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迷城》 第1章 相遇即是缘 公元一七零九年,南明遗孤朱慈爝在云南建立政权,自立为王,意图攻克四川。雍亲王爱新觉罗·胤禛奉康熙之命亲征南明余孽,两军在云南和四川交界之地杀得不可开交,明军伤亡惨重。千钧一发之际,缅甸援军及时赶到,明军士气大振,清军不得不撤兵退守,两军呈僵持对峙之势。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硝烟散尽,已是满目疮痍,流离的百姓仿似被战争的炮火吞噬灵魂,一具具游荡的行尸浪迹萍踪,那空无底洞的眼神就好像掉入了千年未解的寒谷,冰冷之中透着杀气。 尹万钧带着女儿尹蝶城和商队从青海和硕特返途至此,望着一路的流民,尹万钧内心酸涩翻涌,他拿出干粮分发给街边的妇孺孩童。尹蝶城今年正值垂髫之年,聪明伶俐、俊秀可人,但性格却极像个小男孩儿,爱闯荡、闲不住,对于这个在京城见惯繁华与安宁生活的大小姐来说,眼前的一幕确实触动了她幼小的心灵。她便学着爹爹的模样,将手里的干粮分发给过路的流民。 随行的王管家扫视着周边的流民,森冷可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就好像连他们也要吃掉一样,不由打个冷颤。他不停拉拽尹万钧的衣角,轻声道:“老爷,赶路要紧,我们还是快走吧。” 尹万钧只是一声轻叹,从马车上取下剩余的干粮。流民们看到整包的馒头和油饼,如饿虎扑食般,瞬间哄抢一空。没抢到食物的流民,转过身,死死盯着尹万钧一行人,面目狰狞,眼泛凶光,一步步向他们紧逼而去。王管家和随从边护卫尹万钧和尹蝶城,边搀扶他们上了马车。霎时,疯狂的流民扑向马车,即便几位身强力壮的随从拼死护卫,也被他们推挤至数米远。流民们抢走他们的行礼,扒光他们的衣服,尹万钧紧紧护住蝶城,不敢动弹。王管家见有几人盯上了他们的马匹,急忙驾起马车飞奔离去。 暮色渐渐暗淡,残阳铺满大地,层层麦浪携卷着绯红的余晖滚滚而来,就好像恣纵飘散的幽灵,在贪婪地吮吸着人间的血气。尹万钧驻足山头,凝视着山坡两边的军营,清军枕戈披甲,厉兵秣马,而明皇行宫因为上一场战争的胜利,鼓乐齐鸣,歌舞升平,好一番热闹欢庆的场面!他屏息闭目,不禁一声长叹起,梧凤何时鸣? 王管家过来向他请示:“老爷,近几日战争频发,流民也不安生,我怕走夜路不安全,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在这山坡上休息一晚,明日趁早赶快离开这里?” 尹万钧点点头:“好,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四处走走。” “老爷,你可千万别走远了。” “我知道。” 尹蝶城跑来,拉住尹万钧的手,满脸娇萌地望着他。 尹万钧问:“城儿,怎么还不去睡觉?” 尹蝶城嗲声嗲气道:“爹,我一想起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那群可怜小孩儿,我就睡不着。” “爹也是,只可惜我们无能为力啊!”尹万钧拉着蝶城的小手向树林里走去。 尹蝶城不解地问:“爹,你是大人呀,你不是经常给我讲,等我长大了就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吗?大人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吗?” “唉!大人也有大人的无奈呀,爹就是个小商贩,商人是最低贱的职业,我们能做的只有养家糊口,其他的事爹也管不了,蝶城啊,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尹万钧的眼神中透出丝丝落寞和遗憾,在他内心深处隐藏着一种模糊的不安,仿佛失去了火把的夜行,前方是一条陌生而遥远的道路。 “爹,我长大了一定要成为一名除暴安良的大英雄。”蝶城顿时慷慨激昂,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尹万钧回以她一个微笑,他并不想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哇,萤火虫。”蝶城看到树林里飞舞的萤火虫,兴奋地又蹦又跳。 尹万钧喃喃自语:“毕竟还是个女儿家!” 倏忽,尹万钧将蝶城抱入树丛,“嘘”示意她不要说话。蝶城乖乖地躲了起来,顺着爹爹的目光向树林深处探视。眼见林中,两位明军士兵正在追杀一男子和一始龀男童。两位明兵身影踉跄,好似醉酒,但由于男子一手护着孩童,一手反抗,显然不是二位醉汉的对手。眨眼间,一把利刃的光芒闪过夜空,男子血珠喷溅,倒地身亡。男童浑身颤栗,瘫软在地,张大的瞳孔中满布恐慌,明军步步紧逼,男童节节后退,一把滴血的利刃划破月光,男童挣开紧锁的咽喉,一声尖叫刺穿树林,抬刀之人“扑通”倒地。另一明军正茫然不解,转过身,看到尹万钧手中的木棍,还没来得及反击,尹万钧掏出匕首,快手刺入那人胸膛,那人倒地而亡。尹万钧探探二人气息,确保安全,示意蝶城出来。 蝶城从树丛里跑出,看到瘫坐在地上的男童,向他伸出手。男童还有些顾虑,但是望着蝶城那灿烂无暇的笑容,大胆地抬手伸向蝶城,蝶城将男童拉起。 尹万钧见男童眉眼俊秀,身姿挺拔,一身绫罗绸缎,腰间还束着汉白玉佩,定然不是穷苦流民,那他到底是谁?明军为何要追杀他?尹万钧疑惑不解。 “哎哟,我的老爷,你可吓死我了。”王管家在叫喊声中惊醒,急忙带着随从跑进树林寻找尹万钧和尹蝶城。他看到地上的三具尸体,害怕至极,“我的老爷,这明军可是你杀死的?” “爹,他脚好像受伤了。”蝶城见男童右脚不吃力,站不起身。 尹万钧蹲下身,将男童抱在腿上,检查他的右脚脚踝:“可能是刚才崴到了。”他用力一扭,将骨头正位。男童裂眦嚼齿,硬是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倒了回去,尹万钧不禁点头佩服男童的毅力。 王管家上下打量男童:“老爷,这小孩儿看穿着打扮可不像农家出身,也不知是何来头。” “是呀,这群明兵真是丧尽天良,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都要赶尽杀绝。”尹万钧不免恨之切骨,看看这可怜的孩童,问:“孩子,你家是哪里的?爹娘都叫什么?” 男童眼睛圆睁地看着尹万钧,就是一声不吭。 尹万钧说:“这孩子可能吓怕了,等天亮,我们再下山寻他家人吧。” 王管家却有忧虑:“老爷,这兵荒马乱的,两边军队都杀红了眼,我们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得了他呀,要我说,还是将他扔在这里,别管了,我们还是尽早赶路吧。” 尹万钧生气道:“我尹万钧怎么会见死不救?找不到他的家人,我们哪儿也不去。” 王管家只能无奈地顺从他。 此时的清军大营已经炸开了锅,贝勒爷丢失了! 雍亲王痛斥手下失职,私自让贝勒爷出军营,众士兵低头不语。雍亲王不安地在帐前徘徊,生怕明军抓了贝勒,威胁他们,这样就破坏了他们策谋已久的计划。 一名明军装束的士兵急疾跑来报告:“王爷,司徒大人发出信号,一切准备就绪。” 雍亲王亟不可待:“好,听我指挥,第一支队跟随本王正面进攻行宫正门,第二支队跟随他从后山密洞进入行宫,司徒凌风会接应你们,我们里应外合,朱慈爝在劫难逃!” 士兵挥舞战刀齐声呐“好”,一场激战即将开幕。 此时,躲在树林中的尹万钧一行人,因为刚才突然出现的明军,依然惴惴不安。他们竖耳瞠目,时刻观察着树林中的风吹草动。 “不好,快躲起来。”尹万钧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意识到危险在逼近。他抱起蝶城和男童,带着王管家和随从躲了起来。 此时,雍亲王的第二支队从这里悄悄经过,他们身着明兵服装,但手臂系着黄色丝巾,以此与明军区分开来。男童认得自家军营的部队,想起身大叫,尹万钧紧紧束住他,捂着他的嘴,不让他作出声响。尹万钧心生疑惑:这明朝的军队好像是从清朝军营而来,他们手上为何都系着黄丝巾?这深更半夜要做什么?男童越发躁动不安,尹万钧用力箍住他,见军队走远,带着他们躲向树林深处。 明皇行宫里依然歌舞升平,皇上沉湎于酒色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尽管有将军劝告,朱慈爝正在兴头,斥责他不要坏了雅兴。 将军还是不放心:“皇上,微臣还是亲自带兵巡视,才能安下心来。” 朱慈爝醉意朦胧:“你...你真无趣,想我们对清军一忍再忍,终于苦尽甘来,还不及时享乐,更待何时?” 将军依然忧心忡忡,满脸愁容。 朱慈爝大怒:“你这个人,跟了朕这么长时间,为何依然畏首畏尾,杞人忧天?真是难成大事。你看朕这行宫倚靠高山,形成天然屏障,再有莽白将军亲自率领缅甸大军支援我们,还怕什么?量清军也不敢轻易进犯,等我军将士吃饱喝足,一定斗志昂扬,所向披靡,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缅甸将军“莽白”亲自为将军斟酒奉上:“将军,皇上说的是啊,这几日接连不断的作战,将士们也吃了不少苦头。皇上大宴全军,就是为了安抚军心,趁着现在形势大好,让他们放松一下,等酒足饭饱、养精蓄锐之后,军威已振,必然势如破竹,所向无敌。”他看将军还是略有顾虑,“来,我们喝酒。” 将军也不好再说什么,一饮而尽。 “莽白”再向皇上敬酒:“皇上,我们继续畅饮,今晚不醉不归。” “好!”皇上兴致高昂。 此时,清军第二支队已经来到行宫密洞外,受命前来行宫盗宝的于千裘不知何时混入了队伍中,他跟着清军偷偷从密洞进入行宫。司徒凌风,也就是那位正在大殿和皇上畅饮的缅甸将军“莽白”,已经派人在密洞出口接应。密洞出口是行宫后院的一所废屋,此地由于荒废已久,无人巡逻,所以相对安全。 带兵之人询问接应之人:“有没有看到贝勒爷?” 接应人摇摇头:“贝勒爷?没听说贝勒爷被抓来。” 带兵之人愁眉不展:“那贝勒爷去了哪里?” “时间紧迫,贝勒爷回头再找吧。” “好,”带兵之人将士兵分成三路,“第一路前往大殿,与司徒大人的军队会合;第二路潜入明军军营,杀他们措手不及;第三路跟我去行宫门口接应王爷,剩下几人看守密洞。” 士兵立刻分路排列,随时待命。 “好,行动!”带兵之人一声令下,各分路开始行动。 夜已深,明军士兵要么醉意朦胧,要么困倦难耐,三路士兵趁机偷袭巡逻士兵,一路长驱直入,直抵前庭。军营燃起熊熊大火,明军猝不及防,这才意识到清军已悄然潜入。其他二路清军见明军军营已一片狼藉,一路配合雍亲王里应外合,攻打守门士兵;一路与司徒凌风的假缅甸军会合,顿时鲜血四溅、刀光闪闪,直逼明军于大殿外。顿时,热闹的大殿混乱不堪,朱慈爝终于从美梦中惊醒。“莽白”撕下假面,向朱慈爝步步紧逼。 朱慈爝刹那回神:“你是...你是司徒凌风?” “你才看出来呀,晚了!”司徒凌风抽出匕首,一个跨步,直指朱慈爝胸膛。 将军挥出利刃,挡在朱慈爝胸前:“皇上,快走。” 朱慈爝仓皇向后殿逃离,司徒凌风和将军短兵相接,打得不可开交。将军知道司徒凌风武功高强,只能尽力抵挡,拖制他,为皇上提供更多逃跑时间。 于千裘趁机潜入后殿,寻找宝箱。他四处摸索,终于在书架上翻得一雕龙宝盒,忽然,脚步声急疾传来,于千裘立刻避身躲藏。朱慈爝带着皇后和刚满两岁的公主进屋,让她们换上平民的衣服赶快从密洞离开。皇后和公主仓促换好行装,朱慈爝将书架上的宝盒交给她们。 皇后满脸愁容:“皇上,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朱慈爝道:“不,朕不能走,朕走了,一定士气挫败、溃不成军,朕一定要和将士们战到最后,你带着香儿赶快离开。” 公主泪眼婆娑:“父皇。” 朱慈爝看着公主,又怜又爱,但他正色厉声道:“香儿不准哭!” 公主立刻收回眼泪。 “父皇一直教育你凡事要坚强,你跟着母后离开这里,等着父皇去找你们。” 公主坚强地点着头。 朱慈爝转向皇后:“香儿从生下来就带着满身奇香,一定要保护好她。” 皇后拿厚棉将公主团团包住。 外面的士兵催促着:“皇上,清军打进来了!” 朱慈爝焦急万分:“来不及了,快走。” 朱慈爝和几名士兵护送皇后和公主前往后院,于千裘紧随其后。然而后院看守的并非明军,他们都是清军伪装而成。朱慈爝这才意识到不仅有司徒凌风假扮缅军,连密洞都有人泄露出去,他追悔莫及,但现已无力回天,只能硬着头皮拼死抵挡。于千裘假装明兵,一路护卫皇后,帮助皇后逃出密洞,他自己也趁机逃了出去。 此时,树林中能清晰地听到明皇行宫中传来的厮杀声,过往的军队越来越多,尹万钧心中愈发不安,他们必须要连夜逃离这里。 皇后抱着公主从密洞逃出,正巧遇到了清军士兵。清军士兵一路直追,皇后带着公主在树林中仓皇逃跑。于千裘紧跟皇后,杀光追杀她的清军,皇后本以为是来救她,没想到于千裘抢走了朱慈爝交给她的宝箱,还想杀了她们。 尹万钧一行人正好经过此地,看到此情此景,尹万钧的内心就好像被轻毛撩拨一样,骚痒难耐。王管家再三劝说,尹万钧终于下定决心不再掺和,躲了起来。正当时,蝶城却突然冲了出去,喊叫着要救小妹妹,尹万钧被迫快步上前与于千裘打斗起来。清军士兵渐近而来,于千裘怀揣宝盒,慌忙飞身离开。皇后知道自身难保,只求尹万钧救下她的女儿。尹万钧犹豫不决,皇后听着清兵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就好像一窜窜炼火在烧灼自己的内心,她不能让朱家唯一的血脉断送,她跪地苦苦哀求着。尹万钧见清军在树林中攒动的身影,情急之下将公主抱上马车,让蝶城带她躲藏起来。 皇后看了女儿最后一眼:“香儿,记住父皇的话,一定要坚强,等着父皇和母后。” 公主坚毅地点点头,蝶城将她带进马车。 清军士兵见到皇后与尹万钧一行人在一起,立刻将他们团团包围。 一清兵质问:“朱慈爝的皇后为何会跟你们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她的同党?” 尹万钧强忍着内心的紧张:“官爷,您误会了,我们就是过路的商人,根本就不认识她,是她刚才横在马车面前,拦住我们的去路,我们完全不知情,还请官爷明察。” “不知情?雍亲王有令,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来人,将他们连同皇后一起抓起来。” 清兵动手将他们束住。 正当尹万钧束手无策之时,躲在马车内的男童突然起身,蝶城由于抱着公主没来得及拉住他。清军看到从马车里走出来的男童,立即下跪向贝勒爷行礼,尹万钧这才知道自己救得原来是雍亲王的儿子弘昐。 贝勒爷说:“他们不是叛军,是他们救了我,放了他们吧。” 清兵略有犹豫。 贝勒爷提高嗓门:“如若不是他们,我可能早已成为明兵的刀下亡魂,他们都是我的大恩人,阿玛一直教育我要知恩图报,你们难道想我背弃阿玛的教导,做个不义之人吗?” 清兵这才答应放了他们,带走了贝勒爷和皇后。 马车里,蝶城捡起贝勒爷刚刚掉落的龙鱼玉佩,掀起窗帘一角,看着贝勒爷离去的背影。贝勒爷好似能感应到蝶城一般,回过头,向她挥手告别。蝶城紧紧握着玉佩,目送贝勒爷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黑夜中。 第2章 催眠术再现 雨过天晴,柔媚的春光撒满雍亲王府,阵阵微风拂过,那只属于春风的丝丝甜意,撩拨着人心头那抹最动容的柔情。 “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您有喜了。”温太医给福晋苏婉如诊得喜脉,连声道贺。 苏婉如嫁到王府多年未孕,如今喜从天降,毫无征兆,真是令她欣喜万分。 温太医又说:“刚刚传报雍亲王大败明军,龙颜大悦,皇上要重赏王爷,如今福晋怀孕,可以说双喜临门,福晋,要不要立刻通知王爷?” 苏婉如调整呼吸,抑制内心的激动:“王爷一路旅途奔波,先不要打扰,此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等王爷回来我要亲自告诉他。” “老臣明白。”温太医给福晋开下安胎药,“福晋现在身体虚弱,一定要按时服药,时刻保持心情舒畅。” 福晋轻抚小肚,趁心像意道:“好,为了他,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药再苦我也会继续忍下去。” “老臣告退。”温太医离开。 此时,侧福晋李斓曦的婢女碧云躲在窗外偷听,见温太医走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温太医点头示好,然后匆忙回去向侧福晋报告。 李斓曦听闻,顿时拈酸吃醋、佛然作色:“想我怀胎十月为王爷产下昐儿、昀儿两位孪生贝勒,却依然得不到王爷的宠幸,而她苏婉如多年膝下无子,却能享尽恩宠。如果她为王爷生下王子,那我在这王府还有何地位!” 碧云道:“主子,趁着王爷还没回府,我们要不要先下手除掉这孩子?” 侧福晋侧目而视。 碧云立马低头不语。 “除掉孩子只保一时,我要她永远消失!”李斓曦横眉立目。 碧云问:“那主子是想要?” 此时,下人来报:“侧福晋,马车已经备好了。” 李斓曦对碧云说:“碧云,跟我出去一趟。” 马车来到京郊的一个小胡同。碧云先下车探探四周,确保无人,搀扶李斓曦出来。李斓曦身披长袍,头戴帷帽,生怕被人认出,悄悄从后门进去。碧云在后门门口守护。 李斓曦进到屋内,时任汉军都统沈云天已经等候多时。 沈云天问:“斓曦,这么急叫我来有何要事?” 李斓曦放下在王府端着的身架,小鸟依人般坐在沈云天的大腿上,言语娇滴:“云天,你曾答应过我,什么事情都愿意为我去做,是吗? 沈云天道:“当然,我能拥有今天,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这么多年让你在王爷身边,真是委屈你了!” 李斓曦说:“只要你好,再多的牺牲都值得。” “刚刚收到捷报,王爷大胜明军,即日回京。王爷这次胜利,必定更加得到皇上的赏识,储君之位指日可待。” 李斓曦却不悦:“只怕即使王爷当上皇帝,我也很难拥有一席之地,永远都被她苏婉如踩在脚下。” “不怕,她膝下无子。历来母凭子贵,你为雍亲王产下孪生儿,还怕以后不能有好日子?” “不知道温太医给苏婉如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她进到王府多年无子,怎么忽然就怀孕了呢?本来王爷就宠幸她,等到她为王爷产下王子,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呀!” “这还不好说吗,孩子还没出生之前,总有方法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孩子没了,可以再有,人如果没了,那.....”李斓曦话里有话。 沈云天听出了她的意思,心有顾虑:“斓曦呀,除掉孩子可以,苏婉如还是要谨慎下手。万一王爷查出破绽,那我们可都没了活路。” 李斓曦起身,对其直眉瞪眼:“刚才还说为了我好,苏婉如一天不除,我在王府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云天,为了我们的未来想想,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你难道总是想和我这样偷偷摸摸见面吗?” 沈云天思忖着,依然犹豫不决。 李斓曦早失了耐心,狰狞的脸已扭曲到变形,瞪着圆睁的大眼,像一只随时爆发的狮子。 沈云天无奈地注视着她,终于下定决心:“好吧。”他出门,吩咐手下快快唤来于千裘。 “哼!”李斓曦噘嘴叉腰,背过身,完全不想理他。 “宝贝儿,再等一等。”沈云天眼中满是愧疚和自责。 于千裘接到命令,立刻赶了过来,沈云天让李斓曦进屋回避。 于千裘行礼道:“参见沈大人。” 沈云天问:“在你心中,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情谊深,还是我这个外人重要?” “当然是沈大人对于某更重要,你给了我想要的一切。虽然师父从小收留我,抚养我长大,但是不管我多么努力地证明自己,在他心中永远都摆脱不了当年那个小混混的影子,永远都不如他的其他徒弟。而我那些同门师兄弟又何曾看得起我?想当年我和大师兄护送师父遗物回京,途中遭遇劫匪,大师兄遇难,钱财被劫,他们都诬陷是我杀害师兄、抢夺师父财产,宁愿听信苏婉如的一面之词,将我赶出师门,碧君也因此与我背弃婚约,这个仇我永远铭记在心,我一定会找他们一一算账。” 于千裘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喷涌而来。当时他和大师兄,也就是苏婉如的父亲,护送师父马尔逊的遗物回京,他们夜晚露宿树林。当晚,一群混混约他见面,他趁着大师兄和随行同门睡着,便与他们相见。他和那群混混早先在赌坊相识,混混让于千裘配合他们杀掉大师兄和其他人,抢夺师父遗物。虽然当时于千裘也略有考虑,师父的遗产肯定都会留给其他师兄弟,不会分他一毫,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他还是拒绝了混混的无理要求,并斥责他们离开。当年的苏婉如还小,夜起如厕,看到了于千裘和那群混混的密谈。等到了凌晨,一群蒙面黑衣人洗劫了他们,所有人都被杀害,于千裘逃跑了,大师兄抱着苏婉如被逼至悬崖,情急之下跳崖自杀,幸好他一直紧紧怀抱婉如,才捡回苏婉如一条性命。当碧君来山崖找到幸存的苏婉如时,苏婉如指认当晚看到于千裘和劫匪在一起,于千裘不但被赶出师门,还遭到衙门通缉,幸好有沈云天解救,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好,正好我给你个报恩的机会,”沈云天示意于千裘靠近,在他耳边悄声几语。 “于某一定不辜负大人的重托。”于千裘坚定回道。 沈云天便示意他下去。 李斓曦看于千裘离开,出来问:“这人靠谱吗?” “放心吧,有了他,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苏婉如除掉。”沈云天胸有成竹道。 “可是苏婉如是他大师兄的女儿,应该也懂得催眠之术吧?” “苏婉容的催眠术在他师叔面前只是皮毛,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等着看好戏吧。” 李斓曦看沈云天自信满满,心情立刻转好,依偎到沈云天怀里撒娇卖俏。 —— “这汤药是哪房的?”碧云来厨房取桂花糕,指着桌上的汤药,向一旁的厨子询问。 厨子回:“是福晋的。” 碧云趁厨子不注意,将桂花糕倒进泔水桶里:“哎呀,侧福晋要吃的桂花糕怎么没有了?” “刚才明明就在这里呀。”厨子莫名地四下寻找。 碧云怒斥道:“这点小事情你都办不好,你可知道侧福晋每次出门一定要带桂花糕的,要是侧福晋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厨子惶惶而惧。 碧云大吼:“侧福晋可在外面等着呢,还不快去再取一份来。” 厨子连声说“是”,慌张地跑去仓库取桂花糕。 碧云见厨子出去,立刻从食盒里取出已经备好的一碗汤药,换掉苏婉如的那碗安胎药。 厨子气喘吁吁地端来桂花糕,递给碧云:“还请姐姐千万不要告诉侧福晋。” 碧云眉眼一挑,满是高傲:“以后注意,再有下次一定要你好看。” 厨子点头哈腰。 碧云走出厨房没几步,正巧碰到春桃来厨房给苏婉如端汤药,看春桃将药端走,她这才安心离开。 李斓曦在门外的马车上等待碧云。 碧云上了马车:“主子放心,药,春桃端走了。” 李斓曦得意而笑:“一切顺利,好戏即将开锣。” 小贝勒弘昀上了马车,问:“额娘,我们这次能见到阿玛和哥哥吗?昀儿真的很想他们。” 李斓曦抚摸着弘昀的小脑袋:“昀儿乖,额娘正是带你去迎接阿玛!” —— 春桃给苏婉如端来汤药,苏婉如蹙眉捂鼻,只是凑过去闻闻,就忍不住连连作呕。虽然嘴上说不怕苦,但这几年为了能为王爷怀上王子,她可谓尝遍了天下苦方,那一口的药渣子味儿随语而出,连王爷有时都嫌她口气重。 春桃体谅苏婉如的苦处,但是也要劝她继续喝下去:“温太医说福晋您身子弱,喝了这药对胎儿好,福晋好好养胎,等王爷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苏婉容想想王爷、想想肚子里的胎儿,还是强忍着将汤药一口下肚。春桃立即递上一颗蜜饯,苏婉如将蜜饯含在嘴里,这才舒眉展眼:“近几日天气不好,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够赶回来。” 春桃回:“刚刚听下人说,王爷已经到了直隶,天气好的话明日就能回京,天气不好,歇息歇息后天也就赶回来了,福晋您就放心吧。” 苏婉如听到此话,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她多么期待将这个消息亲口告诉王爷时,看到王爷冁然而笑的样子,她总觉得这些年亏欠王爷太多。她站起身,忽然感觉头脑眩晕,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春桃急忙搀扶住她:“福晋,您没事吧?” 苏婉如感觉脸颊微烫,心中如有小鹿乱撞:“没事,就是有些困倦。温太医说孕妇嗜睡也是正常现象,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了吧,扶我去休息吧。” 春桃扶苏婉如上床休息,见苏婉如脸颊红晕,找出蒲扇想为她扇凉。 苏婉如挥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春桃闭门离去,苏婉如躺在床上辗转不寐,又梦不复醒,在半梦似醒中游离挣扎,越发感觉头脑晕沉,额头渗出豆大冷汗。蓦地,她怔了一下,笔直地躺在床上,呼吸短促而焦急。一阵阵“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在她耳朵里回响不断。 于千裘从房顶跃下,见四下无人,偷偷潜入苏婉如房间。他注视着躺在床上、表情狰狞的苏婉如,轻声唤着:“婉如,婉如。” 苏婉如好似掉落在漆黑无边的夜空,她站在满目空旷的黑暗里,惊恐不安地仰首四望,找寻声音的来源,她打开颤抖不安的嘴唇,问:“你是谁?你是谁?” “其实,这些年,在你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存留着挥之不去的阴影,我是来帮你摆脱阴影的!” “不,我就是催眠师,我懂得心理治疗,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苏婉如心中愈发惶惶不安。 “不,你需要,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帮助别人走出心理阴影,可你却走不出自己心里的阴霾,你忘了你的父亲吗?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吗?” 苏婉如回忆着儿时的记忆:“我记得,他是被于千裘害死的,是父亲怀抱着我,我才幸免于难,于千裘被赶出师门,横死破庙,他已得到应有的惩罚!” 于千裘看苏婉如对他相当配合,继续实行催眠:“不,你错了,是雍亲王杀死了你的父亲。” “不,不可能,王爷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亲?明明是于千裘勾结土匪强夺财产,是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那时候你还小,记忆中的东西也可能并非如你所想。你父亲手里有马尔逊遗留下来的火龙吐珠宝盒,雍亲王一心想得到此物,只要杀死你的父亲,他就可以将此物占为己有。那宝盒里装的可是前朝嘉靖宝藏的藏宝图,得到此宝藏,他就可以坐拥富可敌国的财富,击败其他兄弟,顺利登上皇位,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吗?”于千裘对她一步步引导。 “婉如,婉如快跑,快跑啊!”一声醇厚的声音响彻夜空。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苏婉如惊惧地四下张望,仍是一片漆黑。她瞬时变得狂躁不安,好像身处在巨大钟鼎之中,那震耳欲聋的呼唤声穿透她的耳膜,震颤她的内心,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身体好似被坼裂一般。刹那,她放佛踏入另外一个空间,她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她和父亲被歹徒抢劫的那天。小婉如大喊着“父亲,父亲”,父亲拼命和土匪厮杀在一起,向她喊着“快跑”。苏婉如看着这个在梦里回荡了多年的场面,看着离开她数十年的父亲,她泣如雨下,她想帮助小婉如和父亲,但是他们就好像倒影般,可望而触不及,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土匪的尖刀刺得遍体鳞伤,却束手无策,她急如星火。父亲和小婉如被逼退至山崖,苏婉如冲上去挡在他们身前。霎时,土匪头子摘下面罩,王爷的面庞清晰地呈现在苏婉容面前,向她阴险地狞笑着。苏婉容神情越发恍惚,抱头大喊:“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王爷”。此时,王爷凶神恶煞地举刀刺向父亲和小婉如,苏婉如就这样看着父亲抱起小婉容跳下悬崖,王爷站在崖头放生大笑。 “啊!”苏婉如在惊吓中回到黑暗的世界,她绝望地呐喊着:“不,不,不可能是王爷,我不相信。” 于千裘顺势而言:“你父亲那么爱你,而你却和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同床共枕多年,居然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你的父亲要是知道一定会死不瞑目。” “不,我不相信,你到底是谁?你休想控制我!”苏婉如努力挣脱,试图在挣扎中醒来。 于千裘见此提高嗓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个宝盒,王爷不管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你见到宝盒自然便知道究竟是不是雍亲王杀死了你的父亲。”他见苏婉如有醒来的迹象,话毕便匆忙离去。 又是一阵“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苏婉如抱头挣扎,猛然惊起,脑子里依然回荡着那句“是雍亲王杀了你的父亲,是雍亲王杀了你的父亲....”。此情此语不断地冲击着她的大脑,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此时苏婉如已至精神崩溃的边缘,她拼命摇着头、击打着头,伴随着一阵阵的剧痛,就像被雷轰电掣般,每一根细微的神经都为之颤动。 春桃听到喊叫,以为苏婉如做了噩梦,便端来一杯蜜水。苏婉容接过瓷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碗里打旋的水波,想起刚才那接连不断的滴水声。“水,啊!水。”她害怕地将瓷碗摔在地上,蜷缩到床头一角,嘴唇撕咬着被脚,神情恍惚而缥缈。 春桃茫然无措地躲在一旁,不敢靠近。 第3章 婉如变疯癫 天色晦暗,墨云低垂,淡漠的风凌厉地穿梭在人世之中,看似静谧低沉的世界,一场酝酿已久的狂风暴雨即将而至。 李斓曦带小贝勒弘昀来到法源寺,寺庙方丈热切相迎:“不知侧福晋光临敝寺,老衲有礼了。” 李斓曦回礼道:“打扰方丈了,今天来就是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为王爷祈福纳瑞。” “侧福晋宅心仁厚,上天一定会保佑王爷平安归来。” 李斓曦莞尔而笑。 “老衲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方丈便离开。 李斓曦差遣碧云把弘昀带到后院,手下在殿外看守。她点燃高香,跪在佛祖面前,口中念念有词。 而此时,雍亲王率领军队正巧赶到法源寺外,本来因为天气不好,想在此借宿一晚,看到雍亲王府的马车和下人,王爷亲自上前打探:“你们为何在此?” 手下回:“回王爷,侧福晋在寺庙内。” 雍亲王进到寺庙,大殿外的手下想要通传,王爷阻拦,自己悄然进入大殿。 李斓曦跪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希望佛祖保佑王爷平安归来,保佑我大清王朝长治久安、福运绵长。我李斓曦愿意折取自己的寿命换得王爷平安健康、一切心想事成。” 雍亲王忍不住一声干咳,李斓曦惊得转头,看到王爷站在她身后,瞬间眼含热泪,立刻在佛祖面前磕下三个响头,嘴里不停念叨:“多谢佛祖,多谢佛祖。”然后起身参见王爷。 雍亲王搀扶起李斓曦,拿出手帕亲自为其擦拭眼泪。 李斓曦满脸惭愧:“不知王爷今日就能赶回京城,斓曦没能梳洗打扮前去迎接,真是失礼,望王爷降罪处罚。” 雍亲王听完,心中好似灌入一股热泉,温暖至深:“此次出征离家数月,一心想着早日回京复命,与家人团聚,所以连夜兼程赶了回来。难得斓曦一片真心,在寺庙为我祈福平安,只是本王以后不允许你再说折寿之类的话。” “只要王爷能平安归来,一切都是值得。” 王爷的手下带大贝勒弘昐——小贝勒弘昀的孪生哥哥进到大殿,弘昐开心地扑到李斓曦的怀里:“额娘!” 李斓曦紧紧将大贝勒抱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能看到你们平安归来,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碧云将小贝勒弘昀带来,弘昀喊叫着:“阿玛,哥哥。” 雍亲王抱起弘昀,满脸洋溢着幸福。 碧云说:“侧福晋每到初一、十五都要来这里烧香拜佛,希望佛祖保佑王爷旗开得胜,平安顺利。这刚刚听说王爷明天要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赶来这里感谢佛祖的保佑之恩,打算在这里留宿一晚,明日可以早点见到王爷。” 李斓曦瞥上一眼碧云,示意让她不要多说话。 碧云低下不语。 “碧云,快去端桂花糕。”李斓曦转向王爷,“妾身知道王爷最爱吃桂花糕了,离家数月,肯定还是最想念自家的味道,所以妾身特地带了一些供王爷品尝。” 雍亲王心潮腾涌,感动不已,重重回道:“好!” 从法源寺回京,雍亲王吩咐李斓曦先回府,他要进宫面圣。 皇上对雍亲王此次出征赞赏不已,重重奖赏了他和众位将士。众大臣见大势已定,雍亲王成为储君十拿九稳,纷纷带着贺礼簇拥在军机处,等侯雍亲王到来。 雍亲王辞别皇上,来到军机处,见众大臣阿谀谄媚、溜须拍马之气,表面上笑面回应,内心里却鄙夷反感。他谢过大家的祝贺,但还是再三推辞掉了大臣们的礼品。众大臣见雍亲王雷打不动,不得不收回礼物,和王爷告辞。沈云天等众大臣走后,依然留在那里。 雍亲王问:“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沈云天说:“王爷,其他礼物可以不收,但有一件宝物您一定要收下。” “哦?” 沈云天拿出火龙吐珠宝盒呈递给王爷。 雍亲王惊讶不已:“本王在南明行宫中再三搜查都没有找到,为何在你的手里?” “之前行宫不断北迁,宝盒也随之丢失,我知道王爷一直在搜寻宝盒的下落,便派人搜遍整个云南和四川才找到宝盒,今天特地进献给王爷。” 雍亲王笑逐颜开:“好,不愧本王这些年一直都在提拔你,我的心思还是你最懂,日后必将成为本王的左右手。” 沈云天内心鸣鸣得意,回道:“多谢王爷。”他心想着,没有四把神兽密匙,真假火龙吐珠盒对你又有何用? 雍亲王回京数日,但由于皇上频频召见,早出晚归,还没来得及和苏婉如见面。由于于千裘的催眠,苏婉容这几日越发神经兮兮,刚刚怀胎时的喜悦之情一散而空,那句“是雍亲王杀了你的父亲”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俨然成了她的心魔,遮掩了她的内心,控制了她的大脑。于千裘告诉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趁王爷出了门,便偷偷来到王爷的书房里寻找宝盒。 不巧,王爷落了东西,回书房来取,推开房门的一瞬,苏婉如毫无防备,吓得将手里的瓷瓶抛扔在地。 王爷疑惑问道:“婉如,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婉如勉强镇定下来:“没什么,只是帮王爷收拾下书房。” 王爷说:“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事事都想亲力亲为,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他们的事情让他们去做,小心把他们惯坏了。” 苏婉如点头道:“是,王爷。” “我见你这几日气色不好,听下人说你一直在服药,所以没去打扰,你要好生休息,等我这几日和皇上忙完政务,一定多多陪陪你。” 苏婉如轻轻点头,笑而不语。 王爷继续说:“我知道我外出的这些日子,王府上下多亏了你的打理,辛苦你了。” 苏婉如回:“这都是妾身的分内之事,倒是王爷在外带兵打仗,日夜操劳,应该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下人进来,提醒王爷:“王爷,时辰不早了,皇上还等着您呢。” 王爷对苏婉如说:“回房好好休息吧。” “是,王爷,妾身今晚备好酒菜等您回来。” 此时,几名壮汉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王爷示意他们放在一边便可,然后匆匆离开。 苏婉如见王爷走远,拦住一名壮汉问:“这箱子里边都是什么?” 壮汉回:“是王爷出征带的衣物等生活用品,福晋,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你下去吧。”苏婉如盯着箱子,久久不敢抬手打开,她好害怕,好怕打开箱子,宝盒就在里面,那王爷真的就成了她的杀父仇人。她迟疑未决,内心就好像那滚板上的铅球,飘摇不定,一声声撞击着自己脆弱不堪的身躯。“是雍亲王杀了你的父亲”这句话不断地驱使着她,她颤抖地抬起铅硬的双手,打开箱子,拨弄开衣服,一只刻有火龙吐珠图案的盒子明晃晃地刺入她的眼膜,她呆立在原地,脑海里都是雍亲王威逼父亲跳崖时的场景。此时,“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再次响起,她惊慌地环望着房子,脑袋涨得生疼,“是雍亲王杀了你的父亲”不断地在她耳边萦绕,重击着她的大脑,她不由紧握双拳,青筋暴起,内心燃起重重火焰,她发誓要为父亲报仇! 夜已深,窗外起了细风,盘卷着院子里的旧叶飒飒作响。苏婉如呆滞地注视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心中却随着细风翻腾起阵阵波浪。春生新芽,旧叶归土,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春桃进来:“福晋,这么晚了,怕是王爷不来了吧,奴婢先给您热热饭菜,吃过饭,您也歇息吧。” 苏婉如淡淡道:“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再等等。” 春桃刚踏过门槛,恰巧撞见了喝得醉醺醺的王爷。她慌忙从王爷随从手里搀扶过王爷,随从说:“王爷喝醉了,非要找福晋,时候不早了,你快扶王爷进去休息吧。” 春桃将王爷搀进屋,苏婉容接过来,说:“春桃,你先出去吧,我伺候王爷就好。”苏婉容将王爷扶到床边,王爷踉踉跄跄,醉意朦胧地说:“我没喝醉,今天皇上高兴,我就多喝了几杯而已,喝完我就赶回来找你了,婉如。”苏婉如为王爷宽衣,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那些厮杀的画面,她竭力控制自己,紧咬着嘴唇直至青紫。王爷奇怪地问:“婉如,你怎么了?不是怪我喝醉了酒吧?”苏婉如强挽起微笑道:“没事,王爷,早点休息吧。” 李斓曦为了看好戏,在屋子里等得焦灼不安。“为什么还没动静?”她嘴里不停默念着在屋里徘徊。碧云找来于千裘,李斓曦问他:“为什么都好几天了还没有动静?” 于千裘回:“催眠之术急不得,不能强迫对方去执行某种指令,需要不断地暗示她,使这种催眠指令逐渐成为她思想的一部分,况且苏婉容本来就有一定的催眠功底,对催眠的警惕性很高,比起普通人,她更加不易进入到深度催眠状态。若让她去接受和她思想里有悖的指令,可能需要多花费一段时间。不过我借助她内心最脆弱的一件事情作为引子,加上之前让她服下的强性催眠药,再借助滴水的声音作为辅助催眠工具,尤其是在我的提示下,她找到了王爷手里的火龙吐珠宝盒,她会对这件事情更加信以为真。以她的催眠功力,还不足以和我对抗,侧福晋放心吧,很快就能事成。” “好,那我期待你的好消息。”李斓曦正以为时候未到,还需静等之时,碧云满心欢喜地叫喊着跑进来:“主子,成功了,刚才数十名护卫冲进了福晋的屋子,说福晋要刺杀王爷。” 李斓曦怒目相向:“小声点,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们干的吗?” 碧云收敛笑声:“奴婢不敢。” 李斓曦问:“王爷怎么样?” “奴婢也不知。” 李斓曦得意洋洋,脱掉外衣,摘掉首饰。 碧云不解问:“主子,你这是?” 李斓曦:“废话,这么晚了,难道我要穿戴整齐地过去吗?走,跟我去看看热闹。” 此时,苏婉如的房间里已一片混乱,她涨红着脸,额头青筋暴起,怒目四顾,像一匹迫窘的野兽,歇斯底里,举止癫狂。护卫们并不敢伤害她,只能抢过她手里的匕首,将她紧紧束缚起来。苏婉如仍然拼死挣扎,高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王爷惊恐地望着她,紧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茫然无语。 李斓曦光着脚跑进来,看到王爷受了伤,假装很惊讶的样子,自带演技的双眼,随时可以泛出泪花:“啊,流血了!王爷,你受伤了。”她在房里大喊大叫,“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叫太医!”。 一旁的护卫回:“侧福晋,已经传了太医,马上就赶到。” 李斓曦诧异地注视着苏婉如,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做!王爷历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行刺王爷!” 苏婉如本来就已不受控制,听到李斓曦添油加醋的大喊大叫,头脑胀痛的撕心裂肺,情绪更加激动,她裂眦嚼齿,眼神好像喷溅着火光:“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人,我要杀了你们。” 李斓曦害怕地一退三步远,坐到王爷身边,满脸娇弱地说:“王爷,姐姐好凶,妾身好害怕呀。” 王爷心烦意乱,并不想理会她。 护卫问:“王爷,福晋怎么办?” 王爷重叹一声,疲惫的双眼已然黯淡无光:“先把他关到偏房,把门锁起来,护卫轮班看守,等她平静下来我要问问她为何要杀我。” 李斓曦不甘心:“王爷,你不能这样简单...” “你闭嘴!”王爷怒斥道,“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任何人都不得声张。” 护卫将苏婉如带走,太医赶来为王爷包扎伤口。李斓曦在一旁很不服气,她知道王爷对苏婉如宠爱有加,绝对不忍心杀她,苏婉如突如其来的精神失常,王爷心中肯定会有疑虑,她必须要先下手为强,既不能让自己暴露,苏婉如也必须得死! 第4章 王爷仍不忍 天际破晓,只有淡淡寒光掠过,那料峭的早春寒风,穿透王爷单薄的衣衫,一股沁入骨髓的寒凉袭满全身。身寒始终抵不过心寒,他坐在阁楼上辗转不安,彻夜未眠,眺望远方,那一汪深色湖泊般的双眸已然浑浊枯槁,没有一丝春的气息。 “你听说了吗?有人说福晋是巫灵族的人,专门修炼巫术,饲养蛊毒来谋害王爷。就像他之前搞的那些催眠术一样,说几句话就能把人催眠,被催眠的人什么都听她的,任凭她摆布,我估计这次八成是走火入魔了。”两名打扫庭院的婢女在阁楼下窃窃私语,另一人回:“不,不,我怎么听说福晋是朱慈爝派到王爷身边的卧底...” “咳咳!”只听身后两声重重咳嗽,那两名奴婢立刻闭嘴,原来是李斓曦跟着管家来阁楼找王爷。管家上前呵斥:“好啊,你们两个贱婢,偷懒不干活,居然还在这里散播谣言,看来我要重重惩罚你们!” 正好王爷从阁楼上走下,两奴婢立刻下跪求饶,一婢女说:“王爷,现在大家都说福晋是朱慈爝派到您身边的卧底,这次王爷大败朱慈爝,储君之位非您莫属,福晋感觉事情败露,才会对您痛下杀手。希望您处死福晋,为了王府,为了我们大清朝,定不要心慈手软。” 李斓曦快步上前,重重甩那婢女一耳光,斥责道:“贱婢,王爷面前何时轮到你来说话?王爷的事情难道需要听从你的指挥吗?” 两婢女连连磕头:“奴婢不敢,请求王爷、侧福晋饶命。” 李斓曦为王爷披上斗篷:“王爷,你不要听信这群贱婢的谣言,她们也是道听途说,随便乱嚼舌根罢了。” “从现在开始,王府之中任何人都不准肆意散播谣言,有损王府名誉者必定重重惩罚。”王爷正色危言,“你们继续做事吧。” 两婢女跪谢王爷,低头做事,再也不敢多言。 李斓曦搀扶王爷到小亭里坐下,碧云端来茶水,李斓曦亲自给王爷斟茶:“这是王爷最喜爱喝的碧螺春,是我命人专门从太湖连夜兼程运送而来,妾身知道王爷这几日心情不好,希望可以为王爷消忧解闷、舒心释怀。” 王爷一杯暖茶下肚,心中敞亮些许,他握住李斓曦的手,满眼深情:“这些年我一门心思都给了苏婉如,却忽略了身边一直最关心我的人,斓曦,委屈你了。” 李斓曦听到动情,慌忙扭身擦拭眼角的泪水,回眸之时,已经眼眶通红:“不委屈,能这样一直守在王爷身边,哪怕永远得不到王爷的宠幸,只要您能开心,我也心满意足。” 王爷一声沉重叹息:“唉!看看你,再看看她苏婉如,我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哪里对不住她,她要这样对我。” “姐姐可能只是一时糊涂才做下如此愚钝之事,希望王爷可以原谅姐姐。” “我可以原谅她,毕竟多年同床共枕的夫妻,但我若是这样轻易放了她,恐怕难赌悠悠众口啊!现在皇阿玛正在挑选储君,众王爷虎视眈眈,大家都在觊觎皇位,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这种事情传到皇阿玛耳中,他不仅会怪罪于我,恐怕储位之位也难保啊!皇阿玛非常看重后宫的打理,他经常对我们说,如果连自己的后宫都打理不好,又如何能管理好国家?”王爷失落至极。 “王爷放心,我会嘱咐好下人,如若他们敢到处乱说,一定重重惩罚。” 此时有人通报:“启禀王爷,兵部尚书王大人让您过去一趟。” 王爷对李斓曦说:“斓曦,那我先去见王大人,这件事回头再说吧。” “恭送王爷!”李斓曦目送王爷离开,内心依然不满于王爷的心慈手软。 碧云说:“看来王爷还是心软,不肯对福晋下手。” “他不下手,我们下手,更何况苏婉容还怀了身孕,若是王爷知道这件事情,更不忍心对她下手。” “那主子的意思是?” 李斓曦示意碧云凑过耳朵,趁王爷离开,让她赶紧行动。 碧云顺着哭声来到厨房,透过窗子,见春桃在灶台前边熬粥边伤心地抽泣着。碧云上前,假装关切地问:“春桃,你这是怎么了?” 春桃哽咽道:“都已经好几天了,福晋一口东西都没有吃过,福晋平时对我很好,如今她落难了,我想进去给福晋送些吃的。即便她受得了,他肚子里的孩子哪受得了呀!” “孩子?”碧云装作很惊讶,“你是说福晋怀孕了?” 春桃立刻捂住碧云的嘴巴:“嘘!这件事情谁都不知道,福晋本来打算等王爷回来亲口告诉他的。我就想不通,之前福晋还一直期待王爷回来,说要给王爷一个惊喜,为什么会突然刺杀王爷?我想帮帮福晋,我感觉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隐情。” “哎呀,我们就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我们能做什么。”碧云见春桃沉默不语,“春桃,你真的想见福晋?” 春桃重重地点着头:“嗯,碧云,你能帮我吗?” “这还不好办吗,你拿钱给看守的护卫疏通一下不就好了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怕他们不但不要,再向王爷告发我,那我可怎么办,我看王爷对福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哎,我告诉你,偏房看守的那两个护卫可都是赌鬼,对于赌鬼来说永远最缺的就是钱,你给他们一点儿,他们当然看不上眼,你多给他们一些不就行了吗?量他们再无私,面对白花花的银子,他们也会为你疏通疏通的。” “可我哪里去弄那么多钱呀。”春桃仍然一筹莫展。 “我有呀,”碧云立刻拿出两大锭银子塞给她,“这些你先拿去用。” 春桃感激涕零:“这些钱....” “哎呀,你不要再犹豫了,福晋,不仅是你的福晋,更是我们大家的福晋,我们都希望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化吉,春桃,你赶快去吧。” 面对碧云的热情,春桃泪流满面:“嗯,谢谢你们,我去拿些点心给福晋。” 碧云看春桃出去,在她刚熬好的粥里撒下一包白色粉末。春桃回来,将粥舀在碗里,带着粥和点心去探视苏婉如。碧云看着远去的春桃,洋洋自得。 春桃来到偏房门前,护卫将她拦住。春桃内心略有恐慌,但想到关在偏方里受罪的福晋,她还是咬咬牙,提起胆,不停地打躬作揖:“求求两位大哥让我进去,我只是想给福晋送些吃的。” 护卫脸似冰霜:“王爷下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你赶快走吧。” “王爷虽然让你们看押福晋,但是没说不能给福晋送饭吧,我只是想给福晋送些吃的,很快就出来,我保证一刻钟都不多留,不会让王爷知道的,两位大哥,求求你们了。”春桃继续央求着。 “王爷已经指派专人为福晋送饭,其他人不允许探视,你赶快离开,不要妨碍我们。” “我问过了,送饭的阿福说福晋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我是福晋的贴身丫鬟,福晋一定会听我劝。福晋的身子饿坏了,王爷怪罪下来,你们能担待得起吗?”春桃见两名护卫雷打不动,有些生气了。 一护卫见春桃态度强硬起来,撸袖握拳,想教训她。另一护卫拦住他,撵手示意春桃:“想进去不是不可以,只要...” “我懂,”春桃掏出两大锭银子递给他们,“两位大哥辛苦了,这是你们应得的。” 两护卫拿着银子窃笑:“好啦,进去吧,不过你得快点。” “多谢两位大哥!” 春桃不知福晋情绪是否稳定,试探性地向屋内踏进几步。眼见福晋蜷缩在房间的一角,蓬头垢面,衣服凌乱不堪,恐惧而惊慌的眼神在透门而入的几束强光下,游离闪躲。苏婉如听到脚步声,惊慌大喊:“谁?你是谁?” 春桃谨慎地靠近她:“福晋,我是春桃呀。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过来喝点粥吧。” “春桃?”苏婉如揉揉双眼,定睛而视,“对,你是春桃,你是我的丫鬟春桃。”她这才放心起身。 春桃搀扶着她坐下来,苏婉如忽然将春桃舀粥的手撇开,粥撒了一地。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春桃,怯怯后退着:“不,你不是春桃,我杀了人,我杀了王爷,你是来向我索命的。” “不,福晋,您没杀人,王爷没事。”春桃尽力安抚她,“福晋,我真的是春桃,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您就吃点饭吧。” “孩子?”苏婉如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对,我的孩子,我有孩子了。” “您多吃饭,孩子才能健康的成长。” 苏婉如晃动着脑袋:“对,我要多吃饭,为了我的孩子,我要多吃饭。”她趴在地上,想要捡拾撒落的粥。 春桃急忙搀扶起她坐下来,又给她舀出一碗粥。 苏婉如盯着那些点心说:“我不要喝粥,我要吃点心。”她夺过点心,“你喝粥,我吃点心,我们一起吃饭。” “好,我喝粥,我们一起吃饭。”春桃喝粥,苏婉如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 此时,李斓曦在房里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碧云回来向她报告。李斓曦问:“你看着春桃进去的?” 碧云回:“是,主子,我亲眼看着她进去的,我还看到福晋吃得狼吞虎咽。” “好,等除去了苏婉容,那个春桃也不能留活口,省得她耽误事儿。” “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突然,下人火急火燎地跑来报告:“侧福晋不好了,偏房着火了,偏方着火了!” 李斓曦惊得起身,问:“怎么会着火?苏婉如怎样了?” “不知道福晋怎么样,现在火势很大,大家都在救火,偏房的两个守卫晕了过去,应该是被打晕的。” 李斓曦疑惑地看着碧云,碧云也一脸茫然。 “通知王爷了吗?”李斓曦继续问。 下人回:“王爷进了宫,应该在和皇上议事,没敢去打扰。” “先不要打扰王爷,你们加派人手救火,等火情控制下来再说。” “是。” 李斓曦见下人离开,恶狠狠地瞪着碧云:“大胆奴婢,你现在居然敢不听我的指挥,私自行事了。” 碧云欲辩解:“我...” 李斓曦抢话:“不过这样也好,一把大火,两个人,从此灰飞烟灭,省去我的后顾之忧。” “主子,这件事情不是我干的,量我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打晕两个护卫,烧掉房子,一定另有他人。” “不是你?” “确实不是我干的。” “不行,我要去看看。”李斓曦心中不安起来。 她带着碧云来到偏房,此时,火已经被扑灭,但是房子已化作一片灰烬。 “苏婉如呢?”李斓曦问救火的下人。 下人回:“启禀侧福晋,我们并没有找到福晋的尸体。” 李斓曦感觉大事不妙,她推开围观的人群,大跨步走向那两名受伤的护卫,问:“是谁打伤的你们?” 侍卫头昏脑涨,刚刚清醒过来:“当时我们就看到一个蒙面人闯了进来,那人武功高强,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把我们打晕,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李斓曦自语:“王府如此戒备森严,更何况是白天,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黑衣人闯进来?” 她沉默半晌,“不好!”她将碧云拉到一旁,“立刻通知沈大人,让他派人搜寻苏婉容和春桃的下落,不管她们跑到哪里,定要赶尽杀绝!”李斓曦全身绷硬的像块石头,浑身的血液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的岩浆,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袭遍全身,好呀,王爷,你居然给我来这一套! 滚滚黑云遮盖天幕,沉积数日的暴雨倾盆而落。苏婉如和春桃在大雨中拼命逃亡,一群黑衣人穷追不舍。春桃因为喝了毒粥,浑身瘫软无力,终于身体不支:“福晋,你快走,不要管我。” “不,春桃,我不能丢下你。” 春桃一口黑血喷出。 苏婉如大惊:“春桃,你中毒了?谁给你下的毒?” 春桃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毒,她回想着今天,大悟:“是...是碧云,我说她为何会好心给我钱,原来她是想在粥里下毒,福晋,幸...幸好你没喝。” “碧云?李斓曦你何其歹毒!”苏婉如终于明白了一切。 追击声渐渐逼近,苏婉如搀扶起春桃,两人在泥沼里踉跄逃亡。黑衣人很快追赶而至,将她们团团围住,苏婉如搀扶着春桃倚靠在树旁,和黑衣人厮杀在一起。苏婉如虽说也有武功底子,但哪里是这群壮汉的对手,伴随着刺骨的雨水,她愈发体力不支。当一把利刃从她背后凌空劈砍而来之时,春桃挣扎起身,挡在了苏婉如身前。“春桃!”一声惊叫刺破树林,她抱着奄奄一息的春桃,恐惧地注视着向她步步逼近的黑衣人。她闭上双眼,紧咬嘴唇,静等死神降临。 “啊!啊!啊!”几声惨叫过后,苏婉如感觉黑衣人一个个倒地身亡,她竭力抬起注铅的双眼,却头脑一昏,晕了过去。 第5章 终自食苦果 “认真点!认真点!”一声厉声呵斥,蝶城目光依然停留在父亲尹万钧和表哥尹明轩身上,只见尹明轩身姿挺拔,抬弓稳健,犀利的眼神与准星、靶心相连成线,振臂一挥,一箭中的。 “表哥好厉害!”蝶城不禁赞叹,眼中透着无限爱慕。 尹夫人看看一旁专心刺绣的蝶香,再看看漫不经心的蝶城,无奈地轻叹一声:“唉!蝶城啊,你就不能向妹妹一样,专心致志地跟娘学习刺绣吗?” “哎呀,我对那个又不感兴趣。”蝶城敷衍道。 “不感兴趣也要学呀,你看看蝶香还那么小,就学得有模有样,你不学,当然什么都不会了。” “娘啊,我为什么不能向表哥一样,跟着爹爹学射箭呢?” “射箭是男孩子该干的事情,女孩子就是要学习琴棋书画,学会这些以后才能找个好婆家。” 蝶城犟嘴:“我才不要找个好婆家,我要永远守护在爹娘身边,我要学习骑马射箭,我还要跟着药王谷的碧君婆婆学习医术,以后既能保护爹娘,又能在身边照顾爹娘。” 尹夫人厉声道:“以后不允许你再去找那个来历不明的婆婆。” “为什么?那个婆婆可厉害了。” “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好好练习刺绣弹琴,学医不是女孩子该干的事,你看看那个婆婆,一个人在山谷中孤独终老,多可怜呀!” 蝶城很不服气,嘴里嘟囔着:“这也不该干,那也不该干,真是无聊!”忽然她见几只蝴蝶萦绕着蝶香飞舞,“娘,你看,蝶香身上的香气吸引了这么多只蝴蝶。”将尹夫人怒目而视,她只好乖乖闭嘴,不情愿地拿起针线,胡乱刺着。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充斥了整个药王谷,紧接着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这几个月的精心调理,苏婉如的孩子总算顺利出生,碧君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 苏婉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挣扎着仰起头:“孩子,我的孩子。” 碧君将孩子抱给她看:“是个女孩儿,很健康。你也累了,安心睡吧。” 苏婉如见到孩子,心里甚是欣慰,终于闭眼睡下。 “婆婆。”蝶城来药王谷。 “蝶城啊,你来的正好,”碧君将婴儿抱给蝶城看。 蝶城满心喜爱:“哇,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大了一定很俊俏。” “蝶城,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蝶城思忖半晌,吟起:“尘缘寄云间,瑾华念君安。婆婆,就叫‘尘瑾’怎么样?瑾是美玉的意思,尘瑾即为尘世间的美玉。” “尘瑾这名字好啊,世间的美玉,就叫她尘瑾吧。”婆婆将尘瑾放在摇床上,不禁想起,“蝶城啊,怎么有段日子没来找我学习医术了?” “爹娘不让我来,他们只让我学习琴棋书画,可是我对那些根本不感兴趣,我就喜欢学医。”一提起这,蝶城满脸失望。 “爹娘都是为了你好,你这般俊秀,如若再精通琴棋书画,以后一定能找个好人家,女孩子不学医也罢。” “可我就是喜欢学医,我觉得学医比那些有意思多了。” “你当真喜欢?” 蝶城坚定地点点头。 碧君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大厚书说:“这是一本医学宝典,你回去好好研习,只要吃透弄懂,日后一定会大有长进。” 忽然,里屋传出苏婉容痛苦的惨叫,碧君立刻跑去给她把脉看诊:“唉!催眠药药效太强,你这身子又太虚,这可如何是好啊!”碧君愁容满面,看蝶城在逗尘瑾,“蝶城啊,你先帮我照看一下尘瑾,我出去采药,很快就回来。” “婆婆你去吧。”蝶城和尘瑾玩得不亦乐乎。 夜幕降临,黯淡星光。 一辆疾驰的马车践踏起飞扬的淤泥,从树林里飞驰而过。一霎间,马儿惊厥长嘶,向前栽倒,连同车身飞扬而去。苏婉容面带轻纱,飞身跃出,一把利刃正中车夫胸膛。 李斓曦躲在车棚下,不顾脸上滴血的伤口,死死护住已经晕阙过去的弘昐和弘昀,惊恐地喊叫着:“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 苏婉容一把掀开车棚,李斓曦浑身颤栗,脸皮抽动,拼命地向后挣扎退却。苏婉容揪起李斓曦的衣襟,将她拖至山崖边。 “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李斓曦狂叫着,全身的筋骨随之抽动,那苍白的脸色和伤口流淌的血水在月光下犹如冤魂厉鬼一般瘆人。 一阵山风吹过,苏婉容脸上的面纱随风刮落,借着黯淡的月光,李斓曦终于看清了苏婉容的面庞,已然吓得魂飞魄散:“你是人是鬼?” 苏婉容反倒淡然许多:“不管我是人是鬼,今天都是来向你来索命的!” “不是我害的你,是王爷,不,是碧云,一切都是碧云干的,与我无关,求你放过我和我的孩子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李斓曦苦苦哀求。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今天就想要你的命。”苏婉如毫不犹豫,狠狠一脚将李斓曦踢下悬崖。 天慢慢下起了小雨,苏婉如回头看看那两个晕阙过去的孩子,喂下一人一颗药丸,抱着他们离开。 雨越下越大,一对夫妇带着儿子回家。 “爹,娘,你们快来看。”儿子大喊着。 “景生,你在喊...”男人一语未落,看到家门口躺着一个小男孩儿,惊讶万分,“这种天气,会是谁家的孩子呢?” 妇人心生反感:“老爷,这孩子来历不明,我们还是把他抱远些,省得招来麻烦。” 男人试探男孩儿的鼻息:“还活着。”再上下摸索他的全身,也没有留下任何字条之类的信息,“这孩子可能是被父母抛弃的,眼看雨越下越大,我们不能坐视不理,还是先抱回家吧。” 妇人犟不过:“好啦,好啦,属你最仁慈。” 苏婉如注视着男人抱起弘昀回家,她抱着弘昐,消失在雨中。 碧君冒雨赶回药王谷,家里已经一片狼藉,蝶城怀抱尘瑾害怕地蜷缩在墙角。“不好!”碧君这才意识到苏婉如肯定精神错乱,不受控制,她跑去里屋,苏婉如果然不见了踪影。她本想出门去寻,但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暴雨和两个害怕的孩子,只能任她而去,自求多福! 第6章 已过十五年 十五年后,雍正初年。 春日正暖,药王谷的油菜花烂漫盛开,阵阵轻风拂过,那金色的花海如同翻腾的波浪,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蝶香和尘瑾在油菜花丛中穿梭、嬉戏,即使那成片的花海中席卷而来的阵阵花香,也难敌蝶香身上飘散而出的诱人奇香,成群的蝴蝶伴随在她身边翩翩起舞,好一个美艳绝伦的花仙子! “蝶香你引来好多蝴蝶啊!”尘瑾禁不住感叹。 “这位浑身散发香气的小仙女,嫁给我可好。”只听一声醇厚的声音从花田里飘荡而出,蝶香和尘瑾警觉地拉起手,四处寻觅声音来源。花海里好似有巨大生物游动,两个女孩惊恐地向田埂跑去。 “啊....”她们感觉身后有人抓住她们的大腿,齐声尖叫,震彻山谷。两人都不敢回头,蝶香害怕地声音颤抖:“尘瑾,你说这里会不会有怪物呀。” 尘瑾提起胆子侧头而视,用余光扫视到蝶城正趴在地上偷笑。蝶城挑眉示意,尘瑾明白,大喊:“怪物啊!” 蝶香尖叫着,挣开蝶城的手,拔腿就跑。尘瑾和蝶城在后面已然笑得人仰马翻。蝶香这才意识到是蝶城在耍她,生气地跑回来:“好啊,原来你们两个合起伙来耍我,哼!不理你们了。” 尘瑾一脸愧疚道:“蝶香,不要生气嘛,我们是跟你开玩笑的。” 蝶香叉腰噘嘴,撇头不理会她。 蝶城抬起双手,搔动着十指,满脸“奸邪”地靠近蝶香:“你理不理?理不理?再不理就骚你痒了。” 蝶香边跑着边求情:“不要,姐姐,我最怕搔痒了,我理你们还不行吗!” 三人躺在花田里,开怀大笑。 蝶香问尘瑾:“尘瑾,我听说碧君婆婆会法术,是吗?” “法术?” “就是那种能让人睡觉的法术啊,我听说那可厉害了,可以控制别人,令其言听计从。” “你说的那叫催眠术。” “催眠术?你会吗?” 尘瑾说:“我只是会点皮毛,婆婆不想教我,不过我找到婆婆藏匿的催眠书,我就在自己偷偷学,你可不能告诉婆婆。” 蝶香新奇万分:“啊?原来你真的会催眠术呀,那你能把我催眠吗?” 尘瑾拿起一根绳子绑上一小块石头,让蝶香平躺放松,眼睛注视着石头的摆动方向,说:“你已经被我催眠了,你要听我指挥,我现在让你去咬蝶城。” 蝶香知道尘瑾是在逗她,假装被催眠似的,真的张口去咬蝶城,蝶城反抗,三人起身嬉笑着追逐打闹。 “我们去集市吧,今天集市可热闹了。”蝶城忽然提议。 蝶香说:“好呀,我也好想去,爹平时都不让我去人多的地方。” 尘瑾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婆婆不让我出山谷,她说外面坏人很多,不安全。” 蝶城拉起尘瑾的手:“尘瑾,你都这么大了,天天待在这山谷里,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想呀,做梦都想,可是我出去了,婆婆会不高兴的,婆婆将我从小抚养长大,我不想惹她不高兴。”尘瑾满脸无奈。 “没事的,婆婆去采药了,要很晚才能回来,你不说,我不说,蝶香也不会说的,是吗?” 蝶香点着头,无比期待:“对呀,集市可热闹了,比这山谷好玩多了。” 尘瑾还是犹豫不定。 蝶城拉拽着尘瑾说:“哎呀,好啦,就去一小会儿,晌午前就回来。” 尘瑾终于下定决心:“好,那我们走吧。” 北方干冷的严冬一过,早春的集市热闹非凡。杂耍艺人、小商小贩,叫卖声、喝彩声伴随着络绎不绝的人群,一浪高过一浪,一扫冬日的冷寂,为初春带来一幅别开生面的景象。 蝶城带着蝶香和尘瑾,兴致高昂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街头巷尾身怀绝技的杂耍艺人,百货摊上五光十色的精美饰品,饭铺里玲琅满目的京城小点,这对于终年闭守在药王谷的尘瑾来说,可谓大开眼界。 尹万钧不让蝶香来人多的地方还是有道理的,蝶香身上散发而出的摄人心魂的奇香已经飘满街巷,所到之处不要说蠢蠢欲动的男人,就连女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她两眼。 此时,正在三宝甜粥小铺喝粥的马三少爷闻到蝶香身上的奇香,已然瘙痒难耐,心中恶念滋生。他转脸示意身后的两位随从,随从会意一笑。 两位随从上前拦住蝶城三人,一人开口:“三位姑娘长得如此美艳动人,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怎样?” 蝶城见二人长相龌龊,挺身护住两位妹妹:“我又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跟你们交朋友。”她带起蝶香和尘瑾扭头要跑。 马三已经站在她们身后,阴险的奸笑令三人毛骨悚然。 “你们想干什么?”蝶城战战兢兢问。 马三随从道:“小妞,别害怕嘛,我们马三少爷看上了你们,就想交个朋友。” 三人步步紧逼,蝶城护着她俩怯怯后退,直至退着死胡同,蝶城见无路可退,扬声大喊:“救命呀!”尘瑾和蝶香也跟着喊叫,可是路人都避而远之。 “不要喊了,”一手下怒吼道,“你们也不看看我们家少爷是谁,在这个地方,我们家少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没人敢管。”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蝶城惶惶不安。 马三终于开口:“不想怎么样,这小妞儿浑身香气扑鼻,勾的大爷我心里直痒痒,大爷就是想跟你们交个朋友,以后跟着我混,保证你们吃香喝辣,没人敢欺负你们,怎么样?” “不,我不要!”蝶香满脸嫌弃。 “敬酒不吃,吃罚酒!”马三示意手下,手下向蝶城三人气势汹汹地扑过去。 蝶城三人惊叫着跑至胡同尽头,尘瑾摔倒在地,脚痛地站不起身,蝶香紧紧抱着尘瑾。蝶城抵挡在她们前面,和两随从撕扯在一起。千钧一发之际,尹明轩及时赶来,蝶城和蝶香好似看到黎明的曙光,满眼透着希望的光芒,齐声呐喊着:“表哥!” 尹明轩挥拳舞腿,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将两位随从制服在地,一声大喝,吓得二人颤抖着不敢起身。马三想从后面偷袭,尹明轩迅速转身,擒住马三的胳膊,刚想挥拳而上,谁知马三忽然倒地,昏死过去。尹明轩还以为他是装的,推搡着说:“哎,不要装了。”可是马三完全没有反应,尹明轩又推几下,还是没反应。蝶城起身上前,伸手探探鼻息,居然没气了!尹明轩和蝶城瞬时惊讶万分,当街群众立刻围拢而来,议论纷纷。马三随从立即起身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巡街捕快闻声而来,将他们一行押至官府。 一声惊堂木,县太爷正襟危坐于县衙中央,开口道:“尹明轩,你可知罪?” 尹明轩回:“大人,马三不是我打死的,我何罪之有?” 马三一随从语气强硬:“就是你打死我家少爷的,我们在场之人都看见了。” 另一随从随声附和:“对,这哪有没打就死的道理,明明就是你打死的。” 马三父亲马老爷坐在衙下的木椅上,翘腿叉腰,满脸凶神恶煞,尹万钧则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眉头紧锁。马三的娘跪在马三尸体旁哭得厉害:“大人,你要替我们做主啊,我儿子就是被他们打死的,要让他们替我儿子偿命。” “是马三他们三人欺负我们在先,表哥只是帮我们教训了他们一下,还没出手,马三就晕死在地,我们何罪之有?”蝶城怏怏不服。 蝶香也说:“大人,当时街上很多人都看见是他们三人欺负我们在先,”她扭头转向围观的群众,大家都低头不语,蝶香着急得干瞪眼。 “那街上的人也都看见尹明轩打死了我家少爷,”一随从反唇相讥,转身发问群众:“你们说是吗?”见围观群众不敢张口,随从怒目相向,大喊:“是不是?” 围观群众齐声喊“是”,有气无力。 “你们怎么能这样?”蝶城愤愤不平,“大人,不是这样的。” 县官对尹明轩和蝶城怒吼道:“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尹明轩和蝶城口中欲辩,心中却无言应对,心急如焚。 尹万钧向县官和马老爷作揖:“大人,尹某愿意出钱赔偿,只要马老爷开口,即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马老爷起身呵斥:“我马家缺你那点钱吗?如果你认为我儿子的命可以花钱来买,那我愿意花钱买你们全家的命。” “爹,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为什么要出钱赔偿!”蝶城依然不服气。 “你闭嘴!”尹万钧怒斥道。 蝶城请求道:“大人,能否让我检查一下马三的尸体。” 县官回:“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蝶城说:“人死了,可是尸体也足以找出他死亡的原因,如果真是我表哥打死,那他身上一定会有致命伤口,如果没有致命伤口,那就只能是他自身原因致死,就与我们无关。” 马三娘哽咽道:“我儿子身体一向健康,不是你们打死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蝶城再三央求:“大人,求您让我检查尸体吧,只要查不出原因,我们甘愿受罚。” 县官无奈地挥手同意。 蝶城掀开白布,从头部、颈部检查至全身裸.露之处,片刻后,她说:“大人,我需要将尸体抬到后边做仔细检查,我还需要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男子随我一同前去。” 县官指指旁边一名捕快,捕快跟着她将尸体抬至衙门后边,县衙内的人都在静等结果。没多久的功夫,尸体被重新抬了出来。 县官问:“怎么样?” 蝶城眉头舒展,充满自信道:“大人,从马三尸检来看,确实没有任何致命伤口,甚至连轻微伤口都没找见,确实不是人为击打致死。” “那是什么原因?”县官继续问。 “单从尸表来看,虽然马三死亡已有一个时辰之久,但是还可以看出他面唇泛红,口舌不峭,疥、痈处皮肤略有感染,下肢足部有轻微溃烂的症状。” “这些症状说明什么?” “这些症状可以看出他应该患有消渴症(即为糖尿病)。”蝶城一语破的。 顿时,围观群众热论开来,衙内之人也惊讶万分。 县官好奇道:“消渴症?” 蝶城点点头说:“拿上来吧。”只见一个捕快端着两个茶杯上来,蝶城继续解说:“左边这杯是马三的尿液,右边这杯是这名身体健康捕快的尿液。”她找见县衙门旁的一堆蚂蚁,将两杯尿液分别倒在蚂蚁两旁,蚂蚁居然奇迹般地都爬向了马三的尿液。 大家越发惊讶。 蝶城说:“蚂蚁都爬向了马三的尿液,大家都知道蚂蚁喜食甜物,这说明马三的尿液中含有大量糖分,这正是消渴症的表现,我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马三的家人和随从。” 县官点头道:“请问。” 蝶城发问:“首先,我想问马三娘,马三平日是否多饮多食,却身体消瘦?” 马三娘略有思考,回道:“确实,小儿平时食量很大,却骨瘦如柴。” “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状况。” 马三娘说:“也就最近几年吧,小儿食量一贯如此,从小到大长得都挺胖,就这几年食量没变,但是却越发消瘦。” “那马三平时是否喜欢吃甜食?” “是,他平日很喜欢吃甜食,什么糕点、蜜饯之类的,几乎天天都吃。” 蝶城继续询问:“好,那我再问跟着马三的两位随从,希望你们如实回答我。” “好。”两位随从齐声回。 “今天你们少爷在大街上都吃了什么?” 一随从想想回:“今天少爷吃了两串糖葫芦,吃了一盒红豆酥,还喝了三宝甜粥铺的一大碗甜粥,嗯...加了很多糖。” “对,每次少爷喝甜粥都要加很多糖。”另一随从跟随回答。 蝶城终于长处一口气:“大人,现在案件已经很明显了,马三明明患有消渴症,却食用大量甜食,导致病情发作。