所防备,受伤不重,这次却是震惊于自己受困之因,不察觉下,才为那怪人重伤。 “咳…”洛小桑心中悲起,边挣扎坐起,边道:“我,我……”我了半天竟是不知说些什么好。 “哈哈,你小子也真是能演,快说,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故事来?”那怪人话音刚落,空中“叮当”响起铁链声。 洛小桑只听呼呼风声转瞬即到,本能下将左手一抬,却听得“当”一声,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那铁链与手腕黑圈碰在了一起。 洛小桑为一股大力所推,在地上滚了几滚,待得坐稳,却见到一物在地上滚动,黑暗中“叮叮”成声。 借着四周墙壁淡淡的微红光线,发现那物碰见墙壁即停了下来。待看得清楚,洛小桑却是与那怪人同时一愣。 那是一支,绕着一缕乌丝的剑型发簪。 自己身上之物,被掳之时已尽被搜去,所幸当日自己心中一动,将那剑型发簪藏于黑圈之内,才幸免于难。剑型发簪乃白衣女子临终送与自己之物,况且她对爱郎的思念,便全在那缕乌丝上,怎也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洛小桑忍着身上伤势,身形方动,便欲将发簪捡回。只是他快,那怪人速度更快,洛小桑只来得及踏出一步,空中便传来“叮当”铁链声,不到一息时间,那发簪便落入怪人之手。 只见那发簪落入怪人之手后,那怪人身体即缩为一团,全身发抖,似有喃喃怪语传出。洛小桑慢了几步,见发簪落入怪人之手,心中焦急万分,再也顾不得其他,向那怪人奔去,口中道:“你快还给我。” 黑暗中忽的又传来“叮当”之声,洛小桑只觉全身一顿,手脚又为铁链缚住,但是这一次怪人所用力道如山,勒得全身骨头“咯咯”作响。便在洛小桑疼得以为自身骨头全断去之时,只觉身子一轻,却是向前飞去,怪人那张可怖有如鬼怪的脸又在眼前。 那怪脸上的双眼在黑暗中竟是闪着微光,紧紧盯着洛小桑,只是脸上却不知为何,盘扎的肌肉竟在微微颤抖。 那怪人盯着洛小桑看了一阵,黑暗中却是响起一阵“叮当”之声。洛小桑被怪脸盯得起了一身冷汗,几疑心脏停止跳动,却忽的身子一轻,又被甩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到了墙壁边上。 洛小桑抬起头来,只见温度高得烫手,微红的墙壁之上,却是写了几个字“你手上之物,从何处得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伤心之人 洛小桑一愣,他自是知道怪人所指,乃那剑型发簪。可是为何那怪人对这剑型发簪这般着紧,一见之下,竟是激动得全身发抖,似连话也说不出。 可是这剑型发簪乃白衣女子遗物,这怪人身份不明,为天剑山庄所囚,说不定便是魔教中人,甚或天剑山庄中人假扮,自己怎也不可将白衣女子之事说出。 “我不知!”主意既定,洛小桑性子中倔强的部分也是展现无疑。 那怪人显是心急,黑暗中又是响起“叮当”声,这一次,却是将洛小桑脖子也紧紧勒住。 “说!”怪人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洛小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脖子中的铁链有越勒越紧之势。 “不…说…”洛小桑脖子被勒,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向怪人屈服。 便在洛小桑以为自己今日必定命丧此处之时,忽的脖子紧勒处一松,原本紧紧缠绕着脖子的铁链却撤了去。 洛小桑跌坐地上,正咳嗽大口喘气间,却听那怪人哈哈大笑,沙哑的声音依旧如鬼哭狼嚎,只不过,却不知为何,多了那么一丝的凄凉悲伤。 黑暗中却又响起“叮当”的铁链声,只是片刻之后便又重归了平静。洛小桑死里逃生,这段时日相处下,知道怪人脾气古怪,动撤便以铁链伤人。如今他安静下来,自己倒也算逃过一劫。 无意中,洛小桑将目光落在微红的墙壁之上,却是一愣。 那年雨,小桥旁。 腮红更胜杜鹃红。 风唱晚,柳絮飘。 镂刻三生石上缘。 短短几句,却让洛小桑心中隐约见到,烟雨季节,薄薄微风,有个白衣女子,在风雨桥上,撑伞凭栏远眺。 “你怎的知道这个?”不知不觉,洛小桑竟是开口问道。怪人在墙壁所写,分明便是“万鬼窟”内白衣女子吟唱之词。 黑暗中静得片刻,却又是响起铁链“叮当”之声,只见那怪人在墙壁上写道:“由我所写,又如何不知。” 洛小桑心中一动,呼吸不免变得急促了些,有个念头在心中隐隐约约浮现,一时间又抓不住,心急下,口中却是问道:“你是谁?” 那怪人又用铁链在墙壁上写道:“你又是谁?” 洛小桑心中正奇怪这怪人明明懂得说话,却又为何在墙壁上写字,只见那怪人又在墙壁上写道:“你只需张嘴说话,不要出声,我自能知你意思。” 洛小桑虽是心中奇怪,不过想到怪人古怪的脾性,只得照办道:“我是沌天门沌天峰下弟子洛小桑,你是谁?” 那怪人并不答,只是写道:“你在哪里见过那几句诗词?” 洛小桑犹豫片刻,或是被怪人方才凄凉的笑声所染,又或是想抓住心中那个隐约的念头,终是咬了咬牙,道:“我,我从一位姑娘口中吟唱听得。” 那怪人静了片刻,洛小桑借着四周墙壁的微光见到,他浑身微微颤抖,短短几个字“你在何处见过她?她,可还活着?”竟是写了半个时辰之久。 “她,我见她之时已是弥留之灵。”洛小桑只觉口中干哑得紧,终是张口说道。 怪人颤抖的身子一顿,黑暗中又是寂静无声,过了片刻,他竟低低的笑了出来。 那是,一个伤心的人啊! 却不知为何,洛小桑竟有这种感觉。当哭到泪干的时候,笑,是否也能当作心已死的呐喊? 那怪人由初时的低笑,到得后来,变成了喃喃的自语。洛小桑身上有伤,这般凝神等待下,不片刻便胸口发闷,昏沉欲睡。就这般昏昏沉沉间,忽听黑暗中又传来铁链的“叮当”声音。 洛小桑一震,抬头看去,只见怪人在墙壁上写了“你如何得到此物”几字。 洛小桑看了怪人一眼,虽是黑暗中不得真切,但怪人脸上似有淡淡的水渍。莫非,刚才这怪人在哭? 那怪人似有所觉,半转了身子,铁链“叮当”作响,似在催促洛小桑回答。 洛小桑隐隐中觉得此人认得那个白衣女子,说不定能从他处得知白衣女子爱郎坟墓所在,于是把心一横,便将遇见白衣女子之事说出。 “那位姑娘临终将她的一缕丝发交于我,嘱托我葬于她的爱郎坟前,生不能聚,死愿同葬,你,你似认得她,可知她的爱郎葬于何处?”洛小桑问道。 那怪人听完洛小桑所讲之言,忽的放声大笑,只是那笑声由狂傲,却慢慢的变得凄厉,最后竟成了低低的呜咽之声。 “小卉,小卉……”怪人沙哑的声音竟又开始低低的呢喃,只是反复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你莫要再难过。”过了不知多久,洛小桑见那怪人稍微平静,便出声安慰道。 “哈哈哈!”哪知怪人又是一阵狂笑,黑暗中响起一阵“叮当”声,只见怪人又在墙壁上写了两个字,该死。 “哈哈,李雪玉该死,我更该死。我不该轻信他人,追求速成,将小卉置之不顾,让她望穿秋水,受尽煎熬,最终郁郁而终。我该死,我该死啊!”怪人边说边用铁链拍打自己的身体,黑暗中“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洛小桑为怪人疯狂行径看得目瞪口呆,到得最后,那怪人轻抚着手中的剑型发簪,又变成了喃喃自语。 “你,我答应过她,要将她的丝发葬于爱郎墓前,你,不知你可知道在何处?”又过得片刻,洛小桑终是忍不住又问道。 怪人静了片刻,却不回答,只是在墙壁上写道:“你可是为了这物,才被关在这处?” 这下倒换得洛小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怔了怔才道:“我也不知,或许是。不过天剑山庄也是正道门派,也许,其中有甚误会也,也未可知。” “哈哈”怪人又是一阵狂笑,只是一阵既闭,道:“你便骂天剑山庄中人卑鄙无耻,行事龌龊,沽名钓誉就是。” 洛小桑一窒,心中虽不愿,无奈事实摆在眼前,道:“你到底是何人?可是魔教中人。” 怪人在墙壁上写道:“我说我也是天剑山庄中人,你可相信?” 洛小桑吃了一惊,道:“这怎么可能,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人盯着掌心上的剑型发簪,左手一挥,又在墙壁上写道:“小兄弟,多谢你将小卉遗物送到我面前。” 洛小桑只觉心跳加速,将怪人言行前后一想,心中原本模糊的念头却越加清晰,惊道:“这不可能,你,她说你早便身亡,要我将她一缕丝发葬于墓前。你,你到底是谁?” 唉! 黑暗中静得片刻,终是响起一声长叹,却有几多沧桑几多悲凉。 只听“叮当”之声,怪人在墙壁上写道:“我名叫李润玉,乃天剑山庄庄主。我与小卉相识之时,还未挑起庄中重任。后来庄中族老得知我与凡人相恋,便百般阻挠……” 怪人写到此处,身体微微颤抖,这般痛苦回忆,似在腐蚀着他的身心。过了片刻,他终是继续写道:“我与小卉情深,自是不管不顾。后来终因父母临终之命,不得不挑起庄主重任,族老也答应,只要我修行有成,便可迎娶小卉入门。为了将来,我狠心不与她想见。谁知……” 怪人顿了顿,身体起伏更大,落笔力道更大,墙壁前石粉乱飘。他继续写道:“谁知我那弟弟李雪玉,觊觎庄主之位已久,竟欺骗我修炼那什么速成法诀,还服下速成丹丸,实则却是慢慢的将我一身修行散去。我心念与小卉重聚,竟轻信他所言。那日,终是假借小卉到得庄中,将我骗至后山,与那走狗陈一风,趁我不备,将我加害。” 洛小桑一边震惊于这天剑山庄密事,一边为此等卑鄙无耻之行径义愤填膺,道:“这两个狗贼当真该死,可是,小卉姑娘说你当时便已殒命,他们又怎会放过你?” 怪人“哼”了一声,又继续写道:“他们当然希望我死,只不过当时他们一搜之下,竟是搜不到我庄中庄主信物-剑源之心,加上对我族中太祖远修未归也有忌惮,这才留下我一命。他们无非是想逼问出“剑源之心”所在,哪知我早有所觉,已将它交与小卉保管。” “剑源之心?”洛小桑一愣。 “便是此物。”怪人,哦,李润玉将手中的剑型发簪一扬。 原来如此,无怪乎小卉姑娘当初交与自己之前,叮嘱自己千万不可为天剑山庄见到,也难怪天剑山庄中人认定自己拿了此物,将自己捉住逼问下落。 李润玉又在墙壁上写道:“若不是你身上的‘剑源之心’掉出来,我定以为你是李雪玉那狗贼派来诓骗我之人。以前便曾有过一次,那狗贼派了一人进来,后为我识破。这些年来,狗贼无时无刻不派人监听着我的一举一动,将你关进此处,怕也是为套出‘剑源之心’所在,你我对话,且切不可为狗贼知晓。” 李润玉写完,又将前面所写全部挥去。洛小桑这才明白为何他不让自己出声,道:“你为何不想办法逃去?” 李润玉“嘿嘿”一笑,似有心酸与无奈,又写道:“你过来看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剑源之心 洛小桑被关进此处至今,李雪玉身份未明且又时常有些疯狂行径,洛小桑如何敢靠近。如今他既让自己过去,想到他的际遇,洛小桑心中再无犹豫,抬步走了过去。 谁知一看之下,洛小桑心中更怒,不由喝骂出声:“这狗贼当真该死之极!” 原来李润玉双脚齐断,两个肩胛骨则为两条长长的铁链穿过,将身子定在地上。黑暗中铁链的“叮当”声,便是李润玉挥舞铁链所发。如此痛楚,当真不是常人能忍受。却又是什么,让他在这黑暗之地,忍受煎熬那么多年? 世间多情人,总为多情苦。只是这苦,却又为何那般多人吃得? 洛小桑蹲在地上,用力扯了扯那铁链,谁知竟纹丝不动,也不知是如何浇灌进地底的。 李润玉拍了拍洛小桑肩头,在墙壁上写道:“小兄弟,你无需如此。这么多年,那狗贼对我百般折磨,我忍受下来,无非是心中之念支撑。今日遇见你,带来小卉之意,可见老天怜悯,待我不薄,我此生再无憾矣。” 洛小桑眼眶一热,道:“李前辈,你莫灰心,晚辈自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我……”说到此处,竟是再说不下去。想想李润玉被关在此处多年,尚且逃不出去,自己如今一身修行被封,身如凡人,又该如何是好。 两人既已确认了身份,便少了许多的猜忌。洛小桑将身陷天剑山庄之事从头到尾说出,李润玉一叹,道:“天剑山庄修行以剑入道,修行法门传自神主手下大将剑神,一向以刚直立行于天下,没想到竟然出了李雪玉等败类,为天剑山庄蒙羞。只望太祖远修早归,除去二位贼子,还我天剑山庄清白之名。小兄弟,你过来。” 洛小桑虽不知李润玉想做什么,但却是闻言走了过去。李润玉双手在洛小桑上身摸索了一阵,道:“小兄弟,你年纪虽轻,但修行也算深厚,不然李雪玉那狗贼不会连‘截心上法’此等秘术也用上。不知你修行沌天门的沌天炁术到了哪一层境界?” 黑暗中洛小桑脸一红,自己修行本低,若论本门的沌天炁术,恐怕只到元天境第五层。不过自己兼修梵鸣寺以及清虚观两家功法,三家修行法门虽是大相庭径,但在那神卷总纲的引领下,似有殊途同归之势,自是不能以单一的法门修行境界来论。 经李润玉一问,自己一时也无从说起,在这黑暗之中,许是为了宣泄许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压力般,洛小桑竟是自然而然的,将自己身修天下正道三大门派修行法门之事说出。 李润玉听罢,一阵默然,片刻之后却是在墙壁上写道:“小兄弟,此等秘密,你为何说与我知?不怕我泄露出去吗?你可知一旦为天下人知晓,神州再大,也无你立身之处。” 洛小桑一窒,呐呐道:“我也不知,可能李前辈你是情深之人,我一生所遇,无一不是正义之辈,所以我才,才……。” “哈哈!”李润玉沙哑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末了在墙壁上写道:“好一个情深之人,小兄弟你又何尝不是。小兄弟,我有一事相求,望你能答应。” 洛小桑一愣,问道:“何事?” 李润玉写道:“我天剑山庄有一段修行心法,向来由庄主口传,代代如此。如今我被困,怕是再无机会出去。我传与小兄弟你,希望你出去以后,为我找一个天剑山庄心性善良弟子,传授与他……” 洛小桑一看,顿时想起那个月夜之下,一身白衣的智空和尚,老和尚慈祥的面貌依旧在眼前,只是他所托之事,却如一座大山,压得自己喘息不已,人未老,心已老。 还未等李润玉写完,洛小桑便摇头道:“不行,不可,李前辈,等你出去,自行找人相传便是。我,我怕是无力完成……” 李润玉继续写道:“我知小兄弟你宅心仁厚,生性纯良,心中之事,怕是早成梦魇。但我半死之身,心中最后之憾,再托无人,怕是死后无脸见我天剑山庄祖先。小兄弟,润玉拜托了。”他写到此处,竟是身子微欠,倒地磕起头来。 洛小桑先是一怔,见到李润玉磕头,慌忙下将他扶起,道:“李前辈,你切不可如此,我,我……”一时心乱如麻,见李润玉双脚齐断,匍匐在地竟是不愿起来,心下一软,道:“李前辈,你快起来,我,我答应你便是了。” 李润玉见洛小桑答应,又在墙壁上写道:“小兄弟,你是我与小卉恩人,如今又强你之难,此等恩情,李润玉此生无以为报,唯盼来世结草衔环。”写完又是重重磕了一头。 洛小桑急忙又将李润玉扶起,道:“李前辈,你快起来。如今我们身陷此地,是否能出去也是未知之数。”想到此处,心中不免一叹。 李润玉两眼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见洛小桑答应,便将他口中所说的心法在墙壁上写出。洛小桑心中一边默念,一边背下。天剑山庄的修行功法虽也是艰涩得紧,但在神卷的对比下,却又显得简明得多。且洛小桑隐隐觉得,神卷中的文字,对这天剑山庄的修行功法也有引导之效。 李润玉见洛小桑不到两个时辰便将心法背下,眼中似有惊叹之意,在墙上赞道:“想当初我默背之时,整整花了两日方才记下,小兄弟只需短短两个时辰,不愧是沌天门弟子,修行天赋果然极高。” 洛小桑见李润玉夸赞,脸上微红,如果自己不是早背得神卷总纲以及第一章的内容,以自己的资质,怕是再花两日,也未必能背下。 李润玉见洛小桑不说话,以为他在消化心法中的内容,便将心法中难明之处一一点出。天剑山庄以剑入道,在修行的路途上,与仙缘谷一样,倒是别树一帜。洛小桑修行至今,从未有良师指导,虽幼时有刘大成教导,但多是入门级别修行。这般边听边记下,倒是对他往后的修行获益良多。 待得全部写完,李润玉将手掌一摊,却是那支剑型发簪,天剑山庄庄主信物——剑源之心,他在墙上写道:“小兄弟,多谢你将小卉的丝发送到我身边。这剑源之心,既是小卉送与你之物,你便留下吧。” 洛小桑摇头道:“不可,此物是天剑山庄重宝,怎可留在我身上。李前辈自当寻一天剑山庄中人传授才是。” 李润玉一叹,写道:“剑源之心虽是我庄中重宝,但是千百年来,我族中为它丧命之人不计其数,曾有一段时间,天剑山庄因内斗险些落得灭门之祸。如今经由小卉交于你手,或是天意,小兄弟,你收下便是。” 谁知洛小桑倔起来怎也不肯收,无奈之下,李润玉只得让他暂为保管,待寻到适合传授法决的天剑山庄弟子,才一并授予。 接下来一段日子,李润玉便将自己修行中一点一滴的感悟说与洛小桑知晓,让一路以来只懂埋头苦进的洛小桑有豁然开朗之觉。 黑暗中不知时日,一次与李润玉交流修行中的想法后,洛小桑沉沉睡去,谁知醒来竟是一身湿漉漉,为自己汗水湿透。洛小桑一惊下翻身坐起,却发觉四周温度极高,身在其中,有如置身炉火之中,身下石板,竟也隐隐烫手。 四周温度极高,洛小桑自也知晓,但自己与李润玉所处数丈之地,却是容身之处,为何现在连这数丈之地,温度也这般高? “小兄弟,你醒来了。”正待相询,李润玉沙哑的声音却在黑暗中响起。 洛小桑快步走到李润玉身边,问道:“李前辈,此处为何突然这般炎热,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润玉先是不答,手一挥却叫洛小桑噤声,将手向头上黑暗中一指。洛小桑抬头看去,忽的黑暗中一丝微亮,原来每日这个时候,黑暗之上总有人将食物投下,只是速度快极,怕是投下食物即刻便将窗口关去。 前些时日,李润玉早将情况告知洛小桑,却不知为何今日这般慎重。正奇怪间,身边的李润玉将手一抬,铁链“叮当”声中,只见黑暗处原本应该转瞬即去的光亮,虽是大部敛去,却是隐隐的流下了一丝。 李润玉做完手中动作,转身对洛小桑道:“小兄弟,我先祖将天剑山庄建在高贺山之旁,实因高贺山中有神州大地最纯地火之故。神州大地,众多神兵利器,便是神主手中的神剑,也曾在此处淬炼过。每隔一百二十年,地火便会有一次上下循环,将深处精纯的‘火精’带出……” 洛小桑点了点头,却不知这般炎热下,为何李润玉还说这些。李润玉顿了一顿,接着道:“这‘火精’乃地火之心,温度之高,可化万物,引之淬炼,便可造就神兵。每逢‘火精’临世,我天剑山庄所处之地便滚热无比,庄中之人会退出暂避,监视一旦松懈,那时便是逃出此地的最佳时机。” 第一百四十八章 脱身逃出 洛小桑先是一愣,接着喜道:“太好了,可是如今我们修行被封,无法运行术法,该如何做才好?” 李润玉道:“无妨,你我身处之地,实则在我庄中重地‘剑坛’之底,乃我庄铸造神剑之地,也是热力最高之地。时间一到,我便借助‘火精’喷出的精气,将你送出。我一身修行散去,所剩无几,无法为你解去封印。你切记出去之后,一路向北,那是我太祖远修之地,希望上天眷顾,能让小兄弟你遇见太祖,为你解去封印。” 洛小桑抬头看了看天上那丝光亮,心中腾起希望,可是转念一想,便道:“李前辈,那你又当如何?你身上的铁链,可否借那‘火精’除去。” 黑暗中见到李润玉眼中微光一闪而逝,他微微一笑,道:“我们脚踏之地,名为‘冰魂’,乃是远古神魔时代我天剑山庄先祖从万冰之地深处得来之物。”接着他又抖了抖身上铁链,接着道:“神魔大战后,先祖将一头魔兽镇压在天剑山庄,在这‘冰魂’以地火反复灼烧,才能将它神魂毁去。经过千万年的时光,那魔兽终是烟消云散,这铁链便是当年困锁它之物。” 洛小桑扯了扯铁链,哪知这入手微凉之物,传自神魔时代,还曾经困锁过魔兽。心道这李雪玉与陈一风真该死,竟将自己兄长也困锁此处,此种行径,怕是连魔教中人也不如。 只听李润玉接着道:“这铁链连魔兽也可锁住,除非身死,无解脱之法。我寿元将尽,多得你将小卉遗物带来,心中再无牵挂。小兄弟,你宅心仁厚,福泽绵长,日后必非池中之物。天剑山庄罪孽,李雪玉与陈一风二人乃是罪魁祸首,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一点薄面上,放过天剑山庄,润玉在此谢过了。” 话一说完,便想弯腰施礼。洛小桑眼中一热,急忙将他扶住,道:“李前辈,你千万莫要如此,你身上铁链,定有法子可以除去,我,我……” 李润玉轻笑道:“小兄弟,你无需如此。还有一言,望你能记住,人心乃最难明之物,你生性纯良,往后切记再不可轻信他人。” 洛小桑含泪点头,虽是相处不久,但他知眼前之人至情至圣,却为他人所害,与相爱之人生生分开。这世间之人,为何却为那么些许的功名利禄便要至人于此,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黑暗中温度越来越高,忽的一阵震动,来得猛烈,险些将二人掀倒。 李润玉道:“小兄弟,时间到了,你且站到这处。”洛小桑闻言而动,站在了李润玉盘坐的一块石头上,却听他接着道:“小兄弟,此石乃‘冰魂’的一部分,当年为那魔兽掀翻,险些被逃去,所幸太祖发现得早,才将他重新锁住。‘火精’喷出的精气温度极高,可融化世间万物,只有站在这‘冰魂’之上,方可无碍。机会无多,小兄弟要好好把握。” 洛小桑胸口如受重拳,知道今日之后,怕是再无机会见到他,生生吞了一口口水,艰难道:“李前辈,我出去之后,定会想办法回来将你救出,你……” 李润玉却是呵呵一笑,声音依旧沙哑,只听他道:“小兄弟,你我修行,本便该勘破生死,追寻天道,只是人在五行中,难免受本性影响,贪生怕死便是一例。如今小卉已死,我身无牵挂,追寻天道再无桎梏,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洛小桑无言以对,一时默然,却听李润玉一声“来了。” 原本黑暗中温度便极高,这下却似高到了极点,额头汗水一出现,便化为了蒸汽。只见四周墙壁突的喷出一道道火红的气流,射在对面的墙壁之上,顿起一个焦黑大坑。这墙壁比之寻常石壁还要坚硬,这一下便出现了一个大坑,可想而知力道之大,怕是不亚于一个高手奋力一击。 洛小桑还在为那“火精”的精气吃惊不已,却没想地下“嗤嗤”成声,喷出两道精气,连那“冰魂”,也为那精气贯透。忽的,洛小桑只听黑暗中“当”的一声,却是那铁链,紧紧地绕在了脚下“冰魂”碎块上。紧接着身形一动,脚下“冰魂”碎块为那铁链所牵,横移了一丈。 洛小桑正奇怪李润玉为何有如此动作,黑暗中又是“嗤”的一声响,这次却是传自脚下,洛小桑心中一惊,只是还来不及低头,身子便为那精气喷出的力道所带,向头上黑暗中的那丝光亮直射而去。 黑暗中,却听见李润玉一声“小兄弟,保重。” 泪,无声滴下,却早化为了虚无,消散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洛小桑紧紧咬牙,心中似有了决定。黑暗中,一个少年,抬头,眼眶中似有水雾,却透着坚定。 “火精”精气力道之大,带出的速度之高,转瞬便飞出许远,洛小桑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但依旧是带不走四周的炎热,眼前那丝光亮却是原来越来越大,一晃间便到了眼前。只是脚下速度却是丝毫未减,洛小桑只来得及将身子一缩,人便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之上。 “轰隆”一声,洛小桑只觉得背部疼得像断成了两截,接着身子横飞,在空中翻了几翻,落地之时却又是面朝下,狠狠的砸了下去,这下摔得不轻,额头上早现冰凉,定是一砸之下,见了血。 过了不知多久,洛小桑才懂得动了动手指,慢慢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检查之下,身子大大小小,浑身是伤,几无完整之处。自己所躺之处两丈外,便是方才脚下的“冰魂”碎片,碎片以及自己身体四周,散落着无数细石,怕是刚才一撞下撞出。 所幸自己撞上的石壁不厚,如果方才撞不碎,怕是碎的便是自己了,想想便觉得后怕不已。忽的心中一动,不知自己出来的出口,可还在那。于是忍痛站起,发现前面不远处叠着一堆大石,查看之下,发现这堆乱石竟是从头顶上掉下,莫非是刚才冲出的“冰魂”碎片,砸落的,如此那出口岂非再寻不着? 洛小桑绕着那堆乱石一圈,发现真如自己所料,那出口被埋在乱石之下,莫说自己现在一身修行被封,便是自己修行仍在的时候,要独自搬去这堆乱石,也非易事。 洛小桑当即跪下,眼中含泪,朝着乱石中拜了三拜,心道:“李前辈,晚辈如能逃去,必完成答应你之事,为你报仇。” 拜完之后,打量下,自己身处一间石房内,其中一角,是一张石床,还有一张木桌以及一些生活用具,显然平常有人居住在此,怕便是李润玉口中监视之人了,不知是否由于“火精”出世,四周变得燥热无比才离去。房内空间甚大,说是房,不如说是一厅堂或者更为贴切。 一道木门,在前方三丈开外。 虽说是木门,但也沉重如铁,用力之下,那木门才“吱呀”一声闷响,缓缓推了开去。洛小桑心中忐忑,见这声音传了开去后,不见任何声音,才小心走了出去。 门外,一道淡淡的红光照了进来,原本四周空气便燥热非常,视线一接触下,不由觉得温度又高了几分。洛小桑久居黑暗,这红光虽弱,但也叫他双眼难受,适应了一阵,方才睁眼走了出去。 身后木门又是“吱呀”一声,轻轻合上。 洛小桑小心翼翼,深深吸了口气,用心倾听之下,发觉并无异常,这才镇定心神,开始向四周打量。这剑坛果然和自己想象中一样,是一个巨大的殿堂,高达六七丈,宽或超十丈,四周呈四方状,顶部却是圆形,由四根大石柱支撑,似有天圆地方之说。与出来的小厅堂一样,墙壁都由黑褐色的岩石所造,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朴实无华,正是这种巨大空间下的壮观,才显示出身为一族重地的威严。 忽的洛小桑眼中瞳孔一张,在这巨大的殿堂内,都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亮,只是中间处,却有五根巨大的黑影。越靠近,越觉得那黑影巨大,同时也觉得那红光越来越亮,仿佛黑影之下,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在愤怒地燃烧。 洛小桑迈步,向那黑影下的“火焰”,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是,五把黑褐岩石制成的巨剑。 一剑,可刺破千秋,穿破岁月。 洛小桑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画面。一个人,手持这样的“剑”,风云中叱咤,一声怒啸,一剑下天地色变,魔影无踪。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细看之下,这五把巨剑,却是有大小之分,左右四把“小”剑,将中间一把“大”剑围住,如众星拱月。 正是这样的巨剑中间,那团“火焰”,彷如从亘古以来,便照亮了这人类建筑至高境界的殿堂。在离那“火焰”一丈开外,洛小桑却是忽的停了脚步,将目光从“火焰”中收回,落在了地面之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青火异兽 同样是黑褐岩石铺砌的巨大石板,弯弯曲曲的刻了许多线条,俨然是一个图案。 这指头粗的微红的线条,在一丈见方的石板上如龙似蛇,缓缓的向前延伸,苍劲有力。这不知存在了多久年月的图案,处处留着岁月磨砺的痕迹,透着来自远古的沧桑与凄凉。 那是一只巨兽!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巨兽。 巨兽的头颅之上长有一对羊角一样的犄角,这本应是上苍赋予温驯动物自卫的犄角,长在这口中满是巨大獠牙的巨兽头上,更显它威武不可侵犯。那满口的獠牙中,却有两只特别巨大,更加赞叹雕刻者鬼斧神工的是,那巨大獠牙旁边,有几个细小洞孔,犹如一滴滴的鲜血从巨口中滴下,更显巨兽的狰狞凶恶。 而巨兽的身子,似虎似豹,那巨大的四臂强健有力,利爪如勾,一爪之下,怕是能碎石裂缝。最让人觉得惊异的是,这巨兽的躯干之上,还刻着一对小小的翅膀,与它巨大的身躯不成比例,如若是作画,倒像是作画人恶作剧之笔。 红光闪烁照耀,苍凉的图案刻痕从平缓到激烈,巨兽双眼泛着凶光,仿佛下一刻,便可从石板上跳出一般。 洛小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这剑坛的建造者,怕便是这天剑山庄的先祖,真乃人间巨匠,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能。不知他是凭空想象,亦或这世间真有此兽。 洛小桑压下心中对巨兽的恐惧,透过耀眼的红光,抬头看向那团“火焰”。只见一个下细上粗,犹如石井般的东西,出现在五把巨剑的中间。高约五尺,直径不过三尺,和殿堂的墙壁以及地板一样,都是那黑褐色岩石所筑。 石井之内,透射出红亮的光线,正是洛小桑刚才看见的“火焰”,而整个殿堂的光源也正是从这里而来。 石井旁边,有一个三尺高的黑褐石块,石块上铺着一张石板,待看清石板上放着的物品,洛小桑先是一愣,继而又是一喜。 那石板上,赫然放着从自己身上搜去之物,除了一些小物品,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紫龙龙魄。此物是葬龙潭底紫龙紫莎赠与自己之物,当初被擒,即被搜去,自己心中正苦恼该如何寻回,没想却是放在此处。 心喜下,洛小桑向前踏步而去,只是方才经过图案,将紫龙龙魄等物品拿在手中,手腕处一股久违的温凉,却是沿着手臂运转全身。洛小桑一顿,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将手腕中的黑圈举到身前一看,只见黑圈泛着微微的红黑金三色光芒,自己一身修行被封,却是为何,这黑圈竟然自己运行了起来。 卡、卡…… 寂静的殿堂中,忽的传来数声异响,仿佛穿越了岁月,从亘古而来。 洛小桑一愣,正抬头专心聆听间,下一刻,骤变突起。 殿堂之中,那被黑暗笼罩之处,红光外围,忽的传来一声苍凉的呼啸,透着凄厉之意,接着却是一声声,如海涛般浩浩荡荡而来。 “嚯”一声,那石井内的红光似乎一下子亮了许多,原本便燥热的空气,变得更加的难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严实如闷炉的殿堂,竟也开始有风不停的旋转,吹得衣襟“剌剌”作响。 一条红线,由那石井之上沿着黑褐色的石板,缓缓传来。游走间,那原本微红的线条,竟是变得生动起来,逐渐泛出红光,似从那石井上,得来了血肉。 洛小桑一退下,退出了图案之外,眼睁睁地看着那图案越来越亮,那红色光芒似成了有形之物般,亮极之后,竟是保持着原有的图案,缓缓由地面升到了半空之中。 那红色图案升到了半空后,竟开始慢慢旋转了起来,连带着殿堂上原本呼啸的风也似乎更加的猛烈。洛小桑仰头凝望着,额头上却不知不觉出了冷汗,心中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殿堂内的温度已然高到了极点,那红色图案升到了殿堂顶部,在同是黑褐色的石板下边急速旋转,几乎到了目不暇接的地步,却忽的,红色图案中,爆出一阵耀眼的白光。始料不及下,洛小桑眼睛一痛,急忙低头躲避。 “吼……” 一声惊天怒吼,从上空传来,震得整座大殿颤抖不已,粉尘四起。 巨大的身躯带着可焚化万物的温度,全身泛着青色火光,对,青色的火花,一只巨兽从天而降,狠狠地扑向在殿堂下的洛小桑。 本能反应下,洛小桑急速地后退,可是那巨兽身躯巨大,还在空中,身上已闻毛发烧焦的味道,所幸不知后退中脚跟磕到了何物,身子跌倒向后翻滚了老远,这才堪堪躲过。 巨兽全身被青色的火光所包围,愤怒嘶吼,缓缓转过头来,闪着红芒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洛小桑。 洛小桑只觉口干舌燥,也不知是周围温度所至还是心中紧张所至,跌坐地上,只是不断的用双手撑着后退,直到退至背靠一把石剑。 眼前这青火巨兽,与地上那图案所画一模一样,血盆大口,双角锐利,青色火焰如它身躯的一部分,未接近便能感觉到毛发枯焦之味。巨大的身躯高达数丈,四脚粗壮有力,那利爪只是在那黑褐石板轻轻一触,便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洛小桑脸色苍白,额头的冷汗早为那高温变成了蒸汽,只是紧紧盯着身前的异兽。刚才自己心中还在赞叹那画鬼斧神工,呼之欲出,没想下一刻真的跳了出来。莫说如今自己一身修行被封,便是换了以往,怕也是对付不了这彷如神话故事中才有的异兽。 那青火巨兽,先是嘶吼一声,踏前一步,却是对着洛小桑的方向,伸长鼻子嗅了几嗅。忽的红眼圆睁,似如怒极,仰天又是一声怒吼,震得殿堂颤抖不已,紧接着四肢一弯,看那架势,就待再次扑下。 洛小桑看着眼前异兽,身无还手之力,便在此时,一股熟悉的温凉,走遍全身。 黑圈化为黑尺,闪烁着红黑金三色光芒,悬在洛小桑身前。关键时刻,又是黑尺忠心护主。 这一变化,倒让原本欲扑下的异兽一顿,一双红眼紧紧盯着洛小桑身前的黑尺,低啸不已,似乎怒极,不过却不知为何似有所忌惮不敢再前,利爪将黑褐石板抓出一道道深痕。 与此相对,异兽越是怒吼,黑尺红黑金三色光芒越盛,气势丝毫不弱。看在洛小桑眼中,便如身前两大异兽,正在互相咆哮,做战前的蓄势。 风声呼啸,杀意大盛。 蓦地,黑尺三色光大盛,耀眼几欲瞎目,却是带着无往的气势,向着对面那只异兽飞去。几乎便在同时,对面那只青火异兽火红的双眼一亮,嘶吼一声奋然扑来。 画面似乎是很滑稽,黑尺的大小不足异兽万分之一,但是气势丝毫不弱半分,便如一只黑暗巨兽,与青火异兽的爪子在空中狠狠撞在一起,又各自倒退,砰然声中,整座殿堂颤动不已。 如此还不算,便如有着万世深仇般,一退之后,黑尺与青火异兽又再度扑前,互相缠斗。黑尺三色光忽涨忽缩,而那异兽咆哮连连,每一次撞击,都在空中撒下漫天的青色火花,将殿堂震得颤动不止,黑褐的石板烧出坑坑洞洞。 一旁的洛小桑,似乎早被忘记,只是若有旁人,便可看见他全身颤抖,双手紧握,纵是周围燥热非常,温度极高,他额头汗水不断流出。只是一流出,便化为蒸汽,让他整个头部若隐若现,仿佛置身烟雾之中。 烟雾下,是一双赤红,暴戾的双眼以及扭曲可怖的脸庞。 黑尺每一次光芒大盛,洛小桑身上的血腥杀戮之意便更盛一分,心中那“桀桀”狂笑的声音,带着那股温凉,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可是那天剑山庄的封印,似如一道道枷锁,在身体经脉各处设下层层关卡,阻止着这股暴戾之气的肆无忌惮。 睥睨天下之势,又如何能轻易挡得。只是挡得一阵,那暴戾之气便迅速攻破阻碍,朝着下一处冲去。看似简单,只是这相撞之力,却如蚀骨锥魂。 青光漫天下,洛小桑脸色惨白,身子一动不动,忍受着体内蚀骨锥魂的痛楚。 忽然,他仰天长啸,双目赤红,面如恶鬼,身上带着无尽的杀意以及凶戾,向前轻轻踏了一步。只是这一步,周围的空气似乎冷却了那么一丝。 青火异兽又一次与黑尺相撞而开,火红的双眼看不见任何神情,看着洛小桑方向,低吼了一声,只是这一次,吼声中似带着了些许不安。 就在洛小桑一身修行恢复,犹如置身尸山血海,杀戮灌心欲冲前厮杀的时候,忽的一股暖意,如春日之阳,从他的胸口迅速向着全身经脉中的暴戾之气包围而去。 洛小桑身子一顿,行走的步伐却是停了下来,只觉得体内冷暖交接,便如有冷暖两道气息,在他体内互相缠斗,互相包容一般。 红如鲜血的眼眸之下,有一道淡淡的绿色光芒,从他胸口缓缓飞出。 第一百五十章 逃脱囚笼 那是,一柄古朴的剑型发簪,天剑山庄的信物——剑源之心。 方才,便是它在洛小桑堕入炼狱,化身为九幽地府的恶鬼之时,将他生生拉回。 剑源之心从洛小桑胸口飞出之后,泛着绿光,停在他面前,泛出的淡淡光线,却将他整个身体紧紧包住。 风声大作,却是那青火异兽,从空中再度扑下。黑尺紧随其后,泛着三色光横亘在他与洛小桑之前,犹如以往般忠心护主,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黑尺身上的三色光芒,却是黯淡了许多。 那青火异兽停在洛小桑身前,巨大的头颅往前一伸,火红的双眼似闪烁不已,却是紧紧地盯着那悬浮在空中的剑源之心。 泛着淡淡绿芒的剑源之心,似有感应般,轻轻一耀,仿佛用远古的语言在诉说着什么。 青火异兽盯着剑源之心看了一阵,似有不甘,又将头颅伸前,朝着黑尺嗅了一阵,摇了摇巨大的头颅,似又疑惑不解,只是低低地不断咆哮。 片刻之后,那青火异兽终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低啸一声后,身子俯低,巨大的头颅对着悬浮空中的剑源之心缓缓点了三次头,退了几步,不再出声。只是这一退,身上的青色火焰,却是逐渐的黯淡下去,直到最后全部消失,身子也最终不见。 整个殿堂,随着青火异兽的消失,突然安静了下来,连那呼啸的风也突然不见,只剩下洛小桑以及空中三色光芒同样黯淡的黑尺,闪烁着淡绿光芒的剑源之心。 在剑源之心光芒之下,可以见到洛小桑原本赤红的双眼逐渐黯淡下来,漫天的戾气也似乎逐渐消散。洛小桑体内变化巨大,从冰冷到温暖,冷暖交接,最后连同心中那暴戾的狂笑声音一同消失,感觉似如从深渊到云端,一身轻飘飘如无物。 虽然一身剧痛无比,旧伤新患,体内每一道经脉在那暴戾的气息冲击下便如火烧一半,但生命的本能终是将洛小桑唤醒,微红的眼睛下,只剩下眼前泛着淡淡光芒的剑源之心。 蓦地,一道光芒,却从剑源之心上射出,落在了那柄巨大的石剑之上。仿佛远古的誓言一并应验,那石井内,同时射出一道红光,同样落在那石剑上。 红绿光芒交错,缓缓而动,那柄黑褐色的巨大石剑,仿如泛出莹莹剑光。 莹莹剑光闪烁不已,忽的,原本重复寂静的殿堂内,又是响起“呼呼”风声,只是这风声柔和,似如春日风意,却让人有祥瑞之感。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白色长袍,脸如孩童般红润,如穿透了时空,从那巨大石剑内,一步步缓缓而出。 周围石剑,渐渐响起“呜呜”之声,声音中透着虔诚,如最忠诚的膜拜者,匍匐在地。连原本泛着淡淡光芒的剑源之心,也似乎耀眼了许多,在空中闪烁不已。 如果此时李玉衡在此处必定大吃一惊,这老者与当时在万鬼窟内用镇庄之宝召唤的天剑山庄祖师剑神一模一样,甚或可说是一个人。 那白发老者盯着剑源之心,将左手轻轻一挥,剑源之心闪烁着淡淡绿芒,似带着了千万年的思念,落到他掌心上,缓缓的转着圈,发出“嘤嘤”如孩童亲昵之音。 白发老者嘴角轻轻一动,似有了一丝笑意,只是稍动便逝,接着,他又将目光落在了洛小桑身前,泛着淡淡红黑金三色光的黑尺上。为这老者目光所视,黑尺的光芒忽的一暗,洛小桑身体疲惫不堪,动弹不得,但与黑尺血肉相连之感,却第一次从黑尺身上传来不安与忌惮之意。 害怕,那睥睨天下的黑尺,魔灵所化的黑尺,竟会有惧怕之意。 这老者,当真是剑神? 白发老者盯着黑尺看得一阵,忽的伸出右手,向着黑尺轻轻一挥。黑尺原本暗淡的红黑金三色光却是忽的一亮,洛小桑明显感到黑尺的不愿与不甘,他想阻止,无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又是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黑尺为他人生生夺去。 黑尺泛着红黑金三色光芒,在白发老者右手手心上轻轻地晃动,与左手的剑源之心遥遥相对。 “哬!” 白发老者将口一张,发出一声远古的语言。殿堂内原本柔和的风却忽的变得急促,他左右两手的淡绿光芒与红黑金三色光芒一耀,在他两手一送间,缓缓升起,停在他胸前。 洛小桑口干舌燥,只觉得胸口更加沉闷,知道他定是要有动作。自从自己得到黑尺以来,多少次,受尽冷眼嘲笑,都是它那温凉的血肉相连之感,支撑着自己一路走下去。虽然知道它乃魔灵所化,为正道不齿,但心中深处,总是将它作为自己的一部分。 如今黑尺落入这奇怪老者之手,不知他意欲何为,虽是心中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黑尺与剑源之心在白发老者身前停了片刻,只见他双眼微闭,口中也不见动静,殿堂之内,风声却是忽的停了,一阵古老而低沉的语言,随后响起,由低吟到如千百人同时颂唱,仿佛穿越了岁月,由亘古而来。 与此同时,黑尺与剑源之心逐渐放出光芒,竟是绕着对方,在空中慢慢地旋转了起来并向对方不断靠近。 随着这古老的颂唱越来越大声,黑尺与剑源之心的光芒也越来越盛,最后到了耀眼不能直视的地步。 “吺” 从白发老者口中,又传来一声远古的语言。 随着这一声语言,整个殿堂忽的躁动了起来,微微颤抖不已,有“隆隆”之声从地底传来,从前一息的闷响,到后一息的震耳欲聋,转瞬即至。 “轰!”一道白光,从石井内直喷而出,将原本黑暗的殿堂照得犹如白昼。那白光之下,赫然是一道红色的熔岩将它托起。 洛小桑看得目瞪口呆,那白光呈椭圆形状,甫一出现,殿堂内的温度又提高了许多,几乎让人窒息,与李润玉口中描述的“火精”一模一样。这老者好大的能耐,竟能将万火之精轻易引出。 白发老者眼中一转,落在了那“火精”上,却是不知为何,微微一叹,接着右手一挥,火精便射向了黑尺与剑源之心所在的光芒之中。 物极必反,殿堂内的黑暗在这白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洛小桑紧紧闭上了眼睛,仍为那白光刺得双眼生疼,泪水直流。 “吾主,命已成,吾即随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小桑耳中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本能反应下睁开了双眼,不过眼前依旧是一片白色,几疑是否为那白光灼瞎。过得一阵,眼中却是慢慢地有了一些景象。 殿堂之中,五把黑褐色的石剑,依旧巍峨如山,石井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射出淡淡的红芒散在大殿的黑暗中,那白发老者早已不见,只是…… 洛小桑眼中瞳孔一张,自己身前三丈之外,一把剑型之物,闪烁着红黑金三色光芒,静静地悬在空中。 那是一把,未开封的剑。 剑长四尺,剑身圆厚如锏。 不自觉地,洛小桑将手一伸,那剑型之物竟是泛着三色光,毫不迟疑地落入他的手中。 那股熟悉的温凉之感,从剑型之物传来,瞬间游走全身,剑型之物身上的三色光一亮,似正倾诉着相见欢愉。 洛小桑轻轻地抚着它的全身,如以往抚着黑尺一般。自己心中明白,这剑型之物,定是黑尺与剑源之心,在那白发老者的作用下变化而来。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这剑型之物那般眼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忽的,洛小桑全身一震,他想起那个青衣人,那个活着,实则早已死去的“活死人”。 这个世间,可有人,将你记挂? 不为别的,只为你的一丝微笑。 这个世间,可有人,让你魂牵梦萦? 不为别的,只为将她轻揽入怀。 悲意心头起,洛小桑一声长啸,脑海中却是涌现起李润玉传与自己的那段修行法诀,在淡淡红芒的黑暗殿堂中,洛小桑手握黑剑,轻轻一剑刺出。 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剑,脚下步法却是变了何止十种。一剑刺出,似封死了所有的进攻路法。除了退,再无去路。 “凡剑”,平凡中的一剑,却是天剑山庄剑法修行中的最高境界。 洛小桑心无他物,为这剑意所痴迷,竟是在这剑坛内,一剑一剑地舞了起来。 殿堂之内,不知何时开始,地底的“隆隆”之声竟是不绝于耳,黑褐色的石板,竟是微微的颤抖起来,直到这颤抖越演越烈,连那五把巨型的石剑,也晃动起来。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从那石井内传来,无数道炽热的气流,从黑褐色的石板下喷射而出,温度极高的熔岩,从石井中不断涌出,瞬间将周围化为赤焰之地。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整个殿堂的震动也越来越烈,仿佛是火神的愤怒般,石板之下那股汹涌澎湃的热浪同时轰鸣,巨大的声响从下而上,石板上顿时出现无数裂缝,一直向前延伸,殿堂中,包括那巨型石剑在内的所有东西纷纷倒塌,空气中炽热得如要燃烧,甚至连吸进去的空气也可将血液煮沸。 洛小桑从剑意中醒来,便是连头上的石板也因脆弱不堪而纷纷坍塌掉落的时刻,隐隐有光亮,从上射下。几乎是本能的,黑剑将洛小桑托起,迅速向头顶的光亮飞去。 原本坚硬的石壁也纷纷坍塌落下,洛小桑在黑剑的引领下,左躲右闪,在纷纷碎雨般的石块下,艰难的全力冲上。脚下,炽热的熔岩早将殿堂内的空间布满,如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紧追在洛小桑身后两丈外。 百里之外,为避火精而躲去的李雪玉以及陈一风二人,站在鸦雀无声的天剑山庄众人之前,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声声轰鸣下,一片红火将天剑山庄紧紧笼罩。 一道冲天而起的火柱,甚至连天上乌云,也生生贯穿。 整个天空的乌云,似也染上了火焰的颜色,倒似这大地之力,也将乌云一同燃烧了起来。 无数灰烬,包括巨大的石块,燃烧着的焦烬,从天而降,彷如一场凄凉的雨,带着末日的悲哀,让世人绝望到底。 谁也看不见烟云之中洛小桑的身影,只是那道可怕的火柱消去,大地平静之后,整个天剑山庄尽毁,方圆十里内再无人畜。 天空云层中,一个巨大的黑洞,依然清晰在目,彷如云层被烧焦一般。夕阳似带了不甘,在黑洞旁边的云层画了一笔,出现了些许的怪异金黄。 有风起,带走了,谁的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前往漠北 碧草如茵,暖风和畅。 林间溪水潺潺,一只野生的小灰兔在溪边警觉的细啃着春意中的嫩草,或许对它而言,整个世界便是这么的一片细叶,真实、饱满却又不失一点对生命的渴望。 蓦地,进食中的它双耳一动,却是抬起头来,因为它见到,溪边一直一动不动的一个奇异生物,动了一动,带起了一片“沙拉”的青草声。 出于对生命的谨慎,小灰兔远远的逃了开去,不过出于本能的好奇心,却是躲在草洞旁边,盯着那个慢慢坐起的奇异生物。 洛小桑自为黑剑所带,得以逃脱,不过出了天剑山庄范围之后,却是在身心俱疲下失去意识,也不知过了几多时间,才缓缓醒了过来。 张眼便是青天白日,翠草环绕之地,一身的伤痛自是告诉着自己,此刻不是在梦境中,自己终是大难不死,逃出了那万火之地。 想起身死于剑坛之底的李润玉,洛小桑又默默地留下了眼泪,怎的这世间无情之事,尽是落在多情之人身上。自己出行至今,无论是那葬龙潭底的紫莎,抑或万鬼窟的白衣女子小卉,皆是至情至圣之辈。 偏又小人当道,世事不公,才至命运多舛,尽皆遗憾而终。怕是天下之大,此情此事,无时无刻不发生。 错,究竟是谁的错? 洛小桑心中纠结,转念想起李雪玉等人的丑恶面孔,心中恨极却又无奈之极。虽是决心为李前辈报仇,只是人小力微,又苦无证据,该如何是好? “啵” 洛小桑但觉自己心中某处,又是裂了开去,只是这次裂得更远、更深。 身心俱疲下,顿觉百无聊赖,洛小桑重又重重的躺了下去。修行中人无惧普通的风雨,又可多日不闻人间烟熏,这一躺,又是数天过去。 任由风吹雨打,日出月落,杂草萦身,与大地融为一体。也不知何时开始,洛小桑心中竟是一片空无,悲喜皆忘。心中唯一浮现,竟是当初在那万火之地,一剑一式比划着的剑诀,短短的三招剑诀。 只是三招,却也包罗万象;只是舞着,便也能无拘无束,遁入那佛家常云之“空”的境界。 洛小桑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只见满天星斗,犹若宝石洒落玉盘。这般星空,不知何时开始,已成了追忆。 洛小桑心中一叹,再次起身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势在沌天炁术这般奇术的自行运转下,竟也好了大半。忽的心中一动,才发觉手中还有一物,此物长四尺,身圆厚如锏,入手依旧温凉,那股熟悉的气息正沿着手臂游走全身,顿觉伤势又好了一些,正是黑尺与剑源之心所化的黑剑。 这般奇遇,连洛小桑也觉莫名。那剑坛中的老者不知是何人物,竟能让魔灵所化的黑尺做出这般变化,只是这变化不知是福是祸,今后几何。 不知为何,洛小桑又想起那条无名小河边,灰衣渔人的话。正、邪如果真的是自古不变,那“我们”,谁说了“我们”便一定是正义的一方? 正在洛小桑为自己的念头吓一跳间,忽的天上传来一声巨鸣,空中扑下一巨禽,正是多日不见的白羽。也不知它是如何办到,纵使远隔千山万水,总能寻了来,送上一点温情。 洛小桑将白羽搂在怀中,只觉多日不见,白羽身形似又变得巨大。白羽低鸣着用喙轻轻梳理着洛小桑头发,似诉说别情。出于本能的直觉,它发现主人身上有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让它有少许的不安,不由又低鸣了数声。 洛小桑轻抚着白羽毛发,抬头看了看天,心下却是有了决定。 漠北,万里黄沙之地,青天白日之下,放眼便是细柔的沙粒,一息一变的沙丘。即便是外围,也是日穿短卦,夜穿棉袄,可见日夜温度之差巨大,非人能适应。 如此生命禁地,莫说是普通的凡人,就算是修行中人,若非有危及生命的急事,对此地也是敬而远之。漠北最危险的,不是日夜温度之差,也不是变化莫测的气候,其实却是有关于它的传说。 漠北最核心之地,乃是神魔大战的古战场。 据《远古异物志——神州篇》记载,在远古时期,漠北本是神州最富饶之地,世间万物欣欣向荣,皆在此繁衍生息。无奈魔族打通人魔通道,突袭神州,漠北便成了主战场。神魔大战后,原本的富饶之地却成了生命禁区,实是神州之殇。 也不知是多少年之前,忽有一人,手持一古怪法宝,在正魔两道留下赫赫威名便销声匿迹,世间盛传他手持的法宝,便是得自漠北神魔大战古战场。名利驱使下,世人纷至,甚连凡人,也不远万里赶往漠北,望能得到一件远古法宝,从此名扬天下。 结果便是没有结果。误入漠北之人,无论是修行中人还是凡人,皆无一生还,也无人知道漠北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从未入漠北中人传出,从边缘处远远见到漠北核心的天空漆黑一片,恍如末日降临,远在边缘也身受其害,无一不大病一场。 未知之事往往比有形之物更让人心生畏惧,修行中人也是人,人性的弱点依旧无法摆脱。人言传送之下,不论真假,逐渐的,这漠北之地便让人敬而远之,再也无人敢问津。 却又不知是为何,就在这般蛮荒凶险之地,却在灵山盛会进行后不久,传出魔教各派不断汇集,沿途数十个正道小的修行门派纷纷为之所灭,天下震动。正魔百年前大战之后,一时烽烟又起。 魔教沉寂百年后突然如此高调,定然是大有所图,正道中以沌天门、梵鸣寺、清虚观为首的三大门派商议下,决定派出门下精英弟子,由修行高深的各派长老带领,立即前往漠北。沿途又有许多正派人士加入,义愤填膺下,意图扫清妖邪,为天下苍生造福,一时之间,队伍倒也是声势浩大。 洛小桑从天剑山庄逃出后,原本打定主意一路向南,直奔沌天门,却在打听之下,知道了事情经过。听及魔教灭门时无恶不作,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胸中一腔热血沸腾,恨不能斩杀几个,替天行道;加上又打听此次漠北之行,沌天门由梅峰长老兼且刑罚长老高日升带领下,精英尽出,决意与魔教一决高下,所以在飞行中转头,径往漠北而去。 除了偶尔歇息之外,一路往漠北赶去,这般心急火燎地飞行了数日,洛小桑却忽的在空中一滞。原来自己打听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赶路,竟连此次正道落足的地点也不知,漠北之大,该往何处去才是。这样岂非如无头苍蝇,到处乱转。 洛小桑暗骂自己糊涂,直到此时,才有心思打量四周景物。只见足下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沙化得很严重的草地,说是草地,不过是见到戈壁乱石之处,偶能见到一些稀草,看来这沙漠,竟有不断向南扩展之势。 方圆十里之内,怕是连牲畜都无,更莫说人烟,这该往何处问路才是。转身回头又是路程遥远,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只怕更多。 咬牙之下,洛小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飞行,只望自己运气能好些,一路飞去能碰见同道中人。 这一飞又是两天两夜,眼前景色由戈壁稀草变成了细细的沙粒,终是进了漠北之地。但洛小桑心中的期望却并无实现,莫说人影,连鸟都未见着一只,看来自己飞行的方向怕是有问题。 不过要说运气,唯一幸运的,便是飞行多日,天气一直晴朗,未见着先前听闻的狂风卷着沙粒铺天盖地而来的恍如末日的景象。 洛小桑在空中停定,看了看天上的烈阳,又看了看足下连绵万里的黄沙,苦笑了一下。这些日子风餐露宿,不知不觉间,飞行的技术却是大大见长。想起以前刚刚踏上法宝的心惊胆战,看来时间真可将人的心性改变。 一直飞在身边的白羽忽的一声急鸣,却是一头往黄沙之地落去。洛小桑一愣,心中害怕白羽有甚危险,急忙御剑跟上。 甫一落地,便见到白羽扑棱着巨翅,将一只小兽踩于足下。 那兽身长不过一只野兔大小,却是长着一身厚厚的皮甲,如龟的头上长有两个短角,四肢短而粗,利爪锋利无比,正因为白羽抓住而不甘心的四处挥舞,被其挠上一记,怕是厉害无比。 没想到这万里黄沙之地,竟还有生物存在,生命力必是顽强得很。也不知它是靠何生存,如何为生?洛小桑正细细观察,却没想白羽此时低鸣了一声。 多年相处,洛小桑自是明白白羽之意,不由笑道:“知了,我不过奇怪此地竟有如此生物,做与你便是。” 说完左右一看,前方不远处似有一段阴影,走近才发现是一节巨大无比的朽木,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纵然倒塌在地,但那干秃的枝桠仍高对青天,让人不由想到它全盛之时高耸入云,俯视苍生的雄姿。 就在巨大朽木的阴影下,洛小桑将那小兽开膛破腹,折了些枯枝串好,撒上随身带着的一些调味品,生火烤了起来。 洛小桑本就精于厨道,加上那不知名的小兽去了厚厚的皮甲之后肉质竟鲜美无比,只消一会的功夫,那小兽便肉泛金黄,滴着脂油,一时间香气四溢,让人闻之垂涎三尺。 白羽由小便知洛小桑厨道了得,按捺不住下扑棱着翅膀催促连连。洛小桑自己也是多日未碰荤腥,这下勾起口腹之欲,不由暗吞口水。 不过既是精于此道,自是知道欠了些许火候,安慰了白羽,手上将那兽肉左右翻滚,脂油滴下更是“兹兹”成声,香气更旺。 万事俱备,只等东风。 “好香啊!” 便在洛小桑准备拿起烤肉之际,忽的从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细纹短木 还未等洛小桑抬头,那人便由巨大的朽木上一跃而下,犹如一片薄叶,落地无声,站在了洛小桑面前。 只见此人约不惑之年,肤色古铜,头发束成马尾斜于一边;鼻头高挺,眼睛虽是不大,却能隐隐传神;一身白色粗衣,腰间的粗布腰带上插着一柄短刀,如此炎热的沙地,竟是赤着双脚踩在上面。 洛小桑心中一惊,这人修行怕是深厚得紧,不单是让自己毫无所觉,便是警觉如白羽,虽说注意力分散在眼前的美食之上,但对他的到来也是毫无所觉。 “你是何人?可是魔教中人?” 此人一身放荡不羁之态,大出洛小桑对正派中人衣冠楚楚,仙风道骨的仙人之姿的认识,如今此地正魔各派汇集,不知是敌是友,警觉之下不由喝问了出来。 白羽似也为自己不能发现此人来到身边而恼怒不已,落在洛小桑肩头扑棱着巨翅鸣叫连连。 “小兄弟,莫紧张,我非坏人。只是路经此地,忽闻此地香气扑鼻,嘿,这才下来看个究竟,倒是惊扰了小兄弟和贵畜了。”那人许是见洛小桑手中的黑剑紧了紧,就待动手之态,急忙挥手解释。 “哦,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到此地?”洛小桑见对方虽是来路不明,但语气中倒是客气得很,不像魔教中人,心下稍缓。不过自出行以来经历了太多,洛小桑终是再不敢轻信他人。 那人在洛小桑的注视下自行找了一处阴影坐下,答道:“如今正魔两道齐聚漠北,怕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这位小兄弟一身正义凛然,怕也是到此除魔卫道之士。却不知小兄弟是何派门下?” 洛小桑一听,猜想对方怕也是正道人士,当下施礼道:“我是沌天门弟子,不知这位前辈是哪一派门下?” 那人一听,眼中一亮却是在洛小桑未发觉下便消失不见,他也不回答,只是继续问道:“你是沌天门哪一峰弟子?师从哪一位长老?” 洛小桑如实答道:“我是沌天峰弟子,我师傅姓潘。” 那人眉头微皱,似在回想沌天门中哪一位长老姓潘。其实洛小桑的师傅潘三顺不过是厨房的一个俗事弟子,即便那人真是认得沌天门中人,也未必认得他。 果然他似是想不到便放弃了,只是对洛小桑微笑道:“看你年纪轻轻,修行似也不低。沌天门对年轻弟子的培养,终是未曾放下。” 洛小桑听他言下之意,似与门中颇有渊源,便道:“弟子惭愧,在门中,我只是最不成器的一个。敢问这位前辈名讳为何?可认得我沌天门人?” 那人又笑了笑道:“我只是闲人一个,常年游走,与沌天门倒是有那么一些以往,不过不提也罢。” 洛小桑忽然想起刘大成以前教导自己之时,说道天下之大,有些修行中人不拘泥于形式,不以门派为争,欢喜独身游走天地之间,以身感天,以身悟道,往往不为世俗牵绊而更能参破天道。便如沌天门的开派祖先,原本便也是这样的人物。其修行往往深厚得很,不比一派掌门差,眼前此人,怕便是此类修行散人了。 正当洛小桑思索之际,那人忽的朝篝火处一指,说道:“小兄弟,你烧烤之物再不拿起,怕是要暴殄天物了。” 洛小桑转头见到那小兽之肉原先金黄的表面竟有了一些焦黑,定是刚才那人出现,交谈中忘了拿起,过了火候所致。急忙将它拿起,虽是有了些许焦味,不过去了焦皮,依旧是香嫩得紧。 “鸣~~”白羽一声催促,它早便等得紧了,方才为那人所扰,一时忘记,这下却是见到对方不似敌人,又想到了眼前的美食。 “嘿嘿,小兄弟……”那人盯着洛小桑手中的烤肉笑道:“我行走神州大地,其他倒没什么,倒是这口腹之欲如何也戒之不去。不知可否与我少许?放心,我不会白要你的。我便拿秘藏的美酒与你交换。” 洛小桑将手中的兽肉撕下一块扔与白羽,又对那人道:“前辈客气了,小子不懂饮酒,给了我也是浪费,小小吃食,你拿去便是。”说完撕下兽肉一边,扔与那人。 那人单身抓住,先是深深嗅了一口,直道:“美味,美味。”又转头对洛小桑道:“你当真不要?我可告诉你,我这秘藏的美酒可是无价之物,换了以往,你便是拿再多的宝物跟我交换,也换不来一滴。” 洛小桑轻轻摇头,坐在一旁阴影之下,大口吃了起来。 那人见洛小桑态度坚决,口中喃念了几句。洛小桑听之不清,不过怕多是抱怨他不懂品尝之意。洛小桑也不理,只觉那兽肉吃下去之后精神一振,修行中人虽可少沾人间烟火,但终究是躲不开“吃”这最初的本性。 不知不觉间烈阳已西下,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一抹残阳高挂西边,将周围的白云染成了一片血红。只是这血红,配着这清冷的黄沙之地,别有一副壮观之景。 看着看着,洛小桑却是痴了一般。 “漠北残阳血,千里埋阴骨。 一去无亲人,碧海游魂荡。 笑看天下事,皆为名利亡。 不如为一醉,三更留酒肆。” 便在洛小桑痴醉这大漠景观之际,那人在朽木之上,一口酒来一口肉,用他那浑厚的嗓音,低低念得几句,道尽天下多少人为了浮云般的名利,将命留在这魂殇之地。 听得最后一句,洛小桑全身一震,是啊,我这般奔波,活在世间,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口中的正义?只是这正义,又是那么的虚无,甚或虚假,想起天剑山庄那些人的嘴脸,更觉得所谓的正义,只不过是挂在口边为自己私欲作祟的挡箭牌而已。 手中黑剑与自己血肉相连的感觉依旧是那么强烈,早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看着黑黝黝的剑身上流动着的如血脉一般的红色血丝,在残阳之下更显猩红。 这便是我的精血? 这法宝,他忽的想起那不知名小河边灰衣渔人说过的话,真是魔灵所化,那它,不知夺了多少人的魂魄,汇聚了多少怨灵。 当时正气凛然对渔人说了那些话…… 洛小桑突然觉得浑身一颤,周围温度似下降了许多般。那何尝又不是为了将它留在自己身边的私欲,而挂在嘴边冠冕堂皇的正义。 是谁说了,我们口中的正义,便是真正的正义?再一次,这念头竟又浮现。 “啪” 洛小桑忽的跳起,朝自己脸上甩了一耳光,似想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甩走。 这一声倒是吸引了朽木之上的粗衣人的眼光,他原本有了些醉意的熏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开口问道:“小兄弟,你心中也有未解之结?” 洛小桑盯着眼前如血的残阳,呐呐道:“我也知我所想是错的,只是,只是……”这一顿下,又是不知从何说起,不由又是呆住了。 粗衣人目光炯炯,盯了洛小桑一阵,忽的仰天笑道:“哈哈,伤心人自有伤心事,这世间事冥冥中自有主宰,你也无需如此。小兄弟,今日你我有缘在此相遇,自也是冥冥中的天意,我有一事,与你沌天门有关,却是要你出手相助。” 洛小桑一愣,道:“何事?” 粗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往洛小桑处。出手“呼呼”成风,不过到了面前,却是成了柳絮落地,更显功力高深。 洛小桑接过一看,却是一根粗糙的木头。只听那粗衣人又道:“你从此地往东,飞行三日不到,便是此处正道各派漠北落脚之处。你只需将手中之物,交予沌天门带队漠北的长老即可。” 洛小桑低头细细摸着手中的短木,发觉除了略闻得芳香以及幼幼的纹理,再无其他特别之处,便道:“前辈吩咐,弟子自是照办,只是……”还未说完,忽的一愣,原本朽木上的粗衣人,却是无影无踪,不知几时,早便离去。 原本倒不觉得,只是这人一去,顿觉更加清冷。 几分萧瑟,几分愁。 依着粗衣人之言,洛小桑一路向东飞去,沿途观看,发现四周黄沙越少,倒是粗石裂谷处处,能见巨大枯树。看来依此方向,倒是能远离黄沙之地。 原本晴朗的天气,在飞行了一天过后,倒也变得阴沉,有呼呼大风夹杂着沙粒,从四周吹来,刮得脸面生疼。不得已下,洛小桑只得放慢了速度,在低空中继续向东赶去。 谁知越往东,天气越坏,刚开始还能低速飞行,到得后来,四面八方全是飞沙走石,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连方向也是分辨不得,加上连日赶路,身困体乏,于是洛小桑找了一处石缝,藏身其中,躲避这末日般的天气。 到了此时,方知漠北气候的可怕。这还是在外围,想想身处核心,四周除了黄沙再无一物,连藏身之处都没有,如果遇上这般天气,当真是再高的修行也无可奈何。虽是修行中人,但在自然之威面前,却与凡人相差无几。 躲藏在石缝中,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倒是百无聊赖,不知不觉下,洛小桑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去多久,说也奇怪,便是这末日之地,倒能无梦无魇,睡得香甜。醒来之时发现沙暴早已停了,天上万里无云,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完全无法想象之前气候的可怕。 抖落了满身的沙石,正待走出石缝,却忽然间听到寂静的戈壁上空,传来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 那声音快极,转瞬即到,洛小桑透过石缝看去,只见青天之下,一道白色的光芒急速划过,在它之后,竟还有一道光芒,倒是呈灰色。只是看前边那白芒忽上忽下,歪歪扭扭之态,怕是在躲避后边灰芒的追赶,而且两者距离逐渐拉近,不片刻已到了洛小桑藏身石缝的上空。 这黄沙之地,千里之内人畜皆无,如今有人在此斗法,怕是如今聚集此地的正魔两道。只是不知那二人谁是正道谁是魔教中人,二人相斗,一看便知有了胜负,不管孰胜孰负,自己身为沌天门人,定要出手相助才是。 一念及此,洛小桑正待掐诀飞出,却没想那先前的白芒不知是身上有伤不支落地,抑或想在这乱石之地躲避强敌,竟是从天而降,落在洛小桑藏身的石缝十丈之外。 它身后的灰芒紧追不舍,白芒落地还不及有所动作,便轰然一声随之落地,扬起漫天尘沙。 “哈哈,你倒是给老子再跑啊,老子看你还能往哪里逃?”那沙尘还未散去,便听那灰芒落地之处,传来一声得意的笑声。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出手相救 待沙尘散尽,洛小桑才看清那狂笑之人,身着黑衣劲装,横眉粗耳,乃是一个手拿大刀的大汉,只是他手上的刀泛着幽幽蓝光,怕也是把不俗的法宝。而他追赶之人,倒是一个手拿长剑的年轻人,相貌倒无甚特别之处,不过手抚胸口,嘴角挂血,定是在相斗中不敌受了内伤。 “你休要嚣张,待我门中之人赶来,看你这妖邪之人如何是好。”那年轻人虽是身受重伤,不过倒是怡然不惧,剑横胸口,防那魔教中人突袭。 那黑衣魔教中人听罢嘿嘿直笑,一步步逼近那年轻人,道:“你们人多,老子自是不吃那眼前亏。不过在他们赶来之前,收拾了你这小子,倒是还绰绰有余。” 他也是对敌经验丰富之辈,话方说完,当下一声叱喝,手上的大刀便化为一道灰芒,径往那年轻人砍去。灰芒去势之快,转瞬即到。 那年轻人脸色一变,他虽是早有防备,无奈身受重伤,只是来得及抬手一挡,便连人带剑,一起被震飞出去。这一下似乎牵动了原本的伤势,一口鲜血“哇”的吐了出来,倒地再也起身不得。 那魔教中人嘿嘿怪笑,举步走近,就待补上一刀,取了眼前那年轻人的性命。却没想忽的身后传来“呼呼”破空之声,速度之快,方听见便来到了身后,以他一身功力,也是躲之不及。 大惊失色下,要说他是修行深厚,对敌经验丰富之辈便在于此。那魔教中人也不转身躲避,却是身子前扑,电光火石之间躲过法宝透身而过之险。 不过虽是躲过了性命之危,但那法宝来势之快,犀利无比,却在后背擦出一道血痕,鲜血直流,疼痛入骨。 没想着这杳无人烟之地,竟还有人偷袭,以这招观之,定也是修行深厚之人。那魔教中人前扑落地之后,也顾不得背后伤势,不敢大意,转身喝骂道:“是谁?竟敢无耻偷袭!” 只见一柄黑色的陋剑在空中转得几转,落在身后之人手上,正是洛小桑。原来方才他见那年轻人危险,便再也不顾隐藏身形,连忙出手相救。 “我是沌天门门下弟子,你这妖邪之人,休要在此作恶。”洛小桑剑横胸前,心中默念法决。眼前之人修行深厚,以自己微末修行,虽是出其不意伤了他,不过一旦交手,胜负实在难料。 “又是你们这些名门子弟,可恶,看老子剁了你。”那魔教中人见眼前之人虽是年纪轻轻,但修行倒也深厚,而且他手中兵器古怪得紧,方才为它所伤,竟从背后传来阵阵阴寒之力,阴邪入骨,那股阴邪在血脉横冲直撞,难受得紧。 这下含怒出手,便是狠招,大刀带着灰芒扬起漫天沙尘,威力巨大,对着洛小桑劈去。洛小桑早便凝神以待,却不知怎的,自从修炼了得自李润玉的三招剑诀,那原本快极威力巨大的刀式,看在眼中倒似成了慢动作一般。 洛小桑虽对剑诀一知半解,不过不知是否此前多次修炼信手拈来之故,此时对战中也不容多想,轻轻一避便以剑诀一式刺出。这明明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让那魔教中人脸色大变,只觉漫天剑光,眼前尽是那黑剑剑影,无论往哪个方向躲去,似都难逃一剑穿心。 想来他也是心狠手辣之辈,电光火石之间竟也是毫不犹豫,待得剑影落定,只见沙尘中扬起一阵血雾,那魔教中人竟以左手为价,换来短短时间,转身便逃。 他知洛小桑修行深厚,非自己能敌,所以一出手便是自己得意招式,没想到竟也敌不过对方一招,狠心下舍去自己一臂,转身之际恨极便想着此仇来日必报。 没想方才转身,全身却是一顿,无论自己如何催力,脚倒像不是自己的那般,钉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全身的力气一点一滴的散去,他恐惧,想大叫,却也叫不出声。死,他忽的知道自己会死。就这般,他怎也想不明白,自己已舍去一臂逃命,却又为何会死。 “砰”一声,那魔教中人倒在地上,双眼圆睁,真个是死不瞑目。 此间怕是只有洛小桑知晓,在黑剑砍落之际,一股紫黑的气息,从那魔教中人断臂入,脚底出,一身生机,竟为黑剑夺去。 没想黑尺变了形状之后,夺人生机之能,竟仍存在。黑剑夺了魔教中人生机,剑身上的三色光一耀,似欢悦之愉,这才落在洛小桑面前。 洛小桑注视良久,心中思绪万千,直到听见先前躲避魔教中人追杀的年轻人呻吟呼痛之声,这才收了黑剑,抬步走到他面前。 那年轻人面呈紫色,伤势实在不轻,怕是已伤到五脏六腑。许是听见身前有声,他慢慢睁开双眼,隐约中见到洛小桑身影,他一动,无奈身子却是动弹不得,倒是牵动了伤势,嘴角又溢出血来。 洛小桑见状,连忙将他扶住,说道:“这位师兄你莫紧张,我乃沌天门下弟子,那恶人,那恶人已为我杀了。” 那年轻人听罢,绷紧的身子似是一松,缓了口气才道:“谢谢,谢谢沌天门师兄的救命之恩,我,我乃斜阳谷门下弟子柳……”话未说完,又牵动了伤势,咳嗽不已。 洛小桑将他扶起放在大石之下,往胸口一掏,却赫然发现身上的疗伤之药几次波荡,早便遗失,否则让其服用本门的疗伤圣药,即便命悬一线也能救回。 正苦恼间,那年轻人许是见到洛小桑之态,细声道:“这,这位师兄,烦你将我胸口的疗伤之药递与我,我……” 原来那年轻人竟自己带有疗伤药物,洛小桑急忙将药从小瓷瓶中掏出递与他服下。那年轻人服下之后,便盘膝而坐,运修行法门疗起伤来。洛小桑也不急,便在一旁坐下,警惕四周变化。 “这位师兄,在下柳岩谷,多谢师兄救命大恩。”过得两个时辰,洛小桑忽见那年轻人走到身前,就待跪下行礼。 想来拿斜阳谷的疗伤之药也是不可多得之物,这般重的伤势,竟能在短短时间内恢复。洛小桑急忙将他扶起,道:“莫要如此,你我同属正道,即便换作他人,定也是会出手相救的。” 柳岩谷欲再拜,不过见洛小桑执意不许,他也就不再坚持,倒将他此番遭遇娓娓道来。原来正魔两道此番齐聚漠北,却是都在漠北一处叫天神庙的地方相遇。双方甫一相见,便呼朋唤友,打个不停。一来二往下,往往的单打独斗,便变成了群殴。 多日以来,漠北上空经常见到绚丽多彩的法宝砸来打去,将原本便散碎的沙丘砸平了不少,争斗倒也是各有输赢。好在漠北原本便是人畜禁地,不然倒是累及不少无辜生命。 让正道不解的是,魔教中人也不恋战,往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作鸟兽散,让正道弟子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于是便那么僵持着。 为摸清情况,正道便纷纷派出门下弟子,沿着岩丘追寻魔教的踪迹。而柳岩谷正是与同门师兄弟追寻魔教踪迹之时,在一处沙丘为魔教中人偷袭,才逃到此处。 “你可知我沌天门弟子,也到了此处?”洛小桑自是心急门中弟子的行踪,急忙问道。 柳岩谷点头道:“我与门中师兄弟为魔教偷袭之前,却是见到过贵门中人也在附近搜寻魔教的踪迹,只是不知是否也中了魔教阴谋诡计。” “你可能御剑?快,快与我一同前去找我门中师兄弟。”洛小桑听见门中之人可能也中了魔教妖人埋伏,心急火燎下便拉了那柳岩谷同去。 好在柳岩谷服用过本门的疗伤药物,伤势好了大半,勉强可以御剑,加上他也担心门中师兄弟的情况,于是二人御剑而起,往东寻去。 二人一路飞去,也未有阻滞,倒是洛小桑心急下,往往飞出老远,才发现身后勉强跟着的柳岩谷不见了踪影,不得已只得飞回寻他,再一道往前。 这般飞行了半日,忽的遥见前方不远处闪烁着一团巨大的彩色光团,异常耀眼,洛小桑停了下来,正疑惑间,却听见身后的柳岩谷大喜对他喊道:“洛师兄,快,那是我门中招聚弟子的信号。” 洛小桑闻言一愣,倒是立马反应过来,与柳岩谷迅速飞去。甫一落地,便听见数声喝问声:“来者何人?”紧接着有法宝“嗤嗤”飞起,将洛小桑团团围住。 洛小桑正待解释,身后柳岩谷随之落地,叫道:“林师兄,且慢动手。” 那被柳岩谷唤为林师兄的斜阳谷弟子越众而出,定睛一见是自己师弟,喜道:“柳师弟,是你。太好了,所幸你也无恙。” 柳岩谷迎往自己的师兄弟,劫后重逢,自也是高兴,便将自己的遭遇说出。那林师兄显是带队的大弟子,听完柳岩谷诉说,向洛小桑一鞠道:“多谢沌天门洛师兄对我师弟的救命大恩,今趟若非沌天门,我斜阳谷众人怕是要全军覆没,我这个大师兄更是愧对师门重托。” 洛小桑连忙摆手道:“林师兄言重了,却不知我门中弟子如今在何处?” 那斜阳谷林师兄道:“我正道弟子中了魔教妖人埋伏,各自为战,险些全军覆没,幸得贵门以及梵鸣寺和清虚观众位师兄冲破围困,将我等一一营救,如今我斜阳谷负责在此聚集被冲散弟子,贵门和梵鸣寺以及清虚观的众位,仍在里边营救被困各派弟子。” 洛小桑抬眼一看,才发现此处除了身着黄衣的斜阳谷弟子外,还有一些别派的年轻弟子。想来定是正道各派年轻弟子对敌经验尚轻,且无统一的指挥,这才为魔教所趁,中了埋伏。 “今日我门中带队弟子,不知是哪位师兄?”洛小桑问道。 “贵门带队弟子姓陈,乃空明师兄。”斜眼谷林师兄回答完,却是狐疑地看了洛小桑一眼,心道你身为沌天门弟子,怎的不知道自己门中带队师兄为何人。既有疑心,又上下打量了洛小桑一番,发现他一身青衣满布灰尘,须发散乱,手中的法宝似剑非剑,倒显古怪,莫非是魔教妖人,想趁机混入正道中意图不轨? 想到此处,却是向门中人打了个眼色,那斜阳谷林师兄又问道:“不知这位洛师兄是几时到了此地?又如何救了柳师弟的?” 洛小桑一愣,道:“我,我日前为寻我门中师兄进了大漠,却没想错了方向,幸得有人指引,才一路往东寻来,便在路上碰见柳师兄。” 那林师兄又问道:“此次正道众人齐聚漠北,怎的洛师兄未与门人同来,却是一个人跑进大漠之中?” 洛小桑愕然,他自北域历练以来,便从未返回门中,一路所遇之事,便是讲一日也未必将得清楚,这被突然问起,倒是不知从何说起。 那林师兄脸上疑色越重,见他所问,洛小桑皆无法回答,心下断定此人纵不是魔教中人,怕也是有心之人,定有所图,当下右手一挥,众师弟会意,清喝一声,祭起法宝将洛小桑团团围住。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久别重逢 莫说洛小桑,便连柳岩谷也是一惊,连忙问道:“林师兄,洛师兄是师弟的救命恩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师兄将柳岩谷拉往身后,道:“这人身份不明,又无法说出来历,定是魔教妖人所扮,他假意救你,定是居心叵测,想混入我正道中图谋不轨。” 柳岩谷为师兄一说,脸上也是惊疑不定,洛小桑大急,这般天大的误会,倒是自己始料不及,连忙解释道:“众师兄,且慢动手,我是沌天门沌天峰弟子,不是魔教妖人,你们……” 林师兄显对魔教中人恨极,轻哼一声道:“谁可为你证明?要不是你们阴险狡诈,我门中便不会死了几位师弟。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众师弟,动手。” 斜阳谷众人同是对魔教中人恨极,这下为林师兄挑起了恨意,纷纷祭起法宝。连其他门派中人也是祭起手中法宝,在外围随时准备动手。 便在此时,忽的数道光芒从天而降,扬起漫天尘沙。众人纷纷转首,待得尘沙散去,却是走出数人,当前一人竟为女性,肤白如雪,黛眉翘鼻,长发及腰,虽是一身的沙尘,脸有倦色,也无法掩盖她的艳丽;手执一柄二寸短剑,身上的青色练功服让她玲珑的身材更添了一些英气。 众正道年轻弟子见之无不晃神,心叹神仙人物,洛小桑一眼之下,呆愣原地,竟是再也移不开去。 那美丽女子走到斜阳谷林师兄身前,问道:“林师兄,不知你们聚集了多少弟子?这又是为何?”她显是见到场中剑拔弩张之势,大有一触即发之态。 那林师兄脸一热,退了一步,连忙答道:“附近的正道弟子怕是都聚在此处了,我门中柳师弟为人所救,也已回来。但那救人之人说他乃贵门弟子,却又连贵门带队师兄都不知道是谁,且又说不清来历,我担心乃魔教妖人所扮,于是将他围住。” 那美丽女子听罢,将美目落在众人中间处的洛小桑身上,一息之后,却是浑身一僵,愣在了原地。 倒是洛小桑回复得快,在众人注视下,慢慢走到那女子面前,微笑道:“小璇,好久不见,你却是长大了不少。” 此语一出,那美丽的女子再也忍禁不住,双目留下热泪,一手掩住檀口,一手抓了洛小桑手臂,轻摇一摇,似不相信般,问道:“你是小桑哥吗?你是小桑哥吗?你真的是小桑哥吗……” 洛小桑双目含泪,轻轻点了点头道:“是我,害你们担心了。你哥可好?此番也到了此地吗?” 那美丽女子当然便是易璇,早已泣不成声。洛小桑与易璇自小长大,情同兄妹。当日二人在葬龙潭分开,各有遭遇,生死不知,直到此时才见着,自有一番感伤。 众人见二人相认,再无疑虑,那林师兄更是向洛小桑道歉不已。洛小桑挥手示意不必在意,见众人注目下易璇依旧是落泪不已,便将她拉到一旁另叙。 原来那日易璇离了仙缘谷,便马不停蹄飞回沌天门搬救兵,希望能回葬龙潭中将洛小桑救回。谁知回到门中方知此次北域之行,原是魔教诡计,希望将正道年轻一代弟子一网打尽。所幸正道中人收得消息,将正道历练的年轻弟子召回,才免去一劫,不过纵是如此,也有如洛小桑等弟子遇难。 易璇听罢更是焦急万分,连忙将情况报与门中。其实沌天门以及正道各派,早便派了修行深厚的弟子前往北域,易璇将情况汇报之后,便被父母留在竹峰等待消息。她自是不能坐等,几次想再去寻找,都被父母拦下。 易行云回到门中听闻此事,更是立马想转身去寻,他老爹易镜明自是不允,父子大闹一场,无奈下易镜明动了家法门规将他囚在竹峰后山,直到此次正道齐聚漠北,才将他放出。 洛小桑知易行云与自己虽非兄弟更胜兄弟,拼着自己受罚,也要出来寻自己。以他性子,被囚之间定也是没好果子吃,心下感动不已。遂将自己与易璇分开后的遭遇大概说了一遍,不过顾忌到许多人的身份,有些情节如紫龙紫莎、蓝翎儿以及李润玉等,便都隐去了,只说他被困,好不容易才找到路逃出。要知他遭遇奇特,绞尽脑汁才将事情说了通顺,回答了易璇所有问题。 待二人叙完,才谈及此间事情,大致如柳岩谷以及林师兄所说,易璇直到此时才止了眼泪,一拍额头道:“糟了,我哥让我带几个竹峰弟子,前来此处将众人带去前边山头相聚,我高兴过头,倒是将正事忘了。” 洛小桑听及好兄弟易行云便在前边,心中一热,便与众人说好,一齐御剑而去。 众人御剑而行,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光芒,虽分处不同门派,倒也是声势壮大,让屑小之辈不敢觊觎。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易璇所说山头附近,只是还未到,便远远听见有法宝对撞之声,在天边爆出层层气浪。 易璇娇“叱”一声,御剑当先落地,众人随后跟上。甫一落地,便有正道中人接应,众人相见,无不欣喜,纷纷问候,大有劫后相逢之感。看来这段时间,正道年轻弟子虽份属不同门派,但是同仇敌忾,倒是结下了浓厚的情分。 洛小桑站在人群之后,虽说也有不少沌天门弟子,不过多是其他几峰弟子,几无相识,但众人喜悦之情倒也能感受得到,心中自也觉得欣喜。 抬头发现天上却是有两处相斗,一处便在头顶之上,相斗正酣,不过怕是到了结束阶段。云层上一白色小点神威大发,手上招式将对方压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胜负不多时便分;而稍远处却是有人以一敌二,手上法宝将天空映得黄橙一片,轰隆声更胜这处,虽是以一敌二,倒也丝毫不落下风。 洛小桑正落足眼力,希望看清楚情况,忽听得身后有人喧了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洛师弟,好久不见。” 洛小桑回头看去,却是一愣,发现眼前竟是梵鸣寺的善明和尚。这善明和尚,在三派论道大会之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便对自己多加指点,似对自己另眼相看。北域历练之时,更是对自己百般照顾。如今在此见到自己,虽仍是法相庄严,但脸上的喜色更是无论如何也装扮不来。 真心待自己好之人,除了失踪的师傅,为数不多的师兄,怕这位梵鸣寺的师兄也算上一位了。洛小桑心里感动,连忙施礼道:“善明师兄,北域一别,真是好久未见。” 善明和尚的眼神仿佛一眼便可将人看穿,从头到脚仔细看了看洛小桑,似乎舒了一口气,道:“前次听闻善性师弟曾在灵山大会见过洛师弟,得知师弟你吉人天相,自北域逃出,尔后又闻师弟在魔教大闹会场后失去了踪迹,甚感担忧。今日又在此见到师弟,可见师弟宅心仁厚,福泽绵长,冥冥之中自有佛祖庇佑。” 洛小桑感激道:“多谢善明师兄挂念,此次历练,我虽多坎坷,但也总算有惊无险,往往关键时刻总得眷顾,方能化险为夷。” 善明眼中似有精光一闪即逝,微笑道:“洛师弟大难不死,必有更大的福气在后头。” 便在此时,天上传来一声轰鸣,震得地上微石也跳将起来。洛小桑抬头一看,只见那白色人影手中法宝幻出巨大墨绿色光环,不但将对手防御的招式打乱,还趁势而入,将对手从天上一劈而下,端的是厉害无比,让山头上围观众人咋舌不已。 洛小桑呆滞了片刻,不由说道:“那人是谁,修行真是深厚得紧,不知是我正道哪派门下?” 善明微微一笑,继续望着天空,答道:“正是贵门门下弟子,还是洛师弟熟识之人。” 洛小桑一愣,转头向善明看去,希望从他脸上猜出他所讲是谁,但却如何看得出来。忽的身后人群一阵吵杂,原来又有正道弟子突破了魔教包围来到此处相聚,不过看那情景,似有人受伤不轻,且身着月白僧袍,许是梵鸣寺弟子。 善明眉头微皱,轻轻一拍洛小桑肩头,道:“洛师弟,我过去看看,我们容后再叙。” 洛小桑连忙施礼应是。 善明走出两步,却忽的回头道:“洛师弟,那****与贵门陈师兄在雪族祭坛之底寻找你们,却只找到身受重伤的宋飘雪宋师妹。不过情况危急,她身上伤势再不医救便危及性命,这才不得已下退出,望你莫要见怪才是。” 洛小桑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我还得多谢各位相救我宋师姐才是。” 善明微笑点头,道:“宋飘雪师妹虽身受重伤,但闻及你仍未脱险,便欲返回寻找,无奈伤重下无法行动,才为我等送回沌天门。”说到此处,忽的一笑,却带了点神秘,又道:“她对你可是关心得紧,你有空可要去看看她才是。” 洛小桑一呆,想起了那孤高圣洁,如雪莲般幽美的身影,呐呐道:“我是要感谢她救命之恩的,只是,她在哪?” 善明对着天际那远处的相斗处看了看,却也不再说话,微笑施礼去了。 洛小桑目送善明离去,正欲转头观看战局,肩头又是为人一拍,转身一看,只见一人身着藏青练功服,头戴方巾,粗眉方脸,正微笑看着自己。 洛小桑随即反应过来,大叫道:“陈师兄,是你。” 那人正是菊峰的陈空明,他双手拍了拍洛小桑的肩头,笑道:“方才听易师妹谈及你也到了此处,我便马上过来了。师弟你能从那凶险之地逃出,真个是福大命大,实乃有福之人。师兄我往后要多和你亲自,沾沾你的福气才是。”说罢自己先开怀大笑。 陈空明虽较年长,但毫无师兄架子,说话也风趣,洛小桑感受着师兄弟间的情谊,心中温暖,声音竟有了些许呜咽,道:“多谢当日陈师兄多番照顾,我……” 陈空明摆手道:“师弟,莫要如此说,师兄还要请你原谅才是……” 洛小桑知他说的是当日未寻到他便退出之事,自是连忙摆手,于是画面则成了两人对鞠不已,引来众人相视。便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却是方才将魔教中人从空中劈下的白衣人,从天空御剑落下,受到正道众弟子的欢迎。 那人一身白衣,英姿飒爽,手上碧绿宝剑泛着荧光,定是方才大发雄伟的法宝。头上发束绑了一根青带,剑眉挺鼻,英气勃勃,玉树临风之态,配上嘴角的笑意,真乃人中之龙,引得无数正道女弟子纷纷侧目相看。 只见此人在众弟子的迎接下缓缓向洛小桑方向走来,洛小桑早便看清此人是谁,久别重逢,又见他如今在正道弟子面前大展雄风,着实为他高兴,心情激动下,竟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忽见易璇奔到他面前,在他面前说得几句,那白衣人一愣后,虎目一睁,身形一闪,转瞬间便到了洛小桑身前。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伊人在前 那白衣人立在洛小桑身前,虎目一瞪,将他身上上下看了个遍,便慢慢抬起双手,一把将他的手臂抓住,用力之大,似能掐得进肉中,必定也疼痛得紧,可是洛小桑却是浑然不觉,只是双眼泛红,吸了口气,缓缓道:“行云,你又壮了许多,刚才那下,可让好多女弟子为你喝彩。” 那白衣人自是洛小桑许久未见的好兄弟易行云,只见他虎目含泪,忽的一拳打在洛小桑胸口,低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当初,当初让你看着小璇,可好,倒把自己看丢了,你舍得回来,你舍得回来……”每说一句,便一拳打在洛小桑胸口。 洛小桑见他双眼含泪,强自忍住。更知他担心自己,如今见着,心情也和自己这般激动,自是任他打骂。 这一下倒是引得众人围观,易璇知二人久别重逢心情激动,但众目之下难以相叙,便将他们二人拉往人较少处,让他们好好相聚。 于是洛小桑又将北域历练以来的经历对易行云说了一遍,当然也隐去了一些敏感人物。非是不相信易行云这个好兄弟,只是兹事体大,守住秘密已是身心俱疲之事,以他性子,保不定冲动下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所以不说强于说。 易行云听罢,对魔教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抱了抱洛小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桑,今次在漠北,我发誓定为你报仇。” 洛小桑还以苦笑,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我听闻今次你们正是中了他们埋伏,只是为何到现在仍不见门中长老赶来相助?” 易行云答道:“今次也是我们轻敌大意,以为前几次与他们对决,打赢了不少,便是他们怕了,一路猛追,才至此地。所幸陈空明师兄以及梵鸣寺的善明师兄机智,及早悉破诡计,才让我们幸免于难。” “既是如此,为何还不尽早撤离?”洛小桑奇道。 “自是要撤,不过我刚才除了魔教一带队之人,现在就等另外二人授首了。”易行云说完,却是抬头看向天边那处。 相斗已到了白热阶段,那人以一敌二,不但不落下风,还隐隐将对方压住,看来若非其他变化,得胜也是时间之事。 “轰” 忽的天际传来一声闷响,脚上竟然微微发颤。云层被那人手上的法宝所映,幻出一圈圈黄色秋纹。 洛小桑怔怔看着天边,道:“那人是谁?怎的如此厉害?” “嘿嘿!”易行云脸上神秘一笑,却是看了洛小桑一眼,接着道:“胜负将分,待会你自能知晓?” 话音刚落,只见天边云层翻滚,那如秋水般的黄芒忽的大盛,荡出一圈圈波纹,将对方的灰、褐二色压了下去;风声潇潇,竟是夹杂着仙剑低鸣之声,响彻整个山头,无不听得真切。 众人尽皆抬头看着天际,直到那黄芒将整个天空覆盖。先是有两道灰影,从天空砰然落地,紧接着,一人手持仙剑,泛着荧荧剑光,乌丝轻浮,白衣飘飘,加上她绝世的容颜,便如仙女下凡般,缓缓落地。 “哗”此情此景,让山头上正道的众年轻弟子惊默了片刻,才发出胜利的呼喊声。 一段时日未见,宋飘雪的修行竟然精进如斯,果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材。洛小桑远远望去,觉得多日未见,她似乎清瘦了些许,也不知是否错觉,依旧让人惊艳的神仙容颜,却是有意无意般,在眉头处透了点,透了点忧伤。 究竟是何人何事,竟能让那般女子,也带了忧愁。 洛小桑摇了摇头,觉得这女子天生的艳丽,永远圣洁如雪山上的莲花,孤敖,不可碰触;仿佛盛开的夜百合,偶尔的一滴露水,却让她暗香独放,更显清丽无匹。 沌天门凝思阁的女弟子,原本多是容貌美丽之人,加上其他门派女弟子如众星捧月般围在四周,顿时吸引了在场除了梵鸣寺弟子之外所有男弟子的眼光。其中的宋飘雪绝世容颜,高深修行,更是场中之最。此时她剧斗调息完毕,正接受同门师姐妹的关怀,只是早便恢复了以往的冷傲。目光扫过众人,多带了冰冷,让人不知不觉竟有畏惧之感。 洛小桑想起当日与宋飘雪二人困于雪族祭坛之底,同舟共济之景,再对比今日,心中仿佛失落之极。不过想想原本便应该如此,自己本就是一个俗事弟子,运气使然才得以与门中师兄弟一同出行,如今回复常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原本也是个豁达之人,失落了一阵,便不再去想,也不敢去想,转身与易行云等一同离去。 只是在他转身之际,身后那艳丽的女子身子一僵,眼光却是落在了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脸上的冰冷,在身边众人不知觉下,悄然融化。 天神庙,地方虽是叫庙,实则不是庙,或者说不止是庙,乃是一座半废弃之古城。说起天神庙这处,历史得追述到神魔大战之前。漠北在神魔大战之前,便是神州最富饶之地,万物在此繁衍生息,自也少不得有如今主宰神州的人。 有人就有神。人对于世间万物不解之事,多冠与神论,望能祈求神灵庇佑,风调雨顺,人畜平安,至今如是。相传此地原是神魔时代人类祭祀天神之处,庙宇楼阁,亭台祭坛,宏伟无比,虽冠以庙称,但楼宇相连,何止十里,应称为天神城也不为过。 无奈神魔之战起,天神庙毁于一旦,但天神庙的名称却是传了下来。如今此地逐渐被风沙所盖,剩得一些残痕败瓦,苟延残喘,向世间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以及世间的沧桑。 不过虽是破烂古城,但漠北之地,有瓦遮头,不知强过黄沙漫天多少。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天神庙,便成了修行中人以及一些胆大的凡人在漠北的落脚处。 今次正魔两道齐聚漠北,只是不知为何,早先一步到此的魔教中人却不占据这天神庙做为落脚处,只在附近的沟沟壑壑落地为营。虽然思之不通,但正道中人又怎会跟他们客气,在仔细搜索确认没有危险后,便在天神庙落脚。 且说正道一众年轻弟子中了魔教诡计,差点全军覆没,好在年轻一代的精英弟子识破阴谋,除去了紧追其后的领头之人后,其余魔教弟子也不敢再追,又再次躲进了沟壑之中。在返程路上,却碰见了赶来救援的正道弟子,众人相见,自是热情相序,随后一同返回天神庙。 回到天神庙各自门派的落脚地,带队的陈空明以及易行云等,自是向门中的长老禀报此行的情况去了。临去之前,易行云将洛小桑安排在竹峰弟子住处,让他稍待,容后再叙。 竹峰弟子知他与易行云兄妹的关系,加上在三派论道大会之时他异军突出,特别是最后与宋飘雪一战,更是让人想忘都难,于是对他皆报以微笑,让他不至那么陌生。 食过晚膳,在一处破旧的殿堂等了片刻,仍未见易家兄妹回来。原本修行中人,并不嗜睡,许是到了熟悉的环境,身轻体松,洛小桑忽觉睡意上头,于是返回小屋,不片刻竟是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刚步出小屋,便见易家兄妹一前一后,向小屋的方向走来,远远见到,便打起了招呼。 “小桑,你还在,我多怕你又不见了。”易行云嘿嘿笑着,露出以往招牌式的笑容给他一个熊抱。 “你们,怎的一夜未归?莫不是门中长老又安排了任务?”洛小桑见两人一脸倦容,说话间竟是连打呵欠,似乎疲倦之极。 “那是,”易行云单手搂住了洛小桑肩头,边走边道:“你也不看看我们兄妹是什么人物,长老们自是委以重任,我们……” 话未说完,一旁的易旋便啐了一口,道:“大哥,莫不是单膝跪地,面壁思过也是重任?如此重任,我宁可不要,你独自接了就好。” “小璇,话可不是这么说。”易行云话被揭破,面不改色,又对洛小桑道:“小桑你别听她胡说,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我身也,必先劳我筋骨,饿我,饿我体肤就算了。哎,对了,自从上次一别,我已有千年未吃你煮食,却是何时再煮与我吃。” 洛小桑看着易行云原本英俊的脸庞瞬间便变为沌天峰厨房后院帮厨师兄养的大狗的模样,脑中想起以往的点滴,不仅莞尔。 “小桑哥你别笑啊,什么时候再煮给我们吃。”易旋一听,也勾起了肚中的馋虫,如小时候般,双手摇晃着洛小桑胳膊。 这易家兄妹,修行深厚,乃沌天门精英弟子,但即便长大了,也是一样专注吃食,与小时候却是一般无二。 洛小桑心中温暖,口中呵呵笑道:“小璇,你再摇,把我手臂摇去了,看我如何再煮给你们吃。放心,我出行至今,沿途遇见,也收集了不少食材,等漠北之事了了,我再煮与你们便是。” 易行云如恶鬼投胎,道:“何须等此件事了,对了,前些天在山壑中搜寻魔教踪迹,倒是见着不少小兽。林师兄告诉我那兽可食,我抽空去抓些来,我们找处大吃一顿。” “那敢情好,哥,你快去呗。”易旋拍手叫道,不过旋即又似万分失望般,垂头丧气道:“刚才爹生气了,怪我们大意轻敌,险些酿成大祸,没有三天时间,怕是不会让我们离开此地了。” 洛小桑心中暗道原来连竹峰峰主易镜明也到了此处,看来此次魔教来人也不少,其中修行深厚者必定也多,怕是不久便会有场恶战。心念及此,便拍了拍易旋肩头,安慰道:“不必急于一时,我人不是在这吗,等过了这几天,我便与你哥同去,必定不让你失望。” 易行云也安慰道:“是也,小璇,到时定给你大份,保证不跟你抢。” 不知是否长大之故,易行云也懂得从大局着想,换做以往,他定是不管不顾,即便挨着受罚,也先满足了口腹之欲不可。洛小桑看了看易行云,忽然间发现以往的好兄弟,竟是真的长大了。 只是不知自己,也是否跟着长大了呢? 自从正道年轻弟子险些遭伏全军覆没,沌天门、梵鸣寺以及清虚观三大门派带队长老商议下,便决定休整数日,数日过后,才再派出弟子出外搜寻魔教踪迹。 有了前次的教训,正道弟子特别是年轻弟子谨慎了许多,几乎步步为营,在天神庙外的沟壑中寻找魔教中人的踪迹,但奇怪的是,自从上次之后,魔教竟然销声匿迹,连原本的挑衅都没有了。 正道三大门派以及各派长老商议无果,只能吩咐门中弟子小心为上,继续慢慢搜寻,静观其变。 连日紧绷着神经在沟壑阴暗处飞行,倒是身心俱疲,洛小桑随门中弟子一道搜寻无果回来后,睡意上脑,也不及用膳,倒头便睡,待得醒来,却是月上残墙之时。 一觉醒来倒是神清气爽,照例将所学的三大门派修行法门运行一遍之后,不知为何,心中却忽觉烦闷,于是推开残旧的木门,走进了小院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中孤寒 一弯新月,挂在残破的庙墙之上。这不知供奉着什么神物的庙堂,早为时间的车轮碾成了粉末,只剩得一堵石墙,在挣扎着,不甘的向世人诉说以往。 喧嚣了一天的沙尘,在这清冷的深夜,却是寂静了下来,许是累了,也难得的躺下来歇一歇。这难得的一歇,却连风也寂寞了许多,静静地趴在墙角,让这孤城更加的孤寂,冷漠。 洛小桑沿着庙堂前残破依稀能走得的小路,漫无目的的游荡其中,幻想着自己身在这以往辉煌之地,不知不觉却走到了城墙之前。 那城墙历经风吹日晒,看似触手即化,但却在时间长河中,带着白天的温暖,留给了夜晚的冰凉。洛小桑将手轻轻放在城墙上,却是能感受着那温暖,将身上的寒意一点一滴地驱去。 城墙上的阶梯也是残破不堪,一脚踩去便似要塌了那般,如果不是覆盖了厚厚的沙尘,怕是真便塌了。洛小桑拾级而上,待得一步踏上城墙,终是将这天神庙一地,竟收眼底。 夜的深沉,带给了这千疮百孔之地温暖的怀抱,这难得的新月,又是复以银白暖毯,让它在饱受风沙蹂躏之后,能安静的入眠。 洛小桑静静的看了片刻,这深夜的天神庙,除了偶尔低空飞过的正道巡夜弟子,便再无一人。正待转身离去,忽的背后的黑剑,慢慢泛出三色光,心中没来由的悸动,那熟悉之极的温凉,却是黑剑告诉着自己,它此刻正澎湃,激动着想要冲天而去。 抬头,相望。 与那孤洁,如开在这清冷之夜的百合,静静相望。 宋飘雪一身白衣,站在城楼之上,飘然若仙。背后的沧浪神剑,正发出秋水般的黄芒。只是这秋水之光,在这寂寞的冷夜中,透着那么一丝的温暖,那么一丝的哀思。 不知道,它是否与黑剑一样,在悸动,希望冲天而去。 “嗖!”巡夜弟子低空而过的御剑声,将那寂寞的夜空划开了去,也划开了,那缠绕在一起的视线。 洛小桑浑身一颤,不知是这夜的风,还是心中的凉,终是让他反应了过来,心中暗骂自己大胆,竟也敢痴痴的望着那雪山上的幽莲。 于是他身子微微一鞠,便欲转身离去,却在此时,宋飘雪竟是从那城楼之上,飘飘落下,如九天仙女落凡尘,落在他身前。 洛小桑一怔,竟也不懂得说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直到…… “你身上的伤,可全好了?”仙音如梦,虽是在面前,却如从天边传来。 “我,早便好了,多谢,多谢师姐关……”洛小桑知她定是询问雪族祭坛之底所受的伤,只是正待多谢,心中却彷如有另一个声音对自己道,别傻了,你又是个什么人物,她会关心你。话到最后,竟是越来越小声。 宋飘雪明眸如星,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看了洛小桑一眼,见他呐呐似自语般,红唇半启,隔得片刻,轻轻道:“那日,我,我本欲返回寻你……” 话未说完,洛小桑抬头急道:“不打紧,我早听几位师兄说过,当日师姐身受重伤,不得已,不得已才……” 这一下抬头,望及宋飘雪亮如星辰的双眸,却是又连忙低了头去,再也不敢抬头。 宋飘雪转过头去,却是发现,那弯醉人的新月,却带着无奈,不甘以及深深的眷恋,沉入了天际的幽暗之中。 有风,吹过,拂起了谁人的乌丝,将那清香,溢入了这无边的夜色。 夜凉如水,苍穹无语! 洛小桑心中恍惚,如在梦中,也不知是如何,便下了城墙,只身一人,游荡在孤寂的庙堂小路中。 那冰冷如雪的女子,那孤高圣洁如雪山幽莲的女子,每次见她,便带了畏惧,敬仰,这样的她,她,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我这个,卑微不足道的俗事弟子? 洛小桑每每想到这,心中都是一颤。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却酥麻在心中,手中,腿中,灵魂中,甚至连被冷风冻得就快麻木的脸颊,也在轻轻颤抖。 就这般漫无目的走在这历史的遗迹中。说也奇怪,自从正道在此落脚,每夜里的那些巡视弟子,竟然都不见了,否则哪会轮到洛小桑在此傻傻的晃荡。 蓦地,转角处传来的急速脚步声,将洛小桑惊醒。这深夜之中,竟会有人在此急跑,忽的想起此时正与魔教纠缠中,洛小桑一个激灵,倒是恍惚全无,在那脚步声即到之时,跳出喝道:“是谁?” 那发出脚步声之人显也是一惊,一步退后,竟也喝道:“谁?” 天将佛晓,夜晚如潮水般逐渐退去,沉浸在其中的景致,也看得清楚。只见来人一身白衣,竟是认识之人。 “行云,是你!” “小桑!?” 原来那人竟是好友易行云,只是不知为何他在这深夜里奔跑,莫不是发现了魔教妖人潜入天神庙中意图不轨在此追赶? “行云,何事在此奔跑?可是发现魔教中人潜入城内?”心念及此,洛小桑走近问道。 谁知易行云摇了摇头,却是不答,反问道:“小桑,你为何一人在此?” “我夜里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既非有事,你却又何故在此?”洛小桑见易行云神态扭捏,似有事般,在说话之时又左顾右望,便再问道。 易行云看了看洛小桑身后方向,道:“小桑,你可是从城墙方向来,在那处,可有,可有见到什么人?” 洛小桑一愣,心中想起夜月下独自一人站在城楼处飘然若仙的宋飘雪,道:“我是从那处来,倒是,倒是见着了……” 话未说完,易行云便冲上来,双手抱了洛小桑双臂,急道:“你真的见到她了?她真在那?” 洛小桑不明所以,只因他从未见过易行云如此焦急的神态,知他定是有事,可又一时无从问起,只得点了点头。 易行云忽的放开紧抓着洛小桑的手,反抓起自己的头发,似懊恼无比,道:“她,她定要恨死我的。唉!” 洛小桑心中“噔”的一声,似有大鼓在敲,莫不是行云与宋师姐之间,有甚牵挂?于是小心问道:“你们,又是怎的了?” 易行云看了看洛小桑一眼,似下了大决心般,道:“好兄弟,此事我说与你知,你可千万为我保密,再不可说与他人知晓,可好?” 洛小桑见他表情庄重,不似平常般说笑,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易行云见他答应,等了片刻,似在酝酿,终是缓缓道:“我,我喜欢了一个人。她,我与她在北域之时相互扶持,便是碰见魔教妖人,也不离不弃……” 爽朗如易行云,竟也会因为害羞而作扭捏之态,越说越小声。只是他每说得一句,便如大鼓在洛小桑心中敲下一重锤,震得他心魂俱荡。到得后来,连易行云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听到最后一句,“方才我与她相会,将我的意思说与她知,待得此间事未了,我定让我爹向她师父提亲。只是她恼我拖拉,一怒下竟然转身跑去。我才追至此处……” 虽是在眼前,洛小桑但觉易行云的声音传自天际,竟让自己有股头重脚轻的感觉。 他们,两情相悦; 他们,即将嫁娶! 此时的洛小桑,但觉心中有股燥热之感,彷如九幽鬼火,将自己的身子置身其中,反复炙烤。背后的黑剑,腾起了那熟悉的温凉,瞬间游遍全身。只是这温凉,非但不能将他全身的炙热散去,却仿佛火上浇油,让他心中涌起嗜血的渴望。 “桀桀!”那心中消失已久的邪恶笑声,又响了起来,一股凶戾的杀意,顿时扭曲了洛小桑的脸庞。 “小桑,你,你这是怎么啦?”易行云正向洛小桑诉说心事,抬头间发现洛小桑满身凶戾之气,杀气之重,比之以往遇见的魔教妖人更甚,双眼通红,正杀气腾腾的望着自己,心中不由打了个突,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易行云忽然间发现,眼前这人,哪有以往好兄弟的熟悉样子,更像一个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妖人,那杀意可真真的,一点不假。 “嗖!”空中有御剑之声传来,洛小桑浑身一震,便是在这一震中,眼中金光一闪而过,自小修行的佛门心法小弥陀功,佛法无边,在紧要关头,终是让他摇摆的心意一正。 心中那“桀桀”狂笑的杀意以及凶戾之气,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双眼间的血红,随着杀气的退去,变回以往的清明。只是如撕裂般的疼痛,依旧留在心头,却是刻下了深深的烙痕。 “我,”洛小桑吞了口水,润了发干的嗓子,艰涩道:“行云,对不住了,我旧伤未愈,刚才,刚才却是不小心勾动了伤势。” 易行云惊疑不定,紧紧地看着洛小桑,直到确定眼前的人便是自小认识的好兄弟,心中大石才放下,长嘘了一口气道:“小桑,你可知,你方才吓死我了。你身上有伤,却为何不早说与我知,走,我们这便回去,我有门中疗伤圣药放于那处。” 洛小桑苦笑一下,道:“不必了,我自行回去便是。你,你所找之人兴许还在前边,你快去寻她。” 易行云听罢向洛小桑身后一望,又担心的看了他一眼,犹豫道:“可是,你……” 洛小桑将他一推,道:“啰嗦,说了没事便没事,再不去人便走了。倒是你,直到现在才说与我知,如今放过你,明日再与你算账。” 易行云嘿嘿一笑,又看了洛小桑一眼,才往前而去。 洛小桑看着易行云身影消失在佛晓的夜色之中,脸上浮出的苦笑却是一点一滴散去,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没在了茫茫夜色中。 冷风吹过,却有那么几分萧瑟,几分凄凉。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此生何求 天将佛晓,只是这黑,又似不甘心之极,将它的欲望发泄到了极致,于是便有了最黑是黎明前的话语。 天神庙以外的一处偏僻山头上,尽是乱石戈壁,人迹罕至。只是这不毛之地,随着天边逐渐泛白,却慢慢现出三个人影来。 三人中隐隐可见二男一女,其中一人竟是缺了一臂。只见他们一言不出,只是静静地望着天际鱼肚白处。 直到,天上难得一见的白云,被仍旧躲在云层下的朝阳映作了通红。 “哈哈,天亮了。”半晌过后,站在悬崖边上,一个身着灰衣长袍之人突然转身对身后二人笑道。只见他剑眉上翘,须发皆白,一身气势,若非长居高位,实难拥有,正是魔教三大派系之一圣魔宗宗主风煞。 身后却站了那断臂之人,只是望着天际,淡淡道:“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谁人愿。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却还能站在这里。” 风煞淡淡微笑道:“万里前辈何出此言?今次有万里前辈坐镇住持大局,定叫那些所谓的正道全部命丧此处,从此神州大地,便是我圣教的天下。” 此断臂之人正是伏击智空和尚的永生堂“万里飘香”万里云,只见他摇了摇头,道:“风宗主,叫前辈实是太过,若论年纪,称呼一声老哥便是。此次北域之行确乃我圣教弟子扬眉吐气之时,我堂主正在闭关重要时机,否则必亲至共襄,无奈下才找了我这把老骨头出来。二位,见谅才是。” 风煞连连摆手,道:“有前辈坐镇,实乃最大的定心丸,今次我们三派同心协力,前嫌尽去,定可一雪百年前之战的耻辱。先前北域之时早有先例可见,董门主,你说是也不是?” 三人中那唯一女性便是魅影门门主董小曼,她乃魅心公主董小洁以及魅魂公主董小芳的师姐,容貌也是极美,一身宫装,略施粉黛,有股冷然的美丽,却丝毫不见其师妹的****之意。不说话之时,倒似多了一份出尘。 听到风煞言语,她也是淡淡一笑,道:“风宗主过谦才是,谁不知道圣魔宗近年来风头大盛,永生堂弟子也是不断壮大,我魅影门只能在背后望而兴叹。二位都是大人物,小女子还要多多仰仗二位才是。” 万里云听罢此言,面无表情,不知其心中想法;风煞口中笑道哪里,心中却是冷笑道:这女子也非易与之辈,三言两语间便又挑起圣魔宗与永生堂此前的争斗,大事在前仍大有挑拨之意。 只听魅影门门主董小曼又道:“风宗主,非是小妹不信,但求稳妥。如今万里前辈也在此处,不知风宗主与我等商议之事,可有保证?” 万里云脸色一束,却是望向风煞,显也意同董小曼。 风煞见二人看向自己,微微一笑,道:“二位,我圣魔宗的‘圣魔盘’预示之能,想必世人皆知,且当日我已向二位演示过了,那魔境之道,确是不日将在漠北重开。” 万里云沉吟片刻,道:“‘圣魔盘’之能,确是无人敢疑。那魔境之道乃当年神主封印魔界与神州的通道时留下的一缝,未全部封死。只是传说中通道一开,千里之内生灵涂炭,便有天大造化,也难逃被吸入,遭那尸骨无存之险。虽然魔境之道一开,会有那神魔大战中遗留的大神通法宝落下,但是一旦传说属实,便让我们有灭顶之险,不知风宗主可有其他准备?” 风煞呵呵一笑,见董小曼美目也正望向自己,却是伸手向怀中一掏,掏出一物来,道:“二位,此物自也是我宗巨宝,二位百年前见过,相信也不陌生,其威力如何,怕是不必我再详叙了吧。” 董小曼盯着风煞手中之物看得半响,发出银铃般长笑,道:“风宗主果然深思熟虑,有此法宝,我们自是无虑。不过可怜那些自诩正道之士,此番如果圣神天主庇佑我教,定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连万里云脸上也稍宽,只是不知这法宝究竟是甚,竟有把握抵抗魔境之道的威力。风煞脸上露出一笑,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却是转身看着那天际发白处。 那原本将云层映得通红的烈日,却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云层逼了回去,天空灰蒙一片,风吹沙起,刮面生疼,今日之日,怕不是一个遂人心愿的好天气。 佛晓时分,寂寞了一夜的风沙又起,看天上云层之厚,怕今日漠北的可怕天气将至。 洛小桑手脚冰凉,心头恍惚,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却是不知不觉出了天神庙。 他们,男才女貌,珠联璧合,乃天生的一对。你身为一个俗事弟子,原本便不该有任何痴心妄想,行云是你的兄弟,应为好兄弟高兴才对。 可是,可是这撕心的痛,那般清楚,那般凛冽,似乎痛入了心中,骨髓中,灵魂中。 