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素食养成记》 第1章 捕猎 顾恩是一只不太热衷于吸血的吸血鬼。 若不是要依靠那种红色的液体维持生命,恐怕顾恩巴不得一辈子不碰那玩意儿。然而这样一只得了“厌食症”的吸血鬼,却有着极强的捕猎技能,暴殄天物这个词简直恨不得每天都跑到他的脑门子上贴着。 今天又到了每月两次的“捕猎日”之一,严格来说今夜离顾恩半月一次的饭点儿已经迟了两日。别的同类都恨不得一个月吃三顿,而顾恩却巴不得三个月吃一回,当然那只是他内心的美好愿望。 灯光迷离的酒吧街,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 顾恩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目光透过夜色不经意的在远处的几家酒吧门口逡巡。 一个约十八/九岁的少年从一间酒吧出来,后头跟着一个身材有些走样的男人。男人尾随着少年说了句什么,少年似乎未打算停留,男人随即伸手拉住了少年的胳膊。少年身材纤细,没什么力气,不多时便被男人拖着朝停在路边的一辆车行去。少年并未大声呼救,但是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挣扎,显然不想被男人带走。 锁定目标,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血液中充满了无尽的活力和朝气,不过顾恩内心得出的结论不过是四个字:尚可食之。 他看了一眼时间,知道自己已经拖得太久了,只得兴致缺缺的下车。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吉普内,坐着一个隐藏在阴影里的青年。青年手里把玩着一柄小巧的短刀,锋利的刃口折射出一缕寒光,映在了他微眯的眼睛里。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街对面的顾恩,就像是盯着一只捕蝉的螳螂,而他是那只运筹帷幄的黄雀。 脱离了车内昏暗的光线,顾恩那张精致得不像话的脸就那么毫无顾忌的突然出现,引得青年呼吸不由一滞,手里把玩的短刀险些跌落,随即他深不见底的目光中又多了两分复杂的情绪。 顾恩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只想快速结束眼前这次毫无难度的捕猎,于是加快脚步朝那个“尚可食之”的少年走去。也许是饿的昏了头,他没走几步竟不小心和另一个与他同样专注的人撞到了一起。两人脚步一顿,从彼此的气息中判断出了对方是同类。 “哥们儿,我都饿了十二天了,让给我吧。”撞到顾恩的那人,一头亚麻色的头发极为惹眼,年纪看着比顾恩还要小上两三岁。 “我已经十七天没捕猎了。”顾恩淡淡的道。 那人略带迟疑的望了一眼顾恩毫无异色的瞳孔,随即便确认那是戴了隐形眼镜的缘故,这才有些不甘的转身退了回去。同类之间不能相互刁难,两人都很自然的遵守了这个惯例。 此时,那个“尚可食之”的少年已经被男人半拉半拽的拖到了停在路边的车门处。男人腾出一只手去拽车门,眼看车门已经开到了一半,却突然被一只按住了。男人与少年俱是一愣,不约而同的向那只手的主人看去。 顾恩的脸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太清楚,但是仅凭脸部轮廓大约也能猜到是个赏心悦目的长相。 “这是我弟弟,你要带他去哪儿?” 顾恩的声音通常都会带着些许漫不经心,这或许和他冷清的性子有关,不过合格的捕猎者知道该如何伪装自己。所以,此时顾恩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让人下意识的便产生了信任感。 男人一愣,疑惑的望向少年,问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有个哥哥?” “我……”少年支支吾吾中,突然在车灯的照射下,看清了顾恩的脸。那张脸由于过分的饥饿,骤然望去过于苍白了些,但他那双深黑的眼睛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像一潭月光下微起涟漪的湖泊,让人望之很难移开视线。 少年不由心中一跳,道:“他……他是我表哥。” 男人略有些犹豫,此时顾恩已经不动声色的将少年拉向了自己身边。男人望了两人一眼,没再做声,气呼呼的上车走了。 车开走的刹那,顾恩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少年见状忙跟了上去。 “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谢我。”顾恩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不带一丝温度的寒凉,这对于春/心微动的少年而言反倒增添了一丝/诱/惑力。 “我……我请你喝酒吧。”少年道:“就当是谢谢你。” 顾恩闻言依旧没有停住脚步,语气却缓和了几分,“你看我像是爱喝酒的人么?” “那……我请你喝咖啡。”少年穷追不舍。 顾恩闻言停住了脚步,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抬起一只手拨了拨少年额前的碎发,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暧昧道:“喝了咖啡若是睡不着可就麻烦了。” 少年抓住顾恩修长的手指,道:“睡不着……可以做点别的。”说罢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这种地方,大家都是出来找乐子,若是一拍即合,便没必要遮遮掩掩。 顾恩深不见底的眼睛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心道,“捕猎”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没有难度了。 马路对面的黑色吉普里,青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顾恩的身上。直到顾恩与那个少年钻进车里,那双眼睛也没有丝毫放松。片刻后红色轿车驶离酒吧街,那双眼睛的主人才从吉普车里出来。 青年穿过马路,没走几步,突然被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撞了个满怀。 这个莽撞的家伙正是方才撞到过顾恩的那个人,他亚麻色的头发凌乱的散在额前,再加上一点点醉意,一眼望去倒是颇有几分魅惑之感。 “你撞到我了。”青年低沉的声音响起。 “要我……负责么?”莽撞的家伙一张口满嘴的酒气,整个身体若有似无的靠在青年的身上。 青年望着眼前喝醉的人,面无表情,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寒光。 一个小时后。 巨大的落地窗前,少年双手攀着顾恩的脖子,与他疯狂的接吻。少年身上衣领大开,白皙的脖颈上散布着凌乱的红痕。 顾恩一手扣住少年的脑袋,强迫少年与自己对视。 他漆黑的瞳孔嵌在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得少年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又忍不住要去吻他。 他在少年得逞之前,将人打横抱起,扔在了一旁宽大的沙发里。不待少年回过神来,他的吻便急急的落下,同时双手熟练的将少年几乎脱了个精/光。 气喘吁吁的少年,试图去脱他的衣服,却被他制住了双手,禁锢在少年的头顶,“这就着急了?”他暧昧的调笑道。 少年红着脸,意乱/情/迷的开口道:“我要……给我。” 顾恩见时机成熟,便伸手握住了少年的分/身,并开始缓缓的撸动。少年压抑的呻/吟不断从口中溢出,后来便渐渐有些失控。 待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即将攀上顶峰之际,他伏在少年的脖颈上,含住对方温热的血管,口中的尖牙突然露出,然后用力一咬,温热的液体瞬间便进入了他的口腔。 少年身体上的快感与脖颈的疼痛夹杂在一起,身体忍不住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顾恩一只手抚摸着少年的头发,似乎是在安抚,同时口中不断的吞咽带着少年体温的血液。 片刻之后,他在少年的脖颈上舔了一下,那处两个小小的血洞随即开始慢慢愈合,片刻后便毫无痕迹。 少年有些失神的喘着气,面上的表情介于惊恐和迷茫之间,白皙的身体不断的上下起伏。顾恩趴在少年的耳边,用极为蛊惑的声音道:“你今晚被我干/晕过去了,除此之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等你醒来以后就离开这里,除非我主动找你,否则不许想起我。” 少年有些茫然的转头注视着顾恩,喃喃道:“记住了。” 顾恩闻言捏了一下少年的脸颊,道:“睡一觉吧,睡醒了再走。” 少年闻言便窝在沙发里睡了,仿佛顾恩的话是一句无法抗拒的旨意。 顾恩叹了口气,起身找了一条薄毯盖住少年赤/裸的身体。他蹲在沙发旁,近距离望着熟睡的少年,面上丝毫没有捕食成功后的快/感,反倒透着一股莫名的无奈之感。 回到卧室后,他拿起马克笔,在墙上的月历表中,找到今天的日期,然后在上头画了个红色的圆圈。 做完这一切之后,顾恩将隐形眼镜取下,原本漆黑的瞳孔变成了红色,不过由于饮了血的缘故,那抹红色正在渐渐退去,不多时,他的瞳孔便恢复成了深棕色。 沙发上的少年翻了个身,嘴角带着笑意沉浸在梦境里,明天一早醒来后,他将忘记真相,只记得顾恩要他记住的一切。 夜,已经过了最深的时刻,黎明正在一点点接近,然而在尚未褪去的黑暗中,捕猎者和猎物的“游戏”却尚未落幕。 顾恩的饥饿感渐渐消失,趁着天未亮沉沉入睡。 睡梦中他又回到了那辆红色的轿车里,望着不远处那只“尚可食之”的猎物。像之前发生过的一样,他拉开车门朝那只猎物走去,中途再一次被那个莽撞的家伙撞到了。 顾恩脚步一顿,这次他不止感受到了同类的味道,还闻到了来自同类的血腥味。顾恩尚未回过神来,那个莽撞的家伙便向前一倾,倒在了顾恩肩上。顾恩望着自己肩头那只亚麻色的脑袋愣怔了片刻,然后扶着那家伙的肩膀将人推开,随即便在那人的胸口看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那个人的心脏被人取走了。 第2章 见面 清晨的阳光很好,坐在车里的顾恩却忍不住皱着眉头,似乎不太喜欢强光的照射。 “不舒服就戴上墨镜。”操控着方向盘的王阳开口道。 “那就更不舒服了。”顾恩一边转动着左手上的指环,一边若无其事的道。 对于每天上下班搭便车这件事,顾恩已经习以为常了。莫名其妙成了专职司机的王阳,对于此事似乎也没什么异议,隔三差五的,他还要将车借给顾恩,免得顾恩捕猎的时候还得打出租回家。 红色的轿车在路口转了个弯,阳光终于暂时被遮住了。 “看你气色不错呀,昨晚那个味道怎么样?”王阳挑眉问道。 “勉强能抗饿吧。”顾恩有些无精打采。 王阳趁着红灯瞥了他一眼,有些担心的道:“你今年捕食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我真怕有一天你会活活饿死。” 顾恩撇了撇嘴没有说话,显然对于自己的“厌食症”他也颇为无奈。 “要不然下次换换口味,或许女人的味道你更喜欢呢。”王阳提议道。 “我谢谢你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顾恩道。 车子驶入布满写字楼的商业区,王阳将车停到车库,然后和顾恩一起做电梯上楼。王阳一路不停的跟遇到的熟人打招呼,顾恩则不动声色,不过众人都不以为意,显然早就习惯了他的做派。 “顾恩!!!”顾恩的直属上司李家家拿着一本杂志的样刊风风火火的出现,用一个大多数男人都不会用的站姿,立在顾恩面前,然后拿手里的杂志敲了敲顾恩的脑袋,道:“林越冬的特辑你要是再搞不定,你就收拾东西走人吧。” 天底下会无视顾恩冷冰冰的目光且胆敢敲他脑袋的人,大概也只有李家家了。王阳见状向顾恩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然后一溜小跑的逃了。 顾恩冷着一张脸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大多数的工位都还空着。李家家虽然脾气大,但也不是个低情商的家伙,他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骂顾恩,一是气急了,二是大厅里这会儿也没什么人。 “我约不到人,他说没时间。”顾恩拉出椅子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顺手打开了电脑。 “就你那副死样子,有时间人家也说没时间了,你就不会说几句好话吗?”李家家气的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杂志继续去戳顾恩的脑袋。 顾恩一副冷得快要结冰的表情对于李家家而言丝毫没有杀伤力,不过李家家的气急败坏到了顾恩这里,也不见得能收到成效。 果然,顾恩开口便是:“不会。” 李家家夸张的叹了口气,道:“我约了林越冬,今天下午你陪我一起去见他。这回要是再搞不定,你今年的奖金都别拿了。” 见顾恩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李家家又加了一句:“到时候连王阳的奖金也一起扣,让他后悔交了一个你这样的朋友。”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王阳,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待李家家趾高气扬的回自己办公室之后,他才凑到顾恩旁边。 “别说话。”顾恩冷声道。 王阳闻言只得讪笑着走了,片刻后又跑到顾恩耳边,低声道:“要是把我奖金扣了,你以后就坐地铁来上班吧。” 顾恩闻言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王阳又小声道:“你再去捕猎也别借我的车了。” “滚!”顾恩道。 “你干嘛叫自己名字啊?”王阳丢下一句话便一溜小跑的滚了,留下了一脸冷漠的顾恩。 顾恩的桌面整齐且空旷,除了电脑和纸笔之外,只放了几本杂志的样刊,那几期样刊里有他主笔的人物特辑或者是专访。 他随手翻了两本样刊,然后在电脑上找出自己之前收集的关于林越冬的相关资料,又打开采访提纲心不在焉的看了一遍。 林越冬,资深摄影师。 在过去的两年里,顾恩担任编辑的摄影杂志几乎每期都会刊登他的作品,但是他为人低调,从来未曾接受过杂志社发出的采访邀请。 主编李家家从三个月前就给顾恩下达了任务,让他制作一期林越冬专访加摄影作品特辑,奈何顾恩尝试了几次都约不到人,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王阳发来了一条消息。顾恩瞥了一眼没理会,继续看采访提纲。 “恩恩,看手机。”王阳压低了声音隔空喊道。 顾恩面无表情的拿起手机,发现王阳发来的是一则新闻链接。他打开新闻内容之后,眉头不由微皱,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远处的王阳一眼,王阳面色也不大好看。 新闻的内容是:今日在本市某小区的别墅内,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新闻配了一张现场照片,尸体被打了马赛克的脸上,顶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左侧胸口处有一团红色的马赛克。 顾恩突然想起了昨晚在酒吧街撞到的那个同类,对方也有一头亚麻色的头发。 还有那个梦,竟然成了真的! 警方和媒体没有公布具体的细节,是不希望引起市民的过度猜测和恐慌。但是顾恩只凭尸体左胸的伤口就能判断出,对方是被人取了心脏而死。 对于人类而言,死亡的方法不计其数,可是对于顾恩和他的同类而言,唯一的死亡方式就是被人取出心脏。当被取走心脏之后,他们身上所有异于常人的特质都会随之消失,即使被拖去尸检也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王阳又发来一条信息: 【是猎人干的!】 顾恩想了想,回复: 【这是今年七月的第四个,去年七月一共七个!】 王阳发了一个骷髅头的表情,顾恩回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今天才12号,恩恩,我好怕……】 【月底之前,住我家?】 隔了一会儿,王阳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顾恩:…… 【下班后再说吧,你先保住我的奖金。】 顾恩将手机放回桌上,有些心烦意乱,看着眼前的采访提纲,半晌也没挪动目光。同事们陆续的来上班,空荡荡的大厅终于多了一些人类的气息,这让顾恩心中的不安减少了一些。 一只吸血鬼,居然要从人类那里获得安全感。顾恩为自己心里的怯懦感到有些羞愧,可是对猎人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对此他无可奈何。尤其是想到昨夜被猎人捕杀的同类,只有一步之差,否则被捕杀的人很可能是自己。 每年的七月份,对于吸血鬼来说,都笼罩着浓浓的惶恐和不安。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猎杀的是不是自己,更可怖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猎人”是谁? 唯一能确定的是,七月份是猎人出手猎杀的季节,是所有吸血鬼的噩梦。 他们平日里有着与常人无异的外表,只是不死不老。他们维持普通人外表的方式,是平均每隔十天或半月左右捕猎一个人类,在对方处于兴奋之际吸食对方的血液,然后通过催眠让对方忘掉自己的经历。 如果超过半个月不进食,他们的瞳孔就会渐渐变成红色,皮肤也会越来越苍白,超过二十天的话,他们的情绪会变得暴躁失控,最终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凭借吸血的本能,去捕猎自己可能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人类。 一旦身份暴漏,天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他们为了维持生命,必须成为一个捕猎者,然而同时他们也成了别人的猎物。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取的是猎物的血液,而猎人取的是他们的性命。 此时王阳又发来一条信息: 【要不然月底之前不要捕猎了?】 顾恩算了算,离月底还有将近二十天,他面上不由略过一丝犹豫。 昨晚的捕猎与上一次间隔了17天,他的瞳孔已经全红了,不得不戴着隐形眼镜掩盖。如果是再多两天的话,他的皮肤可能会变得全无血色,甚至有可能会情绪失控。如果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可是……躲在暗处的对手太隐蔽了,贸然捕猎很有可能被对方盯上。 权衡良久之后,顾恩回复: 【尽量吧。】 怀着复杂的心情发了一上午的呆,一直到吃完午饭,顾恩都有些不在状态。 “别怕,有我呢。”王阳悄悄趴在对方耳边道。 “好像是你比较怕吧。”顾恩毫不留情的戳穿对方,又道:“我只是很讨厌这种感觉,对敌人一无所知。” 王阳那副天生带着笑意的脸上,即便是心情低落的时候,也比顾恩的表情亲切柔和许多。所以哪怕心里的不安更甚于顾恩,表面看起来他也是一副不怕死的表情。 他一口气喝干杯子里的咖啡,道:“别想了,日子还得过,工作还得干,奖金还得拿。”说罢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拉着顾恩从咖啡间出来,正好撞到了前来寻人的李家家。 “你还有功夫喝咖啡?我跟人约的两点,现在都一点半了。”李家家堵在咖啡间的门口劈头盖脸的道。 顾恩没接话,快速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早已打印好的采访提纲和录音笔,然后跟着李家家出了杂志社。 手机传来震动,是王阳的信息: 【喝他。】 顾恩打量了一下李家家,随即被对方身上传来的中性香水味刺激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李家家白了他一眼,跨进了电梯。 顾恩回复: 【滚!】 王阳回复信息,外加一个卖萌的表情: 【你又叫自己的名字。】 电梯到达地下一层,两人出了电梯,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顾恩眉头一皱,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为了早晨的新闻还是为了即将面对的采访对象——林越冬。 约定见面的咖啡馆离杂志社只要十五分钟的车程,李家家将车停到咖啡馆外的停车场。这会儿已经过了午休的时间,咖啡馆里没什么人,停车场上除了李家家的车之外,只有一辆黑色的吉普孤零零趴在那里。 顾恩的目光在黑色吉普上逗留了两秒,随即转向咖啡馆的方向,隔着干净的玻璃,可以看到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似乎感觉到了顾恩的目光,青年转头透过玻璃窗望向顾恩,随即冲着顾恩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挑衅的笑容。 第3章 杀意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心情使然,在见到林越冬之前,顾恩心里一直觉得对方是一个阴森森的人,无论是从名字还是从对方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来看。 不过见到林越冬本人之后,顾恩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那家伙看上去非但没有丝毫阴森森的感觉,面带微笑的时候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堪称是一个完美的绅士。 这和那个在电话里毫不客气的拒绝自己的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李家家为两人稍作介绍后,便让顾恩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和林越冬相对。靠得近了之后,顾恩发觉林越冬面上的笑意似乎比远看的时候更浓了一分。虽然只有一分之差,可那个笑容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原来恰到好处绅士无比的微笑,多了一分之后便显得有些轻浮。顾恩和对方对视了片刻之后,竟莫名有一种被对方用目光调戏了的感觉。 “林先生那么难约,时间一定很宝贵,我们是不是直接开始进入正题?”顾恩面无表情的迎上林越冬的目光,却见对方闻言后笑意更浓了一分。这一分笑意又将林越冬略有些轻浮的表情升级成了挑衅的表情。 “时间虽然宝贵,但也要做足了前戏才行啊,太快进入……我怕你会不舒服。”林越冬道。 这人八成是有病吧? “你……”顾恩天生自带臭脸效果,如今被林越冬毫无缘由的一挑衅,整张脸冷得都要结冰了。他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掩饰住自己的恼羞成怒,道:“林先生喜欢前戏做久一点,想必是因为正事结束的快吧。” “你试试就知道了。”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彻底的被惹恼了,但是碍于李家家在旁边,所以他只是用怒气值爆表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林越冬,似乎要把对方看死。 林越冬挑了挑眉,面上略过一丝玩味的表情。对面那张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即便是冷得挂上了“冰碴子”,也几乎是自己见过的男人里数一数二好看的,只是……因为太苍白了,所以少了那么一点温度。 他将目光移向顾恩那一脑袋凌乱的短发,险些便要忍不住伸手去揉一揉。 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林越冬在顾恩觉察之前便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又恢复一脸欠扁的笑意。一旁的李家家一脸尴尬,对一言不合就开黄腔的那两人实在是有点无语。 “呵呵。”李家家干笑了两声,道:“没想到你们都这么幽默。” 林越冬收起了两分笑意,恢复了一脸绅士的微笑,道:“就像这位编辑先生所说,我正事结束的快,所以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吧。”说罢他低头看了一眼左手的腕表。 顾恩目光直视着林越冬,深棕色的瞳孔里透着一丝冷意,道:“林先生真是慷慨,其实我只需要三分钟就足够了。”说罢将手里的采访提纲放到林越冬面前,道:“麻烦林先生将这个填一下,填完了我们就可以告辞了。” 林越冬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采访提纲,四号字体用a4纸打了近三页,就算是读一遍三分钟也远远不够。 “我们不想打扰林先生太久,麻烦林先生快动笔吧。”顾恩说罢将自己的钢笔放到了林越冬的面前。 林越冬再次望向顾恩,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半晌后他索性耍起了无赖,道:“我手折了,还没好,写不了字。” “既然林先生身体不便,我们可以再多逗留一会儿,那就请林先生照着这些问题把答案说出来吧。”顾恩说罢打开了录音笔,如此一来是你自己没把握好时间,可不是我们占用你的时间。 李家家端着咖啡杯望着窗外,生怕溅到一身血。不过看林越冬的反应,八成是被顾恩拿捏到了,所以倒也不必他再操心。 林越冬叹了口气,道:“我忘吃药了,得回去吃药。不吃药的话没法集中精力,看不了字。” 顾恩闻言面色更冷了几分,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恨不得就地咬断对方的脖子。 “要不……顾恩送林先生回去吧,等林先生吃了药,你们再继续?”李家家赔着笑脸提议道,然后将自己的车钥匙给顾恩道:“开我的车。” 顾恩犹豫了半晌,觉得这次有些骑虎难下,林越冬的访问已经拖了太久了,如果这次错过了,以后恐怕约到对方的可能性会更小。虽然这个人让他觉得很讨厌,但是……为了王阳的奖金,忍忍吧。 “不必了。”林越冬突然道,对面的两人面色一变,以为他要拒绝,却闻他继续道:“坐我的车去吧,编辑大人。” 顾恩面无表情的起身,收起东西,在林越冬充满挑衅的目光中起身走出了咖啡厅。林越冬摁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距离顾恩几步远的一辆车发出了开锁的声音,正是那辆黑色的吉普。 黑色的吉普从停车场开走,继而混入忙碌的车流中,向着郊外的方向开去。 顾恩坐在副驾驶上,被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林越冬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把副驾驶的遮光板放了下来。 “之前打过两次电话约我的人是你?”林越冬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嗯。”顾恩显然不太想和林越冬说话。 “早知道你长得这么漂亮,两个月前我就答应你了。”林越冬一本正经地耍着流/氓。 顾恩对于漂亮这个字眼显然有些不满,冷着一张脸道:“早知道你嘴巴这么碎,我应该带着耳塞出来。” 林越冬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一定是你们杂志社最不讨人喜欢的编辑,不然李家家也不会派你来负责我的专访。” 顾恩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他又道:“在你们杂志开了两年的摄影专栏,却一次专访也没有,不用想也知道我是个多么不爱接受采访的人。这样的情况下李家家还派你来,不是有仇是什么?” “在狭隘的人眼里,别人的动机大概都是不纯的。李主编派我来,是因为我能胜任。”顾恩道:“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的确是全杂志社最不讨人喜欢的人。” 林越冬闻言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却闻顾恩又道:“如果你加入的话,我就是第二讨人厌的人了。” 顾恩自觉言语上占了便宜,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林越冬饶有兴味的盯着他看了一眼,对他的不依不饶似乎颇为欣赏。 林越冬的工作室在一所大学附近的别墅区里,距离市中心较远,因此极为清净。他将车停在工作室门口,等着顾恩从车的另一侧走过来之后,才和他一起并肩朝别墅走去。 “你随意,我先去吃药。”林越冬将顾恩让进门之后,又道:“不用换鞋,这里是工作的地方,我不在这里住。”说罢便径直去了厨房。 顾恩环顾了一下工作室的环境,发觉这里的陈设极为简单,却不失精致。进门后便是空旷的大厅,除了两尊抽象派雕塑之外,只有墙壁上不规则的挂着几幅摄影作品。 大厅一侧巨大的落地窗前,铺着长毛地毯,靠墙的位置有一张宽大的沙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柠檬水,加冰的。”林越冬从厨房出来,将手中的玻璃杯递给顾恩。 “谢谢。”顾恩接过拿在手里,却没有喝。 他一只手拿着采访提纲,一只手握着玻璃杯,发觉竟然找不到地方将手里东西暂时搁下。这么宽敞的大厅,连个搁水杯的桌子都没有,可见这里平时少有访客。 “林先生吃完药了?”顾恩问道。 “吃完了。”林越冬笑得依旧很绅士,嘴上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请稍等五分钟,等药力发挥作用。” 顾恩闻言没说什么,索性趁着等待的几分钟走过去看墙上挂着的照片。 林越冬望着顾恩的背影,目光微沉,如果顾恩此刻回头便能望见他眼底一览无余的寒意。不过林越冬显然不会给顾恩这个机会,他及时的收住自己外露的杀气,嘴角又挂上了那抹欠扁的笑意,目光不经意的落在顾恩手中的玻璃杯上。 第4章 桎梏 顾恩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之人的目光,而是将注意力尽数放到了眼前的照片上。 那是一张人像,风和日丽的海边,一个略显落寞的剪影迎着夕阳而立。照片中的人应该是个年轻的男人,但是因为逆光拍摄,完全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能依稀看出大概的轮廓。 顾恩心里突然有些没来由的遗憾,为了那副模糊不清的面孔。 他又将视线转到一旁的另一张照片上,那是一副透过海水仰拍的画面,照片中依稀能透过清澈的海水看到水里站着一个人,不过那人依旧是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他被海水浸湿的牛仔裤和衬衫紧贴在身上。 “这是同一个人么?”顾恩回头问道。 “这面墙上的所有照片,都是同一个人。”林越冬及时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换上那副在顾恩看来已经不那么绅士了的表情。 顾恩闻言将目光转向旁边,发觉其他照片的风格都与这两张类似,虽然拍的是同一个人,但是既看不清容貌,甚至连背影的轮廓都不是十分清楚。要么是刻意的虚焦,要么是镜头上溅了水渍,总之给人的感觉是故意不让看照片的人见到对方的样子。 “为什么一张清楚的都没有?”顾恩忍不住问道。 “长得太丑了,怕破坏照片的美感。”林越冬一本正经的道。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个雕塑也是你做的么?”顾恩将注意力转向一边的雕塑问道。 “是个半成品,原本是打算送给……”林越冬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顾恩,又将目光转向照片里的那个人,神情出现了一刹那的恍惚。 顾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概猜到了什么。照片中的人应该和林越冬有着一段不寻常的关系,林越冬为他做了这个雕塑,没想到雕塑没做完,两人之间就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那个人呢?”顾恩问道。 林越冬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反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顾恩道:“编辑大人,从现在起您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我是你就赶紧喝了柠檬汁,将杯子放下,然后开始进入采访环节。” 顾恩闻言不以为然,反而又将目光转到另一尊雕塑上,问道:“这个也是半成品么?”他平日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今日不知道是着了哪门子的道,竟然一下子好奇心爆棚。 “那是我的第一件雕塑作品,名字叫桎梏。”林越冬难得恢复正色道。 “很棒。”顾恩道:“比你拍的照片还要好一些。” 林越冬闻言一愣,便见顾恩举起柠檬水打算喝,他忍不住呼吸一滞,上前一把捏过玻璃杯,道:“还有五分钟,编辑大人。”说罢转身拿着玻璃杯,将柠檬水倒进了厨房的洗碗池里。 顾恩手上还沾着冰水凝在玻璃杯上的水汽,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水渍在自己的衬衣上擦了擦。 其实他刚才的话并不是在损林越冬,那件雕塑在他看来的确很有张力,也极具感染力。确确实实让他感受到了疯狂想要挣脱却不可得的欲/望,就像他每隔半个月都要面对的饥饿一样,是一个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桎梏。 越是不普通的人,越想成为普通人。 想得越深,便被欲/望控制的越死。 林越冬不得不深呼吸了几次,才整理好情绪。下手前手软,是猎人的大忌,不但有可能放走猎物,还有可能将自己置于险地。 “还有四分钟了,我们开始吧。”顾恩一脸从容的望着从厨房里出来的林越冬,丝毫没有任何的恼怒和尴尬。从客人手里把水抢走,果然从林越冬这个人身上不应该期望所谓的“友好”这种东西。 林越冬望着顾恩的目光略有闪躲,随后揉了揉太阳穴,道:“对不起,我们能不能改天再约采访?” 顾恩站着没动,一只手里依旧拿着采访提纲。事已至此,就这么走了也太傻了吧,谁知道你说的下次是一个月以后还是一年以后? “我保证三天之内约你,到时候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林越冬的面色难得变得很认真,道:“不骗你。” 顾恩望着面带恳求的林越冬,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突然觉得林越冬可能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而那些照片或者那尊雕塑可能是导致对方情绪波动的原因。这么一来,想到自己因为无心,而触动了对方的伤心事,他不由有些内疚,只得答应了。 待顾恩离开之后,林越冬走到那副最大的照片前,默默的站立了许久。果然,事到临头他又手软了。 林越冬的手机传来震动,有一条消息: 【你的猎物飞走了?】 林越冬犹豫了片刻,回道: 【最称职的猎人会将猎物玩/弄到筋疲力尽再下手。】 他走到那尊未完成的雕塑旁,面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随即那抹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而坚决的杀意。 外头烈日当空,不过顾恩倒是不怕热,只是被太阳一照便有些本能的不舒服,即使手上戴着能抵御日光的指环,他的心底深处也依然对阳光充满了抗拒。 他出了别墅区打了辆出租车回了杂志社,在李家家发威之前,顾恩主动道:“下周这个时候交稿。” “这还差不多。”李家家没再继续纠缠。 顾恩将采访提纲丢在办公桌上,去咖啡间为自己做了一杯玛奇朵。王阳适时出现,将咖啡据为己有,顾恩只得另做一杯,却发现牛奶没了。他懒得换新牛奶,便做了一杯美式。 “听说林越冬很难搞?”王阳问道。 “还好吧,再难搞不过是个人,大不了咬他。”顾恩端着咖啡闻了闻,似乎不太习惯。 王阳见状便跟他换了,又道:“你都要上口咬了,看来对方长得不赖。”他对顾恩的口味还是颇为了解的,虽然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可是若是遇不到顺眼的,宁愿多饿几天,顾恩也绝对不会将就。 顾恩想了想林越冬的样子,道:“长得确实不赖,不过话太多。” “我不记得你喜欢哑巴呀?”王阳道。 “你要是变成哑巴我就喜欢你。”顾恩道。 王阳摸了摸脖子,道:“算了吧,我害怕。” 顾恩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突然开口问道:“林越冬以前发表过人像摄影么?” “没有吧。”王阳道:“他的作品类型虽然很杂,但是唯独人像这一块从来没有触及过。怎么,难道他要转拍人像?” 顾恩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今天他看到的那些照片,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出自一个不擅长人像的摄影师之手,显然林越冬是拍人像的,只是从不发表。至于原因,难道林越冬真的只拍那一个人的人像? 因为黑色七月的缘故,两人都没什么兴致,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待将咖啡喝完,便收拾东西提前下班了。 杂志社原本也不需要定时定点上班,顾恩多跑了一趟是为了和王阳一起回家。早晨的新闻带给他们的阴霾一直都没有散去,两人虽然一路上都没有提,可是各自都心中有数。 “如果我被猎人……”顾恩是一个十足的悲观主义者。 “别说这样的话。”王阳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 顾恩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夕阳,沉默了片刻,又固执的道:“我们都不知道对手的特征和弱点,若是不小心遇到,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那倒不一定,你把对方想的太强大了。”王阳没什么底气的自我安慰道。 “如果有逃脱的可能,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知道对方的行踪和特征。只有一个解释,没人从对方的手里逃脱过,所以我们对他们才一无所知。”顾恩道。这个事实虽然有些残忍,但是王阳无力反驳。 “你刚刚想说什么?”王阳问道。 顾恩离开窗前,走到王阳旁边坐下,道:“如果我被猎人杀了,你就换一个城市居住吧,免得因为我的缘故暴露了身份。” 王阳没有说话,但是他那张时刻盈满笑意的脸上此刻难得露出了深深的不安和迷茫。对于一无所知的对手,你除了祈祷不要和对方相遇之外,大概也只能在遇到对方之前发表一下“临终遗言”了。顾恩说的话,恰恰也是他想说的。 “如果我能有一颗普通人的心脏该有多好啊,不用再捕猎,也不用怕被别人猎杀。”顾恩难得对生活流露出什么期待,但是在这样消极的氛围里,他忍不住就将心底最深的愿望说了出来。 “普通人也会受伤,会生病,会死亡。”王阳道。 “可是普通人至少能……算了,我总是异想天开。”顾恩道。 普通人至少可以和人类相爱,拥有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着迷的情感。而吸血鬼呢,不老不死,只能在漫长的时光里靠着不断的捕猎维生,日复一日,孤独无依,直到某一天和猎人遭遇,死于对方的刀下。 自己的一生难道真的没有丝毫的转机吗? 第5章 猎物 吸血鬼出生之后会一直饮同类的血以保持身体的成长状态,直到第一次饮人类的血时才会正式成为合格的吸血鬼,自那之后他们的身体便会停止变老,而同时也只有人类的血可以继续维持他们的生命。 顾恩的身体只有23岁,而他实际的年龄只有26岁,这在吸血鬼的领域里只能算是个新手。虽然他有着良好的捕猎技能,可是在吸血鬼漫长的生命历程中,他也只能算是个极为脆弱的毛小子,他体内蕴含的强大力量尚未成熟,目前他所拥有的技能只能支撑他勉强活下去而已。 “恩恩,你可以尝试和人类恋爱,这并不是难事。” 王阳对于怂恿顾恩进入恋爱模式一直都乐此不疲,虽然他自己也是单身。 “说的轻巧。”顾恩不以为然道:“找一个人相爱,然后每个月出去捕猎两次,还要把猎物弄到高/潮,如果你是我的恋人,你能接受么?” 王阳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大不了你可以咬你的恋人啊,每次少喝一点又不会死人。” “这不可能。”顾恩决然的道,这违反了他的原则。 顾恩三原则: 一,对一个猎物下手不得超过两次; 二,不和猎物上床; 三,不对女人下手。 王阳一直觉得顾恩这几个所谓的原则很有问题,关于不对女人下手还算说得过去,无论是出于恻隐之心还是单纯觉得捕猎女人需要更多的技巧这都可以理解,可是不和猎物上床这一条,看起来就非常不合理了。 毕竟顾恩那么挑剔的人,每次捕获的猎物在视觉上都还不错,况且饮血的时候猎物的身体要处于兴奋之中,按照常理来说,和猎物上/床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顾恩偏不,这也就直接否决他和某个猎物坠入爱河的可能。难道顾恩不行?王阳私下里也这么猜测过,可当他旁敲侧击的问顾恩的时候,顾恩都会直接回一句“你趴下让我上一次就知道我行不行了。” 这家伙不是不行,那就是以前受过刺激。 这是王阳得出的结论,当然,未经过证实。 王阳唉声叹气的起身去浴室洗澡,不打算和这个固执的家伙再纠缠下去,要知道他们俩几乎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就这个问题争吵一番,而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 顾恩去卧室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打算拿给王阳。此时电话响了起来,是个座机号码。顾恩一边接电话一边敲了敲浴室的门。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王阳的大吼:“你要和我一起洗么?要不然就等我洗完了你再洗。”顾恩无语的将睡衣丢到沙发上,随后手机上传来了电话挂断后的忙音。 是谁这么无聊,接通了又挂断? 工作室的二楼,林越冬将座机的听筒摔上,然后坐在转椅上半晌没有动。 这会儿才八点多钟,通常情况下没有人会在这个点洗澡,除非着急要睡觉或者要做点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已经做完了什么,看来吸血鬼先生的生活很充实呀。 林越冬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下楼,去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走到那件未完成的雕塑前,静静的立着,直到那杯酒喝完,他也没挪动步子。 “顾-恩。”林越冬口中不自觉的念出了顾恩的名字,然后他取出手机编写了一条短信: 【明天上午十点,工作室见。】 第二天一早,顾恩搭王阳的车去了林越冬的工作室。 可能是知道顾恩要来,所以工作室的门半开着并没有上锁。顾恩敲了敲门没人应,然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十点整,恰好是林越冬昨晚和他约好的时间,可是此刻一楼的大厅里并没有林越冬的人影。 顾恩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信息: 【上楼。】 顾恩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安。那种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打个寒颤的直觉又出现了,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见林越冬之前。他立在厅内犹豫了半晌,终于压下心里的不安提步踏上了楼梯。好端端的,他总不能因为自己没来由的直觉夺门而逃吧。 二楼的房间很多,不过只有走廊尽头的那间是开着门的,顾恩走过去之后,透过半开着的门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人手里端着调色板正在画画。 “我知道我的背影很迷人,不过我的正面更迷人,所以你还是进来吧,编辑大人。”林越冬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顾恩提步进去,立在林越冬的身后看向那副未完成的油画,就目前的完成度来看,林越冬的油画比他的照片和雕塑更抽象。画布上一团蓝色的油彩,看不出轮廓感,顾恩不懂绘画,单凭那一团模糊的色彩,完全无从分辨对方画的是什么。 “昨晚没睡好?”林越冬回头瞥了一眼顾恩,目光不经意的从对方面颊溜过脖颈一直看到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意味深长的道:“年轻人,不要太纵/欲,对身体不好。” 顾恩:“……” “我想过了,既然这次答应了你的采访邀请,不如就好好的配合你一次。”林越冬道:“我和李家家打过招呼了,这两天你就留在工作室吧,了解我的工作状态应该对你的采访有很大的用处。” 顾恩见对方终于开始谈到了采访,如释重负,不过让他在这个地方待两天,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太大了。 “你有你的工作方式,我也有我的。林先生不需要为我考虑,我只要两个小时用来采访,至于其他的我想我不需要了解太多。”顾恩用他那毫无感*彩的语气道。 林越冬闻言嘴角的笑意由浓转淡,随后将画笔和色板放下,转过身望着顾恩道:“来呀,问我吧。” 顾恩从容不迫的打开资料夹,林越冬不待他开口又道:“编辑大人,你约了我好几个月,功课还做的这么差,采访还要照着提纲念?”说罢他从对方的手里拿过资料夹,敛起了面上的笑意道:“东西留下吧,明天我将这些问题的答案整理好给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顾恩有些气结,可是又无话可反驳,索性转身下楼打算离开。他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虽然林越冬这个人自见面以来脸上就时常挂着一幅欠扁的笑容,可是他给顾恩的感觉依然充满了压迫。 这种感觉在上一次见面时还不太明显,可是今天却好像突然加重了。 顾恩刚走到门口,收到了李家家的短信: 【这几天不用上班了,搞定林越冬那边。记得不要摆脸子,下半年还能不能继续合作,就看你这次的采访能不能让对方满意了。】 顾恩面色没怎么变,心里却不由有些懊恼。就在他立在厅内犹豫之际,背后传来了林越冬的声音。 “怎么还没走,不舍得啊?” 林越冬从楼上下来,径直去厨房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加冰的柠檬水。 顾恩接过冒着冷气的玻璃杯,道:“林先生对我似乎……颇有成见。” “你想多了,编辑大人。”林越冬说罢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顾恩的杯子。 顾恩下意识的举起杯子喝了一口,他必须努力的压抑住自己心底那一丝越来越重的不安。 “我不是对你有成见,而是对你有兴趣。”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一怔,随后在林越冬带着笑意的注视中,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林越冬适时的伸手一捞,将对方打横抱起,放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窗帘并未全拉开,正好能挡住窗外的视线。林越冬跪在地毯上,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顾恩的额头,那副神情仿佛在看自己的恋人一般。片刻之后他神情陡变,右手握着一把尖利的匕/首,对着顾恩心脏的位置刺了下去。 在匕首与顾恩的身体只差毫厘之时,林越冬目光中的杀意骤然退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脆弱,继而他开始犹豫起来,握着匕首的手也开始不停地颤抖。 虽然无数次想象过亲手将这个人毁了,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机会唾手可得,林越冬却发觉心里几乎没什么快意。 顾恩的衬衫开着两颗纽扣,露出了明显而好看的锁骨。林越冬目光一滞,随后鬼使神差的用匕首沿着他的喉结处一路向下,将衬衫的纽扣一颗颗的挑开,露出了他匀称白皙的身体。 “我不是舍不得杀你,只是让你就这么死了,未免太无聊了一些。”林越冬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找了个漂亮的借口,然后将匕首收起来,把昏迷不醒顾恩脱了个精/光。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顾恩左手的日光指环上,顺手将指环取了下来。 第6章 无赖 地板上破碎的玻璃杯和水迹尚未擦去,顾恩一丝/不挂的侧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匀称的身材和俊美的脸庞让人一眼望去便有些忍不住想入非非。 沙发的位置被窗帘遮住了,因此阳光照不到顾恩的身上。在没有被窗帘遮住的那边,林越冬盘腿坐在地上,抱着速写本,手里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的目光专注的在顾恩的身体和手里的速写本上来回,看起来十足的心无旁骛。不过,即便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可仔细看到话,会发现他的双目还蕴着没有褪去的血丝,不知道是由于没有克制住的情动,还是由于之前那股浓浓的杀意 顾恩的面色似乎总是过于苍白,即便是刚饮过血没几天,他的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这样一来反倒将他嘴唇的颜色衬托得恰到好处。原本他的唇色较之常人要略淡一些,可由于面色的缘故,反倒使他的唇色看上去极为顺眼。 林越冬盯着速写本上的画中人看了片刻,总觉得较之真人太过于乏味,于是取过短刀在指尖轻轻划了一下,用铅笔沾着手上蕴起的血迹小心翼翼的涂在了画中人的唇上。 黑色线条勾勒出的人像,由于那一点殷红骤然鲜活了不少。 淡淡的血腥味透过林越冬的指尖弥漫开来,吸血鬼敏感的嗅觉立时便被唤醒了。躺在沙发上的顾恩无意识的发出一声梦呓,林越冬闻声望去,下一刻,顾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醒了过来。 “醒的真是时候,再不醒我还得想法子叫你。”林越冬一本正经的道。 顾恩一脸茫然的坐起身,随即发觉了自己此时正一丝/不挂,他尚未顾上发怒,第一反应是找东西遮住自己的身体。可是林越冬将他的衣服都放在了自己的旁边,距离顾恩尚有一段距离,沙发上更是连一个抱枕都没有。 顾恩站起身想要发怒,可看到林越冬意味深长的视线之后立马又坐下了,此时他终于发现了一件比赤/身裸/体更让自己崩溃的事情——他的指环不见了。 而林越冬正坐在阳光里,这就意味着他此刻对林越冬无可奈何。 一个念头骤然闪过,难道林越冬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个念头一出现,顾恩便自心底生出了一股凉意。如果林越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就表明他可能是——猎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此刻还活着便等于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是接下来他依旧处于完全的劣势。 林越冬真的是猎人么?顾恩得不到肯定的答案,那么他只能顺其自然,等着对方先亮牌,以免自己提前露出马脚。 “我的指环呢?”顾恩冷冷的问道。 “我还以为你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找衣服呢。”林越冬一边说一边握着铅笔,在纸上的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看看喜不喜欢?”林越冬将速写板转向顾恩,这次他的画有着从未有过的具象,毫不费力的就能看清顾恩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唇上的那点殷红,一眼望去极为刺目。 顾恩望见画之后羞愤不已,可待他望见林越冬指尖那一处细小的伤口之后,便意识到了画中那一点殷红的来源,那是林越冬的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在暗示什么吗?还是心血来潮的艺术创作而已? 可是他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要取走自己的指环? “这指环很普通啊。”大概是顾恩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几点,林越冬似乎想要及时收手了,他从自己的裤兜里取出那枚指环,道:“你不穿衣服的时候,戴着它十分不协调,我就擅自帮你取下来了。还给你。”林越冬说罢将指环递给顾恩。 顾恩闻言稍微松了一口气,或许真的是自己太多疑了,好端端的,林越冬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稍微放松了心情之后,顾恩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指环,却发觉对方的手刚好在阳光的边缘,如果自己去拿,手一定会被阳光灼伤。 念及此,顾恩只得将手又缩了回来,冷冷的望着林越冬,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找机会将林越冬的血喝干。当然他不会真的那么做,只是想要狠狠的教训那个家伙一番,如果对方不是猎人的话。 “你方才中暑晕倒了,我见你身材不错,就忍不住想帮你画一张,别人想要我画我还不答应呢。”林越冬说着再一次将指环往前递了递,道:“你也不用谢我,这幅画我自己留着,不过我帮你拍了几张照片,可以免费送给你,就当做是你做模特的……” 顾恩不等他说完,拉住他伸到阴影下的手,一把将他拽到了阴影里,然后将对方压在身下,重重的给了他一拳。 林越冬没想到顾恩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便被对方打了个晕头转向。顾恩尚不解气,又将对方按在身下揍了几拳,直打的对方龇牙咧嘴才罢手。 管你是不是猎人,先揍你一顿再说。顾恩知道,如果对方是猎人的话,自己早晚是个死,不揍白不揍,如果对方不是的话,揍一顿正好解气。 揍完人之后顾恩也不恋战,毕竟他这会儿还光/着身子,两人在地上这么一通扭打林越冬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只是顾恩气急败坏的并未察觉。他戴上指环,走到阳光下捡起衣服一件件的穿上。 林越冬此时终于爬了起来,然后从顾恩背后一扑,果不其然将他扑了个结实。顾恩方才是胜在出其不意,如今已经没有了先机,轻易便被林越冬占了上风。两人在地毯上你来我往的厮打了片刻,都狼狈不已。 林越冬将顾恩死死的压住,将他的手扣在头顶,道:“都跟你解释了,干嘛发那么大的火?” “你放开我!”顾恩怒吼道。 “我不放。”林越冬道。 “混蛋,快放手。” 顾恩衬衫上没了扣子,此时被林越冬压在身下,赤/裸的胸口随着他剧烈的喘息而不断的起伏。林越冬望着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有些失神,然后不顾顾恩愤怒的目光,骤然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顾恩一愣,随后在林越冬毫无防备之时,抽出被他抓住的双手将他狠狠的推开,然后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大脑一片空白。 林越冬见顾恩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像个占了便宜的无赖一样笑出了声。 “神经病。”顾恩起身拎起墙角放着的鞋子,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林越冬望着他的背影,索性躺倒在地毯上哈哈大笑了起来。 幸亏没轻易将这家伙杀了,还是活着的猎物比较有趣。 第7章 险境 顾恩穿上鞋子,从林越冬的别墅出来,气急败坏的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本来打算去杂志社,但是想到李家家又要唠唠叨叨,便索性回了家。 刚进门,林越冬便发来了短信: 【早知道你那么小气,就不逗你了。】 顾恩没回,看到林越冬的名字就一肚子气,于是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去冲了个澡。在他的记忆里,除了那些自己捕获的猎物之外,林越冬是第一个吻他的人。 那个莫名其妙且突如其来的吻,将他之前的不安和猜疑都暂时撞到了九霄云外,他心里此时只剩下了愤怒和懊恼。他好歹是个男人,被人脱/光了又画又拍的不说,还被人强吻了。 “变态!混蛋!神经病!”顾恩一边骂着林越冬,一边去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坐在沙发上,越想越生气。 林越冬的信息又来了: 【真的是想开个玩笑,又没趁你睡着欺负你,至于么?】 顾恩猛喝了一口酒,回复: 【你下药,就是为了给我拍裸/照?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拍,逗你的。只画了那副画。】 【变态。】 顾恩将手机扔到一边,似乎觉得不解气,索性拿起来摔到了背后的墙上。 待一瓶啤酒喝完,顾恩心里的怒气稍微消散了一些,他过去捡起手机,发觉手机黑屏了。想来是自己方才手劲儿太大,将手机摔坏了。 下午王阳下班回来之后,顾恩已经睡下了。反正吸血鬼可以不用依赖人类的食物,所以王阳也没叫他起来吃晚饭,自顾自的上了会儿网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王阳也不用去上班,顾恩找了个借口说在家整理稿件,王阳倒也没多想。两人便宅在家里各自对着电脑上网。 一直到周末晚上,顾恩也没提修手机的事儿,他倒是乐得清静。一想到林越冬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对方的行为无论是开玩笑还是恶作剧,对于刚认识不到三天的关系来说,都是极为过分的。 林越冬躺在沙发上,也没开灯。每隔一会儿就打一次顾恩的手机,对方已经关机第三天了,是生是死也没个音讯。 他取出随身带着的特制匕首,在月光下用手指轻轻擦过匕首锋利的刀刃,此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不是顾恩,所以没接。 片刻后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七月过了大半了,你不动手,便宜别人啦!】 林越冬看到信息一愣,随即拨了对方的电话,语音提示对方关机了。林越冬骂了一句脏话,起身便匆匆出了工作室。 既然是他的猎物,谁都别想动一下。 顾恩洗完了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王阳跑过来坐到他旁边,问道:“你这几天不太对呀?是不是林越冬不配合,给你气受了?” “就凭他?”顾恩不悦的道。 王阳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以他对顾恩的了解,这种态度分明就是欲盖弥彰。看来,那个林越冬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别闷在家里了,陪我出去买点东西。”王阳道。 “洗过澡了,不想出去。”顾恩道。 “开车去,不让你走路。”王阳又道。 顾恩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起身去换了双运动鞋。 两人坐电梯下楼,到了地下停车场。这会儿停车场没人,昏暗的灯光显得格外冷清。 “钱包忘拿了。”顾恩道。 王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也没带钱。 “我不想走了,你自己上去拿,我去车里等你。”顾恩道。王阳将车钥匙给他,便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顾恩刚转过身,想起来家里的钥匙在自己这里,便转身追了上去。没想到在电梯间的拐角处,看到王阳的身体突然向后栽倒在地。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第一个念头就是猎人来了。 果然方才被墙壁挡住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个子很高,身材略瘦,但隔着衣服也能从肌肉的线条判断出是个身手不凡的人。那人俯身刚要去抓王阳,便被顾恩扔过去的车钥匙打了个正着,不禁抬头向顾恩的方向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的表情只出现了短暂的讶异,随即竟然有一丝欣喜。这个表情让顾恩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那是一个充满了自信且丝毫不将对手放在眼里的表情。 “两个……”那人看着顾恩,又看看王阳,似乎在考虑是一个一个的解决,还是一起解决。 黑色的吉普从小区里驶出,急急的转了个弯便如一头无人可挡的雄狮一样冲进了黑夜中的车流中。 林越冬一边开车一边打顾恩的电话,依旧关机。 他恨恨的在方向盘上砸了一拳,然后望了一眼路口倒计时的绿灯,脚下油门一踩,堪堪在红灯亮起之前冲过了十字路口。 顾恩此时终于看清了男人手里握着的短匕,那把匕首虽然小巧,但仅从刃口的寒光判断,也必然是极为锋利的。如果这个人真的是猎人,那把短匕应该就是用来取吸血鬼心脏的。 那人目露凶光,将手里的匕首对着顾恩骤然甩了过去,顾恩朝旁边一闪,衬衫的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那人不待顾恩回过神来,快步上前,飞腿一踢,一下子将顾恩踢出了老远。 顾恩被对方一脚踢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捂着肚子半天没爬起来。对方无论是体力还是心理上都占足了优势,顾恩在面对他的时候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成熟的吸血鬼拥有惊人的力量,但是像顾恩这种新手如果想要尝试力量爆发型的攻击,就必须冒着一败涂地的危险,尽量一击即中。因为他只要尝试调用体内的力量攻击对手,随后便要承受彻底脱力的后果。 如果一击不中,便只能任人宰割。 可眼下的形势,不容他犹豫。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试一试尚有一线希望。 男人丝毫没将眼前的猎物放在眼里,所以待顾恩蓄力向他飞扑过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没躲,而是顺势将猎物压在了身下。一击失败,顾恩小觑了猎人的实力。 男人用膝盖压着顾恩的双腿,然后轻而易举的卸掉了他的手臂。顾恩只觉得两个肩膀一阵剧痛,随即双手便失去力气,再也不能动了。 就在顾恩痛得几乎要昏过去的时候,那人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了一把同样的匕首,然后毫不犹豫的将顾恩的衬衫撕开,找准心脏的位置便干净利落的刺了进去。 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顾恩的心里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如此的接近。 他的目光望向一动不动的王阳,又转向停车场内的监控,发觉监控失灵了。顾恩绝望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胸口被利器切割的剧痛,口中不可抑制的发出痛苦的呻/吟。 男人似乎生怕把心脏刺破,匕首是沿着心脏的轮廓切进去的。顾恩能清晰的感觉到匕首在自己的心口划了一道弧线。他心中暗道,若是对方要取完整的心脏,势必要将他的胸口剖开,然后将他的肋骨折断,从他的胸膛里将心脏取出来。也就是说,他将清醒的经历整个过程,直到心脏脱离他身体的那一刻。 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插/进了自己胸前的伤口里,似乎是为了将那里的皮肉扒开,以便短刀的走向能恰到好处的避开心脏,防止将其划破。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胸口的剧痛已经让他有些麻木了,顾恩双眼有些失神的望着斜上方昏暗的灯光,意识开始有些恍惚起来。 心口剧烈的痛意让他在弥留之际寻到了一丝熟悉感,那种痛似乎与现在的完全不同,但是剧烈程度却如出一辙。原来心痛的方式,不止一种。 顾恩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听觉也渐渐失真,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海浪声。迷迷糊糊中,顾恩突然在记忆深处抓到了一丝不太清晰的回忆,那段若隐若现的回忆,伴随着他心口的剧痛和汹涌的海浪声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突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传来,将顾恩涣散的意识强行拉回了现实。趴在顾恩身上的男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把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短匕击中了右侧的手臂。 男人暗骂一声,始终从容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只得暂时将顾恩放在一边,起身迎战。 顾恩用尽所有的力气偏了偏脑袋,透过模糊的视线,看清了来人的样子,那人是林越冬。 第8章 本能 高手过招,很快便能摸清对方的底细,若不是为了争个你死我活,双方断然没有理由用拼命的打发。 男人和林越冬一交上手便知道自己占了下风,于是也不打算恋战,及时抽身捡回了自己的短匕便匆匆离开了。林越冬望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并没有要追的意思。 吸血鬼有不得为难同类的规矩,猎人自然也有。 顾恩强撑着一丝意识,但是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他才勉力找回了视线的焦点。 林越冬走向胸口一片血肉模糊的顾恩,面上的神色难看到了极点。只见顾恩面如白纸,额头上的冷汗将前额的头发都浸湿了。他颤抖着跪到顾恩身边,双目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你也是……猎人……”顾恩有气无力的道。 林越冬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将他额前的湿发拂到一侧,然后将脸伏到他的额头上,也不说话。 顾恩一愣,随即感觉到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落到了自己脸上。 一瞬间,顾恩心里的疑问和恐惧都被错愕代替了。这个人究竟要做什么?既然是猎人,为何先前明明有机会却不动手杀自己,反倒是在这样的关头出现,这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么? “你会杀我吗?” 顾恩的声音此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若不是林越冬的出现,此刻他已经死了。方才那片刻的功夫,他的恐惧几乎快透支了,如今心里反倒很平静。 林越冬抬起头望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又使劲的摇了摇头。 他看了一眼顾恩胸前的伤口,见那里正在快速的愈合,血已经止住不再继续向外冒了。他双手将顾恩扶起来,让顾恩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将顾恩的肩膀复位。 顾恩痛得低吼了两声,然后伏在林越冬的肩上不住地喘着气。 “王阳怎么样了?”顾恩看向一动不动的王阳问道。 “他吸了喷雾,只能昏睡一刻钟,应该还有一两分钟就会醒了。”林越冬沉声道。 顾恩闻言眉头不由一皱,听林越冬的口气,看来是杀过吸血鬼的老手,不但对于时间把握的那么精准,而且知道自己的伤口会愈合,还知道猎人在取心脏的时候会卸掉猎物的胳膊。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救自己? 林越冬又检查了一下顾恩的伤口,发觉已经基本愈合了,于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顾恩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矫情的去反抗。 果然,两人走到电梯间门口的时候,王阳就醒了。在看到林越冬怀里的顾恩时,王阳吓了一大跳,随后看到顾恩胸口的血迹之时,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面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先上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越冬道。 王阳见顾恩的反应,知道林越冬是信得过的,于是便走进电梯间按了向上的按钮,然后又将车钥匙捡了回来。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要脱上衣盖住顾恩胸口的血迹,林越冬却道:“不必了,这栋楼里的监控,半个小时之后才会恢复。”王阳闻言便又将衣服穿了回去。 顾恩倚在林越冬的怀里,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惧和疼痛以及修复伤口所耗费的精力,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上楼后,王阳去将浴缸里放满了热水。 林越冬不愿意放开顾恩,于是亲自将人抱进去,把王阳关在了门外。 身体在热水里浸泡了一会儿,顾恩慢慢的恢复了意识,随即发觉林越冬正跪在浴缸外面,一只手臂伸进浴缸里,托着他的脑袋,一只手则环在他的胸前,将他半抱在怀里。 感觉到顾恩的身体动了,林越冬低声道:“已经看光了好多次,现在才难为情有点晚了。”顾恩闻言便放松了身体,继续闭目养神。 虽然眼前的情形在顾恩看来太过怪异了,可是他和林越冬之间似乎从相识那一刻起就充满了怪异之感,久而久之,怪异的相处模式反倒成了常态。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没有反抗的能力。要杀要剐,都在林越冬的一念之间,连动物都知道激怒猎人不是明智之举。 回想起先前在停车场的那一幕,死里逃生的感觉突然变得极为清晰,但是这种清晰反倒让顾恩觉得不太真实。他甚至在怀疑这从头到尾就是个梦境,至于为什么这个梦境里会有林越冬,他自己也找不到解释。 待浴缸里的水开始变凉的时候,林越冬才将顾恩抱了出来。他用浴巾裹住顾恩的身体,将人抱进了卧室,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王阳,有些目瞪口呆。 “睡觉吧,别的事明天再说。”林越冬对一脸懵逼的王阳道。 王阳看了看林越冬的身后,见顾恩似乎睡着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今天的情形来看,很明显是林越冬救了顾恩和自己的命,王阳虽然弄不清头绪,但是依然心存感激和信任。 对方若是要杀他们两个,早就杀了。 当然,王阳此时并不知道这个半路出现的这个人是林越冬,只当他是路见不平的骑士或者是顾恩私下偷偷交往的什么人。至于对方是平民,是猎人还是吸血鬼,他无从猜测和判断。 林越冬确认顾恩安然无恙之后,去草草的冲了个澡,然后找了一条顾恩的内裤穿着,便躺到了顾恩的身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顾恩的声音还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林越冬闻言后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 “很久以前。” 他的计划在见到顾恩的那天就彻底分崩离析了,如今连他猎人的身份在对方面前也无从隐藏。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没有狡辩的必要。 顾恩沉默了半晌,道:“我第一次去你那里,你给我的那杯柠檬水里就放了药,你那天就想杀我。”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嗯。”林越冬没有否认。 “几天前那次,也是?”顾恩这次不太确定了。 “我也不知道。”林越冬道:“每次快要得手的时候,我都会犹豫,可能我不是个合格的猎人吧。”事实上,从他第一次不忍心之后,他便再也不可能有杀掉对方的勇气了,这一点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为什么会犹豫?我们明明……才刚刚认识。”顾恩问道。 “因为……你长的漂亮,我喜欢上你了。”林越冬突然抛弃了一本正经,又开始了欠扁的耍流/氓模式。 顾恩:“……” “说了你可能不信,刚才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看到的是你的……是你的……”黑暗中的林越冬眼圈一红,突然有些语塞,他发觉自己没有办法用“尸体”这两个字来形容顾恩,只要想到这个词会用到顾恩身上,他就会觉得手足无措。 顾恩没有说话,一来他太累了,二来他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林越冬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 “那个王阳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住你家里?”林越冬突然问道。 “这和你有关系么?”顾恩道。 “关系到他会不会活过这个月。”林越冬道。 这个人是个猎人啊,竟然险些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顾恩思忖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答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林越冬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其实在王阳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两人并非自己想象中那种亲密的关系。一个男人不会在看到自己的爱人待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却时无动于衷,显然王阳对自己并没有那种微妙的敌意。 顾恩突然在黑暗中转了个身,面对着林越冬,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和你认识了很久的感觉?” 林越冬沉默了片刻,道:“你肯定是爱上我了,不要不承认。” 顾恩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用后脑勺对着他不再说话。 顾恩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几乎片刻之后便沉沉睡去。别说一个来意不明的猎人躺在身边,即便是身边躺了老虎狮子,他也抵抗不住睡意了。 由于极度的疲惫,顾恩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在他的记忆中,从来不曾记得和别人共睡过同一张床,可是林越冬这个认识不到一周的人躺在身边,他竟然睡得意外的踏实。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对于林越冬睡到旁边这件事,他几乎没有丝毫的质疑,仿佛这件事极其自然。这或许就是他睡前会问那句话的原因,当时他已经极度疲倦,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林越冬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无论他的理智对这个人持有多少怀疑和猜测,甚至他曾不止一次的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过威胁,可是一旦冲破了理智的边界,顾恩的本能就会选择信任这个人。 而且,现在的顾恩无暇多想,也无力多想,只能顺从本能。 第9章 标记 早晨醒来之后,顾恩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林越冬的脸。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脚踹了对方一下,对方捂着肚子夸张的哀嚎了几句,却依然躺在那里没动,连姿势都没换。 顾恩没再理会他,打算起床,爬起来后发才觉自己没穿衣服。他又看了看林越冬,对方身上穿着自己的内裤,而且只穿了内裤。 顾恩:“……” 林越冬:“……” 王阳刷完牙从洗手间出来,便听到“嗷”的一声叫,随后林越冬捂着自己的胯/下从顾恩的房里跑了出来。 “你……还好吧?”王阳问道。 “滚!”林越冬道。 “哎?你在叫恩恩的名字吗?”王阳嘀咕道。 “……” 林越冬透过洗手间半开的门,看到了里头扔在洗衣篓里的衣服,那上头还沾着顾恩的血迹。他目光一凛,眼中的光彩顿时便黯淡了。 如果让顾恩臣服的只是“猎人”这个身份,那这一切与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林越冬打算弥补这个过失,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迹。 林越冬找了一个大号的垃圾袋,将顾恩沾了血的衣服都装了进去,然后又将就着把昨晚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在确保整间屋子里没有留下任何顾恩昨夜被袭击的蛛丝马迹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我可以把我的衣服借给你穿。”王阳道。 “省省吧,我对穿你的衣服这件事没兴趣。”林越冬道。 顾恩拖着摇摇欲坠的虚弱身体起身穿了衣服,然后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王阳。 “他是林越冬?”王阳用一副小孩去动物园的眼神看着林越冬,道:“长得是挺不错的,怪不得你第一天见了后就说想咬他。” 顾恩:“……” 林越冬:“……” 王阳那大条的神经决定了他不会留意到两人或尴尬或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是猎人?那你能保护我,送我去上班么?”王阳问道。 “王!阳!”顾恩沉声喝止道。 昨夜他对林越冬的信任是神智涣散后处于本能和无可奈何的选择,今天稍微恢复了理智和体力之后,他心里所有的戒备和不安便又齐齐冒了出来。 事到如今,两人既然摊了牌,自然不能装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话说清楚。最好林越冬无意杀他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最坏林越冬不愿放过他,但无论如何要把王阳摘出来,死一个总比一起死要好的多。 就在顾恩胡思乱想的间隙,林越冬在厨房找了两个咖啡杯,然后在冰箱找了一瓶苏打水,倒在两个杯子里。他用匕首将自己的手划破,分别在杯子里滴了几滴自己的血。 王阳目瞪口呆的看着林越冬做这一切,半晌后咽了咽吐沫,道:“我们……刚吃过没几天,不是很饿。”况且这几滴血还掺了水。 林越冬拿着两只杯子晃动了一下,道:“每一个猎人都有一个特权,可以标记自己的猎物。你们饮了我的血之后,就会成为我标记的猎物,这样一来别的猎人就不会再对你们下手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恩问道。 林越冬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和自嘲。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害你们,若是我想下手,你们昨晚都已经死了。”林越冬继续道:“昨晚你们被猎人袭击之后,是我救了你们的命,以我的实力,现在想灭了你们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阳看了一眼顾恩,然后从林越冬的手里拿过一杯混合了对方血液的苏打水。顾恩犹豫了半晌,伸手接过另一个杯子。 顾恩想起昨夜那种濒死感,又看了一眼林越冬,仰头将杯子里和着血的苏打水喝了下去,王阳紧接着也喝了。 还是那句话,惹怒猎人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待确认两人都喝了那杯水之后,林越冬提起手边的黑色垃圾袋,道:“我下楼去丢个垃圾。”说罢便径直出了门。 王阳和顾恩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即面上都现出了一丝迷茫,那种状态仿佛是睡着之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醒了过来。 他们都只记得昨晚出去买东西,后来没带钱,于是又回家了。至于被袭击的事情,则丝毫不记得了,当然更不会记得林越冬的出现和所作所为。 吸血鬼在吸食了人类的血液之后可以催眠人类,猎人没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他们的血液可以让吸血鬼失去一定时间内与猎人有关的记忆。 林越冬不想让顾恩被动的暴露身份,他既然知道自己杀不了顾恩,那么他就要逼着顾恩主动向自己坦诚。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出于猎人的好胜心,还是出于他心底的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期冀。 林越冬将黑色的垃圾袋丢到后备箱里,然后开车离开了顾恩所在的小区。回到工作室后,他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和顾恩的衣服装到一起丢到了储物间。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取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他是我标记过的猎物,敢动他的人会死的很惨!】 片刻后对方回复: 【你的标记期已经超过了一年,不奏效了。】 林越冬冷笑一声,回复道: 【我重新做了标记,如果再有人敢动他,别怪我残害同类。】 已经忘记自己被标记过的两只吸血鬼,重新回到了原来生活的轨迹。 王阳收拾好自己,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道:“七月总算是过了大半,恩恩,你的采访怎么样了?” 顾恩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不能出门了。采访……月底之前交不就好了么?” “你跟李家家说的可是这周就交,你不会真的没搞定那个林越冬吧?”王阳问道。 “你走不走呀?”顾恩有些不耐烦的道。 王阳瘪了瘪嘴,出门去上班了。 顾恩头重脚轻的又跑到了床上,他暂时还不想去面对林越冬那个神经病加变态,所以打算继续在家做缩头乌龟。 他趴在床上皱了皱眉头,然后将鼻子凑近床单和枕头仔细的闻了闻,为什么有一股陌生人的味道?不过随即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暗道自己真是太敏感了。 虽然他身体依旧很虚弱,但是在床上躺了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索性起床洗了把脸,然后发觉自己的牙刷被人动过了。他摸了摸刷头,是干的,那就是说昨晚有人动了他的牙刷? 王阳个欠收拾的货用了自己的牙刷? 顾恩一脸嫌弃的给电动牙刷换了个新的刷头,然后想给王阳发个信息提醒他以后不要用自己牙刷,可是突然想起来手机坏了。 已经好几天没联系过林越冬了,不知道那个变态有没有把采访整理好。顾恩摇了摇头,心道,对方肯定什么都没干。 正埋头修图的王阳被李家家叫到主编室,用隔着几十米都能听到的声音,将王阳骂了个狗血淋头。内容当然是围绕着那个已经好几天没动静了的顾恩。 “恩恩的手机可能没信号……”王阳道。 “还有两天,你记得提醒他,这回要是搞砸了,你们俩的奖金都甭想了。”李家家道。 王阳垂头丧气的出来,心里不由抱怨道,好好做个吸血鬼不好么,干嘛要努力学人家做人呢?为什么人的日子这么难过? 怀着一肚子的怨念刚坐下,王阳就收到了顾恩的邮件,内容是让他帮自己买个新手机,顺便提醒他以后不要用自己的牙刷。并且在最后说,如果他也喜欢这个型号的,可以在买手机的时候,顺便买一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王阳一脸懵逼的道。 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到地毯上,林越冬正盘腿坐着,挑拣摆了一地的黑白照片。他身后的墙上,挂着装裱好的画,是那天他亲手画的顾恩的*/素描。 他捡起一张眼睛的特写照片,伸手在那只紧闭的眼睛上摩挲了片刻。之后他又捡起一张嘴巴的特写,面上忍不住荡起了浓浓的笑意。 手机震动,收到信息: 【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玩火*。】 【又没烧到你,管得着么?】 【人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我又不是人。说谁是坑呢?你才是坑呢。】 林越冬将地上的照片挑了一遍,最后一张都没舍得作废。