大家都知道,消渴症是不治之症,严重时会威胁生命,况且我和县衙的仵作也确实没有在马三的身上发现致命伤口,所以我们应该是冤枉的,请大人明鉴。” 尹明轩说:“大人,我们真的是冤枉的。” “仵作,是这样吗?”县官问。 老仵作回:“大人,确实如这位姑娘所言,马三身上确实没有致命伤口,应该就是死于消渴之症。” 县太爷为难地望望马老爷,不知如何裁判:“这...”见马老爷挥袖甩头,无言以对,县官只能顺势而言,“好吧,既然真相已经明了,那本官宣判尹明轩和尹蝶城无罪释放,退堂!” 尹万钧如释重负,走到心情还未平静的马老爷身前:“马老爷,贵子的不幸,尹某深表惋惜,节哀,节哀!” 马老爷拂袖而去。 蝶香搀扶起尹明轩,尹明轩摸摸腰间,发现系着的荷包没有了,小声嘟囔:“荷包呢?” 蝶香关切地问:“怎么了,表哥?” 尹明轩摇摇头,只是一笑。 第7章 积怨愈加深(1) 回到尹府。 “蝶城,你跪下!”尹万钧正颜厉色道。 蝶城不情不愿:“爹...” “跪下。” 一声怒吼,蝶城骇然一惊,知道爹爹真的生气了,只能无奈地跪下。 尹万钧斥责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带蝶香去人多的地方,你偏不听!你也知道蝶香身上从小就带有奇香,出门太过招摇,就像今天惹来的是非,幸好没事,如果真得出了什么事,你爹我就是赔上老命也补偿不起!” 蝶城却一脸不耐烦:“那不也没事了吗?” “你...”尹万钧气得伸手去打,被尹夫人拦了回来,只奈一声叹息,“唉!等出了事情就晚了!” 尹明轩求情道:“二叔,我想蝶城这次长了记性,以后不会再这样莽撞,既然没出什么事,您就不要再跟她一般见识了。” 蝶城开心起身,挽住尹明轩的胳膊说:“还是表哥对我好,以后不管有什么事,表哥都会为我摆平。” 尹万钧狠狠瞪她一眼,摇摇头,无奈地背转过身。 蝶城若无其事地吐吐舌。 尹夫人伸手点点她的额头:“你呀,但恐怕以后很难再让你表哥帮你说情了。” “为什么?”蝶城不解地问。 尹明轩解释说:“蝶城,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因为家父身体不太好,我和母亲要提前去和硕特照顾他,恐怕以后很少有机会再回来了。” “表哥,”蝶香听到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 尹明轩说:“之前不告诉你们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我过两天就起程。” “表哥,”蝶香听到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 尹明轩说:“之前不告诉你们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我过两天就起程。” “啊,这么快呀。”蝶香顿时眼中泛起泪花,满是不舍。 尹明轩对尹父尹母说:“叔叔、婶婶,日后多多保重,我先回去收拾行礼了。” 二老点点头。 蝶城、蝶香跟随表哥一起出门,尘瑾也想跟去,“尘瑾!”却听碧君婆婆一声重吼,尘瑾只好乖乖留下。 碧君婆婆对尹万钧说:“尹老爷,我给蝶香做了个锦囊,里边添加了多种稀有药材,挂在身上可以暂时遮挡她身上的香气。” 尹夫人接过:“婆婆有心了。” 碧君婆婆又说:“蝶城和蝶香年龄都不小了,应该为他们找个婆家了。” “这些年,我把心思都放在了生意上,确实疏于对两个孩子的管教,蝶香倒是乖巧,就是她身上的奇香确实令我们头疼,不知是福是祸。蝶城这孩子从小就像个男孩儿,琴棋书画样样不行,跟我学做生意吧,毕竟还是个女孩儿难免不能服众,就是喜欢学医,我们也不是执意反对她跟你学医,只是蝶城不喜欢给活人看病,偏偏喜欢研究死人,历来仵作都是最卑微、最下贱的职业,男人干都让人看不起,更何况女孩子呀。”尹万钧眼神中略透哀愁。 “这我倒是听蝶城说起过,不过我觉得蝶城聪慧过人,她对学医可以说是一门心思,脾气是倔了点儿,不过就是这个年龄,你越不让她学,她越叛逆,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尹万钧一笑,点头不语。 碧君婆婆起身:“时候也不早了,老朽先告辞了。” 尹万钧恭送:“婆婆慢走。” 碧君婆婆便将尘瑾带走。 尹夫人见她们离开,顿顿说:“其实,对于蝶香,我觉得还是应该尽快给她安排门亲事,这锦囊遮得了一时,遮不了一辈子。” “可是蝶城作为姐姐都还没出嫁,先让蝶香嫁出去,恐怕不合情理吧。” “老爷,那也没办法呀,蝶城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家业不管怎样也得交由她打理。至于蝶香,这些年我们将她抚养长大,再为她找个好的夫家,也算很对得起她了。” 尹父同意道:“这样也好,你就去安排吧。” 蝶香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原来她知道了表哥在和马三打斗时丢了荷包,便一门心思为他绣上一只精美的鸳鸯荷包。蝶香怀揣着绣好的荷包,心满意足:真好看,表哥一定会喜欢的。她决定亲自送到表哥手里,也算临走前给他留个念想吧。 蝶香满怀欣喜地来到表哥小院里,却瞥见表哥在和蝶城一起放风筝。只见表哥环抱蝶城,亲手教她拉线,举止亲昵,甚是甜蜜。蝶香顿时心中三九寒,一颗如炭火般怀揣已久的热心,瞬间降至冰点,任凭刺骨寒雪将其冰封掩埋。她将荷包重重丢在地上,转身离去。 蝶香在院子里徘徊来去,心中愈发忧伤不释,就连一旁的草草木木都好像得罪了她,肆意践踏碾压着,嘴里嘟哝个不停:“臭表哥,从小到大,为什么你永远都是喜欢姐姐胜过喜欢我,我对你那么好,你永远都看不见,”一脚踢在树干上,钻心的疼。正当抱怨之时,她听到男女对话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顺着声音而去,原来是她家的厨娘——絮娘在和其丈夫王管家在聊天。 絮娘给王管家做了一桌的可口饭菜,王管家吃得甚是满足:“絮娘,这些年吃了你做的饭,天天都有新花样,永远都吃不腻。” 絮娘开心地说:“你没吃过的还有很多呢,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吃不腻。” “娶个你这样的婆娘就是好呀!”王管家一声赞叹。 絮娘羞红了脸:“好啦,赶快吃吧,吃完了,老爷店铺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她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站在窗外的蝶香,问:“二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蝶香回:“没有啦,只是看到你们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很幸福。” “哎,老夫老妻了,”絮娘心中欢喜,“这俗话说的好,要想守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我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他开心了,我们日子自然过得顺畅。” “絮娘,你知道我表哥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吗?” “噢?我们家二小姐长大了,也懂得去讨自己的心上人开心了。”絮娘调侃道。 蝶香害羞地垂下头:“才没有,就是表哥要走了,我想给她亲手做一顿好吃的。” 絮娘说:“明轩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胃口我很了解,他最喜欢吃得有水煮鱼、鱼香茄子、干煸豆角、口水鸡,无非也就是一些家常菜罢了,很简单的,你随我来,我教你做。” 蝶香跟着絮娘进了厨房,苦心学习厨艺,决定晚上给表哥一个惊喜。 尹明轩和蝶城放风筝累了,将线收起来。絮娘过来告诉他们蝶香亲手做了一顿晚饭,说明轩要走了,算是给他送行了。 蝶城赞道:“蝶香还真有心啊。” 尹明轩点头一笑:“嗯,絮娘,我们马上就过去。” 蝶城说:“表哥,我把风筝放回去,你先去找蝶香吧,我马上就过去。” “好,一会儿去找我们,”尹明轩刚迈出几步步子,就看到草丛里的那只鸳鸯荷包,捡起荷包,自言:“看这绣工,不像是婶婶和絮娘的,那应该是蝶香的吧?” 蝶香陶醉于自己一下午的成果,满怀期待地等待表哥到来。尹明轩刚要敲门,蝶香好像已经感觉到他的气息一样,打开门,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到座位上,说:“表哥,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蝶香夹了一块鱼肉,帮其摘除鱼刺,亲手喂给尹明轩。 尹明轩不好拒绝:“嗯!很好吃,第一次做菜就可以做成这样,不久就能赶上絮娘了。” 蝶香听到尹明轩的夸赞很是开心。 尹明轩拿出鸳鸯荷包问:“蝶香,这荷包是你绣得吗?” “啊,是...是呀。”蝶香尴尬不已。 “我在草丛里捡到的。” “啊...可能是我不小心丢在那里的。” 尹明轩将荷包塞到蝶香手里:“那你可要收好它,这是鸳鸯荷包,不能随便丢弃,更不能随便送人,以后遇到心仪的人,送给他吧。” “表哥,其实这个荷包是送给...”没等蝶香说完,蝶城推门而入,看着一大桌子菜,赞不绝口:“哇,蝶香,你可以呀,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是呀。”蝶香看到蝶城,瞬间心灰意冷。 尹明轩却不解风情,递筷子给蝶城说:“蝶香做的很好吃,你来尝尝。” 蝶城满不客气地接过筷子便大口吃起:“嗯,真的很好吃。” 蝶香看着满桌子的菜,再看看手里的荷包,不知如何开口,思绪混乱如麻。 第8章 积怨愈加深(2) “娘,我不想相亲。”尹夫人拖拽着蝶香去自己屋里打扮,蝶香却很是抗拒。但尹夫人依然态度坚决:“女孩子长大了都要相亲,娘是为了你好,给你挑门好的夫家,那才是你最终的落脚之地。” “可是姐姐都还没相亲,为什么先让我先相亲呀?” “你也知道你自己身上的奇香,给你找个夫家,省得以后招惹麻烦。”尹夫人还是强行把蝶香按压在梳妆台前,“今天娘亲自给你上妆,一定将你打扮的美艳动人,陆家少爷看了一定会喜欢。” 蝶香一脸愁容道:“娘,我都没见过那个陆少爷。” “陆家少爷一表人才,学识渊博,平日里知书达理,况且陆家家境殷实,虽不能说家财万贯,但那也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关键是人家陆少爷对你心仪已久,先见上一面,如果你满意,这门亲事就定了,如果你不满意,你爹我们也不会强迫你。” “好吧。”蝶香拗不过,只能无奈顺从。 蝶城闻声赶来:“娘,你看你梳的发式都过时了,现在流行我这样的妆容,我给妹妹打扮吧。” 尹夫人对蝶城略作打量:“那也好,现在小姑娘的发式妆容我确实也不太懂,你一定要给蝶香化好看点,不能丢了我们尹家的脸。” “娘,你就放心吧,你先出去忙,待会儿我带蝶香去找你们。”蝶城推推搡搡地将尹母赶出屋。 蝶城见蝶香愁眉不展,凑到她耳边喃喃几语,蝶香听后立刻展露欢颜,二人计划着自己的小主意。 梳妆完,蝶香面带轻纱端坐在花园的小亭里等候。蝶城却一身男儿装扮,站在走廊等候陆少爷到来。片刻后,她看一俊朗书生向这里走来,猜想此人定是陆少爷,便整整衣服,挺直腰板,清清嗓子,放粗声音道:“这位就是陆家陆少爷吧。” 陆少爷恭敬回礼:“正是。” “陆少爷果真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陆少爷对蝶城上下打量一番,略有疑虑道:“请问你是?” “哦,我...我是尹府的管家王福。”蝶城眼神闪躲不安,生怕被识破。 陆少爷立刻俯首作揖:“王管家好,尹府居然有如此年轻俊秀的管家,小生真是大开眼界。” 蝶城笑道:“陆少爷见笑了,我家老爷和夫人因为临时有事,所以不能接待陆少爷,特地让我替他们来接见您,我家二小姐就在小亭子里等候,请随我来。” 陆少爷随蝶城来到花园小亭前,前方摆着一张四方八仙桌,桌子上盖着一块红布。陆少爷远远瞅见亭子里端坐的蝶香,挺起鼻梁吮吸着弥漫整座花园的香气,不禁感叹:“好香啊!”本想上前打招呼,却被蝶城拦了下来。 蝶城说:“陆少爷稍等片刻,因为我家二小姐久居深阁,很少见到陌生男子,所以要想见到我家二小姐要通过两关考验才可。” 陆少爷眉宇微蹙,不明所以。 蝶城解释道:“哎,陆少爷不要担心,只要你是真心喜欢我家二小姐,这些都只是些简单的事情罢了。” 陆少爷信心满满道:“我对尹家二小姐绝对真心实意,什么考验尽管来吧。” “好!”蝶城掀开红布,红布下盖着数十碟热气腾腾的白豆腐,“我家二小姐一向喜欢素食,尤其喜食豆腐。吃豆腐不仅可以保持身材,而且对身体有益,她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也可以和她一起食用豆腐。那么,第一关的考验就是希望陆少爷可以在一柱香的时间吃完桌上的所有豆腐,切不能浪费,我家小姐最不喜欢浪费食物的人了。” 陆少爷望着一整桌的豆腐,重重地吞咽一声口水,怯怯地看向蝶城。 蝶城全然不理,点燃桌旁的一炷香,眼神示意陆少爷计时已经开始。 陆少爷看着燃起的香烛,狼吞虎咽地将寡然无味的豆腐塞进嘴里。蝶城和蝶香不禁偷笑,香即燃尽,陆少爷已经撑到不行,直想作呕。蝶城说:“我家二小姐可不喜欢浪费食物的人哦!” 陆少爷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看看即将燃尽的香头,继续将豆腐往嘴里塞,终于在香燃尽的最后一刻将所有豆腐吃完,他瘫坐在桌旁,抚着肚子,大口喘着粗气。休整片刻,陆少爷艰难起身问:“还有什么任务?尽管招呼。” 蝶城说:“除了喜欢吃素食,我家小姐平日里非常喜欢喝蜂蜜水,蜂蜜水既美容养颜,又有益健康,尤其是从蜂窝里掏出的新鲜蜂蜜,可谓蜂蜜中的极品。”她指指走廊顶角的一只大蜂窝。 陆少爷惊讶地张大嘴巴:“啊?你不会让我去捅马蜂窝吧。” “那就看你的胆量喽,”蝶城故作不屑之态,“如果这点事情都不想去做,那以后还如何保护我家二小姐?” 陆少爷犹豫片刻,还是下定决心:“好,我去。” 蝶城递上一根长木棍,陆少爷抬举木棍,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轻戳一下蜂巢,看有几只蜜蜂飞出来,不敢用力去捅。 蝶香在小亭子里连声抱怨:“哎呀,好热呀。” “陆少爷,我家二小姐在亭子里又闷又热,你还是快点吧。”蝶城催促着。 陆少爷提起胆量,用力捅向马蜂窝,蜂窝掉落,顿时,成群的蜜蜂飞涌出来,冲向陆少爷,陆少爷慌忙逃窜。蝶城躲在一旁,指着小湖向陆少爷大喊:“跳进湖里。”陆少爷顺势跳入湖中。 蜜蜂散去,陆少爷已是满脸大包,他端着两碗蜂蜜水来到小亭里。 “陆少爷辛苦了,”蝶香接过一碗蜂蜜水敬陆少爷,掩面饮下。 陆少爷喝下蜂蜜水说:“二小姐,这两关我也通过了,现在可以摘下面纱让陆某一睹芳容了吧。” 蝶香摘下面纱,回眸一笑,一张满脸麻子的丑脸暴露在陆少爷面前。陆少爷满心期待的脸大惊失色,“啊!”大叫着后退数步远。 蝶城偷笑,原来蝶城特地给蝶香化了丑妆。 陆少爷心中波澜未定:“这?” “怎么?陆少爷不是一直喜欢我家二小姐吗?” “我...我只听说尹家二小姐天生奇香,迷倒万千,没想到...”陆少爷瞥着这张丑到不知如何形容的脸,隐隐作呕。 “这上天不可能把所有优点都集中在一人身上吧,身带奇香不假,就是脸上略有些雀斑而已。” “这还叫略有?”陆少爷肚子咕咕作叫,他捂着肚子,表情狰狞,“不行了,我要去茅厕。” 此时,在客厅等候的尹父和尹母有些着急,尹夫人来找陆少爷,刚到花园,看到陆少爷捂着肚子跑来,说:“伯母,我看我还是先行告退,以后有时间再来拜访。”陆少爷肚子叫得更加厉害,他便急忙跑走。 尹夫人不明所以:“哎,陆少爷?”转过头,被蝶香骇了一跳。 蝶城在一旁笑不拢嘴:“这蜂蜜配豆腐,够他拉上一天的了。” 尹夫人看蝶城和蝶香自得其乐的样子,又气又笑:“唉,你们俩呀!” 第9章 积怨愈加深(3) 尹老爷经营的尹记杂货铺在京郊小有名气,主要经营丝绸布匹,茶叶,瓷器、银器和玉器摆件以及珠宝首饰等,每日店里顾客络绎不绝,生意异常红火。 王管家在店里忙着招呼客人,蝶城却手托腮拄在柜台前冥想发呆,对做生意的事情一点也提不上兴趣。 “大小姐,过来帮帮忙啦。”王管家一向任劳任怨,自己忙些没关系,不是万般无奈也不想打扰这位大小姐。 蝶城满不情愿地上前招呼客人,耷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 此时,一位穿着华丽的富家太太——人称高夫人进到店里,蝶城站在一旁服侍着,高夫人每个布料都抹上一遍,但是依旧不能称心如意:“这个太糙了,这个花色不喜欢,这个太硬了,一定掺了杂质...”又看看瓷器,掂掂花瓶,瞅瞅银碗,满脸嫌弃的样子:“唉,你们店里的货质量是越来越差了,不上档次,看来以后要换别家了。” 蝶城早就失了耐心:“喂,大婶,你进来挑三拣四了半天,什么都不买,还说我家东西不好,我看是买不起,在这里摆排场吧。” 高夫人怫然不悦,仰起脖子道:“哎,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买不起摆排场?你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蝶城瞥她一眼,懒得理会。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高夫人看蝶城轻浮的态度,更加不满。 “高夫人,不要生气,这是我家大小姐,第一次来店里做生意,不会说话,您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喝茶,喝茶。”王管家及时奉上热茶。 高夫人翘腿坐凳,将茶水撇到一旁:“我不喝,不要给我来这一套,本夫人有的是钱,想买什么买不起。想我也算是你们店的老顾客,每次置办布匹摆件、金银首饰什么的,不都是来你家买吗?你们就这种态度对待老顾客吗?” “有钱了不起吗?”蝶城小声嘟囔着。 高夫人气得站起身,横眉立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哎呦,大小姐你就不要再说了。”王管家两头为难,场面格外尴尬。 正当时,蝶香进店来,向一旁的伙计询问,得知事情缘由后,笑气盈盈地上前说:“这位小姐您就不要生气啦,生气容易长皱纹,看您这么平滑白皙的皮肤上如若长出皱纹,多亏了您这长美丽的脸呀。” 高夫人被逗笑:“这位妹妹倒是挺会说话,就是你刚才叫我什么?” 蝶香回:“小姐呀,您这么年轻,不叫您小姐叫什么,难道叫夫人?” 高夫人掩面而笑。 蝶香故作惊讶地说:“哎呀,不会真的是夫人吧?” “我都要当婆婆啦,过段时间,我儿子结婚,我这是来给他置办婚礼用品的。” “都要当婆婆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您长得可真年轻。” 高夫人眉眼舒展,一扫不悦:“好啦,好啦,你就不要高抬我啦,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我儿子婚礼用品就都在你们这里置办了,我要你们这里最好的丝绸、摆件和首饰。” 蝶香一时愣住。 “还不快带我去。” 王管家拱拱蝶香,蝶香才明白过来:“好嘞,请夫人上二楼。” 蝶城完全不以为然,拿出婆婆送给她的医书翻阅。 尹万钧回店,看蝶城对做生意漫不经意,反倒一心扎到医书里,趁她不备,抢过医书。 “爹,你还给我。” 尹万钧斥责道:“让你来做生意,眼看着满店的客人不管不顾,就知道看这破医书。” “爹!” 正好,蝶香搀扶高夫人下楼,二人聊得火热,王管家手里抱着叠叠礼盒。 尹万钧上前行礼:“这不是高夫人吗?有礼啦。” 高夫人对蝶香赞不绝口:“尹老爷,你可培养出一位能说会道的好女儿呀,今天要不是她,我也不会买这么多东西,看来你以后后继有人啦。”指指柜架上的一摞绸布,示意随从,“这些也都要了,好啦,我们走吧。” “高夫人慢走。”尹万钧送别高夫人。 “老爷,二小姐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材料,帮我们做了一大笔买卖。”王管家对蝶香也是赞赏有加。 尹万钧并没有显得很开心,瞅瞅一旁心不在焉的蝶城,再看看一心努力向上的蝶香,二者大相径庭的性格,令他先辨淄渑。迟疑片刻,尹万钧还是张了口:“蝶香啊,你以后还是好好在家学习琴棋书画,店里的事情就交给蝶城打理吧。” 蝶香本以为会得到爹爹的赞扬,听到尹万钧这番话她瞬间心灰意冷,没有难过,没有心伤。其实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冷言冷语,第一次感觉失望,就像心口被戳开一个小洞,结果越蔓延越大,当心底的汁水被渐渐抽干,只剩下一层空洞干瘪的驱壳,到最后即使一颗滚烫的热心被冷水泼浇,也只是一股白烟升腾而散,不会再有抽筋剥骨的痛彻心扉。 尹万钧抛给蝶城一本账册:“你跟我进来,我教你核对账目。” 蝶城依然不清不愿:“爹,蝶香愿意就交给她吧,你把医书还我就行。” 尹万钧正容亢色,抬高嗓门:“我叫你,就是你,别废话,跟我进来。” 蝶城一双眸子彻底暗淡,噘嘴哼哼着跟随尹万钧进了里屋。 王管家本想安慰蝶香,蝶香只是淡淡一笑,跑出店铺。 星光灿烂,房檐上泛着淡淡冷风。蝶香习惯于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在房檐上发呆,任凭冷风吹散她的忧愁,平息她的焦躁。当希求化作泡影,当失望变成习惯,就不再奢求陪伴,一个人学着成长,学着微笑,学着坚强,自己成为自己心中的女王。 “晚上都没去吃饭,不饿吗?” 一声饱富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蝶香知道是表哥。她扭过身,努力挽起笑容。 尹明轩端来一碗汤面:“这是我亲手煮的面。” 蝶香接过面,大口大口地吃下。 尹明轩环视着尹府,眼中透着不舍:“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何时才能与你们再见!” “表哥,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我最亲的妹妹,我走之后,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相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相争相斗,”尹明轩见蝶香在继续吃面,并没回应她,“哪怕喜欢上同一个人。”他言语意味深长。 蝶香这才停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尹明轩瞥见蝶香紧揣在怀里的鸳鸯荷包问:“这荷包是要送给我的吗?” 蝶香沉默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收下,就当你给我留的念想,等我想你了,就拿出来看一看,我就知道有个人在千里外的星空下也在想我。” 蝶香已然泪眼模糊,尹明轩将她抱在怀里:“想哭就哭吧。”蝶香再也按耐不住内心压抑已久的痛楚,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尹明轩安慰着:“哭吧,人越长大,就越容易压抑自己的内心感受,日渐成疾,还不如淋漓尽致的大哭一场。” 雾气朦胧的清晨,太阳刚刚露头,一辆满载行李的马车扬鞭启程。尹万钧夫妇和蝶城送别尹明轩母子离开,蝶香却躲在门后,终究没提起勇气踏出门槛。她眺望马车渐渐驶离视野,消失在被朝晖染红的雾气之中,黯然神伤的泪水止不住的翻涌进心里,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她害怕离别,却总要面对离别,她终于明白原来有很多东西不是自己能够掌控,表哥说得对,大哭一场可能更加释怀,但是哭过之后留下的只有愈加脆弱的心灵,还不如微笑着,微笑着让该来的来,该去的去,留不住的不再挽留,得不到的不再希求。 第10章 蝶城又闯祸(1) 夜深人静,蝶城一身男儿装束,背着小包袱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出来,撇头窥探,见四下无人,迅速开溜。 “啊!”一个转角,正好与蝶香相撞,二人惊叫,蝶城回过神来,急忙捂住蝶香的嘴:“嘘!” 蝶香定睛一看,才认出蝶城,问:“姐姐,这么晚了,你穿成这样,要去哪里?” “哎呀,你不要管啦,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万一爹娘知道又要骂你了。” “他们不会知道的,我天亮之前就赶回来,不说了,我先走了。” “谁在那里。”只听王管家一声重音传来,蝶城惊慌失措。蝶香示意她躲到假山石后,她主动上前迎接王管家。 王管家擦眼明视:“原来是二小姐啊,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 蝶香说:“屋里太闷,睡不着,来后院转转。王管家,你这么晚了还在巡逻吗?” “是,这段时间小偷挺多的,睡不着了就出来转一转,哎,大小姐呢?” “噢,姐姐早就睡了。” “今夜天气不好,有些寒凉,二小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那王伯您送我回去吧。” “好。” 蝶香引王管家离开,蝶城看他们走远,便悄悄从后院翻墙而去。 后山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小李已经在院里等候多时,身旁停着一辆推车,车上盖着一块白布。见蝶城跑来,小李抱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呀,都快下雨了!”他害怕地环视周围,不由打个冷颤。 蝶城拍拍小李肩膀道:“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啦,你不是天天运送尸体吗?” “我都是白天运尸体,也没这么晚运过尸体呀,再说这里挺阴森的,哎,你不也是男人吗?你不怕吗?” 蝶城挺挺腰板,放粗了声音:“是啊,我是男人呀,是男人才不会向你一样胆子小,赶快帮我把尸体抬进屋里。” 二人把尸体抬进破庙的桌案上,小李嘟囔着:“真不知道你买个尸体做什么。” 蝶城把钱丢给他:“你管我做什么,拿钱赶快走人。” 一阵冷风吹过,破庙的残垣断壁随风作响,小李害怕地跑离破庙。 蝶城点燃供台的蜡烛,放在尸体旁,从包袱里拿出工具,先大致对尸表前后进行粗略检查,翻看尸体脖颈上的勒痕,然后进行尸体解剖。屋外雨越下越大,蝶城仔细地解剖着尸体,完全对这这恐怖的气氛熟视无睹。 一男子护着怀有身孕的妻子进庙避雨,刚踏入门口,视野中蝶城正举着一把沾满鲜血的手术刀抬头凝望着他们,在淡淡烛光的映射下,好似一只吃人的魔兽,一声惊雷劈下,两人惊声尖叫“鬼呀”,踉跄地逃出破庙。 “哎...”蝶城还没来得及解释,见二人跑走,依旧若无其事地解剖尸体。 很快,巡夜的捕快将蝶城抓走。 隅中时分,县官亲自来监牢审问小李和蝶城,二人跪在地上,尹万钧站在一旁,对蝶城失望至极。 县官问:“小李,本官问你,尸体是哪里来的?” 小李回:“尸体是武府的管家交给我,说他们府里有个家丁自杀,让我把他埋了。” 县官再问:“那你为什么要把尸体卖掉?” “当时我本要拉着尸体进山里埋葬,但谁知她,”小李指着蝶城,“她非要买我的尸体,我说不卖,但她一直跟我到山里,还说给我很多钱,我想反正一个下人的尸体埋了也没什么用,她既然非要买下,还不如就卖给她。大人,我本来就是靠着帮别人敛埋尸体挣点钱养家糊口,没做过杀人放火的事,这次是我贪心,求大人饶命!”小李连连磕着响头。 “一派胡言,这尸体根本就不是武家的,明明就是路边饿死的乞丐,你可不要诋毁武老爷的名声。”县官侧目而视。 小李刚想说不是,但看着县官可怖的眼神,立马改口:“是,大人,我想起来了,是街边的小乞丐,是街边的小乞丐,是我搞错了,大人,我脑子笨,是我记错了。” 县官说:“好,这可是你说的是街边的小乞丐,来人呀,将他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给他个教训就行啦。” 小李叩谢:“谢大人,谢大人。” 小李被拖下去,跪在一旁的蝶城眼看着小李被逼撒谎,还要施以杖刑,泱泱不服,想开口为他辩解,尹万钧急忙捂住她的嘴,狠狠瞪她一眼,捧着一沓银票双手奉给县官,毕恭毕敬地说:“大老爷,这是孝敬您的。” 县官装腔作势地推回去:“不,不,无功不受禄。” 尹万钧再次递上:“大老爷,您为了全县的百姓奔波劳累,任劳任怨,这些银票应该的,应该的。” “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哈哈,还是尹老爷识时务。”县官眼神示意一旁的师爷接过银票,狞狞作笑。 “是,我们做生意的,多亏大老爷照顾才能有今天。小女,哦不,”尹万钧看看蝶城的男儿装,“小儿还小,不懂事,给老爷添麻烦了。” “罢了罢了,不管是你家女儿也好,儿子也罢,以后呀,管教好了。这不管在生意场上,还是在官场上,都要懂得识大体,知进退,不该管的事情,不要多管,如若引火上身,可不是这点钱就能解决得了的。” “是,大老爷教训的极是,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尹万钧笑盈盈的双眼里没有一点尊严。 县官起身:“好了,你们回去吧。” “大老爷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尹万钧推搡着蝶城,“还不谢过大老爷。” 蝶城万般厌烦道:“谢过大老爷。”语气极度敷衍。 尹万钧怕蝶城再无端端口无遮拦,急不可耐地将她拉走。 回到尹府,尹万钧忍着一肚子怒火,终于大发雷霆,径直将蝶城拖拽至祠堂,让她跪在列祖列宗面前。 他将蝶城头戴的男式圆帽重重仍在地上,已然气急败坏:“成何体统,你现在简直无法无天! 王管家自责道:“老爷,您消消气,都是我不好,昨晚没有看好家门,才让大小姐出去的。” “王管家,不关你的事。” 尹夫人也劝慰着尹万钧:“老爷,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不要气坏了身子。” “她有今天,都是你惯得,迟早要把我气死,”尹万钧肆意抛洒怒火,尹夫人只好低头不语,他又指向蝶城:“你就这样肆意妄为,等我死了,看到时候谁还为你拿钱擦屁股。” 蝶城直起腰板,理直气壮道:“爹,我知道花钱买尸体是我不对,可是那人根本就不是上吊自杀,他脖颈上的勒痕明显是死后人为制造的。我解剖他的尸体,发现他肺部肿胀,胃里食物残留含有剧毒,这明显就是有人下毒谋杀,那县官明显是在包庇武家。” 尹万钧气道:“你知道武家是什么背景吗?你知道他家在朝廷里有什么人吗?就连县太爷都惹不起,你爹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我的目的就是给你们挣钱,求得你们平安,那些达官贵人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管不起。” “难道就没有人管得了他们吗?任凭罪犯逍遥法外?” “他们的事情自然有他们上边的人管,我们惹不起他们,只能害了自己,万一得罪了他们,弄死我们比弄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蝶城意欲继续辩解:“那...” 尹万钧抢过话:“什么也不要说了,你今天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自己,任何人都不准给她送饭,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吃饭。”尹万钧甩袖离开,尹夫人追赶而去:“老爷,你这样会把她饿坏的...”尹万钧头也不回地说:“饿坏也是她自找的。” 蝶香想安慰蝶城,但也不知如何开口。 蝶城对她说:“没事啦,你先出去吧,省得爹责罚。” 蝶香摇摇头,无奈地闭门而去。 第11章 蝶城又闯祸(2) 黄昏已至,尹万钧再三检查明日商队出行的马车,他问身旁的伙计:“王管家呢?” 伙计回:“王管家有事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话还未毕,王管家便匆匆赶回,满脸焦急地说:“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慌张?”尹万钧皱眉问道。 王管家大口喘着粗气:“是...是大小姐。” “大小姐,她不是在祠堂吗?难道又逃跑了?” “那倒没有,前村张家老婆流产了,他们要找大小姐算账呢?” 尹万钧不解地问:“张家老婆流产,找蝶城干什么?” “唉!就是昨天晚上,大小姐在破庙里解剖尸体,正好张家儿子带着老婆躲雨,看到大小姐那般模样八成受了惊吓,再加上昨晚雷雨加交,回家就流产了。”王管家唉声叹气,“张家九代单传,他们非要找大小姐讨个公道。” “哎呀,刚摆平一件,又来一件,怎么生了个这么爱惹事的女儿呀!”尹万钧忧从中来,捶胸顿足。 “老爷,现在也不是责怪的时候,还是想想办法吧,我们行程一天也耽误不得,耽搁了交货的时间不仅声誉受损,恐怕将会失去一个大主顾呀。” 尹万钧一声沉重叹息,思忖半晌,说:“要不这样吧,你留下来,去跟张家赔礼道歉,不管花多少钱也尽快摆平这件事,我带蝶城去做生意,省得我不在家,她又到处给我惹事。” “大小姐可以吗?”王管家疑虑。 “那也没有其他办法,我走了,这个家交给你来打理我也放心。” “好,只能这样了,我去通知大小姐。” 祠堂里,蝶香来给蝶城偷偷送饭,蝶城吃的正香,王管家突然破门而入,吓她一颤,差点噎到。蝶香赶紧递水过去,蝶城缓过气来,一看是王管家:“王管家,你要吓死我呀。” “大小姐,别吃了,赶快回去收拾行礼,跟着老爷去和硕特做生意。” 蝶城惊得起身:“什么?爹真要带我去和硕特吗?” “是真的,老爷的车队都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天亮就出发。” “太好了,我正想去外边见识见识。”蝶城高兴地欢呼雀跃。 蝶香问:“爹为什么要带姐姐一起去呀,王管家,不都是你跟着爹爹去吗?” 王管家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们就不要问了,大小姐,快去准备准备吧。” 蝶城将饭碗塞还给蝶香,一溜烟的飞奔出去,蝶香却倍感失落。 月朗星稀,没了星光的点缀,再皎洁的月光也显得空洞生冷。又是一人独坐的屋檐,没有了表哥的热汤面,蝶香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蝶城拿来一件斗篷给她披在肩上,关切地问:“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蝶香只是淡漠地摇摇头。 蝶城握住她的手说:“有什么事情难道还要瞒着我吗?我们是亲姐妹,我还不了解你,从小到大每次不开心,就一个人来屋顶看星星,你看这月朗星稀,哪里有一颗星星?问你从来都不跟我说,有些事情呢,要学会找人倾诉,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 “姐姐,你知道吗,有时候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蝶香难得向蝶城吐露心扉,虽略有迟疑,但还是说出了口。 “羡慕我什么?”蝶城对这突如其来的一语,感到莫名的奇怪。 蝶香轻叹一声:“羡慕爹娘可以打你,可以骂你。” “哇,你这是在嘲讽我吧。” “是真的,从小到大,每次你淘气、做错事,爹娘都会很严厉地教育你,而我做错了事,爹娘不但不会怪我,反而直夸我是个好孩子,说那不是我的错。” 蝶城见她语气决然,正容亢色,不像是玩笑话,安慰道:“那是因为你从小本来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呀。” “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有时候他们态度和蔼的让我感觉就好像不是一家人,有时候我宁愿让他们打我一下,骂我两句,才更显得亲近。” “妹妹,你多想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你本来就是我的亲妹妹呀,”蝶城回忆起当年父亲收留蝶香的场景,试探性地问:“妹妹,你不是想起了什么吧?” “没有啦,就是感慨一下。”蝶香见气氛尴尬,立即转移话题,“哎,姐姐,你这次和爹去和硕特要多久?” 蝶城说:“大约两个月吧,不过万一遇到不好的天气或意外情况可能时间会更长。” “那我们得有很长时间不能见面了。” “是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是寸步不离,这次分开这么长时间,蝶香,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姐姐,”蝶香忽然意识到,“姐姐,你这次去和硕特可以见到表哥吧?” “哦?我以为你是惦记我,原来是在想表哥。” “没有啦,我就是随口一问。”蝶香脸羞得通红。 “呦,看你脸都红了,”蝶城调侃着,“我刚才问过爹了,爹说表哥家里事情很多,我们就不去打扰了,争取做完生意,就赶快回京,据说西南地区土匪很多,很不安全。” “啊,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蝶城点点头。 蝶香无意中看到蝶香脖子里的红绳,抢夺过来:“姐姐,好别致的玉佩呀,似龙非龙,似鱼非鱼,龙鱼合一,而且它还没有眼睛,我怎么没看过你有这样奇特的玉佩呢?而且还把玉佩挂在脖子上?” “还我!”蝶城抢夺回,生怕蝶香弄碎它。 “哦,我知道了,”蝶香拱拱蝶城,“这种玉佩只有男孩子才会佩戴,姐姐,是不是哪家公子送给你的他的贴身玉佩?” “哪里来的公子呀。”蝶城涨红了脸,扭头背对过蝶香。 蝶香搔蝶城的痒:“姐姐,你看你脸都红了,快告诉我,到底是谁家公子这么有福气,能获得我家蝶城大美女的芳心。” “好啦,不闹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快说,快说。”蝶香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她。 “这是我很小的时候跟着爹去和硕特做生意,返回途中,一个小男孩丢下的。”蝶城回忆着。 “姐姐,你小时候就跟着爹去过和硕特吗?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你还很小嘛。” 蝶香好奇地问:“你还记得那个小男孩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家住在那里吗?” 蝶城摇着头:“不知道他叫什么、家住在哪里,我记得当时爹爹救他一命,问他什么都不说。至于长什么样子?也记不太清了,我就能够清楚地想起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长大了一定很好看。” “那这玉佩是他送给你的吗?” “不是,是他走的时候丢在马车上的。唉!真希望有机会能够找到他,亲手将玉佩送还给他。”蝶城心中思绪万千。 第12章 初入和硕特(1) 天际破晓,朝晖闪耀,天地间好似披裹上一层金灿的纱丽。莽莽苍苍的大草原,碧波千里,一望无垠,微风轻拂,掀起阵阵金浪。成群的骏马昂首长嘶,扬鬃飞蹄,清怡的草木香席卷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如痴如醉。这里是青海和硕特蒙古部落,康熙末年,和硕特联盟之长率领青海各部归顺清朝,获封“和硕亲王”,世代承袭,于察罕城建立首府。 自和硕特与中原通商以来,察罕城的集市日渐繁富,各类商品星罗棋布、琳琅满目,处处洋溢着欣欣向荣的景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束金光烁亮刺眼,定睛而视,只见一身姿挺拔昂藏的男子,头戴黄金面具,如利剑般的俏眉下,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深邃如潭,好似映照着世间万物之象。 此时,闹市中央的擂台上,正在和蒙古大汉切磋武艺的乃是和硕亲王的女儿——塔娜公主。公主已经设擂多天,还未能找到一位与之匹敌的如意郎君。眼见一个又一个壮汉被踢下擂台,幔帐里饮酒观斗的阿努丹将军不禁轻蔑笑道:“这察罕城,除了我阿努丹,还有谁能是公主的对手?一群自不量力的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一魁伟大汉一跃而上,趁公主不备,从身后将其拥揽怀中,紧束双手,动弹不得。阿努丹的手下见势头不好,想上前帮助公主,阿努丹阻止道:“先让公主玩个尽兴。”正当大汉得意之时,塔娜公主一记柔韧而劲力十足的后抬腿,正中大汉要害,大汉夹腿呻.吟,又是一记旋风踢,大汉被踢出数米远。塔娜公主勾手挑逗,大汉见公主得意自大之势,加之台下讥讽哄吵之声不绝,瞬时怒气横生,好似一头发疯的公牛,起身向公主飞扑而去。公主见大汉生猛燥怒,来势汹汹,忽而心虚胆颤不定,只能竭力防守。大汉毫无谦让之意,迅速将公主擒在手中,猛然抬起双手,浑身肌肉紧绷,意欲将公主抛扔下擂台。正当阿努丹想要上演英雄救美戏码之时,黄金面具男子飞身而上,将公主从大汉手中夺下,一记重拳飞扬而起,壮汉满脸横肉颤抖,血珠喷溅,重重摔倒在地。壮汉意欲忍痛还击,面具男子身手如流星赶月般飒爽迅猛,壮汉毫无回击余地,起身踉跄逃亡。 面具男子欲搀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塔娜公主,谁知塔娜猛然起身,和男子厮打起来。围观群众撺哄叫喊,公主来了兴致,对男子不依不饶,男子根本就不想跟女人打架,只能不断避让。 “还手呀,你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嘛。”公主不断挑唆,男子依旧不予回击,意欲逃离,又被拉了回来。公主挥出长鞭,不依不饶地说:“上来了,想走,没那么容易!”男子实在忍无可忍,抽出随身佩剑,宛若蛟龙般腾跃而起,利剑直逼公主脖颈,还是收了回去。 “是个汉子就真刀真枪的来。”公主并不服输,扬鞭抽向男子持剑之手,男子猝不及防,宝剑脱手落地,鲜血喷涌直流。还没等男子捡起宝剑,公主再次飞扬长鞭,男子气急败坏,一把拉住塔娜的长鞭,用力一挥,长鞭抛落台下。塔娜几个转身,眼看摔落在地,男子伸手去拉,却不小心拉掉公主的面纱,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于公主的绝世美貌。阿努丹怒发冲冠,要知道按照他们的规定,谁能揭下公主的面纱,谁就得娶公主!阿努丹跃身而出,拖拽着男子,要和他较量高低,塔娜及时阻拦:“他已经是本公主的人了,你要和他打,就是在冒犯我!” 阿努丹不忿:“可是...” 塔娜打断:“不要说了,我们蒙古人历来信守承若,说一不二,本公主说过的话,决不食言。” 塔娜的婢女向男子行礼道:“驸马爷,请随我们回王宫吧。” 男子一时手足无措:“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公主示意手下,手下将男子重重包围,男子本想还击,但想起临走前师父的嘱托,不准他随意招惹事端,男子只能束手待毙。 阿努丹调侃道:“恐怕也只是公主一厢情愿,人家对你并没有其他意思。” 公主不想失了颜面,命令手下捆绑起男子:“既然站到擂台上,走不走由不得你。”她将男子拉上马,驾马飞奔而去。 围观群众欢呼雀跃,阿努丹怒不可遏,发誓一定要给他好看! 回到王宫,男子在公主大殿等候,尽管大殿富丽堂皇的装饰和聆郎满目的珍宝,男子依然不为所动,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恍若有思。 公主婢女前来:“驸马爷,已到休息时间,请随我去您的寝殿。” “不麻烦了,我随便找个地方住就好。” “您请。” 男子只好跟随前往,婢女将他带到一所华丽的宫殿,然后带门离开。男子环视一圈,只听屏风后若有水声流淌,好奇心驱使他一探究竟,“啊!”一声惊叫,公主快手披上长袍,恼怒的眼神中竟透着欣喜。男子一时惊慌失措,无处安放的眼神四处闪躲,这才想起要背转过身,他随手拄在屏风上,谁知用力过猛,整个屏风却是一声巨响,轰然倒地,气氛及其尴尬。 “公主,发生了什么事?”几名婢女冲进来。 “没事,你们出去吧。”塔娜公主安定自若,猛然贴近男子,男子身体紧绷的像块石头,塔娜不禁一笑,“你叫什么?” “珏...珏隐。”男子脸红得仿似燃起来一般。 “珏隐,真是好名字。”塔娜将手放在珏隐坚实的胸膛上随意抚摸,珏隐想要闪躲,塔娜抬腿紧紧将他的身体勾住,“门从外面上了锁,今晚你休想从这里出去,”她轻抚珏隐的黄金面假,大笑着走到铜镜前梳理头发。 珏隐心慌意乱,额上渗出微微冷汗,背转过身说:“公主,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真不知道你是在比武招亲,更不知道只要揭下你的面纱就要娶你,我当时以为你是被人欺负才上去帮忙。” “你以为一句不知道就能为此不负责任吗?我如果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我杀了你,我就能够不用承担任何责罚吗?”塔娜将珏隐扭身,紧紧盯他双眼,“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揭开了我的面纱,你若是不娶我,我以后哪里还有颜面出去见人。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不要那么单纯,救人不一定都是正义的!” “来刺客了!抓刺客呀!”忽而,屋外有人大喊大叫。 阿努丹强迫塔娜的婢女打开寝殿的大门,婢女为难地说:“公主吩咐过,没她的命令,不得给任何人开门。” 将军斥道:“你难道没听见,公主府进了刺客吗?公主要是有何闪失,你担得了责任吗?” “可是将军...” “可是什么,还不快开门。” 婢女见阿努丹凶神恶煞,只好开门。塔娜早就听到他们在门外争吵,知道是阿努丹故意为之。 “公主,将军说来刺客了...”没等婢女说完,阿努丹就将婢女撇到一边,恶狠狠地仇视着珏隐。 塔娜怒责道:“阿努丹,你好大的胆子,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公主!” “启禀公主,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是卑职失礼,但捉拿刺客,保护公主的安全是卑职职责所在,卑职受汗王重托,不敢懈怠。再者说,公主将这来历不明的男人带入公主府,在没查明来者意图之前,卑职一定会时刻巡逻防范。” “他是我的夫君,在我房间里难道还需要你的允许吗?” “汗王规定过,在没有大婚之前,公主不得带任何男人进入闺房,请公主自重。” “好啊,你居然拿汗王来压我,我告诉你阿努丹,你不要仗着汗王器重你,你就为所欲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塔娜满腔愤怒,却也无可奈何,“你不是要抓刺客吗,你也看到了,我的宫殿里没有刺客,你可以出去了。” 阿努丹示意手下,手下带走珏隐。 塔娜瞋目切齿,将手里的发簪重重摔在地上。 第13章 初入和硕特(2) 大殿内,阿努丹向可汗禀告,御赐匕首被偷! 可汗问:“阿努丹,小偷可否留下线索?” 阿努丹回:“回汗王,公主府向来守卫森严,一般毛贼很难进入。我亲自带人搜遍整个公主府,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公主府的下人都知道匕首是可汗赠予我,量他们也不敢去偷。目前,唯一有嫌疑的就是公主几天前带入宫里的那个男人,此人来历不明,也不知道接近公主到底是何居心,还请大汗明察。” “那人现在所在何处?” 阿努丹转身示意手下将珏隐押进来,塔娜跟随而至,质问阿努丹道:“阿努丹,你又想干什么?” “公主,你可要明辨是非,是你的人想对我干什么吧!”阿努丹直指珏隐,“是他偷了汗王赐予我的匕首。” 珏隐辩解道:“我没有偷你的匕首。” “你说你没偷,那我派人去你房内搜查后便会一清二楚,”阿努丹咄咄逼人,“来人呀,去他的房间里仔细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果然,没多久的功夫,士兵便从珏隐的房间里找到阿努丹的匕首。 阿努丹接过仔细端详:“大汗,正是这把,珏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珏隐本来就不善辩解,这下更不知如何解释。 阿努丹趁势跪在大汗面前:“偷盗御赐之物,罪及当诛,恳请大汗治他死罪。” “父王,珏隐这两日一直跟我在狩猎场射箭,这匕首根本就不是他偷的,明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塔娜对阿努丹怒目而视,她心知肚明。 阿努丹轻蔑一笑:“当然了,他是你的人,你当然要包庇他。你说不是他偷的,光你自己证明可不行,拿出证据来呀,这匕首反正是在他房间里搜到的。” “你...”公主一时语塞。 汗王从中劝慰:“好了,不要为了一个外人,伤了自家人的和气。塔娜,既然他是你带进宫的,你说应该如何处置他?” 塔娜不服:“父王,人命关天,不能随意定罪,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拿出证据来还珏隐清白。” “好,只要你能拿出证据,我就放他一马,不过,如若拿不出证据,那就要依法惩办。” “塔娜领命!”塔娜嘴上虽应,心里却没底。 带珏隐回宫,塔娜想起阿努丹那一幅奸邪的表情就怒不可遏,自语道:“阿努丹之前并非这般,为何现在变得如此小肚鸡肠,我真是看错他了!” 珏隐解释道:“公主,我真的没有偷将军的匕首,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知道是阿努丹故意栽脏陷害,想把你赶出去。” 塔娜的贴身婢女端来酥油茶,公主问她:“近两日有没有看到将军或他的手下来过这边。” “奴婢这几天一直都在陪您骑马练箭,没看到过,”婢女回头问一旁扫地的婢女,扫地的婢女思忖片刻,回道:“我想起来了,我昨天看到一人神色匆匆的从偏房那边过来,我跟他打招呼,他好像很慌张似的,头也没抬地就走了。” 塔娜问:“那人长成什么样子?” 扫地婢女说:“不是很高,但却很瘦,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没看清长相。” 塔娜思考着:“长得不高而且很瘦?阿努丹对手下的选拔一向很严格,一般士兵长得都是高大强壮,怎么会有瘦瘦小小的人呢?” 贴身婢女说:“公主,将军手下的人我大多熟识,确实没见过长得又瘦又小的人。” “既然是栽赃,恐怕阿努丹不会用自己身边的人。”塔娜起身环视珏隐的寝殿,指着半开的柜子问:“就是在那里找到的匕首吗?” “是。”婢女回道。 塔娜仔细查看柜子,发现珏隐的衣服表面沾有一层白霜类似的粉末,她小心翼翼地将衣服取出,问:“珏隐,你的衣服上沾染的是什么?” 珏隐接过衣服,捻起一点,凑近一嗅,摇摇头说:“不知道,这衣服是昨天洗好了才放进去的。” 婢女说:“公主,这些衣服都是我给珏隐公子洗的,我洗了好几遍,应该不会沾上这些白色粉末,而且这个也不像是皂角粉,难道是放匕首之人身上留下的?” 抬脚间,塔娜发现柜旁有一片树叶,她捡起询问:“这是什么树叶?” 婢女接过仔细端详,摇摇头说:“没见过,王宫中没有树木长这样的叶子。” “那就奇怪了,”塔娜吩咐道,“找御医来。” 御医赶到寝殿,塔娜将那片树叶递给他看,御医顿一顿,说:“这树叶应该不是生长在我们这里的植物。”婢女又将珏隐的衣服递给御医,御医看过粉末,顿时开悟:“我知道了,这片树叶应该是那种蓝色浆果的叶子,白霜覆盖于浆果之上,用来保持水分。” “蓝色浆果?”塔娜疑惑。 御医点点头,解释道:“这种浆果在中原前朝名医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就有记载,李时珍年轻时患有眼疾,偶感目涩,视物不清。后采药经鞑靼地区,发现当地生长在冰冻层中的蓝色浆果(蓝莓),对此有奇效,李时珍遂经常食用,到晚年仍耳聪目明,并且告知当地鄂伦春族人:此物润目,多食无妨,这也就是鄂伦春人普遍视力较好的原因。除了对眼睛有好处之外,此浆果对睡眠、心脏都有很好的调理作用,药用价值极高。” 塔娜问:“既然我们这里不生长这种浆果,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宫殿里?” 御医说:“去年,鞑靼的使者向汗王进献了这种浆果,汗王甚是喜欢,便让阿努丹将军派人去鞑靼收购这种浆果,现在正值浆果成熟的季节,这树叶和白霜可能就出自那里。” “果然是阿努丹干的,”塔娜顿时信心倍增,对贴身婢女说,“你赶快去调查最近在王宫中运送浆果之人,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阿努丹。” “是!” 婢女来阿努丹的军营找熟识的士兵,军营的弟兄们看到难得有姑娘前来,跟着起哄。“去,去,练你们的去。”士兵羞怯中透着满脸得意,将婢女拉到一旁问:“妹妹,有段时间没来找哥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婢女故作娇羞,掏出手帕,给士兵擦拭汗水:“没事就不能来找哥哥聊聊天吗?” 士兵欲趁机抓住婢女的手,婢女将手帕塞到他手里,缩回手,背到身后:“哎呀,那么多人看着呢。” “滚,滚!”士兵怒斥后面偷窥的人,偷窥的士兵窃笑着离开。 婢女问:“哎,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人往宫里运送蓝色浆果?” “蓝色浆果?知道呀,你问这干什么?” 婢女噘嘴不悦:“公主要吃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你别生气嘛,我说,就住在城南大杂院里。” 婢女得到消息,娇嗔之色瞬间全无,转身就走。 “你...”士兵意犹未尽,却见婢女背对她挥手走远,甚是无奈。 塔娜和珏隐被哭声吸引,顺声来到厨房,“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只见小贝子正在劝慰哭泣的婢女。 塔娜问:“怎么了?” “姐姐,”小贝子拉住塔娜的手,“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婢女擦拭眼泪,哽咽着说:“启禀公主,我本来正在给可汗准备晚膳,当时我要给可汗的蓝色浆果里加入蜂蜜,小贝子非闹着他放,谁知他却将白醋打翻,倒进了浆果里。” “蓝色浆果?” 婢女将那碗蓝色浆果端给塔娜。 塔娜疑惑道:“这种浆果不应该是蓝色的吗,怎么会是红色的?” “我也不知道,本来是蓝色的,可是倒入白醋之后就变成了红色,公主,汗王知道一定会重重责罚我的。”说到这里,婢女又难过得大哭起来。 此时,公主的贴身婢女来报:“公主,我打听到了,运送浆果的人就住在城南的大杂院,那里住得大多是来察罕城做生意的外来人。” 厨房的婢女连连磕头哀求:“请公主帮奴婢向汗王求情,汗王最喜欢吃这种浆果,一定不会饶过我的,公主你也看到了,浆果并非我弄坏。” “你起来吧,我会替你在父王面前求情,毕竟是小贝子干的,与你无关,”塔娜转身对小贝子说,“以后不准你再调皮了。” 小贝子吐吐舌,跑出厨房。 塔娜对贴身婢女说:“你现在就去找那送浆果之人,不管用什么方法先把他带到宫里来,不能让将军知道。” “是。”贴身婢女立刻召人出宫。 塔娜又对厨房的婢女悄悄几语,婢女点点头。塔娜转身对珏隐说:“珏隐,跟我去见父王。” 塔娜公主再次与阿努丹对峙于可汗大殿中。 阿努丹说:“听说公主找到证据来证明珏隐的清白,如果再是你的小丫鬟证明珏隐不在场什么的,可汗需要休息,我也有很多公务要忙,就不要耽误可汗我们的时间了。” 塔娜说:“我既然来找可汗,就一定有十足把握,来人。” 只见厨房的婢女端上一大盆白醋,“这就是你找的证据?”阿努丹一脸茫然,凑过鼻子闻闻,不禁蹙起眉头,“这么一大盆白醋,你到底想干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公主神秘的笑容,令阿努丹一头雾水。 正当时,塔娜贴身婢女将送浆果的男人押入殿里,阿努丹看塔娜冷冷一笑,惊得一身冷汗。 塔娜对运送浆果之人说:“你敢把你的手放到醋盆里吗?” “有...有什么不敢!”那人将双手放入醋盆,双手立刻泛起红斑,那人吓得惊声大喊。 “好了!”塔娜制止他的喊叫,“一擦就下去了。” 可汗疑问:“塔娜,这是怎么回事?” 塔娜向大汗解释蓝色浆果变红的缘由,阿努丹虽然已经心虚,但口中依然强硬:“回大汗,此人确实运送浆果入宫,但厨房里给您制作浆果的人也可以接触到浆果,他们也有嫌疑。” 塔娜呛回:“虽然厨房里的人也可以接触到浆果,但是在珏隐衣柜旁发现了浆果的叶子和白霜,只有运送浆果之人可以接触到。” 大汗问运送浆果的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人瘫跪在地:“大汗饶命,是将....”看将军凶神恶煞的眼神,怯生生地收回欲出之语,“是我做的,我承认,都是我做的。” “你...明明就是有人指使你,你根本就没有理由诬陷珏隐。”塔娜怏怏不服。 “我...”那人语噎,“反正就是我干的。” “父王...” 大汗抢话:“罢了罢了,既然匕首没丢,阿努丹,看守宫殿是你的职责,你既然没守卫好,那就是你失职,罚你一个月的俸禄,来人,把这人带下去依法惩办。” “是,大汗。”阿努丹对公主傲然一瞥。 士兵将运送蓝莓的拖走,塔娜心有不甘:“父王!” “好了,本王事务繁忙,不想再管你们这些琐碎的小事。”汗王失去了耐心,“还有这人,”他指着珏隐,“你也不要留在宫中了。” “父王,他是我的人,不能让他走。”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更何况你是我和硕特的公主,怎么能随随便便嫁人。” “父王...” 汗王再次抢话:“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见汗王语气坚决,塔娜也不再敢张口辩解。 阿努丹趁机说:“大汗,修葺监狱的地方正缺人手,我看珏隐身强体壮,武功了得,何不派他到工地一展拳脚?” “那也好,你去给他安排个职务,本王累了。”汗王起身离去。 塔娜看阿努丹得意忘形的样子,悲愤填胸,圆睁的大眼好似要吃了阿努丹一般,怒道:“珏隐,我们走。” 阿努丹拦住塔娜:“公主,珏隐现在是我的人,不能再跟你走了。” “珏隐...”塔娜决然带他离开。 珏隐说:“公主,这是汗王的命令,不敢不从。” 塔娜气急而走。 第14章 初入和硕特(3) 珏隐被阿努丹手下带到修葺监狱的地方,一彪形大汉端坐营帐中央,正是这里的营长。手下在营长耳边喃喃几语,营长点头,挥手让他下去,对珏隐上下打量一番:“看来你也有个来头,将军让我们对你特别照顾,哈哈,好,既然将军发话,那做属下的当然要服从。平时我们这里每人每天要抬五十担石料,今日天色已晚,我就让你抬一块石头。” “多谢大人。”珏隐表面依旧淡然,但内心中隐隐不安。 营长挑眉示意士兵带他去看石料,只见一块五尺见方的巨大石料呈现在珏隐眼前!珏隐重重吞了一口口水,难掩怯色,只能拉起缰绳一试。他卯足全身力气,纵然裂眦嚼齿,脸红筋暴,石料岿然不动,围观的士兵纷纷嗤笑讥讽。 营长走出:“珏隐,我们这里的规矩,抬不完可没有饭吃,你可得抓紧。”说完,他便和士兵们在一阵哄笑声中离开。 暮色渐渐暗淡,夕阳的余晖下,珏隐的影子被拉的细长,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重重摔在这干瘪的土地上,高墙大院内只剩他一人,纵使他的肚子已经严重抗议,但他仍不想放弃。 “哎,拿给你的。”珏隐闻香回头,见一人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菜饭,珏隐接过,“谢谢!”便张开倾盆大口。 “哎哎哎,懂不懂规矩,说是给你吃的吗?我们老大已经说过,抬不完不许吃饭。这是送给监狱里,”那名士兵指着监狱的一个门口,“最里面那个犯人的,你去给他送过去。” 珏隐嘴里噙满的口水只能咽回肚里,他进入监狱,见两名狱卒正在喝酒,刚想开口说话,一狱卒醉意朦胧地挥手道:“去去,快去快回,不许和犯人说话。”珏隐只好乖乖送饭。 “营长,我亲眼看着珏隐把饭送进去了,”给珏隐送饭的那士兵回营禀告,却不免好奇,“可营长,将军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营长说:“将军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做属下的照做就是,出了什么事反正有他负责。” 监狱里,犯人吃得狼吞虎咽,自语道:“妈的,终于给老子改善了一顿伙食。”忽然,感觉吃到了坚硬之物,从嘴里吐出,才发现是一把钥匙,“钥匙?”犯人惊得起身,瞥见其他狱友都已睡去,狱卒也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将钥匙插入牢锁内,果然打开了。还有这等好事,庆幸之中来不及多想,他便悄悄溜出大牢,只感觉院内的巡卫也少了许多,越发感觉事有蹊跷,心中不免嘀咕:不对呀,一定有人在搞鬼。他警觉地从另一侧墙头爬上城墙,借着月光,侧目远视,果然在城墙外埋伏着一众士兵,“妈的,就因为老子不招供,就想害老子,老子也不让你们好过。”犯人气急败坏,直奔军帐大营,一把大火点燃军营的粮草。熊熊大火漫天而起,营长在叫喊声中惊醒,还没来得及下床,一把利刃已然架到他的脖颈上,“为什么要害我?”犯人质问。 “我...”营长语塞,不知如何辩解。 犯人质押着营长走出军营,士兵将其团团围住,“放我走!”犯人面目憎恨,利刃越发吃紧。 营长吓得浑身颤抖:“你们都让开,放他走。” 犯人挟持营长步步退出军营,士兵只能远远跟随,不敢靠近。遽然,如烈风过境一般,犯人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根木棒正中他的后脑,犯人只觉头脑一昏,一股热血喷流而出,竟然没有倒下。营长趁机挣脱,犯人大喝一声,冲向手持木棍的珏隐,珏隐看着手里断裂的木棍,以为遇到了强劲的对手,谁知只是脑壳坚硬些,轻松几下,犯人就被制服。 士兵押住犯人,营长这才骄横起来:“哼!你以为你会铁头功,我们就不能把你制服吗?把他押入死牢!”他见珏隐武功高强,便嬉笑上前,勾肩搭背,一改白天的脸色。 珏隐看他一身虚有其表的腱子肉,付之一笑,撇开他的胳膊,并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忽然,营长的妻子哭喊着跑来:“大火蔓延到了毡帐,我们的儿子还在里边。”营长听此,发疯似地疾步而去。毡帐是士兵家眷生活的营帐,由于士兵都在竭力扑救军营之火,却不料军营之火已蔓延至此,老弱妇孺缚鸡无力,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海吞没他们的帐篷。 “你当时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管儿子!”营长对妻子大吼。 妻子抽泣着:“我在厨房给儿子做酥油饼,我出来的时候毡帐已经烧起来了。” 营长只顾着发火,瞪眼看着大火干着急。珏隐却毫无犹豫地冲进火海,救出了火海中晕阙过去的孩子,胳膊被砸伤。 珏隐默默回帐包扎伤口,营长带着妻儿进到账里,重重跪在地上,满脸愧疚和感激。珏隐搀扶他们,营长决然不起,自责道:“珏隐,你大人有大量,我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直刁难你,给你难堪。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儿子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你就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请受我们一拜!”三人一记响头。 珏隐扶起他们:“举手之劳而已。” 营长说:“珏隐,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有事尽管开口,大哥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定当帮你办到。” 珏隐淡然一笑。 第二日,营长惊然发现珏隐已经将石料挪到了城墙根下,他问:“珏隐,你是怎么做到的?” 珏隐指着旁边一块平滑的木板:“用这块木板,把木板的一侧削出弧度,可以顺力将石料推上去,然后在地面洒水至湿润,但不至于泥泞,直接拉起木板就可以轻松运送石料。” “珏隐,你真聪明,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营长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拿来酒!”他斟满两大碗酒,递给珏隐,站在高台上对众士兵说:“你们都听好了,以后珏隐就是我的亲兄弟,你们任何人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听到了没有?”士兵齐声喊“是”,营长和珏隐开怀畅饮。 营长让士兵模仿珏隐的做法,效率果然大大提升。军营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士兵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劳作着,营长和珏隐在营帐内把酒言欢,珏隐明显健谈了许多。 阿努丹的突然到访,令营长猝不及防,毕竟将军交给他的任务没有完成。阿努丹看到营帐内自在逍遥的二人,愤怒地将酒坛打翻在地,将营长揪出大营:“我告诉过你,我让他是来这里做苦力的,不是来喝酒享受的,你居然敢不听我的指挥。” 营长怯怯回道:“珏隐昨天救了军营和我们一家人,今天又想出了快速搬运石料的方法,应该奖赏,如若惩罚他,恐怕不能服众啊!” “我说赏就赏,我说罚就罚,这里我说了算。” “应该奖赏珏隐,应该奖赏珏隐。”士兵停下手里的活,齐声呐喊,与阿努丹抗衡。 阿努丹见自己受到群体反对,竭力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好,既然你们要我奖赏珏隐,那我就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他冷冷地盯着珏隐说:“大汗命我寻找冰山雪莲,我把这个机会交给你,冰山雪莲就生长离此不远的雪狼谷,你只要能顺利拿回雪莲,我定请命大汗立你一功。” 此地的士兵都知道雪狼谷冰天雪寒,遍布狼群,野狼凶狠残暴,武功再高强之人恐怕也难敌狼群的进攻。 “将军,雪狼谷是...” 阿努丹恶狠狠地瞪着营长说:“不是你要求我给他赏赐的吗?军中无戏言,做到了,必然赏赐,做不到,连你们一块惩罚。”他看珏隐逡巡不决,凑近说:“怎么?怕了?” 珏隐淡淡回道:“我答应你。” “好,我等你归来的好消息。”话毕,阿努丹便骑马离开。 营长见阿努丹走远,对珏隐说:“珏隐,你真的要去雪狼谷吗?那里野狼成群出没,很危险的,我们一群人都难以对付,你一个人恐怕...” “我不能让你们因我而受到责罚。”珏隐依然淡定自若,随手牵来一匹马,飞奔而去。 营长心里惴惴不安,对一旁的士兵说:“快去通知公主。” 第15章 雪狼谷之遇 而此时,蝶城跟随父亲的商队从和硕特返途,他们除了将中原的丝绸、陶瓷和首饰贩卖至此外,主要目的还是要大量进购此地的香料、牦牛皮制品,以及红景天、高原丹参、冬虫夏草、青海枸杞等名贵药材。现在正值新茶上市季节,尹万钧一般会绕远至四川,进购四川茶叶之后,才返回京城。 尽管一路疲惫,蝶城却心情大好:“爹,幸好我们按时交货,此次出行也算圆满完成。” 尹万钧仍眉宇紧锁,四目环视,眼中满是警觉:“虽然交易顺利,但是返途路上劫匪很多,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蝶城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倏而,几只惊鸟从树林深处飞出。 “不好!”尹万钧警惕起来。 蝶城笑道:“爹,就几只飞鸟,看把你吓得。” “你懂什么...”尹万钧话还未完,只听一片嘈乱的马蹄声纷至沓来,顿时,黄沙漫天四起。尹万钧紧紧拉住蝶城,和随行伙计将马车围成一圈,掏出利刃,神经紧绷,随时准备应战。 黄沙消散,一群蒙面土匪已将他们里外围困,尹万钧护卫蝶城,其他伙计持刀和土匪火拼起来。蝶城眼见一土匪想要从身后偷袭尹万钧,她随手捡起一根木棒,卯足力气抡向土匪,土匪只是身子微侧,便躲过木棒,“小妞儿,跟了我吧。”土匪挑逗着拥向蝶城,蝶城大叫着闪躲。尹万钧冲到蝶城前面,挥刀与土匪较量。蝶城趁机扬起一把沙土,撒向土匪的眼睛,尹万钧趁机横刀刺穿土匪胸膛。土匪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尹万钧怕他们此劫难逃,决定自当掩护,让两伙计带蝶城离开。蝶城当然舍不得丢下父亲,情急之下,也是无可奈何,尹万钧恨下心肠,重重一拳将蝶城打晕过去,示意伙计赶快带她离开。 两伙计架着蝶城一路逃亡,蝶城清醒过来,他们已经走了很远,完全失去了方向。“我爹呢?”蝶城惊然质问。 “大小姐,你爹他...” “我爹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不行,我要回去找他。”蝶城发疯似的寻求出路,可是天色渐渐暗淡,四处冰天雪地,白雪皑皑,完全无法辨识去向,“这是哪里啊?” 一说:“大小姐,老爷做生意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一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现在,我们应该想想自己的出路,刚才我们只顾着逃亡,不记得走到了哪里,这里真的很冷。” 另一说:“是啊,这里冰天雪地,与山下好似两个季节,到底是哪里,不会是...”话未毕,只听一声“嗷”叫,进而嗷声四起,响彻整个山谷,回荡不绝。“这里不会真的是雪狼谷吧。” 三人立刻绷起神经,凑成一团,惊恐地环视四周。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蝶城貌若泰然,强装镇定,也难掩浑身颤抖的恐慌。 三人手挽手谨慎地向前探路,一点未知的声响都能令他们打起冷颤。不知走了多久,蝶城忽然感觉奇怪:“哎,为什么这里看着这么熟悉?不对呀,我们刚才来过这里。” 一伙计说:“不能吧。”但环视四周的环境,确实如此,“见鬼了,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蝶城指着雪地里的一块大石头说:“你们看那怪石,不就一直堆放在那里吗?” “啊,我们迷路了。”一伙计近乎崩溃地叫喊着,“这一晚上如果我们都困在这里,不被野狼吃了,也会被冻死的。” “啊,要死了!爹啊,娘啊!”另一伙计遂即痛苦哀嚎起来。 “不要吵了!”蝶城枭视四顾,隐约中好似听到怪异声音传来,“你们听。” 两伙计立刻闭口倾耳而听。 凄凉的月光映照在坚冷的寒冰上,一股股寒霜之气腾然四起,犹如摄人心魂的厉鬼吐露而出的戾气,令人心头颤动。气氛愈发凝重,一丝细风拂过,随风而落的一片雪花都好似一颗铅球般重重击落在三人的心底,蝶城预感到一股杀气在向他们渐渐逼近。猝然,黑暗中耀过一束绿光,三人身体绷硬的像石头一样,紧紧倚靠在一起,“啊!”伙计一声尖叫,另一伙计立刻捂住他的嘴。这一声惊叫不要紧,一道道绿光刺透黑夜,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那一双双闪烁着绿光的狼眼,冷比坚冰,阴鸷凶残,令人胆寒至极。三人身体僵硬的好似已经与冰地凝结在一起,后退的每一步都能听到坼裂断骨的厮磨之声。狼群步步紧逼,不断向他们身前涌动。三人已彻底无计可施,心如死灰,只能拔腿而跑。狼群迅速扑上,两伙计誓死护卫蝶城,任凭尖锐的狼牙咬穿他们的皮囊,撕裂他们的脏腑,成为野狼口中美餐。紧随之后,野狼紧逼蝶城,蝶城浑身颤抖,已无力后退,瘫软在地,随手捡起一根树枝,闭目尖叫着胡乱挥舞,一切听天由命。 “嗷,嗷...”,野狼叫声如此凄惨,完全没有刚才的雄浑豪迈。蝶城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位头戴黄金面具的男子和狼群厮杀在一起,男子身手矫捷而稳健,迅速将领头之狼制服,挥舞起火把,狼群虽然怯畏躲远,但依然不肯离去。 蝶城凝视着男子,黄金面假在月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芒,顿时心头泛起阵阵涟漪,刚刚的惊慌和恐惧一扫而光。珏隐迅速将蝶城拉起,蝶城毫无防备的涌入他的怀里,默默注视着那双明澈的双眸,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令蝶城心潮腾涌。珏隐举着火把,拥着蝶城向后退却,狼群缓缓跟随。此时,珏隐和蝶城已经逼近崖坡,退无可退,双方僵持不下,待狼王恢复体力,舒展筋骨,狼群裂眦嚼齿,蓄势待发,只听狼王一声长嗷,狼群向珏隐和蝶城飞扑而去,二人滚落崖坡。 “啊!”蝶城挣开沉重的双眼,浑身酸痛好似骨架振裂一般。 珏隐淡淡一语:“你醒了。”继续在旁边烧火。 “我还没死!”蝶城这才反应过来,确幸无比。 珏隐指指洞顶的缺口说:“我们是从那个缺口掉落到山洞的,正好落在了雪堆上。” 蝶城起身舒展筋骨,发现身上披盖的是珏隐的衣服,只感一股热流喷涌全身,脸羞红得滚烫,沉默半晌,才幽幽开口:“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吗?” “夜晚狼群出没,恐怕不是你我之力可以抗衡,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天亮再出去吧。” 蝶城凑过身问:“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珏隐。” “哦,珏隐,我叫蝶城,对了,你家住在哪里?