洛小桑站在一处峭壁上,呆呆的望着天际,剩得的一丝的红,也眼睁睁看着为浓烈的云层吞没。刹那间,那寒,便从头到脚,再到了灵魂深处去了。 “傻子!” 却在此时,分明的听见一个柔弱的声音,从身后清清楚楚的传来。 洛小桑一怔,转头间看见那抹熟悉的蓝,手持一把伞,明眸若曦,就那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有沙缠绕着风,缠绵着落向那深邃无边的崖底,吹起了她白皙中透了诱人的红的脸庞上,那缕乌丝。 柔弱无骨,化作了那绕指柔,瞬间就镂刻在了心头上。 洛小桑万没想到,那魔教少女蓝翎儿,此时此刻会出现在此地,就那般举着伞,俏生生地走了过来,脸上带了淡淡的甜笑,停在了他的身边。 她依旧是一身淡蓝的衣裳,手中那把遮蔽沙尘的青色的油布伞,却将她原本便婀娜的身姿衬托得玲珑有致。停在身边,却看得更加真切,头顶的乌丝上,沾了些许沙尘,想是来去匆匆所致吧。 忽的,眼神在空中缠绕在了一处。 洛小桑忽的垂下了眼帘,不敢再去看。 蓝翎儿一怔,却是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远处,复又重新看着他,道:“怎么,大战在即,你又有那般心情在此看风景?莫不是你门中长辈给你下的命令吧?” 洛小桑一滞,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却发现蓝翎儿依旧笑意盈盈,正看着他,若水般温柔的俏丽脸庞,让他的心中没来由的“咚”的一声,呆住了。 黄沙漫天,风沙今日似乎起得特别早。崖顶之上,忽的刮过一阵狂风,带过了沙尘,刮面生疼。蓝翎儿眉头轻皱,向着洛小桑的方向靠了靠,让他顿觉压力一轻。 那伞实也不大,蓝翎儿移了一半过来为洛小桑遮挡,她自己半边身子便全在沙尘吹袭之中。洛小桑心中温暖,伸手将伞往她那边推了一推,道:“我皮粗肉厚,受些风吹不打紧,你,你多注意。” 蓝翎儿似乎一愣,却是将美眸落在了洛小桑脸上。 洛小桑顿觉奇怪,摸了摸自己脸颊,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蓝翎儿忽的露出贝齿,微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对我关心之语。” 洛小桑脸上一红,夜未过去,天将白,也不知蓝翎儿看没看见,却是将脸转向一边,讪讪道:“我,我那是……”声音却越说越低。 蓝翎儿又向他身边靠了靠,将那伞移了过来,就这般默默地站在他身边。小小的伞下,却有两人,一同躲避着漫天黄沙。 洛小桑只觉得身边温暖,有意无意中,似有淡淡的幽香传来,忍不住又看了过去。谁知蓝翎儿一直便看着他,视线又在空中缠绕在一起。洛小桑一怔下,只觉心跳加速,好半天才将头转了过去。 就这般思绪混乱,沉默了半晌。洛小桑忽的想起一事,不由“啊”的一声喊了出来,连正举目远眺的蓝翎儿,也转头奇怪看着他。 只见洛小桑面色慌张,焦急道:“你,你怎会在这里的?你……” 蓝翎儿将他神色看在眼中,忽的“噗嗤”一笑,却是转头继续远眺,淡淡道:“我自是来看你的啊。” 声音,有淡淡的温柔,淡淡的凄美。 在这黄沙之地。 洛小桑转头焦急地看了看四周,似在看有无人在,道:“此处是我正道弟子聚集处,莫说是其他门派及我门中长老,便是我师兄们来了,也非你容易对付。到时你便惨了。你还不快走?” 蓝翎儿似乎所说他人,却是继续盯着洛小桑慌张神色,微笑道:“你以为此处是哪?” 这下倒换回洛小桑一怔,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皆是巨石黄沙之地,哪还有天神庙的影子,讶然道:“这是哪?” “傻子,你连自己在哪都不知,还烂好心催人走。”蓝翎儿呵呵笑道。 原来自己心头恍惚,不知不觉竟走了那么远,于是悻悻道:“这,想来离天神庙不远,我正道弟子怕是天亮便有行动,你快走总是不错的。” 蓝翎儿紧紧盯着洛小桑的脸庞,忽的一叹,道:“你倒是还有点良心,懂得关心我。” 洛小桑却是哑然,再说不出话。 “呼呼”风起,只听这风声中夹杂着蓝翎儿柔柔细语,道:“反正你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那些所谓正道弟子出来正好,抓了我去,便让你立了大功,也省得你烦心。” 洛小桑心中乱糟糟一片,想再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说什么好,斜眼一看,却见蓝翎儿整个肩膀都靠在自己身上,此刻风沙大了些,她自己却有半个身子露在风沙之下,短短一段时间,便覆了一层薄沙。 “你,你又何苦如此。”洛小桑苦笑一声,道:“我只不过是沌天门一个小小的俗事弟子,微不足道。你修行深厚,我猜你在魔教中身份必也不轻,又何必,何必为了我置身险境,如此,如此不值……” 风又大了些,远处灰蒙一片,隐约中打着璇,将那黄沙卷上了高处。在这险恶之地,却有一处,一伞之地,紧紧相靠的两人。 许是这恶劣之地,让人不由自主心中起寒,蓝翎儿又往洛小桑处靠了靠,这次却缓缓地将头靠在了洛小桑肩头,那般动作,自然熟悉。 洛小桑突然想起二人身处葬龙潭之底时,眼前的女子,也是这般无怨无悔;还有,在那万鬼窟之时,不离不弃,留在了自己身边。 恍惚之际,只听见身边的人儿,低低道:“你不是我,怎知我苦?有人说这世间最苦的,便是明知不可为,但又偏偏舍之不去……我不苦的,能在你身边站得那么一瞬,我便心满意足了……” 风声萧瑟,天地苍茫。 蓝翎儿后边的声音,已低不可闻。洛小桑身子僵硬,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眼前狂风呼啸,几欲将人吹落身前这幽暗无底之地。 只是忽然间,洛小桑觉得只要身边的这丝温暖在,即便落下去了,便落下去了吧。 此生,何需再求其他!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七情六欲 “呜~”那风带着拳头大小的石块,卷起了铺天盖日的黄沙,从洛小桑身前呼啸而过。这风沙一起,似乎不带消停,却有越演越烈之态。 洛小桑一步步往天神庙处走,心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他原本遇见易行云诉说之事已是如坠无底深崖,却在偏偏那无底深崖遇见了那丝缠绕了在心魂身处的温柔。 想起蓝翎儿的身份,莫说是非分之想,即便是遇见了,本也该拔剑相向才是,可是自己手中这剑,却是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师傅,你却在何处?徒儿想你,若是你在,定也可教徒儿该当如何是好。 洛小桑抬头,望着前方。风沙,似乎小了一些,眼前的环境也渐渐看得清楚。 蓦地,身前两丈之外,亮起了两盏红灯,飘飘忽忽,却在头顶一丈高处。洛小桑一怔,停了下来,但觉这灯尽是照着自己,便似有两只眼睛将自己紧紧盯住,顿觉全身阴冷异常。风声中似乎夹杂了“丝丝”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之熟悉,不由自主便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洛小桑身子一僵,竟是忘了动弹。那两盏诡异的红灯同是一动不动,紧紧盯着他。过得半响,风沙似乎小了一些,却慢慢地现出眼前之景。 只见眼前两丈之外,一条黑色巨蟒,吐着长长的信子,立在洛小桑身前。那让人阴冷异常的两盏红灯,竟是它的两只圆眼。 洛小桑目瞪口呆,这黄沙之地,人畜绝迹,莫说是这般巨大的蟒蛇,即便是老鼠也不多见一只,却为何有一只如此骇人的生物,在天神庙附近又不为人发现。 于是场面便变成了一人一蟒,互相对视,却谁也未曾先动手。 洛小桑出行以来经历甚多,早不是当初的少年。在初初的惊骇过后,终是反应了过来,手中的黑剑心意相通下,渐渐泛出红黑金三色光。 几乎在同时,那巨蟒猩红圆眼一睁,发出惊天嘶嚎,便似有千仇万恨般,巨大的蛇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了过来。去势之快,转眼即到。让人奇怪的是,那蛇尾比蛇头处干苍许多,先前它盘起倒看之不见,上粗下细,古怪得紧。不过听那“呼呼”风声,即便相较下细幼的蛇尾,威力也是不小。 洛小桑后动先行,历经多难,他的修行竟也是精进了不少,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退出了那蛇尾的横扫范围。换做以往,即便是能成功躲闪,必也是摇摇晃晃,狼狈得紧,哪似如今这般从容。 虽是躲过了巨蟒横扫,洛小桑心中也是狂跳,不过眼前那巨蟒见一击不中,嘶吼一声,又是横扫过来,动作比先前更快,哪容得洛小桑多想。 洛小桑低啸一声,手中黑剑三色光大盛,在口诀之下,载着他的身形瞬间拔高许多,堪堪出了那巨蟒蛇尾的范围。 谁知还不待他松一口气,那巨蟒仰天嘶吼,竟是从口中喷出一股浓雾。那浓雾远远未到,便闻得腥风阵阵,定是剧毒无比。洛小桑淬不及防下,瞬间便为那浓雾所围。 巨蟒对天嘶吼,似正为敌人受死高兴。想来它能口喷毒物,定是曾让不少对手陷于其中。突然,那空中的黑雾内,有一道道红光透出,穿过浓雾,直接射向苍穹。 “砰、砰”有一阵阵细响,像撕裂了空间,从虚无中穿出,干脆而清晰。 原本即将光亮的佛晓,似乎突然间变得一暗,隐约中有一声长啸,挣脱了时间的羁绊,从亘古而来,穿透了这凄凉的夜。 “砰”一声巨响,那空中的浓雾烟消云散,洛小桑双眼血红,那桀骜笑声,在心中沸腾,熟悉的冰凉,在血液中漫行。 一股暴戾之气,瞬间蔓延在这萧瑟的夜中。 那巨蟒不由自主地退了几退,不过也不知是何异种,竟也悍不畏死,对着空中的洛小桑嘶吼,随即一股更腥更浓的黑雾,向空中喷去。 只是空中有一道三色光,嗦然而下,穿透了黑雾,向着巨蟒而去。那巨蟒反应也是快,在黑剑及身之际,也不知它如何动作,竟是迅速躲去,避过了穿身之险。不过随着洛小桑修行的加深,黑剑的威力不知不觉中竟也是加大了不是,虽是未中,但余威之下,那巨蟒发出嘶嘶之声,被震得翻了开去。 洛小桑身在空中,见巨蟒躲开黑剑一击,自也不会客气,手中掐诀,黑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光芒,又对着那巨蟒斩去。那巨蟒嘶吼连连,巨尾一扫,竟欲与黑剑硬拼。 “砰” 黑剑倒飞而回,但那巨蟒也不好过,巨大的身子在法宝的威力下,在地上滚得几滚,扬起漫天尘沙。 几番动作下,洛小桑心下大定,这巨蟒虽是巨力恐怖,能口中喷毒雾,但也非难对付。不过洛小桑心中却忽的想到,怎的这巨蟒看似熟悉得紧,定是先前在哪里见过,只是又在何处见过呢。 还未及细想,那巨蟒为黑剑所逼,连连受挫,缠斗了片刻,许是怒极,仰天嘶吼,竟又是一股浓雾对着洛小桑喷去。洛小桑只及将黑剑招回,便又为那毒雾所围。虽是有黑剑幻出的三色光环将身子包住,但那黑雾剧毒无比,身在其中,不仅呼吸困难,全身还隐隐作痛。 洛小桑心中也是怒起,长啸一声,御剑而起,口中颂念法决,黑剑在空中化作一道光芒,对着那巨蟒斩去。如若斩中,定是可除了那巨蟒。 眼见即要斩中,忽的,夜空中划过一道褐色光芒,便在那巨蟒头顶,与斩下的黑剑一接。 “砰” 一声巨响,扬起漫天沙尘。千钧一发之时,竟有人将那巨蟒救下。 待得沙尘散尽,洛小桑不由一惊,只见方才那巨蟒所在之处,站了一断臂之人,身着佛家服饰,头顶戒疤,颈上挂着几颗大佛珠,一脸凶悍之色,与一身装扮有如云渊,目露凶光,正狠狠地盯着他。 “咣”一支方便铲从天而降,插在那头陀身前,想来定是刚才救了那巨蟒,与黑剑硬拼的法宝。 洛小桑被那头陀盯着,但觉汗毛倒竖,心中狂跳不已,忽的记起眼前这人,不便是灵山盛会之后,将自己从那灵石石柱前捉去的苦头陀?无怪乎方才见了那巨蟒便似在哪里见过般。当日自己差点命丧他手,所幸为一蒙面人所救。这头陀修行深厚,远非自己能敌,加上性情暴戾,又欲逼问自己当日从灵石石柱前的天机,今日怕是得命丧此处了。 正凝神戒备,苦思对策间,忽的那苦头陀一声暴喝,道:“小子,你可还记得洒家?” 洛小桑倏然一惊,退后了一步,下意识地将手中黑剑紧握,一阵熟悉的冰凉,瞬间从黑剑身上传来,游走在四肢百骸,心中一定,道:“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我劝你别在作恶,否则,否则……” 洛小桑说得一句,那苦头陀眼便睁大一点,到得最后,眼大如牛眼,紧紧地将洛小桑上下看了一遍。洛小桑便觉身上一冷,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哈哈……” 蓦地,苦头陀一阵狂笑,倒是让洛小桑一愣。 笑得片刻,那苦头陀终是停住,脸上凶蛮之色再现,咬牙道:“莫不是我苦头陀之名,你师傅没告诉你,已经落到了要你这沌天小辈告劝的地步。” 洛小桑讶然,那苦头陀强压心头怒火,又狠道:“沌天小辈,你既知道我是谁,便将那日灵石石柱前所见告诉我,不然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原来苦头陀那日从灵山上败走,逃回老巢养伤,心中实是不甘。今次魔教三派图谋漠北,便再请他出山相助。他原想潜心修行,望能报得断臂之仇,但那伤己之人修行深厚,非一日能敌,转念想到正道必也齐聚漠北,或能找到那沌天门小子逼问出灵石的天机,于是便跟随魔教众人到了漠北,潜伏在天神庙附近搜寻。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洛小桑运气差,暗中搜寻多日竟不见那正道小子,正欲放弃之际,却见洛小桑一脸茫然之色,从那崖顶一步步走来,正是圣神天主庇佑。为了不引起正道高手注意,这才让他那为洛小桑伤得去了半条命,花了他无数珍贵药材才救活的巨蟒来拦路。没想一段时日不见,这正道小子修行似乎精进不少,巨蟒困他不住,于是不得已下自己才出手。 苦头陀问毕,见洛小桑半天不言语,竟如他口中所言般,将自己与一般魔教中人等同,他原也是性情暴戾,心高气傲之辈,若不是为了稳住洛小桑问出话,哪会忍那么久,这下怒从心来,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小子,拿命来!” 洛小桑大吃一惊,后退了些许,却见苦头陀从怀中掏出一碗状物,往空中一丢。那物浮在空中,发出绿色荧光,但觉四周又暗了许多,似有阴风阵阵,不由让人汗毛倒竖,浑身颤抖。 半空中的碗状物缓缓转得一阵,忽的散出淡淡绿芒,将四周尽皆罩住。洛小桑但想后退,脚下却如生了根般,退之不得。置身其中,却不觉有何不妥,连刚才的阴风也听不见了,反而暖洋洋如沐春日。 忽的,却有咯咯娇笑声在耳边响起。那笑意如春风化雨,滋润着干渴的心田。洛小桑眼中瞳孔一睁,却见一个白衣女子,温婉若水,就这般婀娜婉约,从天而降,那般美丽的脸孔,不似在人间,却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少年,你心中,可苦?”那声音如梦似幻,白衣女子伸出芊芊细手,伸向了洛小桑。 洛小桑浑身一震,但觉这美丽女子便如宋飘雪师姐般,一息过后,又化作了蓝翎儿的模样。只是那如水般的温柔,却让他沉溺了,不愿再苏醒。 “少年,你可愿,与我共舞,化作那风与沙,缠绵一世?”白衣女子俯在洛小桑肩头,吐气若兰,声音如勾魂夺魄般,酥麻到了骨子里去了。 “我……”洛小桑恍恍惚惚,便要回答,只是这“愿意”二字,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但觉心中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喊,在挣扎,那是什么样的羁绊,这般的刻骨铭心。 “少年,你可愿,与我一同,化为连理,永生永世?”白衣女子依旧温婉如水,声声呼唤。 洛小桑浑身巨震,便在千钧一发之际,面上闪过金光,佛家的真言,彷如在耳边响起,让他心头顿时清明。自小修习的梵鸣寺“小弥陀功”,却在这鬼魅勾魂夺魄之际,救了他一命。 苦头陀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冷冷看着为自己法宝“七情六欲钵”威力所摄的洛小桑。人有七情六欲,修习中人自也不能幸免。便如世人贪财,贪权,贪色,修行中人自也有心中的魔障,这“七情六欲钵”便能勾起心中的魔障,勾魂夺魄,为他所控。 苦头陀原本顾忌天神庙的正道高手,便想不闹出动静,将这沌天门小子捉了去,夺了他的魂魄,自能逼问出当日在灵石石柱前所见。可这小子当真古怪得紧,不但一身煞气浓厚能生夺人命,如今为这“七情六欲钵”恶魂所扰,竟能撑得那么久。 便在他眉头紧皱间,忽见绿芒中金光一闪,继而一道道红黑金三色光,自那薄薄绿芒中透了出来。 场中又起了变化。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手相救 苦头陀眉头大皱,竟也似呆了,口中呐呐道:“这,这,怎么可能……” 一声清啸,如撕裂了时空,从亘古而来。 佛晓前的夜,似乎更加浓烈。 蓦地,一阵凄厉至极的鬼啸,从那淡淡的绿芒内传来,那如九天仙女般的女子,顿时化作了恶鬼,惊骇飞出,在空中嘶号惨叫,却瞬间化作了飞灰,湮灭而去。 远处,苦头陀忽闻一声清脆的声响,豁然抬头,自己那缓缓浮在空中的“七情六欲钵”,竟是列开了一条细缝,碎了一块。 苦头陀脸色大变,看向洛小桑处,却见绿芒逐渐散去,一个少年,双眼血红,如从九幽地府刚刚爬出的恶鬼,带着漫天的杀意,正一步步走出。苦头陀心中一跳,却忽的一愣,自出师以来,这种感觉,不知多久不曾再有,莫不是自己心中害怕,害怕这个古怪的正道小辈? 想到这里,不由无名火起,他本便是凶恶之人,修行深厚,便是一派之长,也未必敌得他过。自己隐修多年,方出世便多次受挫,先是断去一臂,陪伴多年的爱宠去了半条命,这下连自己心爱的法宝,也毁于这小辈之手,倒似一切厄运,都为这沌天门小辈带来。 怒极反笑,苦头陀一声大笑,道:“小子,你真不错,真不错……” 轰然声起,却见苦头陀起手便幻起一个黑色佛手印,这下他含怒出手,再也顾不得其他,便想一招了却这正道小辈的性命。 风啸声声,飞沙走石,洛小桑血红双眼见到一个黑色佛手印朝自己印来,堪堪举起手中的黑剑一挡。但觉一股大力传来,即便是黑剑幻出的光圈也阻挡不住,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飘往数丈之外。 数百年的修行差距,如果不是洛小桑修习了神卷上的内容,以及佛家至高修行法门日夜巩固根基,只是这一招,便可叫他粉身碎骨,哪还有命在。 洛小桑伤重倒地,挣扎欲起,却没想咳出了血来,这下苦头陀含怒出手,倒真的伤到了腑脏。胸口疼痛欲裂,却没想忽的眼前突然多出一节手臂来,那手臂肌肉盘扎,还未曾多想,脖颈一紧,便被举到了空中。 苦头陀将洛小桑举到身前,看了一眼,心中倒想这正道小辈修行一般,但自己一身功力所发,本应顷刻间粉身碎骨才是,没想到不单止还有命在,似乎还清醒,当真是古怪之极,莫不是他有门中甚保命的法宝。 想到法宝,他又低头看了洛小桑手中的黑剑,外形古怪,只觉这正道小子手中的法宝不似寻常正道门派的兵器,煞气之重,比魔教人物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古怪得紧。 于是出手便往黑剑上抓去,只是这一抓下,便觉不妙,恶心欲呕,眼前的黑剑倒似开了一个血盆大口,桀桀狂笑,自己一身精血从手掌处竟往那大口留去。 苦头陀尖啸一声,甩开洛小桑大惊退后,只见原本饱满的手臂倒似干苍了许多,不由想起自己爱宠后半节身子,不正与眼前的手臂相同。 可怜洛小桑,原本伤重,这下被甩出,又被扔得眼前冒星,摇摇欲坠站起,却见苦头陀眼中恨意之浓,似想立刻将自己挫骨扬灰,正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红黑金三色光芒大盛的黑剑。 忽的苦头陀冷笑道:“我道你这小子这般古怪,伤我爱宠,又毁我法宝,原来是你手中的古怪兵器。嘿嘿,洒家生平最喜欢这种古怪的法宝,小子,便连你的命一同交来吧。” 说完身形一闪,瞬间便到了洛小桑身前,单手成掌,径往洛小桑头顶劈去。洛小桑全身乏力,莫说招架,连晃动都难,眼看就要死在苦头陀掌下。 “休得动手!” 一声暴喝,断然而来。紧随其后,便是一个巨大的五星光环,从远及近,转瞬即到,腾起漫天沙尘,呼啸逼来。四周顿时便落入了绿色的世界,只是这绿,倒如欲将这浓黑之夜扯碎一般。 苦头陀脸色一变,转身欲还手,才觉来人修行深厚,道行高深,怕可列入当世高手之列,不可小觊,哪还顾得上取洛小桑性命,身形疾退,一息间拔高三丈,手中动作不断,电光火石间便幻出一个黑色佛手印,堪堪在那五星光环及身之际筑在自己身前。 “轰隆!” 一绿一黑甫一接触,便如闷雷落地,但有兹兹热浪传出,顿将那沙粒之地轰出一个巨洞。可怜洛小桑身处垓心,身子不由自主便飘出老远,几为这漫天沙尘所覆。 那巨大之力便在身前传来,苦头陀绕有数百年修行,也觉这巨力如山压海啸,脸色一白,直退了几大步,脚下深陷沙中,才将这巨力卸去,不过头上已是隐隐见汗。 沙尘散去,却有一白衣之人缓缓走出,只见他手持一把墨绿长剑,虽是人到中年,但也丰神俊逸,竟是沌天门竹峰峰主易镜明。 “是你!”苦头陀看清来人,咬牙狠道。 “苦头陀,你也是一个成名之人,竟对一个后辈下此重手。传了出去,不怕为天下耻笑吗?”易镜明与苦头陀走近对视,冷道。 “呸!”苦头陀狠狠盯着易镜明,道:“你们这群所谓的正道,佛爷我见一个杀一个,哪管他是谁。” 便在此时,却有人从易镜明身后一闪而出,将洛小桑的身子从黄沙中拉了出来。洛小桑迷糊之中,见清来人是自己的好兄弟易行云,心中有酸有暖,顿觉五味杂陈。 只见易行云一脸担忧之色,恨不得受伤的是他自己,摸了摸洛小桑身子,急道:“小桑,你没事吧?” 洛小桑脸上勉强拉了拉,声音低不可闻,道:“我没事,行云……” 话未说完,忽觉头晕脑胀,眼冒金星,眼皮一重,竟是晕了过去。 易行云大惊,一探洛小桑胸口,才知他是晕了过去,心中稍缓,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沌天门的云梦散喂洛小桑服下,才向易镜明道:“爹,小桑晕过去了……” 易镜明将眼角余光收回,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紧紧盯着苦头陀,冷道:“苦头陀,百年前一战,未分胜负。今日你又欺我门中弟子,如此便一起算了吧。” 苦头陀神色一收,嘿嘿一笑,道:“好,好,百年前那战,若不是你门中师兄弟赶到,以多凌寡,洒家也不会退去。今日便让洒家领教一下你的凤竹剑,看到了什么地步。” 佛晓的夜,似乎更浓。 四周忽的一冷,顿有肃杀之意迅速蔓延开去。原本呼啸的风,倒似为其所惊,倏然远遁。有那么一瞬,静寂无声。 苦头陀双眼圆睁,脸上黑气滕饶,单手缓缓竖起。百年前的正魔大战,眼前此人已隐是正道年轻一辈的翘楚。如今百年过去,已贵为沌天门一峰之主。由刚才一招观之,修行怕是精进不少。虽然自己百年中也是潜心修行,但万不可掉以轻心。 凤竹剑发出墨绿光芒,感受着主人的心情,浮在空中,蓄势待发。 易镜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苦头陀生性凶戾,自叛出正道以来,便作恶多端。自己百年前与他相斗,虽是短兵相接,但却斗了个不相上下。此人所学颇杂,但佛门功底深厚,他也算是多才之人,竟自行创出佛家与魔教两相结合的招式,凌厉无比,让人不敢小视。 蓦地,便如默契一般,二人化作了两道虹光,穿入苍穹下,化作了微小的两个细点。 洛小桑幽幽醒来,仍觉头晕脑胀,胸中一阵阵闷痛,苦头陀这一掌含怒而发,数百年功力,怕是伤到了脏腑。忽的记起方才之事,抬眼一看,只见一张俊逸的脸庞,正在自己眼前。正是自己的好兄弟易行云,许是伤重,易行云将自己抱在了怀中。 此时易行云正抬头观看天上争斗,忽觉怀中的洛小桑动了几动,低头一看,见他醒来,喜道:“小桑,你可醒了,你觉得身子如何了?” 洛小桑在易行云帮助下缓缓坐起,吸了口气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才道:“我已无碍,那恶人怎样了?” 易行云见洛小桑脸色不再似先前般发白,知道云梦散见效,心中稍安,又抬头看了天际,道:“你放心便是,看我爹为你报仇。” 洛小桑一愣,抬头看了天空,只见黑暗的穹顶中,赫然有一团墨绿光环,撑亮了半边天空,将一团黑极发亮的光环,紧紧围住。 易镜明一身白衣,飘逸若仙,手持凤竹剑,高站天际。抬手间,便有巨大的光环对着墨黑光团斩落,轰然之声响彻天际,方圆十里清晰可闻。 天上虽是不见了苦头陀身影,不过每每墨绿光环斩落,便有浓墨骷髅手印腾起相对。空中戾啸连连,便似有万千冤魂在苍穹下咆哮。 穹顶之下,便似有两个远古神魔,在奋身厮杀,真是天地动容,非笔墨能轻易形容。 洛小桑看得目瞪口呆,对易镜明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想道如果当初转入竹峰门下,在他之下修行,不知又会如何。忽觉身前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易璇,正关心的看着自己,这才咦道:“小璇,你怎的来了?” 易璇方才便由其兄得知洛小桑无性命之忧,心中稍安,便笑而答道:“我爹在天上教训恶人,如此大的动静,我如何不知。不单是我,你看。”说完往身后一指。 洛小桑转身后往,几乎吓了一跳,只见崖顶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站满了正道人物,怕是天神庙所有的正道门派都出来了,几个带队长老正聚在一起,与众人一般,悄然无声,正抬头观看天上争斗。 “小桑哥,你看对面?”易璇又低声道。 洛小桑复又看了对面山崖,同是站了不少人物,只是不时发出哗然吵杂之声,服装各异,正是魔教众派。看来这场大战,震动四野,将漠北所有修行中人,都震了出来。 不知为何,洛小桑忽的一愣,想起了那抹蓝,不由多看了几眼,只是人影瞳瞳,如何又能寻得到。心中有失落,却有些许高兴,希望她能听自己的劝告离了去,免受正魔大战的伤害,明知大逆不道,却又禁不住,顿觉五味杂陈,一时竟也呆住了。 “师伯!” “长老!” 便在此时,听见身边的易行云与易璇同时说道。 第一百六十章 大战在即 洛小桑闻声转头看去,只见身侧站了数人,一人在前,身着青衣,只是淡然一站,自有一身威仪气势,此人正是沌天门的带队长老,沌天门刑法长老与梅峰峰主高日升。他轻嗯一声,算是回答,继续抬头观看天上的争斗。 对于此人,洛小桑心中与一众沌天门弟子一般,自是又敬又怕,正待转开头去,却忽听他轻声一笑。这一笑,倒是连易行云兄妹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 许是感受到身边的眼光,高日升低头看了看易行云兄妹,淡淡一笑,道:“易师弟自百年前正魔大战,便再也未曾动过手。如今观之,修行大进,连你们师伯我,怕是都要甘拜其后了。那妖人虽是勉力抵挡,但不出百招,便要落败。” 易行云兄妹听罢喜上眉梢,继续转头观看天上争斗。洛小桑心中自也是高兴,却没注意到,高日升灼灼目光,竟是有那么一瞬,落在了他身上,只是不知所思为何。 这时的苍穹上,早为二人相斗搅得天翻地覆,原本那一丁点的薄云,早消失了无影无踪,随着天色变光,激斗俞烈,怕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高日升紧紧地盯住垓心处,苦头陀虽是修行深厚,招式凌厉凶蛮,出招间声势浩大,但隐隐中似有不协调之处,定是受了左边断臂的影响。须知原本招式间左右手配合,才有预先的威力,如今缺了一臂,纵是天资骄纵,也难完全消去这缺陷。如果对手修行相对较弱,还可应付得过去,但如今对手修行与自己一般,便是最大的破绽了。 反观易镜明,稳站天际,用精深的沌天炁术催动手中凤竹剑,有条不紊。与苦头陀招招硬捍,虽然看似不相上下,实则苦头陀有苦自己知。以易镜明一身修行,早便看出苦头陀断臂处便是破绽,招招进逼,苦头陀气得哇哇大叫也无可奈何,只得苦苦支撑,相形见绌,落败只是迟早之事。 百年前正魔大战之时,易镜明已然率先众师兄弟,成为突破沌天炁术玄天境的年轻一辈之一,如今百年过去,怕是功力大进,到了玄天境第三层,沌天门果然是英才辈出。想到此处,高日升目光虽是继续留在空中激斗之上,眉心却是皱了一皱。 苦头陀身在半空,暴喝连连,出招越加狠烈,却是越加心惊。百年前眼前此人与自己交手,虽已道行不低,但凭自己修行,仍能与之相斗不落下风,若果不是当时正道他人赶来,相斗下去自己定能获胜。 谁知百年过去,此人修行竟然突飞猛进,怕是其沌天炁术大为精进所致。想年轻时听师父言及沌天炁术,道非天资骄纵,愈到后面愈是难有所成。看来沌天门果然是人才辈出之地,短短百年,已有数位当年的年轻一辈可独立一方。 相斗正烈,却不知为何苦头陀脑中竟然浮现出洛小桑的脸孔,这正道小辈,枉自己百年苦心修行,当真被他害得不浅。先是因他断去一臂,如今便成了致命缺陷。易镜明修行与经验,哪是小辈所能比拟,招招进逼,相斗不多时便落了下风。 反观对方,似乎一副游刃有余之态,倒似自己本便不是他对手,实在是可恨。怒从心来,忽的没来由爆出大力,半空中幻出无数骷髅佛印,让易镜明心中一愣,凝神相斗。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乃苦头陀强弩之末,落败怕是时间之事。 苦斗中的苦头陀无意中往下一看,心中不由更寒,原来不知何时,脚下竟聚了那么多人,看那服饰,连梵鸣寺的几位大师和清虚观的人都出来了。虽然魔教众人也在一边,但苦头陀身在魔教多年,如何不知道魔教中人行为处事,只怕不要为他们补多一刀已是偷笑,更遑论让他们出手相助。更何况自己平时仗着修行深厚,得罪人多称呼人少。形势如此不利,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苦头陀心中马上便有了去意。 只是他这去意一生,顿时便忘了眼前为何人。易镜明见识眼光与经验高深,如何会猜不到他心中想法。苦头陀还未思及脱身之法,忽的眼前映了半个天空的墨绿光芒顿时消散一空,易镜明身在空中,脸色肃然,一身白衣宛如天神下凡,只见他在空中虚点五下,继而又在这五个虚点中划一虚圈,口中却是诵念道:“芸芸众生,炁由他生;迢迢天道,炁自我用。以我为引,以剑为聚!” 一咒颂毕,原本已然光亮的天空,忽的却是又暗了下去,狂风更猛,无数的卷风带着沙尘,扬向了万里高空,隆隆之声不绝于耳。苍茫天地之间,无数的气息不断的汇聚到这虚画而越加光亮的图案之中。 地面之上,众人一片哗然之声,沌天门弟子神情激动,便连正道其他门派的长老,也为这汇聚的天地之力感叹不已。 苦头陀脸色大变,他自是知道此招威力为何,只是还未等他有任何动作。易镜明手中凤竹剑已落向了光芒盛极的图案之中,而那五星图案光芒如流水一般,全部流入了凤竹剑内。整个天空绿芒顿收,只剩下了,高举的凤竹剑上照亮苍穹的绿芒。 易镜明宛如灭世天神,长身而立,高举着凤竹剑。 天地间倏然一静,倒有无数沙尘,随风而落,在人们头上盖了薄薄一层。 继而,肃杀之意大起,瞬间便满布了整个苍穹。 苦头陀眼睛大睁,便见一道巨大的绿色光柱,彷如突破了时间的羁绊,以无可匹拟的气势,向自己冲来。 一瞬之间,苦头陀的身影,连同他幻出的黑色佛印,湮没在了巨大的光柱之内。 易镜明右手紧握凤竹剑,高站半空之中,脸色有些苍白,只是紧紧地盯着巨大的光柱慢慢消去。 突然,有一个身影,自逐渐消去的光柱之内慢慢落下。 正道之内,无不爆出一阵巨大喜悦的喧哗之声,不单是沌天门弟子,便连其他正道门派弟子,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易行云与易璇两兄妹更是开心大笑,与门中师兄弟笑作一团。 反之对面山崖上的魔教众派,脸色阴沉,沉默无声,为正派长老高深的修行惊叹不已,心中所思,无非都是如果遇见了,如何为自己留条活路。 洛小桑心中见易镜明得胜,自也是高兴。此地之中,怕是除了苦头陀,便只有洛小桑能晓得这“神剑御炁术”的威力,心中一动,不由向身后看去,果然见到宋飘雪一身白衣,站在凝思阁女弟子之间,抬头仰望着天空中易镜明的身影,不知所思为何。 苦头陀身受重伤,从空中缓缓落下,落到一半,他似欲挣扎站起,却没想牵动了伤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色苍白如死人,再也无法撑住,复又重重落下。 正道众人见状,哪会与之客气,瞬间便有数个沌天门弟子与其他门派弟子,御剑而起,向着苦头陀落下之地追去,欲生擒这魔教妖人。 蓦地,飞在前头的几个正道弟子还未反应过来,便口喷鲜血,倒飞回去,从空中掉落。飞在后面的正道弟子倏然一惊,便见一条火龙,怒吼着向自己扑面而来,还未及身,便能感受那热力几欲将自己挫骨扬灰。 正大惊失色,心中喊我命休矣之时,忽听一声“孽障!”,紧接着有佛颂声响起,继而又有无数剑芒在自己身边闪现,爆出巨大声响,震耳欲聋。力道与力道之间相触,那排山倒海之力,将几个正道弟子震得头晕脑胀,待得醒转过来,才知道自己身前站了数人,如若不是眼前正道的几位长老及时出手,哪还有命在。 只见正道三大门派沌天门带队长老高日升,梵鸣寺法门大师还有清虚观清水师太,连刚才大发神威的易镜明,也站在前面,紧跟其后,自有其他正道门派的长老。 对面不远处,只见一人,鹰鼻剑眉,正是圣魔宗副宗主刑霸天,正抱着奄奄一息的苦头陀。在他身旁,站了一断臂之人,却是永生堂“万里飘香”万里云。还有一人,一身宫装,脸上娇媚之色,勾魂荡魄,正媚笑看着众人,自是魅影门魅魂公主董小芳,当然身后仍有其他魔教人物。 “万里云……”高日升一声轻喝。 那万里云断了一臂,虽是面对众多正道顶尖人物,却也脸色淡然,见高日升喊他名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你,没想到当年躲在师父背后的小辈,今日竟也能独当一面了。” 高日升断然喝道:“妖人,当年你卑鄙无耻,说好单打独斗,却设计陷害我师父,好在我师父修行深厚,慧眼如炬,及早抽身。今日遇见,我便为我师父报了当年之仇。” 万里云还未回答,那董小芳便呵呵笑道:“高日升,万里前辈便是你师父见了,也要礼让三分,亏你自诩正道,怎的如此不懂礼数?小辈不懂,难道你也不懂。” “你可是董小芳董施主,你可还记得贫道?”却见清水师太从后而出,对董小芳说道。 董小芳凤眼一转,将清水师太上下一阵打量,继而又呵呵笑道:“是你,当年那个见了师姐受伤就眼红的小道士,呵呵,你可是要为你师姐报仇?” 清水师太喧了一礼,道:“当年之事,你心中自然明白,今日既见了你,便了了与我清虚观之事吧。” 眼前之势剑拔弩张,正魔两派在漠北多日之后,终于遇见,怕是一场大战即起。 洛小桑但觉心中狂跳,眼中却不禁往魔教身后看去。忽的手中一暖,却是易璇,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低声道:“小桑哥,你身上有伤,待会一旦斗起,你切记留在我哥和我身后,我们来保护你。” 洛小桑见她眼中神色毅然,知她定是为上次遍寻自己不到之事耿耿于怀,心中感激,不由反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我晓得的,你们也要小心……” 话还未说完,只觉对面人影瞳瞳处,有一道眼光,落在了自己与易璇身上,正是蓝翎儿。洛小桑心中一慌,不知怎的却将拉着易璇的手松了开去。 易璇自是不在意,只是身侧凝思阁弟子中,宋飘雪将留在洛小桑身上的眼光缓缓收回,却是落到了远处魔教妖人中的那抹蓝身上,默默端详。 大战一触即发。 蓦地,场中却有人开口道:“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千沟万壑 这一声虽是不大,但在这紧张关头,却是人人听得清楚。只听万里云淡淡道:“我圣教与你们的纠葛,自是要理清的。不过此时此地却非是时候,你们看……”万里云说完,单手往大漠深处一指。 场中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漠北深处天空不知何时漆黑一片,远远竟有隆隆之声传来,风竟也是越加猛烈,扬起的沙尘早将众人覆了薄薄一层。 只听万里云继续道:“漠北的狂暴沙尘,相信诸位自也是听过,眼前即刻便到。如果你我双方此时动手,即便是我等修行中人,也难逃全军覆没之险。不如各自退去,三日之后,待这场沙暴过后,再约此处了结以往恩怨。” 正道众人听罢,竟是一时无语,纷纷将目光落在三大门派身上。高日升神情一肃,将远眺的目光缓缓收回,眼神在身边的法门大师及清水师太身上一扫而过,尔后道:“如此在下便替我正道答应你们,无论你们有何阴谋诡计,三日之后,便让你们这群魔教妖人授首此处。” 风,似乎来得更加猛烈,几到刮面生疼之境。 魔教众派的弟子未等号令,便四散飞了开去,转瞬间已去得无影无踪。 高日升紧紧盯着魔教众人散去,忽的转身对着身边的法门大师和清水师太施礼道:“法门大师,清水师太,刚才事出紧急,日升未及请示二位,便擅自做主,请二位莫要责怪才是。” 法门大师喧了佛号,回礼道:“高峰主,莫要如此,事态紧急,情非得已,便是换了老衲,也是这般应对。” 清水师太接着喧礼道:“法门大师所说甚是,沙暴即到,我们先退回天神庙,再行处事便是。” 高日升点头,转身对易镜明道:“易师弟,我与二位大师再行商议三日后之事,此间事情,便由你安排。” 易镜明施礼称是,便领着沌天门众弟子去了。此时狂风卷着黄沙,呼呼而来,那原本在大漠深处的漆黑,似乎转瞬便来到眼前,不由让人心惊胆战。众正道弟子接到师门命令,立刻御剑退回天神庙,看那争先恐后之势,似怕慢了一步,便被卷入无边的沙暴之中。 高日升见众人退去,正待御剑而去,却在此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弱弱的声音。 “师,师伯!” 高日升转身一看,只见一身穿青衣的年轻弟子,正略带慌忙的看着自己,待看清他的面目,不由眉头微皱。 这原本应平凡如路边之石的俗事弟子,却一鸣惊人,吸引了众多目光,连…… 高日升脸色一肃,道:“你有何事?” 这年轻弟子正是洛小桑,他本便对这沌天门的刑罚长老又敬又怕,刚才突然想起一事,还未及他想便喊住了他,这下被问起,倒是慌了一阵,尔后才从怀中掏出一根粗糙的木头,细声道:“启,启禀师伯,我,我来到大漠之时,曾遇见一修行散人,他,他让我将此物交与门中带队长老……” 高日升将木头接到手中,细细端详后,盯着低头施礼的洛小桑看了一阵,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继而问道:“你可知那人名讳?” “弟子,弟子还未来得及问,那人便不见了。”洛小桑见他问起,不由暗骂自己糊涂,竟连那人名讳都不知道。又怕高日升责怪,心中更加惶恐。 “沙暴即到,你先退回去吧。”高日升却是将手轻轻一挥。 洛小桑如释重负,不知为何,对着此人,远远便觉呼吸不得,于是施礼退去了。 狂风夹着暴沙,遮天蔽日,山崖之上,恍如末日。 高日升衣襟飘荡,细细地摸着手中粗糙的,忽的一笑:“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进入漠北以来,正道众人终是见识到漠北的可怕之处。纵使躲在天神庙的安全之处,仍觉得四周晃荡不已,似随时要被沙暴吹去,扯成无数片。若果被卷入其中,莫说是凡人,即便是修行中人,纵有再大的神通,在这末日般的沙暴下也要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洛小桑蜷缩在角落边,虽是数日未曾合眼,但却是睡意全无。这场沙暴,远比预料的要更加持久。原本预计是三日,谁知三日过后,虽是弱了少许,但仍未有停歇之态,让人心烦意燥。 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门中的师兄弟也是如他那般,蜷缩着身子,无一人说话,怕也是为这恶劣的气候影响。加上魔教人多势众,虽是不惧,不过一旦斗起,祸福难料,心中不免忐忑。 正烦躁中,忽的肩头一颤,转头看去,原来是身边的易行云见他脸上神情闪烁,知他心中烦躁,却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对他笑了笑,让他莫慌。 洛小桑嘴角一抽,原想微笑以对,谁知这笑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外边狂风卷着细沙狂啸,他心中却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夜晚,那朵洁白的幽兰,易行云焦急的神色,忽的一转,眼前却变成了那抹义无反顾的蓝。 所有这些,夹杂着以往的心事,呼啸着狂奔而来,似想将他身心一口吞下,如大山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中的风暴,比之外边,怕是只重不轻。 不知不觉间,似乎有一股熟悉的温凉,从手中传来,瞬间游走了全身。那个“桀桀”狂笑的声音,如梦中的狂魇,缓缓睁开了血红的双眼,在肆虐,在挣扎,只为,发出震天的啸声,向这世界尽情的发泄。 在这紧要关头,忽的心中金光一闪。 “小桑,小桑!” 眼前血色缓缓退去,现出易行云焦急的脸色。室中沌天门弟子,全都脸带异色,正惊讶的盯着自己。 “行云,我……” 易行云见洛小桑说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道:“小桑,你可是身子不舒服,刚才吓坏我了。” “我……”洛小桑知道方才自己心智险些又为魔灵所夺,不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剑。只见原本黝黑的颜色,不知何时却闪烁着淡淡的红黑金三色光芒,只是那红,此时看去,却似乎更像鲜血的颜色,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定了定神,洛小桑才道:“行云,我刚才伤势复发,身上忽冷忽热,倒是吓着你了。”洛小桑不知如何说才好,只得这般向易行云解释。 易行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云梦散,递与洛小桑,道:“没事便好,快服下了。”说完将洛小桑上下看了一遍。原来刚才众人正在打坐休息,突然间室内充斥着凶戾之气,弥漫着浓重的杀气,便如魔神降世,将众人惊醒过来。查看下才知道是由洛小桑身上发出,只见他脸露痛苦之色,恍如不知,这才为易行云叫醒。 洛小桑一醒转过来,充斥弥漫在室内的凶戾之气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倒让众人面面相觊,只是见他说话正常,不似有他,思之不明,这才作罢,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易行云看着洛小桑将药服下,脸色恢复正常,这才将心中大石放下。只是心中却有另一个感觉腾升而起,他发觉自己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身上似乎满布着神秘的气息,特别是这次历练归来,这种感觉更甚。那天夜里,对着自己的那股杀意,更是直到如今还让自己心寒。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有那么一瞬,易行云却觉得它陌生了许多。 易行云眉头微皱,转头看了看入口处,忽然间发觉风小了一些,只是心中更加的烦躁,恨不得马上斩杀几个魔教妖人来泄恨。他将双眼闭上,默念门中清心法决,这才将杂念摒去,重新打坐修行起来。 他哪里知道,身边的好兄弟,心中的狂暴风浪,丝毫也未曾灭去,甚有越演越烈之态。 再过得几日,沙暴终是慢慢减弱直至退去。正道众人迫不及待出了躲避之处,却发现整个天神庙近乎一半之地覆盖在厚厚的沙粒之下,连四周的沙崖也变了不少,原本高耸的却不见了顶,而原来平坦之地,却生生多出了另一座沙崖,让人顿生沧海桑田之感。 三大门派的带队长老派遣门下弟子前往先前的山崖查探,却回报说并无魔教踪影,又等了两日,仍是未见。商议之下,发觉如此干耗下去也非办法。魔教避而不战,定是有何阴谋正在谋划,再等下去,大是不利,于是决定主动出击,打草惊蛇,将魔教阴谋“惊”出来。 恰逢此时,巡视弟子回报在天神庙以北的“千沟万壑”之地发现了魔教踪迹。此处千万年来为风沙吹袭,原本的地面列出无数巨大沟壑,连绵千里,且沟壑中有无数洞穴,通向地底深处彷如直达地狱,正是躲藏的好地方。 一声令下,大批正道弟子御剑而起,分为数批,纷纷前往“千沟万壑”,欲与魔教一决生死。 洛小桑御剑而起,跟在竹峰弟子身后,向着“千沟万壑”飞去。前后左右皆是正道弟子,空中“嗖嗖”御剑飞行声不断,闪过红绿等许多光芒,倒也是壮观得很。 忽的前方带队之人一声吆喝,却是喊了一句口号,附近弟子纷纷响应,一时间响彻天际,让人大有心血澎湃之感。洛小桑受之影响,心神顿收,不由精神一振。 正飞行间,忽闻身后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洛小桑转头一看,却发现有两道青虹,正从身后飞近。两人一身道家青色袍服,背后背了一把长剑,竟是天聪地明两师兄弟。 见到熟人,洛小桑心中也是高兴,将速度一减,隔空喊道:“两位道兄,好久不见,可还好。” 二人飞近,久未相见,也是一脸笑意,只听地明摇了摇脑袋,道:“不好,不好,再在此处待下去,都快把我闷出鸟来了,洛兄弟,你说可好?” 洛小桑知他性子,闻言不仅莞尔,还未说话,便听天聪道:“洛兄弟,灵山一别,真是许久。那日魔教妖人扰乱会场,我们穷于应付,不知洛兄弟几时离去,未曾相送,请勿见怪才是。” 洛小桑挥了挥手,急道:“当日事急,身不由己,还请两位道兄原谅我失礼才是。”其实当日洛小桑为苦头陀掳去,尔后又被救往天剑山庄,即便想相告也是不能。 地明见二人客气,嘿嘿笑道:“师兄,你也别再客气了,洛兄弟与我们患难与共,也不是外人。今次就让我们与魔教妖人决一死战,报了上次之仇。” 洛小桑为二人热情所染,不由重重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忽然前方飞行的正道弟子纷纷降落,应是到了地头,洛小桑紧随着降了下去。 只是还未落地,洛小桑便为眼前之景深深震撼。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地底苦斗 只见黄褐的沙粒之地,以南北走向在两眼所及之处,横卧着无数条巨大的裂缝,直达天际。便如天神拿了巨耙,将这漠北之地生生划出一般。沟壑深者不见底,宽者不见两头,非在高空观看,难以感受其壮观之势。 风沙吹过,这千年如一日之地,却让人心生苍凉孤寂之感。曾几何时,此处乃神州最繁华之地。感叹世间沧桑,几分萧瑟却有几分愁。 众人落地之后,却停在一个巨大的洞穴前面,据探查的弟子回报,确有大批魔教弟子躲藏其中。正道众人对除魔卫道热血澎湃,一声令下,便纷纷御剑飞入。 洛小桑抬头看了看这巨大的洞穴,顿觉如一个巨大妖魔的大口,呼呼冒着阴风,吞入其中便尸骨无存,让人心中不寒而栗。眼见周围众人纷纷消失在巨洞之中,洛小桑急忙御剑而起,却忽的想到似乎每次出行,都与这洞穴躲不开干系,而且每每其中必有危险之事发生,希望此处能靠人多化解了才好。 正待跟上,却听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转身一看,原来是易旋与易行云两兄妹。刚才他们二人飞在前头,怎的又落到了自己身后。 “小桑哥,刚才我们飞得急了,忽的不见了你,可把你寻着了。你身上伤势可好些了?”易旋飞近关心道。 洛小桑心中感动,答道:“好些了,待会你们可小心了,魔教妖人诡计多端,如今情况又未明……” 易行云哈哈一笑,豪气冲天,拍了拍洛小桑肩膀,道:“小桑,你放心,你待会记紧待在我身后,看我为你报仇。” 洛小桑知他担心自己的伤势,点头道:“我晓得的,你们也要小心。” 于是众人御剑而起,口中默念法决,顿时化作了数道光虹,飞入了山洞之中。易行云一马当先,飞在竹峰众弟子之前。忽的转头一看,却发现紧跟着自己身后的,除了易旋,还有洛小桑。心中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自己这个好兄弟已能稳稳当当地跟在自己身后,修行怕是不知不觉间精进了不少,不知他出行以来有何机缘。 不过洛小桑修行大进,易行云心中自是高兴,眼见一阵疾飞,却能远远见到先前一批进入洞穴的弟子,不由仰天清啸一声,飞行却是越来越快。 两相会和下,才知对方小心谨慎,一路飞行,也未曾遇见魔教袭扰,倒是洛小桑等后进先行,心急之下赶上了对方。既是相遇,商议之下,便合在一处,继续向前寻去。 洛小桑身在人群之中,凝神屏气,小心注意着四周变化。这洞穴当真是巨大得很,在法宝的光虹下,坚实的沙粒凝成了洞壁,闪着微微的光点,倒似满布着无数星星。自进入以来,飞行了良久,仍未有分叉路或者是见底,莫不是真的通往九幽地府? 忽的左右人群中男弟子一阵低声的哗然,洛小桑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黄色虹光,飞在了自己右上方处,剑上之人一身白衣飘飘若仙,乌丝长发,在漆黑的山洞中更显得脸上肌肤若雪般洁白,正是宋飘雪。 不知是否错觉,洛小桑抬头之时,却发觉她正好向自己的方向望过来,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少许,偏过了头去。 唉! 一声轻叹,道尽所有心酸。 蓦地,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却是在前方黑暗处,由远及近,一道光虹正向众人飞来。待得看清,却发现是一先行进入的正道弟子,只是他此时身染鲜血,也不知是他自己或是他人,甫一看清来人,似乎身上所有的力气在瞬间便用尽般,身形一顿,就要从飞剑上掉落。 自有正道弟子飞前将他接住,只见那年轻弟子呼吸沉重,显是受伤不轻,无怪乎刚才飞来之时歪歪扭扭。众人停在空中,眼见那受伤弟子服下疗伤药物后,才说出原来他们先行进入,却在前方受了魔教偷袭,众人陷入苦战。由于魔教弟子众多,寡不敌众,已有多名弟子遇难,他受带队长老之命,拼死突围,才逃出包围出来求援。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群情愤慨,忽的却听一声清啸,悦耳如仙音下九天,在漆黑的洞中远远荡了开去。宋飘雪人随剑走,与沧浪神剑一同化作了最绚丽的秋水之光,将这黑暗也劈成了两半,瞬间没入其中。 众人随即醒悟过来,纷纷吆喝着随后跟去。洛小桑紧随其后,口中暗颂口诀,脚下黑剑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情,红黑金三色光幻出一道光圈,将他紧紧圈住。 “砰!” 正飞行中,却听见前方一个清虚观弟子一声惨叫,砰然落地。紧接着两边的黑暗洞壁中,忽然杀出无数人影,向正道弟子杀来。虽是早有准备,不过年轻弟子都是经验尚浅之辈,只见四周人影瞳瞳,喊杀声声,不断有人中了法宝惨叫落地,一时间乱了心神,场面倒是一片混乱。 “莫慌!以各自门中师兄弟为一组,小心应付。”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立收心神,这才渐渐稳住了阵脚。 洛小桑手中紧紧握着黑剑,身子浮在空中,却被易旋拉在身后。原来是易旋担心他身上伤势加重,与竹峰弟子将他围在中间。虽是不断有魔教弟子偷袭,但未曾动手,倒也一时无事。不过看着眼前门人与魔教弟子厮杀,洛小桑心中也是澎湃,随时准备动手,紧张之余连手心冒汗也不知。 易行云早化作了一道青虹,重重落在魔教弟子群中,手中泪竹剑在沌天炁术的催动下 幻出无数剑虹,将身着黑衣的魔教弟子一个个击落。轻啸声中,透出豪情万丈,一时间将众正道弟子的血性也激了出来,与魔教战得更烈。 黑暗中又有无数佛光亮起,只见一身着月白僧袍的梵鸣寺弟子,手中不断幻出金色光芒,将飞行在空中的魔教弟子一个个击落,虽是不断有魔教弟子围上,但也莫奈他何。此人正是梵鸣寺的善明和尚,出手之间,便有佛颂之声,佛祖庄严法相,可知他在“小弥陀功”上的造诣已然不浅。 巨大的洞穴中,喊杀声连绵不绝,音传千里。相斗最激烈之处,法宝虹光闪过,便有惨叫声伴随着鲜血落地,血流成河。 魔教弟子人数众多,不过修行高深之辈不多,而正道弟子虽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无一不是门中年轻一代中修行较深者,所以一时之间,相斗便进入了胶着之态。但随着魔教弟子不断减少,却似有了慢慢倒向了正道之势。 洛小桑头上冒出了汗珠,虽还未曾动手,心中紧张却一点也未少。眼见围攻身边门人的魔教弟子个个身手不凡,应付起来十分吃力,正待动手相助。便在此时,洞中却传来一声清啸,顿时黄芒大盛,周围打斗之人为之一惊,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 只见宋飘雪长身而起,身若柳絮,飘渺若仙,手中沧浪神剑幻出无数光芒,爆出最绚丽的色彩,如秋水波纹,一圈圈对着围攻的魔教弟子激射而去。周围的魔教弟子纷纷口吐鲜血,惨叫落地,虽是人数众多,但也再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正道群情激动,身上似乎又冒出无穷之力,转眼间将魔教弟子纷纷压住。 洛小桑远远将身在空中的宋飘雪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惊叹。比起先前雪族祭坛的历练,她的修行又是精进了不少,与自己的差距似乎越拉越大。 忽的听见身边一个竹峰弟子一声惊呼,却是手臂为法宝所伤,顿时血流如注。洛小桑将他后退的身子托住,眼见一个黑衣魔教弟子挥舞着一把鬼头刀砍来,再不动手,只怕连自己也被砍成了两半。 手中黑剑一挥,正待冲前与之相斗,却没想身形一动,上下左右便有四道剑光向自己砍来。原来刚才那魔教弟子只是佯动,却是要将围在中间之人骗出去,好让其他人动手除去。这下洛小桑心急中,刚好中了圈套。 易旋架开一把长矛,转头间不由大惊失色,身子化作了青虹,手上思竹剑左右挥动,堪堪挡住了左右法宝袭击,却挡不住上下法宝对着洛小桑当头打下。 洛小桑几疑自己的心脏就快停止跳动,明知非躲不可,可是身子却不由自己控制,连惊叫一声都欠奉。便在此时,却见周围剑虹闪烁,从洛小桑身后伸出有一把长剑,将那及身的法宝打了回去。 来人正是菊峰的陈空明,他刚好身在附近,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将洛小桑的小命从鬼门关前拉回。他脸色肃然,站在洛小桑身边,长剑横在胸前,紧紧盯着前面的魔教弟子,道:“洛师弟,这群魔教妖人修行深厚,你千万要小心了。” 洛小桑想开口回答,无奈还未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只得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 易旋将身前的魔教弟子逼开,飞回洛小桑身边,担心道:“小桑哥,你可受伤了?” 洛小桑摇了摇头,道:“幸得陈师兄相救,我倒是无碍。” 易旋见洛小桑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不过魔教人数众多,眼前喊杀声阵阵,惨叫声中便有血腥扑鼻而来,不知有多少人命丧这洞穴之中。原本倒向正道的优势,却因又杀出一批修行高深的魔教弟子而又倒了回去。众人感到压力越重,世间一久,又有修行较深的弟子因力竭被法宝击中而惨叫落地。 眼见魔教弟子如潮水般源源不绝从黑暗中涌出,众人且战且退,不知不觉便被分散了去。洛小桑跟着身边的门人在黑暗的巨洞中极速飞驰,躲避着魔教不断的偷袭,但魔教弟子却似无穷无尽一般,时不时便有冷光从洞壁中向人砸去,不管有无砸中,只要飞驰的速度一缓,便有数人围了上去。一旦有人返回施救,便落得同样被围的下场。 在黑暗的巨洞中不知飞了多久,洛小桑却见身边的师兄弟越来越少,连原本一直在身边的易旋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黑暗中不辨方向,到得最后,只见洞穴越来越窄,而身边却只剩下洛小桑与一个负伤的竹峰弟子。 还未来得及将悬在半空的心放下,便见有一道冷光,对着那竹峰弟子砸去。那弟子闷哼一声,从空中落下。洛小桑大吃一惊,正欲转身回去相救,却听黑暗中传来那弟子的声音:“不要停下,快出去求救。” 洛小桑闻言一顿,眼见黑暗中有数道光虹向那弟子飞去,心知定是魔教弟子却又相救不得,眼中泛泪,只得咬牙极速向黑暗中飞去。只求能速速搬来救兵,再行回来相救,心中却对魔教恨极。 正飞行间,却忽听前方传来一声巨响,震得洞壁摇晃不已,砂石“唰唰”落地声不绝。 第一百六十三章 身受重伤 洛小桑身形一顿,如此巨响与波动,定是前方也有修行之人相斗,不知是否正道弟子又为魔教所困。想起方才门中弟子的惨状,洛小桑咬牙继续飞去,远远便见到洞中数个身着清虚观道袍的弟子在与魔教中人相斗,其中一身着淡绿服饰的女子,却为数个黑衣之人围住,虽是不落下风,但情况也是危险。 甫一飞近,双方倒是一顿,似想看清来人身份,不过马上便有两人飞上前来,将洛小桑拦住。其中一瘦弱汉子,手上拿了一把厚背大刀,獐头鼠目,一看便知不是什么正派人士;而另一人则拿了一把大剪刀,刀身上滴着鲜血,定是伤了不少人所致。 那瘦弱汉子见洛小桑面带惊慌,知他定是正道年轻弟子,逃到此处以为可以躲过,没想又为自己等所拦,不由得意嘿嘿笑道:“小子,你逃不了的,乖乖受死吧。” 洛小桑狠魔教中人歹毒,呸了一口道:“你们作恶多端,等我门中长老赶来,定叫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那瘦弱汉子将洛小桑上下打量了一番,突道:“小子,我见你面善得紧,你可是沌天门门下弟子?” 洛小桑一愣,这魔教中人,又怎会认得自己,只是嘴上不能丢了门中威仪,回道:“我正是沌天门弟子……” 那拿剪刀之人显是心急之辈,还未等洛小桑说完,便喝道:“张老三,何必跟他废话,管他是何派门人,今日只要非我圣教弟子,都不能生离此处。” 洛小桑黑剑紧握,凝神以待。心知眼前二人修行深厚,自己有伤在身,决计讨不到好处,可是身为沌天门弟子,无论如何也不可向魔教低头。 那拿剪刀之人正待冲前,却听那张老三忽然又“啊”了一声,道:“难怪我老是觉得在哪见过你那般,小子,你不久之前,是否到过北域,进过雪族祭坛?” 洛小桑一怔,将对方看了看,莫非这妖人当时也在那处。还未回答,那张老三自问自答般对那拿剪刀之人说道:“阴平兄,这人便是当初我们在雪族祭坛伏击的正道弟子之一,我记得清楚,你师弟阴常兄的法宝,就是他损毁的。” 那阴平瞪大了眼睛将洛小桑上下细看了一遍,发觉对方无论横看竖看,都只是一个平常之极的正道弟子,何来那么大的能耐将师父阴山老怪的宝贝毁去,不过想起师弟回去后受到责罚如今生不如死之惨况,不由心中寒气直冒,口中却道:“便是你毁了阴常的法宝?” 洛小桑不明所以,道:“谁是阴常?” “便是被你毁去宝塔那个。”这阴平本也是心情暴躁之辈,不过那“兽灵塔”的威力别人不知,他可是清楚得很。那般威力的法宝都为这正道弟子毁去,莫非他有何古怪的能耐?如此顾虑之下,才耐心继续问道。 为他所带,洛小桑这才记起当日在雪族祭坛之底,自己被锁入那怪塔之内,其中的兽灵凶恶非常,几将自己的精血吸去。所幸有黑剑护身,反将兽灵的阴气吸走,自己才能得救。想到由魔灵所化的黑剑,洛小桑低头看去,只见平时黝黑如墨的剑身,此时正泛着三色光,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那般,那三色光却是一亮。 阴平见洛小桑怔怔发呆似不屑答话,态度嚣张之极,他本也是耐着性子,这下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小辈,死来。”,手中的大剪刀化作一道虹光,便朝着洛小桑砸去。 那张老三见阴平动手,自也不会客气,呼喝着将手中的厚背刀向洛小桑斩落。 洛小桑见对方说话间便突然动手,虽是慌乱了一阵,不过他不论修行、经历皆非北域历练时候的初出茅庐小辈,虽是以一敌二,但仍能用手中的黑剑挡住,一时斗作一团。 洛小桑原本有伤在身,如今以一敌二,对方修行也不低,虽是一时不落下风,不过却是渐感吃力,胸中越来越闷。而阴平与张老三二人,却是越打心中越惊。这正道小辈,修行不可谓低,但他手中的兵器,却是大有古怪。 自己的法宝与之接触,便从那剑身传来一股阴冷之极的吸力,自己一身精血便欲从手中尽往其流去。全身血气翻滚,恶心欲呕,说不出的难受。 黑剑与对方法宝在空中激战,砰然成声。双方都想及早结束战斗,却无奈相持之下谁去结束不了。 正相斗中,忽听“啊”一声惊呼,却是一个清虚观弟子在围攻之下,终是力竭,为法宝砸中背部,口喷鲜血。围攻之人自是不肯放过,法宝呼呼成风,乘势追击,眼见将他一分为二。 洛小桑见那清虚观弟子便在自己附近,转眼间就快丧命,百忙之中将黑剑一挥,堪堪在及身之际将法宝震开,救了他的性命。 这边黑剑一去,洛小桑身后大开,张老三与阴平心中大喜,此等机会,他们自是不肯轻易放过,纷纷将手中兵器对着洛小桑一前一后砸去。 夺命法宝转瞬即至,洛小桑脸上金光一闪,脚下突踏七星,临危之际却是将日夜熟练的梵鸣寺“小弥陀功”以及清虚观的“太清心经”一同使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扭身躲过了厚背刀穿心之危,但那剪刀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剪刀巨大的刀身重重砸在了背上。 洛小桑“哇”的一声口吐鲜血,脸如白纸,眼前金星直冒,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掉往旁边的一个细洞之中。 那阴平见一招得逞,心喜下自是急忙跟入,欲夺其命而后快。张老三将厚背刀招回,正欲跟上,却忽的从身后砍来一把飞剑,来势之快,怕是再不躲闪,便将整个头都砍下。张老三暗叫一声“我的亲娘”,哪里还顾得上去追赶洛小桑,一个懒驴打滚,才躲过这凌厉的一剑。 原来此时场面,却是又有了变化,数个正道弟子从后赶来,加入战团之中,一时间呼喝声起,打斗又烈。 洛小桑为那阴平法宝所伤,伤重几欲昏迷,迷迷糊糊中见到身后闪过法宝虹光,却是那阴平一脸冷笑,正极速追来欲取自己性命而后快。心惊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身子一翻,重新站到黑剑之上,加速前行。 这地底不见天日,这般前后追逐,也不知飞了多久。忽的洛小桑前方出现了一个岔道,慌不择路下,洛小桑便随便捡了一个冲了进去,只望能骗过追来的阴平。没想那阴平如影随形,也一同冲了进来。 蓦地,洛小桑极速飞行的身子一顿,却不是再遇见其他人,而是他冲进了一个巨大的洞中,洞中空无一物,地下却是满布黄沙,已再无路可退。 “哈哈,你倒是逃啊,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阴平冲进洞中,看清四周环境,却是落地狂笑不已。 洛小桑双脚踏入黄沙,直没脚裸之上,险些跌倒。这黄沙温热潮湿得紧,不似漠北黄沙的干燥,好生奇怪,只是眼前魔教妖人步步逼近,如何还有心思细想。既是逃不过,洛小桑心下一横,也是不再多想,将黑剑祭起,幻出沌天炁术的御字法诀,紧紧盯着身前的阴平。 阴平乃阴山老怪门下大弟子,久经战阵,洛小桑嘴角挂血呼吸沉重,一看便知身受重伤,只是在作垂死挣扎。他生性虽是急躁,但也有几分谨慎,心中仍有些忌惮他能损坏“兽灵塔”的能力,所以也不急,想慢慢耗死这个正道年轻的弟子。 他忍得,洛小桑却是忍不得,头重如斗,眼前晕眩,知道自己再耗下去,即便对方不动手,自己也因伤重而死,于是清喝一声,黑剑顿时化作一道虹光,对着阴平斩落。只是洛小桑伤重,那黑剑也受了影响,身上的三色光忽明忽暗,犹如风中残烛。 阴平自是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将他的法宝往空中一挥,与黑剑在空中硬接了一招。甫一接触,黑剑便倒飞而回,洛小桑胸口如受重击,嘴角又溢出鲜血。 黑剑在洛小桑的法诀下,一次次为对方法宝震开,又迅速飞回。而每震一次,洛小桑脸色便白了一分,嘴角的鲜血滴落,却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中,渗入脚下的黄沙之中,倒似黄沙中长了一张血盆大口,贪婪地将鲜血一口一口吸入。 “砰!”黑剑又一次倒飞而回,这次连剑身上的三色光都消失不见,变回了黝黑的颜色,插在洛小桑面前。 “哈哈,乖乖受死吧。只要取了你的人头,我便是名正言顺的阴山大弟子了。”阴山老怪对自己门人弟子管教之道,便是以实力为尊。那阴常先前便是因为修行远胜师兄弟而且阴狠毒辣,甚得阴山老怪欢心,没想却因为法宝被毁而为他重罚。阴山老怪心胸狭窄,报仇心不是一般的强,遂下令谁能报此仇,便能尽得自己真传。阴平想到自己能将毁坏师父法宝的罪魁祸首首级带回,立此大功,必为师父奖赏,心中不由大喜。 眼见阴平一步步走到动弹不得的洛小桑身前,举起手中的大剪刀,便要剪落。却在此时,那原本插在一边的黑剑三色光一盛,站立不稳的洛小桑却是将飞回的黑剑紧紧握在手中,危急之际,使出了得自天剑山庄李润玉的三招剑诀。 阴平脸色大变,只见身前一丈之地,竟有无数黑剑向自己砍下,无论往何处躲,都难逃一剑穿心之险。他原也算谨慎之人,心中暗骂自己得意忘形,中了那正道小辈诡计,为今之计,便是紧紧用法宝幻出一个御圈,全身退后。 只是那剑光来得迅速,自己的防御招式便如形同虚设,转瞬即到身前。心中正道我命休矣之际,却没想砍落的剑光一个个突然间消失不见,只剩得一把黑剑,闪烁着淡淡的红黑金三色光,最后连那淡淡的三色光也消失不见,黑剑“嘟”一声掉落,插在了黄沙上。 又听“砰”一声,洛小桑终是伤重支撑不住,重重倒地。 那阴平方才鬼门关中逃回,也是心惊肉跳,惊魂甫定下,为防对方再次使诈,一步步小心走到洛小桑身前,直到确定他真是伤重昏死了过去,才放下心来,一脚将洛小桑踢得身子横飞了数丈重重落地。 “臭小子,原来还留了一手,吓死老子了,还好老子命大。”阴平手持法宝巨力剪,走到洛小桑身前,就待一刀剪落。 却在此时,洞中忽的传来一声如婴儿的哭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沙族沙纹 “呜~哇~” 空无一人之处,那声音从地底传来,实让人毛骨悚然。阴平也是吓了一跳,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眼中却是紧紧盯着俯倒在地的洛小桑,以为他又使什么诡计。没想洛小桑一动不动,不像是他所为,这才仔细打量四周,希望能找出装神弄鬼之人。 谁知四周寂静无声,喝问了几句,却是无人应答。阴平虽是魔教中人,杀人无数,不过这阴森的地底,乃当年神魔大战之处,诡异得紧,无声的恐怖,倒是让他也心寒。阴平又喝问了几声,四周依旧是一片静寂,便想及早了结了这正道小辈,早点离开这诡异之地,没想刚一低头,那婴儿般的哭声,又是真真切切传来,这下听得清楚,倒似从脚下发出。 阴平一惊下身形大退,将法宝横在胸前,凝神下却见不远处的黄沙之地,此时竟然发出“咕嘟咕嘟”如水沸腾之声,地面上黄沙四散,正如被煮开的开水。可是过得一阵,那声音却又忽的停了,地面恢复平静,就如什么都没发生那般。阴平刚将悬着的心放下,谁知那“咕嘟”之声又响,如此这般反复多次,倒让他身心俱疲。 忽的阴平暗骂自己糊涂,只要自己御剑而起,飞在空中速速离去,自也不怕这其中事物。那正道小辈为自己所伤,怕是离死不远,待得日后有机会,再来取了他首级便是,此间诡异,还是自己性命要紧。心中思定,便唤出法宝巨力剪。 便在此时,那婴孩般的哭声又在脚底响起,这回竟是伴随了巨大吸力,将阴平身子牢牢锁住,往黄沙下吸了进去。阴平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只是脚底吸力之大,一瞬间便将半个身子吸了进去。阴平拼命挣扎,却是越动陷得更快。 等到黄沙及胸,阴平才想起手中法宝,只是双手无法出力,如何还来得及。一身修行,此时此刻倒如被禁锢了一般,丝毫无法发挥作用。阴平急得满头大汗,声泪俱下,连喊“小侠救我”,可是洛小桑早为他重伤,如何听得到他呼唤。佛家有云,因果善报。阴平往日杀人无数,今天却看着自己一点点为黄沙所没,真乃天理循环。不过比起其他人暴尸荒野,他也算是死有葬身之地。 那吞没阴平的黄沙之地,原本黄褐之色,却忽的变得猩红一片,似为鲜血所染,连空气中也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莫非这看似寻常的黄沙之底,有甚未知怪物? 阴平为黄沙所吞,四周静得片刻,那诡异的婴孩啼哭之声和“咕嘟咕嘟”如水沸声竟又响起,看那方向,却是向着躺在地上的洛小桑而去。 可怜洛小桑身受重伤,早已不省人事,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却在此时,原本插在地上的黑剑似能感受此间危机般,忠心护主,幻出淡淡的三色光芒,将洛小桑紧紧圈住。 那婴孩啼哭之声方在洛小桑地底响起,却忽的一声长嘶,声音凄厉,如碰见甚可怕事物般,远远便遁了开去,只是似有不甘,围在洛小桑身边继续啼哭不已,就是不肯离去。而那“咕嘟”声音却是一顿,再也不敢前行,但也同样不肯离去,一直在黑剑所幻光圈之外停留。 黑暗中,有风吹来,带了那么一点点凄凉之意。这如亘古不变之地,却忽的有了那么一点变化。随着那“咕嘟”声不断,地底的黄沙竟是不断长起,直至长成了一个一丈高的“人”。 说是“人”,不过是看它有人的四肢而已,只是那头部,便大为不同。黄沙造就的脸孔上,一个大嘴便占了整个头颅的一半,如果真是人,光这血盆大口,便足够让人望而生畏。 再加上单眼细长,无鼻无耳,怎么看也像传说中的怪物多过像人。 那沙人(姑且如此称之)甫一站起,便用它那无指的长手慢慢抬起,对着地上的洛小桑小心翼翼伸去,可是一碰触到黑剑幻出的光圈,却似如碰触到滚水热油那般,迅速抽回并且发出“咣咣”闷响,而原本一直在外围远远躲开的婴孩啼哭声音,却一声比一声急。 便在此时,不知是否为那声响所震,原本昏死过去的洛小桑,竟是有了苏醒的迹象,手臂动了一动。许是冥冥中的天意,那沙人高举看似要砸落的长臂,突然间一顿,继而低头盯着洛小桑看了看,正确的说,却是盯着他手背上之前神秘出现的神秘图案看了看,一时间呆住了。 那圆中带了五星的一角,那抹银光在黑暗中,竟是无光自闪。 “咣”一声长响,在这黑暗的空间内回荡,只是少了方才的尖锐急躁,却多了一丝哀愁之意。 那沙人双脚慢慢弯曲了下去,直至双膝跪地(如果那算是膝盖的话),黑暗之中,再次传来“咣咣”连续的闷响,便如一个真正的人,在细声虔诚的祷告,发出梦语般的呢喃。 这般持续,黑暗中仿佛时光也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那沙人又发出“咣”的一声长响,如人长叹,闻之竟似有解脱之意。紧接着,从它的巨口中幻出一团黄色的光芒,缓缓的,彷如承载了千万年的使命,从黑剑幻出的光圈中飞入,落在了洛小桑的手背中。 黑暗中,有黄色光芒,一闪即逝。 那婴孩般的啼哭却忽然间变得急促,仿佛知道即将失去珍贵的东西那般。 “咣!”如轻轻地安慰,也带了不舍之意。 黑暗中仿佛有光从苍穹而来,穿透了千万层的阻隔,落在了那巨大的沙人之上,一点一滴,那沙人无风自化,竟是又散了开去,重新变回这满地的黄沙,就如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一般。 而那婴孩般的啼哭声也从有到无,一声比一声细,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洛小桑似做了一个长梦,梦中,有高大的生灵,在绿草如茵的大地上繁衍生息,享受着神州大地安定祥和的生活。忽然某一日,苍穹无光,魔族撕裂了长空,带给神州各族毁灭的灾难。那高大生灵,与众多生灵一同挺身而出,举族之力,跟在神主身后,与魔斗争。 这样传说中的故事,充满了悲壮与辛酸,洛小桑不知听说了多少次,而这次,却在梦中见得真切。直至最后,魔族终于败退,那高大生灵一族,却只剩得一人,且在魔力的沾染下,变得异乎寻常。那得幸残存的生灵,带着神主临终的嘱托,族人的希望,永远沉入在这原本的神州富饶之地。 直到…… “沙~纹~,沙族!” 洛小桑缓缓睁开了双眼,脑中却依然清晰地重复着那神魔大战的惨烈场面,便如刚刚才发生那般。多少生离死别,重复又重复。只是那沙族最后一人,沙纹在自己脑中留下的话,却熟悉之极。 “神主重托,我已完成。莫负,莫负……” 又是神主重托,这神主重托究竟是什么?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又何德何能可以完成那等事情。忽然间想起当初从北域逃生之时,也是莫明的做了一个类似的梦,难道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也不知躺了多久,黑暗之中,洛小桑忽听得一阵“咕咕”之声,原来是自己肚子饿得直叫唤。这一声叫唤不打紧,却连身上的疼痛也叫了起来,顿觉全身上下,无一不痛,身体似早不属自己那般。 便在此时,不知何时落在自己手上的黑剑,却传来那阵熟悉之极的温凉,瞬间游走全身,疼痛倒是一减。洛小桑看着幻出淡淡三色光芒的黑剑,心中苦笑,不论它是否魔灵所化,危急时刻,始终便是它对自己不离不弃。 这一次受伤之重,怕是出行以来之最,连五脏六腑也伤到了,如果不细心调养,有可能影响到以后的修行。想当初刘大成刘师兄教导自己之时,便千叮万嘱修行中人最忌讳便是受伤,如果不仔细处理,往往容易留下手尾,平日看似不要紧,而到修行的瓶颈突破之时,便成了最大桎梏。有些人终其一生,修行再不得寸进,有可能便是毁在了年轻时受过的小伤之上。 洛小桑几乎是一寸寸挪起,所幸易行云留了一瓶门中的云梦散在自己身上,不然在这地底深处,当真是不知如何才好。倒出一粒云梦散服下,小心调息了一阵,始将伤势压了下去,身体精神为之一松,这才想到自己为那魔教妖人重伤昏迷,按理早该丧命,为何自己能得救?莫不是哪个前辈路过救了自己? 打量四周,发觉除了黑剑所发出的淡淡光圈之外,目所能及之地都是如墨般的黑暗,地上却是温湿的黄沙,也不知是否从地上渗落所致。除此之外,有许多高大之极的残垣断壁,大都为黄沙所没,只露出一截,看来此处应该如天神庙那般,千万年来为黄沙覆盖所致。 不管如何,得先离开此地前去与门中师兄弟汇合才是。正道弟子中了魔教埋伏,伤亡惨重,也不知易家兄妹如何了。不由暗暗担心,于是便用黑剑做拐,撑起了身子,按着记忆往回路一步步走去。 路过之时,却发现有处沙地呈暗红色,与旁边大不一样,怪异之极。洛小桑看了几眼,思之不明也不再去想,哪里知道那便是追杀自己之人的葬身之地。 这般走走停停,虽是在地底沙洞中摸黑前行,所幸也未再遇见魔教人物。沌天门的云梦散乃天下数一数二的疗伤圣物,在运行沌天炁术连续调息了数轮之后,洛小桑已经可以御剑而起,慢慢地飞行了,这样以来,速度不由大大加快。 飞行中忽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岔口,洛小桑记起当初正是飞往如今的通道,才飞进了那满布黄沙的巨大空间内,现在往另一个路口飞去,说不定能遇见门中师兄弟。想到能与门人重逢,心中一热,速度不由快了几分。 “师兄,救我!”正飞行间,洛小桑却忽的听见一声呼救声从下面传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又入虎穴 洛小桑在空中身形一顿,却见地下有处大石,而刚才那声呼救,便是从那大石边传来。正小心打量之时,却听那声呼救又起。这次听得真切,并且看见有人在那大石边的阴影处,对他招了招手。 莫非是正道弟子,因为受伤躲在此处?洛小桑不疑有他,从空中落到那大石之前。 “你是何派门下,可是受了伤?”洛小桑问道。 “师兄,我是栖霞山门下弟子,被魔教围困,得门中师兄弟舍命相救,才得以逃出。敢问师兄又是何派门下?”那人一身灰衣,说话吃力,倒似足受了重伤。 洛小桑见那人右胸为鲜血染红,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粒云梦散递与他,道:“这位师兄,我是沌天门弟子,你快将此药服下,便可将你的伤势压住。” 那人接过药丸,却不着急服下,反问道:“你当真是沌天门的师兄?” 洛小桑一楞,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只是点头道:“我是沌天门沌天峰弟子。” 那人见洛小桑点头,脸上却有了喜色,连道:“真是太好了,我运气真好。” 洛小桑见那人笑得奇怪,不明所以,只得又问道:“这位师兄,可是认得我门中的师兄弟?” 谁知那人摇了摇头,道:“不认得,但只要你在,便足够了。” “足够?”洛小桑更加奇怪。 “哈哈,足够我在门中露脸。这位沌天门的师兄,你可闻到淡淡的兰花香味?”那人脸上又是一笑,只是落在洛小桑眼中,却是诡异得很。 经他那么一说,洛小桑才发觉四周真似弥漫了淡淡的香味,只是味道似有若无,不是他提起,真是无非觉察到。只是方闻到这香味,洛小桑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那人的笑脸忽近忽远,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终是明白中了对方诡计,只是为时已晚,“砰”一声载倒在地。 “哈哈!”那受伤的正道弟子长身而起,哪还有刚才一副伤重的模样,得意自语道:“我便说那些人蠢,何须与那些正道弟子拼杀,吃力不讨好,不如我,轻轻松松,这是,第三个了吧,还是沌天门弟子。哈哈。”想到门中下令,除去一个正道弟子,死活不论,都能得到修行丹药以及法宝等奖励,特别是名门弟子,奖励更厚,心中大喜下,又是得意大笑。 可怜洛小桑刚刚死里逃生,却又因为心善,一时大意下为魔教所擒,如死狗般被丢入一个坑洞内,与两个早便死去的正道弟子叠在一起,状若死人。 那魔教弟子用这方法,加上门中独门迷香,一连捉了几个落单逃走的正道弟子,信心大增,又故技重施,躲在大石边继续守株待兔。 过得片刻,静寂无声的地底通道中,忽然“嗖嗖”传来破空之声,听那声音,还不只一个人。那魔教弟子也是机灵之人,将身子缩在大石阴影下,静静观察。待得看清空中来人,大喜下跳出,却是对着空中发出了一句门中暗号。 那空中来人原本正急速飞行,听得暗号声响,身形皆是一顿,看清四周环境,才徐徐落下。 “启禀堂主,弟子奉香主之命,在此围堵正道弟子,幸不辱命,已然抓住了三个。”那魔教弟子一脸喜色,甫一见到门中长老,便急忙邀功,希望领赏之时别漏了自己。 “哦,你是如何抓到的?”那被称为堂主的魁梧男子点头问道。 那魔教弟子为门中长老问起,颇有些受宠若惊,急忙答道:“弟子是将他们从空中骗落,再用门中迷香迷晕的。” 那堂主又点了点头,向身后数人点头示意,众人转身便欲离去。 却在此时,那魔教弟子眼中一亮,走近其中一身着蓝衣,戴了面纱之人身边道:“启禀圣女,弟子所捉之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沌天门弟子,望圣女在堂主他老人家面前为小人多多美言几句,小人感激万分。” 那被唤为圣女之人闻言忽的一顿,头也未回,只是轻轻一点,留下那在原地千恩万谢的弟子,与众人御剑去了。 那魔教弟子心喜下回到那大石边坐下,正幻想着自己以后在门中受重用,风光无限之时,却又听见空中传来破空之声,不片刻,刚才那身着蓝衣的圣女,竟是又飞了回来。 那魔教弟子一楞,却又不敢怠慢,急忙向那圣女施礼道:“圣女返回,可是有何事要吩咐弟子去办?” 那蓝衣圣女静了片刻,开口道:“你带我去看一看你所捉之人。” 那魔教弟子又是一楞,不明白为何圣女会对他所捉之人感兴趣,却又不敢多问,急忙将其领到大石后的那个坑洞边,向下一指,恭敬道:“启禀圣女,弟子所捉之人,便都在下面。其中两个时日较久,已经断气,还有一个沌天门人,弟子捉他之时见他似也受了重伤,不知如今是否断气。” 蓝衣圣女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也不说话,却是身子一轻,落在坑洞内,待得看清坑洞中的三人,她身子却是一顿。 那魔教弟子连忙跟落,走到那三个正道弟子面前探了探,道:“圣女,原先两个确是早已断气,只剩得那沌天门弟子还有一口气在。” “你……好”那蓝衣圣女却是开了口,只是语气轻缓,似沉重之极,又接着道:“你干得不错,我自会向你堂主回报。” 那魔教弟子闻言大喜,急忙跑到蓝衣圣女面前跪下,低头行礼道:“谢圣女,谢圣女,弟子自当……”话未说完,忽见眼前红芒一闪,接着身子一紧,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全身被紧紧缚住,几欲断气。那魔教弟子大惊,抬头道:“圣女……” 却见那蓝衣圣女右手掐了个手诀,那魔教弟子大惊失色,虽不明白却急忙喊道:“圣女饶……”只是话还未喊完,身子便为缚住的红绫震得粉碎。 空中顿时一阵浓厚的血腥味,那蓝衣圣女杀了魔教弟子,迅速穿过血雾,将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洛小桑一带,踏上幻着红芒的红绫,几息间便消失在黑暗当中。 时间一转,却又得回到洛小桑差点丧命的那个巨大空间之内。 便在洛小桑刚刚离去不久,在黑暗中急速飞来数道虹光,甫一落地,便有其中三人,将中间那人围住。 中间那人身形高大,一身黑衣劲装,鹰鼻剑眉,正用锐利如刀的眼神扫视着四周环境,竟是魔教圣魔宗的副宗主刑霸天。他观察了片刻,便越众而出,直接走到那些高大的残垣断壁前面,将手轻轻一摸,亘古不变的断壁上,有细细黄沙掉落,似用远古的语言轻轻诉说往事。 刑霸天看得片刻,转身对身后三人道:“是这里了。” 身后手下皆面泛喜色,其中一人道:“副宗主,那物真在此处吗?” 刑霸天转身看了看四周,道:“没有错的,‘圣魔盘’的指示,谁敢怀疑。你们快去准备,千万小心,免得坏了宗主大事。” “是!”“遵命!” “副宗主,你看那边……”却在此时,忽听一人道。 刑霸天眉头一皱,身形一动,落在了一处黄沙之上。只是那黄沙呈暗红色,刑霸天蹲下细细拿了一撮放在鼻下闻得一闻。 “副宗主,是血腥味,看来有人来过此处。”一手下说道。 刑霸天起身看了看四周,剑眉一挑,道:“此间事情重大,万不可被人破坏。你们细细搜索此地,不论是谁在此,务必将他除去。我还有要事待办,你们先行准备,时间一到,我自会回来支持大事。” “是!”三名手下齐声答应。 刑霸天御剑而起,化作紫虹,没入黑暗之中。 正魔两道在地底深处相斗,各有胜负。虽然正道各派弟子被围攻先落了下势,但随着门中修行高深的弟子加入,逐渐扳了回来。所幸这漠北地底通道千万年来形成的空间足够巨大,勉强经得起修行中人法宝轰击,不至倒塌,但也被轰得千仓百孔,震塌不少细小的横洞。 到得最后,连各派的长老都加入了战局,地底不时传来“隆隆”法宝相撞之声,如同闷雷作响,震得洞壁轻轻摇晃,将不少砂石震落。 巨大洞壁通道中,从远及近,“嗖嗖”飞来数道虹光,看那服饰,应是沌天门以及清虚观弟子,而飞在前头二人,都是年轻貌美女子,其中一人站在一把淡绿仙剑上,与之一身湖水绿服饰相映成趣,娇柔的面孔上却带了一丝英气,正是易旋,只是此时她脸带焦急之色,显是有甚心急之事;而另一人则脚踏黄芒剑,肤白唇红,淡黄服饰将她的身形衬托得玲珑有致,却是清虚观的应小敏。 “小旋,刚才幸得你们相助,我们才可在魔教妖人围攻下逃出。此番多谢了。”应小敏忽的飞近易旋道。 易旋回头道:“应姐姐,不必客气,你我又不是外人。” 易旋言下之意本是沌天门与清虚观弟子师兄弟相称,并非外人,但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应小敏以为她说的是与易行云关系。黑暗之中,应小敏脸上一红,眼角见到门中师姐妹都在后头,无人发觉,这才稍稍心安,只是心中突然又突突跳个不停,小声道:“你哥他,行云他现在不知如何了?” 易旋听见他说起易行云,便道:“我哥他修行高深,我与他分开之时,有门中师兄弟多人与他照应,倒是无惧,我担心的是小桑哥,他……” 应小敏接着道:“刚才我们为魔教围攻,确是有一沌天门弟子闯入,只是我当时为数人所围,见之不清,只从为他所救师妹处听得他一身打扮才猜出,未必做得准。况且即便真是他,以他一身修行……”说到此处,应小敏忽的记起洛小桑在三派论道大会上的表现,接着又安慰道:“以他修行,保不得他也从魔教围攻中逃出了。” 易旋虽是心急,但找不到人,也无可奈何,只得悠悠道:“希望如此……”心中却是懊恼无比,自己明明决心保护小桑哥,却又失去了他的踪影,如果这次小桑哥有甚意外,自己肯定一辈子也不得安心。 忧心忡忡下,易旋连连催动,思竹剑发出“嘤嘤”剑鸣,速度又加快了少许。只望能与门中尽快汇合,搜寻洛小桑消息。 只是此时,昏迷中的洛小桑,忽觉身体中一股暖流涌动,终是幽幽醒转过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躲起疗伤 “别动!”一声软软细语,从身后传来。 洛小桑闻言一窒,却是不敢再动弹,只是觉得身体中热流涌动,凡有热流穿过之处,都有一股百骸具舒之感,说不出的舒服。而自己背后,却有一双柔弱无骨的细手,放在中间处,那股热流,正是从那双手缓缓流出。 “你是谁!”半晌过后,洛小桑才晓得问起。 “傻子,听我的声音,还不知道我是谁?”身后那软软细语似带了些许嗔怒,不过能用此种语气骂人,除了蓝翎儿,还能是谁人。 原来蓝翎儿与魔教中人一同行事,正好碰见那魔教弟子拦下邀功。不知是那魔教弟子倒霉抑或洛小桑命不该绝,竟在蓝翎儿离去之时,将她叫住请赏。蓝翎儿听闻所捉是一个沌天门弟子,原也没什么,毕竟此次正道弟子大批进入,沌天门弟子也为数不少。只是离去的路上,心中不知为何却是忐忑不安,鬼使神差下找了借口返回,这才将洛小桑从鬼门关前拉回。 洛小桑自然知道是蓝翎儿救了自己,如今正魔双方在此地相斗,如果让门中知道自己与一个魔教中人一同躲在暗处,只怕跳进洛水也洗不清了。偏偏自己身受重伤,又别无他法。 静得片刻,洛小桑小心说道:“多谢你了。” “谢我,谢我什么?”蓝翎儿的声音依旧如水般温婉。 洛小桑一窒,答道:“多谢你救我一命,日后,日后我自当……” “报答?”洛小桑还未说完,蓝翎儿便接着淡淡道:“你拿什么报答我?木头人一个,当跟班还嫌你不够机灵。只要你不向你门中通风报信,把我捉了去领赏,便权当报答了。” 洛小桑被她一阵抢白,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黑暗空间中又是一静。 忽的,洛小桑轻轻“啊”了一声,急忙问道:“这里是何处?为何漆黑一片。” “傻子,你为何不等天亮了才问。”蓝翎儿的手继续放在洛小桑背后为他疗伤,不过却是答道:“你中了我门中独门迷香‘木蝶花’,那‘木蝶花’厉害得紧,即便修行再深,也难以觉察,更能将身体逐渐破坏。你身上的伤势那般重,一中此香,无疑中毒,怕是晚得一步,神仙也难救……” 洛小桑不由后怕不已,谁能想到魔教阴险毒辣,竟能想到用那般伎俩骗人,不由恨道:“魔教妖人果然卑鄙无耻,竟用此香来害人。不知我正道弟子还有多少人受害,我……” “哼!”话未说完,却听身后传来蓝翎儿一声娇哼。 洛小桑这才想起她的身份,无奈话已出口,只得悻悻道:“我,我不是说你……” “我也是魔教中人,我现在救你,就是要使更毒辣的诡计,你何不转身杀了我,免得我害了你同门师兄弟。” 洛小桑知她生气,也不敢再答话,过了片刻,只得又问道:“此处究竟是哪里?” 谁知身后蓝翎儿也不回答,洛小桑知她心中还在生气,将半转的头又转了回去,却听蓝翎儿道:“此处偏僻,我找了许久方才找到,无人能寻到,不会为你门中之人发觉,你放心便是。” 这女孩子心事,当真是难明得紧,不知为何竟能紧抓不放,为一件小事生气那般久。洛小桑忽然想起易旋小时候为他与易行云捉弄过一次,竟是气了他们整整一月,期间还向她老爹告密,害得易行云被罚三月不得出门。 无怪乎当年刘大成刘师兄曾玩笑着告诫自己,修行之道要专心一致,莫要与门中师姐妹接触,不然吃不了兜着走。有一次匆匆而来,告诉自己有人找也不要说他在何处,最后真有一门中师姐寻了来,害得洛小桑说了生平第一次假话。想到当时刘师兄被追狼狈的模样,不由暗暗好笑。 “你在笑什么?”身后蓝翎儿显是一直注意着洛小桑脸色,见他脸上浮笑,奇怪问道。 “我突然想起门中一些好笑之事而已……”洛小桑说到此处,却是忽的一叹,接着道:“自出行以来,一眨眼竟也多时,我厨房那些物事,师兄们不知有无待我保管好。希望此间事情快点过去,能早点回去看看。” “我知你挂念沌天门,如今你伤重,等痊愈了,回去便是。”身后有淡淡幽香传来,黑暗之中,洛小桑似能感觉到蓝翎儿身体向他靠了靠,让他冰冷的身子一暖。 唉! 这世间为何要有正魔之分?为何要有争斗?假如没有这么多的是是非非,人人都和平相处,又何来那么多的恩恩怨怨。 第一次,洛小桑觉得身体力乏。 黑暗中静得片刻,洛小桑忽然开口问道:“你用什么为我疗伤,我觉得体内似有一股热流在窜动,倒是,倒是舒服得紧。” 蓝翎儿似乎一顿,接着道:“这是我圣教独门疗伤手段,自不是你们名门正道的花拳绣腿能比得。” 想起二人的身份,黑暗中又是一静。 洛小桑身上伤势经由蓝翎儿独门手法一带,体内修行的沌天炁术逐渐自行运转起来,加上他同时修行小弥陀功以及太清心经,多年来不断巩固他的根基以及修缮经脉,为他修复受损的五腑六脏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如此之下,加上云梦散药力的催化,不到一日功夫,洛小桑的伤势已好了大半。 “你沌天门的修行法门,当真不错,竟可将我转入你体内的炁劲输筋倒脉,化为己用。”蓝翎儿甚能感觉到所转的炁劲在洛小桑体内运行一周后,竟是缓缓回流,让她因为运行法门为洛小桑疗伤而疲惫的身体一轻。 洛小桑心知除了门中的修行法门之外,得自沌天山后山神秘山洞的千字口诀以及灵山上的神卷也起了很大作用。自己在修行一途上浑浑噩噩,因际遇所得的一些机缘,所行方向也不知是否正确。其实他正走在一条前无古人的修行路途上,正所谓摸着石头过河,莫说是他资质平庸,便是换了天分极高之辈,相信也是同样茫然无措。 洛小桑正欲说话,却听身后蓝翎儿“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接着在他耳边轻轻道:“不要说话,有人。” 黑暗中似有淡淡的幽香,洛小桑顿觉耳边****得紧,不由心神一荡。 却在此时,只听得有“嗖嗖”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听声音,定是有人御剑而来。洛小桑心中暗暗紧张,如今正魔双方争斗中,如果来人是魔教中人,一旦发现,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如果来人是正道中人,自己与蓝翎儿躲在一处,更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只盼自己躲藏处真如蓝翎儿所说足够严实,不为人发现才好。 那破空声来得迅速,却在不远处徐徐落下,听那声音一前一后,竟不止一人。“咄、咄”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洛小桑的心几欲从体内跳出,所幸响了一阵,便停了下来。 “宗主询问,以前交代之事办得如何了?”突然之间,一把尖细的声音在洛小桑躲藏之处外边响起,那声音听得清楚,几乎便在一丈开外,倒是将他吓了一跳,急忙屏住呼吸。 “你且回报宗主,便说事情有了些许眉目,只是尚待确认。”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回答,男子声音浑厚,颇具威仪,想来常居高位,才能有此气势。洛小桑听在耳中,心中却是一凛,这声音倒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哼!”那尖细声音显然有些不满,轻哼了一声后道:“此次教中大计,你为何不将那些人拖住,害得门中损兵折将。” 那浑厚声音一顿,接着淡淡道:“如此大事,不做得逼真,又如何取信于人,宗主自能晓得我的用意。” 说到此处,忽然谈话中的两人一静。 洛小桑心中狂跳不已,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双手不由紧握,连掌心也为汗水湿透。忽的,却听外面那浑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宗主可有收到我送去之物?” 那尖细声音答道:“宗主已有安排,那人如此大胆,竟敢隐藏在我圣教图谋不轨,哼……哼……” “咄、咄”脚步声又起,似有人正准备离去,却听那尖细声音又起:“还有一事,宗主问那小辈之事,可有安排?” 脚步声一停,那浑厚的声音道:“我自会处理,说来此次能将那人揪出,还得多谢这小辈。只是我不明白,宗主为何会对这么一个小辈感兴趣,资质平庸,充其量也只是略有奇遇而已,能成何大器!” “嘿嘿!”那尖细声音忽然笑了两声,道:“宗主知你会有此问,特让我转告,那小辈有可能是其中关键,切莫小视。” 忽然外边一静,过得片刻,便有脚步声起,接着又听御剑破空之声,定是有人先行离去。 “哼!”只剩得那尖细的声音冷哼一声,骂了一声:“伪君子!”接着又听见御剑破空声,连那尖细声音之人也御剑离去。 洛小桑脑中嗡嗡作响,心中一团乱,听此对话,隐隐中似有个大阴谋在其中,但又丝毫抓不住头绪。忽的一震,当年自己初初得到黑剑之时,从沌天山后山神秘山洞爬出,似也听到相同的对话,只是当时自己涉世未深,不晓得其中利害,久了便有所遗忘。如今被勾起回忆,两相串联下,似乎魔教早便对自己门中实施了甚诡计,只是时间未到未曾爆发出来而已。 自己本该禀报门中长老,让门中及早防范才是。只是一旦说起,连后山山洞的秘密必也需一同说出,而那死去的前辈曾有遗言,不得向他人说出其中秘密……想到此处,不由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在想些什么?”身后蓝翎儿同样也听见对话,感受到洛小桑身体轻轻颤斗,于是出声问道。 洛小桑此时心中乱糟糟,一声也无从说起,好半天才道:“我只是觉得外边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蓝翎儿一静,却将原本放在洛小桑身后柔若无骨的手贴得更紧,在他耳边温柔道:“此间定有阴谋在其中,相信日后定能觉察。你身上有伤,切莫太激动了,不好。” 洛小桑顿觉一股暖流从身后传来,身心一暖,倒是让他起伏的心境平静了许多。 “我们到底躲藏在何处,怎的会有人也寻到这里密语?”良久过后,洛小桑开口问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尽闻人声 “这里是地底通道一个细小横洞的夹缝,虽是在通道中间,但这类横洞地底多不胜数,没想却有人也撞了进来。”藏起一片叶子最好的办法便是放在许多叶子中间,蓝翎儿自是觉得最显眼的地方也最是安全,这才选了此地为洛小桑疗伤,没想还有人有同样的想法。 洛小桑听罢方将悬着的心放下,突然想起一事,又“啊”了一声。 “怎么了?可是胸口又痛?”蓝翎儿连忙问道。 “倒不是,”洛小桑看了看四周,觉得漆黑一片,也看不清楚,接着道:“刚才外边二人都是修行深厚之人,虽然我们屏息不动,但又如何会不知我们在这里。刚才或许忙于谈话,但如果回来……” “傻子!”蓝翎儿声音中带了些许笑意,道:“我道是什么,原来你担心这个。你仔细看一下我们身处之地,可有什么不同。” 洛小桑闻言落足眼力,才发现在自己头顶以及四周,似有许多星星点点,只是几近于无,没有人提醒,还真无法发现,不由讶道:“那是何物?为何能发光?” 蓝翎儿见他发现,道:“傻子,等到现在才发觉。那是崖果花的种子,我们圣教称其为‘匿身果’。一般修行突破,最忌为人打扰。这‘匿身果’功能奇特,将它撒在四周,可以屏蔽我们的气息,从外看去毫无异常,即便修行再深厚之人,也难看出有人在其中。” 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洛小桑不仅讶然道:“这‘匿身果’也太过神奇,如果将它撒在身上,岂非如同隐身?” “哪有这般好,只要一动,它便会失效。而且时间有限,一旦时间过去,同样会失效,必须重复播撒才行。”蓝翎儿说道。 洛小桑诺诺称是,不过终将悬着的心放下,至于那听到的阴谋,唯有以后碰见机会,才将它禀告门中长老了。 黑暗中又静得片刻,忽的蓝翎儿道:“我以为此处偏僻,没想倒有许多人与我一样想法,又有人来了。” 洛小桑心中所思甚多,正自心烦,闻言一震,道:“又有人来了?” 蓝翎儿“嘘”了一声示意,耳中便能听见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听那声音,这回人数倒是众多,只不是不知是正道还是魔教人物。 那御剑而来众人转瞬即到,落地之后,竟有人哎哟连声,显是有伤在身。 “爹,我们躲到此地,怕是不惧那些妖人寻来了吧?”忽的有人出声说道,如此看来,定是正道人物,逃出了魔教包围,才到此地休息。 蓝翎儿正猜对方是哪些人物,却感觉到洛小桑的身子又是微微颤抖起来,而且抖动得厉害,似乎心中激动无比,连忙将炁劲输往他体内,将红润的嘴唇凑到耳边,以细不可闻的声音温柔道:“莫要激动,你认得他们?” 洛小桑显也是晓得其中利害,轻轻点了点头,随着炁劲在体内游走,身体才缓缓松了下来,只是心中却波涛汹涌,如风吹浪起,一波波拍击着心崖。忽然间李润玉褴褛的身影在心中浮起,若非是他相助,相信自己早被困在天剑山庄剑坛之底,化作了一堆白骨。 只听又一个声音在外边响起,道:“少庄主安心,刚才我们见势而遁,又有大批沌天门弟子赶来,应该把那些魔教妖人挡住了。” “唉!”又听一个声音轻声叹息。 那先前回答的声音又起,似安慰道:“庄主请放心,今次虽是略有失算,让庄中损失了一些兄弟,不过只要能找到沌天门的那个小子,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 洛小桑听到此处,心中一震,莫非他们口中的沌天门小子,他们是在寻我。外边说话三人,正是天剑山庄的庄主李雪玉,总管陈一风以及少庄主李玉衡。 只听李雪玉又叹了一口气,道:“太祖传来音讯,不日将回。庄中重宝又不在我手中,不管我如何解释,按照祖训,都是死罪。如今那沌天门小子又不见踪影,也不知是否到了漠北……” “爹你放心,”李玉衡接着道:“我打听到今次漠北正魔之战,沌天门精英弟子尽出,只要那小子回到门中,自也会到漠北。” “啪!”一声脆响。 “爹!”只听李玉衡一声惨叫,显是吃了一巴掌。 李雪玉骂道:“都是你这臭小子,当初出什么馊主意,万一那小子回到师门禀报,以沌天门当今之势,我们天剑山庄如何对付得了。” 陈一风此时却道:“庄主放心,时至今日,仍未见到沌天门有任何消息传来,一来是可能是那小子还未回到门中;二来可能门中长辈也不相信他说辞。不管如何,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只要我们找到他,到时相机行事,自能套出庄中重宝的消息。” “唉!希望如此。”李雪玉似乎疲惫之极,悠悠叹道。 便在此时,却听一个天剑山庄弟子慌张的声音道:“启,启禀庄主,有人,有许多人御剑而来,正向这处靠近,不知,不知是否魔教中人。” 又听李雪玉喝道:“慌什么,平日里不好好修炼,天剑山庄的脸都为你们丢尽了。” “庄主!”只听陈一风道:“如今敌我不明,我们不防躲避一下,保存实力,以做后续。” “如此也好!”李雪玉略一沉吟后道。紧接着听见“嗖嗖”御剑声起,却是天剑山庄一帮人等纷纷御剑而去。 “呸,胆小鬼,道貌岸然,分明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蓝翎儿原本就对一些所谓正道之士不齿,如今听到天剑山庄李雪玉等人的对话,心中鄙夷之极不由骂了出来。 “咦,你怎的不说话?”蓝翎儿骂完,见洛小桑一言不发,略觉奇怪,换了以往,他应早跳出来与自己争辩才是。其实天剑山庄如何,怕是无人比洛小桑更清楚,她虽是听到蓝翎儿奚落,心中复杂,苦笑连连却是无从答起。 正道,难道便真是某些人口中的正道? 黑暗中一时无语。 只听外边“嗖嗖”声音不绝,怕是来者甚多,而且来得急速,只是不知为何,却又是在不远处落下。 只听一阵“嘤嘤”之声,来者竟都是一些女子。 “哼,那些人,简直无耻之极,我们好心救了他们,竟然留下我们对敌,自己先行溜走。”只听外边一个女子冷哼一声,显是对她口中的“他们”怒极。洛小桑只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好生熟悉,定是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记不得。 “应姐姐,那群无胆之徒定没好报,不必再为他们生气。”却又听一个女子声音响起。 洛小桑浑身一震,这声音洛小桑自也是熟悉得很,竟然是易旋,而听她口中得的应姐姐,应该便是清虚观的应小敏无疑了。洛小桑对这个应小敏印象可是深刻得紧,初初见面,便差点打伤白羽,在三派论道大会上与易行云斗得两败俱伤,修行深厚,只是不知为何她与易旋走在了一起,是了,定是中途遇着的。 “唉!”却听外边易旋一声轻叹。 “你别担心,虽然现在仍未找到,不过没有消息即是好消息,一定没事的。”却听应小敏在一边说道。 洛小桑心中一凛,易旋这是在找谁?难道是易行云有甚不测?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暗暗担心。 “希望如此,小桑哥为人心善,性子纯厚,希望老天保佑他不要又再受苦。”却在此时,易旋又说道。 洛小桑心中一震,原来她一直担心自己,正在寻找自己,感动下,就待高喊我在这里。却在此时,一支如葱玉指轻轻压在他的嘴上,耳边又传来蓝翎儿低声耳语:“不可,你身上伤势未好,我运行门中疗伤大法不可中途而断,否则不单是你,连我也会受伤,重者定命丧当场。” 洛小桑听蓝翎儿说得认真,知她定是没有欺骗自己,唯有生生将心中激荡的心情压下。却听蓝翎儿又在耳边轻轻道:“你这个师妹对你可是关心得紧,她定是很喜欢你。” 洛小桑听她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感情,不由说道:“我与小旋自小一同长大,我便当她是亲妹妹般,她喜欢我便如喜欢她哥哥一般,我对她也是一样。” “你是不是当她妹妹,你喜不喜欢她,又何必跟我解释?”没想蓝翎儿又回了一句,只是这时听她语中轻快,似带了点喜意。 洛小桑一窒,不再说话,却听外面应小敏忽的嬉笑一声,道:“旋妹妹,姐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能问?” 易旋显是一楞,道:“应姐姐你问便是,我与你一路祸福与共,早不是外人。” 应小敏听罢便说道:“你可是喜欢你这个小桑哥哥,不然怎的那么关心他?” 应小敏问完,易旋倒是静了片刻,半晌过后才道:“我也不知,我自小与他一同长大,待他就如待我大哥,他有事,我自然关心,我想他待我必也是如此。” 易旋说完,外边一静。 黑暗之中,洛小桑心中也是复杂,他早非少年,自也是知道男女感情之事让人头疼得紧。耳边又传来蓝翎儿低声耳语:“你这个小师妹不喜欢你,你心中可是失望?” 洛小桑没好气答她,却在此时,又听应小敏道:“是啊,这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拖拖拉拉,害人倒是不浅。” 场中听到之人都是一楞,不晓得她为何突出此言。这次却是换了易旋嘻嘻一笑,道:“应姐姐,你可是在骂我大哥?” “我,我才不是说那小贼。”应小敏显然没想到易旋一语道破心中所想,脸上一红急忙否认道。 “嘻嘻,你不肯承认也不打紧,反正你与我哥之事,我已经知道了。我还知道,我哥正为你们之事急得扯破了头,如果不是魔教在漠北搞得腥风血雨,只怕你早成了我的……” “你别说了,你还说。”应小敏性格虽是外向,但女子遇着此事都是脸薄之人,不待易旋说完便冲过去捂她的嘴,结果两人闹成一团。 外面嬉笑成声,洛小桑心中也是乱作一团。行云不是与门中宋师姐关系很好吗?那晚行云亲口与我谈起二人就快谈婚论嫁,怎的又与这应小敏纠缠在一块?这不是乱来吗?难道是我有所误会不成。只是看那晚行云脸上神色,又全然不假。 洛小桑恨不得立刻找易行云问清楚,免得自己心烦。忽的转念一想,不论是与不是,又何必自己心烦,自己又为何心烦。那朵孤高圣洁的雪山幽莲,永远都是心中瞻仰的对象。 易旋与应小敏嬉闹一阵,显是疲倦各自打坐休息去了。 蓝翎儿的双眸在黑暗中紧紧盯着洛小桑的侧脸,她用独门疗伤大法为其疗伤,两身若一体,刚才自也能感受到他体内情绪波动,莫非这傻子心中真对他这个小师妹恋恋不舍?刚想再调侃几句助他放松心情,却是黛眉一皱,心想此地实非最佳疗伤之处,外边又是传来破空之声,定又是有人来此。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如生与死 “谁!”外边易旋等更是早已觉察,纷纷将法宝祭起,凝神以待。 “别动手,各位,我们是天剑山庄弟子。”空中有人喊道,接着又听到“嗖嗖”御剑落地之声,却不知为何,天剑山庄众人竟然去而复返。 “是你们!”应小敏冷哼一声,声音中不屑之极,看来刚才她口中的无耻之人,定是这天剑山庄众人了。 只听陈一风施礼道:“方才事态紧急,多谢沌天门与清虚观的众位相助,我天剑山庄弟子才得以保全,全身而退,我在这里代我庄主谢过众位了。” “哼!”应小敏为人嫉恶如仇,最是看不得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直接冷哼一声走过一旁不理,如此便剩得易旋一人对着天剑山庄弟子。易旋对此类人等也是不屑,但身为沌天门弟子,礼数不可失,只得耐心还了一礼,道:“不必客气,你我同属正道,有难自该相助。” 陈一风又说道:“二位修行深厚,不愧是沌天门以及清虚观弟子。不知二位后续有何打算?”原来天剑山庄众人避去之后,陈一风觉得这地底中危机处处,那些魔教弟子深藏其中,万一再被围困,恐有全军覆没之险。于是与李雪玉商量下,便返回寻找易旋他们,希望与之结伴同行。 聪明如易旋如何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是碍于礼数,只得答道:“我们还要在此处寻找门人弟子,众位应及早离去才是,免得又被魔教围困。”言下之意再被围困便无人救你们了。 陈一风虽知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不知众位在寻找什么人?或许我们途中见过也未定。” 易旋心中一动,保不定这群人真遇见过小桑哥,于是道:“我们在寻我门中师兄,二十上下年纪,一身青衣,还有……”易旋想将洛小桑描述得更加详尽一些,无奈他的外貌普通之极,又无甚特别之处,想了半天才接着道:“他手里拿了一根黑尺。” 陈一风略一沉吟,道:“你说的可是洛小桑,洛世兄?” 易旋一听这陈一风竟然认得洛小桑,喜道:“正是,你可是在哪里见过他?” 陈一风道:“洛世兄乃我家庄主的忘年交,前段时间还曾在我庄中盘留过一段时日。他年纪虽轻,但一身修行让老朽佩服得紧。漠北事紧,他在我庄中听闻此事,便立马向北域赶了过来。进入地底以后,我们曾见过他一面,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我们都为魔教围困,混乱中,倒失了他的踪迹。” “那是在何处?”易旋一听有了洛小桑踪迹,急忙问道。 “便在方才遇见众位不远之处。”这陈一风老奸巨猾,见易旋如此着紧洛小桑,猜测二人定是关系不浅,如此连消带打之下,一来可以借着沌天门与清虚观弟子之力生离此处;二来更可跟着他们找到洛小桑,就算找不到,最不济也可保得性命出去,可谓一石二鸟。 易旋年事不高、处事经验尚轻,如何是这陈一风的对手,施礼急道:“烦请相告地点,日后我沌天门自当重谢。” 陈一风摆了摆手,道:“姑娘无须如此,不说洛世兄乃我家庄主朋友,便是不相识之人,份数同道,自也是要出手相助。我家庄主便在前边,不如便由我等陪同一起寻找,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人多也可快点找到洛世兄,你觉得可好?” 易旋刚想点头,却又想起还有应小敏在一旁,便将陈一风所说告与她知。应小敏虽是不喜天剑山庄众人,但她知易旋寻洛小桑心切,无奈下只得点头答应。 说完众人御剑而起,“嗖嗖”飞行而去。 洛小桑听得真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天剑山庄卑鄙无耻,诓骗易旋她们不知有何阴谋,正想大喊别走,没想蓝翎儿比他更快,还未出声嘴上便被她柔软的小手捂住,变成了“呜呜”数声。 