他将所有照片都装到牛皮纸袋子里,然后留了一张全身照,用手机复拍了一张。 手机又收到信息: 【说真的,你真的打算不计前嫌?】 林越冬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回复: 【我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万一他又……】 【不会的,没有万一。】 【上次你也这么自信,结果你回炉重造了。】 林越冬看到对方的回复,骂了句脏话,将手机扔到了一边。然后他将牛皮纸袋子里的照片重新拿出来,找来墙订器,将照片通通订到了那面墙上。 那些照片几乎涵盖了林越冬身体各个部位的特写,以及不同角度的局部近景。林越冬对自己的作品似乎非常满意,当然这种满意建立在那个在他看来极度完美的人体模特身上。 第10章 照片 王阳下班后去给顾恩买了新手机,并没有买新牙刷。 在王阳义正言辞说自己并没有偷用顾恩的电动牙刷之后,顾恩打算改天自己帮他买一支。 王阳见对方那副神情,也实在是无力解释。他帮对方将新手机捣鼓好,该备份的备份,该安装的安装,甚至连壁纸都帮对方设置好了。 “这么多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我记得你以前没什么朋友啊?”王阳意味深长的问道。 顾恩翻了翻手机,随口道:“都是林越冬那个死变态发来的。” “啊?死变态?他不会对你……”王阳的八卦之魂被点燃了。 “住嘴,不然买手机的钱就不给你了。”顾恩一边翻着未读信息一边道。 王阳挑了挑眉,索性跑去厨房磨咖啡了。 顾恩将林越冬的消息翻完,发现千篇一律的都是没什么诚意的车轱辘话。主题思想无外乎就是围绕着: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大家都是男人,你怎么那么小气;你要是觉得吃了亏,我脱/光给你看回来好了。 他又看了看未接电话的记录,除了李家家的两通未接来电之外,都是林越冬打来了。最初是每隔一刻钟打一次,后来是每隔一个小时打一次,再之后是隔几个小时打一次。除了昨天晚上有几通是连续打的。 顾恩盯着昨晚那几通未接来电的间隔,面上掠过一丝不解。 此时门铃突然响了。 对于顾恩来说这可是不常遇到的情况。尤其是在这个时间段,按照常理来说,除了走错门的,不会有人登门拜访。 “恩恩,愣着干嘛?”王阳见对方不动,从厨房出来去开门。 “等一下。”顾恩刚想阻止,那边门已经开了,门外是长身而立的林越冬。 “你好,我是林越冬。”林越冬非常绅士的和王阳握了握手。 王阳闻言有些惊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顾恩,见顾恩没有否认便下意识的将人让进了门。 顾恩一见到对方,心里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但是很快心里的那股情绪便被戒备和敌意掩盖住了。眼前这个可是偷拍自己裸/照并且画了自己裸/体的变/态。 王阳对于这位“传说中”的林越冬极为热情,招呼了对方坐下,然后还问了问对方要不要咖啡。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转身进了厨房。 “你想干什么?”顾恩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所以就将东西亲自送来了。”林越冬一脸笑意的道,说罢扬了扬手里的牛皮纸袋。 王阳端了咖啡出来,问道:“什么东西?” 林越冬接过咖啡,将纸袋递给王阳,道:“我给顾恩拍的照片。” 顾恩闻言大惊,还未来得及阻止王阳已经将袋子里的照片抽了出来。随即,王阳忍不住“哇”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一脸石化的顾恩。 顾恩在王阳翻到下一章照片之前,一把将其夺了过来。 “哎……我还没看完呢。”王阳有些不满的道。 顾恩红着脸看了一眼手里的照片,最上面是一张黑白的脸部特写。照片里的顾恩闭着眼睛,嘴角不自觉的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非常好看。 还好不是裸/照,顾恩暗暗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他避开王阳的视线,看了一眼第二张照片,那是他耳朵的特写。他随后快速的翻看了后面的照片,都是其他角度的脸部特写,和一些无关紧要的身体局部特写。 他抬头瞪了林越冬一眼,对方正一脸笑意的喝着咖啡。 王阳见顾恩已经看完了,又将照片抢了回去。在看到一张顾恩左手的特写照片时,王阳不由一愣,顾恩竟然将日光戒指摘了下来。王阳不由打量了林越冬一眼,又看了眼顾恩,随即发觉两个人相处的状态似乎有点微妙。 “怎么没有全身的?”王阳故意问道。 “还没有洗好,改天洗好了送过来给你看。”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面色一变,望向林越冬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怒气。这几分怒气看在王阳的眼里,便成了一种类似于“嗔怪”的情绪,两人果然有奸/情,王阳暗自心道。 林越冬将手里的咖啡喝完,问道:“咖啡很棒,还有么?” “有,管够。”王阳接过对方的杯子,转身又去了厨房。 “你到底想做什么?”顾恩瞪着对方问道。 林越冬靠近顾恩,俯身在对方耳边道:“你不去找我,我就只能来找你喽。” 顾恩侧头看到对方的脖颈,恨不得一口咬上去。然而一来他还不到进食的时间,二来他对于随便吸食人血这件事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兴趣。 林越冬一脸笑意的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看,道:“视野不错,不过你这里需要一张地毯,可以躺在上面看夜景,感觉一定很棒。” 顾恩闻言望向窗外,觉得对方这个提议似乎不错,自己怎么这么不懂生活呢,这么多年都没想到过这个主意,白白糟蹋了那么好看的夜景。 王阳端着咖啡出来,给了顾恩一杯,又将另一杯递给林越冬。 林越冬走回沙发上坐下,和王阳随口聊了聊杂志社的事儿。顾恩一直立在后面冷着一张脸,边喝咖啡边听两人聊天。没想到林越冬在王阳面前倒是颇为正经,聊起天来很会活跃气氛,又懂得把握交谈的节奏。 可是为什么和自己相处的时候,林越冬就那么变/态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吧,顾恩心里暗道。 “顾恩文笔是杂志社最好的,但是他脾气不行,没朋友。”王阳笑道。 “那你怎么能忍受跟他住到一起呢?”林越冬问道。 王阳压低了声音,道:“我看他可怜,怕他孤独。”说罢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顾恩:“……” “时候不早了,我今天来,除了送照片,还要顺便和顾恩约一下明天的采访时间。”林越冬起身,对顾恩道:“明天十点,工作室见。”说罢他冲顾恩露出一个非常友善的笑容,然后又和王阳寒暄了几句才告辞。 送走了林越冬后,王阳凑过来道:“你还说人家是死变/态,我看他人挺好的嘛,很好相处。” 顾恩有苦说不出,冲着王阳道:“滚。” “你看看你,一生气就叫自己名字。”王阳一本正经的道,然后在顾恩的脚踢过来之前,跑远了,还不忘补刀了一句:“不过就你这样的性格,全世界在你眼里都是神经病,就你一个人正常。” 顾恩将手里的咖啡杯砸过去,王阳堪堪用双手接住,然后意犹未尽的道:“你真得改改,不然这么下去连我这个朋友你也会……失去啊……” 在被顾恩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之后,王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问道:“说正经的,你怎么能在他面前把日光戒指摘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顾恩一怔,意识到王阳看到了那张左手的照片。想不到这个大大咧咧的人,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不过顾恩一时也无从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别人下了药然后扒/光了拍的裸/照吧。 看到顾恩欲言又止的表情后,王阳又问道:“我看那些照片都故意避开了重点部位,他给你拍的不会是裸/照吧?” 王阳又挨了一顿揍,只得被迫收起了自己的八卦之魂。 第11章 交锋 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林越冬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面对着订满了顾恩照片的墙壁。 照片里的顾恩散乱而真实,温顺的像一只羔羊。 可是林越冬却并没有将对方牢牢掌握的从容感,相反,对方越是陷入自己的掌握,林越冬越能更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一喜一怒,其实他心里知道,被掌握的人是自己。 只不过顾恩尚未发现林越冬的弱点,一旦他发现,便能轻易将林越冬杀的片甲不留。 林越冬拿出手机,给顾恩发了条信息: 【剩下的照片,洗好了,很美。】 过了很久,顾恩才回复,不知道是刚看见,还是一直在斟酌用词: 【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林越冬嘴角扬起一丝宠溺的笑容,回复: 【你不喜欢,那就不玩了,明天你去杂志社上班吧。】 顾恩一直没回,想必是不信任林越冬,怀疑他在耍花样。林越冬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又发了一条: 【没骗你,别生气了。那天并没有想要冒犯你,只是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那样的要求,所以才使了些手段。】 片刻后顾恩回复: 【需要我谢谢你?】 林越冬: 【不客气。】 仿佛对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顾恩满满的怒气值,林越冬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 【对不起,不会再那样了,明天你去杂志社吧。】 见对方一直没有回复,林越冬才将手机放下,又把目光投向了墙壁上的照片。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射到林越冬的身上,他慵懒的享受着这份略带灼热的温暖,心里不由暗道,可惜顾恩不喜欢晒太阳。 无论是猎人还是吸血鬼,常年在黑夜中捕猎已经让他们养成了依赖黑暗的习惯。无论多么的焦躁和饥饿,只要是在夜幕的笼罩下,他们便能生出一种出于本能的安心。 虽然黑暗中也存在陷阱和危险,但相较于日光下他们和人类之间无可掩饰的差异而言,那份危险便也微不足道了。对于他们的存在,人类无知无觉,可是他们自己心里知道,无论多么努力的去伪装成人类,他们终究有着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生命。 所以,大多数的猎人和吸血鬼都不喜欢阳光,林越冬是个例外。或许这也表明,不论是吸血鬼还是猎人,甚至是人类,都无法用一个定论覆盖整体,个体之间总有差异。 在猎人中,林越冬属于擅长和人类打交道的,但是他并不喜欢人类。而作为吸血鬼的顾恩则恰恰相反,他向来独来独往,可是内心深处却对人类充满了好感,他一直努力的让自己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有喜怒哀乐,有爱恨贪嗔。 至少到目前为止,顾恩做的不错。他甚至会为了所谓的奖金,而去和林越冬那个变/态打交道。这可不是吸血鬼应该干的事儿,这是人类会干的事儿。 次日一早顾恩打开手机,发现没有林越冬发来的信息,不由松了一口气。既然对方没有反悔,他便心安理得的和王阳一去去了杂志社。 李家家还没到,这让顾恩不禁放松了很多,至少不用承受对方的劈头盖脸*。要知道,李家家于顾恩而言,可是刷新他对人类忍耐极限的样板。 不过,已经周二了,说好的稿子一点着落都没有。王阳在路上已经念叨一路的奖金了,大家既然都是吸血鬼,为什么要学人类那么爱钱呢?顾恩心里不由犯嘀咕。 手机震动,王阳的信息: 【恩恩,自从咱们坚定打算好好做人的那天起,金钱就成了我们追求的目标。】 顾恩:“……” 又收到一条信息,依旧来自王阳: 【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好好做人了,记得叫我一声,我随时准备视金钱如粪土。否则的话,请保住我的奖金。】 顾恩回复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好好做人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如果失去做人这个目标,顾恩实在是想不出这漫长而无尽的生命该如何打发。 “恩恩……”一个拖着长音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恩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抬头看去,李家家已经踩着优雅的步伐到了他的跟前。 “这次做的很好,这个月的奖金可以加倍,不过只有你的加倍,王阳还是老样子哦。”李家家说罢对顾恩眨了一下眼,然后才转身去了主编室。 从未接受过如此待遇的顾恩,有些“受宠若惊”。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席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最让顾恩意外的是,对方竟然也不提采访的事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拿起手机想发个信息问问林越冬,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潜意识里觉得,若李家家的表现真的是林越冬从中动了什么手脚的话,那么对方应该正得意洋洋的等着他的质问。 突然手机传来震动,有一条信息。 顾恩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满脸通红,随即便有些怒从心起。 手机上显示的是顾恩全/裸躺在沙发上的照片,而且没打/码。虽然照片拍的极具美感,但是顾恩可没心情欣赏自己的裸/体,他只是在心里大骂了一句死变/态。 顾恩强忍着怒气回复信息: 【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越冬: 【对不起,发错了。想给你发的是别的东西。】 顾恩:“……” 片刻后顾恩收到了一份文档,他打开后里面是自己之前的采访提纲,以及每个问题的回答。有的问题之后,甚至还模拟他的口吻追加了延伸的问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林越冬会知道自己的口吻,可看那些问题的延伸,的确是顾恩的风格无疑。 林越冬那样的变/态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这让他实在是有些瞠目结舌。 文字里的林越冬和顾恩所认识的林越冬有着天壤之别,然而顾恩却不由觉得,无论哪一个林越冬似乎都不是假的。他想起了那天看到的那座名为《桎梏》的雕塑,不由暗暗猜想,究竟林越冬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变态还是精分? 顾恩将文档下载到电脑上,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整理出了一篇林越冬的访问加人物特辑。李家家交给他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王阳的奖金可算是保住了。 不过顾恩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又被迫提了起来。 他刚给李家家发完邮件便收到了林越冬的信息: 【抬头。】 顾恩茫然的抬头,片刻后林越冬从门口走了进来。 死变/态竟然找上门了! 在看到林越冬的刹那,顾恩脑袋里一片混沌,一时之间有些愣怔。林越冬似笑非笑的望着顾恩,直到对方从座位上起身,他才状似不经意的转过视线,径直去了李家家的办公室。 顾恩被晾在原地,莫名的有些尴尬。 原来不是来找自己的,竟然自作多情了。 顾恩重新坐回去,心神不宁的盯着电脑屏幕,目光一直忍不住往李家家的办公室瞟。面对林越冬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顾恩总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意乱。 终于,在顾恩心烦意乱的纠结了一刻钟后,收到了来自李家家的召唤。 果然,林越冬来者不善。 第12章 惊吓 办公室里,林越冬一本正经的坐在李家家对面,见顾恩进门主动和他打了个不冷不热的招呼。顾恩充满戒备的看了林越冬一眼,只见他友善且略带陌生的神态毫无破绽,丝毫看不出是那个曾经给自己偷拍过裸/照的人。 李家家见到顾恩后脸上的笑意浓的有些发腻,顾恩则是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一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模样,可惜坐在龙椅上执掌天下的人并不是他。 “恩恩呀……”李家家用他那副特有的腔调拖着尾音道:“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林先生对特辑很满意,所以他答应了下半年会和我们合作一个生态类的系列专题,至于具体的细节,他说要和你探讨一下之后再做决定。” 什么鬼呀?顾恩暗骂一句。 这期的专访放在八月刊上,即便是完整的样刊也要等月底才能出来,至于读者的反馈和销量则要等更久之后才能知晓。在这样的情况下说满意,林越冬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如果换做别人,他可以理解为对方对自己的采访态度满意,可他自认为和林越冬的相处,非但不愉快,反而是尴尬的要死。 要他继续和林越冬合作,这不是要命么! “下半年的几期我之前已经报过两个方案,你都批准了,而且和摄影师方面已经做了初步的沟通,我恐怕没有余力再接手别的专题了。”顾恩目不斜视的道。 林越冬把玩着手里那支没点的烟,闻言后忍不住挑了挑眉。 李家家道:“没事,我会把你之前报过的专题安排给别人,你就安心的负责好这个项目,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至于你们的工作方式和时间,可以随机应变,只要在每期截稿之前把照片和稿件发给我就可以了。” “可是我……”顾恩还想挣扎一下,却被李家家抬手打断了。 “我和林先生还有些话要聊,你先去忙吧。”李家家面上带着笑容,口气却很坚定,丝毫不愿给顾恩拒绝的余地。 顾恩冷眼瞥了林越冬一记,见他专注的盯着指间那支烟,似乎并没有认真听方才两人的对话,可他嘴角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却出卖了他内心的得意。 林越冬一定又在玩儿什么花样,这是顾恩得出的结论。 心事重重的从李家家的办公室出来后,顾恩一直都心不在焉,他在考虑该如何想法子拒绝这个项目。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林越冬的斑斑劣迹,顾恩只恨不得能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如果答应了这个项目,谁知道林越冬接下来还会耍什么花样? 林越冬并没有待太久,在顾恩离开后不到一刻钟他就从李家家的办公室出来了。满脸堆着笑意的李家家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外,而林越冬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自始至终都没往顾恩的方向看过。他越是如此,顾恩反倒越是觉得怪异。 下班的路上,王阳终于留意到了顾恩的反常。联想到下午林越冬的造访,王阳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顾恩的情绪和林越冬联系到了一起。 “稿子不是顺利交了么,怎么还是一脸的苦大仇深?难不成林越冬今天来是告状的?”王阳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顾恩叹了口气,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道:“你觉得林越冬这个人怎么样?” “呃……照片拍的不错。”王阳道:“尤其是人像。” 顾恩闻言脸立马就黑了。王阳看过的林越冬拍的人像,只有拍自己的那几张,不过从审美上来说,对方拍的确实很棒。只是,想到林越冬今天八成是“故意”发错的那张裸/照,顾恩的心情实在是难以平静。 “他都能纡尊降贵的给你拍照,你们俩不是应该很处的来么?为什么你每次提到他,都是那副表情?”王阳问道。 “纡尊降贵?”顾恩冷笑一声道:“你要是喜欢,改天我让他也纡尊降贵的给你拍几张,保你满意。” 王阳闻言大笑一声,道:“说真的,你可别反悔。” 到时候指不定反悔的是谁,顾恩暗道。 两人顺路去了一趟超市,回到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顾恩拎着一大包零食从车里出来,头顶的灯突然闪了一下,随即灭了。 原本光线就略显昏暗的停车场,此时更暗了几分。不远处的光线微弱的传过来,但在空旷的车场内显得有些无济于事。顾恩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安,随即拎着手里的袋子快速往前走了几步,站到灯光下。 王阳磨磨蹭蹭的从车里出来,见顾恩立在不远处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我来吧。”王阳说着便去接顾恩手里的袋子,没想到顾恩压根没理会他,而是快步的朝电梯间走去。王阳略一愣怔,便快步跟了上去。 进入电梯间之前,顾恩快速扫了一眼身后,空旷的停车场里错落的停着几辆车。也许是时间尚早,大部分的车位都空着,一眼望去停在附近的车尽收眼底。 顾恩的目光在一辆黑色的吉普上逗留了一秒,随即被电梯的提示音吓了一跳。两人走进电梯,王阳沉默的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按了17层。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王阳松了一口气,顾恩则依旧一言不发的盯着旁边的显示屏显示的楼层提示。 “有什么不对么?”王阳开口问道。 “不知道。”顾恩道。 见顾恩依旧紧张兮兮的,王阳刚松的那口气不由又提了起来。 电梯到达17层,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却发现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坏掉了。王阳不甘心的跺了跺脚,随后才发觉身边的顾恩浑身僵硬的站在电梯口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一个方向。 王阳心里不由有些发毛,随即顺着顾恩的视线望去,立时便看见了黑暗中的一个人影,那股从停车场便开始萦绕在两人之间的不安和惶恐此时瞬间爆发。 顾恩双脚像变成了岩柱一样,背上一下子就被冷汗浸湿了。那个在梦中纠缠了他无数次的噩梦,好像一下子成了真的,梦中那个屡次将他和他的同类置于死地的家伙,此刻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啪”的一声,黑暗中亮起了一点火光,随即一张阴森至极的脸出现在了两人的数步之外。打火机的光自上而下照在一张脸上,将那张脸的轮廓勾勒出了极其诡异的效果。 王阳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惊叫出声。 “为什么不过来?”那人的声音从黑暗中飘过来。随后打火机的位置略作调整,那张阴森的脸瞬间变成了一张帅气的脸,脸上甚至还带着绅士的微笑。 “啊!”王阳大叫一声,脱口而出道:“是你!我们还以为是……” 顾恩伸手拽住想要往前走的王阳,对着那个不速之客开口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 “呃……掐指算出来的。”那人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准备了更好的答案,可是那次你竟然忘了问我。” 是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想必是从李家家那里问到的吧。 就在顾恩心里的不安终于减弱了一些的时候,光明骤降,黑暗无声无息的褪去,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王阳眯着被晃得有些难受的眼睛,莫名其妙的抬头望了一眼任性的灯。 顾恩望着几步之外的林越冬,见他甩了甩被打火机烫到的手,面上依旧挂着一幅在外人看来很绅士而在顾恩看来很欠扁的表情。 活该!顾恩心道。 第13章 邻居 顾恩拿钥匙开了门径直进屋,并没有打算将林越冬请进去。 王阳心里还惦记着有朝一日邀请林越冬帮自己拍人像呢,自然不会怠慢了对方,自己还没进门就先对林越冬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到邀请的林越冬很绅士的笑了笑,道:“我就不进去,今天特意等在这里只是想打个招呼,我搬到隔壁了,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刚走到客厅的顾恩果然停住了脚步,而后转过身目光复杂的望向林越冬。 “啊?”王阳一脸诧异,用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林越冬,问道:“你就一直站在灯坏掉的走道里等我们回来?” “是啊。”林越冬也不去看顾恩,而是看着王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刚搬过来,不小心把钥匙落到屋里了,房东电话又打不通,我只能在楼道里待着了。” 这种理由,骗鬼呢吧! 顾恩仿佛从林越冬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的得意洋洋,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王阳便热情的招呼林越冬进门了。 刚刚不是说不进来吗? 果然是骗鬼,吸血鬼也是鬼啊。 顾恩恨铁不成的钢的看了一眼王阳,很想将两人扔在客厅不管,可是又怕林越冬会给王阳展示什么人像作品,万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裸/照贡献了出来,就不太好了。 于是,他只得打开电视机,极为不情愿的陪林越冬坐在客厅里“聊天”。王阳则兴致勃勃的又去厨房捣鼓咖啡去了。 “在你家门口等了一下午,有点饿了。”林越冬说着便不客气的从两人拎回来的袋子里,找了一包零食,自顾自吃了起来。 “你……”顾恩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看上去友好一点,不过没有成功,于是索性开门见山道:“你到底什么目的?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林越冬嘴里嚼着零食,一脸无辜的道:“我只是把钥匙落在家里无处可去罢了,大家既然以后要做邻居了,不用那么见外吧?” “你撒谎。”顾恩面无表情的道。 林越冬眼角的余光瞥见王阳端着咖啡出来了,便起身道:“既然不方便,那我还是去外面等着好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王阳把咖啡放下,热情洋溢的道:“大家既然都是邻居,不用那么见外。” “那多不好意思啊。”林越冬笑眯眯的重新坐下,顺便接过了王阳递过来的咖啡,还不忘转头冲顾恩微笑了一下。 顾恩:“……”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片刻之后隐约有开锁声传来。三人不约而同的一愣,王阳快步走过去打开门,便见隔壁门口立着一个陌生人,而隔壁的门已经打开了。 “你好,我是上个月刚搬过来的,当时你们不在家,所以没顾得上打招呼。”真·邻居友好的开口道。 林越冬坐在沙发上,越过王阳的肩膀与那人的目光一触即分,眼底闪过一丝戒备。 那人看着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灯光的缘故,肤色显得有些暗,上身穿着一件极为休闲的短t,头发只有寸许长,看上去极为干净利落。 “他是你的室友?”顾恩开口冲着林越冬揶揄道。 顾恩住的是单元楼,每个单元只有两户人家。林越冬一开始说搬到了隔壁的时候,顾恩就怀疑他是在说谎,果然,现在那户人家的真正主人已经出现了,谎言不攻自破。 林越冬挑了挑眉,没有辩解。 王阳终于和真·邻居寒暄完了,然后望向沙发上稳坐如山的林越冬耸了耸肩,道:“你们真会玩儿。”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恩,然后端着一杯咖啡回房了。 他一直觉得顾恩和林越冬的关系不太寻常,再加上顾恩这几天的态度总是怪怪的,心里便免不了会往那些方面想。今晚林越冬的举动,更是像极了在耍赖哄生气的小男友,只是不知道顾恩这个小男友是为什么生气。 王阳一走,客厅就剩下他们俩了,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开了个玩笑。”林越冬若无其事的解释道。 “没看出来哪里好笑。”顾恩道。 林越冬抿了一口咖啡,道:“我其实有想过要搬过来的,可是……你那位新邻居很固执,不肯搬走,不然我今晚也不用在门口等那么久了。”在说到那位新邻居的时候,林越冬的面色不由一冷,不过顾恩并没有发觉。 “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目的了吧?”顾恩道。 “没什么目的,下半年要一起合作,免不了朝夕相处,在工作之前找机会多处一处,免得到时候不默契影响了工作。”林越冬道。 “我们只是合作,又不是同居。”顾恩道。 “差不多。”林越冬道:“下半年的系列专题我已经做好了方案,前两期的主题是日与夜,最后一期我还没想好。到时候我会根据不同主题选择要拍摄的地点和内容,你需要全程跟着我,这样你才能知道每一副照片背后的故事。” “下半年的专题……”顾恩想说自己不会接这份工作,林越冬却先一步猜到了他的意图,于是打断他道:“你不用多想,我只是很欣赏你的文笔,所以才会答应李家家和你们杂志合作。上次偷拍你的照片,的确是我做的太过分了,只是你不知道自己的身材比例有多么完美。我这么说没有唐突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那件事而对我心存芥蒂。不瞒你说,我很少拍人像,并非是因为不擅长,而是很少能遇到钟意的模特。” 顾恩闻言突然想起了林越冬工作室里那些挂在墙上的照片,按照林越冬的说法,因为模特太丑,所以他没有拍清楚模特的脸。 明明是毫无逻辑的狡辩,可是林越冬说的一脸诚恳,顾恩鬼使神差的竟然有些信了。又或者在他的心里,也实在找不出林越冬这么做的其他原因,总不能是为了非/礼他吧,毕竟是个大男人。 “如果你还是不肯原谅我的话,那我脱光让你拍回来。”林越冬道。 “……” 果然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事已至此,顾恩也说不出什么来了,难道去告对方耍流/氓么? 此事就算这么不明不白的揭过了,接下来顾恩要考虑的是别的问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工?”顾恩问道。 “就这几天吧。”林越冬道:“这个月除了给你拍照我几乎没摸过相机,再不开工我都要忘了快门怎么按了。” “这几天我走不开。”顾恩道:“如果要我和你一起去的话,至少要等到七月底才可以。” 黑色七月还没过完,自己要是走了就只剩下王阳一个人。虽然即便是两人的战斗力加起来,估计也奈何不了猎人,但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个照应,至少在心理上是极大的安慰。 “七月底啊?”林越冬拧着眉头假装为难了片刻,道:“有点太晚了。” “没关系,我可以辞职。”顾恩道。 “好,那就七月底。不过……我今晚可以睡在你们家么?” “……” 一分钟后, 林越冬又站在了顾恩家的门外。 关于待客之道,顾恩可是比王阳差了一大截。 不小心被夸奖了的王阳听到关门声,从卧室探头探脑的出来,然后打了个喷嚏。 门外,林越冬对着猫眼,面上浮起了浓浓的杀气。 不过他是对着顾恩邻居家的猫眼。 “邻居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怎么一直没见过?”顾恩把遥控器丢给一脸八卦的王阳,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说是上个月月底。”王阳道:“不过你这种和所有人老死不相往来的性格,邻居住着什么人也和你没多大关系。” 这倒是真的。 一门之隔,那人的目光透过猫眼望着一脸寒意的林越冬,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要透过门板向他袭来。尽管知道门外之人不会就这么闯进来,门内的人依旧下意识的做出了防守的动作。 林越冬取出匕首,在指尖轻轻的划了一道,然后将殷红的血珠抹到了身旁的另一扇门上——那是顾恩家的房门。 他在向猫眼后的那个人宣示自己的主权,那栋房子和房子里的人都是他标记过的,若是有人敢擅动,便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从林越冬强大的气场判断,与他抢夺猎物的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第14章 失手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平安无事,眼看七月已经到了月底,顾恩和王阳今晚打算一起捕猎。 吸血鬼极少有集体捕猎的行为,一来太过惹人注意,二来大多数的吸血鬼都喜欢独来独往。哪怕像顾恩和王阳这种亲密的伙伴,他们也习惯选择各自单独捕猎。 但是今夜是个例外。 虽然黑色七月只剩了个尾巴,但是越到了最后关头,反而越危险。总算是相安无事的挨到了月底,他们可不想前功尽弃。 红色轿车驶入酒吧街,因为繁华地带车位都停满了,王阳兜了一圈后不得不选择将车停在较为冷清的另一条街。 虽然只有一街之隔,但是这条街道对酒吧街的热闹却毫无沾染,整条街上零落的散布着几家透出灯光的便利店和毫无生气的冷门酒吧,与隔壁那条街相比,这里简直安静的有些不协调。 顾恩从副驾驶出来,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停在对面的车,那屈指可数的几辆想必和他们的情况类似,都是因为没找到车位才被迫停到了这里。 “怎么了?”王阳见顾恩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开始有些不自在。 “没事,走吧。”顾恩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和王阳一起,朝着一街之隔的狩猎场大步而去。 就在顾恩的目光方才停留的地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吉普,车里没有人,但是如果车主的目的地也是隔壁的酒吧街,那么他应该也刚来了不久,否则也不会在隔壁街找不到停车位。 这种地方只有入夜后才会开始热闹起来。 两人为了安全起见,选了一家不太起眼的酒吧下手。虽然人少的地方捕获到合意猎物的机会会减少,但是同样被猎人盯上的可能也随之减少了。 进门之后,两人便各自分开行动了。在这种地方,落单的人无论是搭讪还是被搭讪都会变得更容易一些。 顾恩此刻脑海中还在想着那辆黑色的吉普,所以略有些心不在焉。没想到林越冬也会来这种地方,千万不要遇到他才好,否则真是太尴尬了。那家伙原本就经常开不正经的玩笑,若是在gay/吧见到他,以后可有的说了。 就在顾恩愣神之际,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随后放了一杯酒在他前面的桌上。 “想什么呢你?速战速决。” 顾恩抬头看去,便见王阳手里端着另一杯酒不动声色的走开了。 不认真的猎人是要饿肚子的。 顾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强打起精神将目光移向酒吧里三三两两的人。 在吧台最边上的阴影里,坐着一个落单的人,他手里把玩着一支没点的烟。顾恩的目光在那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是因为灯光的缘故,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正在他犹豫是否要锁定这个目标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紧紧的盯着自己。顾恩目光一凛,下意识的转头向那道目光的方向看去。 在顾恩斜前方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一脸笑意的望着他,见他看过去,拿起面前的酒杯向他示意了一下,然后饮了一口杯中的酒。 顾恩又看了一眼坐在吧台旁的人,那人手里的烟依旧没有点燃。虽然他更倾向于把目标锁定于这个人,可是……似乎还是另外一个胜算更大一些。 他端起自己的酒向着斜前方的角落走去。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那人见顾恩走过来遂开口道,那语气听上去可不像是和陌生人搭讪,倒像是老熟人见面。 可是……顾恩飞快的在脑中搜索着这个人的样子,并不记得与对方有过什么交集。此人并非自己在生活中有交集的人,也不是自己曾经的猎物之一,难道是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 “真巧啊。”顾恩面上难道露出了一点笑意,但是他仍然没想起对方是谁。 “你们经常来这里么?”那人开口道。 “偶尔。”顾恩道。 那人说“你们”,难道是同时也认识王阳? “刚才你们一进门我就看到了,本来想过去打招呼,但是怕打扰到你们所以就忍住了。”那人笑了笑,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对,现在看来好像是我猜错了。”说罢他带着笑意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顾恩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王阳正在和一个男人聊天。或许是因为酒吧里的音乐太吵了,两人说话时贴得很近,王阳的一只手还搭在那人的腰上。 “我和他互相看不上。”顾恩说罢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对面的人,他需要快速决定是否放弃眼前这个认识自己而自己想不起来的人。虽然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气质上,这人都勉强能算是他喜欢的那种口味,但是他要先确定这个人对他有没有意思。 “那太好了,我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吗?”那人回给顾恩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容。 “这里有点吵,要不要换个地方喝一杯?” 顾恩用眼角的余光瞥见王阳已经带着自己的猎物离开了,于是也不打算再兜圈子。 “正有此意。”那人说罢将自己杯中剩下的一口酒喝干,然后便和顾恩一同起身朝门口走去。顾恩出门前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吧台,发现之前那个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两人从酒吧里出来,顾恩还未开口,便闻那人道:“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顾恩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于是也不再矜持,道:“去我家。” 那人闻言低头笑了笑,于是两人便并肩朝街尾/行去。 “我的车停在隔壁那条街了。我记得你们好像经常开同一辆车,今晚他会等你一起回去吗?还是你干脆坐我的车回去?”那人边走边道。 这个人竟然连自己和王阳住在一起开同一辆车都知道,按理说应该是个熟悉的人才对,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呢?顾恩几次想开口问此人和自己的关系,但是因为开始没问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开口问的话不免会有些尴尬。 “你陪我一起先去给他打个招呼,然后我坐你的车。”顾恩道。还好,王阳比自己记性好,等见到王阳的时候应该就能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王阳坐在车里,和副驾驶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调着情,目光却一直留意着后视镜。片刻后顾恩出现了,身边跟着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 王阳盯着顾恩身边的人看了片刻,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顾恩这家伙手也太准了吧,竟然钓到了隔壁新来的邻居。他一定是没认出那个人,否则不可能对那个人下手。即便事后可以抹掉那个人的记忆,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尴尬了。 “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王阳对副驾驶上的人道。 一无所知的顾恩和自己的新邻居正并肩不紧不慢的走着,街对面突然冲上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见来人逼近,顾恩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却见来人揪住那位新邻居的衣襟,似乎要……强吻对方? 顾恩:“……”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你要再这么玩儿下去,小心我狠狠的收拾你。”来人气势略有些霸道的对那位新邻居道。 不等那位新邻居开口,来人又转向顾恩,道:“编辑大人,你也太饥不择食了吧,什么人都勾搭?” 顾恩:“……”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顾恩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林越冬,和一旁那位面色苍白且刚刚差点被林越冬强吻了的新邻居,心里头莫名的狂奔过一群某种动物。 自己难道不小心捕获到了林越冬的相好? 第15章 教训 街上原本亮着灯的几家便利店和酒吧,如今仅剩街尾的两家还没有打烊。原本就冷冷清清的街道,此时显得更安静了。顾恩和林越冬在夜色下隔着一步的距离彼此对望,旁边是被林越冬扯住胳膊的新邻居和匆匆赶过来的王阳。 四个人都不说话,气氛瞬间尴尬无比。 王阳原本想出面提醒顾恩他的猎物是新搬来的邻居,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林越冬。不过,王阳依旧怀着亡羊补牢的心情,道:“恩恩,这位是隔壁新搬来的那位邻居。” “我叫李峰。”一直没说话的新邻居伸出右手想要跟顾恩握手,却被林越冬用手挡开了。 林越冬颇为不悦的看了一眼李峰,在确认对方收到了他的眼神警告后,转头看了一眼顾恩和王阳,道:“我送李峰回家,正好和你们顺路。” 王阳闻言看了一眼顾恩,后者的猎物突然被林越冬截了胡,要是这么回去岂不是要饿肚子了。顾恩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朝不远处的红色轿车走去。 自从得知那位新邻居的身份之后,顾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让他觉得懵逼的是,那人和林越冬竟然是那种关系。联想到那晚林越冬在自己家门口出现,顾恩才恍然大悟。原来林越冬出现在那里不是为了等自己,而是为了等那位新邻居? 顾恩习惯性的走向副驾驶,伸手拉开车门才发现那里坐了人。王阳有些尴尬的挑了挑眉,顾恩已经自觉地坐到了后座。 待顾恩上了车之后,林越冬不由分说便拉着李峰的胳膊将人塞到了自己的车上。李峰试图挣扎,却被林越冬手上加重的力道震慑住了。 两辆车先后驶离,冷清的街道终于彻底的恢复了宁静。几人都各怀心事,一路上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情。李峰倒是想开口,但林越冬那张素来绅士的面孔,在面对他的时候冷得像是被顾恩传染了,于是他只得聪明的保持沉默。 王阳一路上和自己的猎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后座的顾恩则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停车场之后,顾恩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在车上磨蹭了很久才下车。而林越冬此时的怒气值已经爆表了,连等着顾恩揶揄一番的心情都没有,停好车后拉着李峰便上了电梯。 等三人坐下一班电梯上楼之后,顾恩发觉楼道里的灯似乎又坏了,更悲催的是王阳将房门钥匙忘在了车里。 “我回去拿吧。”顾恩一脸无奈的道。 “恩恩,还是我去吧。”王阳说着便抢先一步跑向电梯,他的猎物大概也不愿和顾恩单独相处,所以跟着王阳一起去了。 顾恩百无聊赖的倚在门上,想起今晚的经历大概算得上是自己开始捕猎以来最失败的一次经历,不由有些郁闷。更糟糕的是,他今晚没捕到猎物,明天还要再试一次。 想到林越冬和李峰,顾恩眉头不由一紧,向身旁紧闭的房门看去。 “啊……唔……” 一门之隔,突然传来一声类似于惨叫的呻/吟,随即发出声音的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于是努力的压抑住了自己,但断断续续的呻/吟依旧透过门板一丝不落的落到了顾恩的耳朵里。 顾恩:“……” 门内压抑的呻/吟声后来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求饶,其间还夹杂着另一个人剧烈的喘息声。顾恩面无表情的将门内的活动从头听到尾,心里则一遍遍的骂着王阳。 最后伴随着某个人一连串失控的尖叫,门内的活动终于停止了。而楼道里坏掉的灯,莫名的被门内之人的叫声唤醒,适时亮了起来,将顾恩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李峰家的客厅里,林越冬大口的喘着气,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额头和手上的汗液。一旁的李峰虚弱的跪在地上,全身都被汗湿了,他双臂被林越冬一一卸下而后又重新接好,被衣服挡住的身上还遍布着被林越冬怒揍之后的淤青,剧烈的疼痛和无力感几乎让他彻底崩溃了。 “我警告过你,你以为我在和你说笑么?”林越冬沉声道:“你应该庆幸我出现的及时,不然今晚要么你被他回炉重造,要么你杀了他,我亲自送你上路。” 李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林越冬蹲下身望着他,那股强烈的压迫感再次袭来,李峰才攒足力气开口道:“我今年还没有猎杀成功过,只剩最后几天了。如果抓不到猎物,就算我回了炉,也重造不了了。” 并不是所有的猎人都像林越冬一样强大,像李峰这种能力有限又毫无资历的猎人,生存的现状比吸血鬼好不了多少。 林越冬沉默了半晌,开口道:“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洗澡换衣服。” 李峰闻言有些不解,但面对林越冬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违抗和质疑的勇气,即便现在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依然强撑着起身走向了洗手间。 三分钟后,林越冬拖着摇摇欲坠的李峰打算出门,没想到一开门就撞到了倚在自家门口的顾恩。 顾恩一脸尴尬,难得主动开口解释道:“王阳下去取钥匙,我在这里等他。” 林越冬看见顾恩讳莫如深的表情,立即意识到对方一定是想歪了。尤其是现在一脸疲惫的李峰正半倚在自己怀里,即便没有方才那些令人极易产生联想的声音,只凭这幅画面也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而且在一个小时前,为了刺激顾恩让他尴尬,林越冬还当着他的面差点吻了李峰。当时林越冬好像还说了一些类似于“回去后好好收拾你”之类的话。 这个坑好像挖的有点大。 林越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此时电梯门突然打开,王阳拎着钥匙从里面走了出来。 最后,林越冬什么也没说拖着李峰走进了电梯。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顾恩问道。 “我把他在车里……解决了,在你家里我觉得有点尴尬。”王阳道。 顾恩闻言没再说什么,接过钥匙便打开门进屋了。 黑色的吉普车驶出停车场,李峰坐在副驾上,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力气。 “你要带我去哪儿?”李峰问道。 “把你自己的车取回来,顺便帮你捕个猎,就当做是用他来换,从今往后如果你再敢靠近他,我就把你的脑袋砸烂。”林越冬道。 李峰闻言不由打了个寒战。 虽说猎人之间有不得同类相残的规矩,可规矩只是为了约束人,并没有特别的惩罚措施来处置不守规矩的人。特别是像林越冬这种出色的猎人,即便是李峰死在他的手里,也不会有人去找他的麻烦。 凭借强大的能力和气场,再加上今天的这一番惩罚,即便林越冬不帮李峰捕猎,李峰也决计不敢再动林越冬标记的猎物。 可是林越冬不想冒险,而且今年七月颗粒无收的状况已经快将李峰逼到了绝境,否则他断然不敢在林越冬的警告之下贸然打顾恩的主意。 权衡之下,林越冬还是决定帮李峰搞定一个猎物。如此一来顾恩的危机解除,同时李峰也会因为这个人情而记住林越冬。 相对于林越冬的大获全胜,顾恩简直是惨到家了。 折腾了大半夜徒劳无功且惹了一场尴尬不说,还被迫在邻居家门口听了“某种运动”的全程,顾恩觉得昨夜几乎可以成为他人生当中最值得铭记的一夜了。 一大早他还没睁眼,王阳便把他弄醒了。 “你是昨晚吃太多了所以睡不着么?”顾恩没好气的道。 “恩恩,出事儿了。”王阳抱着电脑搁到顾恩的床上,示意顾恩看网页上的热门话题。 话题的内容显示,今天凌晨有人在xx街道附近,发现两具尸/体,尸/体疑被人挖走心脏。 那正是他们昨晚停车的那条街。顾恩的睡意顿时全消了,昨晚他们竟然和猎人擦肩而过了?或许只有一步之差,被杀的人就会是他们。 第16章 素食 早晨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有一部分落到了顾恩的身上。他有些颓然的窝在沙发里,竟然任由那一缕阳光恣意的在他的皮肤上停留,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过了许久,他终于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那缕阳光。 顾恩抬手盯着自己左手的日光戒指看了片刻,然后鬼使神差的将戒指摘下,片刻后骤然将手伸到了阳光下。 没有了日光戒指的保护,阳光落在他的手上之后就像是易燃的火种。仅仅是刹那之间,他暴露在阳光下的手便被灼伤了,紧接着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好像下一秒钟便会燃烧起来。 剧烈的疼痛袭来,顾恩却像压根没感觉到一样,任由自己的手在阳光下继续加重灼伤的程度。 王阳从洗手间出来后,便看到顾恩举着自己已经开始燃烧的手,愣怔的坐在沙发上。他飞扑过去将顾恩拉到阴影下,之后俯身捡起顾恩丢在地上的日光戒指。 “恩恩,你还好吧?”王阳捧着顾恩有些失神的脸问道。 顾恩终于在王阳的目光中渐渐恢复了神智,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快速愈合的手。疼痛并没有完全消减,此时他的手就像刚从火里拿出来一样,但是他丝毫没有心情去顾忌那份痛意。 他血红的瞳孔蕴着淡淡的水汽,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充满了迷茫和虚弱之感。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白的有些过分,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血色了。 离七月结束还差最后一天,距离顾恩上一次捕猎已经过去了18天。或许是因为之前受过一次伤的缘故,这次他的饥饿程度比以往都要更重一些,他的意识甚至已经开始失控了。 自从那晚同时有两个同类被猎杀,之后的每一晚几乎都会有吸血鬼被猎杀,猎人的步步紧逼让他失去了捕猎的空间,他只能等七月过去之后再捕猎。 “你可能需要把我绑起来。”顾恩拿回自己的日光戒指套在手指上。 王阳犹豫了片刻,道:“我帮你弄一袋血,你试试,好不好?” “你说的是哪一种?”顾恩问道。 “当然是荤的,难道你要吃素?”王阳道。 顾恩摇了摇头,道:“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太多遍了,我现在很饿,没心情和你探讨这个毫无新意的问题。” 王阳闻言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顾恩。这么多年来,他们捕猎从来不假手他人,即便是黑色七月,哪怕冒着被猎杀的危险他们也从来没有用过血袋。 所谓血袋就是字面的意思。 吸血鬼将血袋分为荤、素两种。荤的血袋里装的血和他们捕猎时吸得血一样,都是在猎物处于兴奋状态时取的血。可是取这样的血很难掌握分寸,稍一不慎就会让供血的猎物丧命。 而素的血袋里装的血则是在人的寻常状态下取的血,只要有自己人,在医院的血库或者每个城市的血液中心都能弄得到。 顾恩之所以从来不用荤的血袋,据他自己说,是因为小的时候曾经目睹过同类取血的过程。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二三岁,还没有吸食过人类的血液。 他记得当时那个猎物是个年轻的女人,似乎很漂亮,说起话来声音很清脆动听。 那天那个吸血鬼同类在女人的身上取了两袋血,那原本也要不了人的命,可他大概是太兴奋,趴在女人的颈间饮得有些失控,最后几乎将女人的血吸干了。 那是顾恩第一次目睹死亡。 吸血鬼虽然和人类不同,甚至要依托人类的血液存活,但是,他自幼便混迹在人类中长大,对于人类的死亡,他还做不到无动于衷的地步。 “要不然你试一试素的?”王阳小声道。 大概是太累了,顾恩这会儿已经闭上了眼睛。王阳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顾恩却突然轻声“嗯”了一下。 王阳有些惊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吃一次素,总比饿傻了强,我可不想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自己烧成了灰。”顾恩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道。 王阳起身去卧室拿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了。虽然顾恩应该还不至于当真失智到把自己烧成灰,但即便是烧个手烧个脚,在王阳看来也有些毛骨悚然。 况且身体愈合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对于饥饿的顾恩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所以如果真有活活饿死的吸血鬼,那么他八成不是饿死的,而是情绪失控花式把自己弄死了。 挂了电话之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门铃便响了起来。顾恩骤然惊醒,苍白的面上略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暴躁之气。 王阳急忙上前开门,却见门外立着的人是林越冬。 “屋里为什么这么黑?”林越冬皱着眉头掠过王阳的肩膀看向屋内,黑暗中的顾恩在听到门外之人的声音时便转了个身将背影冲着门口的方向。他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紧张,好像是个生怕被人撞破了秘密的孩子,自卑和难堪一齐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吞没了。 “呃……恩恩今天不舒服,在睡觉呢。林先生有什么事么?” 王阳显然没料到林越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门,所以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但是理智告诉他此刻无论如何不能让林越冬进门,万一顾恩控制不住自己把林越冬给喝了,那可就麻烦了。 “我能进去看看他么?”林越冬问道。 “别让他进来!王阳!”沙发上的顾恩抱着脑袋大吼道。 王阳被顾恩的吼声吓了一跳,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对林越冬道:“你也听到了,恩恩生病的时候心情不好,不想别人打扰。” 林越冬闻言又忍不住朝门内的黑暗中看了一眼,随即笑了笑道:“我其实是来找李峰的,顺便跟你们打个招呼,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一直提着一口气的顾恩,终于在林越冬说出这句话后才如释重负。王阳显然也紧张的不得了,关了门后趴在猫眼上偷看了一会儿,见林越冬真的进了李峰家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相较于两人而言,李峰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对林越冬一直心有余悸,哪怕林越冬帮他成功搞到了猎物,他们最终也没能顺利成为朋友。对于李峰而言,林越冬就像是个高年级的坏孩子,随时都有将他抓起来打一顿的危险。 “你……你好。”李峰将面色不佳的林越冬让进门,立在客厅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像个等待发落的罪臣一样。 “他这两天出过门吗?”林越冬开口问道。 “他们两个都没出去过,也没有人来过。”李峰道。 林越冬闻言面色不由更坏了一分,这让李峰原本就草木皆兵的心情更加紧张不已。 林越冬记得距离顾恩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了快20天了,吸血鬼的进食间隔是15天,此时的顾恩应该已经接近极限了,怪不得……他想起顾恩暴躁的那声大吼,以及满屋子的黑暗,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你有没有人类的朋友?”林越冬突然问道。 “……有。”李峰道。 “叫一个过来。”林越冬道:“他再不进食会饿死的。” 李峰:“……” 就在李峰迫于林越冬的淫威,磨磨蹭蹭的拿出手机开始替隔壁邻居寻找猎物之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敲的是隔壁的门。 林越冬对李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门口隔着猫眼向外望去。立在门口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林越冬的视线,转头冲着猫眼后的林越冬吐舌做了个鬼脸。 第17章 代价 敲门声一响,王阳便赶忙去开门,这次他提前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确认门外不是林越冬。 门外立着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人,带着抵扣的鸭舌帽,看不清长相,手里拎着一个箱子,外形类似于送餐员拎的那种餐盒。 “你好。”王阳开口道。 “到了这种时候才想起来订外卖,看来你们厨艺都不错呀。”那人透过半开的门打量了一眼倒在沙发上的顾恩,开口揶揄道。他并没有进门,而是在门口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更小的不透明的盒子。 “怎么结账?现金还是刷卡?”王阳问道。 “记账,是记你还是记他?”那人说罢向着门内沙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记在我的账上吧。”王阳接过盒子道。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那个小盒子还冒着冷气,想必箱子具有冷藏的作用。 那人冲王阳撇了撇嘴,道:“这么恩爱,真嫉妒。”说罢便拎着箱子告辞了,不知道是要继续跑别的生意,还是怕打扰了顾恩进食。 王阳一脸黑线的关上门,然后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血袋。 顾恩由于过度饥饿而越发敏感的嗅觉,早已嗅到了食物的味道。不过长期的厌食症,已经让他对于进食这件事很难提起兴趣了,即便是饿到差点把自己烧死的地步,他也依旧没对王阳手里的血袋提起太多的兴趣。 “你的眼睛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了。”王阳将血袋递给顾恩,道:“需要我帮你搁到微波炉里加热一下么?” “滚!”顾恩接过血袋,甩了王阳一个红色的白眼。 王阳耸了耸肩道:“看你喝我会嘴馋,所以我回避一下吧。”说着便要回卧室,没想到顾恩却抢先一步从沙发上起身,拿着手里的血袋朝洗手间走去。 “恩恩……”王阳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然后道:“在洗手间吃也太怪了吧?你可以……” “我不想把地板弄脏。”顾恩说罢便拧上了洗手间的门。 王阳心事重重的立在洗手间门口,那副样子颇像是做错了事等待被人发现后大骂一通的孩子。 隔壁房内的林越冬趴在猫眼上一直看到“送外卖”的离开,他略犹豫了一下,便打开门追了出去。电梯显示在1楼,不可能这么快,那人竟然走的是楼梯。 他快步跟到楼梯间刚追出去几步,便停住了脚步。楼梯间并没有传来任何的脚步声,要么是那人已经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下到了一楼,要么就是那人压根就没有走。 “喂。”一个声音传来。 林越冬循声望去,便看到了那人在斜下方不足五米处的楼梯拐角,伸头冲他又做了个鬼脸,道:“来追我呀,追到我就让你……” 林越冬不待他说完,便纵身翻过楼梯的栏杆,跳向了下一段楼梯。那人反应敏捷,拎着自己的外卖盒撒腿就跑,还不忘边跑边喊道:“追到我就让你嘿嘿嘿……” 两人一前一后在楼梯上玩儿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林越冬望着那个近在咫尺却愣是抓不到的背影,不由暗自心惊,那人的身手竟然和自己不相上下。 看那人的反应,似乎是知道的自己的身份,可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去给顾恩送食物的,可他没有将顾恩隔壁住着猎人的事告诉顾恩。这就说明他和顾恩只有交易的关系,没有别的交情。 他是吸血鬼还是猎人?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洗手间里一直没有声音,既没有呕吐声,也没有骂人声。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顾恩走了进去,王阳几乎要怀疑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不用猜,顾恩已经发现了,那袋血不是素的。因为吸血鬼的身体只能接受荤的血袋,除此之外的血,虽然可以勉强维生,却会带来严重的副作用。一旦喝下去,血液便会灼伤吸血鬼的食道和胃,不过片刻,那些血便会混合着吸血鬼自己的血一并吐出来。 最后,只有少部分的血可以在吸血鬼的胃里留存下来,虽然这部分血可以减轻吸血鬼的饥饿,但是时间只能维持不到一周。 在某年的黑色七月,王阳曾经和顾恩一起吃过一次素,自那之后他便发誓再也不会尝试了。他甚至怀疑,顾恩的厌食症有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顾恩人类做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是吸血鬼,可是王阳却记得一清二楚。他说服不了顾恩用荤的血袋,只能自作主张,毕竟吸血鬼天生就不是吃素的物种。 地上的血袋里还残留着一些血迹,显然饮血的人对食物不太珍惜,丝毫不觉得这是一种浪费。 顾恩颓然的抱膝坐在马桶边上,他瞳孔中的血红正在退去,面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可是他此刻的表情却全然没有丝毫饮血后的满足感。 此前由于过度饥饿而有些冰冷的身体,如今也随着饥饿的退去渐渐恢复了些许温度,不过在身体的主人看来,这种温度反倒让他心里更生出了一丝冷意。 停车场里,林越冬正四处寻找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那人的身手敏捷程度远远超出他的相像,他不可能是猎人。因为猎人的优势是力量,绝对不是速度。 可是,如果对方是吸血鬼的话,刚才在追捕的过程中林越冬不可能连一丝线索都觉察不到。按照以往的经历来看,像林越冬这么强大的猎人,有时候隔着十米之外的距离都能轻易发现猎物的存在。 不是猎人,也不是吸血鬼,显然那样出色的行进速度也不可能是人。 那他到底是谁? 就在林越冬心念急转之际,一辆车突然冲出来,然后向着出口的方向疾驰而去。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追了上去,可是有些徒劳无功。车子很快便将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临拐弯之前,车里的人还将手伸出车窗外对林越冬比了个中指。 去你/妈的。 林越冬暗骂一声。 一门之隔,王阳立在外头一言不发,只能凭借微弱的呼吸声判断顾恩没因为一时的气愤而自残或者跳楼之类的。 直到客厅的光线已经接近黑暗,王阳才离开洗手间门口,去将窗帘拉开。太阳已经落下了,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无处可逃的黄昏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王阳居高临下的看着夜幕之中的城市,亲眼看着灯光冲破昏暗将世界重新点亮。吸血鬼拥有漫长的一生,可是他们的生命却像这些黑夜中的灯光一样脆弱,离开了电力,灯就不会再亮,离开了血液,吸血鬼就无法生存。 他一直都知道这是个无法改变的规则。 纵然他和顾恩一起树立了“好好做人”的目标,可鬼就是鬼,再怎么掩饰也成不了人。 “啪”的一声,屋里的灯被打开,窗户上映出了王阳自己的影子。他是那种温良无害的长相,天生自带亲和力,如果是个人类,他八成会成为暖男,可现在,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暖鬼,而且是那种自作主张喂朋友吃荤的暖鬼。 “你在卫生间关了几个小时,是在攒词准备骂我么?”王阳望着玻璃中映出的顾恩开口道。 “我难道不是该说谢谢么?”顾恩道。 王阳闻言有些错愕,回过头望向顾恩,却发觉对方并没有要骂自己的样子,也没有类似于说反话的情绪。 “恩恩,对不起,我只是不忍心……” “我和你说过我为什么从来不用血袋吗?” 顾恩走到落地窗前,和王阳并肩而立,视线投入城市的灯火中,好像试图在里头找什么东西,半晌后终于收回视线望向王阳。 “因为你小时候见过……” “那是编出来骗你的。” 什么少年时目睹的惨死的女人,不想因为自己的嗜血而让无辜的人类丧命,这一切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用来说服自己也用来说服王阳。 顾恩将视线从王阳的身上移开,仍旧投入窗外的城市里,面上闪过一丝自嘲:“我想做个人类,可是又不想独自面对这一切,所以就千方百计的拉你和我一起。”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你和其他的同类一样,享受血液的味道,享受不会变老的身体。”顾恩下意识的转动着左手的日光戒指,道:“关于血袋的事,我骗了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无辜惨死的女人。我只是不想碰那个东西,而且试图让你也不要去碰。” “可是为什么?”王阳不解道。 即便不用血袋,他们也依旧要亲自捕猎,说到底还是要用人类的血液来维持生命啊。直接捕猎和用血袋,不过是直接和间接的关系罢了,并不存在根本的冲突。 除非……血袋有着他们难以承受的代价。 第18章 外卖 永远不要相信不劳而获这件事。 这是顾恩从小就学会的生存法则,所以他自从开始独自捕猎之后,就一直是个合格的捕猎者,从来没试过所谓的【外卖】,尽管每个吸血鬼的手机里都存着【外卖】的号码。 直到有一天,顾恩试着拨通了那个号码,然后作为【订外卖】的代价,他被邀请参加了一场……他已经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了,只记得嘈杂的音乐声,昏暗的灯光,此起彼伏的喘息和尖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而呛人的血腥味,还有他身体中骤然觉醒的嗜/血的渴望。 他似乎杀死了某个人……又似乎咬断了某个人的脖子,那是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可是他再也没能想起过那个人,甚至连与之有关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自那之后,他依稀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记起零星的片段,记忆中有和煦的阳光,有带着腥味的海水,有斑驳的光影,还有一个温暖的身体。 他的厌食症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恩恩,告诉我为什么?” 顾恩在王阳的询问中回过神来。他因为回忆起了一些往事,不由有些遍体生寒,想不到自己会在时隔一年之后,重蹈覆辙。好在他身边现在没有能被伤害的人,真是万幸。 “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是在黑色七月,弄到新鲜的血袋对我们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所以我们需要支付的代价也就越高。”顾恩道。 “我们这个月可是都有奖金的,而且你还是双倍。”王阳不以为然的道。由于顾恩坚决不食用荤的血袋,所以王阳也从来没有碰过。如果早知道是钱的问题,这些年也不用在黑色七月还冒着生命危险捕猎了。 贵点就贵点,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王阳爱钱,但他爱的只是“爱钱”这件事,并不是钱本身。这就像是人类的某种嗜好一样,通过积攒某种东西获得乐趣,可那种东西本身并不是那么重要。 “你不明白的,我根本就付不起这个代价。”顾恩神情有些恍惚的道。 不过是一袋血而已,还能有多贵,总不至于倾家荡产吧?可顾恩的反应岂止是倾家荡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小心将中了巨额大奖的彩票弄丢了。 王阳见他如此,便搭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这次算是我请你,已经记在我的账上了。”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顾恩怒道。 “你不至于感动成这样吧,我不过请你开个荤而已。”王阳望着顾恩突然沉下的脸,有些委屈的道。 顾恩面色几经变幻,半晌后,他突然伸手从王阳的裤袋里将手机掏了出来,然后开口道:“如果有人打电话,让我来接,他们也未必能认识每一个同类,到时候我可以假装是你。”如果一定要付出代价的话,他比王阳更适合一些。 王阳闻言一脸的不解。此时顾恩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顾恩拿着手机的手一抖,手机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王阳伸手要去捡,却被顾恩抢先了一步。手机还在响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外卖】。 “这么急着收钱,看来他们过得不怎么样啊,比咱们还穷。”王阳道。 顾恩心不在焉的拿着手机走到了客厅的另一侧,他脸上原本刚刚恢复的血色,终于伴随着手机的来电铃声又开始变得越来越苍白,额角甚至还渗出了冷汗。好像他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条随时会取人性命的毒蛇。 他用略有些颤抖的手指,在接听键上划了一下。 “喂。”一个平静无波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 “喂。”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愣怔了一下,随即道:“你是顾恩吧?请让王阳接电话。” 顾恩闻言心里不由一紧,这个人竟然只凭一个字就能判断出他是谁,这就意味着此人对他们掌握的信息应该不是一星半点。他转头看了一眼倚在落地窗上正望着自己的王阳,并没有打算轻易妥协。 “他并没有碰那东西。”顾恩道。 “我只知道买东西的人是王阳,这就够了。”【外卖】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顾恩压低了声音问道。 “既然我要找的人不在,那我就晚点再打过来。”【外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掉。 顾恩在沙发上坐下,有些心烦的意乱的望了一眼坐到他旁边的王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至于贵到让我们倾家荡产吧?”王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顾恩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却让王阳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看来这些年攒的家底,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你倒是说句话呀,别卖关子了。”王阳道。 “他们不要钱,他们要的是别的东西。”顾恩道。 王阳有些恍然大悟的道:“难道要我肉/偿?” “你不会想象的到他们要的是什么,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来从来不和他们打交道,躲避是什么?”顾恩道。 “恩恩,看你的表情我觉得好可怕,他们难道会要我的心脏?”王阳苦着脸道。 顾恩苦笑了一下,开口道:“过去你经常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会排斥进食,你马上就会知道原因了。等你认识到你真正的同类之后,要么你会彻底的成为他们,要么你就会和我一样。” 真正的同类,难道吸血鬼还分三六九等? 不过,出于好奇心,王阳心里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竟产生了一丝期待。和顾恩完全不同的同类,会是什么样子?难道是尖牙整天露在外面,每天不但饮血还吃人/肉? 自那天起,让顾恩战战兢兢的电话一直没再打过来。 当天夜里他和王阳还有些紧张兮兮的,但是过了两天之后一直没再接到电话,两人便将此事暂时放到了一边。关于那个神秘又可怕的代价,顾恩只字不愿再提,王阳软硬兼施也没能得逞。 八月的第一天,顾恩早早的就接到了林越冬的短信,让他收拾行李,两人要去一百多公里外的山城待一周的时间。 顾恩并没有什么心思收拾东西,他看完短信后便将手机丢在一边,然后坐在沙发上纠结要不要和林越冬去山城。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着【外卖】的事,如果一定要让王阳去面对这个代价,后果很有可能是他们两个从此分道扬镳。 一个吸血鬼嗜血的*一旦被挑起,便很难再忘记那种渴望。王阳之所以并不嗜血,是因为他一直和顾恩在一起生活,而顾恩是个患了厌食症的吸血鬼。 “恩恩,你也要出差了,我是不是搬回去住?”王阳坐到沙发的椅背上,手里把玩着电视机的遥控器随口问道。 “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房子退了,搬过来住?”顾恩鬼使神差的开口问道。 “你如果两年前就邀请我的话,我们还能省一大笔钱呢。”王阳笑道。 当初他们没有选择一起住的最主要原因,是觉得将猎物带回来时有另一个人在家会很尴尬,所以王阳上次干脆在车里就把猎物解决了。 “我是认真的。”顾恩正色道:“这样以后上下班你也不用特意接我,我们一起去就行了。” “哈哈,那我们是一对的传言岂不是就坐实了。”王阳笑得一脸猥/琐。 “就这么定了吧,你今天就去退房,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顾恩下定了决心,似乎也不打算征求王阳的意见了。 “遵命,大人!”王阳向着顾恩有模有样的鞠了个躬。他向来不是一个特别有主意的人,和顾恩在一起时需要做决定的事几乎都是顾恩拿主意。虽然不知道顾恩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于他而言住过来也不是坏事。 “要不然我今天和你一起去搬家吧。”顾恩道。 “你不是要和林越冬去山城么?”王阳道:“你行李都还没收拾,难道是等着他来了帮你收拾?” 顾恩皱了皱眉,没有做声。此时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道:“外卖。” 两人一怔,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顾恩下意识的抢在王阳之前去开门,门打开后,他便看到了长身而立的林越冬。 第19章 欲望 “谁订的外卖?”林越冬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一个信封,信封上只写了两个字【外卖】。 顾恩面色一变,伸手去拿信封,林越冬却一扬手躲开了他,问道:“行李收拾好了?”顾恩面色忽明忽暗的望着他,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林越冬会和【外卖】有牵扯?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屋里的王阳适时的开口道:“恩恩不会收拾行李,等着你来帮忙呢。” 林越冬挑了挑眉越过顾恩跨进屋里,然后将手里的信封丢给了王阳,道:“在门口捡到的,打开看看如果是巨款支票,记得分给我一份。” 顾恩闻言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王阳接过信封之后,看了顾恩一眼,然后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类似于请柬的东西。他展开之后,表情有些迷惑,随后便将其递给了顾恩。 那果然是一封请柬,内容是【食客趴体】,时间是【8月18日夜】,地点是【日光酒吧】,备注是【不见不散】。 “什么意思?”王阳问道。 “迟来的成人礼。”顾恩面色晦暗的道:“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 既然是8月18,那自己便可以放心的和林越冬一起去山城了。顾恩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暂时落了地,这时他才顾得上自进门后就一直被冷落的林越冬。 “没关系,你们可以继续聊你们的成人礼,我不介意多等一会儿。”林越冬以一个极为慵懒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望着顾恩。 除了那天林越冬并未能进屋的拜访,两人上一次正式见面,还是在顾恩家的门口,当时林越冬怀里半抱着一脸疲惫的李峰。想到那天无意中听了墙角的事,顾恩脸上一热,顿时觉得尴尬无比。 终于暂时放下了一桩心事,顾恩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行李,然后便和林越冬一起踏上了去往山城的旅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峰的事,这次见到林越冬,顾恩觉得他有些不一样,可是具体是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一路上林越冬都很沉默,顾恩则比他更沉默。 实际上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在想同一件事,顾恩并不知道林越冬偷偷将那封请柬看过了。 这封署名【外卖】的请柬,想必和那个带着鸭舌帽的神秘男有着很大的关系。联想到那天【外卖男】拿给王阳的盒子,林越冬也大概猜到了这个【外卖】所代指的意义。 那天那场失败的追捕林越冬还铭记在心,猎人的尊严促使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弄清楚那个家伙的来历,并且狠狠第教训一下。 要想知道【外卖男】的底细,最直接的方法还是从顾恩这里下手。只是目前他还没有和顾恩摊牌,所以他要等待时机。好在离8月18号还差半个多月,只要在这之前搞定顾恩,【外卖男】的事说不定就能迎刃而解了。 车从繁华的闹市驶出,向着偏远的山城而去。车窗外的钢筋水泥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绵延苍翠的群山。顾恩对于城市没有太多的感情,他十四岁之前都是在山里长大的。 那个时候的小吸血鬼还没有正视自己与人类的差别,也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抚养他们的人会选择让他们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长大,直到懂事之后再渐渐的让他们融入人群。 吸血鬼是不被允许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的,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规矩,但是每一个吸血鬼都会自觉遵守。所以,顾恩自从进入城市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如果不是这次的机会,他恐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想要去城市之外看看。 他们去的地方叫山城,其实并不是真的城市,而是坐落在深山里的一座庄园。庄园的规模很大,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不过并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熟客和有特殊预约的客人。 看林越冬和侍应交谈的样子,想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林越冬订了一套双卧室的套房,这就意味着两人要共用客厅。顾恩倒是不太在意,毕竟林越冬是有男朋友的人,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邻居。如果他抓着林越冬之前的行径不放,反倒显得自己别有用心一样。 一路奔波,两人安顿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各自去洗了个澡。 顾恩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林越冬已经在阳台上等着了。他洗完澡之后换了休闲t恤和短裤,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从衣冠楚楚的绅士,变成了运动型的大男孩。 “我特意订了套房,这样一来我们讨论起工作也方便一些。”林越冬冠冕堂皇的道。 “所以,林先生现在打算透露一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的细节了么?” 顾恩的短发没有吹干,看上去有些凌乱,还不时有水珠落下来滴到衣服和脖颈上。林越冬不自觉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随即下意识的将视线稍稍从对方身上移开。 “看到那片山谷了么?”林越冬指着两人正前方道:“那里是一片开发过的猎场,当然不能算是真正的猎场,因为那里面大多数的猎物都不能捕。” 顾恩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目光中闪过一丝凛然。 “我本来设定的其中一个主题是猎杀,不过想到这片猎场人工的痕迹太重了,而且里面也没有太野性的动物,所以最后只能放弃了。”林越冬略带惋惜的道。 顾恩没有说话,在黑色七月刚过去一天的时候提到“猎杀”这个词,他不得不敏感的胡思乱想一番。 林越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恩情绪的变化,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顺手选了一颗外形不错的苹果,边削边继续道:“这里比较野性的猎杀是看不到了,不过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拍到一些有意思的画面,我们可以抽出一天的时间去碰碰运气。” 顾恩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望向林越冬手里的刀,锋利的刀刃划过苹果,削下了一圈均匀而连贯的果皮。虽然刀刃是冲着林越冬自己的方向,可顾恩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你怎么不说话?”林越冬将视线移向顾恩,目光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与他以往那种讨人厌的笑截然不同。 “我……”顾恩与林越冬的视线一触即分,不知道是因为没来由的怀疑,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下意识的躲开了那道目光。 “嘶……”林越冬捏着手指不由暗骂了一声,方才他只顾着看顾恩了,不小心削破了手指。 殷红的血珠从林越冬的指腹冒出,很快便蜿蜒而下流到了虎口处。血腥味弥漫开来,顾恩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瞳孔不由浮起了一抹微红。他怔怔的望着林越冬的手上的伤口,心跳不自觉的开始加速,身体中有一种沉睡已久的冲动,骤然苏醒了。 林越冬从桌上的盒子里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然后将沾满血的纸巾丢到了桌子下的垃圾桶里。拭干净的伤口,片刻间又冒出了新的血珠,林越冬无奈只得起身去洗手间冲洗。 顾恩望着林越冬的背影,目光略有些失神。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顾恩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脑海中臆想着林越冬血液的味道。 怎么会这样? 顾恩骤然回过神来,将瞳孔中的异色渐渐掩去。 他明明在不久前刚饮过血,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饥饿感?等等,这并不是饥饿感。这更像是……嗜血的欲/望。可是……他还没有去参加那个【食客趴体】,上一次他明明是在那个所谓的狂欢派对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如果方才没有及时的回过神来,他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当场把林越冬按在地上吸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顾恩毫无头绪。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让自己保持绝对的理智。这种对血液毫无抵抗力的感觉,他已经太过陌生了。可是那种感觉一旦回归,他便像重拾了本能一样。 第20章 受伤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顾恩忙隐藏起自己的情绪,起身去开门。 “您好,请问林先生在么?”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略有些正式的男人,看上去不过20出头的样子。他看到开门的是顾恩,面上闪过一丝愣怔,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而且目光并未向屋内乱看。从他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来看,此人多半是擅于与人打交道而且常常接触不同的人。 “他在洗手间。”顾恩道。 那人脸上的笑容未变,继而道:“麻烦您转告林先生,于总已经准备好了行头等在一楼的大厅,二位稍作休息后便可出发了。”那人说罢微微颔首,这才转身告辞。 此时林越冬从洗手间出来,道:“我忘了告诉你,之前我和老于约了今天去打猎。老于就是这园子的主人,人长得没我帅,但是有钱而且不任性,不过他不喜欢男人,你不要动歪脑筋哟。” 顾恩懒得搭话,脸上挂着一副祝你们幸福老子没兴趣的表情。 一楼的大厅里,靠近角落的吧台旁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他戴着墨镜,面前的杯子里装着半杯柠檬水,手里捏着即将燃尽的烟屁/股。听到电梯“叮”的一声之后,他便起身顺便将手里的烟摁灭了。 “林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男人满面笑容的迎着林越冬老远就伸出了右手。 “你在山上住傻了吧,还是傻逼电影看多了?”林越冬一脸嫌弃的望着他,差点把自己的一只脚塞到对方手里。 “哈哈哈哈。”男人见林越冬不陪他玩儿,便摘下了墨镜恢复正常的画风,望着一旁的顾恩道:“是顾编辑吧?我是于言,越冬的老朋友。” 于言的长相很温和,不像林越冬那么有棱角,一眼看去带着而立之年的男人特有的成熟和意气,倒是让人很难产生恶感。 “你好。”顾恩伸出右手打算和于言握手,却被林越冬突然挡在中间:“行了行了,天都快黑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摸小手啊。” 于言笑着对顾恩点了点头,转而打量着两人的t恤和短裤道:“你们就穿成这样去打猎?” “大中午的打什么猎啊,你这园子里除了兔子就是野鸡。你中午陪我们吃个饭就忙去吧,下午我俩去山上转转,今天天气不错,日落应该很漂亮。”林越冬一手搂着于言的肩膀,另一只胳膊若无其事的搭在顾恩身上,被后者毫不客气的拍掉了。 于言倒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立马对等在外面的助手招了招手,然后将原本安排在打猎之后的饭局提前,并取消了一会儿的打猎计划。 午饭时间尚有些过早,于言干脆带着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顾恩原本只是听林越冬说过这里的设施,如今亲眼所见才知林越冬的描述已经是压缩之后的版本。 实际上这里的规模,堪称一个小型社区了。不仅有日常生活和娱乐设施,甚至还配备了私人医生和小型的医院。 午饭后于言本来打算陪两人一起上山,但是被林越冬毫不客气的抛弃了。 午后的阳光依旧很炽热,即便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顾恩向来很排斥阳光,所以显得有些烦躁。情绪的变化让他原本已经压抑住的不安和疑惑又渐渐浮了起来。尤其如今和林越冬单独相处,顾恩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上午的那一幕。 两人一前一后在上山的路上走着,顾恩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上头装了广脚镜头倒还轻便。林越冬则背着装相机设备的背包,肩上还扛着三脚架,看上去就沉的要命。顾恩不由暗道,摄影师可真是个体力活。 原本林越冬是想去山上拍日落,不过途中正好路过那片被开发成了猎场的山谷,所以他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拍到什么小动物。 “这里视野还不错。”林越冬将背包和三脚架放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头,道:“到那个山头应该用不了一个小时,我们可以在这里停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林越冬说罢将背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望远镜递给顾恩,自己则从包里拿出另一个机身,装上了长焦镜头。 看着林越冬有条不紊的将相机装好又找好位置支起三脚架,顾恩心里的烦躁不知不觉平息了些许。他拿着林越冬给他的望远镜,随意的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活物,不由对今天的拍摄计划产生了质疑。 仿佛看穿了顾恩的心思,林越冬轻笑了一声,耐心的解释道:“拍动物不比拍风景,动物是活的,你又追不上,所以只能根据它们的踪迹,选择合适的地点守株待兔。好在这里是人工开发的猎场,地点有限,而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视野又很开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有所收获。” 顾恩找了块石头坐下,道:“我记得你说过,你选的前两期主题是日和夜,所以拍动物属于是附加题么?” “题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你喜欢附加题,我们就把正题砍掉。”林越冬道。 “我哪一题都不喜欢,所以你完全不用考虑我的看法。”顾恩道。林越冬闻言挑眉笑了笑,面上丝毫没有尴尬之色,反倒很满意顾恩的态度。 “都不喜欢,就代表着都有可能,这也未尝不是最好的态度。”林越冬一边调整着镜头的角度,一边道:“对于拍摄固定命题的摄影师来说,最怕的事情就是变数,天气、温度、光线……任何一个变数对于命题摄影来说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他回头看了顾恩一眼,继续道:“不过有时候,变数也有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顾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兴趣,林越冬敏锐的捕捉到了,于是继续道:“我记得有一次,我半夜爬到山顶准备拍日出,结果那天阴天,太阳被云彩挡住了。我气急败坏的打算下山的时候,却发觉那天的云特别漂亮,所以就拍了一组云海的照片。” 顾恩嘴角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我记得那组照片。”那是两年前他去杂志社的时候编辑的第一个专题,那也是林越冬第一次在他们的摄影杂志上发表作品。 林越冬将机器调好,便席地而坐,从顾恩手里拿过望远镜,将目光投向眼前的猎场之中。 此时正值树木茂盛的季节,若是到真正的丛林里,不大可能在高地上将猎场的状况尽收眼底,不过这处山谷是经过人工规划的,所以情况和真正的丛林不太一样。 林越冬选的高地很特别,在上面不仅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一大片开阔的灌木从,还能看到一片面积不小的水塘。夏季气候炎热,对于动物们来说,水塘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顾恩望着毫无动静的猎场问道。 林越冬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微红,表情带着一丝焦虑和下意识的厌恶。当然不是厌恶林越冬,而是厌恶身后炙烤着大地和万物的阳光。 林越冬将望远镜放到顾恩手里,然后在背包里翻出一块纯白的毛巾,盖在了顾恩暴漏在阳光下的后勃颈上,为了防止毛巾滑下来,他还将毛巾两侧挂到了顾恩耳朵上。 顾恩:“……” “挺可爱的。”林越冬从一脸懵逼的顾恩手里拿回望远镜,还不忘满怀诚意的点评了一句他的新造型。 “来了。”林越冬将望远镜又丢给顾恩,急忙起身走到相机那里。他的动作成功的将顾恩打算扯掉毛巾的念头转移到了猎场中的水塘里,那里来了两只鹿。 林越冬将镜头调整好角度对准水塘边的鹿,然后按下了快门。 “它们的睫毛好长啊!”顾恩拿着望远镜,由衷的开口赞叹道。 林越冬闻言不由有些忍俊不禁,开口道:“虽然比不上你的眼睛好看,但是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拍一张它们的大眼睛送给你。” 顾恩不出所料的送给了林越冬一记带着冰碴子的目光,不过这对林越冬而言显然毫无杀伤力,他甚至冲顾恩灿烂的笑了一下。 “糟了,我把增距镜给忘了。”林越冬蹲在背包旁翻找了片刻一无所获,然后又走回相机旁打量了一下高地和水塘的大概距离。 “拍不到?”顾恩问道。 “鹿倒是能拍得到,可是拍不到它们的大眼睛。今天下午本来就是想着来碰碰运气,所以只带了一个长焦镜头和一个广角,又没带增距镜,距离稍微有点远了,再近一点就好了。”林越冬拧着眉道。 顾恩道:“拍不到就算了,本来也没指望你能拍到。” 林越冬回头望了顾恩一眼,被他那副“早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刺了一下,索性连相机带三脚架一起扛了起来,然后便朝着高地下水塘的方向走去。 “喂!”顾恩快要被林越冬这幅争强好胜的样子气笑了,还未来得及阻止,那人已经身手灵活的下到了半山腰。 “你小点声喊,小心把鹿吓跑了。”林越冬用后脑勺吼道。 顾恩在手边找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对着林越冬的背影便想砸过去,后来想了想换了一块小一点的。 “你可别在背后袭击我!”林越冬依旧头也不回的边走便道:“我的相机可贵着呢,不经摔。” 顾恩闻言举着石头的手便僵在了半空,林越冬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个恶意满满的姿势,忍不住伸手对顾恩比了个中指。顾恩被他的态度激起了战斗的*,刚打算伸手比回去,他却又给了顾恩一个后脑勺。 差点被憋出内伤的顾恩,又捡起了脚边那块拳头大的石头,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砸出去,老天便替他报了仇。林越冬想必是太过洋洋得意了,不小心一脚踩空,一只脚陷进了石头的缝隙中。 活该! 第21章 勾引 值得庆幸的是,林越冬遭报应之前已经将像机放下了,他当时只是在找合适的角度,所以才没留意脚下;不幸的是他这一脚踏错的可不轻松。 顾恩原本存着些幸灾乐祸的心态,但是看林越冬半晌也没把自己那条卡住的腿从石头缝中解救出来,便意识到对方可能遇到了麻烦。 由于林越冬那一脚踩得太重,所以陷得有些深。他不得不一一将周围尚能挪动的石块挪开,才让自己惨遭厄运的腿恢复了自由。 锋利的石头边缘在林越冬裸/露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血顺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下,很快便染红了一小片。除此之外,伤口四周还有一些挫伤,不一会儿的功夫也开始变得红肿起来。 此时的林越冬看上去就是一个字:惨。 顾恩原本已经起身打算上去帮忙了,可是他远远望见林越冬腿上殷红的血迹时便打了退堂鼓。先前骤然出现的嗜血欲/望依然让他心有余悸,他不太确信自己的自制力究竟好到什么程度。 此时的顾恩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随时会失去控制的嗜/血狂/魔,任何一点血腥味都可能激起他体内的渴望。 望着受伤的林越冬,顾恩终于意识到,他必须尽快找到让自己险些失控的原因,否则那种渴望埋在身体里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样,稍一不慎就会让他万劫不复。 林越冬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虽然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但好在只是皮肉伤,回去消消毒缝几针就可以了。他看了一眼居高临下呆呆望着自己的顾恩,想招呼顾恩拿一瓶水过来给他冲洗一下伤口,但是对方的样子似乎有些反常。 难道是心疼我了? 林越冬被天外飞来的自信心冲昏了头脑,一时间也忘了伤口的事。他索性又一瘸一拐的回到摄影机前,将镜头调整好,然后对准了水塘边饮水的鹿。近到这个距离虽然依旧不算理想,但是拍到鹿的近景已经没有问题了。 水塘边的两只鹿,一只似乎已经喝饱了,但是依旧逗留在那里悠闲的吃着草,而另一只还在水边贪婪的享受着清澈的池水。 林越冬将镜头移向那只低头饮水的鹿,在他调整好焦距的同时,那只鹿好像心有所感,突然对着他的方向抬起了头。 天呐,这家伙的眼睛又黑又大,睫毛又黑又长,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顾恩变得?不过顾恩的眼睛是棕色的,只有带着隐形眼镜的时候才会变成黑色。 林越冬胡思乱想的间隙倒是没忘了正事,他恰到好处抓住小鹿看过来的瞬间,按下了快门。林越冬在拍照一事上并不贪婪,拍到了满意的照片就适可而止的准备打道回府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腿上的伤口一直时不时的传来痛意。 受伤的猎人突然意识到,吸血鬼的自愈能力,真令人妒忌。 直到林越冬扛着三脚架回到顾恩的面前时,他的表现依旧有些不自然。林越冬将顾恩躲闪的目光自动理解成了,因心疼而不忍直视的情绪,所以他又怀着迷之自信,自力更生的用矿泉水草草冲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血已经慢慢的止住了,伤口冲洗过后看上去也已经没那么骇人了,不过顾恩依旧刻意回避着自己的目光,始终没允许自己往林越冬的伤口上看一眼。 由于提前做了心里建设,不像上一次那么猝不及防,所以这次顾恩控制的很好,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嗜血的冲动。 为了以防万一,他率先背起林越冬刚整理好的背包,然后扛起一旁的三脚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溜了。得到了“特殊照顾”的林越冬,心里那股迷之自信又增强了几分。 顾恩可能是太紧张了,也忘了把挂在耳朵上的毛巾取下来,于是林越冬跟在顾恩身后全程看到的就是顾恩半拉脑袋挂着白毛巾的场景。 考虑到林越冬出师未捷身先伤,再带伤去拍摄未免过于矫情了,所以两人只得提前返回了住处。 天色渐暗,山庄里已经亮起了灯。昏黄色的灯光将整个山庄都笼罩其中,再加上大厅里的木质雕花廊柱和复古的室内风格,倒是颇有几分置身于老式建筑中的感觉。 不过林越冬的一身运动短装再加上小腿那一圈白色的纱布,立时便将所到之处的氛围都破坏殆尽了。他拖着刚刚包扎过的伤腿,脚步并未因受伤而显得沉重。 相反,他心里一直想着快点见到某个人,所以脚步堪称轻盈。 从电梯内出来,转过走廊,林越冬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可以看到他和顾恩所住的那间套房,可是此时他却看不到那间房里透出的灯光。 自己好像太紧张了。林越冬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都抛诸脑后,快步走过去敲了敲门,半晌后没有人应门。他不情不愿的摸出自己的房卡打开门,发现屋里根本没开灯,而客厅的地上放着顾恩背回来的机器。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顾恩的电话,片刻后客厅的桌上传来震动,顾恩没有带手机。真是个不安分而且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林越冬心中微微有些不快。 一楼大厅的一侧,灯光幽暗的角落里,顾恩手里拿着三枚硬币趴在吧台上,和调酒的小哥说着什么。因为没有其他客人光顾,所以顾恩自然成了调酒小哥的唯一服务对象。 “这杯酒的名字叫【暮色】,你一定会喜欢的。”小哥将一杯淡青色的鸡尾酒放到顾恩面前,干净而年轻的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情和真诚。 顾恩拿起酒杯闻了一下,眉头微皱的问道:“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啊。” “名字就很特别。”小哥笑着道:“你过来的时候刚好是黄昏,所以这杯酒叫【暮色】,是专门为你调的,世上独一无二。” 顾恩闻言面上带着一丝笑意,饮了一小口,而后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决定破例为你卜一卦了。”说罢他捏着手里的三枚硬币,故作高深的道:“先告诉我,你所求之事。” “爱情。”小哥不假思索的道。 顾恩闻言露出一副神神叨叨的表情,然后将硬币排开放在吧台上,之后他拉过小哥的手,拿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根牙签,在小哥的手指上戳了一下。 殷红的血珠突然冒出来,只有吸血鬼才能发觉的淡淡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顾恩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体内没有任何的异样。 为什么没有反应呢?之前林越冬削破了手指的时候,也不过是出了一点血而已,他记得当时自己差点失控。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难道是血太少了,顾恩一时失神,索性低头将那颗血珠舔走了。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但是顾恩的体内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盯着小哥的手指,直到那里又冒出来一颗新的血珠。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将小哥的手指在三枚硬币上分别沾了一下,丝毫没有留意小哥面上因为他方才那一舔而泛起的潮红。 其实拿硬币卜卦还沾血这法子是顾恩临时想出来的,那调酒小哥不知道是天生迷信,还是因为意乱情迷,竟也没对顾恩此举提出任何的质疑。顾恩玩这个把戏,只不过是想试一试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出现了问题,今天的失常让他心里非常不安,他想试图找到答案,没想到反而更糊涂了。 他对林越冬的血会产生强烈的渴望,可为什么对调酒小哥的血却无动于衷呢?是他的身体对血液的感知出现了紊乱,还是……林越冬的血比较特殊? “你……没事吧?”小哥见顾恩面色游移不定,方才明明感觉他在和自己*,这会儿却失魂落魄的,不知道是为了哪般。 顾恩回过神来,将硬币收在手里,面上挂起了柔和的笑意,道:“我改天再帮你卜吧,今晚时机不对,而且……我想为下次来找你蹭酒留一个借口。” “那我要在你下次来之前好好想想有没有新的花招,毕竟你已经喝到了一杯最特别的酒,不多花点心思的话,恐怕很难让你满意。”调酒小哥道。 顾恩露出了一个他捕猎之时才会出现的笑容,意味深长的道:“我已经想到下次喝什么了,你绝对能让我满意。” 小哥被他语带双关的话逗得面色又浮上一丝潮红,对于自己可能会成为吸血鬼先生的新猎物丝毫没有察觉。 体内嗜血的欲/望突然变得如此不正常,顾恩必须做好最稳妥的打算。不管是上次的【外卖】被人动了手脚,还是林越冬的血有什么蹊跷,总之往后要多加点小心,免得做出什么难以弥补的举动。 顾恩“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调酒小哥,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穿过大厅直接去了院子里。他不太想面对林越冬,所以最好等林越冬睡着之后再回去。 在顾恩离开之后,一直躲在暗处的林越冬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寒意,径直走向了吧台。 第22章 为你 调酒小哥望见林越冬后不禁一愣,后者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未完全干透,身上穿着低领的睡衣,面上挂着一丝轻佻的笑意,整个人透着诱人的性感。 不等小哥将那句“喝点什么”说出口,林越冬便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小哥的眼前,手机上显示的是顾恩全/裸的照片。调酒小哥还没从乍见林越冬的莫名激动中回过神来,便被迫目睹了顾恩令人血脉贲张的全/裸/照片。 不过林越冬的手指恰好挡在了照片的关键部位,所以调酒小哥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渐渐变成了微微的失望。 “你们是……一对?”调酒小哥问道。 “算是……暂时性的一对吧。”林越冬模棱两可的道:“要不然,哪里会有你的机会呢。” 这……也太大方了吧?林越冬的慷慨让调酒小哥有些瞠目结舌,不过他可不愿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虽然山庄里客人们来来往往,可是像顾恩这样长得好看又有情调的人,可是难得一见。 “三杯酒任你点,把照片发给我。”调酒小哥略带兴奋的道。 林越冬目光几不可见的一寒,将手机从小哥直愣愣的眼神注视中拿开,随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慵懒的道:“如果你发一张你的给我,我就把他的发给你。”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调戏啊!小哥闻言略有些愕然,随即便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林越冬的言外之意,于是大着胆子道:“其实你用你的和我交换也可以。”他倒是不忌口,吃着碗里的还不忘惦记锅里的。 林越冬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道:“我没有现成的,不过如果你愿意帮我拍的话,就有了。” 小哥闻言犹豫了一下,但是表情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心动。林越冬见他如此,故意表现出略有些失望的道:“真是令人心碎呀。可惜……原本我还想着,如果我们三个能一起,倒是挺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试过了。” 小哥显然还没开放到这个程度,闻言后有些被吓到了。以往他也常和顺眼的客人*,偶尔也会进展到更深一步的程度,可是3/p对他而言太过了一些。虽然无论是此前的顾恩还是眼前的林越冬都让他心动不已。 “要不然我们打个赌吧。”林越冬道。 “赌什么?”小哥不仅对占卜之术颇为感兴趣,对打赌似乎也很热衷。 林越冬漫不经心的翻着手机里顾恩的各种照片,手机的角度恰好能让小哥瞥见一二,“我打赌,他一周之内不会在这里之外的地方和你发生什么。如果我赌赢了,你就答应我的提议,怎么样?” 小哥内心天人交战了很久,终于用誓死如归的心情接受了林越冬的赌约。一来,他觉得顾恩对自己挺有意思的,不至于一个星期都搞不定,二来即便是自己输了,也不算是坏事,有些事虽然过于刺激了,但是试一试也无妨。 林越冬拉过小哥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了一串号码,然后用暧昧的语气道:“如果他真的沉不住气在一周之内和你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一声,我愿赌服输,任你处置。”说罢拉着小哥的手向前一拽,与小哥近在咫尺的目光对视了几秒,这才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离开。 小哥怔怔的望着林越冬的背影,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正值夏季,虽然这里比城市中要凉爽一些,可同时蚊子也比城市中的更凶更多,所以即便此时夜尚未深,精致又漂亮的花园里也没什么人。 顾恩是这里唯一的活物,蚊子们都被吸血鬼吓得躲远了。 “原来你躲到了这里,害得我洗个澡都没人照顾,差点让伤口泡到水里。”林越冬一边抱怨一边毫不客气的坐到了顾恩身边的藤椅上,似乎还是不太满意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又刻意将椅子往顾恩身边拉了一下。 “你和这里的侍应不是很熟么?叫个人帮你应该不难吧?”顾恩道。 林越冬夸张的瞥了瞥嘴,道:“你可真放得下心,也不怕他们趁机占我便宜。下去包扎伤口的时候,那个小医生都快钻到我怀里了,要不是我义正言辞的拒绝,现在早就清白不保了。” “放心吧,我和邻居不熟,即使你*了,我也不会多嘴的。”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和李峰那茬儿在顾恩这里还误会着呢。此事要是不解释清楚,顾恩这种一本正经的性子,绝对不会对有夫之夫动旁的心思。 “我和李峰分手了。”林越冬突然道。 “为什么?”顾恩下意识的问道。 林越冬心里暗笑两声,面上却有些沉痛的道:“当然是因为你。” 顾恩闻言有些尴尬,自己不小心勾搭上林越冬的相好,也实在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只是不知道林越冬会不会揪住此事不放,然后整出一哭二闹山上吊那一套把戏。 “抱歉,我并不知道他有男朋友。如果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一定不会去招惹他。”顾恩难得露出服软的表情,道:“我和他什么都没做,连手都没牵,你实在不必为此就和他分手。” 林越冬闻言露出一丝苦笑,道:“我都说了分手是因为你,又没说是因为他。” 顾恩闻言一愣,一时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林越冬暗道话已至此,差不多可以收手了,所以没等顾恩反应过来便起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什么意思? 顾恩望着林越冬的背影思索了片刻,然后面色一变,终于回味过来了对方话中的含义,于是他整个人都凌乱了。 林越冬竟然对自己……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这个人向来都没个正形,下药、拍裸/照、耍流/氓,没有一件事是他干不了的,这百分百又是个恶劣的玩笑。 尽管这样说服了自己,可是顾恩心里还是有些烦躁。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坐在花园里的藤椅上胡思乱想,等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林越冬的房门紧闭,或许已经睡了,不过他在客厅里给顾恩留了一盏灯。顾恩草草的冲了个澡,在自己的床头上发现了亮着信息提示灯的手机。 他打开手机之后,点开未读消息,有一条来自王阳,内容是毫无营养的冷笑话,另外一条来自【我的骑士先生】,内容是一张小鹿的照片。 林越冬是有病吗?竟然偷偷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我的骑士先生】。 顾恩哭笑不得的将手机扔到一边,片刻后又忍不住拿起来,翻出了那张照片。照片中的小鹿站在清澈的水塘边,抬头用无辜的大眼睛直视着镜头,嘴边的胡须上还沾着水滴,显然是在喝水的间隙无意中抬头被抓拍到了。 不得不说,即便是做了这么久的摄影杂志编辑,看过了无数的摄影作品,可是每次看到林越冬的作品顾恩还是会忍不住想要称赞一二。 他索性将照片下载到手机上,顺手设成了屏保。 隔壁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的屏幕发出的光亮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小块地方。 “喂。” 林越冬接起电话,声音没有一丝的慵懒,显然方才只是关了灯躺着并没有入睡。 “那个地方帮你查过了,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平时有很多个人和小团体会租用他们的场地举办一些活动,18号那天的确有个场子,不过包场地的人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和个人信息。”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道。 “你找人继续帮我留意一下,他们既然要搞场子,一定会有人提前过去布置或者看场。如果遇到可疑的人,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林越冬道。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一声,道:“这事我会帮你留意,咱们说说那件事吧。这七月都过完了,你也没把人搞到手,不行就赶紧撤,或者霸王硬上弓得了,矜持个什么劲儿呀,像个娘们儿是的。” “闭嘴,小心我找人把你强上了。”林越冬冷冷的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大笑,道:“我求你了,快点找人来上我吧,我都要空虚的饥不择食了。” “等我帮我的小猎物买情/趣用品的时候,顺便帮你买个跳/蛋和按/摩/棒,安慰一下你寂寞的身体。”不等电话中的人反应过来,林越冬便挂断了电话。 他想了想,翻到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刽子手】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但是犹豫了片刻,又把好不容易打好的字都删掉了。 此时手机突然一震,对话框里跳出来一张照片,照片的前景是拍摄者比的中指,虽然动作不雅观,但是手指却修长好看,后景是林越冬一只脚陷入石头缝里时的狼狈画面。 林越冬盯着照片看了片刻,莫名被气笑了,于是他将这个号码的备注由【刽子手】改成了【小妖精】。 第23章 试探 顾恩在吸血鬼当中,属于比较嗜睡的,当然这纯粹是因为他喜欢睡眠这种东西,并不是出于身体的需要。就像吃东西和喝咖啡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事,仅仅是为了满足个人爱好。 吸血鬼的五感都和人类相似,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五感都会变得越来越敏锐,基本上超过20岁之后,就会一点点超越人类。 一大早顾恩就被外面传来的开门声吵醒了,不过他依旧赖在床上强行继续睡着,没有想要起床的打算。 五分钟之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将顾恩所剩无几的睡意彻底驱散殆尽。他起身打开卧室的门,探了个头向外看去,客厅里没人,不过林越冬的房门半开着,里面传出隐约的交谈声。 “啊……你轻点……” “忍忍,马上就好了……” 顾恩一脸懵逼的盯着林越冬半开的房门看了一会儿,随后鬼神神差的走了过去。他伸手拉住门把手想悄悄地把门带上,却不小心透过门缝看到了赤/裸着上身的林越冬。 林越冬双手支着身体半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的俯视着自己的正前方,胸口随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令人不由浮想联翩。 “还疼么?”一个声音问道。 “还好吧。”林越冬隐忍的道。 “我告诉过你只有刚开始的时候会疼,你还不信我。”那个声音又道。 “你快点……我等不及了。”林越冬有些不耐烦的道。 他们在……顾恩强行将脑袋里挥之不去的联想屏蔽掉,然后拉住门把手将门向后一拽,原本是想要悄悄的把门关上,没想到那扇门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吱嘎”声。 顾恩狼狈的转身准备逃走,却闻身后传来的林越冬的声音:“恩恩等一……啊!” 片刻后,只穿了一条内裤的林越冬出现在门口,腿上还挂着只缠了一半的绷带。他身后那位面带愠色的医生,在见到顾恩的时候,一脸好奇的将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你们……继续。”顾恩一脸黑线的道。 林越冬索性坐到了沙发上,自己动手将腿上的绷带缠好,然后客客气气的将医生送出了门。 “你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林越冬盯着一脸尴尬的顾恩看了片刻,突然面上露出了然的表情,道:“你不会以为我和他在……” “是你们的声音太奇怪了好吧。”顾恩面无表情的嘴硬道。 “你刚才的表情,和那天我从李峰家里出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林越冬揶揄道:“不是我说你,编辑大人,你的想象力为什么老是往那方面发挥呢?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纯洁的编辑大人,没想到你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大早你叫的那么*,怪我喽? “你那天在李峰的家门口听到的声音,是我在揍他,你不会以为是我在上他吧?”林越冬一脸无辜的道。 你上谁或者被谁上,关我屁事? 一定是他太饥渴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把各种声音都和那种事联想到一起。林越冬盯着一脸无辜的顾恩看了片刻,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憋了好久的内急,所以从沙发上爬起来便捂着下身冲向了洗手间。 于是自作多情的吸血鬼先生,又脑补了某个流氓盯着他结果把自己看硬/了,最后不得不飞奔到洗手间自己解决生理需求的故事。 顾恩:…… 吸血鬼先生果然是太饥渴了。 因为腿伤的缘故,林越冬给自己和顾恩放了一天的假,顾恩原本打算出去转转,但是被林越冬以讨论工作为由强行留下了。 “你昨晚就没有吃东西吧?”林越冬将伤腿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斜靠在沙发上望着顾恩。 “我……先洗个澡,一会儿就去吃。”顾恩说罢便离开了客厅。 林越冬望着顾恩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顾恩因为一直都自己生活,最亲密的伙伴王阳也是个同类,所以他平日里并不需要严格的保持和人类一致的饮食习惯。 如今骤然和林越冬同吃同住,顾恩一不小心就破绽百出了。只是之前突然变得异常的嗜/血欲/望,让顾恩心绪很是烦乱,所以不自觉的就忽略掉了很多细节。 林越冬一再将顾恩的破绽装作无意的指出来,然后再看着顾恩极力的掩饰并且小心翼翼的不让他起疑,这种掌控主动权的感觉,他非常享受。 这一次,他一定要将顾恩吃的死死的,千万不能再重蹈覆辙。曾经痛失的一切,他都要加倍的讨回来。 敲门声骤然响起,林越冬刚要起身又坐了回去,转而对着顾恩的房间大喊道:“编辑大人,去开门。” 刚洗完澡的顾恩从卧室出来,瞥了一眼突然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林越冬,去打开了房门。门外推着餐车的人看到顾恩后露出了一个暧昧的微笑,随即将视线移到了沙发上的林越冬身上。 他此时依旧没有穿衣服,身体结实而有致的线条配合着健康的肤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诱惑力。可惜,顾恩一直都对此视而不见,而林越冬相信顾恩一定是装的。 “这是两位的早餐。”送餐的人将食物推进来在餐桌上摆放好,而后问道:“请为两位还需要什么服务么?” 顾恩面上略有些尴尬,当着林越冬的面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他没想到调酒的小哥竟然也送餐,早知道就换个人勾搭了。 “暂时还不需要,如果需要我会再叫你过来。”林越冬的声音一本正经,目光却在小哥的身上暧昧的打了个转,惹得小哥红着脸退出了房间。一直假装不认识小哥的顾恩,自然是没有留意两人的互动。 林越冬终于在坐到餐桌旁之前,穿上了衣服,所以穿着衣服的流/氓立马就变身成了绅/士:“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每样都要了一些,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顾恩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竟然无一例外都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可是他对人类的食物并不是很依赖,所以即便是爱吃的东西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罢了。 “你面色一直不好,可能是贫血,我特意给你要了一碗红豆粥,可以补血。”林越冬表情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上去自然又贴心。 补血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接把人按倒喝一顿,可是顾恩却及时的遏制住了这个念头。说不上来为什么,即便曾对林越冬的血产生过强烈的渴望,可是顾恩依旧没有将林越冬放到自己的猎物名单上。 “医生说这几天我最好不要走太多路,爬山就更不行了,所以我们的工作可能要延迟几天,你没有意见吧?”林越冬问道。 “几天?” “五……三天吧。” “我没意见。” 七天加三天等于十天,十天后距离上一次饮血已经十二天了。不过还好,况且他已经提前发展了一个备用的猎物,关键时刻也不用担心饿肚子。只要之前发作过的嗜/血欲/望不再出来作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几天没事儿我们可以去看电影打发时间,这里有电影院。如果你不喜欢看电影,我们还可以去游泳,这里也有游泳池。”林越冬道。 “你的腿不是缝了针不能见水么?” “没关系,我可以坐在岸边看你游。” 林越冬说罢用他那双眼睛在顾恩身上肆无忌惮的上下逡巡了好一会儿,直到惹来顾恩无数个白眼,他才笑着收回目光。 林越冬絮絮叨叨的一顿饭几乎没停下,而顾恩吝啬的极少给予回应,倒不是他多么讨厌林越冬,而是他素来话少。 吃完早饭后林越冬突然兴致勃勃的提议要去钓鱼,顾恩看了一眼外面刺眼的阳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林越冬挑了挑眉,盯着顾恩看了片刻,直到把顾恩看得心里忍不住打突,他才一本正经的道:“你是不是很困,没睡好?要不然过会儿消消食儿你再回去补个觉吧,你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眼睛红了,怎么会这样? 顾恩面色一变,随即有些慌乱的避开林越冬的视线,他很想拔腿就往洗手间跑,却又害怕林越冬察觉到异样,于是想找个借口掩饰一下,可是他支吾了片刻也没找到话说,只得尴尴尬尬又磨磨蹭蹭可心里却火急火燎的去了洗手间。 果然不经逗,每次只要稍加试探,他就会像露出了尾巴的小狐狸一样,手忙脚乱慌里慌张,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可爱呢。林越冬望着顾恩的背影,挑眉露出了一个很欠扁的笑容。 第24章 隐疾 顾恩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双棕色的瞳孔,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于自己的身体都极为了解,而且能够毫无压力的应对身体的所有变化和反应。可是最近几天,一直以来稳定的规律突然出现了异常,那份安全感骤然被打破了。 无法掌控的被动感让顾恩有些草木皆兵,偏偏林越冬那个家伙总是无意中能挑起他心里那根敏感的神经,记忆当中,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你的手机响了。” 洗手间外的林越冬拿着顾恩的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王阳】。顾恩整理好心情从洗手间出来,拿过手机接听了电话。 “恩恩,你猜猜我和谁一起吃饭呢。”王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鬼?” 顾恩没好气的问道,而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越冬,正好和他投来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心里没来由打了个突,忙有些心虚的避开了那道视线。 “我和李峰在一起呢,就是林越冬的相好。”王阳兴致勃勃的道。 “然后呢?”顾恩毫无情绪的问道。 “李峰说林越冬有家/暴倾向,你在那边可注意点,别让他揍了。”王阳一本正经的道。 顾恩闻言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随即意识到那种违和感来自“家暴”这个词上。林越冬要是揍李峰那叫家暴,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那天你勾搭李峰的事儿么?被林越冬撞见之后,当晚他就被林越冬揍了个半死。” 王阳的大嗓门从电话里传来,坐在沙发上的林越冬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全。顾恩有些尴尬的望了林越冬一眼,急忙在王阳说出更劲爆的事情之前,转身回了卧室,还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我还有更好玩的事儿要告诉你,李峰说林越冬是个性/冷淡,他俩好了这么久都没做过。不过我觉得倒也不一定是性/冷淡,说不定是性/无能呢。”电话里随即传来了王阳充满恶意的笑声。 顾恩一脸黑线的听着王阳的八卦,第一次发现原来王阳竟然是一个这么喜欢讨论别人私生活的人,想必原来是因为他们甚少和别人交往过深,所以他没有发挥这项天赋的土壤。 “你当着李峰的面讨论他男朋友性无能,你觉得合适么?”顾恩道。 “他去洗手间了。”王阳嘿嘿的笑道:“我实在是忍不住,必须第一时间和你分享,他快回来了,我先挂了。” 顾恩有些嫌弃的将手机扔到一边,内心默默谴责了一会儿王阳的八卦之魂。不过……林越冬难道真的是性/无能?按道理说李峰没必要如此编排自己的男朋友,莫非他压抑了太久,忍不住找王阳倾诉? 怪不得林越冬平日里经常口头耍流/氓呢,据说那方面不行的人,通常都会有些心理变态。 联想到林越冬之前给自己拍裸/照的事,顾恩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推断。不过他非但没有因此而对林越冬产生歧视的心理,反倒不由自主的开始对林越冬生出了一丝同情之心。既然是这样,裸/照那件事就彻底原谅他吧,往后他嘴上想占便宜就让他略微占一点吧。 莫名其妙被安上了性/无能标签的林越冬,闲来无事,索性找出速写本窝在沙发上打算画会儿画。 画点什么好呢?林越冬思前想后了好大一会儿功夫,也没想到答案。他索性拿出手机翻起了存在里面的照片。 片刻后,他将目光停留在顾恩闭着眼睛的脸部特写上,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丝笑意。顾恩的眼睛实际上不算特别大,但是由于又浓又长的睫毛加以点缀,再加上他略微有些许凹陷的眼窝,所以致使他的眼睛看上去特别有神,显得很大。 照片中的顾恩虽然紧闭着双目,可是林越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想到他睁着眼睛的样子。林越冬脑补了一下顾恩一丝/不挂地躺在沙发上,用他那双深邃如湖泊一样的眼睛无辜的望着自己时的样子,脑袋一热突然想到了那天水塘边的那只鹿。 那双眼睛的感觉还真是传神。 铅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慢慢响起,林越冬的目光盯在画纸上,看着黑色的线条在其上勾勒出自己脑海中的景象,嘴角的笑意不由越来越浓。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顾恩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终于被不期而至的日光扰得失去了睡意。 他原本没有睡觉的打算,但是接完王阳的电话后,深深的同情了林越冬一会儿,不知不觉就伴随着那股子同情的情绪睡着了,没想到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 客厅里空无一人,不过餐桌上摆了一只插满玫瑰的花瓶,早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想来是刚放上去不久。 花瓶的旁边放着一张铅笔画,可能是怕被风吹落,画的一角还专门压到了花瓶的底下。顾恩拿起那幅画,见画中是一个穿着浅色衬衣的青年,立在水塘边。衬衣的纽扣开了三颗,露出了线条分明的锁骨,和大片的胸膛,衣袖被随意的卷了几道,露出了青年纤细的手腕和沾着水珠的双手。 只是,那青年的脑袋上长了两只鹿角,嘴巴也被化成了形似鹿嘴的形状。可是青年的其他五官依旧保持了原来的样子,所以一眼便能认出那是顾恩的脸。 果然,心理变态的人才会画出这样的画来,看来林越冬确实是个性无能。顾恩怀着深深的同情,将那副画收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林越冬的秘密之后,他突然没那么讨厌那个人了,反倒忍不住想多包容和关心那个人一下。当然关心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关心的,但是尽量表现的友好和宽容一些,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个男人摊上这种隐疾,确实是够可怜的。 可惜,圣母心大爆发的顾恩,一个下午也没见到自己想关怀的对象的面,所以他鬼使神差的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就去酒吧找乐子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找乐子,顾恩骨子里并不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只是在这几天对自己的控制能力特别没信心,所以他要不时的维护好和他的新猎物的关系,以防他突然嗜血的*大发时,可以有个猎物来满足他。 “今晚你是不是打算把那天没做完的事补上?” 调酒小哥将一杯红色的鸡尾酒放到顾恩面前,然后半伏在柜台上,一瞬不瞬的盯着顾恩等他的回答。 顾恩经对方提醒才想起来那天要给对方爻挂之事,于是假装遗憾的摸了摸口袋,道:“我忘了带硬币。” “没关系,来日方长,这倒是又为你下次过来找我多留了一个借口。”小哥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杯子,道:“这杯酒是有人特意为你点的,叫血色夕阳,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顾恩目光几不可见的一滞,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他拿起那杯血色夕阳,玻璃杯中的红色液体在灯光的映衬下像极了殷红的血液,调酒小哥特意在之前暖过杯子,所以玻璃杯还残留着一丝温度,致使顾恩感觉自己端着的更像是刚从身体里取到的血液。 “这杯酒是谁点的?”顾恩问道。 “跟你……同吃同住的那位先生。”小哥的面上浮起一丝暧昧的笑意道:“他说你太累了,估计得睡到傍晚,而你睡醒后喜欢来杯酒提神,所以他特意叮嘱我,让我给你调这杯血色夕阳。” 血色夕阳。顾恩望着杯中的红色液体,心里不自觉又浮起一丝疑惑。有时候他也忍不住怀疑自己可能是太过敏感了,可是林越冬的很多举动总是恰恰能挑动他那根敏感的神经,让他一次次的陷入不安和怀疑之中。 “你不喜欢?”小哥见他始终不喝,所以开口问道。 “他去哪儿了你知道么?”顾恩问道。 “我还以为你们那么亲密的关系,对对方的行踪的会了如指掌呢。”小哥略有些惊讶的道。如今看来,两人似乎并非那么亲密无间,或许真像林越冬说的那样,两人之间只是短暂的关系。怪不得林越冬会提出3/p那样的提议。 “他应该在楼顶,好像说要去看星星。”调酒小哥道。 “谢谢你的酒。”顾恩将杯中的酒仰头饮尽,然后丢给了调酒小哥一个令对方心头为之一荡的笑容。 转身之后,顾恩面色便迅速变冷。血色夕阳……这个名字的暗示性未免也太强了一些,这让以血液为生的吸血鬼先生不得不产生过度的联想。 林越冬,你究竟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一切只是巧合? 第25章 强吻 空旷的楼顶上亮着几盏暖黄色的灯,楼顶一侧的泳池内空无一人,偶尔有风吹过,拂起淡淡的水纹。林越冬慵懒的靠在泳池边的藤椅上,赤/裸着上身,腰腹间盖着浴巾。 不远处架着三脚架,上头的相机正开着,镜头对着夜空的方向。 有脚步声靠近,林越冬警觉地微眯双眼,在确认脚步声的主人是谁之后,嘴角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故意一整个下午没有出现,果然,那家伙表面上不将他当回事儿,还不是忍不住出来找他了。 “一会儿没见就找过来了,看不出来编辑大人这么粘人啊。”林越冬语气略有些轻佻的道。 “你又下不了水,脱成那样干嘛?”顾恩望着只穿了一条短裤的林越冬揶揄道。说罢便三下五除二的脱掉了上衣和鞋子,“噗通!”一声跳进了泳池里。 林越冬一脸怨念的望着池里的顾恩,那人毫无顾忌的游了几个来回,这才停下来施舍给了林越冬一个眼神。 “你觉得你这样合适么?”下不了水的林越冬忍不住埋怨道。 “你也可以下来啊,又没人拦着你。”顾恩伸手撩了一把额前的湿发,难得对着林越冬露出了一丝笑意。 莫名被勾引了的林越冬面色一冷,起身匆匆跑到了另一侧岸边,捡起顾恩的t恤穿在了自己身上,而后似乎怕顾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干脆又把自己的t恤也穿在了身上。 我叫你浪,这回没衣服穿了,让你一次浪个够! 目睹了林越冬六岁小孩一般的行径,顾恩哭笑不得的翻身入水,又游了几个来回。等顾恩终于在水里玩儿痛快了上岸的时候,林越冬面上的得意之色已经消耗殆尽了。 “衣服还给我。” 顾恩立在藤椅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林越冬,他的湿发不规则的沾在额前,被他不经意的一撩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赤/裸的上身沾着水珠,下/身则被湿透了的短裤包裹着,线条分明。 林越冬喉头微动,无意识的吞了一下口水,鬼使神差的道:“想要,自己来脱。” 顾恩闻言盯着林越冬看了几秒,然后俯身扯住林越冬的t恤下摆便欲往上撩,下一刻他的手便被林越冬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了。 两人相隔极近,呼吸彼此可闻。池水反射的水波倒映在林越冬的面上,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真切。顾恩闪神之际,林越冬手上突然用力将人拉向自己,然后双唇便毫无章法的吻住了顾恩。 唇上传来湿热的触感,顾恩有些短暂的失神,之后便发力想要挣脱对方,可惜对方的力量远在他之上,他的挣扎有些徒劳无功,反倒变相的激起了林越冬的征服欲。 林越冬吻着顾恩的唇,强势的企图用舌头撬开顾恩的牙关,却被顾恩惊慌失措之下咬了一口。或许是刚从池水中上来的缘故,顾恩的唇有些微凉,这让林越冬即便被他咬到了吃痛之际也不舍得放开。 带着腥甜的血液通过林越冬的舌尖进入顾恩的口腔,血腥味瞬间击中了顾恩体内的某根神经,顾恩迟疑了短短的一瞬间,竟下意识的含着林越冬的舌尖吮吸了起来。 感受到了顾恩的回应,林越冬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心里就像轰然炸响了数十颗威力巨大的火药一般,将他的所有理智和顾忌都炸到了九霄云外。 林越冬舌尖上的小伤口流出的零星血液,很快便被顾恩吮吸殆尽,后者终于在血腥味消散之后找回了些许理智。林越冬感受到了对方的退却,突然有些恼怒,反倒加大了那个吻侵略的力道,就像一头发情的狮子,恨不得将对方风卷残云的吃个干净才罢休。 顾恩的理智终于彻底回笼,他开始剧烈的挣扎,试图从对方的钳制中找回自由。两人一拉一扯中,林越冬索性从藤椅上翻了下来,转而将顾恩压到了身下。 后背触到地面的凉意,让顾恩一片混沌的大脑恢复了意识。他知道对方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索性放弃了反抗,顺从的任由对方施为。感受到了身下之人的妥协,林越冬终于将钳制着对方的力量放松了些许,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难舍难分的吻上。 顾恩抓住林越冬稍一疏忽的间隙,抱着对方的身体向旁边一翻身,“噗通”一声,两人齐齐落入了泳池之中。 被冷水一激,林越冬终于找回了理智。 气急败坏的顾恩甚至没看他一眼,直接赤/裸着上身便爬上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越冬泡在泳池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想的都是方才的那个吻。顾恩明明有主动回应,这就说明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既然如此何必事后又摆出一副吃了亏的样子? 不过他转念一想,以顾恩那种闷骚的性子,自己或许太心急了一些。就算要做些什么,也得等顾恩主动才行,这么贸然把对方给这样那样了,事后那人不抱着衣服哭才怪呢。 顾恩气急败坏的从楼顶上下来,赤/裸着上身不说,连鞋子也没穿。好在这会儿已经晚了,没撞见什么人。 他无意识的回味着林越冬血液的味道,一颗心不知道是由于嗜/血的欲/望发作,还是由于别的原因,砰砰的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顾恩原本满心的怀疑,现在都变成了羞愤。林越冬的吻落下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在借此试探他的力量。后来感觉到对方的疯狂和忘我,完全不像是试探该有的尺度,他便试图调动自身的力量阻止林越冬,可是一旦那么做了,事后他怎么向林越冬解释呢? 和这个性/无能的变/态扯上关系果然麻烦死了。 顾恩现在只恨不得将那个人的脖子咬断,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那样做。要想咬穿林越冬的脖子,只能智取,不能蛮干。 林越冬独自在楼顶呆坐了片刻,想到相机设置的自动拍摄还要很久才能结束,他便揣着裤兜里被池水泡过的电池回了一趟房间。 顾恩并不在房里,但是客厅的灯没有关,想来他是回来过之后又出去了。 林越冬换过衣服之后径直去了酒吧,果然远远的便看到顾恩坐在吧台那里喝着闷酒。调酒的小哥远远的站着,见到林越冬后吐了吐舌头,显然猜到他们两人八成是闹了些不愉快。 林越冬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真诚一些,然后朝着顾恩所在的方向走去。 “滚!” 顾恩不待对方开口,便扬手将杯中的酒向着林越冬泼了过去,好在他身手矫健悉数躲开了。 “给我来一杯你今天下午调的那种酒……叫夕阳是吧?”林越冬对调酒小哥道。 “我给它换了个更贴切的名字,叫血色夕阳。”调酒小哥似乎对自己取得这个名字颇为自得。 林越冬了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的心思一直在旁边那位抱着火药桶的编辑大人身上。 原来那杯酒的名字不是林越冬起的!早知道如此就不必去找他试探了,非但没试探成林越冬不说,还被这个变态非礼了一通,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如此一来,顾恩心里对林越冬所剩无几的怀疑又减少了几分,现在剩下的只剩愤怒和不待见了。 “你的腿不是刚缝了针没几天么?怎么把纱布都拆了?”调酒小哥将调好的酒端给林越冬,然后望着他没缠绷带的腿好奇的问道。 林越冬故意往顾恩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亲热的时候一时忘情掉水里了,左右也快好了,拆了好的更快。” 一旁的顾恩向他飞了一个冰冷的眼刀,心里的怒气值又默默的增加了数倍。 “我今晚拍完估计得半夜了,你喝的差不多气消了就早点回去,不用等我。”林越冬温言软语,面含微笑,连一旁的调酒小哥都看得忍不住满眼桃花,没想到顾恩闻言后只施舍了一个怒气冲冲的眼神给他。 林越冬见他如此也不欲再继续惹怒他,冲调酒小哥挑了挑眉便转身打算离开,走了没几步便被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撞了个满怀。他不悦的推开怀里的醉鬼,醉鬼抬头冲他傻呵呵的笑了笑,便跌跌撞撞的朝吧台走去。 他一边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一边快步朝电梯走去,赶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按了一下开门键。电梯“叮”的响了一声,林越冬刚要提步跨进去,突然觉得方才那个醉鬼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可是在哪里见过他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眼见电梯门又要关上,他伸手挡了一下,提步跨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人是上次他在顾恩家的停车场见过的那个猎人,当时如果自己再晚到一步的话,顾恩就要命丧那个人的刀下了。 第26章 心动【含入v公告】 酒吧里,那人摇摇晃晃的走向吧台向调酒小哥要了一杯酒。 顾恩侧头看了一眼那个醉鬼,目光很快便移开了,他对这个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人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 调酒小哥显然没什么兴致伺候醉成这样的人,只颇为应付的给对方倒了一杯酒。那人端起酒杯坐到离顾恩一臂远的位置上,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了个精光,随后示意调酒小哥再给他满上一杯。 待杯中又斟满酒之后,他端起酒杯对一旁面色不大好看的顾恩道:“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和你什么关系?” 顾恩听人提起林越冬,刚消下去的火又窜了上来,他头也不转没好气的道:“关你屁事。” “哟。”那人将酒送到唇边喝了一大口,冷硬的面孔上闪过一丝寒意,而后道:“看来我猜的没错喽,既然如此,我也不算是找错了人。” 那人说罢将酒喝干,然后拿着空酒杯在吧台上一磕,酒杯顿时碎的只剩一半参差不齐的玻璃碴。顾恩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那人握着手里的破酒杯对着他的喉咙刺了过来。 这一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无论是顾恩还是调酒小哥都愣在了原地。眼看那人的酒杯就要刺到顾恩的脖颈,顾恩只觉身体一倾,一只胳膊突然挡在自己的喉咙和酒杯之间,另外有一只大手托住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向后一拉,片刻之后他便跌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不过来人终究是慢了一步,那破了的酒杯虽然没有碰到顾恩分毫,却结结实实的在来人的胳膊上划了一道血口子。鲜血从伤口中争先恐后的流出来,顾恩近距离的受到血腥味和殷红的伤口地双重刺激,瞳孔一下子就红了。 “别怕。” 林越冬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顾恩总算是找回了一丝理智。他侧头看着林越冬的侧脸,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此时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越发俊朗,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冷的快要结出霜了。如果不是架在他颈间的手臂温暖异常,他几乎要怀疑林越冬会在下一刻变成一把冰刀直接把那个醉鬼活剐了。 “英雄救美……”那个醉鬼将残破的酒杯摔在地上,伸出手掌拍了几下,然后望着林越冬道:“你倒是艳福不浅,不过……你就不怕这小妖精把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林越冬一手在顾恩的肩膀上用力的握了一下,将顾恩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对那醉鬼道:“敢打他的主意,你这是在找死。” 那人冷哼一声,道:“光天化日的,你倒是弄死我试试呀。” 一旁的调酒小哥往后挪了几步,开口道:“现在是晚上,黑灯瞎火的……” 醉鬼瞥了小哥一眼,小哥被他毫无感情的眼神吓了一跳,忙噤声不再言语,手里则悄悄的抓着一把水果刀,防止醉鬼突然袭击自己。 “如果你敢动他一个指头,我就剁掉你的整只手,不信的话你可以尽管试试。”林越冬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正有保安匆匆的赶过来,便冷冷瞥了一眼那个醉鬼拉着顾恩离开了。 直到上了电梯林越冬抓着顾恩的手依旧没有放松。顾恩极力压抑住体内涌动的欲/望。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人难得面色严肃的有些过分,目光中透着摄人心魄的冰冷。顾恩习惯了林越冬的不正经,骤然发现对方还有这样的一面,心里不由一动。 “你的胳膊还在流血。”顾恩道。 “没事,皮外伤罢了。”林越冬道。 顾恩将自己的目光努力的从林越冬的手臂上移开,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要无视那股快要钻进他大脑里的诱人的血腥味。 两人到了住处之后,林越冬突然大力的将顾恩抱在了怀里。 林越冬结实的胸膛和顾恩紧紧相贴,皮肤的热度几乎让顾恩产生了一种被对方灼伤的错觉。顾恩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突然又肆无忌惮的涌上心头,被他刻意屏蔽的血腥味此刻萦绕在他的鼻腔里,叫嚣的挑衅着他体内的渴望和冲动。 “我爱你。” 林越冬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而有力,像一颗颗楔子一样透过血肉砸到了顾恩心里最鲜少被人触及的地方,而且砸的又狠又准,无一落空。 “我爱你。” 他固执的像个初识情味的少年,在自己的爱人耳边不知疲倦的说着毫无新意却又字字铿锵的宣言,丝毫不理会对方是不是听进了心里,就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放开。” 顾恩的声音由于过分压抑而变得有些沙哑,天知道他此时要用多大的决心才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渴望。 “我爱你。” 林越冬的气息像能点燃空气的火种,在顾恩裸/露的脖颈间久久不散。 终于,林越冬像虔诚的教徒放飞信仰中代表希望的圣鸽一样,放开了怀里的人。那股让人几乎发狂的血腥味被林越冬尽数带走,与此同时,他也带走了方才留在顾恩身上的体温。 顾恩立在原地看着洗手间的灯亮起,继而听到哗哗作响的水声,心里竟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怅然。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先前林越冬残留的温度早已消失殆尽,可他却觉得自己的皮肤依旧忍不住暗暗发烫。 他是个觊觎林越冬鲜血的怪物,他是个害死过某个人的刽子手,他不值得有人为他挺身而出,不值得有人为他受伤,更不值得有人对他说出那三个字。 可惜,为什么他不是个普通人呢?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留恋,去动心,去依赖,可是他不能。生为一只吸血鬼,注定只能孤独一生。 顾恩立在黑暗中,用最恶毒的诅咒麻木着自己的心动。 林越冬用冷水将手臂上的血冲洗干净,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依旧没开,而顾恩则像个雕像一样立在原来的地方。 “啪。” 灯被林越冬打开,黑暗的客厅顿时被光填满,顾恩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脸凝重皱着眉头的时候,我都想把你直接按倒,然后狠狠的欺负你。”林越冬说着轻佻的话,语气却并没有不正经,好像他说的就是掏心窝子的心里话。 顾恩依旧立在门口,直直地望着林越冬,却并没有回嘴也没有发飙。几分钟之前那场黑暗中的表白就像一场梦一样,如今黑暗散了,梦也醒了。可是两个人的心底都因为那场短暂的梦而变得与做梦之前不一样了。 “你刚才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又突然回去了?” 顾恩率先开口,打破了空气中越演越烈的微妙氛围。他的表情平淡如水,反倒像是在刻意忽略不久前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怕你和调酒的那个家伙搞到一起,本来打算去警告那小子的。”林越冬嘴上又开始没有把门儿的,可面色却依旧带着冷意。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被袭击,也不关心保安会如何处置那个人,你认识他?”顾恩问道。 林越冬目光一凛,道:“我欠了他一点东西,一时之间还不上,他八成是故意来找我不痛快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你再遇到麻烦。” 顾恩有些机械的点了点头,他这会儿脑子里乱的像一锅粥一样,压根就没心思去想林越冬的话是真是假。 “你去换件衣服,然后陪我一起去楼顶。机器还在上面,一会儿该没电了。”林越冬说罢从裤兜里掏出相机的电池晃了晃,对付顾恩这种人,再也没有比工作更合理的借口了。 顾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上面还沾着林越冬的血。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体内的渴望继续肆虐,而后有些狼狈的逃回了卧室。 客厅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变稀薄了一样,林越冬闭着眼睛,用猎人特有的敏锐听觉,静静听着顾恩房里传出的声音。 对方进门后静默了一会儿才去开灯,想必是倚在门上平复了片刻的心神。开了灯之后是悉索的脱衣声,之后顾恩的气息混乱了好一阵子,似乎是拿着带血的衣服……哭了?或者是其他的,总之很激动的样子。 紧接着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传来了水声,顾恩在洗脸,或者说是用冷水来强迫自己恢复理智。水声停了很久之后,顾恩从洗手间出来走到了床边坐了一会儿。 直到他的气息恢复平稳,他才去取了干净的衣服穿上。 等顾恩从房间里出来之后,立时便留意到林越冬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不过他依然敛着目光刻意不去看林越冬。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不过他微红的耳朵和眼睛却毫无保留的出卖了他。 林越冬怔怔的望着魂不守舍的顾恩,原本准备了几句耍流氓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很享受看到顾恩失措和不安的样子,可是他看不得顾恩委屈和难过,尤其是为了自己。 第7章 .18 —1— 夜已渐深,楼顶上和两个小时前一样,依旧冷清,只有微微晃动的水波纹,和兀自尽职尽责工作着的相机。 林越冬站在泳池边上,盯着藤椅足足看了好几秒钟,像是故意在提醒顾恩不久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而顾恩没让林越冬失望,他几乎在看到那张藤椅的瞬间就被肆无忌惮的记忆打了个措手不及。 短短的两个小时不到,两人之间的一切却早已天翻地覆。顾恩无论再怎么自欺欺其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和林越冬之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工作关系了。但他不想越过那条线,他不想让悲剧再重演一次,吸血鬼和人类注定不可能有好结果。 “知道我在拍什么吗?” 林越冬一边给相机换电池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 “星空?”顾恩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自然。 重新设置并调整好相机后,林越冬往后退了几步,索性席地而坐,望着头顶的夜空道:“严格来说应该是星轨。设置好固定的时间间隔,拍摄数百张星空,后期将这些照片合成一张,就能得到星星的运动轨迹。” 顾恩坐在一个离他稍远但又不至于难以交谈的距离,道:“我还以为你只对鸟兽虫鱼和花草树木感兴趣。” “你很了解我嘛。” 林越冬盯着顾恩看了一会,由于光线不好,他们彼此都不太能看清对方面上的细节,可四目相交的瞬间,林越冬明显感觉到了顾恩的闪躲和情绪的波动。 “我的确只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以前老觉得太阳、月亮和星星每天都在天上,什么时候想拍随时都可以,每天只要抬头就看得见,又不会丢了找不着。如此一来反倒是天天见的东西却从来没拍过。”林越冬道。 “为什么现在突然想拍它们了?”顾恩问道。 “因为一个人。” 林越冬将目光投向布满星光的夜空,喃喃的道:“我以前遇到过一个人,他很喜欢看我拍照,每天都要求我给他拍各种东西,唯独不让我拍他自己。有一天我们在海边露营,他突发奇想让我给他拍一张星轨,当时我满口答应了,但是却迟迟没有兑现。” 顾恩听见林越冬轻叹了一声,遂问道:“是那天我在工作室的墙上看到的那个人么?” “嗯,是他。”林越冬继续道:“我们是在海边度假时认识的,相识之后很快就相爱了。那个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太快,舍不得浪费一丁点,只想天天腻在一块儿,可惜最后还是分开了。” “和他分开之后我拍的第一组照片就是之前跟你提到过的那组云海,那天我原本是要去拍日出的,他曾经也缠着我说了好多次,说想和我一起去拍日出。当时我只觉得花那么多时间去拍日出或者拍星轨实在是太过浪费,况且我们以后多得是机会,只是没想到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就结束了。”林越冬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随即又有些颓然的松开了。 顾恩一直看着星星没有说话。像是认真的在听故事,又像是压根没听进去。 “是不是很俗套?”林越冬自嘲的道。 顾恩将目光转向他,道:“嗯,毫无新意。” 林越冬闻言哈哈一笑,随即枕着自己的手臂仰面躺在了地上。 “你有没有不俗套的故事,讲来听听啊。”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不由一怔,沉默了好长时间,就在林越冬以为他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时候,顾恩开口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人,后来他死了。” 林越冬闻言一怔,随即透过夜色望向顾恩,似乎想要从对方那里探寻到一些情绪,可惜顾恩的表情平静无波,就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怎么死的?”林越冬问道。 “不知道……忘了。”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略有些失望的道:“看来那个人于你而言也无足轻重。” “谁知道呢?”顾恩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我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有时候我觉得我连自己都快记不住了。有时候我觉得,那可能是我梦里的一个人,否则我不可能连他的样子都记不住。有时候我常常想,假如他是真的,假如他没有死,那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不是能认出来他?” 林越冬闻言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有些落寞的开口道:“你的故事不仅俗套,而且还狗血。” 顾恩闻言自嘲的笑了笑,没有作声。 漫天的星斗在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沿着自己的轨道缓缓而行,相机的快门以固定的频率,将它们的轨迹捕捉了下来。 顾恩心里想着自己那个没头没尾又俗套又狗血的故事,渐渐生出了困意,索性也学着林越冬的姿势就地躺下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之后,林越冬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没看住,那家伙溜了,你看好小猎物别被人叼走了。】 林越冬目光一凛,回道: 【你还能干点什么?】 【林兄弟,请息怒。】 【闭嘴!烦。】 林越冬望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顾恩,低头看了下时间,估计也拍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匆匆收了机器。 顾恩翻了个身,被坚硬的地面硌的有些难受,拧着眉头醒了过来。 “睡醒了?”林越冬盘着腿坐在顾恩旁边,身后是收好的相机和脚架。 “拍完了么?”顾恩睡眼惺忪的道。 “嗯,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你。”林越冬道。 顾恩揉了揉硌的有些发麻的手臂,起身去帮林越冬拎起了三脚架,林越冬挑了挑眉并没有阻止他。他很享受这种被顾恩“照顾”的感觉,殊不知顾恩只是出于工作上的礼貌才会帮他分担一二。 不远处电梯铃响,一个不速之客从电梯内出来,双手插在裤袋里向两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顾恩刚转过身便僵在了原地,身后的林越冬向前跨了两步伸出一只胳膊挡在顾恩身前,然后望着那个正向他们走来的不速之客,目光中透出了浓浓的杀气。 “真是冤家路窄呀。” 来人正是那个“醉鬼”,他此刻显然已经醒了酒,整个人看上去比喝醉之时要显挺拔一些。只是此刻他未立在灯下,所以五官的轮廓隐在昏暗中看不真切,但是顾恩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凭借吸血鬼特有的直觉,感受到了一丝杀气。与此同时,顾恩能感觉到林越冬对那人的戒备甚至远远超过自己。 “你是来找死的么?”林越冬冷冷地道。 那人走到和林越冬相隔几步远的对方停了下来,道:“我不是来找死的,我是来找他的。”说罢他拿手指了指被林越冬挡在身后的顾恩。 “我不认识你。”顾恩道。 “那可不一定哦。”那人意味深长的道。 林越冬面色一凛,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欠我一条命,我今天来想取回我的命。”那人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顾恩的身上,始终没去看林越冬,不过林越冬冷的叫人遍体生寒的目光却丝毫没有放过他。 “他欠你一条命,你来找我做什么?”顾恩冷冷的道。 “哈哈。”那人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两声,道:“因为你就是他欠我的那条命。” “闭嘴!”林越冬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鱼。” 那人故作惊恐的捂着嘴,而后夸张地道:“吓死我了,你是想杀人灭口么?” 林越冬终于有些忍无可忍,抡起拳头便要去揍对方,却被顾恩一把拽住了。 “把话说清楚,你们两个人的恩怨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顾恩望着林越冬问道。 那人望着拉拉扯扯的两人,面上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恩恩,你不要听他挑拨离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林越冬道。 “你别这么叫我,我和你没到那么熟。”顾恩道。 那人冲林越冬挑衅的一笑,道:“你看,人家和你没那么熟,你何苦要苦苦纠缠不愿放手呢。”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的冲那人道。 林越冬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顾恩,可惜顾恩一直将目光停在对面的人身上,丝毫没有理会他,显然是心里已然有了芥蒂。 “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今天我也累了,先到此为止,咱们来日方长。”那人说罢看了一眼林越冬,而后便转身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空旷的楼顶再次只剩他们两个人,林越冬刚想开口,便被顾恩投来的一个目光看得将话又缩了回去。 此刻,他终于理解了顾恩先前被自己的三言两语便逗得分寸大失时那种感觉了。一旦你面对一个人时心里藏了秘密,便随时有可能面临被揭穿的境况。 先前他一直占有绝对的主动权,将顾恩的情绪牢牢的握在手里,可是如今半路杀出个有旧恨的猎人,他的身份便开始岌岌可危。 如果让顾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再想获得他毫无芥蒂的信任和感情便会变得难上加难,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经营和期待便将彻底变得毫无意义。 “膏药。” 昏暗的走廊里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随即在走廊的拐角处走出了一个身影:“就算你再黏,也该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林越冬既然到了山城,就是这里的客人,出了山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是多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老于,你这样可就不仗义了。”被唤做膏药的那人道:“林越冬是你的客人,我难道就不是了?” 于言此时已经走到了灯光下,他的面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意,可是说出的话却让眼前的人心里一凉:“林越冬是我的客人,你只是黏在他身上跟过来的膏药,我要是不把你揭下来,都对不住你这名字。” 膏药闻言往后退了几步拔腿想溜,却恰好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手里握着一瓶喷雾对着他的脸轻轻一喷,几秒种后他便瘫在地上没有了知觉。 “于总,您看怎么处置他?”于言的助手收起喷雾毕恭毕敬的请示道。 “这次把人看好,别再放出来乱咬人了,怎么处置等越冬来了再说吧。”于言说罢冲着地上的膏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便转身朝着走廊深处的黑暗中行去。 —2— 自从被那块膏药三言两语的挑拨之后,顾恩就一脸严肃,再也没和林越冬说过话。 林越冬知道,如果不能给顾恩一个解释的话,两人之间的芥蒂就会越来越大。以顾恩这种谨慎且多疑的性子,多半会采取最简单粗暴的做法,那就是对林越冬敬而远之。 两人好不容易走近了一步,林越冬可不想因为这么一块膏药就前功尽弃。 吸血鬼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于他们而言,都可以被归纳为两类人,一类是他们的猎物,一类是他们要保持距离的人。因为他们没有感知猎人的能力,所以对他们而言几乎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猎人,而他们会凭借直觉远离那些让自己感受到威胁的人和不信任的人。 林越冬坐在沙发上盯着顾恩卧室的门看了许久,终于毅然走过去重重的敲了两下。片刻后门打开,顾恩立在门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如果你想听,我现在就全部都告诉你。”林越冬一脸誓死如归的道。 “如果你不打算说实话,那还是免了吧。”顾恩道。 林越冬深吸了口气,道:“那个人曾经的恋人因为我而把他甩了,所以他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我。如今他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 “谁跟你在一起了?”顾恩打断他道:“而且你这个故事比上次编得更俗套,你当我三岁小孩么?” 顾恩说罢就要关门,林越冬一着急伸手抵住门,然后脱口而出道:“我有一次喝多了,把他给强了。后来……他就一直追着我要我负责,而且总是企图伤害我身边的人,以此来报复我。” 顾恩闻言表情几经变幻,但是对这个狗血到爆的解释似乎是略信了几分。那人的反应确实比较符合林越冬所说的情况,如果不是这样的恩怨,也确实没必要迁怒到无辜的自己。 而且……想到林越冬先前在泳池边对自己做的一切,这个家伙似乎确实有那方面的潜质啊,而且是个惯犯。 “那你打算对他负责么?”顾恩问道。 林越冬:“……” “这个人倒是够固执的,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缠着你不放,我会直接……”顾恩扬了扬手,做了一个切的动作。 自作孽不可活的林越冬生生给自己安了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标签,并且受到了来自顾恩的强烈鄙视和警告。 为什么一个纨绔风流的设定他会觉得俗套,而一个猥/琐变/态的设定他就莫名相信了呢。林越冬一脸懵逼的看着顾恩房间的门板,默默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生无可恋的林越冬刚回到房间,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人控制住了,你现在要来看看么?】 林越冬面色一冷,目露凶光,回复: 【当然,准备好刀,我要剐了他。】 顾恩躺在床上正一脸气闷,便听到林越冬隔着房门道:“我出去一趟,可能会待的久一点,你先睡吧。” 随后客厅传来关门声,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顾恩翻来覆去了片刻,突然瞥见了床头上叠的整整齐齐的那件t恤。那上面沾着林越冬的血,顾恩换下来之后没拿去洗,鬼使神差的叠起来放到了床头上,如今看起来,真像个笑话。 他拿过那件t恤放在床上展开,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了,猛然看上去像一簇簇暗红色的蔷薇。林越冬当时的举动他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他仔细回忆还能记起当时脖颈上对方手臂传来的温度。 