你来这里干什么?”蝶城连连发问,虽然看不到珏隐面具下的表情,但只见他那一双冰冷淡然的双眸,蝶城意识到自己可能话太多,只好乖乖闭嘴。 蝶城蜷缩在火堆旁,依然冷得浑身颤抖,再看看珏隐,虽然毫无表情,也难掩微微冷颤的身体。她将身上的长袍披过一半给珏隐,“不用。”珏隐羞怯地躲开。蝶城强行将长袍披过去,勾住珏隐的肩膀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害羞,你还怕什么。”珏隐只好顺她之意,两人就这样簇拥在一件长袍之下,度过了整个夜晚。 一束晨光从洞顶闪耀而至,突然而来的笛声将二人震醒,珏隐猛然起身,抽出利刃,保持警惕。蝶城却泰然自若道:“不要紧张,这是我们联络的信号,是我爹来找我了。” 蝶城和珏隐出了山洞,蝶城站上山坡,吹响手中的木笛。 尹万钧闻着笛声,带领剩余不多的几名伙计,赶至山洞外,塔娜公主居然也和他们在一起。蝶城见到爹爹激动不已,泪水夺眶而出,紧紧和他相拥:“爹,你没事就好,我都要担心死了。啊,爹,你受伤了,严不严重?”蝶城托着尹万钧受伤的胳膊,关切万分。 尹万钧说:“爹没事,多亏了这位姑娘的帮助,我们才能摆脱土匪。” 蝶城上前对马上高戴帷帽遮面的塔娜作揖:“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塔娜只是淡淡一笑,眼睛全在蝶城身上披盖的长袍上。 珏隐上前参拜公主:“公...” 塔娜并不想暴露身份,便抢话问:“你们两人?” 蝶城这才反应过来,将长袍扔还给珏隐说:“姑娘不要误会,我昨天晚上遇到了狼群,是珏隐救了我,我们在山洞躲了一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蝶城完全不在塔娜的视野之中,她的眼里只有珏隐,她关切地注视着珏隐问:“珏隐,你没受伤吧。” 珏隐摇摇头:“我没事。” 塔娜对尹万钧说:“既然你的女儿找到了,这里也不安全,你们就尽快赶路吧,”她抬手指指东方,“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去,出去之后应该就到了四川的地界。” 尹万钧作揖道:“再次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珏隐随塔娜的马队离开,蝶城注视着远去的珏隐,珏隐回头看看蝶城,直到公主的队伍彻底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山之中。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激荡在蝶城心间,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也许夹杂着淡淡的温暖,在她脑海中掀起重重幻影,时时挥之不去。 “蝶城,我们赶路吧。”尹万钧再三催促,蝶城才跟随父亲离开。 第16章 大盐商之死(1) 金灿灿的余晖染红天际,洒落大地一片绯红,斜风轻拂,暖至人心。一路的千难万险,奔波劳累,尹万钧一行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成都府。城门外,尹万钧的至交好友——大盐商张克早已等候多时,老友相见,热切相拥。 尹万钧示意蝶城说:“蝶城,还不见过张伯父。” 蝶城作揖行礼:“张伯父好。” “这就是蝶城啊,果真和小时候一样,如花似玉,聪明伶俐。”张克对蝶城夸赞不已。 “张伯父过奖了。”抬眼间,蝶城注意到张克皮肤发黑,眼脸下垂,很没精神,手臂和脖颈上出了很多红疹,他一直用手抓挠。 路上,他们正好与知府相遇。张克将尹万钧引荐给知府,知府客气回应后,便疾步离去。 蝶城略有好奇问:“这里的官员都如此亲民吗?” 尹万钧解释说:“蝶城,你张伯父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大商人,家财万贯,这里的税收很大一部分都要仰仗他,知府见了自然会谦让几分。我尹某能有今天,多亏结识了张兄这一知己呀。” 张克一笑:“尹兄真是客气了。” 回到张府,张克已经备好一桌丰盛的美酒佳肴。入席,尹万钧举杯相敬:“张兄,尹某敬你一杯。”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头痛的厉害,以水代酒。”落幕下,张克脸色映照的更加憔黑。 “好,那我先干为敬。”尹万钧一饮而下。 张克随口问道:“尹兄,不知你们一路是否顺利,为何就带了这几人随行?” 提此,尹万钧不禁一声重叹:“唉!说来话长,从和硕特返回途中,我们本来想走近道入川,谁知经过雪狼谷附近遭遇了土匪,幸得一位姑娘相救,才幸免于难,虽然没有钱财损失,但失去了几位随行兄弟。” 张克也随语微蹙眉头:“我做生意这么多年都不敢经过雪狼谷,你们能从雪狼谷活着回来实乃万幸,尹兄不要难过,大难不死应该好好庆贺呀,一定要多喝几杯。” “好!”尹万钧再次举杯大饮。 蝶城看着满桌佳肴,肚子咕咕作响:“好饿呀!” “哈哈,蝶城,吃吧。”张克笑道。 蝶城饥不择食,大快朵颐,尹万钧眼神示意她注意吃相,蝶城也只是嬉笑着,满不在乎。张克也算喜欢蝶城的性格,和尹万钧举杯痛饮,满场谈欢。 酒足饭饱之后,张克便安排他们去客房休息,自己也回了房。尹万钧知道蝶城来到新地方,肯定处处新奇,早就在她门外守候。“干什么去?”蝶城刚刚溜出房门,就被尹万钧抓个正着。 “爹,你怎么还不休息啊。”蝶城尴尬转身。 尹万钧质问:“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我就想出去转转。”蝶城满脸哀苦。 “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了事该怎么办,赶快回去睡觉。” 蝶城见尹万钧一脸严肃,只好无奈地滚回房里,吹灭蜡烛,躺在床上,随便踢几下被子说:“好啦,爹,我睡了,你可以走了吧。”她都猜到尹万钧定会在门外迟迟不走。 尹万钧无奈一笑:“好啦,你赶快睡吧。”遂即回房。 蝶城躺在床上,屏息凝神,倾耳而听,听到父亲渐渐走远的脚步声,悄悄起身探到门前,谨慎地拉开一条缝隙,侧目窥望,看父亲房间灯烛已熄,便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她东走西逛,绕过长廊,仍不见出口,不由感叹:“这张府也太大了吧,怎么出去呀。”正焦虑时,一人匆匆而过,和蝶城迎面相撞,蝶城趁机拦下他问:“请问后门怎么走?” 那人头也没抬,指指北面门口,慌忙离开。蝶城虽感那人奇怪,但什么也阻挡不了她出游的心情。 来到闹市,街头巷尾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蝶城触目兴叹:“啊,我原本以为只有京城的夜晚才这样热闹,原来这里也很好玩。”蝶城东逛逛、西看看,到处充满着新奇。 “哇,好漂亮的簪花。”蝶城拿起首饰铺的一枚簪花欣赏着。 “姑娘,你真有眼力,这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芙蓉簪花。”小铺老板回道。 “好,这支我要了。”蝶城掏出钱袋交钱。 街边行乞的小乞丐看到她鼓鼓的钱袋,上前说:“姑娘,行行好吧。”蝶城看他可怜便掏钱给他,没想到乞丐抢了钱袋撒腿就跑,蝶城大喊“抢钱呀!抢钱呀!”,急起直追。 追至十字路口,一方路口横向冲出一辆疾驰的马车,蝶城来不及闪躲,眼看就要与马车相撞,一男子飞身相救。蝶城只惦记着钱袋,没来得及感谢,就继续追赶小乞丐,落下了刚买的芙蓉簪花。男子想叫住她,可是围观的人太多,蝶城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 “皇...”男子的随从追赶上,话还未开口,男子瞪眼相向,将他拉至一边。 随从见四下无人,悄声道:“皇上,你刚才可吓死我了。” “太傅,我给你说过了,叫我黄四爷。”皇上斥责道。 “是,黄四爷。”太傅只能顺从,“黄四爷,我们赶快回客栈吧,这里鱼龙混杂,我们是微服出行,没人保护,如若出了意外,老臣可担待不起呀。” 皇上看看手里的簪花:“这...”再看看老太傅执拗的眼神,“好吧。”便随太傅而去。 夜已至深,蝶城败兴而归,“太倒霉了,怪我那么好心施舍你,还抢我钱袋,钱没追到,还差点被马车撞,”蝶城边走边发着牢骚。忽然,她停下步子,远眺张府门口,为何会有那么多官兵?定睛一看,只见官兵抬出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随后尹万钧和随行伙计都被押了出来。“爹?”蝶城大感惊讶,本想上前探明究竟,回头又想,还没弄清事情始末,我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于是她躲到墙根后,眼看着尹万钧被官兵押走。 —— 清晨的客栈里,皇上正在吃早饭,太傅进来禀报:“黄四爷,昨天晚上大盐商张克被人杀了。” “哦?凶手找到了吗?”皇上放下手里的油条。 太傅回:“据说是张家的尹姓客人干的,张府现在被封了,知府正在彻查此案。” “张克被杀,这在成都可是一件大案呀。这张家不仅是成都最大的盐商,还是这里最大的货商,丝绸、茶叶统统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可以撑起成都府半边天的人物就被一住府之客杀害了?”皇上疑问。 太傅摇摇头说:“现在还不好判断。” “走,出去转转。”皇上吃饱饭,精神十足。 此时,蝶城落魄地游荡在大街上,身无分文,无依无靠,自言道:“张伯父死了,爹被抓了,张府回不去了,本以为出来做生意有多好玩,真没意思。”她摸摸咕咕叫的肚子,不禁顾影自怜。 皇帝和太傅在街上闲逛,皇上看到蝶城的背影,一眼就认出。他便对太傅说:“给我点钱。”太傅掏出钱包,皇帝直接抢了过去,眼睛直直盯着蝶城,生怕她离开视线:“你回去吧。” 太傅说:“皇...黄四爷,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得时刻跟着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老跟着我干嘛,再说了我也会武功,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行,我还是跟在您身边比较稳妥。” 皇帝怒目而视:“这是命令,你想抗旨吗?” “遵...遵命。”太傅轻叹一声,转身踏出几步,扭头想跟踪皇上,见皇上早识破他的小伎俩,只能乖乖离开。 皇上见太傅走远,悄悄跟上蝶城。蝶城看到包子铺刚出炉的热腾包子,口水直流,小二问:“姑娘,买不买呀?” 蝶城舔舔干瘪的嘴唇:“拿两个。” 小二给她包好,笑脸递上。 蝶城一口吞下一个,小二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两个两文钱。”蝶城将包子硬塞进嘴里,向小二尴尬一笑,拔腿就跑。小二刚想去追,只见眼前亮出一大锭银子,皇上说:“算我的,把这些也都包起来。” 皇上提着包子追赶蝶城,发现她躲在角落里,浑身颤抖着默默抽泣。皇上缓缓走上前,将包子递给她,蝶城完全没有过多思虑,拿起几个包子便塞进嘴里,顿一顿才想起递包子的人。她抬头,指着皇上,尽力吞咽嘴里的包子,脸憋得通红:“你...”蝶城噎得不行,皇上给她端过茶水,她喝下才开了口:“怎么看你那么眼熟?” 皇上拿出芙蓉簪花,蝶城接过说:“哦,我想起来了,昨天光顾着追小乞丐,原来是你救了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皇上笑笑说:“举手之劳。” 蝶城说:“昨天你救了我,今天又给我买包子,我们也算认识啦,我叫尹蝶城,你怎么称呼?” “叫我皇...黄四就行。”皇上说。 “王四?” “王四,不是黄四,不,是黄四。”皇上顿时捋不直舌头。 “哎呀,管他黄四,王四,嗯?就叫你大叔得了。” 皇上顿感一惊:“大叔?” 蝶城毫无顾忌地拍拍他的肩膀:“是呀,你也一把年纪了,大叔不是正好吗。” 皇上忍俊不禁:“好,好,大叔就大叔吧。哎?我看你昨天不是挺有钱的吗,钱袋没追到就落魄成这样子?” “唉,别提了,我爹昨天晚上被抓进监狱了。”蝶城顿时满面愁容,但看到皇上惊讶的表情,感觉不应随意向别人透露,急忙解释道,“没...没什么,你别多想。” 皇上好奇地问:“你刚才说你叫尹蝶城,你父亲昨天晚上被抓了,不就是...”话未毕,只见一群官兵在街上四处搜捕蝶城,蝶城顿时手足无措,皇上见机抄起旁边的箩筐,遮盖住蝶城,自己坐在箩筐之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待官兵走后,才放出蝶城。皇上拉起蝶城说:“这里说话不安全,你跟我来。” 蝶城惊魂未定,没反应过来,已被皇上拉至河边一僻静的小亭子里。皇上对蝶城说:“这里很安全了,你说说你爹的事情吧,有什么实情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你替我做主?”蝶城半信半疑。 皇帝只怪一时嘴快,急忙解释:“不,不,我们一起去找知府,让他替你做主。” 蝶城坐下来,眼神迷茫而慌乱地眺望着远方,长叹一声:“唉!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明明是张伯父接待的我们,和我们吃饭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吃完饭就让下人带我们去客房休息,谁知没几个时辰他就死了,幸好我出去游玩,否则连我也会被抓进大牢。” 皇上说:“可是我听说官兵是在张克死亡的书房里抓到的你爹,当时官兵进去,正好看到张克倒地身亡,你爹就站在那里。” “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我爹会在那里,我出来时明明他已经回房睡觉了,”蝶城紧蹙眉头,冥思苦想,“但我敢肯定绝对不是我爹干的,我爹就是个生意人,我平时在家里惹点事,他都要教训我好一顿,说什么生意人只求钱财和平安,其他与我们无关的事情不要做也不要管,他不敢杀人的,而且他也没有理由杀人。再者说,官兵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并能赶到张伯父遇害的书房呢?”说到这里,蝶城想起刚见张克时观察到他的异常之象,思忖片刻,直起身,自言道:“不对,不对,告示上说他是被重物击打致死?” “什么?”皇上疑问。 蝶城回过神道:“没什么,我想去停尸房看看张伯父的尸体。” “停尸房可不好进去,况且官兵现在都在抓你。不过,张府貌似可以偷偷进去看看。” “那也好,先去那里找找线索。” 第17章 大盐商之死(2) 凌晨时分,皇上和蝶城偷偷翻墙进入张府,来到张克的书房。书房已然混乱不堪,血迹斑斑,书桌和书架有明显翻动的迹象。蝶城在厅堂仔细观察地上的痕迹,心想:这里有瓷器碎片和一片喷溅状血迹,地上的摩擦痕从厅堂到里屋,应该是张伯父爬行时留下的痕迹。厅堂的血迹重,里屋的血迹浅,说明张伯父应该是在厅堂被人用瓷瓶袭击,但是并有没有当场死亡,他见到凶手在书架上翻找,试图爬过去阻止,然后死在了那里?对,应该是这样。蝶城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生怕破坏了现场或错失重要线索。抬脚间,她发现地上有一片被踩烂的树叶,借助烛光仔细辨认,树叶并不常见,上面留有鞋印,应该是鞋底踩进来的,可能是张老爷的,也可能是凶手的,也可能是官兵的,不过也算是一个发现,她便拿出手帕包裹好,装进怀里。 皇上轻声问:“蝶城,有什么发现?” “都是些零碎的线索。”话到此,蝶城挺鼻而嗅,问皇上:“大叔,你闻到了什么吗?” 皇上摇摇头。 蝶城顺着气味嗅过去,正厅案几上摆放着一个小香炉。蝶城打开,拿起里面剩余的熏香,闻了闻,立刻感觉些许头晕。此时,有官兵声音传来,蝶城拿起熏香,和皇上悄然离去,情急之下皇上的钱袋掉在了地上。 离开张府之时,天已大亮,皇上请蝶城来酒楼大吃一顿。 “可吓死我了,我终于体会到了做贼的感觉。”蝶城依然心魂未定。 皇上笑不可仰,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她:“来,多吃点压压惊。” 蝶城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地吃个尽兴。皇上在深宫中见惯了举止端庄、体态优雅的娘娘妃子,看到蝶城的吃相忍俊不禁。 蝶城风卷残云般将饭菜一扫而空,摸摸肚子,擦擦油嘴,对皇上说:“喂,大叔,我又欠你一顿。” “客气,一顿饭而已,小二结账。” 小二过来说:“两位客官,二十两。” 皇上伸手掏钱袋,却没摸到,看看注视着自己的蝶城和小二,尴尬一笑。站起身,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幸好反应机敏:“啊,我好像还没吃饱,小二,你再给我们上个翡翠白玉汤吧。” 蝶城略惊:“啊?你还没吃饱吗?” “对,我确实没吃饱。”皇上窘迫一笑。 “好嘞,翡翠白玉汤一份。” 见小二离开,皇上凑近蝶城小声说:“我钱袋丢了。” “丢了?什么时候丢的?” “可能是丢在张府了吧。” “那你还点这么多菜。” 皇上使使眼色,示意一起逃跑。蝶城满脸不情愿,皇上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蝶城无可奈何,两人看小二和老板在招呼其他客人,趁机开溜。“你们两个还没结账呢!”小二一声呐喊,皇上和蝶城仓皇逃跑,小二带领店里的帮手急赶直追。 皇上和蝶城逃至一片小树林,见酒楼之人没有追上,才停下脚。两人倚靠大树气喘呼呼,头发和衣服凌乱不堪,相互而视,不禁捧腹大笑。 蝶城自嘲道:“我这段时日可是经历了太多过去没有经历的事情,人生也算圆满了。” “你的人生还长呢,”皇上长舒一口气,“走,我们去那边歇会儿吧。” 两人刚转身走出几步,迎面撞来一酒鬼,酒鬼大骂:“你们没长眼睛呀,老子就那么好欺负吗?谁都想欺负老子!” 皇上本想出手教训他,蝶城拦住,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将皇上拉到一旁:“大叔消消气,不要跟酒鬼一般见识。” 他们进到林中一座破庙,里面坐着几个乞丐,乞丐见他们邋里邋遢,定是落魄之人,也就没有上前乞讨。他们找空地坐下来,开始分析案情。 皇上问:“蝶城,你在张克书房里都有什么发现?” 蝶城掏出手帕,里面包裹着一片树叶和一块熏香,她说:“熏香中含有剧毒,据我观察,这种剧毒应该是从钩吻根部提炼而来,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 “钩吻?” “对,钩吻本身可以作为草药,可以和其他草药搭配煎服,也可以外敷,具有祛瘀止痛,杀虫止痒的功效,但是其植物本身具有毒性,尤其是根部毒性最强,可以提炼出汁液加入到熏香制作当中,就会变成一种慢性毒气。我第一次和张伯父见面的时候,发现他皮肤发黑,眼脸下垂,很没精神,脖子和手腕等□□之处有红疹,可能就是慢性中毒引起。而且他说最近经常头痛、胸闷、易困,应该也是这种慢性毒物所导致。从熏炉的残留来看,张伯父确实长久使用这种熏香,而之前残留的熏香粉末中钩吻的含量并不是很高,我拿的这块应该是最近才使用的,钩吻含量相当高,我闻了一下就明显感觉头晕。” 皇上又问:“那地上的血迹和瓷器呢?官府不是说重物击打头部致死的吗?” 蝶城摇摇头说:“不知道,毕竟还没看到尸体,不过从喷溅的血迹以及尸体摩擦存留在地面上的痕迹来看,死者受到击打后并没有立即死亡,仍然还能爬行一大段距离,说明凶手在对张伯父第一次击打之后,张伯父并没有晕过去或者死亡,还想爬过去阻止他。但是在一般情况下,小偷偷东西被发现,情急之下,若是用花瓶击打头部,以男性的力度,很可能会一击致命,至少会晕过去,更何况张伯父已经上了年纪,身体还很虚弱,应该很好对付,目前只能考虑小偷的击打力度并不是很大,而且我发现在他最终死亡的地方并没有遗存大量血迹,说明在此地小偷并没有对他进行再次击打。就目前来看张伯父是被小偷击打致死,还是死于慢性中毒,我也不能妄加猜测,还需要对张伯父的尸体检查才能确定。对了,你在书桌附近发现了什么吗?” 皇上说:“书桌和书架都有明显翻动的痕迹,但我敢肯定绝对不是财杀,因为书架上一些珍宝摆件都还在那里,凶手很可能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张克才会在受到重击后仍然坚持爬过去阻止他。” 蝶城点点头,此案仍然疑点重重。 “这叶子有什么用?”皇上拿过蝶城手里的叶子,忽然问道。 “就是一片被踩烂的树叶,应该是鞋底留下的。我听我爹说过,张伯父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甚至可以算有洁癖,他的家里只要稍微有点灰尘,他都会让下人立即打扫干净,他穿的衣服甚至一天一换。来成都前,我爹特地交代我不要弄脏自己的房间,所以这树叶应该不是张伯父的,要么是凶手留下的,也可能是官兵留下的,不过我之所以特别关注这片树叶,是因为这种树叶并不常见,我留心观察过,并没有发现哪里有这种叶子。”抬眼间,蝶城正巧发现当日抢她钱袋的小乞丐进到破庙里,小乞丐看到蝶城,撒腿就跑,蝶城起身大喊:“小偷,别跑!” 皇上健步飞上,一记擒拿手将小乞丐制服在地。蝶城拍拍小乞丐的头说:“想跑,这次可没那么容易。” 小乞丐苦苦哀求道:“姑娘饶命,好汉饶命!” 蝶城说:“把钱袋还给我。” “钱没了,都让我花了。”小乞丐无可奈何道。 蝶城搜遍他全身:“都花了?那可是五十两,你?”抬手想打他。 皇上阻止:“你让乞丐还你钱,还不如杀了他。”拿过蝶城手里的叶子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叶子吗?” 蝶城不屑地说:“他一个小乞丐能知道什么?” 小乞丐拿过树叶,仔细辨认说:“这是波罗花的叶子呀。” “波罗花?”蝶城和皇上异口同声道。 “是呀,就长在那边的山上,很多的。”小乞丐指指东边的山头说。 皇上问:“除了东边山上,哪里还有?” 小乞丐想想说:“没有了吧,这种花本来就挺少的,反正城内城外各处我都走遍了,鸡鸭鱼肉没吃过,这花花草草饿了还能垫上两口,也不至于饿死。” 蝶城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挥手示意道:“行了,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了。” 小乞丐悠然离开。 他们顺着小乞丐所指的方向来到东边的山坡上,山坡上确实稀稀疏疏的生长着几株菠萝花,漫然四顾,只见不远处油光碧绿的大叶丛中托举出朵朵红艳夺目的大花,好似一簇簇腾燃不息的火焰。 “就在那里。”蝶城指向山坡上一处长满菠萝花的小院子。 来到院外,门没有上锁,“有人吗?”蝶城推门而入,只见一瞎眼婆婆走出来:“你们找谁?” 蝶城迎上去问:“婆婆,这里就住了你一个人吗?” 老婆婆回:“我还有个儿子,他刚出去了。” 皇上问:“那你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老婆婆摇摇头说:“不知道,他每天都没有准时回来过。” 蝶城问:“你儿子是做什么的?” 老婆婆依然摇摇头:“不知道,儿子也没说过,我老了也不想多问,你们找我儿子有什么事吗?” 蝶城回:“哦,没什么事,那就不打扰了。” 他们从院子里出来,皇上问蝶城:“我们要在这里等吗?” 蝶城说:“这附近也没其他人家,婆婆家里酒味儿那么大,很可能就是我们刚才遇到的酒鬼,我刚才一直觉得他好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一定与张伯父的事情有关。” “假如刚才那酒鬼就是杀害张克,去张府偷东西的那人,那给张克放钩吻熏香的人又是谁呢?”皇上百思不解。 蝶城摇摇头说:“我们要想解开答案,必须要去停尸房检查张伯父的尸体,但是现在怎么才能进去呢,那里戒备森严,不像张府翻墙就可以进去。” 皇上略有犹豫,说:“蝶城,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蝶城还来得及询问,皇上已经跑远。 第18章 大盐商之死(3) 知府带兵对张府严密封锁、仔细搜查,片刻后,官兵报告:“大人,在书房中找到一个钱袋,之前房间里并没有。” 知府接过来仔细端详,自言道:“这可不是一般人用的钱袋呀!”他问官兵,“尹万钧的女儿找到了吗?” “还...还没有。” “一群草包,一个小姑娘都抓不住,”知府勃然大怒,“我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搜遍全城每一个角落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千万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坏了我们的大事。” “是。” 此时,一酒鬼在门外争吵着非要进去,官兵拦下他,那人闹得更欢。知府挥手示意让他进来,问:“你又来干什么,不是给过你钱了吗?” 酒鬼脚部踉跄:“明明...明明是你让我来这里偷东西,现在人死了,给我那么点钱,你们打发要饭的吗?我要给我娘治病,钱不够,你得给我。” 知府将他揪到身边,忍着他浑身恶臭的酒气道:“你要知道,我只是让你来偷东西,可没让你杀人。” “人不是我杀的,我下手不重,只是把他打晕过去,是他自己死的。” 知府恶狠狠地瞪着他,瞠目切齿:“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这些年忠心替我办事的份上,才保全你,找尹万钧替你顶罪,别不知好歹,识相的赶快滚。” 酒鬼一口带着酸臭酒气的吐沫喷向知府,知府大怒:“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官兵压制住酒鬼,将他抛出门外。 一官兵在知府耳边轻声说:“大人,他知道的太多,要不要把他除掉?” “现在皇上正在来成都的路上,刚才有人传来口信说皇上很可能已经提前赶到。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人,等到天黑,找个没人的地方,记住,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知府吩咐道。 “是,大人!” 知府再次拿起手中的钱袋,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 落幕将至,夕阳暖暖,蝶城毫无心思享受这静谧的晚霞时光,在树林里焦急地等候大叔。眼见皇上气喘吁吁赶回,背着的小包袱里除了仵作的工具外,还有两套衣服和一块腰牌。 蝶城拿过腰牌一看,居然是知府衙门的腰牌,不禁疑惑:“大叔,这腰牌你是怎么拿到的?” 皇上说:“先不要问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楚,趁着现在是吃饭时间,监管最为松懈,我们先混进去,查案要紧。” 蝶城见大叔对这个案子比自己还上心,虽然感觉大叔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但事情紧急,只好不再过问,快速换上仵作的衣服。 他们来到离衙门不远外的停尸房,看守的捕快都在里屋吃饭,一捕快出来问:“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皇上说:“我们是奉知府大人之命来检查张老爷尸体的。” 捕快对他俩上下打量一番:“之前不是赵仵作检查过了吗?” 皇上说:“知府大人说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决,赵仵作今天身体不舒服,让我们再来好好检查检查。”他掏出腰牌给捕快看,捕快便挥手让他们进去。 二人来到停尸房,看着牌子找到张克的尸体,掀开白布,一股浓重的尸臭扑面而来,皇上掩鼻屏息,后退数步。蝶城知道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检查尸体,也不顾其他。她细细查看死者头部的伤口:“伤口在头部右侧,不深,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头骨,而且伤口淤血颜色较深,应该是死前受伤,这种伤并不致死,最多晕过去。” 皇上问:“不是重物击打致死,那就是熏香的毒性发作?” 蝶城没有明确作答,依然按照自己的步骤分析:“衙门公示上说张伯父是在子时被发现,被发现时刚刚死去,但是根据头部伤口的溃脓情况来看,应该是在死前一到两个时辰,也就是当我刚出张府的时候,”蝶城忽然想起她出府时撞见的那个人。 “你想到了什么?” “我刚出府的时候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就是从书房那个方向走过来的,他一直低着头,神色匆匆,”蝶城略有思索,大醒,“对,他的右手受了伤,之前我们在树林撞见的那个酒鬼,他的右手也有伤口,他们应该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现在可以肯定是他打伤的张克,但是并没有把他打死,只是打晕过去,当他醒来后发现凶手正在翻找东西,爬过去阻止,然后死在了那里。” 蝶城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而且凶手右手受伤,来偷东西正巧被张伯父发现,情急之下用左手拿起花瓶,两人正面相对,花瓶击中张伯父头部右侧。但是由于左手很难用力,所以并没有致命,只留下一个小伤口。” “那张老爷晕过去,他也可以多次击打令其致死呀?” “是,这就是问题所在。张伯父身上除了有向前摩擦的擦痕,并没有其他受伤的痕迹,那凶手可能根本就没想索张伯父的性命,只是来偷东西。” 皇上仍有疑问:“可是那酒鬼家里很穷,对张克书房里的珍宝却视而不见?” “那只能说明他是受人指使来寻找什么。” 皇上点头赞同:“我也是这样认为,现在可以确定张克致死的原因应该就是含有钩吻的熏香了吧?” “可现在的疑点是为什么张伯父那么长时间吸收钩吻之毒都没事,偏偏就在离凶手击打他差不多的时间死去呢?”蝶城继续端量张克的尸体,“他皮肤发黑,嘴唇青紫,瞳孔散大,口腔内齿龈出血,还有伴有白色泡沫,这是中毒窒息的症状,但并不像单纯吸入毒气所致,我猜想可能服用某种有毒的食物导致。” “你是说被人下毒?” 蝶城回:“很可能是,这需要解剖。” 皇上探探屋外的捕快说:“那你抓紧时间。” 蝶城对张克尸体进行解剖,皇上为她把风,焦急等待结果。 “从胃里食物残留来看,食物已经消化至大肠,这段时间需要一到两个时辰,从发现他尸体的时间推算,这就是说张伯父是在遭受击打之后一个时辰后才死去,和我们之前推理的一样。”蝶城仔细翻看尸体脏腑,“他的肺部肿胀,伴有白色泡沫,胃部糜烂,确实是食物中毒的表现。”她从尸体胃部提取出几粒细小碎渣。 “这是什么?” 蝶城仔细辨认后说:“这是川楝子!对了,就是这样。” “快说。”皇上亟不可待。 “川楝子能够抑制呼吸,再配合含有大量钩吻的熏香,可以加重呼吸衰竭,最近张伯父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两样加起来一定会起到致命的效果,而且他们一起发挥作用的时间应该就是服用后一到两个时辰,与张伯父死亡时间恰好吻合。” 皇上恍然大悟:“那就是有人在张克饭里下毒,这人应该就是他府里的人干的吧?” 蝶城说:“当天晚饭我们是和张伯父一起吃的,张伯父吃得很少,不敢保证他睡前没有吃过其他食物。一个人既可以更换张伯父寝卧的熏香,又可以随时为他端送食物,此人应该和他很亲近。” “我们现在应该回去找那酒鬼,然后再调查张府里的人。” “嗯!” 二人悄悄溜出停尸房。 —— 打斗之声从山坡传来,蝶城和皇上警觉起来,他们闻声悄悄靠近茅屋,只见酒鬼和几名黑衣人纠缠在一起,瞎眼婆婆瘫倒在地,惊惧地叫喊着。蝶城冲过黑衣人,将老婆婆搀扶到一旁。皇上纵身而上,持住向蝶城劈砍而来的尖刀,健步转身,刀锋一挑,向另一冲过来的黑衣人脖颈挥去。黑衣人集体攻向皇上,身负重伤的酒鬼借机踉跄逃亡。皇上掩护着他们,对蝶城喊道:“蝶城,你带着他们快走。”蝶城对大叔放心不下,皇上再三催促,蝶城只好狠下心,搀扶着他俩从屋后山坡逃离。 片刻之后,皇上俨然精疲力竭,黑衣人却战斗力十足,毫无懈怠。眼看皇上已无力抵挡之时,知府带领官兵赶至此地。皇上本以为绝处逢生,没想到知府却下令士兵将他擒住。皇上不断反抗,知府夺过士兵手里的弓箭,满弓张弩,一支刃箭如流星般飞射而去,“啊!”一声惨叫回荡山间,蝶城挡在了皇上面前。 “蝶城!”皇上悲愤嚎啕,顺时狞髯张目,雷嗔电怒,随手抄起地上一把尖刀,一声大喝,向知府砍去。只奈知府人多势众,将皇上紧紧束缚,再无还手余地,皇上注视着血泊中的蝶城面色苍白憔悴,愧疚难当。 “大人,太傅一行已经赶到城里。”探子向知府禀告。 “皇上呢?”知府问。 探子摇摇头。 “继续打探,”知府瞅瞅皇上和蝶城,“把他们两个先关起来。” 知府带兵匆匆离开,蝶城和皇上被关进了山上的一间小黑屋,外面有官兵看守。 月光凄冷,似披上一层寒霜。满目漆黑的小屋内,透过木板的几丝光亮映照着蝶城惨白的面庞,渗渗惊惧。皇上怀抱着负伤的蝶城,用体温为她传导余热。 蝶城虚弱无力地张开口:“大叔,我...我想起来了,我刚来成都府的时候,在知府身边看见过那个酒鬼,刚才他也承认是知府让他去张府偷东西的,只可惜我们发现的太晚了。”蝶城咳出一口鲜血。 “不说了,不说了,蝶城,你一定要坚持住,相信我,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皇上看着憔悴不堪的蝶城,心痛万分,只能不断鼓励她,让她坚强。 蝶城摸出衣服里的芙蓉簪花,塞到皇上的手里,尽力挽起一个微笑:“大叔,谢谢你帮助我调查案件,我无以为报,这簪花送给你吧。” “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你要挺住。”皇上紧紧握着簪花,眼眶已通红。 第19章 大盐商之死(4) 知府急疾赶回衙门,正巧与太傅一行在路口撞面,知府强装镇定,上前迎接:“下官参见太傅大人,不知太傅大人提前一天赶到,有失远迎。” 太傅问:“夜已深,知府大人为何带兵在此?” “听手下来报,太傅大人已经赶到城里,特地来此迎接,因为仓促来不及准备,不能为大人接风洗尘,下官有罪。” 太傅干涩一笑:“不碍事。” “太傅大人,不知皇上此时身在何处?不是说皇上的军队明天才能到吗?” 太傅略有犹豫道:“哦,皇上命我提前赶来安排安排,明日皇上自然就会赶到。” “皇上亲临,乃我成都府荣耀之至,怎敢劳烦太傅大人亲自赶来安排,我们早已为皇上打点好一切食宿。夜深露重,旅途奔波,还请太傅大人先去皇上的行宫休息吧。” 太傅说:“不用了,我们暂时居住在城外的龙阳客栈。君未入住,哪有臣先住的道理,千万不能失了礼数。等明天皇上到达,我们便随皇上一起入住行宫。” “也好,也好,那太傅大人早点回去休息。” “好!” 知府的兵马给太傅的兵马让道,眼见太傅出城,这才安下心来。 探子前报:“大人,刚才太傅确实在四处找人。” “难不成?”知府心里犯了嘀咕,“不好!”他立即召集手下:“快跟我走!” 此时,太傅带兵绕路进山寻找,想起当时皇上找他要腰牌和仵作工具时的情景,皇上告诉他说,如果天黑前回不去,就带兵去停尸房找他,找不到就去城南树林的茅草屋。 太傅心如火焚,催促着士兵一路小跑,他们赶至树林的茅草屋时,只见一片狼藉,有明显打斗痕迹,但却人去楼空。太傅焦急万分,嘴里嘟囔着:“皇上,你可不能出事啊!” “太傅大人,屋后发现血迹。”士兵报告。 太傅立即带人顺着屋后的血迹寻找,沿着山路一路追查。 —— 小黑屋内,皇上紧紧簇拥着蝶城静等太傅营救。“蝶城!蝶城!”皇上见蝶城闭上眼睛,大声喊叫。 蝶城努力挣开双眸,勉强开口道:“大...大叔,我还没死呢,我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我可不能死。” “蝶城,你一定要坚持住,”皇上声音已然沙哑憔悴,“你有什么愿望,告诉我,我都能帮你实现。” 蝶城挽起一个惨白的微笑:“你以为你是皇上啊,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我答应你一个愿望,只要我能办得到,我通通都答应你,相信我。” 蝶城只当打趣:“好,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语气坚定十足。 蝶城伸出小拇指:“拉钩。” “啊?” “拉钩盖章之后才生效,我可不信你们那些驷马难追的誓言。” “好,”皇上学着她的样子,和蝶城小拇指勾在一起,“盖章生效,大叔我说一不二,说吧,你有什么愿望?” “嗯...”蝶城思考着,“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皇上说:“好,不着急,慢慢想,等出去了,养好伤,再告诉我。” 蝶城傻傻一笑。 —— 只听一声惨叫从山腰传来,太傅心头一揪,像被烈火灼烧一样燥乱如焚。他带兵狂奔赶至山腰,见一老太婆扑在黑衣人利刃之上,一男人拖着伤口,疯癫般和他们厮杀在一起。太傅立刻命令士兵降服黑衣人,男人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太傅问男人:“你有没有看见一中年男人和一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经过这里?” 男人指着山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就...就在山顶的小房子里,快去救他们,是知府...”话未毕,晕死过去。 太傅亟不可待地赶往山顶,当他们到达小黑屋时,蝶城已经晕阙,皇上手握利刃,但无奈被士兵层层围合,知府夺过皇上手里的刀,凌空挥舞向皇上砍去,乍然,一支飞箭射穿他的手掌,利刃抛扔而去。 “你们都疯了吗,这可是皇上,你们想谋反吗?”太傅疯狂怒吼。 知府手下的官兵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知府已经确认他是皇上,横竖一死,只能破罐子破摔,他向士兵大喊道:“你们都别相信他说的话,皇上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他不是皇上,皇上明日才会赶到成都。” “他真的是皇上,”太傅掏出黄金令牌亮给士兵,“你们看,皇上令牌在此,你们还不快快放下手里的刀,别伤到皇上。” 士兵动摇了,他们慢慢放下架在皇上脖子上的刀。知府感觉大事不妙,想挟持蝶城做人质,还好皇上反应机敏,看出知府的意图,挥起利剑直直刺穿他的脊背,知府倒地而亡。 太傅向皇上下跪行礼:“参见皇上,老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众士兵纷纷丢下武器,向皇上行礼。皇上抱起蝶城,向山下飞奔而去。 —— 公堂之上,皇上大发雷霆,一声怒喝,台下跪着的数十名涉案官员无不胆战心惊。皇上翻阅从张府得来的半本账册,这里记载的都是成都府各级官员的贪污账目,不禁怒火中烧:“一个小小府郡居然可以贪污这么多银两,那随便拉出个京城官员难不成都能富可敌国了?全都拉出去,斩立决。” 官员嚎啕求情,皇上闭目长叹,失望之至。 士兵向皇上禀报:“皇上,城南河边发现一具尸体,是张府管家的。” “什么原因?” 士兵回:“跳河自杀。” 皇上冷冷一笑:“跳河自杀?一个知府,半本账册,牵引出了这么多人,这剩下的半本账册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人,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太傅问:“皇上,那现在怎么办?” “即刻启程回京。” 太傅说:“那这件事情还查不查?” “查,当然要查,张府管家下毒杀死了张克,而这半本账册就在张克手里发现,肯定有人指使。一个小小知府都可以这般为所欲为,看来要放长线钓大鱼呀,”皇上揉捏着账册,“这连整本账册的一半都不到,朕要看看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大人物给他们撑腰!”皇帝起身,踏出几步,停下来问:“蝶城醒了吗?” 太傅说:“皇上,您说的是昨天晚上那个姑娘吧,她还没醒,不过大夫说已无大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她?” 皇上略有犹豫,还是摇摇手说:“不必了,让她好好休息吧,哎?你说这个姑娘能不能加入新机营?” 太傅思忖道:“能力倒是有些,但毕竟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有能力就行,你回京城好好考虑考虑。” “是。”太傅回。 —— 客栈里,尹万钧一直在蝶城身边守护,蝶城慢慢醒来,尹万钧将她半扶起身,蝶城紧紧搂抱住他的脖子,泪眼朦胧:“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尹万钧轻抚着安慰道:“傻孩子,爹不是在这里吗,我们都没事了。” 蝶城倏尔想起:“爹,黄公子呢?” 尹万钧疑惑道:“哪个黄公子?” “就是和我一起查案的那人,是他救的你吗?” 尹万钧这才反应过来蝶城嘴里的黄公子指的是皇上,说:“哦,是,是他救的我。” “那他人呢,他没事吧?” 尹万钧说:“他没事,他救出爹之后就走了,所有的贪官也得到了应有惩罚,你就放心吧。” 蝶城欣慰道:“那就好,爹,我们回家吧,我很想娘和妹妹。” “好,我们这就启程。” 第20章 家家有难经 “姐姐,爹,你们回来啦!”蝶香远远望见父亲的车队,兴奋地挥手叫喊。 王管家和尹夫人上前迎接,蝶香难掩激动的泪水,“傻丫头,姐姐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蝶城帮她擦拭,两姐妹紧紧相拥。 王管家关切地问:“老爷,我听说你们这一路并不顺畅。” “不提啦,不提啦,能够平安回来也算万福。”尹万钧脸上已然憔悴不堪。 尹夫人搀扶他进屋,伺候他换上新衣:“老爷...”想说的话欲言又止。 尹万钧道:“有什么就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尹夫人眉头紧蹙:“这三年一次的选秀又要开始了,我们家好歹也在这八旗之列,而且蝶城也符合入选的条件,上边已经来人催了,让蝶城赶快去登记呢。” 尹万钧略怔,不免沉重一叹:“唉!这些事迟早要来,躲是躲不过去了。” “前些年,那些管理户籍登记的官员害怕人丁增加而难以催征加收的赋粮,故意帮助隐匿我们家的户口。去年,皇上下令严查户籍,我们家这才登记入册,刚刚登记,这事儿就赶来了。” “登记也罢,就怕招来不必要的是非。”尹万钧抿口茶,微颤的手难掩慌乱。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就不要担心了,眼下的事情要紧。” “选秀之事,你去告诉蝶城,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尹夫人点点头:“好。”便带门而去。 —— “啊?我真的要去参选秀女吗?”蝶城听到进宫选秀,这个在她脑海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概念,不免惊愕失色。 “皇命不可违呀。”尹夫人神色严肃略带忧虑。 蝶城见尹万钧出来,挽住他的胳膊说:“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万钧解释道:“自顺治帝始,每三年都要从这八旗女子中挑选出中意的少女作为后宫的妃嫔,想我们尹斋氏隶属于八旗之中的镶蓝旗,世代效忠皇上,保卫京城。想你玛法(清朝对爷爷的称呼),也就是你祖父尹正远当年位居正三品护军参领,抗阵杀敌,也曾立下无数功劳。” 蝶城疑问:“可是爹,后来你又为何从商了呢?不是不允许旗人经商吗?” “唉,只可惜你玛法死后,我跟错了人...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尹万钧一阵叹息,回味起往事,不禁心酸,“至于为何经商嘛,确实,当年大清入关严格规定旗人不得经商,后来先皇虽然对旗人经商设立了一定的限制,但那也只是限制我们不能贩卖牛马等家畜,不与汉人争利罢了。想当年我身陷困境,是你外祖父收留了我,我也就跟了你外祖父贩卖些瓷器、茶叶到边外,我们尹斋氏也就随了汉姓,改成了尹氏,一直隐于市井,与其他旗的交往甚少,但是旗人的身份也是登记在册的,还得按照规矩来。” 蝶城思绪有些混乱:“爹,这些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一旁的蝶香茫然地望着蝶城说:“我也不知道。” 尹万钧说:“当时我和你娘才刚认识,还没有你呢,更不要说蝶香了。” 蝶城顿时愁眉苦脸:“哎呀,那就是躲不了了,可我不想进宫,我听说只要进到皇宫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王管家插嘴道:“哎?大小姐,虽然进入皇宫确实没了自由,但就凭大小姐的资质,倘若能够被皇上看中,封个妃嫔,哪怕赏赐给王爷和贝勒,封个侧福晋什么的,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们家也跟着光宗耀祖啊。” 蝶城唏嘘不已:“这荣华富贵有什么好稀罕的,我就喜欢粗茶淡饭,然后每日陪在爹娘身边。” 尹夫人说:“是呀,这皇宫虽说是锦衣玉食,但是处处充满险恶,就蝶城这样的性格,先不要说得罪个大人物,就是得罪个太监宫女什么的也不得了呀。老爷,这蝶城毕竟是我们唯...大,大女儿,你真忍心让她去吗?” “可这历来就是旗人的规矩,我们也不敢不从,毕竟不是应付那些小官吏,拿些银两就能搞定的。”尹万钧也犯了难。 蝶香上前说:“爹,我愿意替姐姐去。” 尹万钧毫无犹豫,态度坚决道:“不行!” 蝶香怏怏不服:“为什么不行?我年龄也够了,应该也可以去参加秀女选拔呀。” “这宫中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尹万钧有苦难言。 “爹,我知道,但是每届秀女选出那么多人,我就不相信所有人都是依靠家庭关系走到妃嫔位置的,那也有靠自己努力取得成功的吧,而且,我...我的姿色也并不比姐姐差,我相信我可以的。” “这选秀看似简单,但是宫中水深,一不留心就可能陷入深潭,无法挣脱。倘若不能通过初选、复选,被派遣回家还好,如若真的在宫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招惹到哪个娘娘妃子,把你打发到辛者库为奴为婢都是轻的,严重的可能小命都不保。即使你一路顺畅,被封个答应、常在,那也不能保证能获得皇上的宠幸,很可能一辈子在这皇宫中孤独终老啊。”尹万钧不知该如何向蝶香解释,一声长叹,“唉,你年龄还小,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蝶香怄气道:“不管结果如何,那我也认了。” “你...”尹万钧无可奈何,“我说不行就不行,”甩袖离开。 尹万钧在房间踌躇徘徊,蝶城端来一碗燕窝粥,搀扶他坐下说:“爹,消消气,妹妹还小不懂事,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尹万钧只是一声叹息。 蝶城又说:“爹,妹妹既然想参加选秀,你为什么不让她进宫呢?” 此时,蝶香端着鸡汤来向尹万钧道歉,听到父亲和姐姐谈及自己,便侧耳偷听。 尹万钧说:“哎呀,蝶香没有户籍,你也知道她不是我和你娘亲生的,当时她还小不记事,你应该记事了吧。” 她不是亲生的!这六个字重重戳进蝶香毫无防备的内心,一股难以名状的巨大气压瞬间噙满他的五脏六腑,压得她难以呼吸。她摇晃着身体,好似快要晕厥,端着鸡汤的手一软,茶碗摔碎一地。 蝶城听到碎声,开门而视,才见蝶香抽泣着跑开,她这才意识到蝶香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快步追赶上去。 天下起小雨,蝶香站在河边,任凭淅沥的雨水将她淋个通透,她终于知道了这些年为何爹娘会对她如此客气,为何不让她管理店铺,为何要早早给她找个婆家,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她才体会不到家人般的亲近。 蝶城默默走过去,为她撑起一把伞。蝶香将她推开,大吼道:“我不要,我不要你们可怜我!” 蝶城紧紧拉住她的手,任凭她如何用力也甩不开:“不管你是不是爹娘亲生,你永远都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我永远都是你的亲姐姐,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爹娘都是爱你的。” 蝶香再也忍不住悲伤,紧紧抱住蝶城,伤心大哭。蝶城已然泪流满面:“爹娘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爱你,怕伤害你,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大哭一场之后,蝶城带蝶香回家,换洗湿透的衣服。 蝶城问:“蝶香,你真的想进宫选秀吗?” 蝶香点点头说:“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呀,我从很小就向往皇宫,我总感觉我就属于那里,而且我相信只要通过努力,我也可以做到妃嫔的位子,甚至皇后...”话未毕,蝶城捂住蝶香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还没进到皇宫,如若在宫中这样口无遮拦,小心小命不保。” “哦,我知道了。”蝶香一张委屈脸。 蝶城沉默半晌,幽幽开口:“你想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得冒险下。” “冒再大风险我也不怕,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快说吧,有什么办法?”蝶香摇晃着蝶城胳膊,哀求着。 “你可以代替我进宫,用我的户籍,用我的名字,反正爹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我们家和八旗子弟接触并不多,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即便认出来,那你就死不承认。” “可是爹娘会同意吗?” “那我就先悄悄逃跑,等到了那天,家里交不出人,爹自然会让你代替我进宫。过了这阵我再回来,米已成粥,爹也不会说什么的。” 蝶香瞬时满心欢喜:“嗯,这是个好办法。”不禁憧憬起未来。 —— 运财钱铺,方景生气愤地跑进账房,大吼一声:“爹!” 方运财正在记账,看到景生满脸厌烦:“我前几日才给过你钱,现在没钱给你。” 景生说:“爹,我不是来向你要钱的,我就想问你,今年选拔拜唐阿终于有我们家的名额了,为什么你还给景渊留一个?” “因为他是你弟弟。” “可是他并不是我亲弟弟,他是你捡回来的,你忘了十五年前那个雨夜,你和娘在家门口捡到他了吗?” “你住口!”方父怒斥,“以后不允许你再提及此事,既然景渊和我们方家有缘,成为我的儿子,我就要像亲生父亲一般抚养他长大成人,景生,我告诉你,瞒了他这么多年,不允许你将此事告诉景渊。” “爹...” 方父抢话:“想当年我爹,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抗明大将,一人单枪匹马斩杀二十人...” 景生不耐烦地摇着头:“好啦,爹,你就不要再提祖父当年那些伟岸的光辉事迹了好吗?你看看我们家现在是何等的光景,你永远都是一副救世菩萨的模样,人家别人开钱庄,威风凛凛,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财,你再看看我们家,门庭冷淡,你都把钱贷给那些低贱的贫农,引起储户的不满,现在存钱的人越来越少。你把钱贷给那些贫农,他们是还不起的,做生意不是卖面子,你在他们之中留个好名声是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财富的,只会拖垮我们钱铺。” “我如何做生意,不用你教!你现在也已成人,如若真有本事,也不会整日游手好闲,和那些娇奢公子混在一起,对钱铺的生意不管不顾。” 景生心中不悦,自以为有自己的一套理论:“爹,你以为我真的很想和那些人搅在一起吗?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不管做何生意,都讲究人脉关系,我巴结他们,只是想找个靠山,只有依附权贵,我们才能扶摇直上,穿云揽月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爹!” 景生正好抓住方父不善人际的把柄,使方父尴尬不已,方父道:“可...可你又为何想去参选拜唐阿?你既然想壮大钱铺,把这个机会让给景渊不是正好吗?” “拜唐阿虽然只是候补官员,无品无级,但是现在太傅大人和司徒大人奉皇上之命组建粘杆处,从今年的拜唐阿中选拔佼佼者作为粘杆处的侍卫,直接奉命皇上,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能够进入朝廷,结交权贵,光耀门楣,指日可待!”方景生信誓旦旦道。 “不是还有选拔吗?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 “确实有选拔,可是你也知道景渊武功高强,从小我就不如他,他是我这次选拔的最大竞争对手,爹,关上门说话,我可是咱们方家唯一的血脉,这个机会不能留给外人。” 方父一声叹息道:“想我方运财一生正直,不管怎样,既不能不让景渊参加比赛,也不会给你送礼行贿,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准备比赛。” “呵呵,爹,你确实是正直,但你就是太正直了,才在仕途上混不了几天就被排挤下来,娘也离开了你,”景生心灰意冷,不禁嘲讽他,“唉!可惜了我祖父当年为你创造的种种有利条件,如今就剩这摇摇欲坠的小钱铺喽!” 方父狠狠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你个兔崽子。” “我是兔崽子,那你是什么?”方景生快步跑出钱铺。 方父抚着胸口,气得浑身颤抖。 第21章 新机营初立 正值秀女入宫的日子,迎接的马车停在尹府门口,尹万钧和王管家打点好车夫和官兵,等待蝶城出来。 尹夫人急慌慌地跑出,在尹父耳边喃喃道:“老爷,不好了,蝶城她逃走了。” 尹万钧顿时乱了手脚,要知道秀女不能准时入宫参加选拔那可是杀头大罪。他故作镇定,向接车士兵微微一笑,将王管家拉到一旁,吩咐他赶快带人去寻找蝶城。 王管家见到蝶香出来问:“二小姐,你见到大小姐了吗?” 蝶香回:“王管家,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姐姐说她不会让你们找到的。” “大小姐她...”王管家茫然无措。 尹万钧心有余悸,进府来找蝶香:“蝶香,你姐姐呢?” “姐姐走了,她说她不想进宫选秀,让我代替她进宫。” “冒名进宫如若查出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尹万钧顿时心急火燎。 “如果现在交不出人,现在就是杀头之罪。”蝶香心意已决,她不想放弃这绝佳的机会。 王管家催促着:“老爷,时辰快到了,实在不行就让二小姐代替大小姐进宫吧?” 尹万钧愁肠寸断:“可是户籍怎么办?” 王管家说:“反正也没人认识她俩,就让二小姐叫大小姐的名字也未尝不可。” “唉!这个不孝女,罢了,就这样吧。”尹万钧连连叹息,“蝶香,一定要记住你现在是‘尹斋氏蝶城’,千万不能出差错呀!” 蝶香坚定地点点头:“爹,我记下了。” 尹夫人搀扶蝶香上了马车,嘱咐道:“碧君婆婆送你的锦囊,你一定要随身携带,千万不要显露锋芒。” 蝶香淡淡地点点头,泪水渐渐模糊眼眶。马车滚滚向前,蝶香还是没有勇气探出头惜别养育自己十多年的爹娘,嘴唇咬得青紫,还是狠狠将夺眶欲出的泪水倒回眼里,一个人的路,拼的就是坚强。 —— 几只惊鸟飞出树林,壮汉驻足屏息凝视,紧紧握刀之手微微震颤,额上渗出丝丝冷汗。一阵轻风吹过,只见三名黑衣人从树丛中飞身而出,壮汉瞬间惊惶不安,一声大喝,挥刀与黑衣人厮杀而去。壮汉出招毫无章法,只凭蛮力向黑衣人挥砍,黑衣人轻松避开。待壮汉体力不支,黑衣人连连发招,快如闪电,壮汉毫无招架之力,两黑衣人趁机从后面束住他的臂膀,一人举刀横在壮汉脖颈上。“我认输!”壮汉焦眉苦脸道。 “唉!一身蛮力,毫无技法可言。”山坡上观战的司徒凌风不禁向太傅感慨。 太傅说:“司徒大人对今年拜唐阿的选拔好像不甚满意,不知对进入粘杆处有无合适人选?” 司徒凌风鄙夷道:“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要不是粘杆处缺人手,也不会从他们这样水平的人里面选拔,现在只能静等先逃出树林的前五人吧。” 方家方景生和方景渊兄弟也在拜唐阿的选拔人选之中,景渊自幼聪明好学,不管读书还是武艺都远远在哥哥景生之上。景渊在树林之中处处留心提防,事事小心谨慎,见到隐于树丛之中的两名黑衣人,他先发制人,从后面偷袭而上,轻松将其搞定。 “景渊,救我!”听闻哥哥的求救声,景渊疾步赶去。只见景生被三名黑衣人团团围合,完全不是对手,景生束手无策。景渊远远挑逗他们,黑衣人挥刀向景渊扑来,景渊横举大刀,用力一推,将黑衣人挡了回去。而后飞身跃起,借助大树的力量,腾空一记完美旋风踢,一黑衣人倒地。景渊和另一黑衣人挥刀厮打,一黑衣人见势欲从身后偷袭,景生挥起一根粗木重击,偷袭那人便倒地昏厥而去。 景渊很快将黑衣人制服,“景渊,幸好你来的及时。”景生正当得意之时,景渊“嘘”的一声,将他拉进树林丛中躲藏起来。景生迷茫不解,景渊指指另一方向,眼见一群黑衣人将几人重重包围,那几人必死无疑。“现在怎么办?”景生小声道。景渊指着前面,示意他悄声离开。 两人蹑手蹑脚离开树丛,没走几步,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群正在四处排查的黑衣人向这边走来,只好又躲回树丛。“他们也太狠了,到处都有黑衣人埋伏,这下完了!”景生嘟囔着没完。景渊仍在四处窥探,忽然,他发现一方向只有一名黑衣人,“景生,你看。”他向景生指指那一名黑衣人。景生喜出望外:“太好了,我们快去将他制服。”景生起身,景渊赶紧拉他蹲下:“和他硬来,一定会引来其他黑衣人,我去吸引他走远,你拿木棍绕到身后偷袭他。”景渊随手捡起一根木棍递给景生。 景渊在树丛中快速穿梭,故意吸引那名黑衣人的注意,黑衣人果真缓缓靠近树丛,想一探究竟。景生轻手轻脚地溜到他身后,重重一击,黑衣人倒地。景渊迅速将黑衣人拉到树丛中,解开他的衣服。“景渊,你这是干什么?”景生不解问。景渊嘻嘻一笑:“又没有规定不可以,我穿上黑衣人的衣服,为你引开其他黑衣人,你趁机赶快去终点。”景生迟疑道:“这行吗?”景渊说:“现在四周都是黑衣人,你还有其他办法吗?”景生问:“那你怎么出去?黑衣人是不能出树林的?”景渊回:“先让你出去要紧,我再想其他办法。”景渊换好夜行衣,将其他黑衣人引走,一路为景生开道,景生顺利逃离树林。 刚刚被景渊脱去衣服的黑衣人醒来,向太傅和司徒凌风禀告实况。 太傅对景渊赞赏有加:“方景渊不仅武功高强,看来还很有计谋,应该是司徒大人中意的类型吧?” 司徒凌风却一脸不屑:“能力强并不代表能够走到最后,他只是帮助方景生逃出树林,如今自己暴露,能逃得出去那才叫本事!” 景渊不断混入各路黑衣人队伍众,把他们引向其他参选人那里,自己谋划着如何找机会脱掉夜行衣,逃出树林。而此时,为了躲避进宫选秀,逃离尹府的蝶城一身男儿打扮,误打误撞进了树林。听闻打斗之声,虽然害怕,但还是好奇地靠近一探究竟。只见一男子正在与一黑衣人厮打纠缠,黑衣人虽然只是处处防卫,但男子仍然不是他的对手。蝶城心想:这光天化日,居然有人公然行凶。正义之心油然而起,蝶城提起胆子,捡起一根粗壮木棍,蹑手蹑脚地靠近黑衣人,随意挥手一抡,正中黑衣人后脑,黑衣人当场晕倒。她正庆幸,想要安抚男子之时,谁知男子没有感谢之意,幸幸而逃。蝶城本想再给黑衣人几木棍,回头一看,只见一群黑衣人径直而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蝶城抱头跪地求饶,黑衣人却对其视而不见,一人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黑布,才认出他是方景渊,只好无奈打脸叫醒:“喂,方景渊,醒醒!”景渊如醉而醒,抚着隐隐作痛的后脑,还没反应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情况。一黑衣人对他说:“方景渊,你被淘汰了。” 蝶城仍然一头雾水,一黑衣人对她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在比赛!”蝶城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傻事,脸羞得滚烫,讪讪离开。 山坡上,手下禀报实况,太傅听闻方景渊淘汰的消息,甚是惋惜。 “没什么值得可惜,作为一名合格的侍卫应该掌握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能力,像他这种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完全没有察觉的人,只能说警觉性太低。武功再高、观察能力再强又能怎样,结果还不是失败收场。”司徒凌风看太傅仍有遗憾,“如果太傅大人看上眼的话,可以考虑让他去你们新机营啊,哈哈。” 太傅没有理睬他,心中若有思虑。 —— 夜色浓重,凄冷的大街上,只有蝶城一人在茫无目的地闲逛。忽然,她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她,不由加快脚步,趁机躲进街尾巷子里,探头而视,街头空空荡荡,本以为甩开跟踪之人,猝不及防间,一口麻袋套在她的头上,蝶城被打晕带走。 几名壮汉将蝶城抬到一间装饰华丽的书房,可能击打力道很小,蝶城早已醒来。壮汉放出蝶城,蝶城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救命啊,救命啊!”壮汉并没有制止,只是垂手侍立一旁,任凭蝶城捶打吼叫。“你们是谁呀?为什么要抓我?你们都是哑巴吗?”蝶城不断嘶吼,看壮汉对其完全置之不理,只好停下嘴来,好奇地四处探视。 只见一人推门而入,蝶城刚打开的嘴,竟惊得没叫出声,指着太傅,环绕几圈说:“你...你不是在成都府救我们的京城大官吗?” 太傅笑着点点头:“正是。” “是你让他们抓我来的?”蝶城问。 “我是让他们请你来,谁知他们用这种方式带你过来,真是失礼,老夫替他们向姑娘赔礼道歉。” “哎呀,不用,不用,”蝶城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有人要绑架我呢。” 太傅对门旁的几位壮汉说:“你们先出去吧。” “是,太傅大人。”壮汉带门离开。 “你...你是太傅?”蝶城惊讶万分,说话都不利索。 太傅点点头。 蝶城立刻跪在地上:“参见太傅大人,我...我不知道您是这么大的官,所谓‘不知者无罪’,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责罚于我。” 太傅微微一笑,将蝶城扶起身道:“成都一别,不知蝶城姑娘近来可好?” “好,一切都好,”蝶城傻笑着,想想又问,“哎,我记得我在成都府结识了一位好朋友,叫黄四,太傅大人,你们应该认识吧?” “黄四?”太傅才想起那是皇上给自己起得代称,“哦...认识,当然认识。” 蝶城天真地问:“他最近好吗?我们当时约定回京城去找他玩,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太傅借口道:“黄四呢,事务繁忙,以后有时间我会告诉他,让他约个时间再来见你如何?” “也好,哎?太傅大人,您还没告诉我,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那我就开门见山。” “嗯。” “自从经历张克之案后,尹姑娘的才华老夫确实赏识,近日皇上命我组建新机营,老夫希望尹姑娘可以加入,祝我们一臂之力。” “新机营是什么?”蝶城不解地问。 太傅解释说:“所谓新机营,就是直接听命于皇上,负责皇上交代的重大案件调查的组织。” “我听闻坊间传言,皇上建立了一个叫做粘杆处的组织,表面上负责陪皇上粘捕知了,钓鱼聊天,实际上是替皇上铲除贪官,消灭乱党,我们与那组织有关吗?” 太傅一笑:“你知道的还挺多嘛,新机营确实隶属于粘杆处,不过他们负责抓人,我们负责查案,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噢,我懂了。” “那你看如何?” 蝶城心悦:“我当然乐意加入了,我平时就喜欢解剖尸体、查案之类的事情,我爹一直都说仵作是最下贱的工作,这次好了,有皇上和太傅大人撑腰,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好,我相信你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 蝶城正颜道:“放心吧太傅大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太傅拿出一块金闪闪的令牌给她:“这是皇上特地给新机营颁发的令牌,用来证明你们的身份,以后查案会用到,一定要保管好。” 蝶城接过令牌,满心欢喜之余,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她想想又问:“太傅大人,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太傅说:“接下来你要去一个地方做卧底,那个地方是京城达官贵人尤其是贪官污吏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搜集到很多重要的情报。” “哪里?”蝶城好奇的问。 “怡香院。” “怡香院!”蝶城愕然地张大嘴巴。 第22章 怡香院卧底(1) 蝶城浓妆艳饰,滴粉搓酥,红花大袍难掩凝脂美肌,扭动腰柳间,流露些许风情,瑰姿艳逸,妩媚绰态,却有几分烟花女子之色。跟随怡香院老妈子上楼,虽然内心怯怯不安,但笑靥如花,要不是太傅交代的任务,她肯定一辈子也不会进到这般污垢之地。 老妈子一路教导她:“既然来到了这种地方,就不要再装清高,一切以满足客人的需要为准则。客人让你笑,你就得笑,客人让你哭,你就得声泪俱下,比死了亲爹亲娘还要伤心地哭。来到这里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客人,千万不要得罪任何客人,得罪了他们,你的名声臭了,以后可就没人会光顾你了。”却见蝶城心不在焉,老妈子抬抬语调,“蝶城,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蝶城敷衍一笑。 老妈子带她入房:“这就是你的房间,我们青楼也有青楼的规矩,来我们这里的姑娘无非就是两种,一种呢是被他人卖身至此,第一天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接客;另一种就是你这样,自愿进来,并没有签卖身契,刚开始招呼招呼客人,陪客人喝酒乐呵乐呵,以后接不接客那就看你的意愿了。你要知道这陪客人喝喝酒可挣不了什么钱,看你这姿色也不错,要想发财呀,就要往头牌争。好了,妈妈我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理,你收拾一下吧。” “妈妈慢走。”蝶城谄笑着送老妈子离开,关上门,悔之不及:“哎呀,真是自讨苦吃,我该怎么办呀!”忽然,听闻哭声从旁边房间传来,她附墙侧耳而听,好奇地出门探视。 蝶城刚刚贴近门口,就见一大汉破门而出,大骂道:“大爷的,老子花钱是来买乐呵的,一个桑婆娘就知道哭,坏了老子的雅兴!”老妈子追出来,连声道歉:“大爷,对不住啊,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姑娘。” 蝶城进到屋里,看到一女子衣衫不整,蜷缩在床头边抱头哭泣,另一女子给她披件衣服,安慰道:“哎呀,雪乔,你不要哭了,进了这个门就认命吧。” 雪乔抽泣着说:“可我不想,我真的不想,霓裳,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呀。” 霓裳见蝶城走来,问:“你是今天新来的吧?” 蝶城点点头。 霓裳介绍说:“你好,我叫霓裳,她叫雪乔。” “你好,我叫蝶城。”蝶城坐下来,拉住雪乔的手,“你既然不乐意,为什么还来这里呢?” “我是被逼的,”提到伤心过往,雪乔声泪俱下,“我从小和哥哥嫂子相依为命,因为家里穷,他们每天让我早起磨豆子蒸豆腐去卖,豆腐卖不完就对我非打即骂,每次都是邻家小虎哥哥帮助我,小虎哥哥我们俩从小青梅竹马,自许终身。后来小虎哥哥入伍当兵,哥哥嫂子见我没了靠山,趁着晚上把我绑着卖到了这里。” “好可怜啊!”蝶城悲悯之心而起,听完已是眼眶通红。 霓裳却不以为然,数落道:“你呀,整天想着你那个小虎哥哥,那你能确定他当兵几年,回来之后,在外面长了见识,还会要你吗?” 雪乔坚信道:“他会的,他说过会等我的,也让我等他,我不想辜负他。” 霓裳一声叹息:“唉,你就是太单纯了,与其天天在这里以泪洗面,还不如靠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变强大。这里天天那么多达官贵人进进出出,哪个不比你的小虎哥哥强。”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小虎哥哥。” “好,好,我不说了,我要出去接客啦。”霓裳在镜前补补妆,闭门而去。 蝶城望着可怜兮兮的雪乔,同情心泛滥决堤,她决心帮助雪乔逃离这里。 —— 遛鸟儿可是京城名门贵胄、达官贵人赋闲打趣之事,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声鼎沸,只见一身着绫罗绸缎之人提笼架鸟而来,斜肩横步,睥睨四顾,众人纷纷让路躲避,生怕招惹麻烦。 “大爷的,你没长眼睛吗?”一人横冲相撞,遛鸟之人破口大骂。 那人轻抚着遛鸟人的衣服说:“大爷饶命,恕我眼拙。” “拿开你的脏手,下贱坯子,快滚!” “是,大爷!”那人怯怯而去,涌入人群,面色大转,掂量掂量刚到手的钱袋,得意自喜。此人道上称呼“吉事果”,事事得心应手,次次逢凶化吉,狡黠奸诈,圆滑世故,令衙门捕快头疼不已。 吉事果进了怡香院,上了顶层阁楼。林千宿在阁楼上等他,亲眼目睹吉事果整个行窃过程,不禁一笑。 吉事果上前问好:“千宿兄进来可好。” 林千宿热切相拥道:“托您的鸿福,一切都好。人家只是出来吃个早点的功夫就被你偷了钱袋,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我就看不惯他们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说着,吉事果掏掏刚偷来的钱袋,“哎?我的钱带呢?” 林千宿掂量着钱袋说:“哎呀,这钱袋确实够分量。” “你还我,”吉事果抢回来,“也够我几顿酒钱,你去接你的大客户,我小偷小摸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哎哎哎,我可跟你不一样,我那不叫偷,我那叫劫富济贫,我做的可是正义的事业,我是把那些贪官污吏的钱还给穷人,我只是从其中拿出一部分当做劳务费而已。” 吉事果说:“劫富济贫也是偷,有本事自己挣钱救济穷人啊。不跟你废话了,货带来了吗?” 千宿打开桌上的小箱子,里面满是古玩珠宝。 吉事果看过后,不禁蹙眉问道:“最近好货为何越来越少?” “最近呀,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粘杆处,抢了我们的生意。他们把那些贪官都抓走了,我这里的客流量明显减少了很多。” 吉事果说:“我替你销赃,分你一成,你的客流量下降,也直接影响了我的收入呀。” “没办法,特殊时期,为了安全,少赚一点吧。”千宿长叹一声,下楼而去,“我先走了,桌上的菜你付钱吧。” “你?”吉事果无奈地摇摇头。 —— 蝶城外出采购归来,还没到怡香院门口,就见不远处尹万钧迎面走来。她慌忙躲到小摊铺后面,偷偷窥探,尹万钧却东逛西看,无心离去,无奈只能从后门进入怡香院。她悄悄绕进胡同,尹万钧突然冒出,蝶城惊慌不已:“爹,你...你怎么在这里?” 尹万钧口也未开,强拧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回尹府。 蝶城吃力挣开:“爹,你弄疼我了。” 尹夫人不明所以:“蝶城?” “娘。”蝶城尴尬地望着她,不知如何解释。 只见尹万钧抽出藤条,蝶城急忙躲到母亲身后,尹夫人拦住尹万钧道:“老爷,出了什么事,你为何要打她?” 尹万钧气急败坏道:“你自己问她去了什么地方。” 尹夫人问:“蝶城,你到底去了哪里,将你爹气成这样?” “娘,我一时不知如何跟你解释,等事情...” 未等蝶城说完,尹万钧一根藤条抽去,重重抽在尹母身上,蝶城气急挡在尹母身前:“爹,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我尹万钧不知为何会生下你这不孝女,真是不知羞耻!” “爹,你凭什么说我不知羞耻。” “凭什么?你让你娘看看你这一身打扮,你告诉她,你最近都和什么人在一起,你到底去了哪里?” “是,我是去了怡香院,可是我...” 尹万钧甩过一记重重耳光,蝶城捂着红肿的脸,泪水缓缓淌出:“爹,你打我?” “蝶城,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那种地方是好人家的姑娘去的吗?这么多年,你爹我们到底哪里亏待了你,你要这般对待我们。”尹夫人已然泣不成声。 “娘,我...” 尹万钧挥手让她出去:“你走,你给我滚出尹家。” “老爷...”尹夫人本想求情。 “你不要说了!”