听那御剑声越去越远,洛小桑急得流汗,好半天才晓得用手将捂着自己嘴巴的小手拿开,转头怒道:“你做什么?天剑山庄的人将小旋他们骗去,不知想做些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谁知蓝翎儿也不气,只是淡淡道:“你这样出去,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吗?” 洛小桑呼呼喘气,气头上也不接话。 蓝翎儿知他心中有气,接下去说道:“你身受重伤,如此不着紧身子,害了自己便算了,可怜我为了你这傻子,也要冒着生命危险。另外,被你那些门人看到你与一个魔教妖女待在一处,怕是你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以你门中门规,以后如何,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洛小桑心中激动渐渐平复,虽知她说的是事实,只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易旋为人所骗,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黑暗中,只听蓝翎儿又幽幽道:“我听那天剑山庄人物说辞,将你师妹骗去许是为了借助他们之力,对付我圣教而已,你无须太多担心了,不然你身上的伤势又要加重的。” 洛小桑知她关心自己,只是自己心中又实在放不下,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了重重一叹。只望易旋千万莫要受到什么伤害才好,不然自己怎么也不会放过天剑山庄那些人的。只恨如今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不然也可追了上去。 忧心忡忡下,体内原本洵洵细流般的炁息,忽的上窜下跳,震得体内隐隐作痛。幸得蓝翎儿发现得早,及时助他将炁流傅正,不然必定落得炁息逆转,炁门被废的结果不可。 洛小桑一阵后怕,终是将心神收敛,好半天后,才将体内炁息重新引入经脉当中运转。 “刚才多谢你了,不然我……”黑暗之中,洛小桑终是又开口对蓝翎儿说道。 “你不要胡思乱想,早点把伤治好,便算是多谢我了。”蓝翎儿知他口中所指,没好气说道。 洛小桑一窒,也不再说话,外面一静,终是能静下心来专心养伤。 黑暗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蓝翎儿又“嘘”了一声,小声道:“真热闹,不知这回又是谁来了。” 洛小桑从打坐调息中醒来,果然听见外面又传来御剑飞行的“嗖嗖”破空之声,听那声音可隐约猜得,只有二人,且一前一后,前方那人似想摆脱后面那人,可是后面那人也是紧追不放,对方加速自己也加速,死死咬住紧随其后。 “嗖嗖”御剑之声划空而过,正当洛蓝二人以为他们即将飞往别处之时,他们却又是转了回来。忽的,前方那御剑之人似乎不愿再逃了,在空中一顿,接着“嗒”一声轻响,从空中落下。而后面追赶之人紧随其后,也是御剑落地。 洛小桑以为他们二人落地之后会有一番说话,谁知等了一会,外面竟然静寂无声。正奇怪间,忽听一人声音微颤,道:“真是你!” 洛小桑黑暗中与蓝翎儿视线一触,见对方眼中同样闪现着疑色,听那声音,竟是不久前离去的易旋。显然刚才便是她在空中追着前方逃遁之人,只是不知是谁,不过听她说话语气,竟可能是相识的。 外边静了片刻,那被追问之人也不说话,只听易旋又喝问道:“你,我来问你,你可是魔教中人?” 谁知外边那人在易旋连声喝问下,竟是一字不答,让人好生诧异,莫非是哑巴不成。 顿了一下,易旋声音转小,似在确认般,小心问道:“前几次,那些让我莫走此道的纸条,也是,也是你送来的?” “嗒、嗒” 那人被易旋连声喝问,却依旧不答,洛小桑在黑暗中只听得几声脚步声,不知是谁正想离去,心中焦急,巴不得伸出头去看看易旋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是!” 终于,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只是一个字,却似乎回答了三个问题,抑或,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 这男子声音浑厚,充满磁性,连同是男人的洛小桑都深觉好听,洛小桑心道怪了,今日听见的声音怎的都那般熟悉,这男子声音自己也是听过的,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但心中却总有一个影子若隐若现。 “你既是魔教中人,却又怎的不来杀了我,又,又要多般示警?”却不知为何,易旋说到最后,声音中有着些许颤抖,似强行克制后不得已才说出。 那男子静得片刻,终于说道:“你们刚才所行之道是魅影门弟子埋伏之地,并无你们要找之人,你还是快走吧。” 这会那男子话说得多,洛小桑心中一动,差点喊出声来,终是想起此人是谁。不由浮现起初初见面之时,那个手拿长剑,身着黑衣,沉默寡言的英俊男子。不过在葬龙潭之后,洛小桑便与易旋分开,再次见面之时易旋也未曾细说,所以洛小桑并不知他与易旋后面的故事。 “程长风,你别走!”易旋忽的喝了一声,显是他正要离去。 洛小桑心道果然是他,只是不知他与易旋有何纠葛,隐隐中觉得似有故事在其中。便在这时,蓝翎儿忽在他耳边轻道:“那男子可是喜欢你这师妹的。” 洛小桑心中所想也正是如此,转头看向蓝翎儿,只见蓝翎儿眼中满是笑意,似乎正得意什么。忽的又一想,是了,这程长风如果真是魔教中人,他与小璇之间,不正似自己与蓝翎儿。 “你动手吧,只是动完手,我如若不死,你定要听我之言离去。”程长风淡淡道。 “你……你……”外边易旋声音颤抖,显然心中激荡不已。 忽然间一静,不单是外边,连洛小桑与蓝翎儿之间也是一静,洛小桑觉得心跳也快要静止了。 “轰隆!”突听一声巨大声响,紧接着又是几声哐啷巨响,似有滚石落地,隐隐能想象到沙尘四起之景。 “你我之间,便如此石,再见,再见便是……”待得尘埃落定,忽听易旋开口说道,只是话到此处,似乎哽咽了一下,接着便听见“嘤”的剑破气穿之声,定是有人御剑离去。 “唉!” 过得良久,又听程长风一声长叹,再过得一阵,这才御剑而去。 可怜天下叹息人,自有心中可叹处! 洛小桑无意中听得程长风与易旋之事,心中也是乱糟糟一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忽听黑暗中又传来蓝翎儿幽幽声音:“你这师妹,心中对那男子也是放不下的。这世间最苦之事,偏为何都叫我等女子碰见了。” 洛小桑听罢无语,他自是知晓蓝翎儿话中之意,只是这其间事情,怎能轻易又说得清,道得明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清虚之威 应小敏一剑将挡在身前的魅影门弟子劈为两半,趁那么一瞬间的空隙,凤眼向四周一望,只见自己门中弟子与沌天门弟子尽皆陷入苦战之中。原来方才与天剑山庄之人一同离开后,按其所指路线寻找洛小桑下落,不想行走不到半个时辰,便又为魔教所围困,若不是他们也一同陷入包围,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便是魔教奸细。 刚才一阵慌乱,却见易旋忽的清啸一声,追着一人远去,不知现在如何。可是如今场中情形,哪还由得应小敏担心他人。那魅影门弟子一被劈开,便有其他弟子立刻补上,这些魔教弟子,当真是悍不畏死,修行越是深厚的正道弟子,围攻的魔教弟子越是人数众多。应小敏忽闻脑后一阵寒风,急急避开,这一分神下险些被法宝砍中,急忙收敛心神认真对付。 这群围攻的魅影门弟子人数众多且修行深厚,双方争斗一起便陷入了胶着之地,一时半会难以分出胜负。不过魅影门弟子胜在人多,几乎是三个人围攻一个正道弟子,即便被击伤也会立刻从其他人处再分一个人补上,默契十足,似乎早便拟好对敌之策。 反观应小敏等人,原本便有伤在身,初初还能应付,久之疲态一显,有些人后续无力,立刻便险象环生。 “啊!”忽的有人一声惨叫,应小敏百忙中看了一眼,原来是门中一个师弟被一剑刺在胸前,顿时血流如注,人在空中摇摇欲坠。 应小敏心中大急,刚欲转身往救,无奈她的想法早为围攻她的数个魅影门弟子猜透,奋力将她围住,应小敏左突右闪,就是过不去。 “无耻妖人!”应小敏一声清喝,人虽在空中,身形却是瞬间又拔高了数丈。应小敏手持长剑,人悬半空,脚踏七星,舞出独特步伐,倒似翩翩起舞。 那些魅影门弟子皆是一愣,虽是明知对方有何招式要放,但脚下都似被钉住了那般,一动也不得动弹。 随着应小敏长剑舞动,温度骤降,魅影门众人忽觉原本静寂无声的地底,竟然呼呼刮起寒风,夹杂着雪花,向自己扑面而来,不由脸色大变。 “煌煌天威,已为我用;天道昭然,以我为引。”应小敏口中颂念,众人再次大惊,那席卷而来的寒风中,竟伴随着“隆隆”的雷鸣声,一道本不该出现的闪电,似穿过了时空,落在了应小敏高举的剑上。 长发飘飘,黑暗的地底中忽然金光闪闪,应小敏便化身成了那雷神,紧紧地盯着那些作恶多端的魅影门弟子。 “落!” 随着应小敏一声清喝,一道滚滚天雷从天而降,向着那数个早被惊得目瞪口呆的魅影门弟子劈去。 “轰!”那些魅影门弟子连做出反应也欠奉,便被这怒雷劈成了粉末。如此威力的招式,震得这地底世界“隆隆”作响晃动不已,头顶碎石掉落,将地面也轰出了一个深洞,几疑将这地底通道轰塌。不单是现场争斗的正魔两道,连远处正斗得激烈的正魔弟子也惊得一时停下了手中动作。 待得粉尘四散,只见应小敏衣襟飘荡,脸上虽是白了一些,但比起三派论道大会之时的情况,却了好得太多。这段时日以来,她的修行也是大进。 场中正道弟子激动得欢呼了起来,应小敏这一招不单将魅影门弟子击杀,便连正道弟子的斗志也激发了起来,继续与身前的敌人拼杀。 那些个魅影门弟子果然也是凶悍之辈,见到如此犀利的招式虽是让他们心寒,但也将他们心中的凶性激了出来,瞬间又有数个魅影门弟子放弃了他们原先所围正道弟子,重将应小敏团团围住。 场中争斗一时又起,应小敏以一敌三,虽是暂时不落下风,久了也渐渐吃力起来,心知长此下去,必不是办法。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长啸,由远及近,那长啸来得迅速,几乎是刚听到便来到身前,应小敏但觉一道绿芒在自己身前一闪,原本身前那面露狰狞的魅影门弟子便被劈作了两段。 “哈哈,应大小姐好威风啊,小弟我甘拜下风了。”只听一声爽朗的笑声,易行云的身影出现在了应小敏身前。 “小贼,是你。”应小敏喜形于色,见他来救,心中如吃了蜜般,但口中却道:“可恶的小贼,怎的这般晚才来。” 易行云将一个魅影门弟子法宝搁开,回头一笑,道:“我来得早,怎能见到你应大小姐的英姿。你稍作休息,这几个妖人便交给我收拾了。”说完将几个魅影门弟子接了过去,让应小敏这边压力大减。 应小敏方才斗得也是香汗满面,易行云以及一众正道弟子来救,便如雪中送炭,让被围众人压力大减。相反魅影门这边不但损兵折将,人数上也不再占优势,那带队之人也是识时务,一见形势不对,竟向争斗中的门人发出一阵急促之声。紧接着那些魅影门弟子忽的先后从怀中掏出一物,往空中一扔,爆出无数粉尘。 正道众人一惊,以为是甚毒药之流,连忙使出御字诀将粉尘挡在身外。谁知那粉尘去得甚快,不到一会已然消去。这粉尘一去,众人才发现那些魅影门弟子已经逃得一个不剩。 “快追!”忽的有人气急喊道,眼见就快将这群魔教妖人手刃刀下,竟被逃去,新仇旧恨,不免许多弟子心下大恨,立刻便想御剑追去。 “穷寇莫追!”易行云大声道:“各位师兄弟,如今形势不明朗,未免再中魔教妖人奸计,行云建议大家就地养伤,等伤势好转,再与他们决一生死。” 众人虽是心中不甘,不过易行云所讲乃是事实,况且一战下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伤在身,谁也不敢保证魔教这一退去是否再有阴谋在其中。于是纷纷将身上疗伤药物取出,将伤势较重者抬往一边疗伤救治。 易行云安排了几个身上伤势较轻的竹峰弟子负责守卫,便将应小敏拉过一边人少处,关心道:“小敏,你可受伤了?” 应小敏心中一甜,口中却道:“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易行云一窒,知她如此说,身上应该无碍,不由嬉笑道:“我家养的大黄跟别的狗打架,我都会担心它有没有受伤,更何况你是我的……” “是什么?”应小敏见他不再说下去,心下一动,接着问道,忽又觉得不妥,怒道:“好你个小贼,竟敢把我比作狗,看招。”说完就要拔剑对易行云砍去,谁知易行云早有准备,一把将她拔剑的手握住,应小敏扯了几次,都没能将他的手甩开。 “你快放手,快放手!”应小敏道。 “不放,就是不放。”易行云干脆耍起了无赖,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的手我怎也不会放开的,我要抓着一辈子。” 易行云嬉闹中突然表白心迹,倒让应小敏一楞,忽的脸上泛出红潮,又甩了几次,道:“胡说八道,谁是你未……你快放手,不然别人都看见了。”声音却是越说越小声,心中早已不怒。 易行云知她脸薄,与她嬉闹得一阵,终将她的手放开,看着她双颊泛红,很是可爱,道:“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 “嗯,不对!”应小敏刚点了点头,忽的记起一事,脸上神色一变,道:“糟了,还有小旋,我们方才行到此处,忽的暗中有人发出一个暗器,小璇一把接住后,便追着那偷袭之人去了。我们刚想跟上,谁知那魔教弟子便跳出将我们围住。不知小璇现在如何了。”说到最后,不由心中大急。易旋是易行云的妹妹,如果她出事,易行云保不定要怎么伤心,爱屋及乌下,应小敏也是着急得很。 易行云听罢,心中也是着急,不过知道急也没用,如今更重要的便是寻到易旋,于是双手拍了拍应小敏肩膀,道:“小敏,方才我收到我门中传讯,长老们已经进入此处支援,你且与众师兄弟往回走,相信便可遇见他们。” 应小敏一楞,问道:“那你如何?” 易行云转身道:“我去寻小旋还有小桑他们。”说完御剑而起,化为绿虹迅速而去。 易行云一路疾驰,心中也是忐忑。回想方一进入地底,便被大批魔教弟子围攻,众人边打边退,却是全部散开了去。易行云一心想要保护洛小桑,却也是有心无力。不过回想起这个自小长大的好兄弟,易行云心中有一丝不一样的感觉,总觉得他不知不觉中,特别是北域历练以来,有了一些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出来。不论如何,希望他平安才是。 正飞行间,忽闻后面有破空之声,竟有人追近,此地危机处处,易行云虽是艺高人胆大,却也丝毫不敢怠慢,放慢了速度凝神以待。待得那人飞近,却发现是应小敏,易行云一楞,说道:“你怎的来了?此地危险,你应及早与门中之人汇合才行。” 应小敏见易行云脸上神色严肃,虽是心中知他关心自己,但自己又何尝不是,黛眉一挑,口中道:“你来得,我为何又来不得,莫不是你以为修行比我深厚?” 易行云与她对视一阵,应小敏性子如何,他自是知晓,何况形势不明,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无奈下摇了摇头,鞠了一躬道:“好吧,小子我不得力,正好借你应大小姐之力,助我多杀几个魔教妖人为门人弟子报仇。” 应小敏“噗嗤”一笑,笑意再也禁不住,啐了一口,道:“什么时候了,还贫嘴。小璇是我跟丢的,我自有义务寻回她。更何况她是……”说到这里忽的一顿,她本欲说更何况是你妹妹,但觉不妥,白皙的脸上不由迅速泛起红霞。 易行云见她脸上变化,知晓她心中想法,但应小敏娇羞美态,不是随时能见着,不由多看了几眼。应小敏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不说话,脸上更红,喝了一声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走。”说完当先御剑而去,易行云回神后,这才迅速跟上。 一路小心飞行搜索,也不见易璇他们踪迹,甚连魔教妖人也不见一个。不过地上都是斑斑血迹,看来一路都有人厮杀,情况甚是惨烈。 “哼,魔教妖人,都该死。”易小敏见地上有一些正道小门派弟子伏尸处处,许是门人走得匆忙,来不及将尸首收走。 “自当找他们算总账。”易行云心中也是愤慨不已,忽的身子一顿,同时对应小敏道:“慢,前方有人。” 应小敏也是机灵,迅速与易行云躲到一突出石壁之后。只见前方横洞处,“慢悠悠”地飞出一个人来。 第一百七十章 天宏旧识 那人慢悠悠地飞着,却忽上忽下,看似悠哉得很,实则左闪右避,竟好像在躲避着什么。果然,黑暗之中,忽的从那人身后闪出一道秋水般的黄芒,在这巨大的空间内如水波荡漾,一圈圈泛了出去。 “是她!”易行云看清身后追着的人,竟微微有些吃惊。 “是谁?”一旁的应小敏问道。 “是我沌天门凝思阁弟子,宋飘雪宋师姐。”易行云紧紧盯着前方变化,答道。 “便是那个三派论道大会,与你那好兄弟斗得两败俱伤那个?”那场比试,应小敏虽是不曾亲见,不过门中师姐妹倒是津津乐道,经常说起。 “嗯!”易行云点了点头,接着又道:“我方才赶到之前,便遇见她与门中师姐妹一同向外退出,怎的又会出现在此,实在让人不解。” “许是遇见敌人,相斗追击,有何难解。既是你门中之人,我们便快赶去,免她遭遇不测。”应小敏话一说完,便追着他们而去。易行云自是不在话下,急忙小心跟上。 张老三一路飞驰,越是想快,却越是快不得,身上伤势发作起来,胸口隐隐作痛,心中不由狂骂不已。自己一路跟随大批魔教弟子围攻正道弟子,小心行事,也占了不少便宜。后来也不知倒了什么霉,是了,定是从遇见那个沌天门的小子开始,不但所遇个个都是修行高深之辈,还被追得到处跑。 好不容易遇见几个落单的正道年轻女弟子,张老三与一众魔教弟子以逸待劳,正想故技重施。自己也是嘴贱,打便打了,听闻对方是沌天门弟子,得意之下,原想说方将一个手拿黑剑的沌天门弟子杀死,吓吓对方,没想那手拿宝剑的美丽女子突然间便似疯了一般,一招便将众人震退,待得看清,原来那美丽女子正是北域之时,将自己与虚墨子等人杀得一败涂地之人。 那美丽女子手中的仙剑厉害无比,三两下便将众人杀得四散逃开。张老三见势不妙,转身便逃,那女子谁人也不追,却偏偏向他追来。张老三自问不是对手,急忙逃遁,没想那女子竟然紧追不放。 “希皮娘娘,老子这是倒了什么霉。”张老三呼呼喘着气,往后一看,只见那沌天门的臭女人面若寒霜,又追得近了一些。张老三心中大惊,急忙催动脚下鬼头刀,急速遁去。 这样一追一逃,竟是又向地底深入而去。张老三连吃奶的力气也用尽了,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道岔路口,张老三头也不回,向左边那个横洞飞了进去,一边飞还一边喊道:“虚墨子,救我。何大姑,救我。” 山壁之上,忽的有人喝骂道:“张老三,你这混账东西,不是跟着孔老大伏击正道弟子吗?怎的跑到我们这处鬼叫?” 张老三向着山壁飞去,一边飞一边喊道:“救我,身后有个臭女人在追我。” 山壁上突的闪出几个人来,其中几人正是在北域时伏击洛小桑他们的虚墨子、何大姑师姐妹以及那个手拿尖棍的青衣汉子。另还有二人,一个头散发,手拿狼牙大棒,孔武有力,一看便知走的是刚猛之道,而另一人,一身粗布麻衣,一缕丝发垂在脸际,一脸萧瑟,似有淡淡忧愁在眉间。如果洛小桑在此,必会吃一惊,此人竟是曾交予他短木,托他转交门中长老的粗衣人。 那个孔武大汉听了张老三的话哈哈大笑,道:“就你这张丑脸,会有哪个女人愿意追你,难得是眼睛瞎了不成。” 张老三不理那大汉取笑,飞到虚墨子面前停下,喘气道:“虚,虚墨子,那女人,那臭女人……” 虚墨子忽的双眼一睁,自不是看张老三,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前方的黑暗处,只见一束秋水黄芒迅速飞来,许是远远见着他们,虽是一顿,但也丝毫无惧,竟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现出一个白色身影来。 冷若寒霜,美若天仙,宋飘雪一身白衣,手拿沧浪神剑,就这般站在空中,冷冷地看着张老三他们。 张老三便觉那女子的眼神有若冷刀子,被她看那么一眼,便连心里也如冰封,不由将身子缩了一缩。 “哟,妹子,竟是你,一段时日不见,又见美丽,连姐姐我都看得心动不已,真是神仙人物。”何大姑娇媚嬉笑道。 虚墨子却是紧紧盯着宋飘雪手中的沧浪神剑,这《上古神兵榜》中数一数二的兵器,犀利无比,远远便能感觉其气势,果然是不同凡响。心中暗暗一定,上次大意轻敌,今次借着人多,怎也要将它拿到手。 宋飘雪虽是面对众多魔教中人,脸上神色不改,缓缓将手中沧浪神剑举起,却是对着张老三,几乎是一字一字道:“那为你所杀的沌天门弟子,在何处?” 张老三但觉那剑尖上寒气逼人,慢答得一息,便会将自己劈为两半,急忙尖叫道:“没有,没有,不是我,那人为阴平劈下一个横洞当中,只有阴平追了去,我也不知他生死。” 宋飘雪听罢,脸上依旧冷若冰霜,却听那孔武汉子大喝一声,骂道:“张老三,闭嘴,就一个女子便将你吓得掉裤子,丢尽我们圣教的脸。”接着却对宋飘雪道:“女娃子,不管你是谁,今日定叫你命丧此处。 那孔武汉子性格急躁,见张老三一脸窝囊相不由气从心来,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便冲了上去。 宋飘雪脸若冰霜,手中沧浪神剑黄芒越盛,映在宋飘雪的一双明眸内,便如燃烧着的炙热火焰。只见她手一抬,便有巨大光芒对着那孔武汉子劈去,看那气势,倒能将大山巨洋也劈作两半。 那孔武汉子冲到一半,眼中黄芒大盛,转眼即到,心中大惊,只来得及将手中的狼牙棒一挡。“轰隆”一声巨响,那孔武汉子口喷鲜血倒飞了回去,手中的狼牙棒脱手而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边看着的虚墨子以及何大姑等人也是心中一惊,这女子自上次北域之后,修行大进,加上手中沧浪神剑,倒不是轻易能对付得了的。经过上次一役,虚墨子等人再也不敢托大,眼神一对,竟是一起将宋飘雪团团围住。 宋飘雪冷眼以对,手中沧浪神剑战意正浓,剑身“嘤嘤”作响,眼看战局又起。却在此时,忽见一团巨大蓝冰由远及近,对着张老三和何大姑轰然而去。张老三和何大姑一惊,没想黑暗中还隐有人在,何大姑手中圆环瞬间变大,发出金黄光芒,清叱一声,将寒冰震得粉碎;张老三就惨一些,他原本也有伤在身,修行也不如何大姑,厚背刀刚一接触寒冰,便惨叫一身被震得身子倒飞了出去。 “谁!”虚墨子高声一喝。 “无耻妖人,竟敢以多欺少。宋师姐,我来帮你。”只见黑暗中飞出两条人影来,自是一路跟踪而来的易行云以及应小敏二人。方才二人躲在暗处,眼见宋飘雪被围,形势危险,应小敏再也忍不住出手。易行云原本想躲在暗处伺机救人,没想应小敏却是忍不住,索性豪气一发,再也不躲藏。 双方一见,应小敏凤眼一瞪,娇喝一声道:“竟是你们!”虚墨子等人当初在天宏山庄设伏,将二人收进血壶当中,差点化为血水,如此深仇,应小敏又怎会忘记。 虚墨子等人看清眼前二人,心中也是一惊,此二人当初应被收入血壶,化作了血水才是,怎的竟然没事。 “嘻嘻,妹子,你竟然能从血壶从逃出来,本事可真大。”虽是不明,但何大姑知眼前二人修行也是深厚得紧,一边说话,一边与虚墨子等抛着眼神,商议如何应对。 应小敏啐了一口,道:“妖女,谁是你妹子,恶心。天宏山庄之仇,加上今日之仇,定要与你们一齐算清楚。” 易行云飞到宋飘雪身旁,问道:“宋师姐,你没受伤吧?” 宋飘雪脸色不变,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忽的又转头看了他一眼,轻道:“你来此之时,可有,可有看到你师弟?” “师弟?”易行云一愣,不过以他机智,自是马上想到他所说的是谁,摇了摇头道:“你是说小桑?我也正在寻他。” 这边两人刚说话,忽听“轰”的一声巨响,却是应小敏报仇心切,再也忍不住,冲上去与何大姑师姐妹战作了一团。这边一动手,易行云等自也是停不住,立刻也是战作了一团。 虚墨子等忌惮宋飘雪手中的沧浪神剑,便由他与那手拿尖棍的青衣汉子以及方才一招被宋飘雪震开的孔武大汉招架,而易行云则对上了那粗布麻衣、赤脚的汉子和受伤的张老三。 虽然易行云等修行深厚,是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翘楚,但虚墨子等修行本也不错,加上以多对少,即便是宋飘雪有仙剑在手,一时间穷于应付,也是斗个不相上下。黑暗中虹光闪烁、“轰轰”作响,不知震落了多少碎石。 相比宋飘雪以及应小敏,易行云算是轻松得多,张老三原本有伤在身,修行也是最弱之人,斗起来,他便在外围打转而已,真正插手不得。但那粗布麻衣的汉子,身形飘忽不定,往往一招攻到,偏偏能在万分之一息的间隙溜了去,招式怪异得很。 易行云越打越心惊,相斗了片刻,他竟连那汉子的身形都未把握得住,保不定这人是这些魔教妖人中修行最高之人。易行云一咬牙,正待将泪珠剑收回,使出沌天门的绝技,却在此时,那汉子身形一动,飘到了身前,到:“先别动手。”声音低极,易行云几疑他使了聚声成线之术,场中怕是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那汉子见易行云手中动作一顿,身形一飘,又到了他身前,道:“待会相斗之时……”说到此处,身形又是飘远。原来那张老三见易行云动作稍慢,便在外围拿着厚背刀偷袭。易行云手中泪珠剑轻轻一挥,将它挡了开去,那汉子身形又飘回边动手边道:“闻得巨大汗臭味道,切记闭气假装昏迷。” 易行云一愣,抬眼去看那汉子,只见那汉子面无他色,又是一招攻至。易行云脸上惊疑不定,轻轻一避,避了开去。那汉子借着此招,又逼近道:“莫疑,可还记得天宏山庄之时?” 易行云双眼一亮,他自是知道对方所指,便是他与应小敏被困血壶内,眼见丧命,忽有人留字相救,莫非便是此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识破身份 正思索之际,忽闻得空中果然传来巨大的汗臭味,如果不是那汉子告知,易行云定会以为是修行中人相斗,流汗挥发的味道。方一闻见,便有头晕之感,易行云终是相信了那汉子所言,急忙闭气,身子却假装着往下掉落。 只听“砰砰”之声,除了张老三先行掉落,连虚墨子等人也是在空中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心惊对方竟然使出迷药,这迷药无色无臭,端的厉害无比。 只听一声清澈的剑鸣,宋飘雪飘身直上,一招将身边的虚墨子等人震落,她自也是知道中了对方诡计,脑中晕沉得紧,心中却是又惊又怒,正欲挣扎清醒,却忽的眼前一晃,现出了那粗布麻衣汉子的身形。 宋飘雪一剑挥舞,无奈脑中昏沉,连举起都难,一把便被那汉子抓住。宋飘雪惊怒下,却是抽不出来,左手往颈前一挥,就待自尽以免受辱。她快,谁知那汉子更快,在她手到颈前之时,又是一把将她抓住。此时宋飘雪终是力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行云一惊醒来,昏迷之前的事立刻记起,急忙翻身喊道:“小敏!宋师姐!” 却在此时,听见一人答道:“不要担心,她们就在你身边。” 易行云先是向身边一看,只见应小敏与宋飘雪二人正静静地坐在石壁前面,背靠石壁,只是双眼紧闭,显是昏迷未醒。易行云放下心中大石,这才向那声音看去,只见那身穿粗布麻衣的赤脚汉子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手中不知何时却多了一壶酒水,正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 易行云站了起来,走近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后说道:“你,你到底是谁?在天宏山庄之时,便是你救了我们?” 那粗布麻衣汉子先是不答,将手中的酒水一口一口慢慢咽下,似享受之极,接着用手指在地上比划了一阵,“嗤嗤”成声,烟尘四起。 易行云低头一看,只见写着:“酒好之时方恨少,人去之刻才知惜!”笔走龙蛇,不过看那字迹,正与那天宏山庄的留字一模一样。 到了此时,易行云哪还会怀疑,拱手施礼道:“多谢前辈当日救命之恩,行云无以为报。只是不知前辈名讳?” 那粗布麻衣的汉子从大石上跳下,从头到脚看了看易行云一眼,道:“你与你爹长得一模一样,连修行也深得你爹真传,易师兄可以欣慰了。” 易行云见他喊自己老爹师兄,心中一动,道:“前辈你认得我爹?” 那汉子点了点头,道:“你可听过你爹说过小刀子这个名字?” “小刀子?”易行云一愣,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汉子似也在意料之中,叹了一声道:“也对,我离去之时,你还未满月,即便后来,你爹也未必会在你面前提起。罢了,此次漠北,魔教早便设下了阴谋对付正道各派,你回去后便通知门中长老,莫要再进入这地底了。” 易行云点了点头,又问道:“前辈可知魔教在漠北劳师动众,到底想做些什么?” 那汉子思索片刻,道:“我打探许久,只知魔教数派商议共同对付正道,似与魔境通道的开启有关,但具体如何,便不得详知了,无论如何,都非好事。此处不是详谈处,你拿了解药且与门人先行离去,将我所言转告门中长老便可。”说完将一瓶瓷瓶递与易行云。 易行云接过瓷瓶点了点头,转身正待离去,忽又停下,问道:“不知前辈是何姓氏,只叫小刀子?” 那汉子微微一笑,也不回答,转身挥了挥手,逐渐远去。黑暗中只听得一句:“小刀子,便是小刀子。” 易行云见他不想回答,也不再多问,施礼后转身走到应小敏及宋飘雪处,将瓷瓶中的解药喂与她们服下,心中却在想往后外出行事,需多加小心才是,这世间竟有如此防不胜防的迷药,伤人于不知觉当中。自己能及早苏醒,怕是预先知道,吸入不多,如果是其他妖人所发,易行云实是不敢再多想。 “嘤!”一声轻哼,宋飘雪与应小敏却是先后醒来。 只是宋飘雪一苏醒,忽的长身而起,手中沧浪神剑黄芒大盛,许是一醒来便想起昏迷前之事。 易行云急忙喊道:“宋师姐,莫慌,我们已经安全了。” 宋飘雪听见易行云的声音,这才站定,只是手中仍握紧沧浪神剑,剑身上的黄芒若隐若现,一脸疑色看着易行云。 便在此时,只听应小敏也醒了过来,许是听见他与宋飘雪对话,轻声问道:“行云,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易行云将那粗布麻衣的汉子一事讲与二人知晓,宋飘雪听罢脸色不变,依旧冷若冰霜,不过手中沧浪神剑的剑芒却是渐渐淡了下去,默默走到一边去了。而应小敏却是思索了一阵,问道:“那人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没有认错?” 易行云点头道:“唯一的线索便是当日那留字,我细心看过,应该不会有错。况且我们几个只是小辈,即便有什么阴谋,也未必会用在我们身上。另外他还让我转告门中,此次漠北魔教的阴谋,竟是为那魔境通道的入口。” “魔境通道的入口?”应小敏听罢惊问道。 “嗯!”易行云点了点头,接着道:“相信你也从师门那边听说过,我虽是所知不多,不过也知这魔境通道一开,千里内再无生命存在。如果魔教此行的目的真是如此,那我们便危险了。” 应小敏直到此时才知晓其中利害,从地上跳起急道:“那我们要尽快赶回师门中报讯才行。” 易行云脸上凝重,点了点头,刚想招呼宋飘雪,只见宋飘雪轻轻走回,手中沧浪神剑忽的剑芒大盛,道:“你们的说话我都听见了,只是,迟了。” 一声话落,易行云与应小敏皆一楞,紧接着看见黑暗中有光虹,一点点亮起。 黑暗中飞来一道光虹,正是那粗布麻衣的汉子。他处理完虚墨子等人后,便一路向外飞去,他和虚墨子等人本不属同一门派,加上魔教中人个个性情冷漠,也不怕落人口舌。想到易行云等人应该平安离去,心中却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来,那个沌天门小辈,如果自己没看错,他能担得重托,正道众门派应该不会进到地底才是,怎的如今又都进来。莫非中间有什么变故? 想起当日那个沌天小辈,年纪轻轻,但却心如老人。只是不知为何,感觉与自己相似之极,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但愿所托非人,门中能及早防范。 沌天门! 想到这三字,有一声长叹在心中响起。 正飞行间,忽的身形一顿,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三道虹光正立在空中,身后人影瞳瞳,似有无数人正站在身后,只是那么多人,却是静寂无声,场面有些凝重。 粗布麻衣汉子飞近一看,虽是心中奇怪为何如此阵仗,但却是继续飞近,施礼道:“属下刘一刀,参见副宗主。” 当先一人正是圣魔宗宗主刑霸天,只见他面无表情,淡淡道:“刘副堂主,你任务执行得如何了?” 刘一刀心中一动,这刑霸天怎的会突然关心起这个,口中丝毫不慢,答道:“属下与魅影门及永生堂几位在前面横洞内伏击正道弟子,倒是遇着几个,不过他们机警得很,被他们溜了去。” “哦!”刑霸天似也不怎么关心,静得一静,却突的问道:“刘副堂主,你是何时进我圣魔宗的?” 刘一刀一楞,不明白他为何有此问,脑中飞速运转,却施礼答道:“属下进入宗门已有近二十年。” “是啊,”刑霸天依旧不看他,自顾自说道:“一晃已有那么多时日,想当初我修行中遇见许多不明处,宗主又经常闭关,倒是多得你,为我指点迷津,与我一同修炼。” “哪里!”刘一刀道:“副宗主天资骄纵,乃不可多得的修行天才,属下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刘一刀口中虽是继续应答,但心中早已觉察到不妙,这刑霸天性情阴险毒辣,如今竟口中感言不断,想必定有事在其中。 “嘻嘻,真感人!”只听得站在一旁的魅魂公主董小芳嬉笑一声后道:“刑副宗主,不知你们念完旧情没有?如若念完,便快行事吧?这地方黑咕隆咚,人家可害怕得紧。” 刑霸天脸上微微一动,还没说话,那刘一刀却先道:“刑副宗主,董长老此话何解?可是属下行事有何不当之处。” 刑霸天也不回答他,却是用他锐利的眼神将刘一刀从头到脚将他看了一遍,接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往他一丢。刘一刀轻轻接住,心中惊起,但脸上神色丝毫未变,将那物看了一看,问道:“副宗主,恕属下愚钝,未能看明白这节枯木有何玄机,望副宗主赐教。” 刑霸天轻哼出口,道:“你倒是隐藏得极深,这么多年,不单是门中大多,连宗主都为你骗过了。你可厉害得紧啊。魏堂主!”说到最后,忽的一声轻喝。 即刻有一身形壮硕的中年人从身后人影处飞出,只是他低头不语,来到刑霸天面前,跪下请罪道:“副宗主,此人是我魏勇邀入门中的,魏勇愧对我宗门,愧对宗主栽培。只盼副宗主许我待罪立功,此间事情过去,我必以死赎罪。” “魏堂主……”刘一刀轻声喊了一句。 “刘正风!”刑霸天忽的暴喝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变化又起 刘一刀一楞,将目光从魏勇身上收回,落到了刑霸天身上。只见刑霸天目光炯炯,择人而噬,将他紧紧盯住,道:“喊你此名,你可还记得?亦或喊你小刀子,更能让你记起当年名门正派的身份。” 刘一刀将身子一收,卑躬屈膝的下人之态不再,微微一笑,轻道:“看来副宗主已然知得不少,在我看来,过往身份如同早已身死,既是死人一个,副宗主又何须劳师动众,以这般阵势对我。” 刑霸天踏前一步,依旧紧紧盯着刘一刀,道:“只怕你活人为死人行事,借着身份,图谋不轨。大丈夫敢作敢为,那节枯木,你不要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北域事败,曾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来终是明了。” “哈哈!”刘一刀看了看将自己围住的魔教众人,大笑一声道:“副宗主如此说辞,也未免太过牵强,就一节枯木,便要将我过往在门中的功劳全部抹去?” “副宗主……”那先前跪在刑霸天身前请罪的魏勇忽的起身道:“副宗主,此人是我魏勇邀进门中的,请副宗主成全,让我与此人做个了结吧。” 刑霸天盯着刘一刀,抑或叫刘正风之人,点了点头。魏勇得到首肯,转身飞到刘正风跟前,与刘正风对视了一眼。 “魏大哥……”刘正风轻道,声音似有不舍,谁知那魏勇将手掌一竖,道:“你我情谊,今日便恩断义绝。动手吧!” 刘正风心中一凛,不再看他,知道今天必定命丧此处,不由微微转头,看了看身后。只望易行云他们能及早逃出,将魔教诡计及早传回门中。 却没想他这一下动作,也为刑霸天看在眼中,他冷冷一笑,说道:“你可是以为那几个为你放走的沌天小辈,能将门中大计传回?” 刘正风双眼一睁,只听得身后自己方离开处,忽的传来“轰隆”之声,听声音便知有人在用法宝相斗。罢了,刘正风将心神一收,终是全神关注,将注意力落在眼前的魏勇身上。这魏勇身为圣魔宗四堂魔天堂,魔地堂,魔玄堂以及魔黄堂的魔玄堂一堂之主,手下众多,一身修行深厚不可小视。 刘正风见对方蓄势待发,忽的却是一拱手,道:“魏勇,这么多年,你待我不错,算是有恩于我。如今既然刀剑以对,我便让你三招,当作还了恩情。” “哈哈!”魏勇怒极反笑,道:“这便是所谓正道的假仁假义吗?如此也好,欠我的,便一并还来吧。”说完再不客气,也不见他有兵器在手,忽的一掌拍出。 一般修行中人,多有趁手的法宝在身,一是习惯,二来也更能将修行之道发挥出来。虽有人不以法宝傍身,但为数极少。因为少了法宝,不单是对敌,便连自身的修行,也是慢了许多,尤其到了关键处,要想寸进更加艰难,但是一旦有所成就,威力比之使用法宝者更甚。看着魏勇出手时骤然风起,空气中竟有突然凝固之势,怕是便在此列。 刘正风与眼前的魏勇共事多年,自然知他底细,见他出手后周围空间一固,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其牢牢抓住,而另有一手透过空间,当胸而来。其势凌厉,如被击中,定是命丧当场。 刘正风一声清啸,身形急退,却在急退中双手幻过数个法决,一拳凭空打出。 “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底摇晃不已,碎石乱飞。只此一招,便可知二人修行相当,怕是要决出胜负不是一时之事。 魏勇双眼圆瞪,他虽知刘正风修行不低,但决计预想不到自己八成修行功力的一掌,却是动不了他丝毫。自己近年来苦心修行这“透魂掌”,几将堂中大事交于此人处理,没想他竟也能与自己斗个不相上下,此人一身修行,怕是在己之上,能够隐藏这么多年不为人知,实是深不可测。 魏勇念头一闪而过,手中却是未停半分,接连两掌轰出,一掌比一掌快。只见一个巨大的玄青色光团突然出现,光团内似有无数孤魂在翻滚嘶吼,对着身在空中的刘正风砸去。刘正风脸色凝重,忽的双手一张,手指成剑,脸上连闪过蓝色光芒,一声轻喝:“落!” 随着他一声话下,手指间忽有巨大光柱,朝着玄青光团劈落。 “轰!” 无数风浪随之暴起,沙尘铺天盖地而来。此招对决,连刑霸天等人也纷纷祭出御字法决,将沙暴挡在光圈之外,而修行弱点的魔教弟子便没那么幸运,虽是躲在人后,也被风浪吹得身子东倒西歪,好半天才稳住身形。 待得场面渐稳,才知原本这地底虽是巨大,但也禁不住两大高手过招,不但洞壁塌了半边,洞顶也“沙沙”往下落着细沙,怕是连地面上的黄沙也从震开的缝隙中落下。 魏勇只觉胸口闷得紧,刚想运炁,没想喉头一甜,却是一口鲜血流了出来。看来胜负已经是非常明显了,他看了看同样站在空中的刘正风,只见对方虽是脸色稍白,但却比他好得多。心中一怒,便想再出手,却发觉有一双手搭在他肩头上。 刑霸天淡淡道:“魏堂主,你不是他对手,下去吧。”接着又看了看刘正风,道:“好一个沌天炁术,怕是突破了元天境,到了玄天境境界了吧?” 刘正风并不回答,实则是他口不能言,这“透魂掌”阴毒无比,虽是将它大部化去,可是那剩余的阴冷之劲却附在体内,如附骨之疽,攀爬在筋脉之中,短时间却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化去。 以刑霸天眼光,自是可以看出其中端倪,他向身后的董小芳和一直站立不动,一脸枯槁之色形如僵尸的男子道:“二位,烦请动手,我圣魔宗自当厚谢。” 董小芳嘻嘻娇笑道:“人家早等得不耐烦,尽看猴戏。早点了结了此事,副宗主,答应我们魅影门之事,可别忘了哦!” 那形如僵尸的男子只是点了点头,依旧不发一言。 刑霸天口中道:“那是自然!”说完当先而起,与其他二人将刘正风围在中间处。 黑暗的地底通道中,弥漫着肃杀之意。 蓦地“轰!”一声巨响,高手过招,再不需言语,只见黑暗中爆出巨大的光芒,而整个地底内,到处都能听见巨大的轰鸣声,震得碎石乱砸,摇晃不已,形如地震。 黑暗中轻晃不已,细沙纷落,早将蓝翎儿乌黑秀发以及薄薄肩头盖了厚厚一层,可是她已无暇他顾,皆因洛小桑疗伤阶段,到了最关键时刻。 蓝翎儿放在洛小桑背后的右手,一时滚热非常,一时又阴冷无比,连她也不晓得原本行炁正顺,却为何突然变成这样,细想下发觉定是先前发生之事所为。 原来自听见易旋以及程长风对话后,洛小桑心境难以平复,一直运炁了好几个时辰,方才渐渐平息,且慢慢进入佛家所云“无我”之态,让炁息在修行法门的推动下,在体内自行运转,修复破损的经脉以及受伤的五脏六腑。 蓝翎儿见疗伤顺利,心中大石也随之落下,心道千万不要再来人了,免得这傻子又被打扰,如今渐入佳境,再有所扰,不单是伤势不能痊愈,恐还有性命之忧。 不料世间之事,许是冥冥中自有主宰,怕什么便来什么,忽听安静中又有破空之声飞近,正是虚墨子等人。蓝翎儿心中暗骂不已,无奈身不得动弹,为了防止炁劲外泄,连话都到了不可说的地步。只望虚墨子等人快点离去,又望这傻子不要再受外界影响,能够专心疗伤。 一开始虚墨子等也只是守株待兔,闲话杂谈,蓝翎儿悬着的心方才放下,没想到又有两人一前一后飞近,正是被宋飘雪追赶等走投无路的张老三到此。后来之事,正如前面所发生,洛蓝二人虽是身不得动,口不能言,耳朵却是听得清楚。蓝翎儿与洛小桑炁息相连,更是清楚知道他内心的变化。 蓝翎儿深知晓洛小桑心中担心外面情况,无奈自己也是不能说话,只得拼命催动炁息,想将洛小桑体内杂乱的炁流傅正,怎奈洛小桑此时心情激荡下,体内的炁息如风吹浪起,加上他自小修行天下正道三大门派的修行法门,炁息非同寻常,又岂是蓝翎儿能了解和轻易制止得了的。 黑暗中,蓝翎儿香汗早已布满额头,心中焦急万分,就是无法阻止这傻子体内的炁息乱窜。忽的“轰”一声,黑暗狭小的空间内晃得更加厉害,却是易行云、宋飘雪等与邢霸天派出的魔教弟子又交上了手。 脚下是湿热的黄沙,身边是远古留存下来的残痕废墟。有三个人,盘膝而坐,任由细沙覆面,地动山摇,也依旧面不改色。正是邢霸天的三个手下,看他们的神情,假如没有邢霸天的命令,只怕此地塌了,他们也未必会移动一步。 蓦地,一声长“嘤”,状如婴孩哭声,从脚下黄沙之处,闷闷地传来。 三人同时睁开了双眼,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来了。大家准备!” “大哥,副宗主尚未回来,只有我们,只怕……”另有一人说道。 “来不及了,副宗主临走之时,曾吩咐我们便宜行事。如若再不动手,失了先机,怕是我们三条命也难抵此罪。”那被唤为大哥之人当机立断,迅速站起,另外两人自然也同时站起。 “可是……”另一人显然还有所担心。 “不要可是了,再不动手便要来不及。”原来说话间的功夫,那长“嘤”之声却是一声比一声来得密集,随之声音,空间内晃得更加厉害,已然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法宝轰击互撞引起,还是那物引起。 三人迅速从怀中掏出一物,此物呈三角状,底部倒勾,细看其身,竟有弯弯曲曲如符文之类的文字。此物,莫不是与北域之时,三人封印那紫血蚕皇的一模一样。 三人一拿出那三角状物,立刻飞起,落在空间内的三个方向,看反应,当是早已做好准备。三人将那三角状物底部的倒勾插入黄沙之中,即刻盘膝而坐,口中诵念法诀,不一会,那神秘的法决声音竟然越来越大,犹如千百人之声,穿透了岁月,从亘古而来。又如无边黑暗的低吟,古老而低沉。 随着咒语的颂念,三角状物由黑而红,顶端逐渐发亮,看那姿态,定是在蓄势,等待那所等之物出现。 空间内中间处的温热黄沙中,忽的发出“咕嘟咕嘟”犹如水沸之声,那声音越来越大。邢霸天三个手下全神贯注,紧紧盯着场中变化。 蓦地,有一支小小的触手形状的东西,托着顶部一个光亮的珠子,从黄沙中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升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心为谁 那触手托着珠子缓缓从黄沙中升起,珠子由黄转白,竟是越来越亮,周围三丈之地,竟都为那珠子的光亮所罩。 邢霸天手下三人修行深厚,自是经验老道之辈,他们见那珠子一出现便有淡淡异香遍布整个空间,一看便知非是凡品,少不得是甚刚刚出世的天才地宝之类。要知一般天才地宝出世,必有异象相伴,刚才便有古怪声响自地底传来,而这珠子光亮之极,一出现更有淡淡异香,越想越觉得定是奇宝。 天下修行之人,哪个遇见这类的天才地宝不心动。若非有大机缘者,便是穷极一生寻找,也未必能看得见,更莫说得到了。三人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贪婪之意。只是碍于门规森严,想到万一事情泄露,坏了门中大事,责罚之重,非是死便能解脱,只怕到时生不如死,便这般要过一辈子。 三人忌惮门规,又对对方心生芥蒂,一时之间倒是没人敢动弹。无奈修行之人,终是人性未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之理,也能适用在修行之人身上。终有一人抵受不住诱惑,起身站了起来。谁知那人一站起,其他二人早在互相监视,如何不知他心思,随即站了起来。原本亮极蓄势待发的三角状物顶端,却是随着他们站起,逐渐暗了下去。 眼看一场在修行之人中经常看见,为夺宝而六亲不认的熟悉场面又起,却在三人还未有动静之时,空中传来一声长鸣。 三人一愣,抬头看见黑暗中一个白影从空中扑下,速度快极,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那珠子上空。只见一只白色巨禽伸出一爪,稳稳当当地将那珠子抓在当中,迅速转身向来处飞去。 这一突变,大大出乎三人意料之外。三人互相防范,怎会想到空中亦或说这地底竟会有巨禽出现将宝物抢去。正面面相觊间,忽的一声长“嘤”,从地底传来,紧接着地动山摇,饶是三人修行深厚,也站立不稳,被震得东倒西歪。 “不好,它出现了,速回。”那三人中的大哥先是醒了过来,暗骂自己一时糊涂,竟为宝物连门中大事也忘记了,早也无暇多想,迅速飞回那三角状物面前,颂念起咒语来。 另二人自也是醒转过来,同是回到三角状物前,只是还未颂念咒语,忽的一愣,只见黄沙之内,伸出一只巨大的头颅来。 那巨大头颅甫一出现,便有巨大婴孩般的叫声传出,又像是泼妇骂街,震得空间内“嗡嗡”作响,声传千里。紧接着身子慢慢从地下钻出,直到最后,终于现出全身。却是人面豺身,背有一双小翼,下半身长如蛇类的巨大怪物。 空间内随着怪物出现,腥风阵阵,闻之欲呕。莫说是与之对敌,怕是它一尾巴砸下来,连一座巨石都能拍个稀烂,远非人力能承受得住。三人惊得连动弹都欠奉,更别说还记得自己的任务。 那怪物现身之后,却是啼叫连连,显然怒极,几乎看都不看地面的圣魔宗三人一眼,便蠕动着长身,向着那巨禽飞走处迅速追去。速度自也是快极,每一蠕动,便震得这地底地动山摇,比之修行众人法宝所震,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该死,还不快追。”三人中的大哥修行深厚,终是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向其他二人喊了一声,当先追去。另二人也迅速反应过来,想到门规可怖,再也不敢多说,立刻跟了上去。 只听“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刘正风以一敌三,脸泛蓝光,身形穿梭于三人之间,却是将沌天炁术发挥到了极致。地底通道内蓝、黄、红、黑等无数光芒交缠在一处,映得地底原本保留了千万年的漆黑如同白昼。 刑霸天成名绝技乃火龙掌,出掌间自有火龙怒吼,照亮了整个地底空间,穿行间温度之高,将石壁炙烤成了焦黑之色。光是这热度,已然叫魔教弟子远远不敢接近,更莫说身处其中的刘正风。虽是一时不为其伤,不过一身粗布麻衣,已有数处焦黑,看那位置,几是着身之时才躲闪开去,当真凶险得紧。 而董小芳则是媚笑连连,身性晃动间如偏偏起舞,声色透着春光无限,处处勾魂夺魄,荡人心志。魅影门自然以魅惑修行法门为主,董小芳却将这功力发挥了十足,穿行间右手掐诀若兰花,爆出红色虹光,往往在间隙中直射命门。如果不是刘正风身步奇特,早为其所伤。 那一脸枯槁之色形如僵尸的男子始终一言不发,只不过动作之快,非笔墨能形容。十指如勾,挥动中阴风阵阵、腥臭无比,一看便知指尖藏有剧毒,怕是见血封喉。 “哧锵”一声,刘正风身形游走中,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软剑,舞动间便将一时不察的魔教三人逼退了少许,剑尖由董小芳面前划过,惊得她花容失色。沌天门本以剑术为长,刘正风一剑在手,再以沌天炁术催之,使出御字诀,更是在身体一丈内化出一个光环,光环内无人进得。 刑霸天身形一退,心中怒起,却是稍退便上,双手一动,又幻出一条火龙出来,两条火龙忽上忽下,冲咬厮杀,欲将眼前之人焚为灰烬才罢休。而董小芳身幻数影,笑意荡人心魄,使出魅影门的绝招魅心奇术,手中招式同时不绝,专门寻找死角破之。 只听得“哧”一声,却是那僵尸般的男子一时冒进,右肩为刘正风软剑划过,流出浓黑的血液。那僵尸般的男子一见出血,双眼不由更加猩红,尖叫一声如同鬼啸,忽的从口中喷出一股黑气,毒性之烈,连刑霸天以及董小芳也不得不暂时避开,霎时间将刘正风团团围住。 僵尸般的男子喉头发出“咕咕”声音,不知是否心喜,不过即便是心喜,只怕也不过一瞬。只听黑雾中刘正风一阵清啸,手中软剑舞动,破困而出。不过却是脸上神色苍白,显然为破这毒雾,耗费了不少精力。刑霸天以及董小芳早在一旁伺机以待,见他身形稍缓,双双出手,掌、指向他胸前大开处而去。 刘正风见躲闪已然来不及,又将软剑幻出御字诀,堪堪化出一个蓝色光圈。只见“轰隆”一声巨响,刘正风以一敌二,生生接了魔教两大高手一招,口中溢出鲜血,身子却是在空中倒飞而去。 一招伤敌,刑霸天等人自是不会轻易放过此等机会,栖身逼近,招式越加凌厉。刘正风且战且退,忽的背后也传来法宝相撞的轰鸣声,原来不知不觉间,竟是被逼回了方才离去之处。刘正风百忙中斜眼一看,只见易行云、宋飘雪等三人,皆被数个魔教弟子围住,以一敌二,其中宋飘雪更是以一敌三,许是魔教忌惮她手中沧浪神剑犀利,才想仗着人多将她先行拿下。 忽的刘正风以一剑震开刑霸天以及僵尸男子二人,背后大开,此等机会,董小芳自不会放过。兰花指红芒一射,刘正风肩头顿时血流如柱,谁知他停也不停,一声长啸,音传千里,在这地底世界形成回音,一时间如同千万人接连尖啸。 只见他长身而起,一身粗布麻衣无风自鼓,啪啪作响,忽的却是一声哈哈长笑,声音中豪迈无比,道:“今日杀得爽快,尔等敢再接我一招?” 刑霸天等三人惊疑不定,皆抬头望着刘正风。忽的眼前映亮了整个地底通道的淡蓝光芒消散一空,刘正风脸色一束,在空中迅速虚点五下,继而又在这五个虚点中划一虚圈,口中却是诵念道:“芸芸众生,炁由他生;迢迢天道,炁自我用。以我为引,以剑为聚!” 一咒颂毕,霎时间这地底通道中隆隆巨响便起,原本黑了下去的地底世界,忽的逐渐又亮了起来,苍茫天地之间,无数的气息不断的汇聚到这虚画而越加光亮的图案之中。 “不好,快阻止他!”刑霸天如何不知此招威力如何,怕是不全力以赴,即便能挡下,也势必受伤不可。 董小芳等二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刑霸天话音刚落,三人便化作三道光虹,对着空中的刘正风飞身而去,同时手中却是蓄势而起。 只是却晚了一步,刘正风早便将手中软剑落向了光芒盛极的图案之中,而那五星图案光芒如流水一般,全部流入了软剑内。整个地底内白芒顿收,只剩下了,刘正风高举的软剑上驱赶了黑暗取而代之的蓝色光芒。 场中所有人,连相斗中的易行云等,都停了下来,睁大着双眼呆呆的看着在半空中如同天神一般的刘正风。 宋飘雪明眸中倒影着刘正风的身影,不知心中所想,此等招式,她再也熟悉不过,只是相比较下,自己有神剑在手,却是与之不可同日而语。而易行云心中“咚咚”响个不停,原来这位前辈,竟是我沌天门人。 天地间倏然一静,似乎连肆虐的风也安分了许多,继而,肃杀之意大起,瞬间便满布了整个地底世界。 “落!” 一道巨大的蓝色光柱,从天而降,却在途中以一化三,在空中分为三道,轰然劈落。其中较大一道,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对着冲来的刑霸天等劈下,而另有两道,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向着易行云、应小敏等人面前的几个魔教弟子劈去。 可怜那些魔教弟子连反应都欠奉,只见眼前蓝芒一闪,身子便为蓝色光芒所湮灭,化作了灰烬。而刑霸天等人的身形,自也是为蓝色光芒所掩盖。 “轰隆!” 天地摇晃,砂石乱落,只这一招,便将整个地底震塌了一半,顶上的黄沙“沙沙”狂泄不已。 刘正风身在半空,须发飘舞,盯着下边的一切,却忽的双眼一瞪,只见原本蓝色的光芒内,有一团火红在四处窜动,忽然间似突破了羁绊,瞬间而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前。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地底巨兽 刘正风脸色大变,顿时口喷鲜血,身子一晃,便从半空中掉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 “哈哈哈……”正当众人为这突然的变化惊讶不已之时,空中蓝芒渐去,现出刑霸天等人的身影来。刑霸天身在空中,原本扎成一束的头发却散了开来,额头挂着一道血痕,脸色狰狞,几如恶魔,仰天狂笑不已。而一旁的董小芳以及僵尸般的男子则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是在比拼中受了内伤。 刑霸天落地之后,依旧狂笑不已,直至笑罢,才狠狠地盯着为易行云等扶住,身受重伤的刘正风道:“刘正风,你们沌天门的‘神剑御炁术’确是天下不可多得的奇术,难得你一路将我们引回此处,用心实在良苦,假如你方才不是心急救这几个小辈,将力道分了开去,即便是我等合力,也讨不到好处。” 刘正风脸如白纸,听罢似想出声,没想口中却是又溢出了鲜血。 “前辈!”易行云急忙掏出“云梦散”递与刘正风服下,心知他为了救自己等人,不惜冒险一试,心中感激,却恨极魔教等人。眼见魔教众人将自己四人团团围住,易行云把心一横,就待冲上前去拼命,右手手腕却是忽的一紧,被刘正风紧紧抓住。 只听刘正风断续道:“莫,莫要做无谓的争斗,魔教长老,已为我所伤,短期内动不了手,你们定要寻机逃去,将此间事情禀报师门。” “前辈,可是你……”易行云心中焦急万分,口中说道。 “关系重大,莫负!”刘正风说完,却是眼前一黑,重重地晕了过去。 “前辈!”易行云将手往刘正风手腕处一探,发现他只是昏迷了过去,不过脉搏却是虚弱得很,身上伤势当真是极重。想来他以一敌三,已然耗力不少,加上倾尽一身功力,希望借着沌天门的无上招式助易行云等离去,没想却被刑霸天看破,为其重伤,实在是天意。 刑霸天虽是出手将刘正风重伤,但“神剑御炁术”的威力也是让他吃不消,他将眼神一示,便有魔教弟子将易行云等团团围住,他身形一动,却是坐在一边大石之下闭目疗伤。而董小芳与那僵尸般的男子,伤势较他还重,早便另寻他处静心疗伤去了。 宋飘雪一脸冰霜,雪白的脸颊忽的一侧,明眸落在远方黑暗处,在大敌当前之时有那么一丝迷茫,不知她此时在想什么。只是这一丝的迷茫却稍纵即逝,手中沧浪神剑似能感受到主人心情,忽的黄芒大盛,化作秋水一圈圈的在无边的黑暗中激荡而去,继而一声清鸣,在众人心间一荡,宋飘雪人随剑走,化作一道光虹冲向了前面的魔教弟子。 既已出手,生死之际,如何还能保留。应小敏与易行云手中仙剑也是剑芒大盛,将围攻而来的魔教弟子挡在身外,护着身后的刘正风。 黑暗中法宝对撞的轰鸣声又是在这黑暗地底传出千里,震得嗡嗡作响。 蓝翎儿放在洛小桑背上的手臂颤抖不已,此时洛小桑身上的炁息乱极,一身忽冷忽热,震得她的小手酥麻难耐,几欲松开。此刻她虽是心中焦急,知道洛小桑已然走火入魔,炁入岔道,但却无暇多想,只得倾尽全力为他疗伤。 洛小桑身上全是汗水,眉头紧皱,脸露痛苦之色。他虽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感觉仍在。原本他一心疗伤,有蓝翎儿外力引导,加上他体内所修行的法门无一不是天下无上之术,再有无意中所得的神卷搭桥铺路,虽是伤重,也是复原极快。无奈疗伤期间竟然得知许多事情,且外边被魔教围攻都是自己关心之人,心乱之下,心魔一起,炁息顿乱。 修行中人受伤,最忌的便是疗伤期间为人打扰,轻则伤势加重,重则危及性命甚至影响以后的修行。洛小桑修行善浅,不知应变,一下便入走火入魔之道。 忽的蓝翎儿只觉放在洛小桑被上的手被一股阴寒之力震开,她脸色一变,顿觉那震开自己的阴寒之力竟带了邪气,沿着手臂在体内乱窜之势,一惊下急忙运行内炁将它阻在手中,所幸那股阴邪之力入体不多,过得半晌才将它慢慢化去。 此时狭窄的空间内尽是雾气,都是洛小桑身上汗水蒸发所致。蓝翎儿手上离开洛小桑身子,炁息断开,口中已能说话,再也顾不得其他,急道:“小桑,你……”手方碰着洛小桑的肩膀,便觉方才自己费尽一身气力才将其化去的那股阴邪之力,又自手上传来,吓得她急忙撤手,再也不敢碰他。 洛小桑觉得身上似乎有四道炁息,在自己全身经脉甚至五脏六腑内横冲直撞,其中感觉,早便不是痛苦二字能形容。最可怕的是,心底那“桀桀”狂笑的声音,似乎又响了起来,似在狂喜,借着这股乱流,在体内肆虐,几乎爆体而出;所经之处,全身无不阴冷之极,颤抖不已,但是那四道炁息涌过,又如火炙一般。又冷又热,一时如入火炉一时又如坠冰山。 一声长啸,如千万年来的呼唤,穿透了时空,彷如亘古而来。这无边的黑暗也无法将它容纳,和音共鸣,声播千里。 洛小桑随着身内的暴戾之气暴涨长身而起,从黑暗的狭窄壁缝中纵身而出,轰然一声,震得洞壁晃荡不已,头顶黄沙落得更快。 争斗中的众人大吃一惊,以为对方又有帮手出现,纷纷停了下来。皆因谁也没有料到,竟会有人躲藏在洞壁之中而不为人发觉。凝神一望,只见一个青衣少年,双目血红,落在洞壁之前,却是一动不动。 “小桑!”易行云看清来人,心中大喜,向他走了一步却忽的不由自主一顿。只见那人低头不语,手握一把黑剑,剑身泛着猩红光芒,只是那红芒似血,让人心寒,连空气中也不知如何多了点淡淡的血腥味。 只是忽然间这血腥味越变越浓,整个空间内充斥着暴戾杀戮之意,仿佛一个从九幽地府的尸山血海中刚刚爬出的恶魔,正睁开邪恶的巨眼,狠狠地盯了这世上一眼,场中所有人身心都是一阵寒颤。 所有这些,尽是出自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衣少年。 易行云暗中吞了口口水,紧紧盯着眼前这样貌与自己自小一起长大好兄弟一般的少年,这是小桑?这真的是小桑吗? 场中巨变,让众人吃惊不已,却忽的又有变化,只见一道身影从洛小桑身后一跃而出,落在他身边,正是蓝翎儿。只见她雪白的脸颊更加的苍白,头上丝发略显凌乱,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只是焦急地看着洛小桑,也不敢碰他,口中道:“小桑,你还好吗?” 远处,宋飘雪握着沧浪神剑的手一紧,将原本紧紧盯在洛小桑身上的目光收回,落在了一旁的蓝翎儿身上,细细打量,只是看了一会又将目光收了回来再落在洛小桑身上。脸色虽是不变,但明眸内有奇光闪烁不已,只是不知她此刻心中所想的是些什么。 黑暗中倏然一静,几乎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却忽的有人喊道:“你们在发什么呆?还不快将这几个正道小辈拿下。” 魔教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将法宝收回,又待动手。便在此时,变化又起,只听黑暗中传来“隆隆”之声,络绎不绝,便如一个巨人,在这地底奔跑一般。那声音越来越大,且来得迅猛之极,伴随着这巨大的声音,整个地底摇晃不已,几如地震,一时晃得众人站也站不稳,更别说是动手。 莫不是刚才剧斗,把这地底都给震塌了去?易行云心中正闪过这个念头,却忽的双眼一瞪,只见前方黑暗的地底通道中,一声鸣叫,急促之极。这叫声倒是熟悉得紧,还未来得及细辨,只听又一声急鸣过后,一道白影,从黑暗中飞了出来。 “白羽!”易行云一愣,自从北域出行以来,好久未曾见到它。当初在漠北见着洛小桑,倒是曾问起,洛小桑答道漠北凶险,他将白羽留在了漠北之外,只等回门之时,便去寻它。莫非白羽思主心切,自己寻了来? 白羽是洛小桑爱宠,又与自己自小一起长大,易行云自也是对白羽疼爱非常,想到此处魔教弟子众多,方想向白羽招呼,让他飞往自己身边,口哨声到了嘴边却忽的变成冷气倒吸回肚内。 在白羽身后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只庞然大物,巨大之极,如同一座小山。人面豺身,奇怪不似这世间之物;背有一双小翼,与硕大的身体不成正比,不知是否真能载着巨大身躯飞起;而下半身长如蛇类,正急速蠕动而来,震得地底“轰轰”作响,如若地震,看那姿态,竟是追着白羽而来的。 场中众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巨兽惊得目瞪口呆,纷纷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不过过了初时的惊愕,不待它走近,便纷纷飞退,皆怕退得晚了,被这样貌凶残的巨兽一口吞下。那巨兽目的显然不是在场的众人,理都不理,发出如同婴孩般的嘶叫声,震耳欲聋,却是紧紧盯着前面飞行中的白羽,对着它直追而去。 白羽在空中左飞右闪,鸣叫急促,不时转头往后看,似也知后面的巨兽在追着它。忽的它在飞行中的身子一顿,一声长鸣,声音中透着喜悦,却是迅速落了下去,不一会,稳稳地站在地面一个青衣少年的肩膀之上,用鸟喙不停地抚着那少年的头发,高兴不已。 那巨兽迅速追近,却忽的一停,停在了那少年面前,用它那黝黑滚圆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一人一禽。 整个世界倏然一静,仿佛只剩得一人一兽一禽。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困兽之斗 魔教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恐之色,只是谁也不敢妄动,以免惊动那巨兽,看那身躯,莫说是否还有其他未知的能力,便是那巨蛇一般的后半身拍下来,都能将人拍得尸骨无存。 易行云急得冷汗直流,眼见洛小桑身处危险之中,偏偏自己又不敢动弹,如此下去,一旦这巨兽发起怒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却在此时,黑暗的通道中又传来御剑破空之声,只是众人注意力早为那巨兽吸引,谁也没去留意。那破空之声也是来的迅速,显然御剑之人飞得急促,却是三道虹光,看那剑上之人,正是追着巨兽而来的刑霸天三个手下。 那三人见着那巨兽,心中悬着的大石终是放下一半,只见飞行在前的一人身形一落,顿时带着三人落在了盘膝坐地闭目疗伤的刑霸天身前。 那为其他二人喊作大哥的一人带头在刑霸天身前跪行礼道:“启禀副宗主,属下,属下等罪该万死,还未及准备,便,便为那兽逃了出去。” 刑霸天此时正在闭目疗伤,即便刚才那巨兽出现场中众人一阵慌乱,他也未曾一动,如今属下三人请罪,他自也是不能回答。过得半响,只见刑霸天呼出一股热气,虽是身隔半丈,也觉灼热非常,正是刑霸天用独门的修行法术将积在体内的淤血散了出去,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虽是闭目疗伤,实则外间发生之事尽皆知晓。只见他用犀利地眼神看了一眼身前下跪的三人,将三人看得低头不敢再语,接着将眼神落在了那巨兽身上,看得片刻,忽道:“动手!” “咕鸣~”静寂之中,忽的传来一阵声响,引得场中所有人包括那巨兽的目光。 原来是站在洛小桑肩头的小白,不知为何,却是忽然鸣叫了一声,只是这声音不似以前般清脆彻底。只听得它喉头“咕咕”作响,脖颈向上一伸,却是突然间多出一物叼在嘴边。 不单如此,那物呈圆形之状,甫一出现便将周围一丈之地照得光亮,还有淡淡香气弥漫四周,正是方才在那废墟之地被白羽抢走的珠子。 白羽思主心切,虽被洛小桑留在漠北之外,但却凭着本能寻进地底,没想却在飞行中忽见一发亮的珠子。白羽身为禽类,天生便能辨别天才地宝,一见便知那珠子非凡品,于是一把将它抓走,想献给主人,哪知竟然引出一个庞然大物紧追其后。 其实那珠子乃巨兽千万年来修炼之物,是其力量之源,便似神州大地一些妖物所修行的内丹。皆因正魔两道在地底大战,争斗不已,才将它从沉睡中惊醒。而每隔一定的年岁,巨兽的“源珠”都需从内体呼出吸收天地精华,没想这千万年来人迹罕至的地底,竟有大批修行之人在此,更没想会被白羽捷足先登。 白羽见主人在此,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竟也不怕那巨兽,这才将吞入肚内的“源珠”吐出想交于主人。哪知此时洛小桑炁息混乱,走火入魔,被黑剑内的魔灵所控,哪还能听得见白羽的呼唤。 白羽见自己左右摇晃洛小桑的头发他都没有反应,奇怪的看了主人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紧紧盯着它的巨兽,脖颈一伸,“咕”一声又将那“源珠”吞了进去。 这一声“咕”在黑暗中清亮得紧,不知为何,场中众人却是心中一寒。 果不其然,“嘤~”只听一声长婴啼叫,那巨兽发出一声震天长鸣,声音中充满怒意以及怨恨,巨大如蛇的尾部高高抬起,看那姿势,定是想将眼前的一人一禽拍个粉碎。 却在此时,只听四周忽的响起喃喃的颂念之声,初时不觉,等到听见,便已成了千万人在这亘古以来不见天日的黑暗地底中同时吟唱一般。只见那巨兽的身边,射出三道红色的光线,瞬间便在那巨兽身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三角,只是如此还未停止,那三道红光又向空中汇聚而去,交作一点,聚于空中一个悬浮的小型三角椎体之上。 刑霸天身形踏在那三角椎体上面,双手掐诀,口中颂念不已,三角锥体轻轻旋转起来,光线顿时化成一道光墙,将那巨兽罩在其中。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地底摇晃如地震,众人晃荡难以驻足,头上裂痕又多了许多,黄沙落得更加快。 那巨兽黝黑滚圆的双眼瞪得更大,它方才怒极想将身前的一人一禽拍成粉末,不料眼前突然多出了一道光墙,硬是生生将它这可断山平海一扫之力挡住。它似有那么一楞,奇怪般的将头靠近那到光墙,嗅了一嗅,也不知它究竟有无嗅出什么味道出来,接着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那个正源源不断似将红光吸入其中的三角锥体。 “嘤~” 突然之间,那巨兽似知晓发生了何事,发出震天长嘶,那声音中带着了巨大的愤怒以及身为一放霸主的威势,震得残破的地底地动山摇,碎石坠地,黄沙如雨。若如不是众人急忙御起防护法决,怕是只此一声嘶吼,便能将人震得七窍流血。 “咚隆!” 这一下又是正中红色光墙之中,光墙颤抖不已,有无数红色电流从撞击处散了开去。刑霸天脸色一白,喉头甜了一甜,却是硬生生将一口鲜血吞了下去。这一击之力,绝对不下与一个高手全力一击,刑霸天方才与刘正风一场大战,身上伤势还未得及全部痊愈,便接下如此威力一击,胸口闷疼也是不好受。而他手下三人更是直接嘴角溢血,几乎被震倒。 地底世界又是一阵摇晃,飞沙走石,连立身之处都没有。待得摇晃过去,只见那红色光墙依旧将那巨兽罩住,红色电流逐渐散去,刑霸天脚下的三角锥体却是更加的光亮。 此情此景,如果洛小桑善有知觉,便能看出与北域雪族祭坛之底困住那紫血蚕皇时一模一样。魔教用此等法宝困捉天地奇兽,定是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咚隆,咚隆!” 那巨兽见一撞之力,那光墙只是略为暗淡少许,仍将自己困住,更是愤怒,一声长“嘤”嘶吼,头尾同下,连连撞击那红色的光墙。 黑暗地底此时已如末日一般,砂石坠落,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大风,夹杂着细沙乱石迎面刮来,如刀子一般锋利。众人一时退无可退,只能将法宝祭起,默默承受着这末日时刻。 每撞得一下,邢霸天的脸色便更白一分,最终还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饶是如此,邢霸天手中的法诀仍是未断,口中的颂念却更加急促。而邢霸天的三个手下更是惨烈,不但脸若白纸,嘴角溢血,连胸前的衣服也为自己喷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甚有一个也行修行较低,竟陷入半昏迷之态,只剩得口中喃念法诀之声,也不知是什么能让他强自支撑下去。 强大的震感传遍整个地底世界,许多地方纷纷崩裂开来,顶部黄沙泄落,逐渐将大小横洞淹没了去。怕是不要多久,这地底的通道经过正魔两道大战的摧残之后,要为这巨兽的怪力生生震塌了去。 终于,那震耳欲聋的“咚隆”撞击声音越来越小,漫天的飞沙走石似乎也随之减小了许多,众人这才看见,那困住巨兽的红色光墙比一开始明显暗淡了许多,但仍能见清它将那巨兽继续困在其中。而那巨兽在最后一次轻轻地撞在光墙上之后,终于软弱的“嘤”鸣一声,瘫倒在地,呼呼喘着气,被那光墙压在地上,不再动弹。 刚才的变化实在是目不暇接,震撼之极,场中众人似刚经历过末日时刻,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忽的又是一静,谁人也不曾先说话,只剩得砂石落地的沙沙声音。 宋飘雪脸色淡如清凉夜色,沧浪神剑在她手中隐隐泛着黄芒,却只是望着那被困在红色光墙内的巨兽。只见它的巨大脑袋趴在地上,低低鸣叫,似极一个婴孩在轻轻啼哭,如被父母强制不允而闹脾气般,无奈中又有点可怜。 有那么一丝苍凉,凄楚之意。 “宋师姐……”便在此时,宋飘雪听见身边不远处站着的易行云低声道:“宋师姐,趁现在魔教妖人还未回神,你与小敏先行护送刘前辈离去,我去救小桑……” 宋飘雪眼中,有那么一个少年,孤身而立,被红色光墙映红的身躯,此时此刻,却显得那么的单薄,似乎这世间早已厌倦了他,只留下他一人形单影只,独自面对着这世界的冷眼与嘲笑。 心中,似有那么一股酸楚留过。 “呛” 下一刻,沧浪神剑出窍。 秋水般的黄芒如黎明前的晨曦,映红了黑夜的脸,赶走了残留的凄凉。 “宋师姐,你……”易行云一怔,失声喊道。 话音未落,便听到宋飘雪从空中飘落的声音:“我去救人,你们快走。”只见那一道美丽的身影,化作了黑暗中最绚丽的颜色,如划过天际的流星,对着那巨大的红色光墙直冲而去。 宋飘雪人随剑走,速度之快,突然出现在空中,倒真叫众人吃了一惊。眼见就快冲到那光墙前面,邢霸天口中颂念法诀不停,只是抬眼看一眼越飞越近的宋飘雪,便转头继续专心主持阵势去了,看那模样,倒似对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一般。 忽然之间,似从黑暗中裂出一般,两道黑影,将宋飘雪生生地拦了下来。沧浪神剑秋水黄芒,照在黑影身上,显出两道人形来,二人皆一身黑衣蒙面,手持空心圆盘,盘口如利如刀刃,在如此黑暗中也能闪着寒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化蛇之怒 宋飘雪不动,他们也不动,不过用意却是十分明显,便是不让她继续接近那红色光墙。宋飘雪冷冷盯着身前二人,虽是刚刚遇见,不过直觉告诉她,眼前二人的修行比之自己只高不低。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透过身前的二个黑衣人,落在了光墙之内的那只巨兽身上。只见那巨兽黝黑双眼也恰好向她望来,似求救一般,低低“嘤”叫了一声。宋飘雪的目光缓缓从它身上收回,这一次,却是落在了光墙之外,经历了刚才末日一般仍呆呆站立的洛小桑身上。 “受死!”一声清喝,沧浪神剑黄芒大盛,带了无往的气势,对着面前二个黑暗之人劈去。 易行云看着场中争斗,一时心急如焚,宋飘雪虽是占了兵器之利,但无奈对方修行高深,一时难分胜负,战作了一团。这宋师姐,也太过冲动,此时情况危急,又如何能意气用事。忽的一想即便是换作自己,势必也如她那般做了,旋即释然了许多,转身对看着天上争斗的应小敏道:“小敏,我去帮宋师姐,你趁乱将刘前辈先行带走。” 应小敏急道:“不行,我也要……” 情况紧急,宋飘雪以一敌二,还有大批方才争斗的魔教弟子在外围虎视眈眈,易行云瞪了她一眼,道:“不要说了,快走。”说完御剑而起,对着宋飘雪争斗处极速飞去。 应小敏一怔,相识至今,倒不曾见到易行云如此脸色,这小贼都是笑颜对着自己,心中一酸,似委屈之极。不过见易行云飞到一半,便为魔教弟子拦下,战作一团,刚才的酸楚顿时烟消云散,心中却暗暗为易行云担心。 应小敏向魔教弟子看了一眼,那拦住易行云的却是方才与自己等人一直争斗的圣魔宗弟子,而那刚才与刘正风相斗受伤躲起疗伤却又不知何时出现的董小芳等魅影门人,却是对争斗冷眼旁观。以魔教行事,本应一拥而上,将自己等人围住才是,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其实魔教数派自古以来便以正统自居,纷争不断,此次能够合力对付正道,确有利益分配在其中。只是董小芳等皆非等闲之辈,见邢霸天突然出手用阵法将那巨兽制住,手法熟练,显是准备已久,知道圣魔宗定有其他事情瞒住自己,自觉受骗,心中不满之极,自然冷眼旁观,静观事态变化,如何又会再出手。 应小敏虽是性子较急,但她也是天资聪慧之辈,眼见魔教众派似有不妥,虽然不知为何,但却给自己便宜行事的机会。她趁众人眼光皆留在场中争斗处,将刘正风藏在一块大石之后,御剑而起,本想飞去帮忙,不过在途中却是将方向一变,往另外一端飞去。 应小敏见那光墙无不是由地上的红芒射起,再汇集到邢霸天脚下的三角锥体当中形成,心中猜测地上定有阵法启动的装置。果然,飞不到一阵,只见地上有一人盘膝而坐,正是被巨兽撞击光墙震伤的邢霸天手下,此时他正双目紧闭,似在疗伤,而他面前有一个三角状物,那红色光线,正是由那三角状物顶部发出。 显然,那三角状物便是这个困住巨兽的光阵装置之一。应小敏如何还会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只见她长剑一挥,顿时一道冰凌从空中射向那插在地上的三角状物。 “叮”只听一声脆响,冰凌射得奇准,正好落在了三角状物的身上,那三角状物却不倒下,只是向旁边歪了一歪。只是这一歪,却令得红色光墙一阵颤抖,有无数电流“嗤嗤”从顶部的三角锥体倒流而出,待得电流散完,那原本巨大的光墙,竟在应小敏头顶之处,开了一个大洞。 那大洞一开,忽有风起,呼呼从洞口处灌入。 场中所有人,包括那原本瘫坐在地上的巨兽,都往应小敏处看来。连应小敏自己也是一愣,脑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小辈,找死!”邢霸天怒目一瞪,见阵势欲破,再也顾不得主持大阵,从那空中的三角锥体一跃而下,对着地上极速而去。 另有圣魔宗弟子舍了易行云,呼啸向应小敏处飞来。应小敏过了初初的愣神,早已反应过来,虽是脸色白了几分,但却立刻转身向着地上的三角状物飞去。 还未飞近,忽觉身边多了一个庞然大物,只见那原本力疲瘫软在地上的巨兽,许是呼吸到了那个破开之洞的自由之风,也不知忽然哪里来的力量,竟从地上跃起,狠狠地撞在了那个破洞之上。 “咚隆!”一声巨响又起,将原本已慢慢停歇的落沙,又从顶部震落不少,一时间砂石又起。只是这一震之下,那原本破开的洞口,却越发的显得大了些。那巨兽见洞口就待破开,逃生有望,欣喜下又是连连撞击,将身在光墙前旁边的应小敏震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连飞身扑下的邢霸天也因为被大力扭曲的光墙阻隔,而身形一缓。 便在场中众人注意力全在巨兽身上之时,黑暗之中,竟然现出许多身影,竟是大批魔教人物为这边的剧斗所引,纷纷赶到。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清啸连连,有无数光芒闪烁,也现出了许多人影,其中有僧有道,连正道也有大批人物赶到。 “那是……”其中一人身着月白僧袍,须发皆白,所握佛珠,竟是梵鸣寺的主持法悟大师。只见他眉头微皱,紧紧地盯着那光墙内的巨兽道。 “化蛇!”他身边一人答道。看他一脸紫光,面目威仪,举手抬足间自有一番不怒而威之势,正是沌天门掌门杨问天。 身边还有一人,身着深灰道袍,手拿佛尘,一脸凛然之气,正注视着场中的巨大光阵,正是清虚观的掌教清静师太。 天下正道三大门派掌门,竟然同时到了这地底之中。其身后自然是跟着门中的长老以及正道中其他门派的掌门以及弟子。 场中众人虽是同时奔来,但应小敏却是离得最近,她清喝一声,长剑一挥,斩在了那地上的三角状物上。她本欲凭着法宝之利,一剑将它砍断,没想那三角状物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然“叮”一声将长剑震了开去。不过这一震,却是让那三角状物插在地上的一端离地而起,整个倒向一边。这边阵脚一缺,光墙随即剧烈晃动,红色电流从那头顶的三角锥体流出更多,虽然没有消失了去,但那原先破空的洞口,却更加的巨大。 应小敏面露喜色,刚欲转身飞回,却听身后的易行云一边飞速飞来,一边失声大喊道:“小敏,小心!” 她向后一看,不由吓得花颜失色,那化蛇巨大的脑袋,正好从那破开的洞口伸出,一双乌黑滚圆的双眼凶光四射,从不见它张开的大嘴竟缓缓张了开来。应小敏只觉得那巨嘴一张,腥风阵阵,那嘴中布满无数细牙,几能想象到被它一口咬下的血肉模糊之状。 大惊之下应小敏竟吓得一动不动,只是眼睁睁看着那化蛇一口对着自己咬来。 眼见这巨大的化蛇就要突围而出,原先飞来阻止的圣魔宗弟子吓得不约而同倒飞了回去。只剩得易行云为救心上人,虽是惊骇之下,仍然不顾一切奋身咬牙飞来,泪竹剑顿时化作一道绿芒,对着化蛇的巨大头颅打去。 那化蛇乃神魔时代残留在如今世上之兽,如何不知有人对自己不利,原本咬落的巨口忽的一停,却是对着空中飞来的泪竹剑喷出一阵腥风。易行云顿觉恶心欲呕,这腥风伴了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一下便将他由空中打落地上。 “行云!”应小敏一声娇呼,经过易行云一阻,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只是她身形一动,刚欲御剑前去查看易行云伤势,没想那化蛇可能是身为一方霸主,沉睡了千万年,方一苏醒便为这细小生灵捉弄,盛怒一起,也不管身前站着的是谁,张开大嘴就要咬下。 远处清虚观一众弟子纷纷大声惊叫,原本在观察困住化蛇的清静师太脸色一变,身形化为一道光虹迅速飞去,当世高手速度之快,非笔墨能形容,无奈距离太过远,终是难以轻松将人救下。 应小敏经过刚才慌乱,早已反应过来,她也非等闲之辈,在电光火石之间,双手掐诀,在自己头顶结出一张冰幕,如此还不算,只见她双手又以掐,竟又在冰幕下点上了一点光点。那光点“兹兹”作响,倒似微小型的一道电光。 那化蛇盛怒之下,哪管得了那么多,一口便咬了下来,只听“砰”的一声,那冰幕顿时化作碎冰,消失无踪,只是那化蛇突的一顿,长“嘤”一声,将头抬起,声音中竟有痛苦之色。 应小敏知道她藏在冰幕下的招式起了作用,这下将巨兽一挡,正好有逃去的空隙,就待御剑而起,不料忽的脚下一麻,还未及细看,那化蛇连番为眼前的细小生灵戏弄,暴怒之极,第三次将巨口咬来,速度之快,众人连惊叫的时间都欠奉。 应小敏大惊失色,这下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千钧一发之极,只见方才由空中落下的易行云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奋身一抱,二人堪堪从那化蛇的嘴边跌了出去。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之极,生死只在半息之间。远处观看的众人无不觉方才悬在半空的心,又有重重落下的感觉。 化蛇一口咬空,长“嘤”一声,转头看见二人正跌落身后,转头又是一口咬来,看那姿态,似不将二人吞落在肚,难消它心中之怒。易行云方才为化蛇体内精气震伤,又拼力将应小敏从化蛇口中推开,二人滚作一堆,早已力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化蛇巨口又至。 易镜明早已跟随清静师太身后追来,虽是心中焦急万分,无奈也是远水不能救得近火。 场中众人原本悬着的心又是提了起来,便在此时,只见化蛇巨大的脑袋忽然一顿,如它这等千古奇兽,竟也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它黝黑圆滚的双眼一瞪,只见眼前忽有满天剑雨横空而来,带着它厌恶但又惧怕的气息。 一个青衣少年,一把黑色长剑,幻出了满天的剑雨。 远处,正道之中,眼前一幕掀起一阵哗然,却听有人惊道:“庄主,你看这……” “是了,一定是了……”天剑山庄李雪玉一脸惊骇之色,也不知是否回答,只是喃喃自语,却紧紧盯着眼前之景。 第一百七十六章 化蛇之怒 宋飘雪不动,他们也不动,不过用意却是十分明显,便是不让她继续接近那红色光墙。宋飘雪冷冷盯着身前二人,虽是刚刚遇见,不过直觉告诉她,眼前二人的修行比之自己只高不低。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透过身前的二个黑衣人,落在了光墙之内的那只巨兽身上。只见那巨兽黝黑双眼也恰好向她望来,似求救一般,低低“嘤”叫了一声。宋飘雪的目光缓缓从它身上收回,这一次,却是落在了光墙之外,经历了刚才末日一般仍呆呆站立的洛小桑身上。 “受死!”一声清喝,沧浪神剑黄芒大盛,带了无往的气势,对着面前二个黑暗之人劈去。 易行云看着场中争斗,一时心急如焚,宋飘雪虽是占了兵器之利,但无奈对方修行高深,一时难分胜负,战作了一团。这宋师姐,也太过冲动,此时情况危急,又如何能意气用事。忽的一想即便是换作自己,势必也如她那般做了,旋即释然了许多,转身对看着天上争斗的应小敏道:“小敏,我去帮宋师姐,你趁乱将刘前辈先行带走。” 应小敏急道:“不行,我也要……” 情况紧急,宋飘雪以一敌二,还有大批方才争斗的魔教弟子在外围虎视眈眈,易行云瞪了她一眼,道:“不要说了,快走。”说完御剑而起,对着宋飘雪争斗处极速飞去。 应小敏一怔,相识至今,倒不曾见到易行云如此脸色,这小贼都是笑颜对着自己,心中一酸,似委屈之极。不过见易行云飞到一半,便为魔教弟子拦下,战作一团,刚才的酸楚顿时烟消云散,心中却暗暗为易行云担心。 应小敏向魔教弟子看了一眼,那拦住易行云的却是方才与自己等人一直争斗的圣魔宗弟子,而那刚才与刘正风相斗受伤躲起疗伤却又不知何时出现的董小芳等魅影门人,却是对争斗冷眼旁观。以魔教行事,本应一拥而上,将自己等人围住才是,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其实魔教数派自古以来便以正统自居,纷争不断,此次能够合力对付正道,确有利益分配在其中。只是董小芳等皆非等闲之辈,见邢霸天突然出手用阵法将那巨兽制住,手法熟练,显是准备已久,知道圣魔宗定有其他事情瞒住自己,自觉受骗,心中不满之极,自然冷眼旁观,静观事态变化,如何又会再出手。 应小敏虽是性子较急,但她也是天资聪慧之辈,眼见魔教众派似有不妥,虽然不知为何,但却给自己便宜行事的机会。她趁众人眼光皆留在场中争斗处,将刘正风藏在一块大石之后,御剑而起,本想飞去帮忙,不过在途中却是将方向一变,往另外一端飞去。 应小敏见那光墙无不是由地上的红芒射起,再汇集到邢霸天脚下的三角锥体当中形成,心中猜测地上定有阵法启动的装置。果然,飞不到一阵,只见地上有一人盘膝而坐,正是被巨兽撞击光墙震伤的邢霸天手下,此时他正双目紧闭,似在疗伤,而他面前有一个三角状物,那红色光线,正是由那三角状物顶部发出。 显然,那三角状物便是这个困住巨兽的光阵装置之一。应小敏如何还会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只见她长剑一挥,顿时一道冰凌从空中射向那插在地上的三角状物。 “叮”只听一声脆响,冰凌射得奇准,正好落在了三角状物的身上,那三角状物却不倒下,只是向旁边歪了一歪。只是这一歪,却令得红色光墙一阵颤抖,有无数电流“嗤嗤”从顶部的三角锥体倒流而出,待得电流散完,那原本巨大的光墙,竟在应小敏头顶之处,开了一个大洞。 那大洞一开,忽有风起,呼呼从洞口处灌入。 场中所有人,包括那原本瘫坐在地上的巨兽,都往应小敏处看来。连应小敏自己也是一愣,脑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小辈,找死!”邢霸天怒目一瞪,见阵势欲破,再也顾不得主持大阵,从那空中的三角锥体一跃而下,对着地上极速而去。 另有圣魔宗弟子舍了易行云,呼啸向应小敏处飞来。应小敏过了初初的愣神,早已反应过来,虽是脸色白了几分,但却立刻转身向着地上的三角状物飞去。 还未飞近,忽觉身边多了一个庞然大物,只见那原本力疲瘫软在地上的巨兽,许是呼吸到了那个破开之洞的自由之风,也不知忽然哪里来的力量,竟从地上跃起,狠狠地撞在了那个破洞之上。 “咚隆!”一声巨响又起,将原本已慢慢停歇的落沙,又从顶部震落不少,一时间砂石又起。只是这一震之下,那原本破开的洞口,却越发的显得大了些。那巨兽见洞口就待破开,逃生有望,欣喜下又是连连撞击,将身在光墙前旁边的应小敏震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连飞身扑下的邢霸天也因为被大力扭曲的光墙阻隔,而身形一缓。 便在场中众人注意力全在巨兽身上之时,黑暗之中,竟然现出许多身影,竟是大批魔教人物为这边的剧斗所引,纷纷赶到。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清啸连连,有无数光芒闪烁,也现出了许多人影,其中有僧有道,连正道也有大批人物赶到。 “那是……”其中一人身着月白僧袍,须发皆白,所握佛珠,竟是梵鸣寺的主持法悟大师。只见他眉头微皱,紧紧地盯着那光墙内的巨兽道。 “化蛇!”他身边一人答道。看他一脸紫光,面目威仪,举手抬足间自有一番不怒而威之势,正是沌天门掌门杨问天。 身边还有一人,身着深灰道袍,手拿佛尘,一脸凛然之气,正注视着场中的巨大光阵,正是清虚观的掌教清静师太。 天下正道三大门派掌门,竟然同时到了这地底之中。其身后自然是跟着门中的长老以及正道中其他门派的掌门以及弟子。 场中众人虽是同时奔来,但应小敏却是离得最近,她清喝一声,长剑一挥,斩在了那地上的三角状物上。她本欲凭着法宝之利,一剑将它砍断,没想那三角状物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然“叮”一声将长剑震了开去。不过这一震,却是让那三角状物插在地上的一端离地而起,整个倒向一边。这边阵脚一缺,光墙随即剧烈晃动,红色电流从那头顶的三角锥体流出更多,虽然没有消失了去,但那原先破空的洞口,却更加的巨大。 应小敏面露喜色,刚欲转身飞回,却听身后的易行云一边飞速飞来,一边失声大喊道:“小敏,小心!” 她向后一看,不由吓得花颜失色,那化蛇巨大的脑袋,正好从那破开的洞口伸出,一双乌黑滚圆的双眼凶光四射,从不见它张开的大嘴竟缓缓张了开来。应小敏只觉得那巨嘴一张,腥风阵阵,那嘴中布满无数细牙,几能想象到被它一口咬下的血肉模糊之状。 大惊之下应小敏竟吓得一动不动,只是眼睁睁看着那化蛇一口对着自己咬来。 眼见这巨大的化蛇就要突围而出,原先飞来阻止的圣魔宗弟子吓得不约而同倒飞了回去。只剩得易行云为救心上人,虽是惊骇之下,仍然不顾一切奋身咬牙飞来,泪竹剑顿时化作一道绿芒,对着化蛇的巨大头颅打去。 那化蛇乃神魔时代残留在如今世上之兽,如何不知有人对自己不利,原本咬落的巨口忽的一停,却是对着空中飞来的泪竹剑喷出一阵腥风。易行云顿觉恶心欲呕,这腥风伴了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一下便将他由空中打落地上。 “行云!”应小敏一声娇呼,经过易行云一阻,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只是她身形一动,刚欲御剑前去查看易行云伤势,没想那化蛇可能是身为一方霸主,沉睡了千万年,方一苏醒便为这细小生灵捉弄,盛怒一起,也不管身前站着的是谁,张开大嘴就要咬下。 远处清虚观一众弟子纷纷大声惊叫,原本在观察困住化蛇的清静师太脸色一变,身形化为一道光虹迅速飞去,当世高手速度之快,非笔墨能形容,无奈距离太过远,终是难以轻松将人救下。 应小敏经过刚才慌乱,早已反应过来,她也非等闲之辈,在电光火石之间,双手掐诀,在自己头顶结出一张冰幕,如此还不算,只见她双手又以掐,竟又在冰幕下点上了一点光点。那光点“兹兹”作响,倒似微小型的一道电光。 那化蛇盛怒之下,哪管得了那么多,一口便咬了下来,只听“砰”的一声,那冰幕顿时化作碎冰,消失无踪,只是那化蛇突的一顿,长“嘤”一声,将头抬起,声音中竟有痛苦之色。 应小敏知道她藏在冰幕下的招式起了作用,这下将巨兽一挡,正好有逃去的空隙,就待御剑而起,不料忽的脚下一麻,还未及细看,那化蛇连番为眼前的细小生灵戏弄,暴怒之极,第三次将巨口咬来,速度之快,众人连惊叫的时间都欠奉。 应小敏大惊失色,这下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千钧一发之极,只见方才由空中落下的易行云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奋身一抱,二人堪堪从那化蛇的嘴边跌了出去。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之极,生死只在半息之间。远处观看的众人无不觉方才悬在半空的心,又有重重落下的感觉。 化蛇一口咬空,长“嘤”一声,转头看见二人正跌落身后,转头又是一口咬来,看那姿态,似不将二人吞落在肚,难消它心中之怒。易行云方才为化蛇体内精气震伤,又拼力将应小敏从化蛇口中推开,二人滚作一堆,早已力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化蛇巨口又至。 易镜明早已跟随清静师太身后追来,虽是心中焦急万分,无奈也是远水不能救得近火。 场中众人原本悬着的心又是提了起来,便在此时,只见化蛇巨大的脑袋忽然一顿,如它这等千古奇兽,竟也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它黝黑圆滚的双眼一瞪,只见眼前忽有满天剑雨横空而来,带着它厌恶但又惧怕的气息。 一个青衣少年,一把黑色长剑,幻出了满天的剑雨。 远处,正道之中,眼前一幕掀起一阵哗然,却听有人惊道:“庄主,你看这……” “是了,一定是了……”天剑山庄李雪玉一脸惊骇之色,也不知是否回答,只是喃喃自语,却紧紧盯着眼前之景。 第一百七十七章 如沧桑变 洛小桑双眼血红,单手执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他原本因为心魔乱生,炁入岔道,化作恶魇,身心俱为那魔灵所控。便如化作那魔物,冷眼看着外间的变化,只是忽然之间,府海深处有一道金光闪起,初时便如一个豆大的星点,但随着时间过去,却汹涌如惊涛巨浪,将体内魔灵所生的阴邪之力紧紧罩住。 天下间即便是洛小桑本人,只怕也是无人能知晓为何会如此,这突生体内的金光,早已不是第一次出现。每当洛小桑心中那“桀桀”狂笑的声音响起,魔灵所化的黑剑欲侵体影响心智之时,便是它将那魔灵之力驱退。 冥冥之中,只当是天意。 场中突然一静,眼前这个青衣少年,单身一人,独自站在那如小山般巨大的化蛇身前,原本应不成比例,只是不知为何,此时在众人眼中倒如一个苍天巨人,正与那化蛇巨兽怒目相对。 化蛇巨口一张,远古巨兽之力,终是显现了出来,它口中喷出一口白色烟雾,顿将那漫天的剑雨罩在其中,待得烟雾散紧,那阵剑雨也同时化作了虚无。 方才洛小桑为魔灵所控之力逐渐退去,神智方清,却见到眼前一只巨兽张口咬下,而那地上躺着之人,正是自己的好兄弟易行云,惊骇之下,身体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将得自天剑山庄李润玉所授的招式随手使出,这才在鬼门关前将易行云与应小敏救回,只是神智一清,只见一只巨大如山的巨兽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一身乌黑巨眼凶光四溢将自己紧紧盯着,惊骇得身不能动弹,双脚竟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而在此时,飞身赶至的清静师太与易镜明,先后将倒在地上的易行云与应小敏拉了开去,趁化蛇注意力在洛小桑身上,迅速远离。 易行云从惊骇中醒来,抬头一看,急叫道:“爹,小桑他……” 易镜明脸色肃然,动作不变,只是轻道:“形势危急,我自有分寸。” 易行云转头看去,只见洛小桑的身影在那巨大的化蛇下面,显得是那么的孤单,仿佛这个世界早已将他抛弃。 化蛇巨大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细小的生灵,唯一忌惮的,是他身上竟然透着魔气,这让自己的主人以及族群灭绝,让自己沉睡千万年的邪恶气息,竟会从一个小小的人类身上传出。 它想不通,不明白。特别是这个人类手背上,银光旁边的那点黄芒。 “嘤!” 它突然长嘶一声,声音中透着从远古以来的怨恨,如山洪暴发,铺天盖地而来。 场中众人大惊,被这声音震得纷纷后退,地底山崩地裂之势又加快了少许。这化蛇突然间如此暴怒,怕是此地不宜久留。每个人心中突现这个念头,却见那化蛇巨口又对着身前那个青衣少年如泰山压顶般咬下。 洛小桑为眼前巨兽突然间的长嘶震得头晕眼花,原本便颤抖的双脚更加不堪,退了一步竟瘫软在地。眼见即将被一口吞下,认得洛小桑的同门纷纷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小桑!” 蓦地,黑暗中有一抹蓝。 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抹蓝。 蓝翎儿手持红绫法宝,就怎么生生地出现在洛小桑身前,化蛇的巨口之下,向上一托。红绫顿时化作了红色的幕帘,将化蛇挡了一挡。不知是否那红色使得化蛇想起刚才被困的光墙,它的嘶吼声中更加的愤怒,甫一接触,那股巨力便如蓝翎儿口溢鲜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只是此刻,她忽的转过了头,因为巨力已然使她作不得声,看着瘫倒在地的洛小桑,口中动了一动。 “快走!” 洛小桑仿佛听见蓝翎儿的声音在心间响起。 有风起,风夹着沙,吹在脸上带了淡淡的疼痛。 是什么,在心头汹涌澎湃。是葬龙潭边的无悔笑容,万鬼窟中的紧紧相随,还是那一句“不苦”? 叹了,怨了,狂了,痛了,这般的执念,可是为了谁? 突然之间,他只听到这世间,只剩下了自己的喘气声,心跳声,还有那心中悸动的声音。 一个青衣少年,一声长啸,手握黑剑,带着了三色光芒,冲了上去。 化蛇长“嘤”一声,暴怒之下,将巨大的蛇尾当头打下,只望快快将眼前的二人打成了碎末,以消心头只恨。 可是,它在嘶吼,可也听得到,一个少年发自内心的嘶吼。黑剑身上的三色光芒突然之间亮极,仿佛带着了此刻主人的心情,默默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蛇尾未到,巨大风压已经让洛小桑口鼻出血,那鲜红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在了黑剑身上,黑剑再度爆出从未有过的盛光。 洛小桑双手托剑,彷如一去不归的勇士,重重举起。黑剑上忽然出现一个蓝色的五星图案,只是这图案在蛇尾一触之下,便隐约成了无。 甫一接触,洛小桑便七窍出血,便重重的压在了蛇尾之下。 唉! 绝望的世界中,有人惊呼,有人恐惧大叫,可有一声叹息,是为了这个少年? 忽然之间,连那巨大的化蛇,也是双眼圆瞪,紧紧地盯着蛇尾。只见那蛇尾正一滴一滴地,虽然很缓慢,但却以看得见的速度缓缓升起。 那个原本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少年,却在那么一瞬,将所有人的眼光留在了他的身上。洛小桑双手托剑,一个蓝色的五星图案,在剑上缓缓出现,三色的光芒与这蓝色同时绽放,映亮了少年坚毅的脸庞。 紧接着,一个象征着佛家真言的“卍”出现在他的左脚之上,以此同时,道家的无上法言无极八卦图,却又在他的右脚若隐若现。 场中所有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风吹沙走,萧萧落人意。 忽有一道灰色身影,身形一闪,快若闪电,出现在那被应小敏推倒在地上的三角状物旁边,将它捡起,再次插在地上。只见他双手掐诀,口中颂念,顿有咒语声响起,那红色光墙阵法又是升了起来,红色光线射出,重新连作光墙,将那化蛇重又罩了起来。 化蛇原本惊骇与洛小桑的变化,却突然间与洛小桑隔开,又被弹回光墙之内,惊怒下又是重重的撞击,只是那阵法重新发动,不知为何,比之刚才更强,任由那化蛇连连撞击,将头顶巨缝又震裂了许多,黄沙狂泻。 “咚隆”之声不绝于耳,直到化蛇力弱渐渐静了下去。 那灰衣人脸容一松,转过身来,看了看那个七窍流血,依旧托着黑剑的青衣少年。他的脸色,灰白如若死人。不知,可是心也死去一半了。 唉! 他忽的重重一叹。 此时场中,早已是乱作了一团。 梵鸣寺无数僧人嗡嗡作响,无人不在说着:“那是小弥陀功,他怎么会我们门中的真言?” 只有身为主持的法悟大师,双目紧闭,手中转着佛珠,口中默默地颂念着经法。而他的首徒善明,同是默然无语,静静地站在其师身后,默默地看着千夫所指的洛小桑,眼如明灯,闪烁不已,末了,竟也化作一声轻叹。 清虚观那边,同样的炸成了一锅乱粥,从长老到弟子,无人不在问着:“他,他又怎会我门的太清心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沌天门中,却是惊得无人说话,沉默一片,如看那化蛇怪物般紧紧盯着这个所谓门人,与其他二个门派乱哄哄一团几成鲜明对比。 忽的空中闪过一道身影,速度之快,几乎眨眼便到了洛小桑身边。 “风煞,你摆出如此阵仗,可是为它?”那人身形一定,便对那灰衣人道。 “哈哈,百年未见,杨问天,你倒是没什么变化。”那灰衣人正是圣魔宗宗主风煞,方才他出现以后,一直对场中变化冷眼旁观,直到最后,才出手将那化蛇重又封入阵中。 “哼!”杨问天冷哼一声,脸泛紫光,一脚轻轻踏出。 “杨问天,你可是要动手?”风煞收了笑容,看了一眼杨问天,也不待他回答,又指了指头顶,道:“你我动手,后果如何,你可知道?” 杨问天脸色不变,只是眼角余光看了看头顶,只见这地底世界经过众人一场大战,加上这化蛇巨大的怪力所震,已经残破不堪,随时有坍塌的可能,假如二人一动手,即便正魔二道其他人不动,以二人功力,必定将此处震塌,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活埋。 “邪魔外道,我正道与你们势不两立。今日便让我与你了了百年前那场未完之战吧。”杨问天似铁了心般,再踏出一步。 “哈哈哈……”风煞听罢,也不见他又动作,却是狂笑不已,笑得一阵,才道:“好一个正道,不知被你赶出师门的你师弟从你口中听到此等正气凛然的话,会作何感想。” 杨问天也不再答话,手中长剑缓缓出窍,顿有龙吟之声响彻地底,如此法宝,定也不是凡品。 风煞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仙剑,道:“好一把‘饮龙剑’,可惜了,可惜了……”接着看了一眼呆站在旁边,如化了石般的洛小桑,道:“可惜了,还不如这少年一把魔灵所化的黑剑。” 风煞声音虽是不大,但却让场中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魔灵?什么是魔灵?”场中年轻弟子纷纷转首相问,只有年长的弟子加上一些门派的长老,无不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场中众人,包括原本静观变化的魔教众派,也是一阵哗然。只有洛小桑,脑中一片空白,无数的责问声似从天际而来,却一句话也听不见。 “嘤~嘤~” 蓦地,原本再次力竭躺在地上的化蛇,忽的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但这嘶鸣声中却带了无尽的愤怒,绝望以及恐惧,让人心魂俱寒。 是什么?能让这远古神魔时代的遗兽发出如此惊天一吼!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或有往事 一个黑色人影,从被光墙压在地上不得动弹的化蛇身上一闪而出,手中,却是多了一个状如柳钉之物。那物中空,一只小小的“化蛇”,如化蛇的缩小版,在里面拼命挣扎。 黑色人影一闪即逝,行踪快如鬼魅。 “你……”杨问天虽然不知风煞此举何意,但知道其中必有大文章,见他得手,一怒便起,手中“饮龙剑”龙鸣阵阵,就待动手。 “哈哈,杨问天,你别急,我自会再找你了却百年前那段恩怨。”风煞哈哈大笑,也不接招,身子却瞬间急退。 杨问天脸色一变,就待追去,却忽闻身边一声凄厉的嘶鸣,传遍整个地底世界。那原本困住化蛇的阵法不知何时竟消失不见,化蛇如小山般巨大的身躯在地上翻滚惨嘶,似痛苦之极,震得地面裂缝无数,砂石乱坠,地底更加的残破。 忽地,它似痛苦无处宣泄,竟挥动着它那对细小的翅膀,飞身而起,将头对着地底通道顶部一撞,顿时黄沙轰然而落,这残破不堪的洞顶,终于被撞破,迅速波及所有横洞。漠北万吨黄沙狂泄,终于将这存在了千万年的地底世界掩埋了去。 正魔双方早在洞顶被化蛇震开之前便在门中长老安排下纷纷撤离这末日之地,杨问天看了一眼消失在黑暗中的风煞,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之际,却看到身心俱疲,被这个世界抛弃,昏迷在地的洛小桑。 杨问天眼中精光闪烁,末了,却是将衣袖一卷,将洛小桑卷在身边,御剑化作一道虹光,迅速离去。 身后飞沙走石,万千黄沙汹涌而来,迅猛如洪水,瞬间将整个地底世界覆盖。如果此时御剑在漠北上空,便能见到处处漩涡,如流沙般将周围残留之物尽数吸了进去。 这亘古以来的寂寥之地,忽的传来一声凄厉、绝望的长“嘤”,响彻苍穹。 回荡在漠北淡如水的夜色中,道尽无数的凄凉。 一盏孤灯,映出寥寥残痕。风过影动,可是谁心中的一点痴念,将去未去。 唉! 轻声一叹,似有泪痕划过了眼角,伤心人必有伤心之事。 “爹,前辈他醒了。”易行云一声惊呼,欢喜叫道。 刘正风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躺在一处矮榻之上,虽是底下垫了一层薄被,仍能感觉到其中冰凉。四周尽是布满沙尘的破旧之物,一盏油灯,放在不远处,照亮了屋中一角。虽是环境一般,但刘正风知道自己应该已脱离了险处。 许是见他醒转,有二道人影走到他床前,其中一人道:“你伤重下仍强自运行‘神剑御炁术’,反噬之力已伤及你的五脏六腑,定要好好休养才行。” 刘正风看清说话之人,眼中有异光闪烁不已,过了半响,才叹了一口气道:“易师兄,二十年不见了。” 刚才那说话之人正是易镜明,似乎这“易师兄”的称呼让他身子一顿,他将刘正风因半坐起而滑落的毯子向上拉了一拉,道:“是啊,二十年了,你我都老了。” “嘿,易师兄,我是老了,你还是如当年一般洒脱俊朗。”刘正风看着易镜明,微微一笑道。 易镜明看着刘正风的脸庞,忽的一叹,脑海深处,似有一张略显稚气却英伟的脸庞在晃荡,在他身后喊着“易师兄,你看我这自创的一招如何?易师兄,我们趁师父闭关,一同出外游,不,修行吧?”。 他半转了身子,轻闭了双眼,道:“小刀子,你还是如以往那边,喜欢嬉闹。” 这一声“小刀子”让刘正风一怔,过了一会,他才低声道:“易师兄,你还叫我小刀子,你……” “小刀子就是小刀子,在我眼中,你永远是小刀子。”易镜明忽的转身大声道,脸上的神色似乎正显示着他心中激动不已。 刘正风听罢半晌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张孤灯,好半天才淡淡道:“多谢易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问心中还是放不下。而且你当知他……” “他是他,我是我,我管他如何想。”易镜明似心中激动不已,声音也变得大了些。一旁的易行云看得目瞪口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老爹如此神色,如此激动。 刘正风看了看易行云的脸色,微微一笑,道:“易师兄,何须如此?你看把你儿子吓到了。” 易行云一听刘正风说到他的名字,才将方才惊得半张开的嘴边合上,上前拱手施礼道:“晚辈易行云,多谢刘师叔两次救命之恩。”说罢就要跪下,两手却为刘正风紧紧抓住。 易行云抬头一看,只见刘正风微笑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既叫得我师叔,便无须多礼。易师兄好福气,行云如此,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易镜明方将心中激荡的心情平复下来,看了一眼易行云,脸上欣慰的表情一闪而过,口中却道:“哼,他们兄妹俩不让我操心,已是不错了。” “哦!”刘正风似略带了惊讶,问道:“行云还有个妹妹?看来也应该是女中豪杰,不知长得像易师兄还是像李师姐,哦,应说易夫人才对。”说到最后,眼中调皮的对易镜明眨了几眨。 “那自然是……”易镜明轻咳了一声,方想说像自己,没想易行云的速度更快,直接道:“小旋她长得像我娘,众人都那么说。” 易镜明转头盯了易行云一眼,看得易行云脖子一缩,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边的刘正风看在眼中,却忽的哈哈一笑,道:“哈哈,果然如我所料,像你娘的话,那自然也是美人一个。” 易镜明轻咳一声,脸上竟微微一红,却也转过身躯不再说话。易行云又为他老爹的举动所惊,这食古不化,脸如竹板一成不变的老爹,竟也会脸红?易行云看了看刘正风,见刘正风对他眨了眨眼,似在问“想知道?” 如此机会,易行云如何肯放过,急忙点了点头。却在此时,听见易镜明转身过来,脸色却恢复如常,道:“好了,行云,你师叔伤重未愈,不便打扰,我们出去吧。” “是!”易行云不能知他老爹糗事,心中不甘,略显失望,不过想到刘正风为救自己等人才如此,也不敢太过打扰,想着以后再询问便是,于是便对刘正风施礼道:“刘师叔,我这便去为你打一盆水来,洗洗脸上沙尘。” 易行云原是好意,皆因退出地底之时又遇见尘暴,所以他们如今还留在天神庙中。可是话一出口,便听见刘正风与易镜明同时喝道:“不必!” 易行云一楞,不明白为何连老爹都如此激动,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却听易镜明脸色一收,道:“行云,你……” 话未说完,便听刘正风微微一笑,道:“易师兄,行云也不是外人,不必瞒他。行云,我这张脸是假的,碰不得水。”后一句自是对易行云说的。 