顾恩将t恤拿起来闻了闻,依稀还能闻到血腥味。他的思绪受到冲击,一不留神体内的渴望便开始活跃了起来。林越冬血液的味道肆无忌惮的浮上他的脑海,同时忆起的还有那个强势而不留余地的吻。 “渣男!死变/态!”顾恩暗骂一声,将t恤团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可是体内勾起的*却迟迟不肯退去。他强迫自己将脑海中和林越冬有关的记忆都抛到一边,可越是如此,反倒适得其反。 “我爱你。” 那个人言犹在耳的声音是那么笃定而真切,喷在顾恩颈侧的气息仿佛依然炙热而撩人。 “我都说了分手是因为你……” “如果你喜欢附加题,我们就把正题砍掉……” “虽然比不上你的眼睛好看,但是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拍一张它们的大眼睛送给你。” “别怕。” 可恶!顾恩甩了甩头,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个家伙太过危险,他不能放任自己这样下去。他必须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趁现在抽身为时不晚。 骤然亮起的强光照得人有些难受,被拷在椅子上的膏药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 几步之外的桌子上坐着林越冬,他手里把玩着一柄锋利的短刀,那是猎人们最喜欢使用的一种型号。刀刃锋利,切肉断骨都干净利索,可以省掉不少力气。当初膏药就是用那种刀割开了顾恩的胸膛,可惜只差一步,半路杀出个林越冬。 “你想干什么?”膏药戒备的问道。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林越冬道:“原来你叫膏药啊,这个名字倒是适合你,粘上身就甩不掉。” 膏药冷笑一声,道:“你当初就不该粘上我。” “不是我要粘上你,而是你擅自动了我标记过的猎物。”林越冬道。 “猎物?”膏药道:“我看是玩物才对吧?看样子那只小吸血鬼还不知道你是猎人吧?要是他知道了,还会撅着屁/股让你上么?” 林越冬面色一暗,突然将手里的刀甩出,那刀不偏不倚擦过膏药的耳朵在上面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然后订到了椅背上。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林越冬道。 膏药的面色至此已经有些难看了,他强行维持着自己的镇定,略带颤抖的声音却早已出卖了他:“我承认你比我强,可是猎人有猎人的规矩,不得抢别人到手的猎物,不得同类相残。这件事是你有错在先,现在反倒怪我来搅了你的好事?” 林越冬闻言后面上的杀气稍稍收敛了一些。顾恩的事他确实不占理,说到底他的标记期已经过了,也怨不得膏药对顾恩出手。而且自己一口气抢了膏药的两个猎物,这口气膏药咽不下去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已经过了狩猎期,你在狩猎期之外出手本来就犯了大忌,如今倒还给我讲起了规矩?”林越冬道。 “我出手又没有杀他,不过是想通过他来恶心你罢了。”膏药道。 “你确实恶心到我了。”林越冬面色冰冷的道:“说吧,此事怎么了结?” 膏药见林越冬肯让步,便也不再继续嘴硬,道:“你放弃标记,让我重新标记他,如果下次狩猎期到来你能找到新的猎物来换他,那我就放弃对他的标记,让他重新回到你手里。” “不可能。”林越冬道:“他是我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标记他。” 膏药冷笑一声道:“那你就杀了我,否则别怪我缠着他不放。” 杀一个同类,林越冬可不会冲动到这么没脑子。可是如果不做个了结,这块料再出来搅局,顾恩那里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嫌隙。他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过给你一条命,算是抵了他,明年狩猎期我可以再送你一只猎物,算是抵他朋友。老于做中间人,你大可以放心。” 膏药一脸错愕的道:“你确定要用那只小吸血鬼抵你的一条命?” “你要是没有异议,此事就此了结。至于你之前的举动……”林越冬的目光在膏药的身上来回逡巡了几圈,道:“三刀六洞,留你一命。” 此时门被推开,于言的助手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三把长逾半尺的刀。 膏药脸顿时就白了,猎人并没有超凡的自愈能力,如果真让他三刀六洞,就算是不死也等于丢了半条命了。他这会儿才开始发自内心的后悔惹到林越冬了,可惜为时已晚。 于言的小助手丝毫不理会膏药惨不忍睹的脸色,望向林越冬问道:“林先生,是您亲自来,还是我代您出手?” 林越冬撇了撇嘴,没有要亲自动手的意思。小助手见状拎起一把长刀,在膏药的身上找准了一个避开要害的点,手稍一用力便将刀刺进去了一指长。 “等一下……”膏药面色惨白的道:“你的命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食言而肥,传出去我的脸还往哪儿搁?”林越冬不为所动的道。 小助手闻言手上稍一使力,刀又扎进去了几分。膏药痛呼一声,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叫的太惨,望着林越冬道:“我可以保证绝对不再接近他,还有他的朋友。既然你已经决定要了结此事……何苦不多给我一个人情呢?” 林越冬面无表情的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就当为我的小猎物积点德吧,这个人情就当你欠他的,这剩下的五个洞暂时先记在账上吧。” 小助手闻言将刺入了一半的刀抽出来,然后又默默地端着刀退出了房间。 林越冬起身走到膏药旁边,伸手握住椅背上的刀柄将短刀拔了出来,然后拿刀身在膏药的脸上拍了拍,道:“记住,你惹我没关系,惹我的人就不一样了。” 膏药一脸冷汗的点了点头,林越冬收起短刀拉开门出去,随口对等在门口的小助手道:“给他找个医生看看。” 椅子上的膏药闻言终于松了一口,虚弱的瘫在上头闭上了眼睛。 —3— 茶室里于言一脸笑意的烹着茶,林越冬则兴致缺缺的盯着几上的香炉,目光随着缭绕的烟丝游移不定。 “过命给他,你倒是大方。”于言道。 “一条命罢了,我又不缺。”林越冬不以为然的道。 “把命过给别人,你自己丢得可是两条命,要知道很多猎人一个狩猎季都搞不到一条命,你说得轻巧。”于言道。 林越冬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那是有的猎人,老子一季就能搞到好几条,送出去也不心疼。” 于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面带好奇的八卦道:“这位顾编辑想来是个妙人儿吧,能让你如此不计后果。” “那当然了。”林越冬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被烫的吸了好几口气,而后一脸贱嗖嗖的表情道:“我们家恩恩呐,人美、会叫、身材好,伺候人的本事没得挑。” “你呀!坏就坏在这张嘴上。” 于言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为林越冬面前的茶杯里添上了新的茶水。 顾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面上带着浓浓的犹疑和不安。他向来是个冷清的人,生理上对于某方面的需求并不是特别强烈,所以只是偶尔会自己解决一下,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从来没和自己的猎物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做过。 近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体内的渴望总是时不时就冒出来,尤其是在面对林越冬的时候。他有些害怕这种感觉,如果任其这么发展下去,他不敢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若是别的什么人,大不了先睡了再喝了然后强行催眠就可以了。可是林越冬和别人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片刻后传来敲门声,他去打开门之后,门外是推着餐车的调酒小哥。 “很少有人会在这个点儿叫宵夜啊。”小哥推着餐车进门,望着顾恩那身宽松的睡衣和心不在焉的神色,面色不由有些微红。 “你要喝点什么,我帮你调。”小哥道。 顾恩反手摔上门,望着近在咫尺的调酒小哥,抬起一只手捏着对方的下巴,目光略有些失神。小哥望着顾恩越凑越近的脸,面上一热,顺从的闭上眼睛,却没有等来意料中的吻。 “怎么了?”小哥疑惑的问道。 顾恩放开他,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儿,我先来杯酒好么?” 小哥闻言便取了两个酒杯,斟了两杯红酒。然后望着顾恩坐在沙发上愣神的样子,心中一动,取出手机偷拍了一张顾恩的侧影。 茶室里,林越冬正和于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打开后是一张顾恩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的照片,照片的前景能看到餐车的一角和上面的酒。 “怎么了?”于言看着林越冬突然变黑的脸问道。 “后院起火了。”林越冬冷冷的起身道。 顾恩窝在沙发上,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握着酒杯,大有一副不醉死不罢休的气概。 很多事情不试还好,一试反倒越发烦恼。 他试图将面对林越冬时产生的情绪转移到别处,于是找了调酒小哥来,想着放纵一次或许能抵消身体里叫嚣的渴望和挥之不去的烦躁。 可是他发现,面对调酒小哥的时候,他体内的所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原来那种渴望,是独独面对林越冬时才会有的。 他对林越冬的感觉,就像是蛰伏已久的野生菌一样,被没来由的大雨一浇,一夜之间便疯长了起来,而且涨势蓬勃,他自己压根就控制不了。 顾恩只要了一瓶酒便打发走了调酒小哥,随后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他为什么会对林越冬产生那样的感觉?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下了咒?那个渣男,那个变态,那个性/无能……此时说不定正和自己的老相好做着不可言说的事情。 或许自己对他的臆想,只是源于对他血液的渴望,并无其他。可是为什么他试图去吻调酒小哥的时候,脑海中会浮现林越冬的影子? 顾恩试图给自己找个借口,结果得到的都是相反的结论。于是他索性刻意放任酒精麻痹着自己的意识,丝毫不愿清醒过来。 他甚少有需要面对这种复杂的情绪时候,所以这一切对他而言极为陌生而生疏。他有些害怕,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突然动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顾虑,放任自己去尝试一下对一个人动心的滋味。 “为什么老是你?” 顾恩双眼迷离的伸手拂过眼前之人的面颊,其上的温度真实而熟悉,就像他不经意间回味到的那般于他而言近乎灼热,实则恰到好处的温暖。 “你喝醉了。”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贴上顾恩的额头,之后顺手拿走了顾恩手里的酒瓶。 “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吃饭、睡觉……醒着、醉了……为什么哪里都有你?”顾恩挥舞着一只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过了片刻之后拿开手果然眼前空无一人。 “我就知道,又是幻觉。” 顾恩将酒杯里的酒仰头饮尽,跌跌撞撞的起身,不小心踢翻了脚下的酒瓶,然后一脚踩在上头险些摔了个跟头,好在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的从身后将他接住。 “别闹了,去睡觉。” 林越冬一只手臂伏在顾恩的腰上,半搂着顾恩将其送到了卧室。 “你别走……”顾恩被林越冬按在床上,还不忘念念有词道:“你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你要缠着我……” 林越冬目光不经意的落在顾恩半开的衣领下,那里锁骨的轮廓清晰而充满诱惑力,他急忙躲开视线以免自己做出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来。可惜完全放弃清醒的顾恩,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兀自用他迷离的目光追着林越冬不放。 “你说我缠着你,那你告诉我,我怎么缠着你了?”林越冬坐在床边,略微俯身望着顾恩问道。 “你……” 两人离得太近,林越冬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温柔的不太真实。顾恩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看着对方的目光不由有些痴了。 “我怎么样?”林越冬不紧不慢的追问道。 顾恩将目光移到林越冬带着弧度的唇上,呼吸间萦绕着林越冬从茶室带来的淡淡的檀香,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唇角。 “你……”顾恩的呼吸渐渐有些紊乱,思绪更是乱的一塌糊涂。 林越冬俯身慢慢凑近顾恩的唇,喃喃的道:“你想让我怎样,我就怎样,好不好?”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林越冬试探性的在顾恩唇上印下一个吻,顾恩并没有回应,可是也没有推开他。 【本文独家发表与晋·江·文·学·城,请喜欢的朋友支持正版,勿看盗·文~~么么哒~】 第7章 .18 顾恩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林越冬理智尚存,并没有冒进,所以只在对方唇上留下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唇分之际,顾恩有些口齿不清的道:“我想离你远远的……”两人额头相抵,林越冬目光忍不住一黯,却闻顾恩又道:“可是……” “可是什么?”林越冬捧着顾恩的脸急切的问道。 “可是……我又忍不住想……”顾恩突然伸手勾住林越冬的脖颈将人向下一拉,然后主动吻住了林越冬。 双唇相接的瞬间,林越冬愣怔了足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恩的舌尖已经探入了他的口腔内。 林越冬修长的手指深入顾恩凌乱而柔软的发间,然后强势的夺回了主动权。顾恩一向冷静躲闪,每天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禁欲模样,如今难得流露出心底的渴望,几乎像是春日的星火一样,瞬间就点燃了林越冬体内的原野。 两人吻得情动,林越冬的舌尖不小心被顾恩的牙齿勾破,血丝在口腔中渐渐弥漫,一瞬间就勾起了顾恩体内的疯狂。 顾恩瞳孔微红,嗜血的*和情动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让他一瞬间像挣脱了牢笼的狮子一样。被突然压到了身下的林越冬,瞥见顾恩瞳孔中渐渐加深的红色,突然一个激灵,目光中闪过一丝犹疑。 顾恩伏在林越冬身上剧烈的喘息了片刻,终于从对方有些错愕的注视中恢复了理智。酒精的作用迅速从他的身体中退去,他的瞳孔也渐渐恢复了棕色。 “恩恩……”林越冬重新吻住顾恩,双唇触到的瞬间,顾恩突然将林越冬推开,然后有些狼狈的躲到了洗手间。 混沌的理智和记忆渐渐恢复,顾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所做所为,可是他不太想承认。他不可能对林越冬有感觉,那种失控肯定是源于林越冬的血液,他想要的并不是林越冬这个人,而是林越冬的血。 一定是这样,顾恩自欺欺人的想,不会是别的原因。 “你没事吧。”林越冬紧张而关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对不起,我喝多了,不太清醒。”顾恩道。 门外之人沉默了半晌,而后道:“这个借口也太俗套了吧,用来骗调酒那小子还行,拿来忽悠我这种情场老手未免太小瞧人了。能不能换个高级一点的借口,不然太伤自尊了。” 顾恩有些颓然的坐在地上,道:“你就当成是我酒后乱/性,我向你道歉。”总之不是我对你动心就对了。 “是么?”林越冬夸张的叹了口气,道:“那我倒要期待你多乱/性几次,不过你放心,我器大活好不粘人,你尽可以拔/吊无情,我绝对不会像今天那个出现在楼顶的家伙一样,缠着你要你负责的。”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么?”顾恩声音有些闷闷的道。 “你出来我就走。”林越冬道。 过了许久,顾恩起身打开洗手间的门,两人四目相对。顾恩的面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冷淡,林越冬目光一黯,转身拖着有些颓然的背影离开了顾恩的房间。原本就懊恼不已的顾恩,望着对方的背影,心里竟生出了些许罪恶感。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竟然伤害了林越冬的感情。他之前还骂林越冬是渣男,那如今自己的行为还不是一样渣? 怀着这份莫名其妙的内疚和自责,顾恩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望着满屋子的黑暗,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林越冬离开之前那个黯然神伤的表情。 手机传来震动,消息提示收到了来自【我的骑士先生】的信息。顾恩拿着手机愣怔了好一会,然后才打开信息: 【之前袭击你的那个人也是于言的朋友,我和他已经讲和,之后他不会再对你造成威胁了。】 顾恩在回复界面打了【谢谢】两个字,随后一想那个人本来就是林越冬招来的,和自己没关系,所以好像不应该对林越冬说谢谢,于是他又把那俩字删掉了。 想了想他又打了【对不起】三个字,可是转念一想,他这句话是对今晚自己酒后乱/性那件事说的,回复在这条信息后有些文不对题,最后索性又删掉了。 林越冬坐在阳台上,手里一直握着手机,可迟迟没有收到顾恩的回复。就在他以为顾恩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手机突然一震,收到了一条来自【小妖精】的信息:只有两个字,【晚安】。 林越冬满心失落,却依然盯着那俩字看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出于尴尬还是出于内疚,自那之后,顾恩一直刻意躲避林越冬,一连几日都是早出晚归,或者干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林越冬倒也耐得住性子,索性就趁这几天安心把伤养好了七七八八。原本说要耽搁三天的日程,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能如期了。 这日顾恩回来的时候又是深夜了,他见屋子里的灯都关着,猜想林越冬八成是像往常一样睡了。因为怕吵醒林越冬,所以顾恩蹑手蹑脚的回房,连灯都没开,匆匆冲了个澡便准备上床睡觉,没想到从洗手间出来后,发觉自己的床上多了一个人。 “快上来呀,已经等你好久了。”床上的人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那副神情倒像是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 “你怎么会在这儿?”顾恩下意识的捂着自己腰上的浴巾道。 “等你呀。”林越冬理所当然地道。 顾恩将目光从林越冬只穿了一条内裤的身上移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道:“你别闹,那晚我都和你说清楚了,也向你道歉了。” 林越冬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将目光移向顾恩裹着浴巾的下半身,那里不知道是由于刚洗完澡还是由于什么别的原因,如今正默默的半撑着小帐篷。 “编辑大人,你也太纯情了吧?”林越冬道:“你之前去酒吧约/炮时的气概都哪里去了?我只不过是觊觎你的*,又不是要虏获你的灵魂,你至于这么扭扭捏捏的么?” 顾恩闻言面色略有些不好看,皱着眉头将目光转向林越冬。 “看你那晚喝醉了之后的表现,你明明对我挺感兴趣的,搂着我又亲又抱的,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大家都是男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林越冬又道。 “那你想怎么样?”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从床上下来,站到顾恩身边,道:“我想帮你,也想帮我自己。” “我不需要你帮我。”顾恩道:“那天晚上是个误会。” 林越冬突然笑了一下,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他略低着头,俯视着比自己矮了几公分的顾恩,强大的压迫感让顾恩不由后退了两步。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还拿来骗我?” 林越冬始终保持着和顾恩近到几乎相贴的距离,对方后退他就前进,最后顾恩的背已经贴到了墙壁上。 “你到底想怎样?” 顾恩此时已经被面前之人的气息搅得有些心痒,他的骄傲和冷静都在对方的步步紧逼中一一败得体无完肤,如今就像是听凭发落的猎物一般。 “我已经回答过了,你怎么又问呢?” 林越冬说罢俯身凑近顾恩的唇,却并没有吻上去,只是保持着即将触到的距离,像是故意在挑逗对方又像是恶意的惩罚。 顾恩贴着墙壁一动也不动,他甚至不敢开口说话,因为只差分毫的距离他和林越冬的唇便会碰到一起。两人的气息交缠呼应,呼吸的频率都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许多。顾恩甚至能听到清晰的心跳声,只是他脑袋一片混乱,几乎分不清那是来自谁的心脏。 “我再问你一遍,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林越冬的脑袋往后退了几分,给顾恩留出了说话的余地。 “我……没有。”顾恩道。 林越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突然伸出一只手隔着浴巾握住了顾恩早已挺/立许久的某处。顾恩猝不及防,不由闷哼了一声。 “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都硬成这样了,你还不让我帮你?”林越冬低头伏在顾恩耳边,说话时的气息有意无意的喷在顾恩的耳际,惹得他原本就处于兴奋状态的某处不由更硬了两分。 顾恩试图去扒开林越冬的手,却发觉非但是徒劳无功,反倒遭到了对方恶意的作弄,林越冬的拇指刻意在顶端摩挲了一下。 “放开……唔……” 顾恩刚一开口,林越冬就故意在手上加了两分力道,顾恩下意识的弯了一下腰,一只手扶在林越冬的胳膊上,上半身几乎倚到了林越冬的身上,同时未免自己叫出来,他只得抿着嘴不再做声。 第7章 .18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既有些剑拔弩张,又夹杂着浓浓的暧昧。 “是你先勾引的我,如今却想赖账,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么?”林越冬说话的时候嘴巴几乎贴在了顾恩的耳朵上,下巴不经意蹭过顾恩敏感的脖颈,惹得顾恩顿时分寸大失,一张脸和耳根都红得不成样子了。 眼看着顾恩已经到了理智尽失的边缘,林越冬将贴着墙壁的顾恩拉到自己怀里,牢牢的禁锢住,然后伏在顾恩耳边道:“我并不想逼你,可是我没办法……自从那晚你吻了我之后,我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这几天一直躲着我,可是我越是见不到你,反倒越想你。” 两人赤/裸的胸膛紧贴在一起,下身也若有似无的隔着布料相互摩擦着,顾恩原本就一片空白的大脑如今就像断了电一样,几乎报废了。 林越冬不待顾恩反应过来,突然放开了对方,然后拉开洗手间的门道:“我先洗个澡,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对我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你就趁这会儿功夫离开吧。否则,我就当你承认了。” 林越冬说罢就跨进了洗手间,丝毫没给顾恩说话的余地。 顾恩一脸懵逼的立在原地,听着洗手间里响起的水声,默默的发了半天的呆。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这是他的房间啊,让他离开去哪儿?况且,即便今晚离开了,还有明晚。 这几日他虽然像个鸵鸟一样一直在躲着林越冬,可是任他再自欺欺人,也无法否认,他对林越冬确实动心了。如果不是他心底的顾忌太多,他早就该意识到这一点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眼看没多少天就要到8月18了,他不想让林越冬搅进来。他不敢冒险,同样的事情不能发生第二次。 或许,而今之计,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让林越冬彻底忘记那天晚上的事,然后自己有意的疏远林越冬。如果林越冬对他的感觉并非一时兴起,那么待那件事了结之后,他也不排斥和林越冬试一试。 顾恩打定了主意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不安起来。林越冬有别于普通的猎物,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试图催眠对方的。可是事到如今,似乎没有别的法子了。 就在顾恩胡思乱想之际,洗手间的水声突然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林越冬从洗手间跨出来,身上不着寸缕。 顾恩望见全/裸的林越冬之后目光像被烫到了一样,下意识的想转开,却最终忍住了。想要像催眠其他的猎物一样催眠林越冬,那顾恩就要掌握充分的主动权。 一旦节奏被林越冬抢走,他就失去了先机。 想到这里,顾恩快步上前勾住林越冬的脖子便吻了上去。林越冬略一愣怔,随即便反应过来,强势的想要夺回主动权,可是顾恩固执的不想让他如愿,所以极尽所能的想让林越冬陷入被动。 林越冬稍一恍神便大致猜到了顾恩的意图,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依照顾恩的个性,似乎也没别的可能。 既然顾恩以为自己势在必得,那何不迁就他一下,让他暂时得意一会儿呢。念及此林越冬便彻底的放弃了挣扎,任由顾恩把自己暂时当成一个无处可逃的猎物一样。 可惜,归根结底林越冬才是那个手握玄机的猎人,顾恩作为捕猎者的自尊,今夜恐怕要彻底粉碎了。 依照以往任何一次成功的捕猎那样,顾恩尽心尽力的将自己的猎物送上兴奋的顶点,只要掌握好时机,咬破对方的血管,捕猎就算成功了。至于之后的催眠,想要对方记住什么,忘记什么,或者放弃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中。 林越冬极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太快达到顾恩等待的那个点,终于在快要缴械投降之际,他突然搂住顾恩的腰,然后用力一翻,将顾恩面朝下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顾恩愣怔的转头望着林越冬,显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越冬虚伏在顾恩的背上,一只手捏住顾恩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强势而火热的吻,另一只手抓住顾恩的双手,将其禁锢在顾恩的头顶,然后伏在顾恩耳边,道:“你把我伺候的很舒服,现在换我来伺候你。” 后知后觉的吸血鬼先生终于意识到,到嘴的猎物飞走了。而他,被他的猎物给压了。不是说好了性/无能么,为什么感觉不是呢! “你……等一下……唔……” 顾恩骤然失手有些慌乱,可是他一开口想说话就被林越冬吻住了,他情急之下又不慎咬破了林越冬的舌头。 或许是由于身体的兴奋掩盖住了对血液的渴望,这一次他并没有产生太过强烈的嗜血*,可是他怕被林越冬发现端倪,依旧谨慎的避开林越冬的视线,将脑袋埋在了枕头里。 “别怕……”林越冬伏在顾恩的耳边低语道:“我不会弄疼你的。” 顾恩满腹的懊恼和羞愤,终于在林越冬不知疲倦的折腾到后半夜之后渐渐分崩离析,到最后只剩下破碎的喘息和呻/吟。 林越冬表面上一直都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可是他固执起来简直让人毫无他法。尤其是在床上,林越冬固执的就像一个不容质疑的君王,丝毫不给顾恩讨价还价的余地。 明明他嘴里一直说着最温柔的情话,可行动上却丝毫不打算迁就顾恩。林越冬又不傻,在这种事上当然不能迁就。 他打定了主意,只要是上了床,一定不能给顾恩面对自己的机会,所以做的时候要用后入的姿势,做完了也只能从背后抱着顾恩。否则,万一顾恩心血来潮在他的脖子上来一口,那这一切不就白费了么。 顾恩早晨醒来的时候,发觉林越冬从他身后将他牢牢的拥在怀里。他试了试想挣脱出来,但是随即瞥见了林越冬手臂上那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伤痕,想到那一刻林越冬手臂上传来的温度,他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悸动。 “昨天晚上没有满足你么?一大早的你又把我弄硬了。”林越冬蹭了蹭顾恩的后颈,然后在顾恩的耳朵上亲了一下。 感受到身后某个带着热度的部位正贴着自己的身体,顾恩皱了皱眉,然后冷声道:“放开,我要去洗澡。” “你又要翻脸不认账么?”林越冬不老实的拿某个部位磨蹭着顾恩的身体,一只手在顾恩胸前到处惹火,大有一副,你要不认账我就再做一遍的架势。 顾恩见状唯恐林越冬当真又要来一发,只得气闷的道:“我没说不认账。”林越冬闻言终于勾起一丝笑意,然后放开了怀里几乎要炸毛的顾恩。 念及昨晚的事,顾恩就一肚子委屈。可是他自己主动撩得人,哭着也要承受。要怪就怪他一时疏忽大意,没想到林越冬在床上竟然那么强势,丝毫没有给他下手的机会。催眠计划没得逞也就罢了,害他还非常殷勤的把林越冬伺候的那么妥帖,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恩收拾完自己之后,一直在洗手间磨磨蹭蹭的不肯出来,一想到要面对林越冬,他就一肚子尴尬。好在林越冬还算识相,自觉地在顾恩出来之前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十几分钟后,顾恩收到了一条信息,发信人是【我的骑士先生】: 【亲爱的,早餐在桌上,你自己吃,我傍晚之前回来。】 今天天气不太好,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不知道是因为情绪的原因还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顾恩整个人都觉得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的错觉,所以他干脆窝在床上睡了一天。 林越冬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发觉顾恩没有动过,不知道是没胃口,还是心情不好,竟然连吃东西勉强做做样子的功夫都省了。 林越冬试着去拧了拧顾恩的房门,发觉在里头反锁了,心里不由有些好笑。睡都睡过了,这家伙竟然还这么防着他。 “恩恩?” 林越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顾恩拧着眉头翻了个身。 “我这里有钥匙,你如果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了。” 林越冬立在门口,面上带着明显的笑意。果然不到半分钟,就听到了顾恩匆匆起床跑来开门的声音。 “你想干嘛?”顾恩顶着一头乱发和惺忪的睡眼,即便面色冷淡至极,也很难让人觉得他是在质问,反倒这幅样子看在林越冬眼里多了几分慵懒的诱惑。 “收拾一下,上山,干活。”林越冬道。 一连几日没开工,竟然连正经事都忘了。顾恩一边收拾自己,一边觉得有些荒唐,自己竟然也有这一天,真是色令智昏。 第7章 .18 等两人从住处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笼上了淡淡的昏暗。林越冬只带了一架装了广角镜头的相机,连背包和三脚架都没带。 两人沿着上次上山的路而行,林越冬走在前面,一直三步一回头的盯着顾恩看。后者实在是被他看得没了脾气,索性快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不过这么一来,顾恩反倒更别扭了。上山的路有些坡度,走在后面的人只要往前看,目光自然就会落到前面之人的下半身。顾恩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林越冬正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顾恩的屁/股。 “怎么了?”林越冬见顾恩突然停下,一脸茫然的问道。 “你……”顾恩支吾了片刻道:“还是你走前面吧。” 林越冬闻言便依言走到了顾恩前面。结果没走几步,顾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也……可这也怨不得他,走在后面只要自然的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对方的下半身啊。 “不用不好意思,想看的话我脱光了给你看个够都行。”林越冬在前面头也不回的揶揄道。 顾恩闻言一脸尴尬,忙转移话题道:“我们这会儿去山顶拍日落么?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你觉得今天会有日落么?”林越冬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开口道。 “那我们上山干什么?”顾恩道。 “约会啊!床单都滚过了,我们还没有过像样子的约会呢,今儿给你补上。”林越冬说罢回头见顾恩突然停住不打算继续走了,于是皱了皱眉头道:“你不会又想不认账吧?” 顾恩盯着林越冬看了片刻,然后冷笑了一下道:“之前是谁说的器大活好不粘人,结果事后就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一样。” “编辑大人,我是不是爷们儿你还能不知道么?昨天晚上是谁……”林越冬揶揄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顾恩一脸窘迫的道:“你叫我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拍摄,就是想拿昨晚的事情来恶心我。” “恶心你?”林越冬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沉声道:“你觉得昨晚……很恶心?” 顾恩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于一个吸血鬼而言,捕猎失手不说还让自己的猎物给睡了,这事儿确实够让人郁闷的。不过平心而论,除去这个原因之外,昨晚也不算太坏,他甚至有点回味。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吸血鬼先生更窘了,索性气呼呼的转身要下山。当然他不是生林越冬的气,他是生自己的气。 “你是要回去找调酒那小子吗?”林越冬对着顾恩的背影道。 顾恩闻言不由顿住的脚步,回过头便看到林越冬面上挂着晦暗不明的表情,像是在吃味,又像是别有深意。 “你想说什么?”顾恩道。 “你喜欢他就因为他是个零?你要是喜欢在上面,我也可以满足你啊,干嘛要舍近求远?”林越冬道。 “莫名其妙。”顾恩抛给林越冬一个冰冷的眼神,便转身继续朝山下走去。 林越冬挑了挑眉,快步追上去,然后索性将人往肩上一扛,也不理会顾恩几乎要吃人的愤怒眼神。顾恩是领教过林越冬的力量的,所以他自知不是林越冬的对手,索性也没怎么反抗。 他扛着人往山上走了一段,发现顾恩既不挣扎,也没开口骂他,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赶忙将人放下,一边挡着去路防止顾恩夺路而逃,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气了?” 顾恩被他这么一闹,气急反笑,索性转身与他一前一后朝山上走去。 “现在你能告诉我,我们去山顶干嘛了吧?”顾恩问道。 “想送你一个礼物。”林越冬道。 顾恩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面上蕴着神神秘秘的笑意,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的道:“我劝你最好把艺术家哄小姑娘的那些套路收起来,免得以后我看到你的作品之后联想到你这个人就会忍不住笑场。” “你只要愿意想起我,怎么着都行。”林越冬道,“不过我可没把你当小姑娘哄,你不要代入感太强。” 顾恩尚未言语,突然觉得面上一凉,他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夜色已经比先前浓了几分,厚厚的乌云不知何时聚积在了他们上方。 “要下雨了。”顾恩道:“我们要赶紧下山么?” “好不容易把你骗上来,哪有那么容易就回去的道理。” 林越冬一手护着胸前的相机,一手拉起顾恩的手腕,二话不说向着山顶狂奔而去。 不过片刻,雨便开始下了起来,初时只是淅淅沥沥的下,后来便有了越来越大的趋势。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被风一吹颇有几分夏日里不该有的冷意。 顾恩被林越冬拉着往前跑,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眼前那人挺拔的背影和他记忆中某个片段突然毫无征兆的重合了,全世界似乎只剩下耳边的雨声和他手腕上传来的温度。为什么眼前的一切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在梦里经历过一次一样。 雨势渐大,不过在两人被彻底淋成落汤鸡之前,他们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别致的小木屋。那座小木屋建在距离山顶不远的一处平台上,这个季节刚好背着风,所以即便门窗都开着,里面也没有被雨水淋到。 林越冬牵着顾恩躲进小木屋之后,便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给顾恩擦头。顾恩还沉浸的方才的错觉中没有回过神来,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接过毛巾,然后问道:“相机没事吧?” “应该没事。”林越冬拧开灯,抱着相机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雨水浸到机器里面才将其放到一边。 顾恩这会儿才来得及细看屋里的陈设。靠里的一侧是一张不算宽大的行军床,床头有一只简易的柜子,柜子上摆着屋里唯一的一盏充电式照明灯,屋角放着林越冬的三脚架和相机包,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一把折叠椅和一只大登山包。 “这都是你上午背上来的?”顾恩问道。 “嗯。”林越冬打开登山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水、食物、衣服……这家伙准备的倒是挺齐全,看得出是经常来此或者说经常到各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暂居。 “你来之前看过天气预报吧?”顾恩问道。 “看过。”林越冬拿了一套干衣服给顾恩,道:“把湿衣服换下来,穿着不舒服。” 顾恩略一迟疑,接了过来,却并没有打算换。这屋子就这么大点儿,要换衣服就意味着要在林越冬面前脱个精光,万一那家伙把持不住,自己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林越冬道:“你怎么防我跟防贼似的?我看起来像那种色胆包天的人么?” “像。”顾恩由衷的道。 林越冬不由失笑,当着顾恩的面毫不避讳的把自己脱光,换上了另一套衣服。顾恩猝不及防的把对方看了光光,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昨夜的那一幕,面色刷的一下就红了。 “做那种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昨晚不也是你先勾引的我么?”林越冬说罢也不去看顾恩,在登山包里取出了睡袋,将其打开后铺到了行军床上。 顾恩的衣服因为淋了雨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他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趁着林越冬忙活的时候把衣服换上了。不过他换完衣服之后才发现,林越冬坐在床上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饿的话吃点东西,不饿的话过来睡觉吧。”林越冬说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非常自然,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 可是……那张小床……还有床上的双人睡袋,这也太别扭了吧。 “过来。”林越冬拍了拍自己旁边,道:“再不过来我可要熄灯了,这电要省着点用,没有备份的电池。” 顾恩闻言将信将疑走过去坐下,林越冬侧头望着他笑了笑,然后伸手将灯关上了。 木屋看起来很简陋,可是防水效果倒是不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顾恩一直担心屋子会漏水,可是事实证明他有些杞人忧天了。 黑暗中,两人依偎在一起躺在睡袋上。床太小,两人并肩之后就躺不下了,所以林越冬侧身搂着顾恩的时候,怀里的人只是身体稍稍僵硬了一下,并没有挣扎。 “你明知道今晚会下雨,什么都拍不成,还大费周折的跑上来。万一明天也下雨呢,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天晴吧?”顾恩问道。 “放心吧,我看过天气预报,明天早晨不会下雨。”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要拍日出?” “你想和我一起拍日出么?”林越冬有些期待的问道。 “配合你的拍摄是我分内的事。”顾恩声音有些闷闷的道。 林越冬伸手揉了揉顾恩的短发,道:“你一定要用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和我说话么?” 顾恩将那只渐渐不太/安分的手拿开,却没有回答林越冬的问题。他有些气闷,倒不是因为林越冬拉着他拍完星轨拍日出为的却是满足别人的愿望,而是因为他竟然会为此而感到不悦。 他只不过对林越冬小小的心动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被对方睡了一次,竟然就已经开始吃一个莫名其妙都没见过面的人的醋了。吸血鬼先生为自己酸酸的小情绪感到非常的尴尬和羞愧。 躺在一旁的猎人先生隐约感觉到被自己搂在怀里的人似乎有些小情绪,可是他一时之间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哪句话惹得人家不高兴了,又或者是嫌弃这房子太简陋床太小了? 念及此,猎人先生主动往外挪了挪,想尽量为吸血鬼先生多留出了一些空间,没想到对方也有样学样,往里挪了挪。于是,一张窄的离谱的小床,中间愣是被两人让出了一道挺“宽敞”的缝隙。 第7章 .18 顾恩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险些从本就不宽敞的床上滚下来。 不知道是昨夜的雨声频率有利于促进睡眠,还是躺在林越冬身边的缘故,顾恩这一觉居然睡得很香,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开着的窗子外已经透出了熹微的晨光。 或许是因为下了一夜的雨,屋子里漂浮着淡淡的木头香味。空气略有些潮湿,带着山上的早晨特有的冷意。顾恩缩着肩膀打了个哈欠,抱着原本盖在身上的薄毯坐在床上发了几分钟的呆,等渐渐醒了觉他才想起来原本应该睡在旁边的林越冬此时不知去向。 顾恩磨磨蹭蹭的起身,拿起床头林越冬放在那里的长袖外套披在身上,然后趿拉着鞋子又呆呆的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虽然昨夜睡得特别早,但是对于顾恩这种把睡觉当成人生乐趣的人来说,起床永远都应该伴随着无尽地磨蹭和对床的留恋。 等顾恩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距离他醒来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 太阳还没有出来,外头有些灰蒙蒙的。顾恩被寒冷的空气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于是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老老实实的穿上了。 昨夜他们冒雨赶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匆忙之间也看不真切周围的环境,如今虽然还未天亮,但是接着蒙蒙的晨光倒也能把周围看个大概。从木屋里出来,便能望见不远处的山顶,只不过往上走的路在另一边,所以山顶的景物被一部分山石挡住了。 顾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按照这个季节,应该快要日出了。想必林越冬自己扛着机器去了山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叫醒他。 他犹豫了片刻,提步朝山顶的方向走去。 淡淡地晨光中,林越冬挺拔的身影极容易辨认。他立在山之颠,面前摆着三脚架和相机,目光一直望着前方。 待顾恩爬到山顶之后才发觉,林越冬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视线毫不避忌的落在他身上,表情中待着一丝类似于喜悦和兴奋的情绪。 “你再晚来一分钟,我就要去服侍你起床更衣了。” 林越冬指了指自己的身边的折叠椅,示意顾恩坐下。 顾恩望了望此时尚毫无动静的东方,依言坐下,道:“依我看,今天太阳都未必能出来。” “你出来就行了,太阳出不出来没所谓。”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头,没有做声。 林越冬盘着腿坐到顾恩的旁边,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悬崖。这座山的地势并不平衡,他们上山的那一侧坡度很缓,而他们此时面对的那一侧却是陡峭的悬崖。 眼看天色越来越亮,东方却丝毫没有出现太阳的影子,顾恩不禁有些失望的道:“天已经亮了,太阳被云彩挡住了。” 林越冬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别失望的太早,编辑大人。多一点耐心,才有可能得到惊喜。” 顾恩忍不住看了林越冬一眼,对方面带笃定,丝毫没有失望之色。可是,太阳确实已经出来了,无论如何他们今天都不可能拍到日出了。 “别看我,看那里。” 林越冬伸出一只手捏着顾恩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顾恩原本还想躲开,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正前方的时候,不由便忘记了挣扎。 距离他们几米之远的悬崖之外,厚厚的云层突然像注入了流动的液体一样,纷纷开始四散。支离破碎的云缝之中,火红的霞光若隐约现,就像随时会冲破束缚,迸射而出。 不过片刻之间,原本像大团棉花一样的云,像被日光原地消解了一般,只剩薄薄的一层,随着微风缓缓移动。死气沉沉的山顶,突然变得云雾缭绕,朝霞仿佛也和流动的云融为了一体,将灰白的云雾染上了些许不太真实的颜色。 等天色彻底变亮之后,朝霞渐渐退去。稀薄的雾气随着风的方向,不断的翻飞涌动,时而聚成大朵的云,时而又散成稀薄的雾。苍翠的群山在云雾之间时隐时现,不自觉的就充当了背景。 “这是……云海。”顾恩喃喃的道。 “嗯。”林越冬侧头望着顾恩,道:“一直都想带你来看,总算是如愿了。” 顾恩闻言回过神来怔怔的望向林越冬,表情有些错愕。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林越冬口中的这个“你”,恐怕并不是自己吧?可是林越冬的目光就那么赤/裸裸的望着他,从眼神中丝毫看不出异样。 “你……”顾恩避开他的目光,略有些嘲讽的道:“现在几天的光景都能用一直来形容了,怪不得人们都喜欢说,片刻即永恒。” “将风起云涌,凝于一息,把人世无常,寄予天地。摄影师的快门,能装得下片刻,也装的下永恒。”林越冬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就像在说一件寻常之事。 顾恩闻言心跳突然乱了几拍,开口道:“这句话是……” “这是两年前你在我那组照片的后头写的一句话,没想到那会儿你那么矫情。”那本杂志的样刊他至今都还留着,实际上每一本样刊他都没丢。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想着能带顾恩来看看多好哇,如今总算实现了。 “你早就认识我了?”顾恩道。 “废话,如果不是你写得东西勉强还凑和,我怎么可能继续和你们合作?”林越冬道。 顾恩突然回忆起那天两人在咖啡馆见面时那场并不愉快的交锋,问道:“你既然早就认识我,为什么我约你采访的时候,你一直推三阻四的?” 林越冬笑了笑,道:“想多逗逗你呗。”见顾恩面色微变,他又忙补充道:“我听李家家说你工作特别干净利索,如果我不拖着你软磨硬泡的,你两个小时就采访完走人了,哪还能有我什么事儿啊。” “所以你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顾恩问道。 “嗯。”林越冬望着顾恩阴晴不定的脸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道:“其实……最开始我……” 林越冬话到嘴边又及时咽了回去,他很想借机旁敲侧击的向顾恩坦白,可是他预料不到顾恩会有什么反应,他不敢冒险。 毕竟,他最开始接触顾恩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些怨念,甚至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毫不犹豫地把顾恩干掉。可是在面对顾恩的时候,他尚未出手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即便是曾经因爱生恨,可那股恨意也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之上。只要他对顾恩的爱重新萌发,那股恨意顷刻间便荡然无存了。 如今回想起来,林越冬甚至发觉,他压根也没有过真正要干掉顾恩的念头。那几个杀意一闪即逝的瞬间,不过是他发泄情绪掩盖自己脆弱的由头罢了。 “我自己也没想到,见到你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其实也算不得预谋,要说预谋,只有见你的第一天勉强算是,之后便都是……情不自禁了。”林越冬道。 情不自禁,这家伙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们来山城之前,你还是李峰的男朋友。”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忙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道:“我和李峰根本就没在一起过,而且我们也不熟,只是之前……有一些交集罢了。” 原来如此,顾恩一脸恍然,随即面上浮起一丝后知后觉的自嘲。他自从和林越冬见面之后,对方就一直做些不符合常理的举动,如今知道了缘由,那些不合常理便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些日以来,你一直在兢兢业业的耍我?”顾恩眉头微蹙道。 林越冬见他如此,不由有些后悔太早坦白了,道:“我并不是刻意要耍你,只是我等得太久了,所以就特别怕会失手……” “失手?”顾恩气急反笑,道:“你当你是老鹰抓小鸡?还怕失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势在必得的猎物么?” 林越冬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最怕的就是顾恩怀疑他的身份,如果顾恩产生了那方面的联想,再想打消那个念头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恩恩……” 林越冬伸手想去抓顾恩的手,却被他下意识的躲开了。 “你刚才忘了拍照。”顾恩突然转移了话题道。 林越冬没料到顾恩这一肚子火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逐格拍得,在你来之前就设置好了。” “我先回去了。” 顾恩起身便朝山下走去,看也没看林越冬一眼。 直到顾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林越冬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已经难以从捉弄一无所知的顾恩这件事上获得丝毫的乐趣了,相反,当他感觉到顾恩的回应之后,欺骗于他而言就变成了极大的折磨。 他恨不能直接拉着顾恩,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可是他不敢轻易冒险。如果顾恩对他的感情,抵消不了吸血鬼对猎人的恐惧呢?那样,他将毫无悬念的失去那个人。 第7章 .18 林越冬扛着机器回到木屋的时候,顾恩已经将所有东西重新打包好了,一副随时准备回程的样子。 “还在生气么?” 林越冬将折叠椅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望着顾恩。 “我没在生气。”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江湖传言越是说自己没生气的人,越难哄。顾恩原本就是个冷淡的性子,若是要和自己冷战,那可当真是叫天天不应。 “那你那么着急回去干嘛?”林越冬道。 “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还会下雨,趁这会儿天气还不错,再不下山会被困在上面的。”顾恩道。 林越冬瞥了一眼窗外,道:“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顾恩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原本还不错的天气,突然间又变得昏暗起来,而且不知何时还起了风。他推开门走出去,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雨,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放心吧,这房子靠着山石而且背风,很安全。”林越冬对一脸凝重的顾恩道。 “你上山之前知道会下一天一夜的雨么?”顾恩问道。 “知道。”林越冬道:“不过今晚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拍到日落。” 这种鬼天气能拍到日落?才怪! 顾恩暗自腹诽,却没再说什么。左右现在下着雨,他们也不可能冒雨下山。人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机器就要遭殃了。况且,早一天完成拍摄的计划,他们才能离开山城。眼看又快到顾恩捕猎的日子了,在这里整天和林越冬待在一起,出手也不太方便。 之前被顾恩打包好的睡袋,又被林越冬拎出来铺到了床上。他盘腿坐在上头,手里端着相机正翻看早晨拍到的画面。 “拍到了么?” 顾恩坐在一旁有些好奇,但是相机的显示屏太小,他不把头伸到林越冬旁边是不可能看清楚上头的画面的。 林越冬面上浮起一丝宠溺的笑意,一只手搂住顾恩的肩膀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然后把相机的显示屏放到顾恩面前点开了播放键。 逐格拍摄的云海按照正常速度播放后,如同快速翻飞的海浪一样,霞光穿过云缝中,像一片片锋利的光刀,将云海剪裁得支离破碎,最后随风而去,飘散如雾。 早晨顾恩看到的画面虽然壮丽无比,可如今在相机看到的是加速之后的画面。云聚云散天光普照的瞬间被快速流动的时间强化了,反倒更让人觉得震撼。 “喜欢么?” 画面停止的那一刻,林越冬的声音在顾恩耳畔响起。脖颈中温热的气息和身后不知何时贴近的怀抱让顾恩忍不住浑身一僵,继而面上一红,下意识想要躲开。 林越冬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妥协,他一只手拿着相机搁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另一只手搂着顾恩顺势一压,将顾恩整个人结结实实的禁锢在了身下。 居高临下的望着身下眉头微蹙的人,林越冬面上的笑意淡了两分,转而换上了颇为正经的表情。只是他目前的姿势太不正经,即便表情和态度都带着些郑重,也很难让身下那人觉得放松。 “还生气么?”林越冬问道。 顾恩很想让身上的人起开,可是看那人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只得开口道:“我没有生气。” “我骗你装作不认识你的事,你原谅我了?”林越冬问道。 “嗯,我已经原谅你了,现在你可以起来了么?”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光亮,然后不由分说俯身在顾恩唇上狠狠的吻了一下。不过他的吻很短暂,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他便将其结束了。 顾恩一脸懵逼的望着喜出望外的林越冬,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林越冬装作不认识他,虽然确实有耍他的嫌疑,可是……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这样的事情,处心积虑的欺骗和隐瞒,只是为了怕和他擦肩而过。 顾恩曾经笃定自己今生会孤独终老,可是今早在山顶,当林越冬说出那番话之后他心里的笃定突然就动摇了。 他此前一直觉得林越冬即便是有几分喜欢自己,也不过是出于一时的新鲜,哪怕那晚和林越冬阴差阳错的上了床,顾恩也没觉得两人能有什么结果。毕竟,林越冬那副根深蒂固的流/氓表象,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对一个人产生什么深刻的感情。 可是,今早在山顶发生的一切,让顾恩在心里结结实实的感动了一把。原来在他一无所知的时间里,有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直把他放在心里。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人的心里占据着多少空间,但是那怕是一丁点儿,也足以让顾恩冷冰冰的心里生出那么一丝暖意。 “既然你不生气了,那我们说点别的。”林越冬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肘撑着身体,整个人几乎和顾恩贴到了一起。 顾恩的心跳骤然快得一塌糊涂,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喜欢么?”林越冬道。 “喜欢……”顾恩道。 林越冬的目光刻意的在顾恩的面上来回打转,最后将视线的焦点停在了顾恩的唇上,喃喃的道:“我还没说是喜欢我还是相机里拍的东西,你回答的太快了。” “都喜欢。”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表情有些错愕,随后望着顾恩的目光突然开始变得热烈起来,他一只手伸到顾恩的头顶,手指下意识的梳理着顾恩有些凌乱的短发,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顾恩将目光移向林越冬微动的喉结,然后又快速的挪开,道:“都喜欢。” “恩恩!”林越冬低唤了一声顾恩的名字,然后把头埋向了对方肩膀。两人砰砰作响的胸口紧紧相贴,林越冬毫无预兆的硬了。 “你……你要干嘛?”顾恩显然感觉到了林越冬身体某个部位的变化,忍不住伸手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林越冬身体一僵,沉声道:“你别动!你要再乱动,我怕我会忍不住。” 顾恩:“……” 虽然林越冬很想放飞自我,趁机和自己身下的人来上一发。可是,他辛辛苦苦熬到今天,总算是熬出了头,可不只是为了和顾恩上床。他要的是将顾恩完完整整的据为己有,所以他必须得到更多才能安心。 “你……没事吧?”顾恩很想快点结束眼前这个尴尬的床咚,他十分确信如果林越冬再不起来,恐怕他自己也会忍不住要硬了。 “恩恩,我们现在也算是确立关系了吧?”林越冬半抬起上半身,俯视着顾恩问道。 “算吧?”顾恩红着脸闷声道。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是不是不该有那么多秘密?”林越冬问道。 顾恩闻言心中不由一滞,望着林越冬的目光便不由夹杂了一丝不安。察觉到身下之人的异样,林越冬又道:“我已经把我之前就认识你的事告诉你了,作为奖励,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你想知道什么秘密?”顾恩问道。 “我那天在你家门口捡到的那封邀请函,是做什么的?”林越冬道。 顾恩心中一乱,眼底的不安又浓了几分。他之前就很怕林越冬会因为和自己走得太近,而与那个【食客趴体】有所牵连,如今就像林越冬说的那样,他们也算是“确立了关系”,他更不可能让林越冬牵扯进来。 “那是一个私人聚会,都是我和王阳以前的老朋友。”顾恩面上恢复了以往那种冷静,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即便我们的关系现在不止是工作上的合作那么简单,我也不希望你对我的私生活干涉的太多。” “不想说就算了,那我换个问题。”林越冬伸出一根手指从顾恩的额头划过,最后经过顾恩的鼻梁落在他的唇上,“除了李峰,你是不是还和别人约过炮?” 顾恩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冷冷地道:“没有。” “我看到过你带人回家,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林越冬道。 “你跟踪我?”顾恩道。 “我……碰巧看到了。”林越冬狡辩道。 “你爱信不信。”顾恩道:“我那个时候孤家寡人,我想带谁回家就带谁回家,又不犯法,你管得着么?” 林越冬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反倒被逗笑了,“那你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了,你不会再随便出去勾搭别人吧?” 不勾搭别人,难道我吃你么?要是那样,用不了几个月恐怕就得把你的血喝干。顾恩腹诽了一番,最终在林越冬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嗯”了一声。即便知道将来还是得食言,可眼前这种情况,他总不能否认吧。 顾恩这个半真不假的“承诺”极大的取悦了林越冬,他俯身吻住顾恩,恨不得将自己毕生的温柔都拿出来讨好自己的身下之人。即便他知道,那人的“承诺”根本就不可能兑现。 第7章 .18 外面的雨下的不知疲倦,一直到黄昏前雨势才渐渐有所收敛。 半/裸着上身的林越冬跪在床沿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给床上熟睡的人拍照。顾恩也许是被林越冬折腾累了,也许就是下雨天没来由的犯困,总之脑袋沾着床就恨不得睡个天昏地暗。 林越冬对着顾恩毫无表情的脸拍全了各种角度和景别,转而小心翼翼的掀起盖在他身上的薄毯,将镜头转向了顾恩赤/裸的下半身。 顾恩那里的尺寸很普通,但是形状和颜色都恰到好处,林越冬将镜头的角度调整好之后,强忍着想要将其握住揉捏一番的冲动,忍不住将手机又凑近了一些。 “你有完没完?”顾恩突然抓住了林越冬拿着手机的手腕,眼睛还迷迷瞪瞪的,显然是被林越冬刚才的动作弄醒了。 “嘿嘿。”林越冬笑得一脸猥琐,道:“我没事儿练练拍照技术,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拍人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看你拍人?”顾恩皱了皱眉头,扯过毯子盖住自己腰部以下,道:“把刚才拍的删了。” “我刚才没拍到关键部位,你就醒了。”林越冬道。 顾恩瞪了他一眼,显然一百八十个不信,夺过林越冬的手机便要亲自消灭淫/秽图片。不过这会儿功夫手机已经自动锁屏了,顾恩只得面无表情的问道:“密码。” “你生日。”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下意识的在手机上输入了1222,然后手机便恢复了锁屏前的拍照状态。顾恩点开相册,最近的几张照片拍得是他各种角度的面部特写,还有眼睛,嘴巴,耳朵等部位的特写,甚至还有他胸部某两个点的特写。 “你无不无聊啊。”顾恩没好气的看了林越冬一眼,然后突然一恍神,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林越冬心里不由一紧暗道不妙,但面上却不露痕迹的道:“李家家告诉我的。”顾恩想了想,倒也没怎么怀疑。按照林越冬的说法,他和李家家应该相识已久,会交换这样的信息也不足为奇。 “以后不许趁我睡觉的时候偷拍。”顾恩将手机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林越冬,然后将他一脚踹下床,这才拿过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穿上。整个过程林越冬都一脸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顾恩穿上鞋子出了门。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的越下越小,如今已经停了。原本昏暗的天光,如今已近黄昏反倒明亮了起来。 林越冬拿着外套出来给顾恩穿上,然后顺手从背后抱住他,微微倾身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道:“我没骗你吧,今天确实有日落。” “我们现在要去山顶么?”顾恩问道。 “先吃点东西吧,你不饿么?”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一怔,这才记起来自己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好在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说自己不饿倒也说得过去,否则正常人类平白无故的断然不会一整天不吃东西。 “我早就饿了,怕你带的东西不多,撑不到我们下山。”顾恩找补道。 林越冬将话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不想再看他心慌意乱的样子,于是顺着他的话道:“放心吧,实在不够你还可以吃我,总归带你出来不会让你饿肚子。” 顾恩转过身作势踢了林越冬一脚,引得对方狼性大发,抱着他又亲了一会儿。直到顾恩已经不耐烦了,林越冬才住嘴。 两人就着水吃了点压缩饼干,便扛着机器又去了山顶。 一场雨下过,整个山顶的雾气都消散殆尽,终于露出了绵延的群青,和远处正自渐渐下落的夕阳。 顾恩立在林越冬的身侧,望着他摆机位,调镜头。这样认真的林越冬和平时不太一样,少了几分流/氓气,多了几分艺术家的气息。想到艺术家这几个字,顾恩不由有些忍俊不禁,林越冬要是知道自己被打上了这个标签,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笑什么呢,我的编辑大人。” 林越冬突然腾出自己的精力盯着顾恩看了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相机。 他侧脸的轮廓看上去其实很冷硬,并不太符合他平日里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夕阳将落,火红的霞光映在林越冬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不真实。 顾恩望得有些愣怔,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林越冬的脸。还好,触手温热,皮肤手感也很好,是真的林越冬,不是梦境。 “你想干嘛?”林越冬有些惊讶的盯着顾恩看了片刻,然后一脸坏笑道:“你不会想在这里和我来一……” “干你的活吧,太阳马上就没了。”顾恩没好气的打断他道。 林越冬依言转过头,却趁着顾恩不注意伸手捏了他的屁/股一把,惹得顾恩又抛给他一个冷眼。 黄昏向来短暂,上一秒钟看着太阳还有大半个脑袋在地平线上,下一秒钟稍一恍神的功夫,它就沉得无影无踪了。 顾恩与林越冬并肩立在崖边,望着远处渐渐暗淡的晚霞,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了一丝怅然。从前他是孤家寡人,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终于有人与他立黄昏了,他反倒有些患得患失。 如果这个人只能陪他走很短的路呢,那之后他又要一个人孤家寡人下去。只是,得到复失去之后的感觉,应该会比从未得到过更来得难熬吧? 等林越冬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去了。 林越冬将三脚架和登山包里比较重的东西都留在了木屋里,只带走了随身且轻便的东西还有相机。原来这地方他就常来,如今看来顾恩似乎也很喜欢这里,以后可以将这里作为一个共度两人世界的据点,隔三差五就带顾恩过来看个日出,或者在山顶上来一发之类的。 顾恩拎着灯和林越冬并肩走在下山的路上,丝毫没有料到身边这个衣冠楚楚的人心里那些拿不上台面的盘算。他有一肚子要忧虑的事情,根本来不及也没有心情去计划两个人的未来。 甚至,就连他们两个会不会有有未来他都不确定。如今他只能说服自己,过一天是一天。至于他的那些忧虑,只能慢慢想办法解决,或者解决不了的,只能去硬着头皮面对。 因为天黑的缘故,两人下山走得都很慢,等到了庄园的时候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雨,两人紧赶慢赶还是被淋湿了一点。 顾恩回房之后洗了个澡又敷衍的吃了点东西就去睡了。林越冬因为要整理这两天拍摄的素材,所以依旧回了自己的卧室,没有去打扰顾恩。 迷迷糊糊中,顾恩的耳边隐约传来了海浪声。他克制住自己强烈的睡意,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发觉自己的身边正躺着熟睡的林越冬。 那人一贯的没正形在睡着以后便都了无踪影,如今闭着眼睛,安静地像一个与世无争的孩子。顾恩的目光从林越冬的面上一路向下,经过他的喉结,和结实的胸口,最后落到了微微扬起地某处。 心跳抑制不住开始加快,顾恩索性伸手抚上了林越冬的身体。 熟睡之人的呼吸随着顾恩的撩拨渐渐凌乱不已,随后顾恩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然后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扯,顾恩毫无征兆的摔在了林越冬的怀里。 海浪声在耳边兀自此起彼伏,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早已心无旁骛,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一个与自己缠绵之人。 海水的腥味随着风送入顾恩的鼻腔内,他贪婪的吸了一口,随即发觉那味道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紧接着身体中突然升起一丝久违的渴望,他睁开眼睛才意识到方才太过兴奋,他不慎咬破了林越冬的脖颈。 一丝殷红的血在细小的伤口中渗出,那副画面很快便占据了顾恩的理智。他低头在伤口处舔了一下,惹得林越冬不由闷哼了一声。嗜血的渴望和浓重的情/欲糅合在一起,将顾恩的意识彻底的推向了涣散的边缘。 他几乎是屈从于本能的俯身含住了林越冬脖颈处的血管,然后他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口中便涌入了温热可口的血液。 “恩恩……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林越冬沙哑的声音在顾恩的耳边响起,吸血鬼先生终于恢复理智,然后他抬起头便看到了林越冬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的脸,和夹杂着恐惧、失望、愤怒的表情。他从来没有在林越冬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那是彻底的失望,甚至是绝望。 “对不起……” 顾恩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发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黑暗的卧室里,只有桌上的手机发出有些突兀的光,他的来电铃声不知道何时被人换成了海潮声,如今正不知疲倦的响着。 第7章 .18 顾恩盯着桌上的手机平复了片刻心神,方才噩梦中的恐惧感,终于被电话的铃声驱散了一些。 “喂……” 顾恩坐起身拿过电话,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显然还没有从噩梦中完全脱离出来。 “恩恩……我好像办了一件不太好的事儿。” 电话中的王阳有些支支吾吾,声音闷闷的,很显然心情不太好。 顾恩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钟,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八成不会是什么好事儿。王阳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做事还是有分寸的,连他自己都定义为不好的事了,想必不是小事。 “不会是你把李家家给睡了吧?” 顾恩一边揶揄王阳,一边将灯打开,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平时不是一个会主动开玩笑的人,这句玩笑与其说是揶揄王阳,倒更像是在刻意放松自己的情绪。方才那个梦,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他也仍然不由冒冷汗。 王阳难得没有接话茬,而是用夹杂着浓浓不安的语气道:“我把李峰给睡了。” “噗……”顾恩一口水刚喝下去,闻言不由又吐了出来,“你们俩不是好姐妹么,你连姐妹都睡,太没原则了吧?” 王阳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没说话,显然连纠正顾恩措辞的心情都没有。 “虽然我觉得你俩在一起有点怪怪的,但是睡了就睡了吧,也没什么好自责的。”顾恩道:“而且,他和林越冬之前并不是那种关系,所以你不是小三,不用有心理压力。” “我把他咬了……”王阳道。 至此,顾恩才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了。王阳一直对那方面的事情很开放,平时遇到喜欢的猎物也会睡上一睡,不像顾恩那么有原则。即便李峰是他们的邻居,依照王阳的个性,睡了或者咬了也不算是大不了的事儿。可是听王阳的语气,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不会……把他……喝干了吧?”顾恩问道。 “我又没疯,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王阳道。 顾恩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事情总算没有发生。吸血鬼一旦不能控制自己嗜血的*,便很容易陷入其中,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长此以往,即便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会面临被同类追杀的危险。 毕竟,大家要依靠人类生存,所以掩藏自己族类的身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旦有人挑战这个规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除此之外更要命的是,那种错手杀人的内疚感往往会比同类的追杀更容易毁掉一个人。 “我没有催眠他。”王阳道。 顾恩闻言眉头忍不住一蹙,问道:“你为什么不催眠他?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能接受你的身份,或者将你的身份暴露了你该如何收场?” “……恩恩,我现在心里很乱,你先别骂我好么?”王阳有些颓然的道。 顾恩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扯开窗帘,望着外头黑漆漆的夜,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你不在,我们俩经常出去喝酒。今晚我原本是打算出去捕猎的,但是他非吵着要跟我一块儿去,最后没办法,我们就在家里喝了一晚上酒。”王阳有些懊恼的道:“他喝多了,我也喝多了,后来我们就……” 顾恩闻言大概也能猜到事情的经过了。虽然他觉得王阳和李峰之间开始的时候未必会有感情,但是两个大男人,整天凑到一块儿难免日久生情或者酒后乱性。 “原本我是没有打算咬他的,我们做到后来,我一时兴起就没忍住。而且我也到了该捕食的时候了,当时脑子一热,就咬下去了。”王阳道。 “然后呢?”顾恩问道。 王阳深吸了一口,道:“然后他的反应特别强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我推开后就夺门而逃了。我当时还光着身子,又有些措手不及,等我回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他人就不见了。” 通常他们捕到的猎物在被咬开血管的时候,都不会反抗。因为他们嗜血之时冒出来的尖牙,在进入猎物的体内时对猎物可以起到麻痹的作用,猎物的恐慌和反应能力都会因此降低。所以即便等他们喝完血,并且替猎物愈合伤口之后再催眠也完全来得及。 李峰的反应太不寻常,倒真是让王阳有些慌了神儿。 “他脖子上的伤口愈合了么?”顾恩问道。 “没有。”王阳道:“我根本就来不及……我几乎刚咬下去他就挣脱了……” 和人上床的时候被咬了,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会是:认为对方有咬人的癖好,不过如果李峰是这么认为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夺路而逃。而且,普通人类在这个时候不可能有逃走的可能,毕竟王阳已经咬下去了。 李峰选择逃走,要么就是知道王阳的身份,要么就是怀疑王阳的身份。而他能成功的逃走,说明他的身体与普通人类是不同的。 可是,如果李峰知道王阳是吸血鬼,那他为什么要冒险和一个吸血鬼上床呢?而且,如果李峰真的知道王阳的身份,那么李峰又是什么身份? “恩恩……怎么办?”王阳沮丧的道。 “他离开多久了?”顾恩问道。 “大概十几二十分钟的样子吧,我追到楼下没追上,就回来给你打电话了。”王阳道。 顾恩沉吟了片刻,道:“他有可能是被你吓到了,如果是这样等他缓过来之后一定会联系你,到时候你就告诉他你有咬人的癖好,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你还是直接说第二种可能吧,能在被咬了之后全身而退,可不像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事。”王阳道。 “另一种可能就是,他知道你的身份。”顾恩道:“那么他是什么身份,你心里也该有数了。” 王阳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怀疑他是猎人?” “不要太早下结论,你先等等,如果24小时之内都联系不到他……” “我知道了,恩恩,你也小心点,林越冬和李峰之前就认识,如果李峰的身份有问题,林越冬八成也脱不了干系。”王阳道。 李峰会是猎人么? 顾恩挂断电话熄了灯,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试图理清这件事。 李峰似乎说过自己是六月底搬到隔壁的,而他和顾恩正式见面是在顾恩捕猎的酒吧,不过当时李峰并没有隐瞒邻居的身份,是顾恩没认出来而已。六月底这个日子,如今看来不能不让人多想。 那天在酒吧附近的街道上,林越冬突然出现,带走了作为顾恩猎物的李峰。后来,据林越冬所说,他把李峰揍了一顿。林越冬为什么要揍李峰?根据林越冬的说法,他当时就对顾恩有意思,那么他是为了顾恩而揍李峰么? 还是有别的原因? 那天晚上,是七月底,顾恩记得最后他们两人又一起出门了。后来呢……后来……顾恩突然坐了起来,手心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晚就有两个吸血鬼被猎人猎杀了,而地点就是他们停车的那条街附近。 是巧合?还是……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而这个可能,顾恩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林越冬之前那些有意无意的试探,一一浮上心头,原本毫无头绪的一切,被他串联到一起之后,结果突然变得明了了。先前顾恩一直说服自己是他想太多,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还有那晚…… 一开始,林越冬一直任由顾恩掌控着节奏,在顾恩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他却突然反客为主。而且后来,林越冬一直从背后抱着顾恩,原本还以为这是那个家伙的特殊癖好,如今看来,似乎是怕被顾恩袭击。 混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顾恩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可事情桩桩件件都指向那一个结论,他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果然,他注定就是要孤家寡人的过下去,原本还以为命格要被改了,没想到只是被一个猎人耍了而已。 此刻,顾恩心里只有恼怒和后怕,林越冬之于他突然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标签,这个让所有吸血鬼谈之色变的标签,一瞬间就把他对那个人的所有温情和感觉都掩盖掉了。 对林越冬的怨怼和惧怕,几乎占据了顾恩的所有意识。他心里所思所想就是要离那个人越远越好,其他的情绪暂时都被他堆到了看不见的角落。 就在顾恩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突然传来另一间卧室的开门声,而后是很轻的脚步声。顾恩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仿佛隔着门板都能想象得到林越冬的表情,那是一个猎人看着自己猎物时的表情。 35|7.28 就在顾恩紧张的握紧了拳头,生怕林越冬会夺门而入取他性命的时候,那个脚步声却转而朝客厅门口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客厅的门一开又一关,林越冬出去了。 顾恩等了几分钟,不见人回来,便悄悄去了林越冬的房间,好在房门并没有锁。他在桌上摸索了片刻,不小心动了鼠标,原本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电脑桌面是一张顾恩之前见过的照片,就是挂在林越冬工作室那面墙上最显眼的那张。那是一个在海边迎着夕阳而立的背影。 顾恩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然后借着电脑的光亮找到了林越冬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就在他拿着车钥匙转身要走的时候,桌面突然换成了林越冬画的那副半人半鹿的铅笔画,那幅画被重新修改并涂了色。 顾恩心中一滞,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又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林越冬的桌面只有这两张图在反复的替换,他才拿着车钥匙离开。 外面的雨依旧下得很大,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的趋势。 顾恩开着林越冬的车驶出山城,一路朝着回程的方向而去。天色原本已经该到蒙蒙亮的时候了,但是因为雨势的缘故,这会儿依旧阴沉的令人心里发闷。 车子在雨中开得飞快,雨刷器也拯救不了落在玻璃上的巨大水流。顾恩手里握着方向盘,意识却乱得毫无章法。他只想疯狂的逃离这个地方,逃离林越冬的身边,至于明天该怎么办,他没有力气想,也不愿去想。 或许因为那个家伙是林越冬,所以他在这件事上几乎丢掉了所有的谨慎的成熟,就像一个惊慌失措外加耍脾气要离家出走的小孩子,不计后果,也不愿冷静。 