尹万钧怒不可遏,扭头直指蝶城,“你走,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蝶城擦干眼泪,摔门而去。 “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尹万钧瘫坐在椅子上,涨红着脸大吼。 “哎呦,造孽呀。”尹夫人左右为难。 —— 户部尚书武柱国因不满怡香院的姑娘而大发雷霆,老妈子在一旁说尽好话,武柱国依然大肆咆哮:“你们这里的姑娘本大人都玩遍了,没有任何新鲜感。我告诉你,今天本大人心情不爽,如若不伺候舒坦了,我定让你们怡香院片瓦不留!” “大人,您消消气,我们这里昨天新来了一位姑娘,绝对堪称国色天香,我这就找她来伺候您。”老妈子连连安抚。 “还不快去。”武柱国亟不可待道。 老妈子从房里出来,正好撞见蝶城,急忙拉住她:“蝶城啊,你可回来了,我们怡香院今日能否保住,全靠你了。” “妈妈,我今日有些倦了,不想陪客。”蝶城抽出手来。 “哎呦,我的大小姐,今天的客人...”老妈子话还没说完,只闻一股呛鼻的浓香扑来,不免捂口捏鼻,“紫洛,你....” 紫洛推开蝶城,凑到老妈子面前说:“妈妈,你看我今天这身打扮武大人可否喜欢?” 老妈子嗤之以鼻道:“哎呦,紫洛呀,武大人都说了,已经看腻了你们这样浓妆艳抹的打扮,你难道把整罐香粉都撒到了自己身上吗?他喜欢特别一点的,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改变一下自己的妆容吗?” 武柱国手下催促道:“我家老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如若惹怒他,小心拆了你们怡香院。” “好,这是我们怡香院新来的姑娘,马上就让她去伺候武大人,麻烦小哥替我们在你家大人面前说句好话。”老妈子塞给他一大锭银子,打发走他,回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蝶城。 蝶城心里发毛,想想老妈子所说的武大人,问:“妈妈,您刚才说武大人,是哪个武大人?” “能有这么大排场的还能是哪个武大人,自然就是户部尚书武柱国,武大人了,武大人的千金可是当今的宁妃娘娘,我们哪里惹得起呀。”老妈子忙乱解释道。 蝶城心想:太傅大人之前告诉我,武柱国喜好美色,终日流连烟花场所,让我查找武大人手里的账本,看来这正是接近他的好机会呀。 老妈子手肘戳戳蝶城:“蝶城,救急如救火,不要再犹豫了。” 蝶城想想回:“妈妈,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她匆忙上楼。 老妈子在楼下搔头抓耳,急不可耐,闻得一声银铃起,猝然回头,只见蝶城身着金丝露脐舞裙,纤纤赤足,莲步生风。轻轻摆动的杨柳腰肢,展尽万种风情,千娇百媚之姿一览无余。金丝面纱含羞半遮,螓首蛾眉下,双瞳剪水,好似倒映进无边的绝美春.色,轻点涟漪拂面而过,沁入肺腑般勾人心魄,令人好般痴醉。 “好一绝色美人啊!”老妈子不禁赞叹而出。 “哼!”紫洛怒目鄙夷而去。 “快,武大人等不及了。”手下再次催促。 老妈子推门而入,武大人刚要破口大骂,见到蝶城那瞬,立刻目瞪口呆。“大人,您...”没等老妈子说完,武大人挥手示意她出去,眼神死死盯着蝶城。蝶城心中毛躁不安,见武大人如饥似渴般向她扑来,立刻闪躲。武大人眼神如狼似虎,笑吟吟道:“这美人儿肌如凝脂,面若芙蓉,娇媚妖娆,绝世无双啊! “大人,小女子敬您一杯。”蝶城亲自为他斟酒敬上。 武大人紧握蝶城芊芊玉手,抬手一饮而尽,色眯眯地注视着她。蝶城心里发毛,好不自在,用力抽出双手,走到桌前:“大人好酒量,我再给您倒一杯吧。” 武大人跟到桌前,坐下来,将蝶城按压在他的大腿上。他轻轻捋去蝶城的面纱说:“小美人儿是新来的吧,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嗯,小女子蝶城,昨天才来到这里,还希望武大人以后多多关照。”蝶城柔声细语道。 武大人喜笑颜开:“好说,好说,来,先让我亲一个。”武大人嘟嘴拥簇而去,蝶城正愁如何脱身,只听敲门声,立刻撇开他道:“大人,有人敲门。” “哎?不管他。”武大人无暇顾及其他,蝶城五内如焚。 “大人,有急事禀告。”武大人手下不断敲门。 “大爷的,坏了老子的雅兴,”武大人将蝶城推搡到一旁,大吼,“进来吧。” 手下在武大人耳边悄声数语,蝶城凑近去听,手下怒目而视,蝶城勉强一笑,后退数步。 武大人起身,一声叹息:“小美人儿,看来今天我不能陪你了。” “大人有什么事情比在这里饮酒作乐更重要?”蝶城试探询问。 “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武大人闭口不谈,相当谨慎。 蝶城跟随武大人出去,老妈子笑面迎上前:“武大人,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是不是对蝶城不满意?” 武大人说:“这位蝶城姑娘我很喜欢,不过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明天晚上,我会派人亲自来接蝶城去我府上。” 老妈子点头哈腰道:“武大人喜欢就好,不麻烦大人您亲自派人来接,我会将蝶城准时送去贵府。” 冯老爷点点头,转身看看蝶城说:“小美人儿,明天晚上见。” 蝶城回以微笑,内心恨不得挖掉他色眯眯的眼珠。 第23章 怡香院卧底(2) 夜已深,雪乔出门如厕,经过蝶城房间,看房间漆黑,门却半掩半开。雪乔探头窥视,只见昏暗的烛光下有人影攒动,她心想:看背影不像是蝶城啊。她缓缓推门进入,定睛而视,却见紫洛在蝶城梳妆台前鬼鬼祟祟。紫洛见雪乔进来,顿时慌了手脚,背过手隐藏什么。 雪乔上前问:“紫洛,你在这里干什么?” 紫洛慌乱无措,紧张到口齿不清:“没...没干什么。” “你在藏什么?你手里拿着什么?”雪乔探探她后面。 “没...没什么,真没什么。”紫洛扭身躲避着。 雪乔抓起紫洛的双手,抢过她手里的胭脂盒,打开凑鼻细闻,捻出一指抹在手背上,手背瞬间红肿,雪乔震惊道:“紫洛,你是想陷害蝶城!你也太狠了吧,连自己的姐妹都陷害,我要去告诉妈妈。” 紫洛拉住她,跪地求饶:“不要,雪乔不要,看在我们姐妹情分上,千万不要告诉妈妈,妈妈平日里最厌恶姐妹之间尔虞我诈,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狠狠教训我的。” “你也知道妈妈最厌恶姐妹之间尔虞我诈?你也知道姐妹情分?那你为何要害蝶城,你要知道这一盒胭脂抹在她的脸上是会毁容的。” “我只是一时忌妒心切,我嫉妒她可以讨得武大人喜欢,而我在这里接客这些年从来没伺候过有钱有势的大老爷,都只是一些村野莽夫,我也希望可以多挣一些钱,我也希望能够被人看得起。” 雪乔一声叹息,她自己也经历过很多,她知道这里女人的不易,也就并不想再和紫洛计较:“好啦,你起来吧,既然大家都不容易,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伤害自家姐妹的事情了。” 紫洛起身道:“谢谢雪乔,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了。” “这盒胭脂我拿走了,你把你的胭脂拿给蝶城吧。” 紫洛点点头:“我会把我最好的胭脂送给蝶城的。” 雪乔送出紫洛后,这才放心离开。 清晨,只闻几声鸡叫后,蝶城房内传出一片惨叫。老妈子急忙跑去蝶城房间,雪乔和霓裳也闻声而去。蝶城满面红肿,惊惧地大喊:“我的脸,我的脸!” 老妈子嗔目结舌:“蝶城,这是怎么回事?” 蝶城欲哭无泪:“我不知道,我就在脸上抹了这盒胭脂,就变成了这样。” 雪乔拿起胭脂,仔细一闻,和昨晚紫洛手里那盒一模一样。 此时,紫洛若无其事的推门而进,问道:“怎么了,一大早上就这么吵?” 雪乔紧紧拉过紫洛,质问道:“紫洛,这胭脂是不是你动过手脚?” “胭脂?什么胭脂?她的胭脂我怎么可能动过?”紫洛一幅惺惺作态的模样。 雪乔说:“昨天晚上,我明明看到你偷偷进到蝶城房间,动了她的胭脂。” “哎呦,妈妈,我可真的很冤枉,我昨天晚上很早就睡了,哪里会跑到她的房间来。”紫洛不但强词夺理,反倒举起雪乔的手,“妈妈你看,雪乔的手背红肿得跟蝶城的脸一样,明明就是你陷害我,还贼喊捉贼!” 雪乔顿时无话辩解:“我...你...”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分明就是你心里有鬼,还想诬陷别人。妈妈,你若不信,可以去众姐妹的房间里搜呀,在谁那里找到这样的胭脂,那就是谁干的喽。”紫洛语气咄咄逼人。 老妈子说:“好,那我就亲自去雪乔房间里搜。” 雪乔本想辩解一番,老妈子置若罔闻,很快在她衣柜里翻找出一盒胭脂,妈妈在手上一试,果真可以使皮肤红肿,妈妈对雪乔怒目而视道:“雪乔,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妈妈,我真是冤枉的,这是昨天我在蝶城房间里看到...” 紫洛抢话道:“那就是你昨天晚上去过蝶城房间里了?” “我...我是去过蝶城的房间...” “好啦,妈妈真相大白了。”紫洛完全不给雪乔辩解机会。 老妈子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雪乔,你可是我们怡香院的老人了,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吧?” 雪乔欲辩无言:“妈妈,我是冤枉的。” “你还嘴硬!”老妈子一声怒吼,雪乔吓得跪倒在地,“好啊,雪乔,我一直以为这里属你最老实,没想到你不但令自家姐妹毁容,反倒栽赃陷害于他人。你不是不承认吗?那我就打到你服软,来人呀。” 蝶城上前阻止道:”妈妈,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最重要的是我这脸应该怎么办,今天晚上还要去见武大人呢。” “哎哟,这事我怎么忘了,你这脸还怎么能去见武大人啊!这武家我们可是得罪不起,雪乔,你可惹了大祸了。”老妈子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 蝶城眼珠一转,凑在妈妈耳边喃喃几句。妈妈点点头说:“好,那雪乔就交给你处置,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蝶城说:“是,雪乔,跟我回屋。” 蝶城带走雪乔,紫洛高兴过来问:“妈妈,既然蝶城去不了,那就让我替她去吧。” 妈妈问:“你可以吗?” 紫洛说:“我可以的,只要我穿上她那身衣服,那种舞蹈我也可以跳,我身材不比蝶城差。妈妈,有个人去总比过没人去好吧,到时候我一定会施展浑身解数,伺候的武大人心满意足。” 妈妈说:“那好吧,你一会儿去蝶城那里取衣服,好好准备。” “是,谢过妈妈。”紫洛自以为计谋得逞,开心而去。 老妈子早就看出了端倪,叹息一声:“唉,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蝶城拉雪乔进入房间,关上门。雪乔苦苦哀求道:“蝶城,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情真不是我干的。” 蝶城见门外有人侧耳偷听,知道是紫洛,故意提起嗓门说道:“不是你干的?那胭脂怎么在你房间里找到?” “我...是紫洛,我昨天晚上看到紫洛在你房间里...” 蝶城说:“好啦,亏我还把你当做好姐妹,你就是嫉妒我讨得武大人喜欢。” “我没有。”雪乔依然不明所以。 “好呀,你还不承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胭脂里放了什么吗,我可是在胭脂里发现有鸡蛋花的汁液,鸡蛋花的汁液本身就是有毒的,涂抹到皮肤上面会造成红肿,雪乔,你也太狠毒了吧。” 雪乔更是摸不着头脑:“鸡蛋花?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鸡蛋花呀。” “你既然还嘴硬,那我就去你的房间找喽,只要找到鸡蛋花的根茎那就是你干的。” 紫洛一听感觉大事不妙,慌忙回到自己屋里,从柜子里取出手帕紧紧包裹的几株鸡蛋花,环顾房间,想找地方藏匿起来,但还是放心不下,踹到怀里,打算丢到外面销毁。 紫洛开门探头而视,见四下无人,蹑脚下楼。“紫洛姑娘!”只听身后一声呼唤,紫洛脚底打滑,差点摔下。紫洛回头一看,原来是她的常客--品雅轩茶楼的徐老板。“徐老板好。”紫洛敷衍一笑,欲要急疾离开。 徐老板伸臂拦挡:“紫洛姑娘,我可是专门为你而来,你这是要去哪里?” “徐老板抱歉,我今天不接客了。”紫洛心中急虑。 “不接客?我们可是约好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紫洛疾步下楼。 徐老板不依不饶,再次拦截:“哎,我们不是说好...” 紫洛脸憋如火烧,失了性子怒吼道:“我可没答应过你任何事情,我今天晚上可是要去服侍武柱国武大人的,你算那根葱,识相的就赶快让开。” “是你昨天去找我,说只要我给你一些鸡蛋花,你就答应跟我见面,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徐老板气愤不已。 “我不知道什么鸡蛋花。”紫洛转身想走,徐老板紧紧束她胳膊,紫洛挣脱不开:“你放开我,放开我。”倏而,她身上的手帕掉落出来。 老妈子快步上前,夺过手帕,打开问:“紫洛,这是什么?” “没...没什么呀,就是几株小花。”紫洛嘴唇颤抖道。 老妈子说:“几株小花,你紧张什么?” 蝶城从老妈子手里拿过来说:“这叫鸡蛋花,在我们北方少见,在徐老板的家乡——广东应该很多吧。” 徐老板点头示意。 蝶城接着说:“鸡蛋花本身可以作为药材,广东人喜欢将其晒干泡茶,具有清热解暑,润肺利咽的功效。目前,在我们京城,应该只有徐老板的品雅轩茶楼有这种茶,但是鸡蛋花的枝干和花朵流出的白色汁液本身是有毒的,接触到的人会出现皮肤红肿瘙痒的症状,我要不是没有防备,一时疏忽,也不会涂抹那盒胭脂。紫洛,没想到你是这样心胸狭窄,心狠手辣之人。” 紫洛下跪求情道:“妈妈,我知道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原谅我吧。” 雪乔说:“妈妈,昨天晚上我在蝶城的房间里抓到紫洛,她就是这样跟我说的,这次绝不能再轻易饶恕她。” 老妈子说:“紫洛,你知道我最厌恶姐妹之间勾心斗角,更不要说彼此迫害,大家来到这里都不容易,你既然这么不顾及姐妹之情,就休怪妈妈我狠心,来人,把她先带到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让她吃饭,不准放她出来。” “妈妈,放过我吧...”紫洛被护院带走。 “哎,这叫什么事呀。”徐老板不禁感慨。 老妈子说:“徐老板,你可以去楼下看看其他姑娘。” “算了吧,真扫兴。”徐老板下楼而去。 “徐老板慢走,欢迎下次来玩。”老妈子笑脸送走他。 雪乔对蝶城说:“蝶城,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是紫洛,刚才可吓死我了,我真以为你会怀疑是我干的呢。” 蝶城拉起雪乔的手说:“雪乔,我相信你的为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我们是好姐妹嘛。” 雪乔莞尔一笑,心里倍感温暖。 老妈子望着蝶城,却愁眉不展:“蝶城,那你的脸怎么办?” 蝶城说:“妈妈不要担心,我的脸我自然会有办法,还得劳烦妈妈找人去药房替我买一些千里光回来,只需用千里光外敷,晚上之前红肿应该就会消退。” “那好,我这就叫人去买。”老妈子下楼。 第24章 怡香院卧底(3) 大夜,武府。 武大人沉醉于蝶城曼妙的舞姿之中,千杯下肚,已然醉意模糊。恰时,方景渊奉命潜入冯府调查账本,但因巡卫太多,很难进入书房,只能躲在假山后坐待时机。 武大人酒劲正起,将蝶城拥揽入怀,蝶城挣扎抽身,武大人却越发兴致勃勃:“我就喜欢你这种调调,我知道这叫欲迎还拒。” 蝶城谄媚一笑,挥舞丝巾挑逗他:“大人,要不然我们玩捉迷藏吧,你要能抓到我,蝶城任凭处置。” “好,我就喜欢玩捉迷藏。”武大人愈发兴致盎然。 蝶城将丝巾遮住他的眼睛,躲得远远:“大人,你来抓我呀。” 武大人四处冲撞,蝶城窃喜,趁机翻找账本。 书房附近看守实在严密,景渊思前想后,只能冒险行事。他悄悄来到厨房,透过窗子望去,厨师正要杀鸡炖汤。他趁厨师不注意,顺着窗户将鸡偷出,解开绳子,将鸡放走。厨师转身发现鸡莫名消失,只听墙头一声鸡叫,赶忙出去捉鸡。景渊趁机进到厨房,拿起几坛老酒,撒到柴堆,引出灶里的炉火,厨房顿时火光四溅,片刻便燃起熊熊烈火。 蝶城翻箱倒柜,猝不及防,武大人一把抓住她:“小美人儿,看你往哪儿跑,今晚你就是我的了。”武大人摘下眼罩,紧紧怀抱她,蝶城动弹不得,瞬间心如死灰,以为就要献身于此之时,“着火啦,着火啦”,屋外大喊,已然嘈杂成一锅乱粥。 “大人,后院着火了。”门外有人通知。 武大人撇开蝶城,急忙跑出去查看情况。 蝶城这才长松一口气,趁乱偷摸进了书房。而此时,景渊也已潜入书房搜寻账本,两人在漆黑中背面相撞,惊吓不已。蝶城刚想大叫,景渊立即捂住她的嘴,蝶城挣扎中咬住景渊的手。二人相互推搡着,蝶城不小心触碰到书架旁的一个小花瓶,书架从中间缓缓打开,居然有个密室! 急促的脚步声向书房而来,景渊来不及进到密室,急忙翻窗逃走,脖子上佩戴的玉珠随机掉落在地。蝶城捡起玉珠,转动花瓶关上书架,悄悄从书房溜出去。没走几步,恰巧与武大人相撞。 武大人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可能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刚才去了茅厕。”蝶城捂着肚子,表情痛苦不堪。 武大人抬眼间,注意到蝶城手上满是红疹,不免惊讶道:“你...你的手?” 蝶城看到手上的红疹,惊叫着:“啊,这是什么?我的手怎么了?”忍不住抓挠着手和脖颈,“好痒啊,好痒啊!” “你的脖子?到处都是红疹!”武大人后退数步,避之不及。 手下凑近瞅瞅蝶城身上的红疹,在武大人耳边悄悄说:“这烟花之地的姑娘,怕是得了什么不干净的病,大人,我看还是尽快送走她吧。” “蝶城,我今天累了,还是先送你回怡香院吧。”武大人敷衍道。 “哎,大人,我...”蝶城靠近武大人。 武大人避之若浼,满脸嫌弃道:“你们快送她走!”匆匆离开。 蝶城坐上娇子,拿出手帕擦掉手上和脖子里的的红色斑点,自言道:“还好我机智。” —— 真倒霉,怎么碰上了他!蝶城退避人后,俯首遮面,内心惴惴不安。 “大爷,我们这里的姑娘都在这里了,您看看相中了哪个?”老妈子向景渊介绍众姐妹让他挑选。 景渊走到姑娘当中,只见她们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只有蝶城一人躲躲闪闪,眼神游离,仔细一想:这不是害我输掉比赛的那女人吗,原来她是青楼女子。景渊靠近蝶城,上下打量着她说:“抬起头来,让大爷瞅瞅。” 蝶城无处躲避,只好抬起头来,咧嘴歪鼻,故作丑态。 景渊撇着嘴,斜眼打量蝶城一番:“呲呲呲,这位姑娘胸不大,臀不翘,身材一般,和其他人比起来可逊色很多。” 蝶城苦苦一笑。 老妈子说:“那大爷看看其他的。” “不,我呢,平时吃惯了香瓜蜜枣,今天就想尝尝这苦瓜涩枳的味道,我就点她。”景渊指着蝶城,“你们其他人都出去吧。” “大爷,您玩的开心。”老妈子便带其他姑娘闭门而去。 见众人离去,二人咬牙怒目相视。 景渊狠狠指着蝶城:“就是你,害我输了比赛。” “你自己没赢说明你实力不够,当时你穿成那样,我怎么知道你们在比赛呀,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呢。”蝶城冷笑一声,“呵呵,量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这种地方。” “我来这....”景渊欲解释,看看蝶城的装扮,不禁奚落,“喂,我来这种地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总好过某些人就在这里接客强呀。” “谁在这里接客啦,我...“蝶城欲辩无力。 景渊抢话:“看看你这一身打扮,好人家的姑娘谁会在这里呀。” “懒得跟你解释。”蝶城欲开门离开,景渊看到她手上缠绕着自己的玉珠挂链,紧紧抓住她的手。蝶城抽出手道:“你干什么?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 景渊夺回玉珠挂链说:“哦,我知道了,昨天晚上在武府书房里的那个人是你。” 蝶城看到景渊手上红肿的牙印说:“哦,我也知道了,昨天偷偷潜入武府书房偷东西的人是你。” “我不是去偷东西的。” “不是偷东西为何一身夜行服潜入别人家的书房?” 景渊一时语噎:“我...我为什么要跟你一个青楼女子解释,我可是花了钱让你来陪我喝酒的。” “好,大爷,我现在就陪您喝酒,”蝶城服侍景渊坐下,拿起酒壶,景渊以为要为他斟酒,举起酒杯等候,谁知蝶城直接拿起酒壶向景渊嘴里灌倒。然后,径直摔门而去,动作连贯到景渊毫无招架之机。 —— “千宿哥来了!”只听一声亮嗓,怡香院的姐妹们抛下客人簇拥近林千宿。 林千宿单肩横跨小箱,里面装的全是他亲自调制的美肤用品,她的化妆品格外受怡香院姑娘的青睐。 “千宿哥来了呀,今天有什么新货吗?” “我的珍珠粉做好了吗?” ...... “一个个来,不着急。”林千宿应接不暇。 千宿见紫洛走来,贴上前去:“紫洛,昨晚和乔大人玩的可开心?”紫洛凑近他的耳边喃喃几句,千宿点点头道:“哇哦,这可是个劲爆的消息,拿,这是给你的,是我单独为你调配的九花玉露膏,抹在皮肤上滑滑嫩嫩,白里透红,保证会有更多的客人喜欢你。” “算你有良心。”紫洛满意离开。 霓裳下楼,千宿对老妈子说:“妈妈,借用一下霓裳。” 老妈子说:“我们家霓裳很贵的,钱拿来,人带走。” “哎?我是带霓裳姑娘去为她的皮肤专门配置一种最适合她的化妆品,保证她使用之后为你招揽更多客人。” 老妈子说:“就你嘴甜,行啦,你们走吧,霓裳出门我放心,我的姑娘们越来越受欢迎还多亏了你。” 霓裳跟随千宿离开怡香院,他们来到胡同里,见四下无人,千宿问:“听说柳公子给你在城南买下一处房子?” 霓裳点点头说:“是。” 千宿说:“那正好,看来我们可以长久利用这棵摇钱树啦。” “可能我不会再为你敲诈柳公子了。”霓裳转过身。 千宿问:“为什么,我们不是合作的很好吗?” 霓裳说:“柳公子是真心对我,而且我感觉我也爱上他了。” “可...” “他说他会替我赎身的。” “他说他替你赎身,那有没有答应娶你?” “柳公子说先暂时把我安顿在城南的房子里,回家试探他夫人后再作打算。” “霓裳啊,柳公子在家中根本就没有地位,他很怕他老婆的。你也知道他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不会成全你们的。” 霓裳毅然决然道:“这么多年我终于遇到了一个不嫌弃我的出身,真心对我好的人,不管他家夫人怎样,我也要和柳公子在一起。” 千宿无奈道:“既然你心已决,我也不好劝说,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他的老婆,那个女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霓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 酒楼客房内。 “乔大人再喝一杯吧。”秦羽落不停向乔大人灌酒。 “小美人,不喝了,不喝了,喝多了耽误办正事。”乔大人色眯眯地抚摸着羽落的芊芊玉手。 秦羽落故意挑逗着他说:“乔大人,有什么正事要办呀?” “你就是我最大的正事,”乔大人起身,抱起秦羽落,“美人儿,我们床上去办正事。” 乔大人把秦羽落放在床上,重重压在她身上。秦羽落挣脱开道:“瞧你那心急的样子,乔大人,待我先为你解开扣子嘛!” “好!”乔大人眼神全然落在秦羽落那呼之欲出的□□之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千宿已经坐在酒桌前。 “好酒啊,好酒!”林千宿举杯畅饮。 乔大人惊慌起身:“你是谁?” “不要问我是谁,”林千宿走到床边,指着秦羽落,“你身边的这位呢,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这样对待她...” “是她勾引我的。”乔大人有些惊颤。 秦羽落起身,边系扣子边说:“哟,瞧您这话说得,就凭我的美貌,不和我高大俊朗的夫君在一起,怎么会勾搭你这个糟老头子,明明就是你这大色狼想玷污我。”秦羽落顿时声泪俱下,伸出手想打他。 林千宿拦住她说:“羽落,有话好好说,我们可都是文明人。” “哼!”秦羽落对乔大人狠狠一瞪眼,坐到梳妆台补妆。 千宿坐到乔大人身边,揽住他的肩膀。 乔大人怯怯后退道:“你想干什么?” “别害怕,我们不想把你怎样,”林千宿拿起乔大人随身佩戴的翡翠玉佩,“俗话说拿钱消灾,你给我钱,我就放你走。” 乔大人这才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们是合起伙来想敲诈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千宿冷笑道:“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你是谁,才来敲诈你的,”他抽出一个小账本,“这里边记载了今年上半年城西修理河道的所有进出款项,只要我把它和你的玉佩扔到刑部门口,不,现在有个地方好像叫粘杆处,哎呀呀,后果不堪设想呀。” “行,我认栽。”乔大人心中恼怒,却只能无奈顺从。 忽然,林千宿收起账本,拍拍秦羽落肩膀,指指门外,二人警觉起来。秦羽落抢过乔大人的玉佩和银票,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乔大人浑身颤抖着,一声不吭。 林千宿悄悄靠近大门,景渊瞬时破门而入,二人厮打起来。谁知此时,司徒凌风带领粘杆处众侍卫也赶到楼下。秦羽落见势不妙跳窗逃跑,乔大人胆怯不敢跳,只能躲在屋子一角。 司徒凌风冲入房内,和景渊一起对抗千宿。千宿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破窗而出想要逃跑,司徒凌风和景渊步步紧逼,三人打得不可开交。正当时,秦羽落驾着马车冲破人群,迅疾而来,千宿赶忙跳上马车,将账本扔下,飞驰而去。 “景渊,没事吧。”方景生搀扶起景渊。 景渊挥挥手:“没事。” 司徒凌风捡起账本,走到景渊身旁说:“你们新机营只是负责查案,抓人是我们粘杆处的任务,不要以为你自己多有能耐。”见侍卫押出乔大人,“把他带走。” 方景生也不敢多说什么,跟随司徒凌风离开。 第25章 怡香院卧底(4) 已是巳时,怡香院宾客盈门,人来人往。蝶城擦拭惺忪睡眼,伸个懒腰,刚一开门,便听老妈子张牙舞爪般大喊大叫:“蝶城,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来这里是当大小姐的吗?楼下那么多客人还不快去接待!” “是。”蝶城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移步下楼。 “大爷的,你喝不喝?”一粗野男子在向雪乔灌酒,雪乔硬是不服。 老妈子来劝说:“大爷,您消消气,我替她喝一杯。” 客人将老妈子推搡开:“滚,大爷今天就要看雪乔喝酒。” 老妈子狠狠掐拧雪乔的胳膊,雪乔无奈之下端起酒杯,强忍而饮,大感头脑昏沉,踉跄几步,幸被身旁姐妹搀扶住。 “妈妈,妈妈,不好了!”一人急疾跑来。 老妈子斥道:“你才不好了呢,你老妈妈我活的好好的。”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是霓裳。” 老妈子急切问道:“快说啊,霓裳怎么了?” “霓裳死了!” 此话一出,怡香院沸反盈天,众人七嘴八舌。蝶城立刻精神起来,快步冲下楼。 老妈子大感惊叹:“我说怎么今早没见霓裳呢,往日她都是最早出来接客的。” 蝶城凑过来问:“什么时候死的?尸体在哪儿?” 那人说:“就在城南树林的一所小房子里。” “妈妈,我出去一下。”蝶城飞奔离开。 “哎哟,小祖宗啊,你可别去添乱了。”老妈子扯着嗓子大叫。 蝶城火速赶到城南事发之地,院子已被官兵封锁。她亮出新机营令牌,捕快放行。刚进院子,恰与景渊相遇,“你怎么在这里?”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蝶城掏出令牌,景渊瞅瞅,也亮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 “你...”蝶城指着景渊,奚落之语欲言又止,“哼!太傅大人居然能看上你。” 景渊回呛:“你一个青楼女子都能加入新机营,我为何不能?” 蝶城辩解:“我告诉你,我不是青楼女子,我只是太傅大人派到那里查案的卧底。” 景渊撇嘴不屑:“切!” “切!” 两人撇头自顾自,景渊检查房间,尘瑾检查尸体。只见事发之地,死者霓裳身着睡衣,俯卧于外屋中央,离门口不远的位置,附近有一串凌乱的泥脚印,里屋整齐,并无翻动痕迹。 门锁没有被破坏,那为何脚印会从门口开始?景渊问捕头:“你们来这里的时候,门就是打开的吗? 捕头点点头:“是,我们进来时就是现在的样子,没有任何人动过。” “昨天晚上下着大雨,而且还刮着凉风,门没有关,脚印是从门口至死者身前,难道凶手直接破门而入?”景渊思考着,“门口的瓷器碎片并没有血迹,而是砸在了门框上,应该是死者发现有人进门行凶,举起瓷器砸向凶手,不料凶手躲过,砸在了门上。”他进到里屋,查看床柜和梳妆台说:“屋内没有任何翻动痕迹,就连盒子里的银两都没有少,床上被子打开,说明死者当时已经休息,听到有人闯入,下床至外屋发现凶手,反抗无力,才被凶手杀害?”景渊猜想着,再瞅瞅正在检查尸体的蝶城问:“喂,那位青楼女子,翻动了大半天,检查出结果了吗?” 蝶城起身瞪他一眼:“我再次告诉你,我不是什么青楼女子,我是太傅大人派到怡香院的卧底。” “好,就算你是卧底,那你卧底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蝶城说:“死者叫霓裳,是怡香院的姑娘,我和她认识。” “哦,原来是你在青楼的好姐妹呀,那你现在也有嫌疑了。” “在没有查明真凶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不管认识不认识,包括你。”蝶城狠狠指着他,眼中满是怒火。 捕头问:“蝶城姑娘,你在死者身上检查出什么吗?” “从尸温和腐烂程度估计,死者是在昨晚死亡,我推测大概是子时左右。死者后脑肿胀,是遭受重击所致。肿胀处中间位置有一个近似圆形的淤血伤口,伤口边缘的头皮略有擦伤,这应该是由一个不规则的,中间凸起、两边相对平坦的凶器所致。但伤口并没有伤及头骨,不是很严重,所以并不会致命。从伤口愈合情况来看,应该是在死前三个时辰左右,大概就是酉时。死亡时间和头部受伤时间发生冲突,说明头部伤口是在死前留下。”蝶城翻看着尸体头部,“尸体发根潮湿,伤口化脓,而且我在她头发里发现了纱布残片,说明昨天傍晚受伤后,她是包扎好伤口、冒雨回家的,纱布应该丢失在了回家的路上。” “看来你还是有两把刷子,”景渊嘟囔着拿出纱布,“没错,我确实在来的路上捡到了一块带血的纱布。” 蝶城讥讽道:“唉,我可不像某些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会分析一些谁都能看到的简单问题。” 景渊怒目而视:“你...” 捕头立刻从中劝慰:“二位大人,抓紧时间,我好回去复命啊。” 蝶城并不想理会景渊,继续说:“死者的致命伤在右边脖颈处,有大量出血,伤痕并不规则,应该不是刀器所致,更像是某种圆锥类尖器。死者胳膊上有几处淤青,应该是在纠缠过程中,凶手束住死者留下,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多伤痕,说明死者和凶手并没有太多撕扯和打斗,凶手武功应该很高,直接命中死者要害,一击致命。” “这是?”景渊在书房检查,忽然起了疑问,“为何这窗子上会有指印?” “指印?”蝶城和捕头凑近观察。 “难道凶手是跳窗进入?”景渊愈发疑惑,他顺着屋内的泥脚印出了屋门,由于昨晚大雨,虽有捕快脚印混杂,但凶手那莲花鞋底印也算容易辨认,他继续猜想道:“这鞋底印一直到墙根?也就是说凶手是翻墙而入?” “不对!”蝶城又有了新的发现,“这窗下也有脚印!” 景渊蹲身观察,却见窗下有几处不完整脚印:“这脚印是布纹质地,好像穿了鞋套或袜套之类的东西,这说明...” “说明此凶手具有反侦查意识,他知道鞋印可能成为突破口,尤其昨晚大雨,从窗子进屋肯定留下清晰的痕迹,所以他拖了鞋或是穿了鞋套!”蝶城分析着。 “那这莲花鞋底又如何解释?难道是两凶手作案?一个脱鞋,一个不脱鞋?一个从正门进入,一个跳窗进入?”景渊道出重重疑问,他想想又说,“如若凶手是两人,会不会是一人拖鞋跳窗进屋,为另一人开门,正当此时,霓裳醒来发现二人,便遭遇迫害。” 蝶城点点头说:“有这个可能,可还是无法解释为何一人拖鞋,一人不脱鞋呢?拖鞋是为了掩盖作案行为,如此谨慎,他不可能不提醒他的同伙吧?” 景渊说:“现在先不要管这个问题,既然房间里的银两没少,就可以排除财杀,杀人动机就是情杀或仇杀。喂,你不是认识死者吗,她有仇人或情夫吗?你看这房子虽然不大,但也不像青楼女子能买得起,一定是情夫所送吧。” 蝶城摇摇头说:“我认识她也没有几天,她每天都忙着接客,我又不接客,我哪里知道她有什么情夫呀。” “呦,头一次听说去青楼还有不接客的。”景渊嘲弄道。 蝶城不甘示弱:“头一次听说?也就是你去过青楼好多次喽?” 二人再次针芒相对。 捕头打断道:“二位大人,这尸体我先抬回去了。” “好,回去我还要好好检查尸体。”蝶城说。 —— 景渊和蝶城一起回到怡香院,见老妈子不在,蝶城便找来紫洛询问:“紫洛,你知道昨天霓裳跟谁出去了吗?” 紫洛回:“林千宿呀,昨天下午千宿带她出去好像就没回来过。” 蝶城又问:“林千宿?你知道这个人住在哪里吗?” “他呀,四海为家,不过最近总是去城南胡同的一个大杂院里,蝶城,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就随意问问,自己的姐妹死了关心下而已。”蝶城瞥见景渊正和几个姑娘聊得火热,径直把他拉走。 “有时间再聊。”景渊向姑娘们挥手告别。 蝶城重重拉拽景渊出门,景渊挣脱开:“干嘛呀,我们聊得正开心呢。” 蝶城斥责道:“你能正经点吗?破案要紧你不知道吗?” “那你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景渊满不在乎地问。 “紫洛说昨天霓裳跟着林千宿出去就没有回来过。 “林千宿?怎么又是他?” 蝶城好奇地问:“你认识他?” “他可是京城有名的大盗,经常扮成各种角色,神出鬼没,粘杆处正在四处追捕他。” 蝶城说:“紫洛说他最近常去城南的大杂院里,我们去那里找找线索吧。” “好!” 二人来到城南的大杂院,这院子像是荒废了很久,几栋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却挤满了老弱病残。 “这是什么地方啊?”景渊不禁疑问道。 “爷爷,来人啦,来人啦。”一小孩儿跑向院子里闲坐的老人报告。 千宿问老大爷:“请问,你们认识一个叫林千宿的人吗?” 老大爷说:“千宿呀,千宿可是个好人,经常来给我们送钱。” 蝶城问:“那他也住在这里吗?” “就住在那个房间,”老大爷指指一侧的偏房,“他不经常回来的,你们是千宿什么人呀?” “哦,我们是他的朋友,千宿最近有事,我们替他来给你们送些钱。”蝶城掏出几锭银子递给老大爷。 “你们都是好人呀。”老大爷满怀感激。 蝶城问:“我们可以去千宿的房间看看吗?” 老大爷点点头:“可以。” 进到偏房,他们果然发现了药粉和带血的纱布。 景渊说:“霓裳死前果然和他在一起。 ” 蝶城说:“这只能说明霓裳昨天晚上来找过林千宿,并不能说明其他的方面。既然林千宿为她包扎,没有理由再跟踪她回家,将她杀害。” “那林千宿也一定知道霓裳受伤的内情。” “朋友?”只听林千宿一声疑问,蝶城和景渊迅速冲出屋子,景渊本想上前捉拿,蝶城及时拦住,使眼色示意他周围的老人和孩子。 “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千宿故作镇定地告诉院子里的爷爷奶奶。 景渊笑面上前,揽住林千宿的肩膀说:“林千宿,我们找你有事,出去谈吧”他将林千宿带出大杂院,揪起林千宿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上次侥幸让你逃跑,这次可别想轻易逃脱。” “有话好商量。”千宿苦脸道。 蝶城拉开他俩,问林千宿:“林千宿,你知道霓裳遇害的消息吗?” 千宿回:“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霓裳昨天晚上头部受伤,是不是来找过你?”蝶城继续问。 “是,晚上她哭着来找我,我问她是谁打的,她什么也不说,我为她包扎好伤口,她就走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那所房子是谁买给他的?” “反正不是我买的。”千宿漫不经心地回答。 景渊又揪起他:“你最好老实交代。” “好,我说,就是那个柳公子。”千宿挣开。 “柳公子?哪个柳公子?” 林千宿看景渊走神,趁机溜走,边跑边喊道:“你们有本事自己去查呀。” 景渊欲追,蝶城却拦住说:“我看他心肠挺好,既然粘杆处不想我们插手他们的事情,就放他走吧,我们还是关心案子问题吧。” 第26章 怡香院卧底(5) 二人再次回到怡香院,他们来找雪乔,却发现雪乔趴在桌上大哭,蝶城问:“雪乔,你又被欺负了吗?” 雪乔摇摇头说:“在这里,我就霓裳一个好朋友,每次被欺负都是她帮忙,如今她死了,再也没有人帮助我、和我聊天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蝶城安慰着,沉沉又问,“雪乔,你想不想帮助霓裳?” 雪乔擦拭眼泪,重重地点着头:“嗯,我能帮她做些什么?” 蝶城试探性问道:“你知道霓裳和柳公子的事情吗?” “柳公子,就是红绣坊绸缎庄的那个老板。” “那你说说他俩的事情。” 雪乔道:“柳公子之前经常来怡香院,但是从来不找其他人,就只找霓裳。最开始霓裳嫌柳公子给的钱少,还不想见他。后来他感觉柳公子一直坚持,而且人老实随和,对她也好,就经常和他见面。” 景渊疑问道:“柳公子经营着那么大一家绸缎庄,怎么会给的钱少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红绣坊虽说家大业大,但根本不姓柳,它姓王。王家老爷就只有一个女儿,柳公子是倒插门进去的。那个王家女儿是出了名的野蛮泼辣,对柳公子更是严苛,只要绸缎庄里的事情有一点做不好就非打即骂,更不要提柳公子偷偷和霓裳私会了,如果让她知道,还不得要了霓裳的命,我感觉她王夫人定是杀害霓裳的凶手。” 只听阵阵咕响,蝶城和雪乔转头看向景渊,景渊略作羞涩地捂着肚子:“什么时候能吃饭?” “唉,就知道吃,你...”话未毕,蝶城自己的肚子也抗议起来,雪乔掩面一笑。她尴尬起身开门,拦住路过的小二:“小胡,给我们上一壶好酒和几碟小菜。” “好勒。” 雪乔继续问蝶城:“蝶城,你刚才说能帮霓裳,我们到底怎么帮助她呀?” “啊...”蝶城想想回,“衙门正在调查霓裳的死因,问我知不知道霓裳最近和谁在接触,我知道你和她走得近,知道的多,正好可以把这些事情告诉衙门,有助于他们破案,找出凶手不就帮了霓裳吗?” 雪乔“噢”了一声。 小胡端菜上桌,老妈子却突然破门大叫:“蝶城,你怎么回事,这一天了都没见你个人影,也不回来招呼客人,回来就点这么一桌子菜,你还真当你是大小姐...”只见蝶城一大锭银子亮在她的眼前,老妈子立刻面色大转,双手接过银子:“有银子就好说,你们慢慢吃,我不打扰了。”说着便闭门而去。 景渊边吃边问:“你的钱之前不是都给大杂院的老爷爷了吗,哪里来的银子?” 蝶城掂出一个鼓鼓的钱包,景渊差点噎住:“你什么时候拿的我的钱包?”他快手抢回。 “哎呦,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小气嘛,请我们两个弱女子吃饭是你的荣幸。”蝶城笑嘻嘻道。 景渊撇嘴说:“你可别侮辱那个“弱”字,我请雪乔吃,不请你吃,你欠我一顿。” “真抠门。”蝶城伸手夹菜,景渊提起筷子打她,将菜揽向自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雪乔不禁一笑,真是一对冤家! —— 酒足饭饱之后,蝶城和景渊便来到王家。 景渊敲门,是王家丫鬟梨花开的门,梨花问:“你们找谁?” 蝶城出示令牌:“我们找柳公子和王夫人,是来调查霓裳一案的。” “你们跟我进来吧,”梨花带他们到正屋大厅,“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内屋请示夫人,冬梅,给两位大人看茶。” “大人,请用茶。”冬梅为他们端上茶水。 蝶城和景渊回以微笑。 片刻后,他们便听内屋的王夫人连声大吼:“衙门?衙门的人了不起吗!我王家有钱有势会怕他们?那个小贱蹄子死的活该!告诉他们,我在休息,恕不奉陪!” 冬梅轻语道:“两位大人别介意,我家夫人就这性子。” 梨花出来,一脸难堪:“两位大人抱歉,我家夫人在休息,你们...” “哦,那我们先不打扰了。”蝶城也不想为难她们。 景渊问:“梨花,冬梅,我们能和你们聊两句吗?”见二人略有犹豫,他又说:“别误会,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家夫人和公子的日常生活,不问其他的。” 梨花和冬梅互视一眼,点点头,梨花小声说:“你们随我来吧。” 到了墙根,梨花瞥见四下无人,才张口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们知道多少都告诉你们。” 蝶城问:“你家夫人平日对你家公子好吗?” 冬梅说:“大人,你们应该也听说柳公子是倒插门进入王家的吧,夫人这些年根本就不把公子当人看,像使唤牛狗一样使唤公子,而公子也是任劳任怨,从来不敢抱怨。” “唉!要说这霓裳吧,”梨花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也不知道公子从哪里来的勇气,这么多年对夫人唯命是从,居然一下子从青楼找个女人,还敢把她带回家里来...” 景渊打断问:“他把霓裳带到家里来了?” “是呀,之前夫人我们也只是听到点风声,说公子和怡香院的霓裳关系好,我们都感觉公子那么老实,都还不信,没想到就在昨天下午,公子居然把她带了回来,还说要纳她为妾,”梨花越说越愤怒,“哼!一个青楼之人,居然舔着脸跟男人回家,真不知羞耻。” 冬梅应声道:“就是,难怪夫人之前总是骂青楼女子放荡轻浮、人尽可夫,我还同情她们呢,现在看来真是本性难移,从娘胎里就带出那股贱劲儿。” 见二人这般一唱一和,蝶城也就转了话题:“你家夫人今日凌晨有没有出门,或者这段时间悄悄见过什么人吗?” 梨花摇摇头说:“凌晨有没有出过门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在睡觉,见过什么人我就更不知道了,因为夫人除了让我们伺候她的一日三餐、端茶倒水外,到哪里都不让我们下人跟着,她总是嫌我们碍手碍脚。” 冬梅也附和着点点头。 景渊拿出莲花鞋底的拓纸,问:“你们府里有人穿这种鞋底的鞋吗?” 梨花和冬梅纷纷抬脚:“大人,我们都穿这种鞋呢。” 蝶城疑惑道:“这种鞋很常见吗?” 梨花说:“不是,大人,我家绣娘生来一双巧手,纳的鞋底不但结实耐用,而且相当美观,所以我们人手一双喽!” 冬梅接话:“对,我家绣娘可大方了,一有闲暇便为我们纳上几双鞋底呢。” 景渊说:“我们能见见你家绣娘吗?” 梨花点头道:“好,大人随我来吧。” 来到后院,绣娘听梨花介绍完,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取出这莲花鞋底给景渊对比,景渊将鞋底与拓印仔细比量,对蝶城点点头说:“确实一样,看来凶手就在王家。”他问绣娘:“绣娘,这鞋底你一共给几人做过?” 绣娘指着梨花和冬梅说:“她们二人,还有翠香,春竹...也就府里的几位丫鬟吧,她们平日里帮我做些农活儿,我就有时间帮她们纳上几双鞋垫罢了,我这人老了,别的不行,这些还可以呢。” 蝶城说:“麻烦二位姑娘唤来府中的丫鬟。” 很快,府里的五位丫鬟便齐齐站在她们面前。 景渊对她们上下打量一番,问:“你们昨晚子时都在房间睡觉吗?” 梨花回:“大人,像我们这样卖身为奴的下人,怎么可能在子时就睡觉,起码也午夜过后吧。” 几人纷纷点着头。 “你们没睡觉都在干什么?” 冬梅说:“大人,我们四人一直在推牌九,哦,梨花她去洗澡了。” 景渊注视着梨花,梨花好不自在:“大人,你不会怀疑我吧,我可一直在澡房洗澡,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一说:“大人,梨花人可好了,她平日里都是等我们洗完,最后才洗呢。” 冬梅应:“对呀,大人,当时我唤梨花推牌九,见她在澡房洗澡,也就没打扰,我们姐妹几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杀人呢?况且虽然我们痛恨她霓裳,但也无冤无仇,也就是嘴上骂上几句罢了。” 梨花也说:“是啊,大人,我们没理由杀人的。” 景渊犯了难,一时沉默无语。 “不是还有个叫翠香的吗?她人呢?”蝶城这才想到。 “大人,我来了。”只见一声厚音传来,景渊和蝶城目瞪口呆,那翠香足足也有两百斤吧,走起路来肥肉震颤,极像一只蹒跚的鸭子。 梨花上前斥道:“翠香,你是不是又在厨房偷嘴,唤你几遍迟迟不来,大人可都等不及了!” 翠香连声道歉:“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你昨晚...”蝶城刚开口,景渊便将她打断,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以她的重量,你认为能翻墙跃窗吗?” 蝶香想想也是,便不再过问,可是府上六人均有不在场证据,那还能有谁?顿时愁眉不展。 “哎,我怎么没有见到柳公子,柳公子去了哪里?”景渊奇怪问道。 梨花说:“昨天晚上夫人就把公子关到了柴房,今天中午才放出来让公子吃了顿饭,现在还关在那个院子里呢。”她指指侧院。 景渊问:“我们能见见柳公子吗?” 梨花为难道:“恐怕夫人不会同意。” “谁在后院吵吵!”只听王夫人粗狂的吼声飘至,“梨花,冬梅,你们给我滚进来。” “夫人唤我们呢,我们先走了。”梨花,冬梅以及众丫鬟怯怯散去。 二人倍感失落,本要离开王府。突然,一酒鬼从侧院冲出,拉住景渊和蝶城嚎啕着:“是我老婆杀了霓裳,一定是她,她杀了我的霓裳,你们一定要把她抓起来。”然后坐在地上抱着酒瓶子痛哭流涕。 蝶城和景渊知道他就是柳公子,刚想开口询问,王府管家带着下人赶到,管家急语道:“快把公子带走。”两人便将柳公子架回侧院。 管家言语豪不客气:“两位官爷,很抱歉,我家公子喝醉了,请回吧。” 二人刚要踏出门,“大人,大人。”却听绣娘唤着他们,绣娘在二人耳边喃喃:“大人,我刚想起来,那莲花鞋底,我家夫人前几日向我要过几双。”只听管家一声重咳,绣娘慌忙离开。 景渊和蝶城只好出门。 路上,景渊思前想后:“我怎么感觉这王府的下人反倒有些古怪呢?说不定他们串通好了来骗我们呢!” 蝶城却不以为然:“人家可都有不在场证据,现在很明显就是王夫人,不是她本人,也一定是她买凶杀.人,这些大户人家都是这样,她不会傻到本人亲自动手。”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景渊质问道。 “女人的直觉。”蝶城脱口而出。 景渊停下步子,看着她:“你们女人呢,总是看到低等之人,就心生怜悯;高等之人,就厌恶鄙夷。女人就是太感性,容易被表面欺骗。作案动机,从来不是由高低贵贱、贫富美丑来将人区分开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断案更不能靠直觉。” “那我也不用你教我!”说着,蝶城便进入附近面馆,点上一碗小面。 “你要请我吗?”景渊倾身,笑嘻嘻问道。 “自己付钱!”蝶城自顾自吃起来。 景渊撇撇嘴:“小二,两碗打卤面。” 蝶城嘟哝着:“真是头猪!” 第27章 怡香院卧底(6) 暮色四起,两人从面馆出来,却见王夫人独身一人上了一辆马车,景渊急忙将蝶城拉到一边躲藏,蝶城悄声说:“你看吧,这王夫人定有猫腻!” 马车远去,二人一路追踪,直至进入山中,来到一所荒院。他们躲在林中窥探,只见王夫人和两名壮汉接头,壮汉将一黑袋抬入小屋,月光闪闪,黑袋中竟露出一只赤脚,“那是...”蝶城瞠目结舌,景渊捂住她的嘴。那两名壮汉出门,王夫人递给他们一沓银票,二人便驾起马车离开。王夫人举目四顾,然后鬼祟地进院闭门。 “她又在杀人,这王夫人好可怕!”蝶城惊慌未定。 景渊说:“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人是死是活。” “我们冲进去吧,正好人赃俱获。” “不行,现在还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你知道她院子里有多少人吗?说不定是个圈套呢!王夫人家大业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去衙门请援兵。”景渊便带领蝶城离开。 片刻之后,衙门捕快迅速上山包围荒院,景渊示意捕头,捕头重重一脚将门踢开,举刀防卫着缓步进入,“大人,没人啊!”只听捕头唤起,景渊和蝶城冲入,竟已人去楼空,就这片刻功夫,难道王夫人对他们早有察觉?她到底有何阴谋?景渊大惑不解。 “让你当时冲进去抓他现行,你偏不!”蝶城在一旁抱怨着。 “我...”景渊一时语噎,“我也是从大局考虑。” “你考虑得多,我就只靠直觉断案行了吧!”蝶城趾高气昂地离开。 景渊追上前问:“喂,你去哪里?” 蝶城冷冷道:“去检查尸体。” —— 夜深人静,停尸房森冷可怖,景渊紧紧跟在蝶城身后,不免打个寒战。 蝶城不禁嘲笑道:“你个七尺男儿不会害怕了吧?” 景渊挺挺腰板,啪啪胸脯道:“怎...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蝶城撇撇嘴,找到霓裳的尸体,对景渊说:“喂,帮我抬到桌案上。” 景渊侧头闭目,表情狰狞,蝶城也懒得理会她,开始检查尸体。她翻查死者脖颈处的致命伤口,“银色粉末?这是什么?”蝶城自语。景渊好奇地凑过去看看,蝶城问:“你知道有什么圆锥形尖器,上边有这种银色粉末吗?” 景渊摇摇头说:“不知道,我自幼习武,没见过类似的兵器。” 蝶城掀开白布,见尸体腹部肿胀厉害,摸摸肋骨,又将尸体翻身,看看后背。 景渊问:“有什么发现吗?” 蝶城分析着:“死者后背右下角有一块淤青,但不是很严重,应该是碰到桌脚之类的地方留下的。重点是她的腹部,她的左上侧腹部肿胀,肿胀附近的肋骨骨折,给我工具。”景渊递给她解剖工具,蝶城切开尸体。景渊直直作呕,不敢目视。蝶城瞪他一眼,景渊假装镇定一笑。 “果然,她的腹部有大量血液渗出,脾脏破裂。”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蝶城解释道:“这应该是被凶手狠狠踢中腹部导致,也就是凶手进屋先是一脚踢中死者腹部,令其毫无还手之机,然后挥出凶器重击脖颈而死。” “这个凶手也太狠了吧,没有较深的武功底子,哪能一脚就将脾脏踢裂。” “是呀,当时地上可是有莲花鞋印,除了王夫人,凶手还会有谁呢?”蝶城陷入沉思。 —— “啊...”景渊一声长叫刺破晨雾,他猛然起身,拉起被子,蜷缩到床头一角。只见蝶城冲他傻笑,他大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蝶城回:“方伯父让我进来的呀。” “喂,你是个女孩子,怎么随便在别人睡觉的时候进来,走,走,快出去。”景渊有些恼怒。 蝶城无所顾忌道:“那有什么,我都不怕,你还怕看呀。” 景渊侧目而视,沉默半晌,倏而嘴角扬起坏笑。 “喂,你想干什么?”蝶城心里发毛。 突然,景渊掀开被子,赤条条裸.露在她面前,蝶城瞬间脸羞红,闭眼转身大叫。 景渊欣喜狂叫:“你不是不怕吗,有本事别转过去呀?” “幼稚!”蝶城走出房间。 景渊穿好衣服出来,见到蝶城仍忍不住暗喜,问:“喂,你这么早来找我,又想干什么去?” “大少爷,您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能去干嘛,自然是去王家继续找线索了。”蝶城依然背对着景渊,不敢直视他。 “那个王夫人又不见我们,我们去了也是白去。” 蝶城拿出一张调查令:“这是我特意从太傅大人那里请来的调查令,她如果再不配合我们,我们完全可以把她抓起来。” “好吧,等我吃完早饭...” 未等景渊说完,蝶城拉扯着景渊袖口出门而去:“吃什么早饭,查不完不许吃!” 景渊无奈抱怨道:“真是服了你了。” 走在街上,蝶城却停在首饰摊子前迟迟不走。 “女人真是麻烦。”景渊翻着白眼,忍不住催促,“走啦,大小姐,你刚才还跟我说查案要紧。” “再看看啦,我都好久没有买过首饰了,”蝶城拿起一枚银簪,“喂,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说:“十文钱。” 蝶城奇怪发问:“这么便宜?这些银料都不止十文钱吧。” “姑娘,你掂掂重量,这是假的,是铁质的,外边刷了一层银粉而已,你拿的那枚还算质量好的,你再看看这,”老板拿起另一枚簪子展示给她看,“这种簪子质量差些,外边银粉稍微用力,一抹就掉,这种便宜,五文钱。” 蝶城拿起那枚五文钱的簪子,仔细瞅瞅,忽然回头对景渊说:“我想到了。” 景渊一愣。 “老板我就要这个五文钱的。”蝶城交过钱,加紧步伐向王家赶。 景渊追上问:“蝶城,你想到了什么?” 蝶城说:“我们一直以为凶手除了王夫人外,就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你看看这枚涂满银粉的簪子,这种银粉正好和死者伤口处的银粉一致,而簪子也正好是圆锥形尖器,男人怎么会用簪子来杀人,你再想想那王夫人膀阔腰圆、满脸凶相,定会武功,另外帮凶不得而知,但凶手十有□□就是她。” 二人径直闯进王府,管家一再阻拦,完全置之不理。大厅内,王夫人正在悠闲喝茶,管家唤来护院将他们拦截。 蝶城亮出调查令说:“这是官府颁发的调查令,希望王夫人配合我们的工作。” 王夫人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你们随我来吧。” 王夫人把他们带到里屋,语气平静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景渊在屋内四处巡查,蝶城问王夫人:“前天晚上,你是否见过霓裳?” “见过。”王夫人直言不讳。 “具体什么时候?” “傍晚时分吧,我夫君把她带进府里。” “然后呢?” “当然是把他柳郎训斥一顿关进柴房,”王夫人坐下抿上一口茶,依然淡定从容,“难道我还能成全他们不成?” 蝶城继续问:“那霓裳呢?” “我让她走了。” “就这么简单,你会直接放走霓裳?”蝶城怀疑道。 “那我还能怎样。” 景渊忽然开口问:“夫人,你是否带霓裳来过这个屋子?” 王夫人回:“是又怎样?” 景渊捡起书桌脚下的一小块碎布道:“这碎步和霓裳死前穿的衣服一模一样,我们检查霓裳尸体的时候发现她后背有淤青,你看这书桌桌脚向后移动,应该是你们在争吵时,霓裳后退撞到桌脚,衣服挂在桌脚上留下的。如果我没猜错,霓裳后脑的伤口也应该是你打的吧。”景渊拿起柜子上的带柄铜镜,继续说:“这镜子后背轮廓正好中间凸起,两边平坦,和霓裳后脑伤口完全吻合。” 王夫人一声大笑,依然面不改色。 “你笑什么?”景渊不解地问。 “没错,你说的都对,但那只是个小伤口,并不致命,你们不能说是我杀的她。其实我只是把她叫过来,教训了一顿,让她以后不要再纠缠我相公而已,我家大业大,犯得着为了一个□□杀人吗?” 蝶城掏出银簪说:“可霓裳的致命伤口,明显就是银簪所致,除了你还能有谁?” 王夫人拿过簪子,笑得更厉害:“你们真是太可笑了,想我红绣坊大掌柜,怎么可能戴这种廉价簪子,我的簪子都是精工细料,各个出自大师之手,拿这种簪子污蔑我,简直就是羞辱我。”王夫人将簪子重重扔在地上。 “那...那昨晚,我们见你鬼祟上山,你去干什么了?”蝶城质问,却略显心虚。 “大人,证据呢?我不想过多解释!” 蝶城和景渊无话可说。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需要休息了,不送。”王夫人背转过身。 蝶城不甘心,景渊拉拉蝶城衣袖,二人只好尴尬离开。刚刚踏出大门,恰巧见梨花回府,她神色慌张,只是勉强一笑,便匆匆进门。景渊注意到梨花跨过门槛时,从脚底带下的少许白色粉末,感觉梨花若有古怪。 二人失落地在大街上行走,蝶城不免感慨:“唉!好不容易查到一点线索又断了。”扭头看景渊若有所思的样子,杵杵他问:“景渊,你在想什么?” “啊?”景渊还没回过神来。 蝶城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忽然,景渊被擦身的一辆推车吸引,推车里装满着白石灰。景渊想到梨花脚底飘落下的白色粉末,应该就是白石灰,他追上前去询问:“老伯,这是石灰吗?” 老伯回:“是,就是盖房子用的石灰。” 景渊又问:“这些石灰是从哪里推过来的?” “前边树林里有家盖房子的,他们的房子上午刚刚盖好,这些石灰不用了。”老伯指指前方的树林。 景渊隐约看到了什么,在石灰里翻动着,居然是一枚银簪! 蝶城拿过银簪,轻轻一拈,银粉便脱落下来:“这银簪不是?”说着,便追随景渊跑至树林。 景渊说:“如果我没猜错,从这里应该也可以到霓裳的住处,只是和我们经常走的不是一条路罢了,走,我们去看看。” 顺路而行,他们果然到达案发之地,再度进屋巡视,“蝶城!”景渊又有新的发现,“你看这桌上的粉末。”他指着茶壶旁的微微白色粉末。 蝶城细细观察,倒出茶水,将碎银投入其中,碎银变成黑色,她大感惊讶:“这水里有人下毒!” “我们都猜错了!”景渊若有所悟,“我们一直猜测是两人作案,很有可能就是一人作案。” “怎么说?” “你之前也认为不可能一人脱鞋,一人不脱鞋,这解释只能是,凶手本要爬窗进屋投毒,但由于下雨,鞋底沾有泥土,只好脱鞋进入。当他投毒成功,穿好鞋,欲离开之时,惊醒霓裳,霓裳出门查看,见到凶手,凶手无奈之下只好将其杀害。对,这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蝶城接话:“凶手杀害霓裳后,从我们刚才来的那条路逃跑,中途掉落了簪子,因为下雨天,没能找到,便匆忙离开。” 景渊点点头:“我刚才发现梨花在回王府的时候神色匆匆,鞋上还有少许白色粉末掉落,应该就是来这里找簪子,却没找到,她万万没想到有个大爷已经推走了石灰。” 蝶城仍有疑问:“那她为什么昨天不来找呢?” 景渊说:“刚才老伯说房子今天上午才完工,房子没盖好时,只要天气好,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那里都应该有人看管。前两天霓裳的案件在这里闹得沸沸扬扬,绝对有捕快来巡查,量凶手再胆大也不敢明目张胆来这里找东西。” “我们赶快回去找梨花吧。” 景渊点点头。 第28章 怡香院卧底(7) 二人急疾跑到王家,蝶城跟随景渊偷偷潜入后院。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蝶城轻语问道。 景渊说:“这种偏房一般都是下人住的地方。” “前天晚上下暴雨,踩到白灰粉,应该会留下很深的痕迹吧,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呀。” “都隔一天,明显的痕迹绝对被凶手擦去了,找找细节的地方有没有留下。”忽然,景渊注意到花坛,这里开得正艳的玫瑰花却脱落很多。 “你们?”只听冬梅一声叫喊,景渊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却听附近屋子有花盆碎落的声音,他迅速冲进屋里,就见梨花刚刚从窗户翻身跃出,不小心撞倒一旁的花盆。景渊顺势追去,一记擒拿,梨花居然轻松抽身,她果真有武功底子,景渊卯足力道,毫不手软,连连数招,梨花终究不是景渊对手,很快被制服。 —— 王夫人端坐于大厅正中,柳公子醉意朦胧地站在一旁。梨花被带进来,跪在众人面前,面对景渊和蝶城的指认,依然嘴硬:“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杀的人?” 景渊掏出银簪:“你不是一直在找这个簪子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梨花撇头垂目。 蝶城说:“冬梅头上和你戴了一直相同的簪子,她说是前几天和你一起上街买的。” 梨花死口不认:“戴这个簪子的人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说是我杀的人,况且,我有不在场证据!” “冬梅,你仔细想想,你确定见过梨花本人在洗澡?”景渊问。 冬梅想想说:“好...好像...” “我不想听好像,我要你肯定回答!” 冬梅一激灵:“大人,当时我叫梨花去打牌九,确实听到澡房有水声,而且梨花平日里都是那个时间洗澡,我其实并没有看到她本人。” “冬梅,你!”梨花狠狠瞪着冬梅。 冬梅畏惧地躲在蝶城身后:“我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景渊说:“我们今日与你在大门相撞,见你行色匆匆,脚底略有石灰粉带下,而你这簪子又是在离霓裳住处不远的石灰粉中找到,刚才我们在澡房与你卧房之间的花坛中发现了石灰粉的痕迹,这你又如何解释?” “笑话,那些石灰粉早让我清理干净了,我...”梨花破口而出。 景渊抢话:“啊,是你自己说的。” 梨花顿时面色铁青,不知如何抗辩。 景渊继续说:“好了,死就让你死个明白,确实你把石灰粉清理的很干净,但就在花坛里,可能因为前天那场大雨的缘故吧,我看到了很多脱落的玫瑰花,这些玫瑰花瓣有些已经变成了淡蓝色,玫瑰花和石灰水相遇变蓝,这是常识。那夜你行凶之后回府,由于身上沾有血迹和石灰粉,便趁当晚雨声很大,进入澡房洗澡,已是午夜,大家睡去也并无人察觉。你家丫鬟都是每三日洗澡一次,也就是从案发之日到现在,澡房并无其他人洗过澡,当晚所有人都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据,只有你用漏斗制作水声,利用大家对你的习惯认知,制造假象蒙骗了所有人。可能是你深夜匆匆赶回,不小心踩到了花坛里,亦或是大雨把你带进来的石灰水冲进了花坛里,反正不管怎样,簪子,石灰,样样都能和你关联起来。最重要的是你会武功,我们也调查了王府内除了几名略懂武功的护院,只有你一个女人会武功吧。” 柳公子愤然质问道:“梨花,霓裳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要杀她?” 梨花顿时泪眼婆娑,注视柳公子的眸子神色复杂:“公子,这么多年,难道你就看不出我对你的真心吗?” 柳公子一时错愕,就连王夫人也一惊。 梨花默默淌泪:“从小你家境殷实,我自诩配不上你,只愿做你的小跟班,陪伴你一起长大。后来你家中遭遇变故,所有人离你而去,我甘愿不为分毫仍伴在你身边伺候。你倒插门进入王家,我看你有机会东山再起,重振家业,我为你高兴,为了能够继续照顾你,我卖身为奴把自己一辈子卖给了王家。而你,当我看到你为了和一相识不久的妓.女在一起,顶撞夫人,偷夫人的珠宝,日日饮酒变成一个醉鬼的时候,我真的好心痛。你为了她什么事情都做的出,而我默默守在你身边多年,为了我,你又做过什么?你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我在你眼里难道还不如一个下.贱的妓.女吗?” 柳公子摇晃着沉重的脑袋,怀抱着酒瓶子默默无语。 蝶城眼眶泛红,不知是在可怜梨花还是心疼霓裳。 景渊仍有疑问:“王夫人,可我还是不明白昨晚你进入山中做了什么?” 王夫人拍拍手,只见护院带进一及笄女子,那女子衣着破烂,头发散乱,眼神空洞而迷离,像是受过惊吓。 “妹妹!”柳公子忽然精神振奋,大跨步跑上前,对女子细细打量,“妹妹,真的是你!” 那女子抬眼,凝望着柳公子,沉顿片刻,便嚎啕大哭起来:“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二人抱头大哭。 景渊和蝶城茫然地望着王夫人,王夫人一声叹息:“唉,别人都说我冷酷无情,不通世故,可谁又知我内心的苦闷啊。我爹留下这偌大的家业,我一女子全权支撑,如若不树立威严,有谁愿意听我指挥?我对他柳郎事事严苛,那还不是为他着想,希望他走出阴影,挺起男儿气概,成为我坚实的依靠。我知道他家遇变故,妹妹被债主夺走卖入青楼,这几年我处处打听,辗转多处,终于探得她的下落,花重金赎回,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却如何对我!”说到痛处,王夫人这女强人也不免哽咽。 柳公子跪在地上,一记重重响头:“夫人,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日后定会振奋精神,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捕快将梨花带走,梨花再也没有了反抗,任凭眼泪在笑声中挥洒,也许她已释然,也许终于解脱。 —— 走在路上,蝶城心有所思,顿时变得安静了许多,景渊反倒不适应,杵杵她问:“喂,你在想什么?” “我想回怡香院看看。”蝶城沉沉一声。 景渊惊问:“你还要回去?不是太傅大人说你不用再回那里了吗?” “我想回去看看雪乔。” “哎呀,一个妓.女有什么好看的。” 蝶城顿时生气道:“喂,你不要左一个妓.女,右一个妓.女好吗?不是所有青楼女子都是你们男人眼里看到的那样轻.浮,她们也有她们的难处,不是逼不得已,她们也不想去那里作践自己。”蝶城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走人。 回到怡香院,只见雪乔瘫在地上默默抽泣,一凶巴巴的男人对其拳脚相向,破口辱骂,其他姐妹虽然同情,但谁也不敢上前劝阻。蝶城重重推开男人,拉起雪乔就往外跑去。 “大爷的,居然有人敢跟老子作对,来人,给我追。”男子怒气冲冲,召集手下汲汲追去。 蝶城拉着雪乔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男人带着手下紧追不舍。蝶城和雪乔随街抄起箩筐、鸡蛋抛扔砸去。没跑多远,两个弱女子早已气喘吁吁,正当一人舞起木棒凌空挥打而至之时,景渊紧紧握举木棒,用力反转,抢过木棒,向那人头部重重一击,那人便晕倒在地。其他人纷纷赶至,景渊和他们厮打在一起,一鼓作气,大棒一挥,连连发招,迅速将他们制服。男人如伤弓之鸟,带领手下落荒而逃。 景渊瞥瞥蝶城道:“某些人没受伤吧。” 蝶城笑面作揖行礼道:“多谢方大侠出手相救。” “哎呀,大侠可不敢当,我也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景渊故作姿态。 蝶城推搡着他说:“哎呀,好啦,大侠肚子饿了吗?” 景渊说:“大侠确实肚子饿了,可就是没钱吃饭呀。” “我请客,说吧,想吃什么?”蝶城问。 景渊清清嗓子:“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雪乔掩面而笑,蝶城拉起雪乔径直而走:“一碗炸酱面,爱吃不吃。” “吃,不吃白不吃。”景渊笑嘻嘻地追上前。 —— “爹。”蝶城带雪乔回家,与尹万钧相遇。 尹万钧只是“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便回了房。 “这老头子就是倔。”尹夫人迎上她们,和她们一起进屋,对蝶城说:“蝶城,自从你爹知道你去怡香院是为了查案,现在还在为朝廷办事,虽然嘴上不说,但这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这人就是这样,你不要介意。” 蝶城一笑:“娘我知道,爹理解就好。” 尹夫人又说:“蝶城,你在朝廷认识人,有没有打听过蝶香的消息呀,走了这么久,也没捎个信回来。” “我现在只是负责一些宫外的案件,我也没有去过皇宫。不过,以现在的时间来看,初选已经结束了,妹妹没被遣送回家,应该是已经进宫准备参加复选呢,娘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但愿如此。”尹夫人依然略带忧虑。 “哎,娘,还没跟你介绍,她叫雪乔,是我在怡...查案时遇到的好姐妹。”蝶城向尹母介绍雪乔。 雪乔礼貌地打招呼:“伯母好。” 尹夫人点点头:“嗯,好,蝶城难得带朋友回家,来到这里别客气。” “嗯,谢谢伯母。”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尹夫人便离开。 雪乔拉起蝶城的手说:“蝶城,谢谢你救了我,我打算马上离开京城。” “雪乔,你这么快就要走吗?你可以在我家住下的,没关系。” “我也想过了,与其在这里一直等待小虎哥哥找来,还不如主动去找他,不管结果怎样,就全当逃出牢笼,出去散散心吧。” “你真的想好了吗?” 雪乔坚定地点点头。 “那也好,省得老妈子再来找你麻烦。” 饭后,蝶城将雪乔送到码头,塞给她一袋银子,尽管雪乔再三推辞,蝶城还是将银子紧紧塞进了她的包袱里。蝶城说:“一个人在外,需要银子的地方还有很多,一切小心为上。” 雪乔感激涕零,重重跪在地上:“蝶城,真的很感谢你,我无以为报。” 蝶城搀扶起她,二人紧紧相拥,一句“保重”饱含深情。蝶城送雪乔上了船,看着小船缓缓驶去,直至消失在江的尽头,她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第29章 初宫步步险(1) 晴空万里之下,层层叠叠的金色琉璃瓦重檐庑殿,骄阳倾泻闪映,万里金波随风荡漾,好似炙火升腾,蛟龙翻滚咆哮而起,威严肃穆中,透摄出一股望而生畏的凌人之气。 御花园的延晖阁一大早便热闹异常,秀女复选考核在此进行。复选主要考核秀锦和执帚,所有参选的秀女统一着装,统一妆容,每人都是一身素雅的藕色绣花旗袍,头上插着清新的木兰钗子,素雅之中不失端庄,整齐站在殿外等候复选考核的掌事姑姑前来。蝶香,现在应该称呼“蝶城”,有幸进入复选,心情自然紧张之中带着小小激动,即便落选,这毕生能进到皇宫里走一趟也算值了! 秀女们进入皇宫有几日了,学习了简单的宫中礼仪之后,就在为今天上午的秀锦考核做准备。掌事姑姑从秀女身后穿过,“挺胸”拍拍一位秀女的后背,“抬头”抬抬一位秀女的下巴,看到一位偷偷抽泣的秀女,一声怒斥“收起你的眼泪”,那秀女急忙擦干眼泪。 掌事姑姑站到殿前中央,扫视一圈,开口道:“这皇宫里,不比你们家中,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昨天教了你们宫中的礼仪,你们一定要谨记在心。这宫中无时无处不在讲究规矩,正言端行,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好。不管你们乐不乐意,高不高心来到这里,都不要哭丧着一张脸,先不要说皇上看到了,就连我们下人看到了都不喜欢。既然走到了复选,那就好好参与,不管是被皇上看上,还是被赏赐给王爷贝勒,这不仅是你们自己的荣幸,更是你们家族的荣耀。即使被撂了牌子,遣送回家,你这有生之年能来一趟皇宫,那也算是开了眼。好了,废话不多说,今天上午我们考核绣锦,请各位小主坐到自己相应的位置。” “谦妃娘娘驾到”,掌事姑姑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通传,便带领众位小主恭迎谦妃娘娘驾临:“谦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谦妃进到小主队伍里,环视着一个个年轻精致的面庞,虽然心里妒忌,但是表面还得装作温婉和善,指不定这里就有即将受宠的妃子,以后她还得巴结着和其他妃子较量呢。她托起几位秀女的下巴,不禁赞叹道:“你瞧瞧这一张张俊秀的小脸,皇上看了一定喜欢,”走过来扫了一眼蝶香,便回到殿前,在掌事姑姑耳边喃喃几语,指了指几位秀女,掌事姑姑会意的点点头。 谦妃娘娘坐下喝茶,挥手示意掌事姑姑,掌事姑姑便吩咐几位宫女从刚才谦妃所指的那几位秀女的线框里,拿走一大半绣线,其中也包括蝶香的。只听掌事姑姑一声令下:“考核开始,你们每个人都有一炷香的时间。” 被拿走绣线的几位秀女面面相觑,一位胆子大些的秀女气不过,起身道:“姑姑,我们这点绣线怎么能够用吗?” 掌事姑姑说:“你如果绣工出众,就是绣一只小鸟也比其他人出彩,倘若绣工不好,给你一个绣坊,那也无济于事。这香已经燃起来了,这位小主如果不抓紧的话,恐怕到最后时间不够用哦。” 秀女依然不甘心:“那为什么只拿我们几人的绣线,不拿她们的?”瞥见一旁的秀女得意而笑,那位秀女更加生气,怒声大喊道:“你们明明就是徇私舞弊!” 掌事姑姑径直走来,怒目相向,在她耳边低语道:“识相的就赶快坐下,你要知道枪打出头鸟,惹怒了谦妃娘娘可没好下场。” “我凭什么要坐下,你们这么对我,你知道我阿玛是谁吗?我阿玛可是从五品鸿胪寺少卿。”那位秀女完全不理会姑姑的“劝说”,放生叫嚣。 掌事姑姑轻蔑一笑:“哟,从五品?屈屈从五品还敢在这皇宫里叫嚣,”她指指身旁的秀女,“她的阿玛四品典仪,”再指指另一个,“她的阿玛从三品光禄寺卿,况且娘娘还在这里,你拿正眼瞅瞅,这一个个哪人比你阿玛位高权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来人呀,这位小主扰乱考场,无视娘娘,把她请出宫去。” 几名侍卫架起秀女,秀女这才意识到过失,挣扎着喊道:“娘娘,我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谦妃娘娘一直没吭声,在一旁悠闲地喝茶,完全视若无睹。 其他几位被拿走绣线的秀女见此情形立刻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埋头刺绣。蝶香本打算绣”蝶恋花”,没有充足的绣线,只能先绣花簇,蝴蝶再另想办法。时间就这样分秒流逝,秀女纷纷停手端坐等待。