易行云听罢惊疑不定,紧紧盯着刘正风的脸,虽说一脸沧桑,因为受伤等关系脸色苍白,但却并无不妥之处,看似十分正常,怎又说假的?难道是戴了人皮面具?想到此处,易行云不由暗骂自己无礼,怎可以对着救命恩人、长辈的脸如此打量,于是道:“如此,行云便退下了,待明日再来看师叔。” 易镜明与易行云二人推开破旧的门,走了出去。夜色正朦胧,沙暴刚过去,却难得的月满城楼,撒落满地的银光,带了淡淡的凄凉。 刚出院子,易行云刚想问他老爹心中疑问,却见院子角落之中,月光照不到处,竟有一个人影。 “谁在那?”刘正风混入魔教,被视为眼中钉,易行云以为又是魔教人物前来生事。没想方一跑近,却看清那人身着一身青袍,正背手背对着大门,仰首看着天上的明月。 “掌门!”易行云惊呼一声,怎也没想到沌天门掌门杨问天竟会不声不响出现在此处。 “掌门师兄,你可是来看他的?”易镜明走到跟前,拱手施礼道。以他的眼力,自然早便看清是谁,不像易行云激动下杯弓蛇影。 “真是他?”杨问天缓缓转过身来,淡淡问道。 “是他!”易镜明点了点头,看着杨问天平淡如水的脸答道。 杨问天听罢,也不见说话,双眼微微一闭,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他,可好?” 易镜明一怔,看了看杨问天,才答道:“好,也不好。” 一句答罢,易镜明拱手施礼,带着满肚子疑问的易行云离去。 月夜下,杨问天的身影拉出老长。 有风吹过,唤起了谁人的思忆。 不知过了多久,夜空中的明月坠下了残破的楼阁,只留下淡淡的余晖,却显得人影更加的孤寂。杨问天在屋前的院中站立良久,但也不见他有何动静。忽的他眉头微微一皱,终是转过身来,不过却是抬头望了望夜色正浓的苍穹。 只听空中传来破空之声,转瞬即到,一个淡绿身影从头而降,待得虹光散尽,只见来人一身淡绿宫装,头梳云鬓,眉间轻皱,似锁着淡淡忧愁,竟是沌天门凝思阁阁主柳辰雅。 “师姐,你怎的来了?”杨问天微微一惊,问道。柳辰雅多年不出世,莫说是离开沌天山,便是离沌天峰的后山,也是不曾远离,莫非门中有重大变故。 “沌天洞中有异像出现,我心中放心不下,便来了此地。你亲自前来,可是其中有变?”柳辰雅看了杨问天一眼,却转头看着屋内的那唯一如豆的光点,淡淡道。 杨问天脸色微变,问道:“我接到密讯,漠北之行却对我正道不利,这才与法悟大师、清静师太商议下赶到此处。不知师姐对沌天动异象可有头绪?” 柳辰雅继续看着屋内,脸色依旧平淡如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怕不多时便能知晓。” 杨问天闻言一静,仰首望月,不知道此时在想着什么。过得半晌,才转身对柳辰雅道:“如此便有劳师姐费心了。”说完施礼便往外走去。 “你……”忽的身后柳辰雅轻道:“不见他么?” 杨问天背对着柳辰雅,此时月落城楼,院中忽的一暗。良久,才听见杨问天越去越远的脚步声,凄凉的夜色下,传来淡淡的回答:“见,与不见,都是那般了。” 唉! 直到杨问天消失在夜色中,才听见柳辰雅幽幽一叹。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暴前夕 “在外面的,可是柳师姐?”柳辰雅正静静站在院中,却忽然听见屋内传来刘正风的声音。 柳辰雅推开破旧的房门,看见刘正风正半坐在床上,微笑看着她。柳辰雅一怔,轻轻走到刘正风面前,盯着他的脸面看了许久,末了,终是化作了轻轻一叹。 “嘿嘿,大师姐,我是我,如假包换。”刘正风知柳辰雅缘何而叹,微笑说道。 柳辰雅转身走到那盏油灯前面,将快掉落的灯芯用一边的竹签挑了挑,屋中原本昏暗欲灭的灯光忽的一亮。 只听身后刘正风淡淡道:“多年不见,见大师姐风姿卓越,修行更甚以往,正风心中欣慰得很。” “小刀子……”柳辰雅缓缓转身,看了一眼刘正风,道:“你这性子依旧是不变。”说到此处,眉间淡淡的忧愁似有那么一瞬消失不见。 “师姐风采依旧,我却是老了许多。对了,不知师姐为何会来漠北,莫非门中,沌天门中有何变故?”刘正风说到最后,却是脸色一束,问道。 柳辰雅看了看刘正风,淡淡道:“你还会关心门中之事?” 刘正风忽的默然不语,轻轻转开头去,望着那盏越烧越旺的灯火。良久才道:“大师姐,灯有芯才能亮,你说,人无心可能活?” 柳辰雅转头看了看那盏烧得正旺,偶尔还爆出星点的油灯,幽幽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转身向门外而去。 刚一走到门边,却听身后刘正风忽道:“大师姐,如今高师兄在门中,掌何位置?” 柳辰雅转身看了刘正风一眼,眼中似有疑色,口中却答道:“他如今是梅峰峰主,掌门中刑罚长老之职。” 刘正风默默念了一句,也不知说些什么,见柳辰雅看着他,才微笑道:“哦,多年不见,我对高师兄也是记挂得很,所以才有此一问。” 刘辰雅再看了刘正风一眼,不再说话,转身推门走了出去。一会,便听见御剑离去的声音。而屋内,那盏烧得正旺的油灯终是慢慢暗了下去,直至最后熄灭了去,只剩得,刘正风的双眼,在黑暗中隐隐有异光闪烁。 这一睡去,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洛小桑在黑暗中奋力的奔跑,只为了摆脱那身后紧随自己不放的梦魇。忽的前方一亮,他奋身一跳,却是站在了自己熟悉之极的沌天峰后院厨房之中。 师父,坐在院中的矮石上,正微笑看着他;还有厨房的几位帮厨师兄,纷纷从厨房内走了出来,嬉笑着同他打招呼。 “小桑,走吧,打牙祭去。”忽然肩头被人一拍,旁边却是易行云与易旋兄妹二人的笑脸。 “鸣~”一声长鸣,白羽轻轻地落在他的肩头上,如往常般用鸟喙嘻嘻梳理他的头发与他嬉闹。 风吹叶动,熟悉的炊烟焦糊味道,院中“沙沙”的叶落声,初夏午后的斜阳,透过那棵老槐树,化成了无数的斑点,金光闪闪。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笑脸,熟悉的一切。 洛小桑心中欢喜,正想高叫一声,却忽的眼前一暗,眼前的一切都消失无踪,腥风四起,尸山血海,无数的残手断腿,如身在九幽地府。 他想大叫,想狂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前永恒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光,他奋不顾身奔了过去。 “啊!”惊叫坐起,洛小桑早已全身汗水湿透,如落水中,大口大口喘着气。 “小桑哥,你醒啦?我去喊我哥来。”旁边一人见洛小桑醒转,高兴异常,奔了出门。洛小桑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正是易旋。 洛小桑转头看了看四周,黄泥铺就的墙壁,四周残破不堪,唯独自己身躺之处倒是干净得很。过不多时,只见外面有人奔了进来,正是方才离开的易旋以及她找来的易行云。 “小桑,你怎么样啦?”易行云一冲进来便直奔床边,轻轻抓住洛小桑的肩头问道。 “我,我做了恶梦,身子倒是无碍了。”洛小桑见他一脸关怀之色,不知为什么却低下了头去。 易行云微皱的眉头轻轻一展,接着又是缓缓皱起,看了看他,也不说话。 突然间一静,洛小桑定了定神,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不等易行云回答,在一边的易旋便答道:“我们仍在天神庙中,那天我们撤出地底,又遇见沙暴,掌门与其他门派长老商议下,才回到这里暂避,等沙暴过去,才……你已经昏睡过去三天了……”说到这里,忽然声音越来越小,看了一眼洛小桑,欲言又止。 “哦!”洛小桑一声轻“哦”,无怪乎这个房间那么眼熟,原来是在天神庙内待过之地。 房间内突然一静,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过后,才见易行云咬牙,似下了大决心般说道:“小桑,你,你真的学了梵鸣寺的‘小弥陀功’和清虚观的‘太清心经’?” 洛小桑浑身一颤,抬头看了看身前的两人,只见易家兄妹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只是那眼神,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边热络,倒仿佛三派论道大会之时,旁人的冷眼。这一下,连心中也是微微一颤。 易行云见他只是低头却不说话,他与洛小桑自小长大,亲如兄弟,以为他不知事情严重,心中替他焦急,又急道:“小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偷学他人门派的功法,可是要……” “哥!”易旋忽的一喊,将易行云后面的话生生打断。 洛小桑双手抱膝,身子由原先的颤抖,再到平息,此时心中波浪起伏,可见一般。沉默得一阵,洛小桑缓缓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对二人道:“你们,你们不要再问了,我从没做过对不起师门,对不起正道之事。” 易行云盯着洛小桑那张熟悉的脸看了良久,只见他神色毅然,正是自己从小认识的洛小桑,心中忽然一定,咬牙从床边站了起来,对易旋道:“走,找爹去。”说完也不等易旋,径自走到门边,忽的一顿,转身对洛小桑道:“小桑,你是我的好兄弟,我相信你。我这便去找我爹,去找掌门为你求情去。” 说完转身出门而去。“哥!”易旋急忙追去,忽的似想起什么,转身对洛小桑道:“小桑哥,我也相信你定有苦衷,我这便与我哥同去求爹。”说完不等洛小桑说话,便追着去了。 房间内突然一静,洛小桑只觉得,静得有点可怕。 心中莫名的一慌,洛小桑将手往旁边一伸,忽然间发现,以往一直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始终不离不弃的黑剑,魔灵所化的黑剑,不见了踪影。 他一楞,竟有些发呆,试问有人一觉醒来,发现一只手突然间不见了,会是什么感觉。 黑剑早已变成身体的一部分,洛小桑楞神之后,竟有些惊慌,从床上站起,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知是否沙暴过去,这天神庙上空变得异常宁静,如平常的午后。一缕残阳斜斜射来,照在洛小桑仍显苍白的脸上,有那么一阵的眩晕,他忽然一晃,险些跌倒。 “洛,洛师弟,你,你没事吧?”门口竟有人站着,见他出来,似乎一楞,便马上出声问道。 洛小桑用手挡住照在脸上的残阳,这才看清门口站了两人,看着似有些脸熟,看了一阵才发觉是竹峰弟子,自己跟在易行云去竹峰游玩之时,倒曾见过几次,对他也是多番照顾,只是姓名倒是忘记了的。 “你是竹峰的……”洛小桑问道。 “我叫董大壮,洛师弟,你……”他原本想说以前一起游玩过,不过话到了口边却又忽然吞了下去,终又慢慢道:“洛师弟你身子未愈,还是,还是不要出去了吧。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们便行了。” 另一人也是竹峰弟子,闻言拼命点头,看他那古怪的表情,对洛小桑敬而远之,倒如他是怪兽般。 洛小桑再笨,也知道眼前是什么回事,他缩了缩身子,刚想转身,却忽的记起一事,问道:“董师兄,你可知我那黑,黑剑到哪里去了。” “哦,被掌门拿去……”竹峰另外一个弟子闻言立刻答道,话未说完,却被董大壮一瞪,后面的话成了“赫赫”含糊不清之声。 董大壮干咳一声,面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道:“洛师弟,你伤重未愈,掌门暂时保管了,你不必太过担心……”后边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洛小桑默默地关上门,再也没说什么。 漠北沙暴一日可造出无数的沙崖,又一日可让无数的沙崖消失无踪,叹大自然移山填海之能,非人力可为。 这处沙崖凭空出现,却正好可以从远处眺望到整个天神庙。顶部突出的一块大石之上,出现了两个人影,一蓝一灰,正眺望着天神庙的方向。 蓝翎儿脸色苍白,眉头紧皱,那日情景,如何能不让她憔悴,不让她心伤。她神情略显恍惚,深深地凝望了天神庙一眼,道:“他,那傻子他,不知他怎样了?” 身后灰衣老者,自是蓝翎儿口中的爷爷,坐在她身后的一块大石上,深深地将手中的烟斗吸了一口,半晌也不见说话。 “爷爷,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蓝翎儿忽的转身,脸现急色,紧紧地看着灰衣老者。 第一百八十章 伤心之人 灰衣老者依旧默默地抽着烟斗,过了一会,将烟斗的烟灰在身边的石头上磕了几磕,却是不看蓝翎儿,转头看着天神庙的方向,淡淡道:“佛家以突破自身的桎梏达到修行的目的,而道家却借外力勘破天理,一张一弛,本应互相排斥,加上沌天门的万物修炁之论,更是相差甚远,这三种法门却为何能在他身上同时出现而不爆体而亡,老朽思之不通,只能说是一个异数。” “那,”蓝翎儿紧紧咬了下唇,道:“他们会放过他吗?” 灰衣老者自是知道蓝翎儿口中所指,慢慢站了起来,走到蓝翎儿身边,叹了一口气,到:“正道最看重的便是传承,他身怀其他门派绝学,这忌讳之重,只怕即便是沌天门也保不了他,更何况沌天门自身也势必起疑他会否别派混入的尖细。还有……” 老者顿了一下,看着远处的天神庙,慢慢道:“他手中的法宝,那把看似丑陋的黑剑,别说是正道,怕连我圣教也容之不下。” 蓝翎儿早便双眼含泪,这一听,不由愕然地看着灰衣老者,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老者也不看蓝翎儿,继续道:“魔灵一直是神州大地禁忌的话题,这少年却可将魔灵所化之物当成兵器,而且据闻威力巨大,犀利无比,对于修行中人而言,这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他,他为了我,为了救我……”一滴清泪,忽的滴在了因为死亡而早已干枯得四分五裂的土地上,化作了无数的情思。 “翎儿!”老者忽然喝了一声,蓝翎儿浑身一颤,头却是更加的低了下去。却听那老者继续道:“我知你此时心中所想,但却是千万不要做那傻事。那天神庙中正道修行高深者众多,即便是我去了,也讨不到好处,更何况他牵涉甚多,必被重重看守……” 老者说到最后,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长叹,道:“你这孩子,性子与你娘一模一样,爷爷这是为你好……唉!”说到此处,也不再说下去,转身继续在身后的大石上坐下,默然抽着烟斗。 太阳慢慢地升了上来,温度越来越高,蓝翎儿望着远处的天神庙,在风沙的吹袭下,似乎有了一点的扭曲之状,可她却是望得痴了一般。 “吱呀!”只听得一声轻响,那破旧的门板慢慢打了开来。一个高壮的汉子,头上缠了一层纱布,双手捧着了一些饭菜,推开门轻轻走了进来。 洛小桑虽是坐在床上,双目紧闭,可心中却如何能安静得下来,这一声轻响,却让他马上睁开了双眼。 “刘师兄!”洛小桑一楞,原以为是易行云兄妹,没想到竟是刘大成。这个自小教授他修行之道,除了师傅以及易行云兄妹,沌天门中对他最好的师兄。 “你没在休息?那便趁热吃了这些饭菜吧!”刘大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将手上的饭菜放在破旧的沙台上。 洛小桑盯着刘大成的脸,心中激动,一字一字道:“刘师兄,你,你还来看我?” 刘大成一怔,微微一笑,道:“我为何不能来看你,快趁热吃吧。” 洛小桑鼻头一酸,此时际遇,他如何不知,却忽然“啊”了一声,指着刘大成的头道:“刘师兄,你可是受伤了?” 刘大成斜眼看了看自己缠着纱布的额头,道:“被魔教妖人偷袭受了点外伤,不碍事的,快趁热把这些饭菜吃了吧。” 洛小桑心中感动,加上自醒来之后水米未进,未见到倒好,这一见之下,肚子倒真是“咕咕”叫唤起来。 刘大成看着洛小桑把身前的饭菜吃了下去,眼中精光却是闪烁不已。洛小桑方把饭菜吃下,抬头看了看刘大成,方想问这饭菜是由谁做的,却看到刘大成紧紧盯着他,一句话不说,心头忽的一阵茫然,又慢慢把头低了下去。 刘大成忽道:“洛师弟,你我相识多年,我早把你当做我同门师弟一般,你可有话要对我这个师兄说?” 洛小桑浑身一颤,抬头看了看刘大成关切的脸庞,又慢慢地低了下去,终是缓缓摇了摇头。 刘大成依旧盯着这个由自己自小教导长大的少年,道:“你,你当真不是别派派来刺探我沌天门秘密的尖细?” 洛小桑咬了咬牙,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刘师兄,我自小在沌天门长大,我没有做过对不起沌天门的事情。” 刘大成藏在衣袖内的拳头握了又紧,紧了又握,最后终是放了开去,将碗筷收拾好,叹了一口气道:“洛师弟,师兄也不瞒你,因为你的事,梵鸣寺以及清虚观早已向我们要求交出你,都是掌门一力压下。只是事关重大,相信你自己心中也清楚,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掌门传唤你明日一早到天神庙大殿处,到时……” 洛小桑身子抖了抖,他早便知道这个时刻终会来临,心中也早有准备,只是真的听到之时,才知道有多么的害怕,惶恐以及无助。只是心中又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我没有做对不起师门的事,我没有。我,我早答应,不能说出去的,不能说出去的…… 刘大成走到门边,手刚要推门出去,却是忽的一顿,道:“洛师弟,我,我心中还是愿意相信你的,你,你要好自为之啊。”说完再也不停留,径直去了。 房中一静,洛小桑只觉得这静似乎将自己身体内的一切都抽空了去。 明月高悬,月色如水,撒遍整个沙崖,好一个漠北明月夜。 孤崖之上,灰衣老者默然地抽着烟斗,嘴边的烟如梦似幻,似圈着无数的思绪,在这月白之夜,化成点点斑斓的昨日之歌,飞向了虚无。 只怕,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嗒!”一声细响,正是脚步踏在黄沙的声音。 灰衣老者眉间一动,似早知身后来人,却是连身也不转,继续看着远处被黑暗吞噬的漠北荒野之地。 身后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看那姿态,径直向着老者而来。末了,终是停在了老者身边。风煞一声青色长斗披风,配以劲装黑服,一身睥睨天下之势,即便就那么站着,也能让人不知不觉生出景仰之情。 二人,就那么一站一坐,谁也不曾说话,仿佛时间已经不存在了那般。 终于,有人动了,却是那老者,他先是将手中的烟斗在身边大石上轻轻磕了一磕,“咯咯”声音在这寂静无声的夜,传出老远,继而他慢慢站了起来,如身边空无一人般,转身便要离去。 风煞眼中精光闪烁,默然看着老者的动作,直到他转身之际,才忽的出口说道:“你老了。” 老者身形一顿,却是没有说一句话,三息之间,便继续往前走。身后风煞忽的叹了一声,道:“她呢?” 听到这一句,老者终是缓缓转过身来,与风煞双眼对视一阵,道:“你还会关心她吗?” 风煞慢慢转身,凝望沙崖外远处无边的黑暗,披风在夜风的吹拂下“啪啪”作响,过了一阵,他才道:“无论她如何恨我,终是我的孙女,终是我圣魔宗的圣女。” “哼!”老者冷哼一声,似乎对风煞的话不屑之极,不再多说,转身又待离去。 “师弟!”风煞如知道他要走般,忽的转身大声道:“你心中还是记挂着小风?还是在怪我这个师兄当年从你手中抢走她吗?” 听到“小风”这个名字,老者脑中顿有“翁然”一声,响起了那个深印在脑中,无数次午夜梦回时不断回旋的爽朗笑声,如春天的旋律,温暖的笑声。 “翎儿不像她娘,倒是越来越像她的奶奶……”耳边继续传来风煞的声音。 “够了!”老者忽的一喝,抬头间看见风煞一脸微笑,正看着自己。 “师弟,你生气了。证明你心中还是活着的,对不对?”风煞继续微笑看着老者,那笑容就仿如一个小孩恶作剧得逞之后。 老者深深呼出一口气,脸上神色却在吸气间迅速恢复如常,转身踏步而去。 “师弟,如今形势大好,你便回来帮我吧!”身后风煞继续对老者说道,只是那灰衣老者再不停留,略显沧桑的背影,转瞬便为黑暗吞没。 风煞脸色渐渐变得肃然,慢慢转身,眺望着远处的黑暗,凝思不语。那里,却正好是天神庙的方向。 风煞一站之下,便如化了石一般一动不动,也不知此时心中所想。良久过后,忽闻空中传来“嗖嗖”破空之声。风煞眉头一皱,却是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身后。 那破空声来得迅速,转眼间便落地,待得虹光散尽,现出二道身影,却是永生堂“万里飘香”万里云和魅影门门主董小曼。 “哼!”万里云甫一落地,冷哼一声,却是走到风煞旁边,神色冷然,不再说话。 “风门主,不知风高夜黑之时,叫了我等到此有何吩咐?不怕坏了你门中大事吗?”董小曼却是一脸娇笑,只是这一笑,反倒让她原本有些出尘的气息大大减少。 风煞自然知道二人对此前圣魔宗困住化蛇一事耿耿于怀,也不动怒,当即微笑道:“董门主说哪里话,我如何敢吩咐二位。只不过前日之事想必二位有些误会,所以觉得有必要向二位解释清楚。” “哼,风宗主摆出‘伏魔困仙阵’困住千古奇兽化蛇,想必有大事在图吧?”万里云冷哼一声,言语中不满之意却是十分明显,显是觉得被人利用而不知,心中大为恼怒。 董小曼也不说话,一双凤眼紧紧盯着风煞,想必也与万里云那般,正等着风煞作出解释。 风煞心中一惊,没想到万里云连“伏魔困仙阵”也晓得,果然不愧是老狐狸。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二位,先前风煞瞒着此事不说,确是因为此乃我圣魔宗一门之事,与今日我们圣教三派共图大事没有任何关系,更对二位门中无一丝一毫损害。风某不说,只是担心影响了此间大事。我以圣神天主之名起誓,如若所说不实,甘受万蚁嗜心,永堕阿鼻深狱之苦。” 万里云与董小曼见风煞立下魔教重誓,脸色稍缓,只是魔教数派自古以来争斗不休,眼见对方所做之事神秘之极,而自己却对其一无所知,心中仍是十分介怀,又如何敢尽信。不由暗下决定只要此间事了,定派人好好调查清楚才是。 “想必今夜风宗主邀我们至此,非是解释前日之事那般简单吧?”董小曼凤眼一转,身为魔教一门之主,自也非易与之辈,轻声问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阴谋又起 “正是,风煞请二位前来,自是有要事商量。”风煞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此物一掌见方,厚如一指,细看之下,正如二块木板叠在一起,只是木板身上刻着无数神秘的符咒,单从木板棕褐的颜色来看,便处处透着神秘。 “圣魔盘!”万里云眼中一亮,圣魔盘乃是圣魔宗世代相传重宝,轻易不示人,这般风煞拿出来,不知所为何意。 “风宗主,你这是何意?”董小曼凤眼流转,紧紧盯着风煞手中的圣魔盘,也不知心中所想。 “哼!”风煞心中一声冷哼,将二人脸上变化尽数看在眼中,脸上神色却是不变,道:“此前我已向二位展示过,魔境之道欲在漠北开启,昨日圣魔盘却是再度显示,魔境之道开启之日,便在这一两日之间。” “当真!”万里云与董小曼心中也是微微一惊,这魔境之道开启非同小可,虽然早便知晓,却也是不得不及早防范。 只听风煞继续说道:“按照圣魔盘的指示,这魔境之道的开启,自也是在漠北深处,离此地甚远,即便全力飞行,没有三日时间,也到不了……” “既是如此,风宗主以为如何?”万里云双眼盯着圣魔盘,口中却是问道。 风煞先是不答,口中默颂口诀,那圣魔盘忽的缓缓飞起,不断旋转,发出七彩流光。未多时,那七彩流光淡淡减弱,而那圣魔盘原本相叠之处,其中一块缓缓升起,中间赫然是一个黑色的漩涡,正轻轻旋转,但其间感觉,却如一个黑色的巨眼,正慢慢睁开了来,万里云与董小曼虽不是第一次见,心中却是再次一震,有着心魂俱寒之感。 这圣魔盘冷冷间透着隐藏的邪恶,便如不似这世间之物。 只见风煞口中颂念不断,将手一掐,那圣魔盘中间黑色漩涡处,忽的射出一道冷光,万里云与董小曼心中骇然下,不由自主的避了开去,然则那冷光却非对着二人而去,却是射向了沙崖上的一块巨石。 冷光一碰触到那巨石,忽的又有一阵耀眼的光芒闪烁,在黑暗的夜空下远远可见。但却是稍纵即逝,待得光芒散紧,万里云与董小曼定睛一看,那原本横卧崖顶的巨石,却是不见了踪影。 二人惊疑不定,双眼对视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骇之意,只是脸上神色丝毫未变,纷纷转头看着风煞。 风煞不理二人,口中颂念不断,而那圣魔盘却是缓缓收了回去,渐渐七彩光芒散尽,重又变回棕褐之色。 “风宗主,你这是……”董小曼话未说完,便见风煞往对面沙崖一指,道:“二位请看。” 只见对面原本平坦的沙崖处,赫然多了一块巨石,看那巨石的形状,不正是方才在这边,为那圣魔盘冷光射中那块? 万里云与董小曼皆非常人,见识过人,再次从对方眼中看出惊骇之意,这圣魔盘,竟有扭转乾坤,穿梭时空的逆天之能? “哈哈!”风煞一声长笑,魔教三派纷争已久,皆以正统自居,虽说各有千秋,但从一派之长眼中看出惊骇之色,倒也叫风煞得意不已。他将圣魔盘收入怀中,对二人道:“既是如此,二位还不明白我的用意吗?” 董小曼倒吸了一口冷气,隔了半晌,才道:“风宗主此举莫说是正道那些人,便是我等也料想不到,真乃神鬼之策也。” 风煞如何不知董小曼口中嘲讽之意,哈哈一笑道:“董门主过奖了,我今日与二位商量,也正想让二位看看我圣魔宗的诚意。另外,为了让二位将心中芥蒂除去,到时魔境之道打开,如有任何神魔法宝掉出,我圣魔宗一件不留,尽数让与二位。” 风煞此言又让万里云与董小曼心中一惊,只不过二人非等闲之辈,脸上倒是不见有多大变化,只是各自心中盘算不已。风煞知对方心中定是惊疑不定,也不催促,在一旁静待对方回答。 “呼!”万里云轻轻吐了一口气,慢慢道:“圣魔盘逆转乾坤之能,再加上除仙盾的防护大法,风宗主对此行可谓是劳心尽力,不知可还有其他所图?”万里云说到最后,口中语气也是愈来愈厉。 身为一派之长,加上长期在魔教内行事,一个简单的“光大圣教”借口已非能解释此行所为。更何况圣魔宗困住千古奇兽化蛇的行动,让二派百思不得其解,这般又如何能释二人之疑。 风煞脸色一束,转身走到沙崖旁边,凝望这无边的黑暗半晌,才重重一叹道:“不瞒二位,风某此行,确有私心。二位当知我恩师,便是上一代圣魔宗宗主,百年前为正道所伤,伤重而死。恩师待我如亲生儿子,风某虽是不才,也发誓在有生之年为他老人家报仇。另外……” 风煞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眼眸深处有精光一闪即逝,接着道:“我妻女尽数死在正道之手,此仇不共戴天,我定要正道那些伪君子也尝尝妻离子散之苦。”话到此处,声音转厉。身后披风在夜风下“啪啪”作响,没来由的一寒,顿让人生汗毛倒竖之感。 “嘻嘻,没想到风宗主还是性情中人,就冲着这个,我们魅影门自不会退后,愿与圣魔宗同进退。”良久之后,董小曼忽然嘻嘻娇笑了一声。她自不是小孩子,三言两语间便轻信他人。只不过权衡利弊,心中决定赌上一赌,风煞有自己的小算盘,自己又何尝没有。 “如此便谢过董门主了。不知万里前辈你……”风煞脸露喜色,这边董小曼一答应,他便看了看万里云说道。 万里云心中也是权衡良久,不过见二人答应共进退,此时永生堂退出便要被杯阁出去了,对门中以后的发展不利。正如董小曼所想,他自也是有杀手锏,到时只要小心,自不怕圣魔宗有其他诡计。如此之下,也对风煞轻轻点了点头。 风煞施礼道:“如此风某便谢过二位了,如果事成,神州大地,便是我圣教的天下。不过风某此计,还要仰仗二位手中之物帮忙才行。” “哦?” “还需何物?” 万里云与董小曼同时问道。却见风煞走近二人,在二人身前小声的耳语了一番。 二人略一沉吟,终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心中对风煞忌惮更深,自己门中不外传之物,竟也被他知晓,定是门中出了尖细,非得细查不可。 不知何时,却也月落西崖。 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地,风声潇潇,又起凄凉之意。 漠北一日温差极大,这还是在天神庙这等远离核心之处,如果换了在深处,怕是连修行中人也忍受不住。 洛小桑在房中,早已汗流浃背,偏偏又为门人看住,出去不得。心中想起白羽那日似也在地底,不知它可逃了出来;又想到即将到来之事,顿时心乱如麻,头重如斗,恨不得一觉睡去永远不醒。 永远不醒,那即是死了。唉,反正这世间已无自己容身之地,死了也便死了吧。 忽的一想,师傅生死不明,自己立誓要找到师傅,如今半点头绪都没有,如何能轻言生死;更何况…… 他忽的一楞,恰好一丝残阳,从门缝中偷偷溜了进来,探了他一眼后,又偷偷溜了出去。 然后,他却是痴了。 一瞬间,又有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洛小桑才恍如梦醒,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却已是日落西山,月满城楼之时。他忽觉口渴难耐,轻轻唤了一声门外的师兄,谁知等了一阵,却是无人回答。他以为对方一时不察,又唤了一声,再等了一阵,却还是无人回答。 洛小桑推开房门,探头出去,却不见了门外看守的二位竹峰弟子。 “师兄!”洛小桑走到院中,轻轻又是唤了一声,满院的寂静萧瑟,漠北之地,连杂草虫鸣都欠奉,更别说其他了。 当日在此暂宿之时,清水干粮之类,皆在后院。洛小桑原想让人去取,如今他们不在,他也未曾多想,唤了几声见无人回答,便依着记忆,往后院走去。 月白如水,撒落满院银白。这漠北日月分明,不论是白云乌云,便如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一般。 “小桑!”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微带了惊喜而显然尽力的压抑着的声音。 洛小桑身子一震,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听见。他转过身去,果然见到声音的主人,蓝翎儿一身湖水蓝的衣裳,沉在了这银白的月光中,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三派论道大会她为自己送药之时,也是这般温婉若曦,柔情似水,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啊!”就在二人痴痴对视良久之后,洛小桑忽的脑中一热,惊叫出声,道:“你怎么能来这里,你,你快走……” “我不走!”蓝翎儿慢慢走近,几乎是一字一字道。似在说给自己听,又似在说给洛小桑听“你为救我与这个世界为敌,我再也不想离开你,留下你一人孤苦伶仃。” 洛小桑身心俱震,他虽是知道蓝翎儿心意,但如此表明心意,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痴痴地看着她。蓝翎儿原本心情激荡下脱口将心意说出,见眼前这傻子直勾勾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由脸上一红,这下更显娇羞美态。 洛小桑慢慢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蓝翎儿抬起头,看着洛小桑,轻轻道:“我说过的,我不苦。” 不苦,是啊,世间最苦之事,怕是明明知道不可为而偏为之吧。 二人默然无语,倒是洛小桑记起一事,道:“我门外二位师兄,可是你……” 蓝翎儿“呼哧”一笑,道:“你自身难保,还要想着他人。他们二人没事,我只是让他们睡上一觉而已,你放心便是。” 洛小桑心中一松,忽的又想起,是啊,我如今千夫所指,自身都难保,如何还操心去担心他人。可是我待罪之身,假如被人看见我与蓝翎儿一起,那我纵是再多一百张口,也说不清了。 聪明如蓝翎儿见洛小桑看着自己,脸现犹豫之色,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脸上一黯,道:“如果你怕被人发现,我,我还是离开吧。” 洛小桑抬头看了看蓝翎儿,见她以往眉宇间的调皮之色尽为憔悴所代替,知她这段时间定是担心自己,忽的心中一热,道:“我已是千夫所指,再多也无所谓了。” 蓝翎儿一怔,洛小桑又道:“我们相识至今,想想还真不曾如今晚般能好好说话,多是我惹怒了你……” 蓝翎儿笑颜逐开,在月色中如出水芙蓉,道:“那是因为你傻。” “是吧,可能我是真傻。”洛小桑被蓝翎儿抢白,用手抓了抓后脑勺。 突然间二人一静,霎时间谁也不曾说话。 第一百八十二章 温暖之夜 良久,蓝翎儿忽的一跺脚,道:“傻子,你真要我站在这里直到天明吗?” 洛小桑一楞,转头看了看四周,见院子中间有块石头,一指,道:“不如在那坐吧?” 蓝翎儿心中暗骂一声傻子,脚下却不停,走到那大石边,就待坐下,却听洛小桑喊了一声等等。 蓝翎儿一怔,不知他想干什么。却见洛小桑走上前去,将那石头搬起,转了一个面,然后用力一吹。他原想将石头上的沙尘吹掉,没想一阵风刮来,倒让那些沙尘倒飞,登时吹了他一面,刚好呛得他咳嗽连连。 蓝翎儿“噗嗤”一笑,如绽放在夜间的花朵,清丽而又优雅。她笑了一声,凝望着洛小桑的身影,嘴角一动,却是走到石头上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道:“你也坐下吧!” 洛小桑脸上一红,道:“不用了,两人坐就太挤了……” 蓝翎儿用力一拉,将他拉得坐下,道:“让你坐便坐。” 洛小桑尴尬地笑了笑,那石头确实不大,他只觉得手臂以及半个身子尽是蓝翎儿身上的温暖,有淡淡的幽香充斥鼻端。忍不住心中一动,向她看去,只见眼前的这个美丽女子也正看着他,柔情似水,眼波流连间尽是温柔之意。 忽然间,洛小桑心中一静,仿佛所有烦心的事,都随着这一笑悄然而去。 半晌过后,洛小桑突然道:“翎儿……”说了一声之后,忽觉身边的人浑身一颤,奇怪看去,只见蓝翎儿脸泛红晕,微笑看着他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洛小桑脸上也是一红,干咳一声,继续说道:“我,其实你不必为我那日所做之事介怀,即便是换作他人……” “即便是换做他人,你也会出手相救的,是不是?”蓝翎儿未等他说完,便幽幽接着道。 “我……”洛小桑突然觉得说不出话来。 蓝翎儿柔弱无骨的小手一伸,摸着了洛小桑的脸。洛小桑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做,浑身顿时僵硬,一动也不敢动。蓝翎儿却只是缓缓地将它转了过来,让洛小桑面对着自己,从胸口掏出一张纱巾,轻轻地为他擦拭方才为沙尘吹拂的脸庞,一边擦拭一边幽幽道:“我知道的,你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傻子而已。我希望你永远好好的,永远不要被伤害,永远当一个快乐的傻子。” 洛小桑心中感动,心头一热,突然抓住了蓝翎儿放在脸上的手,却是一窒,说不出话来。 蓝翎儿脸上微红,却是任由他抓着自己的玉手,那声音如梦轻语,道:“我一身孤苦无依,从小跟随着爷爷长大。在跌落葬龙潭底之前,我从未想过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让我依靠,让我可以为了他,连命也不要了……” “我身为宗门圣女,外人看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拿来换……”蓝翎儿抬起头,凝视着洛小桑的双眼,道:“我想用那些,换了这手,此生再抓一次……” 整个世界,连风也去得无影无踪,便剩得了眼前美丽女子轻轻的耳语。温婉若水,紧紧地将他簇拥着。 风,痴了,连心,也醉了。 月色之下,有一对人儿,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紧紧的相守,永恒的誓言,也比不过将你轻拥入怀的那一瞬间啊。 “小桑,你跟我一起走吧?”月已西沉,那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蓝翎儿忽然说道。 洛小桑一愣,道:“走?去哪里?” 蓝翎儿似想起什么一般,急道:“去哪里都好,就是要尽快离开此处。你身怀重宝,而且犯了那些正道中人的忌讳,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洛小桑听罢低头默然良久,蓝翎儿心中虽是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末了,洛小桑慢慢抬起头来,轻轻摇了摇,道:“翎儿,我是不能走的。” 蓝翎儿大惊,急道:“傻子,难道你要留下来送死吗?” 洛小桑继续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置我,但是我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问心无愧。更何况师傅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下落不明,我怎能丢下他不管。” 蓝翎儿跟着站起,跺了跺脚,道:“你这傻子怎不听人说,你……” 洛小桑看着蓝翎儿一脸焦急之色,忽的淡淡一笑道:“我也知我傻,但是我就是做不出背弃师门之事。” 蓝翎儿一怔,良久后才无奈叹道:“你这人真傻,骂你还笑。唉,其实你不傻,我爷爷曾同我说过,你这人看似食古不化,其实性子坚韧,修行之道,本便是艰苦无比,你如此性子,日后反能成大器。” 洛小桑一呆,没想到还有人会这样评价自己,脸色不由一红。 蓝翎儿忽道:“你明日当如何,我方才听见那两个守门的弟子说,明日会让你去大殿跟他们说清楚。” 洛小桑默然半晌,苦笑道:“我也不知,但是我身上之事,曾经答应过他人,定要保密的……”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蓝翎儿凝视着他,忽然如下了大决心般,道:“我,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洛小桑闻言一惊,道:“明日里正道高手如云,许多掌门都在场,你,你千万答应我莫要做傻事。” 蓝翎儿将洛小桑脸上神色看在眼中,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不由“噗嗤”一笑,道:“我不像你那么傻,怎会胡来,你放心便是,我,我去求我爷爷想办法。”说完转身便往院外走去。 洛小桑看着蓝翎儿离去,心中苦涩,明日里真是祸福难料,不过多半都是祸了,又怎会有福,只是,不知还能不能见着她。 忽见蓝翎儿身子一顿,转身道:“小桑,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何事吗?” 洛小桑一愣,却听蓝翎儿如意料中般继续说道:“你还欠着我一餐吃食,一定要还了我才好。” 蓝翎儿一如以往的调皮之态,就像二人初识那般,洛小桑心中一松,微笑道:“我记着的,下次再见,煮与你便是,不过味道我可不敢保证的。” 蓝翎儿先是撇了撇嘴,复又微笑道:“你答应了可要记得,不然就是小狗。还有,你明日千万要好好的,否则,你去哪里,我便跟着去的。”说完转身,再也不顾身后盯着他看的洛小桑,轻步而去。 洛小桑望着蓝翎儿离去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这最后一句话分量之重,倒叫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终于还是化作了重重一叹。 有一个少年,独身而立,任由那西沉之月,将他的身影拉出老长。 不知过了多久,洛小桑僵硬的身子动了一动,方想离去,却忽的觉得一个黑影从空而降,迅速之极。 洛小桑心中一惊,这漠北之地,不知还有何怪异生物,单是地底那巨大的奇兽,已让人害怕,刚欲闪身躲过,只觉肩头一紧,那黑影已经落到了肩膀上。只是这回,洛小桑却是心中大喜,将那黑影从肩头抱下,一看果然白羽。 白羽依然如故,见到洛小桑自也是高兴,用喙与洛小桑嬉闹,诉说离别之情。 “白羽,还好你没事。都是我不好,经常将你留下,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洛小桑高兴对白羽说道,只是想到明日不知如何,脸上又是一黯。 “鸣~”白羽一声轻鸣,似在安慰。 洛小桑微笑道:“知了,如果明日,明日没事,我答应你,再为你煮些你爱吃的。” “鸣~鸣~”白羽接连轻鸣,心喜不已。 洛小桑看着白羽高兴,自己心中也是欢喜。白羽自小与自己一同长大,果然到最后也只有它还在身边。不由细细看了白羽一眼,忽见白羽双眼血红,除了平时的凌厉气势外,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只是到底是什么,洛小桑也说不出来。而且体重又较以前重了许多,莫非白羽又长大了? 想到小时候见到的白羽父母,洛小桑便觉白羽长大也是正常的,以后再长些,怕是自己的肩膀再也撑不起了。方想将白羽放在肩膀上,忽觉白羽全身颤抖,正低鸣不已,似乎痛苦之极。 “白羽,你怎么啦?”洛小桑将白羽抱在胸前,轻轻拍着它的身子。 白羽只是“咕咕”低鸣不已,正在洛小桑担心,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白羽颤抖的身子忽的平静了下来,低鸣声也渐渐平息。洛小桑正欲低头查看,却见白羽挣扎一下,从洛小桑胸前挣脱开来,双翅一震,重又站在了洛小桑肩头,且鸣叫一声,似告诉洛小桑它没事了。 观察了一阵,见白羽似乎真的没事了,洛小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忽的想起白羽在沌天山飞行的英姿,重又将白羽抱在了胸前,抬头望着天上明月,道:“白羽,你说我们还能回去沌天山吗?” 白羽低低地鸣叫了一声。 一人一禽,在这月色下,对着沌天山方向,却是望得痴了。 天神庙,靠近破旧的楼台之外。 有两个美丽少女正往留宿之处走去,看那服饰,应该是沌天门弟子,只听一人道:“师姐,你说宋师姐她每晚去城楼上,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与她一起修行,多年以来从未见她如此过呢。不过依我看,只怕心中有事。”另外一人答道。 “有事?什么事呢?”先前一人复又问道。 另外一人还未回答,忽觉月色之下,前方站着一人,二人心中同时一凛,喝道:“是谁?” “明月,留香,你们宋师姐呢?”前方那人慢慢走近,一身淡绿宫装,神色淡然,正是沌天门凝思阁阁主柳辰雅,而方才二人,当然便是凝思阁的弟子。 “师父!”“师父!” 明月与留香二人纷纷行礼,明月答道:“回师父,师姐,宋师姐在城楼处。” “哦~”柳辰雅转头望向那破旧的城楼,月色银白下,有一个孤影,化作了这夜的韵曲。柳辰雅默然看得片刻,忽的一叹,对明月与留香道:“走吧。” “是!”二人同时回答,正待行走,身子却忽的一顿。 一曲销魂,独独夜风伴奏,在这萧瑟之夜,苍白无力的大地之上,响了起来。 是什么样的情怀,洞穿了心扉上那永恒的冰封之地,留下了涓涓细流,欲化未化间,咋暖还寒,却印在了灵魂深处。 她,在思念什么人吗? 明月与留香二人听着如痴了一般,直到柳辰雅再叫了一声,才如梦初醒,跟着去了。只是那年纪较小的留香,行走之际忽的转头看了看城楼上的那道清影,却发现,它早融入了这无边的夜色中,仿佛从来都是那样的一般。 第一百八十三章 终是到来 漠北的,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进屋内的时候,洛小桑睁开了双眼,一夜无眠,脑中却是清醒得很。他轻轻地站了起来,只是这轻响,也让白羽迅速睁开双眼,低鸣了一声,似在奇怪为何主人今日起得那么早。 洛小桑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白羽的毛发,示意它继续睡觉,却在此时,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在门口一停,隔得数息,房门便从外迅速打了开来,刘大成脸露急色,一见洛小桑安然站在屋中,“咦”一声道:“洛师弟,原来你还在……”说罢可能觉得不妥,将后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刘大成到来之时,见到门口的董大壮二人不见踪影,以为有什么变故,这才连门也没敲冲了进来。洛小桑心中自也是清楚,见刘大成眼光在房内溜了一遍,也不揭破,说道:“刘师兄,你可是来接我到大殿去的?” 刘大成点头“嗯”了一声,却又忍不住般,问道:“洛师弟,你可知道董师弟他们……”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房外院中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董大壮与另一个竹峰弟子冲了进来,见到刘大成与洛小桑站在房中,不由“哦”了一声,脸上一松,这才讪讪道:“刘师兄,你也在这?” 刘大成见了二人,脸一沉,低声道:“两位师弟,你们到哪去了?” 董大壮虽是对昨夜之事有点莫名其妙,但也知道兹事体大,所幸没出乱子,却也低头略显尴尬道:“我昨夜与李师弟在门外,只是打了个盹,醒来之时便身在院外……”话还未说完,那李师弟也忙道:“是啊,刘师兄,这里邪门得很,我一醒来,也在院外,还是董师兄叫醒的我……” 刘大成心中沉重,见没出什么事,也不想深究,转身对洛小桑道:“洛师弟,各位师长在大殿处等,我们这便走吧。” 洛小桑点了点头,跟着刘大成走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已经有点刺眼,洛小桑用手挡了挡,却见指缝当中还是有着残阳钻了进来,让冰凉的脸颊一阵温暖。晴空万里,碧空如洗,这里的天,竟与沌天门后山的那般相似。 洛小桑走着走着,忽的停了下来,抬头望着沌天门的方向,沌天门的一切,犹如翻江倒海般,又在心里涌现,是那么的刻骨铭心。他看着看着,不由痴了。 “洛师弟,洛师弟……”回过神之时,却发现刘大成站在身前,正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 “刘师兄,我没事。”洛小桑说道,却在刘大成转过身去,又欲前行之时,忽道:“刘师兄,我厨房里那些物事,请你代为保管,日后我回去……”他刚才一时性起,便说了出来,只是话一出口,便再也说不下去。 回去?还能回去吗? 刘大成壮硕的身子忽的一震,也不转过身来,沉默了一会,才假装爽朗道:“洛师弟,你放心便是,师兄定保管得好好的,日后你回,你回去,就如新的一般。”说完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洛小桑知刘师兄心中也难过,所以才好心安慰自己。心中一叹,跟着刘大成往前走去,隐约记得再转过几间破旧的房屋,便是那大殿所在,只是越接近,心中越是跳得厉害。 前方等等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刘大成带着洛小桑走上一个小土坡,洛小桑记得此前经过这里之时,曾听门中的师兄说过这小土坡其实是天神庙大殿的台阶,只是千万年来风吹日晒,早已风化成了如今模样。二人走上小土坡,却发现前方站着数个沌天门弟子,看那身着的服饰,应当是沌天峰一系弟子。 刘大成走到他们面前,施礼说道:“几位师兄,张长老,洛师弟已带来了。” 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点头道:“人交给我们,你先下去吧。” 刘大成还礼道“是”后,转身看了看洛小桑,终是没再说什么,带着董大壮等二人先行进到大殿中去了。那张长老走到洛小桑面前,将他上下看了一遍,面无表情道:“你跟我来吧。” 洛小桑见这张长老面熟得紧,依稀记得曾在哪里见过,转念一想原来对方曾在三派论道大会中为自己主持过,至于与谁的对决,倒是不记得了。 “你发什么呆,快跟我走。”张长老性子本也急躁,见洛小桑呆愣如木头,单是看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平凡的弟子能做出那等惊天之事。 跨过一道破烂几如沙土高快及膝的门槛,洛小桑进入到大殿之中。刚一进入,便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气迎面而来,仿佛空气也在瞬时间凝固在一起。 大殿中宽阔巨大,由八根擎天巨柱撑起,柱身虽然风化几欲破碎,但仍坚韧的支撑着殿顶,任由沧海桑田,时间流逝。 而殿上有许多人,正中间是德高望重,统领正道的沌天门掌门杨问天,而凝思阁阁主柳辰雅此时却破天荒的出现在人前,坐在他右边,左边坐着的则是梵鸣寺主持法悟大师以及清虚观掌教清静师太,而其他正道门派掌门及一众长老弟子分别或站或坐在大殿两边。 黑剑正静静地放在杨问天旁边的一个小土台上,犹如沉睡未醒那般。 洛小桑甫一出现,无数人的目光尽皆落在他身上,有冰凉,有惊疑,有温暖,也有嘲讽,顿让他脑中嗡嗡作响。 沌天门五峰弟子都站在各自峰主以及长老身后,此次沌天门漠北之行,除了菊峰峰主赵飞度镇守山门外,几乎全门而出。易行云兄妹站在竹峰峰主易行云身后,见洛小桑望过来,连连眨眼,意思是让他不要怕。而其他洛小桑认识之人,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其中高峰更是不屑之极。 洛小桑也不在意,却见宋飘雪站在一众凝思阁女弟子前面,明眸中眼波流连,深深地凝视着他。洛小桑忽的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将头转开了去,却见天聪地明两师兄弟站在其师父身后,对着洛小桑努嘴呲牙,满怀关切之意,让他在这冰天雪地中心中一暖。 而另一边,洛小桑眼光扫去,却发现是梵鸣寺以及清虚观等弟子为主,其中也有认识的善明与善性和尚正低头默念佛经,而其他人则是满目不解甚或愤怒,特别是应小敏身旁一众清虚观弟子,似恨不得将他这偷学师门无上功法之人碎尸万段。 不知什么时候,那带他进来的张长老已离开,只剩得他孤身一人,面对这个世界。杨问天看着这个面带紧张,眼神中透出畏惧,双手紧握的少年,心中忽的却有一叹。 当日他在三派论道大会之时从籍籍无名到脱颖而出,成为最大的黑马,杨问天心中也是有所期待。沌天门鼎盛多时,人才辈出,但大多循规蹈矩,甚少能出一个怪才,如果在他治下能有此成就,势必能更加壮大沌天门,所以当日众人决定处置洛小桑,他才一力拦下。 可偏偏便是他,闯出这弥天大祸,莫说保他,连门中长老也怀疑是不是其他门派刺探沌天门奇术的奸细欲处之而后快。沌天门能统领天下正道,正是因为门中的“沌天炁术”乃世间神奇无上法门,一旦外泄,如何对得起沌天门列祖列宗。 “洛小桑!”想到这里,他忽的缓缓说了一声。原本还有些许“嗡嗡”之声的大殿因为这正道巨擘的出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洛小桑身子一颤,膝盖微微发抖,不自觉慢慢跪了下去,低声道:“弟子,弟子在。” 杨问天看着他,淡淡道:“今日让你来此,你可知因何事?” 洛小桑闻言又是一颤,抬头看了看杨问天,见这个自己心中的神仙正看着自己,不由吓得又低下头去,口中道:“弟子,弟子……” 杨问天也不追问,只是继续道:“你身前的都是我正道的各位高人,门中的几位峰主及长老,想必你认识。而这位是梵鸣寺的法悟大师,这位是清虚观的清静师太……”杨问天将正道许多有名之人一一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今次,他们都是为你而来,你有什么话,便都如实说出来吧。” 洛小桑看着杨问天身前那个脸色慈祥,正闭目不语的老和尚,心中不知不觉浮现出智空和尚的影子。那日遇着智空之景,多年过去,不知为何经常在午夜梦起。当日他似身受重伤,也不知是否痊愈了,现在在何处。 “小桑,”便在洛小桑看着法悟大师晃神之际,杨问天忽的又缓缓道:“我来问你,那日在‘千沟万壑’之底,你对付巨兽之时,用的可是梵鸣寺的‘小弥陀功’和清虚观的‘太清心经’?” 大殿中人数众多,但却静得可怕,杨问天问时似轻描淡写,但所有人都默然地盯着跪在大殿中间的那个青衣少年,空气中似慢慢地在凝结着什么,无比沉重。 洛小桑低头不语,双手拳头越握越紧,连指甲掐进肉中的疼痛都无所发觉,过得半晌,大殿中传来了他低低地一声:“是!” “哗!”场中所有人一阵喧哗,那日众人亲眼所见,虽早知答案,但如今证实,众人还是一阵激荡。洛小桑只觉得无数人在眼前喝问着自己,但自己却一句也听不进去,连清虚观掌教清静师太也脸色大变,双眼紧紧盯着他。只有法悟大师和善明等脸色不变,依旧闭目颂念着经法,没有说话。 沌天门和其他门派,所有认识洛小桑的人不由脸露愕然之色,只有宋飘雪,望着洛小桑孤单的身影,沉默不语。 杨问天眉头微皱,看了看一脸肃然之色的清静师太和默然不语的法悟大师,又扫了一眼群情激动的众人,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 他身为正道之首,身份超然,场中不论是沌天门还是其他门派,都慢慢安静了下来,却听杨问天继续问道:“你手中的黑……”他向放在小土台上的黑剑看了一眼,虽不明白为何以前的那把丑陋黑尺,如今变成了剑型模样,顿了一下道:“你手中的黑剑,经我与大师及师太查证,确为魔灵所化,说,你从何得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暴风雨中 众人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魔灵乃神州最禁忌的话题,以前虽偶在世上出现,不过是昙花一现,稍瞬即失,如何能像洛小桑般,拿来当做兵器,且威力巨大无比。如果能得知其中秘密,对今后修行以及门派的名声,怕是大有帮助。如此考虑下,场中倒少了许多议论声。 杨问天见洛小桑低头不语,又道:“你有什么话要说?”说到最后,声音忽的转厉,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许多。 “我……”洛小桑虽是想回答,无奈脑中一片空白,面前那自己心中神仙一般的人物正面色严峻的看着自己,一阵的害怕,身子也不由轻轻颤抖了起来。虽是脑中嗡嗡作响,但终究还是将此前在三派大会之后,对杨问天以及法悟大师等说过得黑尺的来历又重新说了一遍,说自己无意中受伤,血滴进了黑剑中就能操控了,当然那后山山洞之事也是隐去了不说。 场中众人听罢,又是议论声纷起。如果真如洛小桑所说,那世人眼中最神圣的沌天山,岂不成了藏污纳垢之所?这魔灵所化之物邪恶无比,据闻能影响人的心神,为何这少年能平安无事?既然能在沌天山中找到一件这远古神魔时代的遗物,那是不是也可以找到第二件? 众人看洛小桑此时失魂落魄之状,也不像说谎,尽将目光落在了沌天门掌门杨问天身上,看他如何处理。 杨问天眉头皱了几皱,洛小桑所说经过,那日在三派论道大会之后已经听过,当日只当这少年福缘不浅,能捡到一件神兵利器。毕竟修行中人出行在外,有大机缘者捡到这种天才地宝也非少见之事。只是在正道正气之地捡到这世间最邪恶的魔灵,这又是另当别论的一回事。 杨问天沉吟片刻,眼角扫了一眼同样默然地法悟大师以及清静师太,心底却冷冷哼了一声,望向洛小桑,道:“你这番言语,当日在三派论道大会之时,我与法悟大师和清静师太已经听过,姑且就当是真的。但众所周知,这魔灵乃外界之物,千古以来,触者必死,你一个小孩子,为何又能安然无恙?” 洛小桑哑口无言,非是他不答,而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每当自己心中响起那个“桀桀”狂笑的声音之时,气海深处总是会亮起一阵金芒,随之让陷入疯狂的自己清醒过来,莫非便是这个原因。只是此时说出来,莫说他人,便是自己也不相信是真的。 “我沌天门与梵鸣寺以及清虚观乃世交,你又是如何学会他们门中的无上功法的?”杨问天声音越来越高,脸色严峻之极。 刹那间,大殿中又响起了许多议论声,喝问声,洛小桑只觉如从天边传来那般,眼前不由浮现起那个后山山洞化作了枯骨的沌天门前辈尔后又闪现起那个月白僧袍上满是血迹的慈祥老和尚的脸孔。 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对自己说道:“你答应过的,无论什么情况,绝不可说出去的。” 不能说出去。 “说!” 忽的一声大喝,将场中所有人,包括跪倒在地上的洛小桑都吓了一跳,只见杨问天脸色铁青,缓缓站了起来。却在此时,一直不发一言的法悟大师睁开双眼,道:“杨掌门,他不说,定是有不说的原因,强来也是无济于事。” 杨问天看了一眼法悟大师,还未说话,便听一旁的清静师太说道:“那大师以为该当如何呢?” 法悟大师也不回答,轻轻一叹,重又将眼睛闭上,再不言语。 清静师太脸色也是严峻之极,她身为清虚观掌教,门中的不传功法竟为外人学去,修行之人最看重传承,如何不让她惊怒?如果不查出原由,一旦外泄,如何对得起师门?碍于那少年是沌天门弟子,她才强忍不发作,到了此时,她性子本也急躁,终是忍不下去,出声问道:“你是如何会我们清虚观的‘太清心经’的?说?” 正道众人早知道此乃今日最重头之戏,牵涉到三派最核心的利益,不由屏住了呼吸,如果能问出,必定是非常震惊之事。 可是洛小桑依旧是低头不语,一言不发,让许多人都恨不得将他的嘴撬开,看他说是不说。 杨问天忽的冷哼一声,语气严厉之极,道:“你当真是不说?”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向他看去,沌天门各峰峰主心中也是一动,掌门师兄多年不曾动怒,这下怒起,实在不得了。况且未免引起与梵鸣寺和清虚观的误会,消除双方芥蒂,平息此次事件,这少年定是小命不保。 洛小桑只觉得空气凝结成一团,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也知道再不出声最终会如何,可是他始终未曾再发一言。 杨问天见他一问再问,眼前这少年便如石头一般,一动不动,充耳不闻,心中怒极,慢慢站起,顿时大殿内空气又是一重,众人只觉无形的压力便如山一般压来,只听他道:“好,好,你以为你不说便行了,你这个不肖弟子,我让你……” “掌门师兄,请息怒!” 正当众人将心悬在口中,险些蹦出之时,只听一声呼喊,从沌天门弟子中传出,梅峰峰主高日升走了出来,对杨问天施礼道:“掌门师兄,这弟子如此坚决,师弟猜测定有隐情。事关重大,此间人多口杂,未免泄露出去,为虎视眈眈的魔教有机可乘,师弟建议暂且将他关起,待师兄与几位掌门商议后再做定夺。” 杨问天脸色一收,正待说话,却在此时,只听场中又有人说道:“高峰主是以为,我们会将此间发生的事,传给我们的死对头魔教妖人了?如此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场中一阵耸动,哗然声又起,杨问天与高日升一愣,尽皆往那声音处看去。只见天剑山庄庄主李雪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杨问天以及法悟大师和清静师太施了一礼,道:“杨掌门、法悟大师、清静师太,此间事情,最要关乎到贵派,如何处理此事,我们自也是无权过问。然则这少年手中魔灵乃邪恶之物,想必其中险恶,各门各派自古以来都有流传,这力量一旦又在神州兴风作浪,必成我神州之祸,作为其中的一份子,李某实在是无法不过问。” 此语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耸动,此间发生之事,表面上看与其他门派无关,其实是暗流涌动,各自心中都有着小算盘。听刚才高日升之言,怕是要撇开其他人,由三大派单独处理,他们早有不满,如今有天剑山庄庄主带头说话,其他正道小门派也是纷纷附和,一时场中喧哗声起,议论纷纷。 杨问天看了看场中众人,又看了一眼李雪玉,心中不由冷笑,脸色却是渐收,强自将方才的怒气压了下去,对杨问天道:“原来是李庄主,不知李庄主对此事还有何高见?” 李雪玉又是一礼,道:“杨掌门与大师、师太乃当世高人,李某不才,谈何高见,我等也只是想让此事能有个公开的结果,让我等图个心安而已。另外……”李雪玉将目光一转,落在了洛小桑身上,道:“我天剑山庄还有一事,要向这位洛少侠请教。” “哦?”与此时所有人一般都是一怔,杨问天奇道:“李庄主有何事要向我沌天门的不肖弟子请教?” 场中又是一静,原本以为事情已到高氵朝,却没想此时李雪玉半途杀出,又有一番悬念。却听李雪玉慢慢道:“这位洛少侠,当日在灵山之旁伤重,为我庄中之人救回。我天剑山庄一直以来敬仰沌天门,好心让他在庄中养伤。”说到此时,声音也是转厉,紧紧盯着洛小桑,道:“没想到洛少侠在养伤之时,偷入我庄中重地‘剑坛’,盗走我天剑山庄传世之宝‘剑源之心’,并修习其中我山庄的不外传剑招。” 李雪玉此言一出,犹如一声惊雷在人群中炸开,顿时“嗡嗡”作响。连一直避着双眼的法悟大师以及善明等人,也不由睁开双眼,略带惊愕地看着洛小桑。 “李庄主,你此话可有证据?”李雪玉口中所说之事涉及到师门尊严,高日升身为梅峰刑罚长老,自当维护,于是出声问道。 李雪玉似早知道有此一问,道:“那日将他救回我庄中之人,是我庄中的一位远方亲戚,也是贵门竹峰弟子,问她便知;还有,杨掌门,你与我庄中太祖是好友,那****为挡那巨兽使出的剑招,相信杨掌门自也是熟悉的吧。” 杨问天瞳孔一张,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地洛小桑。那日他们赶到之时,却是见到洛小桑一招将那化蛇逼退,那剑招熟悉得很,倒似真如哪里见过一般。只是当日发生事情之多,不容他多想。现在李雪玉提起,这才恍然想起,虽然威力与当时自己亲见天剑山庄太祖使出之时不能相比,但李雪玉所说实在不假。 这个在众多沌天门弟子中最平凡的一个,身上竟然有那么多的秘密,这却是连他也始料不及的。 “洛小桑,李庄主所说,可是真的?”杨问天忽的脸色又变得阴沉,对着洛小桑一喝。 洛小桑心中俱震,今日一事接一事,皆如洪钟在他耳边重重撞了又撞,他此时脑中空白,头重欲裂,连害怕都忘记了。只觉得身前杨问天的话像在天边传来一般,他口张了张,刚想说话,忽的想起李润玉在“剑坛”之底所受之苦,以及他临终的嘱托。 又是,不能说之事啊。 李雪玉方才开口,当然非是他口中大义凛然之事,只是担心一旦洛小桑小命不保,他庄中重宝再无从追寻,况且他当日将洛小桑丢入“剑坛”之底,便是想将李润玉所习得的天剑山庄绝世剑招骗出,没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使得剑坛为“火精”所毁,而让洛小桑将无上剑招的修行心法学了去。那****亲眼所见洛小桑使出,自是惊怒交集,这才不顾得罪身为正道之首的沌天门,走了出来。 “杨掌门,请一定要我天剑山庄查明真相,还我一个公道。”李雪玉见洛小桑默然不语,急忙在正道众人面前,向杨问天施压。 只听洛小桑喃喃道:“我,我,他,不是……” 杨问天脸色已然变得紫青,双眼瞳孔不断变大,道:“我只问你,李庄主说的,可是真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性命担保 场中鸦雀无声,忽听得一个少年,艰难地,一字道:“是!” “哗!”场中喧哗声越来越高,这下高氵朝迭起,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有心人却是心中暗喜,看起了热闹;而也有人则是议论纷纷,指桑骂槐。沌天门这边从峰主到弟子则是一言不发,只不过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正道之间看不见的暗流,借着今天之事,似乎有越来越表面化之态。 “砰!” 忽的一声,却是杨问天怒极,将身前的那个小土台一掌拍成了碎片,小土台上的黑剑顿时滚落在地上,在谁也看不见,也无心去看的情况下,三色光芒一闪而过。 场中声音戈然而止,只见杨问天将手高高举起,继而一挥,道:“刑罚长老,将这……” “掌门,且慢!” 便在这寂静无声之所,忽然从沌天门弟子处,传出一声怯怯的,却又显得坚定无比的柔弱声音。场中众人无不动容,在这站在正道顶端之人动怒之际,竟还有人敢打断,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纷纷循声望去。连跪在中间的洛小桑也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淡绿练功服,肌肤雪白,满头乌丝绑作辫子坠于背后,娇丽的竹峰女弟子轻步跑出,跪在洛小桑身前,对杨问天磕了磕头,脸颊红若桃李,颤声道:“掌门,竹峰弟子刘小诗,有话要说。”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声音,紧接着又是一个竹峰女弟子跑了出来,拉了拉跪在地上的刘小诗,一脸急色,道:“小诗,你疯了吗?快跟师姐回去。” 场中压力,不是普通人能受得,刘小诗脸色更红,银牙轻咬着下唇,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杨问天脸色紫青,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同是一脸惊愕的易镜明,又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竹峰女弟子,而众人的眼光却是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强自将心头怒气收了收,只是脸色依然深沉,低声道:“你有何话要说?” 刘小诗闻言身子一颤,眼角余光见到洛小桑满脸惊愕之色,正看着自己,终是银牙一咬,道:“启禀掌门,弟子乃竹峰门下,我的外姨婆正是天剑山庄中人,灵山盛会之时,我正好去天剑山庄探亲并一同前往,正是弟子将洛师兄救回天剑山庄的……” 李雪玉在一旁看着这个庄中的远方亲戚,一脸惊疑不定,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却听刘小诗继续说道:“当日洛师兄伤重,正是我在庄中照顾他,寸步不离。弟子,弟子可以证明,洛师兄决计不可能盗了天剑山庄的传世之宝……”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嗡嗡”作响,李雪玉脸色大变,再不顾其他,出声喝道:“小诗,你胡说什么?” 杨问天冷眼看着眼下跪着的洛小桑以及刘小诗,还未说话,便见高日升在他身前施了一礼,继而走到刘小诗身前,看着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如何证明?”说到最后一句,却是将目光落在脸因激动涨成了猪肝颜色的李雪玉身上。 刘小诗身子一颤,终是说道:“弟子,弟子日夜照顾洛师兄,连,连睡觉,也,也在洛师兄房中……”声音却是越说越低,脸色娇红得可以滴下水来。 “翁!”这下辩白,更算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议论声纷起,更有人哈哈笑了起来。正道以礼正身,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说是非常时期,但终是不妥。 沌天门身为焦点,从上到下人人脸上神色古怪,心情复杂,非能用言语描述得清楚。而竹峰一派自易镜明以下,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唯独凝思阁一系,默然无语。宋飘雪脸色淡然,明眸如秋波,却是将目光从洛小桑身上收回,转而落在了正为师姐训斥的刘小诗身上。 李雪玉气得浑身颤抖,走到刘小诗身前,指着她道:“胡说八道,你那时为我山庄出去办事,如何能日夜照料那小子。杨掌门,请勿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后面一句,却是拱手对着杨问天说的。 “哼!”高日升一声冷哼,语气已然冰冷之极,对李雪玉道:“李庄主,我沌天门虽是不才,但门人弟子在外行事,自也会受我门规约束。话又说回来,李庄主一言,何尝不是片面之词?” 李雪玉一窒,还未说话,便听杨问天打断道:“高师弟。”众人见杨问天又开口,都慢慢静了下来,杨问天接着又对李雪玉缓缓道:“请李庄主放心,李庄主所言是否属实,我沌天门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李雪玉虽是心有不甘,但眼见沌天门已有不满之色,也知不可逼得太急,悻悻然转身还礼道:“既然杨掌门如此说,李某自是相信,不过……” 转头怒瞪了被其师姐拖回门人之中,正低头不语的刘小诗,又将目光留在了因为方才之事正目瞪口呆的洛小桑身上,道:“洛少侠手中的魔灵所化之物祸害不浅,请杨掌门一定要为我正道,为天下苍生做主才是。据在下所知,那日在地底,洛少侠在那巨兽身前救出的,正是魔教圣魔宗的圣女。哼,先不谈为何洛小桑会与那魔教妖女有关系,试问如此之下,谁又敢担保他能不受影响,再次做出有违我正道之事呢?谁敢担保?”说到最后一句,将手一挥,声音高亢,满脸激昂之色。 众人听罢,自有有心之人出声附和,连清静师太也不由皱起眉头,看着杨问天不语,其间意思已经是非常明显了。杨问天眉头紧皱,这李雪玉表面看似义愤填膺,凛然大义,实则句句针对,莫非他有心挑起正道诸派对沌天门的不满,以作他图? “我敢担保!” 便在一静之后,大殿中又传来一声呼喊。众人一楞,接着又是一阵耸动哗然之声。原以为刚才那沌天门竹峰女弟子已然出乎众人意料,谁知这一次,更让众人愕然。只见沌天门弟子也是个个面露惊讶之色,看着凝思阁一系处。 宋飘雪越众而出,一脸冰霜,却是透着毅然之色,走到中间,在洛小桑惊讶万分的神色下,跪在洛小桑身边。 宋飘雪原本白皙的脸庞也显得苍白了些,许是场中压力所至,不过她却是银牙紧咬,抬头看着杨问天以及同是一脸惊愕之色的凝思阁阁主柳辰雅,丝毫不见退缩之意,冷然道:“掌门师叔,凝思阁弟子宋飘雪,愿为洛小桑担保。” 从开始至今一直安静大殿之内默然不语的柳辰雅终于坐不住,脸色一变,黛眉紧皱,站起身喝道:“雪儿,你这是做什么?” 洛小桑分明见到宋飘雪看似柔弱的身子一颤,连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许多,可想而知她此刻压力有多么巨大。只是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即便在众人惊疑,愤懑,好奇等等眼光之下,她也没有丝毫的退却之意。 有风,吹来。 吹起了这个美丽女子,额前的一缕乌丝,轻轻拂动。 洛小桑深深地凝望着她,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深深地凝望着。 杨问天转头对着身边的刘辰雅看了一眼,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吧?师姐。他心中冷笑一声,又扫视了一眼全场,最终将目光落在宋飘雪身上,冷冷道:“你为何敢替洛小桑担保?” 宋飘雪微微一顿,继而施礼道:“掌门师叔,我与洛师弟曾在三派论道大会之后一同前往北域历练,其间共同对付魔教妖人,共历生死,无论如何,洛师弟都不会是奸邪之人。另外,洛师弟自小在沌天峰长大,我,与一众师兄弟都可作证,他也绝不会是什么探听我门中绝学的奸细。请掌门师叔明察。” 柳辰雅身形一动,转瞬间便从大殿上方到了宋飘雪身前,紧紧盯着她,胸前起伏,微怒道:“雪儿,你可明白你此时在做什么?” 宋飘雪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一颤,却不去看这个平日里最疼自己,待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的师父,望着前方的杨问天等人,脸色决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毅然道:“众位师长,宋飘雪愿以性命担保。” 场中瞬间静寂无声,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如果说方才刘小诗为洛小桑作证让众人有些惊讶,那么这宋飘雪说的这番话,无疑让众人有石破天惊之感。 洛小桑张大着口,痴痴地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美丽女子,如冰霜般冷然的脸庞,是否也有那么一丝的温柔,是属于自己的呢? “掌门师伯,我自幼与小桑一同玩大,他绝不会是什么奸邪之人,更不会是什么奸细。竹峰弟子易行云,也愿以性命担保。”易行云早便按耐不住,一下冲了出来,一同跪在了洛小桑边。 “弟子易旋,也愿以性命担保,请掌门师伯三思。”这边易旋见自己老哥冲了出来,也再不顾易镜明气得涨红的脸,紧跟其兄身后冲了出来。 连锁反应之下,沌天门弟子中一阵躁动,又有刘大成、陈空明等与洛小桑相识的弟子冲了出来为洛小桑求情。不单如此,连清虚观的应小敏、清风观的天聪地明两师兄弟,也一同冲了出来。 杨问天脸色变得紫青,见场面如此混乱,似乎怒极,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其他求情弟子的师门长辈也惊愕万分,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纷纷站起,呼喝自己弟子退下。一时间大殿内嗡嗡作响,加上其他人的喧哗声,吵闹如菜市场。 “住嘴!”忽的殿内有人一声大喝,高日升走到一众跪倒在地上的弟子面前,喝道:“在众位长辈面前,你们是想做反不成?” 高日升身为刑罚长老,在众弟子眼中一向威严,地位仅次于掌门杨问天,他这一声喝,不论是沌天门弟子或是他派弟子,甚连场内议论声音,霎时都停了下来。 见场面慢慢得到控制,高日升才转身对着杨问天以及法悟大师和清静师太一礼道:“掌门师兄,不若你与大师以及师太进内堂休息一下,稍后再行处理此间事情?” 杨问天闻言会意,转头向法悟大师以及清静师太看了一眼,见二人也正有此意,做了个请的动作之后,留下重重一声闷哼,转身先行走了出去。紧接着法悟大师与清静师太也起身,跟着杨问天走入了内堂。 高日升转身对场中众人道:“请各位稍候,等我师兄与大师和师太出来,再行商议此间事情。” “哼!”只听李雪玉冷哼一声,语气讥讽,道:“只怕是商议好了再出来吧,不知还有我等何事?” 高日升眼中怒意一闪而过,冷道:“这便不劳李庄主费心了,你天剑山庄之事,到时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正道三位德高望重之人一走,场中又是议论纷纷。而方才为洛小桑求情的一众弟子,各自被门中师父叫回,一番训斥是少不了的。 宋飘雪被一众凝思阁女弟子簇拥着,来到了大殿寂静的一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化蛇来袭 PS. 奉上五一,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凝思阁弟子看着低头默然不语的宋飘雪,面面相觑,却谁也没说话,实在不明白这个修行高深的师姐,深受师父疼爱的师妹,竟然会在那么多人面前,连师父的话都不听,做出如此事情。 “师父!”不知是哪个弟子,轻轻唤了一声。 宋飘雪身子一震,只见柳辰雅从一众女弟子让出的路中,缓缓走到了宋飘雪面前,凝视着她,却不说话。 宋飘雪知道师父便在身前,始终不敢抬头,只是低头轻轻道:“师父,徒儿,徒儿让你生气了。” 宋飘雪平常虽然不常说话,不过一众凝思阁女弟子知她性子使然,加上她修行深厚,深受师父疼爱,乃凝思阁甚至沌天门百年不遇的修行天才,所以在师姐妹中甚得人缘。其中一个女弟子见柳辰雅脸色深沉,知她要怪罪,便出声维护道:“师父,师妹她只是……” 谁知那女弟子话还未说完,柳辰雅将手一抬,制住了她的话,轻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与雪儿讲。” “是!” 等到一众凝思阁女弟子离去,宋飘雪才轻轻抬起头,却见师父仍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又低下了头去,道:“师父,我……” 柳辰雅看着这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美丽女孩,自己这个平生最得意的女弟子,却忽的眼前一阵闪动,似乎此时此刻的宋飘雪,跟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半晌过后,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道:“雪儿,你知道今天自己在做什么吗?” 宋飘雪依旧不敢抬头,低声道:“师父,我今日让你难过了,不过弟子只是将事实说出来而已,免得洛,免得他受人冤枉……” 柳辰雅眼中几乎闪烁着什么光芒,对宋飘雪道:“雪儿,你抬起头,看着我。” 宋飘雪身子轻颤,终是如做错事的孩子,抬起头看着一脸深沉的师父。柳辰雅盯着她美丽的脸庞看了许久,道:“雪儿,我只问你一句。当日师父传授你修行之道时,你可记得师父曾说过什么?” 宋飘雪轻轻道:“修行之道,只当一心一意,心如止水,万事莫理。” “那你为何要以性命为他担保?”柳辰雅声音忽的转高。 宋飘雪脸色一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师徒二人霎时谁也没有说话。柳辰雅看了宋飘雪良久,才又一叹,道:“雪儿,莫要怪师父对你严厉。师父也曾经年轻过,如何不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师父今日所说,只是为了你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相信你自己会想明白的,是不是?”说到最后,声音却是变得柔和了起来,可想而知她是真心疼爱这个美丽的女弟子。 宋飘雪低着头,轻轻道:“师父,我,我不是……只是……”说到最后,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柳辰雅不再看她,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大殿那破烂的窗口之外,依旧是天蓝如玉。只是她忽的想起前日里刚探望过的那人,与洛小桑方才之景,却是那么相似,而结局…… 唉,希望天意莫要再次弄人才是。 画面一转,来到场中正三五成群,议论纷纷的众人。 方才发生之事,却是高氵朝迭起,让众人在吃惊之余又多了许多猜想,后事如何,实在是难以预料。 一个小门派的弟子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洛小桑,又朝刚才便留意的凝思阁女弟子处看了一眼,心道这小子也不知哪来的福气,定是上辈子积了不少德,能得那宋飘雪如此对待。换作是我,便是此刻死了也甘心了。 他伸了伸腰,却在转身之极,忽的发觉身后的破烂窗台上的粉尘突然震动了一下,接着尘土纷落。他原也不在意,这漠北沙尘之多,偶尔被风吹落有什么奇怪,只是他刚想转头去看正好已经“休息”完毕,正从内堂走出坐在大殿中间的正道三大门派掌门之时,那尘土“沙”一声又落了许多,这一次,连那破烂的窗门都晃动了起来。 那弟子忽的双眼一怔,死死地看着窗外,只见那远方与天边相接处,有一个小黑点,正在一点点地跳动,朝这边而来。只是那速度快极,不到三息的时间,那小黑点已变得如拳头般大小了。忽然间,他一怔,完完全全呆住了。 场中,杨问天等三人正坐定,法悟大师依旧是双眼紧闭,而方才略显激动的清静师太,此时脸色也是平静了下来,显然三人在内堂早是商议完毕。 只见杨问天站了起来,扫视了一眼全场,缓缓道:“诸位,此间事情……” “啊!”杨问天话未说完,便听得场中传出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声。 众人皆是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不知什么门派的弟子,不知作什么,一脸惊恐,不断的后退,手却是不住的指着窗外,似乎窗外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兔崽子,这是什么地方,你叫什么?”他同门派的一个长老敲了他一个脑蹦,将他扶住。 只见那弟子全身颤抖,仍是惊恐万分,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直着窗外,语不成声道:“师,师,师,师叔,那,那……” 那师叔转头看往窗外,忽的也是脸色大变,那日在地底,他们自也是见过的,窗外不远处,那巨大如小山一般,正朝着大殿蠕动而来的,可不是……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大殿内晃动不已,几如地震。杨问天、法悟大师以及清静师太等人,早便化作一道虹光,飞了出去。突然巨变,正道众人惊讶之中自也是纷纷跟了去。 大殿忽的一空,却在此时,有人望着祭起法宝纷纷呼啸飞出的众人一声冷笑,用脚间一挑,顿时出现了一个坑,他将怀中一物拿出,看着白娟上的那点金黄液体,又是冷笑一声,便在无人看见之际,将那白娟埋入坑内。紧接着祭起法宝,也飞了出去。 众人飞出天神庙大殿之外,无人不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青天白日之下,一只巨大如小山的巨兽,正以蛇形下半身朝着天神庙蠕动而来。所过之处,便如飓风扫过,石破山毁。便在无人发觉之际,这原本碧空如洗、明朗的漠北天色,竟然这化蛇巨兽出现过后,出现了一丝丝的黑暗,且从天际传来,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这化蛇当日先是“源珠”被白羽吞下,接着又为圣魔宗设伏困住,后来又不知被做了什么,当时在地底闹得天翻地覆,将千万年以来形成的地底世界毁去,没想到此时竟然出现在地面,而且看那姿态,竟似朝着天神庙而来。 杨问天和法悟大师以及清静师太三人悬空停在最前面,脸色凝重,看着来势汹汹、越来越近的化蛇巨兽。只听法悟大师喧了一声佛号,道:“二位掌门,这化蛇相传乃上古遗族沙族的看护神兽,性情狂暴,如今出现在此处,怕是来者不善啊。” 杨问天眉头大皱,道:“不错,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及早应对才是。”说着转身对着身后的几位峰主道:“几位师弟,这巨兽来得凶狠,马上吩咐门人弟子散开,小心应对。” “是,掌门!”身后几位峰主自是领命而去。而另外方面,梵鸣寺以及清虚观自也是由各长老传命布置去了。至于正道其他门派,巴不得有三大门派在前方挡着,自是遁去了远处。 这边正道各派方准备妥当,那化蛇便到了天神庙外。只听一声长“嘤”,声震四野,听那声音,似乎愤怒之极。不过奇怪的是,那化蛇原本如才面的头部,却为一股黑色雾气罩住,那血盆巨口以及漆黑如墨的眼睛,却是看不见。 天神庙原本破烂不堪的历史遗物,在化蛇巨大的身躯下,瞬间便永远成了历史。化蛇忽的身子一顿,身后的小翅微微晃动,长“嘤”一声,如果此时还能看见它的头部,可知它的巨眼定是紧紧盯着眼前细小的生灵。 它不动,场中众人,包括杨问天等人也是不敢动弹。如此千古异兽,已非人力所能抗衡,几乎站在所有生物顶端,只盼能自己离开,如非万不得已,谁敢去惹它。 只是短短僵持得几息时间,在众人心中已然如过了几年那般长久。看着巨如小山的化蛇,心理压力之大,让许多修行较低者额头冷汗直冒。就连一些修行深厚的门派长老,也是不由手心直冒汗。 “嘤”那化蛇静了片刻,忽的一声长鸣。这化蛇啼叫起来,怪异得紧,有如泼妇骂街,刺耳吵闹得厉害。 众人大惊,只见那化蛇一声长鸣后,忽的身子稍稍后仰,紧接着肚腹处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正在众人凝神对待中,那化蛇“阿”的一声,竟是从那被神秘黑雾罩住的头部,喷出一股的黑雾。看似喷出,然则却如那黑雾不断扩散一般,见风即长,瞬间便笼罩了整个天神庙的上空。 呼呼冷风不知从何而来,刮得脸面生疼,阴邪之极,让人汗毛倒竖,身魂具寒。 未片刻,数息前仍如火炙的天神庙,温度骤然低了许多。一冷一热如此变化,许多原本便残破不堪的屋楼在阴风中轰然倒塌。整个天神庙中阴暗几如夜晚,要靠着法宝发出的荧光,方能看清前方之物。 “呀~” 一声如地府深渊的尖叫,从天空浓黑的黑雾传来,紧接着,无数散发着玄青光芒、便如小型版的化蛇,从天而降,如疾风骤雨,凶狠朝着惊骇的正道众人铺天盖地一涌而去。 众人大惊失色,各自御起法宝抵挡,而修行较低者还未从惊恐中苏醒,便被张开血盆大口的小化蛇扑倒,爆出一阵血雾,瞬间被撕作了碎片。一时间天神庙各处惨叫声声,不绝于耳,血腥味弥漫四周,顿时化作了人间地狱。 所幸这小化蛇也非无坚不摧,修行高深者只需用法宝一劈,便能将它劈作两半,只是无奈数量之多,刚劈杀一批,又有大批补上,源源不绝从天空涌下,无论怎么杀也杀不干净,眼见着身边无数门人弟子受伤,无奈自身难保,实在腾不出手来相助。 四周随处可见法宝轰击之声,惨叫之声以及小化蛇被劈开的“嘤嘤”声音。 而天空杨问天等人,无疑是吸引了小化蛇最多处。从下看去,只见空中无数的化蛇如蝗虫般飞下,源源不绝分往三人冲去。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血斗化蛇 一声龙鸣响彻云霄,只见层层围住的小化蛇,身上的玄青色瞬间便被巨大的蓝色覆盖了去,纷纷嘤叫着化作了虚无。天下正道第一人杨问天,手握“饮龙剑”,一声长啸,只是手一抬间,便有巨大的剑光对着蜂拥而至的小化蛇劈去,声势震天。 而法悟大师则是双眼紧闭,双手合十,低头颂念佛经的同时,在他身子四周幻出一个金色的光罩,冲进的化蛇一触及间,便嘤叫着化作了虚无。隐约间,便有巨大佛祖宝象在法悟大师身后出现,慈悲之态将那化蛇度去了极乐世界。 清静师太百年以来久未动手,这一下似乎隐忍尽去,脚踏七星,行走间四周温度骤降,寒风顿起,将蜂拥而至的小化蛇团团冻住。叱咤声中,长剑一挥,那些冰块便连同小化蛇一起化作了粉末。 战局一起,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正道众派原是各自门派间师兄弟为伍,应付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小化蛇,只是不断冲击下,最后竟被冲得乱了去,变得各自为战,各顾生死。 刘大成一边杀一边退,几步之下,竟然不知不觉中退入了大殿之内。大殿中也有几个不知是何门派的弟子,正挡在门口及窗口处,奋力厮杀,如若让那些小化蛇冲进来,只怕几个躺在大殿中间,身受重伤的弟子性命难保。百忙中转头一看,只见原本还是场中焦点的洛小桑,正孤零零站在大殿中间,拿着不知何时回到他手中的黑剑,怔怔的看着门外的厮杀。 刘大成冲到洛小桑身前,晃动了一下他的身子,道:“洛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小桑抬头看了一眼刘大成,满布血丝的双眼让刘大成心里一颤,不由得抓着他肩膀的手也松了开去,心中顿觉洛小桑眼中的煞气、阴邪之力,似乎比那小化蛇还要重,只是细看下又感觉不出。 事态紧急,他也再顾不得细想,急道:“洛师弟,外面凶险,只怕大殿内也快保不住。我奉师父之命前往大殿北边一处小屋保护一个人,如今人手不够,你便跟我一起杀出去吧。” 洛小桑怔了一下,眼见这自小疼爱自己的师兄一脸急色,却也是在为自己着急,便点了点头,与刘大成一起出了大殿偏门,一路向北冲去。 一出大殿没多远,便有那小化蛇煽动着它一对小翅膀,从天而降,凶神恶煞直扑过来。刘大成与其他几人迅速祭起法宝,呼喝着向那些小化蛇劈去。 洛小桑一怔,便有一只化蛇冲过了刘大成等人,张牙舞爪向洛小桑扑来。刘大成看在眼里,口中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洛师弟小心!”便又被那些小化蛇围住,动弹不得,虽是心里着急,也无能为力。 不知为何,却只有洛小桑一动不动,睁大着满布血丝的双眼,看着小化蛇越来越近。只是他手中的黑剑却是闪烁着三色光芒,而且越来越盛。 等到刘大成将围在自己身前的小化蛇杀尽,转头一看,却见洛小桑双目血红,右手握着闪烁着淡淡三色光芒的黑剑,而身体四周的地上,却是散着许多小化蛇的身体碎片。 刘大成跃到洛小桑身前,看了他一眼,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又现,只是情况紧急不容多想,急道:“洛师弟,你没事吧?”问完却是又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片,虽说怪物该杀,不过一般法宝最多只能将其劈为两半,洛师弟这,这魔灵所化之物,看似钝器,却是,却是厉害得紧。幸得这些怪物没有血液之类,如若不然,洛师弟岂非如杀人魔王一般。想到这,也不敢再想下去,只是不由又多看了那黑剑一眼。 洛小桑摇了摇头,低声道:“刘师兄,我没事,我们快走吧。”说完当先而去。 刘大成一愣,看着洛小桑的背影,他总觉得既熟悉又陌生。那种感觉就如在看一个陌生人那般,而实际却是他一转头,你才发觉是认识之人。实在说不清,道不明。想到这晃了晃脑袋,如今情况危急,哪还有心思想其他事情,这才立马追了上去。 其实刚才厮杀一起,洛小桑站在大殿之中,见到同门师兄弟奋力抵抗,伤亡惨重,便想冲出去帮忙。便在此时,那黑剑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手中,只是看着那厮杀,洛小桑觉得自己心中涌现一股杀戮之意。心中那“桀桀”狂笑的声音,从黑剑而来,在体内四处游走,几想破体而去。 大惊之下,洛小桑急忙运炁相抗,但那“桀桀”狂笑之意却是有增无减,直到自己体内那金色的气息腾升而起,将那笑声渐渐压了下去。恰在此时,刘大成将自己叫醒。只是虽然已经清醒,但那股杀戮之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可恨这魔灵所化邪物,不过也只有它,在被全世界遗弃之时,还在自己身边。 洛小桑跟随着刘大成一路冲杀,不时有小化蛇从天而降,甚连破烂不堪、倒塌的房屋中,也有不少冲了出来。不断有弟子冲前阻挡,而其他人则是继续往前冲去。 忽的前方岔路口,冲出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人身穿白衣,手握一把仙剑,正是宋飘雪。她看了洛小桑一眼,问道:“你怎么在这?” 刘大成接过话道:“我奉师父之命,前去那边小屋保护一个人,你们这是去何处?” 宋飘雪往刘大成所指之处看了一眼,道:“我也是奉了师父之命前去。” “如此便好,宋师妹,我们一道前去吧。”刘大成话还未说完,便听一人喊道:“那些该死的又来了。” 众人一路冲杀,其间又有不少弟子留下挡住那些紧随不放,似要将能动之人杀尽方罢休的小化蛇,直到最后连刘大成也冲了前去。洛小桑方想跟上,便听刘大成喊道:“洛师弟你快走,这里有我们便足够了。” 洛小桑一咬牙,跟着仅剩的一个弟子冲了出去。到了那小屋处,却发现只剩得宋飘雪与另外一个凝思阁女弟子。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到小屋门口处一阵绿芒闪过,顿时将数只小化蛇劈成碎片。洛小桑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英挺的男子,正站在门口,挥舞着手中长剑奋力阻杀着不断冲来的小化蛇,只是寡不敌众,看来他独力撑了许久,已现了疲态。 “是行云!”这边洛小桑话音刚落,身边的宋飘雪手中沧浪神剑秋水黄芒大盛,一声清啸,化为光虹杀入了小化蛇当中。 洛小桑与另外一个凝思阁女弟子一愣,立刻也冲杀了进去。 这边洛小桑等一杀入,易行云的压力顿时大减,等到将小化蛇全部斩杀殆尽,双方这才有机会碰面。 易行云看清来人竟是洛小桑,欣喜抓住他的肩头,道:“小桑,竟是你,你怎么来了?” 洛小桑见到易行云,心中也是欢喜,道:“我与刘大成刘师兄奉,奉命前来保护……”说着朝屋内看了一眼,继续道:“保护屋内的人。宋,宋师姐也是这般。” 宋飘雪朝着易行云点了点头,又朝着屋内看了看,此时另外一个凝思阁弟子问道:“易师弟,屋内那人,可好?” 易行云转头看了一眼屋内,道:“我奉我爹之命,方才赶到这边,便见到有大批怪物涌来,我一路厮杀,死死守在门口,直到你们赶来。我也不知里面情况……” 说到此处,众人走到门前,易行云方想推门进去,只见那门却从屋内向外推了开来,刘正风一脚踏了出来,微笑道:“外面却是辛苦你们了,我相安无事。” “刘师叔!”易行云自是见过刘正风,而宋飘雪接到师父之命,前来相护,当时情况紧急,也不及细说,只是见易行云喊其为师叔,便施礼道:“凝思阁弟子宋飘雪,见过刘师叔。” “哦!”刘正风看了一眼宋飘雪,才缓缓道:“你是凝思阁弟子?如此,便待我多谢你师父了。” 宋飘雪与另外一个凝思阁女弟子还礼后便退往一边不说话了,刘正风转头间看见一个青衣少年,正握着一柄黑剑,满脸诧异的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又见面了,下次再请我吃你的煮食吧,可好?” 此言一出,易行云等人皆往洛小桑看去,心想原来二人竟相识。而洛小桑自方才刘正风走出屋外之时,便愣住了。没想到刚一到漠北便遇见,为自己指路的人,竟是自己门中的师叔。 “小桑,你怎么认识刘师叔的?”刘正风之前隐身在魔教中,怕如果没有他出手相救,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如此易行云才有一问。 洛小桑刚欲说话,却见天神庙大殿处,有一道虹光轰然冲天而起,仿佛一把巨剑,直刺向乌黑的苍穹,欲将其一劈为二。 众人正看得出神,却见刘正风朝着那虹光处看了一会,嘿的一声轻笑,却是转身向屋内走去。 易行云一怔,道:“刘师叔,屋内不安全,你身上有伤,还是跟我们先行离去吧?” 刘正风闻言转身,看了看院中的四人,又转头看了大殿相斗最激烈处,道:“怕什么,沌天门有你杨师伯这等修行奇才在,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易行云还想再劝,却见刘正风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说话,接着又是一笑,只是看在众人眼中,这个笑却有着些许悲凉之意,道:“沌天门自祖师创派以来,一直统领正道,如此一只奇兽都对付不了,如何还有资格称为天下第一门派。”说到最后,竟有了一丝豪气,然后头也不会进入屋内。 众人再度转头看往大殿处,其间又有了新的变化。 第一百八十八章 化蛇退去 清静师太在万千围困的小化蛇中忽的长啸一声,身形拔高,冲天而起,只见她双眉倒竖,脸泛青光,白色的丝发在寒风飘舞,衣襟剌剌作响。 她人在半空,脚踏七星,长剑舞动中,这天色又似暗了许多,原本便阴寒的四周,温度却降得更低。只听她口中颂道:“煌煌天威,已为我用;天道昭然,以我为引。” 乌黑的苍穹内,顿时一个漩涡不断的旋转,并有隆隆声音从天上传来,一道闪电似穿越了时空,出现在这亘古以来的荒蛮之地,落在了清静师太高举的长剑之上。 金光与白光闪耀,清静师太顿时化为了世人眼中世代传颂的无上的雷神。 无数正在拼杀的正道弟子,无不抬头看天,心中激动,雀跃非常。 “落!” 清静师太长剑一挥,一道滚滚天雷从天而降,化作了一圈白光,轰然对着四周的小化蛇冲去。只在一瞬间,无数的小化蛇在这几如天威的绝世招式下,连嘤叫的时间也欠奉,便化作了虚无。空中再无一只小化蛇存在,连一直不动的巨大化蛇,也长嘤一声,声音惨厉,似乎此招对它杀伤也是巨大。 “杨掌门,擒贼先擒王!”法悟大师双手合十,清咤一声,顿时佛光涌现,将围在自己身边的小化蛇震作了无数碎片。 只见他低头默念着佛经,月白僧袍却是无风自鼓,顿时天际传来佛颂之声,庄严肃穆,隐有佛祖法相在乌黑的苍穹出现。整个天空顿时被印得金光灿灿,满布佛家真言。 那巨大化蛇身为千古异兽,显也是觉察到了危险,对着天空一声长嘤,罩在头部的那团黑雾,却在瞬间变得更大,慢慢罩住了全身。 “佛法无边!”只听苍穹下响起了一声佛语,一个巨大的佛手从天而降,,对着那仰天长嘤的化蛇拍了下去。 “砰!”一声巨响,震得正在厮杀的众人站立不稳,天神庙中刮起一阵旋风,吹得早便破烂不堪的四周更加的粉碎。 化蛇传来一声长嘤,声震四野,凄厉之极。 却在此时,只见隆隆响着闷雷的苍穹之上,有一身着青袍之人冷然看着被佛手压在地上不得动弹的化蛇,衣袍在狂风吹袭下剌剌作响,紫色的脸上不怒自威,在金光的映照下有如天神下凡。 杨问天脸色严峻,双眼圆瞪,手上的“饮龙剑”似感受着主人此刻心境,发出阵阵的龙吟声。杨问天将剑轻轻举起,在空中迅速虚点五下,继而又在这五个虚点中划一虚圈,接着却是转身向后,同样在身后画了这样一个图案,口中诵念道:“芸芸众生,炁由他生;迢迢天道,炁自我用。以我为引,以剑为聚!” 一咒颂毕,霎时间原本漆黑如墨的穹顶之上,忽的逐渐又亮了起来,苍茫天地之间,无数的气息不断的汇聚到这虚画而越加光亮的图案之中。 场中众人早便兴奋得早说不出话来,无不群情激动地看着头上光景。 便在此时,化蛇身为远古异兽,如何甘心为脚下细小生灵戏耍,竟是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挣扎站起,仰天长嘤,从那漆黑如墨的头部,喷出一股黑气,直扑身在半空的杨问天。 杨问天早便将手中“饮龙剑”落向了一前一后光芒盛极的图案之中,而那五星图案光芒如流水一般,全部流入了剑内。整个苍穹下白芒顿收,尽数流入剑内,只剩下了,杨问天高举的饮龙剑上驱赶了黑暗取而代之的蓝色光芒。 他便如一个灭世天神,鼎立与苍穹之上,俯视着众生。 便在黑气冲天而去之时,他动了。 “孽障,受死!” 一道蓝色虹光,犹如一把破世之剑,带着无匹的气势对着黑雾横冲而去。 身在地上的化蛇忽的长嘤一声,小翅煽动,竟是带着它巨大的身体飞了起来,声音凄厉中似乎还带了一丝恐惧。 可惜晚了,黑雾与蓝色虹光只一接触,便化作了虚无。一瞬之间,化蛇的身子便淹没在了蓝色虹光之中。顿时整个世界一片湛蓝之色,耀眼异常,众人无不纷纷闭眼。 “轰隆” 一声巨响,犹如天塌了一般,无数的沙尘冲天而起,将逐渐亮起来的穹顶又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黄色,此情此景,真如末日一般。 众人纷纷掩面遮挡着随风而下的沙尘,等到一切都静了下来,才面面相觑,想从对方眼中看出答案,只是无人知晓,纷纷摇头,场中倒是一片寂静。 除了,身在空中的杨问天,仍如天神一般,俯视众生。 法悟大师和清静师太在他身后,同样注视着地上的化蛇。天下正道三大高手一起出手,威力如此巨大,即便是化蛇这类千古奇兽,只怕也是吃不消。 蓦地,天上的三人脸色皆是一变,只因地上化蛇那如小山般的身躯,又是动了动,发出阵阵嘤叫,只是声音弱小了许多,显然受伤不轻。众人看定,只见那化蛇挣扎着站起,奇怪的是,原本罩在头上的黑雾却是不知为何散了开去,露出一张人面脸庞,只是脸庞之上挂着绿色液体,定也是它流出的血液。 场中众人大惊失色,这化蛇生生受了三大高手一击,竟还能站起,如果再是杀来,只怕早便伤痕累累的众人再也无力抵挡。 那化蛇挣扎站起,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是盯着天上的三人看了看,接着竟缓缓转过身,朝着漠北核心处看去。只见漠北深处天空一片漆黑,几如墨染,隐隐有一丝不祥的气息传来,杨问天看了一眼身边的二人,见二人眼中同样有疑色,定也是思之不透。 “嘤!”化蛇一声长鸣,让众人心中一惊,以为它又要有所动作。谁知化蛇长鸣之后,竟是拖动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一点点朝着天神庙外的黄沙之地蠕动而去。 众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它那如小山般的身子远去,直到消失在一座沙崖后面良久,才爆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之声。 天上正道三大高手缓缓落下,一场剧战,虽没有受伤,却也是消耗巨大,连杨问天在施展了门中奇术之后,脸上也是略显苍白,与其他二人为各自门人弟子接过一旁,纷纷递上疗伤药物,静坐一旁调息。 而其他伤势较轻者则是在天神庙中四处搜寻着生还者,将他们一一带到早已毁去的大殿旁边疗伤,并为死去的门人弟子收尸安葬。 高日升站在杨问天身边,看着他调息,眼中却是有精光一闪而过,只是过得片刻,只见杨问天缓缓睁开了双眼。众人见掌门调息完毕,原本苍白的脸色恢复少许,这才稍稍放心。 杨问天看了看四周围住的人,除了各峰峰主之外,其他人如洛小桑、刘大成、易行云兄妹以及宋飘雪等人都在,无不是身上挂着伤痕,微微一笑,道:“我没事,高师弟。” 高日升闻言应道:“师弟在。” 杨问天又看了看四周,发觉此次来漠北的门人,似少了许多,心中一沉,口中却问道:“高师弟,此次突变,各峰弟子伤亡如何?” 高日升脸色一沉,犹豫了片刻,终是说道:“师兄,此次事出突然,门中除了峰主以及一些修行高深的长老之外,战死了许多年轻弟子,另外有陈长老,李长老为救门人,也是,唉,也战死了。其他门派中也大都如此。” 杨问天缓缓站了起来,脸现悲色,道:“我身为掌门,竟不能保全门人弟子性命,都是我的过错。” “掌门!”众人听其语气悲凉,齐齐出口说道。 杨问天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再说,对高日升道:“高师弟,你代表门中,前去慰问一下其他门派,尽力为他们门人疗伤,也算尽了我沌天门一份心意。” “是!”高日升转身而去,心中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过得一阵,只见法悟大师和清静师太在门人弟子跟随下,缓步走了过来。法悟大师喧了一声佛号,道:“吾不伤人,人却为我为死。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清静师太脸色也是沉重,看了看四周血流成河,许多年轻弟子死伤无数,深深一叹,道:“杨掌门,此次突发巨变,原也料想不到。只是来得蹊跷,我与大师商议之下,既然事了,我等是不是即刻退出漠北,再行调查此间发生之事?” 杨问天扫视了一眼聚集过来人人身上挂伤的正道众人,忽的咳了几声,待得稍停,才重重一叹,道:“事已至此,也不能再做强求。我等这便先行退出漠北,再行打算。” “三位掌门,他的事,就这么算了?”人群中,忽的传来一个声音。众人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天剑山庄庄主李雪玉,他也是满身伤痕,却是手指着一个青衣少年,正是洛小桑。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楞,纷纷看向洛小桑,这才想起今日的主角应该是这个即便放在人群中间也不会有人记得的青衣少年,哪知被突然闯来的化蛇抢了风头。 杨问天看了一眼那个因为众人突然散开而显得更加形单影只的少年,低声道:“到了此刻,你还不愿说出来吗?” 洛小桑身子一颤,只觉得众人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嘲讽,有鄙视,有冷眼,有疑惑,便如自己如今身上没穿衣服一般,想将自己看透,顿觉身心一凉。 杨问天微微一叹,道:“你虽不是门中的正式弟子,但我看你修行不易,原也为我门中能出一个怪才而心喜。但你如此行事,可知在天下同道前将我沌天门置于何位置?” “弟子,弟子,弟子不是不愿说,只是……”洛小桑此刻心中天人交中,脸色苍白之极,低声道:“只是弟子曾应承过,是不能说的,不能……” 杨问天又看了他良久,终是将眼光抬起,扫视了一眼众人,脸色一正,道:“各位,洛小桑虽是我沌天门人,无奈他所作之事,处处违我正道之义,犯我正道大忌,我身为沌天掌门,没能管教门人弟子,实在是有愧于天下。我这便在天下同道面前宣布,将这忤逆弟子……” “杨掌门,且慢!”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来龙去脉 众人一愣,没想到了此时此刻,却还有人出言阻止。纷纷侧目看去,又是一惊,原来出言阻止之人竟是梵鸣寺的法悟大师。 法悟大师喧了一声佛号,越众而出,脸色沉重,声音也是悲痛,道:“我佛慈悲,世间之事,因果循环,善因得善果,恶因则出恶果,罪过,罪过!”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皆不明白此时此刻法悟大师说出此话之意,连杨问天和清静师太也是眉头大皱,末了,终是杨问天出口问道:“法悟大师,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法悟大师低头又喧了佛号,脸色苍白了许多,也不知是否刚才施力过度仍未回复,还是有其他原因,道:“杨掌门,今日之事,朗朗乾坤瞬间变成九幽地狱,有太多的人无辜枉死,杀戮太多,老衲实在不忍再见到无辜之人身亡。” 此言一出,场中所有人又是一惊,他言下之意岂非洛小桑便是冤枉的,莫非他知晓其中原因?杨问天脸上也是惊疑不定,不过他终为天下正道第一人,平整了心态,道:“大师有话请讲。” 法悟大师闭目垂眉,喧了佛号,道:“杨掌门,洛施主发生的事,我梵鸣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乃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哗!” 法悟大师此言便如在人群中响起了一声惊雷,将众人耳中炸得嗡嗡作响。不但是其他门派的人,便连梵鸣寺的僧众,也都大惊失色,愕然的看着法悟大师。除了一直站在法悟大师身后的善明和尚,也是脸色微白,低头闭目,身子在谁也看不到的情况下,微微轻抖着。 洛小桑脑中翁然作响,只觉得心里一紧,似乎有个人在用力的撕扯,整个人便如身在水中,一只手拖着他,往阴冷黑暗的深底拉去。 法悟大师缓缓走来,脸上的悲痛之色却是全然不假,一步步一直走到洛小桑身边,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本应享受青涩年华,却因无穷的压力而略显沧桑的的少年,重重一叹,略一定心神,道:“将我门中‘小弥陀功’以及清虚观‘太清心经’传授与洛施主的,正是我梵鸣寺上代仅存的神僧,既是老衲的师叔,智空大师。另外,屠杀了潘家村一村村民的,也是他。” “什么!”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法悟大师的这一番话,还是将众人炸得几乎跳了起来,无数惊骇,质疑,愤怒的声音,无数人的问题,如潮水般将他瞬间淹没。连杨问天、清静师太等修行高深之人,也是脸色大变,无不惊骇的看着法悟大师。其中以清虚观的弟子喧哗声最大,皆因他们本门的无上功法,竟为其他门派通晓,纷纷对着梵鸣寺一众僧人呼喝出声。 法悟大师话一说完,便闭上了双眼,似早料到众人的反应。但他却料不到,此时被众人哗然声掩盖着的,是那个青衣少年冰冷的身体,冰冷的心,冷到了骨髓,灵魂。他的眼睛在谁也看不见的情况下,泛起了血腥的颜色,那个心底“桀桀”狂笑的声音,便如一瞬间得到释放,如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 再也没有人注意到洛小桑,场中所有人都将目光停在法悟大师身上,喧哗议论声却越来越小,直到停止,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待得场中的声音静止了下来,才见法悟大师缓缓睁开双眼,扫视了一眼众人,道:“各位可知,什么是神芥子?” 众人见法悟大师不将事情说下去,却问了这么一句,皆是一楞。有些年轻弟子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神芥子,纷纷转头询问身边之人。而一些门派的长老和掌门自也知晓,不过谁也不曾先回答,只是暗中猜测此事与神芥子能有什么关联。 