庄园内的茶室里,烟雾缭绕。 林越冬蹙着眉头,手里夹着点燃的烟。他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可是他看上去完全没有喝茶的心思。 “船到桥头自然直,依我看长痛不如短痛,你倒不如干脆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得了。”于言一边说着,一边将林越冬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水换上了新的。 “你说的轻巧,依他这种性子,如果知道了我是猎人,他第一反应估计就是离我越远越好。”林越冬叹了口气,道:“我可以告诉他,但是我要确保他已经完完全全地爱上我了,否则我不能冒险。” 于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一切还未成定局,他们未必会怀疑李峰的身份,即便他们真的怀疑了,我只要一口咬定和李峰之前并不相熟,他也未必就会怀疑我。”林越冬自我安慰道。 “李峰的身份应该是瞒不住的,普通人类不可能在被袭击之后有那样的反应,而且还顺利的逃脱了。”于言道。 林越冬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只是不想将事情往坏处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死不承认和李峰有关系。” 于言道:“那至少要确保,不能让顾编辑在山城见到李峰。如果他知道李峰被袭击了之后来了山城,那你这次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恐怕就连我的身份,他也会一并猜中。” 此时,于言的手机突然有来电,他接通之后简短的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怎么了?”林越冬问道。 “雨太大,他遇到塌方了,车开不过来,我让小光去接一下吧。”于言说罢对着门外唤了一声。 小光,也就是于言的助手,应声进门,于言将方才的事吩咐给他,他应是后,又伏在于言的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于言面色一变,望向林越冬道:“你的车在十分钟前离开了山城。” 林越冬闻言将手里的烟掐灭,起身便朝门外走去,于言开口道:“越冬,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不要失了分寸。” “对……”林越冬点了点头,自我安慰道:“他未必是怀疑我的身份才离开,说不定只是放心不下王阳所以才匆忙的要赶回去。” 雨势依旧没有减弱,兀自瓢泼而下。 盘山公路上并没有往来的车辆,只有一辆黑色的吉普孤零零的冲破雨幕,向着被大雨模糊了的前方进发。 一个急转弯之后,车子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顾恩下意识的踩下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车子巨大的惯性,那个人被撞飞了数米远,身体重重的摔在了一旁的山壁上,然后又毫无生气的滚落在路上。 顾恩趴在方向盘上足足愣怔了近一分钟,这才抬起头望向前方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影。由于雨太大,隔着数米远的距离他只能大概看清那人的轮廓,还有地上被雨水迅速晕开的一大滩殷红的血水。 顾恩浑身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但是他还是强忍着手足无措的感觉,下车朝那人走去。 地上的血水和雨水混成一片,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即便经过了大雨的冲刷,在吸血鬼敏锐的嗅觉下,也依旧算得上是浓重异常了。 顾恩走近那具不知死活的身体,将其翻过来,随即便毫无征兆的看到了李峰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李峰……” 想到李峰的身份,顾恩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恐惧,不过他随即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就算李峰真的是猎人,此时他也不可能伤害到顾恩了。 但是,顾恩并未感觉到庆幸。 “猎人”这个身份,足以让顾恩恐惧和颤抖。可是当贴着这个标签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发觉那种感觉和想像中的恐惧相去甚远。而且他能确信,这种认知的落差和李峰的生死无关。 他起初开始怀疑李峰和林越冬的身份时,的的确确觉得惊慌和不安,而且心里充满了后怕,可是真的面对李峰的这一刻,他依旧很难将这个人和“猎人”之间划上等号。 这一刻,面对着李峰的尸体,他心里的惶恐和不安远远少于内疚和难过。即便李峰是个猎人,甚至可能动过要杀他的心思,可最终他依然安然无恙地活着,而李峰却死了。 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似乎有车灯照过来,顾恩面色一变,此时再想回去开车已经来不及了,他索性快速闪身躲到了路边的土丘之后。从背后的方向而来,必定是山城出来的车子,难道是林越冬发现了自己逃跑的事,追上来要抓他? 这一段盘山公路里侧依着山,外侧则是不规则的土丘和沟壑。顾恩撞到李峰的那一段,旁边散布着长满灌木的土丘,土丘再往外则是山沟。靠近路的这一侧,再往前不远处是更低矮的沟壑。 几乎在顾恩刚躲进去的时候,后头的车便已经拐了过来。好在开车之人反应比较快,才没有撞到顾恩停在那里的黑色吉普上。 林越冬从副驾驶上下来,急急的奔向顾恩停在那里的车,车里空无一人,这时小光已经发现了李峰的尸体。 “已经死了。” 小光伸手在李峰颈间一探便得出了结论。 林越冬一手揉着太阳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希望能找回自己的理智。现场一目了然,顾恩开车撞到了李峰,而顾恩不知去向。这意味着,顾恩确实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林先生。”小光立在一旁开口道:“需不需要让山城那边派几个人过来找……” “不用。”林越冬打断小光,然后又看了一眼李峰的尸体,道:“你先把人带回去交给老于,路上不要耽搁,这边我会处理好。” “好的。”小光闻言便将李峰的尸体抗在肩上,然后将人放在车子后座,调头回了山城。 林越冬立在大雨中,面前是被雨水冲淡的李峰的血。周围除了雨声,还是雨声。事情到了这一步,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想象过很多次向顾恩坦白自己身份的场景,可是唯独没有想到,顾恩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恩恩……”林越冬大声道:“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我不想逼你,你自己出来好吗?” 雨声很快将他的声音淹没,但是他知道顾恩一定能听得见。 “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你就这么一走了之,然后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么?”林越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对着大雨道:“在隐瞒身份这件事情上,你我根本就是两不相欠,所以我们扯平了。” “那天在山上你说过,你已经原谅我的隐瞒了,你不会想耍赖吧?你如果是个男人的话,就大大方方的出来,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你不出来,我就走过去把你拎出来。”林越冬道。 雨似乎比方才更大了一些,雨水打到脸上生疼,击得人连睁开眼睛都困难。林越冬就那么直挺挺的在雨中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顾恩始终没有露面。 林越冬面色阴沉的跳进顾恩方才躲藏的灌木丛,那里灌木被踩折的痕迹很明显,顺着痕迹望去能轻易找到顾恩的踪迹。 “恩恩……你可躲好了,千万不要被我找到。” 林越冬的声音夹杂着挑衅和一丝怒气。他循着地上的踪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速度并不快,显然对于能顺利逮到顾恩这件事充满了自信。 路边的沟壑随着雨势的加大,汇入的泥水开始渐渐越来越多。林越冬突然觉得脚下的土地有些微震,他抬头望向路边的山壁,便见一大块山体突然从山壁上剥落,快速的砸了下来。 36|7.28 剧烈的震感过后,周围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异常。当然,雨声还在继续,只是落到顾恩的耳朵里已经被他自动屏蔽掉了。 在方才的塌方过后,他一直在等着林越冬的声音再次出现,可是足足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林越冬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强烈的不安将顾恩心里的最后一丝期待也占据了,他从藏身的灌木丛中起身,望向方才塌方的那处,那里正是林越冬最后一次说话的地方。而此时,那里的整片道路和道路之外的沟壑都被剥落的山体盖住了。 顾恩突然快速向着那里奔去,待看清周围确实没有林越冬的身影之后,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剧烈的窒息感突然袭来,仿佛有一只手钻入了他的胸腔,要将他的心脏捏碎一般。 一直以来的惶恐和躲避,让他念及“猎人”之时像极了一个胆小懦弱的怕死鬼,而这样的恐惧感让他的戒备心异常的强烈。与此同时,那种对敌人的无力感催生了他异常强烈的自尊心。这让他在面对林越冬的时候,充满了强烈的自我矛盾。 起初,他不信任林越冬,所以处处提防戒备,并且一再的否认自己内心的感觉。后来,当他终于勉勉强强的接受了对方之后,却突然发现了林越冬的身份。 强烈的被出卖感和愤怒将他逼到了理智的边缘,他只想逃离和躲避。然而他忘记了,除去“猎人”的标签之外,林越冬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如果林越冬能不在乎顾恩“吸血鬼”的身份,他又有什么理由因为“猎人”的标签而将林越冬的一切都否定掉呢? 顾恩一直想要躲避的感情,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当他意识到那个家伙已经被山体掩埋了的时候,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只要那个家伙没事,他宁愿待在山城不要逃走。不管林越冬接近他的初衷是什么,不管他最后会不会被林越冬杀掉,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都是无法否认的。 毫无疑问,他爱上了一个猎人。 “林越冬……” 顾恩此时就像一个在黑夜中摸索了大半宿,终于盼到了曙光的人,可他尚未来得及看清那一丝光明,便又被迎面而来的黑暗牢牢的笼了个结实。 他突然跪在地上,开始用双手去扒地上那些泥土。山体被雨水浸泡多时,此时又是刚刚坍塌,所以土质很松软。顾恩就像一个疯子一样,试图用自己的一己之力,将埋在土里的东西刨出来。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懊恼过。 大雨中,顾恩裹了一身泥浆,几乎是趴在泥里,他双目通红,双臂不知疲倦的扒着黏腻的泥土,就像埋在土里的是他自己的魂魄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徒劳无功的感觉终于将他击垮了,他跪在泥里嘶吼着,心脏一点点被巨大的痛苦填充,耳边的雨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世界安静的像是黑白的默片,只有不断落下的雨和眼前的泥土。 “恩恩……” 安静的世界中,响起一丝微弱的呼唤。 顾恩跪在雨里,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耳边那声熟悉的幻听并没有将他的理智拉回来。 “编辑大人……” 顾恩突然转过头,望向身后,那里是一道数米深的山沟。他快速地起身,跌跌撞撞的奔过去,一个踉跄直接带着满身泥水滚了下去。 山沟里长满了杂草,草丛中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顾恩整个人重重地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差点没把自己的三魂六魄都撞飞。 “你是刚从泥里爬出来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从来没有过的虚弱感突然响起。 顾恩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四脚朝天躺在沟底的林越冬。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顾恩一时之间脑中只有这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 “你好……吸血鬼先生。”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一怔,随即意识到两人终于无需再向彼此隐瞒身份了,心里不由觉得有一丝难得的轻松,他眼眶微红,声音沙哑的道:“你好,猎人先生。”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恩才意识到,他先前所有的顾忌和恐惧都来自自己的臆想,真正坦诚相待的这一刻,似乎也没那么剑拔弩张。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已经开始在意这个家伙了。 因为在意,所以他不愿接受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天敌,因为在意,他才会为对方的欺骗而感到生气和懊恼。不过就像林越冬说的那样,在隐瞒身份这件事上,他们互不相欠,扯平了。 林越冬望着一身狼狈的顾恩,面上勾起了一丝笑意,随即止不住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口血沫。 顾恩撑着胳膊急欲起身,才发觉自己腰侧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痛呼一声,伸手摸了一下,发现方才跌落的时候硌到了石头上,肋骨至少有两根已经折了。 “你受伤了?”林越冬急切地问道。 “擦破了点皮。”顾恩声音有些沙哑地道。 林越冬似乎想要起身,不过他刚一挪动身体,便止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顾恩瞥了他一眼,皱着眉头,用一只手掌抵住自己摔断地腰侧,用力一推。 巨大的痛意随着他手掌的力道传来,顾恩忍不住低吼出声。林越冬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他此刻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侧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目光中满含着焦急和心疼。 顾恩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再呻/吟出声,而是等待着肋骨愈合,好在痛意终于慢慢减轻了一些。他不待伤口彻底恢复,便弓着腰三步并作两步朝林越冬走了过去。 林越冬比他运气差,不知道是怎么摔的,伤得很重。从他咳出的血沫来看,八成是伤到了肺,而且腿也折了,失了很多血。 顾恩一靠近对方,便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激了个正着,瞳孔瞬间就变成了血红色。他望着林越冬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不由一怔。体内强烈的渴望骤然涌出,顾恩突然意识到自己快到了捕猎的日子了。 林越冬显然已经望见了顾恩眼中灼灼的渴望,但是他丝毫不以为意,而是伸手摸向顾恩受伤的腰侧,确认那里的伤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才放心。 顾恩跪在林越冬身边,身上满是泥水,他低下头,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习惯那个味道,直到他确信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渴望,才抬头重新望向林越冬。 “我背你上去。” 此时顾恩的瞳孔依旧没有恢复,但是相较方才已经缓和了许多。他伸手拉着林越冬的胳膊,想将人扶起来,没想到却引得对方又开始咳了起来,他一时有些慌乱,只得又将人放下,手足无措的跪在旁边。 待林越冬终于缓过来之后,虚弱的冲顾恩笑了笑,道:“我大概是要死了……腿折了,背好像也摔断了……” “不会的……”顾恩道:“你们……你……难道不能自愈么?” 林越冬无奈的笑了笑,道:“李峰的尸体……你应该看到了吧?如果能自愈,他也不会……” 顾恩闻言面色一黯,道:“我把他……” “不是你的错……”林越冬伸手勾住顾恩的一只手,道:“他被王阳咬了之后……就已经注定了要死,即使你不撞到他……他也活不到天亮。” 顾恩闻言一脸错愕,猎人的致命弱点竟然是吸血鬼的牙齿!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顾恩问道。 这恐怕是猎人唯一可以威胁到性命的死穴,林越冬告诉了顾恩,就再也没有任何的筹码和主动权了。 “以后你再遇到别的猎人……至少可以保命。”林越冬勉强的露出一丝笑意,道:“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许咬我,即便……我死了也不能咬……” 顾恩被林越冬握住的手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能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人身上的温度一直在流失。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林越冬不能死。 “我将此事告诉你,算是将所有的猎人都卖了……你要答应我,不到性命攸关,不能……”林越冬虚弱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一句完整的话了。 顾恩趴低了身体,凑近林越冬的耳朵,道:“你要是活着,我就当没听过这件事,你要是死了,天一亮,我所有的同类都会知道猎人的弱点。” 林越冬闭着眼睛勾了勾嘴角,道:“恩恩……我爱你……”随后他的呼吸便越来越微弱,似乎已经开始慢慢消失了。 巨大的惶恐和令人窒息的心痛从顾恩身体里快速发酵,不消片刻就快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了。他不能承受在同一天里失去这个人两次。 可是林越冬的呼吸确实在逐渐减弱,即便是被顾恩紧紧抓住的手,也已经渐渐开始失去温度。又或者是顾恩的手太冷,将林越冬手上原本就微弱的热度都驱散了。 顾恩抵着林越冬的额头,在对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唇分之际,顾恩的目光越过林越冬的下巴落到了他的脖子上。那里有一道细细的伤痕,顾恩俯身在那道伤痕上舔了一下,用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片刻之后,那道细小的伤口愈合了。 顾恩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吸血鬼的自愈能力是天生的,顾恩从来没想过这个能力的原理,他唯一应用到的地方大概就是每次捕猎者后替猎物愈合咬痕。吸血鬼的唾液能够愈合伤口,可是他自己受伤的时候并不需要唾液,这就说明,帮他们自身愈合的东西,很可能是血液。 顾恩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他随地找了一块锋利的石片在手腕上一拉,然后捏着林越冬的下巴,将伤口溢出来的血喂到了林越冬嘴里。好在,林越冬虽然昏迷了却还知道下意识的吞咽。 手腕上的伤口不一会儿就自动愈合了,顾恩索性用牙齿将血管咬破,然后将自己的血吸出,一口一口的哺给林越冬。手腕上的伤口一直在不断的愈合,他便不厌其烦的重新咬破。 直到被自己的血腥味弄得有些犯恶心,他才收手。 雨已经不知不觉停了,原本昏沉沉的天突然变得敞亮了起来,早晨的阳光透过雨后澄澈的空气照射下来,毫不吝啬的照满了整个大地。 顾恩突然觉得后颈一阵刺痛,继而浑身都开始变得炙热无比,仿佛下一刻整个人便要开始烧起来了。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发觉一直戴在那里的日光戒指,此时不知去向。 37|7.28 林越冬原本笃定自己这次要死了,不是他一直害怕的那种死法,而是摔死的。 因为抱定了这样的念头,所以当他的身体自内而外开始慢慢愈合,他渐渐恢复神智和感觉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堂或者进了阎王殿。 直到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依旧躺在这个潮湿的山沟里的时候,他才确信自己没死。原本费力的呼吸变得顺畅无比,后背上的疼痛也消失了。他看了看骨折的腿,那里已经完全愈合了,没有丝毫的伤痕。 怎么会这样? 猎人没有超越常人的自愈能力,他们不像吸血鬼一样……吸血鬼……顾恩呢? 林越冬从山沟里爬上去,然后直接奔向路边,发觉车子依旧停在那里,可是顾恩并不在车上。他又沿着原路往回找,发觉之前塌方的地方,山体似乎又发生了二次坍塌,整条路和外侧的那一片土丘都被泥土埋住了。 顾恩难道被埋在里面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一出现,林越冬便及时打消了。人在极度担心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往最坏处想,也就是常言说的“关心则乱”。 林越冬记得自己昏迷前,顾恩一直守在旁边,而且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担心和慌乱。难道是不忍心看着自己死透,所以找地方躲起来了? 不可能。 林越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先前所有的内伤和外伤全部都奇迹般的愈合了,联想到吸血鬼令人羡慕嫉妒恨的那项天赋,他不得不将此事与顾恩联系到一起。 可是为什么他醒来后见不到顾恩,难道是顾恩对他所做的事,损伤到了自身?想到这里林越冬心里没来由开始变得焦急和不安起来。 “顾恩!”林越冬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嘶吼道。 “我又没聋!”一个声音略带不耐烦的道。 林越冬转身四处寻找,终于将视线锁定在了几步之外的一块洼地中。他踩着地上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果然发现了抱膝窝在洼地一角的顾恩。 “恩恩……”林越冬俯身将人拉入怀中,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失而复得的喜悦,便被顾恩的惨叫吓了一跳。 顾恩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重新躲入洼地中的那一小片阴影中,身上方才被阳光灼伤的地方快速的愈合着,很快便恢复如初。 “怎么会这样?”林越冬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拉过顾恩的手,发现原本应该在那里的日光指环已不知去向,“你的指环呢?” 顾恩抽回自己的手,又往阴影里缩了缩,道:“应该是埋到土里了。” “埋到土里?埋到什么土里?”林越冬不解的问。 顾恩悄悄抬眼看了林越冬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道:“天亮之前在那边刨了一会儿坑,估计是那个时候不小心埋到土里了?” “你刨坑干嘛?”林越冬起身道:“在哪儿?我去帮你找回来。” “那里发生了二次塌方,埋得太深了,不可能找得回来。”顾恩道。 林越冬看了一眼那片被剥落的山体掩埋住的地方,神色一变,道:“你不会以为我被埋到了下面,所以想把我刨出来吧?” “现在讨论这个问题还有意义么?”顾恩闷声道。 林越冬闻言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然后紧挨着顾恩坐到旁边,帮顾恩挡住了一侧的阳光,好让他能多一点活动空间,不至于将自己缩成一团那么狼狈。随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将自己带着血迹且沾满了泥水的t恤脱下来,撑在了顾恩的脑袋上方。 两人靠得极近,顾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林越冬赤/裸的上半身,发觉那里的伤痕和淤青都痊愈了,看来他的方法起到了作用。 发觉了顾恩的目光之后,林越冬突然伸手将人搂在怀里,手臂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他的胸膛虽然沾满了干涸的泥水,甚至还有斑驳的血迹,但是并没有给人肮脏的感觉,反倒增添了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让人不由浮想联翩。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林越冬问道。 顾恩犹豫了片刻,突然将手伸到阳光之下,一瞬间阳光便在其上留下了灼伤的痕迹。林越冬赶在灼伤加重之前,将顾恩的手从阳光下拉了回来,然后拧着眉不解的望着他。 “我猜想,我们这个族类有着超越常人的自愈能力,大概是因为体内的血液还有唾液都具备某种东西吧。”顾恩望着自己逐渐愈合的手道。 “那你救我的时候,用的是你的唾液还是血液?”林越冬一本正经的问道。 “都有。”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心里没来由生出了一丝巨大的满足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人入今也算是血脉相连了吧? “我的手机在车里,你去帮我拿过来。”顾恩道。 “……你亲我一下我就帮你拿。”林越冬道。 顾恩盯着林越冬近在咫尺的脸看了片刻,道:“那还是算了吧。”言下之意,倒像是要冒着被太阳点燃的危险自己去拿。 林越冬忙苦笑了一下,道:“我去……我这就去。”他确保顾恩不会被阳光照到,才起身离开。 片刻后林越冬手里拿着一个睡袋回来了。 “我的手机呢?”顾恩问道。 “没电了,已经关机了。”林越冬道:“你是想给王阳打电话么?这一路上好几处塌方,李峰就是因为半道儿车开不过来才下车走路的,王阳这会儿就算过来接你,车也开不过来。所以,你现在只能和我一起回山城。” 顾恩看着林越冬将睡袋打开,然后面带犹疑的道:“于言的身份和你一样吧?” 林越冬点了点头。 “李峰知道自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冒着大雨去山城?”顾恩又问道。 “因为猎人死后,身体需要经过一些处理,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往山城赶。”林越冬道。 顾恩沉吟了片刻,道:“于言也知道我的身份吗?” 林越冬点了点头,道:“任何一个猎人都可以轻易识别……你们的身份。” “如果我说不想回去,你会把我抓回去吗?”顾恩问道。 林越冬被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刺了一下,随即面色一黯,道:“会。” 顾恩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悲喜不辩的笑容,突然从藏身的角落站了起来。阳光突然肆无忌惮的照在他的皮肤上,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毫无迟疑的灼伤了一大片。 林越冬见状忙手忙脚乱的将手里打开的睡袋裹在顾恩的身上,直到确保将整个人都裹严实了,这才惊魂未定的将人扛起来,朝停在路边的黑色吉普走去。 车子里一切能遮光的东西都被林越冬利用上了,他再三检查没有疏漏之后,才打开睡袋将里面的顾恩放出来。 顾恩坐在后座上,扫了一眼车内的环境,道:“费这么大周折做什么,还不如直接把我扔到后备箱里呢。” 林越冬原本就为顾恩的怀疑和任性有些不高兴,闻言之后面色一冷,突然欺身上前,将顾恩整个人禁锢在后座上,道:“我必须把你带回去,是因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可能把你扔给别人不管。于言是猎人没错,山城里也不止有他一个猎人,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不会有人敢动你分毫。” 说罢他又抬手捏着顾恩瘦削的下巴,道:“还有一点你记住,你如果再敢在我面前自残,我一定会当场就把你操/到求饶,听清楚了么?” 顾恩望着居高临下的林越冬,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压迫感,他毫不怀疑,如果此刻自己说出个不字,林越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当场干点什么惩罚他。 顾恩的面色几经变幻,目光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些许紧张,林越冬将这种紧张理解成了顾恩对自己猎人身份的惧怕,于是心中不由自主的一痛。 果然,无论如何顾恩都不可能忽视他的身份。 “回到山城以后,不要提起我受伤的事。”林越冬道。 “哦。”顾恩难得温顺的应道。 林越冬只当顾恩的温顺是来自自己身份的威胁,于是匆匆回到驾驶座,头也不回的道:“这件事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往后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免得为自己惹来麻烦。” 顾恩当然知道林越冬的担心,如果吸血鬼的血能助人自愈一事被猎人掌握,恐怕以后会出现很多被当成药包的吸血鬼。 虽然事情看上去有些残忍,但吸血鬼和猎人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充满了血腥和杀戮。如果猎人的致命弱点被吸血鬼所掌握,吸血鬼同样也不会手软。这注定是两个族类之间难以打破的相处模式。 38|7.28 车子一路驶向山城,最后停在庄园主楼的门廊处,林越冬将车钥匙丢给一旁的侍应,便拉着顾恩径直穿过大厅坐电梯上了楼。 回房之后,林越冬搂着顾恩直接将人丢到了浴室,然后扯掉顾恩身上满是泥浆的衣服,打开了花洒。 花洒起初流出的水有些凉,激的顾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林越冬见状将顾恩往旁边扯了扯,待水流变温之后才将人重新扯回去。 这一天的经历对顾恩而言太过跌宕,他至今整个人都有些蒙蒙地,所以面对林越冬莫名其妙的怒气,他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尽量顺着那个家伙的意,不去招惹对方。 浴室里很快便水雾弥漫,林越冬一直冷着脸也不去看顾恩,只是专注的在给他洗澡,自己下/身则依旧穿着衣服,只是此刻被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一眼望去倒是比光着更容易令人产生联想。 “我自己来吧……” 顾恩伸手去拿对方手里的洗发液,被林越冬在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顾恩收回被拍红的手,只得垂着手臂立在那里,目光偷偷的望向林越冬。 那个家伙平日里都是嬉皮笑脸的,很少有生气或者不高兴的时候,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闹起脾气来整个人的气场就会变得非常特别。饶是平日里任性惯了的顾恩,此时也突然变得温顺了很多。 “闭上眼睛。”林越冬伸手在顾恩脸上抹了一把,确认对方的眼睛已经闭上之后,才开始为对方涂洗发液。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挺细心。 林越冬心无旁骛的帮顾恩洗完头发冲干净,然后又取了浴液不紧不慢的抹在对方身上。 顾恩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尽量不去理会林越冬的双手在自己身体上留下的触感。可是他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身体的感觉反倒越是明显,似乎在有意提醒自己一般。 终于,当林越冬的手看似不经意的摩擦过顾恩某个部位的时候,顾恩毫无悬念的硬/了。林越冬仿若未见一般,继续蹲在地上,将浴液在顾恩的腿上均匀地涂完,一直抹到脚踝才罢休。 顾恩尴尬的立在那里,祈祷着林越冬赶紧起身,可是林越冬非但没有起身,反倒蹲在地上抬头望向顾恩。虽然他的表情很正经,而且目光确实是落在了顾恩的面上,可是顾恩的某个部位太突兀了,在那个角度看过来即便想无视也不太可能。 至此顾恩终于意识到,林越冬在捉弄他。 “有意思么?”顾恩居高临下的望着林越冬道。 林越冬闻言,面色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慢慢起身,道:“你不是喜欢玩儿刺激的吗?我陪你玩儿。” 这家伙是在为他昨晚不告而别的事兴师问罪? 看着林越冬那副贱兮兮的样子,顾恩心头突然有些火起。 从昨晚到现在整件事情的发生的的确确是超出了他的预判,但是归根结底错也不是只在他的身上。骤然被“猎人”的身份被吓蒙了圈,然后一声不响的跑路确实是有些过分,尤其是两人也算是勉强确立了关系的情况下。 可是这家伙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迟迟不表露,如果不是李峰和王阳酒后乱性闹出这么多幺蛾子,这家伙指不定会把身份瞒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顾恩也不愿再继续给这家伙顺毛了。他丢下一句“神经病!”,便绕过林越冬朝浴室外走去,不过他的手还没摸到门把手,整个人便被林越冬从背后抱住了。 “你不是很怕我么?怎么现在又不怕了?”林越冬说话间轻咬了一下顾恩的耳朵,将人拉回来,把身上的浴液冲洗干净,然后双臂一使力将人整个抱起来,直接扔到了浴缸里。 花洒依旧开着,林越冬不紧不慢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然后站在花洒下把自己身上的泥水和血痂都冲洗干净,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一直望着顾恩,没有转开过。 顾恩几次试图将自己的视线移开,都会被林越冬捏着下巴强扭过来。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强势的林越冬,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惹恼对方。吸血鬼先生,从猎人先生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控制欲和怒气。 待林越冬将自己冲洗干净之后,冲着窝在浴缸里一动不动的顾恩伸出了一只手。顾恩望着那只手迟疑了片刻,林越冬索性俯身将人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林越冬抱着一丝/不挂的顾恩径直去了自己的卧室,一脚带上门,便将顾恩扔到了床上。还未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林越冬便欺身压了上去。 林越冬的吻强烈而失控,丝毫不给顾恩任何犹豫和躲避的空间,他的舌尖在对方的口腔内横冲直撞,顾恩几次躲闪不及,终于弄了满嘴的血腥。 瞬间变红的瞳孔以及体内骤然聚集的渴望,让顾恩备受煎熬。他的五指在林越冬背上留下几道重重的抓痕,随即整个人由于过度的克制而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感受到了顾恩的颤抖之后,林越冬突然停下了动作,声音带着一丝焦躁和愤怒道:“你是在发抖么?” “我……我怕……”顾恩的喘息声很重,带着过度压抑所引起的沙哑。 “你怕什么?”林越冬用很大的力道捏着顾恩的下巴,声音中夹杂着怒气和不甘心,“我如果想要杀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没命了!如果我把你当成猎物,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想过要杀我吗?”顾恩问道。 林越冬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 即便最开始的时候,林越冬的确有过杀意,不过他始终没能下得去手。可是除此之外,他对顾恩从来都是恨不得哄着、捧着,从来没有过要伤害对方的念头。 他不明白自己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为什么顾恩还是仅仅凭着一个“猎人”的身份就差点将他整个人都否定掉,一声不吭的不告而别也就算了。昨晚到现在两人怎么说也算是经历生死了吧,顾恩竟然在那之后还怕他,这让猎人先生觉得很受挫。 “可是自从那次见面之后,我就再也没想过要伤害你。”林越冬一手拂过顾恩略有些苍白的面颊,道:“我不允许你怕,知道么?” 顾恩闻言心中不由一暖,双臂勾住林越冬的脖颈,道:“我……我怕我会伤害你……你从后面做,好不好?” 林越冬闻言一愣,随即伸手打开了灯。顾恩的瞳孔已经变得血红,先前因为拉着窗帘的缘故,屋里很暗,所以他并未留意。 “恩恩……”林越冬望着顾恩突然有些内疚,为自己方才毫无缘由的怒气和误解。顾恩或许是在意林越冬身份的,可是自从他决定用自己的血将对方救活的那一刻,猎人便已经不再是单纯让他惧怕和想要躲避的东西了。 察觉到林越冬的视线之后,顾恩用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对林越冬血液的渴望,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只要用那两颗尖牙咬进林越冬的身体,便能轻而易举要了对方的命。所以,这样的渴望让他觉得害怕。一旦他控制不住自己,就不是喝了林越冬的血那么简单的后果了。 “恩恩。”林越冬慢慢的将顾恩挡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对方瞳孔的颜色此刻淡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恢复如常。他伸手摸索了一下顾恩的牙齿,那两颗致命的尖牙并没有长出来。 “你……是不是很难受?”林越冬问道。 “有一点,不过还好。”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便想起身,顾恩拉着他的胳膊低声道:“你可以继续……不过,最好不要让我有机会咬到你……” “恩恩……”林越冬俯身抵着他的额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喃喃地道:“我爱你。” 对于林越冬一言不合就说情话这件事,顾恩简直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他耳朵一红,随即想要翻身趴下,却被林越冬按住了。他有些错愕的望向对方,便见林越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可是……”顾恩还想坚持,却被林越冬在唇上又印了一个浅吻。 “我知道你不喜欢后入的姿势,我不想你勉强。”林越冬一手拂过顾恩微红的脸颊而耳际,道:“而且我刚才说过了,有我在,不许你怕,记住了么?” 顾恩怔怔地望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眼底的红色终于渐渐退去,体内嗜血的渴望也逐渐被灼热的情/欲所替代。 39|8.2 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个角,阳光透过窄窄的空隙照进屋子里,为屋内大片的昏暗带去了一丝光亮。 顾恩窝在薄薄地被子里,迷迷糊糊又有一些要睡着的趋势。客厅传来关门声,随后林越冬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来,顾恩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把眼睛闭上了。 “你要不要给王阳打个电话?”林越冬问道。 顾恩闻言坐起身,道:“我的手机呢?” “在充电,你用我的吧。”林越冬说罢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顾恩。 顾恩接过手机,面上闪过一丝纠结。该怎么告诉王阳呢?说李峰被他咬死了?还是说被自己给撞死了?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来帮你说。”林越冬道。 顾恩叹了口气,道:“王阳平时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和李峰挺合得来,如果他知道李峰已经……” 林越冬抬手揉了揉顾恩的脑袋,道:“其实你可以不告诉王阳李峰已经死了,因为……” 顾恩手里的手机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显示来电人是于言。林越冬拿过电话便毫不避讳的当着顾恩的面接听了。 “越冬,顾编辑在你旁边么?”电话中的于言道。 “在。”林越冬看了一眼顾恩,显然顾恩也听到了这句话。 “你方便过来一趟么?或者去另外一间屋子接电话,我有些话要和你单独说。”于言道。 顾恩闻言便欲起身,林越冬抬手按住顾恩,道:“老于,我所有的事,都不用瞒着他。” “我知道。”于言道:“可是有的事,不止是你的事,而是我们的事。我想你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下比较稳妥。”于言道。 林越冬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俯身在顾恩额头亲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房间。他走到阳台上坐下,然后语气略有些不满的道:“好了,你说吧,有什么我们的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在我看来,除了你自己的身份,其他的事都不该告诉他。”于言道。 林越冬冷笑了一声,道:“那恐怕来不及了,李峰已经死在他面前了,我不可能不告诉他,否则他会把李峰的死怪在自己头上。” “你告诉过他李峰死了之后的事么?”于言道。 “还没来得及说。”林越冬道。 电话那头的于言明显松了一口气,道:“越冬,你不管有多么在意他都是你的事,我祝你们终成眷属,不过我希望你能三思而行。凡事给自己留个底限,毕竟有些事关乎到的是所有猎人的生死,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生死。” “我相信他。”林越冬道。 “我也不怀疑他。”于言道:“不过越冬,你要知道,留着这个底限,他应该会更在乎你的命。毕竟,只要他一念之差,随时都可以置你于死地。如果他认定你的命只有一条,那么他总会多加几分小心,不会轻易对你下口。否则……那可就难说了。” 林越冬挂断电话,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在确定顾恩真的在意自己之后,他几乎就放弃了所有的算计。人往往在这种时候最容易乐极生悲,毕竟他也算是个有前车之鉴的人,否则他此前断然不会处心积虑地瞒着顾恩。 过了许久,背后突然传来推拉门的响动,林越冬转过头发现顾恩正立在门口,身上裹着薄被,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你怎么出来了?”林越冬问道。 顾恩像一条蚕蛹一样挪到林越冬旁边坐下,背对着太阳,道:“其实你不用那么在意有些事必须瞒着我,我完全理解于言的顾虑。毕竟把死穴握在别人的手里,的确并非明智之举。” “你倒是豁达。”林越冬道。 “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同类知道你们的来历和弱点,现在看来,想必知道的人不是被你们干掉了,就是……” “……就是被我们干了。”林越冬一脸笑意的接茬道。 顾恩的脸藏在被子里,看不清表情,不过看他微微低头的动作,想必是有些赧然。 “你之前说我不必告诉王阳李峰已经死了的事,为什么?”顾恩问道。 “因为……”林越冬面上略过一丝不自然,道:“因为王阳并没有看到李峰的尸体,你如果不告诉他,他心里应该会好受一点吧。” 顾恩闻言并未继续追问,他既然说过不介意林越冬有所隐瞒,自然不会对所有的事都追根究底,尤其是涉及到猎人的事。 “你的指环我已经让小光去找了,只要你能确认它的确埋在了那里,应该不会有问题,只不过是时间会稍长一些。塌方的路段这几天会陆续挖通,等路通了之后,我们就可以回程了。”林越冬道。 顾恩应了一声,不置可否。时间只要一耽搁,他必然就要面临着进食的问题。从前倒还好,饿了之后随时捕个猎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可是如今他和林越冬好歹算是伴侣的关系,如果他再肆无忌惮的出去捕猎,无论如何也有些说不过去。 平心而论,如果林越冬没事出去勾搭个人回来,然后给人家打手/枪,最后再在人家的脖子上又咬又舔的,顾恩也会觉得难以接受。虽然捕猎这事儿算得上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过程太简单粗暴,搁谁心里也会有些膈应的慌。 吸血鬼先生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点了根蜡,“饿肚子”想必不只是在山城要面临的问题,即便回去之后,只要他和林越冬在一起,“捕猎”就会成为一个难以面对和克服的大问题。 “你今天之所以反应会那么强烈,是因为到了进食的时间了么?”林越冬问道。 顾恩点了点头,道:“不过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平日里不太热衷于进食,所以对一般人的血液不会有很强烈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你的……血……会特别敏感,即使在我不需要进食的时候,也会有些控制不住。” “你对我的血好像一直都很……热衷。”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有些茫然,一时间没有太在意对方的话。他叹了口气,道:“我们这几天回不去的话,我必须在这里……进食。” 林越冬闻言“哦”了一声,面色却不大好看。可是他也知道,吸血鬼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要捕猎,所以哪怕心里不高兴,他也不可能阻止顾恩进食。 实际上他对吸血鬼的了解并不是很深入,只限于一些他们捕猎时会用到的信息而已。例如,他知道吸血鬼捕猎的具体手段,也知道他们吸食血液的时机,可是他并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只是大概的猜测,猎物处于兴奋之际大概血会比较美味吧。 想到顾恩曾经捕猎过的那些猎物,以及今后可能会继续捕猎到的那些猎物,林越冬突然就妒忌的有些咬牙切齿。可是妒忌归妒忌,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表面上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免得顾恩心里有想法。 “其实……进食也不一定要捕猎。”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面色一亮,道:“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你进食?” 顾恩颇为勉强地笑了笑,但是瞥见林越冬目光中那抹亮色之后,不忍心将话再咽回去,便道:“山城不是有医院么?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存的血浆,只要是比较新鲜没有放太久的话,应该可以勉强撑一阵子。” 林越冬闻言面色一喜,道:“有有有……我一会儿就去帮你找。” 两人在外头待了一会儿,于言又打了电话过来,问林越冬和顾恩要不要去看李峰的尸体。顾恩一直对李峰的死心存内疚,又想起尚不知情的王阳,所以决定和林越冬一起在入夜后去看李峰最后一眼。 山城的小型医院里还有专门的太平间,这让顾恩有些讶异。不过他心里太乱了,也没什么心思去追究这些细枝末节。 两人到了那里之后,于言和小光已经立在门口等着了。几人见面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有医生推开门将几人让了进去。 李峰的尸体盖着白布放在房间中央的床上,医生上前将白布掀开一角,露出李峰苍白的脸,顾恩微微皱了皱眉,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如今想来,当初如果不是林越冬的阻止,那晚可能会很有戏剧性,要么是他把李峰杀了,要么是李峰把他杀了。他和李峰并没有很深的交集,但是既然李峰可以和王阳处的不错,大致也能猜到李峰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如果他们都是普通的人类,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呢。 从外表来看,李峰的尸体和普通人类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于言他们既然是让两人来太平间告别,而不是在葬礼上,那就说明他们对于猎人的尸体应该有独特的处理方法。要不然李峰也不会在死之前,匆匆的赶来见于言。 只是,这关系到猎人的秘密,顾恩也不好多问。 从太平间出来之后,林越冬在小光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后便领着顾恩回去了。 两人回房后不久,小光便拎了一个“食盒”亲自送到了两人的房间。不用说顾恩也能猜到,里面装的应该就是血袋。 40|39.8.2 客厅的沙发上,林越冬饶有兴味的正翻看手机里的照片。他时不时的抬眼看一眼顾恩紧闭的卧室门,目光中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好奇。 他很期待能亲眼目睹吸血鬼先生进食的画面,不过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心思,所以拿到血袋之后就回房反锁了房门。虽然林越冬手里有钥匙,但是他不太想在这个时候惹顾恩不高兴。 李峰的死虽然不全是顾恩的责任,可人毕竟是他开车当场撞死的,方才在太平间里顾恩虽然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可是林越冬能感觉到顾恩心里的自责和内疚。 就在林越冬胡思乱想之际,他的卧室里传来了海潮声,那是他给顾恩设的来电铃声。自从两人回来之后,顾恩的手机一直放在他那屋充电,原本下午顾恩打算给王阳打电话,但是因为李峰的事让他心情很低落,所以打电话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林越冬猜想,顾恩八成是不愿告诉王阳事实,可又不愿骗他,所以只能拖一刻是一刻。 他回房拿起手机,果不其然看到来电显示是王阳。 “喂。”林越冬道。 “……” 电话那头的人单凭一个打招呼的声音就听出来了接电话的人不是顾恩,所以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林越冬大概能猜到王阳的顾忌,于是先开口解释道:“恩恩的手机放在我屋里充电,需要我帮你叫他么?” “呃……是林先生吧?”王阳终于假装若无其事的开口道。 “嗯,是我。”林越冬道。 王阳在家等了一天,既没等到李峰的影子,也没打通电话,所以他几乎是自顾自的胡思乱想了一整天。他几乎已经快要确认李峰就是猎人了,不过没有了解顾恩的看法之前,他不敢贸然下结论。 可是接电话的人是林越冬,所以他不得不快速脑补了各种情况,其中包括林越冬被顾恩发现身份之后,一怒之下将顾恩干掉了。 被自己的好基友脑补成尸体的顾恩,此刻正捧着血袋坐在洗手间里纠结。饭是一定要吃的,只不过念及饭后的副作用,吸血鬼先生心里颇有点慷慨赴死或者英勇就义的心情。 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他宁愿多饿两天也不愿受这份罪。可是如今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了,整日和林越冬相处,如果将进食的时间拖得太久,他怕自己会失控做出什么难以弥补的事情。 他可不想让林越冬变成第二个李峰。 依然不明真相的王阳,此刻还天真的和猎人先生兜着圈子。 “没事,你方便的话,让恩恩给我回个电话就行了。”王阳故作镇静的道,“或者,我晚点再打给他也行。” “恩恩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吃东西,不知道他一会儿会不会顺便睡一觉,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事,我现在可以帮你叫他。”林越冬道:“虽然打断他可能会让他不高兴,但是也别耽误了你的事情才好。” 关在屋子里吃东西?王阳重点琢磨了一下这几句话的含义,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他不确定林越冬和顾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好直截了当的问,搞不好这是林越冬的试探呢。 “恩恩平时就有点厌食,既然他在吃东西,还是不要打扰他了。”王阳道。 “原来他平时会厌食?”林越冬道:“早知道应该多花点心思为他准备食物,可惜山城的医院太小,库里也没多少储备,想挑也没得挑。” 王阳这回是彻底傻了,没想到林越冬把话挑得这么明,一点也不避讳。实际上林越冬在接电话之前就想过要向王阳坦白,毕竟一直以来王阳和顾恩是最亲密的人,依照顾恩这种什么都不愿说的性子,想要多了解他恐怕还是要从王阳这里入手。 “你在说什么?”王阳道。 “我在说……”林越冬故意显得有些诧异的道:“恩恩还没告诉你么?我们之间已经坦白了,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他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电话那头的王阳显然被吓了一跳,半晌没说出话来。 林越冬知道王阳心存顾虑,于是放缓了语气,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晚在酒吧街,我撞到了顾恩和李峰,然后把李峰带走了?” “那晚恩恩原本是打算……结果你突然出现。”王阳闻言恍然道:“那晚李峰难道想要……是你救了恩恩,对么?” 看来王阳的智商也没想象中那么差,林越冬嘴角满意的扬起一丝笑意,道:“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他,所以你愿意信任我么?” 王阳似乎松了一口气,对林越冬的戒备也渐渐放下了。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林越冬想要他们的性命,恐怕他和顾恩早死了好几回了。 “林先生,你对我们家恩恩是不是……” 王阳放下了戒备之后,便控制不住体内的八卦之魂了。 林越冬笑了笑,道:“一会儿等他吃完东西,你可以亲自问他,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事,还是由他亲自来告诉你比较好,我已经说得有点多了。” “哈哈……”王阳大笑了一声,随即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道:“你之前说恩恩正在……进食?你们是从医院的血库里弄到的食物?” “对呀。”林越冬道。 电话那头的王阳,闻言似乎切身感受到顾恩正面临的痛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洗手间里,顾恩鼓足了勇气,强忍着令他排斥的口感,一口气将血袋里的血喝了个干净。素食血袋里的血沿着他的食道一路引发的强烈灼痛感,一直延续到他的胃里,最后像一团具有腐蚀性的毒/药一样,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倚在墙壁上,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那么快吐出来。但是被灼伤的胃很快开始出血,于是胃里刚饮进的食物和他自己血液混合在一起,翻腾着开始从他的食道往外返,同时再一次灼伤了他刚刚开始愈合的食道。 为了让食物在自己的体内尽可能多待一些时间,顾恩不得不强忍着巨大痛意,克服自己想要吐的冲动。这个过程之中,他的胃和食道会处在反复灼伤和愈合的状态之下。 这样的痛苦基本上没有吸血鬼愿意承受第二次,王阳曾经在经历过一次之后,发誓此生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再尝试素食。顾恩大概是为数不多愿意多次考虑素食的吸血鬼之一吧,也有可能是唯一。 “恩恩,开门。”林越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洗手间的门外。 这种时候你来不是捣乱么?顾恩暗自腹诽,却没有做声,此时如果贸然开口,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 林越冬大概也能猜到顾恩不愿意给自己开门的原因,所以干脆上脚把门踹开了。 他进门之后看到的,便是顾恩趴在地上痛苦的缩成一团的场景。顾恩望见骤然闯进来的林越冬,不由一愣,随即整个人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地上抱了起来。 “恩恩……吐出来。”林越冬跪在洗手间的地上,一手绕过顾恩的腹部扣在他的腰上,一手拍着他的背道:“听话,快吐出来。” 顾恩有些徒劳无功的想要把对方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无奈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只得有气无力的道:“求你了……不要待在这里。” 林越冬搂着顾恩的手臂稍一用力,道:“快点吐出来,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你别闹了!”顾恩再次试着想推开对方,但是无果。身体上的巨大痛苦几乎将他逼到了绝境,他用沙哑的声音低吼道:“难道你会拿自己的血给我喝吗?” “我……” 如果可以的话,林越冬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他的血会洗掉顾恩的记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的血给顾恩。 顾恩见林越冬为难的样子,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并没有想要你的血。” 林越冬见状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从背后抱着顾恩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倒是希望可以把自己的血给你……” 原本顾恩还是可以多撑一会儿的,但是被林越冬这么一闹,他精神忍不住略一松懈,那股咬牙坚持的劲儿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呛人的血腥味瞬间一涌而出,不久前喝进去的血混合着顾恩自己的血一起吐了出来,顿时溅了一地殷红,骤然望去有些触目惊心。 顾恩起身想爬到马桶旁边继续吐,林越冬见状索性将整个人抱了过去,然后用手臂将人半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在顾恩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直到顾恩不打算继续吐了,他才将人抱起来。 41|39.8.2 顾恩被林越冬抱在怀里,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尽管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建设,但是再一次历经这种痛苦,他依旧有一种丢了半条命的感觉。 那种极致的痛苦和频死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巨大的疲惫感。 林越冬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狼藉,果断将人抱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浴缸里放满水,亲自帮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的吸血鬼先生洗了个澡,之后将人安顿在自己床上,确认他睡熟了才悄然离开。 顾恩的房间里,洗手间的地上还摊开着一地血水,那里面既有顾恩喝进去的血袋里的血,也有顾恩的胃被素食灼伤之后出的血。 浓浓的血腥味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直刺进了林越冬的心脏。不久前他还在为顾恩终于放弃捕猎而感到庆幸,他一直以为吸血鬼之所以要靠捕猎维生,一来是顾忌从医院里买血的繁琐程序会暴露身份,二来是骨子里有热衷于捕猎的本性。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吸血鬼放弃捕猎竟然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而他心痛的原因是,顾恩竟然那么轻易的就提出了素食。 凭借顾恩的捕猎经验,即便是在山城,轻易捕到猎物也不是难事。他会这么做,当然有很大的原因是顾忌林越冬的感受。莫名被人放在了心上的林越冬,此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林越冬满腹心事的把洗手间清洗干净,然后躲在阳台上抽了半宿的闷烟。 顾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看起来整个人已经好多了,面色也不错,不仔细看的话,丝毫发现不了昨夜那次进食所带来的副作用。 卧室里的光线很暗,窗帘紧闭,屋里开着一盏不甚明亮的暖光灯。顾恩抬头四处看了看,这才依稀想起昨晚自己是如何到了林越冬床上。 只是……林越冬呢?顾恩看了看自己旁边,那里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他揉了揉眼睛,强忍着再倒头睡一觉的冲动,依依不舍的下了床。 “早啊!”顾恩立在阳台的门口,冲着林越冬的背影道。 林越冬转头看到顾恩后忙起身走过去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确认没事后才开口道:“饿不饿?我点了早餐,一会儿就会送上来了。” “你……没事吧?”顾恩打量着林越冬比自己还差的气色问道。 “我有事啊。”林越冬疲惫的面上带着一丝勉强地笑意:“想你想的难受,就等着你醒了好帮帮我,不然我都要憋坏了。”说罢他还顺势拿着顾恩的手便欲朝自己下半身的某处引。 顾恩有些哭笑不得抽回自己的手,道:“我去洗把脸。” 林越冬目送顾恩走进洗手间,面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让自己的伴侣因为自己而饿肚子这件事,简直是奇耻大辱,猎人先生已经好久没有过这么大的挫败感了。 早饭虽然预备的都比较清淡,但是总体来说算得上是很丰盛了。顾恩坐到餐桌前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林越冬好像是在补偿自己。可是昨晚的是又不是那个家伙的责任,这样反倒让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捕猎还是素食,顾恩都有自己的考量,虽说这个契机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顾忌林越冬的感受,但是他并非没有其他方面的考虑。 马上就要到18号了,他打定了主意要陪着王阳一起去那个【食客趴体】,最好是能代替王阳去。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顾恩这次早早的就开始为自己做心里建设,无论如何他不能放任自己陷入任何有可能让自己失控的状况中,所以素食也许会有一点点的帮助。 “合不合胃口?”林越冬又帮顾恩盛了小半碗粥,问道。 顾恩抽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嘴角,道:“林越冬,大家都是男人,不用这么婆婆妈妈的,很多话还是说开比较好,我不想一大早就被迫陪着你演戏。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所以不太习惯这种感觉?”林越冬伸手帮顾恩擦了一下嘴角上并不存在的饭渍,温言道:“寻常的情侣都是这样的啊,一起吃饭、聊天、做/爱……” “你是寻常人吗?”顾恩打断他道:“我是寻常人吗?” 林越冬面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他隔着餐桌望着对面的顾恩,面上少有的略过一丝怅然,随即又及时的用无所谓的苦笑掩住,道:“我们……也可以像寻常人一样,你看这早餐不是吃得很开心么?一会儿我们还可以聊聊天,做做/爱,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顾恩闻言起身走到阳台的门口,望着和自己几步之遥的阳光,默默的提醒自己不要把事情弄得太糟糕。毕竟,林越冬对昨晚的事避而不谈,应该是内疚所致,而自己此刻想要开诚布公的谈这件事,并不是让谁心里不痛快,而是要彼此正视两人的身份。 林越冬紧张的盯着顾恩的背影,确认他没有要走到阳光下的打算,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受不了这家伙总是下意识自虐的举动了,对方如有再犯,他绝对不能轻易纵容。 “昨晚的血虽然吐得差不多了,但是并非没有作用。”顾恩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道:“血液喝进嘴里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开始起效了,只不过在胃里待得越久,作用便会越大。” 林越冬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实在是不愿想起昨晚那一幕了。 “我生来就是这个族类,我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和选择,我不可能为了你从此放弃捕猎,同样也不可能单纯为了你而选择素食。”顾恩转过身望着林越冬,道:“昨晚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并非为了迁就你。有的时候我们也会隔一段时间,就用一次血袋,这样可以……让我们更好的控制自己对血液的欲/望。”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竟还不忘了安慰人,林越冬忍不住在心里偷偷乐了一下。顾恩这番话说得很绕,但无外乎是两个重点,其一告诉林越冬,要是打算和自己继续,必须有不要轻易吃飞醋地自觉,吸血鬼是一定会捕猎的;其二是告诉他,昨晚自己并不是为了林越冬才选择吃素的,所以让林越冬不要自作多情的自责。 “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该有点诚意才是。”林越冬起身走过去,将顾恩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开口道:“在我遇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早晚都会面对这个问题。” “你的族类,和我的族类,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彼此的天敌,但是这并不意味我们就不能在一起。”林越冬表情认真的望着顾恩道:“我不会阻止你捕猎,也不会拿这件事拈酸吃醋,不过我有要求。” “你每一次去捕猎的时候,都必须带着我。”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眉头一皱,那表情就好像是说,这家伙有病吧? “不是为了限制你,是为了防止你不小心把猎人当成了猎物。”林越冬道。 顾恩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一些道理,便道:“可以考虑。” “作为交换条件,只要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停止捕杀你的同类,并且在每一年的捕猎期,确保你和王阳的安全。”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笑了笑,道:“听起来便宜都让我占了,你好像有点吃亏呀。” “只要能吃到你,哪怕再加一百个条件,我也稳赚不赔。”林越冬笑道。 被调戏了的吸血鬼先生,在林越冬企图做出进一步儿童不宜的动作之前,忙开口道:“有一个问题,我特别好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属于,于言交代你不能透露给我的内容之内。” “如果你特别想知道,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林越冬嘴角勾着笑意,不怀好意的将目光在顾恩身上来回逡巡了片刻。 顾恩推开那家伙快要贴到自己身上的脑袋,道:“你们那些所谓的秘密,你想说,我还未必想听呢。”倒不是不好奇,只是两人的身份比较微妙,林越冬如果毫无保留了,对于顾恩来说倒是个压力,这意味着他要为对方的毫无保留,而付出更多的感情和责任。 他倒不是排斥,只是暂时不愿承担那么大的压力。 “问吧。”林越冬道。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七月是狩猎期,狩猎期之外你们会捕杀我们吗?”顾恩道。 “前半部分属于秘密之内,后半部分的答案是:可以捕杀,但是通常不会有人那么做,因为破坏规则得不到任何东西反倒会付出一些代价。”林越冬道。 “第二个问题,你刚才说,如果没有意外,你将停止捕杀我的同类,这个意外是指什么?”顾恩又问道。 竟然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坑,林越冬暗骂一声,默默的想要填点土把自己埋了。 42|39.8.2 “那个意外就是……” 林越冬望着顾恩,意味深长的停顿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继续开口道:“如果你咬了我。” “那样你不就……死了么?”顾恩问道。 “对啊,如果我死了,做鬼也会回来报仇的。到时候我怨气冲天,难免会祸及你的同类,所以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林越冬道。 顾恩看着他半真半假的表情,显然把这个所谓的“警告”当成了玩笑,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况且,他无缘无故的,不可能去咬对方,尤其是在知道了那会让猎人致命之后。 “好了,现在换我问你问题了。”林越冬道。 顾恩心念急转,发觉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能告诉林越冬的,不由放松了许多,道:“你问吧。” “你能接受……” “什么?” “3/p么?” 顾恩沉默了几秒,面露寒气的道:“你有病吧?” “我是说……”林越冬挤出一个自认为有正义感的表情,道:“以后你捕猎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啊。那个……前面的事情我都可以代劳,你只要到了关键时刻张嘴……” “我还不如绝食饿死算了,不劳你费心来恶心我。”顾恩有些微微不悦地道:“如果我的饮食习惯你不能接受,你还是不要和我走得这么近比较好,我可不想为此整天看你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好像觉得亏欠了你什么一样。” 实际上顾恩之所以会为林越冬的提议着恼,正是因为他自己对这件事有所芥蒂。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天性,可是想到林越冬,他总是下意识觉得有亏欠之感。林越冬越是表现的自己能接受,顾恩心里的纠结反倒越甚。 莫名被贴上了“怨夫”标签的林越冬,很不正经的笑了笑,然后眼睁睁看着顾恩毫不留情的回房后甩上了门。 林越冬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暗骂了自己一句活该。像顾恩这么一本正经的家伙,愿意和自己搞到一块儿已经算是出格的事儿了,这种比较私人的活动,想必打死顾恩他也不可能欣然接受有别人在场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越冬接到于言的短信,让他去一趟茶室。他进房看了一眼顾恩,见他睡得正熟,便没叫醒他。 茶室里,于言正和小光说着什么,见林越冬来了便招呼他坐下。 “顾编辑的指环没有找到,希望你没夸下海口说小光一定会帮他找回来。”于言道。 “呵呵。”林越冬一副“你不早说”的表情。 “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几枚指环,你如果能确认顾编辑手指的尺寸,可以帮他挑一枚。”于言说罢对小光微微示意了一下,后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指环放在了林越冬的面前。 “你还有这样的癖好?”林越冬望着桌上的几枚指环,面带疑惑的道:“它们的主人都是被你……” 于言点了点头,道:“当时是觉得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说不定哪天我就会看上了一只吸血鬼呢。没想到我自己是没用上,今儿倒是便宜了你。” 林越冬从那几枚指环里,挑了一枚外形比较简约,大小也比较适合顾恩的,然后先将其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顾恩的比他的手指稍纤细一些,这个尺寸刚好可以戴在顾恩的中指上。 “昨晚的食物,顾编辑还满意吧?”于言问道。 林越冬苦笑了一声,道:“如果你将来真的能勾搭到吸血鬼,记住,他们不能喝普通的血,会吐,而且食道和胃都会被灼伤。” 于言闻言略有些讶异,随即道:“怪不得他们捕猎的时候要那么大费周折,这么明显的问题,你竟然没留意到?” “我想过,可是我以为那样只是味道会更好一些罢了,就像人类做菜,要掌握好火候,菜就会更好吃。”林越冬道:“再说了,你不是一样不知道这个问题?” 于言笑了笑,道:“我又没有泡人家,如果我都留意到了,你不是更没面子么?” 林越冬没好气的瞥了一眼于言,道:“让小光帮我准备一间情/趣房,我今晚要用。” 于言挑了挑眉,然后挥手示意小光去办。林越冬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别八卦,烦着呢。” 于言一副“我懂”的表情,并没在继续追问什么。片刻后小光回来说房间准备好了,然后将门卡交给了林越冬。 “晚上把小光借给我用用。”林越冬道。 于言:“……” 小光:“……” “你们怎么那么猥琐啊?”林越冬一脸鄙视的道:“我让他帮我个忙,给我家恩恩一个惊喜,想什么呢你们!” 莫名有些紧张的小光终于松了一口气。 入夜之后,顾恩正独自默默地在房里写稿子,便听到了敲门声。他打开门之后,便看到了立在门外的小光。对方依旧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彬彬有礼,而且举止得当。 “林先生请您过去一趟,差我来给您带个路。”小光道。 顾恩应了一声,回屋把电脑合上便随着小光去了。两人坐电梯去了顾恩之前从来没有去过的某一层,小光将人带到某间房门之外,然后刷卡开了门,便告辞了。 顾恩一脸茫然的推门进去,发觉屋子里灯光很暗,而且看着外厅的陈设,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不过他一时之间并没有多想。 随着目光渐渐适应黑暗,他看到了穿过外厅之后的卧室门开着一条不宽不窄的缝,而且里面有灯光透出来,应该是有人在里面。 顾恩的第一个念头是,林越冬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他原本是想转身离开的,但是又不忍心拂了林越冬的意,毕竟对方还专门找了小光来传话,想必是有所准备的。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不过还是深吸了口气,朝半开着的卧室走去。 当他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不由一愣。卧室里传出了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那是……某个男人隐忍的呻/吟声。 顾恩愣在某口半晌没有动,他起初还怀疑那个声音或许是林越冬发出的,有可能是对方突然精/虫上脑,自己情不自禁的在自/慰?可是随即他这个猜想便宣告失败,因为在这个声音之外,他听到了另一个人的低语。 说的是什么他听不太清,但是两个人在床/上,又是这样的氛围之下,不用费脑子也能想到是哪一类的话。 顾恩一时之间脑子里有点卡顿,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随后便打算转身离开。没想到他转身的瞬间,那道门突然打开,随后便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臂。 “没吓到你吧?” 林越冬笑得一脸兴奋,像是个做了好事等待表扬的孩子一样,搂着顾恩的肩膀将人推进了卧室。 顾恩毫无防备的便将床上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床上的那人被用特殊的道具缚住了手脚,眼睛也带了眼罩。看那人某个部位的状态,想必是快要到达顶/点之时,被人用道具缚住了关键位置,所以身体便无限延长了兴奋的时间。 林越冬这是要……给顾恩准备食物。 想起早晨那个关于“3/p”的话题,顾恩不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早晨他应该是很明确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见顾恩的表情,一副怒气冲冲转身要走的架势,林越冬顿时有些着急的指了指床上那人,又指了指那人的某个部位。意思是说,这会儿正是时候,顾恩可以直接吸血。 那人难耐的呻/吟声不时传来,顾恩忍不住狠狠的瞪了林越冬一眼,然后上前解开了那人某处的束缚。那人的某个部位隐忍多时,终于得以释放,场面有些壮观。 顾恩冷冷的瞥了林越冬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间让他觉得荒唐无比的屋子。林越冬本来想提步追上去,但是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只得硬着头皮去将人解开,末了还得假意地敷衍几句。 那人的眼罩被摘下来之后,才看出来竟是那个被顾恩当成过预备餐的调酒小哥。方才顾恩想必也是情绪太震惊了,再加上对方带着眼罩,所以并没有认出来。 小哥面色微红,气息紊乱,望向林越冬的目光还带着些许害羞。林越冬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心道自己挖坑的本事越来越大了。顾恩没有咬调酒小哥,这就意味着今晚的事调酒小哥不会被催眠忘记,所以…… 自作孽,不可活! 原本想要讨好顾恩的林越冬,发现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而且还给自己惹了一笔风流债。如今不仅要安抚好调酒小哥的情绪,将人打发好,保证将来不留下后患,还要回去哄好那一位。 更可恶的是,自己没落着一点好,还从此背上了一个猥/琐的罪名。起码,在于言和小光的眼里,自己这个人是再也不可能恢复纯洁的形象了。至于在顾恩眼里的形象嘛……猥/琐也无妨,反正他对顾恩还有很多儿童不宜的事情要做。 43|1.1 楼顶的泳池里,顾恩像一条不知疲倦的游鱼一样在里面来来回回。原本想借此释放一下有些烦躁的情绪,不过似乎没什么用。 不一会儿功夫,林越冬从电梯走了出来,他围在泳池边盯着水里的人看了一会儿,然后熟能生巧的捡起顾恩扔在地上的t恤套在了自己身上。 “回房没见到人,我还以为又离家出走了呢!”林越冬道。 顾恩从水里冒出来一颗脑袋,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说什么?” “我说……想在泳池里你和你来一发。”林越冬一本正经的道。 “滚!”顾恩撩起一捧水朝岸上的人泼过去,不过没泼中。 林越冬拿了一块浴巾递给上岸的顾恩,顺势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道:“生气了?” “你洗手了吗?”顾恩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问道。 “洗了,洗了好几遍。”林越冬道。 顾恩将浴巾铺到藤椅上,然后躺了上去,一副不打算搭理林越冬的架势。林越冬自然不会在意对方的态度,索性长腿一跨,虚坐在了顾恩的腰间。顾恩有些不高兴的推了他一把,结果他很没节操的在顾恩大腿处蹭了蹭,一副死皮赖脸不肯起身的表现。 “我警告你,往后不要自作聪明的弄出这些幺蛾子来,我又不是废物,需要食物的话我自己会出手,用不着你帮忙。”顾恩有些不悦的道。 林越冬用一只手指在顾恩裸/露的腰线上轻轻摩挲着,道:“我又不是外人,你客气什么呀?” “林越冬!”顾恩伸手在腰间那只不老实的手上打了一下,道:“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好玩……不好玩?”林越冬见顾恩的脸色冷得有些过分,忙敛住了面上的笑意,道:“你真的生气了?” 顾恩将林越冬从自己身上赶走,然后坐起身,沉默了良久之后,开口道:“我们的族类天生嗜血,所以必须依靠人类的血液得以存活。虽然我们也把觅食称之为捕猎,不过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人类有什么优越的地方,相反,面对人类的时候,我觉得很自卑。” “恩恩……”林越冬闻言眉头不由一皱,伸手在顾恩的湿发上揉了揉。 “对于所有被我窃取过血液的人,我都心怀亏欠,即便我捕猎的手法很低级而且充满了欺骗,可是我没有想过玩弄他们任何一个人。毕竟,是他们的血液,延续了我的生命。”顾恩道:“或许这就是我们和你们最根本的区别。你们总是高高在上,习惯于把所有人都当成猎物一样玩弄与鼓掌之中。”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越冬有些慌乱的道。 “之前我们彼此都隐瞒着自己的身份,你那天说我们扯平了,实际上我们永远也扯不平。”顾恩道:“我瞒着你,是因为我害怕,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人类的感情,不配爱上一个人。可是你瞒着我,是因为你势在必得,你知道我一定会爱上你,所以你有恃无恐,就像……对待一个无力逃脱的猎物一样。” 林越冬单膝跪在顾恩的面前,一手抚着他的脸颊,道:“恩恩,不是你说的这样……我……” 顾恩一脸平静的望着他,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林越冬闻言突然觉得有些心慌,他下意识的躲开顾恩的视线,意识到顾恩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对的。除了在“顾恩会爱上自己”这一点他心存担忧之外,其他的部分似乎都被顾恩说中了。 一直以来的猎人身份,导致了他的自负,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在面对自己的挑衅和追逐的时候,作为吸血鬼的顾恩会是什么感受。猎人怎么会在乎猎物的感受呢,猎人在乎的是捕猎的结果。 “恩恩……”林越冬有些挫败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只是出于本能。”顾恩道:“就像我出于本能的恐惧和躲避一样,你的本能是追逐和袭击。” 林越冬的手慢慢滑下来,用一种有些过分的力道捉住顾恩的手,道:“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我的气吗?还是……因为我对他做的那些事,让你有了感同身受的错觉?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向你道歉,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并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告诉你,很多让我恐惧和厌恶的事,你都无法感同身受,我也不会要求你全部都理解。只是有一点,你必须尊重我的选择,不能替我做主张。”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心念急转,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抓不住头绪。顾恩将他拉起来坐到自己旁边,然后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抽了回来。 完了,林越冬心道,难道因为这个要分手? 顾恩深吸了一口气,道:“后天是8月18号,我知道你已经看到了邀请函的内容,也知道地点,我猜想你一定打定了主意要去看一看。” 林越冬闻言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兜了这么久的圈子,是要说这件事!