那几位被拿走绣线的秀女因为没有充足的绣线,看着自己的半成品不知所措,本来身披家族的期望来到皇宫,没想到却莫名其妙终止于此,往日各个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今受了窝囊气,不免眼里泛泪,只能咬紧嘴唇默默忍受。 蝶香的绣艺从小得益于尹母的悉心栽培,当然还有她后天的不懈努力,可谓精妙无双,巧夺天工,但是这次的绣品“蝶恋花”却只有花团锦簇,没有飞舞的蝴蝶,整幅绣品没有一点生机。蝶香看看自己的作品,再瞅瞅其他人的,很是苦恼,她不想就此中断自己的选秀之行,她一直坚信自己从小练就的棋琴书画,舞曲秀锦,再加上自身不错的相貌一定能够讨得皇上的喜欢,她连皇上都还没有见到,她很不甘心,但是想想刚才那位被轰出去的秀女,她既庆幸于自己没有第一个站出来打抱不平,又失落于比不上其他秀女的高贵出身,看着即将燃尽的香头,惆怅万分。 “考核结束!”随着香头燃尽,掌事姑姑宣布考核结束。 所有秀女起身站到绣品旁,掌事姑姑开始逐个检查绣品,姑姑点到谁谁就得出去,代表被淘汰了。看着刚才被拿走绣线的几位秀女都被点名出去,蝶香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但是又不敢大口呼气,只能憋回心里,一股股眩晕撞击着她的头皮。 掌事姑姑来到蝶香身边,蝶香强忍着挽起一个微笑,姑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瞥瞥她的绣作说:“这花团绣得色彩和谐,线条明快,针法灵活,但是...缺少生机,单单几朵小花再出彩,也是很难和其他小主的整幅绣作相比的。”姑姑挥挥手,示意侍卫带她下去。蝶香顿时乱了手脚,不知所措,情急之中触碰到腰中系挂的锦囊,她下定决心拼上一把,立刻拽下锦囊,顿时一阵奇香弥漫了整个延晖阁。延晖阁正好在御花园之中,御花园的蝴蝶闻香吸引而至,簇拥到蝶香身旁,停落在蝶香的身上和绣品上。众人目瞪口呆,就连谦妃娘娘也吃惊地站起身,蝶香得意洋洋道:“掌事姑姑,现在我的绣作有生机了吧。” 掌事姑姑哑口无言,张大嘴巴看看蝶香,再看看谦妃娘娘。 谦妃娘娘拍手叫好,下人搀扶着她走过来,说:“这秀女之中果真有奇人啊,我还是小瞧了你们,”她凑到蝶香身旁嗅了嗅,“就这香气,哪个男人不为之倾倒,皇上闻到了定然喜欢的不得了,”她轻抚着蝶香的脸庞,蝶香心里发毛,“这么俊俏的可人儿,一定要特殊对待,好生伺候。” 掌事姑姑明白谦妃娘娘的意思。蝶香云里雾里,听了此话还很开心,以为谦妃娘娘真心喜欢她,决定留下她。 谦妃娘娘转身道:“剩下的人都回去吧,好好准备下午的考核,本宫累了。” “恭送谦妃娘娘。”所有人送离谦妃。 蝶香满怀期待地注视着掌事姑姑,掌事姑姑说:“其他人都散了吧,你,尹斋氏蝶城”,指着蝶香,“随我来吧。” “是,姑姑。”蝶香激动不已,随掌事姑姑而去。 蝶香跟随掌事姑姑走了很久一段路,眼前的房子明显比皇宫中的殿宇逊色了很多,完全有农家民房的感觉。她一直跟在掌事姑姑身后不敢多嘴,终于还是提起勇气:“掌事姑姑,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娘娘都说了,要对你特殊对待,自然是带你去个好地方了,去了你就会知道。”掌事姑姑卖着关子。 他们走进一所院子,院子里有许多劳作的宫女,有洗衣服的,有做绣工的,还有嬉笑聊天的,蝶香看看她们寒酸的装束,和这几日在其他殿里见到的宫女相差甚远,忽然一种不祥之感窜上心头。 掌事姑姑咳嗽一声,宫女们立刻安静下来。她说:“放下你们手里的活儿,都过来,给你们带新人来了。” “参加掌事姑姑。”一位年长的宫女领头行礼。 掌事姑姑说:“免了,今天来给你们带来一位新人,她叫蝶城,”只见其他宫女在议论纷纷,掌事姑姑提高嗓门:“这可是谦妃娘娘亲自安排过来的,你们可要好好招呼。” 宫女们齐声说“是”。 掌事姑姑在年长宫女耳边悄声几语便离开。 “掌事姑姑?”蝶香还不明白掌事姑姑的用意,但掌事姑姑头也没回就走了。这里的宫女都明白蝶香得罪了谦妃娘娘,来到这辛者库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不免奚落嘲笑。 蝶香怯生生地望着她们,她们的眼神就好像一群饥渴的野狼盯着一只刚刚脱离襁褓的小羊羔一样,她不免惊惶不安起来。 宫女绿蓉凑近年长宫女,一脸奸邪问:“姑姑,我们要如何处置她?” “去,你们都干活去,没听掌事姑姑说她是谦妃娘娘安排过来的吗,你们不许滋事,该教她的,我会亲自教她。”辛者库姑姑斥责她们离开。 宫女扫兴而散。 第30章 初宫步步险(2) 蝶香看姑姑也算慈善,但心里还是怯畏,她压低嗓子问道:“姑姑,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姑对蝶香上下打量一番,说:“这里是辛者库,所谓辛者库就是皇宫中专门从事贱役苦差的地方,我们这里既有按照旗人规矩来这里服劳役之人,又有犯了过错被发配到这里的人。来这里一般所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打扫庭院,运送米粮,砍柴烧火,淘洗果品,置办杂物之类的,还有就是帮助做做祭品和针线活什么的,也就是做苦力。” “说白了就是下等宫女了,那掌事姑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蝶香已心如死灰。 姑姑嘲笑着蝶香的无知:“当然是让你来这里做劳役了,也就是你说的下等宫女,难道让我们伺候你当主子不成?” “可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让我来这里?”蝶香依然不解。 姑姑无奈一声叹道:“唉!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好点破,等你自己真正想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也就能继续在这皇宫里混下去了,否则,你连死都不知道什么原因死的,那得多冤。”姑姑看着蝶香一脸迷茫略带可怜的面庞,她其实也深感怜悯,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一路走来,但是皇宫就是皇宫,和其它地方不一样,她要自己学会适应,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姑姑继续说:“好啦,既然来了,你也不用惦记从这里出去了,更不要再做梦见到皇上当上妃子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想想如何把这宫女做好,如何保证在二十五岁出宫前平平安安,你随我来吧。” 姑姑带着蝶香边走边说:“这宫女也有宫女的规矩,宫中的礼数到哪里都不能少,见到什么人,行什么礼,说什么话。当然像我们辛者库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做些苦差事,也很难见到什么达官贵人,我们这里一般也不需要太多规矩,但是万一哪天被娘娘、皇子看上做了贴身丫鬟,那也是你莫大的荣幸,就一定要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姑姑带她来到住所,指着通铺上的一个空位说:“蝶城,你就住这里吧。” 坐在旁边的一位宫女凑过来说:“你叫蝶城啊,我叫素盏。” 蝶香昏头昏脑,依然不肯接受现实,面对素盏的热情问候,只能勉强挽起一个微笑。屋子里的其他宫女根本就不想靠近她,在旁边笑着嘀咕什么,素盏也不想理她们,貌似和她们合不来。 “吃饭啦!”只听一声喊叫,所有宫女一窝蜂冲了过去,哄抢起来。 素盏说:“蝶城,我们去吃饭吧。” “我收拾收拾,你先去吧。”蝶香失落之至,完全没有胃口。 素盏知道这里的生存法则,去晚的人根本没有饭吃,她便没有等待蝶香,先去吃饭了。 当蝶香收拾好,过去吃饭之时,桌子上的菜都已被哄抢一空。蝶香很是无奈,想去拿饭盆盛饭,一宫女抢先一步,把最后一勺米饭都挖走舔净,得意仰头而去。蝶香知道她们是有意为之,但并不想理会,刚想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凳子就被绿蓉踢开,蝶香坐空摔在地上,“你们也太过分了吧。”蝶城怒吼,素盏扶她起身。绿蓉却不以为然,和其他宫女放生嘲笑。 姑姑只是默默吃饭,并没有理会。她知道现在受的委屈,对蝶香以后更好地适应宫里的生活有利无弊。姑姑吃完饭起身,对蝶香说:“蝶城,随我去干活吧。” 蝶香愁眉苦脸:“可是我还没吃饭,哪有力气干活呀?” 姑姑教训说:“没吃饭就不干活了?像你们这些从小娇生惯养的秀女我可见多了,从来没有干过脏活累活,不要说吃不饱饭,就是天天山珍海味伺候着,也不见得你们提过一把扫帚,擦过一把椅子,但这里是皇宫,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吃饭的时候,剩下了算你有福,没剩下,就怨你自己没本事抢,甘愿饿着。” 绿蓉插嘴:“就是,这既没力气抢饭,又没力气干活,别说熬到二十五岁了,就直接等死吧。” 宫女们笑得更欢。 蝶香生气道:“谁...谁说我要永远留在这里当宫女了,我可跟你们不一样,我还要见皇上当妃子呢。” 宫女一听又是一阵哄笑。 “跟我们不一样?呦,口气可不小,就你吧,”绿蓉上下扫视着蝶香,“的确有两分姿色,但是你以为光凭几分姿色就能当上妃子了吗?” 蝶香依然坚信道:“怎么当不上,只要努力我相信我能。” “小姑娘,你可别幼稚了,在这皇宫里,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豪言壮语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且不说你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家族当靠山,就你上午得罪了谦妃娘娘,以后就有你受的,先不要想着当妃子,先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吧。”绿蓉毫不留情地奚落着。 “就是,还想当妃子”一旁的宫女跟着绿蓉随声附和。 “好啦,你们也吵够了,都散了去干活吧,”姑姑正颜厉色,“蝶城,你跟我来。” —— 姑姑把蝶香带到刷洗马桶的水池,那里摆放着很多用过的马桶,沟渠里的水散发出一股股恶臭,蝶香不免掩面捂鼻。 姑姑说:“蝶城,你也别怪我狠心,我这也是按照规矩办事。你得罪了谦妃娘娘,受这些惩罚也别记恨,你应该庆幸你只是受了些惩罚,能保住小命算你万幸。即使你以后能当上妃子,伺候皇上,这都是后话,现在做这些也是你应该做的,你以后会慢慢懂的。在这皇宫里,记住两句话“言多必失”、“枪打出头鸟”,来到皇宫之中,想要展露锋芒不是你的错,但是也要审时度势,一步一步来,光靠自己的努力可是远远不够的。” 蝶香点点头说:“姑姑,我明白了。” “我先走了,这些事情天黑之前做完,记住晚饭之前及时赶回去,否则晚饭可不等着你。”姑姑嘱咐道。 “哦!” 姑姑离开,蝶香望着散发出阵阵恶臭的马桶池,她开始尝试去刷洗马桶,短短两天,她经历了之前没有经历的很多事情,她可能已经渐渐懂得了什么,明白了什么,但是她永远不会认命,她依然坚信着自己能够展露锋芒,成为人中龙凤,即使在这种地方,是金子总能发光。 烈日渐渐柔和,蝶香擦擦额头滴落的汗珠,望着一下午的成就,心情释然了许多。但是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歇下来才知道已经筋疲力尽,体力完全透支。看着源源不断运送而来的马桶,她知道如果不能按时完成,恐怕晚饭也难保,想到这里只能忍着饥饿拼命刷洗马桶。 素盏看送马桶的宫女离开,悄悄来到蝶香旁边,轻声叫道:“蝶城。” 蝶香回头看看素盏,太阳照得眼睛一阵眩晕。 素盏偷偷拿出一个馒头说:“这是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偷偷留下来的,你赶快吃了吧。” 蝶香惊讶地起身,眼眶瞬间泛起泪花,满是感激:“太感谢你了,素盏。”她在衣服上胡乱擦擦手,也顾不上满手的臭气,接过馒头大口吃起来。 忽然,绿蓉带着几个宫女从后边溜过来,趁着她们不注意,从后边猛地撞了一下蝶香,蝶香差点倒入马桶池中,幸好素盏拉住她,但馒头掉了进去。 蝶香大怒:“绿蓉,你到底想干什么?” 绿蓉恶狠狠地瞪着素盏说:“好呀,素盏,我就知道你偷偷摸摸到这里,就是来给她送吃的。” 素盏紧张到语塞:“我....” 绿蓉说:“你也知道我们辛者库的规矩,我要去告诉姑姑,让姑姑惩罚你们。” 蝶香听到惩罚,害怕至极道:“不要,都是我的错,与素盏无关。” “不,不,是我的错,不要责罚蝶城。”素盏急忙说。 绿蓉撇嘴道:“哎呦,还给我在这里玩什么姐妹情深,素盏,你才认识她几个时辰呀,就这么帮她。好,你要和她好,那就是与我为敌喽。” 素盏说:“绿蓉,你为什么非要分出帮派,彼此闹得不愉快,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呀。” “哼,和平相处?你当年向掌事姑姑打我小报告,告我偷拿祭品,罚我来到这辛者库的时候,我们早就没什么和平相处了,什么好姐妹都是放屁。”绿蓉放声大喊道。 素盏说:“那本来就是你不对,如果你不承认是你偷拿的祭品,我们看守祭品的人都要跟着受罚,再说,我也替你承担了一部分责任,也被罚到了辛者库呀。” “好了,不跟你废话,今天这件事情还没完呢,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你私自给她送饭,还浪费粮食,理应罚你们一天不准吃饭。” 蝶香哀嚎着:“啊,不要,我今天都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再罚我一天不吃饭,那我还不直接饿死。” “其实我们不告诉姑姑也可以,除非...”绿蓉思忖着,忽然奸邪一笑,“除非你把那个馒头吃了。”她指着掉在马桶池里的馒头。 跟随绿蓉的几个宫女也随声附和:“对,把它吃了。” 蝶香望着那个馒头隐隐作呕,素盏说:“蝶城,不要,不就是一天不吃饭吗,我们忍着,让她们去告好了。” “素盏,都是我的错,我不能连累你。”蝶香紧咬着牙,强忍着恶臭从水池里捡起馒头。 “不要。”素盏阻拦着。 蝶香望着一旁嘚瑟的绿蓉等一众宫女,屏息闭目,硬生生地把馒头塞进嘴里,忍着恶臭咽了进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直视,侧头闭目作呕。 “好,算你有种,我们走。”绿蓉带着其他宫女离开。 蝶香看着她们走远,终于憋不住,连连作呕。素盏愧疚不已,本来是好心好意,没成想却招惹这样的事情,心中不断自责着。 第31章 初宫步步险(3) 趁着天黑之前,蝶香终于干完了手头上的活儿,回到住处,正好开饭。她进到饭堂,只见其他宫女都拼命抢着饭菜,旁边的一条红烧鲤鱼却没人动。蝶香本以为捡到宝,立刻抢了过来,一旁的宫女暗喜。 此时,姑姑和素盏进来吃饭,蝶香端起鱼开心地对素盏说:“素盏,今天晚上有鱼吃了。” 素盏立刻蹙起眉头,刚想去阻止,绿蓉起身抢话:“姑姑,蝶城她吃鱼。” 姑姑问:“蝶城,这是怎么回事?” 蝶香不解道:“吃鱼怎么了?这桌子上的菜不就是让人吃的吗?” 绿蓉说:“这宫里可有规定,宫女是不准吃鱼的,你吃了鱼,满口的鱼腥味儿,再去伺候主子,可是犯了大忌。” “对”,“就是”,一旁的宫女跟着附和。 蝶香说:“可是我进来的时候这鱼就放在桌子上,既然不能吃,你们做它干嘛?” “我们...我们是想试探你不行吗?我们想看看你有没有仔细阅读宫女守则,姑姑交代的事情你都不认真去做,应该受罚。”绿蓉嘴硬道。 “对,罚她”。宫女齐声呼应。 素盏说:“你们刚才也说了吃鱼是为了避免鱼腥味儿,做好的鱼加入各种调料,鱼腥味儿早已被遮盖住,那你们杀鱼的、做鱼的身上才会有鱼腥味儿,”她靠近闻闻绿蓉和身边的几个宫女,指着她们说:“你,还有你,你们身上鱼腥味儿那么重,真正该受罚的应该是你们。” “你...”绿蓉狠狠指着素盏,顿时无话可说,尖锐的眼神中好似随时都能喷射出利箭。 素盏也不甘示弱,眼神恶狠狠回击。 “好啦,杀鱼、做鱼的不对,没有认真阅读宫女守则的也不对,那就都要罚,罚你们吃完饭后收拾桌子,以后不要再为这种小事争来争去啦。”姑姑生气道,“好了,都吃饭吧。” 晚饭之后,绿蓉收拾着桌子,满眼愤怒地思索着如何整蛊她们两个。 饭桌收拾好,素盏乏力地坐在床边,蝶香问:“素盏,你去洗澡吗?” 素盏说:“现在水已经不是很热了,我不去了。” “好,那我去了。” 蝶香来到洗澡房,触触水,确实有点凉,看看旁边的热水桶已经用完。她嗅嗅刷洗马桶留下的浑身恶臭,还是脱掉衣服进了浴盆,忽然感觉水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好像有滑滑的东西游来游去。 素盏脱去衣服准备睡觉,钻进被子里,感觉被子里有什么东西,柔软粘滑。 “啊....”只听洗澡房和寝卧同声喊叫,绿蓉和众宫女顿时欢声大笑。蝶香和素盏只是身着单衣,赤条条地跑到院子里。原来蝶香的浴盆里被人放了水蛇,素盏的被子里有癞.蛤.蟆。 绿蓉将她俩的衣服和被子扔到院子里说:“按照宫女守则,过了亥时还不休息,大喊大叫,扰乱他人休息,罚你们今晚不准进屋睡觉。”绿蓉带领其他宫女进屋闭门熄灯,动作连贯到一眼就能看出彩排了好久。 蝶香和素盏四目相视,落魄地走到长廊,倚靠着彼此,困倦的睡下。 —— “喂!喂!醒醒了。” 蝶香和素盏闻声而起,揉揉朦胧的睡眼,顿时感觉浑身酸痛到骨架振裂。 绿蓉扔给素盏一把扫帚说:“素盏,今天轮到你去清扫长廊。” 素盏捡起扫帚,悻悻离开。 蝶香愤恨而怯懦地注视着绿蓉,不知又要如何欺负她。只见宫女们怀抱着一堆脏衣服丢给她,差点把她掩埋。 绿蓉说:“蝶城,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衣服和水池边那些衣服都洗干净了,洗完后,姑姑会去检查,一定要好好洗哦。” 蝶香满身疲惫地直起身,怀抱着衣服,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移步到洗衣池。看到洗衣池边堆积成山的衣服,即使内心愤然抗拒,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她开始慢慢接受宫中的一切。 “哎?蝶城,你不烧开水吗?衣服不用热水能洗干净吗?”绿蓉走过来,“这是皂角粉,用这个洗衣服。” 蝶香“哦”一声回应,乖乖去打水。来到厨房,她将柴火放进炉灶,火很小,但是烟却异常浓重,而且不顺着烟囱冒出,反倒从炉口冒出。滚滚浓烟瞬间漫散到整个厨房,蝶香呛得直咳,想出门透气,但却不料门已被反锁,窗户也打不开。眼看着厨房里的烟雾越来越大,呼吸都感到困难,蝶香敲门大声求救,可是并没人回应,她这才意识到绿蓉又想陷害她。蝶香渐渐没了力气,蹲坐在房间一角,头脑眩晕,呼吸急促欲窒息。 正当此时,素盏砸烂门上的铁锁,打开门,将碟香搀扶出去,一口冷水喷洒在蝶香脸上,蝶香这才缓缓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素盏瞥见躲到不远处偷笑的绿蓉几人,怒喊道:“太过分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人的?” 绿蓉几人得意跑走。 好不容易,素盏帮蝶香烧开了热水,蝶香刚想将热水浇至衣服上,素盏及时阻止,抢了她手里的水壶,差点烫到蝶香。 蝶香不解问:“素盏,怎么了?” 素盏说:“蝶城,你怎么能用这么烫的开水浇洗衣服呢?” “绿蓉告诉我的,这些衣服不是要用热水洗吗?” 素盏重重叹息一声道:“唉!你以后一定要对绿蓉她们处处留心,我们宫女穿的棉麻衣服当然可以用热水烫洗,但是主子们的衣服都是真丝制作,是不能用刚烧开的热水清洗的。主子们的衣服都珍贵无比,如果被你洗坏了,你又要受到惩罚了。” 听到要受惩罚,蝶香立马精神了起来,问:“那应该怎么洗?” 素盏耐心地解说:“这些衣服你应该分类洗,棉质的和丝质的分开洗,深颜色的和浅颜色的分开洗,记住真丝的衣服在常温水中清洗就可以了,应该轻轻揉搓,切忌用棍棒敲打。” 蝶香按照素盏的指挥,将衣服分类整理。她拿起皂角粉淋在衣服上,素盏感觉这皂角粉和往常不一样,拿起罐子里的粉末仔细瞅瞅说:“这里边加了盐,绿蓉真是处处都不放过你。加了盐的皂角粉会让丝绸的衣服洗完手感发硬,色泽暗淡,你等着。”素盏离开,拿着一瓶醋和一罐新的皂角粉回来,她接着说:“在洗衣水里加入少量食醋,不但会防止衣服硬化,还能提升丝绸衣服的色泽,主子们对衣服的质感很是挑剔,如果你有一点不注意,怪罪下来,那可不是不让吃饭,不让睡觉那么简单了,蝶香,这些你以后一定要注意,千万马虎不得!” 蝶香点点头,充满感激道:“素盏,多亏有你,要不然我就又要挨罚了。” “我们已经是好姐妹了,不要那么客气。”素盏莞尔一笑。 两人谈笑风生,自然忘却了劳累,对于蝶香几天都洗不完的衣服,两人之力几个时辰便轻松搞定。 素盏还不停嘱咐道:“棉麻的衣服可以直接在院子里晾晒,但是丝质的衣服应该放在通风房的晾架上,舒展平坦,慢慢自然风干。” 绿蓉看着她们两人有说有笑,心里很不舒心,她心想:好呀,素盏,你居然处处帮助蝶城,分明就是跟我作对,那我们就斗到底。她提着扫帚过来,质问素盏道:“素盏,你扫完长廊了吗?” 素盏说:“扫完了,长廊本来就不是很脏。” “不是很脏?刚才我们从那里经过可是有很多灰尘。” “怎么会,我刚才明明扫干净了。” 绿蓉将扫帚扔给蝶城说:“蝶城,你既然这么快就洗好了衣服,那你去帮素盏扫长廊喽。” 蝶香接过扫帚回道:“好啊。” 素盏拦住蝶香说:“绿蓉,你也知道现在已经过了打扫的时间,这时候打扫,万一娘娘从那里经过,呛到灰尘,你这不是故意陷害我们吗?” “哎呦,是我陷害你们,还是你想陷害我们呀?万一娘娘从那里经过,看到地上那么脏,一定会怪罪我们辛者库,难道你想让我们和你一起受罚吗?”绿蓉反击道。 蝶香说:“好啦,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你们不要吵了。” 绿蓉说:“算你识相,素盏,你跟我们去准备安贵人忌日用的供品吧。” “长点心。”素盏不断叮嘱蝶香。 “我会小心的。”蝶香点点头道。 蝶香来到长廊打扫,长廊的灰尘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撒上去的。她想着素盏的叮嘱,谁知扫帚一扬,灰尘便弥漫了长廊,呛得她直咳嗽,她只能去打一桶水来。 正当时,皇后娘娘经过长廊,烟尘呛得皇后咳嗽的厉害,贴身宫女玉缨见蝶香提水而来,上前大声呵斥:“大胆奴婢,明明知道皇后娘娘最近咳嗽的厉害,还制造如此大的灰尘。” 蝶香一听是皇后娘娘,立刻下跪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奴婢是新来的,不懂皇宫中的规矩,请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娘娘问:“你是新来的?抬起头来看看,哟,这小脸长得还挺俊俏,你叫什么名字?” 蝶香怯怯回到:“奴婢尹斋氏蝶...碟城。” 皇后想想说:“哦?蝶城?我听说前天秀女复选有位叫蝶城的秀女得罪了谦妃被罚到了辛者库,是你吗?” 蝶香说:“回皇后娘娘,正是奴婢。” 皇后娘娘咳嗽几声,玉缨关切问:“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挥挥手:“没大碍。” 蝶香赶忙说:“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您最近咳嗽的厉害,最近天气干燥,沙尘比较多,所以特地打来水浇在地上,减少灰尘,可是还没来得及洒水,皇后娘娘就经过这里,奴婢罪该万死。” 皇后心想:这小丫头看起来倒是挺机灵,会说话。便开口道:“好了,你起来吧,我这是老毛病了,不关你的事。” “谢皇后娘娘,恭送皇后娘娘。”蝶城余光扫视皇后离开,才敢起身,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蝶香心想:听素盏说皇后娘娘一向仁德慈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可比谦妃好多了。 第32章 初宫步步险(4) 哎?既然皇后娘娘都听说了我复选的事情,那我应该把握这次机会接近她,说不定这就是我翻身的大好机会。想到这里蝶香不免窃喜,“对了,”她忽然想到,“我小时候久咳不止,很多大夫都没辙,后来碧君婆婆告诉娘说用仙人掌加蜂蜜长期服用,治疗咳嗽很有效果,正好辛者库后院有种植仙人掌。” 蝶香兴奋地丢下扫帚,亲自采摘仙人掌,去刺剥皮,手指被刺伤也完全不顾。然后回屋拿了自己心爱的玉钗,素盏叫她吃午饭,蝶香挥挥手来不及解释,便跑去向御膳房的公公那里换来一罐上好的蜂蜜。她将仙人掌洗净,切成条状,上边淋上蜂蜜,她知道皇后娘娘正在御花园假山上的小亭子里喝茶。 来到御花园假山前,侍卫拦住蝶城:“皇后娘娘正在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蝶城故意提高嗓门:“我知道皇后娘娘最近咳嗽的厉害,我是来给她送来的。” 侍卫依然面色不改,言语冰冷:“没有皇后娘娘的命令,我不能让你进去。” 皇后娘娘听到有人说话,问玉缨:“玉缨,下面为何如此吵闹?” 玉缨回:“回皇后娘娘,我们刚才在长廊那里见到的蝶城来了,说是给您送药。” “让她过来吧。”皇后娘娘吩咐道。 玉缨只好通知侍卫放行。 蝶香双手端举托盘,向皇后娘娘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娘娘问:“蝶城,你有什么事情呀?” 蝶香回:“回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您最近咳嗽得厉害,特地制作了蜂蜜仙人掌来给您品尝。” “哦?这皇宫里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本宫的咳嗽,这几片仙人掌加点蜂蜜就能治好了?”皇后将信将疑道。 蝶香说:“回皇后娘娘,奴婢小的时候久咳不治,后来额娘得知此偏方,每日食之,不出十日,咳嗽缓解了很多,长久食用,咳嗽也就慢慢治愈了。” 玉缨斥责道:“大胆奴婢,不要以为用个小小偏方就能巴结皇后娘娘,来人呀...” 眼见侍卫前来,蝶香急忙求情道:“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想巴结您才来给您送偏方的。” “不是想来巴结,那你有什么意图?”玉缨怒目相向。 皇后娘娘挥手示意侍卫离开:“她也是一片好意。” 蝶香自己食下一片道:“皇后娘娘,您看奴婢也吃过了。奴婢刚进到宫里,就听说您仁德慈爱,赏罚分明,治理的后宫井井有条。奴婢是真心希望皇后娘娘您可以凤体安康,这样才能更好地为皇上治理后宫,分担忧愁。” 皇后娘娘挥手让玉缨接过蝶香一直端举的托盘。蝶香立刻背过手去,皇后娘娘说:“伸出手来。” 蝶香摇摇头不肯伸出。 玉缨大吼道:“娘娘让你伸出手来,你没听到吗?” 蝶香颤颤巍巍伸出手来,十个手指有八个都缠上了绷带,是她在给仙人掌去刺剥皮之时伤到的,她生怕剥不干净伤到皇后。 皇后娘娘说:“你也是有心了,仙人掌本宫收下了,如果有效的话我会继续服用。都过了饭点,还没吃饭吧?” 蝶香摇摇头。 皇后娘娘端起一盘松子百合酥让玉缨递给蝶香,说:“本宫最近也没什么胃口,这盘松子百合酥就赏赐给你吧。” 蝶香接过,跪谢皇后。 皇后娘娘说:“本宫累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蝶香辞别皇后,长出一口气,望着手里的糕点,心里乐开了花。 蝶香端着皇后娘娘赏赐的糕点回到辛者库,故意高高的举着盘子,在绿蓉面前得意地炫耀着,宫女们都在讨论蝶香如何得到这美味的糕点。 蝶香见素盏进来,故意提高嗓门道:“素盏呀,我们一起吃糕点吧,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松子百合酥,一般人可吃不到。” 宫女们惊讶不已,七嘴八舌地热议开来。 素盏吃惊地问:“这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蝶香得意地点点头。 绿蓉怒气而来,涨红着脸,本来想整治一下蝶香,没想到她却因祸得福,还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 几位宫女见机围住蝶香,巧嘴问道:“蝶城,蝶城,皇后娘娘赏赐的糕点一定很好吃吧。” 蝶香趾高气昂道:“那是当然,这松子百合酥可是皇后娘娘的御用糕点,御膳房最好的糕点师傅做的。”蝶香看着她们垂涎欲滴的样子,端起盘子问:“你们想不想吃呀?” “嗯!”几位宫女直咽口水。 “好啦,你们每人一块。”蝶香此话一出,几位宫女如饿虎般抢夺过去,吞咽起来。 蝶香端着盘子,故意在绿蓉和跟随她的几名宫女面前嘚瑟道:“哎呀,皇后娘娘的糕点就是好吃呀,你们想吃吗?” 绿蓉的跟班点点头,却遭到绿蓉大骂:“你们有点出息行吗?” 蝶香端到她们鼻子附近,凑过去让她们闻闻,吊足她们胃口后,轻叹一声:“唉,可惜数量有限,这两块要留给姑姑了。”蝶香见姑姑进来,开心地将糕点端给她说:“姑姑,这些糕点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这是专门留给你的。” 姑姑将糕点推回去,并不领情。 蝶香问:“姑姑,怎么了?” 姑姑说:“蝶城啊,不是我想驳你的面子,你刚进到皇宫,如果你以为得到主子的一次赏赐,就自鸣得意,那就太天真了。主子的心情,我们做下人的永远也难以猜测。就拿这次你去给皇后娘娘送药,你知道你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吗?皇后娘娘高兴了,说你对主子一片孝心,忠心可嘉,可以赏赐你;皇后娘娘不高兴了,说你恶意巴结,图谋不轨,可以随意给你安个罪名,赐你死罪。况且皇宫之中,人心叵测,各个都为名利争红了眼,棒打出头鸟,你应该早就领略过了吧?” 蝶香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谢谢姑姑提点,蝶城记住了。” 姑姑叹息一声离开。 —— 傍晚时分,一宫女告诉蝶香,素盏在贵安阁等她。蝶香一路打听,才找到贵安阁,只见阁子房屋破败,荒草丛生,已然废弃多时。“素盏,素盏。”蝶香轻声唤着,心中疑惑素盏为何约她在这里。她看到有一屋大门敞开着,侧头探视:“素盏,你在里面吗...”话音未落,只感觉身后有人用力一推,蝶香踉跄跌进屋里,门从外面反锁。“一定又是绿蓉!”蝶香不顾疼痛,愤然起身大吼,“开门,有人吗?”完全没人回应。 夜幕落下,屋内漆黑一片。微风透进破碎的窗纸,卷起一阵呛鼻的烟灰味道,飒飒作响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蝶香越发害怕。借着微微月光,她提起胆子,一步一步缓缓移向房屋深处,猛然看到房屋正中央直直矗立着牌位,未燃尽的香炷,伴随着四周飘荡的白帆,异常森冷恐怖。她吓得浑身颤抖,只听身后传来微微的喘息声,顿时慌乱了手脚,一回头,看到月光映照下,供香烟雾里一个人影若隐若现,蝶香瘫倒在地,大叫着“鬼呀”。那人一步一步向她靠近,蝶香闭着眼睛胡乱伸手捶打,那人一把抓住了蝶香的手,蝶香睁开眼睛又是一阵大叫,那人随声大叫起来。 “喂,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有影子,我是人。”三阿哥弘时大声说道。 蝶香呼吸急促,余光扫扫地面,确实有影子。她这才壮起胆子,挣出双手,大吼道:“喂,你是谁呀?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会吓死人的!” 弘时心想:看来她是新来的,居然连我三阿哥弘时都不认识。弘时想耍耍她,便说:“我...我是安贵人身边的小太监,安贵人生前一直对我很好,我来这里祭拜她不行吗?喂,你又是谁?” 蝶香说:“我...我叫蝶城,我是辛者库的宫女。” 弘时心想:原来是个小宫女,不过看她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不像个下等宫女呀。他走到门前,推推门。 蝶香说:“你不用浪费力气了,她们从外边反锁了。” 弘时好奇问道:“她们?你们辛者库的宫女经常欺负你吗?” “她们就看我是个新人,什么都不懂,就处处欺负我。” 弘时不免感叹道:“唉!原来你们下人之间也争得这么厉害。” “我们下人?你不也是下人吗?” 弘时慌忙解释道:“是...是呀,我们太监之间没有那么多事。”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一晚上都要待在这里吗?”蝶香愁眉苦脸地坐下来。 弘时坐在她身边说:“那没办法了,等天亮就有人来开门了。” 两人并齐靠在墙边,沉默半晌,弘时忽然直起腰,直勾勾地注视着蝶香,蝶香问:“你在看什么?” 弘时狞笑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这样盯着你看,你难道不害怕吗?” 蝶香却呵呵一笑:“你一个太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弘时想想也是,顿顿又说:“我总感觉你和其他宫女有点不一样。” 蝶香问:“哪里不一样?” 弘时说:“说不出,可能是气质?或是其他什么,反正就感觉你不是一般的宫女。对了,你是今年才进的皇宫吗?” 蝶香说:“我本是来皇宫参选的秀女,谁知道复选的时候被谦妃娘娘罚到了辛者库。” “我说呢,我感觉你就不像一个宫女。哎?那你是如何得罪了谦妃娘娘? “我也不知道,在锦绣考核之前,谦妃娘娘就让掌事姑姑拿了我们几位秀女的绣线,绣线不够自然绣不成,后来,我就...” 弘时追问:“后来怎么了?” 蝶香心想:算了,我还是不能告诉他我身上带有的奇香,知道的人越多就越麻烦。 弘时在蝶香眼前晃晃手,蝶香缓过神来说:“后来,我也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地把我带到了辛者库。” 弘时连连叹息道:“唉,看你是个新人,也挺可怜,我就以这皇宫老人的身份告诫你,这皇宫上上下下,对待任何人你都要保持一颗戒备之心,上到娘娘皇子,下到宫女太监,各个明争暗斗,笑里藏刀。其实呢,也不应该说大家都是坏人,只是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那你我也要防备了?”蝶香向一旁移开几步。 弘时凑过去说:“喂,我是在教你好吗?一看我也不像个坏人呀。” 蝶香笑笑说:“那可说不准,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像个老实人,谁知道内心怎样。” “好,那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弘时争辩不过。 “好啦,给你开玩笑的,看你在安贵人死后,还来给她烧香,而其他人,不要说什么娘娘皇子的,就连其他宫女太监都很少来这里了,一看你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弘时只是笑笑。 蝶香问:“那说说你吧,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宫?” “我...我从小被阿玛...不,爹娘抛弃,进到宫中,没了自由,也没有朋友,就一直到现在。”弘时耗尽脑汁,才蹦出这一句话。 “你好可怜!”蝶香不由心生怜悯,感觉自己这几天受的苦真是不算什么。 弘时苦笑一下。 两人肩并肩,靠着墙根,直至天亮。 “奇怪,昨晚并没上锁啊。” 弘时听到一公公在门外嘟哝着,小心翼翼起身,生怕惊醒蝶香。太监打开门,惊讶地看着弘时:“三...”,弘时冲上去捂住他的嘴,使着眼色。 太监懂了:“小三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蝶香揉揉睡眼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太监回:“现在辰时了。” “糟了,”蝶香惊起,“姑姑起来看不到我,又要责罚我了。”她迅疾离开。 太监看蝶香跑远,立即向弘时行礼:“参见三阿哥。” “不准说出去。”弘时命令道。 第33章 初宫步步险(5) 蝶香急疾赶回辛者库,宫女们早都忙活着各自的事情。她进到屋里,见到昨晚骗她去贵安阁的宫女,刚想斥责,谁知那人却哭了起来。 蝶香虽气,却不解问道:“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宫女抽泣着说:“蝶城,都是我不好,昨天晚上我骗了你,都是绿蓉让我做的,我也不想,我觉得很对不住你。绿蓉整天让我们吆五喝六,干尽坏事,我真是受够了。” 另一宫女凑过来:“就是,我也受够她了,所以我们想跟着你,不想再跟绿蓉了。” 蝶香一听,怒气全消,反倒开心说:“好呀,大家都是好姐妹吗,以后好好相处。” 两宫女不住地点着头。 一人说:“蝶城,你不是一直想见到皇上当妃子吗?” “嗯,可是在这辛者库哪里有机会见到皇上呀。” 另一人随声道:“我们现在有个好机会,你想不想试试?” 蝶香略有怀疑地望着她们,生怕又中她们的圈套,但是听到能够见到皇上还是充满了诱惑。 “哎呀,蝶城,你不是说我们都是好姐妹了吗?你不相信我们吗?”那宫女挽起蝶香胳膊,故作亲近说。 “没...没有,我相信你们。”蝶香仍犹豫不决。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我们这些姐妹里,属你长得出众,万一你得宠了,我们也能跟着沾光呢。” “就是,我们都没告诉绿蓉,就是因为我们感觉她的姿色远远不如你。” 蝶香心痒难耐,问:“那你们说说怎样才能见到皇上?” “我听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说,皇上巳时会去御花园万春亭那里,而且皇上一向喜欢郁金香,但是这御花园的郁金香还都没有开放,正好我们辛者库自己养的郁金香开花了,你带过去,皇上看了一定喜欢。” 略顿,蝶香还是有些担心:“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了,我来皇宫好几年了,这点消息还是能打听到的,如果我能有你这般姿色,我自己早就去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是呀,蝶城,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被别人抢走吧?” 蝶香最后一点防御都在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彻底崩塌:“嗯,好,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哎?那我要不要换件衣服呀。” “要,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对呀,打扮好看了,皇上才喜欢嘛。来,把我胭脂给你,这胭脂我一直没舍得用过。”一人把胭脂塞给蝶香。 “我的簪子给你。”另一人把玉簪子塞给她。 蝶香将自己盛装打扮一番,便怀抱一盆开得正艳的红色郁金香来到御花园的万春亭,焦急而又满心欢喜地等候皇上的到来。 而此时,绿蓉跟随着宁妃娘娘迎面走来,宁妃娘娘跟谦妃娘娘一样,也是这后宫里出了名的野蛮泼辣主儿。蝶香感觉大事不妙,她感觉又被绿蓉她们戏耍了,欲拔腿开溜,绿蓉却迅速上前拦截。 “参见宁妃娘娘,娘娘金安。”蝶香只能硬着头皮向宁妃娘娘行礼。 绿蓉大喝一声:“大胆奴婢,身为下等宫女却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在这御花园里闲逛,你想干什么?” “我...我...”蝶香心急欲辩,口中却无言相对。 绿蓉质问道:“你是不是想勾引皇上?” “不是,我...” 宁妃娘娘走上前,轻轻抬起蝶香的下巴说:“你就是前段时间,姐姐打发到辛者库的秀女蝶城了,果真有几分姿色。” “宁妃娘娘,其实,我...我是来给您送郁金香的,我知道您一直喜欢郁金香,御花园的郁金香又没有开,所以特地在这里等您。” 宁妃娘娘轻抚着石桌上郁金香的叶子道:“这郁金香开得正艳,可惜你巴结错了人。”她挥手将郁金香打翻在地,吓了蝶香一惊,浑身颤抖起来。 绿蓉说:“宁妃娘娘对郁金香的花粉过敏是我们所有下人都知道的,你连主子的生活习惯都没弄清楚,就来这里胡乱巴结,理应受罚。” 蝶香急忙跪地求饶:“娘娘饶命,我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这次就绕过我吧。” “饶过你这次,还会有下次,在本宫面前,有了再一,就不能有再二。”宁妃娘娘坐在石椅上,“绿蓉,交给你了。” “是,娘娘。” 绿蓉向蝶香步步靠近,蝶香害怕地向后退却,直至河沿,绿蓉轻轻一推,蝶香掉进了河里。绿蓉若无其事地喊道:“哎呀,我不是有意的。” 宁妃娘娘和绿蓉得意大笑。 蝶香不会游泳,在水里拼命挣扎。紧迫之时,弘时纵身跃下河里,救起蝶香,顺带着将绿蓉推入河中。 “弘时拜见宁妃娘娘。”弘时向宁妃娘娘行礼。 宁妃娘娘起身:“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阿哥,三阿哥怎么有闲心来这御花园呢。” 弘时道:“我只是顺道经过,见这里有人仗势欺人,就来帮把手。” 绿蓉挣扎着爬上岸,参拜三阿哥。一旁惊魂未定的蝶香这才缓过神来,她一直把弘时当做小太监,原来他竟是当今三阿哥弘时。 蝶香立刻下跪:“参见三阿哥。” 弘时扶蝶香起身,对绿蓉说:“蝶城是我的朋友,以后不准你再欺负她。” 绿蓉回:“是,三阿哥,奴婢知错了。” 宁妃娘娘也不好再说什么,贴近弘时说:“三阿哥,可不要随随便便就把宫女当做朋友,万一人家对你有所企图,利用了你,惹出什么麻烦那可就不好了。” 弘时回:“不牢宁妃娘娘操心,弘时心里有数。” 宁妃娘娘甩袖离开。 弘时一手拉着蝶香的手,一手揪住绿蓉的衣襟,带她们离开。 “三阿哥,我还真以为你是太监小三子呢。”蝶香傻傻地问。 弘时一笑:“你以后也可以叫我小三子。” “奴婢不敢。” “哈哈!” 来到辛者库,弘时一脚踹开大门,其他宫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弘时将绿蓉扔在地上,依然紧握着蝶香的手说:“我告诉你们辛者库的所有人,你们都给我记住,蝶城是我的朋友,欺负她就代表欺负我弘时。”见宫女们没有反应,他大喊道:“你们都听见了吗?” “是!”。所有宫女齐声回应。 弘时对蝶香说:“蝶城,你放心吧,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蝶香脸红得似燃烧起来,连耳廓都红透,努力将自己的手从弘时紧握的手里抽出,深深埋着头,不敢直视弘时的眼睛。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蝶香还没反应过来,弘时再次拉起她的手。蝶香扭捏道:“三阿哥,我今天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弘时说:“陪着我,就是你今天的工作啦。” 见弘时拉走蝶香,宫女们七嘴八舌议论开来,羡慕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绿蓉瘫在地上,一直没敢起身,但她的内心已然迸发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她不会就这样认输,她在心里重重发誓,一定要和蝶香斗个死活! —— 一只艳丽的花蝴蝶飞扬在城楼上空,弘时紧紧环抱着蝶香,亲手教她拉线,深深醉迷于蝶香摄人心魂的体香之中。蝶香没有抗拒,注视着远去的风筝,脑海中闪现的却是表哥和蝶城放风筝时的场景,当时她多么希望表哥怀里的人是她,姐姐却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自从父亲亲口说出她不是亲生,亲口说出不让她管理店铺,亲口说出先将她许配人家...在一个个星光陨落的夜晚,每每坐于房檐之上细数人生,心头滑落的却是无尽落寞。当心中希望之火燃起,一次次被无情冰水浇灭,她开始渐渐适应这个冰冷的社会,她不能认输,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必须奋起,做给曾经轻视她的人,更活给自己! “真的已经好久没这样开心地放过风筝了。”三阿哥坐下歇息,不禁感慨着。 “三阿哥...” “哎,我都说了,你还可以叫我小三子。”蝶香刚开口,就被弘时打断。 蝶香怯生生地说:“我...我不敢。” “怎么了?为何有些不开心?” 蝶香嘟嘴道:“你之前跟我说你是小太监,我还觉得你的身世可怜,同情了半天,原来都是假的,那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了?” “其实也不全是骗你的,至少我是真心去安贵人那里烧香祭拜她。” 蝶香好奇地问:“安贵人平日待你很好吗?你的额娘不是齐妃娘娘吗?” “自我出生起,我就被交给了奶娘抚养,额娘一向厌恶宫廷争斗,平日深居简出,专心礼佛,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她几面,这几年都是安贵人照顾我,待我如己出,如今她离世了,我真的很难过,特地过去烧香祭拜,以感谢这些年的恩情。”弘时眼神中透着无限失落和茫然。 蝶香问:“那皇上呢?你平时能见到皇上吗?” “自皇阿玛登机以来,终日为国事操劳,这几年已经很少见面了。记得之前皇阿玛很宠幸安贵人,经常去她那里,我也能和皇阿玛见上几面,我很怀念皇阿玛亲手教我骑马射箭的日子,如今...”弘时不禁冷冷一笑,“如今,我多么希望能够多多见到皇阿玛,在他面前展示自己,可是他连机会都不给我,我感觉我在这皇宫里就像闲人一样,毫无价值。” 蝶香安慰道:“三阿哥,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啦,可能皇上觉得你年龄还小,我一直坚信越努力的人越幸运,等以后皇上发现了你的价值,一定会器重你的,我相信你。” 弘时只是向蝶香苦苦一笑,既感慨皇宫中的无奈,又感叹蝶香的单纯,他知道无需解释太多,总有一天她自然会明白一切。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努力和才华只是苍白无力的两个名词罢了,什么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够掌控。 “哎?三阿哥,你刚才说皇上之前很宠爱安贵人,那为什么安贵人死后皇上都没有去看过她,而且贵安阁都已荒凉许久,就连宫女太监什么的都很少过去打扫。” “之前皇阿玛确实很宠幸安贵人,并不介意她出身卑微,而且本来还要封她为妃,不知怎么,有一天,安贵人就像发疯一样,见人就咬,差点伤到皇阿玛,太医也没有诊断出病情,后来,宫里流传安贵人做蛊害人不成,自己着了魔,皇阿玛一向最厌恶毒蛊之术,但是念及旧情,没有把她处死,就一直关在那里,每天派人给她送饭,直到离世,皇阿玛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弘时思忖片刻,继续说:“但是我一直不相信安贵人会做蛊害人,我和她相处多年,她是那么善良慈爱,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利用巫术陷害她。” 蝶香不免感叹:“唉,好复杂呀,这皇宫之中真是处处充满险恶。” 弘时想想又说:“不过我感觉皇阿玛还一直惦记着安贵人。” “怎么讲?”蝶香瞬间来了兴致。 “虽然安贵人死后皇阿玛都没有去给她烧过一炷香,但是我听说皇阿玛这几日夜晚常常在澄瑞亭附近徘徊。我听安贵人讲起过,她和皇阿玛当年就是在澄瑞亭相识,而且就在这几日。当年先皇选拔秀女,秀女们在澄瑞亭进行才艺展示,安贵人一曲《春江花月夜》深深吸引了皇阿玛,先皇看出了皇阿玛的心思,就把她赏赐给了皇阿玛,也就是当年的雍亲王作为庶福晋。其实,我听奶娘说,之所以皇阿玛喜欢安贵人,是因为安贵人长的特别像皇阿玛当年娶得第一位福晋——苏婉如,不过我对这苏婉如也没什么印象,可能当时还没有我吧,不过最诡异的是...”弘时瞅瞅四下无人,凑到蝶香耳边,放低了声音,“最诡异的是我听说安贵人和苏婉如都是练巫术走火入魔变疯的,而且差不多都是在这段时日。” “啊?好恐怖,”蝶香越发感兴趣,“哎,三阿哥,那你把当年安贵人选秀的事情给我讲讲,就是她穿了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发式之类的。” “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啦。” 弘时仔细想想:“她穿什么衣服,我自然没有看到过,不过,我记得她一直珍藏着一套衣服,她说那是她和皇阿玛初识之时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的桃花绣裙,还有一枚简单的蝴蝶簪子,她说皇阿玛就喜欢她这样清新淡雅的装扮,和宫里女人不一样。” 蝶香点头一笑,心想:三阿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利用你的,姑姑也说过,在这皇宫之中单纯靠我自己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等我以后实现了目标,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第34章 初宫步步险(6) 浓浓夜色,月光皎洁如水。皇上这几日内心波澜不定,时时泛起的涟漪勾住过往,忧思萦萦入梦,彻夜难安,便来御花园走走。 “皇上,更深露重,小心着凉,还是回寝殿休息吧。”太监总管曹云喜追上来,为皇上披上斗篷。 皇上斥责道:“朕不是说了吗,不要跟着朕。朕来这里只是随意走走,累了自然就会回去。” 猝然,一声声柔美的乐音从澄瑞亭附近飘扬而来,皇上倾耳而听,那段熟悉的曲调再次震慑他敏感而脆弱的神经,拨开心底里尘封已久的片片回忆。声音若有若无,皇上怀疑自己幻听,问曹云喜:“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曹云喜摇摇头:“回皇上,老奴耳塞,什么也没听见。” 皇上晃头醒脑,再次倾耳细听,乐声依旧。皇上难忍心中疑惑,向澄瑞亭方向快步疾驰而去。 曹云喜感觉不妙,并没有随同皇上前往。 皇上离澄瑞亭越来越近,透过月光和朦胧夜雾,只见亭子里,一位身着淡粉色梅花绣裙的姑娘伴着月光和清风,随着亭子里飘起的纱幔轻盈起舞,歌声婉转动人,一股股诱人的芬芳奇香随着清风弥散了整个御花园。 皇上闭目挺鼻长吸,那醉人的清香在他的五脏六腑弥漫开来,使他整个人如酥如麻,“奚蕊(安贵人)真的是你吗?奚蕊。”皇上此时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火灼的激动,加快脚步登上假山石。 此时,在澄瑞亭放声翩然起舞的正是蝶香。正当她欣喜自得之时,一股力量突然从身后持住她,蝶香完全来不及反抗和叫喊,直直被打晕拖走。 皇上爬上假山,已然喘着粗气,但嘴里不停唤着“奚蕊,奚蕊”。 宁妃娘娘镇定自若地在纱幔中翩然起舞,萦绕在皇上身边,时时挑逗着他。皇上扑过去,两人在纱幔中嬉戏玩闹。皇上一把抱住裹在纱幔里的宁妃道:“朕知道,你不是奚蕊。” 宁妃娘娘从皇上怀里挣开:“臣妾知道皇上这几日思及心愁,寝食难安,特地假扮奚蕊姐姐来替皇上分担忧愁,以解皇上相思之苦,既然皇上不喜欢,那臣妾走便是了。” 宁妃佯装伤心离开,皇上兴致正浓,怎会放她走,一个急步上前,紧紧环抱着她:“朕没说不喜欢,而且喜欢得不得了,故人已逝,眼下之人才应当珍惜。”皇上抱起宁妃,走下假山,向宁妃的寝宫——长春宫而去。 —— 晨阳初晓,皇上从长春宫出来,只听长廊里两个小太监语四言三。随行宫女想要上前斥责,皇上挥手阻止,凑近细听。 一太监说:“你听说了没有,最近三阿哥和一个小宫女搞在了一起。” 另一个小太监回:“当然听说了,现在宫里都传遍了,还是辛者库的下等宫女呢。” 曹云喜本是来迎接皇上回殿,见两人乱嚼舌根,上前敲打他们的脑袋,怒斥道:“好呀,你们两人不干正事,在这里乱说三阿哥的坏话,你们眼里还有皇上吗?” 两人转身这才见到躲在转角处的皇上,吓得跪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上...”曹云喜话还未出,皇上便挥手让他们离开。 皇上问道:“曹云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曹云喜面色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朕让你说你就说。” 曹云喜回:“回皇上,确实,这段时间皇宫里一直传三阿哥和辛者库的一位宫女经常在一起,而且...而且老奴还亲眼看到过他们两人在城楼上放风筝。” 皇上重叹一声:“唉!朽木不可雕也,传令下去,三阿哥弘时禁足悔思一个月,期间任何人都不得见他。” “嗻!”曹云喜追上皇上问:“皇上,谦妃娘娘交代奴才转告您,她准备了您最爱吃的糕点,晚上要不要去谦妃娘娘那里?” 皇上说:“不去了,今晚还去宁妃那里吧。” “嗻。”曹云喜心中暗喜。 —— 弘时一大清早就来辛者库找蝶香,正好在门口和素盏相撞。见素盏神色匆匆,弘时问:“素盏,这么着急去哪里?蝶城呢?” “三阿哥,奴婢正要去找您呢,蝶城从昨天晚上借了我的衣服跑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素盏心急如焚。 “她...”弘时还未开口,只见一位小太监带着两名侍卫来到辛者库门口,小太监向弘时行礼道:“奴才参见三阿哥。” 弘时问:“公公,有何事?” 小太监说:“奉皇上口谕,三阿哥与宫女私通,行为不端,败坏皇宫风气,即日起,禁足一个月,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相见。”小太监挥挥手,两名侍卫便架起三阿哥,将他带走。 “哎,三阿哥...”素盏更加手足无措。 弘时扭头喊道:“去找皇后娘娘。” 素盏急如星火,她知道皇宫中的任何事情都是刻不容缓,即便耽误片刻,碟香可能小命都保不住。虽然她知道皇后娘娘可能并不会理会她们这些下等宫女的事情,但现在只好一拼。 —— 长春宫内。 蝶香浑身青肿,血肉模糊,衣服破败不堪,瘫跪在宁妃娘娘面前。宁妃娘娘的贴身婢女玉兰挥着长鞭狠狠抽打她,蝶香紧咬的嘴唇已然青紫,默默流淌着眼泪。 宁妃娘娘依然心中不悦:“幸好曹公公禀告及时,否则就让你得逞了,就凭你也想勾引皇上,你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而此时,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喝茶,素盏扑在她面前,险些被当成刺客。 素盏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求皇后娘娘救救蝶城吧,她是无辜的,她是被人陷害的。” “又是蝶城,”皇后娘娘转头问玉缨,“玉缨,这个蝶城又发生了什么事?” 玉缨回:“回皇后娘娘,宫里近日一直流传三阿哥和宫女蝶城私通之事,皇上已经对三阿哥禁足,蝶城被宁妃娘娘带去长春宫了。” 皇后娘娘不禁疑问:“三阿哥和蝶城私通,宁妃带走蝶城干什么?” 玉缨摇摇头说:“老奴不知。” “哼,依本宫来看,宁妃就是嫉妒蝶城的美貌,怕她被皇上看上,又在皇宫里传播流言,她们那一套我再熟悉不过了。”皇后娘娘鄙夷道。 太阳当头,青石板都烤的炙热,素盏在太阳暴晒多时,头脑眩晕,脸色苍白,嘴唇开裂,还在跪地苦苦哀求着皇后娘娘。 皇后见她可怜,起身道:“走,玉缨,我们去长春宫看看。” 玉缨说:“娘娘,蝶城毕竟只是个下等宫女,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宫女与宁妃娘娘发生冲突。” 皇后道:“宁妃一直仗着武家在朝廷位高权重,在后宫里为非作歹,本宫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能总是这样放纵她,是该给她个教训了,否则就她这嚣张跋扈的样子,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后娘娘走到素盏身边:“你起来吧,随本宫去长春宫。” “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素盏连连磕头谢恩。 —— 宁妃娘娘持着一把尖利的匕首贴在蝶香脸上,剐蹭几下,着实惊吓到了蝶香。她惊得浑身颤栗,如筛糠般哆嗦着,低眉垂目而视,锃明彻亮的银色刀刃摄人心魂,脸色遽然灰黄。 宁妃娘娘咬牙切齿道:“你说我这一刀滑下去,再精致的小脸儿都得花了,到时候纵你有迷倒万千男人的奇香,不要说皇上了,就连村野莽夫也都避之不及,哈哈。” “不要,宁妃娘娘,奴婢知错了,求你放过我吧。”蝶香已然瘫软,硕大的瞳孔中满布恐惧。 “知道错了?晚了!”话落刀起,宁妃娘娘森冷而炙毒的双眸闪着凌厉的冷光。 “皇后娘娘驾到!” 只听公公一声通报,宁妃慌忙收起匕首,上前迎驾:“哟,什么风让姐姐屈尊纡贵来我长春宫了。”宁妃娘娘仗着武家得势,再加上这几日皇上的宠幸,已经忘乎所以,见到皇后娘娘连基本的礼仪都省掉了。 皇后娘娘并不想过多理会她,径直坐到大殿中央,开口道:“把蝶城放了。” 宁妃娘娘呵呵一笑说:“哟,姐姐,您什么时候管起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啦,难道妹妹连处罚一个贱婢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玉缨说:“宁妃娘娘,毕竟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主,一切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 宁妃娘娘怒目道:“我和皇后娘娘说话,你算什么东西,在我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玉缨低头回:“奴婢不敢。” 皇后娘娘起身走到宁妃身边说:“妹妹,你见到我这当皇后的,我念你年纪小缺少家教,不行礼也就罢了。你要惩罚宫女也不是你的错,做错事情本来就应该受罚,但是,”她举起宁妃的手,拿出藏在袖口里的匕首,“你这样可算是滥用私刑,你在后宫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吧。” 宁妃从皇后手里抽出,揉着手腕,怏怏不服。 皇后娘娘抬高嗓门道:“来人呀,把蝶城带走。” 玉缨和素盏架起蝶城,随着皇后娘娘离开。 望着她们傲然离去的背影,宁妃娘娘浑身血液好似沸腾,涨红着脸,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狂狮。 曹云喜从里屋出来,道:“娘娘不必愤怒,迟早有一天,这皇后之位就会是您的。” 宁妃娘娘大喘几口粗气,坐下来抿了几口茶,心情平淡些许,开口道:“我听说最近外面风声很紧,皇上设立的粘杆处和新机营异常活跃。” 曹云喜回:“确实如此,刚刚接到密报,璧山(今重庆地区)县令带着密折连夜赶往京城,说是来参加户部侍郎高大人的寿宴,实际上是想参我们一本,只要这个奏折递交给皇上,能牵连出很多人,恐怕连武柱国武大人也脱不了干系。” 宁妃娘娘说:“那定要尽快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娘娘放心,老奴已经安排人去办了。最近特殊时期,京城的当铺、银号以及我们参股的各大商铺,我都要去亲自清账,交代好他们,以免出现什么纰漏,还得劳烦娘娘向皇上提请一些宝饰锦缎,老奴也好趁机出去办理。” 宁妃娘娘点点头:“这个好说。” 第35章 尘瑾遇神骗(1) “别跑!” “抓住他们!” 林千宿和秦羽落骗人不成,落荒而逃,情急躲进树林里,谁知那群人穷追不舍,正遍处搜查。 “他们这样找下去,我们肯定无处可逃!”林千宿如坐针毡,四下寻找出路,“羽落,我必须要引开他们。” “千宿,一切小心。”秦羽落句句叮嘱。 “好,老地方等我。”话落,林千宿便迅驰窜出树林,引走追兵。 此时,尘瑾趁碧君婆婆出门采药,偷偷溜出药王谷。眼见林千宿擦身疾驰而过,躲进树丛,身后一群追兵挥着大刀追杀而来,尘瑾刚想破口大喊,千宿慌忙捂住她的嘴,将其拖至树丛里躲了起来。千宿用力很大,尘瑾无法挣开,情急之下只能死死咬住千宿的手,千宿忍着疼痛,脸憋得通红,见追兵四散离开,这才撒手,疼得跃起。 “你是坏人。”尘瑾怒目鄙夷道。 千宿说:“你凭什么说我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你躲什么?” 还未张口,只见两人闻声挥刀砍来,千宿迅速推开尘瑾,徒手持住大刀,用力一推,两人只是微微后退几步,再次挥刀而至,千宿连连后退闪躲,毫无招架之力,眼见两把利刃横在他的脖颈之时,一阵白烟飘洒而来,随后尘瑾指着一人说:“你,打他。”又指指另一人:“你,打他。”两人竟像傻子一样,举刀将对方打晕在地。 千宿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茫然地向尘瑾挤挤眼,问到:“你是怎么做到的?” 尘瑾傲睨地仰着头。 千宿挺鼻而嗅:“是*散的味道,不对,好像还掺杂了其他东西。” 尘瑾嘴角微扬:“算你见过世面。” 千宿拉起尘瑾欲带她离开,尘瑾努力挣开:“你带我去哪里?” “再不走,他们追到这里,你这一包*散可应付不了。”说着,千宿便疾步将尘瑾带到溪边,见四下无人,开口问:“小姑娘,我问你,*散的配方已经失传多年,你是怎么得到的?” “秘密。”尘瑾高昂着头颅,并不想告诉他。 千宿垂眉哀求道:“我寻觅许久得未曾得到,你告诉我吧,只要你肯告诉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尘瑾仍冷眉冷眼:“你是坏人,我如果告诉你,说不定你要去做什么坏事呢。” “我都说了我不是坏人。” “那你用什么证明你不是坏人?”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自然就会知道。” “好。”尘瑾毫无犹豫回道。 这小姑娘还挺单纯,让你去你就去,*散的配方应该很容易弄到手,有了*散,以后就会省去很多麻烦,千宿心中自得。 尘瑾跟随千宿来到崖坡附近的一处怪石堆,千宿摘下一片树叶,双唇夹紧,居然吹奏出美妙的乐音,尘瑾不免惊叹。只听树林中有人吹树叶回应,秦羽落走出来,林千宿在她耳边悄声几语后,便匆匆离开。 尘瑾仿照林千宿的模样,也摘下树叶来吹,可无论如何也只是杂音一片,林千宿不免嘲笑。 尘瑾问:“喂,你是怎么吹响的?” 千宿说:“你告诉我配方我就教你。” “我才不要,”尘瑾顿顿,想想再问,“刚才那女人说谁?” 千宿说:“是我好哥们儿。” “你骗人,男人和女人怎么可能做好哥们儿嘛!” “怎么不能做,”千宿趁势搂住尘瑾的肩,“就好像我搂住你,难道我就非要娶了你吗,只能说明我们俩关系好而已。” 尘瑾扭身摆脱道:“谁跟你关系好了。” 千宿说:“哎呀呀,不要那么保守吗,喂,你叫什么?” “我叫尘瑾,你呢?” “我叫林千宿。” “林千宿,你不是要向我证明你不是坏人吗?怎么证明?就向我显摆显摆你能吹响树叶?” “你跟我走。” —— 夕阳斜下,满地昏黄。千宿带尘瑾来到城南大杂院,尘瑾看到院子里这群穷苦无依老人和孩童,心中顿生怜悯之心。 千宿走到一老婆婆身前问候:“阿婆,眼睛好些了吗?” 阿婆话语苍涩:“好多了,千宿,多亏你带来的药。” 千宿塞给她一些银两:“这些钱,你拿着。” 阿婆满怀感激:“千宿,又麻烦你给阿婆送钱了,真是谢谢你。” 林千宿遂即将银两分发给院子里的老人。 二人呆坐在屋檐,凝视着这群老弱病残,稀薄的米汤还要舀出所有米饭让给孩子们吃,老人喝着汤水,吃些野菜就算打发一顿。 千宿说:“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和被爹娘抛弃的孩子,没有生活能力。朝廷那些贪官们整日锦衣玉食,不但从来不给他们救济,就连每年朝廷给穷苦百姓的拨款也要被他们贪去。像这样的大杂院京城还有很多,全国各地更是数不胜数,我很想帮助他们,但是我能力有限,只能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问心无愧罢了!” 尘瑾望着千宿,心有所思:婆婆一直都说外面的世界坏人很多,可我觉得还是好人多,他心地那么善良,一定是个好人。 猝然,一只猫飞窜而出,尘瑾惊吓得连忙闪躲,脚蹬空瓦片,滑落屋檐。千宿迅疾飞身而下,环抱住尘瑾,尘瑾依偎在千宿怀里,注视着他,刹那间,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脸晕的通红,额头微微渗汗,一种难以名状的绵绵爱悦冲撞着她的每根神经,令她如酥如麻,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千宿抱她平安着陆,见尘瑾深情凝望他的眼神,心中好不自在,他将尘瑾放下说:“尘瑾,一只小猫而已,别害怕。”他抚摸着同样受到惊吓的小花猫,只见一只萤火虫翩然飞过,抬手间,萤火虫居然落到了他的手指上。他小心翼翼地的抬手指展示给尘瑾看,尘瑾欣喜赞道:“哇,好漂亮呀,这是什么?” “萤火虫呀,你没见过萤火虫吗?”千宿惊讶地问。 尘瑾摇摇头。 “跟我来。” 千宿带尘瑾来到大杂院后的树林里。此时,天已黑透,漆黑一片的树林中,到处飘散着绿闪闪的萤火虫。尘瑾开始还有些怯懦,千宿拉起她的手,将她带进萤火虫海中,尘瑾这才鼓起胆子,伸出手和萤火虫嬉戏,在萤火虫海中旋转跳跃,“这些萤火虫好漂亮。”尘瑾开心至极,只见萤火虫纷纷落在千宿指尖,却避她甚远,疑惑地问:“千宿哥,为什么萤火虫都喜欢你,却不喜欢我呀?” 千宿说:“因为这些小家伙依靠露水和花蜜为生,我手指上沾有花蜜,他们自然会喜欢我。” 话语间,萤火虫却簇拥着飞向树林深处。 “啊,它们都飞走了!”尘瑾失望道。 千宿问:“你还想看到更漂亮的景色吗?” “嗯!”尘瑾满心期许地点着头。 千宿和尘瑾顺着萤火虫飞行的方向而去,来到一山洞洞口,拨开草蒿的一瞬间,数朵圣洁的昙花争艳盛开,清香沁鼻。萤火虫围绕着花苞采集花蜜,在淡淡莹绿的闪映下,那洁白清丽的簇簇花团闪着粲然的光芒。尘瑾惊讶于这里的美丽,跃身花丛间,不禁欢悦起舞,开心道:“千宿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 尘瑾说:“我从来没有在夜晚欣赏过如此美丽的景色。”两人坐在石壁上,尘瑾继续说:“我原来一直以为夜晚就是到处一片漆黑,现在才知道原来夜晚的世界也可以这样美丽。” 千宿惊奇问:“你晚上从来没有出来过吗?” 尘瑾摇摇头:“我自小和婆婆相依为命于闭塞山谷中,婆婆从来不让我离开山谷,更不要说夜晚出来玩耍了。” “你爹娘呢?” “我也记不得了,婆婆说我爹娘从我出生后就不在了,他们的事情婆婆也从来没跟我说过。”说到这里,尘瑾无奈之中透着淡淡失落。 千宿立刻岔开话题问:“哎?尘瑾,你知道这昙花的故事吗?” 尘瑾重新打起精神,摇摇头。 千宿讲述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美丽的百花园里,各式各样的花儿在花神的庇佑下茁壮成长,昙花就是其中之一。娇小的昙花没有其他姐妹们艳丽的衣裙和华美的装饰,孤零零的被遗落在花园的角落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惊叹牡丹的华贵,兰草的高雅,却始终没人将目光投向这平凡而不起眼的昙花身上。直到有一天,花园里来了一位画师,他可能已经厌倦了众花的俗艳,走到昙花面前,怜爱的注视着她,伸出手,温柔的轻抚她的花瓣,昙花也被画师的风度深深吸引,第一次体验到了爱的感觉,昙花努力释放自己的香气,但是她却在画师眉间眼底看到了淡淡的哀伤。以后的每天,画师都会来到这里,但是他的脸色变得愈加憔悴。花神告诉她,他是这个国家最好的画师,刁蛮的王后下令让他画出她从没见过的、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如果他办不到,就会将他处死,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昙花说牡丹姐姐不是最美丽的吗?花神说王后天姿国色,她要求花儿比她还要美,即使牡丹也做不到。昙花伤心的哭了,她求花神救救他,花神重重叹了口气说即使我们有最美丽的花朵,王后妒忌心重,看不惯世界上任何事物比自己貌美,她也一定会摧毁花儿。昙花丝毫没有犹豫说我愿意。花神说我可以给你最美的容颜,但你的美丽只能绽放一次,在那夜深人静的一瞬间,像流星一样一闪即逝,此后,你将会陷入无休止的黑暗、丑陋和孤独里。昙花吟着泪,毅然决然的说只要能帮助画师,我什么都愿意。花神同意了,赋予了昙花最美的衣衫。昙花对着镜子,踮起脚尖,轻轻的舞着,她仿佛看见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的聚集,含苞待放,等待着那最灿烂一刻的来临。晚上画师又来看她,她不想再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忧伤,她不想他被处死。昙花笑了,释放出全身的力量,绽放在寒冷的深夜,绝尘脱俗,足以令百花黯然凋零。她看见画师眼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她看见他的嘴角重新吟起的微笑,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笑中噙着泪,她无怨无悔,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尘瑾倾耳细听,听到动情,不免泪沾衣襟。 猝然间,萤火虫飞离而去,昙花渐渐枯萎,山洞陷入一片黯淡。 “这就是昙花,这就是它们的宿命,再灿烂的美丽也是一闪即逝。”千宿起身,看着泪眼模糊的尘瑾,轻拍她的脑袋道:“傻丫头,故事就是故事,不用这么感动吧。哎?你不是说你没去过夜市吗?想不想去?” 尘瑾擦干眼泪问:“夜市?热闹吗?我只知道白天集市可热闹了。” 千宿说:“这京城的夜晚比白天还热闹,你想去吗?” “我想去,可是那里坏人很多吧。” “有我保护你,还怕什么。” 尘瑾欣喜地点点头,跟随千宿离开。 他们来到京城最繁华的夜市,街道两旁张灯结彩,高高悬挂着一排排五彩纷呈、灿烂夺目的宫灯,令人眼花缭乱。千宿随尘瑾拥挤进热闹的人群,相对于数见不鲜的琳琅商品和杂耍曲艺,尘瑾更加醉迷于河畔的烟火汇演,二人并齐坐于河沿,只听声声震响凌空而上,绽放出七色光芒,夜空瞬间被点缀的璀璨缤纷,“哇,好漂亮呀!”尘瑾忍不住赞叹着,回眸间,只见天空中飘飞的盏盏明灯,她好奇地问:“千宿哥,那是什么?” “你等等我。”千宿起身离去,片刻后手拿一盏孔明灯而归。千宿介绍说:“这叫孔明灯,也叫许愿灯,只要我们亲手将它放飞,对着它许愿,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尘瑾新奇的和千宿举起许愿灯,等灯体内热度足够,撒开手,注视着许愿灯缓缓飘上天空,尘瑾双手合十,紧闭双手,默默在心里许下愿望。千宿凝视着她,越发感觉尘瑾的单纯无暇,心中不免愧疚难当。 尘瑾缓缓挣开双眸,余光扫视到千宿凝视她的双眼,晕红了脸:“千宿哥,你在看什么。” 千宿回过神来说:“哦,没什么,你...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尘瑾卖起关子:“虽然我没放过许愿灯,但是我也知道许的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后就不灵了。” “那你想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望吗?我...” 尘瑾立刻打断道:“啊,不要说,说出来后真的会不灵的。” “我这个愿望只有说出来才能实现,而且只有跟你说了才能实现。” “什么愿望?” “我许愿希望得到*散的配方。” 尘瑾微微生气道:“你原来还惦记着那个配方呢。” 千宿说:“你也看到了,我又不是坏人,我不会用它来做坏事的,你就给我吧,你难道不把我当朋友了吗?” “朋友?” “是呀,我都已经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了。” “就像哥们儿那样的朋友?” “对呀,我们就是好哥们嘛。” 尘瑾心里乐开了花,傲娇道:“那好,你既然想从我这里得到配方,那要看着你能不能哄得本小姐开心了?” 千宿说:“大小姐,你还想要什么?” 尘瑾指着旁边的糖葫芦摊位道:“我想吃糖葫芦。” “好,我立刻去买。”千宿买来两串,递给尘瑾一串,另一串还没放到嘴里,尘瑾拦下来说:“我说让你吃了吗?本小姐想吃着一串,看着一串。” “是,大小姐。”千宿毕恭毕敬道,任由她撒泼。 尘瑾暗喜。 千宿说:“大小姐,您开心了,配方可以给我了吗?” 尘瑾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撕开一半递给他。 千宿接过去瞅瞅说:“喂,这只是一半的配方吧。” “是啊。” “你...”千宿想伸手抢另一半。 尘瑾已经将它装进衣服贴胸的小兜里,故意挑逗她说:“你拿呀。” 千宿无奈地放下手:“你不是说只要哄你开心了就给我配方吗?怎么说话不算数!” 尘瑾说:“我现在还不是很开心。” “那怎样才能让您老真真正正的开心呢?”千宿强忍心中怒气问道。 尘瑾指着天上高飞的许愿灯说:“我想像许愿灯一样在天空中自由飞翔。” “你...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嘛!”千宿气道。 “我只是试验你是不是真心把我当做朋友,你轻功了得,这点事情难不倒你吧。”尘瑾兴冲冲地涌入人群中。 “这丫头可真难搞!”千宿无奈地追上去。 第36章 尘瑾遇神骗(2) “尘瑾,醒醒了!” 尘瑾拭下朦胧的双眼,原来整个夜晚都露宿在河边。 千宿拉起尘瑾道:“快跟我走。” “干什么去呀?” 尘瑾头脑还没清醒,就被千宿拉到山崖边。只见横跨在两山之间的绳索,她惊讶地张大嘴巴,问:“千宿哥,你整晚都在两山之间搭建绳索吗?” 