法悟大师未等场中之人回答,便自己接下去缓缓道:“神芥子是神魔大战之后,神主流传于世之物,虽然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曾见过,但传闻得到神芥子,便能得到神主真传,修仙成神,去到神界。” 场中又有了小声的议论,不过都是一些未曾听过这个传说的各门派年轻弟子。杨问天眉头微皱,看着法悟大师不说话,而清静师太脸上严峻,胸口起伏不定,显也是强自忍耐,此时心情,作为清虚观的一派之首,怕是无人比她更为焦急与愤怒。 法悟大师又接下去说道:“自古有正魔二道以来,所有争斗,皆因这神芥子而起。相传每隔一定时间,便有神芥子出现的传闻,而每每一出现,都会在正魔二道,不,在天下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法悟大师说到这里,低头颂念着佛经,而场中众人无不心急如焚,只盼他能一口气说完,免得这般吊人胃口,让人难受得紧。 好在法悟大师只是短暂颂念了一段佛经,又接着缓缓道:“百年前正魔那场大战,相信大家都知道。大战之后,我正道三大门派与其他正道门派掌门商议下,觉得长此下去,受苦的便是天下苍生,于是约定一旦有任何关于神芥子的消息,便先于魔教之前,倾力而出,不,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找出。” 众人听到“不惜一切代价”这几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特别是一些门派掌门及长老,多少从上代掌门口中听闻过一些,心中都是一颤。 “大师,你说的这些,与今日之事,又有何干系呢?”清静师太终于忍耐不住,出声冷道。 法悟大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言不发的杨问天一眼,道:“清静掌教,佛家有云天理循环,应报不爽,自是与此有关。而且,还与清虚观前任掌教,清心师太有关……” “什么?与我师姐有关?”清静师太喝出了声,连清虚观弟子也是一阵耸动。 法悟大师却不答她,转头对杨问天道:“杨掌门,当年上代掌门约定之时,我们仍是小辈,随伺一旁,相信杨掌门自也是知晓。” 杨问天略一沉吟,然后道:“我自是在场,只是……” “孽障,一切皆是孽障。”法悟大师转头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洛小桑,眼中有痛惜之色,说道:“我师叔智空大师原本在佛香山修行,已多年不出世,直到那年,他突然留言外出,没想却在半途遇到魔教三大派系长老围攻,只为抢夺我寺中重宝——转生芥子……” 法悟大师话未说完,梵鸣寺一帮僧众也是一阵耸动,其中一个眉毛花白,身穿灰白僧袍的老和尚走到法悟大师身旁,轻声道:“师兄……” 法悟大师未等他说完,将手一挥,道:“师弟,到了此时此刻,已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转头继而又说道:“我师叔他老人家自是不肯轻易答应,双方动手下,虽然师叔他老人家修行深厚,将对方伤走,但他先是为其暗算,身中剧毒,又为他们联手所伤,毒入脏腑,已是命不久矣,如将灭之灯。他想到魔教欲夺我寺中可与神芥子有一丝神通的转生芥子,怕是魔教百年沉寂后又欲挑起争斗,于是用了南疆密族的密术‘法身先死’,用不到十天的性命,欲赶回我门中报信……” 说到此处,脸上神色却是越加悲痛,看着洛小桑,道:“他心急赶路,魔教剧毒却发作得更加厉害,途中实在无法继续,便停下来,想歇息一下再继续赶路,这一停,这一停便停在了潘家村外边的小山边……” 众人正等这他继续往下说,谁知法悟大师此时却不再往下说,低头颂念佛经,修行高深如他,身子竟有些微微颤抖,可知后面发生之事,连他也是震动不已。 法悟大师不说,众人焦急也是无用,却见此时一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弟子从他身后走上来,低头一礼道:“师父,当日师叔祖回来之时,我也在旁,剩下之事,便由我来说吧。” 法悟大师不再说话,继续颂念着佛经,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年轻弟子自是一直跟在法悟大师身后的善明和尚,他先是对着场中喧了一声佛号,道:“众位,那****师叔祖伤重毒发,在潘家村外疗伤,便是在那里,遇见了洛小桑,洛施主……”说到此处,转头看着洛小桑,继续道:“师叔祖自百年前那个约定后,其实心中一直有个,有个惊世的想法。世人皆知我正道三大门派所修行功法,皆传自神主,而得到那传说中神芥子,便能得到神主真传,修仙成神。那假如三大门派的功法,集于一身,同时修行,是否便能无需神芥子,也得到那飞仙成神,进入神界的机会……” 善明和尚此言一出,场中尽皆哗然。自古有修行以来,世人便想修仙成神,而却无一人能脱离这个俗世,多少圣贤大能,修行高深之士,都无法参透。智空和尚的这一想法,确实如一记惊雷,打在了场中所有人的心头之上。 善明和尚理了理思绪,待得场中稍静,才继续道:“其实师叔祖他老人家的这个想法,早已经向上一代沌天门掌门以及清虚观掌教说过,可惜都为婉言拒绝了……” 其实场中众人都明白,这一想法本身便是要突破世人门派之见,对自身传承的看重,甚至改变人性的自私自利,又谈何容易。 “既是如此,那你师叔祖是如何学会我清虚观的‘太清心经’的?”一旁的清静师太突然出声问道。 善明看了看清静师太,喧了佛号一礼后说道:“清静掌教,你可知晓贵派前任掌门清心师太与我师叔祖的俗家关系?” 第一百九十章 真相更深 清静师太一怔,愕然道:“俗家关系?” 善明又接着道:“正是,那你可还记得清心师太当日离世之时,最后是谁在她身边的?” 众人皆是看向清静师太,却没等她回答,善明已说道:“清心师太在俗世是我师叔祖的亲侄女,当日离世之时,我师叔祖前往探望,便将其想法向清心师太说出。清心师太一开始也深觉惊世骇俗,不肯答应,不过在弥留之际,却是不知为何,同意了我师叔祖的想法,将‘太清心经’的功法传授与我师叔祖。” 众人一阵耸动,清虚观弟子更是一片哗然,纷纷看向掌教清静师太。而清静师太却是眉头紧皱,显是想起了当日之事。清心师太自百年前与魔教大战之后,一直伤重未愈,后来更是因此而早逝。当年她离世之时,在最后时刻,确实是只有智空大师一人在她身边…… 善明见清静师太默然不说话,也不去打扰,只是继续说道:“我师叔祖得知洛施主是沌天门人后,眼见他宅心仁厚,性子坚韧,心中喜欢,便在弥留之际,突发奇想,将我门中的‘小弥陀功’以及清虚观的‘太清心经’一并传授与他,嘱他同时修炼,并发誓无论是谁,都不可说起……” 众人一阵耸动,这才明白为何洛小桑致死不说出来,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了些许微微的变化。 善明说到此处,脸上却有了悲痛之色,缓缓道:“如果只是将修行心法传于洛施主,也不过是做了惊世之举,只是,后来……”善明脸色却是变了苍白,强敛心神,脸上金光一闪而过,继续道:“我寺中世代相传重宝——转生芥子,乃是开派祖师当年跟随神主与魔族大战法器,威力无边,曾经除去过无数的魔物。祖师逝去之时,曾传下过遗言,无数葬身在转身芥子上的魔物,化作魔灵附在其上,轻易不可示众。我寺中历代守护长老,皆以大无上佛法镇压着魔灵,到了师叔祖这一代,自也是遵从祖训,以佛家真言困守魔灵的阴邪之力……” 众人听见魔灵,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却是纷纷将眼光落在了场中洛小桑手中的黑剑身上。心中暗道却为何沌天门与梵鸣寺此等正道圣地,皆能出现凶邪的魔灵之物?如此看来,正道三大门派定是有什么隐秘未曾传世,莫非连清虚观也能找到此等魔灵之物? 善明一顿,继而又道:“魔灵乃世间最凶戾之物,自我寺中开派祖师以来,负责守护的长老无一人能安详过世,皆因魔灵的凶邪之力,竟能在不知不觉间,渗入人的心魂深处,影响人的心性。师叔祖他老人家修行高深,平日里用佛家无上佛法护身,自也不惧,不过那****身受重伤,命在旦夕,在传授了洛施主心法后,忽然知道了他的身世……师叔祖他老人家知道这定是天意,是百年前那个约定的报应。此时他已走到潘家村村外,忽的想起洛施主说起住在此处,村中也有人见过师叔祖,未免节外生枝,将二人见过之事外传,又为了却毕生心愿,竟然,竟然……” 善明身子一颤,神色惨痛,竟有站不稳之势,终是咬牙道:“师叔祖他伤重,佛力早已大减,此时忽然便如恶鬼附身,竟是,竟是将潘家村,一村屠尽……” 场中无一人说话,惊骇得无言以对。 杨问天默然良久,皆因他与场中众人一般,都要许久才能消化此等惊人的真相,才道:“你们后来又是如何得知真相的?” 善明沉默片刻,道:“师叔祖用了南疆密族密术‘法身先死’,无论伤势多重,都可维持十日性命。他赶回我寺中,将真相告知我师父,我当时在场,所以知晓。师叔祖将事情说出之后,早已是悔恨交加,在痛苦中坐化而去!” 善明说到此处,低头颂念佛经,再不说话。而一众梵鸣寺弟子,皆是面露惭愧之色,以法悟大师为首,纷纷低头颂念着佛经。 场中忽然静得可怕,只听得到站在中间的一个青衣少年沉重的呼吸声。 “哈哈……”寂静的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惨痛的声音,那个青衣少年,仰天长笑,声音由小到大,忽然惨笑不已。 洛小桑觉得眼前黑得可怕,那个自小疼爱自己的师父,倒在血泊之中,正惨痛的叫着自己的名字,而自己,而自己却视而不见,为那个,杀害师父的人,与全天下作对。 这算是什么?我本无心,本欲为凡人,你却又为何将我丢入这个世界。 你这个,可恶的,贼老天。 那心中的痛,已不再是痛,它化作了心魂深处的恶魇,狠狠地,不留一丝余地的,将他的心与魂魄,啃噬了个干净。 只剩下一个,驱壳。 洛小桑心中那个“桀桀”狂笑的声音,连身体中的那股金气,如今也压制不住,如欲冲天而起,狂暴的将这个世界毁灭。黑剑强烈地感受着主人此刻的心境,三色光芒大盛,空气中竟然透着淡淡的血腥之气,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戾之气,自吸收了转生芥子之后不再出现的凶戾之气,从黑剑上一涌而出,伴随着心中的悲痛以及愤恨,冲进了洛小桑的胸膛之间。 忽然笑声一止,他抬起了头,一双赤红如带着血般的双眼,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 一股毁天灭地的煞气冲天而起,众人顿觉眼前便仿佛站着一个从九幽地府爬起的恶鬼般,心中顿生寒意,修行较低者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连杨问天等修行高深者也是脸色微变,皆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洛小桑。 洛小桑一步轻轻踏出,口中说道:“为什么?” 善明失声道:“洛师弟,快将你手中的魔灵之物丢弃,你已被其控制……” “为什么你要骗我?”洛小桑双目赤红,又踏出了一步,却是对善明的话充耳不闻。 众人不明所以,只以为他是听闻到真相,一时接受不了所致。却忽的听见洛小桑又道:“为什么你要选择我?为什么要杀我师父?我苦苦守誓为你保密,你却将我当作了傻子,这是为什么?” “哈哈哈哈……” 洛小桑仰天惨笑,声音凄厉之极,道:“谁能告诉我,什么是正道?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正道?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训示要遵守的东西?” 何其悲凉,何其动人心魄,催人泪下。 善明急声说道:“洛师弟,你莫要伤心,快快丢了手中的魔灵之物,否则你便要堕入魔道了。” 洛小桑忽然低头看着他,赤红的双眼便如恶鬼之眼,让善明也不禁心中一寒。只听他缓缓道:“那,又如何?你们,都不是好人,我要杀光你们,杀!” 一字字说完,洛小桑手中拿着黑剑,三色光芒大盛,看在众人眼中,便如一个恶鬼,正一步步缓慢地朝着善明走去。 蓦地,忽听一声惊恐万分地惨叫之声,尖厉之极,却是从梵鸣寺一众僧人之间传了出来。 如此紧张时刻,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发出惨叫声音的竟是一个年轻的小沙弥,他此时脸色惨白,指着洛小桑,身子烁烁发抖,口中却一直重复道:“是他,是他,是他……” 他旁边一个年长的僧人拍了拍他的肩头,高声喝道:“善乐,你说什么?” 那小沙弥依旧是浑身颤抖不已,显然心中害怕之极,一直指着洛小桑,重复了许久的“是他”之后,才重重吞了一口口水,道:“是他,师叔,就是他杀了法空师伯和清仪师太的,是他。” 小沙弥这番话,让本来早已被震惊得无言以对的众人,心中又是大惊。而梵鸣寺以及清虚观众人却是脸色大变,纷纷看向因为小沙弥惨叫而一时呆住脸色扭曲狰狞如恶鬼般的洛小桑,眼中竟有愤恨之色。 唯有沌天门人皆大惑不解,却是一脸疑色,其中以沈落雁最盛。当日在灵山,便是由法空大师,清仪师太以及沈落雁三人主持盛会,沈落雁离开之时,二人却是好好的,怎的这小沙弥又说二人故去,且为洛小桑所杀。 小沙弥身旁那年长的僧人脸上变色,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喝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小沙弥还是惊恐万分,看着洛小桑,断断续续道:“那日,那日在灵山,我随伺在法空师伯身边,师伯命我去送茶,我,我回来之时,在门外便见到,见到,他,他拿着他手中黑色的,的剑,趁着师伯和师太不备,将剑重重打在了他们身上,如,如恶鬼一般……” 众人一阵耸动,法空大师与清仪师太乃二派门中长老,即便是因年岁而逝,也应为众人所知,更何况是命丧他人之手。这消息从未听闻,不知二派为何秘而不宣?却见梵鸣寺与清虚观弟子面露悲愤之色,又不像作假。 杨问天眉头一皱,却是对法悟大师道:“大师,贵寺弟子所说,可是真的?” 法悟大师喧了佛号,低声道:“当日灵山魔教来乱,众派合力将其惊走之后,便在当晚,法空师弟与清仪师太便被门人弟子发现被人害死在灵山之中。只因漠北事起,而单靠寺中弟子说辞又不足以找出凶手,所以我与清静师太商量下,才决定秘而不宣,只待漠北事了,才追查此事,没想到……唉!”说完重重一叹。 沌天门中所有人皆怔怔地看着洛小桑,今日之事一件接着一件,一件比一件惊人,没有强大的心脏,怕是无法抗衡其带来的刺激。早也已经无暇去分辨,以洛小桑的一身修行,是否真能够一举杀了两个高手。 “说!”忽的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脸生横肉的梵鸣寺僧人跳了出来,站在洛小桑面前,道:“是不是你,杀了我法空师兄?” 第一百九十一章 身世之谜 PS. 奉上今天的,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梵鸣寺僧人法号法无,生平与法空最是要好,那日法空惨死在灵山结庐小居之内,他早是悲愤不已,如今听见门人指证,再也按奈不住,直接跳出来对洛小桑暴喝道。 洛小桑抬起头,双目赤红,冷然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其实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他此时胸中的暴戾之气,几将他的胸口爆破,眼前的世界血红一片,一片毁天灭地的杀意充斥脑中,直想将眼前能动之物都杀尽,只剩得腹海深处的那点金光在苦苦支撑着神智,却是谁的声音也听不进了。 法无与洛小桑对视了数息,只觉眼前之人便如恶魔,哪里还是人了,心中一寒,不由倒退了一步,原本因梵鸣寺对他所做之事的愧疚之意也消退了去,脸上金光闪过,暴怒道:“你这个恶魔,今日便由我……” “师弟!” 就在法无刚欲出手之际,从刚才因为悲痛便不再出声的法悟大师又是出言制止。 法无转身对法悟道:“师兄,纵是我梵鸣寺对他不住,但是法空师兄无故惨死在他手中,不得不查清楚啊。” 法悟慢慢走到他身边,却是不看他,只是满脸悲痛地看着洛小桑,喧了佛号,道:“要说对不住,只怕不只是我梵鸣寺,这天下正道,都对不住洛施主啊!” 场中所有人又因法悟大师的话而大吃一惊,又是一阵耸动。 法悟大师转身看着杨问天,又看了一眼清静师太,说道:“罪过,这一切都是孽障啊。两位掌门,你们可还记得二十年前,正道按照约定,最后一次行事?” 杨问天与清静师太脸色一变,却不知法悟大师为何提及此事。而场中大多数人则是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少数不多的人,显然从上代掌门口中听闻过,脸色也是变了变。 杨问天脸色变得深沉,沉吟良久,才道:“大师所说二十年前之事,与洛小桑何干?” 法悟喧了一声佛号,悲痛道:“这也是我师叔祖他老人家发现的,洛施主,洛施主竟是那,那个小村的遗孤。” 此话一出,场中议论纷纷,显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小村遗孤是怎么一回事。而极少数知道之人,则是脸色沉重,默然不语。 “大师,竟然小村遗孤是怎么一回事啊?”议论声中,不知道是谁,忽的问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话问出了众人心声,场中的议论声渐小,直到寂静无声。众人都将目光落在法悟大师身上,等着他回答。 法悟大师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方想说话,却见杨问天走到他身前,道:“大师,你可知……” 法悟大师未等他说完,便将他的话打断,道:“杨掌门,我自是清楚,只是不说出来,却又要无辜枉送性命。这无辜惨死之人,实在是太多了,老衲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杨问天却正色道:“大师慈悲,杨某本不需再多说。只是担心一旦说出,轻者正道心乱,重者为魔教乘虚而入,天下纷争又起,到那时,受伤的总是天下苍生,恐祸害无穷啊。” 法悟大师一窒,显是也想到了这层关系,慢慢闭目颂念佛经,再也不说话。众人见二位掌门小声言语,继而法悟大师不再说话,虽然是心急,却也无可奈何,一时议论声又起。 “哈哈,大师不说,要不要风某来说?”便在此时,忽听得一阵狂笑之声,有几道人影,从大殿一边的破壁上滚落下来,却是几个正道的年轻弟子,而又有三道人影,闪现在破烂不堪的大殿墙壁之上。 正道众人皆是一惊,只见说话之人,竟是魔教圣魔宗宗主风煞,而另外二人,则是永生堂的万里云以及魅影门的董小曼。 风煞一步踏出,俯视着正道众人,哈哈笑道:“杨问天,我说过自会找你了却百年前的恩怨,这不便来了吗?” 风煞话方说完,便见到身后陆续走出数十个身影,看身形便可知定是魔教的一众长老高手,实力定是不可小觑。 正道以杨问天为首,法悟大师和清静师太站在两边,门人弟子自站在身后,心中却是一凛。魔教竟能够无声无息突破外围巡视的弟子,直到大殿四周将自己一众人等包围而不被发现,显然是蓄谋已久,来者不善。 只听大殿四周原本弟子休息之处,又有厮杀声响起,想必那处的弟子,早跟魔教动上了手。顿时血腥气又起,场中慢慢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 经过化蛇一役,正道已经伤重待整,如今魔教又来偷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可是正道最危急时刻,如果应对不当,有可能一蹶不振,从此魔教定危害苍生。 杨问天深吸了一口气,平整了因刚才之事而起伏的心态,冷冷道:“风煞,看今天之势,你们定是蓄谋已久了吧。” “哈哈!”风煞一声长笑,算是回答,不过却是转头看着法悟大师,道:“不知这位是否梵鸣寺的法悟大师?” 法悟大师喧了一声佛号,道:“正是老衲,风施主,老衲劝你们及早收手,回头是岸。” “哼,魔教妖人,来了便不要走了,都受死吧。”一旁的清静师太早便忍不住,一声暴喝。 “哈哈哈哈……”风煞又是一阵长笑,态度嚣张之极,猖狂无比,倒似清静师太说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那般,连身边的董小曼也窃笑不已,而原本面无表情的万里云也是嘴角抽了一抽,显然不屑之极。 清静师太身为一派掌教,被魔教冷嘲热讽,加上原本便对魔教妖人恨之入骨,怒气徒然而生,长剑出鞘,就待出手,恨不得立刻便将眼前的魔教妖人碎尸万段。 “清静,你且慢动手。”风煞笑声忽然停止,却是对清静师太摆了摆手。 “邪魔外道,你意欲何为?”清静师太一声断喝,虚白的眉发倒竖,显是怒极。 却听风煞一声冷哼,却不答她的话,转而对法悟大师说道:“法悟,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 “阿弥陀佛,正是!”法悟虽是不明风煞为何有此一问,却是立刻答道。 “那风某倒要请教,你们可敢向那位少年,”风煞说着向洛小桑一指,继续道:“可敢向他说出二十年前你们这些悲悯天人,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所谓正道,对他所做之事?” 法悟大师闻言一窒,看了一眼洛小桑的身影,脸上悲痛神色又显,却是低下头去,诵经不已。 杨问天冷道:“风煞,你不要在此妖言惑众。大师,此等妖邪之人,何需跟他们多言。”后面一句自是对法悟说的。 “哈哈!”风煞笑了一声,道:“杨问天,你只是个伪君子,看你对自己师弟所做之事便知。你们不敢说,那风某便来说。二十年前,你们这群所谓的正道,借着大义凛然之词,却将这个少年所在村庄全部村民,屠杀殆尽,手段残忍,连我们魔教都自叹不如。法悟,我来问你,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风煞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高亢,似悲愤之极。而正道众人则是一阵哗然,纷纷看向三派掌门。 杨问天脸色沉重,清静师太则是一脸愤恨,冷冷盯着魔教众人,而法悟大师却是脸色惨白,低头闭目诵着佛经。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加上默然不语,无言以驳,就算不全对怕是不远矣。 场中肃然一静,正道众人心中不由生起了阵阵的寒意,每个人心中都在想,他说的是真的?莫非我们正道真如他所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只有洛小桑,只有他,风煞的话,似乎只是对着他一人说的,此时此刻,他脑子一片空白,脑海中都是血腥的画面,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无数的厮杀,而平生师傅教授、师门示训的信念、信仰,碎成了无数块。 在这寂静之中,他仰天狂笑。 暴戾的杀气,冲天而起,直入苍穹,似要连那该死的老天也劈得粉碎。 场中所有人皆是一惊,盯着那个宛如活死人般的青衣少年,神色却是复杂之极。 却在此时,杨问天一声暴喝,挺身而出,手中的“饮龙剑”龙吟声声,暴喝道:“魔教妖人,蛊惑人心。我正道自古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沌天门在此立誓,定与魔教妖邪以死相抗。” 场中正道众人听言心中一凛,暗道,对啊,只要无愧于于心,无愧于天地,何俱人言。杨问天本在正道地位超然,如此断然一喝,倒让正道众人杂乱的心神一收,纷纷出言附和。 “哼!”风煞一声冷哼,狠狠盯着杨问天,道:“杨问天,道貌岸然之辈,怕是唯你最甚。今日我们突然出现在此,难道你们一点疑问也没有?” 杨问天冷然以对,却不说话。他不说话,正道中自是无人应答,皆满目愤恨的看着魔教众人。 风煞似也预料了会有此情况,从怀中掏出一物,道:“便让你们死得明白,可知这是何物?” 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个黑色的小果,状如核桃。 “匿身果!”法悟大师喧了佛号道。 “呵呵,法悟你眼界果然高深,正是‘匿身果’。”风煞微微一笑,却将那“匿身果”收入怀中。 “哼,‘匿身果’虽有藏匿身形之效,一旦移动,却也立刻失效。风煞,你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吗?”杨问天冷哼一声道。 风煞缓缓走了一步,却是转头看了一旁的董小曼一眼后道:“董门主培育的‘匿身果’乃神品,如何还可与一般的凡品相比。” 董小曼脸上表示虽是神色不变,不过心中却是怒起,这风煞假意在正道面前耀武扬威,实则却是将魅影门独门法宝公诸于众,如此以后,正道势必加强对魅影门多加防范,哪还有优势可言。风煞此举,实在居心叵测。 果然正道众人一听,尽皆盯着魅影门众弟子,心中暗道往后一旦遇见,必定先取其性命不可,否则一定对方用了此等功效的“匿身果”,岂非如同在自己身前隐身一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只听“锵啷”一声,杨问天手中“饮龙剑”断然出鞘,顿时龙吟声声,一股清气油然而生。众人不由心中一凛,纷纷将手中的法宝祭出。 魔教众人依旧是冷眼以对,知道对方即要动手,却是一点也不慌乱。风煞忽的哈哈大笑,道:“杨问天,你自诩天下正道第一人,却实在愚不可及,不知为何当年你师父却是让你当了大位,实在可笑。”说完神色转冷,看着身下法宝纷纷祭起就待动手的众人,冷道:“各位,你们不觉手臂上灼热非常吗?”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正魔大战 正道众人闻言皆是一楞,自有人经不住往手臂看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由惊叫出声。只见左手手臂处,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道黑线,没看之时一无知觉,一看之时,顿觉如热油一般滚烫,修行较轻的弟子,已然出现了头晕之状。 这一情况便如会传染一般,正道各门派许多年轻弟子顿时倒下了一片,只剩得几个修行较深者,如宋飘雪、应小敏、易行云和善明等,仍在运炁苦苦与体内之毒相抗。 杨问天等三派掌门以及一众门中长老自是早发现了体内不妥,只见杨问天脸上淡蓝光芒闪了几闪,却是一步步朝着魔教众人走去,手中“饮龙剑”蓝芒大盛,对着风煞冷道:“风煞,如果你的手段便是这些,那今日便是你授首之时。 风煞脸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微微一惊,没想到百年不见,这杨问天修行竟到了此等境界,竟能那般快的将自己门中“木蝶花”与永生堂的剧毒“不枉死”压制下来,怕是早便突破了传闻中的沌天炁术玄天境第五层上境了吧。 法悟大师脸上金光闪烁,不多时也是将体内之毒压下,喧了一声佛号,对万里云道:“万里施主,我师叔智空,当年身上‘不枉死’之毒,可是出于你手?” 万里云脸无表情,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断臂,也不否认,道:“不错,当年便是我与董小芳、天邪老人一道暗算了他。不过智空那老秃驴修行了得,硬是将我们一死两伤,不知他可还在梵鸣寺中。” 法悟大师深叹一声,却是不回答,低头颂念着佛经。 “孽障,受死!”清静师太却是将体内剧毒压制之后,清啸一声,举剑就往魔教冲去。这边清静师太一动手,双方再无话好说,正道虽是大多中毒,但仍高喝着朝魔教冲去,瞬间便战作了一团。 这一番争斗,堪称百年来正魔二道最激烈之战。这边杨问天一对上风煞,二人便化作了上古的神魔,在不知何时阴暗下来的漠北苍穹上,爆发出最炽烈的色彩,轰然之声传出千里之外。 而法悟大师对上永生堂的万里云,自也是一番龙争虎斗。法悟大师以佛家最深厚的佛法做为功底,化出佛祖庄严法相,将阴绵的永生堂功法挡在身外,寸进不得。而万里云手中的风云扇,更是将苍穹的一边化作了末日之景。 清静师太本对魔教妖人愤恨,特别是对魅影门人,皆因其师姐清心师太,便是伤在魅影门的暗算之下。这下对上董小曼,自是不留余力,将百年来的隐忍尽数倾泻出来。而董小曼身为一门自主,魅影神功却也是练到大乘之境,比之百年前上代掌门更甚,一时间二人相斗,却也是将原本破烂的天神庙,化作了无数的沙尘。 正道中人虽是大多中毒,修行大损,但心知此战关系门派存亡,关系正道存亡,关系天下苍生,虽是死伤无数,但也是毫不退缩。反观魔教三派,与正道各派特别是沌天门等名门大派皆有血海深仇,出手自也是毫不留情。双方一动手,便也是不死不休之势。 不过正道虽是拼死相抗,无奈先是在化蛇一战中损伤过重,继而又中了魔教无形剧毒,一开始胸中憋着一口怒气这才与魔教势均力敌,但随着时间一久,优势便慢慢倾向魔教三派这边,有不少年轻弟子纷纷惨叫着死在魔教手上。 许多正道掌门长老看着身边一个个精英弟子倒下,心中一阵疼痛。要知道为门中培养一个人才,不单耗时耗力,还需要看机缘,如果没有好的机缘,收到天赋较好的弟子,有可能一代之后便逐渐衰退,最后湮灭在历史车轮之下。不过虽是心中焦急,但无奈自身难保,自己不为魔教所杀已是万幸,更遑论相救门人弟子。 风煞双手掐诀,顿时空中阴风四起,瞬间化作了一股黑色的旋风,只是风眼之中,分明有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其间咆哮,挣扎,夹杂着无数的怨恨与暴戾,向着空中衣襟飘舞的杨问天呼啸而去。 杨问天冷哼一声,却是将“饮龙剑”高高举起,顿有巨大蓝芒化作冲天光柱,向着及身的旋风劈落,双方甫一接触下,便爆出震天的巨响,隆隆如若天崩地裂之声,传出千里。 风煞心中一凛,杨问天身中奇毒,竟还有这般功力与自己对抗这么久,看来要报百年前之仇也非易事,脸上却是忽的哈哈笑道:“杨问天,百年过去,没想你修行也是大进,不过即便今日你不死,你们沌天门还有正道弟子,怕是要元气大伤,以后如何还是我圣教对手。” 杨问天脸色冷然,眼角却是往场中一扫,只见门人弟子乃至整个正道之中,无人不浴血奋战,但都在苦苦支撑,伤亡惨重。自己领导下,沌天门屹立正道之巅,光芒万丈。漠北之事,百般为魔教算计,如果今日再败落魔教之手,不单是沌天门之耻,更是整个正道之耻,以后魂归地府,还有何面目面对历代祖师。 想到此处,心头怒起,眼中似要喷出火来,长啸一声,却是立刻又与风煞战作一团。只是杨问天身为正道第一人,愤怒之余,脑中却还有一丝清醒,争斗至今,风煞只是一味抵抗却不进攻,以他一身修行,百年前已经与自己不相上下,如今百年过去,只怕不输自己多少,这是为何?而自化蛇出现至今,柳师姐,却为何不见踪影?还有,这漠北的苍穹,为何忽然阴暗如墨却又万里如云,隐隐中还能发觉连风也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让人心头阴寒无比。 天神庙外,漠北深处。 一个中年白衣文士,眉头微皱,正看着天神庙方向的正魔大战。只见天神庙上空光芒闪烁,声音隆隆如若闷雷,而整个天神庙,却是笼罩在一层沙雾之中,可知战况之惨烈。 未几,那白衣文士却是忽的微微一笑,口中自语道:“看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军师,你看!”忽然那白衣文士身后站着的手下惊叫了一声,声音中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那白衣文士正是圣魔宗的周军师,只见他闻言转身,却是看往漠北垓心处。只见苍穹黑如墨染,隐隐还能见到光芒闪烁,状如雷电,只是却是紫黑颜色。而空气中暴戾之气忽的大增,这气息邪恶之极,让人心魂俱寒。如此还不止,空气中似隐含了淡淡的血腥之气,且越加的浓烈,让人不由想起尸山血海的惨烈景象。 “来了,你们快去准备。”周军师一声令下,身后的数个手下便各自散了开去。 周军师皱眉看着漠北垓心天际那越来越大的黑色,从怀中掏出一物,此物一掌见方,厚如一指,如二块木板叠在一起,木板身上刻着无数神秘的符咒,却正是风煞手中的圣魔宗至宝“圣魔盘”。 周军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圣魔盘”,心道,圣魔宗千百年来护卫的宝物,怕是此役之后,不知将沉睡多少年,希望圣神天主佑我圣教,让宗主大计成功才是。 虽是如此,他手中动作也是不慢,先是口中颂念着口诀,圣魔盘缓缓飞起,不断旋转,发出七彩流光。未多时,那七彩流光淡淡减弱,而那圣魔盘原本相叠之处,其中一块缓缓升起,中间赫然是一个黑色的漩涡,正轻轻旋转,便如一个黑色的邪眼,正慢慢睁开了来。 只是少许时间,周军师额头已然见汗,怕是以他一身修行,要催行此等法宝,还有些勉强。周军师自也是不理,口中法决依旧不断,双眼紧紧盯着那打开的圣魔盘。 蓦地,一道冷光,从圣魔盘那打开的黑色邪眼中劲射而出,方向,却是对着漠北垓心的墨黑苍穹而去。 做完如此动作,周军师才略松了口气,只是不知是否耗力过度,脸色已见苍白,而此时空气中的邪恶暴戾气息,却是越加的浓烈,连周军师此等修行之人,也是快要忍受不住。 “砰”忽的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周军师身前。周军师抬眼一看,只见那人双眼紧闭,不知生死,却正是刚才吩咐去办事的手下。 “哼!”又闻得一声冷哼,从周军师身后传来。 周军师心中一惊,来人无声无息已到身后,可知修行高深,怕是在自己之上。只是现身却不立刻动手,定是还有事未明。心念电转间,周军师缓缓转过了身去。只见对面三丈之外站了一个身着淡绿宫装之人,贵气中却隐含了一丝威严,让人不敢直视,正是沌天门凝思阁阁主柳辰雅。此时她身前也躺了一个圣魔宗弟子,只怕刚才的弟子,便是她扔到周军师身前。 周军师看清来人,眼中精光闪烁,脑中却是忽的记起一个画面,那是一个山花烂漫之时,山道上,眼前此人拂袖而去,而身后一个身影,正怔怔地看着,壮硕的身材瞬间沧桑了许多。 想到此处,周军师微微一笑,道:“柳阁主,好久不见,你可好?” 柳辰雅黛眉微微一皱,自己多年不出世,却没想对方竟能认得自己,可是任凭自己怎么想,也记不得对方是谁,末了,只得开口道:“你是谁?” 周军师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又是淡淡一笑,道:“柳阁主当年威名远播之时,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你自然是记不得我的。” 柳辰雅听他一说,倒似与自己相熟,但自己偏又想不起来。便在此时,忽的天地间一阵晃荡,让人感觉不单是大地,连苍穹也是摇晃不已,似有一股大力,欲将天地万物撕裂一般。一股邪风瞬间吹过,让人不舒服到极点,已不是笔墨能形容其间感觉。 柳辰雅看了看漠北垓心处墨黑的苍穹,又看了看周军师身后正射出冷光直达天际的圣魔盘,冷道:“我不管你是谁,快快停下手中动作,如若不然……” 周军师只是微笑,口中却道:“柳阁主自崂天山之后那么多年不出世,却为何突然关心起世间之事?” “哼!”柳辰雅冷哼一声,心中却是一凛,暗道此人竟连我去过崂天山都知晓,怕是魔教高层人物,不过自己为何想不起对方身份。 便在此时,忽的她柳眉一竖,娇喝一声怒道:“你这是自己找死。” 第一百九十三章 漠北巨变 原是柳辰雅见对方说话间,手中竟是有暗暗的动作,他身后那古怪之物,射出的冷光忽的竟是大盛。 周军师心知眼前此人乃是传闻中正道修行最高之人,在沌天门中比之杨问天更甚,而自己百年前已然知晓她出手之威,当时三个修行高深的圣魔宗长老,一起出手都落得一死两重伤的下场。偏偏自己手中之事还未完成,便在谈话间稳住对方,暗自出手,却没想那么快便为对方识破。 柳辰雅右手只是轻轻一晃,不知何时却是多了一柄短剑,看那剑身有流光闪烁,仙气滕饶,便知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她右手一抬,瞬间一道光虹,带着劈山破海的气势,朝着周军师劈去。 周军师心中微微一惊,她原已知对方修行高深,百年未见,没想却是到了如此地步。他虽惊也是不乱,左手一动,便多出了一柄宝扇,口中轻喝,便有无形风起,幻出一团火红的光芒,与柳辰雅的剑芒狠狠撞在了一起。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光芒相撞处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沙尘四起。 “是你……”一动手间,柳辰雅脑中闪过一个人影,微微惊愕道。 “呵呵,柳阁主好眼力,只是一招,便让你记起我。”周军师将手往身后一收,手上一阵酸麻,痛得他的手轻轻颤抖,几乎失去感觉,但脸色却是丝毫也未敢露半分。 柳辰雅又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却忽的一叹,良久才道:“没想当年的小童,也长大成人。你一身修行倒是深厚,想来也得之不易。” 周军师拱手行礼,微笑道:“当年幸得柳阁主指导,此恩永世难忘。” 柳辰雅眼中似有微光一闪即逝,不过脸色却又变了冷然,盯了一眼周军师身后的圣魔盘,冷冷道:“魔教挑起漠北之战,我虽不明其中目的,但定也是有非同小可的阴谋。念在以往,你快停手,不然,哼,就算你修行大进,也远非我对手。” 周军师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施礼道:“多谢柳阁主盛情,我自然知道以我微末修行,不入柳阁主法眼。只是宗主交托我办事,我即便粉身碎骨,也定要办好。” 空气忽的一冷,肃杀之意大起。 蓦地,只听得“轰、轰、轰”三声巨响,便有巨大光芒在二人之间爆出,顿时四周干裂的沙地碎得无法再碎,沙尘漫天。 待得烟尘散去,只见柳辰雅脸色冷然,傲然而立,手上的仙剑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将她罩在其中,犹如天神下凡。而周军师却是单膝跪地,嘴角溢出鲜血,正紧紧盯着柳辰雅。 “你……”周军师话未说完,却又是一口鲜血溢了出来,接着咳嗽道:“你为何要手下留情?” “哼!”柳辰雅只是冷冷一哼,却不回答。依旧冷眼看着周军师缓缓站直了身子,才道:“你我之谊,便在方才已了。你不知自爱,堕入魔道,从今往后,你我便是正魔二道之事。” 周军师直到她说完,才冷哼一声,似对柳辰雅的说话不屑之极,只是恨恨道:“正道,哼,好一个正道。但你可知,我爹娘便是死在你口中的正道之手?” 柳辰雅一步轻轻踏出,手上仙剑黄芒大盛,口中慢慢道:“你到如今仍是执迷不悟,今日便由我……” 话还未说完,只见二人中间,忽的冒出一阵黄烟,来得无声无息,瞬间便将二人罩住。 柳辰雅立即运炁护住心神,怒道:“你,该死!”抬手间又是一道巨大的剑芒劈下。 只是剑芒扬起的沙尘过后,却哪里还有周军师的影子,当然那方才射出阴冷光线的法宝也是消失无踪。 柳辰雅心中微惊,早知对方奸狡,没想到她千防万防,还是被他逃了去,刚才他明知不敌仍出手,定是为了逃走而做的准备,就是算好自己不会杀他,也不知他手中之事完成没有。不过想到周军师为自己所伤,即便逃去,怕也是逃走不远。她看了看天神庙方向,就待转身追去。 只是在转身之际,那漠北垓心处,忽的传出一阵巨响,如天崩地裂之声,又如魔神怒吼,继而一股邪恶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绕是柳辰雅修行高深,也是心头大震。 漠北定有大事要发生,柳辰雅虽是不知,但修行高深如她,已多少能感知天地间的变化。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悸动,她强收心神,化为一道光虹,向着天神庙疾飞而去。 天神庙中,到处可见法宝光芒闪烁,法宝互撞之声轰然震天,伴随着惨叫声、嘶吼声,绝望、恐惧、愤怒,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展露无疑。而保存了千万年的可谓上古遗迹的天神庙,也终是毁在了这场大战之中。 可叹世人修仙,都望脱离了尘俗,无奈终是毁在了人性之上。 战场之中,只见有一青衣少年,双目血红,仰首向天,正处于人性与魔性的天人交战之中。 风煞的最后一席话,便如最后一根稻草那般,将洛小桑心中对于正道、正义、以往的认识都压得粉碎,摧毁得一干二净。如今剩得心中的,便是那毁天灭地的杀意以及无尽的恨意。 忽的眼前蓝影一闪,蓝翎儿赫然出现在洛小桑身前,眼眶中尽是泪水。方才一幕,她躲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为洛小桑心酸,难过,恨不得杀光了这些所谓的正道,立刻便出现在他面前,只是时机不对,被白发老者死死抓住。如今战起,她再也管不得其他人,闪身出现,一把抓住洛小桑的手,道:“小桑,你别难过,他们都是坏人,跟我走吧。” 洛小桑混沌的心神忽的一清,只觉得心中难受,胸口和头就快裂开一般,却是在蓝翎儿抓住他手的一瞬间消失不见。仿佛整个孤寂的世界中,前面的身影,才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依靠。 不知不觉的他应了一声,举步就跟着蓝翎儿走了出去。 蓝翎儿脸上一喜,正要拉着洛小桑往前走,岂知眼前黄芒一闪,一个白衣身影挡在身前,宋飘雪手持沧浪神剑,秋水般的剑芒映得她脸若冰霜,她看了蓝翎儿一眼,冷声道:“你不能带洛师弟走!” 蓝翎儿先是一愣,继而怒道:“我不带他走,让你们冤枉他,让你们害他,让你们杀了他吗?” 宋飘雪玉齿轻咬着朱唇,脸色动了动,却是丝毫也没有让路的意思。 蓝翎儿大怒,祭出红绫法宝,就要出手。 蓦地,天地间一阵变色,没来由的一声天崩地裂巨响,将交战中的众人震得纷纷停了手。连身在空中打得风云变色的杨问天等人,也觉得整个漠北苍穹,亦或说整个空间便如被一股巨力撕开一般。邪恶的风吹过,让人心魂俱寒,空气中的煞气,血腥味道,又似乎更加浓烈了一些。 众人大惊下,皆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漠北垓心处,只见原本墨黑的苍穹,却忽然变得大了许多,便仿佛往天神庙方向扩散而来那样。 风煞脸上喜色却是一闪而过,正抬头观察之际,忽见漠北垓心方向,一道虹光飞来,虽是快极,但却有些歪歪扭扭,不片刻已飞近,正是周军师。 风煞脸色一变,几个闪身,便停在了周军师身前,将他一把扶住,道:“周军师,事情如何啦?” 周军师与柳辰雅动手虽是一瞬,但已然受了重伤,不过他趁着动手之际,将圣魔盘收回,这才强行运起圣魔宗的独门法术逃回。他一见眼前来人是风煞,心中一松,咳了一声,却是嘴角流出血丝,这才道:“禀宗主,属下,属下幸不辱命。” 风煞脸上一喜,从怀中瓷瓶内倒出一颗药丸喂与周军师服下,道:“甚好,周军师,你这伤……” “宗主,是,是柳辰雅!”周军事未等风煞说完,便答道。 风煞一窒,抬头看向漠北垓心方向,只见黑如墨染的苍穹底下,一道光虹正迅速飞来,未及已停在了风煞与周军师二人身前。 来人正是柳辰雅,她冷冷看着风煞与周军事,默然不语。 风煞看着她,也是默然不语,良久,才颤声道:“你……” 谁知柳辰雅未等他说完,身形一闪,却是闪身而过,风煞转头之际,只见她已落在了杨问天身前。 千言万语,在这末日之景,无尽的浓黑天色下,化作了深深一叹。 杨问天看着柳辰雅从漠北垓心方向而来,又看着她停在风煞面前,脸上虽是毫无表情,心中却是冷冷一哼。却见柳辰雅来到身前,脸色严峻之极,对他道:“师弟,漠北将有大事发生,如若不尽快撤离,我等将全部命丧于处。” 杨问天闻言倒是一惊,道:“师姐,此话当真?你可知究竟发生何事?” 柳辰雅摇了摇头,转身看着漠北垓心方向,道:“我也不知,只是心中烦躁,便在那巨兽出现之极,前往漠北深处一探。只觉越往前飞,那邪恶之气越是浓烈,到了最后,便仿佛四周都是那些气息,便如……” “是魔气!”不知何时,法悟大师以来到二人身边,道:“二位,贫僧虽未亲身见识,但也从门中传下来的典籍中看过相关记载,只是这般忽然出现,倒也是蹊跷得很。” 柳辰雅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风煞那边,道:“我赶到之时,见到魔教之人在那处布阵,我虽是打伤了数人,但仍被一人逃走。只怕……” “哼!邪魔外道,只会暗箭伤人,即便我们全死在漠北,也要叫他们一起陪葬。”清静师太对着远处的魅影门董小曼恨恨道,显然刚才二人交手,斗了个旗鼓相当。 “哈哈哈……” 便在此时,只听得风煞仰天一阵狂笑,一人独立在墨黑的苍穹下,脸色已见狰狞,状如恶魔。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沌天炁阵 “你,你,你,还有你!”风煞指了指杨问天等人,狠狠道:“你们都该死。” 杨问天冷道:“风煞,不管你有何阴谋诡计,你不会天真到以为可以让我们命丧此处吧?” “哈哈……”风煞又是一阵狂笑,口中道:“天真,天真。”也不知是说杨问天,还是说他自己,只是笑声一止,却从怀中掏出一物,口中颂念着口诀,未几,只见那状如龟壳之物,忽的放射出巨大的光圈,将站在风煞身后的一众圣魔宗弟子全部罩住。 “我不能,可是它能。”风煞立身光圈之后,脸色一束,却是向着天神庙也同样变得墨黑的天空一指。 杨问天抬头看着苍穹,眉头一皱,心知定有事发生,却在此时,只见两道光虹迅速飞近,停在风煞身前,正是万里云与董小曼二人。只听董小曼脸色冷峻,怒道:“风宗主,你此番动作,将我魅影门弟子置身其外,却是何意?” 风煞嘿嘿一笑,道:“董门主,风某无能,却没能将所有事情预料在内。我门中法宝,能力只得这些,实在是抱歉得很啊。” 董小曼脸色一变,她非常人,如何不知道风煞过河拆桥的做法,只怪自己一时贪心,没能及早识破他的阴谋,如此之下,他岂非要将正道以及魔教其他派系一网成擒,胃口真可吞天。 这边董小曼还未说话,万里云脸色阴沉到极点,却听风煞又笑道:“万里前辈,我劝你少费点功力,除仙盾之能,别人不知,莫非连你也不知吗?” 万里云闻言将手中动作一缓,冷冷盯着风煞数息,胸才道:“风煞,算你狠,今日之仇,如若我永生堂能躲过,誓与圣魔宗不两立。”说完转身飞往永生堂弟子汇聚之处。 董小曼银牙一咬,虽是心中恨极,但形势危急,关乎门人生死,只能恨恨看了一脸得意的风煞一眼,同是转身便走。 风煞却对着二人喊道:“二位,风煞对二位承诺,始终是有效……” 话未说完,只见董小曼转身一指,顿时一道红芒轰在风煞身前的光圈之上,显是她心中怒极,又听见风煞冷言嘲语,这才出手泄恨。 红芒与光圈一触即逝,丝毫无损。风煞脸色不变,依旧是微笑看着气得脸无血色的董小曼。 董小曼也非常人,迅速转身往门人飞去,只是飞行之际,心念一动,却对正愕然看着魔教派系内讧不明所以的正道众人道:“魔境之道即将开启,你们不死便去找圣魔宗报仇便是。” 正道众人闻言皆脸色大变,虽明知漠北有大事发生,却没想传闻中的魔境之道便在此时打开。 “魔境之道竟在此时打开,莫非魔教早便算到,所以才将我们引来漠北?”清静师太愤然道。 法悟大师脸色也是严峻之极,喧了佛号道:“传说魔境之道一旦开启,千里之内无一生灵可生还。魔教竟用此毒计,不单是我正道,恐怕天下苍生也要为其所害,罪过,罪过。” 柳辰雅一直抬头看着天际,心道传闻中魔境之道即便开启,也是在漠北深处,怎会在外围的天神庙上空?莫非是圣魔宗做了什么手脚?想到周军师身后射往漠北垓心的冷光,心中却更是证实了刚才的想法,转头对皱眉看着苍穹的杨问天道:“师弟,正道存亡在际,你要速做抉择才是。” 杨问天见场中众人,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正欲说话。却在此时,只见墨黑的苍穹忽的一阵天崩地裂之响,震得众人站立不稳,纷纷落地。顿时狂风大作,邪恶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黑暗的天空中,似缓缓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邪恶之眼,从无到有,而那所有邪恶气息,血腥味道,都是从那缝隙之中吹出。 带着了,不属于神州大地的绝望,冷然以及堕入无边炼狱的恶鬼般的咆哮。 这便是,魔境之道? 不容众人多想,那邪恶如天空开了巨眼的魔境之道一开,整个天空顿时全部黑了下去,黑暗之中,隐隐见到无数的细细紫色电流,一闪即逝,但闻得风声呼啸,便如风、空气也在拼命想要挣脱它的吞噬。 “啊!”一声惨叫,满布绝望以及惊恐之意。只是这惨叫却非本人发出,而是身旁之人,皆因那被紫色的雷电劈中之人,连发出惨叫都没有,便被劈得魂飞魄散,化作了虚无。 天际之上,万里云以及董小曼正率着门下弟子迅速离去,希望能逃离此处。只是到了此刻,已然是太晚了,门人弟子在那威力绝伦的紫色电流之下,便如代宰的羔羊,一个个化为了灰烬。即便修行高深,左右闪避着触手般紫色电流的魔教弟子,也是在魔气的巨大压力下七窍出血,奄奄一息。 忽的一个巨大的紫色雷电劈在身边,万里云身边的弟子身上连参叫都欠奉,便烟消云散。万里云此时双眼赤红,脸色狰狞扭曲,他纵横一生,没想到到头来不是死在正道手中,却是为魔教后辈算计而死,冤,如何不冤。他发出震天一吼,单手轰然将毕生功力射往天上的“巨眼”。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在墨黑得苍穹下爆出一阵玄青之色。只是这阵光芒在无边的黑暗中却显得那么的无力,不到一息时间,便消失不见。便如“巨眼”的愤怒咆哮之声,空中忽的紫电横生,其中最大一股,却是对着万里云当头劈下。 万里云纵是修行高深,在这天威之下,也如凡人一般,被劈得魂飞魄丧,死无葬身之地。那临死前的惨嚎之声,凄厉之极,让人心魂俱寒。 这般永生堂的弟子死伤无数,而另一边魅影门的一众弟子也是死伤过半。越是在空中急速飞行,那紫色电光便追得急,倒如长了眼睛一般。 “啊!”看着身边得弟子一个个被劈得粉身碎骨,董小曼也是一脸惊恐,脸色惨白,左闪右避中,眼角余光见到万里云被劈成碎片,心中更是大惊,一路飞速而逃。 忽的一个巨大的紫电劈来,董小曼大惊失色,却是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金环,对着那劈来的电光扔去。那小金环也不知是什么宝物,见风即长,在危急时刻,为董小曼挡了一挡,但那紫电仍旧将董小曼劈得惨叫一声,从空中落了下来。 正道众人见刚才仍与自己拼得死去活来的魔教众人,不到一会时间便为那“巨眼”下的紫电劈得死伤过半,无不大惊失色。那些紫电似有生命般,将空中逃遁的魔教尽数劈落之后,竟有慢慢移向这般的趋势。 杨问天脸色苍白,方才压制的魔教剧毒,竟然在功力大耗之后,有隐隐发作的迹象。他紧紧盯着头上的“巨眼”,嘴角动了一动,心烦意燥下,脚步一退,毒气上涌,竟是一口黑血溢了出来。 “掌门!” “杨掌门!” 众人见状一惊,却是纷纷围了上来,掏出门中疗伤药物,递与杨问天。杨问天摇头表示无碍,却是转头对一旁的柳辰雅道:“师姐,此刻关系我沌天门,关系正道存亡,我想只有违背祖训,请出门中法宝了。” 柳辰雅脸色一变,低声道:“师弟,你当真要如此?” 杨问天在门人搀扶下站起,正色道:“若非如此,我怕沌天千年基业,便要尽毁于此。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师父,面对众位祖师。还望师姐助我。” 柳辰雅略一沉吟,终是点了点头。 二人主意一定,即刻长身飞起。杨问天身在半空,青色衣袍在邪恶的气息下飘飘作响,却是抬头看着那空中的魔境之道,宛如天神下凡,冷眼对着那咆哮的恶魔。而柳辰雅却是落往一处沙崖之上,盘膝而坐,口中颂念着法决,而手中却是不断的掐着手诀。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虽不知二人想做什么,但隐约猜到生死存亡之际,定是有大动作。唯有沌天门的几位峰主和长老面色大变,面面相觑,皆想从对方脸上找到肯定的答案。 果然,只见随着柳辰雅的颂决之声不断,从她身上竟慢慢泛出一道蓝色光环,且越来越盛,在这黑暗的世界中,如明灯一般。慢慢地,那光环射往天空,便如一把巨大的光剑,直插入那如墨的黑暗一般。 杨问天身在“光剑”之中,脸色紫红,怒视着那空中张牙舞爪的紫电以及那邪视着神州的“巨眼”,手中,却是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 一把,如石制般的剑。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持剑,向着那窥视着神州的邪恶之“眼”。 众人心中一阵莫名的兴奋,这番景象,在远古之时,神主是否也曾做过。 只见杨问天忽的在身体四周,虚化出了五个圆圈,继而又在圆圈之中点了五个五星。天地之间,顿时有无数的炁息,穿过无边的黑暗,汇聚而来,落在了五个图案之上。 苍穹中,越来越亮的光芒之内,突然回荡起古老而奇异的咒语,那喃念之声,如佛家的吟唱,又如道家的问经,又如漫天神魔一同狂啸之声。 万里之外,沌天山中。沌天五峰忽的射出五道奇异的光芒,射往漠北,将世人惊得膜拜不已,以为天神问世。五道奇异的光芒瞬间便从天边射下,汇聚到五个图案之中,顿时光芒更盛。 这般景象,这般震撼,早淹没了天神庙中的所有人。 杨问天如天神一般,口中颂念着远古的咒语,身体轻转间,手上的石剑如蜻蜓点水般,在身体四周的五个图案一点,顿时如长鲸吸水般将那些耀眼的光芒尽数吸入。取而代之的,是那变得灿烂夺目的神剑。 举剑,顿有轰然雷声,天地为之变色。 狂风呼啸,卷起万层沙浪。天神庙内无人不变色,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灿烂如烈阳般光亮的神剑。 除了,那桀骜狂暴,如邪魔再世的“巨眼”,在撕心裂肺的狂啸。隐隐之中,“巨眼”之内似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红斑,正如魔族邪恶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神州大地。 “沌天炁阵!” 不知是谁,低低说了这么一声。忽的在白与黑相对抗的世界中一静,没有了初时的兴奋,只有漫天的肃杀以及寒入心魂的冰凉。 “呀!” 那空中咆哮的“巨眼”早已按耐不住,仿佛带着了千万年的愤恨以及杀意,化作了漫天的紫色电光,轰然劈落,欲将这神州的万物尽皆化作虚无。 杨问天脸色紫红,身在空中,口中法决催动下,将高举的右手对着空中一挥,顿时巨大的光芒化成了漫天的剑雨,夹着凌厉之极的气势,向着每一道落下的紫电冲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化身成魔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轰” 整个天空化作了光与声的世界,无数的剑光与紫电撞在一起,便如恨了千万年的仇人,死命相拼,誓与对方同归于尽才罢休。 狂风大作,天地变色,如此末日之景,非人能想象,众人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怔怔的看着天空,几连呼吸也忘却了。 风煞与一众圣魔宗弟子躲在除仙盾幻出的光环内,同样顶受着“巨眼”发出的紫色电光暴风雨般的侵袭。几乎每一次撞击,那光环便暗淡一些,不过终是顶受住了。圣魔宗弟子无人不脸色苍白,死死盯着头上光环。方才魔教其他派系在这天威下全军覆没已然让他们心惊胆战,如今自己置身这可怕的紫电之中,如何还能镇定得下来。 风煞也是脸色数变,只是他却是死死盯着身在半空,以神兵抵抗着这天威的杨问天,心中却念道,沌天炁阵,沌天炁阵,竟能与魔境之道的可怕气息抗衡。贼老天,莫非你当真这般眷顾沌天门,你又为何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圣教弟子。 洛小桑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望着天上的“巨眼”,便在魔境之道一出现,他心中那“桀桀”狂笑的声音更加狂暴,凶戾的念头以及毁天灭地的杀意更盛,而意识却是越来越模糊,只是隐隐觉得有个声音从天上传来,是那般亲切,声声如亲人般在呼唤着他回家。 他心中痛苦万分,而手中的黑剑似感受着主人的心意,光芒大盛,只是原本的红黑金三色,如今却隐隐成了红黑二色,而且红色明显的越来亮。 善明自说出真相开始便一直将洛小桑记挂在心中,即便是如今千古难见之景,他仍是将洛小桑的痛苦看在眼中,大是着急。 自从那日师叔祖回到寺中告知事情始末,善明便将洛小桑此人牢记心中,没想三派论道大会之时,便见着了他。平日里师叔祖对他疼爱有加,为完成师叔祖心愿,经他试探之后,发现洛小桑宅心仁厚,性子坚韧,对于修行一道虽不是天赋异禀,但却是有其独到之处。这才在比试上引导洛小桑修行“小弥陀功”,后又在北域历练中多番照顾。 此刻他见洛小桑有可能为魔灵影响心智,不忍见到他堕入魔道,永世不得翻身,趁着他身边的蓝翎儿与宋飘雪都为天上沌天炁阵与魔境之道的能量对撞之时,一个闪身便朝着他手中的黑剑抓去。 蓝翎儿见状大惊,只是她方才与宋飘雪对峙,却是离得远了,回救已然来不及,口中却急道:“小桑,小心!” 岂料洛小桑置若罔闻,仿佛听不见一般,只是抬头看着天上那个神秘的魔境之道,如痴了一般。善明一把抓住了魔灵黑剑,心中一喜,却没想此时场中又有了变化。 沌天炁阵化出的剑雨,与魔境之道轰然落下的紫光,在最后的一阵撞击之后,却如两个生灵一般,忽的都是一停,蓄势在做着最后的一击,一瞬之间,整个世界一静。 墨黑的苍穹上,忽的隆隆成声,乌云滚动,便如一个巨大的魔神在翻涌咆哮,酝酿着最后的能量。而杨问天忽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他的青衣长袍上,化为星星点点。连在沙崖之上一直盘膝颂念法决的柳辰雅,也是嘴角溢出鲜血。虽是轻描淡写,但二人此时承受的压力,只怕便如排山倒海一般。 蓦地杨问天双眼一睁,双手舞动,左手化指,却是顺着右手的石剑,仿佛将什么压了进去。石剑顿时光芒大盛,隐隐间,在空中化出了一柄巨大的白色石剑,俨然如石剑放大了无数倍那般。 便在巨大的石剑形成之刻,一束巨大的紫光,从那魔境之道轰然落下,正对的,却是空中高举着石剑的杨问天。同一时刻,杨问天也如豁出去般,口中发出一声“咤”,右手一挥间,那柄巨大的光剑,被远古的咒语所带,竟是带着不输半分的无敌气势,向着那巨大的紫电冲去。 “轰!”便如天和地也同时裂开了一般。 巨大的光芒刺得众人纷纷低下头,而脑中被那巨大的响声震得嗡嗡作响,如果不是早便御起法决抵抗,只怕被震得七窍出血,焉有命在。 天神庙的黄沙之地,也受不住这相撞之力,裂出了无数巨缝,狂风之下,无数的沙尘倒灌进去。只怕千百年后,又是一道新的“千沟万壑”。 是否,赢了。 场中众人脑中此时只剩得了这样的一个想法,还未待光芒、狂风散尽,便纷纷抬头望天。 只见杨问天依旧浮在半空之中,手中高举着那柄石剑,虽是脸色苍白,嘴角挂血,但气势磅礴,真如天神下凡,便有些年轻的正道弟子,膝盖一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顶礼膜拜。而那魔境之道,似带着了不甘,却在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下,不断地收缩。 “啊!” 此时此刻,正道众人都知胜利在望,无人不发出欣喜的大叫。连为除仙盾护住的圣魔宗弟子,也是面露喜色,似乎在一瞬之间,便只有人族与魔族之分,什么恩怨仇恨,早忘了一干二净。 “噢~嗷”滚滚乌云之中,那逐渐消失的魔境之道,似乎发出不甘的咆哮,忽的一张,却是向着神州发出了最后的一击。巨大的吸力,顿成黑色的龙卷风,将无数的砂石,地面的一切尽数吸入其中。 正道众人还未从胜利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便险些被吸走,大惊失色之下立刻运炁抵挡。只是有些弟子伤势过重,还有一些方才侥幸逃脱躲在暗处的魅影门以及永生堂弟子,一时不察间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吸入了黑色的魔境通道之内,尸骨无存。 时间回转片刻,便在善明心喜抓到洛小桑手中黑剑之时,也同是那魔境之道垂死挣扎,爆出巨大吸力之刻。善明方一抓正,只见方才仍是一脸痛苦之色的洛小桑,忽的面目狰狞,双眼赤红几如九幽地府之下的恶鬼。一股凶戾之气顿从手中黑剑传来,善明只觉得胸口一闷,便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此时,洛小桑右手一挥,黑剑剑身砸在了善明身上,善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洛小桑震开善明,仰天一阵厉啸,凄厉之极。只是那肃杀之意,便随着啸声传遍了四周。便在此时,那魔境之道忽的射出一道紫色的光芒,罩在了洛小桑身上。洛小桑“桀桀”狂笑,抬起赤红的双眼,如化外魔神,冷冷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周围所有人,包括蓝翎儿和宋飘雪无不大惊失色,这等突然间的变化,让还未从惊愕中醒转的众人又是一惊。 不是人,他不是人。 场中每一个人,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这样一个想法,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险些连运炁抵抗魔境之道的吸力都忘记了。 却在此时,只见蓝影一闪,蓝翎儿闪身出现在洛小桑身前,眼中却是含着了泪水,一把向着洛小桑的手抓去。 “翎儿!”圣魔宗弟子内,那白发老者惊得大喊一声,此时他脑中所想,怕是和众人一样,这如恶鬼般的洛小桑,定会出手要了她性命。岂知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蓝翎儿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蓝翎儿大喜,手上抓得更牢,道:“小桑,我们走。” “莫让他跑了!”便在此时,不知是谁,忽的喊了一声。 杨问天身在半空中,冷冷的看着地上的洛小桑。这少年身份坎坷多折,与沌天门和正道纠缠不清,此时神态疯狂,怕是早堕入了魔道之中,连那魔境之道,外族气息都认同他。况且他身上同修正道三大门派功法,手上魔灵所化之物在他手中威力无穷,如果此时放他离开,怕是往后对正道,对天下苍生是个不小的祸害,非其他魔道人物可比。 杨问天脸色一正,既然心意已下,他手中却是不再犹豫。嘴角一丝鲜血溢出,拼尽了最后一丝真炁,右手一挥,顿时在空中轰然间又出现了一把巨大的石剑。石剑一出现,便震天动地,带着冲天怒意,对着洛小桑以及蓝翎儿劈了下去。 “啊!”不说正道之中,熟识洛小桑之人大惊失色,纷纷惊叫出声,连圣魔宗众人也是人人失色,那白发老者却是拼了受伤,动用了门中密术飞出,希望能救出蓝翎儿,只是相隔甚远,如何又来得及。 不远处的宋飘雪手握沧浪神剑,脸色惨白,银牙紧咬着下唇,连咬出了血也不知,身子轻颤不已。 那石剑带着惊天动地之势,转瞬即到头顶之上,还未及身,那巨大的压力顿将二人压得口鼻出血。而地面也因那巨大的压力,碎成一个深坑,连着二人一同下陷。 洛小桑双目赤红,为那无形剑气所罩,丝毫动弹不得,而心中的悲愤之意却是化作了那震天一啸。 “啊……” 声震四野,天地也为之变色,而那冰凉的巨大石剑,却如这冰凉的世界一般,无情的当头劈下,丝毫不理这回荡在天地之间,动人心魄的惨厉之声。 天地间肃然一静。 有些人早已闭上了双眼,不忍看着可以想象得到的一幕。 “休要伤害我孙女!” 在这生死时刻,忽的一声暴喝。 状如龟壳的除仙盾,在光剑落地之刻,瞬间出现在洛小桑与蓝翎儿头顶,还未来得及幻出光环,便被那巨大的光剑狠狠劈下。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可是天意 “隆!” 天地间便剩得了光与声。除仙盾堪堪挡住了紫电之威,但早已裂出无数条细缝,奄奄一息,如今在这天地神威下,再也抵抗不住,无声无息裂成了数块。虽是如此,但终是在弥留之际将这神威挡了下来。 身在其下的洛小桑与蓝翎儿,在这巨大威力下被震得口喷鲜血,身若鸿毛,飘向了天空。一瞬之间,便如天地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直到此刻,蓝翎儿白皙的小手,仍是将洛小桑紧紧抓住,眼中,尽是温柔,嘴角,却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生死时刻,也有那么一个人,与你共同面对,不离不弃。 他笑了,如婴孩一般。 光中,声中,风中,有她蓝裳飘动的猎猎声音,化作了此刻天地间最美丽的图画。 能不能,就这样,化作了永恒。 洛小桑看着眼前的蓝翎儿,忽觉自己的身子在她白皙的小手牵引中缓缓的旋转,直到,他看见了蓝翎儿身后那如魔神裂开了的巨口,狂暴着吞噬世间一切的魔境之道。 他的心一痛,仿佛知道有什么要失去一般,手上一紧。 只是,蓝翎儿白皙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嘴角轻启。他知道,他知道她要说什么,那是让他放开的意思。但是,他怎么可能放开。 他的手又是一紧,不过,蓝翎儿的手先了他一步,将他推了开去。 “噢~嗷”垂死挣扎的魔境之道,忽的一阵巨力吸来,二人原本逐渐飘远的距离,便又远了许多。 洛小桑想张口狂呼,无奈狂风瞬间倒灌进他的口中,仿佛拼死也不让他说话;他想挣扎扑去,谁知那原本巨大的吸力,在他为蓝翎儿推开之后,竟变了方向,狠狠将他弹开。 血红的泪,从血红的双眼中狂涌而出,深深的淌过了他的脸颊。 那个美丽的女子,在风中,张开双臂,眼中温柔不减,一点一滴,融入了魔境之道的无边黑暗之中。 有一道红光,那是她的红绫法宝,却在谁也看不见也无暇去看的瞬间,追着了蓝翎儿而去。红光之中,却还带着了一点若隐若现的青光。 “假如我们一同葬身在了葬龙潭底,我想,此生再也没有更大的遗憾了。” “我不苦的,能在你身边站得那么一瞬,我便心满意足了……” “你明日千万要好好的,否则,你去哪里,我便跟着去的。” 瞬间,蓝翎儿的一眸一笑,在洛小桑脑中如翻江倒海般闪现。天地之间,忽然间一静,却有他惨烈的声音:“不要!” 他双目血红,七窍都流出了鲜血,连皮肤也溢出了血来,拼命挣扎,如疯了般向着那已经小得就快消失的魔境之道扑去。 便在此时,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却是风煞与那白发老者,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同时抓住了他的双脚。 “啊!” 洛小桑发出震天一吼,全身竟爆出冲天戾气,与那魔境之道相比,竟是不相上下。 风煞与白发老者胸口一闷,觉得杀意漫天,这暴戾之气竟从双手直冲脑门,连他们一身修行,也抵挡不住,同是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抓着洛小桑的手,却是同时放开了去。 洛小桑径往天上飘去,那吸力之大,瞬间便到了墨黑之处。 地面上,已经没有人能说得出话来。易行云虎目流下的泪水,早已湿透了脸庞;而易旋更是连声音也哭不出来,只是双手掩着张大了的小口,不敢相信的看着天上的一切。 “鸣~” 便在此时,一声长鸣,乌黑如墨染的天际,忽然出现了一道金黄,一只巨禽,发出灿烂夺目的金光,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瞬间便飞到了洛小桑身边,伸出巨爪,一把将他的身子抓住。 那墨黑的魔境之道虽只剩得一人大的小口,但吸力之大,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突如其来的巨禽虽是一把抓住洛小桑,拼命想要飞离,却一时半会也挣脱不开,顿时僵持在了苍穹之上。 “哗!” 突然间的变化,让地上的众人一片哗然。 那巨禽一声长鸣,声震四野,转头盯着那魔境之道,竟是从口中喷出一阵金灿灿的光芒。只听得轰隆一声,便如两个高手间得对撞,声音之大,瞬时狂风大作,吹得众人摇晃不已。 也亏得这一下,那金色巨禽终是挣脱了巨大吸力,化为金色的光芒,摇摇晃晃间,落下漫天的金色羽毛,慢慢消失在了黑暗的苍穹之下。 “唤日神鸟,唤日神鸟!”不知是谁,在所有人未从惊愕中醒转之时,低声不停的喃念着。 蓦地,那魔境之道一阵收缩,“砰”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是将整个天神庙,不,是整个漠北以及靠近漠北的神州之地,震得地动山摇,如地震一般,山峰倒塌,漫天石雨,大地龟裂,山洪暴雨,不知有多少生灵,受到波及,死在这场灾难之中。 一年后。 漠北之战,波及天下。正魔二道皆在大战中损失惨重,精英弟子损失大半,有些甚连门中长老都死伤大半,危及门派存亡。而此时,如沌天门等大派便显示千年底蕴,虽同是伤亡惨重,但终以一己之力,挽救正道于生死存亡中,沌天门声名更盛,特别是掌门杨问天,更在漠北之战后声望达到了巅峰。 修仙界如此,而凡人则更甚,在那等天灾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比比皆是。所幸正魔二道在大战之后,纷纷进入休整,连正常的活动都少了许多,为天下带来少有的安宁。 沌天山,沌天峰一条山道上。 正有一人,身着粗布麻衣,赤着双脚,头发略显凌乱,一手拿着一个褐黄色的酒葫芦,慢慢的细酌,眼睛,却是放在了云雾缭绕的沌天山景上。 有风,吹过,带着天地自然,沌天独有的气息。 刘正风深深地吸了一口,如回味着手中美酒一般,轻闭双眼,将那气息带入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中。这般陶醉,似乎连身后有人慢慢走近,也未曾发觉。亦或,理也不理? 身后那人站着看了良久,眼中精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二人就这般站着,身边除了风吹叶动之声,便再无其他声息,倒如融入了这山川自然之中,看不出一丝突兀之处。 终于,身后那人嘴角略略一扬,似乎心中另有盘算,终是开口道:“刘师弟……” 岂知话还未说完,刘正风便“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高师兄,别吵,这里香得紧,让我多闻几口。” 高日升眼中又是闪了几闪,却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看着刘正风背影。又过了好一会,只见刘正风转过身来,脸上却是一副陶醉之色,微微笑道:“实在抱歉,高师兄,师弟我走到这里,不知不觉就如喝了几坛美酒一般,走不动了。” 高日升看了看他,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刘师弟不拘一格,那么多年不见,依旧是这般的性子。” “哈哈,高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江山易改,本性可没那么容易改。”刘正风哈哈笑道。 高日升微笑看着他,道:“刘师弟,你这是要走了?不等喝上一杯易师弟家的喜酒?” 刘正风也同样看着高日升,道:“本非山中人,岂做林中事。高师兄,你当知我不习惯那种热闹场面的。” “是吗?”高日升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意不改,只是却有淡淡的冷意传来。 刘正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同是微笑,也是目视着高日升。 二人不再说话,只是微笑对视,却不知为何,原本和谐的山景,瞬间却有了一丝寒意,还有,淡然到不为所觉的,肃杀之意。 良久,高日升哈哈一笑,顷刻间就又回到山青日秀之景,道:“刘师弟,今日我找你,有一事不明,望你能为师兄我解惑才是。” “哦!”刘正风轻哦了一声,道:“不知是何事呢?” “漠北之后,各门派都收到‘不枉死’解药,刘师弟之前在魔教行事,可知是谁人做?意欲何为?” 刘正风听罢眉头微皱,摇了摇头道:“高师兄,此事师弟也是思之不明,没有丝毫头绪。” 山风吹过,拂起谁人衣角。 二人又是一静,似乎各有心事在想。 忽的刘正风转过身,向着山道慢慢走下,却是边走边对着身后的高日升招了招手,道:“高师兄,能者多劳,有缘再会了。” 高日升也不言语,只是盯着刘正风的背影,脸色变得阴沉了许多,眼中依旧有光芒闪烁,似乎心中在做着什么决定。 却在此时,只见刘正风身形一顿,停了下来,也不转身,道:“高师兄,那日漠北,那声‘莫让他跑了’你可知是谁喊的?” 高日升微微一愕,道:“师弟,你说什么?” “哈哈哈……”刘正风却是忽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往山下走去,口中却道:“可怜天下多情人,一生只为多情苦。可悲,可叹!” 高日升一直看着刘正风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下,才缓缓转过身来。此时却是夕阳西下之时,山道面东,看不见落日,但却将散在云间的余晖尽收眼底。他看得良久,转身之际,却见竹峰方向,一道烟花冲天而起,灿烂炫目。 高日升冷冷一笑,身子一动,却是隐入了山道的阴暗中。 竹峰上下,此时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虽然沌天门弟子在漠北之战中死伤众多,众人悲伤得一阵,却也化为动力更加勤奋修行。而今日,峰主易镜明之子易行云,却是与清虚观掌教清静师太首徒应小敏结为连理的大婚之日,沉寂伤痛多日,难得如今正逢喜事,顿时不止竹峰,连整个沌天门也变得多了一份喜气。 易行云与应小敏一事,本来也是有些阻滞,毕竟二派联姻,以前也未有过。不过经过漠北一役,原本性情执拗的清静师太也看开了许多,经不住易行云多次上门提亲,也不忍看到应小敏双眼含泪度日,况且沌天门如今之势如日中天,思虑再三,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大婚当日,竹峰易镜明原打算低调筹办,谁知却不断有宾客不请自来,甚连梵鸣寺的法悟大师,也派了师弟法明长老到竹峰祝贺。沌天掌门杨问天自漠北回来之后,便闭关去了,但是竹峰大喜之日,沌天峰的长老以及其他三峰峰主纷纷亲临祝贺,其他正道门派掌门更是亲自带了贺礼前来,倒叫易镜明有些始料不及。 不过礼数不可废,既是如此,易镜明也是心喜非常,脸上有光,竭诚以待。婚礼之日,自是宾主尽兴。 新房中,应小敏心情忐忑一日,却也终于敖到入夜,只听房门“砰”一声打开,易行云与一帮师兄弟嬉闹之声在门外响起,只是过得一阵,闹洞房的人都走毕,便剩得易行云一人在房中。 岂知左等右等,都不见易行云前来揭头盖。应小敏心中微怒,心想大婚之日,也不应争吵,不然不吉利,偷偷从头盖中看去,只见易行云坐在房中地上,双手撑地,头微微下垂,也不知在做什么,莫不是酒喝得多,摔着了? 应小敏站了起来,头盖是不敢自行揭下的,却是走到易行云身边,双手一扶,佯怒道:“看你,喝了那么多酒,也不知节制。” 易行云也不动,应小敏想将他扶起,谁知他竟如长在了地上一般,硬是起不来。这下应小敏倒是怒了,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坐在地板上过一晚吗?”话说到这处,不由想起今晚乃洞房花烛夜,脸上微微一红。 谁知此时,易行云缓缓将脸转了过来,脸色因酒气泛红,而虎目却是流泪,湿透了脸颊。 应小敏心中一惊,聪慧如她,如何不知易行云心中在想些什么,却是轻轻将他的头搂在了胸口,抚了抚他满头的乌发,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又想起他了?” 易行云虎躯一震,埋在应小敏胸口的头却是缓缓点了点,口中痛苦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他是无辜的。为什么?” 应小敏回想起那日之景,又是一叹,她如何不知易行云口中所说。只能叹此乃天意,天意如此,即便是修行之人,也莫可奈何。 窗外的热闹随着夜深,却是渐渐淡了下去,房中红烛,感受着夜的冰凉,默然无息的落下红泪,有星大的火光,落入烛泪之中,妄想泛出火花,却做了自作多情之举,终是淹没在其中。 夜深人静,却有着易行云低低地呢喃声。 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长了。 “砰!” 夜已深,却不知是谁,依旧不甘寂寞,放上了一朵烟花,在夜空之中,传出甚远,灿烂了一瞬。 沌天峰,小金顶。 宋飘雪独身一人,站在崖顶上,白色的衣裙在夜风下飘然若仙,默然远眺着竹峰方向那瞬间的灿烂。 瞬间,永恒。 如果瞬间可以灿烂,只怕便足够了,又何需贪求那未知的永恒。 恍然间,那烟火之上,星空闪耀,竟有了一张青涩坚韧的脸庞。 只是那么一瞬,便又化作了虚无。 宋飘雪心中一紧,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地踏前了一步,再差半步,便是那深邃如无底的深渊,只是她却浑然不知,直到…… “雪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身后响起了柳辰雅略带了焦急的声音。 宋飘雪微微一震,只见满天星斗,灿烂炫目,只是那张脸庞,连一丝一毫也找不到了。疼爱自己的师父便在身后,只是,她依旧默然无语,看了看眼前无边的黑暗,终是将步子缓缓收了回来。 柳辰雅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忽的一叹,道:“你还在想着他?” 宋飘雪低下了头,身子却有着微微的颤抖,良久,忽的抬头,眼眶已然红了,却勉力支撑着,道:“师父,他本是个善良的人啊,他是无辜的,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徒儿不懂,徒儿真的不懂。” 柳辰雅默然良久,半晌后,才柔声道:“雪儿,命是如此,人是斗不过天的。即便他不死,能再相见,你们,唉,你们已然不是一路人了。你自小聪慧,师父知道你心中一定明了的。” 说罢,转身缓缓向山下走去,心中却是重重一叹。莫非老天如此不开眼,却叫雪儿也要遭受此劫,真是冤孽。 忽的柳辰雅身子微微一顿,却又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身后,夜风冰凉,却有一曲悲愁,带着了她的思,她的愁,她的情,她的无奈,缓缓地飞向了黑暗的苍穹。 那星辰,忽的微微一亮,可是听懂了吧! 第二部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雪之夜 十二年。 弹指之间,早可叫生死两茫茫,青丝变白发,一代新人换了旧人。 多少唏嘘,都随风吹雨打去。 雪,厚厚的鹅毛大雪从乌黑的天际上肆无忌惮地飘下。 神州大地,一条乡村古道,茫茫之地,孤寂的自黑暗来,又寂寥的没入黑暗之中,在雪夜中瞬间便被覆盖了大半,只留下了旅人匆匆的脚印,仍向世人证明着它的存在。 寒风呼啸,大地肃穆,莫说是人,便连鸟兽也不知早躲到哪里去了。在这乡村古道与另一条古道的交叉处,却突兀地亮着了一点孤火,让这无边的冰凉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这两条古道汇集处,原本便是南来北往旅人必经之处。一个木盖小屋,落在了边上,老板是离这里四十多里地一个小村中人,年轻时候到到处行走,赚几个辛苦钱,老了之后,知道旅人辛苦,便在此处搭了个小屋,让各处行走之人旅途有个落脚的地方,自己也算是老有所依。 屋中地方在豆大的烛火下一目了然,也就共放了六张桌子,其中一张方一入夜,便被一人占了去,点了几样小酒菜和一坛老酒,也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有意为之,醉醺醺间却也一个人一直喝到夜深。烛火微弱,孤单的身影在烛火下若隐若现,面容也是看不清的。 而另两张桌子,则分别是坐了两三个行脚商人,一看便知与老板一样是赚点行脚的辛苦钱的,所以老板特别关照了他们,给他们多上了半坛子热酒暖身。 老板已经年过半百,站在柜前看着身前豆大的灯火有点昏昏入睡,忽的一阵寒风吹来,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在了木墙之上,倒将他吓醒了过来。他昏黄的双眼看了看声响处,不由得皱了皱眉,这风雪之大,倒是今年首次,看来这几个客人要留宿在这里了,想到此处,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屋中几人道:“几位,今夜风雪大,怕是走不了了。二楼倒是搭了个隔间,铺了被褥,几位觉着累了,自可上去休息。哦,不收钱。”后面又加了一句。 几位行脚商人听罢自是向老板道谢,而昏暗中的那人,却是不动声响,不知是否喝醉了没听见。老板眉头一皱,便想走去看看。 便在此时,忽的屋前木门“砰”的一声就打开了,狂风夹着暴雪,顿时卷了进来,屋内温度骤降,冷得屋中几人脖子一缩,连那缩在屋脚早睡过去的店小二,也被冷得吓醒过来。 门外四个人,顶着暴风雪,窜进了屋中,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口中一边咒骂着这鬼天气。老板一见便知是连夜赶路的商客,定是有甚急事,否则谁还会在这样的天气下赶路,入夜便可在前面几十里外的小镇歇息了。 既是宾客上门,老板自也不敢怠慢,便上去笑道:“几位客官,快请坐。雪夜冰寒,要不先叫小二给几位上坛子热酒暖暖身吧。” 那几人坐定,将披风交给店小二,便对老板道:“那敢情好,要快,记着还有甚好吃的,也尽快端上来,我们都快饿了一天了。” 老板口中说着“是,是,马上。”转身便吩咐着小二去准备去了,转身之时略打量了这四人,发现衣饰普通,当是普通的凡人。老板年轻时四处行走,是知道这世上除了糊口饭吃的凡人之外,还有着高来高去的仙人。不过这仙人虽然看似出尘,但似乎也不太平,还听说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灾难,当时死了好多人,便是由仙人引起的。心中一定,转身便往厨房去了。 很快,酒肉上齐,酒香伴着菜香,让原本便饥肠辘辘的四人食指大动,几连自己的舌头吞了下去。小屋中人一多,也稍微热闹了些,吃饭的声音一大,连那原本在休息的两个行脚商人也不由看了看这边。 “稀皮娘娘的,这阵痛快!”四人中戴着灰皮帽子的络腮胡汉子将一碗热酒一口喝尽,又长吐了一口热气出来,将身子往墙壁一靠,满足道。 “这鬼天气,早跟你们说了又不信,如果不是有个落脚处,不知还在哪里喝西北风呢!”另外一人也同是酒足饭饱,嘴上却是对其他几个人有些微词。 “呵呵,几位老板,这大冷的天,没有一点急事,谁还往外跑。不过老朽以为,如今天下不太平,盗贼横行,争斗不休……”老板也是爱热闹之人,将手上的热酒放在几人桌上,指了指天,低声道:“连这上面一界,也是不太平,几位行走,还得多个心眼才是。” 那络腮胡子又喝了半碗酒,许是酒气上涌,见老板也是好心,便道:“那是,唉,这世道,混日子是越来越难了。自从十几年漠北那场大战之后,这天下倒是消停得一阵,谁知不到几年时间,腥风血雨又起,特别是最近这两三年,那是……” 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小屋得木门“砰”一声,又是被谁拍了开来,外面风雪正盛,一股寒风吹来,倒是将众人的酒意吹醒了大半。 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童,一双水灵眼睛,倒是俊秀得很;身上穿了一件大棉袄,脚下却是一对可爱的虎型鞋,手上似乎还提着什么,小脸被风雪冻得通红,一进来便叫道:“店家,店家,快给我来点酒菜,饿死我了。”这小童年岁不大,不过口气却是老气横秋,倒像足了大人一般。 老板急忙上前将门关上,打量了那个小童一眼,心道这世道是怎么了,这么小的孩子也带在身边,如今独自一人,莫非他家大人还在后面?于是将小童领到桌边坐下了,这才道:“小客官,就你一人?你家大人是否在后面呢?” 那小童脱了帽子,嚷道:“饿死了,让你快去将酒菜拿来,问那么多干什么?”说到此处,见屋中除了那阴暗处的一人之外,都盯着自己看,眼睛一转,又道:“我爹爹他们在后面呢,你快快将酒菜端来就是。” 那老板摇了摇头,便下去吩咐店小二准备去了。 不多久酒菜上来,那小童欢呼了一下,便大快朵颐,那动作,便如三天没吃饭一样,速度之快,只一会就将满桌饭菜吃去一半,看得一边得老板咂舌不已,不由出声道:“这位小客官可是好肚量,可要我吩咐厨房为你家人再准备一些。” “‘唔’用,‘唔’用。”那小童一边吃嘴上一边回答,却是连声音也含糊不清,看得那老板又是一阵摇头。 只是吃饭间不小心,将放在桌边的一物碰了一碰,掉下桌来,发出“砰”的一声,让原本已经不再看他的屋中众人,又是将目光都转了过来。 小童自己也是一楞,却迅速将那物从地上捡起,重新将露出的一部分塞回套住的麻布中,嘿嘿对四周笑了一笑。 他的手快,却也不及眼睛快。那小童用麻布包住之物,分明是一把仙剑,剑身碧绿,仙气滕饶,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等仙家之物,如何会在一个七八岁的小童之中? 屋中之人,包括那老板,都是眼中一亮。而那四人中的一个瘦弱汉子眼中闪过寒光,身子方欲动弹,便为旁边一人压住肩膀了,那人轻轻对瘦弱汉子摇了摇头,低声道:“莫要多生事端。” 那瘦弱汉子狠狠看了那小童身边的仙剑一眼,似有不甘,不过终是忍了下去,继续默不作声喝酒吃菜。 屋外暴风雪依旧猛烈,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屋内众人酒足饭饱,长夜漫漫,一时也睡不着,便又小声的聊了起来。连老板与店小二也收拾了碗筷,将手缩在袖子中,围了上来,听那络腮胡子天上地下胡吹。 那络腮胡子声音洪亮,讲得生动有趣,将他们一直以来行走的见闻都说了出来,又自己加油添醋说了一翻,那老板与其他行脚商人都是普通人,一时倒是被他吸引了过去。 不过说来说去,说得最多的,便是十几年前,正魔二道漠北的那场惊天大战。 “那场大战,直打的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好在当时是在漠北蛮荒之地,如果是在神州中原,怕是不知又有多少人死去。话说当时遇见千古奇兽,正道危急,后又被魔教围困,又死伤大半,好在沌天门的神仙掌门杨问天,高举神剑,无数剑雨落下,将魔教打得落花流水,纷纷而逃,这才解了正道之围。那场面,实在是……”络腮胡子讲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倒如亲临现场,紧张处,倒叫许多人倒吸凉气,唏嘘不已。 讲到最后,那络腮胡子叹息了一声,道:“那魔女为救那正道年轻弟子,却也是落得死无葬身之地。而那正道年轻弟子本身,听说最后下落不明,也不知死了没有。可悲之人势有可叹之处,唉!” “哐啷!”只听一个酒坛,砸在地上,碎成几块。正是那阴暗处之人,不小心将喝得干净的酒坛子一碰,从桌子上掉了下来。 众人看了一眼,而那老板眉头一皱,刚想过去,却听一旁听故事的一个行脚商人,好奇地问道:“这位兄弟,你说得这么仔细,莫非你当时在场?我倒是听说那年轻弟子其实是魔教混入正道的奸细,是为了将正道一网打尽做准备的。” 那络腮胡子一怔,嘿嘿笑道:“我也是听说的,不过那正道年轻弟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倒是真的。” 那行脚商人见他不敢确定,站了起来,声音也大了,道:“我看他一定就是个奸细,不然为何魔教拼死了救他,我还听说魔教为了救他,到最后又与正道打了一场,才狼狈逃了出去的……” “你胡扯!”那行脚商人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喝声。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他是好人 那行脚商人被人一喝,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那小童不知何时站到了桌上,脸涨得通红,倒像什么玩具被人抢去正生气般,指着那行脚商人道:“你不知道,乱说什么。那人身世本就可怜,还要被冤枉,最后落得这个下场,我说是别人对不起他才是。” 他说得正气凛然,圆滚滚的眼睛怒视着众人,倒瞪得屋中众人都是一愣。 “哈哈,我不知道,小弟弟,那你又如何知道了?难不成是你娘跟你说的?”那行脚商人见一个小小孩童发怒,模样可爱,也不生气,哈哈笑着逗他。 “我当然知道,那就是我娘亲口跟我说的。”那小童还当了真,一脸认真说道。 “哈哈哈……”场中众人不禁一阵大笑,自然知道那行脚商人原本只是逗他。 “你们笑什么?真是我娘告诉我的,我爹也经常跟我说,他是个好人。”那小童见众人不理他只顾大笑,倒是急了,从桌上跳了下来,跑到众人身边叫道。 “你娘是谁?你爹又是谁?能认得他!”旁边又有人打趣道。 “我爹是……”小童说道此处,忽的一窒,却是没再说下去,只是精灵的双眼四处打转,这模样,倒似足了一个人。 众人如何理会一个小童之言,只听那老板叹息道:“唉,也不知那正道年轻弟子是不是真的死了?我想我是他,还不如真死了。” “这是为何?”另一个年轻的行脚商人奇怪问道。 “嘿嘿,这还用问,”那络腮胡子接下去说道:“一个人到了他那种地步,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真死了的好。即便是活着,也如活死人一般了。” “唏~”此话一出,只听得有人吸气的声音,场中所有人倒是一静。 “哼~哈~”安静中,那坐在屋脚阴暗处的人发出一个声响,安静之中倒是显得突兀,众人转头看去,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却发现他向阴暗处缩得更深了,隐约中,带着一股苍凉之意。 没有人再说话,豆大的烛火,忽的爆出一个星点,便如流星,转瞬即逝,映出了无尽的沧桑。 屋外的暴风雪,铺天盖地,却是越加的凄厉了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暴风雪却是停了。一众人本就从天南地北而来,心急赶路,这边风雪一停,众人便互相道别,各自散了去。 那络腮胡子一行四人,匆匆往北而去,看那速度,真是心急赶路。在齐膝的雪地里赶了近四个时辰,才停了下来休息。那络腮胡子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骂道:“这鬼天气,还要如此赶路,真不让人活了。大哥,赶完这趟,怎么着也可以休息个三月半年了吧。” 他身边坐着的一个壮汉道:“老四,就你话多,好好留意四周,可别出了什么岔子,这趟东西可紧要得很,如果出事,怕是项上人头都难保。” 那络腮胡子骂骂咧咧爬了起来,刚站起,便“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其他三人见状,以为有何变故均是一惊,便齐齐站起朝他看的地方望去。只见小道尽头,一个小黑点不断变大,到得近了,却发现是个小童,而且还是昨夜在那小店的那个。 这荒郊野地,鬼影都不见一只,更何况是人,这小童一路跟来,莫不是有什么不轨企图。四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心,便见到那小童到了近前。那小童见了四人,似也是一愣,继而哈哈笑道:“几位大叔,没想这么快便碰着了,真是有缘啊。” 四人忽视一眼,那络腮胡子哈哈一笑,道:“小弟弟,你今日这么又是一人,你家大人没追上你吗?” 那小童先是一愣,然后嘿嘿笑道:“他们赶不上我也就不理了,几位大叔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行脚落地,最是忌讳落脚之处,那络腮胡子看了看那小童,见他一脸天真的看着自己等人,眼睛一闪一闪,正等着自己回答,若说是什么奸诈之人,又实在不像,只得哈哈一笑,反问道:“小弟弟这是要到哪去呢?” 小童擦了擦冻得发红的鼻头,道:“我走到这里,有些迷路了。这荒郊野地,我一人行走倒是有些害怕,不知能否和几位大叔同路,等到了城镇,我自会找到路子。” “这……”那络腮胡子倒是没想对方有此一问,眼睛却是看向了那个壮汉。 “没问题,你跟着我们便是了,不过我们脚程快,你自己可要跟好,不然被林中的野兽叼走,我们可是不管的。哈哈!”那壮汉还未回答,一边瘦弱汉子便哈哈笑道。 “真的!那我便谢过几位大叔了,我自己会走,不会给各位大叔添麻烦的。”小童嘿嘿一笑道。 那壮汉一听瘦弱汉子竟然答应,心下一惊,将他拉到一边,低声喝道:“老二,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我们此行任务重大吗?” 那瘦弱汉子低声回道:“大哥,你放心,昨夜我便探过这小孩了,不像是引子,倒像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任性出走的。再说,即便是引子,引我们上钩,如今人在我们面前,由我们看着,明枪总好过暗箭不是?” 那壮汉冷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对他手上之物不死心,我警告你,此行最重要便是将东西送到,你切记不可节外生技。” 瘦弱汉子连声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正与络腮胡子说话的小童手中之物,看样子真是被那壮汉说中了。那壮汉摇了摇头,却是把另一个汉子叫到身边,吩咐他多加小心。 又休息得一阵,众人继续赶路,这冰天雪地赶路,虽然风雪早停,但比之一般,原本也是吃力得紧。几人以为自己脚程一块,那小童自己跟不上,便自行离去了,谁知那小童一路跟在身后,竟是脸不红气不喘,还能与那络腮胡子笑着说话。 四人心中暗自吃惊不小,想道这小童才多大岁数,便是自娘胎练起,也练不来一身的功夫,莫非是传说中那仙人家的小孩不成。 眼见天色快黑,一行人沿着小道一路往前赶,终于在入夜之际,赶到了先前预计中的地点。只见小道一边,是一间木制小屋,一看便知是林中伐木工人的落脚地,如今到了冬季,大雪封山,伐木不成,倒成了旅人的落脚地。 “希皮娘娘的,累死老子了。”那络腮胡子一脚踹开木门,就待走进。谁知看清屋中环境,身子一顿,倒是停在了门口。 “老四,你堵在门口做什么,快进去啊,冷死老子了。”后面的壮汉将络腮胡子推了进去,旋即踏步进去,不由也是一愣。原来小木屋的炭火堆前,早坐了两人,正燃着一堆柴火,面无表情,冷然的看着他们。 屋外又飘起了雪花,一到入夜,风雪又变得急了,温度骤降,自然是冷到骨子里。而原本屋中应该温暖的柴火,却在屋中两人冷冽的眼光中,形同无物,这屋中仿佛比屋外更加的阴寒。 壮汉是四人之首,多年行走,一见便知有不妥,但行走天下,讲的便是一个胆大心细,不然只怕没走几里路便成白骨了。现在转头就走,一来方圆十里再无落脚处;二来对方如果有备而来,只怕逃也是逃不掉。 心念电转间,伸手在背后示意三人小心,便带着三人走了进去,对那二人笑道:“二位,我们兄弟赶路,不知二位早进来,实在抱歉。外边天寒地冻,再无落脚地,不知道二位是否介意与我等一同留宿一晚?隔日天一亮,我们兄弟四人即刻便走。”说话间处处礼让,小心翼翼。身后三人眉头一皱,却也不敢多话。 那二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那年老之人将一块木材丢入火堆中,火又旺了许多,屋中同时亮堂起来,继而却是将手指是了墙角边。 壮汉一见,知道对方同意,于是便谢过了对方,与其他三人缩在了墙角,却是半分睡意也没有,注意力全在柴火旁的二人身上。 “哈,詹老,你说这冰天雪地里,把一个人剥光了丢进雪中,能活得多久?”忽的那柴火边一个年轻人笑道。 却听那被唤为詹老之人嘿嘿笑了一声,答道:“只怕不到一杆烟的功夫,便冻成冰棍,连血液也结冰了。” “不对,不对,詹老,用不着那么久,我说不消半杆烟的功夫,就连眼皮也冻得合不上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冻死,哈哈!”那年轻人反驳道。 “哎,一个人临死可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哪如你说的那么不堪。你们几位说呢?”那老者却是忽的转头,笑着对壮汉四人道。 壮汉四人原本便提心吊胆,精神高度紧张,一听这两人一问一答,便如双簧,这下突然问自己,同时一惊,背后的汗,不知不觉竟是流了下来。 壮汉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二,二位,我们兄弟四人,也没见过冻死之人如何,所以,所以实在是不知。” “是吗?”那年轻人声音忽的转冷,道:“如果我想请几位,出去试试呢?” 此话一出,四人脸色大变,原本绷着的身体就弹了起来,将藏在大衣内的兵器拿在手里,壮汉紧紧盯着眼前二人,道:“二位,是哪条道上的?如果不嫌弃,我身上倒是有些酒钱,给二位拿了去喝些小酒吧。” 话刚说完,便见那壮汉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扔到了那二人身前。 谁知那二人只是哈哈大笑,也不去理会,就在那壮汉脸色数变,不明白他们是何意之时,那年轻人手一挥,便见一柄三尖叉,闪着绿光,浮在了半空之中。那绿光瞬时便如地狱鬼火,将四人照得一脸惨白。 那年轻人冷哼一声,对那早已满头汗水的壮汉说道:“我见你也是识相之人,看了我的法宝,还不知我是什么人吗?快快将你们手中的东西交出,不然,哼!” 那壮汉额头上的汗水如瀑,那法宝飞出之时,他便知遇见了传说中高来高去的仙人。自己多年行走,自然听说这世间是有些修行神仙之术的仙人的,不单如此,年轻之时还偶然见过两个仙人在一个山谷内互斗,那些把整个山削平了的仙器,就是如眼前之物那般。 那壮汉见其他三人早便吓得说不出话,只得深吸了口气,壮了壮胆,战战兢兢道:“两位,两位神仙,下民四人来回奔波,只是为了一口饭活命,不知两位神仙看中了什么东西,下民四人命贱物薄,怕是,怕是身上之物入不得两位神仙法眼啊。” “啊!”话未说完,只听得一声惨叫。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却见夜魈 那壮汉话方说完,只见一阵血雾喷起,紧接着那壮汉一身惨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条手臂,无端端地离开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霎时间屋中血腥四起。 “大哥!” “大哥!” 其他三人纷纷围住倒在地上挣扎哭喊的壮汉,脸上惧怕之色却是随着壮汉惨状变成了悲伤愤恨之色。 “哼!小爷我只说最后一遍,再不将东西交出来,我便将你们切成碎块,丢出去喂狼。”那年轻人从柴火边缓缓站起,那浮在空中的三尖叉绿芒更盛,将他的脸映得几如恶鬼,让三人心中又是一寒。 “大哥,我们跟他拼了?”三人围着壮汉,恨恨道。 那壮汉血仍是止不住在流,痛得几乎昏厥,闻言倒是一震,用剩得的单手紧了紧抓住他的手,喘息道:“不可,不可,我们一介凡民,如何能与仙人斗,快,将我怀中之物取出,拿给他们,保了一命再说。” 络腮胡子等三人虽是心有不甘,但壮汉的话说得对,自己一点蛮力,如何能与这传说中的仙人拼斗。只是以往自己憧憬着有朝一日能见到仙人,没想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这所谓仙人,看来比之俗世的强盗还要不堪。 保命要紧,那络腮胡子往壮汉胸口一掏,不由惊道:“大哥,没有,没有啊。你真放这了?” 那壮汉闻言咳嗽了几声,挣扎坐起,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一上路便放在胸口,贴胸收藏,怎会没有。” 那络腮胡子闻言又掏了几掏,真是没有。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小爷十年未出世,看来是太过心慈手软了,连你们都不畏惧。”那年轻人怒意大起,就待出手劈了一人。 却在此时,只听那壮汉忽的大声道:“那个小童呢?老二,莫不是你中间暗自动手了吧?” 三人一愣,方才一进木屋,便为眼前二人吓得心惊胆战,谁还去注意那个小童。那瘦弱汉子哭丧着脸道:“大哥,我是想动手,不过都没机会。”忽的又一个激灵,转头对那年轻人道:“仙人,仙人请慢动手,我们在路上碰见一个小鬼,古怪的很,一路跟着我们,我大哥身上之物,怕是被他拿走了。” “你以为小爷我那么好骗,好,好!”那年轻人连声说着“好”字,那三尖叉却是缓缓飘了起来,吓得壮汉四人身子僵硬,如待宰的羔羊。 便在此时,只听得屋外有人“哈哈”笑了两声,道:“东西在我这里,来追我呀。”听声音,倒真是一个小孩子。 那年轻人与那詹老顿时化作两道光芒,冲出了屋外,只见屋外飘着雪花,早不见了那人踪影。 那年轻人沉吟一会,对那老者道:“詹老,你在此看着那四人,逼问出东西何在,我追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话一说完,人便化作绿芒冲天飞起。 俗世的一点风雪,如何能挡得住修行中人。那年轻人寻了个方向,迅速飞去,只是飞不到一会,便远远见到前方有一个墨绿光芒,顶着风雪,往东飞去。他冷笑一声,加快了速度,向东追了去。 这般追逐下,前方遁逃那人不知是修行不高还是法力低下,距离竟是越拉越近,不到片刻已然到了身后。那年轻人见到前方一个七八岁的小童,站在一柄墨绿的仙剑上,正仓皇逃窜,还时不时回头看来,一脸的焦急之色。 那年轻人冷笑一声,正待再加快速度,将他抓住,却见那小童忽的一个急降,落在了一处高崖之顶。 高崖之上避无可避,为何那小鬼却是选了这处落下,难不成下边有埋伏不成?那年轻人虽然十年未曾出世,但在魔教多年,自然是心思缜密之辈,左右看了下地形,不似能躲藏之处,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敢追去,传了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当即一声长啸,落在了小童身前。 “小鬼,便是你拿了那四人之物?”那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小童,发现除了他手中的仙剑闪着剑光,非是凡品之外,毫无异常之处,倒是那小童,年纪轻轻能有这一身修行,怕是出自名门正派门下。 那小童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只有他巴掌大的小木盒,道:“你找的便是这个东西?” 那年轻人冷笑道:“小鬼,不管你是哪个门派弟子,快快交出来,不然即便你师父来了,我也让你死得很惨。”走着一步步走近,脸上却是越来越冷,如他这般能在魔教争斗中活得那么久,什么怜悯同情,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定不会因为对方是小孩而手下留情。 那小童脸上虽是一点也不怕,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将手中的木盒举了起来,放到高崖之上,道:“你再走近,我便把它丢进崖底,看你如何找?” 那年轻人一愣,脚步却是丝毫也没有慢下来,冷笑道:“小鬼,以你那点微末道行,就想威胁我?哈,你便放手试试,看我能不能在它落地前接了回来再上来宰了你。” 那小童闻言脸色一变,高声叫道:“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真丢下去了。不要过来。” 那年轻人只是一脸的冷笑,一步步走了过去。 蓦地,只听得“轰”一声巨响,泛出一阵光芒,震起地上厚厚的积雪,瞬间将那年轻人埋在了积雪之下。待得雪粉飘尽,才听那小童拍手高兴笑道:“哈哈,你即便修行再高,中了我娘的“轰天雷”,不死也要脱层皮。” 原来那小童乃名门之后,一时贪玩,离家出走,走的时候自然将家中一些防身的法宝带在身边。那****走到一个小镇上,无意中听到这年轻人与那老者要抢什么东西,好奇下一路跟下来,才发现竟是要抢几个凡人押送之物。 平日里父母教诲,师门示训,自然让小童觉得路见不平自该拔刀相助,何况这二人鬼鬼祟祟,一看便知不是好人。于是假扮成迷路,将那四人护送之物盗出,这才在屋外大叫,希望将两人引走救得那四人性命。他自知不敌,灵机一动下又在此处布下陷阱,引来对方上当。果然那年轻人轻敌,便中了小童圈套。 小童正为对方中计而洋洋得意,却没想忽的从积雪之下,闪出一柄三尖叉,绿芒闪闪,鬼气森森,直插面门而来,倒叫小童吓了一大跳。慌忙中只来得及用手中的仙剑一挡,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手中的仙剑却是被震的掉了开去,插在了雪地之上。 一个人影转瞬由雪地里飞了出来,小童只觉眼前一花,接着脖颈处一紧,双脚离地,人便被举到了半空。 那年轻人一脸狰狞,左手被炸得血肉模糊,也幸得他修行深厚,临危之时使出保命法诀,才堪堪挡住了那威力极大的“轰天雷”,不过左手以后只怕是要废了。 多年不出世,一出世便有断手之痛,还是伤在一个小鬼手中。传了出去,只怕被笑死,如此之下,如何能让他不暴怒,也顾不得此行目的,手上力道便更大了,恨不得将眼前这狡猾的小鬼碎尸万段。 那小童脸涨得通红,双脚乱瞪,双手捶打着他的手,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眼见要丧命在那年轻人手上。 便在这紧要关头,那年轻人忽的手上一松,任由那小童落地,也不去看他生死,却是转身冷冷看着身后的密林处。虽然盛怒之中,但他却本能的发觉身后一股肃杀之意传来。此时天色已黑,林中黑暗处,鸟雀无声,便如世间的一切,都被这黑暗吞噬了一般。 “是谁?出来吧!”那年轻人强自镇定心神,向着林中喊了一声。 他本以为对方既是躲在了暗处,定然不会轻易现身,谁知他只是喊得一句,便见到一人,一身黑衣,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正一步步从林中走了出来,脸上,尽是萧瑟之意,仿佛看着的,是一个死人。 那年轻人眉头一皱,道:“是你,程长风。”话音刚落,脸色又是一变,只见黑暗之中,程长风身后,又有数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形如鬼魅。 程长风与一众黑衣人冷冷走到那年轻人面前,只是一声不出,将他围了起来。静默无声,却是寒意大起。 那年轻人脸上虽是保持着镇定,心中却是大惊,环看了一眼围着他的黑衣人,除了程长风之外,其他黑衣人胸口无一例外的绣着一个红色的恶鬼,暗红如刚刚吸饱鲜血,让人不寒而栗。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道:“几位是‘夜魈’的人?我们鬼头帮早与风宗主达成默契,共同对付永生堂和魅影门,几位找在下,却是意欲何为?” “哼!”只见程长风一声冷哼,缓缓走出,淡淡道:“冷面鬼,你多年未出,可回山门看过?你们鬼头帮明里与我圣魔宗联手,暗地里却是与永生堂互通声气,你身为帮中三位长老之一,莫说不知道。” 冷面鬼脸色一变,自己虽然闭关了近十年,但也听说近年来魔教三大派系斗得厉害,许多小帮派要么依附其一,要么直接被灭门,绝无中立之说。帮中当时却是明里暗里不一,但暗说帮主隐藏得极深,理应不被发现才是,莫非帮里出了叛徒告密不成。 程长风见冷面鬼脸色数变,又是冷笑一声,道:“你们鬼头帮帮主已死,其他帮众早便依附在我圣魔宗之下,今日找你,便是问你一句,降或是死?” 冷面鬼虽然背后都是冷汗,但嘴上却依然硬道:“别以为出动了‘夜魈’我便会怕了,即便是死,也能拉你们几个陪我。” “哼!”