看样子,顾恩是想借机给他立规矩,让他不要轻易插手吸血鬼们的神秘聚会。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可以保持沉默。”林越冬道。 “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稳妥。”顾恩道:“你们的弱点太明显了,我不知道我的同类们有没有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那种场合你离得越远越好。” “你们无法辨别猎人的身份,而且论力量而言,你的大部分同类也都不是我的对手,所以理论上来讲,即便我参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林越冬道。 顾恩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想。” “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呗,你只要别在那里和别人乱搞。”林越冬道。 顾恩侧头看了林越冬一眼,心道这家伙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即便现在信誓旦旦的保证了,到时候恐怕也忍不住好奇心要去一探究竟。那天林越冬若无其事的向他打听【食客趴体】的事时,他就有预感,林越冬一定对那封邀请函十分好奇。 “其实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很重要的人。”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呼吸不由一滞,不自觉的握了握拳头,然后佯装若无其事的问道:“谁呀?” “我上次好像和你提过,就是……死了的那个。”顾恩道。 林越冬心中不由一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怎么死的?” “那年我也稀里糊涂地参加过一个类似于这种聚会的场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天很失控,好像在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嗜血的疯狂之中。”顾恩沉默了许久,又道:“我依稀记得,我从聚会中跑出来之后,一直没有办法平息体内的欲/望,所以……好像……失手杀了他。” 林越冬捋了一把头发,抱住自己的脑袋试图抑制住情绪,他还是第一次听顾恩自己比较完整的说起这件事。此前他虽然心存疑惑,可是他一直不知道顾恩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可能是我太内疚了,也有可能是那个聚会的缘故,我在不小心杀了他之后……好像失忆了。”顾恩痛苦的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一觉醒来,身边都是他的血,我甚至找不到他的尸体。除了血之外,他什么都没留下,我甚至连他的名字和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那你怎么能知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呢?”林越冬问道。 “因为……我虽然忘记了那个人,可是……我记得那种感觉。”顾恩道。 “什么感觉?”林越冬问道。 顾恩突然侧身,凑近林越冬,近距离望着他道:“就像现在,我对你的这种感觉。我已经失去了他,不想再失去你。” 林越冬伸手将顾恩扣在怀里,然后伏在顾恩的肩上,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他此前想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顾恩的举动竟然和那个聚会有关。而顾恩自己,甚至对那件事毫无意识。 如今得知了这一切之后,他只觉得对怀中之人尽是亏欠和心疼。他曾经为此甚至怨恨过顾恩,还向顾恩的心脏举起过自己的刀。好在他没有做什么真正伤害顾恩的事,否则这一辈子,他也不可能原谅自己了。 “明天王阳会来接我,你留在山城,哪儿都别去。”顾恩道:“事情过去之后,我会来找你。” 林越冬放开怀里的人,握住他有些瘦削的肩膀,然后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道:“我答应你,你不会再次失去我。” 顾恩并未留意林越冬话中的“再次”意指为何,甚至都没来得及产生一丝疑问,因为对方的吻已经毫不迟疑的落了下来。 44|43.1.1 顾恩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下意识的睁了一下眼睛,便看到黑暗中一张模糊不清的且近在咫尺的脸正盯着他看。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盯着我干嘛?”突然被吓得睡意全无的吸血鬼先生有些不高兴的道。 林越冬调整了一个姿势,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侧躺在床上望着顾恩道:“我在想你明天能不能不走?” “不是都说好了么,你怎么这么磨叽!”顾恩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林越冬另一只闲着没事儿的手,开始在顾恩的身上不老实的来回摩挲,直到扰的顾恩索性起身打开了床头灯,然后一脸怨念的道:“你到底想干嘛?” “想干啊!”林越冬一本正经的道:“不过我得先弄清楚明天你能不能不走这个问题。那个聚会既然那么邪门儿,你完全可以拒绝参加啊,他们总不至于拿绳子绑着你去吧?” 顾恩揉了揉眼睛,拿起床头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傻?要是可以拒绝,我巴不得留在这里度假呢!” 他把林越冬那只不老实的手从自己屁/股上拿走,然后道:“我问你,李峰为什么在明知道自己要……不能活的情况下,千方百计的来山城?” “因为猎人的尸体有别于普通人类,需要善后一下,免得引起麻烦。”林越冬道。 “即便是死,也要顾及整个族群的利益,你们猎人有规矩,我们自然也有规矩。”顾恩道,“我们每个人成年之后,都会进入社会独自生活,这个时候我们除了掌握基本的存活技能【捕食】之外,还会得到一个新的日光戒指,和一个电话号码。” 林越冬看顾恩的神情有些凝重,不由也敛起了自己的不正经,索性起身盘腿坐着,面对着顾恩。 “我们被规定不可以回到自己长大的族群中探视,而当我们遇到绝境的时候,唯一可以求助的就是那个电话号码。只要一个电话打过去,就会有人送来【食物】。”顾恩道。 林越冬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日在猫眼中看到的那个拎着食盒的人,还有那人非凡的速度和反应能力。 “他们是……你的同类?”林越冬问道。 “或许吧……”顾恩道:“我只亲自打过一次那个电话,当时依稀记得上门送【食物】的,似乎不是普通的人类。后来我又和王阳一起叫过一次素食,那个人应该是同类。至于不久前那个,我并没有接触到,问一问王阳他应该会记得。” 林越冬闻言面色有些晦暗不明,良久后他开口道:“所以,你们不能和他们正面交恶,对吧?” “吃人家的嘴短,他们提供【食物】,我们付钱或者接受邀请,这是规矩,我们不可能和他们正面交恶。”顾恩道,“只是……我其实有些担心王阳,我好在已经经历过一次,后果总不会太差。可是王阳自从成年之后,几乎一直和我在一起,他并没有过放任自己的经历,所以我怕他被那种强烈的欲/望刺激之后,会……难以自拔。” “别把王阳看得那么弱,他可是干掉过猎人的。”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又想起了一件棘手的事,李峰的死至今还瞒着王阳呢。起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和王阳聊起来的时候,他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明日就要见到王阳了,这件事只怕是纸包不住火。 一番交谈,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熄了灯之后,两人都各怀心事。 第二天一早,林越冬便帮顾恩收拾了行李。因为顾恩说过,此事了了之后会再回来,所以林越冬特意留了一部分行李,好像这样就能确定那个人一定会回来一样。 小光一早就过来传达过消息,说之前因为大雨塌方的地段都已经开通了,所以王阳一大早接到顾恩的电话后就开车往山城赶了。 林越冬整个人一早醒来后就有些心事重重的,虽然他一直在勉强的维持自己一贯的作风,可是顾恩又不傻,哪里会感觉不出来。 这个家伙应该是面对离别,有些不开心吧。得到这个结论之后,顾恩倒也没多想。林越冬会为分别而低落,至少说明他接受了之前的约定,会乖乖留在山城,否则没必要这幅生离死别的样子。 早饭的时候,林越冬把那枚从于言那里得来的日光指环交给了顾恩。介于这枚指环来自顾恩某个死在于言手里的同类,所以林越冬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之前那枚找不到了,让他试试这枚。 顾恩昨晚其实就发现了这枚指环,只是一直忍着没问。如今看林越冬的情绪状态和含糊其辞的话,多半也猜到了其中的渊源。不过他还不至于矫情到拿着一枚指环,为一个压根儿不认识的同类之死而伤春悲秋。 终于又能站在太阳底下了,不过顾恩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反正他也不喜欢阳光,如果不是为了白天出门方便,他压根儿就不会在意有没有指环。 王阳中午之前就到了,因为来之前在电话里沟通过,他接到人之后就走,所以于言便没有为他们准备午饭。 林越冬将顾恩的行礼放到后备箱,然后当着王阳的面毫无顾忌的亲了顾恩一下。如果不是迁就顾恩一贯的矜持,他本打算来一个深吻的。 “下次来留下住几天再走,恩恩很喜欢这里,你应该也会喜欢的。”林越冬道。 王阳笑了笑,道:“住几天干嘛?看你们虐狗?” “王阳喜欢热闹,不会喜欢这种地方的。”顾恩上车系上安全带,冲林越冬摆了摆手。 车子调头,驶向山庄的门外,后视镜中林越冬带着笑容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在车子拐了个弯之后消失了。 林越冬转身径直朝于言的茶室而去,面上的神色有着少有的凝重。 车里的顾恩从后视镜中收回视线,道:“我和林越冬……” “不用跟我解释,来山城之前就看出你俩不对劲了,奸夫淫夫,还以为我是瞎的吗?”王阳道。 顾恩挑了挑眉,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关于我和他是怎么坦白,怎么……” “这些话还是改日再叙吧。”王阳道:“我现在心里乱的很,就盼着把你接回来之后能跟你絮叨絮叨。你等我絮叨完了,你再说你们俩那档子事儿。” 顾恩撇了撇嘴,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这都好几天,李峰一直没出现过,手机也打不通,我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宁啊。”王阳道。 “我问过林越冬,猎人在捕猎期之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所以你不用害怕,他就算找你来报仇,顶多也就是揍你一顿而已。”顾恩道。 王阳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怕他找我报仇,我是怕他出了什么事儿。李峰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不会因为我咬了他一口就做出什么杀人灭口的事儿。可是我俩怎么说也算是好哥们儿,他就这么人间蒸发了,我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 顾恩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又闻王阳道:“说实话,那晚都怪我。我如果稍加控制自己,不放任自己喝醉,或者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儿。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是猎人啊!早知道的话,我抱大腿都来不及呢!” 别的吸血鬼见了猎人都巴不得逃得远远的,王阳竟然还想着能抱人家大腿,这脑回路也是够清奇的了。不过吐槽归吐槽,顾恩心里还是很纠结的,毕竟李峰的死,他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也许……他在外面想明白了,就会回来了吧。”顾恩道。 王阳点了点头,情绪依然不太高。见他如此,顾恩更是打定了主意,李峰的死讯,至少要在明日那件事落定之后再告诉王阳。免得王阳情绪失控,更容易做出什么他不愿看到的举动。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一路前行,路过之前塌方的地方,顾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如果那日他没有偷了林越冬的车子贸然离开,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住在这山里有什么好哇?”王阳顺着顾恩的视线看了看窗外,道:“下个大雨都不能出门,万一在塌方的时候路过,不就被埋起来了?而且如果走到中间,前后都塌方了,那岂不是要困在里面,一直等路挖通?” “是啊。”顾恩道:“除非一直住在山里不出来,不过那样也没什么不好,人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嘛。” “哎呀……我们家恩恩谈了个恋爱,都谈出人生哲学了,有了性/生活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王阳夸张的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一茬儿,便开口问道:“林越冬到底是不是性/无能?” “滚!”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那么凶干嘛?” “开你的车吧。” “……” 哼!谈了恋爱脾气也没见收敛,看来林越冬收拾人的功夫不行啊,王阳心里吐槽道。 45|43.1.1 送走了顾恩之后,林越冬就一直阴沉着脸,搞得整间屋子里气氛都有些诡异。站在一旁的小光用眼神询问了于言一下,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退出了屋子。 林越冬打开手机,翻出了相册,然后找到其中的一张照片之后,拿给于言看了一眼。 “这个日光酒吧……就是你之前让老猫查的地方?”于言问道。 “他没查出什么特别的信息。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吧?”见于言点了点头,他又道:“恩恩也不了解那人的身份,他甚至不能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同类。不过那天我离那个人最近的时候,只隔着一扇门,一丝特别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你在怀疑那个人……身份比较特别?”于言道。 林越冬沉吟了片刻,道:“我领教过他的速度,绝对不是普通人类的水平,可是他既不像猎人也不像吸血鬼。” 于言闻言面色不由一变,林越冬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普通人类,不是猎人,不是吸血鬼。这就意味着,那个人的身份很可能是一个游离于三个族类之外的人,难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另外一个他们都不曾了解的族类? “突然有一种……黄雀在后的感觉啊。”于言道。 “这倒不一定,只是目前来看,我们没有办法确认对方的身份,这就很被动了。”林越冬道:“而且,他们一直是在背后为吸血鬼提供紧急食物的人,我很好奇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 于言点了点头,道:“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他们为吸血鬼提供食物,然后收钱,或者是发出邀请,来作为提供食物的报酬。而他们举办的这个聚会,实际上很可能是一场引诱吸血鬼放任自己嗜血欲/望的狂欢。” “这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林越冬道:“恩恩说,与这些人联系的途径,是他们成年后获得的。也就是说吸血鬼的族群,默认了这些人的行为,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他们做的事情不应该是对吸血鬼不利的。” 于言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显然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这可能是一年之中,唯一的一次机会,我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林越冬道。 “为了顾编辑,你确定你要冒这个险?”于言道:“我记得你说过,对方能识别出你的身份。你可不要忘了,过了捕猎季之后,猎人的行事还是低调一些比较稳妥。” 林越冬笑了笑,道:“我可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们自己。相对而言,我倒觉得他们比吸血鬼对我们的威胁更大,至少吸血鬼识别不出我们的身份。” “你也知道他们隔着门都能识别你的身份,那么你觉得到了他们的地盘,周围全是他们的人,你能全身而退么?”于言道。 林越冬挑了挑眉,道:“我没有邀请函,应该是进不去的。他们不会大意到随便放别人进去,不过我可以守在附近,等他们结束的时候,试试看能不能抓一个或者是有点别的收获。” “我和你一起。”于言道。 “让小光和我一起,他是人类,隐藏起来更容易。”林越冬道:“而且,你要是挂了,一时之间大家伙连个收尸的人都找不到。” 于言不由失笑,却也没再坚持。他知道林越冬骨子里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今有了牵挂,更不可能随便冒险。 当晚,林越冬便把这段时间拍摄的素材都整理好,装到了一块硬盘里。然后又挑了比较满意的几张,发到了顾恩的邮箱。 临睡前,他收到了顾恩的信息: 【我们这趟待了这么久,就拍了这几张?】 林越冬嘴角带笑,回复: 【我们在床上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还多,你还指望能拍多少?】 隔着手机屏幕,林越冬似乎都感觉到了顾恩那张又羞又恼的脸,于是又发了一条: 【其他的我整理好放硬盘里了,只挑了几张先发给你过过目。】 片刻后,顾恩回复: 【明天结束后我给你电话。】 林越冬眼里的笑意不由更浓了几分,顾恩这是在告诉他不要担心,乖乖待在山城。可惜呀!林越冬默默地在心里对顾恩说了句对不起,因为他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那日透过李峰家的猫眼看到的那个人,虽然并未看清长相,也未曾有过更深的接触,但是那个人嚣张且丝毫不将猎人放在眼里的态度,着实让林越冬受了不小的刺激。 而且,他们办这个【食客趴体】的目的也的确叫人摸不着头脑。严格说起来,之前自己被顾恩咬了那笔帐,也该算到这伙人的头上。如果不能搞清楚这些人的来路和目的,不管是顾恩还是自己,始终都会处在莫名的危机之中。 猎人和吸血鬼的生存原则里,都把不明来路且超越自己能力的人,自动归为敌人的行列。你永远也无法确认,谁会在下一刻出手要了你的命,除非你比他们强大,或者你了解他们。 8月18号,黄昏。 日光酒吧的门口立了【包场,非请勿入】的牌子,还在门口安排了四名毫无违和感的侍应。说是侍应,其实只是在门口确认谁可以进去,谁应该滚远点。 酒吧斜对面还是酒吧,二楼的某个卡座里,林越冬正盯着日光酒吧门口,目光还时不时的在两边的街道上逡巡,试图找到某个期待已久的身影。 不过才一日没见,就想的抓心挠肝的,恋爱的人可真是可怜啊!在猎人先生自嘲的时候,目光突然锁定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他望着那个人走来的方向,犹豫了一下之后,拿起手里的电话拨通了小光的号码。 “你的七点钟方向有老熟人,把他带上来和我聊几句。注意自然一点,绕到另一条街走后门进来。” 林越冬挂断了电话之后,便看到小光从车里出来,转身走了几步,搂住那个熟悉的身影,向着街尾走去。这会儿是黄昏,而且那人距离日光酒吧还有一段路,所以小光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就在林越冬默默等着小光把人带来的当口,一亮红色的轿车出现在了街尾。靠近街尾的地方有车位,所以车子便在那里停下了。片刻后副驾驶下来了一个人,正是林越冬期盼已久的顾恩。 不知道为什么,林越冬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直到目送顾恩和王阳顺利进入日光酒吧,他才回过神来。 “林先生,人带来了。”小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继续回车里吧,有事情我会随时联络你。”林越冬道。 待小光下楼之后,林越冬才将目光转向来人,开口道:“膏药,好久不见呀,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 “怎么这么黑?”膏药看了看二楼昏暗的环境,走到林越冬对面坐下,道:“这会儿整条街都开始热闹了,这二楼只有你一个人,你包场了?” 林越冬道:“包场的是对面那家,至于这里嘛……只不过二楼的电路坏了,没来得及修,我刚好又不怕黑。” 膏药随着林越冬的目光看向斜对面的日光酒吧,道:“没想到你也被邀请了?我还以为你这种拿命不当命的人,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呢。” 林越冬闻言面色一滞,挑了挑眉没有做声。听膏药的意思,难道这个聚会……可以让猎人获得额外的命数? 膏药见状大约也看出点什么,不解地问道:“你没被邀请?那你来干嘛?” “好奇。”林越冬道:“你不介意跟我说说吧?” 膏药道:“也没什么可说的。上头有人给我发了邀请,说今年的捕猎季收获不多的猎人,可以来参加聚会。代价就是可能会没命,但是也有可能没事。最终不管结果如何,都会额外获得一条命。我算了算,觉得怎么都不亏,所以就来了。” “你知道里面还有什么人吗?”林越冬问道。 “吸血鬼呗!”膏药道:“都说了可能会没命,不用多想也知道。” 林越冬目光微凝了片刻,道:“这个聚会,是上头的人办的?” “这我可就回答不了了。”膏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和上头向来都是单线联系,太多的好奇心,没什么意义。” 难道这个聚会是猎人的组织和吸血鬼的组织合办的?两个族类向来都是天敌,一起联手弄这么一个聚会有什么目的呢? 又或者,这件事是神秘地第四个族类的人所为?难道第四个族类和猎人族类以及吸血鬼族类都有某种关联? “结束之后来见我一面,不要走正门。”林越冬道:“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吧?我的小猎物今晚也在里面,帮我看好他,我不希望他有危险。” 林越冬嘱咐完之后便打发膏药走了。他的目光再次移向日光酒吧的门口,面上笼罩着浓浓的不安和疑惑。 46|45.43.1.1 酒吧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人,比顾恩想象中多得多,他分辨出其中有半数是自己的同类,不禁感慨,这年头,在黑色七月捕不到猎物的人还真多,看来同类的捕猎水准一代不如一代啊。 这会儿没人招呼,而且进门的时候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暂收代管了,所以大家只能各自找位置喝酒聊天,气氛倒也没什么怪异的地方。不过当顾恩看到膏药的时候,整个人立马就紧张起来了。 发觉了他的异样之后,王阳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这里有猎人。”顾恩低声道。 王阳闻言状似无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顿时也觉得有些紧张起来。虽然从顾恩那里听说了捕猎期之外的猎人不会杀害吸血鬼,可是还是忍不住会下意识的感到害怕。 周围的人有半数的同类,难道剩下的半数,都是猎人? 顾恩想到此处不由有些毛骨悚然,他看了一眼王阳,两人对视的瞬间,默契的意识到了对方和自己的想法相同,不由更紧张了几分。 “你不是参加过吗?那次也是这样一半一半?”王阳伏在顾恩耳边问道。 “不记得了,当时我都不认识,分辨不出来。”顾恩道。 王阳闻言有些错愕的望着顾恩,又问道:“难道这次有你认识的?” 顾恩看着王阳背后正朝自己走过来的膏药,道:“就是他。” 王阳下意识的顺着顾恩的目光看去,便撞上了膏药的目光。其实原本他也应该认识膏药的,只是过后喝了林越冬的血,所以将那晚的事忘记了。 “我没有恶意,咱们之间的恩怨已经清了。”膏药说罢便坐在了顾恩旁边,但是丝毫没有要加入两人聊天的样子,似乎只是毫无所求地坐在那里。 顾恩当然不知道膏药受人所托,今晚暂任自己的临时保镖,所以即便得到了对方的保证,他也无法平静的面对这个人。 好在这个时候正主出现了,化解了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没想到人到的这么齐。”麦克风的声音突然响起,整个酒吧里的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议论,朝那个拿着麦克风的人看去。 那人站在灯光的阴影里,似乎是有意不让人看清自己的样貌。但从身形来看,他并不算出众,只能勉强算是过得去的那个类型。至少无论是身高还是胖瘦的程度,都比林越冬差了好几条街。 意识略有些飘忽的吸血鬼先生,及时收回自己的心神,目光则紧紧盯着阴影下的那个人。 “细心的人应该都发现了,诸位进来的那扇门已经关上了,也就是说,在下下令打开那扇门之前,各位多少还是要给在下一些薄面,免得场面尴尬。”那人说罢,便有好些人朝门口看去,果然见门已经上了锁,而且门口还立着几个面色不善的侍应。 “他这是什么意思?”王阳小声问道。 “意思就是,既来之,则安之。人家要你做什么,你就做。”顾恩道。 王阳故作夸张的打了个寒颤,随后便见几个侍应托着托盘鱼贯而出,托盘上似乎是分好了杯的酒。 “首先,在下为各位预备了一些喝的,每人一杯,不多不少,劳烦大家赏脸,不要剩下了。”那人说罢,几个侍应便分散开,将托盘上的东西分给每一个人。 看得出他们训练有素,停在每一个人面前时,都会确保亲眼看着对方将杯中的东西喝完,才会收回杯子走向下一个人。 “杯子里面的东西是不一样的。”顾恩低声道。王阳和膏药闻言看去,果然发现侍应并非是按照顺序分发的,而是有选择的性的分发,且有条不紊。也就是说,哪个人该喝哪种东西,他们都一清二楚。 王阳和顾恩分到的是同一种,而膏药分到的是另外一种。 顾恩在侍应的注目下将杯子里的不明液体喝干净,然后和王阳对视了一眼。那液体虽然尝起来是酒,但是里面掺了血,虽然搀的量不多,但是凭借吸血鬼敏锐的嗅觉,很容易就能发现。 “在下不喜欢故弄玄虚,所以接下来会详细的解释邀请各位来此的原因。”那人确保在场所有的人都喝了那东西之后,道:“刚才给诸位喝的东西是酒,相信诸位也都尝出来了。当然了,里面还加了一点别的东西,目的嘛……就是希望今晚的趴体能让所有人都尽兴而归,不要留下什么遗憾。但愿各位都能安然无恙且有所收获的离开,但是实际上,这两者是不可能同时达成的。因为如果有人要有所收获,就必然有人无法安然无恙。” 顿了顿,那人又道:“某些人会变得更温顺,某些人会变得更可口,而今晚的主角儿们,他们会变得更残忍而疯狂。” 众人闻言都没有出声,不知道是不是顾恩的错觉,他觉得屋子里原本就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奇怪了。他和王阳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望向了膏药。后者拧着眉头,表情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 那个人的话所传达出的信息,几乎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自觉的对号入座了。主角儿们,毫无疑问是吸血鬼,因为今晚是【食客趴体】。一群增加了嗜血欲/望的吸血鬼,一群温顺可口的猎人? 如果那杯酒会让吸血鬼对血液产生更多的渴望,这就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了。因为顾恩知道猎人被袭击之后必死无疑,而他凑巧又知道膏药是吸血鬼,所以他很清楚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至于其他人,顾恩没有过多的心思去顾忌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从王阳的表情上来看,他似乎也不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发生的事。 “接下来,请诸位各自选择一个人组成一队,要求是不能选择同类。如果你不知道谁是你的同类,就乖乖的等着别人过去找你。”那人拿着麦克风不紧不慢的道。 吸血鬼和猎人都能分辨出自己的同类,那么此人的言下之意,现场还有普通人类。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顾恩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了。 人群原本的安静被渐渐打破,在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很多人开始依照那人的话选择自己的队友。 顾恩望了膏药一眼,道:“我和你一队,现在告诉我,人群当中,哪一个不是你的同类。” 膏药起身去拉了一个立在角落里一脸懵逼的少年,对顾恩道:“他不是。” 顾恩将那个少年推给王阳道:“你们俩一队。” 少年有些迷茫,不知道他是怎么收到的邀请,但是如今看来,他必然是无辜被牵进了这场充满了危险和杀戮的聚会中。而且看少年的反应,既不问问题,也没表示害怕,想必是在参加聚会之前,得到过什么提示或者恐吓之类的,又或者是那杯酒里的东西起到了作用。 王阳对顾恩的安排不甚理解,但是出于信任他并没有表示质疑。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场所有的人都两两组队完成了。 “下面宣布游戏规则和游戏奖励。”那人道:“游戏的期限是一个小时,从诸位喝下那杯酒的时候开始计时。现在还剩……五十分钟。” 那人顿了顿,大概是给所有人留出了一次看时间的机会,然后又道:“这大概算是一次考试吧,受试者,是那一半体内开始渐渐涌起渴望的人。” 人群此时开始骚动了起来,一些不明所以的人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此时一眼望去,沉默不语的基本上都是吸血鬼,紧张的大概都是猎人,一脸懵逼的应该就是人类了。 “规则是,你体内的渴望一旦无法克制,和你一队的这个人就是你的发泄对象。时间结束之前,如果你能保证他毫发无伤,成绩就是优秀;如果他受伤了,但是还活着,成绩就是及格;如果他死了,成绩就是零分。”那人不紧不慢的道。 “成绩优秀的奖励是,食用素食副作用减至三分之一;成绩及格的奖励是,食用素食副作用减至二分之一;成绩为零的奖励是,一杯两百cc的素食。”那人伸了个懒腰,道:“没了,祝你们玩儿的高兴。酒随便喝,我买单。”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那人已经转身离开了大厅。短暂的沉默之后,安静的众人突然开始躁动了起来。与此同时,酒吧里响起了音乐,灯光也开始律动起来。 “恩恩,你上一次得的是零分吧?”王阳问道。一旁的膏药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记得了。”顾恩皱眉道,“不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没人愿意玩儿第二次。” 王阳闻言叹了口气,有些内疚的看了看旁边的少年。他心道,自己控制力那么差,决计是得不了优秀的,只希望能顺利保住这少年一命,好歹不要得零分。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那时候得知我订了荤的外卖,你会反应那么大了。想必你当时受的刺激特别大,虽然记忆丢失了,可是那种刺激和恐惧你却记得。”王阳一脸同情的望着顾恩,随即端着酒杯和自己的少年队友碰了一下,然后将杯中的酒仰头喝光了。 “什么是素食副作用?”一旁的膏药突然问道。 “发胖!”顾恩随口道。 膏药闻言知道顾恩不愿透露给他,于是便没有过多的追问。 侍应们开始端着酒和甜点来回供应,乍一看这和一场普通的聚会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是在场的人,除了那几个无辜且懵逼的普通人类,其他人都深知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 正主儿兴师动众的搞这么一次聚会,绝对不是为了开玩笑。虽然那个所谓的考试和奖励的言论,在大多数人听来都觉得有些幼稚可笑,不过在这种微妙的场合,越是荒诞的游戏反倒越显得真实。 47|45.43.1.1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部分人依旧佯装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试图假装不会有事的发生。可是此时若是灯光足够明亮的话,便能清晰的看到有个别吸血鬼的瞳孔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你……没事吧?”膏药偷偷观察一下周围渐渐开始有些紧张地气氛,低声伏在顾恩耳边问道。 “你最好保持冷静,而且不要和我交流。”顾恩冷冷地道。 膏药闻言便抱着自己的酒杯盯着眼前的桌面,似乎打算用这一个姿势度过接下来的时间。 “这个人到底是谁?”王阳问道:“为什么他能把我们和……他们弄到一块儿?”他说罢用眼神瞄了一下膏药。 顾恩自然是不知道答案的,但是王阳的疑问同时也是他的疑问。【外卖】和吸血鬼族类的联系是很私密且重要的,可是对方怎么可能和猎人也有联系? 而且,那个所谓的奖励,也太匪夷所思了。吸血鬼对素食的副作用是与生俱来的,难道有什么方法可以人为的减少这种作用?既然如此,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方法呢? 一连串的疑问将顾恩内心搅得有些乱,但是碍于膏药在场,他又不便和王阳多讨论,于是只得暂时将疑惑压下。 “恩恩……”王阳抬头看了顾恩一眼,道。 “我知道,我的感受和你是一样的,所以你不用复述。”顾恩道。 王阳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少年,对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此刻正怯怯地望着他,似乎有些害怕。 “你为什么会收到邀请函?”王阳问道。 “我是在一个血族发烧友的群里收到的邀请信息,信息里说这里会举办一个血族扮演的主题趴,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扮演人类的机会。”少年道。 顾恩闻言打量了少年片刻,看这少年又害怕又有些兴奋的样子,多半是受到的蛊惑不小,至今还对所谓的主题趴心怀幻想。可惜,今夜并不是什么很酷的角色扮演聚会,而是真正的嗜血狂欢。 “他们为什么要组织这种变态的东西?”王阳问道。 “都说了是选拔,只是不知道选拔的目的是什么。”顾恩道:“从考核的条件来看,关键的点是自制力,也就是说他们想要的目的人选,是自制力较强的人。” 虽然之前的神秘人说了选拔之后会有奖励,可是平白无故弄这么一场兴师动众的选拔,就是为了奖励或者惩罚,这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了。所以,这其中一定有别的目的,只是顾恩暂时没什么头绪。 “恩恩……你后面……”王阳盯着顾恩的身后道。 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去,便见顾恩身后的不远处,有一只吸血鬼已经按耐不住,俯身在猎物的颈间开始了进食。 这个开始就像是某种警报一样,原本表面尚能维持和平的气氛,瞬间便转变了一个画风。一直克制着体内的渴望的吸血鬼们,纷纷开始摩拳擦掌的想要开始效仿了。 果然,片刻之后,随着一声低低的惊呼,另一只猎物的脖子被咬住了。 “不科学啊。”王阳突然满腹疑惑地道:“他们还没有……前戏……直接就开始,吸到的都是素食啊。” 顾恩闻言也满腹疑惑,他看了一眼王阳身边的少年,见少年面色绯红,呼吸略有些急促,神智较刚才似乎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 “他们给人类喝的那杯酒里,加了什么东西。所以,不需要前戏,他们的血已经是荤的了。”顾恩说罢不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样一来,吸血鬼体内加强了的渴望,和猎物体内增加了吸引力的血液,组合在一起仿佛是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化学反应一样,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吸血鬼体内对于食物的渴望会直接加倍。 纵然是克制力再好的吸血鬼,恐怕也难以安然度过这一个小时。 说话间那个少年身体一软,直接虚弱地倒在了王阳的身上。王阳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那个男孩充满诱惑力的身体直接被他抱在了怀里。 一直克制的渴望顷刻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冲破王阳的理智便欲寻求纾解。此刻少年身体上的血管,在吸血鬼的意识里,突然变得清晰了数倍,透过薄薄的皮肤,他可以轻易嗅到诱人的味道。 “王阳!”顾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阳有些失神的抬起头,在看到顾恩之后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他难耐的咽了口吐沫,道:“还有多少时间?” 顾恩扯过一旁膏药的手臂看了一眼对方腕表上的时间,道:“还有三十分钟,你至少要再忍二十分钟。” “靠!”王阳将怀里的少年推到桌子上趴着,然后焦躁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 顾恩的眸底泛起血红,他不得不放缓自己的呼吸,极力的让自己想一些别的事情来压制突然涌起的欲/望。方才在膏药的手臂被他拉过来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熟悉且猛烈的渴望。 可是膏药整个人的状态非常正常,与此刻已经兴奋且接近失去意识的人类完全不同。这就意味着,猎人此时的生理状态是正常的。可是顾恩能判断得出,方才骤然加剧的渴望并不是来自自身,而是来自一旁的膏药。 难道……顾恩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面对林越冬时那种几近失控的渴望,完全不是面对普通人类时的状态。 吸血鬼对猎人的血液,难道天生就有超出普通人血液的渴望?而且,甚至不需要生理上的兴奋,猎人的血可以直接满足吸血鬼的嗜血*。只是,这样一来,猎人必死无疑。 王阳之所以失控咬了李峰,八成也是这个缘故。或许那晚两人并未留意,李峰受了伤,血腥味刺激了王阳,所以王阳才会失控。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顾恩只觉得手心里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冒冷汗了。猎人和吸血鬼之间,竟然会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联系。乍一联系,很难相信会有这么互相排斥的两个族类,倒像是…… 膏药见顾恩一言不发的样子,越发紧张得厉害,可是得了顾恩的警告,他又不敢出言询问,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希望顾恩的克制力更强一些。 “你为什么会来?”顾恩突然问道。 “有协议,不能说。”膏药道。 顾恩闻言没继续追问。他和王阳是被迫卷进来的,原本王阳应该是只身前来,顾恩很想代替他,但是最终争取到的也只是和王阳一同前来。那么猎人会卷入这其中,定然也有某些原因。 而且看膏药的反应,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太过讶异。看样子,要么是对此事知道一些内情,要么是提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此时,周围的空气几乎被血腥味弥漫殆尽了,原本克制有加的吸血鬼,在这种氛围的刺激下也渐渐不能控制自己了。 昏暗的灯光下,嗜血的渴望绽放在各个角落。顾恩体内的渴望叫嚣着想要冲破牢笼,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像是梦境一样不太真实。他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回到了某一段记忆之中。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其中的细节了。 突然,他的面上一热,将他从混沌中拉回了现实。他伸手抹了一把,发现是殷红的血迹,不知是哪个猎人咬破了猎物的动脉,血液飞溅,顿时祸及一片。 这个突然而至的变故,几乎将所有坚持至今的吸血鬼都推入了欲/望的深渊。吸血鬼们纷纷放弃抵抗,选择顺从早已叫嚣许久的渴望。 顾恩望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愣怔的时候,发觉王阳拖起一旁的少年,毫不犹豫的咬在了少年白皙的脖颈。 “嘶……”膏药痛呼一声,仿佛在对面的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顾恩用自己血红的双眼望着对面沉浸在渴望中的王阳,声音因为过分的压抑而有些沙哑的道:“王阳……你必须让自己停下。” 沉迷其中的王阳,早已失去了理智。顾恩握着桌上的玻璃杯,用力将其捏碎,然后将破碎的玻璃碴死命地攥在手里。剧烈的疼痛,让他得意识得以清明,而几乎难以控制的*也稍稍有所缓解。 顾恩倾身上前抓住王阳的衣服,低吼道:“混蛋,他快死了,停下来啊。” 王阳充耳不闻,兀自吮吸着少年体内越来越少的血液。 “李峰被你杀了你知道么?”顾恩伏在王阳的耳边吼道:“你的牙齿就是猎人的死穴,他在被你咬伤后就活不成了!李峰被你杀了!李峰被你咬死了你知道么?” 前一秒还沉浸在*里无法自拔的王阳,突然像失了魂魄一样。他离开少年的脖颈抬起头望向顾恩,瞳孔里的颜色红得像要滴出血一般。 顾恩将自己掌心的血液抹了一些到少年脖颈的咬痕上帮助愈合,然后对王阳道:“你已经吸食了很多,应该可以撑到结束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王阳对他的话仿若未闻,而是怔怔地问道。 “你告诉他!”顾恩对一旁的膏药道。 膏药紧张的瞥了一眼顾恩,见他将另一只玻璃杯捏碎,然后握紧的双拳有刺眼的血液从指缝间流出来。 膏药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神,道:“是的,你们的尖牙,只消一口咬下去,就可以要了猎人的命。” 李峰已经死了!王阳一手勒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想吐,又似乎是想把自己勒死,最后他生生将自己一张脸憋得通红,才大口喘着气将自己放开。 李峰已经死了!王阳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李峰被他杀死了。 48|45.43.1.1 王阳自那之后便低着头没有再说话。周围的嗜血和屠杀,于他而言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平心而论,他不觉得自己对李峰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只是李峰是这些年以来,出了顾恩之外他唯一可以称作朋友的人。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李峰是王阳杀的第一个人。他捕猎无数,可是将人置于死地,还是头一遭。虽然是猎人,但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内疚感,依然将王阳推到了谷底。 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顾恩似乎对他说过,让一个吸血鬼真正失去自我的绝对不会是饥饿和被追捕地恐惧,而是强烈的内疚感。 有的吸血鬼,在吸食人类血液这件事上甚至都会怀有内疚感。比如顾恩,从来不睡猎物,对每个猎物都很友善,甚至尽量不会对同一个人出手超过两次。 而王阳,他一直不太理解这种内疚感,直到他意识到自己杀了某个人。而且李峰不是陌生人,甚至不是他的猎物,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周围的一切仍在继续。 在这样的氛围下,其实最痛苦的是猎人。人类已经精神恍惚了,既不会害怕也不会痛苦,吸血鬼呢,要么失控,要么像顾恩一样通过自虐的方法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失控。 而猎人,自始至终都清醒着。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和自己一队的吸血鬼手里,他们甚至不像幸运的人类,被咬了之后也依然有一丝生机。他们的结果,只有完好无损,和死亡。 “时间到了!”膏药道。 “时间到了,结束了!”膏药有些庆幸的重复道。 顾恩甩了甩沾满碎玻璃的双手,意识到自己体内的渴望已经在一瞬间悄然退去,毫无痕迹。他有些难以置信,似乎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结束了,但是接下来的一切证明膏药没有说谎。 酒吧里的灯突然变亮了许多,原本隐在昏暗中的一切骤然暴露在灯光之下,尤其是在褪去了渴望和恐惧等情绪之后,显得有些荒诞和不真实。 大多数的吸血鬼,即使控制力极差,但是捕猎的技巧却都很好,所以猎物们基本上都保持了完好的外观。现场除了那个不小心被咬断了动脉的猎物,毫不吝啬地将血喷了个到处都是,便只有王阳身边的少年脖颈上,和顾恩的双手上还沾着血迹。 人类猎物们此刻都失去了意识,一时间看不出死活。猎人猎物们,从表情上就能轻易看出来结果,像膏药这种意气风发的自然是躲过了一劫。 膏药甚至还主动抽了纸巾,帮忙清理了一下王阳旁边那个少年的脖颈。那处的咬伤已经愈合了,膏药忍不住看了一眼顾恩,随即意识到那应该是顾恩的血起到的作用。 “这一个时小时比我想象中精彩多了。”之前的神秘人再次出现,而原本已经亮起的灯光似乎是为了配合那人的神秘,又慢慢变暗了。 “猎人们已经没事了,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暂时活着的,都可以先离开了。”那人再次开口,言语间比不久前直接了许多,不再有刻意和寒暄,不知道是急于宣布结果,还是因为游戏结束,耗尽了耐心。 膏药微微冲顾恩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到门口领了自己的通讯设备,和其他几个猎人一起离开了。 立在日光酒吧的门口,膏药愣怔了片刻,随即抬头望向斜对面一个黑漆漆的窗口。虽然他看不清那窗口之后都有什么,但是依旧履行自己的承诺,绕过街角从后门再次走进了那家酒吧。 日光酒吧里,侍应们已经将昏迷不醒或者说生死不明的人类都弄走了,整间酒吧里除了神秘人和侍应们,便只剩吸血鬼。 “十七个,死了六个,伤了十个,毫发无损的只有一个。”那人但是声音听不出喜怒,似乎只是在复述一个无关紧要的结果罢了。 “不及格的先领奖,领完滚蛋。”那人说罢便有侍应端着“奖品”分发给了六个将猎物不慎弄死了的吸血鬼。 两百cc的血,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顾恩想起几天前自己的那次经历,默默在心里为这六个人点了根蜡。 在座的吸血鬼都是曾叫过【外卖】的人,而且不是素食,是荤食。因为这样的渊源,他们几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既然踏进了这间屋子,便没有人给过他们反悔的可能。 六人依次每人喝了两百cc的血,不过想象中的痛苦和折磨并没有来临,相反他们表面看起来丝毫没有异样。 “滚吧!”那人语气中带着一些轻蔑,示意适应们将那五人请出了酒吧。 见剩下的人面有疑色,那人开口道:“作为依靠人类的血液维生的族类,不能控制自己的渴望而导致猎物的死亡,是很丢脸的事情,这样的捕猎者,不配继续存活下去。” 众人闻言都惊讶不已,那人又继续道:“方才离开的六个人,会成为明年的捕猎季中,第一批被猎人猎杀的吸血鬼。” 王阳闻言和顾恩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方才若不是顾恩的阻拦,王阳就是第七个人。 顾恩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件事,他在想那个人的措辞。吸血鬼可不会用“捕猎季”这样的词语,而且他们也不会自称为“吸血鬼”,此人并非自己的族类,难道是猎人? 而且听此人的说法,难道他们还能控制猎人捕杀谁吗?【外卖】明明应该是自己的族类在经营,为何会与猎人有牵扯? 不待顾恩细想,那人对一旁的侍应挥了挥手,随即王阳和其他没把猎物弄死的吸血鬼得到了一杯不明液体。按照那人先前的说法,这种液体,可以将食用素食的痛苦减至三分之二。 只是,这些吸血鬼们经历过那人刚刚宣布第一拨同类的宿命,所以对于这个所谓的奖励也并不是十分相信,说不定他们一出门,那人就会再次宣布这种液体的真实作用。 斜对面二楼的卡座里,林越冬望见日光酒吧里出来的几个人,不由皱紧了眉头。王阳在其中,可是没有看到顾恩的影子。 林越冬拨通了一个号码,道:“王阳出来了,你留意一下他的状态,确保他没什么异常。” “你别戳在这儿了。”林越冬对一旁的膏药道:“这个人情你也不用跟我废话,既然是我的小猎物饶了你一命,你记在他的头上便是。” 膏药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这次我没帮上他的忙,他反倒救了我,所以之前欠你的人情依旧算数。” 林越冬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既然你坚持,我便托付你一样东西。” 他说罢从衣袋里取出一枚钥匙交给膏药,“我希望这枚钥匙永远用不到,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把他交给我的小猎物,并且告诉他我会回来找他。” 膏药愣怔了片刻,便意识到了林越冬话中的含义,道:“你是怕你万一挂了之后,他另觅新欢?” 林越冬沉默了片刻,不置可否。 “你为什么不把它交给老于?咱们又没有什么交情,你的小猎物也未必信任我。”膏药道。 “如果有什么意外,他当然会第一个找老于,可是他从老于那里不可能得到答案。”林越冬道:“我也是顺便给你个机会,把那份儿人情还了。” 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什么意外,顾恩应该会去找于言。可是于言向来谨慎,他不可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顾恩,到时候,如果顾恩就此相信了自己的死讯,便会就此作罢。 万一顾恩……对自己在意之心足够强烈,他理应会用尽一切方法。而所有的猎人中,除了于言,顾恩唯一能找的人就是膏药。林越冬将钥匙交给膏药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顾恩对他在意到什么程度,他并不是很确信。或许这就是陷入爱情当中的人的通病,总以为自己不配得到更多的爱,总觉得自己对对方没那么不可或缺。 “可是我也不能把你会……回来的事告诉他,这不合规矩,他不是我们的族类,他和我们是天敌。”膏药道。 “别那么认真,说得好像我一定会死一样。”林越冬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道:“拿着钥匙赶紧走人。” 待膏药离开之后,林越冬又将自己的目光专注的投向了日光酒吧的门口。 酒吧里,只剩顾恩和那个神秘人。后者终于从阴影中走出,立在了顾恩面前。那人的外表和顾恩想象中差不多,只能算是个平常人,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都属于丢到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一类。 可是那人的气质很特别,说不上来究竟是哪一种特别,总之给人的第一印象似乎很狡黠,可是再仔细追究又觉得此人似乎很单纯。 顾恩盯着那人的眼睛看了一眼,终于明白了那种“此人似乎很单纯”的印象是缘何而来,他长这么大还没在成年人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目光,有点类似于孩子对着最爱的玩具时那种兴奋和难掩的喜悦。 难以想象这样的一场匪夷所思的可以称其为闹剧的聚会,竟然出自此人之手。 “你是猎人吗?”顾恩问道。 “不是。” 那人走到顾恩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桌上散落的玻璃碴,道:“只有最强大的吸血鬼,才能安然无恙的一直活下去。虽然这是一个拥有永生天赋的族类,可惜,大多数的吸血鬼都活不到普通人类的寿命。” “你想说什么?”顾恩问道。 “我想告诉你,你的表现也很一般。”他看了看顾恩早已自愈却依旧沾着血迹的手,道:“但是相比之下,你勉强也算是不错了。” 那人挥了挥手,有侍应端上了一杯淡红色的液体。顾恩端起那杯液体,犹豫了片刻,仰头将其喝了个干净。 “恭喜你,你获得可以食用素食的资格,虽然依旧会有一定的副作用,但是你一定会发现,相比之前,现在的痛苦简直是微不足道。”那人道。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顾恩道:“任何一个拥有捕猎技能的人,都不会选择素食,即便是副作用减小。而且,为此还搭上了六个人类的性命。”或者不止六个人,因为离开的猎人中也有可能存在被咬伤的。 “有时候太仁慈了未必是好事。”那人道“严格来说,今晚没有人会死,包括那六个人。” 顾恩闻言一怔,一时之间不太明白那人的言外之意。没有人会死?难道最早他们喝的那杯酒里的东西,竟然能抵御死亡? 不过那人显然不打算继续解释这件事,转而道:“人类总是习惯给予弱小的人关照,期待他们能活得更容易一些,相反强大的人类反倒要经历更多的磨难。不管是能者多劳也好,还是怜悯弱小也好,都不是我认同的逻辑。” 顾恩闻言面色一凛,道:“所以……你邀请的都是在黑色七月忍不住叫了【外卖】的人,而且不包括食用了素食的那部分,你的目的是把你认为弱小的人聚到这里,从中挑出最弱的,然后提前宣判他们会在明年的捕猎季被猎杀?” 那人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意,那抹笑意在顾恩看来却有些惊悚之感。此人竟然凭自己的喜好轻易就决定了那么多人的生死,可怕的是他似乎真的能做到。 “锄强扶弱不是吸血鬼的生存逻辑,优胜劣汰才是。不要好奇我的身份,心安理得的回去做你的吸血鬼吧,我保证你能比大多数的同类走得更远。”那人一脸笑意的道。 顾恩闻言并没有太过庆幸,反倒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直觉告诉他,最好离这个人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不过顾恩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我自己都好奇!”那人苦笑了一下,表情中短暂的迷茫和苦涩不似作伪,这倒让顾恩有些迷惑了。这个看似掌管着别人生死的人,竟然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迷茫?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顾恩道:“我走出这间酒吧之后,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吗?” “不会。”那人见顾恩依旧一脸怀疑,又道:“我知道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食客趴体】了,不过你上一次失忆与我无关。” “那为什么……”顾恩显然不想放弃,他渴望知道自己出现那段记忆断层的原因,甚至希望能将其找回来。 “不要着急,我保证你很快会得到答案。”那人说罢便不再理会顾恩,径直走向了黑暗中。 49|45.43.1.1 从日光酒吧出来,顾恩不由晃了一下神,脑中出现短暂的混沌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仿似置身梦境中的错觉。他一直担心会发生上一次那样的事,可是没有,他全身而退,顺利的不太真实。 外面的黑暗被灯光肢解的破碎不堪,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涌上了心头。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着血迹的双手,从其上传来的血腥味熟悉而沉默。如果这一次他可以顺利度过,上一次为什么不可以? 街对面某个昏暗的窗口里,林越冬的视线落在了顾恩掌心的血迹上,不由一怔,下意识的想要直接从窗口跳下去,穿过街道直接走到顾恩的身边。 不过下一刻,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了顾恩面前,他盯着车里的人愣怔了片刻,随即才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轿车驶走的瞬间,林越冬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之后,只短暂的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卡座。 林越冬从正门走出去,此时恰好小光的车子开过来。他打开车门坐进去,之后小光便将车子直接开到了街尾,找了个车位停下。他们停车的位置不太显眼,但是可以清楚的看到日光酒吧的正门,只要有人离开,他们便能轻易发现。 “后门那边,老猫的人会帮忙留意,今晚我们盯住前门就可以了。”林越冬对小光道。 “林先生,你确定正主儿会从正门出来?”小光有些疑惑地问到。 林越冬笑了笑,道:“说不上确定,是直觉。我只和他们中的一个人打过交道,那个人狂妄而自负,不像是个会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人。” “可是,那个人万一不是正主呢?”小光道。 “我们不一定要等到正主,只要他一个就够了。”林越冬无声的笑了笑,道:“我们如果真交上手,指不定谁吃亏,所以这次如果能顺藤摸瓜找到多一些线索,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小光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红色轿车里,王阳专心开着车,顾恩则盯着自己掌心已经干涸的血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见过李峰?”王阳突然开口问道。 顾恩闻言一怔,随即意识到王阳问的应该是李峰的尸体,于是便应了一声。 “那就好。”王阳声音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既不像是伤心,也不像是不伤心,就好像是在极尽全力的想要安慰谁一样,道:“我还担心他在外面,连个着落都没有,你既然见过了,他应该也不至于太狼狈。” “其实那晚……我冒着大雨开车回程,不小心撞到了他。所以他没等到最后,就……”顾恩道:“后来林越冬告诉我,我们的牙齿对他们有致命的作用。只是他们的身体大概异于人类,所以即使到了最后,也不能流落在外,恰好山城就是一个去处。” 王阳苦笑了一下,道:“所以他那么急着跑掉,兴许不是怕我,是赶时间而已?” 顾恩闻言眉头一皱,不置可否。 “你之前不想让我来,是怕我会沦落到像不及格的人那样吧?”王阳道。 “上一次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所以我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顾恩道:“我只知道那种感觉很不好,不好到甚至可以毁掉一个人。我不想冒险,无论是毁掉我自己,还是你。” 王阳道:“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顾恩遂将那人的话告诉了王阳。 王阳闻言颇为意外。顾恩又道:“但是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外卖】怎么可能会和猎人有联系呢?我族向来和猎人们都是势不两立的。” “话是这么说,你现在还不是和林越冬搞到了一起。而且如果你不认识那个叫膏药的家伙,今晚那间酒吧里,有谁会认识猎人?我们只会以为除了我族之外,其他的都是无辜的人类。”王阳道。 顾恩闻言有些恍然,一直以来吸血鬼都不可能认识猎人。如果不是和林越冬的关系,他不可能认识膏药,而膏药也不可能允许知道他身份的吸血鬼还活着。 也就是说,那个神秘人,并不知道当晚有吸血鬼知道猎人的存在。不过,猎人却显然知道吸血鬼的存在。从这个角度而言,那人似乎是在有意隐瞒猎人来此的目的,猎人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吸血鬼知道的? 昏暗的酒吧门口,一个男人带着鸭舌帽出来然后不紧不慢地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片刻之后,街角的另一辆车紧随而去。 林越冬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盯着前面的车子,此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收回目光,按下了接听键。 “恩恩。”林越冬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道。 “我明天去山城找你,有话要和你说。”顾恩的声音传来。 林越冬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两分,道:“要不然今晚我就去找你吧,实在是想你想的难受,见不着你,喘气儿都不利索了。” “太晚了,别闹。”顾恩道。 “好,都听你的。”林越冬语带纵容的道,随后又问:“还顺利吗?” “还好吧。”顾恩道:“有些事一时理不清头绪,明天见了面,我再和你细说吧。” 林越冬应了一句,便没再多说。 挂断了电话之后,林越冬望向前方,发现道路似乎有些熟悉。果然,不过片刻车子一拐直接进入了顾恩他们家的小区。 林越冬眉头一皱,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一时之间也来不及多想。车子一前一后进了停车场,前面车子里带着鸭舌帽那人出来后径直去了电梯间。 待那人进入电梯间之后,林越冬才和小光匆匆下车。那间电梯显示的字数已经到了三楼,而且字数还在不断的增加。林越冬跨进隔壁的另一间电梯,然后对小光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电梯门合上,看着提示的数字不断增加,眼看已经到了十楼,林越冬手里的手机突然收到了小光的信息:【17】。林越冬下意识的按了17楼的按钮,然后意识到顾恩家就住在17层,而且李峰如果还活着,也应该住在17层。 眼看着电梯的提示数字不断的增加,林越冬心念急转,却一时理不出头绪。他心里浮起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那人是冲着顾恩去的。 果然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他竟然以为顾恩安然无恙的走出那件酒吧就万事大吉了。林越冬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各种令他心惊胆战的脑补,假如因着一步之差将顾恩陷入危险之中,他恐怕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提示铃一响,不待电梯门完全打开林越冬就大步跨了出去。灯又坏了,这是林越冬第一个念头。随即他面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下一秒他脖颈一热,随即传来一阵刺痛。 刺痛只持续了一刹那,随之而来的是吸血鬼牙齿所带来的麻痹感和恍惚感。一切发生的太快,若是冷静之时的林越冬尚有可能躲得过,不过此时他满心都记挂着顾恩的安慰,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洞察力都已经丧失殆尽了。 于是,强大的猎人被不知名的天敌袭击了。而且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对方就一闪身逃进了楼梯间,而后便不见踪影。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无论是被袭击后的濒死感和目睹那个矫捷的身影逃跑的感觉,林越冬都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他确信那个袭击他的人就是上一次在同一个地方他追了一路没追上的人。 可是,他一直以为那个人不是吸血鬼,今日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错误的。或许那是一只强大到一定程度的吸血鬼,所以能避开猎人的直觉,甚至能轻易在猎人的眼皮底下做出袭击之后还顺利逃脱。 林越冬一手按了一下脖颈,那里有少许的血液渗出。理智提醒他,他必须快速离开这里,去山城。 可是,鬼神神差的,他不由自主的拖着脚步走到了顾恩的家门口。 一门之隔,他甚至能嗅到顾恩特有的属于吸血鬼的气息,只要敲开门他就能将那个人抱在怀里亲吻。可是,然后呢?会有什么后果? 那个神秘人把他引到顾恩的家门口,然后袭击了他,是为什么? 林越冬想不到答案,但是他下意识的觉得,他此时出现在顾恩面前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敲开那扇门是他最想做的事,所以他不能做,他不敢冒险。 他伸手贴在门上,然后拨通了顾恩的手机。透过门板能听到顾恩的手机铃声,那是他亲手设的。 “喂……”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说话,林越冬!” “林越冬……” “你不说话我挂了啊!” 对方的声音已经有些不悦了,但是少有的依旧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似乎把生平所有的耐心都奉献给了这一通电话:“别闹了,说话。” 林越冬压低了声音,道:“真想你。” “明天一早我就去山城了。”顾恩道。 林越冬无声的点了点头,道:“等着我,恩恩,我爱你。” 电话那头的顾恩显然没有发觉林越冬把本该说的“我等你”说成了“等着我”,于是他只是嗯了一声,末了加了一句“明天见。” 电话挂断的瞬间,对于林越冬就像是同时经历了一次生离加上了一次死别。他很想冲进门,就此死在顾恩的怀里,可是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提醒他,此时最好的选择是离开这里。 林越冬转身离开了那扇让他几欲破之而入的门,心里不由羡慕了顾恩一把。明天顾恩可以见到他想见的人,可是林越冬却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了。 50|45.43.1.1 林越冬从电梯里出来便撞到了火急火燎的小光,对方向来沉稳妥帖,极少有这样大失方寸的时候。 小光等在停车场,眼睁睁看着那个带着鸭舌帽的人出来,却没见到林越冬。他几乎下意识的就觉得林越冬出事了,尤其是对方迟迟不出现的时候。 “那个人走了,我看你没下来就没追。”小光道。 “没追就对了。”林越冬一边朝车子走去一边道:“你给他塞牙都不够。” 两人上了车,林越冬抽了张纸巾在脖颈擦了擦,小光才瞥见那处的咬痕,不由整个人都怔住了。 “开车回山城。”林越冬道。 小光这才收回心神,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夜已经深了,去山城的路原本就安静,如今更是冷清的很。林越冬将头靠在车窗上,手里握着手机,似乎一直在犹豫想要给什么人打个电话。小光忍不住侧头看了他好几眼,见他一言不发的样子,也不敢说话。 “那个人故意引我上去袭击,是想让他眼睁睁看我死。”林越冬道:“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 “可是那个人也一定知道您有选择的余地,如果真是这个打算,恐怕此刻您也不会在我的车上。”小光道。 林越冬想了想,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想多了,但是此事涉及到顾恩,他不得不多想。末了,他叹了口气,道:“你和老于暂时不要追究这件事,那个人既然将我拿捏的这么死,想必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 “明天顾编辑那边怎么交代?”小光道。 林越冬望着窗外的夜色,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此时手机突然响了,来电人是【小妖精】。猎人先生拿着手机犹豫了片刻,第一次在接到对方电话的时候竟然有了不知道该不该接的念头。 巨大的落地窗前,顾恩盘腿坐在王阳新添置的地毯上,望着窗外灯火稀疏的城市,拿着手里的手机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那个家伙竟然没接电话。 他换了个姿势,蜷身侧躺在地毯上,心里既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忐忑不安,一时之间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相互拉扯,扰得他有些心绪不宁。 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让他觉得不太真实。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到头来有惊无险,这非但没让他松一口气,反倒是增加了他心里的不安和疑惑。 他做了太多的心理建设,默认那尘食客趴体】会极度艰难而恐怖,实际上这晚也并不轻松,只是顾恩把它想得太可怕,所以事实无论如何,都不会比他想象中更出格。 不过,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至于其他的部分,他打算暂时先不考虑。不得不承认,自从和林越冬在一起之后,顾恩的忧患意识直线下降。原本的谨小慎微都不知去向,似乎有了林越冬这个人,很多事情都变得不那么值得紧张了。 顾恩想了想,忍不住给林越冬发了个短信: 【王阳知道了李峰的死讯,好像很伤心。】 其实顾恩没有想要询问林越冬意见的想法,他只是找个看得过去的借口给林越冬发个信息而已,至于信息的内容是什么并不是重点。 不过难得主动的吸血鬼先生,并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回应。 车子一路疾驰,已经快到山城了。林越冬的身体状况,因为脖子上的咬伤,已经开始慢慢有了反应。他的意识和身体机能倒还基本正常,可是那种死亡将近的恐惧伴随着身体渐渐涌起的不适感,让他整个人的情绪看上去极为低沉。 即便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也依旧无法坦然面对。 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林越冬心中不由一痛。信息中的内容,明明说的是别人,可他却下意识觉得那分明说的就是他和顾恩。 顾恩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死讯,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如果两人的身份对调,林越冬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的。即便是事后会知道前因后果,即便知道这不是最终结果,他依然能想象得到那种痛苦。 痛苦本身不会因为强度减少而不存在,无论轻重,痛苦就是痛苦。 落地窗前,顾恩握着手机,一直没等到林越冬的回复。这个家伙从来都是秒回,想必这次是因为终于确认自己没事,所以心情一放松就睡了过去,导致电话也没接到,短信也没看到。 除此之外,顾恩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晚安,早安。】 顾恩又发了一条信息后,才略有些失落的回去睡了。 林越冬看完短信后将手机关机,然后有气无力的倚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片刻后他突然又睁开了眼睛,然后开口道:“一会我直接回房,天亮之后等他来见完我你们再处理。” “怕是会来不及吧?”小光有些犹豫的道。 “来得及。”林越冬道:“他不会让我等太久的,一定来得及。” 小光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车子沿着山路疾驰而去,将浓重的黑夜留在了路边。 “啊……” 王阳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喘了几口气,随即伸手在额头上一抹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他没有办法将李峰的死轻易揭过,纵然他试着说服过自己,李峰搬到顾恩隔壁的目的应该就是要猎杀顾恩,可能顺便也将他一并干掉。这样的打算说起来也称得上是用心险恶了,不过打算和事实终究是两码事。 事情的发展是,李峰放弃身份和他成了朋友。 王阳起身赤着脚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泼到脸上的时候王阳突然产生了一丝恍惚,很久之前的某个被他遗忘的瞬间霎时涌上心头。 那张一晃而过的陌生人的脸,在王阳的脑海中徘徊了片刻,突然和昨晚某个人的脸重合了。 黑色七月的某个晚上,在楼下的停车场,他被猎人袭击突然昏迷,醒来后看到的是浑身是血的顾恩奄奄一息的被林越冬抱在怀里。之后的细节他都一一记起,包括林越冬对他们两个人的标记行为,以及之后喝的那杯因为掺了林越冬的血而导致失忆的东西。 王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怀疑这又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可是当他在洗手池前立了许久慢慢变得越来越清醒之后,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梦。 那个在停车场将他用喷雾迷昏又险些弄死了顾恩的人,就是昨晚日光酒吧里和顾恩一队的那个猎人。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顾恩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丝毫没有要起身去开门的意思。 “恩恩……你醒了吗?”王阳在门外徘徊了许久,见顾恩始终没有回应,只得转身离开了。 嘈杂的音乐,迷离的灯光,肆意的*和充斥在鼻腔里的血腥味突然一齐涌上心头,许久前那段被他遗忘的过去正以破堤之势重回他的记忆。 “你的忍耐力还不错,不过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别人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你嘛……我打算多给你二十四个小时,如果你依然能让我刮目相看,我就给你你最想要的……” “完全素食的吸血鬼,我至今没见过,说不定你能成为第一个……” 年轻的吸血鬼先生就像受到了蛊惑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为他想获得素食的能力,坠入爱河的他希望能为自己的伴侣选择做一个素食者。 尽管对方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和捕猎方式后依旧没有退缩或者害怕,但是他依旧渴望自己能像个人类,最起码那种令人难以启齿的捕猎方式他再也不想延续了。 “你刚才喝下去的东西可以让你成为素食者,不过前提是二十四个小时之内你不能吸食任何人的血液……” 年轻的吸血鬼先生信心满满,他相信自己的自控能力,二十四小时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他并不知道,那杯东西喝下去之后,他体内的欲/望会骤然增强,他更不知道自己身边正热恋的恋人并非普通人类,而是猎人。猎人的血液即使处在正常的状态下,对吸血鬼也会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加上外在的作用之后,没有人能抵挡住那样的诱惑。 当夜,吸血鬼先生就袭击了他的恋人。 被袭击的猎人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他只知道这个一向克制温顺的小猎物,毫无预兆的向着自己展示了那副致命的尖牙,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咬穿了他的血管。 猎人在失去意识前挣脱了,然后拖着自己奄奄一息的身体逃得不见踪影,从此杳无音讯。 吸血鬼先生因为吸食了猎人的血液而出现了记忆断层,他忘记了热恋中的伴侣,忘记了与之相关的一切,可是他记得那种极度的失望和恐惧,他记得自己的失控和嗜血。 他甚至记得模糊的甜蜜和清晰的痛苦。 自那之后他开始封闭自己,决心不再爱上任何人,不再和任何人类产生过多的牵连,甚至是捕猎的时候,他也避免重复捕获同一个猎物,免得日久生情,悲剧重演。 那段骤然破碎无迹可寻的爱情,就像是梗在吸血鬼先生心里的一根刺,那根刺在那里生根发芽占地为王,几乎做了要让那里荒废至死的打算。 后来林越冬出现了,他强势而执拗,硬生生地几乎将那根刺连根拔起,并且在那里重新开垦宣布主权。 起初,顾恩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是林越冬就是那么毫不迟疑且一往无前的硬生生闯进了他的世界,就像是一场躲不过去的劫数。面对林越冬的时候,顾恩时常想,自己上辈子肯定欠了这个家伙什么。 果不其然,原来是欠了那个家伙一条命。 51|45.43.1.1 昏暗的客厅里,王阳正窝在沙发上发呆,便见顾恩从房间里出来,匆匆洗了把脸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 “恩恩,你去哪儿?”王阳追在顾恩屁/股后边问道。 “山城。”顾恩道。 王阳见他说话间已经出了门,只得匆忙穿上鞋子跟了上去。好在电梯来的没那么快,他才不至于被顾恩甩掉。 “天还没亮呢,你就这么等不及?”王阳不解的道。 顾恩眼睛一直看着电梯提示屏的数字,待电梯门打开跨进去之后才开口道:“你不用跟着我去,我应该……待不了太久。” “那我也得把话说完啊。”王阳道:“刚才我做了个噩梦,梦到了李峰。醒来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昨晚在酒吧坐在你旁边的那个猎人,曾经在停车场袭击过我们。” “我们是一起忘记的,既然你都想起来了,我自然也想起来了。”顾恩面色一黯道:“而且我还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停车场,王阳见顾恩的状态不太寻常,临时决定和顾恩同行。顾恩心里装着乱七八糟的情绪,也没心思和王阳周旋,便默认了王阳的决定。 车子从停车场驶出来的时候,天依旧是灰蒙蒙的。待车子出了城之后,天边才渐渐有了些光亮。 “林越冬那天救了我们,他为什么要洗掉我们的记忆呢?”王阳问道。 “当然是不想暴露他的身份。”顾恩道:“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李峰是猎人,你还会跟他成为朋友吗?” 王阳想了想答案绝对是否定的,没有吸血鬼会心大到能毫无芥蒂的和猎人做朋友。如果林越冬不隐瞒身份的话,他和顾恩自然也没有可能走到一起。 “那昨天晚上那个猎人,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王阳问道。 顾恩拧着眉头沉默了片刻道:“他去山城找过麻烦,后来被林越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摆平了。” 王阳闻言后松了一口气,又问道:“说起来也真是奇怪,猎人的血如果能洗掉我们的记忆,为什么今天突然失效了呢?难道有时间限制?” “不可能是时间限制。”顾恩道。他找回的记忆不止是和王阳同步的这一段,还有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这就说明让他记忆恢复的原因绝对不是时间。 尽管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但是顾恩依旧不由自主的觉得,记忆恢复的关键应该在林越冬的身上。 顾恩一边开车一边又拨通了林越冬的手机,依旧是关机。从昨晚到现在,林越冬的手机一直没有打通过,而且信息也没有反馈。再加上突然恢复的记忆,顾恩不得不担心。 “林越冬不会出事了吧?”王阳脱口而出道。 顾恩闻言突然一脚刹车,车子在飞速行驶中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还好他们都系了安全带,否则这一下极有可能被甩出车窗。王阳惊魂未定的侧头望向顾恩,见顾恩正面色苍白的望着前方,大口的喘着气。 “我来开吧?”王阳试着开口道。 顾恩沉默了许久,然后下车和王阳交换了位置。两人一路沉默,好像无形之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到了山城之后,天还没有大亮。似乎早就猜到了顾恩要来,所以小光一早就等在了大堂。顾恩下车后见到小光,心里不由一沉。 他想起那晚在太平间里见到的李峰,心里一紧。说不出为什么,他总觉得小光看他的眼神似乎会在下一刻就引着他走向那晚他们去过的那里。人在担心自己在意的人时,总是下意识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顾恩也是这样。 “顾编辑,这是房卡,林先生在那里等着您呢。”小光将房卡交给顾恩,然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立在一旁,似乎打算陪顾恩一起上去。 顾恩握着房卡,稍稍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去那个地方。 王阳和小光默契的对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三人一前两后乘电梯去了客房。顾恩打开门之后径直走向了林越冬的卧室,小光和王阳立在房门外没有跟进去。 屋子里空调的温度开的非常低,顾恩不由打了个冷颤。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他随手打开了灯。 林越冬侧身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空调被。顾恩走到床畔,盯着林越冬看了片刻,然后跪在床边,让自己的视线和对方的脸保持平行。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观察过林越冬的样子,其实平心而论,林越冬的长相算得上十分俊朗,尤其是当他脸上没有那种欠扁的表情和笑意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正儿八经的绅士气质。 “起床了……”顾恩轻声唤了一句,而后伸手将对方额前的碎发拂到一边,当他的指尖划过林越冬冰凉的额头时,顾恩的一颗心就像是高空跌落的玻璃终于触到了地面,哗啦一声碎得支离不堪。 虽然早就有了预感,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有切实的心痛。 “林越冬……”顾恩捧着林越冬安详的脸,看了很久,最后低头在他毫无温度的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将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他并没有哭,尽管双目通红,呼吸也有些不稳,但是他一滴眼泪也没有落。 哭,预示着某种结局,顾恩拒绝那个结局,所以他不会哭。 实际上,在出发之前顾恩就已经有了最不详的预感。突然恢复的记忆绝对不可能是偶然,况且不止是他,就连王阳的记忆也恢复了。既然猎人的血液可以洗掉他们的记忆,那么记忆骤然恢复,最大的可能就是提供血液的猎人出了问题。 尽管一路上都在催眠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好端端不可能出这样的事,山城那么安全,怎么可能会有猎人遭到袭击?可是事实还是残酷的不容置喙,如今林越冬冰冷的躯体就躺在他的面前。 顾恩将颤抖的手慢慢移向林越冬的脖颈,然后拉开盖在那里的被子,一对他熟悉至极的齿印赫然入目,那来自他的同类。 不可能,山城怎么可能会有吸血鬼?而且凭借林越冬的实力,普通的吸血鬼根本连近身的可能都没有,更别说这种致命的袭击了。 除非……除非林越冬离开了山城。 想起昨晚最后的那次通话,顾恩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那通电话接通后,林越冬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他细节和内容,甚至连基本的担心都没有表示。林越冬不可能宽心到这种程度,除非……他已经知道了聚会的过程和细节,所以才不会表露出担心。 难道昨晚的聚会中有林越冬?顾恩心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便否定掉了。如果林越冬在场,他不可能一无所觉,而且林越冬绝对不可能沉住气放弃和自己一组的机会。 他想到昨晚膏药的举动,心里便有了计较。怪不得膏药昨晚会那么主动的靠近自己,八成是得了林越冬的授意。 