千宿点点头道:“对呀,你不是说想像许愿灯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吗?我虽然不会神仙般腾云驾雾,但可以让你自由飞行在两座山巅之上,怎么样,你相信我吗?” “千宿哥,我相信你!”尘瑾已经迫不及待。 千宿将尘瑾和自己紧紧捆绑在一起,尘瑾环抱着千宿脖颈,千宿飞身抓住绳索上的握柄,借力顺势滑下。两人就这样凌空飞身在峡谷之间,“啊!尘瑾,开心就要大喊出来。”千宿迎风呐喊。 “啊!我好开心呀!”尘瑾竭力呼喊着,声音回荡山谷间。 滑索降落至峡谷的另一头,尘瑾依然意犹未尽,兴奋地叫喊着:“啊,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像小鸟一样飞上天空,千宿哥,你以后还会带我翱翔天空吗?” 千宿笑道:“当然能了。”但他心里却在想:别傻了,我都是骗你的,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他问:“大小姐,现在能给我另一半配方了吗?” 尘瑾掏出配方:“看你表现这么好,给你吧。” 千宿接过配方,确认之后,便收起来。 这时,两名壮汉挥刀从树林里冲出,尘瑾躲在一旁,千宿和他们厮打起来。尘瑾趁机掏出仅剩的一包*散向壮汉泼洒而去,谁曾想两人却轻易避开。尘瑾顿时乱了手脚,躲在千宿背后,千宿一边护着尘瑾,一边抵抗壮汉猛烈进攻,无奈之下,只能带她跑进树林。 千宿说:“尘瑾,我们分头走,我把他们引开。” “千宿哥,这样太危险了。” 千宿心急如焚:“来不及了,你赶快走吧,快呀!” 尘瑾恋恋不舍,但只能慌忙逃离。 千宿望着尘瑾跑远,心中依然惭愧万分:对不起,尘瑾,人世间不会有永远的美好,再美好的事物也会像昙花一样转瞬即逝,你是个好姑娘,希望以后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 秦羽落走过来,拿银子打发走那两名壮汉。她问林千宿:“千宿,配方拿到了吗?” 千宿默默地点点头。 羽落见千宿余光依然不断扫视着尘瑾离开的方向,问:“怎么?舍不得了?本来可以轻易甩开她,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 千宿淡淡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她挺单纯的,不想过多的伤害她,希望她可以平安回家吧。” “走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 其实尘瑾并没有回药王谷,而是一直在千宿口中的“老地方”——怪石堆等他,她要学会吹响树叶,这样可以及时联系到千宿,她相信千宿是个好人,她相信他会回来找她。 “姑娘,要下雨了,赶快回家吧。”挑柴老伯经过此地,好心提醒道。 尘瑾说:“老伯,你先走吧,我在等人。” 刹那间,黑云聚敛而至,道道闪电凌空劈闪,暴雨倾盆而落。 尘瑾双臂紧紧环抱交错,凌厉的雨点打透她单薄的衣衫,一声惊雷,尘瑾惊惧地跑至附近的破庙躲避。 庙内躲雨的人还不少,都是附近耕作的农民。突然,几名官兵样式的人进来避雨,一官兵拿出两幅画像对其他几人说:“你们看清楚了,我们要提前去悦来客栈埋伏好,大人交代过,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他们两人抓住。” 尘瑾不经意间侧眸而视,心头一惊:这不是千宿哥吗? 暴雨来去匆匆,天空很快放晴,人们陆续离开,尘瑾悄悄尾随官兵而去。 悦来客栈的客房内,照旧:秦羽落负责诱惑,千宿捉奸骗钱。 “小娘子!” “老爷,奴家为您宽衣吧!”羽落将男人搀扶到床边,男人已经把持不住,将她重重压在身下。羽落顺手挥起手帕,男人径直起身,羽落说:“将你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吧。”男人像失去心智一般,完全听从羽落的指挥,将身上的金银细软通通拿给羽落,羽落轻轻一推,男人便倒在床上,昏死过去。 千宿进来,得意道:“这*散就是好用,省去了我们很多时间。” 尘瑾一路跟踪官兵进到悦来客栈的一楼大堂,官兵迅速包围整座客栈,埋伏起来,随时等待林千宿和秦羽落出来。尘瑾心急之下,只好大喊:“千宿哥快跑,有官兵。” 此时,羽落还在男人身上搜寻着,不想放过任何值钱的东西。千宿听到楼下的喊叫声,立刻冲出去,才发现一楼满布官兵,尘瑾被他们紧紧束住。千宿迅即跑回房间,不料羽落却被那昏死的男人紧紧扼住喉咙,“中套了!”千宿这才意识到。 官兵已经冲到楼上,千宿死死顶住房门,羽落迅速转身,逃离男人之手,挥举刀臂,动作敏捷到男人猝不及防,便晕倒在地。“快走!”千宿已然抵挡不住,羽落急忙跃窗而逃。 千宿冲出去和官兵打作一团,尘瑾在混乱中东躲西藏,官兵以为她是林千宿的同伙,横刀架在其脖颈之上。千宿不忍尘瑾无辜牵连,从官兵手中救出她,护着她杀出一条血路,强忍着受伤的胳膊,驾起门口备好的马匹,飞奔而去。 此时,天空又飘起小雨,他们一路逃亡至树林深处,见官兵没有追上来,才停下脚步。 千宿伤口出血过多,已然面色苍白,身体乏力至从马背上跌下。 尘瑾抱起千宿,关切地说:“千宿哥,你的伤口在流血,我要带你去看大夫。” 千宿踉跄起身,将尘瑾推搡到一旁,向她怒吼道:“你走,你走啊!” “我不走,我们是好哥们儿,你受伤了,我要照顾你。”尘瑾执拗道。 “我们不是好哥们儿,我是个坏人。” “你不是坏人,你那么有爱心,怎么...” “你别傻了好吗?”千宿抢话,“你不要什么都相信,我就是坏人,我是个骗子,官兵都在抓我,你走啊。”千宿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向树林深处走去,尘瑾紧紧跟随,千宿狠狠回头,裂眦嚼齿地喊道:“你走!” 尘瑾呆呆伫立在原地,注视着千宿离去的背影,泪水夹杂着雨水默默流淌在脸上,好像有一股巨大的气流压抑住她的胸膛,冲破她的肺腑,痛到窒息。 林千宿回到她和秦羽落居住的山洞,秦羽落为她包扎伤口。 林千宿见秦羽落些许不悦,问道:“羽落,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救了尘瑾,你不高兴了?” 秦羽落淡淡地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她真的很单纯,骗了她心里过意不去,而且这次要不是她给我们通风报信,恐怕我们早就被官兵抓进了大牢。官兵以为她和我们是同伙,不救她,我心里更过意不去。”说着,林千宿紧紧握起秦羽落的双手,深情满满,“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没人能够代替!” 秦羽落说:“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我也没有怨你救她,只是...”到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什么?” “只是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秦羽落还是说了出来。 千宿笑笑说:“这样的生活不是挺好吗,我们两人在一起,自由自在,做我们喜欢做的事。” “这些年,我们确实过得很自在,四海为家,而且帮助了很多人,但我们也要为我们自己的未来想一想,我们不能永远都过这样漂泊无依的生活。这次我们侥幸没有被官兵抓到,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千宿啊,我也想要一个安稳的家。” 千宿犹豫了,他这些年一直向往自由,自从从家里逃出来,摆脱了拘束的生活,认识了羽落,他感觉每天都很自由快乐,从来没想过羽落说的问题。顿时,他感觉自己是多么自私,永远都只关心自己的想法,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羽落心中的感受。 羽落继续说:“我刚刚接到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千宿问:“什么任务?” “去工部侍郎李廉清家里偷一个小盒子,事成之后我们能够得到一大笔钱。” “工部侍郎?这个任务的幕后指挥是谁?” 秦羽落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我回来途中,道上的人告诉我的,说这是赚大钱的好机会,至于幕后安排者是谁,我们也不能多问。” 千宿思虑片刻:“李府戒备森严,到处都有重兵巡逻,想进去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现在正有一个好时机。” “哦?” 秦羽落解释:“李大人两天后将要过六十大寿,到时候各地的官员一定会前去贺寿,我们可以趁机混进去。李府上下都忙着准备寿宴,看守一定松懈,我们正好下手。” “不行,那也很危险,我们从来都没有去这些大官家里偷过东西,再说我们历来只骗那些贪官,李大人是个清官,我们不能去。” “他是清官?那只是平日里欺瞒百姓的假象罢了,一个寿礼搞得那么隆重,半个月前李府上上下下,就已经开始装饰了,那场面,哪里像一个清官的作为。”秦羽落见林千宿还是犹豫不定,继续说:“千宿,这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干完这次,我们就金盆洗手,远走高飞,去过我们真正想要的生活。” 林千宿沉默半晌,还是点头答应了:“那好,我答应你。可是这几日李大人庆寿,看守一定会更加严格,即使我轻功再厉害,也不好进去,你说我们应该怎样混进李府?” 秦羽落早有主意,道:“我们不用翻墙进去,我们可以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入。” “从正门?” “对,就从正门。最近有很多官员从各地赶来贺寿,我们可以中途劫持一个,从他那里拿得邀请函不就可以了吗。寿宴请来那么多达官贵人,李府的护卫也不一定都认得是谁,只要有邀请函就很容易混进去了。” 千宿说:“这官员进京,一般都会有护卫和随从跟随,恐怕这邀请函不是那么容易获得呀。” “我都已经打听好了,一位从璧山前来的高大人貌似是自己一人骑马赶来,并没有带任何随从,我们下手就会容易很多。” 千宿嘱托道:“我们只拿到邀请函就好,千万不要伤人。” “嗯,我知道了,一切交给我吧,你这两天把伤养好就行。”秦羽落略顿,拿出一张纸递给千宿,“对了,这是李府的地形图,盒子就藏在这个阁楼里。” 林千宿接过地形图,细细查看,但在他心里,对羽落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确实还有些许忧虑。 第37章 画皮难画虎(1) 李府寿宴而至,门庭若市,达官贵人往来不绝,好一番热闹的场面! 门口的护卫有条不紊的检查进入的客人,千宿远远观察态势,他已换好一身绫罗绸缎,两撇八字胡学得官员有模有样。 一家破旧偏远的驿站,这就是璧山县令高大人下榻的地方。高大人绝对是位廉洁奉公的清官,此次进京不仅是为李廉清贺寿,更是亲带奏折上京面圣,参奏四川多名官员与京官勾结,贪污受贿、徇私舞弊之事。他曾受李廉清知遇之恩,深知李大人是名廉政爱民的好官,想和他商议此事,希望得到他的帮助。由于驿站距离李府有段距离,京城又不允许骑马,所以高大人只能步行前往李府。 此时,秦羽落佯装崴脚,躺在半路哀嚎。高大人经过,毫无犹豫便上去询问:“姑娘,你怎么了?” 秦羽落痛苦的抚着脚腕说:“大人,我刚刚不小心崴到了脚,站不起身。” “横在路中间不安全,我搀扶你去一旁坐下吧。” 秦羽落点点头,只见高大人刚刚俯身欲搀扶她起身,秦羽落重重一掌将高大人打晕过去。见四下无人,她迅速将高大人抬至树林深处,拿出他衣兜里的邀请函,赶快跑去与林千宿会和。 秦羽落一刻不停地赶到李府外,将邀请函递给千宿。他们来到李府门口,轻松通过了李府护卫的检查。 李府内,宾朋满座,热闹非凡。下人们都在忙着招呼客人,准备寿宴用品。可能还没开席,李大人并没露面,只有李家二夫人和李府管家出来迎客,和客人们交谈甚欢。 吉事果早早混进了李府下人的队伍中,为客人端茶倒水,和千宿擦身,不禁挑眉示意。 见时辰不早,管家开口道:“各位大人久等了,李大人最近身体不舒服,在西厢房休息,宴席马上开始,我这就去叫大人过来。” 林千宿和秦羽落趁其他人不注意,穿过侧门,沿着走廊向后院而去。谁知后院门口还有一人看守,千宿躲在一旁,秦羽落端着一壶好酒,扭摆着腰身,大跨步向他走过去,柔声细语道:“小哥哥,大家都在前院喝酒,我见你一人在这里看守,特地给你拿来一壶好酒。” 看守之人害羞一笑,接过酒壶,便大口大口喝下,那酒里自然下了猛药,士兵很快晕阙过去。 他们小心翼翼地进了后院,阁楼就在不远处,但巡卫太多,他们只好等着吉事果前来帮忙。 “老爷死了,老爷死了。”管家一声惊叫,前院瞬间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李家二夫人惊慌地问管家。 管家已泣不成声:“二...二夫人,老爷倒在了西厢房的地上,已经没气了!” 二夫人瞬间如惊天霹雳般,瘫倒在地,嚎啕着:“哎哟,我的老爷,你去了,我可怎么活呀!” 林千宿和秦羽落躲在假山石后,听闻前院一片嘈杂,顿时紧张起来。见吉事果哭丧着一张脸向巡逻队伍方向走去,口里哀嚎着:“老爷,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呢!你让我们这群下人去哪里呀!” “你在嚎什么?”巡逻之人拦住吉事果。 吉事果故作焦急地说:“出大事了,老爷死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呀,赶快去前院吧。” 巡逻队伍听闻,立刻赶往前院。 千宿听到李大人去世的消息,惊讶地望着秦羽落,“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趁乱赶快行动吧。”秦羽落一脸茫然道。 他们趁机跑上阁楼,秦羽落在门外把风,千宿在阁楼内四处翻找,发现书架上一本书的奇异之处,轻轻转动,砖墙内隐藏的暗格缓缓打开,里面正好藏着一口小盒子。林千宿取出盒子,和羽落急忙离开这里。 前院内,高高兴兴的一场寿宴,居然演变成一桩丧事。衙门的捕快迅速前来调查,一个个仔细检查之后,达官贵人有序地从李府离开。 捕头询问管家,了解李大人的基本情况。 管家说:“前几日,老爷只是感染风寒,咳嗽的厉害,服了几天药后已经好转许多。今天本是老爷的寿辰,老爷说在西厢房里休息片刻,等宾客到齐了再出来迎接。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去叫老爷起床,进屋便发现老爷躺在西厢房地上,没气了。” 捕头问:“西厢房在哪里?” 管家指指西边的小门口说:“进去往里走就是了,老爷说今天人多,西厢房清净,那里平时也很少有人去,就在那里休息,而且一般老爷在休息的时候从来不让我们去打扰他。” 捕头又问:“上午都有谁去过那里?” 管家说:“上午全府上下都在忙着准备寿宴,我也没在意谁进去过。” “把府里的下人都看紧了,不能让他们出去。各位大人检查无错后,先安排他们回家或回客栈吧。”捕头交代后,继续排查出府的各位高官贵人。 林千宿和秦羽落已经悄悄混进了出府的队伍里,因为小盒子藏在林千宿的袖口里,他不免总是触摸袖口,见检查严格,心里紧张不安,袖子里的邀请函掉了出来。 捕头抢在千宿之前捡起邀请函,看看里边的名字,念道:“璧山县令高大人。” 秦羽落碰碰千宿,千宿才反应过来说:“哦,正是。” 捕快将邀请函还给千宿,千宿抚摸着两撇胡须,强装镇定,微微一笑难掩颤抖的嘴唇。 他们两人还是成功从李府逃了出去。 景渊和蝶城问讯赶至李府,管家带领他们勘察现场。 西厢房内,李家二夫人正跪在李大人尸体旁哭泣,看到他们进来,起身擦擦眼泪说:“大人,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为我家老爷报仇。” 景渊回:“放心吧,谋杀朝廷命官是死罪,我们定会尽力。” 婢女便搀扶二夫人离开。 景渊问管家:“刚刚这位是?” 管家介绍说:“这是我家夫人。” 蝶城惊讶道:“这么年轻?我看她也就二十出头吧!” “是二夫人,大夫人十年前就去世了,三年前老爷才把二夫人娶到家里来。”管家回道。 景渊检查房间,蝶城检查尸体。 李大人的尸体平躺在正对门口的地上,衣着整齐,头边一大片血迹,明显是谋杀。蝶城说:“李大人的死因很简单,重物直击太阳穴,颅骨骨折,损伤大动脉,大量出血致死,其他地方没有明显的表外伤,只是衣服领口、袖口有撕裂的痕迹,应该是死前和凶手有过争斗。根据尸温推断,死亡时间大约是在辰时左右。” 景渊举起桌上的一块寿山石石雕摆设说:“这应该就是凶器,上面有血迹,而且有擦拭的痕迹。” 蝶城看看石头血迹的位置:“血迹的位置正好与伤口吻合,这就是凶器。” “我四处看了看房间,并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门窗完好,凶手应该是从正门直接进来。”景渊问管家,“管家,你有没有听到西厢房内传出过吵闹声?” 管家摇摇头说:“今天上午大家都在准备寿宴,外边很乱,没听到这间房里有声音传出。而且这西院原本是大夫人居住的地方,自从大夫人去世后,很少有人再来,也就老爷偶尔图个安静来这屋子休息罢了。” 景渊分析道:“李府处处戒备森严,一般人应该很难进来。既然凶手直接从正门而入,那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李府自己的人了。” 蝶城说:“景渊,你有没有感觉李大人的尸体躺的过于平整,而且这衣服虽然有撕裂的痕迹,但是很整齐,明显有人整理过。” 景渊仔细瞅瞅,问管家:“管家,有人动过尸体吗?” 管家回:“没有任何人动过,只有二夫人进来看过,捕头特地交代不允许任何人乱动,我们便没敢靠近。” 蝶城说:“既然没有他人动过尸体,那尸体就是凶手刻意摆放整齐,应该可以确定是熟人作案。” 景渊问:“怎么讲?” 蝶城解释:“凶手在行凶之后不立即逃离现场,还将尸体和衣服整理平整,说明凶手并非有意行凶,可能只是情急失控才痛下杀手,他杀死李大人之后,内心深感愧疚才会去整理尸体。“她问管家:“管家,我问你,李大人除了二夫人外还有其他亲人吗?” 管家说:“二夫人膝下无子,大夫人有一儿子,一女儿,女儿十二岁的时候就夭折了,自从大夫人死后,少爷一直跟老爷关系不好,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 蝶城问:“李大人的寿礼他也没有回来吗?” 管家摇头说:“没有,我打听过他京城的几个朋友,他们说少爷几年前就去了外地做生意,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景渊说:“管家,李府上下所有人都要看好了,一个都不能放他们出去,现在任何人都有嫌疑。” “是,大人。”管家回。 捕头进来问:“大人,尸体检查的如何?” 蝶城说:“暂时没有找到线索,先抬回去吧,等仔细检查后再说。” 捕头挥手示意捕快抬走尸体。 蝶城和景渊从屋子出来,景渊注意到走廊旁一个不起眼的狗洞,蝶城顺着景渊的目光看过去,嘲笑道:“景渊,你不会认为凶手是从那个狗洞钻进来的吧?那个洞,稍微大一点的狗都钻不进来,更何况人呢?” 景渊耸耸肩,只是感觉奇怪。 此时,有人来报:“大人,后院有人晕倒。” 蝶城和景渊赶到后院,看守后院门口的护卫慢慢醒来。 景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回:“回大人,我在这里看守之时,有个女人过来给我送了一壶酒,我喝下之后便晕倒了,我在模糊中看到一男人跟着那女人进了后院。” 蝶城问:“大约什么时候?” 那人想想说:“就在寿宴快开始的时候,也就午时左右吧。” 蝶城又问:“你记得他们的长相吗?” 那人略有思索,道:“男的没看清,女的二十岁出头...哦,穿的是蓝色花裙。” “一男一女?”景渊思考着,忽然想起林千宿和秦羽落,问:“那女人是不是嘴角边有颗黑痣?” “对,她的嘴角确实有颗黑痣,我看的很清楚。”那人答道。 景渊说:“我知道是谁了。” “你是说他们两个?”蝶城猜测。 景渊肯定地说:“错不了。” “他们两人可能是趁着寿宴,混进府里来偷东西的吧。” “不可能这么凑巧,粘杆处调查他们多时,没见他们混进府里偷过东西,李大人肯定是他们杀的。”景渊坚信自己的想法。 管家说:“参加寿宴的人都是带着邀请函前来,没有邀请函是进不来的,而且府里到处有官兵巡逻,不会有人能轻易翻墙而入。” 景渊说:“那上午呢?你们都在忙着布置寿宴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假扮运货的偷溜入府,他们两人可是靠假扮骗人而闻名的。” 蝶城不以为然:“可是刚才我们分析是熟人作案,西厢房里也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我感觉他们只是一般的小偷,他们杀害李大人又不偷东西那图什么?” “不论如何,既然查出他们潜入李府,他们目前的嫌疑就是最大,这次一定不能再放过此二人。”景渊径直出府。 蝶城拗不过,只好跟上去。 第38章 画皮难画虎(2) 街上走着,蝶城见景渊闷声不悦,不明白他为何一直和林千宿过不去,忍不住开口问:“喂,他们可是四海为家,你就这样茫无目的地寻找吗?” 景渊回:“参加寿宴的人离开李府没多久,他们跑不远。” 蝶城驻足:“我觉得他们就是普通的小偷,不会杀人的,你为何一直要针对他们,这样只会干扰你的断案思路!” “小偷?谁说小偷不会杀人?坏人就是坏人,三六九等都是坏人。说不定他们是受人指使,成功之后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这种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我不能再看着他们这样祸乱世道!”景渊正颜厉色道。 “你刚才不是也说更像是李府自己的人干的吗?我就感觉李府那二夫人可能性很大。” 景渊紧紧盯着蝶城,蝶城心里发毛,问:“你干嘛?” “感觉?可能性?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靠直觉断案的习惯呢,断案讲究的是证据。” “那...那不是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吗,只能猜测。”蝶城被景渊凌厉的眼神,吓得口齿都不伶俐,“李府的二夫人那么年轻,二十出头嫁给一个花甲老人,肯定是图他的钱,巴不得他早死,把李家的财产据为己有。” 景渊说:“李府的管家不是也说李大人还有个儿子吗,况且二夫人膝下无子,李大人死后,那些家产肯定会落到李大人儿子手中,不会把它留给外姓人的,所以,李大人是二夫人唯一的依靠,在她给李大人生下儿子之前,她是不会害死李大人的。” “李大人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生出儿子!”蝶城不服气地回呛。 “只要身体好,怎么不可能?” “李府的管家不是都说了吗,李大人身体不好,肯定是二夫人觉得李大人时日无多,怕李大人死后,钱财都落到李大人儿子手里,所以趁机杀害了他。” “我说你们女人的想法真的很奇怪,林千宿在李府鬼鬼祟祟你不怀疑,偏偏抓住二夫人不放?” 景渊无可奈何,“好,好,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想法,既然我们意见不合,那就自己查自己的好了。” “查就查,反正我会的,你不会;你会的,我也会,我还怕你不成?”蝶城趾高气昂道。 景渊从旁边摊铺随手拿过一个指南针扔给她说:“送你一个指南针,别能耐的找不着北!” “哼!” 二人分道扬镳。 而此时,碧君婆婆正在四处寻找尘瑾,见蝶城在街上闲逛,婆婆上前问:“蝶城,尘瑾不见了,她最近有没有找过你?” 蝶城摇摇头说:“婆婆,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碧君婆婆唉声叹气道:“我就出去这两天,特地嘱咐她不要乱走动,她偏不听,到现在都还没回去,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呀。” 蝶城安慰道:“婆婆,您别着急,要不你先回去,我去找尘瑾,等有了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碧君婆婆无奈地点点头,便忧虑地离开。 蝶城一路打听,听挑柴的老大爷说在怪石堆那里见过她,蝶城便匆匆赶去,尘瑾果真在那里,还在练习着吹树叶。 蝶城上前指责道:“尘瑾,你怎么在这里呀,你知道婆婆找不见你有多担心吗?” 尘瑾却噘着嘴,满脸不悦的样子,并没有理会她。 蝶城问:“尘瑾,你怎么了?” 尘瑾说:“蝶城,你说这世界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蝶城回:“当然是好人多啦。” 尘瑾突然失声大哭起来:“那明明千宿哥就是个好人,可那些官兵却偏说他是坏人,还要抓他呢,他心地那么善良。” 听到“千宿”二字,蝶城惊讶不已,问:“谁?尘瑾,你刚才说的是林千宿吗?” 尘瑾点点头:“是呀,就是千宿哥。” “你们认识?” “认识呀,这两天一直都是千宿哥带我玩儿。”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尘瑾摇摇头:“不知道,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走了,没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蝶城听到尘瑾咕咕乱叫的肚子,不免取笑道:“傻丫头,你在这里等了很久,肚子饿了吧?” 尘瑾一脸委屈样。 蝶城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吧,那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送你回药王谷,不要再让婆婆担心了。” 尘瑾乖乖地点着头。 蝶城带尘瑾来一家面铺吃面,尘瑾吃得狼吞虎咽。抬眼间,见一马车经过,风儿吹起窗帘,那不是李府二夫人吗?蝶城惊得起身,看到马车进了一处胡同。她对尘瑾说:“尘瑾,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好,你去吧,你这碗还吃吗?”尘瑾吃得尽兴,完全顾不上抬头。 蝶城将面推给她:“不吃了,给你吧。”说完,她便悄悄尾随马车,进了胡同。 蝶城见二夫人的马车停在一家门口前,大门半开着。四处无人,她偷偷靠近门口,顺着门缝看过去,二夫人正倚在一男人怀里,打情骂俏。男人头部受伤,二夫人关切不已。地上摆着一口大箱子,定睛而视,居然是一箱子金银珠宝。蝶城心想:哼,李大人刚死,你不但不伤心,还和别的男人私会,这些钱肯定是从李府偷运出来,李大人肯定是你和这奸夫所杀。蝶城迫不及待地想进去揭发他们,但想想自己人单力薄,见二夫人走出来,只能先溜出胡同。 蝶城匆匆跑回面馆,尘瑾问:“蝶城,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满头大汗的?” 蝶城擦擦汗珠,平平呼吸道:“没干什么,你吃饱了吗?吃饱了送你回去吧。” “我还想再吃一碗。”尘瑾羞怯一笑。 蝶城惊诧道:“你可真能吃,好吧。”她转身喊道:“小二来碗面!”却听一男人和她异口同声,扭头才发现是景渊。 “唉!真是冤家路窄。”蝶城对景渊一瞥,本不想理他,但转头又想:对了,方景渊会武功呀。她走到景渊身边坐下来,景渊说:“哟,真是巧呀。” 蝶城问:“抓到林千宿了吗?” 景渊尴尬一笑:“我呢,现在饿了,吃了这碗面才有力气抓人。”见蝶城放生嘲笑他,景渊生气质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你找到二夫人作案的证据了吗?” 蝶城得意洋洋:“你还别说,我真找到了。” 景渊略显尴尬:“嘴上说谁都会,证据拿出来。” 蝶城扬眉道:“我跟你做个交易怎样?” “什么交易?” “你帮我去抓和二夫人通奸的那个男人,我帮你去找林千宿。” “和二夫人通奸的男人?” “对呀。”蝶城指着胡同里走出的那辆马车,“你看看那辆马车。” 景渊顺势看去,二夫人果然坐在马车里,他说:“好,我答应你,那你先告诉我,你能怎样帮我找到林千宿?” 蝶城指指后面吃面的尘瑾。 “尘瑾知道?”景渊半信半疑。 蝶城在景渊耳边喃喃几语,景渊立刻点头答应:“好,成交!” 小二给景渊端上面来,景渊将面端给尘瑾。 “景渊,谢谢你。”尘瑾傻傻一笑。 蝶城说:“尘瑾,我们有事要做,吃完面你自己回去行吗?” 尘瑾点点头:“好,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去忙吧。” 景渊随蝶城进入胡同,来到门口,却发现门已上锁,蝶城见有大婶经过,问道:“大婶,麻烦问下,你看到这家人去了哪里吗?” 大婶轻叹一声回:“唉,像这样的赌徒,除了回家,就是去街头那家赌坊了。” 进到赌坊,蝶城一桌一桌辨认,只见一赌桌上一男人堵得正尽兴,蝶城向景渊指指他。 景渊立刻冲上前,谁知那男人好像有所警觉般,撒腿就跑。男人四处逃窜,景渊紧跟不放,男人故意将赌场闹个底朝天,赌坊的坊主以为来砸场子的,带着手下便将景渊团团包围,男人趁机逃跑,蝶城追赶而去。 蝶城一路紧追,直至一巷子里,男人见只有蝶城一人追来,喊出藏在巷子里的几个兄弟,将蝶城围住。男人开口道:“哟,这小娘子长得还挺水灵,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兄弟们可就不客气了。”几人刚想对蝶城动手动脚,景渊及时赶来,将几人痛打一顿,几个帮手落荒而逃,景渊和蝶城将男人带回新机营。 —— 新机营内。 景渊质问男人:“李大人是不是你杀的?” 男人惊恐不安,怯怯回道:“哪...哪个李大人?” 景渊挥起拳头,男人护着头:“好,我知道,我知道,别打了。” “说!” “我知道你们说的李大人是谁,但他真不是我杀的。” 景渊重重一拳击在男人伤口上,男人抱头挣扎:“大人,你就是打死我,也不是我杀的李大人呀。” 蝶城拦住景渊,问:“不是你杀的李大人,我们追你,你跑什么?” 男人回:“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帮人讨.债的呢。” 蝶城问:“李家二夫人给了你那么多钱,你没钱还债吗?” 男人说:“我...我欠下的债太多了,而且,不能谁要都给吧,当然是能拖则拖,给自己留点本钱继续赌了。” “真是个赌鬼。”蝶城不禁感慨。 男人苦苦哀求:“大人,真不是我杀的李大人,我确实和二夫人在一起,但是李大人给二夫人留下了很多钱,我们不至于为了钱去杀人的。” “你们这种赌徒为了钱什么做不出?”蝶城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 景渊问:“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男人说:“昨天晚上被人打的。” 景渊继续追问:“谁打的?” “我也不知道,肯定是讨债的,就是昨天晚上我从赌坊回家,被人拉到胡同里暴打一顿,大爷的,那人下手也太重了,幸好我几个哥们儿及时赶到,否则,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此时,捕头前来禀告:“二位大人,城南山崖下发现一具尸体。” 景渊对捕头说:“先把他关进牢里。” “大人,饶了我吧,我真的是冤枉的。”男人苦苦哀求,还是被捕头押走了。 第39章 画皮难画虎(3) 蝶城和景渊赶至山崖之时,太傅大人已到现场。 景渊上前行礼:“太傅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太傅解释:“我本来想去李府,谁知在半路接到消息,在山崖下发现一具尸体,就随捕头来这里看看。” 蝶城开始检查尸体,景渊查看崖坡遗留下的痕迹。 太傅介绍说:“死者是璧山县令高大人,应该是来参加李大人寿宴的。” 捕头猜想:“会不会是他杀害了李大人,又自杀呢?” “不得胡说,”太傅义正言辞道,“高大人曾受李大人的知遇之恩,他怎么会杀害李大人呢。 唉!想高大人一生为官清廉,居然横死在这荒崖之下,大清国又失去了一位清官呀。”太傅不免哀叹万分。 片刻后,蝶城报告太傅:“太傅大人,从高大人的尸体来看可以确认是谋杀。” “果真是谋杀。”太傅自言,紧蹙的眉宇难掩忧虑。 蝶城分析着:“从尸温以及身体伤口推断,死亡时间大约在巳时左右。死者面部青紫肿胀,瞳孔散大,眼膜下方出血,呈斑片状,口、鼻内都有血性分泌物,颈项处水平向上有一圈很深的勒痕,应该是他勒导致的窒息死亡。死者头发散乱,外层的衣服和鞋子都没有了,身上穿的衣服破烂并连带很多草木树屑,头部和四肢都可以看到明显的擦伤、划伤痕迹,但并没有其他严重的表外伤口,可以排除跳崖自杀或者被人推落悬崖而死。” 景渊紧接着说:“是,这个悬崖坡度并不是很陡,也不是很高,根据山坡上植被的压损痕迹来看,高大人应该是从山崖上滚落下来,很可能是凶手将他在山崖上勒死,然后为了毁尸灭迹,推下悬崖。” 蝶城点头同意道:“应该是这样,但是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因为死者滚下山崖的原因,很难判断他身上的伤痕有没有打斗留下的痕迹,但是在死者的右手指甲里我发现了皮屑和血迹,这应该是凶手从后边勒住死者的时候,死者抓挠凶手进行反抗所留下的,也就是凶手的右手应该受了伤。” 太傅说:“既然是在山崖上死的,那我们就上去看看,你们先把尸体抬走吧。” “是,大人。”捕头命人抬走尸体。 他们来到崖上,发现山崖口确实有拖拽的痕迹,顺着痕迹寻找,虽然路中央的痕迹已经被过往行人的脚印抹去,但是在通往树林一侧还能清楚看见另一段摩擦的痕迹,很明显可以判断死者应该是从树林中遭遇不测,被人勒颈至窒息后,为了毁尸灭迹,抛尸山崖。 他们顺着摩擦痕迹进入树林,果真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一段麻绳。 蝶城捡起麻绳,想想尸体脖颈处的勒痕说:“凶手应该就是用这段麻绳勒死高大人的。 正当时,一位扛着锄头的老大爷走上前,挥挥额上的汗说:“各位官爷,我有事情要禀报。” 太傅应:“请讲。” 老大爷说:“今天上午,我回家路过此地,发现一个女人鬼鬼祟祟,将一男人打晕拖进树林里,然后从那个男人身上翻找什么,因为我躲的远看的不清楚。我家的老婆子等着吃药,我当时打算先把药带回家,然后再去报告官府,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躺在这里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太傅问:“老哥,当时大约是什么时辰?” 老大爷回想着:“大约巳时左右吧。” 景渊问:“那你有没有看清那女人的长相?” “离太远没看清具体的长相,不过也就二十来岁,穿着一身蓝色花裙,看衣服挺精致,像是有钱人家的穿着。” “蓝色花裙?肯定是秦羽落!”景渊嘴里嘟哝着。 “各位官老爷,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老大爷扛起锄头离开。 蝶城问景渊:“你怀疑高大人也是秦羽落他们二人杀害的?” “肯定是她,你想呀,李府如此戒备森严,凭他俩的武功很难从其他地方进入,要想进去只能从正门口。你刚才说高大人是巳时死的,很可能是去李府的路上遇害,我刚才摸索高大人的身上并没有找到邀请函,而且老大爷说那个女人在高大人身上翻找什么,那绝对就是在找邀请函了,有了邀请函,他们就能正大光明的混入李府了。”景渊分析得条条是道。 蝶城说:“嗯,很有道理,不过李大人是在辰时死的,而高大人是在巳时死的,如果是秦羽落偷了高大人的邀请函才进到李府的话,那李大人就不是秦羽落和林千宿杀的,看来杀害李大人的凶手另有其人。” “现在不管凶手是不是他们,反正这两起凶杀案的现场都找到了与他们有关的线索,先全城通缉,抓到再说。” 太傅遂即吩咐捕头道:“即刻起全城通缉林千宿和秦羽落,各个出城路口都要严加排查,城内任何角落都要仔细搜查。” 捕头领命:“是,大人。” 蝶城问:“太傅大人,现在我们去哪里?” 太傅说:“我听说高大人借宿在附近的一所驿站,我们去那里调查情况。” —— 来到驿站,小二热切相迎,景渊亮出令牌,小二问:“几位官爷有何贵干?” 景渊说:“高大人遇害了,我们想去高大人房间调查下情况。” “几位官爷随我来。”小二便带他们上楼。 进到高大人入住的房间,三人仔细寻看。 景渊问:“高大人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小二想想回:“大约巳时左右吧。” 景渊继续问:“高大人走后,他的房间有没有进来打扫过。” 小二摇摇头:“没有。” 景渊扫视房间:“房间很明显被翻动过,小二,高大人走后,有没有他人进过这间房。” 小二又摇摇头:“没有。” “你确定?”景渊见小二回答坚决,不由疑问。 “确定,我们这小驿站,一天也来不了几个人,进进出出的我都知道。”小二忽然想起,“哦,对了,我记得高大人午时左右回来过,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什么?”三人瞠目结舌,几乎异口同声。 小二看三人反应如此强烈,一时摸不着头脑,怯怯问:“三位大人,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高大人午时左右回来过,高大人分明巳时就已经死了,你见鬼了吗?”景渊心情还未平定。 小二嘟囔着:“明明是午时呀。” 蝶城说:“小二,你好好想想。” 小二回想着:“我记得当时驿站也没什么人来,我就趴在柜台前,有点犯困,模模糊糊好像是看到高大人回来了,我还跟他打了招呼,高大人点点头就急匆匆的上了楼,然后没多久就下楼出去了。” 蝶城问:“你看仔细了,那人就是高大人吗?” 蝶城这样一问,小二顿时变得云里雾里,他说:“我当时挺困的,也没看太清楚,反正他穿的和高大人出去时的衣服一模一样,个头也差不多,应...应该是吧。” 景渊问蝶城:“蝶城,不会你是尸检出错了吧。” “喂,我估计死亡时间历来都是□□不离十,况且我分析的时间和老大爷说的时间也差不多,不会错的。”蝶城坚决说道。 “那就奇怪了!”景渊疑惑不解。 太傅开口道:“你们看这房间的翻动情况,如果真是高大人回来取东西,怎么可能会翻成这样。刚才我们也看到了,高大人尸体外层的衣服和鞋子都丢失了,一定是有人假扮他,回来偷东西。” 景渊说:“假扮?那就是林千宿,他经常干这事。” 蝶城回呛道:“你之前还说我判案果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林千宿干的。你没听小二说吗,个头和高大人差不多,林千宿明显要比高大人高很多好吗!” 景渊撇撇嘴。 蝶城不想理睬,继续说:“如果凶手杀害高大人之后,假扮高大人回到驿站找东西,那他在寻找什么?明明可以趁高大人去李府的这段时间,来驿站偷东西,为什么非要在半路杀害他?偷东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但若杀害朝廷命官可就给自己揽上了大事。” 太傅点点头:“蝶城分析的很对,凶手既然选择杀人灭口,一定是为了彻底掩藏什么,而驿站里应该有高大人留下的重要证物,凶手偷走之后,人证、物证可以通通消灭干净。看来这可不是一般小毛贼干的,八成背后有人指使。” 小二说:“大人,后院还有高大人的一匹马,应该怎么处理?” 太傅问:“高大人是骑马来的?” “是。”小二回道。 “骑马?贺寿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太傅略有思索,“我感觉高大人此次进京并非是为李大人贺寿这么简单,肯定是有要事上书皇上。如果我猜的没错,高大人房间里丢失的应该是上书皇上的奏折。” 三人陷入了沉思。 第40章 画皮难画虎(4) 夜晚,景渊和蝶城检查完李大人和高大人的尸体后,从停尸房出来,见景渊额头微微渗出的冷汗,蝶城忍不住嘲笑道:“平时看你胆子挺大,怎么一进到停尸房就吓成这样了。” 景渊挺挺胸,强装镇定说:“我...我哪里害怕了。” “不害怕,怎么某人会是那种表情,腿还在那里不停地抖呀抖。”蝶城奚落道。 “喂,我哪里有抖呀抖,这大晚上的停尸房里多么恐怖呀,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一点都不像个女人。”景渊回击道。 蝶城毫不示弱道:“我本来就不像个女人,我就是个女人。” “你才不是女人。” “对,我不是你是行了吧。” “你...”景渊无言相辩。 蝶城顿时以一种胜利者的高傲神态藐视他,进屋去见太傅。 太傅无奈道:“离很远就听见你们两人在吵吵了。” 景渊说:“都是她,我才懒得跟她吵。” “我还懒得跟你吵呢。”蝶城狠狠一瞥。 太傅说:“好啦,尸体查的怎么样了?” 蝶城回:“回太傅大人,工部侍郎李大人的尸体解剖,只是发现气管局部充血水肿,分泌物略有增多,应该是感染风寒引起的呼吸性疾病,并没有发现其他致命伤害。” 太傅问:“那高大人呢?” 蝶城继续说:“璧山县令高大人的尸体解剖,体内也没有发现什么致命伤害,但是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他的后颈肿胀,如果是从山崖上滚落撞到□□的岩石或树干,那从山崖滚落下来的力量也足以导致出血或者骨折,但是并没有,从肿胀的痕迹来看更像是手刀的形状,应该是人为造成。从伤势来看,手刀的力度足以导致昏迷。从颈部血肿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在死前一段时间留下的,而且我还发现高大人腋下有淤青,应该是拖拽所致。这也就是说死者是在死前被人击打颈部导致昏迷,昏迷后被人拖拽至树林,一段时间之后,凶手才把他勒死,推下悬崖。” 景渊疑问:“为什么要过段时间呢?难道还等着他醒来再将其勒死?” 蝶城摇摇头:“我感觉将高大人打晕的是一个人,而杀害他的另有其人。根据老大爷的说法,可以确定是秦羽落将其打晕并拖拽至树林里,可能她只是偷得高大人的邀请函,就急忙赶去李府参加寿宴。而真正想杀害高大人的凶手,途经树林,看到高大人躺在那里,便趁机勒住高大人脖颈,高大人受到刺激醒来,努力反抗,但也无济于事。凶手勒死高大人后,便假装高大人去驿站偷取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太傅点点头:“这个分析还是能够说得通的,而且时间都能对上。” 景渊问:“那杀害李大人的凶手呢?” 蝶城说:“现在还不能确认,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景渊说:“当务之急,先把林千宿和秦羽落抓住,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知道些有用的信息。” ——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景渊推搡着蝶城来药王谷找尘瑾,来到门前,蝶城却迟迟不进。 “只要有利于我尽快抓住林千宿,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是我们事先有约,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景渊直接将蝶城推了进去。 碧君婆婆正在院子里晒药材,蝶城问:“婆婆,尘瑾呢?” “她出去了。”婆婆面色不悦。 “婆婆,你不是平时不让她出门吗?”蝶城问。 婆婆轻叹一声:“她也长大了,我管不住了,原来说什么都听,现在知道反抗了,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老了,不再想多管。” 蝶城安慰道:“婆婆,您别难过,我们这就找她回来。” 婆婆只是挥挥手,继续收拾药材。 景渊将蝶城拉出来,问:“现在怎么办?” 蝶城说:“跟我来,我知道她在哪里。” 景渊随蝶城来到怪石堆,尘瑾还在那里练习吹树叶。景渊想喊她,蝶城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一边。 景渊挣开:“你干什么?” 蝶城问:“你有没有感觉尘瑾最近好像怪怪的?” “有吗?”景渊瞅瞅尘瑾。 蝶城说:“我来过这里好几次,发现她总是一个人坐在怪石堆,吹着一片树叶,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确实挺奇怪。” 尘瑾见蝶城和景渊走来,慌忙收起树叶。 景渊问:“尘瑾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尘瑾回:“没干什么,就是想坐在这里待会儿,打发闲暇罢了。” 蝶城坐到尘瑾身旁问:“尘瑾,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能告诉我吗?” 尘瑾沉默半晌,还是开了口:“蝶城,你有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嗯?”蝶城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当你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心跳的很快,手心会出汗,脸立刻变红,很想看他,但却又不敢看他。” 尘瑾话落,蝶城却想起了珏隐,脑子里都是珏隐保护她抗击狼群,两人依偎在山洞时的情形。景渊忽然笑脸凑近:“她当然有过这种感觉,而且只要看到我,每次都是这种感觉。” 蝶城美好的幻想瞬间破灭,对景渊大喊:“你去死。” 景渊哈哈大笑。 尘瑾没有理会他们,回想着和千宿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自语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想欺负他,让他哄着你,逗你开心,你有什么事情都想和他分享,让他知道你的过去,经历你的现在,希冀你的未来;当有一天他离开了你,你看到哪里都有他的影子,脑袋里全是他,但是心里却空荡荡的,总感觉肚子里憋着一团气,压住了你的呼吸,让你一想起他就喘不过气来。” 蝶城知道尘瑾正在经历爱情萌芽期,执拗的思想只能靠她自己理顺,便安慰道:“尘瑾,我们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要经历这段时间,经历形形□□的人,他们都是过客,没有人能陪你一直走下去。他们来了,我们珍惜和他们相处的日子,他们走了,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还要向前。生活中,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完全如你所愿,走的越远,离开我们的人就会越多,我们要学会接受,一切向前看,有缘自会相见,没有缘分就不要强求。” “春天来了,万物生...”只听景渊一声鬼哭狼嚎,蝶城狠狠瞪她一眼:“喂,你不要在那里破坏气氛好吗?” 景渊俏皮地吐吐舌。 蝶城并不想理会她,对尘瑾说:“好啦,尘瑾,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她搀扶起尘瑾,尘瑾只是默默起身,眼神涣散游离,浑身软塌塌,毫无力气。 景渊拉过蝶城,蝶城问:“你又想干什么?” 景渊轻声道:“我想到办法啦,”她凑到蝶城耳边悄声几语。 “不行,尘瑾已经够伤心了,你还...” “你还有更好地办法吗?” 蝶城犹豫不决,景渊拱拱她,“哎呀,好啦,怕了你了。”蝶城无奈地答应,又不甘心地拱回去,两人就这样跟在尘瑾后面打闹个没完。 —— 林千宿和秦羽落在城内躲藏数日,本想趁着夜深出城逃跑,没想到城里已经贴满了通缉他们的告示,各个门口正在一一排查出城之人,大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两人无奈之下只能躲回山洞。 千宿悔恨不已:“现在城内到处都是捉拿我们的士兵,我们恐怕出不去了。唉!当时真不应该接这个任务,谁知道怎会无端端地卷进两起命案呢。”见秦羽落怏怏不乐,他立刻解释说:“羽落,我不是怨你啦,我也不相信你会杀人。” 秦羽落说:“千宿,其实出城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需要尘瑾的帮助。” “现在已经够复杂了,我不想再让尘瑾掺和到这件事中。” “千宿,我们自己都无法脱身,你居然还在为别人考虑。只要尘瑾能帮助我们出去,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补偿她。”见千宿还是不能下定决心,秦羽落不停劝说:“你放心,只是让她帮助我们出城,不会给她招惹其他麻烦,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我们断送在此吧?” “好吧,明天我去找她。”千宿还是妥协了,毕竟他更不想羽落受到牵连。 —— 景渊这几日一直都带兵埋伏在怪石堆附近,现在全城通缉林千宿和秦羽落,他知道尘瑾是他们二人唯一非黑道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利用尘瑾出城。蝶城便打扮成尘瑾平日里的模样,坐在怪石堆,半遮面颊,吹奏树叶,希望可以引出林千宿。 景渊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树林里的风吹草动。忽然,一阵树叶声从树林深处飘荡而来,蝶城心头一颤,额头微微渗出冷汗,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嘴唇夹紧树叶,吹奏回应。景渊神经紧绷,蓄势待发,他必须要保护好蝶城的安全。 树叶声越来越近,所有人屏住呼吸,只见林千宿的身影从树林里冒出,林千宿也很谨慎,步履缓慢间,不断地向四周窥探。他看到怪石堆端坐的“尘瑾”,刚想开口唤她,“千宿哥!”谁知身后却传来一声清脆叫喊,千宿猛然回头,才发现那才是真正的尘瑾。 景渊立刻带兵包围林千宿,林千宿反应还算机敏,迅速擒住蝶城当做人质,深锁喉咙威胁他们,双方僵持不下。 “千宿哥,求你放了蝶城。”尘瑾大声喊道。 千宿怒吼:“尘瑾,我真没想到你会联手官兵来抓我,枉我那么信任你。” “我没有,我...”尘瑾欲解释。 千宿抢话道:“你别说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 一方是她最好的朋友,一方是她朝思暮想之人,尘瑾欲辩无言,只能干着急。 景渊缓缓向林千宿靠近,说:“林千宿,你这次跑不了了,放了蝶城,我们还能给你一条生路。” 千宿挟持蝶城步步后退,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说不是你杀的,但为何两个现场都能找到你和秦羽落作案的线索,你以为所有人都像尘瑾那么好骗吗?” “你不要再靠近了!”千宿加紧力道,蝶城有些喘息困难。 “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放了蝶城。”景渊只能后退数步。 猝然间,只听阵阵马蹄声疾驰而来,一声长嘶,秦羽落驾着马车向他们迅猛冲来,官兵排阵拦截,秦羽落泼洒下浓浓*散,士兵猝不及防,纷纷瘫软迷乱。秦羽落顺势驾车冲开士兵,林千宿推开蝶城,飞身跃上马车,二人驶离远去。景渊紧捂口鼻,挥散开浓烟,驾马去追,紧跟不舍。 林千宿知道景渊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对秦羽落说:“羽落,你先走。” “不行,千宿,要走一起走。”秦羽落说。 “三天后老地方等我。”话落,林千宿飞身跃下马车,与景渊厮打在一起,他自然不是景渊的对手,见清醒过来的士兵赶来支援,他直接束手就擒,任凭他们押走。 第41章 画皮难画虎(5) 景渊将林千宿关押进新机营的小监狱,这里虽然没有狱卒看管,但是监牢异常坚固,很难逃脱。 林千宿略作环视,不服道:“这是什么地方?滥用私刑可是犯法的。” 景渊轻蔑一瞥:“你居然还给我*律?告诉你,这是新机营专门为你们这些狡猾的犯人制造的牢房,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反正你也逃不出去。” “我就偷了一个小盒子,我没有杀人,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到这里?”林千宿依在为自己辩解。 “你有没有杀人,现在还不好说,等我们找到证据再考虑如何处置你。” “外面那么多贪官污吏你们不抓,却偏偏和我纠缠这么长时间,皇上组建新机营到底是何目的?”林千宿愤愤不平。 “我们新机营做事自然有我们的考量,贪官也会有人整治,不劳您费心。你杀没杀人虽然我们还不确定,但是我们至少能够确定你是个骗子,你这些年和秦羽落骗过多少人、多少钱,你心里清楚,光凭这一点,我们抓你也是理所当然。” “我们向来只骗贪官恶霸的钱,他们的钱都来自老百姓,我们骗走他们的钱还给穷苦百姓难道有错吗?” 景渊微蹙眉宇,正颜道:“贪官自然有官府整治,如果每个百姓都像你们一样,打着‘劫富济贫’的正义口号,做着逾越法律的不正义事情,那么这个社会将会是一片混乱,百姓也不会有安定的生活,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好,到头来还是害了百姓。如果你真有一腔热血,那就十年寒窗,考个功名,做个清官,治理贪官,恩泽百姓,比什么都强。” 林千宿瞬间无言以辩,默默不语。 “我有话要对千宿哥说。”尘瑾闯进来。 景渊对尘瑾说:“尘瑾,你也看到了,他不是好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走吧。” “我不走。”尘瑾紧紧环抱着铁栏杆,执拗着不想离开。 “好啦,你就让她说两句吧。”蝶城将景渊拉走。 尘瑾哽咽地向千宿解释道:“千宿哥,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施伎抓你,我也没有告诉过他们我是用树叶来和你传递信息的。” “你不要再解释了,不是你告诉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那些,你和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千宿撇着头,完全不想理会她。 “我不是,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那好,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千宿一愣,沉默片刻后,起身直面尘瑾:“尘瑾,你是个好姑娘,但就是太单纯了,我...” “我就想让你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不想听别的。” “好,我回答你,没有,从来没有喜欢过。” 尘瑾眼泪默默躺下脸颊:“那你之前陪我捉萤火虫,给我讲昙花的故事,带我去放孔明灯,给我做了一整晚的滑索,这些都是骗我的吗?都是为了骗我的配方才这样做的吗?” “其实...”千宿不知如何解释,“哎呀,我当是就感觉你是一个挺单纯的小姑娘,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带你出去玩玩而已,这些确实是真心为你做的,只不过...只不过是你自己想多了而已,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大哥哥,并没有其他关系。” 尘瑾擦拭眼泪问:“你喜欢秦羽落吗?” 千宿静矗原地,没有回答她。 尘瑾情绪越发激动,放大声音道:“我问你到底喜不喜欢秦羽落?” 千宿又是一阵沉默,轻叹一声,还开了口:“羽落我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我记得那是个飘雪的冬天,我刚刚从家里跑出来,身无分文,流浪街头,就在那时我遇到了羽落... 记忆回到五年前的那个冬天。 林千宿是四川绵阳人,出生在官宦家庭,从小衣食无忧,娇生惯养,这平静的生活自母亲的突然离世画上了句号。母亲匆匆出殡的第二天,父亲就把二娘带回了府。二娘表面一团和气,但内心阴暗奸诈,想方设法排挤他,他和父亲、二娘的矛盾便日益激化。一日,二娘陷害千宿偷她玉镯换钱,父亲不但不听千宿解释,还出手打了他,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千宿气急跑出家门,发誓再也不会回去。就这样千宿离开了家,身无分文,只能流落街头。 天飘着大雪,千宿已经两日滴米未沾,他饥肠辘辘,经过包子铺,死死盯着刚出炉的热乎包子,小二问:“买包子吗?”千宿舔舔嘴,摸摸咕咕乱叫的肚子,但是掏不出一分钱,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小二一顿嘲笑:“看你穿的也不错,连个包子都买不起,快滚。” 千宿走到寻龙山的一座破庙,那里住满乞丐,他蜷缩在一角躲避风雪。几名乞丐盯上了他的衣服,冲下去便扒下他的衣服,当时千宿也不会武功,任凭他们抢夺,束手无力。正好秦羽落回到破庙,上前对几人一顿臭揍,乞丐大骂道:“好啊,臭丫头,你居然帮助别人打自己人。”几人灰溜溜跑走。“喂,你的衣服。”秦羽落将衣服还给千宿,看千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包子,便将包子都给了他。千宿吃得狼吞虎咽,吃完却愈加虚弱无力,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秦羽落摸摸他的额头:“好烫呀。” 千宿一觉醒来,烧已退去,才发现身上披盖着秦羽落的衣服,秦羽落端着汤药进来,半扶他起身说:“你发烧了,把药喝下就会好的。”千宿喝下药说:“多谢姑娘。”秦羽落笑笑说:“谢什么,大家都是江湖之人,不言谢。”千宿问:“姑娘尊姓大名?”秦羽落回:“大名?哦,我叫秦羽落,秦羽落,我自己每次念出来都感觉好好笑。”千宿不解地问:“姑娘为何觉得自己的名字好笑?”秦羽落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这名字是之前我救过一个落魄书生,他给我起的,呵呵。” 自从那以后,林千宿便和秦羽落一起,秦羽落教他武功,他们一起练习剑法,千宿的身体越发硬朗起来,武功也进步飞快,跟羽落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感觉快乐无比。 一日,千宿上街跟秦羽落偷钱,秦羽落故意撞上一路人,趁机偷了钱袋塞给路过的千宿,千宿赶快逃跑。被偷钱的路人察觉自己钱袋丢失,叫住秦羽落,秦羽落不回头,那人便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秦羽落放声大叫:“耍流氓啦。”吓得被偷钱的男人撒腿就跑。他们躲到胡同,清点钱袋里的银两,秦羽落兴奋地说:“这次发财啦,还是有个帮手好,上次我自己险些被抓住。”千宿问:“我们这样真的好吗?”秦羽落说:“哎呀,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从来不偷普通老百姓的钱,刚才那人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奸商,我们偷得都是奸商、贪官的钱,他们这样的人都是罪有应得,放心吧。”千宿点点头。此时,秦羽落看见一个贪官走过,在千宿耳边喃喃几句,千宿惊道:“啊?”秦羽落说:“总有第一次嘛,以后习惯就好。”秦羽落整理下头发和衣服,故意装作妩媚的姿态前去勾搭贪官,贪官果然上当,千宿捉奸在床,两人讹了一大笔钱。 ...... 尘瑾听得入神,喃喃语叹:“唉,原来你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经历了那么多,难怪感情深厚。” “从那以后,我和羽落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虽然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官兵抓住,但是我们却从来没想过就此罢手。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这样做可能确实不对,但是看着羽落开心,我自己也享受着这种自在和快乐,这是在家里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和羽落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都努力珍惜,她是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珍重的人。没有她,我可能已经成了一个落魄街头的小乞丐,亦或饿死在荒野,没有她,我不会有这些年的快乐生活。”千宿扬起嘴角,表情复杂,好似回味着过往的种种艰涩与欢愉。 尘瑾愈发感动于二人的情深,道:”千宿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你能放我出去?你有钥匙吗?”千宿激动站起身,眼神里闪着希望。 尘瑾摇摇头说:“我没有,即使我有钥匙放你出去了,那也不能证明你的清白。不过,千宿哥,我会努力想办法找出证据证明你不是杀人凶手的,相信我,你等着。”话毕,她便离开监牢。 千宿倍感失落,愁眉不展,心中对羽落挂念不已。 第42章 画皮难画虎(6) “刚才我去赌坊问过了,二夫人那个奸夫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他一上午都在赌坊,从来没有离开过。”景渊赶回新机营告诉蝶城。 “他没嫌疑,也不能排除二夫人。”蝶城依然坚定自己的想法。 景渊双手叉腰,无奈叹道:“一个女人,如果没有自己男人的指使,她不敢去做的。” “你怎么就知道包庇那二夫人,你们男人是不是只要见到漂亮女人就心软,就认为她是无辜的?” “你们女人是不是只要见到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嫁到豪门,就认定她一定是出于某种非分之想的坏女人?”景渊不肯认输地呛道。 “她在外面与其他男人通奸,这还不坏吗?” “两人通奸就一定要杀人吗?杀人的证据呢?” “哎呀,证据!证据!现在两起案件没有一点线索,从哪里去找证据。”蝶城手托腮,满脸苦恼。 景渊也是长叹一声:“唉!” 正在此时,尘瑾忽然破门而进,蝶城问她:“尘瑾,你怎么还没回家?” 尘瑾却答非所问,一脸严肃道:“你们能让我试试吗?” 蝶城疑惑:“试什么?” 尘瑾说:“你们不是说驿站的小二看到了凶手,却想不起凶手的具体长相吗,我能帮助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可能对你们破案有所帮助。” “喂,小妹妹,你以为破案是过家家?哪里有那么简单,你让他想起他就想起,你是大罗神仙吗?”景渊撇撇嘴,满是不屑。 尘瑾微抬头颅,轻挑嘴角,一副自信架势:“我自有办法。” “我们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景渊依然不相信她。 蝶城想想说:“尘瑾,你难道说的是...” “催眠术!”蝶城和尘瑾异口同声。 “催眠术?”景渊听到这三个字惊讶万分,“你居然会催眠术?” 尘瑾得意地点点头。 景渊说:“我之前对催眠术也是略有耳闻,听说催眠大师只要用一个小小的催眠道具就能让被催眠者昏睡过去,然后根据催眠师的指令,回忆起过去发生的某件事情。不过这还是最简单的,听说复杂的催眠,被催眠者可以完全受到催眠师的摆布,让他去做任何事情,甚至杀人都可以。这些我也只是听说,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蝶城笑颜道:“尘瑾,我早就应该想到你能利用催眠术帮助我们。” 尘瑾傻傻一笑,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景渊好奇地问:“不过,既然催眠术那么厉害,为什么那些传说中的催眠大师不控制所有人的思想,然后统治整个世界呢?” 如此幼稚的想法!尘瑾不禁瞪他一眼:“喂!催眠术可不是什么法术,催眠大师们也不是神仙。确实催眠术在一定程度可以控制人的思想,不过那是有前提条件的。催眠术最大的前提条件就是接受催眠的人一定要对催眠师以及催眠这件事情感到完全的信任,如果他们有一点怀疑,在整个催眠过程中,就会产生很大的抵抗性,就不能催眠成功。即使被催眠之人对催眠感到信任,并且成功催眠的话,当你在催眠中做出例如让他杀人或者把钱拿出来这样对被催眠者不利的指令,他的潜意识也不会接受你的催眠,你的催眠也不会成功的。” “哦,原来是这样呀。”景渊似懂非懂。 尘瑾继续说:“还不止那些,不同的人对催眠的敏感程度也不同,这样也不能保证催眠师能够成功对他人进行催眠,所以呢,不要以为会催眠的人就可以无所不能,控制所有人,然后为所欲为。催眠术不是什么鬼狐巫术,她就像医学一样,只要你在合理的范围内正确使用,对生活以及破案都会有很大帮助。至于你说的那种复杂的催眠术,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有那种很厉害的催眠师才能够做到,目前也没有几人吧,而且他们也需要借助催眠药、催眠工具,最重要的是需要利用被催眠者内心中很难忘或者很脆弱的一件事情作为辅助才能成功,缺少了一样都不行。” 景渊有些迫不及待:“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找来驿站的小二开始催眠吧。” 驿站小二很快被带到新机营,他进入一间静僻的小暗屋,笔直端坐在木椅上,不免有些胆怯。 景渊指着他,恐吓道:“你老实坐在这里,我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听话,就把你关进监牢。” 小二微微吞咽口水,害怕地点点头。 “你不要吓他!”尘瑾斥责景渊,转身问小二:“你对我和我接下来做的事情信任吗?” 小二连连点点头:“信任,只要对官爷们破案有帮助,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好,你现在放松,用一种你感觉最放松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小二扭动一下身子,刚刚僵直的坐姿变得松垮起来。 景渊问:“你不用催眠道具吗?” 尘瑾解释道:“道具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他又不是小孩子,只要他可以集中精神,不需要道具也可以。” 蝶城将景渊拉到一边:“你不要干扰她了,在这里看着就好。” 景渊撇撇嘴,只好安静下来,看着尘槿施展“法术”。 催眠开始,尘瑾轻轻抚摸着小二的额头说:“你现在闭上眼睛,慢慢的放松,放松下来,直到你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她见小二慢慢低下头,肩膀松弛下来,知道他已经渐渐放松,便慢慢拿开手。 尘瑾继续用轻柔的语气说道:“很好,现在你来到一个很空旷的地方,不会有任何干扰,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现在,你需要深呼吸,慢慢的呼吸,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跟随我的引导。”见小二身体姿势放松,呼吸变得平缓均匀,知道他已经进入了催眠状态。 此时,太傅悄声进来,默默站在一旁观看。 尘瑾慢慢引导他:“很好,现在你想象着向前走,慢慢的向前走,你看到前边有一扇门,你慢慢推开它,当你推开门的时候,你回到了三天前的中午,也就是你看到高大人回到驿站的时刻,当时你正趴在柜台前,你看到一人匆匆进来,穿着和高大人一模一样的衣服,你仔细辨认,他是高大人吗?告诉我他的相貌特征。” 小二神情慌张,眼球转动不停,沉默片刻后,他开了口:“他…他穿的衣服和高大人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个头也差不多,但是...但是好像比高大人胖些,衣服看起来有些紧,而且身后还有些脏,沾了很多泥土。” 尘瑾问:“你能看清楚他的脸吗?” 小二说:“他一直低着头,他的脸有些胖,鼻头很圆,和高大人消瘦的脸还是有些差异的,哦,他左边眉心好像有颗很大的瘊子,他的手...” “他的手怎么了?” “他一直捂着右手,上边还有血迹。” “你还能观察到其他特征吗?” 小二摇摇头:“他很快就上了楼,上去没多久就又匆匆离开。” “很好,你表现得非常好,我们即将结束这次催眠。现在,你将听到我开始倒数,从5数到1,你将慢慢清醒过来。”尘瑾数数的速度很慢,“5,4,3,2,1,慢慢睁开眼睛。” 尘瑾语毕片刻,小二才缓缓醒来,额头渗出冷汗,可以看出他紧张中略显疲倦。 蝶城说:“现在已经确定午时左右回到驿站的并非高大人,那人穿着高大人的衣服,假扮他回去偷东西,他和高大人身高差不多,却比高大人胖,而且右手受伤,应该就是高大人反抗时抓伤的,最重要的是左边眉毛里好像有颗很大的瘊子,这些可以证明杀害高大人的和回客栈偷东西的是同一人,根据时间完全可以排除林千宿和秦羽落。” “确实帮我们缩小了范围,但是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景渊话语直白,毫不客气,“京城人口千万,找到他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尘瑾嘟着嘴,不悦道:“不管怎样,至少能够证明我千宿哥并非杀人凶手。” 景渊呛声:“不是杀人凶手,他也是个骗子,是个小偷,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你...哼!”尘瑾拗不过,只好扭头不再理会。 太傅问尘瑾:“尘瑾,你既然会催眠术,那你可否认识一个叫苏婉如的人?” 尘瑾茫然地摇摇头。 太傅又问:“那你的父母你还能想起多少?” 尘瑾回:“我想不起来了,我从小跟碧君婆婆长大,婆婆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都死了,其他事情婆婆也没跟我提起过。” 太傅点点头,不好再过多询问。 —— “尘瑾,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别人面前展现你的催眠术。”碧君婆婆听闻后,便斥责尘瑾。 尘瑾不服气地辩解:“婆婆,我只是帮助他们破案而已,又不是做了坏事。” 婆婆却正声厉色,格外严肃:“不管你做什么事,尤其不能在官府之人面前使用催眠术。” 尘瑾仍不理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以后不准再出药王谷半步。”婆婆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只能对她强制要求。 “婆婆,我敬你些年对我的养育之恩,从小到大我对你言听计从,你不让我出去,这十几年我一直关在这药王谷里,一步都不敢踏出。可我现在长大了,我有我的自由,我也向往外面的世界,我也希望用我自己的能力去做我喜欢的事情,既然催眠术能帮助破案我为什么不能使用呢?”尘瑾越发气愤,好似忍受了多年的委屈。 “你...你给我跪下。”婆婆气得声音颤抖。 “我不跪。”尘瑾语气强硬。 蝶城前来劝慰:“好啦,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尘瑾,给婆婆道个歉。” 尘瑾依然执拗:“我没有做错,我不道歉。” 见尘瑾固执,蝶恋只能安慰婆婆:“婆婆,你不要生气啦,尘瑾也不是有心气您的。” 婆婆重重一声叹息:“唉,女大不中留呀,罢了,我这些年该做的也都做到了,尘瑾,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吧,我以后不会再阻拦你了。” 尘瑾愤然跑出家门,蝶城欲追,婆婆拉住蝶城的手:“蝶城,以后照顾好尘瑾。” 蝶城点点头:“放心吧,婆婆。”她便快步去追尘瑾。 “尘瑾!”听到蝶城的连声呼唤,尘瑾还不停步,蝶城只好小跑追上,从身后紧紧拉住她的手,开导说:“尘瑾,婆婆也是为了你好。” 尘瑾心绪难平,眼中噙满的泪水滴滴欲落:“我知道,可是这些年我天天待在这山谷里,我真的好想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我不想一辈子在这里孤独终老,那我这一生还有何意思!” “我理解你,那你先跟我回新机营,以后有时间记得多来看看婆婆。” “嗯!”尘瑾点头答应,转身回望山谷中那所孤独的小房子,虽然有些不舍,但她更向往外面的世界,擦拭干迎风刮落的泪水,她挥挥手,向山谷告别。 第43章 画皮难画虎(7) 太傅大人难得清闲半天,便来街上随意走走。 “哎,这位大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老爷,进店瞅瞅,我们家各种瓷器玉器古玩摆件应有尽有。”古玩店的伙计在太傅耳边喋喋不休。 太傅挥挥手,自顾自的四处观看,并不想理会他。 伙计跟上太傅的步伐,说:“大爷喜欢字画吗?我们店前几天新到一幅明代大画家沈周的《落日映渔舟》,有兴趣吗?” 太傅一听,立刻停下脚步。 伙计感觉有门,继续说:“大爷,感兴趣的话进店里瞧瞧。” 太傅跟随伙计进到店里,伙计告诉掌柜,掌柜亲自接待他,拿出那幅《落日映渔舟》给太傅端详。太傅问:“这幅画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大爷,您这就说笑了,我们打开门做生意,那绝对是正规渠道得来,你如果喜欢就尽管出价,我们感觉合适就卖给您,如果您只是想打听这幅画的来处,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恕不奉陪。”掌柜脸色大转,立刻收起画来,要赶太傅出去。 “哎,你想干什么?”景渊恰时赶到,重重一撇,将掌柜推出数米。 掌柜急了:“哎呦,你们是来找茬的吗?”