程长风又是一声冷哼,神色转冷,道:“既是如此,你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可知,他就在这附近,如若他来了,你以为你能如何?换做是我,还不如自行了断了。” 冷面鬼身子一颤,脸色惨白,似也知他说的是谁,口中却喃喃道:“你说的是他,他,夜魇!” 程长风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而其他黑衣人听到夜魇这个名字,脸上都是一白,身子绷得笔直,看来这个名字,在他们心目中也是忌讳莫深,有着深深的惧意。 夜魇,到底是谁,能让自己的手下也如此的害怕? 第二百章 已死之人 便在此时,从密林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瞬间,便有浓烈的血腥气以及铺天盖地的阴戾之气传了出来。夜魈中所有黑衣人,包括程长风,如潮水般迅速退往两边,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红色的光芒中隐约带了金色,在黑暗中荡漾。一个人,随着那光芒,从林中的黑暗处,如从九幽地府深处的恶鬼那般,一步步走了出来。 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薄云之中,忽的透出了一阵惨白的月光,却是将林前的那片积雪照得光亮,却更显得森凉。 冷面鬼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身子不住的颤抖,这样的心情,怕是自己出世以来也从未有过,那是一阵,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眼前此人,便如同恶鬼一般,青面獠牙,那牙齿呈现着暗红,怕是刚吸完了血也不定。眼中的冰冷,仿若死人一般,只是被他看得一眼,同样是冷入了骨髓之中。 月光照得亮了些,才发现他脸上戴着的,却是一个恶鬼面具。忽的一阵冷风吹来,拂动了他双鬓的白发,只是一瞬之间,竟有无数的唏嘘以及沧桑的感觉。究竟有过何等经历,才让一个人成了这样一个,这样一个,活着的,死人! 夜魈,本是圣魔宗训练的一支专门执行艰难任务的队伍,身在其中,无一不是修行高深之辈。而眼前此人,崛起于最近五年之间,自上一代夜魈的头领失踪之后,便由他接替。紧接着,他在短短的五年间,便带领着夜魈灭了魔教中无数个不愿臣服的大小派系。 魔教自漠北之战沉寂数年后,派系纷争又起。此人道行高深,嗜杀成性,不降门派中,几乎无一人能留有命在。谁也不知道他如何取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因为知道的人在他手中黑剑红黑光芒闪过之后,便成了人干。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尸骨如山,连夜魈中的手下,也闻之变色。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站着,冷面鬼便觉得他根本不是人,是一只真正的恶鬼,从九幽地府爬了出来,满身的凶戾之气。 无一人敢说话,有他在,几乎是连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冷面鬼忽的脸上变得更加惨白,只见夜魇手中,正拖着一人,身上流出的血液,在雪地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正是先前留在木屋看守着络腮胡子等四人的詹老。 “你,你,你竟然杀了詹老……”冷面鬼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只是他自己未曾发觉而已。 夜魇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那冰冷的眼光在冷面鬼的身上扫了一遍,忽的一窒,却如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他,不降!”程长风施了一礼,在后面淡淡道。 “哦!不降。”夜魇轻轻哦了一声,彷如从思忆中醒来,声音中却是平稳而带着幽厉。 夜魈中的许多黑衣人轻轻闭了双眼,他们早便可以猜到那冷面鬼的下场,便是瞬间变为人干。谁知夜魇竟是一步步走近那冷面鬼,吓得冷面鬼一步步后退,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夜魇身形一顿,面具下的双眼冷意又让冷面鬼心中一寒,只听他轻声道:“十几年前,葬龙潭边,我要是早听了你的话,就好了。要是早听了,她就不会不见了。”说道后面,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竟有无限的悲楚之意。 冷面鬼听得莫名其妙,心中害怕,口中却道:“你说什么?” 忽的夜魇转过了身去,刚才的凄凉悲楚之意瞬间消失无踪,而几乎在同时,那浓烈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意大起,将冷面鬼吓了一跳。 只听夜魇的声音便如从天边传来,依旧幽厉,道:“你降与不降,结果都是一样。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从背后出手,如果能伤了我,你便能活命,如果不行……” 冷面鬼脸色数变,无论他心中如何惧怕眼前这个男人,但他始终是一方人物。权衡之下,知道自己今日劫数难逃,倒不如拼一下,即便死了,也要让他不好过。心意一定,脸色又是一变,一身功力迅速集中到了右手上,就待出招。 忽的眼前红金光芒一闪,速度之快,只怕非言语能形容,夜魇手只是轻轻的一抬,便有红金光芒将冷面鬼罩住。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冷面鬼瞬间便化作了人干,暗红的鲜血,在积雪中留下触目惊心的印记。 空气中的血腥味又重了许多。夜魈中的黑衣人脸色都是一白,冷面鬼这般修行的人,都躲不开这个男人的一招,莫非这男人真是从地府深渊出来专收人命的恶鬼。 场中又是一阵安静,没有人敢说话。 “他呢?”直到,程长风又开了口。 夜魇顺着程长风的眼光,只见高崖的雪地之上,躺着一个小孩,正是方才为冷面鬼抓住,几乎取了他性命的小童。 夜魇一步步走到那小童身边,顿了一顿,却是在夜魈中众多黑衣人奇怪的眼神下,将他轻轻抱了起来。小童双眼紧闭,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看着这张俊秀的脸庞,夜魇忽的一窒,似乎又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就这般,抱着了那个小童,仿佛时间也停止了一般。 他不动,谁也不敢动。 直到…… 一道光虹从天际而来,速度之快,几若飞虹,转瞬即到了高崖之上,程长风与一众夜魈黑衣人都是一愣,却见光虹散去,一个身着黄色服饰的貌美妇人,手握一柄长剑,对着众人喝道:“魔教妖人,快快放下那个孩童,不然我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哼!”程长风看清来人,冷冷一哼,从夜魈中走了出去,也不说话,只是身后众多人的无形压力,这般对峙下,倒让那个貌美妇人额头开始冒汗。 “我们,走!”便在此时,忽听原本一动不动的夜魇说了一声,却是将那小童缓缓放在地上。看都不看那妇人一眼,转身便往密林中走去。他一走,身后的黑衣人便如潮水般,汇合在他身后,朝着黑暗中走去。 那貌美妇人见他们一走,虽是惊疑不定,持剑护在胸前,但也迅速蹲在地上将那小童抱在怀中,只是远远地看见密林深处,有红黑金三色光芒一闪,她脸上一动,站起来看着林中黑暗之处,喃喃道:“这,莫非是他……” 有风拂过,带走了谁的思忆。 便在那貌美妇人沉思之际,那小童却是醒了过来,缓缓地喊了一声:“娘!” 那貌美妇人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他搂得紧了些,只是眼光依旧留在了密林深处。不多时,只见天边又是迅速飞来一道光虹,轰然落下,现出一个俊朗不凡的男子,见了那貌美妇人和小童,一阵大喜,却是将那小童紧紧抱在怀中。 那小童撒娇地喊了一声:“爹!”之后,便缩在了那男子怀中。那男子责怪了几声,多是不告诉家人便自己一人跑出来玩之类,转头看见自己妻子望着密林,脸上若有所思,便喊了一声:“小敏,你怎么了?儿子不是找到了。” 这貌美妇人正是应小敏,她嫁给易行云,十几年过去,早便由当初的少女变作了如今的成熟少妇,只见她眉头紧皱,对那男子道:“行云,我刚才,好像,好像看见他了,他可能还活着。” 易行云脸色一变,将小童抱还给应小敏,转头看着幽暗的密林,道:“你说的是真的?” 应小敏认真地点了点头。忽见一道光虹冲天而起,易行云化作了一道光虹,站在了苍穹之下,虎目向着四周一点点的扫过,生怕错过什么,忽的深吸了一口气,将一身修行,化作了一个名字,呼喊了出来。 声音,悲切,无奈,还有着无尽的凄楚之意。 隆隆作响。 远处,程长风和夜魇站在一处高崖之上,远远的看着天上的那个黑点,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唤声,还有被惊得四处奔走的野兽啼叫声。 “你,早知他是他们的儿子?”程长风看着天际,淡淡问道。 身边的夜魇一动不动,依旧紧紧盯着苍穹下那个还在不死心发出呼唤声音的男子。忽的将一个小木盒抛下了高崖,对程长风道:“假的,再找。”话音刚落,便转过了身子,朝着林中走去。 程长风看着他的背影,听着天边隆隆作响却十分清晰呼唤着的名字,换做是十几年前,只怕做梦也无法将眼前之人与名字对得上号。 真的,真的他的心,已经死了吗? 忽的程长风心中一动,对着快要隐入黑暗中的夜魇说道:“你不回答他?” 夜魇的身子一顿,随即融入了黑暗中,只是空中传来他淡淡的声音:“他叫的那个人,在十几年前,已经死了。” 程长风顿觉身心一凉,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际上,那个声嘶力竭,从灵魂深处渴望将名字中人呼唤回来的身影,深深地一叹。摇了摇头,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雪夜,更显凄凉。 第二百零一章 魔斗山中 十几年前漠北之战,圣魔宗不单算计了正道,便连永生堂和魅影门也算计在内,永生堂仅剩的上代长老万里云惨死,精英弟子十去其七,元气大伤;而魅影门门主董小曼虽然逃过一劫,但也是身受重伤,带去弟子死伤大半,自漠北返回门中,便闭关疗伤,将门中一切事务交给了师妹董小芳处理。 此消彼长下,圣魔宗抓住良机,将魔教无数个小派系收归门下,实力日益壮大,而永生堂和魅影门同时的选择了隐忍,虽仍与圣魔宗有小范围的争斗,但均以保存实力为主,只是靠着仅剩的实力固守以往地盘。隐隐中,以往魔教三派鼎力的局面逐渐被打破,而变成了圣魔宗一派独大的局面。 近几年来,圣魔宗不断有高手加入,除了以往的副宗主邢霸天仍充当冲锋陷阵的角色外,又有一个神秘人物“鬼算子”加入其中,出谋划策,解决了许多难题。而其中还有一人,让人闻之变色,便是近几年来在魔教派系中掀起腥风血雨的夜魇,带领着夜魈专门处理圣魔宗争霸路子最难啃的骨头,屡屡得胜,成为圣魔宗不可少的一大战力。 西南魔斗山。 魔斗山紫烟缭绕,终年未能露出真面目,今日却是难得的晴了一日。圣魔宗总堂门口,一个守门的弟子偷偷伸了伸腰,看着对面眼前之景,倒是有点陶醉,能将魔斗之景尽收眼底,一年难得有几日。 忽的空中传来破空声音,那弟子还未抬头,便见一道红黑光虹落在了自己身前,正想施礼,看清来人,不由脸色一白,退后了一步,战战兢兢道:“魈主!” 身边其他守门的弟子同是脸色变白,低头喊道:“魈主!”人却是不敢靠近半分,远远避了开去,避之如避洪水猛兽。 来人正是夜魇,他也不回答,面无表情,慢慢走了进去。只是还未进入总堂门口,忽的空中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声音,紧接着天空一黑,一只近半人高的猛禽,从天而降,对着夜魇俯冲而去。 守门的弟子脸上都是一变,险些惊呼出声,而夜魇却是一动不动。忽的,那猛禽一个倒飞,就快冲到的身子瞬时拔高了许多,却是稳稳地停在了夜魇的肩膀上。鸣叫不已,用鸟喙不停的抚弄着夜魇的头发,似乎高兴之极。 夜魇举起手来,在那白色猛禽的身上拍了一拍,嘴角却是不可思议的弯了一弯,似乎笑了一笑。身边的几个守门弟子看得目瞪口呆,那个如九幽地府深处出来恶鬼般的可怕男子,竟然会笑。晃了晃脑袋,刚想再看一眼,却哪里还看得到。只留下了一个冰冷的背影,让他们去慢慢猜想了。 猛禽继续与夜魇嬉闹着,让夜魇从肃杀的世界回到了现实,从冰天雪地中找回了以往熟悉的一丝温暖。只有它,不管人世间如何变化,仍是一如往常的对待自己。那猛禽闹得过了些,扯得夜魇的头发有些疼了,他不由骂了声:“别扯了,我下回带你去就是。再扯,我就要扯回你的了。” 只是一息间,他便由恶鬼般的男子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质朴的少年,如果这般情景,再让圣魔宗的普通弟子看见,只怕会让他们惊得下巴也掉下来,成为他们能谈论好久的话题。 总堂在山腹之内,其间廊道许多,夜魇一边走着,那站在他肩上原本正与之嬉闹的猛禽忽的一停,低鸣一声,却是抬起头看着廊道与廊道间相连处,一个人,一身青衣长袍,脸上容貌,普通之极,如果坐在路边,倒似足了跑江湖的算命先生,正静静地看着走近的夜魇。此人,正是十几年前才加入圣魔宗的鬼算子。 只是一瞬之间,夜魇身上那丝温暖的感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重又变回了那个嗜血的魔头,只是稍稍看了那鬼算子一眼,便带了那丝让人寒入骨髓的冰凉,与那鬼算子擦肩而过。 “你,不问我当年为何跟你上灵山?”便在此时,鬼算子忽然出口说道。 夜魇与鬼算子不是第一次在圣魔宗中碰见,只是多是在商议大事之时,即便见了,也是相视而过,这般两人单独碰见,倒还是第一次。 夜魇身子一顿,面具之下,看不到他一丝神情,却是淡淡道:“知道了,又能如何?” 鬼算子转过身来,看着夜魇冰冷的背影,连鬼神也敬而远之,这个背影,当年自己也曾经看过,便是他带了自己飞天上了灵山,只是如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当年的那个淳朴少年的感觉。 他心中,忽的有一声叹息。 夜魇见他不说话,便继续往前走去。走得几步,他背上的猛禽似乎对二人碰见却又不搭话十分好奇,转过头来看了看鬼算子,又看了看主人,发出低低的“咕咕”之声。 鬼算子忽的心中一动,问道:“那年在灵山之下,你是不是对我说过什么?”此话一出,不单是夜魇,便连他自己也是一愣,不明白为何有此莫名其妙的一问。只是微微一顿,夜魇便消失在了廊道尽头。 夜魇在魔斗山山腹内沿着廊道一路前行,再不停留,其间自有圣魔宗弟子见到他,如见鬼神远远参拜,他也只是不理,这般走了一会,远远见到廊道尽头有光亮传来,却是走出了山腹之外。 原来魔斗山内藏有乾坤,出口竟是魔斗山高大山体中间的平原之地。只见处处栽种着奇花异草,争芳斗艳,又有小桥流水,亭坊楼阁,不知道之人怕是以为身在中原繁华之地。 夜魇径直走进一座廊亭之内,丝毫不理会亭外对他低头施礼的圣魔宗弟子,对着一个正喂食着水中鱼儿的高大身影施礼道:“宗主,鬼头帮已除,帮主以下不降者,已尽数诛灭。” 此话一出,身后的圣魔宗弟子无人不是身子一颤,脸色一白,却是低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那高大身影正是圣魔宗宗主风煞,他闻言停下了手中动作,缓缓转过身来,神情自若,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喜色,道:“好,好。你做得不错。” 夜魇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躬身站在一旁。 风煞走到亭中一座石椅前,坐了下去,举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这才悠然道:“如此一来,圣教之中再无其他稍大的派系可以与我们抗衡,杀鸡儆猴,我想那些墙头草,怕是再也不会找不到风向了吧。” 他虽如自言自语,但夜魇知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风煞看着夜魇,道:“如今圣教大局已定,永生堂和魅影门靠着点老底,仍与我们苦苦周旋。虽说他们实力大不如前,千年大派,却也不能小看。你觉得呢?” 夜魇沉默了片刻,道:“魅影门门主十几年前漠北之战重伤未愈,董小芳修行不足以震慑门中那些长老,如果不是顾忌我们,内乱早起;而永生堂堂主多年闭关,不知生死,有传言其实他早已过世,只是碍于形势,秘而不宣,加之门中精英在漠北死伤殆尽,实力大不如前。如今二派联合对付我圣魔宗,虽不能小看,但也不俱。微妙平衡,欲破之,只待一个契机罢了。” 风煞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道:“你觉得差了什么样的契机?” 夜魇又是一阵沉默,风煞也不去催他,只是微笑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良久之后,夜魇才缓缓道:“教中争斗,千百年来,所起之事,便是利之一字。宗主早便知晓,又何必属下再来道破。” “哈哈哈哈!”风煞忽的一阵大笑,只是一连说着“好”字。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初次在那小河边见到,便觉他非池中之物,隐隐中觉得自己多年心愿,必要靠他才能完成。虽然自己设计让他一步步远离正道,有些事在意料之中,却也有些事在意料之外。 当年在漠北之时,他为唤日神鸟救走,虽是逃过一劫,但却是伤痕累累,不单是身体,只怕连心也死去了一半。风煞一路追踪,这才在漠北边缘一处山谷内将他救回。 救回之后,原以为他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恢复,没想此子恢复极快,性情也是大变。非但将圣魔宗传宗至宝内的神秘经文参透,更是将自己传授与他的计谋策略、生平所学一并吸收,十几年来修行大进,迅速成为圣魔宗一大战力,远远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夜魇听着风煞对他的称赞,面具下的面容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说的是他人一般。 风煞笑得一阵,忽的停了下来,却是对着四周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众弟子退下。圣魔宗弟子退下之后,廊亭内,便只剩得风煞与夜魇二人。 夜魇依旧默然,便如一切与他无关一般。风煞走到廊亭边,抬头望着青天白云,忽的一叹,道:“我听说你一直在找魔灵所化之物?” 夜魇身子微微一颤,看了一眼风煞的背影,点头淡淡道:“不错。” “你,还忘不了翎儿?”风煞静得片刻,忽的问了一句。 身后夜魇默然无语,只听得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声。仿佛这个名字,便是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需要奋力挣扎,方能摆脱,却又不想离开它分毫。 风煞依旧看着天上浮云,却在瞬间,背影之中哪还有以往的睥睨天下之势,仿佛变成一个年暮老者,在对远方亲人的追痛,几乎是一字一字,他对夜魇道:“我知你想找到魔境之道的重启方法,可是千万年来,从没听说过谁人可以做到;况且即便找到方法,也不能确定翎儿生死。我这些年翻遍了无数古籍,一次次的希望到失望,我只愿你,只愿你不像我……” 廊亭之中,静得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良久,却听见夜魇的声音,也是一字一字,仿佛对着风煞,也仿佛对着自己的心,道:“即便耗尽我一生,与这世间所有人为敌,我也要将她找回来。” 亭中二人,忽的同时又是一静。 山中多烟雨,这一会时间,便薄云遮日。有雨,悄然落下,湿了谁人的眼帘,谁人的心窗。 良久,才见风煞朝身后摆了摆手,道:“三个月后,棋盘山有事,正是契机所在,你到了那里便会知晓,相机行事。” “是!” 第二百零二章 再欲出行 风煞负手而立,看着夜宴萧瑟孤单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眼中精光闪烁,刚才那个垂暮老者之态却是慢慢不见,孤霸,桀骜,重又回复了那个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态。 “宗主……”便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廊亭另一边传来。 风煞没有回头,依旧是看着夜宴离去方向,道:“周军师,你身上的旧伤,可痊愈了?” 周军师来到风煞身边,施礼道:“多谢宗主,属下的旧伤已无碍。” 风煞这才转过身来,看了周军师一眼,走回石椅上坐下,道:“周军师,你心思缜密,对于人一向看得很准,你怎么看他?” 周军师恭敬站在一边,道:“宗主是指,夜魇?” 风煞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香茗饮了一口,看着周军师,等他回答。 周军师看了风煞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变化,但平和之下,却是让他心中有了一些寒意,迟疑一阵,这才施礼道:“不瞒宗主,他是我唯一一个,看不懂的人。” 风煞淡淡道:“哦,为何如此说?” 周军师又沉默了一阵,缓缓道:“宗主,属下观人,情之一字,便可将之看透。他当年是正道一个小弟子,本应潜移默化下留下正道一些虚伪的东西,但漠北之后,他性子大变,弑杀成性,下手绝不留情,我听说这次灭了鬼头帮,杀起人来,连妇孺都不放过。便如,便如……” “说下去!”风煞依旧淡淡道。 周军师缓了一缓,才接下去道:“便如换了一人那般,说得更准确一些,那便是换了魂魄一般。如今披着夜魇皮肉的,只怕是九幽地府的恶鬼。” 风煞听着周军师说完,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神情,继续喝着香茗。良久之后,他才道:“其实,我也有算不到的地方。” 周军师一楞,只见风煞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廊亭边,看着廊亭下池水中的鱼儿以为有人喂食争相涌动,淡淡道:“当年我初次见他,隐隐中感觉此子非池中物,对我圣魔宗大计有大助,这才让你布下计划,一步步让他脱离正道。只是我料想不到翎儿竟会为他而死,也料想不到此子心中有那么多秘密。” 顿了顿,风煞又说道:“我当年带他到宗门圣地,让他参悟“壁上文”。我宗自得到经文开始,历代宗主能参透一二,便能在圣教中呼风唤雨,但看此子近年来修行大进,我估计他从经文所悟,只怕是其中原因之一。” 周军师一楞,道:“宗主认为他还有秘密?” 风煞点了点头,道:“只怕是了,修行之道,本就艰苦无比,他的性子坚韧,认定的事都能执着去做,对修行实在是大大有益。他身修正道三大门派功法,如今看来,非但我传授与他的东西有大成,连正道三门功法也是同时突飞猛进,这其中秘密,单纯从悟通‘壁上文’来说,是说不通的。” 周军师沉默良久,这才微笑道:“这要恭喜宗主才是,如今他身为我宗门中人,有如此修行,只怕历代宗主的心愿,要在宗主身上实现了。” 风煞也是微微一笑,却忽的笑意慢慢敛去,不再说话,转身望着天边彩虹。 山中无人意,却是几时风雨,几时晴。 夜魇一路走进山腹之中,重新步入盘绕在山体内的廊道,只片刻间,便进入了山中深处。一边值守的圣魔宗弟子无一不是恭敬行礼,低头不敢直视。夜魇行走间,却忽的微微一顿,只见廊道尽头,站着一高大之人,剑眉鹰鼻,正是圣魔宗副宗主刑霸天。他三个手下正跟在他身后,远远见到夜魇,也是脸色一变。 夜魇未出现在圣魔宗之时,刑霸天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物,修行高深,心狠手辣无人不服。近年来夜魇异军突出,其下夜魈部队更成了圣魔宗弟子争相加入的宗门主力之一。虽然二人极少相见,但如此两大势力存在宗门之中,隐隐已成了竞争关系。 值守的圣魔宗弟子见二人相遇,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对视,心中好奇下都看了过来。 夜魇只是停了一息时间,便缓缓走进了右边的廊道之中,消失在了山中的阴暗下。 “副宗主,此人……”刑霸天身后的一个手下忽道。谁知话还未说完,便被刑霸天挥手制止。 刑霸天锐利的眼神依旧落在夜魇消失的方向,眼中精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嘴角却是浮起了一丝冷笑,大步向前走去。 夜魇面无表情,继续在山腹廊道内行走,却没想刚刚离开了刑霸天视线,在拐角阴暗处,又站着了一人,正是先前见过的鬼算子。没想这次他却是走了过来,在夜魇身前不远处停下,道:“你可是要去棋盘山?” 夜魇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却见鬼算子从怀中掏出一物,隔空丢了过来。那物在空中打了个旋,稳稳落在夜魇手中。夜魇低头看去,却发现是一把木雕的小刀,雕工精致,刀身上的细纹在廊道的烛火下若隐若现,有着一丝神秘。 只听鬼算子淡淡道:“此物对你此行,或有帮助。”说完转身即想离去。 夜魇握着那把木雕小刀,眼神闪了几闪,出口道:“为什么?” 鬼算子身子一顿,沉默了良久,这才轻轻摇了摇头,边走边道:“不为什么,如果非要找理由,只当我欠了当年那人,一些东西吧。”说到此处,忽的身子又是一顿,道:“你一直以来所找之物,或许能在棋盘山找到答案。” 夜魇身子微微一颤,却见鬼算子已然走了开去,却是边走边道:“你不需问我,到了棋盘山,你自能知晓。” 廊道上忽的一阵山风吹过,将烛火带得旺了些,拉长的身影,却更显萧索与落寞。 易行云从空中呼啸而来,落在了沌天峰大殿前的广场上。此处接到掌门之命,让各峰精英弟子到主峰大殿集合。易行云心中一动,知道门中多年无事,此次召集,定是有所动作,却是未等易旋等竹峰弟子,一人先行前来。 如今天色善早,广场上烟波渺渺,如在仙人之境。若站在广场凭栏远眺,朝霞映了一点红,落在了各处山峰的山尖之上,宛如点上了一个个的金豆。早有禽鸟鸣叫翱翔,诉说欢愉,处处是一派仙家祥和福瑞之景。 自从十几年前从漠北回来,易行云已多年未到沌天峰上来。他面色淡然,向着大殿走去,却在踏上白玉阶梯之时,身形一窒。只见沌天峰后山方向,一道炊烟,正在山林中袅袅升起,虽是单薄若无,但易行云似能闻到它包含了杂草枯枝化为灰烬的味道。 他原本淡然的脸色一变,身子微颤,不自觉间唤出了泪竹剑,就待飞身而起。却在此时,一道光虹从空中轰然而下,还未现出身来,便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易师弟。” 易行云听见有人叫他,身子便停了下来,只见广场之上,光虹散去,走出两个人来,正是菊峰的陈空明还有梅峰的刘大成二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同峰弟子,易行云虽不是个个都认得,不过知道都是各峰的精英弟子。 “陈师兄,刘师兄。”易行云微笑施礼道。 陈空明哈哈一笑,拍了拍易行云双肩,道:“易师弟,自你那年大婚之后,好多年不见了。如今妻儿在旁,可羡煞师兄我了。” 易行云微微一笑,道:“哪里,陈师兄如今威名在外,行走天下为民除害,好生潇洒痛苦,倒叫行云羡慕得紧,恨不得能跟了陈师兄一同前去才好。” 陈空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连说“哪里哪里,闲得无聊瞎转悠而已。”这时易行云便转身与刘大成和其他弟子寒暄了一阵,刘大成微笑道:“易师弟多年未见,更显英俊挺拔,怕是修行又大进了吧。” 易行云低首微笑道:“刘师兄你太过奖了,行云被家父关在家中,哪里也去不得,如今多的时间都弄儿为乐,闲时才练练,哪里比得上几位师兄勤奋,惭愧得紧。” 刘大成微微一笑,还想说什么,就听陈空明道:“几位师弟,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众人称是,拾级而上,易行云走了一步,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了沌天山后山方向,刚才那道炊烟,早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了。刘大成走在他身后,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也是一黯,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进了大殿。 易行云进入大殿之后,发现各峰精英弟子都已到齐,而易旋等竹峰弟子,也是随后赶到。大殿中熙熙攘攘,各人自是找了相熟之人相谈。宋飘雪与两个凝思阁女弟子站在一边,却是默然无语。多年不见,宋飘雪清瘦了一些,样子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清艳惊人,只是却更加的冰冷,生人勿近。不过见她眼眸亮若星辰,怕是十几年来修行又是大进。 便在此时,忽的有人喊了声“掌门到”,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心情略显激动的看着如今天下正道第一人杨问天从偏门慢慢走了进来。杨问天自十几年前从漠北回来之后便一直闭关疗伤,直到近年才出关。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身青袍,自有威严,向行礼中的众人轻轻摆手道:“免礼,你们都来了,好些年未见各位了,都还好吧。” 众人心中一片感动,纷纷答道还好,谢谢掌门。 又是说了一些勉励之话,杨问天才缓缓道:“今日召唤你们前来,自是世间又有事起,我沌天门身为正道一份子,自当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责无旁贷。无双,你来说吧。” 他身旁被唤为无双的弟子道了声“是”后,说道:“诸位师兄弟,三月之后,东南棋盘山,将有事起,皆因棋盘山上住了一位奇人。可能有人未曾听说过,此奇人不知姓名,但有名号曰‘神算子’,但凡神州之事,事无巨细,即便是死人复活,翻江倒海之法,他也能做得到……” 话未说完,场中弟子便哗然声起,便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宋飘雪,神色也是一变,看了看那叫无双的弟子。 单无双等说话声音渐小,他才接下去说道:“此人非正非邪,行事也是如此。相传他神能通天,连天也不容他,于是他便常年闭关,望能躲过天谴。而每隔二十年,他便出关一次,并且将他闭关所需之物远播神州,假如有人能寻得此物,送到他面前,他便能帮送物之人解决一次难题。如今二十年时限一到,为防魔教得到此人之助,祸害苍生,正道众派决定派遣门中精英弟子前去棋盘山,有则为之,如若未能找到他所需之物,也要全力阻止魔教,不能让魔教得逞。” “我们何不请了他来呢?” 第二百零三章 棋盘山行 沌天门各峰精英弟子齐聚沌天山,却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单无双话说到此处,场中众人喧哗声又起,却有一个年轻的弟子出声问道:“既然那‘神算子’正邪不分,我们何不请了他来,好让魔教也无法见着他。” 此话一出,议论声音倒是小了下去,显然许多人也是正有相同的问题。却见单无双微微一笑,道:“此奇人不单精通阵法奇门之术,连天理卜算之法也是天下一绝,修行更是高深莫测。棋盘山处处机关奇阵,据闻曾有魔教一个不小的派系,举全派之力也无法攻入,反而死伤惨重,连帮主也逃不出来。”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议论声又起。 单无双咳了一声,道:“诸位师兄弟,此行除了我们沌天门,梵鸣寺与清虚观都会派弟子前往,十几年前我们沌天门在掌门带领下力挽狂澜,解救天下苍生于危难中,十几年后我们照样不会落于人后,诸位说是不是。” “是!” “那是当然,请掌门放心。” 众人纷纷喊了出来。陈空明看了一眼单无双,心道这位师弟倒是少有见过面,不知是掌门师伯第几弟子,控制场面的能力倒是可见其人能力不差。 杨问天微微点头看了众人,站起身对众人道:“此去或有凶险,魔教奸诈狡猾,你们要多加小心才是。” 众人行礼,齐声道:“是。” 杨问天对身边的单无双道:“无双,你这次就跟着诸位师兄弟同去吧。及早安排,即刻动身吧。”说完便转身进了内堂。 “又要去历练了。”杨问天一走,众人便又议论起来,只是不知是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声。 陈空明本来笑容满面,正与刘大成和易行云等交谈,闻言脸色一收,却是变得凝重了许多。刘大成看在眼中,起道:“陈师兄,怎么啦?” 陈空明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历练,年轻一代出行,我听到这个话,突然觉得瘆的慌。” 刘大成与易行云对视了一眼,都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在此时,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三人身上,三人同时觉得身上一冷,又回望了过去,只见宋飘雪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默然无语,不知是否听见了,又是否听见了将所有事藏在心中无动于衷。她将目光从三人身上收了回来,却是转头,看向了窗外的远山,明眸转动,想着的,不知却是什么。 棋盘山,位于神州东南。 顾名思义,神州东南有大河,而大河由无数的支流汇聚而成,其中靠近南方处,几道溪流成横,而又有几道溪流成竖,交织在一起,又有无数小山头落在水网中间,大自然巧夺天工,山水地形,构筑了一副天然的棋盘,便如天神在人间画了一座棋盘,搬来大山做棋子,肆意厮杀一般。 棋盘山最大一座山峰,便是将军岭,此山高大奇秀,听名字便可知此山正是棋盘中将军所在。而神算子闭关之处,正是在将军岭之中。 棋盘山将军岭沉寂二十年,又到了热闹之时。神州大地,正魔二道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尽数赶往棋盘山,为的便是尽快得到消息,寻找神算子所需之物,交予神算子,得己所需。 沌天门一行十几人,飞行数日,便到了东南棋盘山地界,只见棋盘山虽不及沌天山高大险峻,也不如梵鸣寺的佛香山秀美,但整个山为无数水路切割成数十座,山与山便是水网相隔,奇石甚多,山水相映,一影叠一影,十分有趣,倒也是一块福地。 棋盘山上空,远远便见到几个红色大字“机关阵法,宾客下行。”。众人飞行中一顿,在空中停了下来。飞在前边的单无双对身边的陈空明道:“陈师兄,对方示警,即表示棋盘山上空布有阵法,让我们步行进山。我们客随主意,便在此落下,步行进入将军岭,如何?” 陈空明看了一眼那几个红色大字,略一沉吟,点头道:“嗯,也只能如此了,在棋盘山地界,魔教应该不敢恣意妄为才是。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要多加防范才是。” 单无双向身后的众人招呼了一声,众人便呼啸御剑落下。此次沌天门出行,单无双身为沌天峰掌门弟子,负责打点一切,而陈空明年岁较长,三派论道大会之时修行又是有目共睹,所以隐隐中便以这两人为首。 众人落在一边小河旁边,商议下,便沿着河边缓缓向将军岭行去。 陈空明走在单无双身边,见他容貌清秀,手中一柄长剑虽未曾出鞘,但也能感受得到隐隐的犀利;走起路来平稳不乱;呼吸绵长,看来修行不低,只怕不在自己之下。他笑了一笑,引得单无双看了过来。一路上处处小心,到了目的地,心中顿觉轻松了些许,见单无双看来,陈空明笑道:“单师弟,一路行来,师兄我憋了好久,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师弟可否回答?” 单无双一路上多与陈空明交谈,知他生性喜欢热闹,开朗好动,见他一脸真如不问不快的样子,也暗觉好笑,于是微笑道:“师兄问出来便是,师弟自当知无不言。” 陈空明如松了一口气般,道:“那就好,那就好。师弟你今年虚岁多少?我看你修行不低,却为何从未在沌天山上见过你?连三派论道大会此等大事,也未见你露面?” 单无双笑道:“师兄,我约莫小你几岁,自小为师父收入门中,一直在后山修行。三派轮道大会之时,我修行正在关键时刻,师父让我潜心修行,不要为此分心。师弟我不能参加此等大事,一直以来也是深以为憾。” 陈空明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却又连说着“还好,还好。”单无双不解,连问为什么。陈空明却一脸庆幸的表情,道:“还好师弟你没参加,不然以你的修行,再加上掌门师伯倾力指导,三派论道大会还有我等什么事啊。” 单无双一愣,却是哈哈一笑,道师兄太过奖了,接着却又想起什么般,问道:“陈师兄,我听说三派论道大会之时,门中有个年轻弟子手持古怪兵器,与凝思阁的宋师妹斗得旗鼓相当;在漠北之时,又经历了诸多事实,甚有传闻他加入了魔教,如今生死如何,师兄可知?” 陈空明怔了一怔,看着单无双的脸,见他一脸疑问之态,不似故意为之,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淡了下去,良久才深深一叹,道:“唉,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不过,对于我个人来说,即便如今他未死,堕入魔道,我也不想与他交手。” 单无双看着陈空明,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后面有人叫道:“前方有个小渡口。” 果然,在前方河道之旁,有个小小的码头,停靠着一只小船,而码头的旁边,却是一座小木亭,亭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正倚在木栏处打着盹。 众人走到木亭前边,便有弟子想上前叫醒那小童问路,单无双止住了那弟子,眉头微微一皱,却是轻轻走到那小童身前,低声道:“这位小兄弟,在下与一众师兄弟,想去将军岭,请问该如何走?” 那小童“呼呼”了一声,微微睁开了双眼,看了看身前的单无双,又看了一眼亭前的沌天门众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慵懒道:“你们去将军岭做什么?” 单无双施礼道:“沌天门下弟子,受掌门之令,前来拜会神算子老前辈。” 那小童听到沌天门几字,这才如清醒了一般,道:“哦,原来你们就是沌天门的人,我也不问你们真假了,反正到了岭中,自然有人认得你们。跟我走吧,我等了你们好久了,总算是到了。” 单无双微微一愕,奇道:“小兄弟如何称呼,为何会在此处等我们?” 那小童站了起来,白了单无双一眼,道:“棋盘山里,还有谁会等你们,自然是我师父让我在这里等的,笨死了。快走吧,下一程路要走水路,快上船。” 单无双微微一笑,也不怒,与陈空明等商议下,便与众人一同上了小船。那小童朝着河边吹了一声口哨,不片刻,便有十数只半人高的大山猴由林中窜下,跳到船上。 众人一开始是一惊,不知那小童叫来山猴做什么。岂知那些山猴上了船后,却是拿起竹竿,一同用力,撑了起来。小船载着众人在碧绿的小河上缓缓而行,风景优美,而这群驯来撑船的山猴倒也是让众弟子啧啧称奇。 有了这群山猴撑船,那小童倒是悠闲的躺在船尾,闭目养神。陈空明看了一眼那个小童,与单无双对视了一眼,走近套近乎道:“小兄弟,不知道这些撑船的猴子,可都是你驯来撑船的?” 那小童微微睁开双眼看了陈空明一眼,道:“是我驯的,怎么?” 陈空明听完,肃然起敬,举起拇指一脸佩服之色,称赞道:“厉害,小兄弟你太厉害了,要知道山猴子野性最大,警戒心也最强,莫说驯服它们,便是走近它们也难。你能将它们驯服,真是一个,一个,一个天才。” 那小童被人夸赞,虽然口中没说什么,但脸上也是露了得意的笑容,坐起来问道:“你也养过山猴子?” 陈空明马上换了一脸遗憾神色,道:“我是想养来着,有他们服侍,连工钱都可以省了,多划算。不过我可没有小兄弟你的本事,不知你可否将这等本事传授给我,让我回去好养上几只,让我那群笑话我的师兄弟们开开眼,到时羡慕死他们。” 那小童嘿嘿一笑,得意道:“你以为这等本事是你一学就会的,我也是摸索了好久才懂的。我说,你们沌天门也会羡慕驯养山猴子吗?” 陈空明看了一眼小童,奇道:“会,怎么不会?你想,有几只猴子为你提鞋倒水,多威风的事。怎么,你师门中不允许吗?” 第二百零四章 齐聚棋盘 小童摇了摇头道:“你们沌天门真好,我师父和师兄他们就老说我会这种旁门左边没出息,连师祖的阵法精算都没学懂皮毛。” 陈空明道:“哎,这怎么算旁门左边呢,好歹也是一门技术,好多人,像我,想学也学不会呢。你师祖神算子精通卜算之道,能算天命,难道还算不出你为人喜好。” 小童摇头道:“我师祖常年闭关,怎么会管我的事……” 陈空明有意下,却是与那小童相谈甚欢,那小童显然涉世未深,三下两下,便被陈空明将许多事情问了出来。原来小童是神算子的徒孙,神算子所收弟子有四,皆姓关,神算子便以空间之数,取名上下左右。四人皆在棋盘山中为他闭关护阵,而小童则是大弟子关上所收弟子。 这次神算子出关在际,四位弟子知道定有许多人前来,然棋盘山处处是神算子布下的阵法机关,轻易不得入内,这才派了门下弟子前来带领众人进去。而正道几大门派中,沌天门由于相隔较远,最后一个到。其他如梵鸣寺以及清虚观等门派,却是早就到了。 当陈空明问及魔教是否到了,那小童神色却是一正,似乎想起自己身上任务,站在船尾高声一呼,将原本正欣赏四周美妙风景的众人引了过来,这才道:“诸位,进了棋盘山,便再无门派之分。即便有再大仇恨,也不得在山中生事。否则我山中机关阵法一旦发动,谁也无法救得了你们。我棋盘山规矩,希望你们能遵守。” 小童语气生硬,让原本便自居高人一等的沌天门弟子如何受得了。不过大事在身,况且人在屋檐下,只得将这口闷气吞下,继续转头去看身边的风景。 陈空明看了看四周,对一边的单无双低声道:“单师弟,不知你可有发觉,这山水之间,似隐含了机关阵法在内,一路行来,看似简单,实则困难重重。如果不是有人带,只怕进来都难。看来棋盘山并非浪得虚名,只怕即便魔教中人进来了,也不敢多生事端。” 单无双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却见一路以来一直一言不发的宋飘雪向这边看了过来,冰冷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光芒,似乎心中在想些什么。单无双与陈空明都是一愣,半晌之后,陈空明才呐呐道:“宋师妹,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谁知宋飘雪轻轻摇了摇头,又转过头去,看着河边山壁上的林景,弄得陈空明与单无双二人面面相觑,好生尴尬。半晌之后,二人对视一眼,这才表示了解般摇头苦笑。 “怎的被这宋师妹看一眼,便心里冷了那么许多,好像,好像做贼被发现一般。”单无双忽的凑近低声说道。 陈空明大生知己之感,看了一眼宋飘雪,见她注意力似乎全放在四周的风景上,这才低声对单无双道:“就是,这还是好的,当年我与她一同出行北域,那才是……”说着将他的经历说出,让单无双咋舌不已,连道还好不是我。 二人正说着,却见木船驶进了一道水洞之中,只是过得一阵,重又驶出了水洞,那小童在船尾喊道:“到了。” 众人朝着岸边看去,原以为这神算子名满神州,所住之处能看到高大辉煌的建筑,奢华的布置,没想却只看到十数间稍微精致的木制别院,错落的布置在阡陌交通旁边,房屋之间隔着的是处处良田,种着瓜果蔬菜,房屋旁边却也豢养了鸡鸭猪牛等家禽家畜,不似修行中人倒似足凡人倾羡的世外桃源。 早有两三人,站在河边的小码头上,等着小船靠岸,显然早收到了消息,却正是神算子的几个徒弟,自然有那小童的师父关上在其中。棋盘山虽少与神州其他门派交往,但毕竟也算是修行中人,如今宾客上门,自也不会少了礼数。沌天门为正道第一门派,关上几人这才亲自到码头边迎接,倒让一众弟子因那小童的傲慢之态而心生的不满平息了不少。 一路寒暄,关上与三个师弟将沌天门众人领到一间小别院前,这才对沌天门众人道:“诸位,家师三日后方才出关,此期间我师兄弟三人要招呼各处来的道友,怠慢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单无双连说哪里,是我们打扰才是。带诸事交代完毕,关上这才与几位师弟一同离去。 单无双与陈空明将一众沌天门弟子安排在小别院的房间里,方走到门口,便听见声后有人喧了一声佛号,说道:“陈师兄,好久不见了,可还好?” 陈空明转身一看,只见别院门口站着几人,当前一人身着月白僧袍,双眼精光闪烁,前额隐泛佛光,正微笑看着二人。陈空明哈哈一笑,快步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笑道:“善明大师,十多年未见了,神采更胜往昔,看你佛法更深,怕是‘小弥陀功’到了大乘之境了吧。” 善明面露微笑,喧了佛号道:“小僧日夜对着青灯古佛,念经祈福,只望这世间不要再有乱起。倒是听说陈师兄你这些年行侠正义,挽救天下苍生不少性命,实在是我辈楷模,小僧自愧不如。” 陈空明连道“哪里,这只是外界虚传罢了。”这才将单无双介绍与善明他们。善明目光如炬,看了单无双一眼,道:“这位师兄精炬内敛,修行深厚,不愧是杨师伯的爱徒。” 单无双心中一震,却没想对方只看了自己一眼,便似能将自己看透一般,看来梵鸣寺年轻一代弟子,当是以此人为首了。脸上微微一笑,摇头客气道:“善明师兄过奖了,师弟资质鲁钝,一直在后山修行以补不足,直到此时才能得见善明师兄。早闻师兄不论修行还是佛法,在梵鸣寺年轻一代弟子都是翘楚,如今得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 双方一边寒暄,一边让入别院屋中就坐。梵鸣寺这边自然以善明为首,带队前来,而先前在北域历练之时的善性和尚也在其中,陈空明自是将他介绍给身后陆续出来的沌天门众人。双方相识之人相谈甚欢,还未坐定,门外又有人来,却是清虚观的一众弟子前来拜会。 清虚观当首者却同样在北域时便见过的清松子,自从应小敏嫁给易行云后,年轻一代便隐隐以清松子为首,这次她带队前来棋盘山,听闻沌天门众人到来,自是前来相见。清虚观与沌天门竹峰多了一层姻亲关系,多年未见,与易行云兄妹以及一众竹峰弟子更是相见甚欢。 这般交谈下,不知不觉,便已入夜。 善明看了一眼天色,对谈性仍是很浓的陈空明道:“陈师兄,如今天色已晚,不便太过打扰,我们便先告辞了,明日再叙。” 陈空明口若悬河,正将他前些年出行见闻讲完,虽是仍觉不足,但看了一眼屋外,发现却是月上西楼之时,别院内外都掌起了灯,已经有人陆续告辞了,这才站起来,挽留了一阵,与单无双一同将善明等一众梵鸣寺僧人送出屋外。 善明与陈空明告辞后,还未走出院门口,便见一人身着白衣,在月色下飘飘若仙,正自别院之后与两三个沌天门女弟子一同走了出来。 善明低头喧了佛号,微笑道:“宋师妹,多年未见,一切可好。” 来人正是宋飘雪与几个凝思阁女弟子,宋飘雪星眸一动,脸上的冰冷在看清是善明之后,似乎融化了少许,低头行礼道:“善明师兄,你好。”说了一句,便再无他言。 善明早知她性子,也不见怪,微笑道别后,转身带着一众梵鸣寺弟子离去。 宋飘雪站在别院门前,看着善明的背影,却有那么一瞬的晃神,似乎在他身上,寻找着什么人的影子。只是一瞬之后,她的脸上重又回复了冰凉,在身后师姐妹的呼唤下,轻身离去。 屋外虫声高鸣,醉生梦死般只贪片刻欢愉。棋盘山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可知明日之后,是否还有晴天? 月已西沉,棋盘山外围,一座高崖之上,却有两个身影,在月光下的身影,拉得修长。 “可以,解决任何问题。”其中一人一身青袍,戴了一个恶鬼面具,在月光阴影下更显鬼气森森,正是从魔斗山赶来的夜魇,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一字字道。 “不错,神算子二十年一出世,如今已是第五次。据闻前四次,都解决了整个修仙界无人、无法做到之事。”程长风一身黑衣,脸色淡然的看着远方无边的黑暗。 夜魇将目光从远处缓缓收了回来,却听程长风又淡淡道:“这段时间天下众多门派已先后赶到,永生堂这次派了一个神秘的人物带队前来,而魅影门表面上是由一个长老带队,但据下面查清,近年来十分活跃,连我们圣魔宗也在她手上吃过亏的‘赤炼仙子’金凤子也来了。” “哼!”夜魇冷哼一声,冷冷道:“看来他们仍是贼心未死,也罢,让他们再活多一阵时日吧。邢霸天已经进去了吗?” 程长风点头道:“宗主昨日传讯,让邢副宗主在明,我们夜魈在暗,务必让永生堂与魅影门的人有来无回。” 夜魇面具下的双眼精光闪烁,周围的温度忽的一降,便连五月里徐徐的山风也瞬间冰冷了许多。 “你,替我安排一下,我也要进去。”沉默良久之后,夜魇忽然出声问道。 程长风脸色倒是不变,似早料到此事,淡淡道:“你不怕遇见他们?正道那些人,早已进了将军岭了。” 夜魇微微偏转了头,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却是将左手腕抬了起来。只见一个神秘的图案,五星上的两个角点了银白和沙黄之色,看了一阵,却对程长风道:“这个连我也不知道来历的图案,真就是你留在夜魈的原因吗?” 程长风看了一眼那个印记,抬起了自己左手腕,同样有个类似的图案,不细看倒真难分辨出区别来,说道:“这是我们的族印,族中千百年来的族训,便是奉随你手上图案的人为主。族训难违,非我之愿。” 夜魇将手放了下去,转头看着只剩得弯弯月牙的沉月,半晌之后才将手抬起轻轻一挥,道:“你去吧!” 程长风微微一礼,转身便走,只是走到一半,却听见身后夜魇轻轻道:“无论什么时候,你要走,随时都可。”程长风身子微微一颤,终是没有再说话,闪身隐入了黑暗之中。 月色萧瑟,人影孤寂,更显寂寥。 高崖上只剩得夜魇一人,却忽的听见原本在夜魇肩头上闭着眼的白羽睁眼低声尖鸣了数声,夜魇伸手拍了拍它的身子,这才冷冷道:“既然来了,便出来吧。” 第二百零五章 是否合作 “呵呵!”夜魇话音刚落,却听见一声娇媚的笑声,声音还未停,便有一条火红的人影轻轻一晃,落在了夜魇身边三丈之外。 来人一身红衣,娇媚可人,嘴角浮着媚笑,怕是那双眼睛一眨,便可将人的三魂勾去了七魄。原本修炼此种媚功的女子,多是放浪之辈,但这女子媚意十足,当却丝毫找不到一丝放浪形秽之意,当真是奇怪。 “呵呵,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夜魇啊,夜深人静的,你这面具怕是要吓死人吧!”那红衣女子看清夜魇脸上的面具,拍了拍胸口,表示被吓到了。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又处处秀示着她美好的身段,娇媚的脸容加上姣好的身材,这女子不可不谓尤物。 夜魇脸上丝毫看不到一点起伏,依旧将目光停在远处西沉得早看不见的月牙上,连头也没转,只是冷冷道:“赤炼仙子,你留信给我,究竟为何?” “赤练仙子”金凤子将媚眼在夜魇身上打量了一通,心中暗道这男子便如一块寒冰,上下无不透着冰冷凄楚之意,这感觉倒是从未遇见过,十分特别。她心中思量,嘴上倒是立刻回答道:“夜魇之名,如雷贯耳,如今圣教上下,谁人不知。小女子心中好奇,这才留信约见,却不想……”顿了一顿,又“咦”了一声,道:“我好像在哪曾经见过你……” 夜魇转过身来,冷冷看了金凤子一眼,原本她若有所思,见夜魇转过身来,心中一凛,却是不知不觉退后了一步。夜魇冷哼一声,道:“金凤子,你可知我圣魔宗与你魅影门,是什么关系?” 金凤子又是“呵呵”媚笑一阵,这才道:“人说夜魇冷若寒冰,可冻人肌骨,我算了信了。男人都是一个样,就是猴急。”说到此处,见夜魇眼神越加冰冷,这才道:“好了,别盯着我,我这次找你出来,是想找你合作的。” “合作?”夜魇冷然道。 “不错,就是合作。”金凤子见夜魇似有兴趣,缓缓走到一块大石上,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坐了上去,似足娇羞女生之态,却不知在这几年中有多少人命丧她那看似柔弱的双手之上。 金凤子在大石之上坐定,见夜魇一双冷眸一直盯着她看,露了一个微笑,道:“今次代表我魅影门前来棋盘山的,是我门中长老惜花婆婆,此人奸险毒辣,而且多年相斗,死在她手上的圣魔宗弟子不计其数,我想与你合作,让她永远留在棋盘山。” 她微笑说话,倒如将杀人之事,说得去村口买菜那般轻松简单。夜魇眼中精光闪烁,却是一直没有说,静待金凤子继续说下去。 金凤子见夜魇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我知你心中所想,定是如此对你圣魔宗有什么好处。其实你我都知道,你们圣魔宗近年来势力越来越大,吞并了圣教许多派系,今次到来棋盘山,只怕不单是见神算子那么简单吧。” 夜魇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便听金凤子“嘻嘻”娇笑道:“你心中定是想杀我了吧,先听我说完,等我说完再考虑杀不杀我也不迟。” “哼!”夜魇冷冷一哼,转过身去,不再看他。金凤子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这才接下去说道:“你我联手,杀了惜花婆婆,一来本就合了你们的原意;二来多了我这个内应,胜算更高,死伤更少,这样的好事,你不会拒绝吧?” 金凤子说完,脸上挂着微笑,静静地等着夜魇回答。良久,才听见夜魇冷然道:“金凤子,你们魅影门的家事,竟然要找我这个外人来解决。魅影门是魔教千年大派,没落到此种地步,你们祖师脸面何在?我夜魇就这样简单被你们利用,充当你手上的棋子吗?” “嘻嘻!”金凤子娇笑着从大石上跳下,走到夜魇身旁,不过仍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着他的侧脸,道:“我们魅影门为何到这种地步,相信你们圣魔宗最清楚了。不过一事归一事,怎么样,你可答应与我合作?假如你答应,我另外送你一物一事,保能解你如今所需。” 夜魇依旧是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她的说话一般。高崖忽的一阵大风吹来,金凤子娇哼一声,道:“你这人,真不识趣,我一个弱女子,站在这夜凉之地,也不懂心疼人家。” 夜魇忽的冷笑一声,道:“弱女子,连你这种人都可以算弱,那这天下便没有一人可称强了。” 金凤子听罢,也不怒,却是微笑道:“你这是在夸赞我吗?能被夜魇夸赞,真是小女子的荣幸。” 夜魇不再理她,转身慢慢走了开去。谁知金凤子却在身后叫道:“哎,别走,你还没答应我合不合作呢?” 夜魇一顿,冷道:“我如何做事,不需任何人来说。” 金凤子追到他身前,只是依旧保持了一点距离,看了看他,又是娇媚一笑,道:“你这男子,当真是一块石头。好了,当我输了就是,先告诉你一事,此事怕是即便你们圣魔宗倾尽全力,也是打探不出的。” 顿了一顿,金凤子才继续道:“此行永生堂带队前来棋盘山,不是别人,正是永生堂老堂主的亲生女儿海棠。” 夜魇眼中精光一闪,看了看金凤子,冷然道:“永生堂堂主一生未娶,闭关多年,堂中之事全交予长老会处理,何时又跳出一个女儿来了。” 只听金凤子又啐了一声,道:“这还不是你们男子最喜欢做的事,一夜风流却害惨了天下可怜女子。你若要证实真假,只需派人前去一处打探即可。”说完将一个地址说了出来。 夜魇静静听完,对金凤子道:“永生堂如此机密之事,你又从何处得知的?” 金凤子嘻嘻一笑,道:“这你就不要管了,怎么样?我想这个消息,对你们圣魔宗此行应该会有帮助吧?” 夜魇不置可否,却见金凤子从怀中掏出一物,对着夜魇隔空扔了过去,夜魇一动不动,也不动手去接,任由那物落在地上,发出“噗”一声响。金凤子防着夜魇,夜魇又何尝不对这个女子小心提防。 只听金凤子撇嘴小声骂了句“胆小鬼”,然后说道:“棋盘山每次开山,都会发出一定数量的‘无须讲’令牌,方便实在不能露面的人进去。你们临时去找,未必那么容易找到。我想,这东西你定是需要的。”说完,媚眼如丝,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夜魇静静听完,却是一言不发,向着林中阴暗处走去。金凤子见他似要离去,心道这个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精心准备之物,依旧无法让他意动。眼见夜魇就要走入密林之中,金凤子急道:“喂,你到底答不答应啊。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洛小桑!” 这最后的一句,金凤子叫了出来,连她自己也是一愣。只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却静静地看着夜魇的身子,没有半分的停留,消失在阴暗处。 金凤子怔了一怔,刚才自己一时心急,忽的记起眼前这个身影,这个声音,与当年自己在灵山之时见过的沌天门弟子一模一样,可是见夜魇刚才表现,又绝不可能是他。当年金凤子因为在魅影门中参悟神卷上的内容,没有去漠北,但关于洛小桑的种种传闻,早便听说了。莫非自己真的认错人了? 金凤子眼珠转动,正思量间,忽见林中飞出一只猛禽,正是方才站在夜魇肩上瞪着凶眼对自己看的那只。只见它瞬间飞近,对着地上自己刚才扔出的“无须讲”令牌一把抓去,转眼间消失在了密林中。 看着那白色的猛禽,金凤子忽的嘴角浮现一个狡黠的笑意,自语道:“哼,男人,还不是装模作样,我迟早要摘下你的面具,看看你究竟是不是他。”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到了第三日一早,便是神算子出关之时。早有关上等人的弟子,将正道一众人等引至一座木屋前的空地之上。这座木屋与整个将军岭中其他别院的木屋在结构上并无二致,只是原本应该是雕花木门的位置上,却只有一张青色布帘。 时间尚早,正道众人正对着木屋议论纷纷,猜测里面有甚物事以及神算子的用意之时,忽的身后一片哗然之声。原来却是圣魔宗的副宗主邢霸天引着一众弟子,正从一座别院出来,沿着阡陌小路走到了木屋之前。 正道众多门派,无不对魔教特别是圣魔宗恨之入骨,有些弟子经历过漠北之战,一见仇人在眼前,心头一热,更是纷纷祭出了法宝,大有不顾一切,大打出手之态。好在领头之人尚有一丝清明,出行之时门中掌门长老千叮万嘱切莫在将军岭中生事,这才将躁动之势压了下去。只是眼神依旧是狠狠地盯着魔教众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怕是他们早就动手了。 邢霸天一身枭雄之态,目视无人,态度嚣张之极,大步走到木屋前的一处空地上,坐在属下搬来的一张椅上。 这边邢霸天一出现,却又有其他魔教人物慢慢由各自的别院内走出,其中有一人,满头银发,手中驻着一把金色龙头拐杖,缓缓走到邢霸天身边的空地上。 邢霸天哈哈一笑,对着那白发老妪拱手道:“惜花婆婆,好久未见,你身子依旧这般硬朗,实是贵门之福啊。” 惜花婆婆冷冷看了邢霸天一眼,冷哼了一声,也不去答他的冷言嘲讽,径自在属下抬上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 这边魅影门的人一出现,又有永生堂的一众弟子从别院中陆续走出,当先一人看服饰应是一妙龄女子,但脸上蒙了黑色面纱,看不见容貌,不过身段倒是婀娜多姿,手上及脖颈处未被衣饰遮住的地方,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只怕姿色应该是不差。 邢霸天眉头微微一皱,向身后的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手下点了点头之后,迅速退了出去。 要说棋盘山乃是天下唯一一处能让正魔二道同处一地而相安无事的神奇地方,换做其他地点,只怕远远见到那法宝的光虹便遮天盖日,斗得不死不休了,哪如现在大眼瞪小眼。 如今在这木屋的空地之上,正魔二道却是隔了十丈之远的距离,而魔教派系之间虽不似与正道间的距离相隔甚远,泾渭分明,但终是魔教一员,只是稍稍分开,以示区别。 未及,便见到神算子的一个徒弟关右,走到木屋之前,道:“各位道友不远千里来到我棋盘山,招呼不周,怠慢了。家师已经出关,只是这次家师所需之物非同以往,所以原本的安排会有些变动……” 第二百零六章 只道那影 场中一片哗然之声,吵得最大声的,反而是正道这边。原本根据前四次神算子出关的安排,便是由关上等人将各派选出之人带至神算子闭关的壁洞之前,经由神算子说出所需之物的天机,自行悟出找寻,一旦寻得,再带回到棋盘山交予神算子。各派早便选好人选,没想这次竟然会有变动。 “如今却是有甚安排?”议论声中忽的有人大声叫道。 这一叫之下,议论声渐缓,关右等得声音渐小,这才道:“诸位,实不相瞒,家师出关之后,即刻传讯于我们,说此次他所需之物,非但难寻之至,而且得之有违天和,非有大机缘者不可得。家师也知诸位都乃神州一方人物,单是如此说并不能让诸位心服,所以特安排了三道问题,只要诸位能全部通过,才算勉强能办到此事。” 关右说完,场中又是一阵哗然,议论纷纷。有人怀疑,有人愤然,有人起哄,皆以为棋盘山有心为难,只有少数曾参加过上一次棋盘山聚会之人,才晓得棋盘山神算子所说定不会有虚,他说难既是真的难了。只是千里迢迢赶来,就这般回去,又实在不甘心。 “如此,如今的安排又是什么?”忽的刑霸天在一旁冷然道。 关右看了一眼刑霸天,施了一礼,又转身对场中众人说道:“诸位,今次的问题有三,我身后的木屋是一,其他二道,在后面的屋中,只要各派选出之人,进入屋中能顺利通过,自有人带领各位往下一木屋之中。” 关右说完,却有人眼尖,马上叫道:“即是如此,定是从你身后的布帘进入屋中,却为何这木屋还有一道偏门可入?” “这正是关某想说之事,”关右看了一眼那同是挂了一窗布帘的偏门,道:“诸位道友,修行在世,相信各位都知道,总有那么些人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露面的。不是棋盘山看不起诸位,而是家师此行出关之前先有交代,他所需之物,偏是这些人才比较有可能寻到。所以此门,便留给了他们。” 关右顿了一顿,未等场下议论,如早料到会有什么反应般马上接着说道:“诸位,我棋盘山行事,不偏不倚,自有公道在世间,相信这么多年,也早有薄名。所以请各位无需担心,尽可选出适合人选,待他们进入之后,再行进入。” 关右说到此处,便不再说话,拱手施礼后,留下场中众人议论纷纷,自己却是退到了那偏门之外。 众人正在议论当中,却忽听有人叫了声:“有人来了。” 只见一道灰茫,却是从天而降,光虹落地之后,也不见散去,却依旧裹着全身,便真如关右所说,都是不能现世之人,只怕不是身负累累血债,便是身怀不世奇物。那人落地之后,径往关右走处,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递与他。 关右接过木牌,看了一眼后,便又递还与他,施礼后揭开布帘让其进入。 这灰茫人出现之后,紧接着便又有数道破空声音从天而降,同是落在偏门之外,将那黑色木牌递与关右,要么以光芒罩身,要么以衣袍裹住身形脸面,揭帘而入。 单无双看着一众人从偏门进入,却是从怀中掏出一物,与那黑色木牌一模一样,拿在手上轻轻道:“原来如此,难怪师尊临行之前将它交与我,原来‘无须讲’便是这么回事。” 身边的陈空明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令牌,皱眉道:“莫非这棋盘山以为我沌天门需要这么鬼鬼祟祟进去吗?当真是……” 这棋盘山看似鲁莽,将这“无须讲”令牌发给沌天门此等名门大派,只怕其他名门大派皆也收到了。不过仔细想之,这名门大派,真便全部是可以见人的吗?想来棋盘山坐身其外,有些东西却是比谁都看得通透。 宋飘雪站在单无双等人身后,依然冷艳绝双,引得正道众除了梵鸣寺的和尚外许多男弟子有意无意间向她看去。星眸转动,却是看了看单无双手中之物,抬头,看了青天白云。 不可,再现世之人…… 谁人心中,却是有幽幽一叹。 便在此时,只听天上又有破空声音,一道青色光芒,从天而降,轰然落地,同样落在了关右身前,从怀中掏出了“无须讲”木牌。此人一身青袍遮住头脸,脸上唯一露出之物,竟是一个恶鬼面具,但也是在阴暗之中若隐若现。他远远背对众人,速度奇快,关右点头示意之后,他便自行揭帘而入。 只是他虽是快极,便也逃不过场中眼中犀利之人。 刑霸天眉头皱起,盯着那人的背影,显是知道了什么,只是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魅影门的惜花婆婆原本半闭的双眼却是睁了开来,握住龙头杖的手上拇指在杖上轻轻摩挲着,定是心中有了什么计划。唯独永生堂的那个神秘女子因为脸上为黑巾罩住,看不住变化,但身后一个白发老者却是脸色变了一变。 宋飘雪站在一众沌天门弟子之中,星眸转动,却是在看到那个青袍男子的背影之时,身子微微颤了一颤。 只怕这是灵魂深处的一声呐喊,不由自主的,仿佛失去的珍贵之物失而复得般。 镂刻在骨髓中,心中,灵魂中的那个身影,多少次午夜梦回,却又化作了点点星泪的那个身影,就这般出现在眼前。 多少次凭空独立,笛音缭绕心门;多少次雪月独舞,剑影穿梭如光。只为能有那么一刻,将心中的那丝执念狠狠地抽离。 只是,学会的语言,学懂的事情,能相忘吗?只怕早就成了习惯,成了灵魂的一部分。 单无双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低头看去,自己手中的“无须讲”木牌已经失去了踪影。他脸上一变,抬头看去,只见宋飘雪化作光虹,瞬间出现在了关右身前,将手中的木牌递与他。 不单是沌天门弟子,便是连正道其他门派中人也是人人脸上变色,有些年轻弟子更是一阵惊呼,引得魔教那边不明所以,也尽往这边看来。 关右看了看木牌,又看了宋飘雪一眼,道:“这位姑娘,你也要凭此木牌进去?” 身后早有单无双赶至,高声道:“宋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宋飘雪脸上冷然,默默点了点头。手中的沧浪神剑似能感受着主人的心情,隐隐泛出黄芒。 关右又看了看她,道:“如若在下没记错,这位姑娘应是沌天门弟子。在下多嘴问得一句,姑娘可知拿了此木牌进入,期间有事,生死便全由自己,棋盘山不再插手?” 宋飘雪白皙的脸庞上动了一动,深深看了一眼旁边青色的布帘,却是再不犹豫,点了点头。 关右见她点头,便不再多言,揭开了布帘,宋飘雪一个闪身,飘身进入了木屋之中。 宋飘雪行动异常,倒是让正道一阵哗然。单无双脸色数变,眉头皱起,却忽的肩头一动,却是陈空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单师弟,宋师妹修行深厚,处事不惊,深有见地,她如今如此反应,只怕定是有原因的。多担心也是无益,不如我们便尽快选出一人进入,也好有个照应。” 单无双见陈空明如此说了,只得无奈道:“今趟棋盘山安排有变,倒叫我等始料不及,只怕非是容易之事,陈师兄以为派谁进去好呢?” 陈空明微微一笑,道:“那自然是由单师弟代表我们沌天门进去了,还能是谁。” 单无双听罢摆手道:“师弟我才疏学浅,修行更是远不如师兄你,陈师兄你才是合适的人选……” “哎!”陈空明未等他说完,就将他的话打断,道:“单师弟无需过谦,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我与门中各峰弟子商议的结果。况且能进去我还巴不得进去呢,外面魔教虎视眈眈,不安好心,不得不小心提防;相比较下,倒是里面轻松得多,哈哈。” 单无双见陈空明眉头微皱,却还是以言语让自己放松,自能明白他的心意,这才道:“那好吧,陈师兄,外面的一众师兄弟便有劳你了。不过只怕师弟我才疏学浅,到时会辜负了众望。” 陈空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担心,便与他一同走回沌天门弟子中去商议安排相关事宜。 过不多时,只见空中又落下一道红色光芒,光芒迅速散去,露出一个美艳的女子,那媚眼如丝,向着场中众多男弟子看了一眼,如勾魂夺魄,倒叫他们砰然心动,暗道好美,浑然忘了此女子为何竟不似其他人般以光虹或者衣袍遮住身形脸庞。 那红衣女子朝着场中微微一笑,却是将“无须讲”木牌递与关右后,闪身进了木屋之内。 魅影门的惜花婆婆眼中精光一闪,冷哼了一声,却是少有的站起来道:“关道友,不知我等是否也可以进去了?”话音低沉,犹若男声,如果冷不防下,倒会吓人一跳。 关右看了惜花婆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才施礼道:“让诸位久等了,现在请各派选出的人进入屋中便是。” 关右此话一出,那惜花婆婆人影一动,便化作一阵金光,闪身进了木屋之中,那门前的布帘只是轻轻一晃,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阵风吹起,可见修行高深,身手非同小可。这边惜花婆婆一动,刑霸天与一众魔教派系选出之人,也是纷纷进入,而那永生堂,却是那头上罩了黑色面纱的神秘女子进入木屋中。 魔教人物一动,正道众人自是不肯落后,虽然明知先后并无差别,但心中却觉气势不可输了,众多门派选出之人也是纷纷进入。沌天门自然是单无双,而梵鸣寺则是善明,清虚观少有的非清松子进入,而是其师弟清明子。 众人原以为这木屋十丈见方,大小看在眼中,进去之后自当一目了然,谁知这木屋只是一个前堂,进门之后,却大有乾坤。 第二百零七章 天石幻象 木屋之中,只摆设了几张木椅木桌,再无他物。木屋之后,便有一条廊道直通后堂,而偏门与正门之间,却有一条屏风相隔。看来棋盘山如此安排,定也是有深意在其中。 一众数十人进入之后,不再停留,却是沿着木屋后的小道,直奔后堂。有心之人行走间看了一眼小道两边的花草,发现摆设竟也是隐含了阵法机关,一旦触发,怕是要身陷其中难以逃脱,定是为了防止有人不愿遵守规定滋生事端所设。 后堂比之先前的木屋自然是稍大,进入之后,发现大厅中间,站了一人,自又是神算子的徒弟,关左。而大厅的中间,隔着一张屏风,显然又是将偏门与正门进来之人隔了开来。 待众人进来之后,关左对着众人施了一礼,说道:“各位道友,相信我师弟关右已然将所有事项向众位说明了。这一关便由我来向大家说明,其实说来也简单,便是请诸位在我身后的‘天石’前站得三息,三息之后,假如诸位仍能继续前行,那么便由在下弟子将诸位带到下一个木屋中。” 此语一处,众人纷纷小声议论。关左身后的木桌上,放着一个漆黑木盒,想来他说的“天石”便是在木盒之中,不过听他语气,好似这“天石”有什么危险一般,而且威力还不容小觑。 “关道友,这‘天石’究竟是什么东西?”忽的有人问了一声。 议论声音渐小,却听关左道:“这‘天石’乃家师年轻之时云游神州偶然在一处山谷发现的,却发现此石竟能让人无端产生幻象,深浅因人而异。家师知道此石定非凡物,在附近打听下,才知晓多少年之前,有飞石从天而降,是以称为‘天石’。” 关左顿了一顿,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又道:“家师此次所需之物,非有大毅力者不能得,所以才以此石试之。此石虽能让人产生幻象,却是没有任何危险,最不济便是如大病初愈罢了。诸位,谁先请?” 众人议论声又起,只是无人敢第一个上前去。 便在此时,只听屏风那边,偏门进来之处,却是有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冷哼了一声,道:“无胆之徒,我先来。”说罢大步先前,走到了那木盒之前。 却在此时,又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嘿嘿”冷笑一声,道:“阴山老怪,你可小心,死在你手中的人可不少,当心化作厉鬼将你的魂魄也勾了去。” 此话一出,倒叫屏风那边的人一阵哗然。阴山老怪多年不出世,为人暴戾,性格古怪,行事乖张随性,一双手不知染了多少鲜血,但据闻他心血来潮之时也会出手救人,而救人之后看不顺眼又会再将所救之人顺手杀掉,性情当真古怪之极。 阴山老怪一身罩在黑袍之中,冷笑一声,也不去回答,却是招手示意关左可以开始了。 屏风两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关左轻轻地将木盒打开,木盒打开之后,并无大家原先预料会有甚奇光发出或有其他异象,倒是能闻得屋中突然多了一阵异香。 阴山老怪头脸皆罩在黑色衣袍之中,看不到变化,只是那木盒打开之时,只见他身形微微晃了几晃,一瞬间,竟从他身上散出阴森鬼气,忽的他“哈哈”大笑一声,喝了一声“杀!”,屋中瞬间又是杀意大起。 说也奇怪,在他一声大喊之后,忽然间屋中的阴森鬼气以及杀意消失不见,却听关左出声说道:“恭喜,请!” 阴山老怪身子一定,也不再说话,却是从关左身后的门中走了出去。如此看来,他定是通过了考验,从幻象中醒来,算是过了关。 这般阴山老怪一过关,众人议论声又起,便有人自行再去尝试,只是这次却是有了区别。只见那人在木盒打开之后,瞬间脸色大变,额头满布大汗,如惊恐万分那般,似有无形鬼物缠身,跌倒在地,苦苦挣扎,嘴唇轻轻颤抖,似乎在喊什么却又喊不出声,痛苦之极。 关左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铜铃,俯身在他的耳边轻轻一摇,那人才瞬间从幻象中清醒了过来,满身大汗喘息不止,为关左的弟子扶起带出屋外,真如大病初愈般全身乏力。如此之下,众人心中马上便有了数。 夜魇一身裹在青袍之内,冷眼看了屋中身边众人。屏风这般以“无须讲”木牌进来之人,不超十个,不难看出都是修行深厚的一方人物。便以这阴山老怪为例,连这等数百年都未曾出世的魔头都来找神算子,看来此行要寻到神算子所需之物,怕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忽的身边红影一闪,只见金凤子闪身到了夜魇身边,向身后那个冷艳的女子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低声对夜魇道:“你身后那个美如天仙的女子,是不是你的旧相好?进来之后,她的眼光便一直留在你身上。” 夜魇心中微微一颤,以他一身修行,如何不知身后站着的是宋飘雪。转眼间,却彷如隔世。已死之人,如何还能贪恋前世的红尘羁绊。 便在那个白衣身影,跪在他身边,对着自己,对着所有人,对着这个世界,说出“以命相保”的决绝的脸庞在心中浮起之时,他毅然踏了出去,向着关左身前走去。 金凤子楞了一楞,看了看夜魇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宋飘雪,娇媚的双眼转了几转,嘴角却是浮起了一丝笑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夜魇一走出,立刻便有数道眼光落在了他身上。 单无双眉头微皱,看着这个青袍鬼面人,心中在猜测他的身份;而原本微闭着双眼颂念心经的善明,忽的心中一悸,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闪烁,紧紧地盯着眼前之人。 关左见夜魇上前,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之后,便缓缓打开了木盒。 一道冷光,让他紧紧闭上了双眼,忽然间,他仿佛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混杂了枯枝杂草,还有泥土的香味;还有一声,熟悉之极的鸟鸣。 他睁开了双眼,却是呆住了,一瞬间,泪,已经湿透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滴在沌天山后山,那条通往凝思阁山道的青花石板上。 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回头,却是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身影,那个慈祥的老人,正微笑着招手让他过去。 他大喊了一声,刚刚想奔过去,紧紧地抱住,死也不放手。没想刚踏出一步,却是踏在了一个水泊,不,血泊之中,溅起无数的血花。他一惊,只见无数的鲜血,汇聚在他脚下,无数的尸体,倒在一边,还有人挣扎爬来,向他求救。 触目惊心! 他呜咽着,想要扑过去,向着追杀潘家村的恶人狠狠地扑过去,谁知脚下却是动也不动。那个慈祥的老和尚哟,他温暖的话语仿佛仍在耳边,转瞬之间,却化作了狂风暴雨,鬼哭狼嚎之声。 泪水,融入了脚下的血水之中。 有谁知道,有一个少年在高声呼喊,彷徨,惊恐,哪怕谁都好,伸手将他握一握,便好。 泪早已干透了,他缓缓抬起了头,有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微笑着向他走了过来,只是在他身前看着他。 爹,娘! 这无数人叫了无数次的平凡的声音,却卡在了咽喉,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陌生男女伸出了双手,想要将他拉起。仿佛千万斤重,手,抬了起来,忽的陌生男女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魔眼”。如黑暗的贪婪巨口,瞬间将他们吞噬了下去。 “啊!” 他发出震天一吼,天地变色间;那巨口却变得更加的狂妄了,“桀桀”似乎在仰天狂笑。 “你,一定要好好的!” 身前,有个蓝衣女子,衣襟飘舞,乌丝在狂风中脆弱无助,美丽的容颜,嘴角挂着淡淡的甜笑,满足的,从他的身边缓缓升起,向着那魔眼飘去,化作黑暗之下最绚丽的一抹色彩。 “不!” 嘶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他奋身一跃,终于不顾一切的将那只曾经温柔的小手抓住,紧紧抓住。可是,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将她的手收了回去。 狂风肆虐,吞噬了她的声音,那口中,分明依旧说着“你,要好好的!” 黑暗中,仿佛有个声音从那魔眼内传来:“回来吧,你不属于这个地方。回来吧!” 他跪身在地,无边的沉沦,如此是否也好,也好。那就回去吧,反正这个世界,再也无可留恋。 他缓缓,站起;慢慢,对着那黑暗的魔眼轻轻伸了双手。 大厅中悄然无声,自夜魇站在那木盒面前之后,屋中便顿时多了一股肃杀之意,暴戾的气息顿时弥漫了整个大厅,所有人皆运起护身功法才能抵挡得住,心中吃惊不已,紧紧地盯着他,心中猜测此人到底是何方隐世魔头,竟有如此惊天魔力。 蓦地,“滴、滴”,只听得几声水滴落地之声。竟有汗水,从夜魇垂着的手中不断滴下。 关左眉头一皱,看了看眼前依旧一动不动,仍然挣扎在幻象中的鬼面人。他记得师父曾说过这“天石”的幻象因人心中的深藏的记忆而起,以佛家之言,即是因孽障而生。假如你的孽障越多,那你重复的痛苦便越重,陷入幻象便越加的难以自拔。眼前之人站在“天石”前面已经过去了十息时间,仍未从幻象中解脱,还在苦苦挣扎,只怕此人心中的孽障,非常人能理解。 是否应该强行让他苏醒过来呢?关左心中忽的又想起,师父曾交代这“天石”虽对一般人无害,但面对之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而又强行唤醒的话,只怕可能会留下无可弥补的创伤。 便在关左犹豫之际,忽的有人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第二百零八章 无源水漂 关左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正是梵鸣寺的善明,低声喧了一声佛号。虽然声音不高,可是竟用上了梵鸣寺的佛家真言“小弥陀功”。 场中众人眉头微皱,纷纷看向善明,正不明所以之际,却见原本一动不动的夜魇,忽然动了一动。 一股金色的气息顿时从炁海深处腾身而起,夜魇鬼面之下的脸上金光一闪而过。 在他眼前的那个魔眼,依旧狰狞恐怖,咆哮肆虐,如欲吞噬世间的一切。原本痛苦的神情,却在他脸上一点一滴地消失了。 他仰天长啸,声动四野。将剑,高高举起。 一束红黑金三色光芒,冲天而起,狠狠地冲进了魔眼之中。瞬间,将它碾得粉碎。 “此生此世,我定要将她找回来的,谁,也不能让我放弃。” 对着自己,对着这个世界,他一字一字地又说了一次。 大厅之中,只见夜魇忽的动了,却是退了一步,不过身子马上稳了下来,原本充斥着屋中的杀意以及暴戾之气顿如潮水般,迅速涌入他的身内,众人顿觉无形的压力一少。关左看了他一眼,心中竟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出声说道:“恭喜这位道友,请。” 夜魇不再说话,绕过关左,转身走进了屋后。 夜魇一走,众人这才小声向旁人打探起这人身份,可惜知者甚少,几乎没有人说得出他是谁。邢霸天脸色阴冷,盯着夜魇离去方向冷哼一声,正待上前,却没想慢了一步,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冷艳女子走到了关左身前。 宋飘雪走到木盒前面,星眸转动,盯了一眼青袍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身后低头颂念的心经的善明和尚,又看了看青袍人在地上留下的汗珠,似乎若有所思。直到关左出声问了第三句是否准备好了,她才点了点头。 没人知道宋飘雪在幻象中看到什么,只见她三息之后,醒转过来,却是额头布满汗水,脸色惨白,玉齿将下唇咬出了血也不知。 未等关左说话,她便自行闪身进入了屋后。 屋后是一条乡间小道。在俗世之中,无数人记忆中的乡间小道。 夜魇踏进小道,缓步而行,背后的冷汗依旧却是浸湿了衣衫。那无数次午夜梦回惊醒的画面,如今清晰无比的又在眼前闪现,如此残酷,倒叫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闭目良久,才将心中的悸动压了下去。 “呼~”一口浊气从他口中缓缓吐出,润入心中的,是午后细雨滋润又参杂了泥土芳香的田园气息。 他又慢慢向前走去,在因为细雨轻拥而变得娇柔无比的泥土小道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这位道友,你好。师父令我在此相候,领你到下一处。”忽的转弯处,站着了一个八九岁的女童。眉目清秀,脸蛋泛红如初熟苹果,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夜魇,脸上不乏对他脸上凶恶面具露了好奇神色。 换做以往,夜魇定当闪身而过。只不知是受了方才幻象影响亦或如今所在的田园风光,夜魇竟缓缓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如果让夜魈中人看到夜魇如此温柔一面,怕是惊得口也合不拢的。 夜魇当先走过,却听身后的女童轻呼了一声:“咦,这么快又有人来了?” 夜魇身子一顿,乡间小路上,一个白衣女子,美丽如仙,连路边留在绿叶上的雨水沾湿了衣角也不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星眸倒影着眼前男子高大又沧桑的背影。 他,却是再也不停留,举步向前走去。 女童对着眼前的冷艳白衣女子施礼道:“这位姐姐,师父令我……”岂知那冷艳女子未等她说完,只是深深看了眼前男子的背影一眼,便跟了上去,倒叫那个可爱女童心中郁闷了一下,撇了撇嘴,这才跟在二人身后走去。 小道上,有三人,一男一女,一个女童,正垫着脚尖,跟在两人背后。 谁也,没有说话。小路上,留下了三双浅浅的脚印。 “嘻嘻,姐姐,你和叔叔认识的吗?我也喜欢跟在我师兄们身后,在他们脚印边比大小呢,我迟早大过他们。”女童小孩心性,耐不住寂寞,却是发现了眼前二人奇怪的一幕,不由嬉笑道。 那年年幼,白雪之地,自己一浅一深地跟着的,是那个美丽的女子。自己努力在她脚印边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只有那般,才知道不是在做梦,才能知道自己的存在。 夜魇心中一阵颤抖,他哪里知道,当时眼前的美丽女子,早就发现了身后为了配合着脚步而一脸认真较劲的少年。 只是…… 夜魇面具下苍白的脸庞忽的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脚步,却是不由加快了少许。 宋飘雪看着脚下浅浅的足印,又抬头看了眼前已然走远的男子,抬步,又在脚印边,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走得一阵,才远远见到一间木屋,立在前方。夜魇身子一顿,微微皱了皱眉,只见那木屋建在一个小湖上边,说是木屋,只不过是一间常见的凉亭,在四周搭了围栏而已。两座木桥连在木屋两边,一出一进。只是让人心中生寒的,是那湖中的湖水,几呈墨黑之色,倒如一湖墨汁。看得久了,不由心烦意乱。 夜魇只是稍稍一停,便走上了木桥,径直往木屋中走去。 身后,宋飘雪看着眼前的青袍男子走进了木屋之中,看了看这一池黑水,眉头也是微微一皱。却忽的见到,湖边一只老鼠,拖着伤腿,为一条黑蛇追赶,逃无可逃,跳进了黑水之中。 只是微微一挣扎,便沉了下去,便如为这黑水,一口吞下。 夜魇进入木屋中,只见屋中只有两人,一人是那神算子的徒弟关下,见他进来,微笑向他施了一礼,而另外一人,则是一身黑袍的阴山老怪。夜魇脸色冷然,微微还礼之后,却找了一处站定。 方一站定,只见阴山老怪微微侧过了头来,眼中射出冷光,看了他一眼,嘴角一裂,夜魇顿觉耳中嗡鸣如雷击,心口如压大石,几乎透不过气来。他这十数年来,经历大小厮杀无数,早非当年的少年,脸上红光一闪而过,冷哼了一声,耳中的嗡鸣声顿弱,冷冷看了阴山老怪一眼。 那阴山老怪原本咧嘴似笑非笑,夜魇一看之下,顿时嘴角一收,片刻之后,脸上才又缓缓一松。阴山老怪无故发难,夜魇自也不让他好过。不过这一下交手,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占不到便宜。 此时夜魇耳中却听到那阴山老怪阴测沙哑的传音道:“哼,果然是后生有力,看来魔教年轻一辈,当以你为首了。” 夜魇冷冷一哼,却又听阴山老怪说道:“我徒弟阴平阴常,是否都命丧你手?” 夜魇心中一震,看了看阴山老怪,只见他头脸藏在黑袍之下,看不清楚,只是这一问,却当真古怪,且不说他如何知道自己当年之事,如今说起却又意欲何为?难不成想为徒弟报仇?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夜魇冷然回道。 “嘿嘿嘿……”耳中只传来了阴山老怪阴笑的声音,却是不再说话。 便在夜魇思索之际,却又听见又数人进入木屋之中。又等了片刻,陆续又有人进来。不过相较第一关,人数却是少了三分之二,正道中人有沌天门的单无双,还有梵鸣寺的善明和尚,清虚观的清明子,而魔教三大派系的人也是顺利通过,一身红衣的金凤子一进屋中,对着夜魇微微一笑,却是站在了他身侧。 主持的关下看了看天色,这才对屋中的十数人道:“各位道友,经过第一关之后,便剩得诸位了。相信我两位师弟在前面已经讲过各项事宜,我便不再多言。这一关,却是考验大家的智慧。此行家师所需之物,除了有大毅力者,仍需有急智才可事半功倍。诸位请看这边……” 关下走到木屋之旁,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白色羽毛,伸手轻轻抛下了窗外。只见那白色羽毛漂浮间落在墨黑的水面上,却忽的没入了水中,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关下转头见众人脸露愕然之色,微笑道:“诸位,此水名曰‘无源’,家师自南方十万大山深处引回,无根无源,不知来自何处,鹅毛不浮。” 顿了一顿,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放在屋中的木桌上,却见盒中竟有一些小瓦片。关下拿起一块,道:“诸位,请以此瓦片,在这‘无源’水上,打出水漂来。” 众人听罢皆是一愣,这打水漂乃是乡间孩童游戏,原本便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如今这“无源”水鹅毛不浮,要让这比鹅毛不知重了多少的瓦片在水中飞得几飞,连触水面数下而不沉,便是极难之事了。 众人皆陷入沉思之中,却听见有人问道:“关道友,这打水漂虽是难事,但也非无人可办到。可是如果有人先行办到,其他人学之,那这一关岂非形同虚设? 众人纷看向关下,却见他微笑道:“这位道友无需担心,假如诸位有谁想到办法,只需与在下到身后的屏风中一试即可,高低立见。” 原来屋中的屏风作用如此,无怪乎原本便不大的木屋,却是在一边摆设了一席大屏风,累得众人进屋之时无不多看了几眼。即便如此,仍是无一人先行想到办法,亦或有人想到,却是静等他人先试。 忽的白影一闪,却是宋飘雪,一脸淡然,走到关下面前轻轻点了点头。 关下微笑道:“哦,这位姑娘想到办法了,这边请。” 二人走到屏风之后,过了片刻,只听得关下“咦”了一声之后,屋外水面上,一个瓦片化作灰影,在黑色的水面上点了三点,如蜻蜓点水,这才无声无息消失在水面上。 众人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宋飘雪进来不到片刻,这便想到破解之法,当真是十分了得。关下与宋飘雪从屏风后走出,关下施礼道:“这位姑娘大智,关下佩服,这边请。 宋飘雪微微还礼,一语不发,由关下所指方向,轻轻走出了门去。 “喂,你的旧相好不但貌若天仙,还有大才,当真不错。你可想到办法啦?”金凤子在夜魇身边娇笑道。 夜魇脸色冷峻,却也不去回答金凤子调侃之言,见到此时又有一人似乎想到办法,上前行事,没想那瓦片一触水面,即可便沉了下去。那人似乎不甘心,又试了两遍,这才一脸失望的与关下从屏风后走出,由一个童子领着他由进来时的门出去。 众人脸色凝重,便在此时,忽的有人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第二百零九章 借桥过路 只见善明和尚双手合十,眼光若有似无间在夜魇身上看了一眼,走到关下身前,又喧了一声佛号,道:“本来心无物,哪惹得尘埃。关前辈,便由小僧来试一试吧。” 关下还礼之后,便带了善明前往屏风之后。众人知道这梵鸣寺小和尚修行高深,纷纷侧目看去,片刻之后,只见得屋外黑水上又飘起了一个水漂,在黑水上轻点两下,便沉入了水中。 二人走出后,关下施礼道:“小师父佛法无边,在下佩服,这边请。” 善明喧了佛号,道:“关前辈客气,小僧实属侥幸。”说罢转过身,从关下所指方向走出了屋中。 夜魇眉头微皱间,却听金凤子又在身边轻轻道:“你还没想到?我可是想到了,却还是从你那旧相好身上学的。” 说完娇笑一声,径自走到关下身前要求一试。此时剩得未试之人只得几个,纷纷侧目看去。只见金凤子进得屏风之后不久,那瓦片便又在黑水上飘得数飘,远超其他通过之人。 如此之下,金凤子自也是顺利通过。夜魇心道这女子心智如此之高,加上修行不低,极难对付,只怕今后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便在此时,只听那阴山老怪阴测森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道:“此关便是令得瓦片飘起,可有其他限制?” 众人知道他话是对关下说的,当下停止了思索,纷纷看向关下。关下略一沉吟,道:“家师倒是未曾有其他交代。” 阴山老怪还未说话,只听在上一关中出言讥讽的尖细声音又响起,“嘿嘿”冷笑道:“阴山老怪,你莫要忘记此关考究脑袋,你们阴山多产蠢材,你这主人,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哈哈哈” 阴山老怪看了那灰袍之人发出奸细声音的人,冷哼道:“独眼魔君,看来百年前那一掌还未让你长记性,好,好……” 关下见二人似有旧仇,看似争端要起,于是上前道:“****友,不知你可是想到办法,请随在下过来。” “不必!”阴山老怪沙哑之声忽道,随即又“嘿嘿”笑了两声,傲然道:“老夫所用方法,即便被他们看见,他们也学不来。” 说完慢慢走到窗边,但随他行走间,屋中阴寒之感大盛,鬼气森森,便如置身乱葬岗等聚阴之地。阴山老怪手中忽然多出一把鬼头短杖,通体漆黑,一声不长不短的咒语之后,那鬼头短杖忽的射出一道黑芒,渐渐汇成一个圆形光团。 此时阴山老怪口中不断地颂念着短而绵长的咒语,反复间,屋中鬼气又浓重了许多,众人不得不御起心法抵抗。 蓦地,屋中传来低低地一声鬼叫声,从那黑色光团内,竟然爬出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小鬼。那小鬼甫一出现,便露出尖尖细牙,鬼目翻转中看见周围众人,作势便欲扑来。阴山老怪口中咒语声不断变大,那小鬼便如极不情愿般,转身缓缓凌空飘往木桌之上,抬起了一片瓦片。 这一幕极端诡异,只怕只有阴山老怪此等怪物才能招鬼行事。 那狰狞小鬼托着瓦片,化作灰芒飘往“无源”黑水之上,小鬼甫一接触水面,即刻便沉了下去。它却如极不甘愿,呀呀鬼叫,奋力将瓦片托起,浮出了水面,正如瓦片在水面上飘了一下般。 那小鬼鬼叫连连,只是一瞬间接触,它膝盖以下便全都消失不见了。 便在那小鬼托着瓦片,第二次入水飘起之时,却忽见一道红光,红光内赫然又是一块瓦片。只见红光内的瓦片在小鬼托着的瓦片上轻轻一触,便如同时般,又与那小鬼一同飘起。 众人一惊,细细看去,只见那红光内的瓦片,几乎同时又在小鬼头上的瓦片内一触,这般三次之后,才与那小鬼一同没入黑水内,消失不见。 “你……”阴山老怪沙哑阴测的声音变得急促,自己大损内气施法过关,竟然为让人做嫁衣,不由勃然大怒道。 夜魇脸色不变,对关下淡然道:“既然神算子未规定其他,在下如此,便不算得违规吧。” 此举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夜魇借用他人之力顺利过关,也不可不说是突生急智。只是那阴山老怪非等闲之辈,这般戏耍于他,怕是要多生事端。当下关下苦笑两声,施礼道:“两位,请。” 夜魇还礼之后,迅速从关下身后闪身离去。阴山老怪冷冷看了夜魇一眼,胸前起伏慢慢平息,却也不再多言,跟了上去。 千里之外,沌天山,凝思阁。 凝思阁附近青烟渺渺,楼宇亭阁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又有奇花异草点缀其中,珍禽异兽低声嘶鸣,有如仙境一般。柳辰雅缓缓步出善身堂,踏入林间小道。周围正修行的女弟子纷纷行礼,柳辰雅微微一摆手,示意众弟子继续,便又继续向前走去。方向,却是沌天洞。 还未到,便远远见到沌天洞前站了一个墨绿身影。 “掌门!”柳辰雅微微施礼道。 此人正是沌天掌门杨问天,他似早知柳辰雅会到这里般,摆手道:“师姐,你我二人间,便无需多礼了吧。” 柳辰雅点头走到杨问天身侧,看了看那个沌天门中最神圣之地。那是一个山间小洞,洞口爬满了青藤,阳光懒懒地探进去一角,却无法再得寸进,黑暗的洞中,阴凉的风,正从洞口倒吹而出。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吗?”柳辰雅淡淡问道。 杨问天缓缓摇了摇头,道:“当日我一时心中悸动,竟然违背了历代祖师遗训,看来师父所言成真,我真是愧对历代祖师,愧对师父他老人家,愧对沌天门一门上下啊。” 柳辰雅道:“师弟,当年漠北如若不是你,天下早已大乱,我沌天门定然首当其冲,即便可以自保,也绝难有今日的地位。天意如此,相信师父他老人家在泉下有知,定也不会怪罪,师弟你莫要太过自责了。” 杨问天微微一叹,却不再说话。 柳辰雅双眸闪动,看着杨问天良久,似乎犹豫着什么,终是一动,说道:“师弟,你,可觉有何不妥?” 杨问天身子一震,看了柳辰雅一眼,又转头看着沌天洞,才道:“师姐你放心,我身子无恙。看来当年师父的猜测是对的,神剑上的秘密,只怕真为二十二代掌门带了去……” 柳辰雅看着杨问天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转头看了看沌天洞,这才转身缓缓离去。 青山树影,午后残阳将杨问天的身影拉得长了些。 忽的,他嘴角却是微微一动,转过身去,看着柳辰雅的身影,一点一滴消失在林荫小道中。 夜魇顺着乡间阡陌小道一路往前走,却是踏入了一个小小的山洞之中。洞内有淡淡荧绿光线,定是山内装有采光珠的缘故。洞中不大,一目了然,却有四人,其中一人是神算子的大弟子关上,还有三人便是先前顺利从上一关过来的宋飘雪、善明以及金凤子。 众人见夜魇进来,皆是往他看去。宋飘雪明眸如星,闪烁间若有所思,脸上原本冷如霜雪,此时却有了一丝丝的动容;善明则是一如往常的目光如炬,只是看了一眼却似想将夜魇看了穿去;而金凤子却是微笑若曦,见他进来,如早料到般,看了宋飘雪一眼,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夜魇深吸了一口气,面具下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冰冷,举步向金凤子的方向走了过去。只是走到一半,却发觉宋飘雪星眸闪烁,冷冷地看着他,不知不觉间,便似身子的自行反应,却是一顿,微转了身子,自行找了一个地方停下。 宋飘雪依旧冷若冰霜,深深看了眼前那个青袍男子一眼,脸上忽有一份释然,倒如松了口气般,转身不再看他。 而善明却依旧是紧紧盯着夜魇,似想确认什么般,眼中精光闪烁,但偶尔也眉头微皱,眼前这个冰凉的男子那丝熟悉的感觉似乎稍纵即逝,再也抓不住、找不回。 洞中谁也不曾说话,倒是关上看了看数人,方想说些什么。只见此时洞口又进来一人,正是先前为夜魇当做跳板的阴山老怪,甫一进来,便觉原本阴冷的山洞温度似又降低许多。阴山老怪进来之后也是一言不发,只是双眼怨毒的看着夜魇。自他出世以来,都是他阴算别人,这般被人戏耍乃是第一次,他性子暴戾乖张,如若不是有求于神算子,只怕方才便与夜魇大打出手,取他性命了。 阴山老怪进来之后,陆续又有魔教三大派系的刑霸天等进来,沌天门的单无双也是安然通过,进来之后,便站在了善明身旁。善明看了看他身后,又看了他一眼,眼有询问之意。单无双会意,轻轻摇了摇头。清虚观的清明子怕是没能通过上一关考验,如此一来,正道三大门派中的年轻一辈,便剩得善明等三人,而魔教一众人等却是全数通过,加上一些隐世之人,正邪不明,只怕此行祸福难料,凶险异常。 关上看了看眼前的众人,再等得一阵,确定再无人进来,这才轻咳一声,道:“诸位,这最后一关由我来主持。不瞒诸位,家师便在这山洞之内闭关,只要诸位能通过,家师自会出来相见。” 顿了一顿,见众人无人说话,这才接下去道:“诸位请看。”说完,便让开了身子。原来关上身后,却是一个水池。水池不大,只得几丈见方,池水墨绿如黑,在淡绿的荧光下泛着点点星光,那池水之上,突兀的浮着一块黝黑的石头。 一块,浮在水面上的石头。 第二百一十章 夜色凄迷 关上见众人眼中有愕然神色,这才微笑道:“诸位,此石名曰‘混沌’,当年家师云游神州,竟在一处人迹罕见,鸟兽绝迹之地,发现了似极传说中人界与神界之间的虚无界裂缝。这‘混沌’石,便是从虚无界中掉出。偶后裂缝消失,而家师历经千辛万苦才将此石移至棋盘山……” “这虚无界的裂缝,发现之地在何处?”便在此时,忽闻得一声娇柔的女声。却是代表永生堂来此的那个神秘的蒙面女子,第一次开口问道。 关上看了一眼那个蒙面女子,微笑摇头道:“这是家师年轻之时游历,在下并不知晓。或者姑娘此次棋盘山之会后,寻得家师所需之物,询问家师也可。” 这虚无界原本也是神州自神魔大战以后的一个传说,据说当年神主便是打通了虚无界,才来到人界解救苍生。但传说毕竟是传说,是否真正存在,终是无人知晓。连神算子此等精悉天机,通宵古今之人,也只是了解个大概,不能肯定。不知这蒙面女子为何想了解虚无界之事,莫非这便是她此行目的? 那蒙面女子闻言,终是不再言语。关上见她再无疑问,便又继续道:“今日的第三关,其实比之先前,更加简单,便是让诸位站在‘混沌石’前,只需三息时间,即可。” 众人闻言皆是一楞,莫非这“混沌石”如前面的“天石”一般,也能让勾起人心中潜藏的记忆,造成幻象?不过以棋盘山行事,必是大有深意,不会如此草率才是。 “哼,只是呆站,却又如何分出胜负?”那独眼魔君尖细的声音冷冷一哼,倒在这洞中形成回音,不舒服之极。众人眉头微皱,但也没有出声,只是心中所想,倒与独眼魔君所说一般无二。 关上也不怒,似早有所料般微笑道:“诸位莫急,此关在下只是主持,尊师所嘱。只要诸位在‘混沌石’前站得三息,自有家师前来解开大家心中所疑。” 话已到此,众人无奈,倒是相视了一眼,只听得一声冷哼,刑霸天傲然而出,道:“便由刑某先来吧。”话方一说出,只见洞外“呜”的一声,飞来一个小小的光团,对着刑霸天飞去。刑霸天眉头一皱,伸手一抓,却是将那传讯光团接在手中。 未及,刑霸天脸色微微一变,却是迅速看了夜魇一眼,又对关上说道:“刑某以为棋盘山多年以来独立于天下,神算子前辈威满神州,没想还是有人敢在棋盘山外动手啊。” 此言一出,不单是关上,连众人也是脸色一变。看来方才刑霸天收到属下报讯,棋盘山外有变,却不知是何缘故。关上脸色一变,却在此时,一个童子匆忙间从洞外奔入,在关上身边耳语了一阵。 关上脸上神色数变,待听完之后,看了在场众人一眼,施礼道:“诸位,山中突有急事,在下先行离去处理,不周之处,请诸位谅解。此关只需按在下方才所说便可,诸位在此稍等,家师稍后便出来。”说完身形一动,化作一团虹光飞出洞外。 洞中众人面面相觑,能让棋盘山大弟子不得不去之事,只怕并不简单。此行正魔双方早便在互相防备,这次变化,皆不知是否对方早有安排,有何阴谋在其中。不单是正魔双方,便连魔教几大派系之间都是互相猜疑,不想对方如此大胆,竟在棋盘山动手。如此之下,倒是谁也不敢先行去试。 “哼!”末了,终是刑霸天冷哼了一声,在众人目光之下,大步走到那池水边上,正对着“混沌石”站了三息。三息时间一过,只见那“混沌石”一无变化,依旧在淡绿的采光珠下黝黑如墨;而邢霸天自己显也是一愣,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无任何不妥,这才在众人注视下,冷然走回原位。 这边邢霸天一带头,众人心中牵挂棋盘山的突变,皆是陆续走到那池水边上,正对那“混沌石”站了三息时间,却是同样没有任何变化。 夜魇紧紧盯着“混沌石”,却不知为何,心中有股淡淡的躁动,仿佛记忆深处有着这块黝黑石头的存在,刚刚触及那熟悉的感觉,却又忽然间消失无踪,找不到丝毫头绪。这种感觉便如曾经拥有之物,时隔多年不见,重又忽然出现在眼前一般。 金凤子从池水前边走了回来,她依然是一无所获,看了一眼僵立不动的夜魇,低声道:“只剩你一个了。” 夜魇一怔,这才醒转过来,只见场中众人纷纷看着自己,显然所有人都试过,便只剩下自己一人。夜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那池水旁边。 手腕有一处地方,忽然间一热。那感觉稍纵即逝,便如方才的熟悉感觉,再回头查寻,却再也找不到。夜魇微微低头,却发觉刚才那发热的地方,正是自己手腕莫名出现的那个神秘图案。 莫非是这神秘的图案,与这“混沌石”有所联系?可是那黝黑的“混沌石”依旧毫无变化,便如千万年以来的沉寂。 却不知为何,夜魇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气,自己背负的包袱实在太多太多,人未老,心早已老。 夜魇默默转身走了回去,却在此时,听见阴山老怪阴森冰冷的声音道:“神算子,你此番做出诸多事宜,实是多此一举,只怕是时候给我等一个解释了吧?” 洞中一静。 半晌过后,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洞中响起,便如回答他的话般,冰冷道:“诸位,老夫此番动作,自有深意。诸位既然在‘混沌石’前站了数息而无任何变化,此关,便算是过了。” 神算子的声音从洞中四面八方而来,便如四周都是他站着在说话般,只怕他在洞中,利用了回声的原理,这才让人感觉如此。只不过众人原以为神算子前两关设下难题,将许多人淘汰了出去,这最后一关必定更加神秘难以通过,没想竟有这样的结局,始料不及下,都是一怔。 “哼,废话少说,神算子,你此番所需,到底何物?快快说了出来,免得浪费我的时间。”独眼魔君冷哼一声说道。 洞中静了片刻,忽的在池水上泛出一团耀眼的光团,众人在黑暗中待得久了,甫一接触强光,皆是双眼微闭,手上却是御起了护身法诀。 光团并未亮得多久,便慢慢暗了下去,只是暗下之际,池水之上,忽然多了几个字,忽明忽暗,浮在空中。 “琅琊山,前世,今生,只为一滴红泪。” 那几个字由明到暗,最后终是慢慢消失了去。直到浮字消失,这才又响起神算子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道:“老夫一生,知晓天机太多,此番无奈,还请诸位相助,一旦寻回,老夫必定信守承诺。”说完之后,便再也无任何声音。 众人等了一阵,见神算子既已将所需之物言明,虽然此刻思之不明,但地点却是明显在琅琊山,具体之物,只怕到了琅琊山中自能知晓。于是再不多言,未免让他人捷足先登,当下便有人化作光虹,飞身出了山洞。其他人见状,纷纷祭起法宝,飞了出去。 单无双飞出山洞,正欲与善明商议洞中之事,却见身边的宋飘雪忽的身形一动,沧浪神剑发出阵阵剑鸣,化作秋水黄芒,瞬间便在空中飞远,追着从洞中出来的那个鬼面青袍人而去。 单无双一愣,如今大事未明,这宋师妹又无端离去,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宋……”眼前便没了人影,他也颇是无奈。转头间看见善明盯着天边的两个黑点若有所思,心中一动,问道:“善明师兄,你可知宋师妹追那青袍人意欲何为?她可是认得对方?” 善明眼中精光闪烁,看着二人消失方向良久,忽的一叹,道:“是,也不是;想是,也不想是。” 这一句说得大有深意,机智如单无双,也理解不透。只是隐隐中知道宋飘雪与善明二人定是认得此人的,但终是不敢确认罢了。形势有变,当下不再多问,与善明商议下,便寻了方向,飞了出去。 夜色已深,不想进去之时日上枝头,出来便是乌云密布漆黑之夜。 出来之时,才发现天空上棋盘山所布下阵法机关,不知为何竟全数撤了去。夜风凄凉,呼啸间诉说着无尽的哀怨,这般空荡夜色,却谁人能用心聆听? 鬼面青袍人所化的红黑光芒在如此夜色下,悄然而过,似乎不想惊醒什么,小心翼翼,但他身后闪烁着的秋水黄芒,却是光彩夺目,狠狠地冲进了黑暗中,将这浓黑逼退到三丈之外,紧追着前面的红黑光芒不放。 红黑光芒在天空,秋水黄芒便跟在天空,划过两条淡淡的光影;红黑光芒在林间穿梭,身后的秋水黄芒便跟在身后飞荡。它快,它也快;它高,它也高。仿佛有着千万年的羁绊,黄芒带着不顾一切的执着,紧追不舍,绝不肯放弃。 夜,带着无声的叹息,在敲打着谁的心扉。 谁人的眼中,是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黑暗的簇拥中,呼啸的风声中,若隐若现。 红黑光芒冲进了密林中,化作青色光芒,又由一端迅速冲出。身后的秋水黄芒没有丝毫的犹豫,带着炫目的光芒紧跟其后冲了进去,又从林中冲了出去。 惊醒了无数的,美梦! “哧!” 轻轻一声细碎的裂石声,前面那道青色光芒突然在一座高崖上停了下来,光芒消散之后,现出了鬼面青袍人的身影,静静站在崖顶上。 紧随身后的秋水黄芒说停便停,却是在他身后一丈不到,消散而去,现出了宋飘雪,美丽得让风也窒息的容颜。