顾恩指尖划过林越冬的伤口,然后俯身在上头轻舔了一下,可惜伤口并没有要愈合的迹象,想来对于没有生命力的身体,便是吸血鬼的唾液也无能为力。 “小光。”顾恩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小光闻声后推门进来,立在卧室的门口,他看见顾恩之后表情略有些错愕。原以为这个顾编辑此时应该是涕泪横流伤心欲绝的画风,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坦然。 “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对他?”顾恩问道。 “顾编辑,恕我抱歉。”小光显然打算守口如瓶。 顾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越冬的身上,他不辨悲喜的开口道:“还有多少时间?” “越快越好。”小光道:“如果不是林先生生前坚持的话,在您来之前的一个小时,他就不该继续待在这里了。” 生前这个词狠狠的刺了顾恩一下,不过他表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沉默了片刻,道:“我猜,你也不会给我任何解释吧?” “于先生一直在等您,我现在就可以送您过去。”小光道。 顾恩最后留恋的用手指在林越冬面上摩挲了片刻,起身道:“我自己去找他,你处理好这里就行了,不要耽误了正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越冬的身上。 小光应了一声,打算将人送出去,顾恩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 等在外面的王阳尚不明所以,见顾恩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林越冬没事吧?” “死了。”顾恩道。 王阳一脸错愕的望着顾恩平静的脸,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顾恩说林越冬死了的时候,比说李峰死了的时候都要平静无数倍。如果不是做梦,那一定是顾恩受的刺激太大,所以疯了。 52|51.45.43.1.1 于言的茶室里似乎永远都是那种茶香四溢香雾缭绕的状态,顾恩并不爱喝茶,自然也没有焚香的心境,所以他乍一进门的时候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 见状,于言突然记起来,某一次林越冬在此和他聊天的时候,曾经开玩笑说,这地方如果是顾恩来的话,一定待不够五分钟。 此刻,顾恩坐在于言对面,手里捏着烫手的茶杯,他的表情毫无悲喜,就连于言这样的老狐狸乍见之下也没掩饰住自己的讶异。 “你现在坐的地方,是越冬以前常坐的,你手里的茶杯,也是他常用的。”于言面带悲戚,一副痛失挚友的哀伤感,但是这句话的目的,却是故意想刺激一下眼前的吸血鬼先生,因为对方那副表情,实在是让他太过讶异了。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人对林越冬到底有没有感情。 不过顾恩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没有理会茶水尚自滚烫,一口将手里的茶喝了个干净。于言拿起茶壶打算再给他添,顾恩却捏着茶杯避开了。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任何事,我之所以来见你,只是不想在他死后怠慢了他的朋友。”顾恩用拇指摩挲着仍带着温度的茶杯,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于言望着近在咫尺的顾恩,突然发觉眼前的状况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原本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手里握着秘密,可以让对方低声下气的乞求一番的人,如今看来反倒是顾恩的态度既让人琢磨不透,又透着浓浓的嚣张。 怪不得林越冬会对这个小猎物如此的上心,如今看来这小猎物的确不是个寻常的空有一副漂亮外表的人,至少这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于言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昨晚越冬和小光一起去了城里,在日光酒吧的附近他跟踪一个身份可疑的人一路去了你家,对方在你家门口袭击了越冬。”于言道。 顾恩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早已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越冬是在自己的家门口被袭击的。想起昨晚那个短暂的电话,顾恩突然心中一滞,继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 那个电话是林越冬被袭击之后打的吗?说不定当他他就在门外,可惜一门之隔,他们终究没有告别的机会。自从得知林越冬的死讯至今,顾恩第一次险些忍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尤其是在于言面前,他不想显露出丝毫的软弱之感。他可不想未来的某一天,于言对林越冬说出类似“那天顾恩哭得像个女人”之类的话来。 于言见状悠悠的叹了口气,道:“越冬让我把这个硬盘交给你,里面是你们这次在山城的工作成果。” 顾恩接过硬盘道了声谢,于言又道:“越冬的手机里有其他猎人的联系方式,恕我只能代为保管。不过他叮嘱我一定要告诉你,手机设了密码,所以我看不到里面的照片。”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手机那些需要打码之后才能公开的照片,于言都不会看到,让顾恩不要胡思乱想。到了这种时候,林越冬那个家伙竟然还在想这种无聊的细节,顾恩心里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能把膏药的电话给我吗?”顾恩道。 于言闻言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拒绝,依言告诉了顾恩膏药的电话。 王阳正在大厅的吧台旁边和调酒小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见顾恩远远的走过来,目光不由一亮。那日林越冬将他忽悠到情/趣房里,说好了要3/p的,小哥原本挺高兴,不过最后似乎和他想象中不一样。但是无论如何,那晚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和顾恩发生点什么。 王阳顺着调酒小哥的目光看去,见是顾恩回来了,便欲起身。顾恩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坐到了他旁边,对小哥道:“给我来一杯……夕阳。” “是血色夕阳。”调酒小哥笑着纠正道。顾恩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的看着小哥调酒。 这酒的名字是林越冬起的,就在顾恩喝了那杯林越冬点给他的酒之后,在楼顶上,林越冬强吻了他。现在想来,顾恩觉得在那个时候自己其实就已经爱上林越冬了。 甚至,可能更早。只可惜,他一直刻意的忽视林越冬的一切,也刻意封闭着自己,所以错过了很多原本可以好好厮守的时间。 片刻后,小哥将一杯红色的夕阳放到顾恩面前,顾恩接过来一口饮尽,然后将酒杯放在一旁道:“今日我为你卜一卦,就算是酒钱吧。” 调酒小哥闻言颇为高兴,忙找出了三枚硬币递给顾恩。顾恩拿过硬币握在掌心,然后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心里默默地进行某种仪式,目光虽然波澜不惊,却很虔诚。 他双手捂着掌心的三枚硬币摇了几下,然后将硬币洒在吧台上,硬币两反一正。他随后又将硬币捡起,如此反复,一共爻了六次。 “怎么样?”调酒小哥一脸好奇的问道。 顾恩将三枚硬币还给小哥,道:“下震上坎是屯(zhun·一声)卦。” “屯卦?”小哥道:“那是好卦吗?” “震为雷,坎为雨,一喻动一喻险,是下下卦。”顾恩道。 小哥闻言面色不由一滞,随后表情有些可怜。顾恩起身道:“雷惊万物而动,静待时机,一举而行,未尝没有雨过天晴之日。卦是死的,象却是活的,人不能被卦象困死。” “有道理。”王阳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小哥的肩膀。小哥还沉浸在顾恩高深莫测的话里没有回过神来,便见顾恩和王阳已经一前一后朝门外走去。 “这小子的卦象这么凶险,是不是要倒霉了?”王阳跟在顾恩身后一脸八卦地问道,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他的八卦之魂也依旧按捺不住。 “这卦是为我自己卜的。”顾恩认真地道。 王阳闻言不由眉头一皱,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说起来他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是最近邪门儿的事儿太多了,这无缘无故又弄了一个下下卦,由不得他心里犯忌讳。 顾恩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卦是他自己爻的,凶险之意也是他自己解的,可是看他的样子倒也没觉出来有什么担心或者害怕。 两人离开山城,一路上王阳都在想那个莫名其妙的卦象,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有满腹的疑惑。林越冬死的很突然,突然的让他觉得不太真实。 他猜想顾恩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一直这么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敢轻易开口询问,生怕顾恩平静的表面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他难以面对的情绪爆发。 “你要是能憋一辈子不问出来,就憋着。要是憋不住,就赶紧问。”顾恩仿佛看穿了王阳的疑惑,率先开了口。 王阳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恩恩,你要是难过就哭吧,昨晚其实我也偷偷的哭过了。” 顾恩闻言一怔,转过头盯着王阳看了好一会儿,他没想到王阳真的会为那件事有那么大的反应。他虽然猜到王阳会自责难过,但是半夜躲着偷偷大哭,真的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我能看得出来,你对他多少还是有感情的。”王阳道:“如果你想找到凶手为他报仇之类的,我也会支持你。” “我不会为他报仇,因为我要去找他。”顾恩道。 去找他?人都死了,去阎王殿找吗? 王阳闻言吓了一大跳,随即踩了刹车,道:“恩恩,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和他才认识一个多月,就算你再喜欢他,你大不了哭一场伤心一阵儿,你也不能随他就去了啊。你这一辈子还很长,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千万别冲动。” “你想去找李峰吗?”顾恩望着王阳不动声色地问道。 王阳和顾恩对视的瞬间不由一愣,对方眼里丝毫没有灰心和失望,反倒闪着一丝光芒。王阳心中一痛,心道顾恩这是疯了吗? “我虽然对李峰的死很内疚,可是我想如果他活着的话,他一定也不希望我为他偿命的。”王阳道:“我想林越冬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顾恩不置可否,道:“如果李峰还活着,你会去找他吗?” “什么意思?”王阳不解的问道。 顾恩深吸了口气,然后开口道:“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那个曾经被我袭击过的人其实就是林越冬。我在很久以前就把林越冬杀了,他这次回来原本应该是想找我偿命的。” 王阳闻言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连这样的故事都被编出来了,看来顾恩这回是真的受了太大的打击,竟然把林越冬当成前来复仇的鬼魂,恐怕顾恩这一时半会儿的是恢复不了了。 53|51.45.43.1.1 王阳一路上都不敢再和顾恩说话,生怕惹得他再说出什么要死要活的话来。顾恩忙着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所以并未和王阳说得太多,便任由对方先这么误会着了。 他心里有很多猜测,但是尚未得到印证。在此之前,他决定先按兵不动,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将详细的前因后果说与王阳。 回家之后,顾恩便把自己关到了屋子里。王阳不太放心,所以隔一会儿就去敲门又是送水果又是送咖啡。顾恩不胜其烦,索性将屋子的门打开,方便王阳随时能看见他。 顾恩回家之后便将于言转交的硬盘连接了电脑,他将硬盘里所有的文件夹都打开了,但是里面正如于言所说,全部是这段时间他和林越冬一起拍的照片,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原本还以为林越冬会在里面给自己留下一些线索,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想多了,有于言从中作梗,林越冬也使不出什么手段来。不过顾恩并没有绝望,他拿出手机翻到了膏药的电话号码。 如果自己推断的没错,昨晚林越冬应该是和膏药有交集的。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试一试。他受不了等待,即便他几乎能确认等待的结果,他也受不了遥遥无期的过程。 电话接通,膏药并没有感到意外,“你的动作很快,比我想象中麻利多了。” “方便的话,我想尽快见你一面。”顾恩道。 “恕我胆小,林越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卷进去。我想你给我打电话应该就是为了那把钥匙,我会快递给你,天黑前你就能收到。”膏药道。 顾恩眉头微皱,问道:“昨晚林越冬和你说了什么?” “他要我在里头照应你,没想到最后是你照应了我,所以我算是欠你一个人情。之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你可以找我,我不想一直惦记着。”膏药道:“另外就是,他给了我一把钥匙,说如果你找我的话,就让我将钥匙给你。” “就这些?”顾恩问道。 “就这些。”膏药道。 顾恩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指,开口道:“你们死了之后,尸体会怎么处理?” “顾编辑,你这个问题太不合适了,恕我无法告诉你。”膏药道。 “那你告诉我你们活过来要多久,或者告诉我你们会从哪里活过来,是山城还是别的地方?”顾恩道:“这两个问题你挑一个回答,之前你欠我的人情就此抵消。” 膏药闻言明显很错愕,半晌都没说出话来。从膏药的反应来看,他没料到顾恩知道的这么多。他记得那晚听林越冬的语气,应该并没有告诉顾恩猎人死后会复活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顾恩分明是知道的。 膏药犹豫了片刻,道:“一周。” “这么快?”顾恩下意识开口道。 “不过你不会那么快见到他,他一个月之内都不能离开那个地方。”膏药道。 “为什么?”顾恩问道。 “因为他的身体……”膏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便改口道:“你要是那么好奇,等他回来之后亲自问他吧。”说罢,膏药便挂断了电话。 顾恩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所有信息,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的猜测至少得到了印证。之前林越冬的的确确是被他袭击过的,可是现在的林越冬也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只有一个可能解释得了这一切,那就是猎人的生命有着某种特殊的规律,不管是死而复生还是借尸还魂之类的,总之死亡对于猎人来说不意味着彻底的结束。 按照膏药的说法,猎人复活需要一周的时间,可是一个月之内都不能离开某个地方,这就意味着初生的猎人可能很脆弱,或者是需要依赖某种东西。 顾恩现在心里的疑问非常多,但是一时之间他又无处可问。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于言对自己的身份很是防备,若是看着林越冬的面子,对方或许还能对他客客气气的,如今林越冬不在,顾恩并不想去招惹对方。 至于膏药,应该还是有能用得着的地方,不过顾恩在等待时机,他要等着遇到最关键的问题在去找膏药。 天黑之前,顾恩就收到了膏药寄过来的快递,里面是那把钥匙。 顾恩拿着钥匙端详了片刻,觉得这应该是林越冬那间工作室的钥匙。因为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林越冬其他的住所。 拿到了钥匙,顾恩不愿再耽搁,打算当晚就去一探究竟。王阳死活不放心,当然是找了一堆的借口要跟着,所以顾恩便妥协了。 不过到了工作室之后顾恩就后悔了,因为在工作室一面墙上,订着满墙他的裸/照,在裸/照的中间,还有一副林越冬画的顾恩全/裸图。 王阳表示了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收起了好奇心。因为这些照片他大部分都看过,除了几张有关键部位的林越冬没展示过。好在王阳对顾恩的裸/照,没什么兴趣。若是从前,他还可以八卦八卦拍照的前后因果,如今林越冬刚死了,他觉得实在是不合适。 “恩恩,这是你吧?”王阳走到另一面墙之前,指着满墙的照片问道。 顾恩应了一声。那些照片正是顾恩第一次来时看到的,当时他还对那个照片中之人的身份表示过好奇,没想到竟然是他自己。包括林越冬电脑上的屏保画面,也是他自己。想到自己曾经还跟自己吃过醋,吸血鬼先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恩恩,林越冬还给你弄了一尊雕塑!”王阳惊讶的道。 顾恩闻言看过去,才发觉之前那尊没有完成的雕塑已经差不多完工了。之前只能隐约看到轮廓,如今完成之后便能轻易判断出那座半身人像雕塑是照着顾恩凿出来的。 人像雕塑下巴微扬,双唇微张,眼睛半闭着,看起来就像在……索吻。顾恩有些尴尬的偷偷看了王阳一眼,还好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这还有一张画。”王阳从雕塑旁边捏起一张画,正是之前林越冬画的那张半人半鹿的顾恩。 “看不出林越冬还挺有想法的。”王阳看着画由衷的道,不过他转脸看到顾恩脸上那副晦暗不明的表情之后,便将画放到顾恩手里,然后转身默默地走开了。 林越冬之前一直没有回来过,这应该是昨天傍晚之前,林越冬特意放回来的,这是为了提示顾恩自己昨晚回来过。 既然将钥匙给了膏药转交自己,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给他,还要绕个圈子?顾恩回忆了一下和膏药的交谈,发觉膏药的意思是在等着顾恩主动联系他。言外之意,如果顾恩不找到膏药的话,就拿不到这把钥匙。 林越冬这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找他?顾恩突然觉得猎人先生好像是在撒娇找存在感,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自己之前对他不够好,所以他才这么没自信? 等找到这个家伙,一定要好好问问清楚。 顾恩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他找到林越冬的书房,在里头翻了翻,并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本以为林越冬给了他钥匙,会在这里给他留一些有用的线索,没想到一无所获。 又或者,林越冬只是想让顾恩看到那些画和那尊雕塑,那是他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意,如今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骤然出现在了顾恩面前。 林越冬应该知道在自己死后,顾恩可以记起来曾经的事情,要不然他这些安排可就太恶毒了,顾恩心想。 不过……自己上一次出现记忆断层之前咬伤过林越冬,林越冬那个时候应该死过一回了,为什么自己那段记忆并没有恢复,而是等到现在才恢复呢?按照王阳和自己那段共同恢复的回忆来看,猎人死去的时候,血液对记忆的作用应该同时消失才对呀。 这个问题,顾恩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只得暂时先放在一边。 就在顾恩准备下楼的时候,路过了林越冬的画室,他突然记得刚见面那会儿,林越冬好像在画一副油画,如今也不知道画完了没有。 怀着好奇心,顾恩推开了画室的门,里面的画架上上蒙着防尘的布罩。顾恩将布罩掀起,便露出了那幅画的真面目。 画布的大片空间都被湛蓝的天空铺满了,天空之下有几道五彩斑斓的经幡,占据了整个画面的前景,而画面的后景是一座寺庙,在寺庙的周围隐隐约约能看到很多渺小模糊的身影,做着匍匐跪拜的姿势。顾恩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大昭寺的广场。 当初他和林越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54|51.45.43.1.1 望着油画里经幡,顾恩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平生只去过一次西藏,当时他是杂志社的实习编辑,被外派去拉萨做一个合作摄影师的助手。 由于寺庙里是不允许拍摄的,所以那天摄影师拿着画板只身进了大昭寺,顾恩则抱着对方的相机,坐在寺庙广场上的背阴处,看着那些虔诚的信徒用他此生也无法理解的虔诚不厌其烦地磕着等身长头。 顾恩坐在那里看了一上午,看得脖子都酸了,扭过头的时候他的视线撞上了坐在旁边的林越冬。顾恩那个时候还是很热情的人,他下意识的冲着同样抱着相机的林越冬露出了一个十分美好的笑容,就是这个笑容,让林越冬刚刚涌起的杀意狠狠的动摇了一下。 后来的故事,顾恩现在想来觉得特别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那年夏天,顾恩跟着杂志社的同事一起去海边度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又遇到了林越冬。林越冬借口说自己要拍一组人像,找不到模特,顾恩在对方保证不拍到他的脸之后,很愉快地成了林越冬的模特。 血气方刚的吸血鬼先生,原本想着把这次偶遇当成一次意外的捕猎,没想到最后莫名其妙和自己的猎物谈起了恋爱。 夏天还没结束的时候,吸血鬼先生就已经对自己的恋人毫无保留了,那个时候他坚信爱情的力量可以超越种族。 实际上猎人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没过多久,他那位心爱的恋人就用牙齿咬穿了他的血管。 那晚成了顾恩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即使随后他就忘记了与之有关的一切,但是那种绝望和内疚却成了他心底挥之不去的心魔。自那以后他性情大变,并且再也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试图接近他的人。 灰心失望的林越冬,原本决定将此事深埋心底,再也不追究。可是他抑制不住自己,顾恩就像是个无处不在的幽灵,经常出入他的脑海和梦境。 恼羞成怒外加因爱生恨,猎人先生发誓要讨回一局。可是再次近距离见到顾恩的时候,林越冬不由又暗暗地胆怯了。他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舍不得,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慈手软,他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想先逗弄小猎物一番,等自己玩儿够了再下手。 之后的事情,毫无悬念。 “这是西藏吧?”王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画室门口,他盯着那幅画看了半晌,道:“看不出林越冬还有这种爱好,不过这幅画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经幡、寺庙、蓝天……输入关键字在网上能搜到一堆这种画。” “真想去拉萨一趟。”顾恩道。 王阳闻言眉头一皱,道:“恩恩,我知道林越冬死了你伤心,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就因为他这么一幅画,你就要去拉萨,幸亏他画的不是太阳月亮。” “太阳,月亮……”顾恩念叨了半晌,道:“这次我们去山城拍摄的主题是日与夜,说起来拉萨素有日光之城的美誉,如果林越冬没事的话,接下来我们说不定能一起去呢。” 王阳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顾恩。他这位朋友向来都是冷清寡淡的性子,极少有情绪的起落,所以相处久了,他也实在是没什么宽慰人的经验。 “恩恩,人死不能复生。”王阳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是人。”顾恩道。 王阳看着顾恩面上的表情,当下真有一种顾恩已经疯了的错觉。不过接下来顾恩说的话却让他不由觉得自己好像也疯了。 “猎人不会死,就像我们无论受了多么重的伤都会活过来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林越冬的确曾经被我咬伤过。我想加上这一次,他应该至少死过两次了。”顾恩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中闪烁着王阳从未见到过的神采。 “我已经问过膏药了,他说他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他就会回来了。”顾恩望着王阳露出一个略带揶揄的表情,道:“李峰如果要找你算账的话,可能会在林越冬之前就回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王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震惊,他用了很久来平复心神,随后才问道:“膏药不是猎人吗?你确定他没有骗你?” “他不会骗我,因为在试探他之前,我就已经知道真相了。”顾恩道。 那晚在楼顶的泳池旁,膏药说来找顾恩是要讨回林越冬欠他的命。而在那个顾恩几乎要丧命的夜晚,林越冬从膏药的手里救了顾恩的命。如今想来,这其中一定是有联系的。 他依稀记得,那晚和李峰互相捕猎未遂,紧接着林越冬就带着李峰出门猎杀了另外两只吸血鬼。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顾恩在知道猎人的天敌其实是自己的族类之后,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猎人要冒着被吸血鬼袭击的危险而捕猎呢?猎杀吸血鬼对猎人而言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利益? 猎杀的成绩对猎人而言,一定意味着什么,而且必定关乎猎人们非常在意的事。顾恩如今能想到的,要么是猎人自身的能力或者对吸血鬼袭击的抵御能力,要么就是……关乎猎人重新复活的机会。 王阳对顾恩的猜测不置可否,但他下意识的已经选择相信了。对不确定的事情选择最好的方面去相信,这是王阳的天赋。 “明天一早有去拉萨的飞机,中午就能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散散心?”顾恩问道。 王阳愣了一下,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散心?” “一个月那么长,就这么等着,我可待不住。”顾恩道。 “你忘了你卜的那一卦了?此时你应该静观其变,动则容易生险。”王阳道。 顾恩拿起地上的布罩重新将画盖上,然后熄了灯关了门一边下楼一边道:“我也就是想想,或许我该回家抱着电脑安安静静的写稿子。” “李家家有你这样的员工,可真是他的福气,你这差一点就成了寡夫,没到一天的功夫就开始想工作的事儿了。如果我是他我就给你加奖金。”王阳道。 “知道李峰没死,你的魂儿立马就回来了是吧?”顾恩问道。 王阳挑了挑眉没有做声,但是他的表情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恩恩,你说他们会怎么复活?难道是搁到太平间冻一个月然后就自动活过来了?”王阳问道。 “你等李峰来了问他不就知道了。”顾恩道:“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猎人的这个秘密,所以也没来得及问过林越冬。按照膏药的说法,他们需要一周的时间活过来,然后还要再等将近一个月才能彻底恢复,我想应该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 王阳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做人还是要坦诚,林越冬要是一早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现在倒好了,我们只能干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对呀,做人还是要坦诚,你要是知道李峰的身份,也就不会咬他了,对吧?”顾恩道。如今王阳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顾恩言语间也无需再顾忌他的心情。 王阳一脸郁闷的看着自己这个一言不合就开始互相伤害的朋友,突然觉得这人肯定是跟林越冬混得久了,所以嘴巴越来越贱了。 顾恩望着满墙的照片,突然觉得这里到处都是林越冬的气息,想到每一张照片都是出自林越冬之手,不由竟生出了许多亲切感。 “我今晚想留在这儿,你先回去吧。”顾恩道。 王阳见状也不想勉强,好在如今知道林越冬并没有死,他倒也无需太过担心顾恩,于是便转身打算离开。 顾恩随手翻过之前在雕塑旁拿到的那幅画,在背后看到了一行铅笔字,由于字迹很浅,先前他一脑子胡思乱想,并未留意: 【我出趟远门散散心晒晒太阳,一个月之后就回来,乖乖在家等着我,哪儿都不许去。】 林越冬大概是已经料到了顾恩会记起那段回忆,知道他早晚能猜到猎人死而复生的秘密,所以才沉住了气临死之前也没向顾恩透露分毫,左右顾恩一定会在得知对方的死讯之前,先记起往事。 “王阳,等我一下。”刚走到门口的王阳被顾恩叫住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闻顾恩又道:“陪我去捕个猎,我已经有些饿了。”顾恩道。 上一次那顿极为悲惨的进食量,如今差不多也消耗光了。吸血鬼先生要在出远门之前,试试上次挣到的奖励,看看是否有效。 55|54.1 从林越冬的工作室出来,顾恩主动要求开车,然后载着王阳一起一路狂飙直奔酒吧街。王阳从来没见过顾恩如此沉不住气,活脱脱一个摩拳擦掌打算要干点坏事的样子。 车子照例停在了街尾,看着不远处的日光酒吧,王阳心里暗暗觉得,顾恩一定是为了自虐顺带着虐一下他,所以才会选择来这里捕猎。毕竟,那晚的所谓聚会,实在是算不得愉快地经历。 “我都有阴影了。”王阳透过车窗看着酒吧门口,有些闷闷不乐的道。 “你在车里等我,我自己进去。”顾恩说罢拿出手机翻出了通讯录,一时之间并没有要下车的样子。 王阳看着顾恩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然后按下了拨号键。他一脸错愕的望着顾恩,刚要开口询问电话就接通了。 “喂。”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要订外卖,素食,地址是日光酒吧。”顾恩面无表情的道。 “三十分钟。”电话那端的人道。 “谢谢。”顾恩说罢挂断了电话。 王阳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一脸纠结的问道:“你不说要来捕猎吗?为什么要订外卖?而且他们素食是要收钱的,很贵哎。” 顾恩对王阳时不时就会跑偏的思维不以为意,道:“有些话总得说清楚,晚说不如早说。况且对方接到我的电话丝毫没有惊讶,想来已经料到我会约他见面。既然他们要见我,我主动一些总比他们找上门要好吧。” “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一群神经病。”王阳道。 “那个人在我们家门口袭击了林越冬。”顾恩冷声道。 这笔账不可能不算,虽然顾恩对对方一无所知,但是他必须主动一些,总不能让林越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搭上一条命,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家门口,这明摆了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们连林越冬都能袭击,你更不是对手了!”王阳有些担心的道。 顾恩闻言反倒一脸轻松,“我现在是光棍一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从车里出来,顾恩径直走进了日光酒吧。此时酒吧里还算热闹,顾恩找了个尚算清净的角落坐下,目光扫过三三两两的人,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那晚的情形。 如今,虽然只隔了一日的光景,这里却再也寻不见那种诡异的嗜血氛围,取而代之的是慵懒且散漫的酒气。 “先生,这是您的酒。”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继而顾恩面前多了一杯红色液体,借着昏暗不明的灯光,杯子里的液体并不能很好的呈现出本来的颜色,但是那种液体散发的味道即使混合在浓重的酒气中,吸血鬼先生也能轻易分辨出来。 顾恩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人正是昨晚那个神秘人。初时顾恩觉得此人外貌实在是寻常的很,可是隔了一日再看,顾恩却觉得这人是乍看之下平平无奇,细细看过去却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有的人大概就是,只看一眼的话你甚至记不住他的样子,因为他相貌不够出众,可是如果你细看了第二眼,很可能你就再也忘不掉了他了。因为他眉眼之间那种神态,太过独特,充满着浓烈的自信和势在必得的得意。 这个人,不好对付,这是顾恩暗自得出的结论。 “请坐。”顾恩友好的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那人见状也不客气,从容地坐到了顾恩对面。 “我叫顾恩。”顾恩道。 对面的人一愣,随即意识到顾恩这是在变相询问他的名字,于是挑眉笑了笑,望着顾恩面前的杯子,道:“再不喝就该凉了。” 顾恩迟疑了一下,拿起杯子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对面那人面上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对顾恩的直接和胆量表示出了明显的赞赏。距离那晚只有一日的功夫,顾恩不可能来得及去试验那个所谓的奖励是否奏效。换句话说,如果那晚的奖励是假的,顾恩喝下这杯素食的血液之后便会产生强烈的副作用。在大庭广众之下痉挛吐血可不是轻松的事情。 食之无味的血液沿着口腔进入食道直通胃里,预料中的灼痛感不期而至,但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微得多。顾恩只需要努力克制情绪,便能轻而易举的将素食所产生的副作用束缚在自己体内。 痛苦依然是存在的,但是被削减之后承受起来不算是太难。顾恩放在身侧的拳头攥得很紧,面色也因为胃部的灼痛感而显得有些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汗珠。 不过……这一切都让顾恩觉得欣喜,因为他确定他能承受这种强度的痛苦。这就意味着,食用素食于他而言不再是一件恐怖至极的事情。 疼痛持续了近一刻钟才渐渐淡去,顾恩下意识的用手背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望向自己对面那人发觉对方面上带着一丝特别明显的笑意。 “我叫杨洲。”那人向顾恩伸出了右手,顾恩一愣,下意识伸手握了一下,意识也渐渐从方才的进食中收了回来。 “那件事是你干的,为什么?”顾恩问的直接了当,而且前一句话用了肯定句。 杨洲有些错愕,随即道:“你不但忍耐力很强,也很聪明,看来我选你是选对了。” “什么意思?”顾恩问道。 “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么大动干戈地弄一个【食客趴体】,就是为了一个那么无聊的奖励游戏吧?”杨洲道。 顾恩一早就觉得此事没那么容易了结,如今被对方一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想做什么?”顾恩问道。 “我说过,这是一个优胜劣汰的群体,我需要做的就是选出最优秀的人,然后想办法把优秀的人变得更优秀。”杨洲道。 “然后呢?”顾恩问道。 “没有然后,你可以把这当成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你反正没有任何坏处。”杨洲道。 “你会强迫我吗?”顾恩问道。 “不会,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杨洲一本正经的道。 “那你为什么要袭击他?”顾恩道:“而且还是在我家门口。” 杨洲笑了笑,道:“我不喜欢强迫别人,但是我喜欢威胁和利诱。” 成功的在顾恩脸上看到了一丝愤怒,他继续道:“袭击他算是威胁,让你知道我有能力强迫你,可是我没那么做,因为我不喜欢强迫这一套。至于利诱嘛……你刚才也喝到了【酒】,那天的奖励效果你应该还算满意吧?” 他到底是怎么怎么做到的?那么强大,而且还有手段可以控制素食的副作用。更重要的是,这人明明是同类,顾恩却丝毫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顾恩问道。 杨洲道:“我是比你强大的东西,也是我希望将你变成的东西,你要接受我的邀请吗?” 顾恩心里不由冷笑,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自己说不会是什么后果?林越冬已经为此死了一次,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威胁,是王阳吗,还是等林越冬活过来再来一次这样的袭击? 杨洲似乎看透了顾恩的想法,在顾恩表态前开口道:“没关系,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不用急着答复我。顺便说一句,我知道你的相好在哪儿,你最好不要让我赶在你之前找到他,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想好答案……” 果然……又是威胁,连稍微高端一点的招数都不会用。可是,吸血鬼先生很明显就吃这一套,因为听到这句话之后,顾恩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刚进完食,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杨洲用十分让人窝火的态度对顾恩表示了自己的关心,然后赶在顾恩的脾气发作之前抬起屁/股就打算告辞:“想通了联系我,改天见。” 杨洲离开之前还不忘顺手拿走了顾恩面前装过血液的杯子。 顾恩面色极差的从日光酒吧出来,然后草草的将杨洲的事告诉了王阳。王阳听完之后拧着眉头想了好半天,然后开口道:“这个人应该是我族的变异品种吧?” “就像你和我一样,现在我们对副食的包容能力都增强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也算是变异了。”王阳一本正经的道:“这个杨洲应该是更高级的变异,可能是通过一些什么手段,可以让自己的力量迅速增强,然后还能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让同类和猎人发觉。” 顾恩听罢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不过他心里现在在想另一件事,那就是要尽快找到林越冬。杨洲那个疯子指不定还会出什么损招,他必须先发制人。 56|55.54.1 膏药其实是个很无辜的猎人。 他的人并不像他的名字那么……挫,至少外貌上来看,他算得上是高大挺拔的那一类。当然,说他无辜并不是指的这个很挫的名字,而是指他遇到顾恩之后的那些经历。 每年的捕猎季,对于猎人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日子,他们需要捕杀吸血鬼,然后用吸血鬼的心脏换取自己复活的机会。每猎杀一只吸血鬼,他们就会多一条命。 因为猎人的弱点太过明显,只消吸血鬼一口咬下去便会送命,所以每一个猎人都会在捕猎这件事上很用心。 那天晚上,他原本可以同时猎杀两只猎物,获得两条命。对于猎人来说,一个捕猎季收获两只猎物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成绩了。可惜,眼看大功告成的时候,半路杀出个林越冬。那家伙无论是武力还是气势都将膏药碾压的毫无还手余地,所以膏药只能狼狈逃走。 捕猎季过去了,膏药一无所获。不甘心的他找到了林越冬,仗着同类不得相残的规矩,想讨回自己应得的东西,没想到差点丢了命。虽然结果是慷慨的林越冬不惜过了一条命给他,但是他也因此沾上了顾恩这个摆脱不掉的人情债。 膏药按照顾恩给他的地址到了林越冬的工作室,然后发现等在那里的有两只吸血鬼,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真不该为了所谓的人情来这一趟。 “我打算明天去拉萨找他,想问问你详细的地点。”顾恩开门见山的道。 膏药闻言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是拉萨,谁告诉你的?” “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顾恩道。 原来是在诈他,膏药意识到之后有些后悔,可是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了,便问道:“那么多城市,你怎么会想到那里?” “以前在那里见过他,没想到竟然让我蒙对了。”顾恩道。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膏药道。 “我要详细的地点,拉萨那么大,我可没时间慢慢的找。”顾恩道。 膏药闻言不由失笑道:“就算我告诉你地点,你觉得你有本事能进到猎人聚集的区域吗?别忘了,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能识别出你的身份。” “进不进得去是我要考虑的事情。”顾恩道。 “我不知道,这恐怕要问于言。”膏药道:“林越冬和我的关系还没好到会告诉我他家地址的程度。不过于言不可能告诉你,他这个人谨慎的很,而且不喜欢吸血鬼。” 一直在一旁的王阳插话道:“你们难道是在自己家里复活?不应该是有个……基地之类的吗?” 膏药一脸无奈但是又不得不强忍着耐心的道:“你们俩别诈我了,我要是再说什么回头于言那边不给我收尸,我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罢他又将目光转向顾恩道:“顺便提醒你一句,他一周之后才会醒,你去早了毫无意义。” 顾恩倒也不是个爱强人所难的性格,话已至此他自然不会再为难膏药。当晚他就订了五天后直飞拉萨的机票,王阳犹豫了一晚上,也没将打算和顾恩一起去的想法说出来。 人家是去找自己的相好,他去没有合理的借口啊! 五日之期很快便到了。 顾恩坐的是早晨的航班,降落后取完行李从机场出来已经是午后了。他打了个车直接去了老城区,在距离大昭寺还有两条街之时就下了车,然后就近找了家客栈将行李寄放在那里。 拉萨老城区即便不是节假日也总是热闹拥挤的。除了游客之外,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当地人,还有沿途兜售各种纪念品的中年女人。 穿过八廓街拥挤扰攘的人流,顾恩突然觉得有些理解那些朝圣者的心情了。他虽然不信宗教,可是他理解了那种虔诚,那大概就是一种类似于恨不得捧着自己的心脏,将其制成燃烧的香烛,然后一把火在神明面前烧得干干净净的念头。 他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神明,他只知道当他再次看到寺庙前的经幡时,瞬间有种和前世相遇的错觉。这方湛蓝的天空和耳边经久不息的诵经之声,仿佛将他失散多年的魂魄重新聚齐然后塞进了他的驱壳里。 拉萨的阳光无论什么季节都这么毫不吝啬。 顾恩盘膝坐在广场角落的阴影里,目光有些失神的望着远处不知疲倦的朝圣者,心里的焦急和迷茫随着他们一次次的起身和伏拜渐渐了无踪影。 很久以前,他就是坐在这里发呆的时候,遇到了林越冬。当时,他毫无意识的转头想要活动自己僵硬的脖子,然后和林越冬灼灼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那个家伙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一时之间竟然也忘了避开他的目光。 于是,盯着朝圣者看了一个晌午的吸血鬼先生,情不自禁的将自己此生最灿烂的一个笑脸送给了猎人先生。 明天,就可以见到那个家伙了吧! “你还好吧?” 一只手捏着一张纸巾送到了顾恩面前,顾恩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哭得涕泪横流了。 “谢谢。” 顾恩狼狈的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然后有些尴尬的冲对方笑了笑。 那人看着比顾恩略成熟一些,长相乍一看属于柔和的那种,可是眉眼之间的感觉却颇有侵略感,从穿着打扮上看很像当地的藏/民,可是无论是口音还是气质都与顾恩之前见过的当地人不太像,而且他的皮肤并没有那种常年居于高原的人特有的粗粝感。 “哭得这么伤心,是走丢了吗?”那人面带淡淡的揶揄,但是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顾恩又尴尬的笑了笑,开口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大概是魂儿丢了,迟迟等不到它回来急哭了,幸亏你及时出手相救,要不然它跑得太远可真要找不回来了。” 那人闻言善意的笑了笑,不打算继续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毕竟顾恩也是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一个人吗?”那人问道。 顾恩一愣,下意识的觉得对方好像在和自己搭讪,片刻后他又觉得似乎是自己太敏感了,于是客气的点了点头,也没追问对方,以免话题走向奇怪的画风。 “我也一个人,很高兴认识你。”那人倒是自觉,见顾恩不问索性自己说了,“我叫夏晨,夏天的夏,早晨的晨,你呢?” “顾恩。”顾恩还是觉得这个人好像在搭讪。 夏晨也不在意顾恩的疏离,自顾自道:“拉萨我很熟,如果你一个人觉得无聊或者迷路又走丢了,可以随时找我。” 他说罢径直拉过顾恩的手,在顾恩反应过来之前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笔,在顾恩的手背上写了一串号码。 果然,真的是在搭讪。吸血鬼先生正斟酌着怎么拒绝对方,手里突然多了一包纸巾,然后夏晨在他手上不轻不重的握了一下,借力站起身,道:“不打扰你了,想哭的话继续哭。” 于是顾恩一脸懵逼的拿着一包纸巾,眼睁睁看着夏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是撩完就跑? 顾恩把玩着手里的那包纸巾,先前消失的焦虑又慢慢的浮上了心头。明天就满一周了,这么大的拉萨城,要去哪里找林越冬呢? 寺庙的门口,虔诚的信徒们依旧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姿势和动作,五体投地,毫无保留。顾恩就那么坐着,一直看到傍晚,直到觉得有些冷了,才起身回到了临时歇脚的客栈。 这里的日落时间很晚,日出时间也很晚。不过一向爱赖床的顾恩一反常态起的特别早,他起床的时候天甚至都没亮,日出前的气温非常低,他只好又回去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眯了一觉。 这个回笼觉,顾恩做了个梦,梦到了林越冬。 梦里的林越冬非常不着调,对他这样那样的折腾了一早晨。醒来后顾恩还有些气喘吁吁的,他伸手摸了一把那里,发觉自己在梦里射/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顾恩带着莫名的情绪收拾了一番,然后又直奔大昭寺而去。这次他特意换了个位置待着,生怕在遇到莫名其妙搭讪的人。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之后,顾恩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望夫石,联想到早晨的那个荒唐的梦,他不由在心里暗暗的自嘲了一番。 手机一直没动静,顾恩知道自己或许是太着急了,林越冬如果醒了,一定会主动找他的。 念及此,他索性起身离开了广场,然后走到了附近的一家甜茶店。那是一家百年老字号,即便是旅游淡季,平时也会坐满当地人,如今这个季节,就更不用提了。 空气中弥漫着甜茶的茶香,同时伴随着一股说不太清楚的味道,但是并不难闻。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摆满了数米的长桌,长桌的四周围着长凳,长凳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其中约有半数是当地人,另一半是游客。 顾恩在里头转了一圈没找到位子,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被人扯住手腕一拉。他皱着眉头看去,便见到了夏晨带着笑意的脸。对方往长凳的一侧挪了挪,为顾恩挤出了一个空位。 他原本想拒绝,可是此时空位另一侧的藏族小伙子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十分热情灿烂的笑容,同时还努力的朝另一侧挪了挪,试图为顾恩留出更宽敞的空间,这样一来顾恩反而不好意思转身离开了,只得勉强笑了笑坐到了那个空位上。 57|55.54.1 夏晨在顾恩坐下的时候,就把自己面前的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甜茶推给了顾恩。顾恩笑着说了句谢谢,然后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刚倒上的,我没有喝过。”夏晨刻意解释道。 顾恩闻言有些不自在的拿起杯子仰头将杯子里的甜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对面的当地大叔大概是看他样子顺眼,又怕他拘谨所以拿起自己的茶壶给他添了一杯。 对于不期而至的善意,顾恩显得有些愕然。他对大叔点了点头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然后捧着略有些发烫的杯子,这次只喝了一小口。 “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夏晨一直侧身望着顾恩,不等他回答又道:“我在拉萨住了这么久,也没喝惯酥油茶,反倒是甜茶几乎每天都会来喝。” 顾恩出于礼貌应了一声,然后便被夏晨捉住了手。 “号码洗掉了?你肯定没存吧?”夏晨不由分说又取出笔在顾恩的手背上写下了一串号码。 “你……”顾恩抽回自己的手,不禁有些气恼,可是对面的夏晨笑得特别真诚,完全不像是无理取闹的样子,倒像是出于耿直憨厚的本能,而非其他的目的。 顾恩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真的耿直还是在作弄自己,索性不再理会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恰好收到了王阳的信息: 【我到大昭寺了,坐在广场等了半个小时,怎么没见你人影。】 这个家伙不是说不来吗,怎么隔了没一天就沉不住气了?顾恩将手机揣到外兜里,将杯子里的茶喝光,然后起身和周围的人打了个招呼又表示了感谢,这才转身离开。 “等等……”夏晨又莽撞的直接拉住了顾恩的手,道:“记得给我打电话。” “再见。”顾恩这次连笑容也挤不出来了,神色颇为的疏离的说了句再见就匆匆离开甜茶店朝大昭寺的方向走去。 王阳是第一次来拉萨,下了出租车……确切的说出了机场之后来老城区的路上他就已经开启好奇宝宝模式了。 他是个活泛跳脱的性子,素来爱热闹,喜欢新鲜事物。 虽然拉萨经常出现在各种电视节目或电影中,但是近距离接触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可惜,吸血鬼的体质好,不会有高原反应之类的,所以王阳无缘体会那种缺氧到心脏快要爆炸的感觉。 他一路从八廓街走到大昭寺,已经被迫买了一堆号称地道的藏族挂饰,直到他发觉这一整条街隔三步五步都是同样的东西,他才将挂饰塞到包里开始拒绝之后再向他推销的人。 到了大昭寺之后,他过了安检就给顾恩发了短信,在短信中号称自己已经来了半个小时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他不想也不愿深究,索性就当成来陪顾恩旅游了。 毕竟,作为杀人凶手,他认为自己也没什么立场来找李峰。况且,当真见了面,李峰会对他避如蛇蝎还是伺机报复他也无从知晓。 在等待顾恩到来的这段时间,他被广场里卖酸奶冻的人吸引了目光,于是拿出零钱买了两根酸奶冻。 付完钱,刚舔了两口,王阳就被一只手搭住了肩膀。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毫无预兆的撞上了李峰那对似笑非笑且意味深长的眼睛。 “你……活了?”王阳下意识的开口道。 “好吃吗?”李峰低头在王阳刚才舔过的酸奶冻上舔了一下。 王阳想过很多次再见到李峰时的场景,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 李峰背对着太阳,骤然望去有些晃眼所以表情看不太清楚,透过他的肩膀王阳可以看到远处翻飞的经幡,那一刻王阳突然觉得,或许他和李峰之间是的恩怨是天注定的。 这么一想,王阳突然觉得心跳的很快。 李峰并不知道王阳在这片刻之间还能生出那么多的感慨,于是又往前探身去舔王阳手里的酸奶冻。他身上带着阳光的气息,就好像他是从阳光里重生的一样,所以靠近他的时候王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了一般。 “好吃吗?”王阳问道。 “你猜?”李峰道。 “我不想猜,我想尝一尝……”王阳说罢略一倾身,对着李峰的唇便吻了下去。在对方的唇只差分毫之际,李峰突然转头避开了。 王阳有些尴尬的举起酸奶冻想咬一口,又没咬,面上满带愧疚的道:“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指的是哪件事?”李峰问道。 “两件事。”王阳道。 李峰闻言面上不由一黯,王阳看在眼里愣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两件事,一件是和李峰上床,一件是咬了李峰。他说自己无心,李峰当然不会为了第二件事不高兴,那自然是为了第一件事喽。 李峰爱上自己了,王阳难得机灵了一回。 “不过我现在是故意的……”王阳说罢不由分说倾身又要去吻李峰,李峰面上一红,却依旧躲开了这个吻。 难道是理解错了?王阳心里暗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峰一脸纠结地望着王阳道:“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你先跟我来。” 李峰走了几步见王阳没有跟上,又退了回来。 “你想报复我吧?”王阳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大度,一见面也不哭也不闹的,原来是设好了套让我钻呢。” 李峰闻言一愣,白皙的面上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热的,出了一层细汗。王阳看着他那副样子,突然又有些心软,想着要不就跟他去吧,报复也好怎么样也好,也没什么好怕的。 顾恩从甜茶店出来直奔大昭寺,但是他找遍了整个广场也没有找到王阳的影子。此时太阳正当头,顾恩原本找不着人就有些着急,如今被阳光一晒,越发焦虑起来。 他想给王阳打个电话问问对方在哪儿,可是摸了摸衣兜才发现手机不见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一路上的经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手机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呢? 他突然想起在甜茶店临走前夏晨的那句话,恍然大悟。夏晨竟然为了让顾恩打电话过去,直接把顾恩的手机顺走了! 顾恩怒气冲冲的又回了甜茶店,那里早已没有夏晨的影子了。他无奈只得垂头丧气的出来,又去了大昭寺。 广场的各个角落他都找遍了,但是并没有见到王阳的影子。王阳向来是个不靠谱的人,可是很少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他说来了,应该就是真的来了。 可是这会儿死活见不到人,难道是…… 顾恩想起那晚在日光酒店里杨洲说的话,突然开始心慌起来。难道杨洲真的跟来了拉萨,然后还绑走了王阳?这算是新的威胁吗? 这个念头一经想起,顾恩心里的焦虑就开始越来越严重,他必须想办法联系到王阳,不然一定会疯掉的。一个林越冬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如今再来一个王阳,真是没人性。 顾恩找到治安岗亭,借了值班警/察的手机,拨通了手背上的电话。那个夏晨拿走了他的电话应该不是为了图财,否则不可能还多此一举的留个手机号。 不管对方是什么原因,顾恩都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把手机先找回来,试着联系到王阳。早知道就该把电话号码都背下来,顾恩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暗自心道。 “喂?”电话里传来一声满带着疑惑的声音。 “你不是让我给你打电话吗?我现在给你打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顾恩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一声:“恩恩?是你吗?” 顾恩握着手里的手机,心跳仿佛都停了。 “恩恩,是你吗?”电话那端又传来询问:“回答我呀,是你吗?” “是我。”顾恩道:“是我,是我。” “你在哪儿?”对方问道。 顾恩快速地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我手机被别人拿走了,他给了我这个号码……我不知道是你,我……你没事了吗?” “告诉我你在哪儿?”对方突然提高了音量,似乎有些焦急。 “我在……大昭寺旁边的治安岗亭这里。”顾恩道。 “待在那儿不要动,哪儿都别去。”对方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顾恩把手机还给警/察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自己最近好像总是在做一些奇怪的梦。这个电话号码是夏晨贸然写在这里的,怎么可能接电话的是那个家伙? 自己肯定是又做梦了。 顾恩立在岗亭旁边使劲儿的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试图让自己在某一次睁眼的时候能够顺便醒过来。直到他在某一次睁开眼之后看到了面前气喘吁吁的林越冬,他才突然想到,要不就别醒了吧。 58|55.54.1 顾恩自从知道了林越冬的隐瞒和欺骗之后,曾经偷偷的生过几次气。虽然理智上他早就原谅了林越冬,但是情感上他还是有些小别扭。 当然,说到底这份气也有半数是在跟自己生,他气自己不是个人类,所以意外杀死了林越冬一次;他也气自己太喜欢林越冬,以至于对方一死他就把一肚子的气都抛到了脑后,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了。 这会儿,他终于又见到了活着的林越冬,照例一肚子别扭都没了,只想上前抱着这个家伙亲一亲摸一摸,然后他就真的那么做了。 “恩恩,别闹……”林越冬侧了侧头避开顾恩的吻,然后捉住顾恩在他身上乱摸的手看了一眼对方手背上的电话号码。 “怎么把号码写在手上?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林越冬问道。 “手机被偷了……你……”顾恩觉察到了林越冬的闪躲和紧张,不由疑惑道:“你怎么了?见到我你不高兴?” “我……”林越冬盯着对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眼圈一红,牵着顾恩的手不由紧了几分,道:“先跟我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恩下意识的跟着林越冬走了几步,突然拉住对方道:“王阳找不到了,我联系不到他。”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李峰已经找到他了。”林越冬继续拉着顾恩往前走,穿过扰攘的人群,就像是个兴奋过度而不知所措的孩子。 “你没事吧?”顾恩问道。他能理解林越冬的失措的惊讶,可是他理解不了林越冬的躲闪。 此时,林越冬大概也感觉到了顾恩的困惑,所以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不经意的看了看四周的人群。顾恩突然意识到,林越冬可能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太过亲密不太妥当,所以才会如此克制。 “我们去哪儿?”顾恩问道。 林越冬蹙着眉头犹豫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搂着顾恩的腰,将下巴枕在顾恩肩上,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但是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想给对方一个拥抱。 顾恩一时之间没弄明白林越冬时而躲闪时而亲密的意图,所以并没有回应这个拥抱。片刻之后林越冬在顾恩耳边问道:“你住哪儿?” “我……就在前面,拐个弯之后就到了。”顾恩道。 林越冬道:“去你那里。” 顾恩怀着满肚子的胡思乱想应了一声,然后主动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朝顾恩落脚的客栈而去。 这会儿刚过午,客栈里没什么人,就连前台的小伙子也不知去向。顾恩带着林越冬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都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怪怪的。 进门之后,林越冬就将顾恩抵在了墙上,他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有些泛红的缘故,整张脸反倒显得有些苍白。 顾恩抬起一只手在林越冬的脸上摩挲了片刻,林越冬闭着眼睛任由他掌心的温度从自己的面上游移到脖颈,然后一路向下伸进了他的领口。 “恩恩……”林越冬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道。 “嗯?”顾恩眼中蕴着水光抬头与他对视,然后倾身吻在了林越冬的唇上。 林越冬在与对方双唇相触的瞬间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理智告诉他应该躲开这个吻,可是顾恩的呼吸正肆无忌惮的喷洒在他的面上,他直恨不得将对方就地拨皮拆骨的吃的一干二净,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更重要的是,顾恩难得有主动的时候,现在两人又是经历了死别之后的重逢,无论如何林越冬也做不出拒绝的事来。 两人一吻结束之际,顾恩双手扯掉林越冬的上衣,然后手指摩挲着对方赤/裸的身体,道:“和原来一样,没变瘦也没变胖。” 林越冬喘着粗气笑了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顾恩推着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倒在了床上。 “恩恩……”林越冬刚想说什么,顾恩已经脱掉了自己的上衣,然后骑跨在林越冬的身上,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我一定是疯了……”林越冬搂住顾恩略有些纤瘦的腰,一个翻身将顾恩压到身下,然后低头吻住了顾恩。他的吻不像顾恩那么含蓄婉转,一旦他的*被挑起的时候,他就会变得野蛮而强势,丝毫不打算给对方预留逃避和犹豫的空间。 当然,顾恩也没打算逃避或者犹豫。 拉萨不愧是日光之城,王阳坐在李峰家里的落地窗前,感觉自己随时都有烧起来的危险。 李峰倒了一杯苏打水给王阳,然后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这和我想象中的见面不太一样,我以为你会打我骂我或者干脆找我报仇。”王阳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然后又道:“你如果一直不说话,我会觉得有点尴尬。” 李峰一愣,没想到王阳这么直白。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都不自觉的笑了,气氛在两人笑过之后反倒轻松了不少。 “你不是说了不是故意的吗,我干嘛要打你骂你?”李峰道:“而且那晚说到底也是我先……勾引的你。” 王阳闻言有些惊讶,李峰竟然用了“勾引”这个词。在此之前他不止一次的想过那晚的情形,总觉得事情是两人酒后不清醒共同做下的,并不存在谁勾引谁的问题。 可是李峰如今毫不犹豫的把锅背了,这就意味着,李峰在主动坦诚自己对王阳的感情。这种坦诚让王阳觉得羞愧而挫败,他之前并没有很认真的想要定义过自己对王阳的感觉,不管是出于怯懦还是出于逃避。 “其实那晚我也……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如果我无心,对着你也不可能硬的起来。”王阳道。 这算是侧面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吧。李峰闻言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然后看到王阳坐在阳光里有些别别扭扭的样子,感觉十分令人心动。 “你要是觉得晒,就不要坐在窗边了。”李峰走到落地窗前,道:“我刚刚……醒过来,需要大量的阳光帮助身体恢复,所以白天窗帘基本都会开着。” 王阳闻言一脸好奇,忙掩饰起自己方才的手足无措,顺势转移话题道:“所以猎人复活之后……需要太阳能?” “呃……差不多吧。”李峰道:“就是需要大量的阳光。” “怪不得你们要在拉萨待这么久,那你……除了要晒太阳之外,还有什么缺陷……不是缺陷……就是弱点或者需要注意的事情。”王阳词不达意的问道。 李峰闻言面上略过一丝不自在,道:“刚醒过来不久的话,身体会有些不适应,有点类似于高原反应之类的症状,所以……不能太过兴奋或者激动。” 王阳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看到李峰泛红的耳朵之后,突然又难得机灵了一回,问道:“所以你之前不让我吻你是怕自己太兴奋?” “嗯……”李峰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道:“可能会当场昏倒之类的。” 原来是这样!王阳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心里不由轻松了许多。然而紧接着,他又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这可就好了,恩恩和林越冬那对奸夫淫夫也不能做什么事情啊,本来还嫉妒他们两个小别胜新婚的,现在可好了!哈哈!” 李峰无奈的瘪了瘪嘴,心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大家还不是一样! 王阳这个乌鸦嘴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顾恩正情动不已的时候,林越冬毫无预兆的突然失去了意识。 一脸懵逼的吸血鬼先生被突然失去意识的猎人先生吓了个半死,好在两人还处在前戏阶段,尚未正式开始,否则当真要吓出毛病来了,说不定留下个后遗症之类的。 顾恩试了试林越冬的呼吸,确认对方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功夫,迟迟不见林越冬转醒,稍微松了的那口气慢慢又提了起来。 难道是猎人复活之后对吸血鬼的抵抗能力变差了?只接吻也能出事儿?这也太坑了吧!早知道这样,应该先把情况问问清楚,不应该急着干这种事儿,现在倒好,俩人什么要紧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难得主动的吸血鬼先生深深地体验到了色/欲熏心所带来的后果,并且暗下决心,往后还是适当保持禁欲系美男子的自觉吧,其他的事情依旧交给林越冬好了。 顾恩守在林越冬身边,原本因为重逢而涌起的喜悦顿时都烟消云散了。他突然想起林越冬先前的犹豫和躲闪,说不定这个家伙什么都知道,可是偏偏又什么都没说。 他记起林越冬在来的路上说过,王阳似乎和李峰在一起,也就是说林越冬在接到自己的电话之前和李峰联系过。既然李峰也是刚刚复活,那么他一定知道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局面。念及此,顾恩便找到了林越冬的手机。 他刚翻开通讯录,便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小妖精】。 顾恩:“……” 小妖精是谁?这个称呼也太暧昧了吧,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顾恩怀着有些别扭的心情按了接听键,然后没有出声,想等着对方先说话。 “喂。”对方道。 “喂。”顾恩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应道。 “顾恩。”对方的声音似乎带着明显的笑意,道:“刚一会儿不见,你不会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吧?枉我还想着把你的电话送过去呢。” “夏晨?”顾恩试探着问道。 顾恩皱着眉头又看了一眼通话显示上的名字,林越冬把夏晨的名字备注成了【小妖精】,而之前把林越冬的电话号码写在他手背上的人也是夏晨。 这是什么情况?顾恩觉得自己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在客栈大厅,你要不要下来拿一趟你的手机?”夏晨道。 顾恩看着昏迷的林越冬,犹豫了几秒钟,道:“好。” 挂断了电话之后,顾恩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打开林越冬的通话记录看了一眼,发现之前连续几天都没有通话记录。只有今天,在自己打进的那个电话之前,有两条记录,一条是打给【小妖精】的,连续打了十几次,另外一条是李峰打过来的。按照时间推算,林越冬应该是刚醒过来就给【小妖精】连续打了十几通电话。 顾恩将手机放在一旁,然后摸了摸林越冬的脖颈,发现脉搏很正常。 就在他打算下楼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又拿起手机播出了他唯一会背的那个电话号码,也就是他自己的号码,出于隐隐约约的醋意,他想知道林越冬给自己的备注是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三个熟悉的字:【小妖精】,原来夏晨用的是自己的手机。吸血鬼先生脸不由一红,暗道竟然又不小心吃了一次自己的醋。 “喂。”夏晨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在方才顾恩自我反省的时候,忘记了及时挂断电话,于是一不小心电话又接通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恩道:“偷走了我的电话,然后骗我说写给我的是你的电话?” “觉得你很有意思,想逗逗你,我并没有恶意。”电话那端的夏晨道。 顾恩闻言目光不由一凛,这种逗弄人的习惯,似乎是猎人们的共同爱好。也就是说……夏晨是个猎人? 59|58.55.54.1 在见与不见这个问题上,顾恩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林越冬现在昏迷不醒,如果夏晨真有恶意,他无论如何也拦不住。而且他们之前已经短暂的打过两次交道,如果夏晨真想怎么着他,他恐怕都见不到林越冬的面。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电话号码,目光不由一凛。夏晨这么做显然不会是单纯地做好事儿那么简单,如果顾恩没有想太多的话,怎么看这事儿都像是在侧面警告或者是暗示什么。 “林越冬……”顾恩伏在林越冬耳边试图唤醒对方,道“醒醒。” 猎人先生毫无反应,顾恩扯了件薄毯盖在他身上,依旧不死心的道:“林越冬,你再不醒我就要死了……快醒醒,顾恩死了!” 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昏迷中的猎人先生微微蹙了下眉头,但是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顾恩无奈,俯身在林越冬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穿好衣服去了客栈的大厅。 客栈的大厅在一楼,连接着宽阔明亮的天井,夏晨正坐在天井的卡座里晒着太阳。一眼望去,剧烈的阳光毫无顾忌的洒下,顾恩远远看着都觉得耀眼。 对于吸血鬼而言,阳光像是一个美丽的诅咒一样,最初他们因为无法毫无保留的接纳阳光所以心怀渴望,不过经历过几次灼伤之后,大多数的吸血鬼都很难再对阳光产生什么美好的向往。 所以若非不得已,应该极少有吸血鬼会来拉萨这种阳光如此充足的地方。这也许就是猎人将复活之地选在这里的原因?顾恩暗自猜测道。 “我就知道一定会再见到你。”夏晨笑得依旧很自然,但是顾恩却连勉强都笑不出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顾恩一脸戒备的道。 夏晨将顾恩的手机还给他,然后开口道:“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和我预想中的结果差不多。” 夏晨的揶揄之色太过明显,很显然他不仅分别知道顾恩和林越冬的身份,还知道两人的关系。他甚至猜到了两人见面后会情不自禁,所以算好了时机在林越冬昏迷的时候来见顾恩。 “你能不能痛快点,一次把话说明白。”顾恩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下风,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 “我都没着急,你倒是先急了。”夏晨笑了笑,道:“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挺好,想和你交个朋友。” “你有病吧!”顾恩有些生气的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夏晨见顾恩生气,也不恼,反倒笑意更深了。他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阳光,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道:“我这个人就是心眼好,也狠不下心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儿。看在我自己还挺喜欢你的份儿上,提醒你一句,某个正昏迷不醒的人今天才刚刚活过来,他需要大量的阳光来补充能量,你如果没把窗帘打开的话,今晚可能就要抱着他的尸体哭了。” 顾恩闻言一怔,一时分辨不出夏晨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心里却开始隐隐的着急了。他原本就不喜阳光,所以屋里的窗帘并没有完全拉开,的位置几乎全部隐藏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之外。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对你没有恶意,你领不领情也无所谓。我心情好的时候,可能会主动找你。当然,你手机里已经存了我的号码,如果你需要我了,也可以主动找我。”夏晨说罢便径直从客栈的正门走了出去。 顾恩转身急奔回房间,然后迅速将窗帘完全拉开。由于此时阳光的位置已经有些偏移了,顾恩便拖着林越冬将人放到了阳光能照到的那一侧。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突然有些恐慌,万一夏晨说的是错的,万一阳光会让林越冬的状况更严重呢? 就在顾恩纠结不已的时候,林越冬的电话又响了。他匆忙拿过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李峰。方才他一晃神就把打算给李峰打电话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如今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外援。 还没等顾恩开口问,李峰就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了顾恩,大概听到接电话的人不是林越冬本人,便也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好在李峰的说法和夏晨一致,如此顾恩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些。不过李峰并不认识夏晨这个人,只是听了顾恩的描述之后,猜测对方应该也是个猎人。 当然,顾恩将自己被夏晨**一事略过了,所以李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他不要随意外出。因为拉萨日光充足,所以除了刚复活的猎人需要在此恢复休养之外,很多猎人过了捕猎期之后都会回来居住,因此在外面遇到猎人的几率会非常大。 虽然过了捕猎期吸血鬼会相对安全,但是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还是要做一些防备才好。 顾恩又和王阳闲扯了几句,两人如今都各怀心思,倒也没急着说见面,当务之急还是等林越冬恢复比较重要。 阳光强烈的让顾恩非常不适,但是他又不想离林越冬太远,于是便强忍着不舒服的感觉依偎在林越冬身边,时不时还要趴在林越冬胸口听一听,确认对方的心跳依然有力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夕阳西下的时候林越冬依旧没有醒。顾恩揉了揉眼睛,又趴在林越冬胸口听了一会,确认对方心跳依旧很平稳。 直到入夜之后,他也没盼到林越冬醒过来。由于太过担心,他又给李峰打了电话询问,李峰再三保证林越冬至多明天再晒一天阳光肯定能醒过来,顾恩这才放心。 落地窗前,李峰挂了电话,然后将王阳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默默拿开。 “你再这样……我也会失去意识的。”李峰一本正经的道。 王阳心里偷乐,面上却没什么表示,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拉萨了?” “飞机一落地你就发了朋友圈,而且还说要去大昭寺求姻缘……”李峰道:“我在那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你。” “你找我干嘛?”王阳明知顾问的道。 “这里到处都是猎人,难保有人不讲规则起了杀心。”李峰道。 这不就是担心他的安危吗?王阳心道。他其实还没完全适应突如其来的爱情,又或者在他看来他和李峰之间的感情并不够浓烈。 恋爱和约/炮毕竟不是一回事,在恋爱这件事上,王阳其实很生疏。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或许那晚过后,两人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做朋友?王阳这么猜测,却并没有定论。 “我想和你接吻。”王阳突然道。 李峰转过头望着他,面色微红,呼吸也有些凌乱。就在王阳以为李峰会对他这个无理的要求视而不见的时候,李峰却突然倾身凑了过来。两人的唇即将触到的时候,王阳一把推开了李峰。 “你疯了?你不是会晕倒吗?”王阳问道。 “可是我不想拒绝你。”李峰道,“而且晕倒又不会死。” 望着李峰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王阳的心跳突然乱得有些过分。他怔怔的问道:“如果我说我想和你做/爱呢?”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能会在一开始就……失去意识……”李峰支支吾吾,一张脸涨得通红。 “靠!”王阳骂了一句脏话,心道我难道是个禽/兽吗? 李峰见他突然面带愠怒,有些不明所以,原本涨红的脸如今又夹杂着那么一点迷茫和可怜兮兮。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阳忙解释道:“我不想和你接吻,也不想和你做/爱……我不是……” 李峰闻言忙有些尴尬的别过脸,以免露出什么难堪的表情。他其实也不太明白王阳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有时候他觉得王阳应该是喜欢他的,有时候他又觉得可能他只是对方无数个/情对象中的一个。 “我是说……我现在不会……不想让你晕倒。”王阳道。 “谢谢你。”李峰道。 谢什么?王阳一脸懵逼,乱糟糟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已。 “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晚袭击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你族的血液对我族来说,天生就有着极大的**力。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些,还以为那晚就是酒后失控,才会那样。”王阳道。 “那你现在都知道了之后呢?”李峰道。 王阳不解道:“之后什么?” 李峰轻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不早了休息吧。你睡,我睡沙发。” 王阳看着李峰裹了个薄毯径自窝到了沙发上,只留了一个瘦弱的背影给自己,心中不由一动。李峰是喜欢他的,他要是再这么拖泥带水,是不是也有点太不爷们儿了? 念及此,王阳走过去将沙发上的李峰打横抱起来便走向了卧室,一边走还一边安慰道:“放心吧,我力很好,不会让你晕倒。” 李峰心道,我特么被你这么抱着就快兴奋的晕倒了好不好! 60|58.55.54.1 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顾恩就把毫无意识的林越冬又拖到太阳一出来就能晒到的地方,然后将窗帘整个拉开。为了让林越冬能更多的接收阳光,他还特意脱掉了林越冬的衣服,只留了一条。 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里的时候,顾恩正横躺在上枕在林越冬的胸前,修改林越冬手机里自己号码的备注。 等他修改完之后,拨通了林越冬的号码,片刻后林越冬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两个字。吸血鬼先生忍不住笑了半分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做这件自以为有意义的事儿的同时,他脑袋下枕着的那个家伙早就醒了,而且面无表情地目睹了整个过程。 “老公是谁?”一个沙哑而疑惑的声音道。 顾恩吓了一跳,忙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跪在上望着突然醒过来的林越冬,表情像是偷偷干坏事儿被抓包的小孩。 “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感觉怎么样?不会再晕倒吧?”顾恩看起来很想伸手去摸一摸林越冬,但是又怕会因为自己的缘故,把林越冬再弄得很兴奋昏过去,那可就麻烦了。 林越冬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顾恩,片刻后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上?而且还脱我衣服?”林越冬说罢抱着胳膊挡着自己赤/裸的上身,一副被人占了便宜的小媳妇模样。 “我是……我……你别吓唬我,你不会失忆了吧?”顾恩一脸被狗血泼了的表情。 林越冬皱着眉头望着顾恩看了片刻,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我老公,对吗?” “我……”顾恩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随后便见林越冬突然钻到了他怀里,然后搂着他蹭啊蹭的,好像是在撒娇。 这他么的是什么鬼啊! 不过片刻之后,吸血鬼先生便一脸黑线的意识到林越冬这是在变相的耍他,于是将怀里的林越冬往旁边一推,打算下。再这么蹭下去都要硬了,可是现在又不能这样那样,甚至接个吻都会昏倒。 “老公你别抛弃我,不要走……”林越冬像一块橡皮糖一样抱着顾恩的腰,没有要撒手的打算。 “你想干嘛?”顾恩提高了音量道。 “想啊,可是不能干。”林越冬委屈的道。 “那你还不放开,你抱着我干什么?”顾恩道。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谁是老公。”林越冬耍赖道。 这可真是挖了坑给自己跳!吸血鬼先生拿过林越冬的手机,将自己号码的备注从改成了,可是林越冬并不满意,还是耍赖的抱着顾恩不撒手。 “你再这样昏过去我可不管你了!”顾恩道。 “昏就昏吧,反正现在已经硬了。”林越冬道。 顾恩一听林越冬已经硬了,又有些慌了。说实话,连着好几天没见,他其实很想念林越冬,又因为找回了记忆,所以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和对方倾诉。要是着家伙再昏过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念及此,吸血鬼先生有些心软,然后将备注名从改成了。这回料想林越冬应该满意了吧! “我已经不喜欢这个称呼了……”林越冬道:“而且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晕倒了,我的心跳得好快啊!” 看着这样的林越冬,顾恩也生不起来气,反倒觉得心里变得很柔软。他抬手揉了揉林越冬的脑袋,道:“我特别想你,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再昏过去了。” “靠!”林越冬放开顾恩往后退开了些距离,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林越冬本来想借着自己现在的特殊身体状况,逗一逗顾恩,没想到顾恩一句软话就哄得他找不着北了。都怪以前太着顾恩了,如今想要逗一逗都狠不下心,不舍得。 “我以前说过的,你忘了?”顾恩道。 林越冬一怔才想起来顾恩说的以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之后,那个时候的顾恩并不像现在那么**,反倒比林越冬还要张扬。尤其是在感情一事上,毫无保留,热烈而勇敢。 “恩恩……”林越冬眼圈一红,伸出一只手牵住顾恩,然后低头在顾恩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当时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的控制力能够压制住嗜血的渴望……如果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天,你就不会……”顾恩这是第一次和林越冬谈起那段往事,他不知道林越冬念及当时的事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和自责。 甚至在他对那段记忆毫无印象的时候,他依然凭着隐隐约约的直觉愧疚和自责了很久。 “如果当时我不瞒着你自己的身份,一切也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林越冬道:“可是那一切已经发生了,谁对谁错对你我而言也没有任何追究的意义。我只知道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我爱你,你也爱我,至于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顾恩望着林越冬的眼睛,心里盘桓许久的阴霾骤然像是蒸发了一样,再也难寻踪迹。他曾经以为此生都迈步过去的坎,到了林越冬这里只消一句话就能轻轻跨过。他特别想抱一抱林越冬,可是又敢,只能眼巴巴望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过来抱抱。”林越冬似乎是看透了顾恩的心思,伸开双臂将顾恩搂在了怀里。不过他很快就松开了,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蠢蠢欲动的某个部位,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 “昨天你昏迷的时候,李峰打过电话。”顾恩故意转移话题道。 “我知道。”林越冬道:“昨晚我醒过一次给他打了电话,当时你睡得很熟,我没舍得叫你。” 顾恩老老实实的躺在的另一侧,用一只手撑着脑袋,道:“夏晨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熟吗?” 林越冬闻言一怔,道:“夏晨是谁?” 顾恩见他不认识夏晨略有些意外,于是将之前的是草草说了一遍,当然略过了会让人产生误会的某些细节。 “有我的电话,还知道咱们的关系,应该是个认识的人才对。”林越冬道:“有可能是某个我认识的人弄的恶作剧,编了个假名字骗你……不过我暂时想不出来这个人是谁,晚上找地儿问问去。” “去哪儿问?”顾恩问道。 “倒时候你就知道了。”林越冬脸上带着笑意,故意了个关子。 他很想抱着顾恩,于是往顾恩身边蹭了蹭。好在这会儿已经清醒了很多,体内的欲/望也不像晨起之时那么强烈了,不至于摸一摸抱一抱就会控制不住。 顾恩知道他心中有数,所以便枕着他的胳膊,任由他搂着,只是不敢乱动,生怕挑起两人体内那股火,到时候又没办法熄,简直是太受罪了。 “我给你留了话,你看到了吗?”林越冬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话?”顾恩问。 林越冬面色一黯,道:“没什么。” 顾恩知道他想问的是自己有没有去工作室,也不忍心让他失望,便道:“你以为我来拉萨只是因为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难道……你是来旅游的?”林越冬问。 “不小心看到了某人画的一副油画。”顾恩道。 林越冬一听顿时就高兴了,然后在顾恩的额头上使劲儿亲了一口。 “你能来我挺高兴的。”林越冬道:“刚醒来的这段时间身体很虚弱,每天都要晒太阳,特别难熬。如果见不到你,我真不敢想象要怎么熬过去这一个月。” “那你为什么不直说,还要绕那么多弯子,万一我没来,你不就要孤单寂寞的度过这一个月了?”顾恩道。 林越冬一脸自信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刚才可没见你这么自信。”顾恩道。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和以前有关的话题,经过此劫,两人都有些找回了前世今生的感觉。那些从前无处可寻或无人可说的记忆,如今都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就像是失散多年的魂魄重回躯体一般。 顾恩不用吃东西,林越冬却是要吃的。聊到一半,顾恩打电话叫了些吃的,然后和林越冬边吃边聊,一直聊到中午。 顾恩将杨洲的事情都告诉了林越冬,并且把自己的担心和顾虑都说了。林越冬知道杨洲是那个袭击自己的人,心里自然是顾忌的很,可是他又不想给顾恩平添忧虑,所以倒没表现出特别在意,只说他会想办法弄清楚杨洲的身份,叫顾恩不要太过担心。 61|58.55.54.1 顾恩原来是极其讨厌阳光的,不过今天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躺在林越冬身边陪着晒了一上午的太阳也没表现出什么负面的情绪。 由于阳光非常充足,所以林越冬自觉身体恢复了很多。不过他觉得老这么躺在上,脑子里一直会忍不住想一些不和谐的事情,所以便拉着顾恩打算出门转转。 顾恩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两人索性又去了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大昭寺广场。 当时顾恩坐的地方是背阴处,今天两人特意选了阳光能照到的地方,然后买了两根酸奶冻,一人一根席地而坐吃了起来。林越冬不时还耍赖偷舔顾恩的那根,顾恩也不理他,便任由他闹。 有一白一黄两只狗卧在他们附近休息,都不约而同地用慵懒的目光盯着两人看。顾恩觉得很有趣,便起身去买了一份土豆泥喂给了狗狗。 林越冬在一旁一脸笑意的看着,只觉得幸福得快要上天了,随即想到最想做的事还没能做,千万不能上天。就算是要上天,也得压着顾恩做个一天再说,而且一定得逼着顾恩把早上那几句乘以百倍的还回来。 狗狗吃饱了便慢悠悠的走到旁边两只挨在一起趴着,不过这次并没再用那种傻不愣登的表情看着顾恩,而是闭上眼睛睡了。 “喜欢狗我们回去也养一只啊。”林越冬道。 “狗很粘人的,我养你一只已经够烦了。”顾恩道。 林越冬嘿嘿笑了几声,一脸溺和不加掩饰的幸福。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林越冬问。 “想杀了我?”顾恩道。 林越冬笑了笑,道:“我当时远远地看着你,抱着一个相机坐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磕长头的人,我心想,这个人这么呆,一定很好骗。反正也闲着没事儿,可以骗回家暖。” 顾恩当然知道这话里水分很多,可是他显然不打算计较,而是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坐到你旁边,离得近了发现你睫毛很长,就猜想你的眼睛应该很漂亮。结果我等了很久,等到都有点不耐烦了,你才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林越冬说着面上扬起了温柔的笑意,缓缓地道:“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冲我笑了。而且不是那种客气的微笑,是特别真实发自内心的那种笑,以前从来没有陌生人那么对我笑过。” “你想说的是,以前从来没有吸血鬼那么对你笑过吧?”顾恩揶揄道。 他很少用这三个字来形容自己的身份,实际上,所有的吸血鬼都不大会用这种字眼来描述自己的身份。不过陷入爱河的顾恩,脑回路时常不在正轨上。 “管他谁谁谁,反正你已经那么对我笑过了,往后谁笑也不好使了,我就愿意看你一个人笑。”林越冬道。 顾恩闻言果真冲他笑了,而且是林越冬为之倾心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两人就这么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呵呵傻笑着一直待到傍晚,期间还接到了王阳的电话。王阳说要给李峰做饭,所以暂时先不来找顾恩了,林越冬听了很高兴,并且又给李峰发了短信让他好好拴住王阳,免得跑来当电灯泡。 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地平线,两人才不紧不慢的从大昭寺广场离开。由于林越冬需要吃东西,所以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当地人开的餐馆,叫了两碗藏面。顾恩吃不惯,所以只吃了一口就放在一边,林越冬毫不客气的吃完自己那碗又把顾恩那碗也吃了。 两人从餐馆出来已经九点多了,路上的行人还是很多,林越冬也不避讳,直接拉着顾恩的手在街灯下一路溜达,最后七拐八拐地进入了一家隐于巷道中的酒吧。 这间酒吧给人的感觉和顾恩之前常去的酒吧截然不同,无论是从环境还是氛围上,都给人一种慵懒放松的感觉,毫无颓废或浑浑噩噩之感。酒吧里的音乐很舒缓,灯光也比较静谧,就连顾客也都很安分。 顾恩猜想这或许是由于城市文化之间的差距吧,拉萨毕竟是高原,而且这里的宗教氛围很浓,所以导致城里的酒吧都有着特别的氛围,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老城区的缘故。 林越冬带着顾恩走到了角落里坐下,期间有人随意的和林越冬打招呼,看上去很熟的样子。有人盯着顾恩看了一会儿,但是并没有过分的举动,反倒一副了然的表情,估计是察觉了顾恩的身份。 林越冬点了两杯酒,然后握了一下的顾恩的手,似乎是察觉了他有些紧张。 “常年居于拉萨的猎人平日里没什么爱好,最多不过是半夜来这里喝喝酒消遣消遣。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个人类,但是他和很多猎人都是朋友,所以时间久了这里就成了猎人们约定俗成的聚集地。”林越冬另一只手握着酒杯,伏在顾恩耳边道,“你看看这些人中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夏晨。” 顾恩环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眼熟之人,于是摇了摇头。 “别着急,我们可以再等会儿,这会儿时间尚早。”林越冬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道:“而且我们也不能确认你说的那个夏晨究竟是不是猎人,说不定他和杨洲一样,是个道行比较深的吸血鬼呢。” 顾恩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 “你是凭直觉猜的,还是他有什么行为让你产生了怀疑?”林越冬问道。 顾恩往林越冬身边凑了凑,低声道:“他的气质感很符合猎人的种族特性,所以我是凭直觉。” “那猎人的种族特性是什么?”林越冬挑眉问道。 顾恩盯着近在咫尺的猎人先生看了片刻,道:“喜欢掌控,爱玩儿欲擒故纵那一套,而且总有一种贱贱的味道。” 林越冬闻言忍不住笑了,随即他目光一凛,觉察到事情似乎有些奇怪。他对顾恩或许确实做过一些事,让顾恩有了这种感觉,可是顾恩为什么对夏晨也有这种感觉,难道夏晨也对顾恩做了什么贱贱的事情? “夏晨长得怎么样啊?”林越冬问道。 “还行。”顾恩随口道。 猎人先生心里突然有些不淡定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打翻醋坛子,就被刚进门的某人吸引了视线。那个人的那张脸虽然并不算出众,但是林越冬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忘掉。 就是这个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而且还咬破了他的血管,要了他一命。他做梦都想将这个家伙碎尸万段,如今骤然相见,他恨不得变身成一把剑直接把那人的心脏刺穿! 顾恩察觉了他的异样,紧接着也看到了刚进门的杨洲,心中一凛,暗道这个人竟然也来了拉萨! “林越冬……”顾恩一把抓住林越冬的胳膊,防止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来。 杨洲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在酒吧草草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所以又匆匆的走了。顾恩和林越冬都在暗处,所以杨洲即便看到他们,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认出来他们。 大概他寻找的那个人是极为熟悉之人,所以他甚至不需要看清每一个人的长相,单凭身形就能在一眼之间判断出自己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你拦着我干什么!”林越冬有些微微的愠怒。 顾恩知道他一时见到自己的仇人,心情会激动,倒也不甚在意,温言道:“我不拦着你难道让你跟他在这里打一架吗?他那么强大,我们在对他一无所知之前,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况且杨洲已经明确的说过了,袭击林越冬是为了威胁顾恩。林越冬也不是一冲动就没脑子的人,自然知道顾恩说的在理,于是便敛了怒气,只是心里依旧有些愤然。 “你相信他的话吗?要让你变强?”林越冬问道。 “我信不信不是关键,他如果硬来,我根本就不能拒绝。”顾恩道。 杨洲已经杀了一次林越冬,这个威胁对顾恩而言非常有震慑力,所以他自然不会贸然拒绝杨洲。况且,因为之前那杯加了东西的酒,成功降低了他对于素食的痛苦反应,所以顾恩心底对于杨洲所说的那件事并不是毫无兴趣的。 之所以没有直接答应,是因为摸不清杨洲的动机和将会开出的条件。 林越冬自然也能猜到顾恩的想法,只是对对手一无所知的境况着实是让他心里不安。尤其是他被杨洲袭击过,知道在杨洲的面前,他甚至没有能力可以保护顾恩,这让他异常受挫。 他起身去询问了一圈,和他相识的猎人中没有人认识刚刚来过的杨洲,也没有人认识夏晨这个人。不管是神出鬼没的杨洲,还是居心**的夏晨,都像是凭空冒出的来的人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62|58.55.54.1 两人在酒吧待到半夜也没等来夏晨的出现,反倒是顾恩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从酒吧出来之后,林越冬便带着顾恩回客栈收拾了行李,然后打车到了新城区自己的住处。 昨天没有回家纯粹是因为他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如今经过这一天半的休养,林越冬的身体已经不像昨天那么虚弱了,自然不愿意再让顾恩住在客栈里。 顾恩从前并没有去过林越冬的住处,这次算是第一次去林越冬家里。他们初次认识的时候,都是住在酒店里,后来再认识之后,顾恩也只去过林越冬的工作室。 作为林越冬的恋人,顾恩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期待能去林越冬家里的,虽然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可是心里面会觉得这是某一种必不可少的仪式。 林越冬的住处在城区新建的高档小区里,环境很好。房子内部的装修也和顾恩想象中差不多,延续了林越冬喜欢的那种大气简约的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前铺着长毛地毯,除此之外附近只有一组沙发和一尊抽象派雕塑,墙上也照例只挂了一组照片。 客厅的另一侧是开放式厨房,中间还有一组镂空的酒柜,但是上面没放多少酒,倒是摆了不少小型的雕塑,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屋子的主人那点业余爱好。 “你平时都住这里?”顾恩接过林越冬递过来的苏打水开口问道。 “大部分时间都住这里,我在其他城市没有别的住处,那间工作室还是当初为了追你置办的,也算是个临时的落脚点吧。除此之外,隔一段时间会在山城住一段,其他就没了。”林越冬老实交代道。 顾恩赤着脚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见林越冬坐了过来,便轻轻倚在对方身上。 “你之前说很多猎人长期都会待在拉萨,他们什么都不做吗?也不捕猎?”顾恩问道。 林越冬揉了揉顾恩的脑袋,强忍住满脑袋胡思乱想的情绪,尽量保持冷静地道:“其实大部分猎人并不是那么热衷于捕猎这件事,毕竟我们捕猎虽然也算是为了生存,可是在数量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所以很多猎人有一条保底的命留着就够了,反正在拉萨这种地方遇到你们同类的机会也不多,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那你为什么要猎杀那么多?”顾恩问道。 林越冬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道:“因为我不安分,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所以我必须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把握能一直活下去。” 离开拉萨就意味着会有很多遇到吸血鬼的机会,当然林越冬的实力很强,普通的吸血鬼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是他依然要不断的猎杀,因为他爱上了一只吸血鬼,而且那是一只曾经袭击过他的吸血鬼。 顾恩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吸血鬼对血液的渴望是无法根除的,即便是现在和林越冬相爱了,甚至已经知道林越冬的弱点了,顾恩也无法完全屏蔽掉对林越冬体内血液的渴望。 “你的血液,对我来说比人类的血液更具有**力,而且甚至不需要前戏,我就可以直接吸食。”顾恩道:“以前我并不知道这个,如果知道的话,我可能会更慎重一些。” “更慎重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能忍住不爱上我吗?”林越冬拥着顾恩,用下巴蹭了蹭顾恩凌乱的短发。 “等杨洲的事情解决之后,我陪你一起留在拉萨吧?”顾恩道。 拉萨有太多的猎人,对于顾恩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去处,除非能去掉自己作为吸血鬼的特征,让猎人识别不了他。这一点顾恩不知道怎么做到,但是杨洲已经做到了。 “你决定要答应杨洲的提议?”林越冬问道:“万一他有条件呢,到时候你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你不想让我变强对吗?”顾恩问道。 “对呀,我怕到时候欺负不到你了。”林越冬道。 林越冬心底确实是有些小别扭的,作为顾恩的恋人,他希望自己能比顾恩强大,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随时保护对方,如果有一天换成顾恩来保护他,这多多少少会有些伤害猎人先生的自尊心。 可是林越冬的担心却不是源于自己那点儿尊严,而是怕杨洲有什么阴谋。毕竟这事儿听起来太诱人,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而通常,越是表面看起来诱人的事儿,可能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顾恩自然也是出于这一层担心,才迟迟没有答应杨洲。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杨洲要是着急了自然会亮出他的筹码。说不定他找上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等过了这一阵儿,他早把我抛到脑后了。”顾恩道。 “你可不要小瞧你自己,把你抛到脑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越冬搂着顾恩颇为依恋的蹭了蹭,道:“不过他要是敢继续惦记你,早晚有一天我会想法子收拾他。” 顾恩被他蹭的有些心痒,反身搂着他的腰,道:“你现在可以吗?” 林越冬闻言瞬间受到了10000暴击,身为男人的尊严叫嚣着想要扑倒怀里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可是理智却大喊着让他承认自己现在不行。 见他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顾恩便猜到了大概,于是放开手道:“其实我也不太想要,就是之前太想你了,一见到你就……算了,我去洗个澡睡觉,太晚了,困了。” 林越冬心里咆哮了片刻,然后还得无奈的起身去给顾恩找睡衣。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恨过那个袭击他的杨洲,就因为对方的一念之差,害得他搂着日思夜想的人却偏偏不能吃。 顾恩洗完澡之后就直接睡了,大概是怕自己再撩下去,林越冬直接就会失去意识。 等林越冬也洗完澡的时候,顾恩的呼吸已经变得很均匀了。昨天因为担心林越冬,所以他并没睡好,今晚看起来也是真的累了。 林越冬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摒除了脑袋里那些胡思乱想的杂念,等他睡着的时候,顾恩已经开始做梦了。 一觉醒来,天才蒙蒙亮,顾恩想起来拉萨的日出时间本来就晚所以又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可是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没看到林越冬,所以愣了一会儿神突然就清醒了几分。 他赤着脚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便看到了厨房里正忙来忙去的林越冬。 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林越冬就察觉了,于是冲他道:“再睡一会儿,做好了饭我再叫你起来。” 顾恩打了个哈欠,但是并没有回去接着睡,而是走到料理台旁边,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睡眼惺忪的看着林越冬做饭。 吸血鬼不需要靠人类的食物维生,所以顾恩是不会做饭的。第一次见林越冬做饭,他觉得特别新鲜,于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林越冬煮了粥,做了一个中式拌菜,然后又煎了两个蛋。 “是不是越来越迷恋我了?”林越冬贱兮兮的把脑袋凑过去,撅着嘴道:“亲我一下。” 顾恩往后缩了缩脑袋,道:“我还没刷牙呢。” 林越冬才不会理会他刷没刷牙,毫不犹豫地在顾恩嘴上嘬了一口。 趁着林越冬盛饭的间隙,顾恩去洗漱了一番,回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是不是感觉特别幸福?”林越冬扬着脸,像是一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是。”顾恩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筷子,道:“这是第一次有人特意为我做早饭。” 林越冬闻言一怔,随即想到顾恩在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说起过自己的童年经历。吸血鬼是不需要食用人类的食物的,所以成年之前他们只需要靠同类的血液维生,自然也不会有这种有人为他做饭的经历。 “恩恩……”林越冬隔着餐桌握住顾恩的手,道:“我会做各种菜系的菜,回头把我会做的,一道不落的都给你做一遍。不会做的,我学会了以后,也都给你做一遍。西餐、日料、韩餐、印度菜……你喜欢哪个我都给你做,天天给你做,顿顿给你做。” 顾恩心里暖的要死,面上却没有过多的表现,道:“所以以后你是想在家洗衣服做饭,然后让我出去干活挣钱吗?” 林越冬闻言一愣,随即两人相视大笑了片刻。 “当然还是要我来养家,吃完了早饭我就带你出去干活,把之前没有做完的主题趁着这段时间都做完。”林越冬道。 “去拍照吗?去哪儿?”顾恩问道。 “我记得你上次没能去布宫,这次带你去布宫看看。”林越冬道。 上次由于合作的摄影师高原反应眼中,爬不了楼梯,所以顾恩错过了去布达拉宫的机会,这次总算是能得偿所愿了。 63|58.55.54.1 两人吃过早饭,打了辆出租车穿过城区去了布达拉宫。车子还没到地儿,顾恩就远远的透过车窗看到了高高耸立的宫殿。 布达拉宫确实称得上宏伟二字,即便已经在电视上或者照片上见过许多次它的样子,可是当你真正站在布宫脚下的时候,心里丝毫不会产生那种“不过如此”的落差。 林越冬带着顾恩在布宫外头的转经道上慢悠悠的走了一圈,漫长的转经道上,一个个大号的转经筒被路过的信徒和游客不断的转起,似乎永远不会停下。 “你信这些吗?”立在转经道的尽头,顾恩突然问道。 林越冬想了很久,然后抬头望着天上的经幡,认真的道:“上次离开拉萨打算去找你之前,我在这条路上磕过长头。本来打算磕一千个,后来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只磕了一百个。” “你许愿了?”顾恩问道。 “没有。”林越冬道:“我只是很害怕,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那天磕完长头之后,我就买了机票。” 后来的事情,顾恩就都知道了。 两人进了布宫,往上走了一会儿,林越冬就寻了个略微僻静一些的角落席地而坐,然后取出背在身上的画夹,开始在来往的人群中挑选他中意的模特。 顾恩很喜欢看林越冬画画,之前没什么机会,这会儿坐在旁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你是打算改行,不当摄影师当画家?”顾恩问道。 “拉萨的大部分宗教建筑内是不允许拍摄的,即便是允许的范围内,拍摄那些朝圣者也不太礼貌,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们的最后一期可以用画而不是照片。”林越冬道。 顾恩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而且你画画那么棒,效果应该会不错。可是我们是摄影杂志,用画取代摄影作品,不知道李家家那边会不会有什么疑义?” “这一点我会和李家家商量,你不用担心。”林越冬道。 林越冬和顾恩找的地方都是视野好而且不会干扰到别人的角落,同时又能晒到太阳。两人待了一上午,选了很多背景,不知不觉间林越冬就已经画了十几张草稿。 感觉素材收集地差不多了,林越冬就收起了画具。 “我们要继续往上走吗?”顾恩抬头望了望布宫高耸的主殿问道。 “再往上到了主殿都是佛像,你要去拜佛吗?”林越冬问。 “那倒不是,我不信宗教。”顾恩道。 “那我们回去吧。”林越冬道。 没能上到主殿,虽然有些小小的遗憾,但是顾恩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往回走了没几步之后,顾恩就回过神来了。 “你刚才不想继续往上走,是走不动了吧?”顾恩问道。 林越冬有些尴尬,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遭到了质疑,可是又无从反驳,只得承认。布宫的主殿在最顶端,要到达那里,必须攀过层层阶梯,对体力的要求非常大,林越冬这会儿并没有把握能面不改色的攀到主殿。 “我虽然算是比较强大的猎人了,可是毕竟刚刚醒过来两三天,而且头一天还晕倒过一次,身体虚弱一点也正常吧。”林越冬道。 “正常,没说不正常啊,又没笑话你。”顾恩说罢接过了林越冬的画具背在自己身上。 “你老公我虽然现在弱了点,但是很快就会恢复如初,到时候一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地。”林越冬说完又把画具接过来,死活不让顾恩背。 见他如此坚持,顾恩也没再勉强。这时恰好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李峰打过来的。 “喂。”顾恩道。 “顾恩,你能来我家一趟吗?王阳出事了。”李峰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惊慌和焦急,顾恩闻言后看了林越冬一眼,林越冬方才已经听到了李峰的话,于是对顾恩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布宫之后,打了个车直奔李峰家中。 一路上顾恩都有些不安,他暗自责备自己,如果和王阳一起住的话可能就不会出事了。自己自打来了拉萨之后,就和林越冬腻在一起,几乎没有来得及关心过王阳的处境,就那么轻易的把王阳丢给了李峰。 他越想越自责,林越冬自然觉察到了他的情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一直将他的手抓在自己手里。 两人到了李峰住处的时候,李峰整个人的情绪都处在崩溃的边缘,见到顾恩和林越冬之后,他才稍稍平静了些许。 “我正睡午觉的时候门铃响了,王阳去开门之后就没了声音。我迷迷糊糊的起来,发觉门开着,可是他人却不见了。”李峰道:“他电话也没带,而且还穿着拖鞋,不可能是自己出去的,一定是被什么人强行带走了。” 林越冬闻言之后看了一眼顾恩,对方紧锁着眉头没有发表意见。 “我在拉萨没有任何敌人,没理由会有人找上门来找麻烦的。我实在是想不通,有谁会对王阳感兴趣,大白天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弄走了!”李峰道。 “我可能知道是谁。”顾恩道。 李峰和林越冬同时看向顾恩,顾恩取出自己的手机,找到杨洲的号码便播了过去。他想起杨洲之前的威胁,不得不将其和王阳的突然失踪产生联想。 会对王阳出手的人,不是针对他本人,就是针对顾恩和李峰,既然李峰已经否认了自己有敌人,那么最大的可能性,顾恩只想到了杨洲。 “电话没有人接。”顾恩道:“不要慌,他如果是冲着我来的,一定会我,不会动王阳。” 林越冬知道杨洲的事,所以捡紧要的部分和李峰说了一遍。李峰这会儿已经过了最惊慌失措的时候,听完林越冬的话反倒冷静了一些,道:“我们都不认识他,他却能知道我在家睡午觉,还能准确找到我的住处,大白天把人弄走,这个人也未免太手眼通天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夏晨。”顾恩和林越冬对视了一眼,道:“我们也不认识他,但是他却能顺利的找到我,还偷了我的手机,给我留了你的电话,最后甚至能找到我住的客栈,在你昏迷的时候把手机还给我。” 这么一说,如果顾恩的怀疑成立,王阳果真是被杨洲抓走的,那么这个杨洲和夏晨倒是颇多相似之处。 “有没有可能他们两个人认识?”顾恩道。 “夏晨不是给你留了电话吗?你把号码给我,我给他打个电话。”林越冬道。 “这会儿正好是午后,我们与其给他打电话听他胡扯,还不如直接去找他。”顾恩道。 顾恩记得那日夏晨依稀说过,自己每天都会去甜茶店。这会儿正好是午时,如果运气好,说不定真能在那里找到夏晨。 三人也不敢耽搁,当下就匆匆去了之前顾恩去过的那家甜茶店,果然在那里碰到了夏晨。骤然见到三人,夏晨略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的情绪。 甜茶店里太过嘈杂,几人换了个更方便说话的地方。面对顾恩的质疑和询问,夏晨显得有些惊讶。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而且我并不知道王阳的事。”夏晨道。 一旁的林越冬因为夏晨之前的所作所为,对他本就没什么好感,于是问道:“那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为什么?” “这种时候追究这个没什么意义,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办法找到王阳比较好。”夏晨道。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王阳在哪儿?”林越冬道。 “我不能确定,但是*不离十吧。”夏晨道。 他说罢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方一直没有接。顾恩闻言和林越冬对看了一眼,先前他对杨洲和夏晨的关系猜测得到了证实。从夏晨的反应来看,他似乎隐约猜到了事情是杨洲所为,但是他并不知情。 那么两人是什么关系?是互相了解却又不太信任的关系? “我知道你们很着急,可是我了解杨洲,他和我一样,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你们一定要相信这一点。”夏晨道。 林越冬道:“是没有恶意,他只是杀了我一次又未经允许带走了我们的朋友。” 夏晨面上略有些歉意,道:“他做事情的手段确实比较极端,但是他初衷是好的,而且你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想你的朋友也不会有事的。” 李峰自始至终没什么反应,倒是林越冬坐在对面看着夏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他甚至在心里偷偷盘算着,三人合力将夏晨弄走,作为人质和杨洲谈条件。 顾恩将手覆在林越冬的手上用力握了握,提醒对方也提醒自己要冷静对待,至少在弄清对方的意图和底线之前,撕破脸不是明智之举。 就在气氛剑拔**张之际,夏晨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之后发现收到了一条视频信息,原本在这个时候他是不该点开看的,但是看到发信人是杨洲之后,他鬼使神差的顺手点开了视频。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谨慎考虑,夏晨将手机音量调成了静音,不过尽管如此,他在看到那条视频的内容之后依旧大惊失色。他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而且这件事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糟糕。 不到半分钟的视频,夏晨看完之后脸色很不好。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将视频转发给了顾恩。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继续隐瞒没有任何的意义。 林越冬觉察到了夏晨的异样,所以出于本能的拿过顾恩的手机,自己先点开了视频。由于顾恩的手机没有静音,所以视频一开始播放,就传出了一声惨叫,林越冬已经看清了视频中的画面,所以他立马将视频关了。 虽然只有短短数秒的功夫,但是夏晨和林越冬的反应,还有刚才手机中传出的那一声惨叫,顾恩和李峰都隐约猜到了视频中可能出现的内容。 64|58.55.54.1 那段不到半分钟的视频,顾恩只看了个开头就崩溃了。他自己是经历过那种痛苦的,所以他不需要去看视频也能脑补出王阳在临死前所经历的一切。 锋利的短刀刺破皮肤穿过肋骨直取心脏,由于吸血鬼特殊的自愈能力,在心脏离开身体前,他会一直保持清醒,直到失去生命的那一刻。 可惜,他当时因为林越冬的及时出现躲过了一劫,而如今的王阳却要因着他的缘故而遭此厄运。 李峰倒是从头不落的将视频看完了,然后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眼睛一闭就栽倒了,一直没再醒过来。显然,对于身体尚处在虚弱阶段的猎人而言,目睹恋人惨死的过程比任何事情都更能刺激到脆弱的神经。 林越冬将李峰扛回了自己家然后扔到太阳可以晒到的地方,之后就一直陪在顾恩身边,什么也没说。 这种死亡的方式太过惨烈,而且来得措手不及,甚至没有任何的缘由,这样的结果即便是林越冬都觉得难以接受,何况是李峰和顾恩? “杨洲威胁过我,可是我没想到他真的会再次出手。”顾恩道:“我以为他杀了你就已经算是最恶劣的威胁了,我没想到他还会对王阳动手。” “你并没有拒绝他,而且在那之后他也并没有过你,在这个时候伤害王阳,没有任何的意义。”林越冬道:“我不觉得杨洲会是那么不计后果的人,他那么自以为是,没必要恼羞成怒。况且,即便要恼羞成怒至少也要等你拒绝他之后吧。” 顾恩闻言一愣,强行让自己涣散的思维恢复顺畅,然后问道:“你觉得他此举另有意图?” “说不上,总觉得不会是单单威胁你这么简单。”林越冬道。 是啊,拿林越冬威胁还说得过去,因为林越冬能活过来,可是王阳是吸血鬼,他只有一条命,杀了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这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威胁,反倒是赤/裸裸的挑衅。 就在顾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接到了杨洲的来电,几乎没有犹豫顾恩就接听了。 “考虑得怎么样了?”杨洲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我并没有拒绝你,也没有挑衅你,你为什么要伤害王阳?”顾恩问道。 电话那端的杨洲似乎猜到了顾恩会这么问,开口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你的确很在意这个朋友。好像之前的趴体聚会你就是为了陪他才去的,没想到最终你的表现比他好的太多了。”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顾恩冷声道。 “你这个朋友太弱了,跟你一点都不匹配。控制力差,就连智力也不行,不过谁让你重视他呢,我对他出手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杨洲道。 顾恩双目一凛,沉声道:“你是不是有病!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一周后的今天,我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到时候我会找人去接你。”杨洲说罢便挂断了电话,没有附加任何的威胁或者条件。 实际上事已至此,即便杨洲不说,顾恩也会想办法见他一面。那个自以为是的**仗着自己的强大,轻而易举的就将顾恩最在意的两个人推向了死亡。 巨大的愤怒感几乎要将顾恩吞没了,他强烈的复仇欲甚至盖过了心底的悲伤。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软弱可欺。在面对强大的敌人之时,他压根儿就没有一战的机会。 因为对方已经不战而胜了。 “恩恩。”林越冬将浑身颤抖的顾恩抱在怀里,道:“他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激怒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杨洲最想看到的。” “他想看,我就让他看!”顾恩一字一句的道。 “他的目的是想改造你,他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感受到强大的重要,一旦你接受了自己的软弱,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他就可以以此来和你谈条件了。”林越冬道。 在这种时候,只有林越冬还能保持一丝理智,倒不是因为他冷血或者不在意王阳的死,而是因为他没得选择,顾恩和李峰都已经崩溃了,总要有个清醒的人来维持局面。 顾恩低吼一声,然后伏在林越冬的肩上痛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很小,是那种努力压抑之后的呜咽,但是他的身体随着哭泣不断地抽噎,一下一下的就像楔子一样打在了林越冬的心上。 大哭过后,顾恩便窝在沙发上睡了。入夜后,林越冬将人小心翼翼的抱到卧室,然后又将昏迷不醒的李峰安置到客房,这才回去躺在顾恩身边将人抱在怀里,一时之间也难以入睡。 第二天顾恩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很多,王阳的死已成定局,如今除了一周后和杨洲的见面,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和计划。 客厅的落地窗前,李峰抱着膝盖倚在玻璃上,也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但是还算平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直到现在他还觉得不太真实,无论是王阳的死,还是和王阳短暂的相爱。 未到晌午,家里就来了客人,是并不太受欢迎的夏晨。 夏晨的样子并不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那一方派来的说客,那一脸的愧疚和讨好,反倒像是来投降的样子。 “你和杨洲是一伙的。”顾恩开门见山的宣布自己的立场,并没有给夏晨示好的机会。 不过夏晨并不在意这种被排斥和谴责的感觉,依旧老生常谈的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可是我没骗你,我真的只是想帮你。” 对于夏晨这句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的话,顾恩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更别提相不相信了。 “你已经帮的够多了,感谢你通知了我……我最好朋友的死讯。”顾恩问道。 “我确实和杨洲是一伙的,但是自始至终我都没骗过你,我也确实一直在帮你。”夏晨道。 顾恩下意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夏晨相识以来的点滴,发现对方似乎说的没错,可是又不是全对。 “我承认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你,想要随时掌握你的境况,可是我也没害过你呀。当初我偷走你的手机,怕你不到你的爱人,我还专门给你留了他的电话,而且留了两次。”夏晨道。 一直冷着脸的林越冬,在听到“爱人”这个词语的时候,不自觉减少了两分敌意。倒不是他私心重,而是夏晨这番话让他觉得对方至少不是一个寡情之人。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林越冬道。 “我是来告诉你们,让你们千万别冲动,尤其是……”夏晨看了看窗前的李峰,又道:“别让他想不开,杨洲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人都杀了,你还想替他说话?”顾恩被夏晨的话激怒了,双目通红,像是一头发怒的小豹子一样,恶狠狠地道:“他有狗屁道理,他就是个**!” 夏晨有些气馁的低了低头,但还是弱弱地道:“他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可是我怕事情又像上次那样,所以我才会一直跟着你,希望能帮上忙。” “上次?”林越冬问道。 “杨洲这几年一直都在找合适的吸血鬼想改造对方,可是他的条件太苛刻,一直没能如愿。几年前倒是找了一个不错的,可惜他这个人行事太自以为是,也不知道顾忌别人的感受,结果临了弄得特别难看,最后也没成功,还差点害得对方连命都没了。”夏晨道:“那次最后没办法,只能洗掉了那个吸血鬼的记忆。” “什么意思?他想干嘛?”顾恩问道。 夏晨看了一眼顾恩,见对方不像方才那么怒气冲天,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杨洲要找最合适的人,将对方改造成最强大的吸血鬼。自那次失败之后,他颓废了好大一阵子,后来才看上了你。” 林越冬:“……” 夏晨见林越冬面色不善,忙找补道:“不是那个意思,他是看重了顾恩的力。可惜那年顾恩忍不住袭击了你,所以测试失败了,本以为此事就此没有可能了,没想到今年顾恩又被选中了。” “他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强者?”顾恩问道。 “可能是因为他太孤独了吧,一直在高处,也没个能匹敌的同类。”夏晨道。 “那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说?非要用这种乱七八糟的手段?”林越冬问道。 夏晨略有些失落地道:“我也不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我行我素,从来也不把话说清楚。但是我可以保证,他真的不是恶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你们的朋友……杀了,可是我想,他应该有他的理由,也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顾恩闻言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安慰,于他而言,除非让王阳活过来,否则任何的交待都无济于事。 65|58.55.54.1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诡异。 夏晨在这个时候出现,实在算不得明智之举,尤其是他那一番话基本上也没起到太大的作用,除了捎带着解释了杨洲那么做的原因。 可是众人现在都在气头上,压根也无心去体会什么深层的原因,他们心里现在在意的事情无非是王阳被杨洲杀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思,王阳已经死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林越冬心里还在盘算着是否要将夏晨扣下当人质,不过他判断不出夏晨的底细,不敢贸然动手。夏晨似乎也觉察到了此时的氛围,面上略有些担心之色。 就在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之时,一直坐在窗前的李峰突然起身走了过来。众人皆是一愣,下意识的以为李峰要拿夏晨出气,不过李峰的举动证明他们显然想多了。 “能不能让你的朋友把王阳的身体还给我?”李峰面色平静地道。 “我……我可以问问他……”夏晨弱弱地道。 “谢谢你。” 李峰说罢又回到落地窗前,窝在阳光下不打算再说话。 事已至此,林越冬想要将人留下的念头便也只得打住了。夏晨也不敢再多待,忙起身告辞。 初见之时,顾恩一直以为夏晨表面的友好和温和是装出来的,如今看来似乎是他高估了这个人的心智。至少从今天的表现来看,这个夏晨不仅没什么心机,甚至还有点过于天真。 出了林越冬的家门之后,夏晨便被人搂着脖子,一路连拖带拽的弄到了车里。强行被塞进副驾驶之后,夏晨摸着自己被勒得险些窒息的喉咙,不舒服的干咳了几声。 他看了一眼方才出手毫无轻重可言的人,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明显的幽怨之感。驾驶座上的人并没有看他,也没说话,而是自然地倾身过来,帮夏晨系好安全带,然后一言不发的启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车子穿过城区,直接向着城外驶去。窗外的风景逐渐由钢筋水泥组成的城市变成了起伏绵延的山地。夏晨自然之道目的地是哪儿,于是面上的不高兴明显加重了几分。 “我不想住城外,连热乎的甜茶都喝不到。”夏晨有些生气的道。 “这可由不得你。”驾驶座上的杨洲沉声道:“你要是安分一点,不要四处惹麻烦,我才懒得管你呢。” “你把那个吸血鬼弄死了,尸体呢?”夏晨问。 “处理掉了。”杨洲道。 夏晨闻言皱着眉头侧身看了杨洲一会儿,对方的长相虽然算不得隽逸非凡,可是看习惯了自有一种刚毅之感,而且配合着他的气质,非常具有威慑力。 “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打算,可是你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夏晨道。 “你不过分吗?”杨洲道:“我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一个还算勉强合格的,你倒好,人家一下飞机你就盯上了。别以为这几天你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夏晨被对方这一通教训,整个人的心情变得更加低落了,而且还不自觉地生出了些逆反的小情绪,道:“我做什么是□□。” “是,你有你的自由,只是这种时候你还找上门,万一被人家扣住了,还不是要我出手把你捞出来。”杨洲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显然,他对这个过于天真的夏晨十分了解,虽然不能认同对方的做法,可是又没办法放任不管,所以才不得不瞎操心的大老远跑过来抓人。 “我没求你那么做,况且人家也没难为我。”夏晨。 “这周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也不许和他们。”杨洲道。 杨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命令语气,夏晨看起来并不擅于反抗这样的,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不想轻易食言,于是鼓足了勇气道:“可是我答应了那个猎人,会把那个吸血鬼的尸体给他找回来。” 杨洲盯着他看了一眼,冷笑道:“就凭你,怎么给人家找回来?” “所以……我这不是正在求你吗?”夏晨被杨洲奚落地已经有些恼怒了,但是依然强忍着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你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求我。”杨洲有些不悦地道。 夏晨一听也不乐意了,道:“如果不是你那么不分轻重,我需要跑到他们面前这么低三下四的吗?我还不是怕你又把人惹恼了,到头来功亏一篑。” 杨洲闻言笑了笑,心情显然因为夏晨的这句话显得不错。至此,他也不打算继续冷言冷语的对待身边的人了,换上略微温和一些的语气,道:“放心吧,这次不会再出事了。” 夏晨闻言心里稍安,然后扭头望着车窗外,不再理会杨洲。 之后的几日,顾恩他们一直没有等到夏晨的消息。李峰大约也知道自己的期待很难实现,所以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失望。可是即便他不表现出来,顾恩和林越冬也依稀能觉察得到。 李峰和王阳是刚刚开始恋爱然后便骤然分开的,感情在最开始的热烈期因为外力戛然而止,这种痛苦的来势会远远高于其他阶段。虽然依照痛苦的层次而言,这种感觉未必比长相厮守的分离痛得更深,但是这种痛苦绝对称得上是来得最快而且血淋淋的那种。 日子伴随着心情各异地等待一天天滑过,很快就到了杨洲单方面和顾恩约定的那天。 一早,夏晨就到了林越冬家,声称自己是杨洲派来接顾恩的。 林越冬坚定了表示了自己必须要和顾恩共进退的决心,要去一起去,要不谁都别去。夏晨并没有反对,想来杨洲也是不反对的。 顺利接到了顾恩之后,夏晨却并没有急着走,他径直穿过客厅走向了窗边的李峰。这个猎人大概早就猜到了他的诺言无法兑现,所以今天甚至都没凑上前询问。 然而越是如此,夏晨反倒越显得内疚。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夏晨望着李峰甚至产生了错觉,他觉得这个猎人好像靠在落地窗前一直没有动过,像是一尊外表极其逼真的蜡像。 “你跟我们一起去,我答应过你的事,还算数。”夏晨道。 一直表情木然的李峰闻言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然后木木呆呆地起身去穿鞋子。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高兴,去见死人的尸体,也实在算不上高兴的事儿,尤其是已经隔了一周之久,再多的依恋和期待也都冻成了冰渣渣。 夏晨开车载着三人,从城区一路驶向了杨洲的。 那是一处位于城外的独栋庄园,位于一处隐秘的山谷,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庄园之外有一条单独修出来的路,延伸到了公路上。 车子驶入庄园,停在了正厅门口。 “只有顾恩可以进去,我陪你们在这里等他。”夏晨开口道。 顾恩闻言冲林越冬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林越冬在顾恩手上重重地握了一下,然后才有些不舍的放手。 穿过门廊进入正厅,厅里并没有人。顾恩循着直觉继续往正厅的深处走,终于在尽头看到了临窗而立的杨洲。 数日不见,杨洲身上倒是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特别张扬的自负和狂妄,如今似乎多了一分内敛之气。 “好久不见,顾恩。”杨洲道。 “如果不是你逼着我来,恐怕应该是再也不见。”顾恩道。 杨洲笑了笑,对于顾恩的敌意很是包容,毕竟他手上沾着顾恩最重要的两个人的血,换做是谁也不可能轻易原谅。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想我该给你个交待了。”杨洲道。 “人都死了,你还能给什么交待,难不成你能让人再活过来?”顾恩冷笑道。 杨洲透过几步远的距离,望着顾恩,就像在看着一个令他满意的作品一样,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欣赏和兴奋。 “我之前和你说过,杀掉你那个有些蠢的朋友,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杨洲顿了顿,见到顾恩面上的疑惑之后,又道:“在日光酒吧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我这个人擅长威胁和利诱。当初对林越冬出手,完全是出于威胁,不过杀掉王阳,只能算利诱。” 顾恩一时满腹疑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把自己的朋友杀掉算是哪门子的利诱。这杨洲不是有病就是有病,而且分明已经病入膏肓了。 杨洲也不多解释,示意顾恩转头。顾恩下意识的依言照做,然后便见到了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王阳。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王阳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面色虽然苍白的过分,但是的确是活着的。 66|58.55.54.1 宽敞的大厅里,王阳一身白色睡衣,赤着双脚,一脸的愣怔,好像是刚睡醒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顾恩望着王阳,就像在望着一个脆弱的梦,他不自觉的生出了一种小心翼翼地谨慎,生怕眼前的人是个一触即灭的幻象。 很快,王阳的视线便落到了杨洲的身上。 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在记忆中逐渐苏醒,王阳临死前的那一幕在见到眼前的杨洲之时变得清晰无比。这个杀人凶手此刻近在眼前,可是他自己……还活着。 “王阳。”顾恩轻声唤道。 王阳将视线转向顾恩,突然有些惊讶地道:“恩恩,难道你也要被……” 一直沉默的杨洲突然开口道:“李峰就在外面等着呢,你不去见见他,顺便告诉他你还活着吗?” 王阳闻言有些迷茫的望向顾恩,后者尚沉浸在巨大的错愕中,此时勉强在王阳的注视中回过神来,然后想起来林越冬和李峰正等在外面,于是他对王阳略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王阳先出去。 立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之后,王阳终于转身朝着大厅门口奔去。 在转过身来的时候,顾恩望向杨洲的目光便截然不同了。眼前这个让他看不透的人,的确很强大,而且他拥有的是顾恩连想都不敢想的天赋和能力。 如果这个人要视自己为敌,就是一百个他也未必是对手。 停在厅外的车上,李峰正一脸呆滞地望着某个方向,随后便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一个一袭白衣跌跌撞撞的人。那人赤着脚从厅里出来,立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然后又莫名其妙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手指。 没有日光指环也没被灼伤,果然是个梦。王阳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车子。 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人,看起来有些面熟。王阳的心脏不由一跳,认出了这个面熟的人是李峰。他在被摘去心脏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秒的恍神,遗憾自己没在临死前睡一次李峰。 这倒好,做梦又梦到了,必须不管不顾的推倒就干,其他什么也不管。不过王阳还没进一步想到下面的事情,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李峰快步将差点栽倒的人接住,却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他以为来见的是一具尸体,如今却没想到是个活人,只是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厅内,杨洲和顾恩之间的气氛陡然发生了巨变,由王阳出现之前的剑拔**张变成了现在的十万个为什么发布会现场。 “你是怎么做到的?”顾恩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猎人猎杀吸血鬼的时候,需要取走完好的心脏?”杨洲问。 “因为他们需要用那个换取多活一次的机会。”顾恩道。 杨洲点了点头,道:“吸血鬼的血液有强烈的自愈能力,作为血液的源头,心脏就是这一切的关键。所以,猎人取到的那颗来自吸血鬼的心脏,是让自己复活的药匙。” 厅外,李峰坐在廊前最下一层的石阶上,昏迷不醒的王阳斜倚在他的怀里,旁边立着惊魂未定的林越冬和一脸淡定的夏晨。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原来的气息……反倒有一种……”李峰望着林越冬,犹疑不定的道。 “猎人的气息。”林越冬道:“我也感觉到了。” “吸血鬼的心脏可以全新的身体,这就是猎人需要以此来获得重生机会的原因。”夏晨道:“杨洲用王阳的心脏,为他重新了一副身体,现在他已经不是吸血鬼了。” 李峰和林越冬对望了一眼,意识到夏晨没有说谎,因为王阳现在的确是他们的同类了,那是无法伪装的身份。 猎人捕杀吸血鬼的方式残忍而有默契,顾恩之前曾偷偷的猜想过这其中的蹊跷,但是最后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如今听杨洲一说,他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清楚的记得他曾经用自己的血将垂死的林越冬治愈了的事,如今细想,既然吸血鬼的血液有那么强的功效,那么血液的心脏能让人起死回生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是怎么做到的?”顾恩问道。 “你跟我来。”杨洲说罢便引着顾恩经由电梯直接下到了-1层。 地下的灯光不是很足,杨洲带着顾恩穿过幽暗的走廊,经过几道带着密码锁的门之后,进入了一个宽敞且带着药物味道的储存室。 之所以说这里是储存室,是因为这间宽大的房间里摆着许多透明的器皿,每一个器皿中都装着一颗心脏。 顾恩低头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那颗心脏,器皿的外面标注着采集时间和采集者姓名。顾恩盯着那一排标签一个个的往后看,终于在拐了个弯之后看到了林越冬的名字。 “林越冬是个很强大的猎人,他原本有五颗心脏存在这里,不过后来过给了膏药一条命,减掉两颗,然后又被我袭击用掉了一颗,所以现在他还剩两条命。”杨洲道。 顾恩没有应声,而是将目光在那些器皿上一一掠过,里面的每一颗心脏都曾经是一只活生生的同类。而他的心脏,也险些成了这其中的一个。 不过或许是方才因为王阳的事受到了太大的冲击,此刻虽然身处这样的环境中,顾恩却并没有生出太过压抑的情绪,反倒有着过分的平静。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眼见了这一切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心脏被装进那器皿中的概率应该是微乎其微了,所以顾恩才没生出什么恐惧之情。 看过这些心脏,杨洲又带着顾恩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里倒是没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屋子的正中央并排搁着几只长逾两米,宽近一米的大型容器,此刻里头空空如也。 杨洲又担负起了解说员的身份,开口道:“每个复活的猎人都是从一颗心脏开始,吸血鬼的心脏中蕴含的巨大修复力,只需要三日的功夫就能重新塑造出一具新的成年人身体。” 顾恩望着眼前大号的器皿,心道林越冬曾经就在这里重新获得过两次生命,如今王阳也光顾过这里了。这么一想,他对这些冷冰冰的器皿反倒生出了些许莫名的感触。 “可是怎么保证那颗心脏重塑的人,能成为猎人的样子并且拥有猎人的记忆呢?”顾恩问道。 杨洲笑了笑,道:“你确定你要知道吗?” 顾恩闻言一愣,才意识到自己知道的似乎有点太过了。这几乎涉及到了猎人死而复生的最核心秘密,而他的身份还是一只吸血鬼。 不过到了此时,再之前的很多事情,他大概也能猜到杨洲没有说出来的大部分环节了。 猎人取了吸血鬼的心脏之后,应该有独特的渠道或者方式送到这里。而猎人被袭击之后,会有固定的落脚点,在那里,死后的猎人应该会经过一些处理,保留或者提取某个重要的器官或组织,以达到保留身体特征和记忆的目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猎人的确和吸血鬼有着密不可分的。 “你带我来看这些,是想让我骑虎难下吗?”顾恩道。 杨洲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他已经给顾恩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所以无论如何,短时间之内顾恩应该很难改变对他的看法。 “我如果说我没有任何的用意,只是想让你了解我,你大概不会信吧?”杨洲问道。 顾恩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一时之间想不出答案,但是看他那副犹豫的样子,杨洲也猜到了答案一定是不信。 两人离开那件重塑了无数个猎人生命的地方,然后又穿过层层的密码门,最后经由电梯回到了一楼的正厅。 顾恩先前并没有留意,直到上来之后才发觉自己手心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湿了。他的情绪虽然没有涌起太多的恐惧感,但是那种接近巨大秘密中心的震惊,还是毫不犹豫的反映在了他的身体上。 杨洲的身份显然比他能想象到的极致更加极端,那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或者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了。顾恩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一只困扰吸血鬼的噩梦,竟然尽数掌握在这样一个第一眼看上去甚至有些平平无奇的人手中。 而他,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竟和这个神佛都难挡的人扯上了关系。 顾恩望向杨洲,和他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这一刻顾恩不由心道,自己先前还想着要和杨洲对抗或者找杨洲报仇之类的蠢事,现在看来,恐怕对方要他死,他便只能马不停蹄的去死了。 67|58.55.54.1 杨洲是一只吸血鬼,他出生于很多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世界上并没有猎人的存在,吸血鬼因为缺少天敌,因此活得肆意而猖獗。 对于杨洲来说,族类生存状况如何不是他要关心的问题,他的生存哲学就是吃饱不饿。就那么优哉游哉的活到了成年,杨洲在同类族群中表现出了超长的智慧和能力。 踏入人类社会之后,杨洲做了一件正常人类都会做的事,他爱上了某个人类。 突如其来的爱情,让杨洲吃饱不饿的人生哲学发生了转变,他现在的生存目标变成了和爱人厮守到老。当然,吸血鬼是不会变老的,可是他的爱人是人类,人类却是一定会老去的。 人类和吸血鬼没办法白头到老。杨洲自从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便开始了他与命运的抗争之路。他想要改变这个定律,既然吸血鬼已经是违反人类生老病死定律的存在,那么为什么普通人类就不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呢? 他要让他的爱人,成为第一个永生的人类。 “你做到了么?”顾恩问道。 杨洲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在我做到之前,他就被我的同类袭击了。” 对着爱人失去生命的躯体,杨洲第一次对吸血鬼这个身份产生了恨意。他找到了那个进食毫无节制的同类,取出了对方的心脏。 强烈的痛苦和恨意驱使着他,他意外发现了同类心脏的巨大生命力,然后用那颗心脏,出了一个新的物种。新物种被他赋予了自己亡故伴侣的外形,不久后他成功提取了对方的记忆,将新物种由内而外的复制成了自己痛失的伴侣。 “你出的这个东西……是猎人?”顾恩问道。 “他不是东西,他是夏晨。”杨洲道。 正厅之外,夏晨面对着阳光,坐在李峰和昏迷的王阳旁边。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日光指环,递给了李峰,那是王阳的。如今王阳已经不是吸血鬼了,不再需要日光戒指。 “他什么时候能醒?”李峰问道。 “大概是太激动了,应该睡不了太久。”夏晨道。 林越冬立在一旁一言不发,面色带着浓浓的忧虑。他很担心杨洲也要对顾恩做同样的事情,将他变成猎人。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吸血鬼太脆弱,而且弱点太多。如果顾恩变成了猎人,即便他不会捕猎,林越冬也可以多猎杀一些猎物,将自己的命过给顾恩。 可是让林越冬担心的是那种恐怖的过程,因为他取过很多猎物的心脏,所以他知道那种极致的痛苦和绝望,想到顾恩要经历那一切,他就心疼的呼吸困难。 厅内,杨洲的目光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目光有些迷离。那段记忆已经太久了,久到他说起来,都觉得有些生疏。 “那个时候,还没有猎人。”杨洲道:“夏晨复活了之后,我雀跃了好一阵子,沉浸在那种失而复得的快乐中,丝毫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 顾恩问道:“那猎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 杨洲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又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当杨洲终于在快乐中抽离出一丝理智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一个很迫在眉睫的问题。自己的同类毫无节制的捕食和虐杀,越来越泛滥,若不加以控制,后果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任何一个物种没有了天敌,都会在迅速的繁荣之后快速走向灭绝。这是自然的法则,应用到吸血鬼的族类中一样适用。 后来,在夏晨的启发下,杨洲再次用一个杀人无数的吸血鬼的心脏,复活了被捕杀的人类,这个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猎人。 杨洲为猎人制定了生存法则,用以暴制暴的方式,提醒吸血鬼他们并不是高枕无忧的族类。同时,为了克制猎人的捕猎数量,他严格规定了猎人捕猎的期限。 随着猎人的出没,这种神秘而强大的族类,让吸血鬼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肆无忌惮的吸血鬼们终于知道了掩藏自己的锋芒和嗜血本性。 “你这么做,就不怕万一有一天猎人不受控制,他们会把我族都赶尽杀绝吗?”顾恩问道。 杨洲道:“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在控制猎人的数量,后来夏晨提醒我,应该让猎人也有弱点,否则失控是迟早的事。” 于是,杨洲把猎人的弱点和吸血鬼到了一起。一旦吸血鬼的牙齿对猎人有了致命的威胁,猎人在面对吸血鬼的时候就不会有恃无恐。 时间慢慢过去,吸血鬼和猎人之间都渐渐形成了各自的新秩序,而杨洲利用他积累的实力,在两个族类中都渗透了自己的心腹,以便更好的平衡两个族类之间的关系。 顾恩深吸了口气,有一种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之后的茫然。 “将你的朋友变成了猎人,是因为他注定不会成为强大的吸血鬼,我说过这是为了你,此话并未骗你。”杨洲道。 “可是,王阳成不了强大的吸血鬼,他也不可能成为强大的猎人,他如果猎杀不了猎物,岂不是更容易有危险?”顾恩道。 杨洲笑了笑,道:“猎人的弱点,都是附加的,如果没有附加的弱点,他就不会有危险。” 顾恩一愣,一时之间没有领会杨洲的意思。 见状,杨洲又道:“普通的猎人会惧怕吸血鬼的牙齿,可是王阳不会,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如果你没忘的话,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很擅长利诱。” 好一个利诱! “我还是不明白,你对我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顾恩问道。 顾恩自问虽然长得还行,可是杨洲已经有了夏晨,而且两人还有那样的渊源,他接近自己不可能是为了那方面的事。可是除此之外,他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算不上出类拔萃,即便在聚会中他表现出了超常的自控能力,但那也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 任何人只要有类似的理由,都能做到那一步。 “我做了太多年,实在是觉得无趣了,我想该是找个人替代我的时候了。”杨洲道。 “为什么是我?”顾恩道。 杨洲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觉得代替我这个位置的人,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质?” 顾恩想了想,答道:“自控能力,责任心,道德感?” “说的没错,但是这些都不是太重要。”杨洲道。 “我第一次选中你,是因为你和人类相爱了。”杨洲道:“你渴望过普通人类的生活,你并不以血族的身份而有优越感。” “他是猎人,不是人类。”顾恩纠正道。 “可是你不知道他的猎人,你一直以为他是人类。”杨洲道。 顾恩没有反驳,因为他此前确实一直不知道林越冬的身份。 “猎人的血液可以洗掉吸血鬼的记忆,可是通常在下一次死后记忆就会恢复。你和你的朋友原本不该记起不久前的那段记忆,要等林越冬再死一次你们才能想起来。可是我从中做了一些手脚,就是想看看你们两个人的反应。”杨洲道。 “想看看你们对其他猎人的态度,也就是曾经差点把你们俩杀死的膏药。”杨洲道:“你们没追究旧怨,虽然你们和膏药连朋友都算不上。” 顾恩不想假扮道德楷模,于是道:“我们也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当真出手还不知道后果如何呢。” 杨洲却并没对这个解释感到不悦,而是接口道:“能保持理智,不被两族之间的恩怨蒙蔽双眼,这也很难得。” 顾恩心道,说来说去也没什么特别有说服力的理由,怎么看杨洲都像是饥不择食的感觉,自己不想干了,随便拉一个还说得过去的人。然后为了不给对方拒绝的余地,还不辞劳苦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整了一大堆。 不过有一点,顾恩事到如今确实没什么拒绝的余地了。 实际上杨洲并不像顾恩想的那么不负责任,他之所以选中顾恩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个不喜欢吸血的吸血鬼,一个想成为人类的吸血鬼,一个节制有加力超强的吸血鬼,一个爱上了猎人的吸血鬼,一个没有戾气不好战的吸血鬼。 听起来很普通,但是杨洲找了这么多年,竟然只有顾恩一个人得以走进他家的地下一层。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能接受?”顾恩问道。 “你当然可以拒绝,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会接受。”杨洲道:“经过改造之后,没有猎人可以再发觉你的身份,你也可以毫无痛苦地食用素食。” 顾恩闻言没有做声。 杨洲又道:“猎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弱点也是致命的。可是你看夏晨,他没有任何弱点,不用依赖血液,却有自愈能力,而且他拥有和我一样的永生。” 这才是赤/裸裸的**。 “你如果最开始就这么说,根本就不用担心我会拒绝啊,谁会拒绝这样的条件?”顾恩道。 “可是……不经过那些试探和打击,我还无法确定你是不是合格。”杨洲道:“你以为我会把这一切交给一个我没有把握全然信任的人吗?” 是啊,这可是关乎着两个族类的生死存亡之事。 顾恩望着杨洲,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问道:“你不会再伤害我的朋友了吧?” “不会。”杨洲道。 “你发誓。”顾恩道。 “我发誓,我不会再伤害你或者你的朋友,无论你答不答应。”杨洲道。 “好!”顾恩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杨洲闻言一愣,从顾恩的脸上看到了杀气,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顾恩恶狠狠的一拳打了个正着,尽管他愈合能力很强,可是那一下的痛感却是避无可避的。 “你……”杨洲龇牙咧嘴的刚想发表意见,另一边脸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顾恩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道:“一下是为了林越冬,一下是为了王阳。便宜你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杨洲立在原地,一脸的哭笑不得。 68|58.55.54.1 回城的时候夏晨直接把车钥匙丢给了林越冬,而他则理所当然的留下了。虽然他一直声称自己更喜欢住在城里,可是这里才是他和杨洲的家。 李峰抱着昏迷不醒的王阳坐在后排,顾恩则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都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虽然杨洲给了他充分的时间接受这一切,约定在半月之后再开始对他的改造,但是这依旧不妨碍他从现在就开始怀着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他跟你说什么?”林越冬问道。 “说了好多,还带我参观了你曾经复活的地方……”顾恩道:“等我缓缓再告诉你,现在心里太乱了。” 林越冬此前一直在担心顾恩会像王阳一样,被变成猎人,如今看他安然无恙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考虑到王阳现在的状况,林越冬本打算让他们先住在自己那里,但是李峰执意要带王阳回家,他便没有勉强。两人从李峰家里离开的时候,王阳依旧昏迷着,但是因为知道了前因后果,确认王阳不会有事,所以顾恩倒也没有过分的担心。 直到入夜之后,顾恩才算稍微恢复了平静,然后将白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林越冬。因为杨洲并未叮嘱他瞒着林越冬,所以想来也知道林越冬早晚是要知道这件事的。 听完顾恩的复述之后,林越冬沉默了好久。 原来猎人并不像吸血鬼一样,是天生的异族。所有的猎人都是经由杨洲的手出来的,其中有的是被吸血鬼猎杀的人类,有的原本是吸血鬼。 因为杨洲是吸血鬼,所以他有极强的控制力可以诱导每一个猎人的思想和记忆。但是他通常都只会篡改关键的部分,例如通过催眠让吸血鬼忘掉自己曾是吸血鬼,相信自己一直都是猎人。 “我特意问过杨洲,他说你原来是个人类。”顾恩道。 “嗯,我也觉得我原来是个人类。”林越冬道。 顾恩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落寞,于是凑到他的怀里,伸出双手牢牢的抱着他,道:“我也一直都想做个人类,因为一直都把你当成人类。我想像人类一样通过正常的食物汲取养分,受伤了之后要去医院才能好,每过一年就会老一岁,会长出皱纹会长出白发。” “我不想做人类。”林越冬道:“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稍微一个不慎就会死掉,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团聚了。除非我们能一块儿死,否则我一点都不想做人类。” 顾恩被林越冬这番略显孩子气的话逗笑了,片刻后开口道:“那我们就一块儿活着吧,你看杨洲和夏晨活了那么多年,他们好像也不会腻?” 猎人先生隐约觉得吸血鬼先生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好像是在担心他们在一起太久会腻。 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难道就是因为这段时间不能这样那样?念及此,猎人先生搂在对方腰间的手便若有似无的向上游移,悄悄的伸进了吸血鬼先生的衣服里。 已经禁欲了很久的顾恩被对方一摸,瞬间浑身一颤,某个部位尚未受到任何的刺激就已经高高的耸起了。 “你……能做了吗?”顾恩扬起有些红的脸问道。 果然,这个小妖精满脑袋里想的都是这些事。有了这个念头,猎人先生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高兴,毕竟以前似乎都是他在主动,如今知道对方也很期待,他觉得还是该高兴才对。 “想要吗?”林越冬在顾恩耳边用极为**的声音问道。 顾恩被他撩拨的有些难耐,但还是很认真的问道:“你可以吗?” 这句话已经被猎人先生列入最让他尊严蒙羞的问句,所以当晚猎人先生就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折腾到后半夜之后,一脸滋润的吸血鬼先生突然想起了王阳和李峰那对苦命鸳鸯,顿时觉得复活这件事当真是毫无人性,好在往后林越冬不需要怕吸血鬼的牙齿了。于是他由衷的感叹道:“等改造完之后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再也不会经历复活这种事了。” 正为自己的战斗力感到有些骄傲的猎人先生听到这句话,误以为自家这位先生还没得到满足,于是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又兢兢业业地伺候了小半宿。 直到他觉得自己再这么不节制,恐怕又得昏过去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搂着人睡了。 隔日一早,王阳就打来电话说自己醒了。对于全新的身份,王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负面的情绪,尤其在知道自己比普通的猎人还要更特殊之后,他甚至觉得很高兴。 至少,以后不用再怕被猎人挖心,而且也不用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再咬了李峰。 对于王阳的反应,顾恩一点都不意外。王阳一直有点蠢,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压根不会去考虑什么族类啊之类的问题,只要活得好就够了。 日子飞快,半个月眨眼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除了王阳试图和李峰这样那样而不小心把自己弄昏了两次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事儿。当然,林越冬觉得他每天压着自家那位先生各种姿势战来战去的事情还是值得一说的。 约定的日子一到,林越冬便亲自开车将顾恩送到了杨洲家里,根据夏晨的说法,不久以后这里会成为林越冬和顾恩的家。而作为,林越冬的房子要送给杨洲和夏晨。 这次林越冬不需要等在外面了,所以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踏进了那个让他复活过好几次的地方。 以往猎人在这里复活但是都是昏迷之际便被送走了,所以没有任何一个猎人在清醒的时候来过这里,林越冬是第一个。 原本以为所谓的改造就是之前在日光酒吧里那种,喝一杯酒就能解决,直到被绑在手术上的时候,顾恩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天真了。 “要想隐藏吸血鬼的特殊气息不被猎人发觉,必须在你的心脏中取出一些东西。”杨洲说罢就将特制的手术刀直直地刺进了顾恩的身体中,看他的手法,倒是熟练的很。 被允许在一旁参观的林越冬,见状直接就要疯了,他抱着一脑袋冷汗并且痛得不住发抖的顾恩问道:“你为什么不给他打麻药?” “麻药?”杨洲手上的刀稍一用力,挑断了一根有些碍眼的胸骨,若无其事的道:“我这里又不是医院,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于是心疼得几乎要爆炸的猎人先生怀着满腔的愤怒,却无处释放,最后通过各种手段买了一些麻药送给杨洲,却得知以后不需要再做这种手术了。 顾恩快要被痛昏之前暗道,杨洲这个王八蛋一定是为了那天挨揍的事儿借机报复! 杨洲对顾恩的改造历经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先是隐藏了他作为吸血鬼的气息,让猎人和其他吸血鬼都无法觉察他的真实身份,然后又消除了食用素食的副作用,最后将吸血鬼惧怕阳光的弱点也成功的消除了。 当然,与此同时杨洲并没有忘记之前的承诺,他对林越冬也进行了改造。之后的林越冬将不再需要害怕吸血鬼的牙齿,而且拥有了吸血鬼让人羡慕的自愈能力,这意味着他再也不会变老或者死于外伤。 原以为在这之后,就要代替杨洲管理这两个族类,不过显然顾恩想太多了。 两族的秩序和经过多年的磨合如今可谓是盘根错节,而且对于两族的控制和监管并非是靠杨洲一人之力在维持。在每一个不同的环节,都有许多专门负责的人去料理特定的事。 例如给吸血鬼送外这种事,杨洲是不可能亲自去做的,之前只不过因为那个人是顾恩,他才亲自上阵。 再比如,给猎人收尸这件事,也有专人负责,于言就是其中的一个。联想到于言之前的举动和隐瞒,顾恩觉得给杨洲办事的这些人,还是比较负责的。 怪不得这么多年了,这两个族类一直相生相克却又整体都相安无事,看来杨洲的确是有两下子的。同时顾恩也意识到,自己确实在短时间内不可能代替杨洲。 由于管理这两个族类需要熟悉各个环节,所以他们不需要一直待在拉萨。为了维持原来的人类身份,顾恩和王阳依旧回去杂志社上班,而李峰成了林越冬的摄影助理。 顾恩和林越冬合作的几个摄影主题都顺利交稿,包括林越冬手绘的作品也作为最后一期顺利通过了审稿,主题是。 李家家的办公室里,顾恩拿着杂志样稿坐在李家家对面。他和林越冬的合作完成的很漂亮,不用想也知道李家家叫他来应该是打算表扬加讨论奖金的事情。 “恩恩呀……”李家家望着坐在对面的顾恩有些局促的道:“以前的事我都是按照规矩来的,希望你不要在意啊。” “什么事?”顾恩一脸茫然。 “就是……我帮林越冬……那个你的事。”李家家吞吞吐吐的道。 “哪个?”顾恩一脸惊吓的道:“你不要乱说,把话讲清楚,那个是哪个?” “就是……捕猎。”李家家一脸尴尬的道。 当晚,一脸懵逼的林越冬就被踹下了,理由是隐瞒了李家家的猎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