挥手示意店里伙计,景渊亮出令牌,伙计立刻退散,掌柜俯首低眉道:“小的眼拙,不知道是官爷,官爷见谅。我们是正经生意,不偷不抢,店里的东西绝对都是正经渠道买来。” 太傅问:“那我问你,这幅画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掌柜犹豫,见景渊凌厉的眼神,只能老实交代,“这幅画是前几天钻地鼠卖给我们的。” 景渊厉声问:“前几天是几天前?” 掌柜一颤,想想说:“大概是四天前,对,就是四天前的上午巳时左右。” 太傅又问:“这钻地鼠又是何人?” 掌柜回:“钻地鼠也就是个别称,唉,说白了就是个小偷,是他们道上的人给他起的,他经常偷了东西卖给我们。” “那这幅画也就不是正规渠道得来的了?”景渊质问。 掌柜苦丧着一张脸,无言辩解。 太傅再问:“掌柜的,你知不知道钻地鼠住在哪里?” 掌柜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见景渊挥起的拳头,他抱头求饶:“官爷,我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种人都是居无定所,一般都是他们将货直接拿到我们店里,我们在店后交易,况且我们买下他们偷来的东西也不能问他们住在哪里吧。” 太傅在景渊耳边喃喃几句,意思是让景渊把画带走。景渊便快手卷起画:“这幅画是赃物,我们要带走,记住以后再有小偷来卖东西给你们,直接报官,再敢出售赃物,下次连你们一起抓。” 掌柜连声说“是”,送他们二人离开。 —— 蝶城带尘瑾回到新机营,给她安排一间屋子住下。 蝶城边收拾边说:“尘瑾,你就安心住在这里。” 尘瑾眼眸微转,摆弄起小心思:“蝶城,新机营的监牢没人看管,你们确定千宿哥不会逃出去吗?” 蝶城回:“不会的,新机营的监牢四周墙壁内都有铁板加固,非常牢固的,不要说林千宿,就是武功再高强,没有太傅大人手里的钥匙也逃不出去的。” 尘瑾又问:“太傅大人都会把钥匙带在身上吗?” “不会吧,一般都放在他的书房里,”蝶城感觉尘瑾在套她的话,质问道:“你不会在套我的话吧!” 尘瑾满脸尴尬:“不...不会,我就是随口一问,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找到证据,还千宿哥清白。” 听闻太傅和景渊聊天的声音,蝶城便带尘瑾去见他们。 蝶城禀报道:“太傅大人,尘瑾可能需要暂时在新机营住上一段时间。” 太傅点点头,略有思虑后,开口问:“尘瑾,你愿意加入我们新机营吗?” “我吗?我真的可以吗?”尘瑾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手足无措。 太傅语气坚定:“当然可以。” “他加入我们?太傅大人,你确定她不是来给我们帮倒忙的?”景渊鄙夷道。 太傅说:“催眠术对破案会有很大的帮助,有时能帮我们找出很重要的线索,我们新机营现在正缺这样的人,我相信尘瑾可以做好。” “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尘瑾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我一直都希望有一天可以向蝶城一样,将自己所掌握的东西运用到真正有用的地方,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蝶城,真是太好了,我能和你一起破案了。” 蝶城也为她感到高兴。 太傅取出一块新机营的令牌交给她,尘瑾颤抖着双手接过令牌,眼中泛起激动的泪花:“谢谢太傅大人,我一定会努力,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太傅欣慰地点着头。 太傅大人的决定,景渊也无可奈何,他拿出刚刚得到的那幅画问:“太傅大人,这幅画对我们的案件有帮助吗?” 太傅说:“这幅画我曾在李大人的书房里看到过,而且就在他寿宴的前一天,因为寿宴当天我可能要和皇上商讨政务,所以便提前一天去给李大人贺寿,当时我还和李大人一起欣赏他收藏的几幅名画,其中就有这幅沈周的《落日映渔舟》。而我刚才问古玩店的掌柜,他说是四天前的巳时左右钻地鼠卖给他的,而李大人正是当天辰时左右遇害。” 景渊接过话来:“那钻地鼠可能就是杀人凶手了?” “现在还不好说,我们可以去找钻地鼠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京城这么大,他又居无定所,找到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万一是个流窜犯,那更是海底捞针。” 尘瑾抢话道:“我知道有人可能知道。” 景渊半信半疑问:“谁?” 尘瑾眉宇一挑,略带得意之色:“千宿哥呀,你别忘了千宿哥在小偷界可是小有名气,他认识的人应该会很多吧。” 景渊耷拉着脸,教训道:“你别一口一个千宿哥的叫了,你现在是朝廷的人,他是小偷,你们是两个队伍里的人,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尘瑾对他撇撇嘴。 蝶城说:“尘瑾说的有道理,我们去问问林千宿,至少也比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要好。” 太傅点头道:“好,这几日你们就负责追查钻地鼠。” —— 三人来到新机营监牢,林千宿正躺身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枯草打转,眼睛注视着乌黑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景渊问:“林千宿,你认识一个叫钻地鼠的人吗?” 林千宿没有正眼瞧他,冷冷回道:“不知道,知道也不想告诉他们。” 景渊被他的冷淡惹得有些恼怒:“林千宿,我告诉你,我们这可是为了你好,你告诉我们,我们尽早破案才能还你清白。” “那你也说我是清白的了,先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景渊怒吼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千宿淡淡说:“那你们就对我用刑呀,有本事就打死我。”说着,便哼起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尘瑾忍不住劝慰:“千宿哥,你只要告诉我们,我们找到证据,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千宿瞥眼瞅瞅尘瑾手里的令牌:“呦呵,尘瑾妹妹,是不是抓住我,给他们立了功,让你也加入了新机营?” “我...哎呀,懒得跟你解释,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你难道不想尽早见到羽落吗?羽落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尘瑾知道这是他的软肋,他一定会心软。 千宿起身道:“好啦,我告诉你们吧。平时都是羽落我们两人行动,和道上的人接触比较少,吉事果你们应该也认识了吧,他认识的人多,这个钻地鼠他应该知道经常出现在哪里,你们可以去找他。” 尘瑾问:“我们如何才能找到吉事果?” “吉事果常常住在城南乱岗巷里的一处房子里,是个大红门,很好辨认。你们到了那里,敲门不要乱敲,否则他会从密道逃跑,你们需要先敲三下,停顿,再敲两下,停顿,再敲三下就好了,如果有人开门,那他应该就在那里,如果没人回应,你们只好等着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回去。” 蝶城不免感叹:“你们这些小偷还挺狡猾,敲门都有学问。” “大姐,我们是小偷啊,能轻易给人开门吗,难道等着让你们抓?”千宿转身侧卧,不想再理会他们。 —— “你们工钱还没给呢。”吉事果被李府下人赶出来,对他们大吼。 下人斥吼:“你一天摔碎的盘子比你的工钱还多,你还敢要工钱,赶快滚。” 吉事果确幸地嘟囔着:“我滚,我巴不得早点离开李府呢!”原来,当时吉事果混进李府帮助林千宿,但由于李大人命案对家丁进行严查,没能逃出来,这几日一直困在李府。为了能够逃出,他装作笨手笨脚,故意打碎锅碗瓢盆,直到下人对其忍无可忍,才将他赶了出来。 吉事果自由惯了,这几日憋在李府,整天伺候主子,关键是看到玲琅满目的宝贝却不能下手,心里直痒痒,出来后感觉连空气都新鲜了许多,乐悠悠地哼着小曲向乱岗巷的房子走去。 景渊和蝶城来到城南乱岗巷,按照千宿说的方法敲门,等了好久也没人回应。 “好像有人来了。”景渊察觉到脚步声,便和蝶城立即躲到房子两边。 吉事果刚走到门口,景渊跳出来,吓他一跳,本想扭头跑,蝶城从后面窜出,堵住他的去路。二人步步紧逼,吉事果连连后退,直抵墙根,惊慌地蹲身抱头:“两位官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景渊将吉事果拎起,笑嘻嘻地对他说:“找你谈谈心。” 吉事果欲哭无泪,只能苦笑。 蝶城问他:“吉事果,你认识钻地鼠吗?” “哪...哪个钻地鼠?”吉事果吓得浑身颤抖,见景渊挥起拳头,立刻从实招来,“认识,认识,我认识他。” 景渊说:“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条让我们抓进监狱,另一条带我们去找钻地鼠。” 吉事果怯怯地问:“是不是带你们找到钻地鼠就不用进监狱了?” “看你的表现喽。” “好,我带你们去。” 吉事果带他们来到河边,抬头望望快要跌落河底的夕阳:“钻地鼠经常把偷来的东西藏在一棵枯树干里,看现在的时间,一会儿他就会来这里了。” 他们躲在草丛后等待,片刻之后,只见一身材瘦小之人鬼鬼祟祟而来,吉事果向景渊点点头,景渊便冲上去,钻地鼠猝不及防,直接被制服在地。而此时,吉事果趁他们不注意,已经偷偷乘上河边的一艘小船,径直离开。 “这吉事果可真狡猾!”蝶城不由语叹。 第44章 画皮难画虎(8) 新机营。 景渊盘问钻地鼠:“就你这样瘦瘦巴巴,连个武功都不会,还做小偷?你是怎么混进工部侍郎李大人家的?” 钻地鼠胆颤心惊地回道:“我...我是钻狗洞进去的。” “狗洞?”蝶城惊诧地望一眼景渊,“就是我们在西厢房旁边看到的那个狗洞?” 钻地鼠羞怯一笑:“正是。” “那么小,你是怎么钻进去的?”蝶城依然不敢相信。 景渊上下打量着他说:“哦,我知道了,看你的骨骼和身板,你应该练过缩骨功吧?” 钻地鼠点点头:“我们家世代练习缩骨功。” “难怪,当时我看了那狗洞好久,早就应该想到,江湖上还有一种缩骨功。”景渊自语着。 蝶城猜想道:“那也就是你从狗洞钻进李府,偷了画,还杀了李大人?” “大人,我承认画是我偷的,但我就是个小偷而已,我哪里敢杀人呀,别说工部侍郎这样的朝廷命官,就是普通老百姓我也不敢动他们一分一毫。”钻地鼠苦苦解释。 “可是你去李府的时间和李大人死亡时间差不多,而且当时李大人在西厢房休息,书房正好在西厢房旁边,这你如何解释?”景渊质问。 “我当时偷偷钻进李府的时候李大人还没死呢,我真的没有杀人。” “没死?你怎么这么确定?”景渊不感不解。 “我当时经过西厢房的时候,正好听到李大人屋里有争吵声,我就趁乱偷偷进了书房,偷了一幅画就赶快走了。像这种大户人家,家里的奇珍异宝多得很,我们又不敢多偷,就怕偷到重要的物件招来麻烦,只偷一两件字画,他们根本就发现不了。” 蝶城抢话问:“你刚才说他在跟人吵架,是男是女?” “男的,听声音还挺雄浑,应该很年轻。” 蝶城又问:“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在争论什么?” 钻地鼠摇摇头说:“没敢多听,就想趁乱偷了东西赶快离开。好像听到什么贪污呀,家产之类的,反正也没听清楚。” “贪污?”太傅突然一句,吓了三人一颤。太傅继续说:“想我与李大人共事多年,他应该是个清官呀,怎么和这贪污扯上了关系。” 景渊思索着:“年轻男人?李府上下只有家丁是年轻男人,而且管家也说李大人在休息的时候,下人都不敢去打扰,况且敢和李大人争吵的,下人绝对可以排除。” 蝶城忽然想起:“哎?管家不是说李大人还有个儿子吗。” 景渊说:“可管家不是说李大人的儿子在外地做生意,已经好几年没有消息了吗?” “没有消息才更值得怀疑嘛。” “好,那我们再去李府问问。” 蝶城问:“钻地鼠怎么办?” 景渊瞥他一眼:“交给衙门吧。”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钻地鼠苦苦哀求着。 景渊揪起钻地鼠道:“你去监狱里好好反省吧。” 此时,下人禀告:“太傅大人,皇上召见。” 太傅遂即离开。 景渊和蝶城出门正好撞见尘瑾,尘瑾慌忙地将手里拎的食盒背到身后,她问:“你们干什么去?” 蝶城:“去李府调查情况,你去吗?” 尘瑾抽出手挥了几下:“哦,我不去了,我想回房休息。” 蝶城和景渊便快步离开,见此,尘瑾偷偷去监牢给林千宿送饭。 —— 再次来到李府,景渊找来管家询问:“管家,你还记不记得,当天上午李大人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回来过?” “当时我在前院张罗寿宴,确实没看到。”管家想想又说,“哦,这几天我们盘问了府中的所有人,不管老人还是新人,确实都没有可疑之处,而且他们都说老爷死前并没有看见其他人进到府里过。” 蝶城说:“我们现在有证人指证李大人临死前,在西厢房和一名年轻男子有过争吵,我们认定很有可能就是李大人的儿子,既然你们肯定他没有进过府,那这年轻男子还能有谁?” 忽然,一位丫鬟惊慌跑来:“管家,夫...夫人流产了。” “怎么会流产?”管家顿时张皇失措,斥责丫鬟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 景渊和蝶城更是摸不到头脑,这李大人死了,夫人反倒怀孕了?他们便跟随管家赶至后院。 大夫正巧从屋里出来,管家急急上前问:“大夫,怎么样?” 大夫说:“夫人身子弱,需要多休息,我开几服药,按时服用就好。” 管家又问:“大夫,我家夫人为何会流产?” “夫人身子本来就弱,这几天李大人出事,可能动了胎气,再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流产的。”大夫开下药方便离开。 蝶城对管家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管家点点头,伸手让路道:“大人,请。” 蝶城进屋查看,景渊和管家便在屋外等候。 景渊问:“管家,之前你不是说二夫人嫁给李大人五年都没孕育子嗣吗,怎么李大人死了,夫人反倒怀孕了呢?” 管家长叹一声:“唉,我也是在李大人去世后才听说的,原来夫人半月前就查到自己已身怀六甲,一直没告诉老爷,想在老爷寿宴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唉!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呀!” 片刻后,蝶城从屋里出来,端着一碗汤水:“这汤不对,里边含有归尾、红花之类的药材,二夫人身子虚弱,喝了这些肯定会流产。” 景渊随手拦下伺候的丫鬟:“这碗汤都经过谁之手?” 丫鬟回:“汤是我从厨房里端来的,是厨房的李师傅做的。” 管家引路来到厨房,介绍说:“这就是李师傅。” 蝶城问李师傅:“这汤是你给夫人做的吗?” 李师傅点点头。 蝶城再问:“汤里的归尾和红花是你加进去的?” 李师傅狂摇着头说:“不是我加的,我做汤怎么会加药材呢,而且我也是有家室之人,我知道红花具有打胎之效,夫人怀孕了,我怎么能做给夫人喝这些呢。” 管家也说:“李师傅进府多年,一直勤勤恳恳,踏实肯干,他没有理由谋害夫人的。” 景渊观察到厨房地板上浅浅的泥印,上边还粘有干树叶,景渊自语道:“这几日又没下雨,怎么会有泥印?”他问李师傅:“李师傅,你做汤的时候,看到有人进来过吗?” “没有,”李师傅顿顿又说,“不过,我中途有去过茅房,就不知道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进来过了。” 景渊顺着浅淡的泥印和枯树叶一路寻找,他们来到西厢房后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子像是荒凉已久,但地上泥印却很重,而且到处都是枯树叶子。景渊看到堆弃在墙角处的枯树枝,上面有翻动的痕迹,他扒开枯树枝,灰尘掉落一地,后面居然是一扇破旧的门。 景渊仔细观察门框,门闩已经掉下来,整个门被灰尘覆盖,但是上面留下了明显的手印,轻轻一拉,门就打开了。他问管家:“这扇门是怎么回事?” 管家解释道:“这个院子荒废很久了,原来大夫人喜欢在这院子里种种花草,自从大夫人去世后就再也没人来过这里。这个门可以通向府外,是一个后门,外边有条小河,大夫人死后,院子荒了,也就没人走过这扇门。” 景渊问:“知道这扇门的人多吗?” “不多吧,这里荒废有十多年了,反正最近几年进府的人应该都不知道。” 蝶城问:“之前你家大夫人经常来这里?” “是呀,西厢房就是大夫人的屋子,原来大夫人常带着少爷来这里玩,少爷也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景渊吩咐道:“管家,这件事情不能声张,切勿打草惊蛇。”他便和蝶城离开李府。 蝶城追上景渊步伐问:“现在我们去哪里?” 景渊说:“去找二夫人那个奸夫。” “他不是已经排除嫌疑了吗?” “你想呀,二夫人怀的孩子肯定是她和那个奸夫的,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就是李大人的儿子,他一定知道二夫人和其他男人通奸,怀了别人的孩子,想骗自己的父亲,和他争夺家产,他现在打掉了二夫人的孩子,接下来就是要杀掉奸夫。”景渊清晰地揣测案情。 “你的意思是奸夫头上的伤也是他打的?” 景渊满满自信:“错不了,他这是在报复二夫人,他想让二夫人看着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爱的男人一个一个死去,就好像二夫人占据自己的父亲,抢走自己母亲位置一样。” 景渊立刻从衙门召集人手,带着他们埋伏在赌坊对面的茶楼,直到深夜,奸夫才从赌坊里出来,回了家,可是却没有等到李大人的儿子,景渊交代捕快们轮流看守,凶手一定会出现。 —— “大人,凶手抓住了,确实是李大人的儿子。” 景渊正在吃早饭,听到这消息激动地扔下碗筷,跟随捕头去了衙门。 见景渊离开,尘瑾将剩下的饭菜收进食盒,带到牢房:“千宿哥,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早饭。” 千宿却固执地撇撇手:“我不吃。” 尘瑾满心关切:“千宿哥,你一直不吃东西会饿坏的。” “尘瑾,你帮帮我好吗?”千宿忽地起身,紧紧握着铁栏杆,苦苦哀求。 “我们一直都在帮你找证据,凶手很快就能抓到,到时候就放了你,你先把饭吃了,才有力气等嘛。” “尘瑾,我来不及了,我和羽落约定好三天后等我回去找她,她见不到我,指不定做出什么傻事呢,你想想办法,把我放了吧。”提到此,千宿双眸间滑过万千焦愁。 尘瑾难为情道:“可……可我没有钥匙。” “那你应该知道钥匙在哪里吧?” “我知道,但是我也不能去太傅大人的房间里偷吧。”尘瑾心直口快。 千宿像是看到了希望:“既然你知道钥匙在哪里,就放了我吧。我发誓,此后我和羽落定会金盆洗手,远走天涯,再也不会做骗人的勾当,你就成全我们吧,我的好妹妹。” “不是我不想放了你,可是...” “他们其实也知道我不是杀人凶手,就是想找到真正凶手之后才放了我,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你提前放我出去,成全我和羽落,我们定会感谢你一辈子。尘瑾,我长这么大都没求过人,算我求你了。”说着,千宿居然屈膝跪在了尘瑾面前。 “你起来!”尘瑾猝不及防,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吃不喝,宁肯跪下来求人,她真的心软了,内心纠结万分。 “你放了我,他们最多责怪你几句,可你却成全了我们一对苦命鸳鸯。”千宿跪在地上痛心哀求。 唉!我该怎么办?尘瑾内心如火灼般煎熬,好吧!混沌慌乱中,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土崩瓦解,微微点下头颅:“好,你先起来,我想办法还不行吗。” “那你是答应了?”千宿激动地站起身,双眸满溢之光,耀地尘瑾不敢直视他,只好答道:“对,我答应你。” 看尘瑾站在原地低头不语,千宿催促着:“时间不等人,尘瑾,我和羽落一辈子的幸福就交到了你的手上。” “你先把饭吃了,我这就去找找钥匙。” 千宿如饿狼般将整个馒头塞进嘴里:“你快去!” 尘瑾缓步走向太傅的房间,心中慌乱颤抖不停,来到门前,略有犹豫,略略颤抖的手还是提胆推门而入。她四处翻找着,发现枕头下有一只精美的小布袋,里面果然有一把钥匙,“应该就是它吧!”尘瑾双手颤抖越发厉害,她不由握紧钥匙,挥挥额头渗出的冷汗。 回到监牢,千宿激动地问:“拿到钥匙了吗?” 尘瑾点点头,面色艰难。 “赶快给我打开。”千宿迫不及待。 尘瑾拿出钥匙,在铁锁前还是犹豫不决,“快呀!”千宿不停催促着。尘瑾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将钥匙插.了进去,“啪”的一声,铁门开了。扭头间,林千宿却挥起木棒将她打晕在地。他愧疚万分地望着尘瑾默语:“尘瑾,对不起,我打晕你也是为了你好,你的恩情我会永远铭记在心。” 时不可待,千宿急疾逃出牢房,去和秦羽落会面。 第45章 画皮难画虎(9) 县衙大狱内,李大人的儿子仍在为自己声声辩解:“大人,我爹不是我杀的,我偶然得知那贱人和野男人偷.情,只是想去吓吓他,真的没想过杀人,大人,我是冤枉的...” 景渊箍住他的衣襟,重手将他拎起:“举起双手!”迅速搜遍上身,找出一包药粉丢给他:“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应该是归尾和红花吧。” “大...大人,这就是治疗伤口的药粉。” “用不用我找个大夫来验证下?” “......”无言再辩。 “你先杀了你爹,然后又害二夫人流产...”景渊话还未完,只听身后蝶城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尘瑾晕倒了,林千宿逃跑了。”蝶城手拄桌角,大口喘着粗气。 “什么?” —— 景渊急忙赶回新机营牢房,怀抱起尘瑾,略作检查:“下手不重,只是晕了过去。”他捡起地上的钥匙,疑问道:“奇怪,林千宿怎么能拿到钥匙,”他又看看晕倒的尘瑾,对蝶城说:“他应该没跑远,我去追。” 林千宿急如星火般赶至山崖附近,他看到秦羽落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等候,羽落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他挥挥手,他这才舒展眉头,回以明朗一笑。 忽然,身后一声怒吼:“林千宿,别跑!”林千宿惊得回头,发现景渊追赶而来。无奈之下,只能上前和景渊较量。 千宿苦苦防守:“人又不是我杀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 景渊连连发招:“我是兵,你是贼,你说我能放了你吗?” 两人死死纠缠,谁料,只闻一声惊马长嘶,马车竟癫狂般冲向悬崖,千宿跃身本想拉住随车飞摆的缰绳,但已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马车跌入谷底。 “啊!”千宿跪在崖边仰面哀嚎,回声震彻山谷。眼泪默默流淌而下,他的心中好像刺入千万把利刃,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使他每一根细微的神经都为之颤动,他懊悔无及,多希望跌落悬崖的人是他。 景渊想趁机擒住他,千宿却猛然挥臂一甩,脱身而起,景渊竟踉跄倒地。只见千宿一双如豺狼般森冷而炙毒的双眼狠狠瞪他,脸涨红似燃烧起来,浑身青筋暴起,迈着沉重而坚厉的步伐向景渊缓缓靠近。景渊知道千宿已然出离愤怒,不由心中发颤,迅疾起身。千宿抽出衣袖中藏匿的匕首,猛然攻击而去,招招锋不可当,气拔山河,一击刺中景渊臂膀,景渊已无招架之力。千宿俯身捡起马匹上震落的流星镖,飞身逃走。 —— 月光淡淡,夜静林清。“洛湛,你休想再逃!”一声嘶吼刺破长空,只见一身影攒出树林,司徒凌风挥起利剑凌空闪耀,迅疾追杀而去。 司徒凌风搜寻洛湛多日,这次终于碰了正面,一场交锋之后,洛湛胳膊受了重伤,只能拼命逃亡。他紧追不放,本以为将要得手之时,一阵浓重白烟撒落,猝不及防,瞬间头脑昏沉,眼神迷离眩晕,眼睁睁地看着洛湛被一身披长袍、头戴帷帽的女子救走。 女子带洛湛踉跄逃亡,洛湛因失血过多,已然瘫软无力。他拿出盒子交给女子:“月娥,你先回去复命。” “师兄,你怎么办?” “师父还有其他任务交给我,我自有办法脱身。” 月娥收起盒子:“师兄,保重!”然后匆匆离开。 洛湛拖着受伤的胳膊,跌跌撞撞来到医馆前,见医馆附近巡逻士兵太多,怕是司徒凌风早已安排士兵看守城内各大医馆,无奈之下只好躲到城西郊外。他见一家酒坊外没人看管,偷偷拿走一壶酒,来到一所的废弃房子里,喝几口酒压压惊,然后强忍着疼痛径直将酒撒在伤口上,撕下一块布条,包扎好伤口,擦擦额头的冷汗,这才缓缓睡去。 —— 景渊拖着受伤的胳膊回到新机营,蝶城赶快找来纱布和药粉为他包扎,尘瑾坐在一旁低头垂目,好一阵沉默不语,最终还是过意不去,起身走到景渊身前:“景渊,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放了千宿哥,才会让你受伤的。” 景渊看尘瑾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怜又气道:“尘瑾,你既然已经加入了我们新机营,你就应该知道你肩上担负的责任,你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听到几句甜言蜜语就忘乎所以、不知所措。你要记住,你是兵,他是贼,你对贼的一时怜悯,很可能就会成为他下一次罪恶的开始。你如果真觉得他无辜,那就努力寻找证据,证据足以证明一切。” 蝶城插话:“景渊说得对,尘瑾,你以后做事情一定要考虑清楚后果,不能再感情用事。” 尘瑾点点头,眼中噙着悔恨的泪水:“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景渊轻叹一声:“唉,知道错了就好,这件事情就此翻篇。其实这样也好,一开始先让你长长教训,省得以后再犯闯出大祸。”他问蝶城:“蝶城,审问过李大人的儿子了吗?” 蝶城回道:“审问过了,他也招认了,确实是他杀死了李大人,还下药害的李家二夫人流产,我们已经把他交到刑部处理了。” 景渊又问:“他为什么要杀死他爹,难道是因为他提前知道了二夫人和其他男人通奸,怀了孕,想骗李大人的家产?” 蝶城点点头:“这是一方面的原因,他说他回京偶然碰到二夫人从医馆出来,他又认识那家医馆的大夫,是大夫告诉他二夫人怀孕之事,他不相信那是他爹的骨肉,就一直跟踪,直到发现二夫人和其他男人的暧昧关系。他还告诉我们,他还查到李大人与一家当铺关系甚是密切,那里的伙计小王告诉他,李大人有这家当铺的股份,当铺时常有人以很高的价格买走一件很不值钱的物品,或者以很低的价格抵押一件很贵重的物品,表面看上去是来当东西,实际上是在给李大人行贿,不仅如此,京城的银号、珠宝店等好多家商铺也都有李大人的股份。他说他从小到大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清官,所以离家时也没要钱,这几年自己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打拼,最近生意失败回到京城,偶然知道了二夫人的事,他便开始秘密调查李大人,没想到查出李大人拥有巨额财产,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于是他便偷偷从西院的后门来找李大人,他告诉李大人二夫人和他人通奸怀孕之事,他说李大人不但不相信他,还说不会给他一个铜板,两人大吵一架,李大人打了他一耳光,他很生气,于是失手杀了李大人。” 太傅感慨万千:“唉!想我与李廉清共事多年,原本以为他是个清官,没想到他是如此道貌岸然、肆行无忌之人,只是贪污的手法更加高明、更加隐蔽罢了。” 蝶城说:“现在李大人的案件是查清楚了,可是高大人的案件还没有头绪。” 景渊说:“其实官场的人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一名贪官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利益集团,高大人的案件肯定与李大人的案件有关联,不知道背后还能引出多少人,看来我们接下来的任务还很重。” 蝶城又说:“我们明天去当铺找找那个伙计小王吧。” “嗯!”景渊应道,忍不住再扫扫站在一旁的垂眉丧气的尘瑾,又是一声轻叹。 —— 一大清早,太傅便跟随他们三人来当铺找小王。 景渊进到当铺询问,却很快出来:“小王已经好几天没来当铺了。” “果然不正常。”蝶城深感疑问。 这时,太傅被地上的一块小石砖吸引,他捡起来,仔细辨认,不禁蹙起眉头。 景渊问:“太傅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太傅说:“这是金砖?” “这明明就是块灰黑色石砖,怎么会是金砖呢?”景渊不解地问。 太傅解释道:“这是皇宫宫殿的地板砖,俗称‘金砖’,为何会出现在这当铺门口?” 蝶城问:“这种砖料很稀少吗?” 太傅答:“御窑生产,只供皇宫使用,现在皇宫中有部分宫殿正在修葺地板。看来这家当铺不简单呀,除了李大人,居然还能牵扯到皇宫中人。” 突然,一飞镖凌空而至,紧紧戳入木柱。景渊立刻挡在太傅身前,见四下并无可疑之人,取下飞镖,上面有一纸条,景渊念到:“去城南树林,这是什么意思?” 尘瑾凑身而看,惊讶地说:“我认得这字,这是千宿哥的字体。” “林千宿?”景渊一时摸不着头脑。 蝶城问:“那我们去不去?” 景渊疑虑道:“不会是圈套吧?” 蝶城想想说:“我感觉不是,秦羽落坠崖对林千宿打击挺大的,他应该想帮我们尽快找到凶手。” “好,那我们走。” 他们动身前往城南树林。 此时,靠近树林的河边,林千宿早就通过吉事果调查到当铺伙计小王与最近的凶杀案相关联,他一直追查小王,跟踪至河边。他躲在远处细细观看,发现河边停靠着一辆马车,小王见马夫搀扶出车里的人,赶紧上前作揖行礼道:“曹公公吉祥。” 曹云喜挥挥手:“免了,免了。”接过小王手里的奏折,他翻看说:“幸好我们拦截及时,否则就酿成了大祸。哼!想在皇上面前参我,没那么容易。小王,这次干的不错。”他挥手马夫掏出几张银票,“最近风声紧,拿着这些钱出去躲一段时间吧,等过了这阵儿再回来,杂家给你谋个好差事。” 小王点头哈腰:“谢谢公公。” “赶快走吧。” 小王掂掂手中银两,便兴冲冲地转身离开。 第46章 画皮难画虎(10) 曹云喜翘起兰花指,撕下奏折的奏纸,接过火折子,点燃了奏纸:“有些东西呀,不能留,必须要及时把他销毁的干干净净,以免留下什么祸害,这人呀,也一样。” 马夫听懂了他的意思:“公公,我这就去灭了他。” 曹云喜阻拦道:“哎,有人会替我们动手的。”他向马夫使使眼色,其实他早就察觉出有人跟踪小王。 “还是大人厉害,小的懂了。” “走吧,皇上疑心重,出来久了不好。” 马夫搀扶他上了马车,匆匆离开树林。 千宿并不认识马车上的人是谁,见马车离开,继续跟踪小王。直到跟至一片密林,想趁机动手时,谁知还未起身,一枚流星镖从树林深处飞出,正中小王太阳穴,当场毙命。洛湛飞身而出,在小王身上搜寻着什么,但却没找到。 千宿见到流星镖,终于知道羽落马车为何会失控掉落山崖,他满腔的怒火再次灼然而起,跃身与洛湛打作一团。虽然洛湛受伤,但千宿也并不是他的对手,接连几掌,重击林千宿的胸口,他毫无喘息之机。 “林千宿!”只听林外一声叫喊,洛湛慌忙逃跑,林千宿体力不支,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景渊快步冲上前,揪起林千宿,尘瑾护住他说:“他已经受伤了,不会再跑了。” 蝶城探探小王鼻息:“飞镖正中太阳穴,已经断气了。他的左边眉心却是有颗瘊子,右手手背有抓伤痕迹,看来小王就是杀害高大人的凶手。” 他们遂即带走林千宿。 —— “怎么样?”太傅见几人带林千宿回来,上前迎道。 景渊禀报:“小王确实就是杀害高大人的凶手,不过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一个小小的当铺伙计为何要杀害高大人?皇宫中到底有谁能和这当铺联系到一起?”太傅疑惑不解。 “太傅大人,您之前说高大人焦急赶到京城,不仅是参加李大人的寿宴,很可能是有要事禀报皇上,既然小王是杀害高大人的凶手,那他肯定也是假扮高大人去驿站偷东西的小偷,那他去偷的会不会就是奏折呢?是奏折不就自然与皇宫之人联系到了一起吗?” 太傅点点头,迁思回虑。 蝶城给林千宿包扎伤口,千宿听到景渊和太傅的对话,自语着:“皇宫中人?”他想起河边那人面色阴柔,举止娘气。 景渊斜眼问:“林千宿,你都知道什么?” 林千宿回:“我跟小王到河边,发现他把什么东西交给了一个人,我离得太远没看清,不过确实挺像奏折,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人一直翘着兰花指,长相阴柔娘气,看样子也与正常男人相异。” 景渊望望太傅:“难道是?” 太傅抬手挥挥道:“现在还没有证据,不可妄下结论。”想想又问:“小王是谁杀的?” 景渊说:“当时林千宿正和一人打斗,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逃跑了。” 千宿说:“他叫洛湛,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只是听道上人说他很厉害,但这是第一次和他交手。小王就是他杀的,他一直在小王身上翻找什么。” “难道他也想找奏折?”太傅疑惑,又问林千宿:“你是如何知道小王下落的?” “我也是找吉事果帮忙打听了很多人才追查到小王的行踪,而且我发现射向小王的流星镖和羽落马车上的飞镖一样,都是洛湛干的。羽落我们只是去李府偷了一个盒子,他为什么要杀羽落?我总感觉羽落死的很蹊跷,与他们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关系。”千宿行思坐忆,不免再起忧伤。 “小盒子?上边雕刻着什么图案吗?”太傅惊奇地问。 千宿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是上古四神兽之一的玄武。” 太傅冷冷笑道:“果真与这个有关。” 景渊问:“与什么有关?” 太傅解释道:“这些年一直流传着前朝宝藏之事,据说前朝嘉靖皇帝遗留下了巨大的宝藏,甚至有‘得宝藏者得天下’的说法。而这些宝藏藏匿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藏宝图装在一个雕刻着火龙吐珠图案的盒子里,打开此盒需要四把密匙,这四把密匙又装在四个小的密码盒里,这四个密码盒上边分别雕刻着上古四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每座神兽下面有诗句作为谜题,解开谜题方能得到打开盒子的密码,即能得到密匙,收齐四把密匙便能够打开火龙吐珠盒,便可找到宝藏,所以这四神兽的密码盒至关重要。皇上得知此事后,非常重视,就怕万一被有祸心之人找到,恐危及我们大清朝的根基。” 好奇心驱使,景渊又问:“那这一大、四小盒子现在在哪里?” “目前还不得而知,刚才林千宿说的那个盒子应该就是这四个密码盒中的玄武盒,在李廉清府中。” “看来这李廉清隐藏的太深了,真有心机。”略顿,景渊又说,“其实,只要能够得到那个火龙吐珠盒就够了,直接砸烂不就能得到里面的藏宝图了吗?费那么大劲去解什么诗谜!” 太傅微微摇头:“切不能砸烂,据说这五个盒子只要受到外力破坏,里面的密匙和藏宝图就会自行销毁,况且四把密匙除了可以打开火龙吐珠盒外,同时还是宝藏入口的钥匙,必须全部得到,一一破解才可。” “这么复杂呀,哎?林千宿,你们偷来的那个玄武盒呢?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李府藏着密码盒?”景渊连声质问。 千宿回:“我们也不知道这个盒子有什么用,我们这一行就是一方花钱,一方做事,具体是谁雇佣我们,我们不能多问。况且这是羽落接的任务,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当时你们抓住我,我就把盒子交给了羽落,我们约定三天后会和,一起拿着那笔钱远走高飞。既然羽落的马车上有洛湛的流星镖,那他一定就是为了抢夺玄武盒而去,现在盒子应该在他手中。” 太傅忧绪不已:“我们千万不能让玄武盒落入歹人之手。” 此时,司徒凌风来新机营,本是找太傅议事,听到他们的谈话,便在门外偷听。 千宿一直回想着和洛湛打斗的场景,小声嘟囔道:“我好想闻到了什么。” 景渊蹙眉问:“你说什么?” “我和洛湛打斗的时候,好像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千宿的鼻子从小便十分灵敏,之前他为怡香院的姑娘们做胭脂水粉之时,更是练就了识别多种气味的本领。他闭眼回想着当时打斗的场景,打斗时因为能兜起风的缘故,千宿对洛湛身上的气味格外敏感。他忽然想到:“对,是酒精的味道,他右胳膊酒精味道格外明显,而且他右胳膊受伤,他应该用酒擦洗过伤口。但是,他的衣服上还有淡淡的花香,好...好像是迷迭香的味道。” “迷迭香?”景渊不解。 千宿很坚定:“对,是迷迭香,我不会闻错的,迷迭香一般生长在南方温暖的地方,京城很少见,我曾经采花制作香料,用到过迷迭香,就在城西郊外,而且周围还有个小酒坊。” “你是说洛湛躲在那里?” “很有可能。” 司徒凌风得知洛湛的消息愤颤不已,上次让他侥幸逃脱,这次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匆匆离开新机营,召集粘杆处的侍卫前往城西郊外。 —— 夕阳垂落,司徒凌风带兵埋伏在洛湛藏身不远处的树林之中。他们刚刚从废弃小院出来,在那里发现了洛湛的衣服、酒瓶以及还未熄灭的火堆,洛湛应该就在附近,现在是吃饭时间,他可能外出寻食,这里是他的必经之地。 顷刻后,洛湛果然提着酒肉稇载而归。夜风习习,他走在树林中不免浑身冷颤,下意识放缓脚步,敛色屏气,警觉起来。树枝晃动愈发剧烈,洛湛停下脚步,只觉一股猛烈的气流强压而来,重重冲撞着他的头皮。猛然抬头,只见众侍卫凌空而下,将他里外合围。他伤口未愈,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搏上一把。他迅疾腾空而起,一个漂亮的转身,将酒洒落干草丛,抛出火折子,熊熊火焰升腾而起,四蔓开来,侍卫怯怯不敢靠近,洛湛趁机冲出火海,跑向幽暗的树林。不料,一把利刃从树林深处挥砍而出,直直横在他的脖颈之上,“跑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司徒凌风横眉切齿,目光凌厉似惊雷,未等洛湛开口求情,挥起利剑欲断他首级,只听身后一个厚重声音:“不能杀!”回头一看,原来是太傅带领新机营赶到。景渊迅速上前阻拦,司徒凌风被迫收回利剑,侍卫将洛湛押起。 司徒凌风万般不解:“太傅大人,洛湛作恶多端,我已寻他多日,为何不能杀?” 太傅说:“洛湛并非一般毛贼,我们还需要从他那里得到重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 “你不必多问,我们先把他带回新机营。” “但是太傅大人,洛湛一向诡计多端,新机营的牢房虽然坚固,但是无人看管,防御措施疏漏,不如将他收押到刑部设在城南的监狱大牢里,那里防守严密,十二时辰有人看管,保证他无法逃走。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们直接过去审问即可。” 太傅想想,点点头:“那也好。” 司徒凌风勉强一笑,心中对太傅的怨恨愈加深重。自从新机营成立以来,太傅对粘杆处越加疏冷,不但为他选出一批软弱无能的侍卫,大大降低了粘杆处的战斗能力,反而多次让新机营抢占他们的功劳。他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还要听从太傅的指挥,只能默默忍受。 第47章 新机营毕集 景渊和蝶城审问洛湛之后,回到新机营。 太傅焦急询问:“结果如何?” “唉!”景渊一声长叹,“我们软硬兼施,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尘瑾拿来药粉为林千宿换药,太傅上前问:“千宿,伤势如何?” 林千宿起身回道:“多谢太傅大人关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景渊见大家对林千宿格外关心,心有不悦,不禁鄙夷:“林千宿,你不会想赖在我们这里吧?要不是看在你对我们破案有所帮助,没有把你交到衙门就已经算是法外开恩,养好伤赶快走吧。” 太傅没有理会他,继续问:“千宿,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几年和羽落过惯了四海为家的生活,本来打算这次之后金盆洗手,远走高飞,找一个地方隐居避世,过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生活。”千宿眼中已然疲惫不堪,毫无生气,“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想象,现在还真不知何去何从。” 太傅沉默片刻,还是幽幽开了口:“那你有没有想过帮助朝廷办事?” 景渊惊诧地问:“太...太傅大人,你不会也想让他加入我们新机营吧?” “正有此意。” 毫无预感,林千宿怔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好像已经无法解读太傅话中的意思,如一块僵石般矗在那里,没了喘息。 “太好了,千宿哥!”尘瑾拼命摇晃着他,千宿这才反应过来,心跳瞬间飞升,涨红着脸,口齿都已颤抖:“太...太傅大人,我...”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一种极度愧疚自卑的心绪萦绕着他,他的眼神瞬间黯淡如死灰:我是个骗子,我是个小偷,我做了太多逾越法律的事情,谢谢你们对我的包容,我是个坏人,我不配加入新机营。 “怎么?心虚了?”景渊讥讽着,“算你有自知之明,我们新机营不是什么人都能加入的。” 太傅瞥瞥景渊,对千宿说:“千宿,一时犯错,并不代表着你一辈子都是坏人,只要你能及时反省自己的过错,端正自己,做利于朝廷利于百姓的事情,你就是个好人。你本性不恶,这些年在外边人脉广泛,而且轻功不错,对气味极其敏感,只要你能够放下过去,一心拥护朝廷,将所擅长的发挥出来,必将对我们起到很大的帮助。” “我支持太傅大人的决定。”尘瑾高举拳头回应。 蝶城也应声:“太傅大人说的对,我们这段时间与千宿相处,其实他内心还是很善良的。可能之前只是一时糊涂,走错了方向,才做出很多不该做的事情。我相信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正确认识自己,认识法律,能帮助我们解决很多问题。” “就这么定了。”太傅坚定一语,遂即拿出新机营的令牌,递给林千宿。千宿忍着伤痛,重重跪在地上,双手接过令牌,眼中饱含泪水:“谢谢太傅大人。”这些年除了秦羽落和尘瑾,还从来没人赏识过他,他的泪水里包含了太多,曾经的年轻气盛,闯荡江湖,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发现自己的心灵还是个四处漂泊的孩子,它需要一个真正的方向,他需要一个归宿。 太傅将四人聚拢在一起,说:“以后你们四人要好好配合,尽心查案,替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尽到我们做臣民的责任。” “是。”四人异口同声道。 景渊虽然嘴上服从,但是心里还是不满于太傅的这个决定,其实他一直都不相信林千宿的为人,他心中已经认定他就是个坏人,看来他们四人以后还要经历许多的磨合与考验。 尘瑾想想说:“其实我在想,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让洛湛交代。” 蝶城问:“你是说用催眠术吗?” 尘瑾点点头。 景渊疑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催眠术需要接受催眠的人对你完全信任,并且自愿配合,你认为洛湛能主动配合我们吗?” 尘瑾说:“我不行,但是催眠药可以呀,我们只要让他喝下催眠药,量他再死不承认,在我面前,也会老实交代。” “尘瑾,可以呀,我还小瞧你了。” 尘瑾想想又说:“不过,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让他喝下催眠药。” “那还不容易,直接强行灌下。” “那可不行,如果你强迫灌下,他势必会产生很强的抵制情绪,他的内心和脑袋很难平静下来,催眠药的作用时间不长,恐怕等到他能够进行催眠,药就已经失效了。” “那怎么办,他又不傻,总不会自愿喝下去吧。”景渊犯了难。 千宿想想说:“也不是不能让他自愿喝下。” “有屁快放。”景渊不屑地撇撇嘴。 千宿继续说:“我们可以假装监狱里发生了严重的瘟疫,很多犯人和狱卒都感染瘟疫不治而亡,我们以预防瘟疫为名骗他喝下催眠药,不过需要监狱狱卒和其他犯人的配合。” 尘瑾和千宿笑眼相对,不住点头:“这是个好办法。” 太傅也点头道:“这个办法好,景渊,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 “是。”景渊不情不愿。 —— 景渊很快说服城南监狱的狱卒和犯人导演了这出戏,洛湛看着哀嚎遍野,一具具死尸被拖运出去,心中惶惶不安。“放我出去!”最终的心理防线溃塌,洛湛如困兽般嘶吼叫喊,无奈双手双脚被束在木架上,完全动弹不得。 此时,一狱卒端着汤药而来,说:“洛湛,这是预防瘟疫的药。” 洛湛凑近一闻,不免蹙眉。 狱卒怒斥:“你喝不喝?不喝就等死吧!” 洛湛无奈,只能饮下。 看着洛湛渐渐昏迷过去,狱卒叫来尘瑾一行人。 尘瑾探探洛湛,确定他已进入昏迷状态,开始进行催眠。 尘瑾轻声呼喊着洛湛的名字:“洛湛,洛湛,”看他眼皮微微跳动,知道他有了感应。 沉默片刻,洛湛缓缓开口道:“你是谁?我在哪里?” 尘瑾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在监狱里受苦,我是来救你的。” 洛湛半信半疑,不由眉头紧蹙道:“你真的能救我吗?” “真的,但我需要你的配合。” “我需要做什么,只要能放我出去,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洛湛变得喘息急促,可以看出逃出监狱的*非常强烈。 “那好,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认真回答我,回答完毕,我就立刻放你出去。” “好,你说。”洛湛已经迫不及待。 尘瑾问:“玄武盒是不是在你手里?” “是,哦,不是。” “到底是不是?” 洛湛说:“之前在我手里,后来我把它交给了别人。” “交给了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每次我见他,都是隔着纱幕,他身边有很多护卫,我无法靠近。他说只要我帮他拿到玄武盒,他就给我两千两银票,他告诉我玄武盒在工部侍郎李廉清府上的阁楼内,但是司徒凌风一直追杀我,我不敢露面,我就把任务交给了秦羽落,秦羽落说她急需一笔钱,我说事成之后分她一千两,她就接受了任务。” “为何秦羽落的马车会坠落山崖,是不是你干的?” “我....”洛湛略有犹豫。 “你一定要如实招来,我才能放你出去。” “是...是我干的,当时全城都在通缉他们,我怕抓住他们之后,追查到我,而且快要到手的钱还要分一半别人,所以...所以我就杀了她。” 千宿紧握的双拳已然按捺不住,他曾发誓一定要为羽落报仇,但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却只能吞声饮气,将怒火重重压回心底,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新机营的一员,不能再感情用事,他只希望洛湛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 尘瑾继续发问:“那你为何还要杀当铺伙计小王?你杀害他之后在他身上翻找什么?” “我...我本来也没想要杀小王,当我带着玄武盒去交差的时候,他不给我钱,还...”洛湛忽然抽泣起来,激动的情绪让他异常躁动。 尘瑾加紧追问:“还怎么样?” “还绑架了我的小女儿,他说拿钱可以,但是需要再帮他做一件事,就是杀了小王,然后在他身上找一封类似书信的东西,找到后就给钱放人,做不成就把我女儿卖到东瀛的妓院。我求求你,先去救我女儿,她现在很危险。” “雇你的人现在在哪里?” “他就在城南河边的歌舞船上,求求你了,先不要管我,快去救我女儿。” “好,我现在就去救她,你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洛湛情绪渐渐平淡,直至彻底昏睡过去。 尘瑾催眠完毕,他们从监牢里出来。 尘瑾问:“我们现在去城南河边吗?” “他说的话靠谱吗?”景渊略有迟疑。 尘瑾说:“他既然喝了催眠药,而且看他表情的变化,应该没假。” 景渊道:“好,那我们马上行动。” 四人带兵来到城南河边,这里果然有一艘歌舞船。他们上到船上,分头搜索,可是船上空荡荡,连人影都没找见,他们在甲板上茫然无措。 忽然,千宿动动鼻子:“不好,是火药。” “快跳到河里!”景渊一声大喊,船上的人慌忙跳下船。霎时,一声巨响震天动地,歌舞船爆炸开来,碎片四散而飞,滚滚浓烟弥漫河面。 他们挣扎上岸,心情惊慌未定。 “我们上当了。”景渊怒喊。 尘瑾不解:“怎么会这样?” 千宿豁然开悟:“不好,调虎离山,我们赶快回监狱。” 他们不顾浑身湿透,迅疾赶回监狱,而此时,监狱里尸横遍地,血肉不堪,洛湛已然逃走。 太傅和司徒凌风闻讯赶来,太傅质问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林千宿说:“我们中计了,我就感觉洛湛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如果他喝下催眠药,武功再高强的人也难以抵抗药效。难道...”尘瑾若有所思。 “难道什么?”景渊问。 “难道他喝药的时候就察觉这药不对劲,根本没喝进去?不对呀,我亲眼看到他服下去的,而且催眠时看他的表情反应和催眠程度也不像装出来的。” 千宿疑问:“不会他也懂得催眠之术吧?伪装被催眠,然后编个故事,设计好了圈套,让我们上当?” 尘瑾说:“应该不会,碧君婆婆说催眠术可是她师父的绝学,而且是从西方传来,目前我们中原懂得催眠术的人除了婆婆和他两位师兄,对,还有大师兄的女儿以外,别无他人。” 太傅说:“据我所知,目前存活于世的应该只有碧君婆婆一人了。” 景渊问:“太傅大人,你也知道催眠术?” 太傅回忆起往昔:“催眠术曾经名燥京城,无人不知。它在我们大清的传播,源于当时从西方游历至京城的名医马尔逊,马尔逊虽然从西方而来,但是精通中药药理,将中西方医药学结合在一起,在京城独树一帜,颇有造诣。马尔逊常年居住在道观里,为贫苦百姓施医赠药、救死扶伤,深受百姓爱戴。当年他收下四个徒弟,碧君婆婆是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徒弟,其他三位徒弟中,老二并未继承催眠之术,而是专心研究医学,他就是现在的太医院院使温炳川温太医,老大和老三继承了他的催眠术,但是老大和他的女儿都死于意外,老三于千裘被赶出师门后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当年还是司徒大人亲自将其正法。” 司徒凌风说:“确实如此,当年确实是我亲自缉拿于千裘,当我找到他时,他已气绝身亡,所以,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抓获。” “那这么一说,现在能够利用催眠术的除了碧君婆婆和尘瑾之外,已经别无他人。那洛湛为何能够轻易逃脱?而且防守如此严密的刑部大牢都能轻易攻破,他的手下武功都应该很高强呀。”景渊越想越感觉事有蹊跷。 千宿顿时发踊冲冠,内心的仇恨如密草般滋长开来,令他心头痛痒难耐,本以为这次可以为羽落报仇,大好的机会就这样错手失去,他一定不会放过洛湛,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捉拿归案。 —— “沈大人是大善人呀!” “青天大老爷在救我们的命呀。” “好官啊!” ...... 都统衙门门前,乞丐和穷苦百姓排着长队等待沈云天施粥,百姓们对沈云天可谓赞不绝口。 手下前来,在沈云天耳边喃喃几语,沈云天将铁勺交给旁人,进到衙门里。洛湛从密道进入衙门,拜见沈云天和师父于千裘。 沈云天说:“月娥你们此次行事虽然有些纰漏,但干的还算漂亮,没让我失望。” 于千裘却说:“沈大人,月娥这次办事拖拖拉拉,差点坏了我们的计划,您大可放心,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她。” 沈云天挥手道:“哎,千裘兄,月娥还年轻,难免受到感情迷惑,只要依然忠于你我,安守本分,还是可造之材,以后对我们还有用处。” “是。” 沈云天又说:“现在我们手里有了玄武盒,还剩下青龙、白虎和朱雀三个盒子,这次的事情惊动不小,太傅应该已经注意到了玄武盒的存在,我们应该加快脚步,以免夜长梦多。” 洛湛回:“大人放心,属下一定拼尽全力找到剩余的三个盒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沈云天点点头:“好,我相信你的忠心,但是,盒子虽然拿到,这上边的密码却难以解开。” 洛湛念起玄武刻板下的诗句:“石田曲流渔舟晚,斜晖映海落壁滩。” 沈云天摇头不解:“从字面上看只是一般的风景描写,那深层次到底有何意义?” 洛湛也疑惑地摇着头。 第48章 害人终害己(1) 夜阑更深,乾清宫内歌舞升平,乐声悠扬。一袭袭轻若白莲的素衣长裙在曼妙乐音下翩然起舞,腰肢倩倩,风姿万千,云袖和裙摆随风荡漾,好似碧波白浪中升腾而起的朵朵芙蕖。皇上兴致正高,瞥眼间,众大臣却困倦难耐,恹恹欲睡,皇上挥手示意曹云喜。曹云喜吩咐乐师停下,舞姬离场。众大臣见皇上有些怒火,强打起精神。 皇上开口道:“刚过戌时,诸位爱卿就如此困倦难耐,难道是嫌弃朕的菜席粗淡,舞乐平乏吗?” “臣不敢。”诸位大臣立即起身下跪。 “哼!不敢?想必有些大臣在家里钟鸣鼎食、夜夜笙歌,比起皇宫中的宴席还要奢华百倍,自然对朕的酒席看不上眼。刚刚伏法受刑的工部侍郎李廉清,跟在朕的身边多年,在朕面前一向冰壸秋月,摆袖却金,朕一直将其作为清廉的表率,如今在其家中搜出黄金万两,珠宝丝帛不计其数,如何对得起‘廉清’二字作名?又如何对得起朕的恩宠、百姓的爱戴?朕一直谨记先帝遗训,一直将勤俭廉洁作为省身克己之道。《晏子春秋》有云‘廉者,政之本也,民之惠也;贪者,政之腐也,民之贼也’。为官之道,不谋当谋之事,为官之耻;贪求身外之财,从政之危,朕希望众位大臣端身正行,谨记在心。” 众大臣齐声道:“臣谨记在心。” “唉!”皇上轻叹一声,“都起来吧。” 众大臣起身坐下,挺挺腰板,精神了许多。 皇上继续说:“今晚本应赏舞畅饮,既然诸位大臣对歌舞不感兴趣,刚刚又谈及君臣治国之道,那众位大臣可以各抒己见,谈谈自己对治国的看法。” 各位大臣可能对皇上刚才的愤怒惊慌未定,纷纷低下头不敢随意妄言,生怕说错话惹来圣怒。 皇上见大臣低头不语,刚想发怒,不料刚到幼学之年的八阿哥却起身道:“皇阿玛,儿臣平日对治国理政之书略览一二,有自己的一些看法,不知是否当讲?” 皇上怒颜舒散:“皇儿请讲。” 八阿哥道:“古语有云‘为君之道在于知人,为臣之道在于知事’,若要臣民知事明德、恪尽其能,为君之人首先要知人善任,唯才所宜。《资治通鉴》第228卷中说到‘克敌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将其非人者,兵虽众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将虽才不足用,将不能使兵,国不能驭将,非止费财玩寇之弊,亦有不战*之宰’。这也就是说君王要根据职位的需求选拔人才,善用人才,了解对方的心理,掌握其权柄,才能尽其所能,为君之用。” 皇上已然面露欣喜:“皇儿讲的甚好!” 众大臣议论开来,对八阿哥赞赏不已。一位大臣起身道:“皇上,八阿哥刚到幼学之年,就能对治国之要有如此得当的见解,实乃我大清黎明百姓之福,江山社稷之幸呀。” 大臣纷纷点头赞同。 谦妃看到儿子被夸赞,心中不免傲然而起,自从宁妃抢得皇上宠幸,谦妃备受冷落,心中一直愤恨难平,这次正好借机搓搓宁妃的嚣张气焰,看着一旁不悦的宁妃,她满面欣喜。 皇上说:“皇儿如此年纪,居然对《资治通鉴》中的治国之道理解的如此透彻,想必平日一定手不释卷,悉心钻研。” 八阿哥回:“启禀皇阿玛,额娘从小教育儿臣要向皇阿玛一样饱读诗书,博文明理。《资治通鉴》中记载了历代兴衰治乱,本末毕具。详读这部书,既可熟知历史事件,又能从中吸取经验教训。所谓‘为人君而不知《通鉴》,则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恶乱而不知防乱之术;为人臣而不知《通鉴》,则上无以事君,下无以治民,为人子而不知《通鉴》,则谋身必至于辱先,作事不足以垂后’。这些都是皇阿玛和额娘教给儿臣的,儿臣一直谨记在心。” 皇上拍手称赞道:“好,皇儿一直跟在曼婷身边,虽然朕平日忙于国事,疏忽了对你的教育,但曼婷对皇儿管养有方,教育尚佳,实为贤良淑德之典范呀,你们应该好好向曼婷学习。” 皇后和众妃子纷纷点头回“是”。 皇上起身:“好啦,时辰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众大臣散去,宁妃赶忙来到皇上身边:“皇上,今晚就让臣妾去伺候您吧。” 皇上说:“爱妃如今身怀六甲,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今晚朕要带八阿哥回养心殿促膝夜谈,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是。”宁妃心中怒火滋生,见刘曼婷她一脸傲然得意地从她前面走过,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我一定要你好看! —— 咸福宫。 谦妃娘娘刚刚用完早膳,正在和猫儿逗趣儿。见八阿哥回来,后边跟着一众宫女太监,各个手里捧着珍品宝件。 八阿哥兴奋地依偎在谦妃的怀里:“额娘,这些都是皇阿玛赏赐给我的,有文房四宝,还有我最爱吃的糕点。” 谦妃娘娘轻抚着他的小脑袋:“皇儿,我问你,你想要你的皇阿玛永远都喜欢你,赏赐给你更多更好的东西吗?” “想,我做梦都想让皇阿玛喜欢我,教我读书学习。” “那皇儿切忌骄傲自满,以后要更加用功,你记住,只要你有一天的懈怠,别人就会抢走你的皇阿玛,皇阿玛就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额娘,我记住了,我现在就去用功读书,我一定不会让其他人超过我,抢走我的皇阿玛。” 谦妃满意地点着头,八阿哥便进到书房,闭门苦读。 谦妃的贴身侍女春水见八阿哥离开,轻语道:“娘娘,恕奴婢直言,如果单纯依靠八阿哥挽回皇上的心还远远不够。” “怎么讲?” “娘娘,您也知道现在宁妃娘娘受尽皇宠,而且已经怀有龙裔,如若宁妃娘娘产下的是皇子,皇上心中哪里还会有八阿哥的位置。虽说母凭子贵,但是毕竟八阿哥年纪尚小,如果今后八阿哥的道路要想走得顺畅,还得仰仗娘娘您得势呀,只要您重新获得宠幸,八阿哥将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皇上,如若真能得到皇上的言传身教,那八阿哥以后必成大器。” 谦妃思忖片刻:“说的很有道理,你有什么办法?” 春水在谦妃耳边喃喃几句。 谦妃得意一笑:“春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主子瞧好吧。”春水胸有成竹,谋划着自己的小心思。 —— 宁妃娘娘早起遛弯,回到长春宫,见桌上的糕点,问扫地的宫女:“这些糕点是谁送来的?” 宫女回:“启禀娘娘,是咸福宫的宫女春水送来的,说是皇上赏赐给八阿哥的,特地拿来和娘娘分享。” 宁妃冷笑一声:“哼,和我分享?”她拿起糕点看看又放下,思忖半晌问:“春水除了来送糕点,还做了什么?” 宫女回:“哦,春水说谦妃娘娘喜欢您那件淡粉色、绣着红梅的旗袍,谦妃娘娘也想要做一件,特地从衣橱里拿出来看了看。” “玉兰。”宁妃娘娘撇撇嘴,坐下喝茶。 玉兰是宁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玉兰在衣橱里翻腾,没发现什么,搜遍整个屋子,果真,在床底下找到一个身着黄金铠甲的布偶,玉兰浑身揉捏布偶,回道:“娘娘,布偶里应该夹带着纸条。” 玉兰本想撕开布偶,取出纸条,被宁妃娘娘夺了过来,狠狠瞥她一眼:“你撕开了,那就承认是我们的了。玉兰,刚才你是看到刘曼婷去了景仁宫那边吗?” 玉兰回:“是,谦妃娘娘应该是给皇后娘娘送糕点去了。” 此时,殿外传来几声猫叫,宫女本想驱赶它,宁妃却快步拦住,将小猫抱起,说:“谦妃的猫儿跑到我长春宫来了,哼,正好!玉兰,去咸福宫请八阿哥过来。” “是。”玉兰匆匆跑去咸福宫。 谦妃娘娘轻抚着猫儿,片刻后,玉兰带来八阿哥。 八阿哥行礼道:“参见宁妃娘娘。” 宁妃娘娘说:“八阿哥不必多礼。” 八阿哥问:“娘娘找我来,不知是何事情,我还忙着看书呢?” “哟,八阿哥还真是勤苦用功呀。” “额娘说要想讨得皇阿玛的欢心,必须要比其他人努力十倍百倍,别人才不会超过我,皇阿玛才会只喜欢我一个人。” 宁妃起身大笑:“哈哈,八阿哥果然聪慧懂事,不过,你额娘有没有教过你劳逸结合,不要总是一门心思学习,该休息时也要休息。来,我这里有你最喜欢吃的糕点,你拿去吃吧。” “额娘平日里不让我吃这些糕点,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唉,姐姐果然对你管教严苛,大到诗书礼仪,小到日常衣食,真是可怜的孩子。” 玉兰挑拨道:“八阿哥,你额娘现在又不在,少吃点没关系的,我们不会告诉她,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些吗?” 八阿哥看着糕点直咽口水,宁妃娘娘拿起一块,在他眼前晃上三晃,八阿哥还是不抵诱惑,夺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下。宁妃娘娘看八阿哥吃得起劲,将布偶递到八阿哥眼前,八阿哥眼前一亮,放下糕点,接过布偶:“哇,这个布偶一身金丝铠甲,看起来好神勇呀,嗯?.就好像皇阿玛一样。” 宁妃娘娘说:“八阿哥,你不是最崇拜像你皇阿玛一样的人吗?” “嗯,皇阿玛是我最敬重的人,这个布偶能够送给我吗?” 宁妃娘娘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八阿哥瞅瞅天色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嗯。”宁妃向他挥挥手。 八阿哥便抱起布偶跑了出去。 —— 谦妃娘娘回到咸福宫,见八阿哥半躺在床上,捂着肚子,面色苍白,直冒冷汗,立刻吩咐春水去找太医。抬眼间,她看到八阿哥床边的布偶,感觉大事不妙。 正当此时,宁妃娘娘抱着猫儿来咸福宫。宁妃道:“姐姐的猫儿不知为何跑到了我长春宫,姐姐以后还是要看管好,否则不小心误伤别人,那还了得。哎呀,八阿哥这是怎么了?” 谦妃并没理会她,问八阿哥:“皇儿,我刚去景仁宫片刻,你吃过什么吗?” 八阿哥有气无力道:“我...我刚才去长春宫,宁妃娘娘让我吃了糕点。” 谦妃狠狠瞪着宁妃,宁妃一脸茫然无辜状:“哎呀,姐姐,你不会以为是我害的八阿哥吧,我听宫里的宫女说,那些糕点可是你让春水送过去的。” 谦妃顿时无话可说。 宁妃抢过谦妃手里的布偶:“姐姐,这布偶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哦,看起来好像皇上呀,不知姐姐寝宫里为何会有皇上模样的布偶?”宁妃假装抚摸着布偶:“这布偶里边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呢。” 谦妃猛地抢过布偶,想将它藏起来,却手脚慌乱,不知藏匿何处。 宁妃大笑着调侃道:“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妹妹知道姐姐失去皇上宠幸,寂寞难耐,对皇上万分思念,才按照皇上模样做成布偶守在身边。唉,其实都是妹妹的错,要不是妹妹独享皇宠,也不会让姐姐落到如今这般可怜模样,既然姐姐如此思念皇上,玉兰,去请皇上来咸福宫看看姐姐吧。” “是。” 谦妃几近抓狂,吼叫道:“不用了。”她恶狠狠地撕开布偶,取出里面的纸条一口吞咽到肚子里。 宁妃拍手鼓掌:“呲呲呲,真是一场好戏,姐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将写有皇上生辰八字的布偶放在我的宫中诬陷我,在糕点上涂抹巴豆粉陷害我,太小儿科了吧。姐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走到这妃嫔位置的,如此低劣的手段就想对付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他贴到谦妃耳边:“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八阿哥一时受宠就会成为你永远的筹码,好戏才刚刚开始,哈哈。” 宁妃大笑着离去,笑声震颤整个咸福宫。谦妃如僵石般矗在那里,脸皮抽动似遭遇惊雷霹雳,无限的恐慌使她心中冰凉。她看着呻.吟的八阿哥,她知道后宫的争斗要么你死我亡,要么两败俱伤,她累了,她怕了。 第49章 害人终害己(2) 今年秀女选拔刚刚册封的雅贵人——图佳氏尔雅带着礼品前来长春宫拜见宁妃娘娘。 尔雅行礼道:“图佳氏尔雅拜见宁妃娘娘。” 宁妃见她一身素朴装扮,心中一股傲然之气擢升:“妹妹,不必多礼,以后都是自家姐妹。” 尔雅将礼品一一介绍给宁妃:“这是南海珍珠耳坠,这是缅甸翡翠玉镯,这些玛瑙金簪和苏州秀锦都是妹妹特意送给姐姐的,还望姐姐不嫌寒酸。” 宁妃过览之后,莞尔一笑:“妹妹说笑了,这些珠宝锦缎各个都是上乘之货,价值不菲,姐姐虽然入宫已有年份,但是也很难见到如此多的奢华珍宝。看妹妹穿着素朴,妆容清淡,出手却甚是阔绰呀。” 尔雅谦恭道:“妹妹自知相貌平庸,资质愚钝,哪里配得上这些美宝华锦。姐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深受皇上恩宠,即使身怀六甲,仍然艳比花娇,体态婀娜,这些珠宝锦缎穿戴在姐姐身上才能更加彰显它们的价值。” “还是妹妹懂事,玉兰,玉兰...”宁妃唤着玉兰,却时时不见她出来。尔雅立即起身扶起宁妃,宁妃顿时怒气而起:“这个玉兰真是平时惯坏了,越来越大胆。” “姐姐切莫动气,有什么事情交代妹妹去做就好了。” “走,陪我去御花园转转。” 尔雅点点头,搀扶宁妃而去。 她们在御花园畅聊甚欢,倏尔,只见假山石后有两人影攒动,宁妃立即示意侍卫查探情况。侍卫将玉兰和偷腥侍卫押解而出,他们惊惧地跪在宁妃娘娘面前求饶。 宁妃娘娘勃然大怒:“玉兰,看来我平日里对你太过放纵,你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和侍卫在此私通。” 玉兰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敢。” 尔雅插嘴道:”姐姐不必为一个下人动怒,如今姐姐身怀六甲,身体最为重要。” “那妹妹觉得本宫应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妹妹愚钝,刚来宫中不多时,还并不清楚宫中处罚宫女的规定,更何况这是姐姐自己宫中之事,妹妹不应该多嘴。”尔雅对跟随自己的宫女说:“这件事情任何人不得肆意散播,否则重重惩罚。” 宁妃淡淡一笑,心想:算你懂事。她喊来侍卫:“将他们两人先带回长春宫吧。” 尔雅遂即说:“姐姐既然有事,那妹妹先行告退,哪天姐姐有时间,妹妹再去寝宫拜访。” “好。”宁妃点点头。 “妹妹告退!”尔雅便带着宫女离开。 —— 回到长春宫,二人跪在宁妃面前,胆颤心惊。 宁妃横眉瞪眼道:“玉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真不忍心惩罚你,但是皇宫中的规矩你也应该懂得。” “娘娘饶命,玉兰一时昏了头脑,以后真的不敢了。” “饶了你也可以,但是他,绝不能轻易放过。”宁妃狠狠指着侍卫。 侍卫吓得浑身颤抖,连连磕着响头求饶:“娘娘饶命,娘娘,是她,”侍卫指着玉兰,“都是她勾引我,我一时糊涂才被她骗了。” “娘娘不是这样的....”玉兰口中欲辩无言,怨怒的眼神中透着无奈,“你还有良心吗?我把自己都给了你,你居然说是我勾引的你。” 侍卫依然推脱:“就是你勾引的我,娘娘饶命,真的是她勾引的我,我一时昏了头脑,我不喜欢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娘娘,你不要相信他。” “好啦,”宁妃一声怒吼,两人立刻安静下来,“我可没心思听你们在这里唱双簧,来人!” 几个侍卫进来,要把他们带出去,玉兰知道宁妃娘娘的心狠手辣,拼命求情:“娘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宁妃挥手示意侍卫放开玉兰,问:“玉兰,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 玉兰赶忙说:“是关于谦妃娘娘和八阿哥的事情。” 宁妃娘娘挥手玉兰来她身边,玉兰在她耳边喃喃几语。宁妃娘娘点点头,不禁一笑:“玉兰,不愧跟在我身边多年,懂我的心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娘娘放心,玉兰不会让您失望的。” “今天的事情就算了,至于这个侍卫,玉兰,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 玉兰跪下:“娘娘求你放了他吧,我们是真心的。” 宁妃娘娘冷笑道:“真心?呵呵!罢了,看你如此痴情,我先暂且放了他,至于以后,那就看你对我的忠贞程度了。” “多谢娘娘不杀之恩,玉兰这条命都是娘娘的,一定对娘娘赴汤蹈火,忠贞不二。” 宁妃厌烦的瞥瞥那侍卫:“好啦,好啦,你下去吧。” 侍卫急忙起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宁妃说:“玉兰啊,你也不要怪我刚才不念主仆之情,说话吓你,几句话就能看出这个男人对你的真心。我知道深宫寂寞,但你也不能为了男人丢了心智。” 玉兰回:“娘娘教训的极是,玉兰谨记在心。玉兰入宫多年,这心思除了放在娘娘身上,很难得寻觅到一个真心喜欢之人,不管他怎样对我,奴婢都愿意死生相依。” 宁妃叹了一声:“唉,好一个死生相依,但是玉兰你要记住,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我可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自己也应该谨慎处之,到时候被其他妃子抓到把柄,即或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侵犯到本宫的利益,那本宫定会按照宫规行事,对你们严惩不贷。” 玉兰再次重重跪在地上:“玉兰谨记娘娘教诲,一定会谨言慎行,不会给娘娘惹到麻烦。” “好啦,你起来吧。你跟我多年,为我做了那么多事,说到底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说起谦妃,只不过是一个失宠之人罢了,不要说和本宫斗,就是如今新晋封的秀女,各个年轻貌美,人情练达,恐怕谦妃也再难有出头之日。对于一个失宠之人,儿子胜于天,自古母凭子贵,八阿哥绝对是我们前进路上的一块很大的绊脚石,我要在我的皇儿出生之前,为他扫平一切障碍。” “娘娘放心,奴婢做事一定不留痕迹,不会让任何人找出破绽。” “我相信你,好了,本宫累了,伺候歇息吧。” 玉兰搀扶宁妃进了里屋。 —— 八阿哥前几日感染风寒,近来发热厉害。 徐太医诊治后,谦妃娘娘焦急问道:“徐太医,八阿哥身上的红疹真的没有大碍吗?” 徐太医回:“娘娘放心好了,八阿哥身上的红疹只是发热之后的幼儿急疹,并无大碍,老夫这次更换了药方,相信再吃两副药,八阿哥的风寒和红疹应该就会痊愈了。” “那就好!”谦妃顺手接过玉兰端来的汤药,亲自为八阿哥试药。 徐太医不禁钦佩道:“一直听闻谦妃娘娘爱子如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八阿哥只是普通的风寒发热,娘娘每次都要亲自试药。” 谦妃笑而不语。 此时,玉兰送来几盆天竺葵,上前行礼:“参见谦妃娘娘,最近天气转寒,御花园百花凋谢,宁妃娘娘知道八阿哥喜欢观赏花草,特地命我送来几盆开得正艳的天竺葵,希望给娘娘寝宫增添生机,也希望八阿哥早日康复。” 谦妃只是一瞥:“劳烦妹妹还挂念我,替我谢过妹妹。” 玉兰命人将天竺葵摆放在八阿哥床边,说:“奴婢不打扰娘娘和八阿哥休息了,先行告退。”随即离开。 谦妃起身,回眸间差点晕阙,幸好玉兰扶住她。玉兰将她扶到美人榻上,徐太医说:“娘娘这几日为了八阿哥日夜操劳,面色明显憔悴了许多。之前下官给娘娘把脉,娘娘身子本来就虚弱,气血不足,再加之脾胃虚寒,娘娘一定要注意休息,注意饮食,八阿哥固然重要,娘娘的身体也很重要啊。” 