她是如此不可方物,连岁月也在她面前叹息摇头,没有丝毫办法侵蚀半分。 她举着沧浪神剑,剑身低鸣,脸若冰霜,便这样指着他, 夜色凄凉,有衣襟飘飘之声。 鬼面青袍人缓缓的,缓缓的转过了身来,锐利的眼神看着眼前美丽的人儿,和,锋利无比的剑尖。 没有人说话,只有莫名的哀伤,从那剑尖慢慢地升起。 直到…… “姑娘这般追着在下,意欲何为?”鬼面青袍人缓缓道。 那美丽的女子身子一颤,连手中的神剑也低低的嗡鸣了数声,她抿了抿红唇,星眸紧紧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脸色依旧冰寒,一字字道:“除下你的面具!” 鬼面青袍人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任由风吹衣袍轻轻舞动,良久,才道:“这面具,对你,那般重要吗?” “是!”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从那个美丽女子口中,说出了这么一个字。 鬼面青袍人眼中倒影着眼前美丽的女子因为用力咬着,而显得苍白的嘴唇;在夜色下显得娇柔而幽美的身影。忽的,有轻轻的一叹。 他,将手缓缓举起,放在了脸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安福镇中 一瞬间,仿佛风也静止了。 刹那间,便是永恒! ………… 夜,似乎更加黑了。无边的黑云紧紧压着山头,空气中湿润得能闻得到水的味道。 山雨欲来,天地萧瑟,风满西山头。 同是一处高崖上,静静地站着两个青袍人,望着无边的黑暗良久未曾一动。 “你早知如此,才让我穿了你的装扮,等在那里?”忽的其中一人转过头去,看着另外一个鬼面青袍人,说话之人正是程长风。 夜魇听罢,默然无语,依旧静静地看着眼前无边的黑暗,越来越猛的风,将他的衣袍吹得“剌剌”作响。 “她,看清我的脸不是你的脸,很失望。”程长风在一旁继续淡淡说道。 夜魇身子在黑暗中,风声中,有不为人知的轻轻颤抖。他忽然抬起了头,望着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苍穹,淡淡道:“她要找的人早就死了,早就死了……”声音,却是逐渐消失在了狂烈的风声中。 程长风一言不发,看着身边这个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人,心中轻叹了一声。 黑暗中程长风的声音继续轻轻响起:“你们进入木屋之后,在屋外等候的正魔双方逐渐有人退往棋盘山外,猜想便是一旦得到神算子所需之物的信息,他们便可迅速前往找寻,以期抢得先机。不想在山外林中,光天化日,毫无防备下,竟有人敢偷袭……” “嗯?”夜魇听到此处,终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转头看着程长风。 程长风脸色不变,继续说道:“圣魔宗弟子方在林中歇下,便有无数黑衣蒙面人突然杀出,这些黑衣蒙面人个个修行深厚,法宝无一不是厉害之物,众弟子猝不及防,伤亡惨重……” “可查清楚是什么人?”夜魇冷声问道,声音中已渐有杀意。 程长风微微摇了摇头,道:“虽然宗门弟子伤亡惨重,好在刑霸天属下三人布置妥当,边挡边退,这才得免全军覆没。不过按当时形势分析,对方也非想赶尽杀绝,只是将圣魔宗重创,便迅速退下。” 顿了一顿,程长风又道:“夜魈得报后,迅速追去,却见对方围杀得逞后,整齐有序退往大河边。棋盘山水系发达,对方竟是全部落水,遁水而去。事后查探,发现非旦是我圣魔宗,连圣教其他派系都或多或少遭受对方偷袭,各有伤亡,另外,正道许多门派,也同是被这些黑衣人偷袭……” 夜魇眉头微皱,单从表面上看,对方早设下埋伏,几乎所有到达棋盘山的门派都受到了偷袭,如此看来,不可能是魔教其中一派所为,究竟是何人所为,竟敢与神州正魔所有门派为敌? 那身为主人的棋盘山,又是如何?想到神算子大弟子关上在洞中表现,夜魇问道:“棋盘山又如何?” 程长风似早料到夜魇有此一问,答道:“那些黑衣人人数众多,除了分批偷袭各大门派,竟派出人攻打棋盘山大门。无奈棋盘山机关阵法奇妙无比,他们损失了好些人手后,便知难而退了。” “哼!”夜魇冷冷一哼,四周空气顿时变得冰冷许多,他淡淡道:“如此大的阵仗,夜魈竟会查不出到底是谁干的?看来最近没甚行动,他们都钝了吧。” 程长风见夜魇说话间,竟是杀意大起,似想整顿夜魈。又想起他刚接手夜魈之时的杀戮,几乎将整个夜魈旧人杀去一半,不由心中一冷,从怀中掏出一件古怪的兵器,只见那兵器把手在中间,而利刃便在握起的拳头外,对夜魇道:“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那些黑衣人虽是偷袭得逞,但在双方厮杀中伤亡确实不少,可是他们行动古怪,一旦有人落地,不论死活,身边之人便在他们身上撒下白色粉末,所中之人即刻融为一滩血水,连身上兵器服饰也难以避免。不过终是百密一疏,为夜魈得到他们所用兵刃。” 夜魇接过那兵器看了一眼,冷然道:“既然他们有意隐藏身份,只怕从这兵刃追查也是枉然。对方竟敢对所有人出手,看来实力非同小可,可能也是与此次神算子出关有所关联。命令夜魈部队,继续追查,探清对方是谁,目的为何?” “是!”程长风施礼道。 “轰隆!”一声惊雷,从天际划过,照亮了整个苍穹。 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在整个苍穹下布下了一个雨帘。 如此恶劣的天气,万物寂静,连桀骜的白羽,此时也低声鸣叫,缩在夜魇肩头不敢动弹。夜魇拍了拍它的身子,安慰了一下它。只是他抬头之时,却发现雨水,早将这夜色下的大地,顷刻间清洗了一遍。 暴风雨后,明日,可能见着彩虹? 琅琊山,位于神州西南,占地百里,巍峨高耸,珍禽异兽,奇花异草,不计其数。其中传闻只要有大机缘者,还能见到远古遗兽,寻到万年异果。琅琊山所在,却是将中原与西南蛮荒隔了开去,让中原百姓免受蛮荒之地奇兽毒物之苦,得保福禄安康。 原本琅琊山是命狼牙山,皆因其主峰下宽顶尖,两边陡峭无比,状似狼牙。不过不知多久之前,一名满天下的老学究路过之时,觉得此山让中原百姓与西南蛮荒隔开,乃是福地,叫做狼牙太过粗俗,于是便改做了琅琊。老学究弟子满天下,叫着便叫开了。 其实不论是叫琅琊亦或狼牙,都不得不提山中的古怪气候。琅琊山西北,却是一山有四季,季节分明,连物种也与中原普通山峰一般无二;而琅琊山西南,却是十日当中,有七八日在下雨,其他无雨之日,也是乌云盖顶,湿热非常。 如此这般,便有一山两世界之称。山西北的奇兽异草,绝不踏过界分两山的琅琊谷一步,同样山西南的恶禽怪花,也不会跑到山西北过来。偶尔有那么一只走晕了头的小兽过了界,只要不消一会,便会被山中能动的一切融入了去,化作养料。 不过相较山西南,山西北由于与中原其他地方相近,危险系数不高,倒是有人活动的踪迹。而山西南,长年闷热潮湿,毒虫恶兽多如牛毛。千百年来腐烂在沼泽中的动植物尸体,化作毒气,每逢多雨之日,都会在泥水中冒出,人若吸入,即可剧毒攻心而死,生人勿进。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山西南突然冒出浓黑剧毒瘴气,一年倒有大半的时间将山峰罩住,如此之下,更是成了人类禁地。 距琅琊山西北不远处,说是不远,其实到达真正的琅琊山范围,也要三日路程,却有一个方圆百里唯一的小镇。俗世凡民,择地聚居,当然是选择适种五谷,人畜安康,风水宝地。琅琊山奇兽怪草众多,离得近了,偶尔跳出一只怪兽毒虫来,不单牲畜难保,连人也不得安宁,所以这般千百年选择下,才形成了如今的小镇。 小镇命叫安福,自是祈求平安多福之意。原本也是一个小村庄,多年之后,人口繁衍,加之北方逃避战乱的人口迁徙,自也慢慢形成了一个小镇。安福镇虽是地处偏远,土地贫瘠,远离中原富庶之地,但胜在战祸少,虽偶有天灾,但也能让人平平淡淡过一生。加上西南一些蛮族绕过琅琊山与中原百姓以皮货换取生活必需品的交易,倒也逐渐成了方圆百里最繁华之地。 不过最近一些时日,安福镇突然间多了许多外来人口,大多数都是神州正邪各门派的人,自然也有一些散修,全部聚集到安福镇,皆因从棋盘山传来消息,神算子所需之物,便在琅琊山内。虽然神算子早言明最近所需之物只有大机缘者才可得,可是侥幸心理谁都有,而谁又敢保证自己就一定是那大机缘者。 村民自是不认识那些修真者,虽然觉得突然间多了那么多人,也是心中奇怪,不过倒让他们的生意比往常多了许多,让他们发了笔小财,自是高兴非常。人一多,是非便多,有些人方到安福镇补充干粮等生活必需,便碰到了仇家,双方一见便红眼,争斗一起,自有人死,可怜这些人心存侥幸,没想连琅琊山也未进,便魂归地府。 夜魇坐在安福镇唯一一间客栈,一年难得用一次的包间内,喝着茶水,静静地看着窗外小镇上唯一的街道,人来人往。 刚刚铺上的地毡还散发着丝丝新货的味道,连房间内的床铺枕被也换了新的,其他桌椅也是刚刚洗刷了一遍。这客栈老板也是颇有点生意头脑,一见这几日人越来越热闹,这间包间一定用得上,于是重新布置了一番,倒真让他发了点小财。 窗外的人群并无特别之处,无非是神州各地来的修真者,行色匆匆,显然都在呼朋唤友,准备着进入琅琊山各项事宜。 “咯咯!” 包间的房门忽然间有人敲了一敲,见里面没什么声音,店小二探头,微笑着道:“客官,这已到了点了,小人特来看看客官您是否要用晚膳?” 这房间的客人戴着一个恶鬼面具,阴森冰冷,刚来之时,倒叫掌柜和小儿吓了一跳。不过安福镇多有西南蛮夷到此,而那些西南蛮夷也多是佩戴着奇怪的面罩头饰,掌柜和店小二见得多,虽是初初吓一跳,不过也能马上适应。好在此人虽是寡言冰冷,倒也算和善,所以店小二才敢壮着胆子敲门询问。 夜魇微微转头看了陪着笑,躬着身的店小二,心中一动,淡淡道:“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 那店小二一听夜魇问话,马上来了精神,声音也高了些,道:“客官,本店是安福镇百年老店了,安福镇本地的菜系,多以清辣为主,不过却是爽口开胃,建议您可以试一试。不过小人还有建议,前些年从北方逃难来了一个厨子,他所做的菜系,色香味俱全,可谓一流,您不妨一试。” “你说的那些,尽数端上来便是。”夜魇本是随口一问,不过见店小二神态可掬,倒是热情得紧,加上他也是厨子出身,走到哪里,条件允许,都会不自觉的尝一尝,也算是职业病,心动下便让小二去准备。 谁知店小二听完,眉头皱了皱,讪笑问道:“客官,您,可是还有朋友要到此?”问了一句见夜魇没有说话,便又继续道:“客官,不瞒您说,刚才小人所说要是全部都上齐的话,可够五个人吃了,您这……” 夜魇挥了挥手,冷然道:“你去准备便是。” 店小二见他声音忽的冷了那么多,倒是吓了一跳,连声说着“是、是”便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小二便将所有的菜尽数端了上来。菜上齐之后,确实占了满满一桌,只怕五人吃,也未必吃得下。店小二退往一旁,一边是等着伺候,一边心中却是好奇夜魇一人如何能吃完这满满的一桌菜。 夜魇也不赶他,举起筷子逐一尝试,发现本地的菜系确实有些特色,不过要做并不难,难登大雅之堂。谁知吃到最后几个,眉头却是微微的皱了起来,直到最后,放下了筷子,转头冷然盯着一旁的店小二。 第二百一十二章 药解百毒 店小二突然见这如恶鬼一般的男子转头看着自己,眼神冰冷,倒似自己犯了什么事般,心中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道:“客,客官,可是有什么不妥?” 夜魇依旧冷冷看着他,虽是不到三息时间,倒叫店小二额头冷汗直冒,背也湿透了,只怕这短短三息,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时间了。忽的夜魇轻轻道:“这几道菜,是谁做的?” 店小二看了看夜魇所指,好不容易将微抖的牙关咬紧,这才道:“这,这几道菜,便是那从北方逃难到安福镇的厨子做的。客官,这些菜虽是在小店上来不久,不过却是有口皆碑,莫非,莫非有什么问题不成?” 他一口气说完,倒也轻松了许多。不过见夜魇依旧没有说话,心中又是一紧。便在此时,只听夜魇说道:“这一道菜,可是叫‘清蒸尾鱼’?须得一更十分趁其最活跃时打捞上来,专吃鱼尾;而这一道,叫‘三剁角兽里脊’,将角兽里脊肉剁碎了,蒸完了再剁,如此三次,加之辅料,最后炖三两个时辰;另外一道,怕不是‘娃叫菜’了吧?虽然做法是一样,但却换了另外的野菜……” 店小二听得目瞪口呆,直到夜魇说完,好半天才呐呐道:“客官,原来您是行家,这,您说的这些小人也不懂,不如我将那厨子找来,您自己问他吧?” 夜魇微微点了点头,小二如逢大赦般跑了出去,不一会,便有一个五十上下年纪,一身油烟味道,身子微胖的厨子,跟着店小二身后,进了房间。进来之后,看清夜魇的恶鬼面具,倒也是心中一跳,不过可能店小二早跟他说过,缓了缓神,才道:“客官,您认得出小人做的这些菜?莫非,您到过河边镇?” 河边镇! 夜魇心中微微一颤,这原本平凡之地,倒也无数次成为他心中的恶梦。便是在这里,有个蓝衣少年,第一次喊他傻子;便是在这里,有位慈祥的老者,第一次带着好奇心十足的他,第一次踏足人世。一切的一切,仿佛便在这里开始。可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如隔一世。 “客官,客官……”店小二见厨子说话之后,夜魇便愣在了那里,低低喊了两声。 夜魇身子一动,仿佛从前世的回忆中醒转,微微摇了摇头,道:“这里不是小星河,怎么会有尾鱼?而且,这角兽不是河边镇四周的山林中,才能打到?还有,这娃叫菜是怎么回事?” 那厨子一听,脸上却是笑了笑,道:“客官,没想千里遇知音,看来您真的到过河边镇的客栈。不错,这确是河边镇的三样名菜,不过这尾鱼,却是小人十年前因战祸逃难到此之时,因为心系家乡,千辛万苦带了鱼种到此,由于水土适合,这才繁衍起来的;而这角兽,在琅琊山中却是有的,每隔一定时日,这西南蛮夷总会打了一些到这里交换日常所需;至于娃叫菜,这方圆百里之地,我是找遍了的,确实没有,只找到另外一种,凑合着,味道自也不比之前的了。” 夜魇点了点头,厨子所说,倒也与自己猜测相去不远。于是每人丢了一锭银两给他们,挥手让他们下去。二人接过银两自也是千恩万谢,这够他们半年的收入了。店小二更是心中感叹,没想这人看似面恶,让自己流了不少冷汗,却是个财神爷,这多流的汗,也值了。 店小二与厨子退下后,夜魇独自一人喝酒吃菜,许是多年厮杀,整日活在刀光剑影中,这突然一静,倒突然也有些不适应。不过他原本也是一个喜静之人,只是一会,便也习惯了许多。自斟自酌,倒也慢慢将一桌菜都尝了个遍。 忽的窗外传来“当当当”几声铜锣之声,却是将夜魇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两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人,一人手拿铜锣敲个不停,显是在吸引人群的注意;而另外一人,则是手拿着几个木盒,同样的高声吆喝着“来咯,来看咯”。 这二人不但衣饰穿着一般无二,连样貌也是极为相似,只怕是双胞胎兄弟。二人相貌清秀之极,皮肤白皙,鼻尖高挺,双目水灵,只怕如果长在女子身上,便是美人了。偏这二人又同是长了一撇小胡子,虽是举手间粗鲁,不过有心之人,便在他们行动间能发现,这二人生无喉结,只怕是女扮男装了。 这二人却为何要女扮男装?以夜魇目光,自是能看得出她们的身份,此处正邪各派云集,这两个小姑娘在此做些市井之事,怕是别有深意。想到此处,不由多看了几眼。 只听敲铜锣那人粗着嗓子喊道:“来咯,来看咯,祖传袪毒神药,功能治百毒,不论是蚊虫叮咬,还是毒蛇异兽,只要是毒,都可药到毒退,乃真正毒药克星,来买咯。” 而另一人拿着手中几个木盒,同是吆喝道:“来啦,进琅琊山必备之品,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几声喧哗下,倒真是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不过多是本地人,都是一些俗世凡民,被这两人忽悠几句,倒有些人信了,可是一听那价格,吓得立刻摇头便走。而过路的修真者,虽是看出这二人同样有修行在身,不过个个见多识广,谁会去相信他们的说话,多是投以鄙视眼光,匆匆而过,谁也不去理他们。 虽是没人搭理,不过这两人却是丝毫没有泄气,依旧拿着铜锣吆喝个不停。便在围观看热闹之人慢慢散去之时,忽然间红影一闪,只见二人的小摊面前站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娇媚如花,唇红齿白,肌肤雪白,媚眼如丝,只是眼珠轻轻一转间,便叫方欲转身离去的众男子停下了身子,只懂痴痴的看着她。 那美艳的红衣女子却正是金凤子,她站在二人面前,眼珠打量了二人一眼,嘻嘻一声娇笑,道:“我要买,多少银两?” 那二人一见金凤子如此身段姿色,似也楞了一楞,互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竖起一根青葱手指,道:“一颗一百两银子。” 金凤子怔了一怔,道:“哟,这么贵啊?” 那另外一人随即嘻嘻笑道:“这位大姐,我们的药是祖传的,天下无双。再说了,一百两银子,关键时刻能救您的性命,您说值不值?” 旁边有人一见这红衣美人就要上当,即刻有人护美之心升起,喊道:“姑娘,别被他们骗了,方才他们只要五十两,这会你一来,就要一百两了。“ 金凤子对那人报以微笑,让那男子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她眼光微微转了一转,看了看这二人,笑道:“值,当然值了。来,这是一百两。”说着真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递给其中一人。而另一人则嬉笑着递给金凤子一个木盒,嘿嘿笑道:“给,多谢惠顾。” 却没想金凤子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与那人,笑道:“我还要一颗,不过却是要送与朋友。只是我有急事在身,可否请两位帮我送过去?我那朋友便在客栈二楼。”说着便往夜魇所在方向一指,眼睛若有似无间,闪过一丝狡黠之意。 那二人往金凤子所指方向看了看,只见客栈二楼背光,从下看去,打开的窗户内却是一片阴暗,看不真切。 阴暗中,夜魇却是冷冷一哼,依旧静静地看着楼下的金凤子与那二人。 那二人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却是在询问着对方的意思,不一会,却见一人将金凤子拿着的金元宝接了过去,嘿嘿笑道:“这位大姐如此照顾我们的生意,区区小事,我们即刻去办。” 金凤子看着那二人进入客栈中,却是抬头又看了看夜魇所在的包间,嘴角动了一动,还未等那些为她迷得三魂不见七魄的路人回过神来,人却消失不见。害得那些路人失魂落魄,以为见到了仙女,左右找不到下,这才伤心欲绝的离去。 那二人进了客栈,只见客栈中坐满了人,当然大都是外来的修真者,一见二人进来,也是看了一眼,但也不再理会,继续与同桌人聊自己的事, 店小二一见,倒是马上跑了过来,对二人道:“二位小哥,可是要用膳?不过小店暂时客满了,不知二位可否稍等片刻?马上便有人要走了……” 其中一人不待店小二说完,便打断道:“我们不是吃饭的,那间房,是否有人在那里?” 店小二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想起那个阴森的男子,心中忽然打了个冷,转头对二人道:“二位小哥,莫非认识那位大爷?” 刚才说话之人转头对另一人道:“原来真有人。我们受人钱财所托,有东西要交给那人。”后面一句,自是对店小二说的。说完也不理店小二,绕过他径直便往楼上走去。 那店小二拦也拦不住,在后面追着,却没想还未踏上楼板,便听到有人大声喝道:“喂,你们两个,便是刚才在外面敲锣打鼓卖药的?” 那二人被人喝住,自是停了脚步,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粗壮汉子,裸露着胸口,满脸通红,一身的酒气,正瞪着醺醺醉眼看着他们。 那二人又对视了一眼,却是走到那粗壮汉子桌前,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与他们同桌的几人,其中一人忽的笑道:“正是,正是,这位大哥,莫非你也要买?” “稀皮娘的,你们大吵大闹,吵得老子酒也喝不痛快,明日还怎么进琅琊山找东西。你们,卖的是什么药?今日要是让老子发现你们卖假药,就捏死你们。”那粗壮汉子说话间“嗡嗡”作响,倒是引得客栈中许多人看向他们。谁都能看出他在借酒闹事,只是如今大事在身,对方来路不明,即便原先以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正道人士,也不得不压下一腔热血,只作壁上观。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又逢故人 那粗壮汉子满脸横肉,与他同桌之人也是獐头鼠目,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人。那二人胆子也是够大,怡然不惧,倒还是嘿嘿笑道:“不会,不会,怎么敢在几位大哥面前卖假药呢?祖传解毒药,货真价实,几位大哥一看便知是高人,绝对不需用到。不过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几位大哥买了,不是能更保此行顺利。” 那粗壮汉子见自己一喝之下,对方竟然不惧,还敢向他们推销起自己的药物,不由一楞,随即哈哈笑道:“好,好,你说你祖传之药,功能解百毒?” 二人中一人随即笑道:“是,是,如假包换。” 那粗壮汉子低身往身旁的一人胸口一掏,却是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个黑色,腥味扑鼻的药丸,道:“此乃断肠丸,服下之后不到三息即刻肠穿肚烂而死。既然你们说你们祖传之药能解百毒,即刻服下此丸,再用你们的解药解了。如果能解,老子立刻买下你们所有药丸,还多送你们一百两。” 说完哈哈大笑,态度嚣张之极。那粗壮汉子身边数人也是一道哈哈大笑,纷纷出言附和。 却在此时,店小二正好将一壶煮好的烧酒端上。那二人忽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接过店小二的酒,放在那数人桌上,打鞠做礼嘿嘿赔笑道:“几位大哥,小弟二人初到此地,混口饭吃而已。得罪之处,几位大哥千万莫怪,莫怪。” 那粗壮汉子见对方服软,又见对方将自己等人的酒杯一一斟满,哈哈怪笑道:“怎么,你们怕我这兄弟的药太烈了?还是你们根本便是在卖假药骗人?” 二人中的另一人却是低头弯腰,同是赔笑道:“哪里,几位大哥,大人切莫与我等小人计较,喝酒喝酒。” 在场的众人同是眉头大皱,只怕这二人真的是卖假药的骗子,被这伙恶人吓得一吓,便现出了原型。一开始的同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纷纷对那两个俊俏的小伙子投以鄙视的目光。索性不再理他们,各谈各去了。 夜魇坐在包间内,浅浅酌着杯中清酒,冷眼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以他眼光,自然看出这二人一身修行不低,只怕比之那粗壮汉子等人更甚,这般委曲求全,只怕定是有因,心中隐隐觉得后面定有事要发生。 却忽的窗口“吱呀”一声,一个红影闪身而入,坐在了夜魇对面的桌上边,娇声道:“哎呀,你一人在此独饮,也太过无趣了吧,我来陪你吧。” 夜魇一动不动,连头也不转,也不去理会进来的金凤子,依旧看着楼下那二人。却见金凤子眼光转了几转,道:“你认得那二人?” 夜魇这才将目光从楼下收回,淡淡道:“金凤子,你怂恿那二人来此,意欲何为?” 金凤子嘻嘻媚笑道:“我怕你一人独饮无趣,这才为你找点乐趣。那二人女扮男装,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夜魇缓缓转过头去,默然不语,继续看着楼下。却在此时,楼下又有了变化。 只见那粗壮汉子与桌上几人得意地将二人递过的烧酒一口饮尽,却依旧是不依不饶,道:“别乱认亲戚,谁是你大哥。要不就将断肠丸吃了,要不就拿出一千两来,你们滚蛋。” 二人中其中之一嘿嘿笑道:“大哥,你说的断肠丸在何处?” 那粗壮汉子一怔,喝道:“什么在何处,不是在我手……”低头一看,没想原本放在手掌上的黑色药丸,却是不见了踪影。只听二人中另一人道:“我刚才不小心看到,那断肠丸好像滚入了烧酒壶中,只不知道此刻融化了没?” “你……”那粗壮汉子脸色一变,却忽的手捂着肚子,头上开始冒汗,急忙转头,却发现桌上的几人也同是一头汗水,哀叫连连。 “老三,快将断肠丸的解药拿出来。”那粗壮汉子吼了一声,跌撞间便要去掏那桌上之人的胸口。 没想那人哀嚎着道:“大,大哥,解药,解药不见了。” 那粗壮汉子果然找不到,转头间看到那卖药的二人一脸得意,正嘻笑看着他们,吼道:“是你们搞的鬼?” 谁知那二人一脸无辜状,摆手道:“这位大哥,解药在你们身上,我们又如何能拿得到。不过既然你们的解药不见了,要否试试我们的祖传解药,能解百毒,二百两一颗。” “你们……哎……”那粗壮汉子闻言大怒,只是肚中剧痛,方一走动,倒真如肠子要断开般,眼看几位兄弟疼得东倒西歪,再这样下去非死在这里不可,这才对二人咧嘴陪笑道:“两,两位小兄弟,我给钱,请将解毒丸卖给我。”他满脸横肉原就难看,不笑还好,一笑之下更加难看。 原本客栈众人已经不再去理会,没想事情峰回路转,纷纷来了兴趣,继续转头看向这边,心中却判定这二人定是不会卖给他们。没想这二人嬉笑着将粗壮汉子给的金元宝尽数收下,真从木盒中掏了几颗解药递与他们。 那粗壮汉子几人此时肚痛难耐,虽不知真假,也只能死马当活马来医,真就吞了下去。解毒药吞下之后,粗壮汉子发觉肚中竟也渐渐不痛了,没想还真有效。他这边刚好,心中坏意又起,这二人令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定要取了他们性命才能消心头怒火。一想如此,忽的一声暴喝,便将一把大刀从桌上拿了起来。 众人脸色一变,知道那粗壮汉子便要出手,未免殃及池鱼,却是暗中防备。没想此时,那二人嘻嘻一笑,道:“几位大哥,忘了跟你们说,我们这祖传解毒丸,药效猛烈,服下之后,立刻便会将肚中毒物排出,不知几位……”说到最后,二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便如印证了他的话般,每说得一句,那粗壮汉子几人脸色便是怪得几分,直到最后,不知是谁先开始,“噗”的一声放了出来,顿时客栈内臭气熏天,众人眉头大皱。 便如排队一般,有人先,便有人后,那粗壮汉子憋得满脸通红,见身后几人已经尽数奔出了客栈,想必是找地方解决去了,咬牙方想留下狠话,却没想再也忍不住,“噗”一声,客栈顿时一片骂声,他这才转身跟着奔了出去。 那二人捏着自己的小鼻子,哈哈大笑,不知是否捏着鼻子的缘故,却也笑得满脸通红,白皙的脸颊如初熟之苹果,娇艳可人。 “哈哈哈……”楼上包间内的金凤子也笑得弯下了腰,一边笑一边辛苦道:“哈哈,有趣,有趣,这两个小妮子,我就跟你说了吧。” 夜魇看着楼下笑成一团的二人,心中有种熟悉的感觉,此情此景,却不知什么时候看见过一般。转头间见到金凤子笑得满脸通红,却更显娇艳动人。而金凤子笑声方止,见夜魇看着她,却又是对着他微微一笑,夜魇轻轻转过了头去,不再看她。 金凤子盯着夜魇,眼光转动间,却看见正看着楼下的夜魇身子,竟有着掩饰得极好却微微的一颤。金凤子一愣,随即看向楼下。 只见客栈外正陆续走进来一群人,为首一个年轻公子,正露着爽朗的笑容与身边穿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笑谈着什么,而他们身后,却是有僧有俗,有男有女,也有身着道袍的道士,正是正道三大门派的年轻弟子。原来他们离开棋盘山后,一路往西南,终是到了安福镇。 却忽见这群人中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走了出来,叫道:“欧阳清旋,欧阳清逸。” 那原本正哈哈大笑的卖药二人一听,同时喜道:“易姐姐。” 双方一见,便抱做了一团,倒让客栈中原先众人满脸诧异,心道这年轻女子是谁,竟敢在大庭广众下与两个年轻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而三大派中一群人只是微笑看着他们,显然早便知道他们的身份。 那被称为易姐姐的女子正是易旋,只见她佯怒道:“你们这两只小猴子,给我传讯说在安福镇,我只当说笑,没想你们真敢到这里来。说,是不是瞒着欧阳谷主偷跑出来的?” 那被叫作欧阳清旋与欧阳清逸的二人嘻嘻一笑,却听一人道:“哪有,这回我们可是光明正大出来的,只是我们跑得快,我爹和二叔他们随后便到。” 易旋当年得仙缘谷之救,才得脱丧命之险,沌天门竹峰一系这些年来一直与仙缘谷有联系,尤其是易旋与这两姐妹,更是好得如同亲姐妹一般。 易旋心中疼爱她们,不过有时也为她们调皮捣蛋头疼不已。却是不想想自己年幼之时,何尝不是调皮捣蛋,让父亲和大哥头疼不已。 “方才奔出去那些人,定是你们捉弄的吧?”易旋一人给了她们一个脑崩,说道。 欧阳清旋嘿嘿一笑,道:“谁叫他们仗势欺人,不教训一下他们,他们以后定还会再欺负别人的。再说了……” “嗯?”易旋眉头一挑。 却见欧阳清逸接着笑道:“姐姐是说,我们还不是学你当年认识我们之时,在那客栈教训那群坏人的招式。” 说完二人看着易旋娇笑不已,易旋一楞,当即想了起来,只是眉宇间却淡淡一黯,一个消瘦的身影,当时与自己一道出行处处照顾自己,如今,他又在哪里? “原来是她们,长大了。” 楼上,夜魇静静地看着楼下的一切,有那么一瞬,眉头微皱,眼中闪烁奇光,仿佛又想起了前世的记忆,殊不知对面有个人,将自己的神情全部看在眼中。 “啊,对了!”欧阳清旋忽的想起何事般,说道:“我们方才受人所托,正欲将解毒丸送给楼上之人的,被那恶人一闹,倒是忘了。” 易旋虽是不明所以,不过却是与姐妹二人走到楼上。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欧阳清逸大着胆子推开房门,只见房内空空如也,除了一桌的酒菜,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没人?莫非走了?”姐妹二人倒有些失望。 易旋看了看满桌的酒菜,转头间看着打开的窗门,轻轻走到窗边,抬头望去,只见青天白天下,有淡淡的余晖,在薄云下若隐若现。她忽的心中一动,转身看了看房中,又转过身看着窗外,只见残风晓日,却留下了点点斑驳在心头。 第二百一十四章 暗潮汹涌 安福镇外,一处普通的树林之中。 天色渐暗,百鸟归巢。但见夏日林风,徐徐而来,自有一番沁入心扉的暖意。 “塔塔”轻轻的脚步声忽的止住了,却听夜魇警惕地看着四周,冷冷说道:“金凤子,你约我到此,究竟何事?” 林中一课大树之后,忽然闪出了一个火红的身影,金凤子娇笑道:“没事便不能找你……喂,别走。”她话未说完,便见夜魇眉头一皱,转身便欲离去,急忙喊道。 夜魇身子一顿,却见金凤子走到他身侧丈外,佯怒道:“你这人,明明说好合作,总需有个计划不是。” 夜魇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却是渐渐变得幽厉,道:“金凤子,你莫以为我与你合作,便要为你所用。我夜魇行事,自不需与任何人联手,适当时候,我自能取了她的性命。” 金凤子看着夜魇,脸色却是少有的一束,冷然道:“不亏是夜魈首领,不过你我既有合作的约定,那行事之间,总需配合,否则一旦有误,岂非功亏一篑。” “说!”夜魇默然良久,这才冷道。 金凤子见夜魇愿意听自己计划,脸上一松,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道:“惜花婆婆此人高傲自大,目空一切,自以为是我门中第一人,连我师尊魅影天尊也不看在眼内。此行她身边高手众多,单靠我等,硬来自是胜算不大,为今之计,只能挑拨她与正道之间的争斗。争斗一起,我们才可寻机行事。” 顿了一顿,见夜魇没有说话,又道:“惜花婆婆虽然为人桀骜不驯,不过一身修行连我师尊都不敢小看,单靠我们二人,只怕难以万全……” “哼!”金凤子话未说话,便听夜魇冷哼一声。 金凤子也不气,转身对身后黑暗的林中道:“出来吧。” 夜魇微微一怔,这林中竟有人藏匿而未被自己所察,只怕修行不低,心中暗暗警惕。却见黑暗处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只见一个头戴着纱巾,身穿素色服饰的女子,正缓缓走出,竟是永生堂的那个神秘女子。 夜魇转头看了金凤子一眼,冷道:“你竟会找她?” 金凤子媚笑道:“她所需之物,我师尊自能解决,如此之下,再也无需救助于神算子,与我等合作,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那你又如何?当真不要神算子所需之物?”此女心狠手辣,心计之多,防不胜防,夜魇如何敢轻信她之言,不由出言讥讽道。 金凤子眼珠转动,嬉笑道:“我若说不要,你也未必信得;那我便说要了,又必与你冲突,那你说我该如何回答才是?” 见夜魇只是冷冷看着自己不说话,金凤子便又说道:“既然大家目的相同,协力合作,自然对大家都有好处。不过那日我们在棋盘山都见过神算子泄露的天机,这琅琊山方圆数百里,奇花异草,珍禽怪兽数不胜数,如何找到那物,只怕也非易事。” 却在此时,只听那蒙面女子柔声道:“前世,今生,只为一滴红泪。我曾在门中珍藏的《远古异物志—奇兽篇》残篇中见过记载,琅琊有兽,可见前世,可观今生,悲悯天人,每以感之,滴以红泪……” 金凤子喜道:“如此说来,范围便大大缩小。那兽长甚模样?生性如何?” 谁知那蒙面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残篇记述到此为止,只知那兽非天地变化之时不会轻易出世。” 夜魇与金凤子同是一愣,又想起神算子所言非有大机缘者不可得,看来所言非虚。 金凤子看着夜魇,口中却道:“既是如此,也强求不得。此行大家目的也非尽在此,我已安下棋子,时间一到,自能起效,还望大家遵守约定,齐心合作才是。” 三人沉默片刻,夜魇缓缓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合作之言,只怕浮在表面,魔教各派系自古以来便以正统自居,纷争不断,利之所驱,不用约定自也能行动一致。一旦行事与自己目的相悖,只怕即刻便会翻脸。 金凤子静静看着夜魇的身形渐渐隐入黑暗之中,却不知她哪里的自信,似能猜透这男人的心事。转头一看,却见那蒙面女子也是怔怔地看着夜魇,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金凤子嘻嘻一笑,道:“姐姐,你可觉得他,其实很可怜?” 蒙面女子的表情藏在黑色纱巾中,完全看不到变化,而金凤子倒如看得到般,一脸微笑的盯着她。未几,那蒙面女子向金凤子微微一礼,却也是转身,从来的方向离去。 金凤子看着她身姿摇曳,衣摆在夜风下轻轻晃动,煞是好看,女子人家,自然有比美之心,更何况是金凤子这等原就姿色出众之人,努了努嘴,道:“又是一个怪人,好好的,为什么就把脸藏起来,怕是见不得人。哼!” 左右一看,黑暗中便剩得自己,金凤子眼珠一转,似有何事记起,瞬间化作红影,消去无踪。 人去,虫鸣,林间又响起了乡间协奏曲。 千里之外的魔斗山圣魔宗山腹内,周军师一步步往内堂走去,众弟子纷纷行礼,却又奇怪地看了他身后的人一眼。 说是人,却全身罩在黑袍之中,身高也只及周军师的一半,莫不会是个小孩子吧?众人纷纷猜测。却见周军师与那黑袍人一路走到内堂大门,周军师忽然止了步子,示意那人在大门外的侧室等候,自己则是先行入内。 大堂内烛火通明,但却并未有人,周军师眉头微微一皱,却是看了看大堂一侧通往禁地的小门。略一迟疑,终是向着小门内走了进去。小门连着一条廊道,与大堂外的廊道一般无异。圣魔宗总堂所在,原本便是利用天然山间裂缝,再加人工修缮而成,这样的通道,在魔斗山中多得是,不熟路之人,只怕兜兜转转下一会便迷路了去。 周军师轻轻走到一间密室外,看了看密室的大门,便等在了大门外。 而密室之中,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只见室中两人,其中之一赫然便是圣魔宗宗主风煞,而另外一人,一身长袍,正是鬼算子,此时他正双手掐诀,颂念着莫名的咒语。 在地上一个玉石圆盘,在鬼算子绵长的咒语下,射出淡淡光辉,却是在空中,映出了无数的星星点点,彷如将整个星空搬进了这小小的密室内。随着鬼算子的咒语,无数的星星缓缓而动,而鬼算子掐诀间,却是将手不断的探入整个星空之中,似在摸索着什么。 风煞少有的一脸肃然,紧张中又带了一丝期盼,似在等待着什么。 鬼算子这般动作,并未长久,只见他口中轻叱一声,将手由星空内缓缓收回。随着他的咒语颂念之声,那星空慢慢为那玉石圆盘收了回去,直至全部消失。 “如何?”还未等鬼算子转过身来,风煞便略带焦急问道。 鬼算子缓缓转过身来,许是刚才施法耗力过度,脸色有些苍白,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试过了,遍寻不到。只怕宗主所找之物,不在神州。” 风煞听罢,脸色一沉,默然片刻,道:“可还有办法找到?” 鬼算子道:“办法并非没有,只怕还需等些机缘。” 风煞又是一静,拱手道:“如此便麻烦先生了。” 鬼算子听罢,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看着风煞,道:“宗主何需与属下这般多礼。” 风煞摆了摆手,脸色已然恢复正常,道:“你我虽同属一门,称呼有别,但在我心中,你我关系还如从前。” 鬼算子不置可否,转身将地上的玉石圆盘收在怀中,却听身后风煞又道:“先生,听说上次夜魇回来,与先生见过面?” 鬼算子转身看着风煞,片刻之后才道:“是!” 风煞眼中似有精光闪过,踏前道:“先生曾给过他物事?” “是!”鬼算子这次没有半分迟疑,即可答道。 风煞一顿,稍后才缓缓道:“对他此行,可有帮助?” 鬼算子看着风煞,忽的微微一笑,却反问道:“宗主所问,是公是私?” 风煞看着鬼算子,轻轻一叹,道:“先生,风某自知机会渺茫。不过先生与神算子师出同门,不知是否可以,可以……” 鬼算子未等他说完,便摇了摇头,道:“宗主,以你我交情,如果有办法,我早便说出。如今之事,也只能期盼夜魇与我师兄能有那么一丝缘分,如若不然……”说到此处,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风煞默然良久,微微点了点头,却是转身出了大门。 “属下参见宗主。”风煞一出大门,周军师便上前躬身施礼。 风煞一愣,宗门密室,能进得来的,周军师自是其中一个,不过非有大事,他也未必轻易便到此等候自己出来。眉头微皱,当下挥手问道:“周军师,究竟何事?” 周军师站定,这才道:“属下有两事汇报,其一是副宗主与夜魇都到了琅琊山。副宗主回报他已定下计策,定能将魅影门与永生堂一众势力铲除在琅琊山中……” 未等他说完,风煞便道:“霸天行事,多怕冲动,传讯与他,叫他小心行事。” 周军师点头道:“是!” 风煞又道:“夜魇呢?” 周军师答道:“在棋盘山中,出了些突发之事,夜魇已吩咐夜魈部队全力去查。另外,夜魇曾与魅影门的金凤子以及永生堂此行带队的神秘女子见过面……” 风煞沉默片刻,道:“夜魇此子自性情大变之后,行事必有原因,我等只需静观便是。夜魈究竟所查何事?” 周军师脸色一动,迟疑一阵,才道:“此事便是属下正欲禀报之事,宗主,他们,他们出来了。” 风煞听罢,脸色似也有那么一瞬变了变,不过却是瞬间恢复如常,看着周军师,冷哼道:“非我族类,果然不足以谋。早前便前交万代,时机未成熟,这般便耐不住了。” 周军师又道:“宗主,人,已到我宗内。” 风煞似早有预料,脸色变得冷峻,越过周军师,往大堂中走去。 周军师看着风煞背影,又忽的转头看了一眼密室之内,心道只怕神州从此又事起。这才抬步追着风煞而去。 风煞与周军师一走,密室大门却是打了开来,鬼算子缓缓走出,看了看风煞离去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神州大地,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暗潮涌动。 试问谁人福祸能料得,岂料命中有数在其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相见之时 琅琊山山麓一处密林中,惜花婆婆拄着龙头金拐,花白的发丝在夜风中飘荡,而锐利的眼神却是看着密林深处的黑暗。在她脚下,一只古怪的巨兽,正浮在地上,猩红的鲜血,将地上染红一片。密林中不断响起起伏的兽吼声,只怕夜间行兽,都被这浓厚的血腥味吸引了过来。 忽的身后有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走到惜花婆婆身后,行礼道:“长老,先前进入山中的一队,与昨天一样,碰见了正道那群小辈,双方斗起,猝不及防下,死伤大半,只剩得三四人回来。” “哼!”惜花婆婆心中怒极,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骂道:“正道这群无知小辈,不知天高地厚,当真以为我魅影门忍让一时,便可处处得寸进尺,好,我便让你们这些人都留在琅琊山,当个孤魂野鬼。杨松!” “属下在!”那被唤作杨松的魅影门弟子道。 “即刻传令众人,查清那群正道弟子驻扎之处,将他们围住,一个不留。”惜花婆婆怒声道。 “是,弟子遵命。”杨松起身施礼后,转身而去。黑暗中,却见他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过却是稍纵即逝,迅速没入了黑暗之中。 惜花婆婆看着杨松传令而去,心中怒意不消反倒是越来越盛。魅影门内部分为三股势力,分别是掌门董小曼,惜花婆婆与金凤子的师尊魅影天尊。原本董小曼也只是上一代掌门的爱徒,而惜花婆婆以及魅影天尊乃是上一代长老,虽然在表面上尊董小曼为掌门,但其实各有行事,只是对外之时,才能一致。 十几年前董小曼在漠北伤重而归,惜花婆婆与魅影天尊正好闭关而出,三角势力平衡一旦打破,纷争顿起。董小曼所代表的掌门一系由于精英弟子在漠北伤亡殆尽,已经基本退出了争斗,而惜花婆婆与魅影天尊却是为争夺魅影门实际的控制权而争斗不休。 此行惜花婆婆来到棋盘山寻找神算子,自是想求得神算子相助,以期夺得先机。她虽是修行高深,但性子高傲,原本对正道小辈极为不屑,没想先进入琅琊山的两队探子竟全为这些她不屑之人所灭,如何能不让她心中怒气大升。 琅琊山西北山面,一处密林之外的河岸上,正有正道三大门派以及一些小门派驻扎在此处。 当日单无双与善明从神算子闭关的山洞中出来之后,在棋盘山中找不到陈空明等人,打听之下才知道跟随着一众人等撤往山外。只是还未寻到,便见棋盘山外原本秀丽的风景,竟被无数大法力破坏得一片狼藉,这下突变,倒叫他们一阵心惊。 等找到陈空明等人后才知,原来他们退出棋盘山后,方在山林中找了地方驻扎下来,便遭到无数黑衣人偷袭。陈空明倒也机智,原是为了防范魔教偷袭,选了一处易守难攻之地,本想有备无患,没想还真有人偷袭。 虽是初时一阵慌乱,但所幸各派都是精英弟子,稳住阵脚后加上偷袭的黑衣人不知为什么只是攻了一阵,便尽皆撤走了,所以伤亡不大。初初以为是魔教中人搞鬼,后来一打听下才知道,退出将军岭的各路人马,包括棋盘山和魔教中人,竟然都受到了偷袭,其中圣魔宗伤亡最大。 如此大事,以前闻所未闻,只怕其中必有阴谋。当下单无双等人商议下,在棋盘山附近打探了几日,竟发现那些偷袭的黑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便如完全没出现过一般。眼看时间紧迫,也不便多留,于是各自将其信息传回门中,半刻也不停,便赶到了安福镇。在安福镇又休整了两日,这才进入了琅琊山中。 琅琊山西北面虽不及西南面凶险,但奇花异草也不少,进入不到一日,便遇见了许多怪兽袭击。不过每每危险,都为众人齐力化去,虽是一路心惊胆跳,但也相安无事。直到这晚,单无双与善明等商议下,这才在河岸上空旷之处扎下营来休息。 扎营之后,点燃篝火,煮食挑水,各有所司。易旋与一众竹峰女弟子正欲往河边挑水,却没想方走到河边处,只见原本应在此处巡夜的两个弟子纷纷倒在地上,手按着双脚哀嚎不已。 易旋与众弟子脸色一变,竹峰众人,当数易旋修行最高,只见她身形一闪,已然到了那两个弟子身边。一查看下,那两个守夜弟子脸呈痛苦之色,双脚血流如注,不过却无性命之忧,当下众人纷纷取出药物与他们敷上,直到他们疼痛稍缓,易旋才问道:“发生了何事?可是魔教偷袭?” 那两个守夜弟子其中一个低低道:“我,我们也不知。我们方才查看下,一切正常,没想方一走到这里,脚下一疼,全身不得动弹,便倒下了。” 易旋眉头微皱,对方无故伤人,却是何意?便在此时,只听另一个道:“我倒下之时,好像见到寒光一闪,似,似有什么插在了那处青石之上。” 易旋一愣,当下便有门下女弟子,闪身到那守夜弟子所指的青石上,果然见到一把短匕,插在了上面,而短匕之上,似还插着一段白绸。 易旋接过短匕,拆开白绸一看,不由脸色一变,却是看了看黑暗的密林,转头问那弟子,道:“你可看到短匕由哪个方向射来?” 那弟子见易旋一脸焦急之色,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是心中一惊,道:“师姐,我倒下之时看不真切,不过好像是从那处林中射来。” 他的话方说完,眼前易旋便化作青虹,遁入了密林之中。身边的一众弟子一惊,急忙跟了进去,却见易旋在林中人影一闪,便没入了黑暗中,彷如被无比的黑暗一口吞了进去。众人大惊,易旋独身一人进入林中,先不说遇见魔教中人,便是夜间行走的怪兽以及毒虫,都难以应付。当下有人继续寻找,有人回到营中报讯。 而这边易旋方进入林中,林中黑暗,无数古怪的声音在林中响起,稍一不慎,便当真丧命于此。易旋眉头皱起。她原也无意深入,但是白绸上的字,却让她耿耿于怀。皆因写字之人,她竟是认得。 还未及细想,只见前方黑影一闪,似有人往密林深处窜了进去。易旋身形一动,化作青虹追了进去。二人在茂密的林中忽高忽低,左转右拐,一逃一追,转瞬间便进入了林中深处。 易旋眼见前方那人身形没在灰中,看不真切,但心中却有个感觉,那人定是认得自己的。只见对方闪了两闪,竟要从两颗大树间穿过。易旋心中一动,轻咤一声,手中思竹剑闪过三道剑芒。一道先是将旁边一课大树斩了下来,而另外两道,却是砍向了中间两棵大树。 前方逃窜之人没想易旋有此一招,身子还未穿过,那两棵大树便倒了下来,方要转身从另一方向穿过,不想易旋早料到他会有此招,先行出手,那棵大树高大的枝干早将他的去路封死。那人一愣,身子停了下来,只听背后“呛”一声,思竹剑的寒芒,早将他的退路封死。 “你是谁?那短匕上的字,可是你留的?”易旋紧紧盯着眼前的背影,心中忽的一阵恍惚。 是他吗?如果是,又当如何?当日在漠北,自己与他碎石断义,正邪不两立,再见,便…… 黑暗如墨,将二人紧紧围住,只剩得法宝发出的光芒,照亮了眼前高大的黑衣男子身影。那男子轻轻一叹,终是缓缓转过了身来。 程长风。 只见他面色如旧,依旧英伟挺拔,只是眉宇间带了淡淡的忧愁,双眼闪着奇光,正紧紧地看着易旋,一息也未再离开。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易旋此时脑中,只剩得了这样的一句话反复回旋。思竹剑淡淡的绿芒忽明忽暗,便如此刻易旋的心情。 “你,这么多年,还好吗?”程长风终是缓缓说道。 易旋一怔,便如忽然醒转般,看着程长风,手中的思竹剑离着他的身子不到三尺,娇喝道:“我说过,再见你便,便……说,你们魔教可是定下了什么阴谋诡计,来对付我们?” 程长风看着易旋的脸,那闪着寒光的剑在胸口却似乎不存在般,只是看着,却不说话。 易旋心中一阵慌乱,连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道:“你说,‘今夜有人偷袭’,白绸上的示警,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长风默然片刻,微转了身子,淡淡道:“我今夜前来,乃是受人所托。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千万莫要为了我,让你们师兄弟冒此丧命之险。” 易旋闻言一愣,问道:“你受人所托,受了谁的托付?” 程长风似也微微一怔,他刚才心中也是一阵慌乱,竟然口不择言,被易旋追问下,当真不知如何回答才是。良久,只得说道:“日后你自会知晓。” 说完转身便欲离去。却没想易旋思竹剑剑锋一转,横在了他身前,道:“我说过的,再见你之时,便是……” 没想他话未说完,程长风身子一转,却是将咽喉放在了她思竹剑的剑锋上,在她身前不到两尺的距离,目光炯炯,盯着易旋美丽的脸庞,道:“你再见我之时,便是取我性命之时。我知道的,我十几年前便知道的,你这便取了去吧,死了一了白了,也好过我再受这相思之苦。” 易旋身子如受雷击,再也动弹不得,看着眼前的英俊男子,还因为离得近了,闻得到他因为激动而涌出的男子气息,怔怔发呆。 程长风说完之后,也是一愣,没想刚才心情激荡下,竟将深藏心中原打算到死也不再去想的话,就这般说了出来。 黑暗中,似有淡淡的萧瑟、绵绵的惆怅,在剑锋上升起。 是谁的悲歌,在这凄冷之夜,独自弹唱。 夜未冷,心已冷。 这人世间的一对男女,连着冰冷的剑锋,默然对视。 良久,直到…… “师姐……”一声呼唤,从后响起。 当易旋怔怔握着手中白绸,醒转过来之时,眼前的男子早便离去,而身后赶来的师姐妹,正关心的围在自己身边,询问有没有受伤。 易旋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密林深处无边的黑暗,心,却是与手一般,将白绸握得更紧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暗自偷袭 夜色深沉,乌云遮顶,无月之夜,原本此起彼伏的兽吼声,虫鸣声,却不知为何,竟都消失不见。 好一个夜色消融的肃杀之夜。 河岸旁边,原本正道弟子扎营之处,一片安静,除了几点苟延残喘燃烧着的篝火灰烬,和它映出的黑乎乎的似人影一样的东西外,便再无其他声音。 黑暗之中,隐约能见到那些正道弟子或坐,或躺着,无不盖着厚厚的衣物毛毯,来抵御这夜晚刺骨的冰寒。虽是精英子弟,但毕竟修行尚浅,琅琊山一到入夜,寒冷的湿气便由山西南吹来,使得昼夜温差极大,不加以衣物保温,只怕风寒入体,即便能恢复,也是手尾很长。 魅影人此行弟子,从四周悄无声息的围了过来,紧紧盯着正道弟子宿营处,手中法宝尽起,只等惜花婆婆一声令下。 惜花婆婆半蹲在灌木丛中,一双眼睛精光闪烁,眼见对方宿营,竟出奇的安静,似有不妥,只是又不能确定。却见两条人影从她身后悄无声息出现,惜花婆婆似也在等着他们,转身低声道:“如何?” 其中一人立刻施礼低声道:“长老,我方才查探过了,那群正道弟子竟在外围设置了警戒的法阵,我们发现之后,便尽数破坏了去。” 另一人接上道:“长老,我这边发现两个守夜的弟子,没想他们竟在河边钓鱼嬉闹,完全不顾及同门生死。我怕打草惊蛇,所以留下两个弟子监视,便回来禀报。” 惜花婆婆听完汇报,微皱的眉头却并没有松开,又看了看静悄悄的营地,她虽是恃才傲物,不可一世,但为人也并不鲁莽,虽然表面上一切正常,但修行到了她这种境界,心中隐隐能感觉到什么,似有种不安,只是却又无从说起。 那手下二人见她听完汇报却是没有反应,其中一人道:“长老,我们是否动手?再不动手,只怕机会就没了。” 而另一人也道:“长老,属下愿为先锋,替前两日死在正道这群无耻之人手中的兄弟们报仇。” 惜花婆婆见属下报仇心切,士气正高,而自己身为魅影门大长老,如果为几个正道小辈畏首畏尾,只怕传出去再无面目见人。当下将龙头拐杖往地下一顿,冷声道:“你们速速回去,等我号令。” “是!” 黑夜中只听一声刺耳的尖鸣,魅影门一众弟子同时呼喊着,一拥而上,喊杀声在夜色中远远传出,无边的杀意惊得树林中鸟兽齐鸣。 “兹”最后一丝篝火的灰烬,悄然而灭。漫天的杀意背后,却带了一丝丝的凄凉。 便在魅影门弟子冲到宿营之处时,忽有一阵强光,在这黑夜中亮了起来。 众人早习惯了黑暗,这突然的光亮,顿时让他们眼中一阵剧痛,瞬间双眼一黑。而在同时,有着青,蓝,金,红等十数道剑光随之亮起,魅影门冲得最前的几个弟子,惨叫一声后,被劈作了两半,血腥味顿时弥漫四周。 而在整个营地四周,不断有耀眼的光芒亮起,将乱作一片的魅影门弟子团团围住。 在树林中的惜花婆婆脸色大变,却在同一时间,争斗已起。 魅影门原想偷袭正道,没想被正道识破,反被包围。便在他们一愣间,正道中人早便御起法宝,冲杀了过去。群斗讲的便是先机和气势,这边有心对无心,而这边却是偷袭不成反被围,先机一去,气势顿下,方一接触便被杀了个落花流水。 正道中虽是年轻弟子,但都是精英之辈,且经历过漠北之战,早可独挡一面。加上正道对魔教的仇视,下手自是毫不留情,只见无数光芒闪烁,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铺天盖地。而魅影门弟子虽然修行也是不低,但未斗便落了下风,阵脚一乱,各自为战,苦不堪言。 在无数光芒中,清虚观的一众弟子,竟是三人小阵,五人大阵,将众多修行高深的魅影门弟子围在其中。清虚观的“玄霄剑阵”三人便可成阵,变化多端,通常以小博大,纵是修行高于列阵之人,要脱阵而出也非易事。 清松子手持长剑,在众多阵法中跳来跳去,看似简单,实则他游走在门人众多阵法中,危则补救,机则出手,最是不简单。看来清虚观对于阵法变化熟练之极,似早便料想有此一战般。 如此之下,莫说是修行高深的魅影门不得脱困,那些修行较低的弟子一旦被围,三两下便惨死在阵法内,只剩得几人在苦苦支撑。 而正道其他门派的弟子,除了沌天门与梵鸣寺一些修行高深之人挑了硬骨头来啃之外,都不约而同的聚在清虚观摆出的阵法之外,一旦有人突围,便挡得一挡。可怜那人眼看要突围而出,又被逼入阵内,甚有一两个被阵法困得筋疲力尽,好不容易突围而出,法宝袭来不及回挡,尽死在修行远比他们低了不知多少的无名弟子手上,只留得一丝冤魂在人间。 清松子左右护阵,见魔教中人大多被自己师兄弟十数人压住,心中得意,此战之后,只怕清虚观的声名将不同往常。其实三派看似和睦,共同对敌,实则心中谁也不愿服输,魔教一来,刚好能借此为本门打下名声。 蓦地,只听黑暗深处响起一阵刺耳的声响,声响来的迅速,方一听到,便见到一束巨大的金光,对着清松子的头上打下。 清松子心中一惊,但她毕竟经历过漠北大战,手上却是没有慌乱,将手一招,长剑从阵中脱出,在自己的头上舞出御字法诀,青光闪闪,堪堪将那金光挡了一挡。谁知只是那么一下,便立刻见了高低,只见那金光又是一压,竟将青光硬生生压了下来。 清松子这时脸上才变色,知道此人道行高深,自己只怕不是对手,口中一声清啸。只是那么一瞬,那金光竟然又压下了许多,将清松子脸上影得金光闪闪。清松子额头顿时汗如雨下,只是苦苦支撑。 “师姐!”只听一旁的清虚观弟子终于收到信号,却是舍了他们围住的魅影门弟子,十数把长剑幻作一团绿光,轰然而入,从下到上,将就快压道清松子身上的金光挡了一挡。 清松子得那么一瞬,豁然后退,整个人倒飞出去,而那金光便将青光绿芒尽数轰散,打在了地上,将她原本站立之地打出了一个大洞。力道之大,如果不是她退得及时,只怕现在已成了碎片。 这边清虚观的剑阵一撤,魅影门的一众弟子纷纷脱困,受其影响,其他正道弟子的优势顿时消失。忽听得一声刺耳的声响,魅影门弟子尽数撤往一处,而正道弟子则是呼喝着追上,便在此时,只见金光一闪,惜花婆婆将龙头拐杖抓在手中,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魅影门弟子纷纷撤往她身后,而正道弟子为这白发老妪的气势所摄,尽是不知觉地停止了追击。如此之下,争斗倒是暂时停了下来。 惜花婆婆此时胸口起伏不停,眼中的怒火只怕可将这四周的密林都焚烧了个尽。她面色冷峻,右手紧握着龙头杖,看了一眼四周,没想只是这么一会功夫,猝不及防下,带来的弟子竟然死伤大半,偷袭不成反倒被这群她不屑之极的正道小辈偷袭。这要是传回门中,不为魅影天尊那老家伙笑死才怪。 她原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这下却如何受得了,却在她怒起之时,单无双手持双剑,朗声道:“惜花前辈,你身为前辈高人,竟用此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们这些小辈,传到魔教中,不怕为其他派系的人耻笑吗?” 她原本便害怕如此,单无双当众指出,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气得她七窍生烟,惜花婆婆气得大怒道:“好一个小辈,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如此大言不惭,看我将你们一个个宰了。” 尖啸一声,当先扑去,而正道单无双等几个修行较深的弟子不敢怠慢,一起出手将她挡住。这边惜花婆婆一动手,身后的魅影门人也一齐出手,与正道其他弟子又是杀作一团。 要知一派之中,什么最难培养,那便是人才。惜花婆婆多年培养起来的嫡系,原想借此挣夺魅影门实际控制权,没想竟然阴沟里翻船,为这群正道年轻弟子消灭了一半,这让她如何不心痛悲愤。 惜花婆婆乃是上一辈的人物,这下含怒出手,威势惊人。而正道这边,当然无一人会是她的对手,众人心中自是明了,所以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弟子,单无双、陈空明、善明、易行云以及清松子等人,将惜花婆婆围在中间斗了起来。 只见金光闪闪,惜花婆婆手中的龙头金杖霍霍生风,当真犀利无比,只是轻轻一触,便将单无双等人的法宝纷纷弹开了去,莫说近身杀敌,不被伤到,已是万幸。 正道这边以五对一,且都是年轻一代的出色人才,对着惜花婆婆竟然只是苦苦防守;相反惜花婆婆怒起之下,将一身修行尽数使了出来,再也不顾什么小辈不小辈,稳稳当当地占据了上风。 可惜天不遂她愿,这边惜花婆婆是越战越勇,而手下一众魅影门弟子却是逐渐落了下风。皆因原先他们便被围,身上多带有伤,加上后来死伤大半,在人数上渐渐比正道要少。到了后来,发展到了一个修行较高的魅影门弟子,对上两三个法宝犀利的正道精英弟子,在做苦苦支撑。 而正道这边除了梵鸣寺的僧人出手较轻外,其他如沌天门,清虚观等弟子,无不对魔教仇深似海,特别是从漠北活过来的人,想起当年惨死魔教手中的师兄弟,为报仇出手更是绝不留情。 惜花婆婆正对着单无双等数人,杀得兴起,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短而急促的声音。激斗中她忽的放眼看了看四周,心中一惊,没想自己带来的弟子竟然死伤超过一半,躺了一地的尸体,而剩下的一些,都是一些修行较为高深的弟子,也是强弩之末在苦苦撑着,刚才发出的信号,便是魅影门独门信号危险之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色激斗 “长老,啊……”一个魅影门弟子焦急的喊了一声,没想身形一缓露出破绽,被一个清虚观弟子一剑削去了一条手臂。 惜花婆婆一头银发飘飘,咬牙切齿,状若疯狂,知道今晚大势已去,再这般拼斗下去,纵是自己能取了眼前几个人的性命,但带来的弟子只怕大部分得留在此地,连来琅琊山寻找之物的影子都未见着,便全军覆没,成为魅影门最大的笑柄。 想到这里,她忽的一声厉啸,身形拔高而起,龙头金杖舞出片片金光,将身前的几人震得连退了几大步,险些连法宝都要握不住。与此同时,惜花婆婆口中又发出一阵尖厉的声音。 魅影门正苦苦支撑的弟子一听,纷纷往背后黑暗的林中撤去。正道弟子如何不知魔教想撤退,连忙追去,死死咬住。而这边单无双等一被惜花婆婆震退,身子稳了一稳,手中的法宝便尽往她的身上招呼,黑暗中顿时闪烁几种法宝奇光,将惜花婆婆刚转的身子生生镇住。 惜花婆婆厉啸一声,龙头金杖脱手而出,在空中舞出一片金光,与此同时,她双手掐诀,口中颂念,继而往空中一挥。众人法宝先是为金光震回,继而只觉眼前一花,脑中隐隐有无数诱惑的声音响起,手上顿时慢了下来。 此乃魅影门的独门魅影神功,惜花婆婆走的一直是刚猛之道,以硬碰硬,一生对敌极少使出,今晚形势危急,不得不出手。众人心中一惊,除了善明脸上金光一闪,从无数幻象中即刻醒来之外,其他人连同清松子,都不得不停下运气抵抗。 趁着这一会功夫,惜花婆婆长身而起,却是杀向了一直追杀魅影门弟子的正道弟子身后。正道其他弟子杀得正起,没想身后竟有人杀到,冷不防下,竟被惜花婆婆重伤了数人。众人一惊,纷纷舍了追杀之人围来,没想这群弟子更非她敌手,与她的龙头金杖一触下,人便高高飞起,落地不得动弹,不死也是重伤。 惜花婆婆此举意图再是明显不过,便是以一人独挡所有正道弟子,让魅影门弟子逃去。人群中只见她左窜右跳,龙头杖金光闪闪,如入无人之境,威风无比。 远处,漆黑的夜色中,分别有三对人马,在三个方向,全神贯注看着场中的变化。 金凤子一身火红,嘴角依旧挂着一丝媚笑,倾尽众生。而在她身后,便是清一色的青衣壮汉,胸前无不绣着魅影门的标志。如此多人,竟是无一人说话,更显肃杀之意。 而另一边,则是永生堂的神秘身子,她依旧是纱巾蒙面,默然看着场中的争斗。在她身后,站着一众永生堂的弟子,偶有人眉头微皱,却是也迅速将注意力转回到场中。 河岸那边,却是一众的黑色服饰男子,夜魈部队正站在夜魇以及程长风身后,握紧手中法宝,只要夜魇一声令下,便可全速出击。 夜魇冷冷盯着场中大发神威的惜花婆婆,却是忽的,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程长风。程长风见他看来,回看了一眼,却见恶鬼面具下,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只是那么一眼,便让他身心俱寒。他强自冷静,口中缓缓道:“我是擅做了主张,你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四周的温度骤然一降,连身后的夜魈部队,人人心中都是一寒,脸色微变。 夜魇只是看了他一眼,却又忽的转过头去,继续冷然看着场中争斗,似在说给程长风听,道:“正道这些人,自命不凡,只怕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了。” 程长风自觉背后一身的冷汗湿透了衣裳,他闻言一愕,看了看身前的这个男子,直到如今,仍然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何能有这般变化,知道刚才自己却真的从鬼门关前走了回来。终是不再说话,转头看着场中争斗。 场中,原本为正道弟子死死咬住的魅影门弟子有了惜花婆婆的这一阵冲杀,压力大减,迅速撤进了黑暗的树林中。便在此时,原本为惜花婆婆魅影神功所摄的单无双等人,终是摆脱了幻声幻影,追了上来。除了原本的五人,连易旋以及清明子等人,加上还有一两个修行较高的其他门派弟子,总共十人,叱咤声中,法宝闪烁着无数奇光,将惜花婆婆团团围住。 惜花婆婆尖啸一声,银发飘舞,龙头金杖化作了点点金光,以一敌十,依旧是游刃有余。不但让围攻中的众人,便是游走在四周以及黑暗中观战的三方人马,都看得目瞪口呆。没想这老婆子修行高深如此,丝毫不输于当世任何一个掌门。正道这些年轻弟子能围攻至此而不为所伤,除了人数优势,只怕也与今夜形势有关。如若惜花婆婆不是顾及魅影门弟子,只怕正道那些围攻的年轻弟子早便有人躺下了。 永生堂一众人等看得脸色微变,唯独那神秘女子黑巾蒙面,看不到变化;连一直嘴角挂着微笑的金凤子,此时嘴角笑意也是不知不觉消失了去;而夜魇依旧冷然看着场中争斗,与身后的夜魈部队一般,看不出变化。 不过毕竟是寡不敌众,魅影门弟子大部份撤走之后,时间一久,惜花婆婆也渐渐感到了压力。皆因不断有正道弟子加入围攻之中,她便有再大的神通,也顶受不住以一对着几十个修行不低的正道年轻弟子。何况外围还有不少修行较低者,时不时的趁机将法宝飞入包围圈内,让她防不胜防,顾此失彼,险些受伤。 正道众人的配合也渐渐默契,十人寻了十个方向做为突破点,招招紧逼,此时心中也决然没了什么以多欺少的仁慈念头。只觉此人修行高深,如若放走,于正道,于天下苍生定是大大的危害,如此心念下,加之多年的仇恨,更是丝毫不留情。 惜花婆婆虽然渐感压力,但她数百年修行,大小争斗无数,对敌经验更远非小辈可比拟,自非等闲,这龙头金杖也不知是何法宝,竟然无视众法宝的狂轰滥炸,在她身前舞出一片金光,滴水不进,将所有进攻都挡在身外。 时间一过,惜花婆婆人在战团中,却是将眼角一扫,发现魅影门弟子大部已然逃进了密林之中,她也不欲再恋战,虽然心中对这些正道弟子恨极,恨不得将他们全数斩杀在龙头金杖之下,但形势如此,也只能将此被小辈逼走的耻辱收在心中。她身形高挂而起,龙头金杖顿时光芒大盛,同时双手掐诀,又使出了魅影神功。 善明一见,脸色一变,急忙喊道:“小心她的魅影之力。”自己当先却是默念起佛家经言相抗。而方才吃过此亏的单无双等人虽是迟了一步,但所幸善明提醒及时,也堪堪抵住了幻声幻影的诱惑。唯独后来加入的易旋等人,防范不及下中了招式,手中顿时一慢。 惜花婆婆见目的达到,以她一身阅历,自然知道阵势开了个口子,即刻化作奇光,闪身往缺口飞去。 便在她心喜以为即刻可突出包围之时,只听四周佛唱之声连绵不绝,惜花婆婆面前腾起无数金轮法印,将她的去路挡得密密实实。却在佛颂声中,黑暗的天空满布佛家真言,将苍穹印得金光一片。 惜花婆婆脸色一变,便见空中隐现佛祖庄严法相,一声佛音“佛法无边”响彻整个苍穹。黑暗天空的金光,瞬间化为一个巨大的佛手印,对着惜花婆婆狠狠拍了下去。 “秃驴,该死!”惜花婆婆一声恶骂,脸若夜叉,以她的阅历,自然知道此乃梵鸣寺的无上招式。此刻巨大的佛手印顷刻间便到眼前,她脚步一蹲,口中颂念着口诀,却是将手中的龙头金杖化作了一束金光,对着拍下的佛手印劲射而去。 甫一接触,便发出“噼啪”的闪闪金光。盘膝而坐的善明和尚,却是脸色一白,一口鲜血便溢了出来,然则他口中法言依旧颂念不停。而惜花婆婆也不好过,在此等无上招式下,又是淬不及防,她脸色瞬间苍白,也更加的狰狞。 相持不过是片刻,只见惜花婆婆的双袖尽数裂成碎片,在空中飘舞,而她脸色更加的苍白,一声厉啸,却是双手一托。那龙头金杖所化的金光顿时将巨大佛手印托了上去,只是还未升得片刻,两相一震,只听“轰”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脚步不稳,而它们却双双消失不见。 “啪”一物从空中掉落下来,却是摔成了两截。惜花婆婆的龙头金杖独挡众多法宝,终于在这招式对决中被毁了去。 惜花婆婆脸色又是一白,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自己会伤在一群小辈手中,心中暗咒今夜之后,定叫这群小辈百倍奉还。她知道自己已然受了内伤,再也无暇顾及法宝被毁,见善明招式被破,便欲闪身逃去。 却没想她的念头快,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空中无来由的一声惊雷,只见黑暗的苍穹下,无数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而来,不断的汇入一个五星图案之中。 此情此景,便连隐身在黑暗中的三方人马也是侧目,惊叹不已。 一道耀眼之极的白光,猝然出现在苍穹之上,伴随着这阵白光,天空中黑暗的云层竟然急促转动,汹涌奔腾。宋飘雪高举着沧浪神剑,身在半空,白衣与乌丝化作此时动人心魄的唯美一幕,绝世的容颜,冷若冰霜,有如罚世之神,冷冷地盯着地上一脸惊容等待着受罚的罪恶之人。 黑暗之中,夜魇的身子有着微微的颤抖,看着天上的不灭女神,有那么一瞬间,彷如前世的记忆,他记得自己抬起头,便看到了那张美丽不似这人间才有的脸庞,嘴角还挂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那美丽的女子,独身屹立在苍穹下,口中颂念间,神剑上的白光,瞬间化作了巨大的光芒,带着“丝丝”的雷电,对着惜花婆婆轰然而下。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四面楚歌 巨大的光柱,轰然落地,将大地的黑暗顿时驱散得无影无踪,只是未到地面,那呼啸的狂风以及冲击的威力,已然叫一众正道弟子纷纷退了出去。而惜花婆婆所在四周地面碎裂,河水翻腾,顺着裂缝,不断涌进河岸。宋飘雪这十数年来修行大进,早非当日漠北可比,连同是沌天门的单无双等人,特别是看过她当年在三派论道大会使出这招的沌天门弟子,也都为此招威力惊得目瞪口呆。 惜花婆婆双眼血红,满头银发在白光中飘舞,脸色狰狞如同夜叉,她忽的一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就在电光火石间,喷在了自己的双手上,而双手瞬间血红通亮。惜花婆婆刚才为了抵挡善明的“佛法无边”已然受了伤,谁知宋飘雪使出“神剑御炁术”更加威力惊人,到了此刻,她早无了小觑之心,连压箱底的招式也使了出来,否则只怕今夜就要命丧此处了。 “轰!” 一双血掌倏然出现,迎着巨大剑芒,狠狠地在空中相撞。惜花婆婆口中顿时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在空中的宋飘雪却是脸色一白,一口鲜血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在夜空中划过一丝绝伦的美丽。 这般僵持,不过是数息时间,但在旁人心中,堪比数年。惜花婆婆双眼怨毒,忽的“呀”一声如鬼尖啸,声震四野,随之又是一口鲜血喷在了红亮的双手中,那空中的血掌顿时又亮了许多,竟连巨大的光柱,也为它一点一滴的顶了回去。 单无双等见势不对,纷纷呼喝着扑了上来。那惜花婆婆怒吼一声,一双血红手掌,向着空中扑来的众人一扫。众人顿觉眼前多了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大惊之下急忙祭起法宝抵挡,一时再也顾不得追杀惜花婆婆。 惜花婆婆使出此招后,身形一个踉跄,她以一对多,纵是她修行高深,连续使出凶戾招式之后,终也是元气大伤。她实在了得,只是微微一顿,便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众人还待追赶,单无双见状大喊了一句:“不要再追了,琅琊山危机处处,大家小心。” 正道此番出行,隐以沌天门为首,而单无双身为掌门爱徒,一路以来,为人行事,大家都看在眼中,更何况双方厮杀,不少人身上也有伤,另还有伤员待救,虽是心中不甘,但还是纷纷停下了脚步。 一夜恶战,终以正道胜出落幕,只怕这一战,又将为天下传唱许久。 夜色森冷,这原本便充满了杀意的琅琊山无月夜,此刻却是异常的冰凉肃杀。 一道光芒迅速在空中划过,隐隐中见到有些摇晃。未及,那道光芒终是倏然落地,现出了惜花婆婆的身形来。 “长老!”地面上残存的魅影门弟子,人人身上带伤,正焦急地等待,一见她现身,急忙围了上去。却没想惜花婆婆甫一现身,一口忍耐了多时的鲜血终是再也耐不住,“哇”一声喷了出来。 一众魅影门弟子无不脸上变色。 惜花婆婆修行高深,在他们心中不输当世任何一个门派掌门,如今她竟也身受重伤,可见形势十分不乐观。当下有一个弟子抢上将她扶住,却发现她的身子竟在微微的发抖,心中更是惊骇。这种变化直接表现在他脸上,看得四周魅影门弟子个个惊恐不已,左顾右盼,杯弓蛇影下就怕正道再冲杀过来。 惜花婆婆冷眼一扫众人的表情,知道如今士气低落,自己再不振作,只怕难在这危险之地生存,当下强自振了振精神,道:“我无碍,刚才离去之时,正道那些小辈已为我杀伤大半,不会再追来了。” 此话果然有用,众人一听正道弟子死伤大半,怕便是惜花婆婆一身伤势换来,不管如何,终是能保得了性命,便各自休息疗伤去了。 唯独方才扶住惜花婆婆的魅影门弟子心知事情绝不简单,将她扶往一边坐下,试探道:“长老,弟子伤亡大半,能行动者只剩得十数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惜花婆婆紧闭的双眼忽的睁了开来,看了一眼四周正发着轻轻呻吟声的众弟子,心中却是重重一叹。只怨自己太过自傲,小看了那些正道弟子,他们不单个个资质奇高,而且修行深厚。自己多年不出世,只怕这世道早有变化,后起人才辈出,将自己这前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如今自己手中精锐伤亡大半,莫说进入琅琊山寻那未知之物,即便寻到,也绝难保得住。惜花婆婆心中暗暗权衡着利弊,只怕今夜之后,魅影门便要落入魅影天尊之手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自己未死,早晚有一天可卷土重来。 心意方定,她转头对身边弟子道:“如今我们……”话未说完,脸色却是一变,转头看着一边的黑暗处。 夜色凄凉,透着冰寒。 有冷风吹来,让纵横了数百年的惜花婆婆,第一次感到身心一阵冰冷。 黑暗深处,忽然响起了无数的脚步声。 “啪、啪、啪” “嗒、嗒、嗒” “沙、沙、沙” 整齐而又绵长,带着不同的节奏,将正在休息的魅影门弟子不留死角的团团围住。 第一次,在惜花婆婆的心中闪过绝望的感觉,不过她终是身为一方人物,声音因为剧斗而变得沙哑,大声喝道:“谁,快滚出来!” 原本在休息疗伤的魅影门弟子,有些功力高深者早发觉了不妥醒转了过来。而一些伤重者则是突然被惊醒,一见四周人影,惊得迅速爬起,与身边的人聚在了一起。 惜花婆婆脸色阴沉,看了看四周黑瞳瞳的人影,忽的双眼睁得更大,紧紧盯着一处,冷声道:“是你们!” 黑暗中忽的有人娇笑道:“婆婆,好眼力,这都给你看出来了。看来你身上伤势并不重嘛,害得人家瞎担心。” “哼!”惜花婆婆冷然道:“你是担心我伤不够重,怕你奈我不何吧!” “嘻嘻~”黑暗中那人慢慢走了出来,却是金凤子,她一边娇笑不已,一边道:“婆婆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份属一门,人家又怎会加害你呢,人家是来接你回去的。” 惜花婆婆脸色越来越难看,自己与魅影天尊乃死对头,如今自己落难,金凤子却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怕早已埋伏在此,回不回去,结局都是一样。不过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却越是有利,冷然道:“既然你盛意拳拳,我跟你回去便是。你可要小心我这把老骨头才是,不过你找来的这群人,只怕也未必那么容易放我离去吧?” 金凤子做意外状,抚胸道:“婆婆你愿意和我回去太好了,姐姐是明白人,会同意的,你说是吧,姐姐?” 惜花婆婆脸色大变,她原也是诓了一句,没想到金凤子竟然真同外人勾结对付自己,转头看去,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个风姿卓越的蒙面女子,正是永生堂的神秘女子。 “是你!”惜花婆婆忽的咬牙对金凤子怒道:“金凤子,你竟然勾结永生堂的人对付我,你对得起魅影门的历代祖师吗?” 金凤子嫣然笑道:“婆婆,师尊他老人家深知你的脾气,金凤子更是知道以我一人之力,请不了你老人家,刚好姐姐肯帮忙,我便请了她来了。” 惜花婆婆怒视了金凤子一眼,转头看了看蒙面女子,道:“我魅影门与你永生堂有约,合力抵抗圣魔宗蚕食,你们永生堂门主可知你与金凤子一同对付我?” 蒙面女子默然一阵,道:“此番前来,正是门主之意。” 惜花婆婆一窒,狠声道:“魅影天尊那老家伙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我惜花便给双倍。” 一边的金凤子听罢“嘻嘻”一笑,却不答话,只是看着那蒙面女子。那蒙面女子又是默然一阵,只是轻轻道:“你给不了。” 惜花婆婆听完愕然,知道果然如自己所料,其中必有交易,只要自己能说动永生堂,危机便可少得一分,否则自己身受重伤,一众手下也是残兵败将,为这两队人马一合围,当真是凶多吉少。 心念电转,正苦思对策望能说动永生堂一众人物,却没想双眼扫过金凤子身后,忽的一愣,当即怒声吼道:“杨松,你竟敢叛主求荣,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只见金凤子身后走出一人,嘿嘿冷笑道:“长老,你错了,我杨松并非叛你,而是一开始便是师尊他老人家将我安排在你身边的,如此也不算是背叛你。” “你这无耻小人……”惜花婆婆气得眼珠几欲突出,银牙紧咬,若不是身前众多人,只怕便是伤重在身,她也顾不得出手将这奸细碎尸万段了。 便在此时,只听四周的一众魅影门弟子一片哗然声,似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惜花婆婆转头看去,只见黑暗之中,一个身穿青袍,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正一步步从林中走出。每一步,空气中的肃杀之意便重了许多,众人心中便寒了一分,仿佛此人,便真是九幽地府爬上来的恶鬼,来尽情杀戮,收取人命那般。 唯一退路,已然被断,惜花婆婆似明白了那般,绝望笑道:“看来你们早有预谋了,先是用奸细将我引入与正道的争斗,再借此削弱我的实力一举成擒,好计,妙计啊……” 金凤子微微一笑,踏前道:“过奖了。”继而又对着惜花婆婆身后的魅影门弟子道:“众位,惜花气数已尽,你我都是魅影弟子,还未众位三思,只要过来我们这边,便再是同门。莫要为了她,枉丢了性命,不值当啊。” 她的话音刚落,三方人马,瞬间便将魅影门的一众人等团团围住,只等着降与不降的不同结果行事。 “哈哈哈……”忽的惜花婆婆一阵狂笑。 夜风习习,徒增末路之感。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留有后着 惜花婆婆一阵笑罢,对身后跟随她的一众魅影门弟子道:“罢了,罢了,你们一路追随我身后,此时此刻,性命攸关,我也不难为你们,你们便都降了吧。” 魅影门弟子个个面面相觑,其实谁都知道如此硬拼,定是必死无生,然而惜花婆婆平日里心狠手辣的作风在他们心中印象极深,这般说话,假如只是试探,一旦她躲过此劫,秋后算账,自己只怕死得更惨。 众人正犹豫间,却有人喊道:“长老,属下誓死追随,兄弟们,我们跟他们拼了。”那人说完,当先冲向了身后人影中,还真有几个热血之人紧跟其后一同冲去。 惜花婆婆脸色深沉,也未阻止,黑暗中厮杀声只是响得一阵,便听得几声惨叫声后,又重归了安静。局势如此明显,求生之能,谁人都有,当下已有人喊道:“我,我愿降……”说着向金凤子那边跑去。这一带头下,便有人一同喊着“愿降”,一同冲去。 金凤子面露得意的笑容,看着惜花婆婆,而惜花婆婆脸色依旧如死灰,同样没去阻止,直到身边只剩得两三个最忠心的弟子,一脸悲愤,视死如归的看着金凤子。 惜花婆婆默然站起,看了看金凤子等三人,道:“也罢,反正我苟延之身,也是命不久矣。方才我会过了正道那些小辈,现在我便来会会我圣教的后起之秀,看看比之正道,又是如何。” 夜魇等三人早在她站起之时,便走到她一丈之外,将她团团围住。而身后围着的一众弟子,则早收到命令,知道最后一战将起,未免误伤,都远远退了去。 金凤子忽的娇笑道:“婆婆,如此我们便不客气了,请指教。你去了之后,我会好生照看你在门中的一切,不会亏待他们的。” 惜花婆婆默然,却连眼睛也不看她一眼,将她讥讽之言尽数置之脑外。金凤子倒是微微一愣,没想她不受自己所激,眼见肃杀之意大起,自己为她所恨,必定是首当其冲,当下不再多言,凝神以待。 果然,惜花婆婆忽的一声尖啸,声震四野,将无数飞禽走兽从林中惊得到处奔走。而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忽的变得一脸通红,在临终之时,将她一身功力,以最厉害的招式,一式放出。 只见她的手掌顿时一片亮红,四周浮现出无数血手印,倏然往围住自己的三人尽数拍出,其中以身前金凤子所受最多。 金凤子早便料到她会有此一着。自十数年前从灵山得到神卷之后,她靠着自身聪慧,从其中悟出不少法门,修行大进,加上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更是一列成为魔教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眼见血手印未到眼前,那股排山倒海之力已然让她红色的衣裳飘舞,胸口压力大增,几欲透不过气来。 她脚下舞出几个奇怪的步伐,身子倒如忽然间晃了几晃,手中多出了一把乌金弯刀。那乌金弯刀在她手上动了一动,便化作了一道黑芒,狠狠地斩向身前的血手印。 “轰!”狂风大作,树叶乱飘,无数的大树被震倒。 金凤子脸色一白,只觉胸口一闷,喉间一口鲜血硬生生吞了下去,这魅影门长老临死一击,果然非同小可。 而身后的永生堂神秘女子却是在血手印到身前之时,飞身而退,身形飘逸,煞是好看。之时她在后退之际,在她身前却多出了一团黑色光芒,凭空与那血手印撞在了一起。她原也是受力不重,这两相一幢下,瞬间便震倒了无数大树。 神秘女子飘然落地,身子晃了一晃却是立刻便稳住了,虽说惜花婆婆发力方向是金凤子,但以她一击便挡住了惜花婆婆临死招式,只怕修行也是深不可测。 那边夜魇脸色冷峻,血手印未到身前,手中的黑剑便幻出红黑金三色光芒,将他的身子稳稳罩住。他冷然间左手掐诀,右手黑剑豁然斩落,一道红色光芒瞬间与血手印撞在了一起,轰然声起,却也震得四周无数大树东倒西歪。 夜魇将被震得微微颤抖的右手一握,冷眼看着早已与金凤子战作一团的惜花婆婆,暗道魅影门果然是千年大派,人才辈出,还不知其中暗藏有多少不出世的高手,看来要统一魔教,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那边永生堂的蒙面女子也是看着战局,却忽的听见正招架着惜花婆婆疯狂攻势的金凤子道:“你不想要你所需之物啦!” 那蒙面女子冷哼一声,身形化作一团光虹,顿时加入了半空中的战局。原本惜花婆婆便以伤重之躯,凭着最后一口气堪堪与金凤子这年轻高手战成平手,而这蒙面女子一加入,顿时天平便往二人倾去,变成惜花婆婆苦苦支撑着二人联手。 明眼人一看,便知大局已定,只要夜魇一出手,惜花婆婆今夜定是命丧此处,化为琅琊山千万孤魂中的一缕。 夜魇看了良久,却真是动了。 只见他身子一动间,便到了半空,却在此时,突变又起,惜花婆婆彷如正等着他出现般,先是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双手红极,而在金凤子等二人以为她又要出招之时,却是瞬间倒退,一掌印向了飞来的夜魇。 这一切只在眨眼间的事,夜魇倒显得一惊,手中黑剑幻出光圈,继而一剑向着血手印切去。谁知惜花婆婆在招式中竟是同时使出了魅影神功,夜魇一切之下,竟然切了个空,而惜花婆婆却是趁着夜魇被骗的一瞬间,闪身到了他身后,向着黑暗的林中逃窜而去。 金凤子大怒,没想惜花婆婆这等高手,竟会选择慌忙逃窜,娇喝一声道:“快追,莫要让她逃了。”说罢飞身追了过去,只是在追去之前,狠狠地盯了夜魇一眼。 惜花婆婆与金凤子一逃一追,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林间的黑暗中。只剩得夜魇与永生堂的蒙面女子,仍是呆在原处,并未追去。 夜魇冷冷看了那女子一眼,发觉那女子纱巾下的明眸,也是看着自己。二人默然一阵,夜魇缓缓转过了身,就待离去,却在此时,身后那女子忽道:“你方才是故意的吧?” 夜魇身子一顿,没有回答,却是抬步向前走去,而身后继续传来那蒙面女子的声音,道:“故意放走惜花婆婆,搅乱魅影门,好让你圣魔宗有机可乘。我说的对不对?” “你方才不也如此,彼此彼此罢了。”黑暗中传来夜魇的声音。 那蒙面女子踏前忽道:“其实你我可以合作,只需……” “我不需与任何人合作!”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远远听见夜魇冷冷的声音,下一刻,四周再次静默无声。 良久,才听见那蒙面女子跺脚嗔怒道:“这人,究竟是什么人!”她忽的转身,愤愤然没入了黑暗之中。 夜风萧瑟,有刺骨的冰寒,拂面而过。 这场正魔之战,只是此行琅琊山中一个缩影而已。天下众多修行中人齐聚,不管是新仇旧恨,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许多人在山中碰见,一言不发便大打出手者多不胜数,更有甚者方一踏足争斗之地,就为双方误以为是对方帮手,法宝齐下,一命呜呼,成为冤魂。 而琅琊山西北面地域虽也较广,但一连十数日,山沟深洞,都为修行中人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甚奇特之物,偶有能发现一两株奇花异草者,也与神算子那句天机之言搭不上任何关系。不过倒是苦了那些原本便居住在此地的毒虫猛兽,虽也够凶猛,单独遇见也是棘手,但终架不住人多,被那些自命替天行道的侠义人士除去不少。 便在某夜,如上天也知道一众人等因为毫无头绪茫然寻找而心烦意燥那般,突然怜悯地指了一条路来,琅琊山西南,为浓黑剧毒瘴气之地,竟有异光冲天而起,伴随着这阵异光,竟有细细的龙吟声传来,接着连山西北,也闻到淡淡的奇香,充斥整个山中,三日不散。如此定有天才地宝出世,众人恍然大悟,神算子果然没有算错,只怕他所需之物,定也是这方出世的奇宝。 于是无数人立刻向着山西南出发,虽然心知琅琊山西南比之西北凶险百倍,但猎宝心切,只怕这等凶险蛮荒之地,出现的奇宝定也非同小可,即便不交给神算子,对自己也是有大大的好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浅显道理,在俗世,在修行界,都是适用的。 正道弟子知道之后,也是聚在一处商议。而商议的结果便是琅琊山西南凶险难行,不单是毒虫猛兽多不胜数,而且沼泽瘴气多有剧毒,稍不留神便会命丧当场,所以不宜全部进入,以免目标太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所以当下由各派选出了几个修行高深之人,沌天门便是单无双、陈空明、易行云兄妹、高锋、宋飘雪以及一个凝思阁女弟子,而梵鸣寺便是善明以及师弟善性、善通,清虚观则是清松子和清明子二人,另还有正道的一些门派,又选出了三四人来。如此之下,沌天门人数稍多,又隐隐成了众派之首。 商议完毕,又交代了门人弟子相关事宜,众人便御剑而起,往琅琊谷进入山西南的通道飞去。 第二百二十章 瘴气之墙 琅琊山西北一处山坡,放眼望去,皆是高大入天的百年大树。树顶最高处,若是有人仔细看,必然大吃一惊,皆因树梢上,默然地站了许多黑衣人。 最高的一棵大树上,夜魇负手而立,远远的眺望着琅琊谷的方向。那巨大的黑色瘴气,彷如无边无际,放眼看去皆是黑稠一片;涌动间又如活物,狰狞可怖,却将整个山西南全部罩在其中。这段时节,恰逢是瘴气最浓烈的时刻,此时宝物现身,只怕也是上天眷顾,让生人难近。 “惜花婆婆手下,除了有两人跟随她逃入琅琊山西南,剩下的已尽数归入金凤子之下,”程长风站在夜魇稍后一根树梢上,低声对他汇报道:“另外,自前夜山西南传出异光,正道以及圣教其他门派中人,已大部分进入。” “刑霸天呢?”夜魇默然一阵,忽的问道。 程长风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道:“据夜魈弟子回报,刑霸天自离开安福镇后,并未在山西北停留,而是与一众手下,直接进入了山西南……” “哦!”夜魇轻轻哦了一声,却并未见他表情。 “鸣~”忽的,原本安静站在他肩头的白羽,对着那浓黑瘴气的方向,低低的鸣叫了一声,声音中似带着些许的不安。 夜魇伸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身子,示意它不要担心,而另一只手,却是招出了黑剑,一把闪烁着红黑金三色光芒,魔灵所化的黑剑。 程长风看着眼前这把让他心头微寒的逆天之物,继续道:“还有一事,夜魈部队一直追踪棋盘山袭击众门派的蒙面人,其中有蛛丝马迹,却是全指向琅琊山中。” 夜魇听罢,默然片刻,双脚踏上了浮在半空中的黑剑,淡淡道:“此行琅琊山各方势力齐至,又有不确定人物,命令夜魈部队,不可妄动,在琅琊山西北待命。” “是!”程长风转身向身后的黑衣人舞了一阵手语,黑衣人齐齐向夜魇一礼,瞬间化为无数光虹,消失在夜空中。 夜魇御剑待起,忽的像记起何事般,身形一顿,对身后的程长风道:“你,便宜行事即可!” 程长风一怔,却见夜魇早化为一道光虹,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下。忽的,程长风一叹,此人,心中说不得还有那么一处,还是以前那个善良的沌天门弟子吧。如若不然,只怕自己早为他的法宝吸去血肉,变成人干了。 他看着那浓黑的瘴气良久,心中所想,却是那夜,一张无助又惶恐的美丽脸庞。 “嘿,便宜行事,便宜行事……”程长风忽的如醒悟了什么般,再不犹豫,踏上法宝身形化作光芒,往那狰狞的黑气中飞去。 以此刻夜魇的修行,只是飞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了琅琊山西南与西北的分界点琅琊谷。这琅琊谷横陈在两座高大的山峰之下,绵延几十里,而山西南的瘴气,便如有灵性一般,将山谷的一半也罩了去,只留下一半,却丝毫不侵占半分。 夜魇停在山谷中间,举目望去,眼前便似如实质化的浓黑瘴气,正汹涌波动,发出不知如何造成的丝丝摩擦声音,如狰狞的毒虫猛兽。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走到了瘴气前面。 站在他肩头上的白羽低声鸣叫,以它的本能,自然也知道前面瘴气危险。夜魇拍了拍它的身子,举步走了进去。几乎在同时,他手中的灵嗜(外界对他手中魔灵所化黑剑的惧称,皆传不单嗜血吞肉,连灵魂也逃不过它的吞噬)红黑金三色光大盛,幻出一个光团,将他与肩头的白羽包住。 圈外的浓黑瘴气甫一接触,便自弹开,侵入不了分毫。夜魇一路小心行走,却是眉头皱起。身外的瘴气当真是剧毒无比,不说吸上一口,只怕是皮肤沾染一点,便会烂入骨头,全身腐烂,剧毒攻心而死。而且这千万年来积累的瘴气形成的压力,竟不比一个高手一击之力差,夜魇一路行走,那包住他的光团竟被压缩了许多。 眼前的瘴气浓黑如墨,行走间竟能扯起一个个的小漩涡。夜魇暗自心惊,这瘴气将琅琊山西南笼罩住,从外看去似无边无际,不过若按山西北的地势判断,范围理应不会太过巨大才是。原本以自己判断,只需一个时辰,怕是便走到头了,但这般行走,虽说小心翼翼,谨慎前行,但也走了不止一个时辰,仍旧是没有丝毫尽头的意思。 这瘴气千万年来一直在此,不说剧毒无比,且谁也不敢保证这里没有凶险的生物。夜魇这十数年来修行大进,将所习得的神卷内容参悟,不单修行在身的三派功法各自精进,且隐隐间有万水归海的迹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神卷所致,亦或原本那三派功法便是以一分三。但即便是如此,在这里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假若山中到处为这瘴气所覆,莫说是寻找天才地宝,便是想保命也难。他心中如此思量,灵嗜的红黑金三色光又是亮了许多,所化的光团顿时涨了涨,将圈外翻滚的浓黑瘴气向外顶去。 如此下去,也非办法,长期侵泡在这浓黑的瘴气中,虽说有法宝护身,但也经不住侵蚀,既然地面上的瘴气之墙如此厚实,未必天上也是如此。想到此处,他忽的将灵嗜祭起,不再犹豫,腾空而起。 只是一息之间,夜魇便往上飞了百来丈,果然如他所料,这越往上,瘴气的颜色便越显得淡了些,只是依旧剧毒无比,但目力在法宝羸弱的光芒下,却是看得远了许多。既是如此,夜魇也不再犹豫,当下辨明了方向,往琅琊山西南面飞去。 四周寂静无声,目所能及除了黑,便是浓黑,便如随时会有怪物从黑暗之中跳出,张开血盆大口咬来一般。在这般地方呆得久了,寻常人只怕早便疯了。 忽地,夜魇觉得心头一动,在前面黑暗的浓雾瘴气中,似乎有那么一丝淡淡的黄色光芒闪过。不单是他,连脚下的灵嗜,也莫名的传来一阵热烈激荡的感觉,速度不由加快了少许,便如前方有它热切的人儿一般。 这般感觉,如此熟悉。莫非,是她? 便在此时,原本为飞行带起的瘴气,忽的一震,便如撕裂了空间般,剧烈的晃荡起来。夜魇顿觉身子四周,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的瘴气,无不疯狂的旋转,流动,他急催法诀,才不至使他从灵嗜上掉下来。 这种感觉,非要形容,便如一根悬浮在水桶中的树枝,而木桶因为突然破了个洞,水流正狂泻而出那般。 夜魇眉头微微皱起,他思量原本平静如水的瘴气,突然有这等变化,定是有变故在其中,说不得与刚要出世的天才地宝有关。此地凶险,又出了变故,断不可久留。他沉吟片刻,面上有金、青、蓝三色光芒一闪而过,身形在脚下灵嗜的带动下,忽的拔高而起,在这天旋地转的瘴气中,奋力冲了出去。 他催动法诀,一冲之下,倒是冲出去了老远,只是待到速度稍缓之时,方向却是再也分辨不明,不知冲到了哪里。这时那天旋地转的感觉倒是稍缓了许多,夜魇面色一沉,正思量该如何是好,却听肩头上正紧紧抓住自己衣服的白羽尖声鸣叫了,声音中却是带了示警以及敌对之意,仿佛正对黑暗中未知的生物咆哮怒吼,不甘示弱。 “吟~”只听黑暗中,似有淡淡的龙吟声,在嘶吼,在对着白羽的鸣叫回应。 夜魇早非当日的沌天少年,以他如今的修行阅历,知道身为传说中神主坐骑的唤日神鸟后代也对这黑暗中的生物如此忌惮,只怕非是寻常可比。当下夜魇催动灵嗜,选了一个方向,迅速飞去。 这一飞又是有小半个时辰,四周的瘴气已不如之前那般浓黑,而原本剧烈的震荡似也早便停了。夜魇飞行中的身形一停,方想再辨方向,却见肩头上的白羽高鸣一声,飞了起来,朝着一处极速飞去。 夜魇担心白羽有危险,但也知它不会无缘无故自行飞去,便一路跟在它身后飞行。忽的天空一亮,夜魇看了看四周,发现竟是他所不熟悉的山形地貌,树林湖泊,原来他与白羽一阵极速飞行,终是冲出了浓黑的瘴气,到达了这亘古以来,人类未曾踏足过的琅琊山西南面。 还未待他停稳身形,原本便冲在前面的白羽一声高鸣,似发现了什么般,却是并未停留,一路向前飞去。 夜魇心中一惊,这亘古蛮荒之地,处处凶险,只怕一滴水中都有杀人于无形之物,白羽虽说是神兽的后代,但毕竟年幼,万一遇见危险,实也难以逃脱。他先是唤了一声,见白羽毫无反应,便催动灵嗜,跟了上去。 所幸白羽也是飞得不远,便停在了一处茂密树林高大的枝桠上,夜魇随后赶到,将它一把抱在怀中,微怒道:“此处危险,你又不是不知,何故飞的这般着急?” 白羽抬头看了夜魇一眼,低低鸣叫了几声,似在说着什么,便挣扎着从他怀中挤出,飞到了他的肩头上站稳,鸟喙却是不断的指着前方一棵苍天大树,鸣叫个不停。 夜魇望向前方,只见在不远处,那苍天大树茂密的枝干上,站着一只黄色羽毛的飞禽,看外形,倒是与白羽长得有点相似,只是毛色不同,正也奇怪的盯着这边。 白羽用喙不断地拨弄着夜魇的头发,低低鸣叫。夜魇看了那黄鸟一阵,又转头看了看肩头上的白羽,慢慢道:“你,是想说,它可能是你的同伴?” 白羽点头不已,又用鸟喙拨弄了夜魇的头发,朝着那黄鸟鸣叫。夜魇眉头微微皱起,对白羽道:“你要过去,小心便是,此处凶险,一有不对,即刻回来。” 白羽忽的高鸣一声,绕着夜魇飞了两圈,声音中带了兴奋之意,朝那黄鸟飞去。那黄鸟原本正奇怪地看着眼前说不得亘古以来便没见过的一人与一鸟两种生物,见白羽朝它飞去,也是高鸣一声,声有警告之意,飞了起来。 夜魇看着眼前的两只飞禽在空中追逐,心中也暗自警惕,一旦白羽有危险,他便会立刻出手,没想白羽与对方只是互相试探了一阵,便如熟悉了许久一般,竟在空中互相嬉戏了起来,还发出了欢愉的鸣叫声。 夜魇一怔,忽的明白了什么,那黄鸟,只怕是雌性的。想到这里,不禁为之气结,枉费自己为它担心,没想白羽竟然也会重色轻友。白羽自幼便待在自己身边,假如真在这凶险之地能找到同伴,自己也为它高兴。想到此处,夜魇嘴角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促~嘶~”身后巨大的瘴气之墙忽的发出涌动摩擦之声,那龙吟又隐隐中传来。夜魇转过头去,看着那亘古便存在以后也许会继续存在的瘴气,在那里,是否有人,也在苦苦挣扎,只为摆脱命运的束缚? 那个女子,可在? 第二百二十一章 蛮荒汇合 “兹!”善明看了一眼自己只是轻轻一脚,便陷下去几近没踝的泥地,微微皱了皱眉。这琅琊山西南之地,只怕亘古以来便未曾有人踏足,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一般是泥一半是水。 正道十数人从琅琊谷进入遮挡了琅琊山西南的浓黑瘴气后,原本一路行来善算顺利。岂知到得后来,那浓黑的瘴气便如炸开锅的水那般,上下左右,四周无不翻滚涌动,便如有人拿了通天巨棒在搅动那般。 众人虽是奋力抵抗,无奈自然之力,虽是修行中人也未可奈何。只消一会功夫,善明便与师兄弟以及众人分开了去,他左右闪躲着瘴气中因为翻滚涌动形成的巨大漩涡,几番折腾下,这才冲进了琅琊山西南。 这琅琊山果真凶险异常,他一路走来只是几个时辰,便已经下过了无数次雨,遇见了数次危险,甚有吸血小虫,比蚊子还小,一见人便往耳鼻内钻。所幸他小心谨慎,这才堪堪避过。善明在林中行走了多时,却并未见一众人等的踪影,不仅暗暗担心。 又走了一阵,善明寻思如此下去,也非办法,天已快黑,夜晚林中定是更加凶险,正待飞身而起,却忽见林中深处,有异芒一闪而过。 善明心中一喜,他虽是出家人,然则在这蛮荒之地行走多时未见人影,却也是心中烦闷,这忽然而来的光芒,显然便是修仙者法宝发出的,虽不知敌我,但也说明了前方有人。当下他便不再犹豫,身影一闪,向前遁去。 还未见到,便听见有人暴喝一声,接着法宝光芒一闪,紧接着竟有一声惊天巨吼,震得林中的树木“嗦嗦”抖落了许多不知名的虫子,在泥水中惊吓游走。 善明闪身一棵大树后,隔空看去,不由心中一惊。只见林间空地处,一只巨兽,高有二丈,双足站立,正挥舞着两只巨爪,张开了血盆大口,追逐着身前二人。 而那两人则是在巨兽身前迅速游走,用手中的长剑伺机对付那巨兽。只是那巨兽皮粗肉硬,在修行者的法宝围攻下,竟也是被砍破了几道口子,虽见绿色血液但也不至命,但却将它激怒,怒吼下不断张开巨口追咬着二人。 此时天色仍早,善明看清那二人,心下却是一凛,竟是沌天门的陈空明以及高锋。忽的那巨兽一口咬向身前的二人,将背后空了出来。情况危急,以陈空明和高锋二人修行,对付这巨兽也是左闪右避,善明哪里还能犹豫,当下一个金色法印瞬间结出,在法印击中巨兽背后的同时,善明冲出喊道:“陈师兄,小僧来帮你。” 陈空明眼见对付这巨兽正筋疲力尽,这会又跳出一个人来,刚刚心中一凛,却又听见是善明,脸上顿时大喜道:“善明师兄来得正好,快快帮我们除了这畜生。” 原本这巨兽与陈空明和高锋二人斗了个击鼓相当,善明这一修行高深之人加入,立刻便落了下风,挨了善明几个法印和陈空明几剑后,终于顶受不住,嘶吼着冲入林中落荒而逃。 高锋满脸涨得通红,显是刚才为这巨兽追得急,一见它逃,便想御剑追入,却为善明喊住,道林中未知危险太多,不追为好。高锋也是强弩之末,愤愤然看了因天色变黑而逐渐暗淡下来的密林,怒哼了一声,在一旁坐下调息,却是连陈空明等二人也不再理会。 善明看了高锋一眼,却是发现这人自从十几年前与自己等人到北域历练之后,倒是低调了许多,连当年漠北大战也未见他的身影,只是不知这次又为何与众人一道出来。 “善明师兄,这次幸得有你相助,否则我与高师弟实在不知如何脱身才好了。”陈空明一脸汗水一脸泥水,身上的衣物早因方才剧斗而变得污秽不堪。 “哪里,陈师兄客气了。小僧冲出那瘴气墙后,一路走来便只遇见了你们,不知陈师兄你们有何发现?”善明喧了佛号道。 陈空明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石头坐下,边整理着身上的衣物,边答道:“我被那瘴气震得不辨方向,闷头往前冲,这才冲进了这西南之地。在林中走了好久,便碰见了高师弟与……” 说到这里,却是向高锋看了一眼,岂知那高锋看似在调息,实则并未假寐,闻言睁开双眼,怒道:“再被我碰见那臭女人,定将他碎尸万段,哼!” 善明看了怒气冲冲的高锋,还未发问,便听见陈空明接下去道:“高师弟骂的臭女人,便是魅影门的金凤子。” “金凤子?可是近年来魅影门风头正盛的后起之秀?”善明也是听说过此人。 陈空明点头道:“正是,我方遇见高师弟,那时他与金凤子也正在林中巧遇,正在互相对峙。没想那金凤子花言巧语,一见我出现,便说此处凶险得紧,如此斗起来,双方都得不到好处,建议我们一道进入林中探查,多一人多一份保险……” 说完见善明正盯着他看,陈空明嘿嘿讪笑道:“善明师兄,我们自知正邪不两立,但是我与高师弟商量下,觉得林中未明危险却是很多,有这妖女替我们挡去一分,我们便多了一分保障,也可借这凶险之地除去一个祸害,免得她危害苍生,如此下,才接受她的建议,嘿嘿……” 善明慧眼如炬,看着陈空明一脸讪笑,知道他所说也未必是尽然。那金凤子美艳娇丽,身姿卓越,而陈空明与高锋都是俗家年轻男子,虽是修行都不低,一时难以自控也是情理中事。况且魅影门的魅影神功也是一绝,修炼到高深处发放于无形中,不知不觉便会着了道,他二人不似自己有佛法护身,对于妖媚之力抵抗自不如自己。 他虽知如此,却也不点破,喧了佛号,道:“二位无事便好,只是那巨兽不知是何兽?竟能抵挡得了二位联手之力?” 陈空明当下愤然道:“都是那金凤子,说来便火大,我们三人行走到这里,那巨兽无声无息,突然袭来,我们措手不及下,只能应战。那兽虽也巨大,但以我们三人联手,还能对付得了。唉,都怪我们不好,早知魔教妖人诡计多端,还妄自菲薄,以为能制得住她,真是……” “又如何了?”善明奇道。 陈空明忽然脸上一红,似下了决心,才道:“也不怕善明师兄笑话,我们原本以为能借这妖女挡了这巨兽,却没想被这妖女抢先罢了我们一道。那巨兽甫一出现,那妖女忽的娇笑一阵,手中舞得几舞,那巨兽便如发了疯般,追着我们二人来咬,却是让她抽身逃了去。” 善明也知陈空明一向机警,没想竟被那金凤子戏耍了一番,看来这妖女修行心计,都非普通人可比,若遇见了,自当小心才是。 当下二人聊毕,眼见天将入夜,这才由善明带着,找了一处他行来之时遇见的干净处落脚。 这湿热之地,一到夜晚更加的危险,林中到处有异芒闪烁,另有无数毒虫飞动扇翅时的嗡嗡声,让人后背发凉。三人趁着天黑前,左右寻了一些枯枝,打算升起篝火,以防夜行觅食的野兽。只是却发现手中的枯枝,大部分为雨水打湿,点了许久也未见丁点火星。 便在此时,却见善明脸上金光一闪,口中只是颂念间,从右手的佛珠内发出一阵金光,只是绕着那堆枯枝转了一圈,枯枝里的水份竟迅速被抽干,这佛家无名业火,端的是厉害无比。陈空明见了不禁脸上动容,连在一旁调息的高锋也不禁多看了善明几眼。 善明虽将二人神情看在眼中,却依旧是神色淡然,将怀中的火折子取出点上,不一会,便有冉冉篝火升起。在这湿热之地待久了人也变得懒散,如今身上衣物上的湿气尽为篝火烤干,精神也变得好了许多。 陈空明借着篝火的光亮,在四周迅速走动了一番,不一会回来对二人道:“我已布下警示法阵,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法阵自能示警。今晚我们三人便轮流守夜,如此也能保万全。” 善明喧了佛号道:“陈师兄果然想得周到,如此便由小僧……”善明话还未说完,只见林中忽然蓝光一闪,继而传来一阵急促地低鸣。 陈空明脸上一变,手中长剑祭起,在身前耍起御字法诀。而善明与高峰也同是凝神以待,静静地看着密林深处,以防变化。 不多时,只听林中传来一阵细碎地脚步声,一个白衣身影,从林中幽幽走出。白皙的脸庞依旧冷艳,手中的沧浪神剑散发着秋水黄芒,驱散了夜的黑,将她温柔地抱住,如夜间坠落凡尘的仙子,不沾一丝粉尘之气。 “宋师妹!”高锋一见来人,心中欢喜却是再也忍不住,立刻迎上前去。 陈空明和善明一见来人竟是宋飘雪,心中也同是松了口气,方才警示法阵刚布下,即刻便传来警报,这蛮荒凶险之地,黑夜中有无尽的想象,谁也不敢去想黑暗中有什么跑出来。只怕宋飘雪能寻到自己等人,定也是见到这篝火之故。 宋飘雪看清眼前三人,也是微微一愕,这才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陈空明等自也知道她性子冷淡,非是无礼,方想问她如何到了这里,却见她身后的黑暗中又走出一个人来,竟是清虚观的清明子。只不过她原本身着的灰衣道袍左边变得一片褐色,只怕是受伤不轻。 “清明子师姐,身上可是受了伤?”陈空明急忙从怀中掏出沌天门的云梦散,递与清明子。 清明子脸上略显苍白,许是失血过多之故,她微微行了一礼,道:“多谢陈师兄,方才贵门宋师姐,已经将药给我服下了。” 善明看了一眼宋飘雪,却又将眼光落在清明子身上,低声喧了佛号,道:“清明子师姐,不知你路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遇见了魔教妖人?” 清明子与众人在一处大石边坐下,这才道:“我与师姐在那瘴气中被冲散之后,原本不辨方向,岂知在我乱冲乱撞下,倒也冲进了山西南。谁料我在林中寻找众位,却碰见一群巨蚁觅食。那些巨蚁大如蛙类,成群结队行进,不知道何时,竟将我围住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林中夜话 陈空明“啊”的一声,道:“如此可怖之景,铺天盖地,实难想象。清明子师姐,那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清明子轻道:“说来也是惭愧,都怪我一时轻敌,好奇心起,原想观察一下这蛮荒异兽,却无意中成了它们的猎物。我一发觉不妥,当即应对,不料这些巨蚁不单力大无穷,而且法宝砍之,竟也只是受伤退去,复又悍不畏死冲来。我拼死厮杀,虽杀死不少,但也受了伤,所幸有贵门宋师姐赶到,否则只怕我连尸骨也无存了。” 善明喧了佛号,道:“阿弥陀佛,我们大家能平安进得这里,也多亏了当时宋飘雪施主在瘴气内发现危险,首先示警。否则我等只怕早被卷进那瘴气内的漩涡,粉身碎骨了。” 众人听罢,一起看向宋飘雪。这个冷艳的女子,脸上依旧冷若冰霜,仿佛说的是其他人一般,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本该如此。 虽然正道一众人等被冲散,但所幸至今也聚合了一些人,只要过了今晚,天色一亮,再行寻找,定也可找到其他人。于是众人又将身上携带的食物分了吃下,修行中人虽可多日不食人间五谷,但人性未除,这湿热之夜,有了食物下肚,精神也是好了许多。 夜色已深,众人安排下,除了受伤的清明子之外,其他人便轮流值夜,以防异兽妖人偷袭。善明却是守了上半夜,而其他人则是围在篝火旁的石头及大树边,闭眼调息。 陈空明从调息中睁开双眼,全身的疲倦却是恢复了许多。沌天炁术乃天下第一的功法,身体小小的不适,要恢复自是不在话下。他看了看天色,发觉时辰差不多,于是走到了大石旁边,却见善明也睁开了双眼,看着他微笑道:“陈师兄,如今还早,你可多休息一会。” 陈空明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臂,道:“不睡了,再睡骨头都要酸了。善明师兄,你去休息吧,我来值夜。” 善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小僧在佛前颂法,早已习惯了。难得有此机会,不若小僧便与陈师兄一起探讨这修行天道吧。” 陈空明嘿嘿一笑,跃上了大石,在善明身边坐下,先是将四周环境看了一眼,了然在心后才道:“能与善明师兄探讨修行之道,小弟正求之不得呢。不过小弟有一事憋在心中,如果不先问明了,只怕会憋成内伤。” 善明见陈空明一脸如内急憋了许久的表情,微觉好笑,于是微笑道:“不知陈师兄所说是何事?小僧如若知晓,定当知无不言。” 陈空明如释重负,道:“善明师兄答应便好,答应便好。那日在棋盘山,你进入神算子设下的第一关之前,见到一个青袍人的背影竟是脸色一变。敢问善明师兄,却是何人能让师兄如此沉着之人,也感心惊呢?” 善明眼中闪烁奇光,看了陈空明一眼,见他表情严肃,不似先前的玩笑之言,却是微微一叹,沉默良久,才道:“佛家有云贪嗔痴三毒,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戒贪,戒嗔,戒痴,小僧久伴青灯古佛之下,本应比常人更能悟透,无奈慧根不高,却是每每在夜半之时,嗔念一起,唏嘘感叹这世道不公。陈师兄,你说要是,要是洛小桑,洛师弟他如今也能与我等并肩作战,该有多好。” 篝火在湿热的微风下忽暗忽明,将四周的林影拉长了许多。陈空明眉头皱起,看着善明默默颂念着心经,默然良久,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吐了出来,道:“善明师兄心中所想,小弟如何不知,如何不同意。洛师弟身上之事,只能说是天意,怪不得谁。每每修行之余想起,其实那等悲苦,当真不是常人能受得,换做是我,只怕早已疯狂,实难苟活于世。我等修行,原本便是逆天而行,如若洛师弟能顶受得住,往后的路,定会比我等走得更深,更远。” 空气中忽的一静,只剩得善明低沉几近于无的诵经声。 良久,才听陈空明又道:“那日,善明师兄可是觉得那青袍人的身影倒似足了,似足了洛师弟?” 诵经声忽的一断,善明睁开双眼看了看陈空明,这才道:“小僧以为是看错了,没想连陈师兄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后来小僧进入屋中,在后面又多方试探,那青袍人终究是不为所动,小僧,小僧也不能肯定那人是他。” 陈空明又是一叹,道:“即便真是他,你我又该如何?” 善明却是正色道:“洛师弟原本心底纯良,即便他此时堕入魔道,与妖人为伍,我等自该将他引回正途!” 陈空明苦笑了一声,忽的一怔,只见原本在大树下调息的宋飘雪,却是不知何时坐在了篝火旁边,将手中的一根枯枝缓缓抛入即将熄灭的烟火中。火苗有了新的寄托,却是重又燃烧起新的热情,狠狠地将所有不屑化作灰烬。 夜色下,篝火印红了那张绝色的脸盘,双眸亮若星辰,却是缓缓的看向二人,轻声道:“那他,可能回来?” 陈空明与善明面面相觑,想起当日漠北之时,眼前的美艳女子在所有人面前以命担保的情景,却是谁也回答不出来。 夜,有着无声的叹息。此夜无眠,睡不着的,何止他们几人。篝火的阴影之下,却是有人,紧闭着双眼,将所有的声音听在耳中,拳头,却是越握越紧。 天色渐明,原本休息的几人倒是先后醒了过来,只是昨晚的夜话,却再也无人提及。陈空明从大石上站起,纵身跃下,伸了伸腰。身边的善明却早便去查看清明子的伤势,见他一夜不睡,却依旧精神奕奕,双目有神,这佛家的禅息之道,也是非同一般。 陈空明正待过去,却忽的林中传来急促的低鸣声,那警示法阵又是闪烁着蓝光报警。陈空明祭起长剑,当先闪身过去,这蛮荒之地,虽有可能是正道其他走散的人寻来,但却也可能是甚妖兽。这边陈空明一动,其他人也是迅速赶到了密林前。 接着微亮,只见林中深处一道红影,正想这边飞了过来,速度快极,不一会功夫便清晰可见,正是一个修行中人。人未到,竟隐有一阵香风吹到。 “妖女,你竟还敢出现!”看清来人,高锋长剑出鞘,大喝一身即刻冲前。 那来人一身红衣,在欲亮还暗的夜色中却也是显眼得紧,只见她一脸娇媚的笑意,那双勾魂的凤眼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却是落在了一脸冰霜,正冷眼打量着她的宋飘雪身上。两人同是艳丽世间少有,相较之下,宋飘雪便如雪山孤莲,清丽脱俗,不沾一丝粉尘俗气;而金凤子却如热情奔放的夜色玫瑰,同样的抢眼,万众瞩目。二人互相打量着,一时间场中竟是无人说话。 陈空明看了看金凤子,又看了一眼宋飘雪,隐隐间觉得这二人心中定是在想着同样的事情,否则何需用眼神交流这么久。只是奇怪究竟何事让两个美艳的女子如此,莫非世间女子善妒,皆见不得比自己漂亮的人。随即想到金凤子诡计多端,宋飘雪虽是修行高深但涉世未深,为怕她吃亏,当下他轻喝道:“金凤子,你此次前来,又是为何?” 经陈空明这么一声轻喝,金凤子的目光才从宋飘雪身上转开,呵呵娇笑道:“你们人这么多,还会怕我一个弱女子吗?我此次前来,是来报警的。” “哼!妖女,少在那边胡扯,这次你来了,便不要走了。”高锋心高气傲,这次被人戏耍,如何受得了,报仇心切,当下祭起法宝,就待冲前。 那金凤子单独面对正道几个年轻一辈精英竟也毫无畏惧,脸上笑意不减,退了一步,道:“吓死人了,前日那巨兽那么可怕,我一个弱女子先走,又有什么不对,况且你们何尝不是想将我留在那里,彼此彼此罢了。我这次真是来报警的,你们不信,就听听林中,可有什么声音传来。” 陈空明等人虽是不信她之言,隐隐将她呈一个半圆围住,防她再逃,但见她一人到此,毫无惧色,心中不禁担忧又有诡计,于是皆不知觉地将心神探入林中,只是一探之下,不由心中都一惊。 只听林中从低到高,竟有无数“嗡嗡”的声音传来,便如乌云盖顶,铺天盖地而来。未知总让人心生恐惧,金凤子见众人脸上变色,嘿嘿一笑,道:“我没骗你们吧,那些黑色巨蜂个大如手掌,剧毒无比,如若不快逃去,怕是都留在此处等死。”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高锋又怒喝道:“好你个妖女,果然又设下阴谋诡计来对付我们,受死!”这下出手,再不犹豫,立刻便与金凤子斗成一团。 陈空明原想喊住高锋,却见他怒起下根本听不进去,转头看见善明对着林中越来越近的“嗡嗡”声眉头深锁,道:“善明师兄,可是担心那妖女所说?” 善明头也不转,仍是紧紧盯着林中,道:“小僧只是觉得林中传来之声非同小可,大家千万小心应付才是。” 这边善明话音刚落,只见林中呼的刮来一阵狂风,直向众人所在扑来,待得近了,众人同是心中一凛,这哪里是什么风,而是黑压压一群巨蜂,个头真如金凤子方才所说,个个大如人的手掌,全身呈黑褐色,尾后的毒针闪烁着莹莹绿芒。 这一下突变奇来,众人虽是心中早有戒备,但始终半信半疑,如今看得真切,被那毒针蛰到,即便不含剧毒,也能叫人去了一半命。当下纷纷祭出法宝,在自己身前一丈之内化出防御光墙,将蜂拥而至的巨蜂挡在外边。 而原本与金凤子斗在一起的高锋见了身后之景也是脸色大变,哪里还顾得上找金凤子报仇,却是急忙与金凤子分开,小心对付起那巨蜂。 那些巨蜂不但身子大比寻常,而且身子如披铁皮,被法宝的光芒扫到,只是在空中翻了一个滚,便又悍不畏死的冲来。但善明等几人乃各派精英弟子,除了受伤的清明子被陈空明护在身后,其他人奋力厮杀,不多时,地上已经堆积起一地的巨蜂尸体,几近没踝。 只是那些巨蜂仍未见减少,依旧是死了一批,又从林中源源不绝的飞出一批来,当真是无穷无尽。善明等人虽是修行高深,但终究是人,一个时辰过后,竟也渐感力乏,只是依旧拼死抵抗。 又是一轮厮杀过后,空中蜂云变得淡了许多,眼见新的蜂群又从林中飞出,善明对着身后陈空明等人大声道:“陈师兄,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你与众位在此牵制,小僧进入林中,看看林中有无机会可寻。” 说完未等其他人回应,当下化作一团金光,跃身进入了林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林中相救 金凤子躲在众人身后,同是应付着那些因为死伤众多而变得狂暴凶蛮的巨蜂。非是她有心留下,实则是巨蜂数量巨大,即便真给自己逃了开去,一旦追来,自己单独一人,还不如留在此处有人“帮忙”对付轻松得多。 原来当日惜花婆婆逃去,金凤子一路紧追,深知一旦为其逃去,不单自己日后麻烦,自己师尊魅影天尊定也不会轻饶自己。而那惜花婆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遁入了琅琊山西南的瘴气墙内。金凤子一路追去,那瘴气墙浓黑无比,莫说是追逐,自己不要迷失在其中已是万幸。果然没几下功夫,便失去了惜花婆婆的踪迹。 她咬牙一路狂冲,躲过了无数漩涡,这才进入了山西南,岂料又在林中遇见了随后冲进来的高锋。高锋却是在棋盘山见过金凤子,虽不知她的真正身份,却也知道非正道中人。一言不合就待出手,谁知陈空明又在此时出现。 金凤子自知此二人乃正道年轻一辈精英,自己对付一人有余,对付二人胜算便也难料,于是便用魅影神功稳住二人,伺机再对付他们。也难怪陈空明等虽是修行高深,但非是善明那等佛家弟子,天生对妖媚之力有抵抗,竟也是不知不觉中了招。 尔后三人在林中遇见那巨兽,金凤子又用独门魅影神功将那巨兽引去对付陈空明与高锋,这才逃了去。只是逃去不久,正小心寻找线索,忽然见到一只巨蜂,大如手掌,许是为自己身上的香味所引,竟然一路跟着自己,赶也赶不走。 金凤子此时寻无线索,心中烦躁,又见那巨蜂不识好歹,只一招,便结果了它。岂料不杀还好,一杀之下,那巨蜂临死前发出“铃”一声长响,不一会,便有许多巨蜂飞了过来,二话不说,齐向金凤子飞去。金凤子自然知道是那巨蜂临死前示警同伴,所以引来许多巨蜂报仇。她身为魔教人物,潜移默化下哪会相信会有什么同伴之说,心头怒起,心道好,你要为同伴报仇,我看你们能来多少。 在林中金凤子厮杀了一番,杀死了不少巨蜂,但那巨蜂便如源源不绝,死完一批又见一批飞来,金凤子杀得筋疲力尽,心道如此下去即便不为巨蜂蛰死,也得累死在这。当下不再犹豫,立刻遁逃。而那些巨蜂为金凤子杀死许多同伴,自是不依不饶跟随在后,不蛰死对方不罢休。 金凤子在林中左冲右闪,竟见到林中一处隐有火光传来。有火便是有人,能在此处出现,定也是修行中人。自己如今不敌,不论对付是正道还是魔教中人,怕是得找一些替死鬼,才能挡了那些巨蜂,让自己有机可逃,当下向那火光飞去,待到看清之时,自己心中也是一愣,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眼见此时蜂群变少,善明当先冲入了凶险未明的林中,金凤子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只见她身子一转,瞬间便到了善明等留宿地之旁,眼见又要溜走。却在此时,她忽的心中一凛,不必回头,便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剑光,带了惊天的气势,朝自己直劈而来,秋水黄芒将自己身前欲亮还黑的夜色驱散得干干净净。 自己无意中从灵山得到了神卷之后,她对危险的感觉敏锐是许多,心中知道如被这道剑光劈中,即便不死也定身受重伤。当下银牙一咬,手上的乌金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身后幻出了一个光盾,而在此同时,她的身子却是向前一弓,柔软无比,尽数缩成一团向前飞去。 “轰隆!”只听一声巨响,地面顿时炸开了一个大洞。 而那光盾与秋水剑芒一触即消,待得一切安静,金凤子的身影早消失在了阴暗的林中。 “今日一剑,来日必报!”夜空下传来金凤子恨恨的传音。 宋飘雪脸色冷然,看不出一丝变化,手中的沧浪神剑散发着秋水黄芒,发出阵阵清鸣。她看着金凤子消失的方向,却是冷冷哼了一声。 陈空明这边抵挡着不多的巨蜂,却是将宋飘雪与金凤子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暗道宋师妹多年不见,修行竟精进如此,那金凤子身为魅影门年轻一代精英人物,虽是一时不防,不过这一剑之下,怕是已经受伤。转头一看,眼见善明身形已经没入林中,心中一动,对宋飘雪道:“宋师妹,这边有我与高师弟看着就行,你快进林中助善明师兄一臂之力,迟恐有变。” 他话音刚落,便见宋飘雪身子化作黄芒,速度快极,飞入了林中。 善明一入林中,借着微亮的光线细细一看,只见树林深处一棵大树上黑压压一片,无数的巨蜂正落在那里,一批批的飞出,看数量实在惊人。却不知它们为何不一起飞出,如此数量,假如方才一起飞出,自己等人定是劫数难逃。 善明心细,见那些巨蜂一时觉察不到自己,便小心潜伏,一路靠近,直到看清那大树之景,心中不禁大惊。只见树梢之上,无数的黑色巨蜂围绕之处,有一只红色巨蜂,身形比之黑色巨蜂更加巨大,却是伏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有无数的黑色巨蜂,不断与之交尾,一旦交尾,那红色巨蜂便产下无数的虫卵;更让善明心惊的,是那些产下的虫卵不到下一批虫卵生出之前,便已然有黑色巨蜂破壳而出,长大为成蜂。 如此惊人的繁殖速度,实在是逆天而行,长此下去,这里岂非到处是这些巨蜂。可是这世间一物降一物,琅琊山西南至今也未见这些巨蜂遍布,只怕是有另一物相克,只不知却是何物?如能寻到,自也能解了今日之围。 善明正思索间,却见身后一道黄芒轰然而至,善明看清是宋飘雪,自是知她的来意,只是这般冲来,难免要糟。果然,那大树上的巨蜂为这气势所惊,又是飞起一大群巨蜂,朝着宋飘雪翁然而去,当真是铺天盖地。 善明心中大急,形势危急,也顾不得去想究竟何物能治得了这些巨蜂,当下跳出大声道:“宋施主,小心,对付那大树上的红色巨蜂。” 宋飘雪一身罩在黄色光芒内,眼前竟是铺天盖地的蜂群,却是将善明的话听在耳中。她在空中瞬间顿住,身浮半空,白衣随风飘荡。只见她口中掐诀,脚下踏了几步,手中的沧浪神剑光芒大盛。 “咤!”只听一声清咤,剑鸣声传四野,宋飘雪手中神剑高举,顿时一道惊天光柱,带了劈天之势,对着前方的巨大蜂群劈落。 “轰!”一声惊天巨响过后,那原本密密麻麻的蜂群,竟是被光柱劈落了一大半,如此还不算,那光柱带着余威,却是对着大树上的红色巨蜂轰然而去。 眼见那红色巨蜂就被劈中,却见原本围绕在它身前的黑色巨蜂瞬间在它身前结出了一道蜂盾,将那剑光堪堪挡住。随着剑光消散,黑色巨蜂自然死去不少,但那红色巨蜂却是丝毫未损,且如大怒般“吱吱”乱叫,更加拼命的产下虫卵来。 宋飘雪脸色发白,见自己如此凌厉的一招,竟也未能伤到那红色巨蜂,却是吃惊不小。而那些未死的黑色巨蜂,一见蜂后被攻,暴怒下更加悍不畏死地朝着宋飘雪冲去。善明见状,哪里还顾得上对付红色蜂后,只得闪身上前相助宋飘雪。 二人拼命冲杀,往往冲前不少,又为蜂群逼回,而那红色蜂后便如知道方才因为大意而险些丧命那般,竟是由黑色巨蜂护住,远远躲在了大树之后再也不露面。 善明心中大急,如此下去,自己等几人必丧命在此不可,可是一时又无计可施。 正在危急关头,密林中,这黎明前的黑暗深处,有红黑金三色光芒,一闪而过,瞬间从远及近,带着凌厉的杀意以及煞气,将一路遇见的黑色巨蜂化作了灰烬。如此还不算,那红色蜂后身前保卫巨蜂已少,这三色光芒瞬间即到,从它未察觉的角度突然出现在面前。 身为一方霸主,红色蜂后本能的觉察到危险,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声呼唤蜂群保护,可是又如何来得及。只见三色光芒闪过,那红色蜂后立即化作了一团干枯的尸壳,死得不能再死。 这下异变起,莫说正拼死围攻的蜂群,便连善明等二人也料想不到。只听得一声震天惨嘶,那红色蜂后便由大树树梢上掉落下来,而那黑色蜂群先是一静,继而发出震天的瓮声,仿佛对天悲鸣。红色蜂后一死,黑色蜂群群龙无首,再也顾不得围攻二人,顿时化作一团乌云,向着林外飞去。 善明眼见大树后闪烁着的三色光芒在除去红色蜂后之后,便迅速化作一团光虹,飞入了密林深处。他心中一动,眼前的三色光芒是如此熟悉,普天之下,能有法宝发出如此光芒的,只怕…… 心念下,他闪身而去,却见有一道青色身影,在逐渐亮起的林中接住了三色光芒,偶后一闪,便消失不见。 善明方想追去,却见身后的宋飘雪身形化作秋水黄芒,将夜的黑驱散,早他一步,追着那青色人影,身形只是在林中闪了几闪,便追着他而去。 善明正欲跟上,却在此时,听见身后有人急声喊道:“善明师兄!”他身子一顿,转身看去,却是陈空明等人见危险一去,追进了林中。 几人一到,先是看了看善明四周,陈空明却是问道:“善明师兄,我们方才在林外对付蜂群,却不知为何,蜂群突然一哄而散,可是你们在林中所为?” 善明见几人虽是累的筋疲力尽,但也并无受伤,便把方才林中所遇一一说出。陈空明听罢,沉吟半晌,忽道:“善明师兄,你可觉得,是他?” 清明子与高锋不知所以,齐问是谁。 此时天色大亮,林中已不再幽暗,善明看着密林深处,眼中精光闪烁,缓缓道:“小僧只望是他,他原也是心善之人啊。宋飘雪施主已然追去,日后询问,自能知晓。” 陈空明眉头皱起,看着林中,不再说话。 生地遇故人,不望热泪盈眶,只望此心依旧才是。 第二百二十四章 温柔梦魇 古老的树林中,亘古不变的永恒之景,大到高树,小到无名杂草,无不紧促相依,贪婪地吸收着从浓浓云层上透下的一丝淡淡的光亮。 夜行的异兽已然收敛了许多,偶有一只,从洞穴中探出头来,乌黑的眼珠奇怪地看着林中一黄一青两道光芒,从密密的树逢间,迅速穿行而过。 宋飘雪踏身在沧浪神剑之上,脸色冷峻,眼中透着异样的光芒,那是心中的一丝执念,化作无休止的动力,对着前方不远处左冲右闪的青色光芒紧追不舍。 是谁,打开了紧闭的心扉,在无数次的夜晚唏嘘长叹? 是谁,拂笛起剑舞,只为了闪烁在每个无眠之夜的,眼前熟悉的身影! 晨风呼呼,一黄一青两团光芒,在林中坚韧的一追一逃。直到不辨方向,追进了一个小山谷内。 山谷内树木更繁茂,几到紧紧相挨之境。前方飞逃的青光,便如视而不见般,一路斩荆劈棘,就这般冲了进去。身后的宋飘雪在空中微微一凝,竟也是不顾其他,势如闪电,紧随其后冲了进去。 蓦地,眼前的青光,在前方一道山崖之后闪了几闪,竟是消失不见。宋飘雪在空中倏然停止,衣襟在空中飘舞,不受岁月侵袭的脸庞因为方才的一阵追逐,透着淡淡的红晕,美艳不可方物。此时她眉头微微皱起,静静地看着四周。 山谷中湿热无比,各种毒虫异兽与其他地方无异,只是周围林木倒是矮了许多。她在树顶上,微微远眺,只见不到十丈外,便有雾气滕饶,再也看不到那青色光影。 一丝失望的神色,在她的明眸深处掠过。忽的她心中一动,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沧浪神剑,只见它正发出低低的清鸣,秋水黄芒将宋飘雪罩在其中,似正在诉说着自远古以来蠢蠢欲动的激情。 宋飘雪脸色一凝,身形却是从半空中缓缓落了下来。沧浪神威,林中的毒虫异兽感天知命,竟是自觉地避了开去。 莫名地酸楚,从心底里涌现,要紧紧地咬住嘴唇,直到发白,发痛,才能将它压下。 “我知道你在这!”忽的,那美如天仙的女子,手中紧握着低低清鸣的神剑,静静地说了一句。 四周依旧静寂无声,除了偶尔的一声虫鸣鸟啼。 宋飘雪依旧淡淡道:“我自幼在山中修行,识人不多,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当年在北域,你舍生为我,我便也如此待你了……只是师父恩重,自幼教导我修行之道讲究一心一意,且莫为俗事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每每午夜,心中执念一起,我便拂笛舞剑,望能将与你之事忘却,可是我终究做不到。修行之道,最忌心魔,久之不去,便成魇,只怕,你便是我今生遇见最大的梦魇……” 她独身一人,在这无人的林中,就这般痴痴地说着,只是要那么用力地掐着手指,直到掐入肉中,痛入心中,灵魂中,方能阻止了视线的模糊。 “如果,我能再见你一面,我,我……”宋飘雪声音一顿,良久之后,声音却是变得冰冷,道:“我定能斩断了这丝执念,从此一心修行,不再为俗事所扰。” 林中寂静,有风,吹起了她柔美的秀发,拂过她白皙的脸庞,还有,那嘴角边因为方才的绝决,而带着的苦涩和淡淡的湿润。 她,便这样在林中站了良久,良久,这才转身,飞身离去。 沧浪神剑的巨大压力一去,林中立刻便窸窣成声,无数的毒虫异兽从洞穴中爬了出来,此处张望,重入欢愉。 这处,可当真有人?若有,也是一个心已死之人吧。 便在宋飘雪所站之处五丈开外,有一处沼泽泥潭,深埋在泥水中千万年以来的枯枝腐叶,化作了无数沼气,从泥底“嗤嗤”向上冒着水泡。 “咚咚!”一颗冰冷早已死去的心,在突如其来的温柔包裹下,正慢慢地,一点一丁地缓缓跳动。在胸间燃起的火苗,瞬间炙热了灵魂。 夜魇身子贴在泥沼之上,灵嗜发出的红黑金三色光芒,将他紧紧包住,那些原本在沼泽中游窜的毒虫异兽,无不被魔灵的煞气惊得远远避开,不敢靠近分毫。 原本他在林中行走,夜魇有灵嗜在身,这世间不惧怕的毒虫异兽怕是屈指可数,行走间也算顺利。只是却忽的远远听见巨响,有法宝的光芒在林中闪现,震得林中虫兽四处奔走。以夜魇如今修行,自可感觉前方定是有修行深厚的高手在相斗,只不过不管是正道或者是魔教人物,都非自己想见。 正待另寻他路,却又见林中黄芒一闪而过,隐有剑鸣声声传来,手中的灵嗜竟是不由自己催动,便发出淡淡光芒,传来一阵阵激荡之情。夜魇心中一动,身子不由自主地闪身前去。 此时善明与宋飘雪正与巨蜂相斗到了白热化阶段,夜魇身形远远的隐匿在林中,自是将情况看在眼中。此二人与自己过往牵连甚深,夜魇有心转头离去,却又为战况所牵,情不自禁下出手相助。只是这一助之下,倒叫二人看穿,宋飘雪更是紧追不舍。 夜魇一时摆脱不了,便用了圣魔宗大耗功力的脱息大法,将一身生气生生收住,莫说看不见,即便是身在眼前,也感觉如路边石子一般。 听完宋飘雪的肺腑之言,夜魇顿时心乱如麻,在他心中一向冰冷圣洁如雪山幽莲的女子,心中畏惧多于敬爱的女子,竟会在自己面前说出几近表白之言,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原来,这样的自己,也曾是她人的梦魇;这样的自己,可配成为她人的梦魇? 当年自己仍是少年,确有几分柔情在心中,也有许多人共同的憧憬。可是那些年月若有似无的情愫,随着事情一件件的发生,早变得缥缈如丝,特别是那个如今生死不知,同样美丽的女子,舍生为己的人儿: 翎儿! 午夜梦回之时,无数次呼唤的名字; 那个蓝色的身影,笑颜如花,温婉若水。 瞬间,那颗原本炙热的心,变得冰冷,冷得入了骨髓,直到灵魂。 灵嗜的光芒似感受着主人的心死去一般,逐渐暗淡下来,夜魇便这般一动不动地贴在泥沼之上,任由无数虫兽在背上爬伏来往。 同样的一处密林之中,却有一男一女二人,沿着不成路的路,避着毒虫异兽,小心前行。看这二人,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则是清丽无匹,皆是人中龙凤,正是易行云与易旋兄妹。 他们二人也是幸运得紧,在瘴气内被那突如其来的空间撕裂感搅起的涌动冲散,方一冲出,便在外边遇见,只是兄妹二人在林中行走多时,却并未再遇见其他人。 “小心!”忽的走在身后的易行云一声高喝,手中一挥,泪竹剑化作青虹,将一只扑向易旋的蛇形怪兽劈作两半,只听“哧”的一声,溅出的兽血竟是剧毒无比,将周围的草木浇得枯黄一片。 易旋心神恍惚,如此惊吓,倒是醒转了过来,急忙退了一退。 易行云从后赶来,看了看,发现易旋无事,心中才稍安,只是却又看了看她因为方才惊吓有些发白的脸色,道:“小旋,自从那****将魅影门偷袭的消息带回之后,我便发现你时常神情恍惚,大哥问你,你心中是否有事?” 易旋身子一颤,口中动了动,却是摇了摇头,薄唇轻启,低声道:“大哥,你乱想什么,我哪里会有什么事。” 易行云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微微一叹,道:“大哥与你自小一起长大,你现在正眼看我都不敢,可不是心中有事?不论如何,此处凶险,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大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易旋抬头看了看易行云微笑的脸庞,感受着大哥对他的疼爱,眼中有流光闪烁,重重的点了点头,强自打起了精神。 易旋虽是性子活泼,但对于男女之事也是懵懂如少女,当年与程长风一起共同面对生死,不知不觉下已对这个男子种下情根。只是当年在漠北得知对方也是魔教人物,心中悲痛万分,自知正魔不两立,不但二人再也不可能,而且一旦见面,定是生死相搏,于是割袍断义,欲斩断二人关系,同时也将心中情愫斩断。 可怜天下痴情女子,情之一字,如能说斩便斩,倒也少了许多哀怨缠绵的传说故事。 易旋清丽可人,又身为沌天门峰主掌上明珠,自也有不少男子亲近,但都为她一一拒绝,其中不乏许多优秀人物。多年过去,易旋虽与程长风不再见面,但每每夜深人静,总也会想起他的容貌,挥之不去。虽是不愿承认,但心中深处实也知道自己未能忘怀。 如此在琅琊山再见那同样痴情的男子,那****口中之言,无一不如重锤,在易旋心中落下深深的烙印。精灵如易旋,遇见情之一字,倒也让她心中千情万绪,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下来。 易家兄妹二人在林中前行,却见越走林木越深,且无数的毒虫异兽侵扰,连他们这等修行的人也是受不了,于是商议下,便御剑而起,在林上飞行。如此一来既可避开虫兽,也可看清周围,以期寻得正道其他人。 于是二人御剑而起,只是未飞得多远,忽的身形一顿,只见远处有一道黄芒,正从远而近,急速飞来。这蛮荒之地,因为寻找神算子所需之物涌入了许多修行中人,其中不乏多年不出世的老怪物,无论如何,小心总是不错。 易家兄妹连忙隐身在大树茂密的枝叶之后,待得看清,却都是一愕,心中暗道原来是她。 第二百二十五章 姐妹失踪 “宋师姐!”未等那黄色光芒飞近,易旋便传声而起。多年过去,她早非当日初次历练之时的小女孩,知道如此险地,如果贸然出去,非但不能保证自身安全,还有可能引来对方误会因而出手。 果然那黄色光芒在空中一顿,却是停了下来。宋飘雪一身白衣,踏身沧浪神剑之上,脸色苍白,眉头微皱,正仔细观察着四周。 易家兄妹自进入这蛮荒之地,首次遇见正道众人,而且还是同门师姐,心喜下从藏身之处御剑而上,停在了宋飘雪身前。当即易旋喜道:“宋师姐,遇见你真好。我与大哥冲进这西南之地后便一直在找你们,不知你可曾遇见其他师兄弟?” 宋飘雪看清是易家兄妹,星眸中似有异光闪烁,却也没有回答易旋的问题,只是将他们上下看了个遍,似想从他们身上找出某人的影子来。 易旋微微一愕,她虽知宋飘雪性子冰冷,但出行以来,也知她非难相处之人。不过以她身为女子的感觉,却发现眼前这个美艳的师姐似心中有事,眼中隐有悲痛与无助,这还是第一次在她身上见到。 “宋师姐,你没事吧?”易旋轻轻问了一句。 宋飘雪身子轻轻一颤,却是在这句话后,脸上瞬间恢复了以往的冰冷,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昨日我与陈空明师兄以及梵鸣寺的善明师兄等人遇见蛮荒巨蜂,一番争斗下才走散。此去不远,便能遇见他们。” “蛮荒巨蜂?那陈师兄他们可有危险?”易行云闻言一惊,急声问道。 宋飘雪摇了摇头,轻道:“我离去之时,巨蜂已逃,他们应该无碍。”说完之后却是不再说话。易家兄妹虽然心中仍有疑问,不过都知再问宋飘雪,却也问不出什么,于是三人辨了方向,御剑前去寻找陈空明等人。 一事未明,却是一事又起。三人在密林上空还未飞得多远,忽的山崖一边,竟也是飞来许多光芒,看来势汹汹,而且人数不少,只怕是来者不善。 那些人显然隐匿在山崖一边,发现了三人,这才飞来。易行云虽是心中一惊,却也不乱,在空中硬生生停住,不消一会,那些光芒一行十数人,便也停在了空中几丈开外。 来人竟有男有女,年岁也是不一,有中年的书生穿着,也有年轻的身着练功服,不过皆是脸现愤慨着急神色,紧紧地盯着易行云等三人,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势。 来人中一个中年男子,头上戴了一顶方巾,脸色铁青,先行出声问道:“不知几位是哪派门下?一路行来可曾遇见什么人?” 易行云见对方等人来势汹汹,语气不善,他身为沌天门弟子,自也有一身傲气,当即道:“我们是何门派弟子,为何要说与你们知晓?我们遇见什么人,又关你们什么事?” 来人皆是脸色一变,甚有人已将手上兵器取出,就待动手。却在此时,只听来人中有人喊了声:“且慢动手!”一个年轻男子飞身而出,看了看易行云等三人,虽为宋飘雪惊为天人的容貌所吸引,最后却是将目光落在了易旋身上,对易旋道:“敢问这位道友,可是沌天门的易旋,易小姐?” 易旋一愣,方才双方一言不合险些动手,没想对方竟认得自己,只是自己见眼前这人陌生得紧,却又一时记不得,道:“没错,你是……” 那年轻男子见易旋点头,立刻喜道:“我是荣姥姥的孙子小木头,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他兴奋说得几句,见易旋仍是一脸茫然之色,这才拍了拍脑袋,慢慢道:“我是仙缘谷荣姥姥的孙子小木头,你几次到谷中来,跟在两位小公主身后的那个小男孩,就是我。” 易旋听得仙缘谷的名字,已然眼中一亮,直到他说完,这才想起对方身份。当年得仙缘谷出手相救,十数年来,自己得空便前往谷中拜访,与欧阳清旋,欧阳清逸两姐妹甚是熟络。 “原来是你,你也长大了。”易旋看了看那年轻男子身后的仙缘谷众人,道:“没想你们也进到了这里,前段时日我与欧阳姐妹在安福镇遇见,因要等你们,只得先行分开,不知那两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去哪里了?为何没与你们一起?” 那年轻男子脸色瞬间一暗,恨恨道:“易小姐,都怪我无能,没能好好保护好两位小姐。小姐她们,她们被人抓走了。” 易旋与欧阳姐妹多年以来十分要好,情同姐妹,闻言一惊,抓住小时被唤作小木头的年轻男子手臂,急道:“你说什么?她们被谁抓走了?” 小木头沮丧道:“我不知道,我们一路小心进到此处,在宿营之时两位小姐说这蛮荒之地一只怪兽都没遇见,当真无趣,于是二人便进林中,说要抓一只来玩。我好生相劝,她们也不听,还怕我告密将我打晕了。我醒来之时,少谷主他们发现两位小姐已经被人抓走了。” “你既没跟去,怎又知他们被人掳走?”易行云心细,未等易旋说话,便先行问道。 小木头看了一眼易行云,答道:“我们仙缘谷自有一套传讯方法,前日我们在两位小姐失踪的林中寻找,这才发现了小姐留下的信号。” “你们少谷主呢?可有什么线索?”易旋急忙又问道。 “两位少谷主已经带了谷中一些师兄弟前去寻找了,我们昨夜留守,直到看见你们,这才出来。”小木头答道。 易旋心中焦急,又待发问,却听仙缘谷众弟子中有人喊道:“少谷主他们回来了!” 小山谷内,依旧湿热无比,一只巨眼毒虫,潜伏已久,方将一只甲壳多足虫捕获吞下不到一息时间,又为身后一只鼠型小兽一爪拍碎,囫囵吞下。此情此景,重复了无数次,弱肉强食,乃蛮荒之地永恒不变的规律。 “嗦!”空中划过一道灰芒,速度快极,却是落在了山谷中。待得灰芒散去,却见是一个灰袍人,原本罩住头部的头罩散了开去,露出满头白发,脸上消瘦干枯,看此年岁,将到入土之年,一双眼睛本应浑黄才是。不过他的双眼却是透着邪气,看了一眼,便可叫人浑身发冷,当真是阴邪无比。 他甫一落地,便将满地的枯枝腐叶吹得乱飞,露出了湿润得可滴出水来的泥地。阴邪的双眼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四周,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把鬼头短杖,只是轻轻往地上一插,只见方圆三丈之内的虫兽,无比惊慌从巢穴中逃出,便如遇天灾奇祸那般,死的死,不死的却是远远遁去,避恐不及。 眼见林中的毒虫异兽逃得一只不剩,他这才冷哼了一声,寻了一处坐定,闭眼休息。 不多时,只听空中又传来法宝破空的声音,看那来势,竟是对着那阴邪之人而来。果然,不片刻,又有一人砰然落地,只是甫一落地,便将手臂中夹着的两人丢在了地上。 “阴山老怪,我如约而至,你该不会食言吧?”那黑袍人头罩一去,却见脸上一只眼睛由眼罩套住,未瞎的一眼,却是狠狠地盯着满头白发的阴山老怪。 阴山老怪慢慢睁开了双眼,先是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两人,尔后才将目光落在那独眼人身上,嘴角一抽,道:“独眼魔君,我让你找两个女童,你却为何带了两个少女过来?” 独眼魔君哼了一声,道:“琅琊山方圆数百里,莫说是女童,便连人影也未见得一只。这二人我在林中巧遇,却是仙缘谷少谷主之女。仙缘谷的医术冠天下,这二人自幼定也是泡在药缸里长大,自不会比普通的女童差。” 阴山老怪站起身来,走到二人处,拨开被秀发遮住的欧阳姐妹的脸庞一一查看了一番,还未说话,便听身后的独眼魔君道:“阴山老怪,既然你找我合作,自该显示你的诚意,快说吧。” “嘿嘿!”阴山老怪冷笑了几声,道:“这两个女娃资质奇佳,用来当引饵倒是浪费了……” 独眼魔君见他答非所问,心中怒起,道:“莫非你想耍我,我……”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样焦躁。”未等他说完,阴山老怪便冷哼一声,道:“我虽是不耻正道那些伪君子,但你可见我食言过?” 独眼魔君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阴山老怪这才慢慢道:“你我成名于世数百年,虽是不愿承认,但天命将到,若不能寻求突破,纵是有再高的修行,也终将化作一堆黄土。这点只怕你我心中比谁都清楚,否则你此番也不会出世来找神算子。” 独眼魔君脸色铁青,却是眉角微微颤抖,显然阴山老怪已将他心事讲出。 “神算子所需之物,我已知晓。只是到了这蛮荒之地,才发现非我一人之力可得。我一生独来独往,便是再难的问题,本也不屑与人合作……”阴山老怪沙哑的声音还未将话说完,却听独眼魔君冷笑道:“阴山老怪,我识你数百年,你为人如何,没人比我更清楚,莫要说废话,快说要如何合作才能各得所需。” 阴山老怪嘿嘿怪笑数声,道:“好,好,既是如此,我也不啰嗦。那你可知神算子所需,究竟是何物?” “阴山老怪,你真当我是傻子吗?”独眼魔君冷冷道。 阴山老怪看了他一眼,道:“如此吧,你我各拿一块石头,将知道之物写上,相互视之,自能知晓,如何?” 独眼魔君略一沉吟,终是点了点头,与阴山老怪各寻了一块石头,以他们数百年修行,要在石上刻字,便如举手吃饭,自是轻而易举。未及,二人便将石头拿在手上,相视一眼,缓缓将刻有字的那面转出。 “金眼红狐!”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无意得密 阴山老怪与独眼魔教异口同声,显也未曾料到对方竟能知晓,心中微微一惊。 “哼,没想到你也知晓,那你可知这金眼红狐何时将出?”阴山老怪哼了一声道。 独眼魔君略一顿,道:“此等天地奇兽,非巨变不会现世。这琅琊山前日里传来异香,更有龙吟声声,只怕这红狐不日将出。” “哈哈哈!”没想独眼魔君方一说完,阴山老怪便哈哈大笑起来,他声音本便沙哑,这一阵大笑,便如鬼哭狼嚎,难听之极,独眼魔君脸色微变,怒道:“你笑什么?” 阴山老怪笑闭,这才慢慢道:“即便你知道是金眼红狐,得不到,又有何用。老弟,莫说我没诚意,便让我来告诉你吧。” 独眼魔君虽是气得脸色发青,无奈他所知有限,能猜得神算子的天机,也是翻遍了门中古籍所得。不过却也只是得到只言片语,至于这红狐到底是何异兽,却是一无所知。 阴山老怪也不去看他,自顾自说道:“《远古异物志—奇兽篇》有记载,琅琊有兽,可见前世,可观今生,悲悯天人,每以感之,滴以红泪,是名金眼红狐……相传乃神魔大战之时,生存在琅琊山的奇兽。神魔大战之后,神主将神州上的所有异兽送入虚无界中,从此远离神州,这金眼红狐,自也在其中。” 顿了一顿,阴山老怪又道:“此兽天生有穿行界面之能,虽是离了神州,每隔数百年,琅琊山上的无花果开花结果,此果对它的飞升有大用,它便打开通道,回到神州来吃果。”说完看了一眼独眼魔君,嘿嘿一笑,道:“你定也是对这无花果一无所知吧?” 独眼魔君冷道:“无花果数百年开花结果一次,非特定的天地机缘,风,雨,雾等浇灌不行,将欲结果之时香传千里。阴山老怪,既如你所说,你大可自行去寻,又何必来找我合作!” “确如你所说,我未到这琅琊山西南之时,也以为手到擒来。只是当日进到那瘴气墙中,我便知这天地奇兽,欲得之非是那般容易。当日你可感觉到那空间撕裂的感觉,隐有龙吟声传来?”阴山老怪接下去道。 独眼魔君微微一点头,只听阴山老怪又道:“远古之时,生存在琅琊山的奇兽,可不止这金眼红狐。有一恶兽,身长百丈,形如巨蟒,却有四肢,似龙有角,敢与龙斗,传说乃神兽龙的远亲,只因生性贪婪,为魔所惑,这才化作恶兽,你可知是何物?” 独眼魔君听罢脸色一变,道:“你说的可是‘鸱赑’?” 阴山老怪点了点头,原本干瘦的脸变得阴森无比,缓缓道:“不错,就是此‘鸱赑’。《远古异物志—奇兽篇》有记载,此兽也喜食无花果之果。我虽不能肯定,但觉得那日听见的龙吟声,隐隐与此恶兽有关。” “哈,阴山老怪,你是说那‘鸱赑’会尾随那金眼红狐回到神州?此等恶兽,敢与魔斗,你我二人在它面前,只怕也未能挡它一击。若真是如此,你我又该如何?”独眼魔君眼有不屑,却是冷笑道,显是不相信他所言。 阴山老怪自也不去理会他嘲讽之言,自道:“无花果结之时,金眼红狐便会出现。此兽机警无比,且又速度奇快,为防它退回虚无界,你我二人联手,方能将它的退路断去。只要抓到此兽,”说到此处,看了躺在地上,不知为独眼魔君施了什么法术而昏迷不醒的欧阳清旋、清逸两姐妹一眼,继续道:“到时只要将这二个女娃在红狐面前杀死,以这二人之血,引得红狐悲愤,自能得到红泪。你我二人,各得一半。” “慢!”独眼魔君忽的脸色一变,却是转头看向了二人商议之地,三丈开外的一处泥潭。 阴山老怪嘿嘿怪笑道:“我到此之时,已用鬼杀**,将这方圆几丈内的虫兽尽数赶走杀死,你……”话未说完,却也是脸色一变。 只见那泥潭中,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不多时,一只数寸来长,似鱼又长有四肢的异兽,张开巨口,从泥潭中一跃而出,对着独眼魔君扑去。 独眼魔君口中一声“找死!”手中动作却比声音更快,只见他右手一挥,青光一闪,那异兽已被劈作了两半,洒下一地鲜血,腥臭无比。 “只怕你的鬼杀**,也不外如是,竟连这么一只异兽躲在泥潭中也不知。”独眼魔教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 阴山老怪脸色阴沉,走到那异兽旁边看了一看,道:“此兽定是躲在泥潭深处,这才躲过。” “废话少说,下一步怕是要寻到那无花果,你可有甚办法?”独眼魔君也不再出言嘲讽,略焦急道。 阴山老怪眼中看着那被劈作两半的异兽,又看了看那泥潭,眼中疑色一闪而过,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轻轻打了开来。只见木盒中躺着一只双头蜈蚣,全身乌黑,隐有腥味传出。他又走到欧阳姐妹身前,用手指在二人手背上轻轻一划,立刻有鲜血流了出来。 那双头蜈蚣原本趴在盒中一动不动,那鲜血一流出,它便倏然翻起,发出“吱吱”叫声。阴山老怪将欧阳姐妹二人的鲜血滴入那双头蜈蚣口中,那双头蜈蚣贪婪的吃了一阵,直到身子涨起,复又发出满足的“吱吱”声。 阴山老怪将那双头蜈蚣放在地上,见它迅速向前爬去,转身对独眼魔君道:“跟着它,自能找到那无花果。” 独眼魔君看着那双头蜈蚣钻入树丛中,瞬间不见,这才对阴山老怪道:“既是如此,你我便合作。假如你敢骗我,哼,我定叫你也不得善终。”说完闪身化作一团青光,一手一个抓起欧阳姐妹,追着那双头蜈蚣而去。 阴山老怪冷笑一声,祭起鬼头短杖,只是临去之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瓶中的一颗黑色药丸弹入泥潭中,这才阴笑着跟了上去。 那黑色药丸甫一触及水面,只见原本青色的沼泽瞬间变得腥黑一片,浮草枯黄,且不断扩大,不一会功夫便让十丈来方的泥潭变成了黑色死泽。有许多原本深藏在底部,躲过阴山老怪鬼杀**的异兽怪鱼从潭浮起,竟是生生被毒死。 “嗖!”只是静得片刻,只见潭中一个人影飘然而起,刚一落地,便见他身上隐有红黑光芒闪烁,只是一阵,不断有黑色雾气自他身上传出,未几,那团黑气越聚越多,逐渐汇聚成团。 “呀!”随着一声低啸,那团黑色的雾气从他头上飘落,射进了泥潭之中,只是翻出了一些烂泥,便融入了死泽之中。雾气一去,只见那人抖了几抖,便将身上的污泥与水汽尽数逼出,露出了一身青色长袍和脸上的一张,恶鬼面具,正是夜魇。 他原本为了避开宋飘雪,以圣魔宗的脱息**躲入这沼泽泥潭之中,一时心情难以平复,却是不知不觉以自幼得来的千字口诀引导神卷上的内容,自行运炁,进入了佛家常言的忘我之境。 修行中人突破瓶颈得到飞升,除了坚持不懈之外,偶尔的机缘顿悟也是十分难得。夜魇心结纠缠下到了极致,物极必反反让他心中瞬间一空,修行中的桎梏得到解脱,便如进入了康庄大道,一路畅通无阻,神游天际,修行竟也精进不少。 便在此时,阴山老怪突到此地,将他从入境中惊醒。若非他早便在此,用脱息**藏匿身形,以阴山老怪和独眼魔君数百年修行,莫说是藏在如此近的地方,即便身在数里之外,也早被发现。 二人乃成名数百年的老魔头,以自己一人之力,硬拼绝非他们对手,既然如此,他便继续用脱息**藏匿身形,倒是让他听见了绝密之事。只是最后听到二人欲以欧阳姐妹二人鲜血为引,得到红狐血泪之时,却不知为何,他脑中浮现当年两个精灵的小女孩鲜血淋淋之景,心中不由自主的剧跳了两下。 便是这两下,引得独眼魔君警戒,夜魇心中方跳便知要糟,却在此时,他发现自己身下竟有一只鱼兽,不知为何不怕灵嗜的煞气,躲在深处,许是躲得不耐烦,向上游动了一下。当下他暗暗催动灵嗜,用凄厉的煞气逼迫那鱼兽跳出沼泽,这才躲过了独眼魔君的怀疑。 只是那阴山老怪性子更加多疑,虽是对自己的鬼杀**信心十足,但心中却恨那泥潭让自己在独眼魔君面前丢脸,临走之时还是将剧毒投入沼泽中。 这剧毒毒性凌厉无比,甫一投入,毒性便直逼血肉之躯。这蛮荒之地异兽奇多,没想这小小的泥潭还有许多异兽藏在深底不惧灵嗜的煞气以及阴山老怪的鬼杀**。不过这剧毒一落,立刻便毒死了许多。 夜魇虽有灵嗜护身,但抵挡了一阵,终也是受不住,这才现身将毒气逼出。所幸这时两个老魔头已离去,不然只怕更加的凶险。 毒性一离身,夜魇看了看四周心中思量着下一步如何才是。如今无意中听到阴山老怪等的机密,对此行帮助不小,只是这二人修行深厚,非自己单独能对付得了,要跟踪着实不易。正思索间,却忽的大地一阵摇晃,几将他震得不稳,继而传来闷厚的龙吟声,比之先前更加的高亢,且隐有异香从四面八方传来。 夜魇眉头微皱,如此看来,那无花果将出世,金眼红狐只怕也快到了,至于这龙吟声……他忽的目光一凝,只见天上划过数道光虹,匆匆而过。沉吟了一阵,脸色转冷,他再不犹豫,身影化作青影,消失不见。 第二百二十七章 相救得时 话说易家兄妹与巧遇的宋飘雪,正遇见了仙缘谷等人,一番寒暄下,才得知欧阳清旋与欧阳清逸两姐妹被人掳走,生死不知,而她们的父亲与叔叔二位少谷主正带了一些门人弟子前去寻找。 数道光虹,由远及近,待得众人看清,不由都是一惊,只见数人身上皆是血迹,飞行姿势也是忽高忽低,显然都有伤在身。 众人纷纷迎上前去,只见那小木头飞到一个中年男子身前,扶住了他,道:“二少谷主,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事?” 仙缘谷二少谷主欧阳烈,乃欧阳姐妹的亲叔叔,此时他脸上惨白,嘴角溢血,若不是小木头扶住,只怕早从法宝上掉了下来。众人立刻落地,纷纷掏出疗伤药物递与几人服下。除了欧阳烈伤得最重,其他仙缘谷弟子都是些皮外伤,不过看他们满身血迹,只怕方才经过一场恶战。 欧阳烈服下疗伤药物,闭眼调息了一阵,却是忽的睁开眼,急道:“你们,快,快去救大少谷主,他被一群黑衣人围在前方的一个山谷中……咳,咳……小木头,你给我服下的是什么?” 小木头急道:“二少谷主,这是沌天门的云梦散,” 欧阳烈一怔,道:“云梦散,你怎会有……” “欧阳二叔,我是易旋,你可还记得我?”易旋见他醒转,早围了过来,当下出声问道。 欧阳烈转过头来,看见眼前一人长相清丽,似想了一会,这才道:“你是易峰主的女儿易旋易小姐,哦,是了,我想起来了,你们沌天门也到了这里?” 易旋点了点头,道:“正是,欧阳二叔,你们前去寻找清旋清逸,到底发生了何事?” 欧阳烈见她问起,忽的一急,坐起道:“快,易小姐,烦请前去救我大哥,他被一群黑衣人围在山谷中,再不前去,只怕就来不及了。” 欧阳烈的大哥乃欧阳姐妹父亲,自己数次前去仙缘谷,他待己极好,如待清旋清逸二人,如今他有难,易旋自也心中焦急,不过她也心细,知事情绝不简单,便又追问道:“欧阳二叔,你莫急,围攻欧阳叔叔的黑衣人你可知是何人?是否魔教弟子?” 欧阳烈接过仙缘谷弟子递过的水喝了一口,缓得一缓,这才接下去道:“我也不知,我与大哥分开寻找清旋清逸二人,忽然接到大哥的求救信号,赶到之时,大哥他们已然被围。那些黑衣人个个修行高深,武器怪异,我们杀不进去,险也落入包围。我见势不对,便带着几个弟子杀出求援。说也奇怪,我们逃出那山谷,他们便也没再追来了。” 易旋耐心听他说完,这转身对易行云道:“大哥,我……” 易行云微微一笑,道:“你不用说了,行侠仗义乃我正道中人份内之事,何况仙缘谷又曾是你的救命恩人。只不过……”说到此处,却是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众人之外的宋飘雪。 易旋自然明白,走到宋飘雪身前,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却还未问及,便见到宋飘雪冷若冰霜的脸,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当下再无二话,易旋与仙缘谷众人商议下,留下了三个修行较深的弟子看护欧阳烈以及受伤的弟子,其他人纷纷御剑而起,向欧阳烈所说的山谷飞身而去。 众人心急救人,便催着法宝极速飞去。未到半个时辰,只见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座高山,先前未见,便是被许多小山峰给遮住了。众人进入琅琊山西南以来,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山峰,只怕此山也是山西南的主峰了。 正飞行间,忽的前方传来浓烈的异香,比之先前在琅琊山西北面以及进入山西南之时所闻更加的清晰;天地四周一阵剧震,那阵撕裂空间的感觉又重新,一声龙吟,沉闷又带了高亢的热情,似正激荡不已。 众人在空中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却是面面相觑,心中隐觉这蛮荒之地,只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但又无从说起。时间紧迫,救人要紧,当下也不再讨论,即刻又向前飞去。 “易小姐,你看!”忽的前面一个带路的仙缘谷弟子喊道。 只见一个山谷前面,忽的传来一声声巨响,有法宝的光芒闪烁。从上观之,一目了然,只见一个白衣中年人,举着一把三寸来长得药锄,在身体四周舞出一个光圈,护住全身的要害。而在他四周,却是围了四个黑衣人,手中兵器不一,但形状却是各异,招式凌厉无比,正将他死死困住。看形势,那白衣中年人也正苦苦支撑,被攻破也是时间之事。 “大少谷主!”小木头愤然喊了一声,众人正欲冲下相救,却见一道黄芒,先于众人之前,带了惊天的气势,轰然而降;她便化作了罚世的天神,高举手中神剑,一剑劈落。 那些黑衣人正加紧围攻,眼见就要将对方斩于剑下,却忽的空中落下一道剑芒,速度快极,威力无匹。匆忙下将法宝回身,幻出御字诀去挡,可是又如何挡得住。 只听得几声惨叫,那四个黑衣人有两个因为躲闪不及,直接便为剑芒劈作两半,而另外两个却是离得远了,将法宝护住胸口要害,才堪堪躲过。不过却是被剑威所扫,身子远远飘出,砰然落地,生死不知。 众人皆是一愣,不单是仙缘谷众人,便是易旋兄妹,都无不为宋飘雪的这一剑之威惊得目瞪口呆。这冰冷的女子,白衣飘飘,如女神下凡,手中沧浪神剑发出淡淡的黄芒,便如此的俯视着苍生,高不可及。 “大少谷主!”不知谁又喊了一声,只见地上那个白衣中年人,许是强自支撑了许久,一旦重围已去,身子放松下再也撑不下去,砰然倒地。 众人这才醒转过来,分作两批,一批落下救治仙缘谷大少谷主欧阳晴空,一批则前去查看那四个黑衣人的生死。那四个黑衣人在宋飘雪凌厉的招式下,二人已死,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而另二人被远远震开后,却是失去了踪迹,怕是被其逃了去。 欧阳晴空脸色惨白,服下众人的疗伤药物后,在仙缘谷弟子的救治下,呼吸才慢慢转为正常。要说仙缘谷以医入道,只怕天下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加高深的医术了。沌天门的云梦散虽也是疗伤奇药,但在仙缘谷的医术催化下,却比之自行运转要更加的快速许多,不到片刻,欧阳晴空便醒转了过来。 欧阳晴空一醒转过来,小木头便立刻将易旋等前来相救的事一一说出,他还未说话,易旋便上前道:“欧阳大叔,你身上可好些了?” 欧阳晴空缓缓点了点头,道:“易,易小姐,此番多谢你相救了,我,我无以为报……” 易旋摇了摇头,道:“我与清旋清逸两个丫头情同姐妹,你千万不要如此,不知你们前去寻找二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那些黑衣人会围攻你们?” 欧阳晴空听到姐妹二人名字,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咳了几咳,道:“花儿朵儿二人失踪后,我与阿烈分开寻找。我带着几个弟子来到此处,却忽的闻到前面山谷中传来一阵阵异香,比之先前在别处闻到更加的浓烈。我一来心急寻找,二来知道前面山谷或许便有天才地宝现世,于是便进到谷中,岂知……” 欧阳晴空忽的坐起身来,指了指前方,道:“我们方进入山谷中,便有无数黑衣人,无声无息,便如凭空而出般,突然出现,一句话也不说,便围杀我们。我们人少,对方修行高深莫测,兵器更是诡异见所未见,一交手便死了几个弟子。我发现不敌,便发信号求救,只是一路死死相抗,也未见阿烈前来……我知……” “欧阳大叔,欧阳二叔其实见到你的信号,早便赶到,只是在山谷外便同为那些黑衣人所围,不但未能冲进相救,他们也险些被围,冒死冲出,这才遇见我们。”易旋连忙将欧阳烈的事说出。 欧阳晴空点头道:“那些黑衣人修行高深,人数便如源源不绝从林中涌出,我心中也知阿烈定也是冲不进来。唉,我自知此番定是命丧此处,可怜花儿和朵儿二人生死不知,叫我如何放得下。岂料在危急关头,忽的天地四周一阵剧震,隐有龙吟呼啸声自山谷深处传来,那些黑衣人注意力似被其吸引,竟是纷纷看向山谷深处。我见机不可失,便奋力杀了出来,谷中几个弟子,忠心护我,竟是没有一个逃得出,唉,我真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的家人。” 易旋安慰道:“欧阳大叔,事情如此,实也怪不得你,千万莫要过多自责。你逃出山谷后,那些黑衣人可曾追出?” 欧阳晴空点头道:“方才被你们所杀便是,说也奇怪,我逃出山谷后,他们竟也只派了四人追出,其他人则尽数留在谷中,似谷中有甚更重要之事等着他们去做,我担心是与那欲出世的天才地宝有关。” 易旋眉头皱起,望向那山谷的方向,只见山谷上空云雾缭绕,而谷口却是寂静无声,隐隐有肃杀之意传来。难道那些都是魔教中人,发现了天才地宝将出世,于是守在谷口将接近之人全部围杀,以夺得那物。如果真是如此,也太过阴险歹毒,众人在此,定也要想办法让他们无法得逞才是。 易行云正小心观察四周,却忽的发现宋飘雪站在那被她一剑劈死的黑衣人旁边,若有所思,于是走了过去,先是看了看那断作两半,鲜血满地的尸体,这才看了看脸若冰霜的宋飘雪,道:“宋师姐,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宋飘雪转头看了一眼易行云,星眸中有光芒一闪而过,却是再次转头看着那黑衣人的尸体,轻轻道:“这些黑衣人,与棋盘山外围杀天下修行者的黑衣人,是同一批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冒险追踪 “同一批人?”易行云一惊,忍着那浓烈欲呕的血腥味,将那黑衣人细细查看了一番,又将他沾满血迹的兵器捡起,比划了一阵。w故鞘窒嗨啤? 易行云眉头紧皱,如果这批黑衣人与棋盘山是同一批,只怕他们早便潜伏在此,目的已然十分明显。只不知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物,单从外表判断,二个早死之人却是身形较一般人矮小而已,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分别。 转头间发现宋飘雪也是盯着那些黑衣人尸体,易行云心中一动,便道:“宋师姐,你对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有什么看法?” 宋飘雪星眸闪动,却是将目光转向那幽深的山谷,道:“具体我也不知,不过我曾从古籍中看过相关记载,他们似乎并非中土之人。” “非是中土之人?”易行云又是一惊。 宋飘雪点了点头,道:“他们手生六指,指与指只见又细小的蹼相连,不细看非能轻易辨别得出。” 易行云听罢蹲下身去,翻看了二人的断手,发现果然如宋飘雪所说,手掌五指之后生有小小的指头,勾如利爪,六指间的缝隙撑开之后,竟能发现薄薄的一层蹼。 “宋师姐,你可知他们究竟来自何处?”易行云站起身问道。 宋飘雪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星眸看向了幽谷深处。易行云得知此事,心中隐隐觉得此番琅琊山之行,只怕将有大事发生,正思量如何通知其他正道师兄弟,免得他们落入险地而不知。 却在此时,忽的空中又是飘来那阵异香,只是这次却历久不散,紧接着一身高亢的龙吟声,便如真有龙神在前方咆哮那般,震得地动山摇,众人摇晃间险些跌倒。 形势紧急,众人商议下,觉得谷中定然有事发生,为防其他正道中人误入黑衣人陷阱,觉得有必要深入谷中打探,一来可阻止魔教妖人夺得出世奇宝,二来也可将其他人从险地中救回。于是仙缘谷弟子便分作两批,其中几个修行较高的弟子护送有伤在身的欧阳晴空前去与欧阳烈汇合,剩下数人则是与沌天门易行云等前去谷中一探究竟。 如此之下,众人便不再停留,立刻分头行事。天色渐晚,林中深处瞬间便被浓黑吞没,众人仅靠着法宝的光芒,照出身外三丈之地,防范着夜间的毒虫异兽,小心前行。 雾气逐渐上涌,如此蛮荒之地的凄凉之夜,莫说是行走,便是小心待在一处也是心惊胆战,谁也不知这浓黑的夜色会有什么怪物跳出来。 蓦地,飞行中的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个飞在外围的仙缘谷弟子,不知被什么击中,从法宝上掉了下去。众人本已是精神紧绷,只觉这声惨叫在深夜中凄厉无比,让人心中大震后背冷汗直飙。 瞬间,有无数的黑衣人,如夜的影子,带着凌厉的杀意,从林中的阴影处飞了出来。 …… 同是幽谷外的另一处密林中,有一身着麻衣之人,却是赤着双脚,在林中忽高忽低御剑而行,速度快极。看他放荡不羁的衣着打扮,竟是沌天门的刘正风。而在他不远之处,却有一团青虹,正在林中左闪右避,似正全力飞行,欲摆脱身后追踪之人,但任凭他如何加速,终为身后之人远远吊住,始终是摆脱不了。 “嘶!”前面那人忽的停在一棵大树顶上,只是全身仍为青虹所罩,看不清面目。而身后那追逐的刘正风同是一停,却也并不靠近,落在了三丈外的另一棵大树树梢上。 隔空,相望! 夜风中,有隐隐的肃杀之意传来。 “你,究竟是何人?竟会沌天门不外传的无上法术?”刘正风盯着那团青虹忽的问道。 那团青虹中之人默然不语,自是不想回答,全身依旧为虹光所罩,显是有意为之。空中飘来一阵异香,那高亢的龙吟声却是一阵接着一阵,大地似也正畏缩颤抖,而刘正风与那光虹却是毅然站立在大树顶上,丝毫不受影响。 修行去到刘正风之境,自也能感觉眼前此人不简单,只怕一出手便有惊天之威,非看家本领不能伤到对方。 空气越加的凝重,夜色下四周忽的一静,原本的虫鸣兽啼声不知何时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蓦地,“索、索”无数的黑影忽的自林中窜出,竟是不约而同,向着二人冲去。 刘正风一惊,自己进入琅琊谷,无意中竟是见到此人用沌天门的不传法术破开瘴气墙,进入这西南之地。刘正风乃沌天门一代人物,自是对门中的术法了然在心,只是此人全身却被青虹罩住,无法辨明身份。惊奇下,一番追逐,刘正风追入琅琊山山西南之地,却没想此人不单会沌天门的不传之术,竟预先在此设下埋伏。 黑衣人来势甚快,看那身形招式,怕是个个修行不低。情况危急,哪还来得及细想,刘正风当下运起沌天炁术,御剑对敌。 他修行深厚,不下与沌天门任何一峰峰主,黑衣人虽是人数众多,招式怪异,但在他手中剑下,轰然声中不片刻便死伤众多。激战中刘正风眼角一扫,心中却是微微一楞,只见那些黑衣人不单是围攻自己,连那青虹中人也是被他们围在中间,正拼死冲杀。 莫非自己猜错了,这些黑衣人不是那青虹中人所设下的埋伏?黑衣人围杀自己二人却是另有目的? 忽听一声低啸,那团青虹爆出一阵气浪,将围在他身边四周的黑衣人尽数震了开去,落地之时无不口喷鲜血,死伤一地。如此还不算,那招式的余威,却连围在刘正风四周的黑衣人也被波及,震得纷纷飞退。 刘正风脸色一变,此人修行当真深不可测,刚才若是动手,只怕自己讨不到一丝好处。正惊讶间,只见那青虹却是忽的飞起,只在林中闪得一闪,便消失无踪,只留了满地的尸体以及漫天的血腥味,引得无数嗜血异兽的嘶吼此起彼伏。 许是这一招威势惊人,那些黑衣人原本悍不畏死,拼死围攻,此时却听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剩下的黑衣人则是尽数退往林中,临走之时不忘在同伴的尸体上撒下白色粉末。 刘正风心中震惊于刚才那人一招之威,也对这些黑衣人身份起疑,一时也不再动手,却是看着黑衣人将同伴的尸体尽数毁了去。 此战来的莫名,也让刘正风心有余悸,假如那些黑衣人继续围攻自己,自己双拳难敌四手,纵是杀得再多,也难逃力竭而死,只是那青虹中人的身份更加让人担心。 刘正风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皱。却忽的幽暗的林中,又传来无数的争斗之声,法宝光芒闪烁的光影以及人的惨叫声,更添这蛮荒之地凄凉夜色的诡异。 究竟是谁,竟敢对所有靠近那将出世的天才地宝中人出手? 夜色下极速飞行的红黑光芒忽的一顿,现出夜魇的身形来,他身浮半空,望着面前的缓缓流动的河水,眉头微微一皱。自从无意中听见阴山老怪所说,他便一路小心追踪,跟着二人来到此地。 阴山老怪与独眼魔君都是成名数百年的人物,夜魇几经小心,有几次险些为独眼魔君发觉,所幸他这十几年来修行大进,更将神卷上的内容与魔教的心法融会贯通,加上身修正道三大门派无上法门,每每危急之时总让他躲过。 阴山老怪那只双头蜈蚣不知是何异种,一路飞奔也不曾停歇,夜魇远远跟在后面,靠着一些蛛丝马迹,终是追到了密林外的一条大河旁边。莫非他们遁河而去? 说也奇怪,一路追踪而来,有几次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却只是在附近细细一寻,又能发现新的痕迹。夜魇心中起疑,只是时间无多,如若被他们先取得先机,只怕此行目的将落空。略一沉吟,便不再犹豫,双手掐诀,灵嗜顿时幻出淡淡的光圈,将他全身罩住,紧接着他一跃而下,却是落入了水中。 河水冰冷,倒是让他精神一震。逆水而上,夜魇一路小心,没想这一次,竟在水中潜行了一个多时辰。而河道竟也是越来越窄,直到最后,却发现这条河流,正是从山缝中流出,当中一个巨孔,犹如恶鬼张开的大嘴,只要是一接近便被一口吞下,尸骨无存。 夜魇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水洞,心中却有了一丝的悸动,回想以往,每每进入洞穴之中,总是有一些事情发生,彷如梦魇,逃之不去。不过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于是硬着头皮,夜魇祭起御字法诀,将全身要害守住,潜入了水洞之中。 原以为这水洞距离定也是十分的长,没想只是潜行一阵,便见到有光从前方远远透来,而预料中的危险却是没有遇见,倒是让夜魇有些意外。 如此之下,夜魇速度加快,从水中跃出。魔教十数年的厮杀,早让他没有了当年的天真,只是刚出水面,他便将全身要害紧紧护住,迅速看清四周环境,只是一看之下,却是微微一愕。只见自己跃起之处,也正是一条河流,而四周与自己入水前并无不同,目所能及都是密林与沼泽。只怕这条河流到了此处,便进入地底,与地下水路汇合,再流出外面。 夜魇脸上蓝光一闪,瞬间便将身上的水汽带走,化作雾气消散一空。正待寻找阴山老怪二人的踪迹,却忽的前方一道虹光冲天而起,异香扑鼻而来。 “吟!”一声龙吟,从夜空上方,彷如带着古老的气息,穿越了时空,从亘古而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金眼红狐 一株奇花,倾尽众生,绽放着三彩光芒,傲然独立,彷如这世间舍它其谁。 在林中一块突兀的高地之上,周围一丈范围寸草不生,却长着一棵奇花。此花高不过三尺,几片嫩叶,碧绿如春,而枝干末端,却是结出了一棵红色的圆果,闪着淡淡的红晕,芳香扑鼻。 单此观之,便可知此花乃天地自然之力孕育而生,自对修仙者的修行大有裨益,而那颗红色的圆果,却正是引动天地变化的无花果。 独眼魔君隐身在树丛之后,目色贪婪的盯着高地上的无花果,眼神闪烁,却没想同是隐身在附近的阴山老怪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冷哼一声,道:“无花果已现世,你莫要因小失大,误了天机。” 如此奇物,世所少见,若说不动心,便是骗人的。独眼魔君心事被阴山老怪看穿,脸色微微一收,低声道:“我自然知晓,何需你多言。” 无花果所发的光芒冲天而起,将浓黑的苍穹照亮了一半,琅琊山西南,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得见。忽的一阵龙吟,震得大地嗦嗦发抖,苍穹之上,却是缓缓裂开了一个口子,仿佛被什么撕裂了一般,一只巨大无比的爪子,从裂缝中先是一触,尔后慢慢地探了出来。 带来了,远古时代的风,凄凉而冷冽无比。 阴山老怪与独眼魔君此时却早已无暇他顾,二人紧紧盯着高地上的无花果,只因那无花果一丈开外,为三彩光芒罩住之地,正缓缓地裂开了一条空间通道。 那空间通道由小到大,慢慢地长到了一人来高,若有似无的风,从漆黑的裂缝中吹出,似冷非冷,却寒入了心中,让隐身在暗处的阴山老怪与独眼魔君身心一颤。 这异界的气息,竟是如此的凛冽,动人心魄。 一只红色的狐狸,火红的毛发,艳丽之极,黑色的鼻尖轻轻嗅着神州的空气,闪动着金色眼眸的眼睛,就那般优雅而轻盈地一步步走出了黑暗,缓缓地出现在了裂缝边上。 它是那般的小心翼翼,仿佛害怕一个脚步声,便惊醒了熟睡的夜色,失去了这独有的美丽;金色的眼眸倒影着三彩光芒内,那颗泛着红晕的圆果,有丝丝兴奋之情,回荡在先祖故乡之地,不言而喻。 忽的,它动了,先是小心的抬起细细的前足,触了一触地面,金色的眼眸警惕地看着四周,过得片刻,见四周一无变化,这才将另一只前足踏了出来。金眼红狐生性多疑,警惕心极强,如此等它的身子全部从裂缝中出来,竟是花了近一个时辰。 这美丽的小红狐直到此刻才算是确定四周没有危险,眼眸闪动,倒影着无花果花三彩光芒和鲜红欲滴的红果,喉头咕咕低响,显然已经兴奋之极,只见它一步步轻轻的走到无花果旁,将尖尖的鼻头凑了上去,轻轻一嗅,喉头的咕咕声却是大了许多。它将头仰起,张了细口,就待一口咬下。 “呀!”蓦地,只听一声尖啸,凄厉之极,一只黑色的小鬼,忽的从地上钻出,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金眼红狐的后足。 金眼红狐正打算享用美味,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它本能的一跳,后腿一蹬,想要甩开那抓住它后腿的小鬼,没想却是摆脱不得,将那小鬼从土里带了出来,又是发出一声尖厉的鬼啸。 便在此时,只见人影一闪,却是独眼魔君速度快极,从那裂缝的方向对着金眼红狐冲去,伸出手往红狐抓去。金眼红狐不愧为天地异兽,虽是被脚下被制,但速度仍是快极,在独眼魔君手快及身之前,化作红色的闪电,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闪了过去。 金眼红狐灵智早开,一见势头不对,眼前之人对自己威胁比之后足的小鬼更大,再顾不得脚下的小鬼,身影连闪,便想逃回裂缝之中。岂知独眼魔君早料到它的行踪,却是守在裂缝之前,将它的退路全部断去。 金眼红狐急得尖声鸣叫,不单是着急退去不得,而后足被那小鬼所抓之处,红色的毛发竟是慢慢变得乌黑一片,隐有腥臭味发出,此招损它脚力,实在歹毒得很。 “哈哈,小狐狸,我们早布下天罗地网,你逃不回去的,乖乖听话,免受皮肉之苦。”独眼魔君堵着裂缝,嘿嘿怪笑。 金眼红狐眼珠转得几转,见退路被堵,再也无暇去理无花果,却是转头欲往高地之下逃窜。独眼魔君冷笑连连,却也不动,眼见红狐就要跳下高地,却忽的它尖叫一声,身体在虚空中一弹,被弹了回来,仿佛眼前有堵无形之墙那般。 又一只小鬼,从空中忽然闪现出来,呀呀乱叫,态度嚣张之极,刚才之举,定是由它所做。金眼红狐在地上滚了几滚,翻身站起,后足那只小鬼随它翻滚,却是怎么也不撒手,同样的呀呀尖叫。 金眼红狐似也怒了,它弓身低低对着空中那只小鬼咆哮了几声,却是忽的一转头,对着抓住自己后足的小鬼一口咬去。怎知那小鬼呀呀乱叫,就是不放手,那红狐咬得一阵,忽的松口低鸣不已,吐着小舌头,口中四周的红色毛发,却也是变得乌黑一片。 便在此时,空中忽的传来一阵极速的口诀声,高地四周变得鬼气森森,红狐四周,忽的凭空又多出了三只小鬼,身长三寸,手中拿了一根乌黑绳索,呀呀尖叫。随着口诀声的加速,空中四只小鬼,迅速在红狐身上拉出了一张光网,将它紧紧罩在其中。 金眼红狐大惊之下,再也顾不得伤口疼痛,拼命挣扎。它身为一方异兽,却是不小心下误入陷阱,怎叫它不愤怒。可是无论它如何挣扎,尖叫,那黑色的光网却是丝毫无损,被那四只小鬼紧紧压住。 又过得一阵,那金眼红狐的尖叫与挣扎却是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力竭,瘫软在地上,吐着小舌头喘气,再也动弹不得。 “哈哈!”独眼魔君走到金眼红狐前边,得意道:“没想到这么简单,小狐狸,怎么样?早让你束手就擒,也少受点苦。” 忽有人影一闪,却是方才在一边催动法阵的阴山老怪,只见他原本干瘦苍白的脸色此时却是惨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便如死人一般,看来方才的法阵也是大损他的元气。 独眼魔君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阴山老怪,看来你这‘五鬼缚灵术’的确有一套,来,这是我门中疗伤圣药,你先吃了它。”说完将手中的一颗药丸弹向阴山老怪,眼神闪烁。 阴山老怪一把接过,却也不着急服下,先是蹲下看了看那金眼红狐,这才站起道:“此兽不愧是天地异兽,其貌不扬却是神力惊人,方才我护阵之时,险些为其逃去。” 独眼魔君看了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金眼红狐一眼,不信道:“这只小狐狸能耐如此之大?连你也对付不了。” “哼,此兽传自远古之时,若非我研究已久,专门寻了破解之术将它困住,不然只怕单是封住它的退路,也抓不住它。”阴山老怪在一边迅速掐诀颂念口诀,只见那五只小鬼呀呀尖叫中,似想逃脱,但终是在咒语催动下从脚到头,缓缓消散不见。 独眼魔君看着阴山老怪动作,道:“废话少说,接下来该当如何?” “接下来?”阴山老怪忽的指着独眼魔君身后散发着异界气息的裂缝,笑道:“此裂缝通往虚无界,传说神主当年来到神州,便是从虚无界而来……” 独眼魔君看了一眼身后的裂缝,此时天色渐明,却有丝丝光亮自天上落下,更显得无声无息散发着黑色光芒的裂缝神秘无比。他脸上喜色一闪,道:“莫非你有办法进入虚无界?” “办法倒是有的,不过却并不知晓是否可行。虚无界通道打开,乃千年难遇之机,没有大机缘者实难遇得见。”阴山老怪道。 所谓修仙,即想寻求天道以成神,自古神州大地修仙者众多,却从没听过有人能到神界,如果能通过虚无界到达神界,那……独眼魔君想到此处,双眼竟是有光芒闪烁,急道:“阴山老怪,你我虽非同伴,也有多年恩怨,如你能将进入之法告之,我……” 话到此处,独眼魔君忽的一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处,一只双头蜈蚣,“叽叽”怪叫了两声,从独眼魔君的衣袖跳了下来。独眼魔眼眼角一抽,只见自己的手腕,竟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得黝黑,腥臭无比。 “啊!” 一声厉啸,自独眼魔君口中发出。却见他双眼通红,脸上青芒闪了几闪,另一只手却是噼啪成声,瞬间涨了一倍有余,狠狠对着阴山老怪拍去。 “轰隆!” 独眼魔君数百年修行,含怒而发,威力自是非同小可,瞬间便将整个高地震塌了一半。 烟尘还未散去,便听见阴山老怪阴测测的笑声,道:“独眼魔君,双头蜈蚣来自神魔战场外围,也算是千古异兽,你中得它的毒,也算对得起你几百年的名声。” 独眼魔君屈膝而坐,脸上青光闪烁,显是在运气对付这双头蜈蚣的毒性,可手臂上的黝黑,虽是慢了许多,仍以看得见的速度,从手腕处一直缓缓上升,直到脖颈之处。 阴山老怪冷笑连连,却也是不急着对付他,而原本闭目运气的独眼魔君却忽的双眼一睁,脸上一半因为剧毒而变得黝黑,狰狞可怖,咬牙间已是满嘴鲜血,只听他怒吼道:“阴山老怪,你敢算计我,我即便是变成鬼,也誓不放过你。” 说完轰然出手,一出手便是看家招式,凌厉无比。独眼魔君成名数百年,为人虽是尖酸刻薄,不过一身修行着实不低,特别是一对肉掌,在独门修行法门下,竟能与普通法宝想抗衡。这一下知道中毒已深,非轻易能解,蛮劲一起,便想与对方同归于尽,出手绝不留情。 阴山老怪早有防备,使出自己的得意招式,只防不攻,意图十分明显,却是想消耗独眼魔君的力气。 这亘古以来或许便无人踏足之地,在二人的大战下,片刻间便将无数的大树震得东倒西歪,轰出无数的巨坑,惊得毒虫异兽纷纷从巢穴中跑出,四处奔逃,以为天灾。 “砰!” 一声巨响,二人再次对决分开。 第二百三十章 出手偷袭 阴山老怪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心中也是一惊,没想这独眼魔君百多年未见,修行竟是精进如此,若非他身中奇毒,只怕动起手来,自己还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独眼魔君却是一张脸因为双头蜈蚣的剧毒,又加上不顾性命催动法诀动手而变得乌黑,只剩得一双血红的双眼,怨毒无比的看着阴山老怪。 “嘿嘿,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贪心。”阴山老怪心知独眼魔君此时只剩得一口气仍在强自支撑,出言讥讽道。 独眼魔君此时呼气多于吸气,咬牙一字一句道:“阴山老怪,你此生作恶多端,必遭天谴,我在下边等你。”说完下气不接上气,却是从空中落了下来,在金眼红狐打开的裂缝前,砸出一个大坑。 阴山老怪身在空中,看了良久,这才缓缓落在独眼魔君身边,将口中血水吐出,嘿嘿笑道:“老弟,如果老天有眼,只怕我阴山早死了一万次了,也不差你这次,你安心去吧。” “兹!”却忽的,那原本无声无息的裂缝忽的发出了低低的声响,阴山老怪转头一看,发现原来一人来高的裂缝,竟在刚才自己与独眼魔教争斗之时,慢慢缩小到了一半。 阴山老怪忽的心中一动,自己原在古籍中见过,当年神州与虚无界互不相通,神主为救天下苍生,却是硬生生将二者打通。神魔大战后,神主凭着最后神力,将神州的一些异兽尽数迁往虚无界,独留下人类一族,并将通道关闭。虽千万年来,偶然会如今日般打开,但却没有任何记载有人可顺利通过,不知今日…… 阴山老怪虽然大胆,却也并不鲁莽,转头间看见独眼魔教的尸身躺在一旁,冷哼了一声,脚尖一挑,却是将他的尸身挑往那裂缝。 只听得“噼啪”一声,独眼魔君的尸身一触及那裂缝黑色的边缘,便迅速被融化,最后竟是发出一声清脆爆响,被炸得粉身碎骨。 阴山老怪心头一颤,所幸自己小心谨慎,否则如今化作虚无的便是自己了。这裂缝通道果然如古籍记载,非人之肉身可通过。眼角一扫,却见那只金眼红狐仍是躺在地上,不过也许经过一段时间,力气恢复少许,一双金色眼眸竟是左右闪动,似在思索逃脱之法。 便在此时,忽的一声巨大的龙吟声响起,继而大地便如被天神狠狠地踩了一脚般,震动不已,裂开无数裂缝,大树纷纷倒塌,虫兽尽数奔逃,另有无数巨石从天而降。此时天色大明,阴山老怪稳住身形,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被双头蜈蚣从水路带进此地,没想竟是身处四面环山,中间留空的葫芦之地,而方才被震落的大石,便是从葫芦口中落下。 其实此地乃山谷深处因自然之力凹陷之处,如非双头蜈蚣之能,实难寻到。阴山老怪眉头微皱,知道异宝出世,便有天地变化,未眠夜长梦多,便想动手去抓那只金眼红狐。 “老妖怪,别用你的脏手碰它!”忽听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阴山老怪闻声看去,只见原本中了独眼魔君术法昏睡的欧阳清旋和欧阳清逸两姐妹,却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怒气冲冲的瞪着阴山老怪。 阴山老怪阴邪的双眼转了一转,却真的不去捉那金眼红狐,身形一闪,便到了二人身前。欧阳姐妹刚才醒转,眼见一个干瘦邪恶之人要去抓一只可爱的小狐狸,似想做出不利之事。她们自小便喜欢小动物,这下也不顾自身安危,便呼喝出声,不过如今眼见对方一下出现在身前,二人心中同是一惊,竟也不由自主害怕起来,道:“你,你想要做什么?” 阴山老怪却是不说话,瞪着一双邪眼将二人打量了一番,看得二人心中发毛,额头渗出汗水,这才阴笑道:“两个小娃娃,你们是想生,还是想死?” 欧阳姐妹相互看了一眼,同声道:“生!” 阴山老怪一楞,没想二人竟是如此回答,忽的又嘿嘿怪笑道:“有意思,老夫见你们资质上佳,都杀了有点可惜。只要你们肯拜老夫为师,跟老夫回阴山,便可饶你们一命。” 欧阳姐妹面面相觑,没想这阴山老怪竟是要收她们为徒。只见欧阳清旋向妹妹眨了眨眼,欧阳清逸马上会意,当下笑道:“前辈你修行高深,乃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我们能拜你为师,简直是上辈子不知修了多少年才得来的福分。我们愿意,愿意拜你为师。” 欧阳清旋立刻点头道:“没错,没错,师父,你快放了我们吧,我们被困了好久,手酸脚麻,难受死了。” 阴山老怪冷笑看着她们,也不见有动作,却是笑道:“好徒弟,我阴山一派,尊师重道乃首训,如今师父有事,身为弟子,你们先帮为师做一件事吧。” “师父有命,徒儿莫敢不从,不知师父要我们做什么呢?”欧阳姐妹齐声道。 “事情也很简单,看,那边那只小狐狸,最见不得人血,一见就会流泪。你们其中一人,走到它面前,引颈自杀,另一人,把它流下的眼泪拿给为师。回去之后,必有重赏。” 欧阳姐妹脸色一变,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闪烁了一阵,却没想阴山老怪将她们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又笑道:“两个小娃娃,你们便不要再动些什么歪脑筋了。死一个,生一个,乃老夫最大的恩赐。便给你们十息时间,自己决定谁生谁死。” 欧阳姐妹忽的齐声哀叫道:“师父……” 阴山老怪只是冷笑,却也不说话。欧阳姐妹见他不说话,却又说道:“师父,我们二人同年同日同刻出生,当年出生之时,神算子老前辈云游,正好到我们仙缘谷做客,他给了我们一道命符,说往后一人有事,另一人便当殒命。师父,你如此岂非要我们二人同时死在此处吗?” “哦,竟有此事,老夫活了数百年,倒也未曾听说过呢。”阴山老怪怎会信二人推脱之言,当下冷笑道。 欧阳清旋急道:“真的,师父,此行我们到此处,也正是受神算子老前辈所托,前段时日,他传信道琅琊山有异宝出世,凭借他给我们的命符,自可逢难而解。” 欧阳清逸接上去道:“我们仙缘谷与棋盘山有些渊源,师父你成名数百年,应该听说过才对。如果你把我们都杀了,万一那只小狐狸不为所动,不是白忙一场。不若便由我们帮你,用神算子老前辈给的命符,取得那红狐之泪,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阴山老怪在神州大地活了数百年,资历自非两个小辈可比,他自是知晓仙缘谷传承了千年,时间之久可比沌天门此等大派,而与棋盘山先祖确是有些渊源。原先他在古籍上见过记载,用活人鲜血引得红狐悲愤落泪,那也是书上所写,无人可证实,如今二人所说,却是让他心中一动,脱口说道:“命符何在?” 欧阳姐妹见阴山老怪相信,喜道:“便在我们脖颈处,以红绳系之,师父你伸手一取,自可取得。” 阴山老怪本也是多疑之人,不过见欧阳姐妹动弹不得,加上自己一身修行,便是仙缘谷的谷主来了也不惧,便来到二人身前,探身去取。 忽的,欧阳姐妹二人身形分别向左右一闪,一把闪烁着红黑金三色光芒的黑色长剑,倏然出现,带着惊天的煞气,从二人中间对着阴山老怪的面门刺去。 这一突变来得快极,便在阴山老怪欲探身弯腰之时,甫一看清,便连他阴邪的双眼,也为那光芒刺得微微闭眼。好个阴山老怪,虽是脸色大变,但却拼了一身的修行,尖啸一声,身子往后一仰,便是在那黑色长剑及身之时,飞身后退。 黑剑幻出红黑金三色光芒,不依不饶,剑尖上的杀意丝毫不减,便这样紧紧贴着阴山老怪的身子,一路往前飞去。 “砰砰”飞行间,大树轰然倒塌,若从天上看去,便如在茂密的树林中硬生生划出一道直线那般。 阴山老怪原本干瘦惨白的脸涨得一片通红,这黑剑不但凌厉无比,煞气滔天,比之自己的鬼头短杖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一路贴身追行,隐隐间让自己血气翻滚,恶心欲呕,一身精血竟有倒流而出之势。如此下去,即便自己不丧命,也非重伤不可。 他不愧是成名数百年的老怪物,手中一晃,却是无端端地多出了他的那柄鬼头短杖,倒退间,口中颂念,手中掐诀,却是一气呵成。忽的一声厉啸,声传四野,阴山老怪将鬼头短杖一挥,竟是与黑剑在空中硬生生的一撞。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青色光虹与红黑金三色光团狠狠相撞,爆出一圈气浪,将无数小树连根拔起,林中狼藉一片。 阴山老怪身形在空中一顿,脸色却是由红转白,抓着鬼头短杖的右手微微发抖,极速运气抵抗着那法宝甫一相触,便袭身而来的阴邪煞气。 而那黑剑也在阴山老怪数百年的修行巨大力道下,在空中倒飞而回,最后却是落在一个青袍鬼面人手中,正是夜魇。 原来夜魇一路追踪而来,亲眼目睹了阴山老怪与独眼魔君大战,却苦无机会出手,直到欧阳姐妹醒来,才传音二人,趁机出手。没想阴山老怪活得数百年,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即便眼前之事看似将成,也始终心中存疑,终是在最后时刻让他躲开了去。不过灵嗜乃魔灵所化,煞气惊天,阴山老怪虽是躲过穿胸一击,但煞气入体,一时也难以还手。 “大哥哥,他动不了了,快出手杀了那个老妖怪!”灵嗜为阴山老怪数百年修行之力震回,身为主人的夜魇也不好过,胸中一闷,一口鲜血就要溢出,只是未及出口,便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却在此时,听见欧阳姐妹其中之一对着夜魇喊道。 夜魇心中一动,抬头看去,只见阴山老怪脸色一片惨白,正在空中紧闭着双眼,似为灵嗜的煞气所伤,正欲有所动作,却见阴山老怪忽的睁开双眼,冷笑道:“原来是你!” 第二百三十一章 鸱赑现世 夜魇冷冷看着阴山老怪,没有说话,既已动手,以他此时的性格,自然是无所畏惧。却听阴山老怪嘿嘿怪笑道:“那日在山谷中,躲在泥沼之下的,也是你?” 夜魇依旧没有说话,阴山老怪乃成名数百年的老魔头,非其他魔教人物可比,自己偷袭他不成,只怕接下来定是一场大战。只见他面具下的脸庞闪过蓝金青三色,方将防御法诀祭起,却听阴山老怪又嘿嘿怪笑道:“魔教后起之秀,当是以你为首。能躲过我的‘万年兽毒’,又能偷袭我,这份修行,今日要将你斩于此地,当真是觉得可惜,可惜。” 夜魇将灵嗜缓缓举起,道:“阴山老怪,废话少说,动手吧。” 阴山老怪却是看了他手中的灵嗜一眼,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道:“这便是你当年捡到的魔灵所化之物?果真是煞气滔天的逆天之物,我的鬼杖虽经万尸之地,以千年魂魄淬炼,但终是不及它啊。” “哼!”夜魇如何看不出他眼中的贪婪之色,冷哼了一声。 没想阴山老怪也不知为何,便是不急着动手,将夜魇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我的徒弟阴平阴常,当年是否为你所杀?” “是又如何?”夜魇沉吟半晌,答道。 “哼,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死了也好,免得我丢尽我阴山一脉的脸面。”阴山老怪啐了一口,又道:“小辈,你虽是几次三番与我作对,但你的行事作风,很对老夫的胃口。我来问你,你是否愿意拜老夫为师,加入阴山一脉。如你答应,老夫便免你一死。” 夜魇一怔,却没想阴山老怪性格当真古怪,两个徒弟皆因自己而亡,自己方才也出手偷袭几要他命,没想他竟会要自己拜他为师。 “大哥哥,他在拖延时间呢,快动手杀了他!”忽的在一旁观看的欧阳姐妹喊了一声。 夜魇心中一动,只见阴山老怪脸上青光一闪,原本惨白的脸色却是红润了些许,嘿嘿笑道:“你修行虽高,但经验仍是不足。老夫最后问你一句,是否要拜入我阴山门下?” 夜魇缓缓吐出一口气,冷道:“阴山老怪,枉你成名数百年,对付我一个小辈,也要你机关算尽,动手便是。” “嘿嘿……哈哈……” 阴山老怪不怒反笑,声音从低到高,狂笑不已,直至笑闭,才缓缓道:“如你所说,老夫纵横神州数百年,倒也碰见过不少狂妄之徒,无一不成了老夫鬼杖下一魂。你无论在修行与天道机缘上,都乃修炼我阴山一脉功法的上上人选,也罢,既然你找死,便在你死之前,让你见识一番。” 阴山老怪每说一句,四周的空气便如冷了一分般,到得最后,尽能隐隐听见鬼哭狼嚎之声。 忽的天上又传来一声龙吟之声,彷如龙神震怒,震得林中大树东倒西歪,天上落下无数碎石。惊得欧阳姐妹二人尖叫连连,在地上翻滚躲避着落石。 却有肃杀之意,在二人之间,在这恍如末世之地,缓缓而起,越来越浓。 宋飘雪手持沧浪神剑,莹莹剑光,将她身外三丈之地全数覆在其中,更显她的清艳无匹。她脸如寒霜,星眸中却是映着空中,让此地无数人同样震惊得目瞪口呆之景。 一只巨兽,身长如蛇,长有四爪;似龙非龙,却有巨角;吼声如龙,声震四野。而无数的黑衣人,面对如此逆天之兽,竟是悍不畏死的冲前拼杀,欲将此兽斩于此处。此情此景,便如蚂蚁搏象。不,如此实不足以形容血腥冲天,漫天血雨的凄惨之景。 原来宋飘雪等人方一接近幽谷谷口,便有无数黑衣人从暗处杀出。众人虽是早有准备,无奈黑衣人人数太多,且杀且退,竟是渐渐又远离了那幽谷。没想方退出幽谷范围,便又有数人从林中另一端杀了出来,却是之前便遇见过的善明和陈空明等人。 善明等人自宋飘雪追踪那青袍人离去后,又在原地等了一日,却发现宋飘雪没有回来,众人商议下,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去寻,如此机会更大。谁知寻找中闻得那异香阵阵,又有奇光冲天,一路走到那幽谷入口,竟也是受到人数众多的黑衣人围攻。 善明等人虽也是修行深厚,但无奈黑衣人人数众多,有如源源不绝般从黑暗中冲出,且战且退下也是退出了那幽谷谷口,只是一路退下之时,却发现不单是自己等人,林中处处响起惨叫声和法宝的互撞轰然声音,只怕看到异宝奇光接近谷口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受到了黑衣人围攻。 这一退之下,竟是发现了先前走散的正道弟子,于是便不约而同的向对方靠拢,以图聚集力量对抗那些黑衣人。 眼见身边同伴越来越少,一个个倒在那些黑衣人围攻之下,有些人杀红了双眼竟是不惜自爆与那些黑衣人同归于尽。林中惨叫声不断,腥风血雨,残肢断臂比比皆是,当真是惨不忍睹,堪比九幽地府之景。 却在此时,只听一声龙吟声,继而大地颤抖不已,将众人晃得站立不稳,此时天色也渐明,待得众人看清,只见灰茫的苍穹之下,忽的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有阵阵异样的气息,从缝隙从吹来,倒让原本杀得麻木的众人心中一寒。 一只巨大的爪子,缓缓从裂缝从探了出来,像是小心翼翼般,如人探水;片刻之后,是另一只爪子,直至它那巨大的头颅,也从那裂缝中伸了出来。 “嗷!” 一声龙吟,声震四野,琅琊山中的虫兽,无不惊得索索发抖。 双眼凄红,空中便如多了两个巨大的火焰,燃烧正烈。火焰之中,却是细长而幽深的眼瞳,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只是一眼,便让人额背皆寒。 空中的味道,腥涉无比,比之方才漫天的血腥味有过之而无不及,闻之欲呕。 看着如此惊天的奇兽从裂缝中一点一滴缓缓挤出,场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只怕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生怕惊扰了它,引来震怒。修行中人虽说有高来高去的本领,但终未脱五行,是人终有力竭之时。在如此惊天奇兽面前,只怕任何动作都是可笑的。 除了,那些黑衣人。 只听得“乌~拉~”一声尖锐的长啸,无数围攻众人残存的黑衣人,竟是纷纷御剑而起,朝着那身形已然从裂缝中出了一半的天地奇兽飞去。 这一下突变,又是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如此逆天奇兽,避恐不及,这些黑衣人,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吃了什么熊心豹胆,竟敢动手围攻它。 “噗!”不知是谁的法宝,先行轰在了巨兽的头颅上。那逆天奇兽有一瞬的微微一愕,许是也料想不到此界之中,竟有如此细小的生灵敢碰它,火红的双眼如烈焰燃烧,不知觉间又是旺了许多。 “吼!”只是片刻之后,那奇兽发出一声惊天嘶吼,将靠近自己的黑衣人吹得翻滚不已,有些伤重之人甚从天上掉落下来,砸出不少血坑。 空气之中,血腥味,腥涉扑鼻,无数说不出的异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几无法呼吸;异界的气息,夹杂着冷冽的风,吹面如刀,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这,这是……”不断有人喃念着。 “鸱赑!”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此时早无人去问这鸱赑是何物,只是一声嘶吼,便可叫周围天翻地覆,如此天地奇兽,无怪乎世人见之只能顶礼膜拜,实非人力可抗衡。而那些黑衣人,被吹散之后,竟又在一声尖锐的长啸之后,悍不畏死,再度冲前。 鸱赑眼中的火焰,忽的燃烧得更旺,身为生物链顶端的威严,被眼前无数细小生灵冒犯,让它勃然大怒。此时它身子一半尚在裂缝之中,却是将前脚对着空中的黑衣人一挥。 苍穹之下,下起了一场血雨;尖啸不断,血雨不绝。 如此场面,让人心中除了恐惧,却忽的生出莫名的悲壮之感。百年之后,是否也有一首悲歌,传颂在这琅琊蛮荒之地? 人群中,宋飘雪同样的感受着这悲壮之景,却忽的想起十几年前,一个少年,在漫天剑影下,仰天长啸…… 同样的悲壮,一般的凄凉! 谁的心中,忽的生起一丝淡淡的疼痛。 突然间,宋飘雪脸色变了变,愕然间转头,在漫天的血雨下,彷如龙神的震怒中,遥遥见到幽谷深处,有红黑金三色光芒,一闪即逝。 “副宗主,你看那边……”人群之中,却是同样有人眼尖,在如此惊天场景下,望向了幽谷深处。 刑霸天脸色阴冷,对着幽谷深处远远一望,眼中精光闪烁。他自到琅琊山后,心知神算子所需,自非凡品。琅琊山西北之地虽说险峻,但终有人迹可寻,于是当机立断,率先进入了西南之地。只是西南之地凶险莫名,一路走来也损失了不少弟子。 那日遥见异宝奇光,闻香而来,却也同样受到黑衣人的围攻。刑霸天一向心高气傲,为夺先机已然损失了不少精英弟子,如今异宝便在眼前却又为黑衣人所阻,当下怒极大开杀戒。 “副宗主,你看那可是夜……”身后的得力手下话未说完,见刑霸天脸色越来越冷,却是吓得不敢再说话。 一棵大树上,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偏了偏头,同是看向了幽谷方向,默然片刻,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二章 联手对敌 “轰!” 两条人影,迅若闪电,匆匆而过,对撞间,光芒夺目,爆出的气浪,却是掀翻了方圆数十丈内的树木,震落了顶上无数的巨石。 红黑光芒一闪而散,却是现出了夜魇的身形来。这阴山老怪不愧是修行了数百年的老怪物,虽然自己近年来在正道三大门派修行法门同时大进,但一招之下,对方力道便如排山倒海,扑面而来,自己胸口顿时血气翻滚,一口鲜血险些便忍不住溢了出来。 而那边的阴山老怪更是惊骇不已,自己原本已经高看了他,却没想他的实力远非之前所现,不但深厚绵长,而且根基极稳,莫非他真如外界传言,一人身修正道三大派法门,并且将其融为一体?如此还不算,他手中的那把黑剑,还未触及,便有滔天煞气袭身而来,一声精血几欲倾体而出,更让他惊怒交集。 对方实力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得殒命当场,夜魇纵横魔教十数年,首次遇见此等修行的老魔头,当下静立大树顶上,一时不敢妄动;而阴山老怪心高气傲,虽然心中极不愿承让,但眼前这魔教后起之秀也叫他不得不小心应付。 场中忽然一静。 透着暴风雨前的安静。 有淡淡的肃杀之意,浸溺在无边的沉闷当中。 连四处奔走逃命的毒虫异兽,也在这沉闷之中,用生命的本能,压低了自己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便在此时,有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快如闪电,迅速飞来。对峙中的阴山老怪与夜魇,却也依旧一动不动,默然注视着对方。 一个白衣身影,飘然而至。许是感受着异样的气息,那张绝美的脸上,有着微微的愕然,但却在看清那个鬼面青袍人之后,宋飘雪的身子,忽的一震,连握着沧浪神剑的右手,竟也是微微的颤抖着。 是谁的眼眸,倒影着那人的身影,见时难却别亦难! 若不是镂刻心魂到深处,却怎会默然相见苦无言? 夜魇默然无语,眉间却有着轻轻地颤抖,眼中的血色慢慢的在那美丽女子温柔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退去。喉间轻颤,虽是大敌当前,但终究敌不过心头深处涌上来的激情,望向了那个清秀美丽的女子。 视线,在空中缓缓一触。 刹那间,却是永恒。 沧浪神剑发出低低的剑鸣声,似感受着主人此刻的心境,也为对面那千万年来的宿敌再次相见而有着雀跃;灵嗜缓缓散出三色光芒,仿佛在回应着沧浪神剑的呼唤。一阵阵激荡之情,随着那股温凉的感觉,踊跃在夜魇的心头。 阴山老怪冷冷地盯着夜魇,又将阴邪的目光落在了那突然而来的女子身上,以他一身修行,自也能看出眼前的女子虽是年纪轻轻,但一身修行也是深厚,而且她手中长剑,隐有剑鸣传来,祥瑞无比,定也非凡品。看她一身飘逸出尘,定非魔教中人,如此…… 阴山老怪思量下,当下便有了主意,忽的冷冷一笑,道:“夜魇,你认识她?” 阴山老怪的声音嘶哑如沙磨,在这寂静之中突然传出,突兀非常。夜魇身子一震,徒然醒转,脸色却是迅速转冷,转开头去,冷然看着阴山老怪,却是不说话。 宋飘雪转头看了看阴山老怪,眉头微皱。她在棋盘山见过此人,却也是认得,后来听善明说起此人乃是成名数百年的老怪物,性情古怪,为人亦正亦邪。只是不知二人因何事在此对峙,看四周环境,便如被狂风扫过,狼藉一片,竟也是动过手。她心中思量下,飘身空中,也是默然不语。 “沌天门的仙女姐姐,快帮大哥哥打那个老妖怪!” “他是坏人,快打他!” 静寂之中,忽的传来欧阳姐妹的喊叫声。宋飘雪一怔,低头看去,却见被吹落了一地的树叶之中,躺着两个少女,正对着自己大声叫喊。 原来在安福镇之时,欧阳姐妹在客栈中见过沌天门的一行人,当时为宋飘雪的美貌惊得目瞪口呆,直问易旋这个仙女姐姐是谁。易旋知宋飘雪性子冷然,也不多说,只道是门中的师姐。 欧阳姐妹虽如小时般贪玩,但也长大为少女,虽是口中不说,但对自己样貌颇是得意,这对比之下,顿觉不如,还因此低沉了两日。如今见到,自是记起,又听易旋说过仙女姐姐修行深厚,自己二人中了独眼魔君法术动弹不得,便大声嚷起示警。 宋飘雪虽曾远远见过二人,但却是隐约。以她之能,前后细想下,加上此前曾从仙缘谷中人得知欧阳姐妹被人掳走,如今看来,掳走她们的怕便是眼前这阴山老怪了。她明眸闪烁间,心中顿有了主意,只是她仍未有所动作,却有人先她一步,先行动手。 阴山老怪尖啸连连,口中颂念不断,干瘦的脸却因法咒念起而逐渐变得狰狞。随着急促的咒语,四周忽的一暗,有着鬼气森森,在四周不断蔓延开去。只是过得一阵,阴山老怪忽的口中一动,却是低头喷出一口热血,血腥中,滴滴鲜血,落在了他手中的鬼头短杖中,却在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下,被吸了进去。 原本漆黑的鬼头短杖,在吸了阴山老怪的鲜血之后,却是变得越来越红,鲜红欲滴。阴山老怪忽的将手一伸,在身前浓黑的一片光影中,将变得血腥无比彷如刚从血池中捞出的鬼头短杖轻轻一点。 “呜!”一声鬼啸,从那浓黑的光雾中传出,一个三丈来高的巨鬼,双目血红,口中隐见血腥,仿佛从九幽地府撕开了人间裂缝,从那黑雾中缓缓升了出来,发出震天的咆哮。 阴山老怪身子缓缓飘起,落在了巨鬼头上,干瘦的脸惨白如纸,便说他也是刚从地府爬出的恶鬼,只怕也无人不信。只见他嘿嘿冷笑,道:“两个小辈,老夫多年不动手,这是我耗尽百年时间修炼的‘修罗驭鬼术’,原本是要留给他人,今日遇见,便拿你们先行祭魂吧。” “哼!”夜魇一身冷哼,眼中红芒大盛,忽的一声长啸,手中的灵嗜幻出红黑金三色光芒,飞身而起,声势凌人。瞬间,忽的煞气大盛,夜魇在长啸声中,与灵嗜化作一体,幻出巨大的剑芒,对着空中的巨鬼当头劈下。 阴山老怪脸色一沉,口中法诀颂念不断,那巨鬼将头一抬,右手一伸,巨大的右手顿时化作丝丝黑雾,对着迎面而来的剑芒撞去。 “轰!” 一声巨响,爆出的风浪形成巨风,刮面生疼。待得光芒散尽,现出了夜魇的身形,却见他将灵嗜横卧胸前,只是一击,倒也让他胸前气血翻滚不已,需要调息方能压制得住。 那巨鬼发出震天咆哮,血腥味扑面而来,闻之欲呕,似在对刚才夜魇的挑衅愤怒不已。它巨口一张,顿有一束冷光,轰然而出,威力巨大,速度快如闪电,朝着夜魇射去。 夜魇人在空中,脸上先后闪过蓝金青三色光芒,脚下连踏着奇异的步法,却是隐见五星之状;身前的灵嗜极速旋转,红黑金三色光芒大盛,他左手极速掐诀法诀,右手却同时划着图案,只是瞬间,便有佛家的金色“卐”字法言和道家的八卦图案,在他身子左右同时出现。 十数年的争斗,十数年的苦练,早让夜魇将正道三大法门的招式修炼得得心应手。眼见那恶鬼发出的冷光将到,夜魇手臂一振,左右两边的法言图案瞬间在身前叠成了一个光盾。 “呲!” 一声烈响,那恶鬼看似威力无匹的冷光硬生生为两个融合在一起的图案挡了下来,巨大的光芒中,恶鬼咆哮连连,阴山老怪紧闭双眼,口中颂念不断,额头早见了汗珠。 夜魇额头微微颤抖,忽的深吸了一口气,一声长啸,身子拔高而起。只听得“嘶”一声闷响,那恶鬼冷光与法言图案一同闪了几闪,却是消失不见。 阴山老怪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异光闪烁,心中竟有淡淡的喜意。修行如他,早将这世间的普通修道看通看透,而眼前这个男子如今正走在一条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的路上,修仙成神,说不得便从此多了一途。 他嘿了一声,道:“招式使来圆熟老练,雄厚坚实,看来你真如外界传言,将正道三大门派法门同修一身。有趣,有趣,真是不枉老夫使出‘修罗驭鬼术’。” 只是话未说完,却忽的脸色一变,只听一声清啸,冲天而起。一道秋水黄芒,剑芒如山,剑光纯厚,势如排山倒海,迎面而来。 巨大的恶鬼一声震天咆哮,血红的双眼如燃烧着的烈焰,更猛更烈,却是瞬间将手伸长了许多,在剑芒及身之前,伸手一抓。 “轰!” 又是一声惊天巨响,震得落实无数,可怜这亘古以来的蛮荒之地,变得更加的狼藉。 光芒中,沧浪神剑倒飞而回,落在了宋飘雪的手中。她脸上冷如寒霜,却是微微的有些发白,但沧浪神剑的黄芒却是越来越盛。 那巨大恶鬼咆哮连连,无奈它的下半身不知为何,却始终在那黑雾之中,以致动弹不得。阴山老怪脸色早已白得不似人形,低头一看,却见巨鬼的右手之中,少了三只手指,无怪乎那恶鬼暴怒无比,这一剑之威,竟是让它受伤。 阴山老怪心中也是怒极,冷然道:“你是沌天门弟子?好个杨问天,竟能培养出如此弟子。只怕你的沌天炁术,已进入玄天境了吧。” 宋飘雪白衣飘飘,手中神剑发出剑鸣声声,却是冷然盯着阴山老怪没有说话。 那边,夜魇将宋飘雪的一剑之威看在眼中,心中有着淡淡的钦佩。他早知眼前的美丽女子乃修行的天才,可是短短十数年,她竟可将沌天炁术修炼到玄天境,如此神速,只怕沌天门中,除了五峰峰主和一些长老,年轻一代的弟子无出其左右。 许是感受到夜魇的目光,宋飘雪将头一转,望向了远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十数年来的修行大进,固然是她的天赋在其中,可是其中刻苦,那种不顾一切的执着,原因为何,只怕便只有她知晓了。 “哈哈哈!多年没有这么兴奋,好,今日便让老夫来会会你们这两个后起之秀。”阴山老怪忽的一阵长笑,四周鬼气更深,巨鬼彷如他的化身,话音刚落,双手便化作无数黑雾,凌厉如刀,轰然冲来。 夜魇与宋飘雪齐齐转头,三色光芒与秋水黄芒大盛,尖啸声中,有剑鸣阵阵,冲天而起,对着那巨鬼冲去。 …… 远处,一棵大树上,却有着一个身形高大之人,冷然的看着前方激烈如末日的相斗场面默然无语;而在他不远处,却同样站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望向了战得火热的争斗。 “你不去帮忙?” 第二百三十三章 螳螂捕蝉 邢霸天转头看了看那个蒙面女子,却听她又说道:“夜魇可是你圣魔宗之人。” 邢霸天将头转了回去,冷道:“我劝你莫要有浑水摸鱼之心。” 那蒙面女子便是先前永生堂中人,她闻言微微一愣,忽的笑道:“我原以为你们圣魔宗弟子乃铁板一块,针插不进,看来也非全是如此。” 邢霸天眼中闪烁,却是不去回答,过得半晌,才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理相信你懂,你我再斗起,少不得再为他人做嫁衣裳,最好还是在此静观,以待时机。” 蒙面女子黑色纱巾后的眼眸闪烁,似在思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却是不语,转头看着远处相斗之景,心中也惊叹不已。早便听说夜魇一身修行得天独厚,虽是后起之秀,但早已不再一派掌门之下,如今看来,还是太小看了他,圣魔宗近年来声势大振,夜魇实在功不可没,而眼前那个沌天门的女子…… 宋飘雪白衣飘飘,长身而起,沧浪神剑横握手中,璀璨的黄芒在她四周散开,在鬼气森森的黑雾中,更显得她清艳无匹。以沌天炁术玄天境的功力催动剑诀,一剑比一剑犀利,在巨鬼凌厉的攻击中,招招硬碰,毫不示弱。 而夜魇则是以浑厚无比的根基,携天下正道三大门派的无上功法,以退为进,将巨鬼的攻击大部分引到他身上来。灵嗜在沧浪神剑面前,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似不愿在千古宿敌面前示弱般,漫天的煞气化作剑芒,连那巨鬼也不愿与之正面相触。 以二人之能,联手对敌,却是不知不觉间配合无缝。宋飘雪手中沧浪神剑幻出巨大剑芒和夜魇灵嗜红黑剑芒同时劈向那巨鬼,阴山老怪立在巨鬼头顶,满头银发在风暴中飘荡如飞,脸色狰狞如鬼,将口一张,顿有一阵血雾喷在巨鬼的头上。巨鬼吸了血气,发出震天咆哮,双手一振。 “轰!” 巨浪爆出,连站在远处的邢霸天以及蒙面女子都远远躲开,以避其利。而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欧阳姐妹更是被吹得四处翻滚,吓得二人哇哇大叫。待得风平浪静,二人才敢抬起头来,眼前,却是一双乌黑闪灵的眼睛。一只红狐,正闪动着会说话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二人。 这一下轰然巨响,连地面上被天上无数黑衣人悍不惧死挑战远古巨兽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同是眉头大皱。这边有着如此惊人之景,莫非幽谷深处,又有着什么惊人之事? 便在此时,只听“嗷!”一声巨响,声震四野,将所有人的目光又吸引了过来。 鸱赑从异界而来,一现世便被无数细小生灵所阻,眼见鼻端全是无花果的香气,却是动弹不得,已然怒极。这下被围攻之中,竟有人敢附身其上,不知作了什么,让它的头顶之上剧痛不已。它巨口一张,发出一阵震天狂啸,身子泛出淡淡的灰芒,将身上已然不多的黑衣人尽数震落,空中惨叫连连,在狂风中又下起一阵血雨。 如此惨像,真叫人无法直视,场中所有人,无论是正道亦或魔教中人,都远远躲开了去,唯恐这远古巨兽迁怒起来,殃及池鱼。 此时空中的黑衣人大部分已经死绝,却剩得不足十数个,在鸱赑的最后一吼中被震落,迅速化作黑芒,消失在密林中。 鸱赑因为暴怒而变得更加冰冷的光芒对着四周一扫,见再无人阻止,又是发出一声震天之吼,却是转身朝着幽谷深处,如蛇般蠕动,迅速而去。 留下远远避开的众人,面面相觑,明知幽谷深处定有事发生,说不得便是那刚出世的异宝,但面对如此惊天巨兽,却是人力不可及,谁也不敢妄动跟去。 幽谷深处,争斗倒是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阴山老怪以一敌二,攻守之间却仍是有余力。相反夜魇以及宋飘雪虽是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精英,但在经验以及修行上仍是不敌,所幸二人出手默契,一人被攻,另一人便寻隙出手,不知觉间倒是解了对方之围。 巨鬼双手化出的无数黑色鬼气忽的一收,在空中又是聚出手型。阴山老怪身子缓缓飘起,狂笑道:“痛快,痛快,老夫自归隐以来,已经好多年没打得如此痛快。原想此事过后,找杨问天那个伪君子算账,没想却先碰到你们,算你们倒霉了。” 宋飘雪脸色苍白,她这十数年来苦心修行,也是第一次碰见如此棘手之人,再斗下去,可能凶多吉少。她强压下胸口因为耗力过度而血气翻涌,转头,望向了巨鬼那边的鬼面青袍男子。 虽未见面,但那一眼,已然确认,定是他无疑了。今日如果命丧此处,如果与他一起命丧此处…… 空中,那个美丽的女子,忽的笑了,带着淡淡的安详以及看破之意,却有着惊天动地的美丽。 透过森然鬼气,夜魇将她的笑容尽数看在眼中,心间不知不觉涌动着一股激情,脑海深处嗡嗡作响,那个笑容,那种解脱,曾几何时,自己也是看过的啊。 一抹蓝影,一张艳丽的脸庞,美眸如水温柔,就这般生生的在夜魇面前闪现。 “翎儿!” 一声呼唤就要出口,只是到了嘴边,却是愕然而止。对面的人儿,白衣飘飘,深深凝望,眼中柔情无限,却是宋飘雪。 地面上,密林中,却忽的一团红影一闪,现出金凤子的身形来。她自伤在宋飘雪手中后,却是找了一处安全之地,全心疗伤。金凤子无意中得到神卷内容,修行早已大进,而宋飘雪那一剑虽是凌厉无比,但大部分的力道却为她悄然躲过,但饶是如此,也耗费了她三日时间,才将伤势疗毕。 金凤子出来之后,恰逢那无花果出世,奇光冲天,她心中思量奇宝出世,定是众人纷争之时,以她心智,也不愿去做那出头鸟,于是小心潜伏在众人身后往那幽谷探去。果然进入林中不久,前面的正道和魔教所有人便受到黑衣人的围攻,她离得远,倒也叫她躲开了去。 后来鸱赑现世,黑衣人围攻,她也一一看在眼中,直到幽谷深处闪现红黑金光芒,她心中一动,知其中定有事情发生,于是便跟在邢霸天与蒙面女子身后,进入了幽谷深处。 她远远绕过邢霸天与蒙面女子,甫一进入,便见到了空中夜魇与宋飘雪二人正与阴山老怪大战。她只是略一思量,便知大战之处,定是那异宝所在,于是小心潜伏,竟是让她靠近了无花果所在的高地之上。 “哼!”金凤子对着空中宋飘雪冷冷一哼,又看了一眼同在空中的夜魇,心中有一丝丝异样的感觉闪过,只是看清那高地之景,她却是一愣。 只见一道黝黑的裂缝,约有半人来高,一股异界的气息,正从里面缓缓吹出,隐隐间还有着吸力,将周围的碎石以及残枝枯叶缓缓吸入其中。而裂缝不远处,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却被一团网状的光团困住,死死压在地面上,正苦苦挣扎。另外还有两个少女,也正躺在红色狐狸两丈开外,背对着她,却是一动不动。 一朵奇花,散出三彩光芒,异香扑鼻,正在前面高地的边上,这定然便是刚刚才出世的异宝。 金凤子心中一喜,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前面奇花上的果实,她虽不知红狐才是此行所需,但眼前的异宝,定是与神算子所需之物大大有关。如今夜魇他们争斗之中,倒是便宜了自己。只要拿到那异果,以自己之能,定也能找到此行所需。就算寻不到,这异果出世,得之对己定也是大大有益。 她身形一闪,跨过红狐以及欧阳姐妹,瞬间出现在了无花果前面。原本正苦苦挣扎想脱开法阵的金眼红狐和欧阳姐妹皆是一愣,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金凤子,只见她探出手去,正欲摘取。 “小心!” 金凤子喜色于面,眼见就快得手,忽的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一道凌厉无比的光芒,带着透骨冰凉的劲风,轰然而来,速度快极。 金凤子在听到那声示警已然是心有警觉,这下觉得那光芒转瞬即到,身形半转之时,手中的乌金弯刀瞬间便在身前结出一个光盾。 “当!” 那疾光看似威力不大,实则涌来如排山倒海。金凤子结出的光盾只是一触便化,而那疾光略一缓,便又袭面而来。金凤子未转身之时,便已觉察身后招式威力巨大,并不奢望单以光盾便能阻挡得下。只是趁着光盾稍微一挡的一瞬,她双手掐诀,脸色红芒一闪而过,却是在疾光冲来之时,劈下一道刀芒,犀利无比,生生对着疾光撞去。 “砰!” 两相碰撞,发出巨响,刀芒与疾光却是一同消失了去。 金凤子口中一甜,却是一口鲜血溢了出来,这疾光果真犀利无比,如果不是自己修行大进,只怕还未转身,便死在此招之下。忽的她美眸一睁,怒道:“是你,你竟还没死?” “哈哈哈!”一个满头银发散落,状如疯狂之人一阵狂笑,却正是先前逃入琅琊山西南的惜花婆婆,她大笑而毕,咬牙狠狠道:“杀不死你,我又怎甘心先死。” 原来惜花婆婆与两个手下逃出后夜魇等人的包围后,却没想在那瘴气墙内迷了路。两个手下护持着她横冲直撞,竟也让他们冲了琅琊山西南。不过这西南之地危急四伏,惜花婆婆身受重伤,而两个手下却是为救她,与蛮兽相斗,先后死去。 惜花婆婆虽是受了重伤,不过她修行了数百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甘这样便死去,匆忙间她寻了一处安全之地疗伤,只是万没想到,她误打误撞下竟是早便进入了这幽谷深处。 先前无花果出世动静奇大,早已将她惊醒,紧接着阴山老怪等人大战,她也一一看在眼中,只是她重伤在身,命在旦夕,却也没那心思去争夺异宝。只是到了后来,她在躲藏之处见到金凤子出现在此地,在仇恨下,这才在暗处出手,希望能用压箱底的招式除去这个仇人,自己纵是死了也可瞑目。没想金凤子修行高深,反应快人一等,突然出手威力巨大,竟也只是让她受了一点轻伤而已。 惜花婆婆忽的尖啸一声,拼着残存的一丝力道,扑向金凤子,二人在高地上斗了起来。 她们在这边斗起,空中三人是何等人物,如何又会发觉不到,忽的光影一散,三人都停了手,却是纷纷低头看向下面。 夜魇看清是金凤子,眉头微皱,这女子几次三番,都是在人后行事,若非有变故,只怕自己三人斗得半死,都为她做了嫁衣裳。而宋飘雪看了一眼地上的争斗,又将目光落在了夜魇身上。 “你们,都该死!”阴山老怪忽的一声暴喝,面前二人久战不下,已然让他暴怒,却没想自己一番心血,险些为他人夺去。随着阴山老怪的暴喝,他身下的巨鬼咆哮一声,身形缓缓而落,只怕就要有所动作。 夜魇心中一动,就待跟上,便在此时,空中瞬间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