谦妃淡淡地说:“有劳徐太医了,我会多加注意的。” —— “蝶城,我们出去放风筝吧。”弘时兴冲冲地跑来辛者库找蝶香。 “眼看就要入冬了,我要赶快为皇后娘娘缝制好斗篷。”蝶香眼皮都没抬一下,一直专注于为皇后娘娘缝制入冬的斗篷。 弘时心有厌烦:“宫里那么多绣艺精湛的老人,皇额娘为何偏让你给她绣制斗篷呀?” “皇后娘娘看到我之前穿过的衣服,都是我自己亲手绣制,夸我绣工好,这次可以为皇后娘娘绣制斗篷,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你就那么期望在皇额娘面前表现自己吗?” 蝶香放下手里的活儿:“三阿哥,我不像你一样有人供着、养着,我只是一个下等宫女,我们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就像蚂蚁一样,没人能够看到我们的存在,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辛者库。” “你不要着急,我都答应你了,等我哪天受到皇阿玛的重视,我就...” “受到皇上的重视?”蝶香不免冷冷一笑,“三阿哥,我斗胆问一句,你拿什么受到皇上的重视?” “我...”弘时哑口无言。 “你现在天天在皇宫之中游玩嬉乐,我们都知道,皇上一向重视精通治国之要、拥有军事才能的人,你有这些时间,为什么不多读书充实自己?越是皇上不重视你,你就越应该奋起努力,这样皇上才能看到你的存在。” 弘时有些恼怒:“难道在你心目中我也是一个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人吗?额娘从小到大对我不管不顾,皇阿玛认为我不思进取,从来都不重视我,现在连你也看不起我?” “三阿哥,如果你永远都只把别人对你的忠告当做看不起你,认为别人对你的劝言都只是在嘲笑你,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好!”三阿哥愤然离开。 蝶香怫然不悦,心想:弘时果然永远也改不了他不思进取的本性,看来我真的投错了人,靠他还不如靠自己。 第50章 害人终害己(3) 八阿哥服药几日,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愈发严重,谦妃娘娘守护在八阿哥身边,已然心力交瘁,愁思绵绵。 玉兰在殿外焦灼等候,见徐太医赶来,急忙迎上前:“徐太医,您可是来了,八阿哥这几日不但没有好转,反倒发热愈发厉害。” 徐太医赶忙进殿,谦妃娘娘问:“徐太医,不会药方有什么问题吧?” 徐太医回:“娘娘,下官从医数十年,从来都没有开错过药方,况且八阿哥只是普通的风寒发热,如此简单的病症,下官是不会诊错的。” 玉兰说:“娘娘,八阿哥的药都是奴婢亲自煎煮,从来不敢离开半步,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徐太医端起汤药亲口咂咂:“这药应该没问题呀。”他为八阿哥诊脉,脱掉八阿哥的衣服,见八阿哥的四肢屈侧和肘窝、腘窝处都有红疹,徐太医这才恍然大悟。 “怎么样?”谦妃内心惴惴不安。 徐太医回:“娘娘,八阿哥脉象细缓,舌质淡红,苔少薄黄,四肢屈侧、颈部、腕部,尤其是肘窝、胭窝都有红疹分布。之前的发热是感染风寒导致邪体入侵所致不差,现在的发热是由于湿疹所致,待下官开几副药即可,并无大碍,娘娘不必过于担心。” 谦妃娘娘这才舒上一口长气,她凝视着病床上的八阿哥,紧紧握住他的手,黯然神伤的泪水簌簌而下,沙哑的嗓音如钝锯坎木般萧索伤怀:“皇儿,你一定要坚强,千万不能有任何事,皇上将额娘的家人关入了大牢,你现在就是额娘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希望。” —— 徐太医刚踏出咸福宫没几步,便被玉兰请到了长春宫。 徐太医上前行礼道:“不知娘娘召下官前来所谓何事?” 宁妃娘娘说:“这些年不管是大病小情还是怀胎生子,都得劳烦徐太医的照顾,在这太医院众太医之中,本宫最信任的就是徐太医你了,”她挥手玉兰打开盒子,“这灵芝是之前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放在我这里也没有用处,本宫就将它送给徐太医吧。” “照顾娘娘既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又是下官的荣幸,如此贵重的礼物,下官何德何能。” “哎?我想徐太医也是聪明之人,本宫将这件礼物送予你,自然有送予你的道理,徐太医难道连这点薄面都不给本宫吗?” “下官不敢,下官收下,娘娘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即可,下官能做到的,一定尽心去做。” “我听说谦妃娘娘每次都要为八阿哥亲自试药?” “是,谦妃娘娘从来不让下人试药,一向亲力亲为。” 宁妃轻叹一声:“唉,姐姐果真疼爱自己的儿子胜过关心自己,徐太医能否把八阿哥的药方给本宫看下?” 徐太医从随身药箱中找出药方呈递给玉兰,玉兰递给宁妃。 宁妃扫视一眼药方道:“本宫虽然并不精通什么医典药理,但是还是听闻中药之中有“十八反,十九畏”之说。” “确实如此,“十八反,十九畏”出自医典名著《神农本草经》,讲的是中药之间的相反相恶,也就是药物的配伍禁忌。” “那徐太医是否可以背给本宫听听?” “好说,硫黄原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水银莫与□□见,狼毒最怕密陀僧;巴豆性烈最为上,偏与牵牛不顺情;丁香莫与郁金见,牙硝难合京三棱;川乌草乌不顺犀,人参最怕五灵脂...” 宁妃娘娘打住:“人参最怕五灵脂?”她看看八阿哥的药方。 徐太医立刻明白宁妃娘娘的用意,还没等宁妃开口,徐太医便回道:“下官明白。” 宁妃一笑:“徐太医果真是聪明之人,但是本宫不想让徐太医亲自去冒险,本宫听闻皇后娘娘那里有上等的人参。” “下官明白,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谢娘娘,下官告退。” —— 徐太医回到太医院,太医院院使温炳川温太医询问八阿哥的事情,徐太医回道:“八阿哥只是局部湿疹引起发热,并无大碍,就是谦妃娘娘,身体虚弱,气血不足,需要好好调理身体。” 温太医说:“八阿哥的身体重要,谦妃娘娘也要好生伺候。” 徐太医回:“属下明白,属下已经给娘娘开了益气补血的方子,片刻便会找人送过去。” 温太医点点头。 此时,宫女传召温太医:“温大人,皇后娘娘召见。” 温太医便随宫女前往景仁宫。 ——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温太医向皇后娘娘行礼。 “赐座。”皇后娘娘说。 “谢皇后娘娘。” “这些是皇上特地命人送来的糕点,温太医不必客气。” “谢娘娘,能够和娘娘一起喝茶是下官的荣幸。” 皇后说:“温太医不必客气,温太医照顾皇上与本宫多年,大可像老友一样,坐下来喝茶聊天。” 温太医笑着点点头。 皇后继续说:“温太医为本宫泡制的益心安神茶,本宫饮用数日效果显著,不仅可以暖胃清心,睡眠也好了很多。” “娘娘如果觉得有效,完全可以长久饮用。” “嗯?”皇后顿顿又说,“本宫听说八阿哥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但是却多日未见好转,最近发热严重,可有此事?” 温太医回:“确实如此,八阿哥一直都是由徐太医照顾,徐太医说八阿哥的风寒感冒已经治愈,只是身体局部出现湿疹,才再次引发发热,并无大碍。只是谦妃娘娘爱子心切,对八阿哥日夜照顾,自己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皇后轻叹一声:“妹妹身体一向虚弱,还得劳烦温太医和徐太医好好为妹妹调理身体。” 温太医点点头,喝口茶,吃些点心。 正巧,皇上召见温太医。 皇后娘娘便亲自送温太医出殿:“温大人,皇上最近身体如何?” 温太医回:“皇上身体一直硬朗,皇上召见老臣,只是和皇后娘娘一样下棋聊天罢了,娘娘不必担心。” “那就好。” “老臣告退。”温太医离开景仁宫。 皇后娘娘转头对玉缨说:“玉缨,之前皇上不是有赏赐给本宫野山参吗?”玉缨拿出野山参锦盒呈递给皇后娘娘品鉴,皇后娘娘说:“此山参横纹细而深,皮黄褐而有光泽,须根细长而柔韧,也算得上上等的老山参,留在本宫这里也别无用处,送到御药房,让她们做给谦妃娘娘食用。” “是。”玉缨便将野山参送去御药房。 —— 初秋天气,偶有寒潮。午膳时间,皇上邀请众妃子来养心殿吃火锅、唠家常。 皇后娘娘披着蝶香绣制的斗篷前来,皇上和众妃子纷纷夸赞斗篷绣工精巧,花色特别,皇后乐不可支。 宁妃自然接受不了别人抢她风头,心中鄙夷不屑,便故意扯开话题,宁妃说:“哎呀,既然吃火锅,我就只吃一些青菜就好了。如今我怀有皇上的龙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听说孕妇吃羊肉会得羊癫疯的。” 皇上与众妃子齐声大笑,宁妃尴尬不已,问:“皇上和姐姐们都在笑什么?” 皇后说:“妹妹第一次怀孕,不免迷信多疑,怀孕之人吃羊肉不但不会对身体有害,而且还能补虚抗寒、益气养血,只要不过量食用,避免上火,少吃一点还是有益的。” 正当时,玉兰进殿禀报:“咸福宫婢女玉兰参见皇上、皇后以及诸位娘娘。” 皇上问:“曼婷为何迟迟不来?” 宁妃在一旁教唆:“就是呀,我们娘娘在这里等无关紧要,皇上国事繁忙,日理万机,难道还要在这里等她吗?” 玉兰回:“皇上恕罪,谦妃娘娘身体不适,不能参加今日聚宴,还望皇上海涵。” “曼婷跟朕多年,她的性格难道朕不了解吗?哪次戏会摆宴不是都争着抢着出风头?身体不适?不就是怪朕判处她的阿玛和哥哥死刑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区区皇家亲戚,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在地方为非作歹,目无王法,朕没有跟她计较,反而跟朕耍起了性子。玉兰,你回去告诉她,这次宴会不参加,以后任何宴会都不要参加了。”皇上怫然而怒。 “奴婢遵命。”玉兰怯怯离去。 皇后劝慰道:“皇上切勿动气,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臣妾听说谦妃娘娘因为照顾八阿哥确实身体抱恙,臣妾也是疏忽大意,没有考虑皇上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她们母子,等有时间,臣妾一定代皇上去看看她们。” 皇上长叹一声,雅兴全无:“唉!罢了罢了,都用膳吧。” 宁妃刚吃几口,便感小腹胀痛,不禁蹙眉。 皇后问:“妹妹怎么了?不舒服吗?” 宁妃摇摇头,尽力挽起笑容,内心却慌乱不定。 —— 夜色浓浓,宁妃派玉兰将皇上赏赐的泰安进贡板栗送到谦妃那里。半路,齐妃的贴身宫女碧云将她拉到走廊一角,悄声谈论着什么。此时,蝶香正巧带着板栗要送去皇后娘娘的景仁宫,她见二人鬼鬼祟祟,便躲在远处窥探,只见碧云将玉兰食盒里的板栗更换一盘,蝶香心想:这位老婆婆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蝶香倾耳细听,听见碧云让玉兰将板栗送到谦妃娘娘那里,玉兰面露难色,碧云几声怒斥,玉兰只好低头妥协。蝶香深知她们的用意,虽然谦妃娘娘害她身陷辛者库,但人命关天,她不想做事不理,她左思右想,心生一计。 蝶香见碧云离开,将自己的银簪放到假山石高处显眼的地方,玉兰经过,借着月光,只见假山上闪闪发亮,走近一看,心中暗喜,便放下食盒,爬上假山,蝶香趁机将自己手里的食盒与之交换,窃窃离开。玉兰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以为侥幸得宝,揣起银簪,便匆匆将食盒送去咸福宫。 蝶香偷偷尾随玉兰,直至亲眼看她进到咸福宫,心想:果真如此。忽然,一只小猫窜出,吓了蝶香一跳,食盒甩在地上,板栗散落一地。蝶香本想驱赶小猫,谁知小猫贪嘴,食下板栗,立刻中毒而亡。蝶香注视着死去的猫儿,内心惶恐不安,她越来越体会到深宫的险恶,为求独享皇宠,人人用尽心机,即使谦妃已经备受冷落,也要将其赶尽杀绝。她终于体会到了后宫的生存法则:要么飞上枝头独揽恩宠,要么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第51章 害人终害己(4) 皇后娘娘召来蝶香陪她在御花园四处走走,谈论起斗篷的事情,皇后娘娘依然难掩欣喜得意之色。赏游累了,本想回景仁宫,走到宫门,恰巧与咸福宫宫女撞面,宫女禀报:“启禀皇后娘娘,谦妃娘娘今日早起呕吐不歇,刚才昏了过去。” 皇后急切询问:“传太医了吗?” 宫女回:“徐太医正在赶过去。” 皇后娘娘刚要踏入寝宫门口,发现门口有一封信。宫女捡起交给皇后,皇后打开,信上写着:宁妃娘娘下毒谋害谦妃娘娘。皇后娘娘大吃一惊:“去咸福宫。” 皇后本想去咸福宫探个究竟,正巧半路与皇上相遇,皇上与温太医相谈甚欢,皇后便将谦妃中毒的事情禀告给皇上,皇上惊讶不已,便随她一同前往咸福宫。 来到咸福宫,宁妃娘娘也来此。 宁妃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看来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关心姐姐呢,一生病,都来了咸福宫。” 皇上和皇后并没有理会她,直径进殿探望谦妃。 宁妃对皇上的不理睬甚是不悦,追上前,满口娇意:“皇上,你都不理臣妾。” 皇上怒气冲冲地把信丢给宁妃,宁妃看过信却惊讶万分,连忙跪下:“请皇上明查,这一定是有人污蔑我!皇上,臣妾想知道这封信是从何而来?” 皇后说:“这封信是在我寝宫门口发现的。” 徐太医禀告说:“启禀皇上,谦妃娘娘确实有中毒症状!” 宁妃茫无头绪。 温太医亲自为谦妃娘娘诊脉,问玉兰:“谦妃娘娘今日都吃过什么?” 春水说:“娘娘中午说没有胃口,就吃了几片牛肉,喝了几口素粥。” 温太医见桌脚的板栗壳问:“谦妃娘娘吃过板栗?” 春水回:“娘娘一直很喜欢吃板栗,今天上午确实吃了不少板栗,那些板栗是昨晚宁妃娘娘的宫女玉兰送过来的。”她端出剩余的板栗。 温太医细细观察板栗,吩咐公公端来一杯茶水让谦妃娘娘服下。 “你们不会真的怀疑是我陷害姐姐的吧,皇上,我....”宁妃百口莫辩,玉兰本是窃喜,万万没想到,宁妃挺着肚子,大步流星,径直拿起板栗大口吞下,玉兰瞬间目瞪口呆。 蝶香跟在皇后身后,心想:看来我不仅救了谦妃,还救了宁妃,那既然不是宁妃指使玉兰谋害谦妃的,昨天晚上玉兰见的人是谁呢?蝶香思忖着,不经意间注意到八阿哥床榻旁摆放的天竺葵,心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天竺葵?忽然,她想起小时候,尘瑾满身红疹引致高热不退,婆婆诊治她是对天竺葵过敏所致。 宁妃娘娘一口气吃下盘中所有板栗,端着空盘展示给众人:“皇上,皇后娘娘,你们现在应该相信我了吧。” 皇上和皇后娘娘哑口无言。 谦妃突然起身呕吐,宁妃却嗤之以鼻,躲她八丈远。温太医辨辨盆中呕吐之物,侍候谦妃服下一杯清水,问:“谦妃娘娘,是不是感觉好了许多?” 谦妃娘娘微微点头,眉头稍有舒展,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温太医向皇上禀报道:“启禀皇上,谦妃娘娘其实并没有中毒,刚才玉兰说娘娘今天吃了牛肉,又吃了许多板栗,牛肉和板栗本来就不能同时服用,况且娘娘身体虚弱,脾胃虚寒,牛肉和板栗都是不好消化的食物,娘娘只是食滞,消化不良而已,刚才下官给娘娘服用的茶水具有催吐的功效,只要将滞留在肠胃中的食物排出,便会舒服许多。待老臣给娘娘开几副药调理身体,不出十天,娘娘身体自然便会好转。” 皇上点点头。 宁妃和徐太医蹙眉相视,难道他们利用人参和五灵脂谋害谦妃的计谋失败了?二人满腹狐疑。 宁妃说:“皇上,你也看到了,姐姐的事情与我无关,分明是有人诬陷我,我现在怀有身孕,诬陷我,不仅是要伤害我,更是想要伤害未来的皇子,皇上,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一定要查明真相,找出背后诬告我的人。” 皇上听得厌烦:“好啦,朕知道啦,你是清白的,你现在怀有身孕,不要动怒,注意身体。” 宁妃给徐太医使使眼色,徐太医明白宁妃娘娘的意思:“皇上,微臣相信宁妃娘娘是清白的,但是这件事情既然又无端端冒出一封告密信,那事情就不是想想的那么简单。” 皇上说:“徐太医,有话直说无妨。” 徐太医回:“皇上,微臣这几日一直在想谦妃娘娘久治不愈,身体每况愈下的原因,偶然间在谦妃娘娘的药渣之中发现了人参,而且这人参应该是上等的野山参,”他挥手示意公公端出药渣展示给皇上,“微臣并没有在谦妃娘娘的药方中加入人参。” 皇后看着药渣里的人参,分明就是自己的野山参,一时诧异。 皇上问:“这人参有何不妥?我听说谦妃身体虚弱,气虚血亏,人参不正好滋补佳品吗?” 徐太医回道:“回皇上,这人参对谦妃娘娘的病症确实有效,可是谦妃娘娘对八阿哥一直照顾有加,并且每天都亲自为八阿哥试药,八阿哥的药方之中含有五灵脂,而中药药方之中一直有‘十八反,十九畏’之说,所谓‘川乌草乌不顺犀,人参最怕五灵脂’。谦妃娘娘在服用自己含有人参的汤药之后,再试用八阿哥含有五灵脂的汤药,不但不会起到治疗的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对娘娘的身体极为不利。还望皇上找出在谦妃娘娘汤药之中加入人参之人,那也一定就是诬陷宁妃娘娘的人,这位就是在御药房掌管煎药的公公。” 皇后一头雾水,顿时不知所措。 “启禀皇上,是...是...”公公望着皇后娘娘,欲言又止,心中胆怯。 皇上说:“大可直言。” 公公这才壮起胆子回道:“是皇后娘娘。”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惊讶万分,纷纷诧异地望向皇后娘娘。 宁妃趁机火上浇油:“哎呀,姐姐,分明就是你想谋害谦妃,还拿什么告密信污蔑我。妹妹如果有做错什么惹到姐姐不开心,您大可直接告诉我呀,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 皇后惶然起身,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并没有谋害两位妹妹的意思,人参确实是我命玉缨拿到御药房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妹妹一直都在为八阿哥试药,我更不知道人参和五灵脂是相反之药,而且,告密信确实是在景仁宫门口发现的,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紧蹙眉头,思绪混乱无措。 温太医道:“皇上,老臣相信皇后娘娘只是无心之过,皇后娘娘一向宅心仁厚,慈怀明德,一定不会做出诬害其他娘娘的事情。” 宁妃怏怏不服:“温太医,现在证据确凿,你说无心,人家有意,别人的心思难道你就看得那么准吗?” 徐太医说:“是呀,温大人,在皇上面前我们还是不要妄加猜测别人的用意,对错皇上自会分辨。” 温太医说:“皇上,老臣并非有意站在皇后娘娘一边,在是非对错面前,老臣如果没有正确的判断,自然不会妄下定论。” 皇上说:“温太医请讲。” 温太医回道:“刚才徐太医所讲的‘十八反,十九畏’确实记录在医典名著《神农本草经》之中,但是古人之言并非全都正确,任何事情都会因人因时因地而发生变化,古人的言论自然就会有他的局限性。随着成百上千年的发展,医学也在不断进步,很多古人的医学成果都有被证实有不当之处。就拿这句‘人参最怕五灵脂’而言,其实就早已被证实与现实相悖。在《本草纲目》中记载人参与五灵脂可以共同使用治疗月闭,此乃‘恶而不恶也’;在《东医宝鉴》中记载有‘人参芎归汤’,以人参搭配五灵脂,具有益气活血之效。其实,在我多年的行医之中,只要留心观察就会发现,人参与五灵脂相配,一补一通,益气活血,启脾进食,化瘀定痛,对不少疾病都有显著的功效。由此看来,人参与五灵脂不但对娘娘无害,反而能帮助娘娘起到调理之用。” 皇后这才安下心,看看病榻上的谦妃,又问:“那为何妹妹身体依然不见好转?” 温太医继续解释:“至于谦妃娘娘为何服药数日仍然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其实只是心病罢了,有时候人心郁不释,即使有灵丹妙药也难以治愈。” 皇上还未开口,宁妃抢先:“皇上,他...” 皇后不甘示弱,抢话道:“皇上,其实臣妾也有过错,臣妾平日里对妹妹关照太少,才犯了这样的错误,幸得皇上庇佑,这两种药材并不相反,才没能酿成大错。如果真的药物相克,出现问题,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皇上说:“既然这件事情只是一场误会,皇后大可不必自责。朕每日只顾关心国家大事,忽略了你们,朕也有过错。朕只是希望你们可以相知相爱,朕才能够一门心思治理国家。” 皇后回:“臣妾今后一定好生管理后宫,为皇上排忧解难,分担忧愁。” 皇上点点头,起身探探里屋病榻上的八阿哥问:“八阿哥还不见好吗?” 徐太医回:“回皇上,八阿哥虽然高烧已退,但是身上湿疹难除,还需要静养数日。” 既然事情已明了,皇上也不想再过度追究,本要离开咸福宫,但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略有犹豫,还是走到了谦妃身旁。谦妃本想起身,皇上扶她躺下:“曼婷你身体虚弱,就不必多礼,好好休养身子,以后有时间朕会来看望你们母子俩的。” 谦妃点着头,忍不住的泪水簌簌而落。 说完,皇上便离开咸福宫,“皇上,臣妾陪您回去吧。”宁妃随即追赶而去。 蝶香见他们走远,才敢开口:“皇后娘娘,看来宁妃娘娘和徐太医是有意针对你的。” 皇后娘娘并没回应她,其实她心中似明镜一般看得通透,自从册封皇后之位,她常怀仁慈德念,事事包容忍耐,只望少沾事端,令后宫心悦诚服。谁料她们得寸进尺,欺人太甚,如若继续放纵,定会一发而不可收,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奋起反抗。 第52章 害人终害己(5) 更深人静,已到宵禁。 蝶香回辛者库的路上再次发现玉兰与碧云鬼祟见面,只见二人窃窃谈论几语,碧云便披起长袍匆匆离开。蝶香一路跟踪,经过转弯,碧云忽然消失,蝶城谨慎地四下寻探,心中略感不安。 “姑娘,为何一直跟踪我?”只听身后一声糙音,蝶香惊得浑身颤抖,她缓缓转头,不料一只苍手穿破黑夜,迅疾冲来,完全措不及防,紧紧箍住她的脖颈,逼得她步步后退,直至撞抵墙根。那是一双细长而苍老的手,青筋爆骨,孔武有力,月光闪闪之下,只见一张沧桑而又尖刻的脸上泛露凶光。蝶香无力挣扎,几近窒息。迫在眉睫之时,“蝶城”,弘时的声音从漆黑的胡同中传来,碧云立刻松手,消失在黑夜之中。 蝶香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弘时跑来,本想去追黑影,蝶香拦住他:“三...三阿哥,不要去追了。” 弘时搀扶起蝶香:“蝶城,你没事吧。” 蝶香摇摇头,问:“三阿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弘时说:“我去辛者库找你,可是等到夜禁时间你都没回去,素盏说你去了景仁宫,早就该回来了,我不放心,就沿途来找你了。” “三阿哥,我不是不让你去辛者库找我了吗?” “我...我听说你从小博览群书,我最近在看《治国精要》,只是想和你探讨探讨而已!”弘时结结巴巴地找着借口。 “只是想探讨探讨吗?” “......”弘时不知如何回答,“哎呀,好啦,我就是想去见你。” 蝶香忍俊不禁。 “这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哎?你刚刚看清楚那人是谁了吗?” 蝶香摇摇头说:“我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大部分宫女都认识,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看她年龄很大,却力气十足,应该武功高强!” 弘时愤然道:“皇宫之中居然有如此胆大之人,我一定要查清楚,这段时间你要事事小心。” 蝶香点点头。 —— 趁着皇后娘娘早起召见,蝶香便将玉兰和碧云的事情告诉她,皇后震惊不已:“真有此事?” 蝶香回:“皇后娘娘,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那人将有毒的板栗交给玉兰,让她谋害谦妃娘娘,那人我从来没在皇宫里见过。但是从宁妃娘娘吃板栗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她派玉兰谋害谦妃娘娘的。” “按照你的意思,指使玉兰的另有其人?” 蝶香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如此也可以推断,那封告密信,应该是玉兰放到您寝殿门口的,她本能想一石二鸟,诬陷宁妃娘娘和谋害谦妃娘娘,但却没想到,我已经把有毒的板栗掉包,没达成她的计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昨晚才会被她们追杀。” “一个小小的宫女若是背后没人指使,量她也不敢直接对两位娘娘下手,看来这件事情果然不简单。” “而且,皇后娘娘,我发现谦妃娘娘的寝宫有很多天竺葵,尤其是在八阿哥床榻边。八阿哥满身红疹,久治不愈,我怀疑很有可能是对天竺葵的花粉过敏所致,而我听说那些天竺葵正是宁妃娘娘派玉兰送过去的,我问过春水,春水说玉兰过段时间就会送一些开的正艳的天竺葵去咸福宫,供八阿哥观赏,以宁妃娘娘的作为,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送花给八阿哥!” 皇后娘娘略有思考,说:“蝶城,跟我去长春宫。” —— 她们来到长春宫。 宁妃迎上前:“姐姐为何如此雅兴来我长春宫?呦,这个小宫女蝶城现在一直伴在姐姐左右,那直接让她跟了姐姐吧。” 皇后说:“蝶城跟不跟本宫那是本宫自己的事,不劳妹妹操心。今天本宫来是有事情想来问问妹妹。” “姐姐有什么事情,传召妹妹过去即可,姐姐身为后宫之主,妹妹何德何能让姐姐亲自过来。” 皇后看不惯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好啦,谁来谁去无关紧要,关键是要懂得尊卑贵贱,清楚自己的地位就行。本宫今天来,就想问下,咸福宫的天竺葵是否是妹妹命人送过去的?” 宁妃顿时神色慌张:“是...确实是妹妹送过去的。” “妹妹好有兴致,三天两头命人送天竺葵到咸福宫,为何之前没见到妹妹如此对谦妃和八阿哥关心过?” “我...我知道八阿哥喜欢花草,如今北方天气转寒,所以特地命人去南方日夜兼程,运天竺葵进宫供八阿哥观赏。八阿哥毕竟是皇子,又是我所怀孩儿的兄长,关心一下,也不足为奇吧。” “好话谁都会说,真正的用意你自己心里自然清楚!” “妹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不明白?本宫之前也不明白人参和五灵脂是相反之药,妹妹不是也在皇上面前咄咄逼人吗?”皇后咬牙切齿道。 “我...” 皇后完全不给她辩解的余地:“好,既然妹妹不明白,那作姐姐的就给你讲明白。来长春宫之前,我们特地请温太医去了咸福宫,让温太医亲自给八阿哥诊治,八阿哥对天竺葵过敏,妹妹应该早就知道吧?妹妹和徐太医那些事情非得让我点破吗?” 宁妃转身,掩藏怯色:“妹妹确实不明白姐姐在说什么,如今我怀有皇子,身体容易乏累,姐姐没其他事情的话,妹妹要休息了。” “本宫也就是看你怀有皇子,才没有把这件事情告到皇上那里,妹妹以后做事还是要学着收敛一些为好,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以为做些小手脚就没人发现,不为自己积德,也要考虑下肚子里的孩子吧。” “好了,姐姐说够了吧,玉兰,玉兰...” 一宫女过来禀告:“启禀娘娘,奴婢从早上就没有见过玉兰。” 宁妃气急败坏:“玉兰真是无法无天,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对了,本宫还要提醒妹妹,不要总想着和外人争斗,疏忽了身边的人。” 宁妃不解:“姐姐什么意思?” “妹妹还是否记得那封告密信?你不会真幼稚到认为是本宫故意诬陷你吧?收到告密信的前天晚上,蝶城可是亲眼看到玉兰将你的板栗换成有毒的板栗,还好蝶城机智,掉了包。对呀,说到这里,妹妹,你可还要感谢蝶城,要不是蝶城机敏,你吃下那盘板栗,可是一尸两命呀。” 蝶香趁势而语:“奴婢驽钝,并没有太多心思考虑其中利害,更不要说能够救人了!” 皇后掩面一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不可能,玉兰为什么要这么做!”宁妃惊诧万分。 蝶香说:“那娘娘得自己去问玉兰了。” 皇后忍俊不禁:“好啦,蝶城,我们走吧。”刚走几步,皇后停下来:“哦,对了,妹妹刚才跟我说,让蝶城跟在我身边伺候,之前我也只是考虑,但是听了妹妹的话,我决定了,像蝶城这样既聪明,又对主子忠诚的宫女,我当然会留到自己身边了,哈哈。” “蝶城谢过皇后娘娘。” 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皇后娘娘心中傲然擢起,以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昂地离开长春宫。 宁妃娘娘惊坐于长塌之上,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如冲破堤坝的洪水般咆哮翻腾,她对身旁的宫女怒吼道:“你现在立即带人去找玉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墨云低垂,寒风簌簌。 碧云和宁妃娘娘都在四处追查玉兰,玉兰只能东躲西藏,无奈之下,她决定去找情郎侍卫帮忙。玉兰来到他们之前常常见面的废弃小屋,屋中烛光闪闪,本想推门而进,仔细想想,还是谨慎地捅破窗纸,侍卫身影模糊闪现,她这才放心,推门而入。 “你...”话未出口,只见一张苍白面庞上血流涓涓,如鬼魅般瘆人,寒风破门,侍卫便随风倒地。玉兰心头惊颤,这才意识到危险逼近,她迅疾转身欲逃,才见宁妃娘娘已带兵包围这里,士兵迅速将她擒住,她自然懂得宁妃娘娘的手段,无心挣扎,瘫软在地。 “你果真来了这里!”宁妃绕她转上三圈,心中愤恨难舒,“玉兰,我不多说,你也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吧,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扬手一记重重耳光,宁妃都感手心疼胀。 玉兰半面红肿似巨人状,嘴角鲜血渗渗而出,注视着侍卫的尸体,表情却异常平淡:“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给你一次机会?你差点害我一尸两命,如若再让你活命,还不知道你会做何等恣意妄为之事!” “娘娘,我也是被逼的,她们抓了我的家人,我不帮助她们做事,她们会要了我家人的命,娘娘,你也知道我明年年满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了,没了家人我出宫还有何用!” 宁妃疑惑地问:“她们?她们指的是谁?” 玉兰刚要开口,只见一枚毒针破窗而入,正中玉兰额中,玉兰遂即倒地而亡。几名士兵保护宁妃安全,其他人迅速冲出去追讨行刺之人,片刻后无功而返,士兵说:“娘娘,今日天气不好,这里戾气太重,还是先送您回宫吧。” “将他们的尸体处理干净,回宫。” 待宁妃和士兵走后,蝶香和弘时才追查到这里,可惜玉兰和侍卫早已倒地身亡,弘时道:“看来我们来晚了。”蝶香走到玉兰身边,忽然,玉兰挣开双眼,骇了蝶香一跳,玉兰恶狠狠地瞪着她,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手臂直指蝶香:“是你,是你害了我!”一口黑血喷涌而出。蝶香连退三尺,栗栗危惧:“不是我害的,与我无关。” 弘时重重一脚,玉兰已然气绝,她紧紧怀抱着蝶香,安慰道:“她们死有应得,不关你的事,别害怕。” —— 已入深夜,齐妃仍在佛龛前诵经,碧云回殿复命,还未开口,齐妃好像早已洞穿一切:“是不是失败了?玉兰死了?” 碧云回:“是,娘娘,要不是一个叫蝶城的宫女,我们的计划也不会失败。” 齐妃放下佛珠手串,不禁抚抚当年坠崖留在右侧脸颊的大片伤疤,起身道:“一个宫女而已,有那么难对付吗?” “娘娘,这个宫女不仅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而且...” “但说无妨。” “而且三阿哥也经常和她在一起,宫中早有他们两人的传言,皇上为此还对三阿哥禁足,但是三阿哥仍然一门心思。” 齐妃一声沉重叹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碧云,多多留心这个宫女,有机会就要...” “奴婢明白。” “阿弥陀佛!”齐妃便回寝歇息。 第53章 害人终害己(6) 这是蝶香在辛者库的最后一晚,来到皇宫的这些日子,经历重重艰辛,多亏素盏在身旁陪伴,她才能度过无数个安稳的夜晚,素盏已然成为她在宫中最亲最敬之人。但就在这个夜晚,尽管素盏侍侧左右,蝶香却思绪混乱,寤寐难安,马上就要侍奉皇后身边,不知是好是坏,是喜是悲,前途未卜,世事难测,不由心头乱如麻。 只见淡淡曙光斜窗而入,蝶香这才朦朦胧胧闭上眼睛。睡梦之中,恍恍惚惚,她来到一个炮火纷飞的战场,清朝军队正与明朝军队激烈厮杀,场面血腥不堪,尖叫声、哭喊声四处弥漫。只见一小女孩儿瘫坐在地上痛声叫喊“娘,娘...”,一旁浑身沾满鲜血、挥刀厮杀的男人为其扫平周围的敌军。眼前的一幕蝶香触目惊心,她想逃离却犹如身陷幻境,只能眼巴巴看着一切发生。此时,小女孩儿的娘亲冲开士兵,男人大喊:“快带公主离开”,女人哭喊着:“不,皇上,我们要和你在一起”,男人焦灼地喊着:“快走,这是命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女人抱起孩子慌忙出逃,男人为她们杀出一条血路,自己却丧生在清军的乱刃之中。 忽然,蝶香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蝶香惊惧四顾,玉兰死前那恐惧的眼神直直撞击她的头皮,她惊得大喊:“你是玉兰吗?玉兰...”瞬间回到玉兰死亡的废屋之中,屋中漆黑一片,霎时,只见玉兰白衣袭袭,头发散乱,口中噙满鲜血,飘荡而出。蝶香惊叫道:“你是人是鬼?”玉兰说:“我当然是鬼了,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玉兰向蝶香步步逼近,蝶香怯怯后退:“不,不是我,是你自己。”玉兰说:“我本来明年就可以出宫,都是你揭发我,害得我不能与家人团聚,不能和相爱之人在一起,就是你害死了我。”蝶香浑身惊惶颤栗,不慎跌倒,连滚带爬地慌慌而退:“不,是你害人,是你罪有应得。”玉兰一声惨笑,瘆人心魂:“我害人?你以为我真的想害他们吗?一边是碧云逼我,一边是宁妃娘娘逼我,我能怎么办?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不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我要你下来陪我。”玉兰张开尖细露骨的双手,挥着如刀刃般锋利的指甲,迅然扑向蝶香。蝶香高举双臂,挡在面前惊声尖叫:“不要,不要...”猛然惊醒,心中颤颤不定,已然冷汗湿衣。 素盏见蝶香醒来,慌忙收起手里的信封。素盏问:“蝶城,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蝶香一口长气而舒,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问:“素盏,刚才那是什么?” “没什么啦,家里寄来的信。”素盏淡淡一笑,难掩紧张神色。 蝶香穿衣起床,望望窗外:“素盏,你今天起来的好早呀。” “是呀,你今天就要走了嘛,我就帮你把行礼收拾了一下。” 蝶香忍不住紧紧拥抱住她:“素盏,你对我太好了,我都舍不得离开你,等我去了皇后娘娘那里,有机会,我一定求皇后娘娘让你也过去。” “我在这里挺好的,姑姑对我如家人,你还是关心下你自己吧,你应该知道玉兰死后,绿蓉去了宁妃娘娘那里,本来绿蓉就和你不对眼,宁妃娘娘又和皇后娘娘作对,你一定要小心她们。” 蝶香点点头:“放心吧,我在皇后娘娘那里一定会谨言慎行,不会让她们抓住任何把柄。” “时间不早了,趁着皇后娘娘起床前,你赶快过去吧。”素盏递给蝶香小包袱。 蝶香接过包袱,紧紧拉住素盏的双手,对视之间,一股股热泪夺眶而出,两人再次相拥,依依不舍。 “保重!”素盏目送蝶香渐渐远去。 —— 皇上习惯月末空闲来长春宫坐坐,宁妃娘娘早已备好茶点恭候多时,只见宫女急慌慌跑来禀报,宁妃还以为皇上驾临,端端发饰,整整衣服,站在门前笑靥相迎。 “是...是皇后娘娘来了。”宫女话音刚落,只见蝶香端着两盒糕点,跟随皇后娘娘而来。 宁妃面色瞬间黯淡,只是敷衍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淡淡一笑:“本宫听说妹妹一直都在等皇上,是不是看到本宫,妹妹倍感失望呢?” “妹妹不敢,姐姐能够来长春宫,自是我长春宫的福分,妹妹别提有多开心了。” 皇后眼神示意蝶香拿出糕点:“这两盒糕点,是皇上专门托本宫带给你的,皇上说你现在有孕在身,让你好好休息,就不来打扰了。” “那就有劳姐姐了,替臣妾谢过皇上。” “其实,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但是男人的本性还在。男人各个都是喜新厌旧,有些人经常见面,自然没了新鲜感。女人青春短暂,不要以为凭借美貌,可以一时得意,就忘乎所以,等到被新人替代,落得面目凄凉,那可算是悲哀!”皇后语中火药味十足,呛得宁妃直翻白眼,恨得牙根痒痒。 皇后吩咐蝶香道:“蝶城,端出那碟山楂糕让宁妃娘娘品尝。”皇后娘娘亲手递给宁妃。皇后继续说:“皇上听闻妹妹怀孕之后喜食酸食,特地命人采摘上好的山楂,为妹妹制作山楂糕,妹妹可不能辜负皇上的一片心意,所谓‘酸儿辣女’,皇上和本宫都期待着妹妹可以为皇上诞下龙子,为我大清朝开枝散叶。” 宁妃笑脸接过山楂糕,强装镇定中难掩紧张神色,咂上一口,腹中疼涩翻涌,但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皇后对她早有察觉,只是不想点破而已,便起身道:“好了,妹妹好好休息吧,本宫就不打扰了。蝶城,我们回宫。” 见皇后离开,宁妃紧捂胀痛的小腹,不断干呕,绿蓉递上茶水,宁妃喝茶之后感觉平淡些许,起身间,却头脑昏沉,差点晕倒,幸有绿蓉及时扶住。她将宁妃扶到床榻,宁妃半倚床柱,眼神空洞无光。 徐太医从里屋出来,绿蓉问:“徐太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皇后娘娘的糕点有问题?” 徐太医摇摇头说:“是宁妃娘娘的身体有问题,娘娘气血虚弱,肾气不足,但是急于求子,导致娘娘腹中胎儿发育不良,很可能胎儿不保呀。” 绿蓉立刻重重跪在地上:“徐太医医术高明,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娘娘。” 徐太医无奈叹道:“自从娘娘怀孕以来,我一直在竭尽全力为娘娘调理身体,但从目前来看,一切都已于事无补。” 忽然,宁妃的一声大笑,令徐太医和绿蓉愕然一颤。宁妃赤足下地,苍黄的面上已然表情扭曲,似哭似笑犹如千面魍魉。 “娘娘?” “既然上天让我皇儿死,那我也要拉个垫背的去陪他,不让我痛快,谁都休想痛快!上次要不是那个尹斋蝶城,八阿哥也不会活到今天,绿蓉,你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娘娘放心,绿蓉知道该怎么做。” —— 已入深夜,蝶香伺候皇后娘娘歇息下才回到自己的住所。本以为上等宫女日子悠然安闲,谁知伺候主子比干体力活还累,蝶香已然疲惫不堪,倒在床上,欲昏昏而睡。 蓦地,只感觉凉风阵阵,似有吱吱声响,她起身借着月光看去,原来窗子没关,便拖起沉重的双腿,眼神模糊朦胧中,随手推上窗子。转身没走几步,谁知窗子又开了,“怎么回事?”蝶香不禁自语,听着屋外呼啸的狂风,以为风大吹开了,再关上窗子,确认关紧之后,伸个懒腰,本想回床睡下,刚迈出几步,“吱!”一声惊响,蝶香心头一颤,困倦一扫而光。她驻足屏息,惊惶不定中还是决心回头一探究竟,猛然转身间,只见一白影从窗外飘过,“啊!”蝶香一声惊叫,埋头紧紧捂住双眼,沉寂的空气仿佛能听到她惊颤的心跳声。片刻之后,她提起胆子拨开双手,透过指缝探探窗外,空空如也,本以为刚才出现幻象,蝶香长舒一口气,抬手重重关紧窗子,拨上木栓。无意转身,“啊!”蝶香惊得魂飞魄散,紧紧抵住墙,揉揉眼睛,只见一袭白衣飘荡而来,长发盖脸只露渗血五官。 “你...你是谁?”蝶香吓得瘫软无力,退无可退,“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要过来。” “无冤无仇?是你害死的我!”那涩涩女声,颤人心魄。 “玉兰,你是玉兰。” “我就是玉兰。”女鬼忽然失声痛哭,哭声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蝶香怯怯而问:“你哭什么?” “你不仅害死了我,还害死了我的家人,我的相公。” “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就是你,我们在下边过得好惨呀,没人给我们烧纸钱,我们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蝶香醒觉道:“只要你不再纠缠我,我...我可以给你们烧纸钱,烧很多纸钱。” “说到做到,你要是敢食言,我会带着我的家人一起来找你。” 蝶香连忙点着头:“好,好,我明天晚上就给你们烧。” 顿然,一阵浓浓白烟弥漫开来,再睁眼,女鬼已然消失。蝶香惊吓地瘫坐在地上,心中阵阵难平。 第二天大清早,蝶香偷偷找到太监常贵,在他那买来很多纸钱。虽然她知道在皇宫中烧纸有违宫规,但是她更害怕被玉兰纠缠,这些天她天天晚上被噩梦惊醒,即便白天,想起玉兰临死前看她的可怖眼神,她也神思恍惚,惶惶不安。 “绿蓉姐姐。”常贵将纸钱卖予蝶香之后,便来报告绿蓉。 绿蓉早就躲在不远处窥探他们,见蝶香惊慌的样子,心中窃喜,她给了常贵一大锭银子,常贵开心而走。绿蓉忻忻得意,等待好戏上演。 第54章 害人终害己(7) 深夜大雨降至,蝶香提着整篮子纸钱冒雨来到玉兰死去的废屋,见四下无人,便进门紧闭门窗。她边烧纸嘴里念念有词:“玉兰,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给你和你的家人烧了很多纸钱,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与此同时,长春宫已经乱成一团——宁妃娘娘小产。皇后娘娘闻讯赶至,在外殿等候。徐太医从寝殿出来:“启禀皇后娘娘,宁妃娘娘小产,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身体极度虚弱。” 皇后娘娘问:“之前并未听闻宁妃身体不适,为何会出现小产的症状?” 徐太医摇摇头说:“下官伺候娘娘许久,娘娘一直身体健康,今日晚膳依然精神胃口俱佳,为何突然出现小产症状,下官不得而知。” 纸钱受潮,不易燃烧,蝶香心急如焚,愈发惶恐不安。突然,绿蓉带领侍卫破门而入,蝶香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避,就被侍卫紧紧束住,动弹不得,她心中慌乱不已,感觉这次大劫难逃。绿蓉在篮中翻找,不料竟翻出一张纸条,她对蝶香横眉立目而视:“这张纸上是宁妃娘娘生辰八字,蝶香,你好大胆子,居然在这里烧纸钱诅咒娘娘,将她带到长春宫。” 蝶香震惊万分,对纸条之事茫然无知。反应过来之时,侍卫已将她押解出屋,她知道一旦被带到长春宫便再无生还之机,她拼死反抗,但在强壮的侍卫面前明显缚鸡无力。电光火石之间,一名黑衣人从夜雨中冲出,和侍卫死死纠缠,却全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无奈之下,只能拉起蝶香逃跑,绿蓉带领侍卫紧追不放。危急之时,黑衣人为蝶香指明一条道路,自己随手拉起一名过路宫女向另一方向逃离,等到绿蓉和侍卫追上之时,只见一位瘫倒在雨水中的宫女默默抽泣,蝶香和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绿蓉心中愤恨,却只能带着纸钱跟随侍卫回到长春宫。 皇后娘娘见到绿蓉手里的纸钱,问:“绿蓉,这是怎么回事?” 绿蓉说:“回皇后娘娘,我们在废屋发现尹斋蝶城在那里烧纸钱,在纸钱里,奴婢发现了写有宁妃娘娘生辰的字条。宁妃娘娘一向身体健康,不知何种缘故突然小产,肯定是受到了她的诅咒,还请皇后娘娘明察此事,还宁妃娘娘一个公道。” 皇后娘娘惊问:“蝶城呢?” 一名侍卫回:“启禀皇后娘娘,蝶城被一名黑衣人救走,不知去向。” “黑衣人?”皇后娘娘更感惊讶。 绿蓉愤慨道:“皇后娘娘,恕奴婢冒犯,蝶城毕竟是娘娘宫中之人,娘娘应该亲自派人捉拿,否则,这件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可不好。” “好啦,这件事情本宫自会处理好。”皇后匆匆离开长春宫。 —— 蝶香四处躲蹿,茫然不知去向,只见刚才的黑衣人突然窜出,蝶香刚想大叫,便被他捂住嘴巴。 黑衣人摘下面罩:“是我。” “三阿哥!” “跟我走。”弘时来不及解释便拉走她。 弘时带蝶香来到一座宫殿里,“这是哪里?”蝶香惊奇地问。 “这是奉先殿,”弘时拿出早已藏在供案下的小包袱,将包袱里的太监服递给蝶城,“蝶城,换上这套衣服,你先在这里躲躲。这里是供奉祖先的地方,没人敢来这里找人,应该会很安全,外边都在找你,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蝶香惊吓过度,浑身颤抖不已,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弘时带上面纱,冲进雨里。 —— 碧云听闻殿外嘈杂,出去探探,正疑惑为何已至深夜,暴雨滂沱,却人声鼎沸?忽然,一道黑影窜出,碧云眼疾手快,接连两招,立刻将其擒住。“是我。”弘时摘下面罩,碧云立刻收手:“参见三阿哥。” “我要见额娘。” 碧云阻拦:“娘娘已经休息,三阿哥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来吧。” 弘时并没理会她,硬生生闯进去。看到额娘还在佛龛前诵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碧云,碧云低头不语。 齐妃淡淡开口:“这么晚了,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弘时跪在齐妃面前:“额娘,求你救救蝶城吧。” “又是蝶城?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让你跪在我面前替她求情,唉!真是一个不成材的东西。” “额娘,我不管你这些年如何看我,我从来没有求你帮我做过任何事情,这次算我真的求您了,帮帮蝶城吧,她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这皇宫之中本来就是你谋害我,我陷害你,适者生存,适应不了皇宫的生存法则,那就甘愿受人欺凌。区区一个宫女,生死既看自己的造化,又看自己的能力,别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永远。” “额娘!”弘时不服气。 “好了,你回去吧。” 碧云扶起齐妃娘娘,齐妃连正眼都没瞧三阿哥一眼,走向里屋:“自古尊卑有别,不要为了一个宫女迷失心智。” 弘时愤然起身,气冲冲地跑出去。 —— 奉先殿内,蝶香蜷缩在纱幔后,好似三魂出鞘,心中阵阵惊颤,昏黄的眸子淌着涓涓的泪水,如决堤的大坝冲散开心中道道防御,惝恍迷离,心无定所。“咯吱!”一声推门声,蝶香猛然一惊,本以为是弘时来找她,便急忙起身,掀开纱幔间,只见两人走了进来,蝶香立刻躲回幔里,紧紧贴着墙角,不敢喘息。借着月光,透过纱幔缝隙,蝶香看到一太监穿着的人跟在一男人身后,男人衣冠楚楚,气宇不凡,成熟稳重中透着一股凌然而上的尊贵霸气,令人望而生畏。公公点燃蜡烛,殿里光亮渐渐清晰,“皇上”,蝶香这才大醒,激动地差点叫出声,毕竟她和皇上之前已有一面之缘。 只见皇上紧蹙眉头,薄唇紧抿,好似被什么事所烦恼。他接过曹云喜手中点燃的香烛,曹云喜便关门出去。皇上在祖宗牌位面前磕头拜祭,口中念念有词:“希望列祖列宗保佑我大清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保佑...” 蝶香心想:这么晚了,皇上怎么会来这里?抬眼间,她看到大殿正上方的牌匾摇摇晃晃,好像快要掉下来似的,而皇上正在牌匾之下,“不好。”蝶香立刻冲出去,将皇上推到一边,掉落的牌匾正好砸中她的右脚。 皇上惊声质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皇上,出了什么事?”曹云喜听到响声立刻带领侍卫冲进殿里,侍卫将蝶香架起,蝶香跛脚挣扎,谁知帽子掉落,飘飘长发洒落而出。 曹云喜定睛而视,辨出蝶香:“哦,我知道了,皇上,此人就是诅咒宁妃娘娘的那个宫女蝶城,就是因为她,宁妃娘娘才会小产。”曹云喜对蝶香怒斥道:“一个小小宫女居然躲在奉先殿里,你对皇上有何居心?” “我....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蝶香连连磕头求饶。 蝶城?可能只是重名罢了!皇上注视着蝶香,想起的却是在四川初遇蝶城,和蝶城一起破案时的情景。 曹云喜一声呵斥:“来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上饶命,我是冤枉的!”蝶香不顾滴血的右脚,拼死挣扎,谁料锦囊掉落,一股沁人肺腑的奇香瞬间飘散整个奉先殿。 “你...你...”皇上闻到此般奇香,想起当夜的澄瑞亭,竟惊得说不出话。 曹云喜见此事态,眼神示意侍卫赶快将她拖走。 “且慢!”皇上及时制止,虽然心痒难耐,只能故作镇定:“蝶城刚才好歹救了朕的命,你们先出去吧,朕有话要问她。” “皇上?” 皇上抬高嗓门:“朕让你们出去,你们没听到吗?” 曹云喜无奈只能带领侍卫出去。 蝶香瘫坐在地上,抚着受伤的脚腕,怯生生地埋下头,不敢直视皇上。 皇上已然陶醉于这醉迷的芳香之中:“这香味真是勾人心魄,当夜在澄瑞亭,朕就被这奇香深深吸引。” 蝶香感觉时机来临,壮起胆子说:“奴婢自幼身附奇香,为了避免事端,一直用药囊掩藏。” 皇上蹲下身,本想伸手查探蝶香脚上的伤势。蝶香忍痛避开:“奴婢身份卑微,岂敢让皇上亲自为奴婢看脚。” “身份的高低贵贱一切都由朕来决定,朕让你飞上枝头,由雀变凤,只是一句话的事。”皇上翻看蝶香的脚伤,蝶香紧咬嘴唇,还是疼得叫出声。皇上说:“你是救朕受的伤,朕是不会亏待你的。”他环抱起蝶香,走出奉先殿。曹云喜和侍卫匆忙跟上前去。 此时,弘时躲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皇上怀抱蝶香渐渐远去,心中翻涌起阵阵酸楚。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尹斋氏蝶城,娴雅端庄,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深得朕心,今册为华贵人,居正六品,入主延禧宫,赐白银千两,丝帛百匹,珠宝五箱,钦此!” “蝶城参见皇后娘娘。”册封后,蝶香便跛脚前来景仁宫拜会皇后。 皇后娘娘热切相迎:“妹妹脚上有伤,不用多礼,现在大家都是自家姐妹,看到你能有今天,本宫真的很为你开心。” “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我一人也用不完,特地拿来跟娘娘分享,还望娘娘不嫌寒酸。” “妹妹有心了。” 蝶香略有犹豫道:“蝶城还有一事想求。” “请讲?” “我想让辛者库的宫女素盏调到我身边服侍,自从我来到皇宫之中,素盏和我情同姐妹,多次救我于水火,还希望皇后娘娘成全。” “素盏你们两个的事我也清楚,我记得当时你被宁妃教训,还是素盏顶着烈日向我求情去救你,你如今虽然身为贵人,还能惦念患难时期的姐妹深情,实属难得,本宫自然许可。” “谢皇后娘娘,蝶城不打扰娘娘午休,先行告退。” 皇后点点头。 见蝶香离去,玉缨对皇后说:“皇后娘娘,如今蝶城得蒙圣宠,被封为贵人,娘娘还是隔心处之,小心为上。” 皇后却不以为然:“虽说后宫之中人心叵测,但就蝶城来说,本宫对她还算信任。即便她有那个小心思,也会针对宁妃,反而能够给我们减少很多麻烦。一个小小的贵人,对于本宫的皇后之位还远远不能撼动。本宫乏了,伺候歇息吧。” 玉缨虽有顾虑,但还是遵从主子的命令,伺候皇后娘娘入榻休息。 —— 蝶香随后来到辛者库,姑姑带众宫女上前迎驾。 蝶香搀扶起姑姑说:“姑姑不必多礼,像往常一样直呼蝶城本名就好。” 姑姑说:“老奴不敢,尊卑有别,还是按照规矩为好。” 蝶香见站在姑姑身后的素盏,一直低头不语,走过去,故意提起腔调:“咳咳,素盏,你可知罪!” 素盏一时茫然不解:“华贵人,奴婢并未做错事,何罪之有?” “你刚才见到本贵人行礼了吗?” “我有行礼呀。” 蝶香呵斥:“我说你没行礼,你就没行礼,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是,贵人说的是。” 见素盏害怕的样子,蝶香偷笑,素盏欲抬头,蝶香立刻收起微笑:“我让你抬头了吗?你跟我进屋,我要好好教训你。” 素盏跟着蝶香进屋,蝶香挥起床头的笤帚恐吓素盏,素盏紧闭双眼求饶:“华贵人饶命,素盏知道错了。” 蝶香忍俊不禁,紧紧抱住素盏。 素盏这才知道蝶香是在逗她:“啊,你好坏,你居然吓我。” “哈哈,素盏,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吓成这样。”蝶香坐在床边,“素盏,来,坐呀。” 素盏故意拿起腔调:“奴婢岂敢和贵人坐在一起。” “本贵人让你做什么,你不做什么,那就要教训你。”蝶香瘙痒素盏,素盏吓得闪躲:“哎呀,奴婢好怕,华贵人饶命。”两人不亦乐乎。 蝶香和素盏并齐而坐,紧紧拉着双手,蝶香说:“素盏,你不要左一个贵人,右一个贵人,听得我好不舒服,我们是好姐妹,直接叫我蝶城就好。” “好,蝶城。”素盏嘻嘻一笑。 蝶香说:“素盏,其实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我现在虽然身为贵人,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惶惶不安。一方面,都说伴君如伴虎,在皇上面前我要谨言慎行;另一方面,我以后要直接面对宁妃娘娘,还不知道她们今后要使出怎样的花招对付我。素盏,我需要你,只有你在我身边,时刻提醒我,我才有安全感。” 素盏略有犹豫,还是点点头:“好。” “那我帮你收拾行李。”蝶香和素盏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素盏跟随蝶香出来,蝶香对姑姑说:“姑姑,素盏我带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向皇后娘娘请求,把你也调出辛者库。” 姑姑淡淡一语:“谢谢贵人的好意,老奴年龄大了,在这里多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劳烦华贵人了。” 素盏紧紧拥抱姑姑:“姑姑保重。” 姑姑向素盏微微点头,便去忙活手头上的事情。 —— “啊!”一声惨叫从长春宫传来,只见绿蓉跪在地上,正在接受鞭刑。 宁妃虽然身体虚弱,但听闻蝶香获得圣宠,加封贵人的消息,早已按耐不住心中腾然的怒火,她将怒气全全撒在绿蓉身上:“绿蓉,你不要怪我狠心,要不是你办事不利,让蝶城逃跑,她也不会趁机接近皇上,获得恩宠。你要记住,你今天所受到的一切,不是我带给你的,都是尹斋蝶城赋予你的。” 绿蓉紧紧咬牙,强忍着鞭鞭刺痛,刻骨铭心的仇恨已吞噬她的内心,厉声道:“娘娘教训的极是,奴婢谨记在心,奴婢今天所受的一切都是蝶城给我的,以后一定让她千倍万倍偿还。” 宁妃示意停手,说:“将绿蓉带下去,好好养伤,以后的路怎么走,要看你自己怎么做。” 绿蓉一记响头:“奴婢谢过娘娘。”便被侍卫拖下去。 宁妃瞥一眼桌上的糕点,冷然一笑:“曹公公,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喜新厌旧,我小产之后,皇上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只是让你送这些糕点过来,又怎能弥补我心中的创伤!”她向疯癫一般将糕点打翻在地,捂着肚子,拄在桌角上强忍疼痛。 曹云喜搀扶她坐在榻上说:“娘娘身体虚弱,切勿动气,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老奴去做就好了。” “这样也罢,呵呵,皇上,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不可遏制的仇恨填满宁妃的心怀,她的眼中好似随时都能喷射出火光。 第55章 害人终害己(8) 已入深夜,这几日雷雨交加的天气,皇上心中烦躁不安,咳嗽两声便把书摔在桌案上,蹙起眉头,不知烦乱什么。 曹云喜端来熏炉说:“皇上,天色已晚,老奴伺候您歇息吧。” 皇上一声沉重叹息:“唉,外面雷雨嘈杂,恐怕难以入睡啊。” 曹云喜拿出一颗丹药呈递给皇上:“皇上,这是丹药房最新炼制的丹药,具有空身静心,益气安神的功效,皇上服下之后,便能安心入睡。” 皇上吞服下,瞬感困倦:“朕这几日身体不适,就不要让华贵人来侍寝了。” “是。”曹云喜搀扶皇上就寝,见皇上闭上眼,便在熏炉中又加了一块熏香,将它由书房移至皇上龙榻旁。 —— 清晨,依然小雨淅沥,雾气蒙蒙。 只听一声碎响,素盏匆忙跑进寝殿。梳妆台前胭脂打翻一地,蝶香右侧面颊动弹不得,嘴巴轻微歪斜,想叫但叫不出声,急得上蹿下跳。 素盏惊诧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快去叫太医。” 素盏心急火燎地带着温太医赶到延禧宫,温太医诊断后说:“启禀贵人,经下官诊治,应该是面瘫。” “啊!面瘫!”蝶香惊慌大叫,心中如焚火灼烧,却无奈只是干着急。 温太医说:“贵人不必惊慌,面瘫并非不能治愈,只要经过下官医治,还是会康复的,而且并不会对贵人的容貌产生影响。”温太医捡起地上散落的胭脂膏,凑近一闻:“素盏,这些胭脂是谁送过来的?” 素盏回:“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 温太医问:“是皇上亲自带人送来的吗?” 素盏摇摇头说:“不是,是曹公公送过来的。” 温太医心想:曹云喜一向都与宁妃娘娘走得近,这胭脂明显动过手脚,算了,我还是不多嘴为好。 蝶香问:“温太医,这些胭脂有什么问题吗?” “哦,既然是皇上赏赐,想必都是上好的胭脂,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下官先开几副药给贵人服用吧。” “温太医,大约需要多久才能治好我的脸?” “就目前来看,先服药七天,七天之后可以辅助针灸治疗,几日之后自然就会恢复正常。” “啊,要等那么多天,太慢了,如果让皇上看到我这个样子,那可得了?温太医,就没有什么快一点的办法吗?” “还请贵人恕老臣医术不精,并没有什么快速的方法,面部毕竟不像其他部位,老臣只敢保守治疗,贵人也最好不要私自用药,以免造成无法挽救的损失。”温太医开方之后便离开。 蝶香心中焦虑不安,心想:怎么办,我才刚被封为贵人,千万不能让皇上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哦,对了,碧君婆婆医术那么高明,一定有什么快速的办法。她对素盏说:“素盏,你替我出宫走一趟。”她将婆婆的住址和自己面部情况写在纸上,交给素盏说:“素盏,这件事情一定不能声张,速去速回。” 素盏揣好纸条,拿起腰牌便悄悄溜出皇宫。 —— 傍晚十分,一阵电闪雷鸣之后,雨渐渐停下来,但外面依然狂风咆哮。养心殿内,皇上坐卧难安:“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内心燥热。” 曹云喜说:“皇上,可能这两日天气不好,人的内心也难免狂躁,不知皇上今晚去哪位娘娘那里,奴才也好提前通知。” “去华贵人那里吧。” “是。” 忽然,一名小公公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曹云喜一脚踹他三尺远,怒斥道:“大胆奴才,居然敢说‘皇上不好了’,掌嘴!” 皇上挥手拦下曹云喜,问:“哎,有何事,如此慌张?” 公公惊慌未定:“皇上,奉先殿...奉先殿被雷击中,着火了。” 皇上惊然起身,立即赶往奉先殿,曹云喜拿起斗篷追了上去。 皇上来到奉先殿外,众侍卫和太监都在匆忙救火,火情虽遏制,但奉先殿一大半都已丧失火海,烧作灰烬。 曹云喜追上来,为皇上披上斗篷:“皇上,这里危险,不要再往前走了。” 皇上挥手示意他停步,默默向前走进废墟,空无底洞的双眸环视着大清朝供奉祖宗的宫殿如今断壁颓垣、满目萧然,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不免酸涩翻涌,愁肠寸断。阵阵寒风拂过,心头凉意四起,忽然间,一张布条从废墟中飘出,落在湿漉漉的地上。 曹云喜捡起来,瞅了一眼,便匆匆将它揉成团欲抛扔进废墟。 “拿过来。”皇上厉声正色道。 曹云喜犹豫不定:“皇上...” “拿过来!”皇上一声怒喊,曹云喜颤颤巍巍地呈递给皇上,布条上清晰地写着“迭易朱颜笑,城皇降紫晖”的诗句。 正当时,巡逻侍卫将素盏押来见皇上。 侍卫报:“皇上,我们查到此人在皇宫之中鬼鬼祟祟,并且在她身上发现可疑之物。”侍卫拿出一瓶药酒,里面装有蝎子,蜈蚣,蟾蜍等毒物。 皇上问素盏:“这是什么?” 素盏战战兢兢地回道:“启禀皇...皇上,这是药酒。” 曹云喜吼道:“药酒?我看分明就是蛊毒之物!” 素盏惊吓过度,欲辩无言。 曹云喜贴在皇上耳边说:“皇上,她就是华贵人身边的贴身侍女素盏。” 皇上紧紧握着手里的布条,脑中回荡着“迭易朱颜笑,城皇降紫晖”的句诗,这一切都指向了蝶城(蝶香),皇上不得不信,厉声道:“来人,将华贵人和宫女素盏押入天牢!”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素盏拼命求情,却已无力回天,她被带走,蝶香也遂即被押入天牢。 曹云喜暗中窃喜。 —— 乾清宫内,皇上迟迟未上早朝,众朝臣对昨晚奉先殿大火和华贵人被抓之事议论纷纷。太傅只是随耳而听,并未发表言论,心里却一直想着“蝶城”,感觉并非只是名字巧合。 此时,曹云喜来传:“各位大人久等了,皇上今日身体不适,不能上早朝,如果有什么事情暂且可以把折子交予老奴,老奴代为转交给皇上,如若没有其他事,众大臣请回吧。” “曹公公且慢,”户部侍郎高文书站出来,“本官有事启奏皇上。” 曹云喜说:“高大人把奏折给杂家就好,杂家会及时呈递给皇上的。” “麻烦曹公公向皇上通报,户部侍郎高文书有重要事情向皇上禀报。”高文书执拗要见皇上。 曹云喜径直走下高台,夺过高云书手里的奏折:“皇上的健康事关国家安危,既然皇上身体不适,还请高大人不要打扰皇上清修,高大人大可放心,奏折杂家一定会呈交给皇上的。” “可...” 曹云喜抢话:“好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各位大人可以回了,杂家还要赶去伺候皇上。” 众大臣一哄而散,依然对昨晚的事情聚讼纷纭。曹云喜没走几步,停下来,提高嗓门:“众位大人,昨天晚上的事情未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妄加议论为好,以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引来事端。” 众大臣纷纷闭嘴,各自离开。 出了乾清宫,太傅一直心中思虑,“太傅大人请留步。”沈云天追上前。 太傅问:“沈大人有何事?” 沈云天说:“沈某深知太傅大人广揽群书,学富五车,沈某只是一介武夫,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大人。” “沈大人严重了,你我相识多年,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沈云天拿出一张纸条,上边写有“石田曲流渔舟晚,斜晖映海落壁滩”的诗句,他递给太傅。 太傅看看说:“这两句诗只是简单的景物描写,并未有什么奇特之处呀?” “确实,沈某也觉得只是一般的景物描写,可是书上却说诗句简单但却包含深远之意,沈某也是一直摸不着头脑,所以才请大人帮忙解答其中奥秘。” 太傅好奇地问:“敢问沈大人,这两句诗出自何处?” “哦,沈某平日并非像众大人一样饱览大家名典,学习其中深远精要,这两句诗只是从一些闲野杂谈之中看到,纯粹为了打趣罢了。” 太傅口中默念诗句,一时毫无思路:“沈大人,要不然这样,这两句诗我先带回府中,等我想到什么,再告诉您。” “这样也好。” “老夫还有事情,先行一步。” “大人慢走。”沈云天送别太傅。 曹云喜拿出高文书的奏折翻看几页,撕下奏纸,放在蜡烛上点燃,直接扔到火盆里,嘴里嘟哝着:“哼,四川的税赋要是查下去,随时都可以查到杂家,任何人都休想阻碍杂家的道路。” —— 太傅来户部调查蝶香的户籍和入宫的信息,户部人员找到登记手册,交给太傅。太傅看着登记册,心中疑虑:尹斋氏?册子上的登记信息和蝶城一模一样。太傅交还登记册,便匆匆离开,他要去找蝶城弄个究竟。 此时,户部尚书武柱国见太傅离开,问:“太傅来这里干什么?”手下将太傅查看的登记册交给他,武柱国心中犯了疑问:难道这些信息有问题?他吩咐手下立刻调查尹斋氏的家庭信息。 回到新机营,太傅找来蝶城,给蝶城讲了华贵人的事情。 太傅说:“蝶城,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景渊疑问道:“是啊,蝶城,怎么皇宫里又冒出一个和你同名同姓,连户籍信息都相同的人?” 蝶城重重跪在地上:“太傅大人,求你救救她吧,其实,她是我妹妹。” “起来说话。” 景渊惊诧问:“她是你亲妹妹吗?” 蝶城起身说:“她叫蝶香,其实她并非是我爹娘所生,是我爹爹在做生意途中救下,便带回家抚养。我们两人一起长大,爹娘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直到进宫前,蝶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她并没有户籍登记。这次进宫,按照旗人的规矩,本来应该是我去参选,但我在选秀之前偷跑出家门,蝶香才代替我进了皇宫,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蝶香便冒用了我的名字。” 太傅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但是如今蝶香的身份已经非同一般,身为皇上钦点的贵人,被查出身份作假,那可是欺君之罪。” 蝶城焦灼问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蝶香可不能出事啊!” 景渊不解地问:“蝶城,你不是姓尹吗?而且你的父亲是个商人,怎么会在八旗之内?” 蝶城说:“我家本姓尹斋,属八旗之中的镶蓝旗,但是听爹爹说,之前他在军营中受到迫害,逃命途中被我外祖父所救,后来和我娘成亲,隐居避世,姓氏也随之改为汉姓‘尹’。前几年皇上下令严查户籍,我家的旗籍才重新登记入册。” “军营中受到迫害?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太傅问。 “家父尹万钧。” 太傅震惊不已:“尹万钧!他居然还活着?” 景渊问:“怎么?太傅大人,难道你认识她父亲?” 太傅再问:“你祖父是不是叫尹正远?” 蝶城点头道:“是,正是尹正远,太傅大人,你知道我祖父?” 太傅说:“那就对了,你祖父可是当年先皇很欣赏的一位将领,上阵杀敌,英勇无比。” 景渊仍然不解:“太傅大人,你刚才为何惊讶于蝶城的父亲还活着?” 蝶城也不解:“是呀,太傅大人,你是不是知道我家当年的事情?我爹从来不跟我说起。” 犹豫片刻,太傅张口道:“当年的事情还要从葛尔丹叛乱说起,当年葛尔丹部叛乱,率军南下侵犯中原,南下至乌珠穆沁境内,先皇派十万大军阻拦,双方恶战数日,本来我方一直占据优势,但谁知当时一名大将汪奎珍私受敌军贿赂,传递错误情报,致使我军陷入敌人圈套,死伤惨重,纷纷溃败南退。当年你爹正在那场战争之中,你爹和其他五位兄弟率领千余士兵,在沙拉木伦河誓死抵抗葛尔丹,为身处乌兰布通的援军提供准备时间,后来,沈云天,沈大人亲自率兵与葛尔丹军队交战于乌兰布通,才能取得大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以为当年的六兄弟已经战死沙场,看来尹兄福大命大,被你外祖父所救,才躲过一劫。嗯...既然这样,那就好说了。” “太傅大人,你是不是有办法救蝶香?”蝶城眼神透出希望。 太傅说:“皇上一向敬重对朝廷有功、有胆识之人,提到你的祖父和父亲,皇上也会对蝶香网开一面。” “真的吗?”蝶城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太傅说:“蝶城,你放心好了,皇上这次只是一时气急,才将华贵人关入天牢,况且我也不相信奉先殿着火,真像谣传那样是祖先的惩罚,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捣鬼!你们先把心思放在武府那里,千宿进到武府已经有段时间了,有什么发现,随时接应他,宫里的事情,我会跟皇上解释清楚的。” 蝶城点点头道:“谢太傅大人。” 太傅对景渊说:“景渊,你跟我进宫走一趟。” 景渊点点头。 第56章 害人终害己(9) “真是无法无天,居然胆敢伪造身份,代替她人入宫,朕一定会对这件事情严惩不贷!”皇上将武柱国呈递给他的户籍册重重摔在地上。 武柱国和曹云喜暗自窃喜。 太傅侍奉在皇上身旁,知道二人沆瀣一气,华贵人抢了宁妃娘娘的风头,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蝶香。他捡起户籍册说:“皇上,您只看到了蝶城的户籍,却没看到蝶城父亲和祖父的登记信息。” 正当时,沈云天本来养心殿面圣,听到殿内皇上正怒火冲天,便在门外侧耳耳听,观察动态。 太傅将户籍册翻到蝶城信息的前一页,呈递给皇上,“尹万钧?”皇上惊得叫出声。 “尹万钧?他居然没有死!”沈云天更是惊诧不已,匆忙离宫。 “正是。”太傅指指蝶城祖父的名字,在皇上耳边喃喃几句,皇上问:“千真万确?” 太傅回:“老臣以性命担保,不敢妄言,千真万确。” 武柱国和曹云喜不知所以。 皇上怒气渐消:“既然是忠烈之后,小女儿未入户籍实属有因,那这件事情,朕就不再计较。” 武柱国说:“皇上,奉先殿遭受雷击之事还没解决,这件事情不能就此罢手啊。” 太傅问他:“武大人可否还记得当晚奉天殿布条上的诗?” 武柱国瞅瞅皇上,皇上说:“但说无妨。”武柱国才敢开口吟起:“迭易朱颜笑,城皇降紫晖。” “武大人能否解释这两句诗的意思?”太傅问。 武柱国摇摇头:“恕下官不能解释,此乃大不敬之话,但是就‘迭、城’二字是何意思,太傅大人也应当清楚吧?” 太傅说:“武大人刚才还说华贵人的真实姓名叫蝶香,哪里来的蝶城?” 武柱国这才醒悟太傅话中之意,竟无言以对。 皇上说:“这件事情既然与蝶城,不,蝶香无关,曹云喜,传朕口谕,释放蝶香和宫女素盏,恢复蝶香华贵人的名号。” “嗻!”曹云喜怏怏不悦。 皇上立即吩咐道:“武大人,回去之后,帮蝶香恢复旗人户籍,切不可半点马虎。” “是,皇上,微臣告退!”武柱国失望而去。 太傅又说:“皇上,老臣以为,奉先殿遭受雷击以及无端端出现的两句诗都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希望皇上能够彻查此事。” 皇上点头道:“这件事□□关皇家声誉,朕就全权交由太傅查办,找出其中缘由。” “老臣遵命!”太傅从养心殿出来,此时,景渊正在殿外等候。太傅问:“景渊,奉先殿那里查的如何?” 景渊回:“回太傅大人,确定是人为所致,现在我们需要调查当晚有没有目击者或者可疑之人。” 太傅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 —— 曹云喜借着查看华贵人户籍登记情况来武府与武柱国见面,离开之时,武柱国拿出自己收藏的珍宝送予他,曹云喜大悦:“武大人每次都如此客气,杂家不好不收。” 武柱国说:“应该的,这些年多亏曹公公在宫中帮我照顾小女,小女才能走到如今宁妃娘娘的位子,以后的路要想平坦,还要多多仰仗曹公公,曹公公大可不用担心外边的事情,武某一切都会摆平。” “有武大人这些话,杂家也就放心了,杂家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就此告辞。”曹云喜走出正厅,见庭院内的护院正在练功,“真是好功夫!”曹云喜不禁称赞。瞥眼间,这不是林千宿吗!曹云喜心中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其实,新机营四人的信息他早已打探清楚,见到林千宿他才知道太傅早已盯上了武柱国,假若武柱国暴露,他随时可能受到牵连。他本想告诉武柱国,但转身又想:不行,如果我将林千宿告诉武柱国,林千宿被抓,一定会惊动太傅,到时候恐怕事情会越闹越大。 武柱国将曹云喜送到门外,怡香院的马车也刚好赶到。 “武大人,我把紫洛给您送来了。”老妈子一声高喊,武柱国慌张跑过去,怒斥道:“上次都告诉你了,送到后门。” 老妈子自责道:“哎呦,求武大人原谅,我...我忘了。” 武柱国向她使使眼色,老妈子看看曹公公,这才懂了,赶忙送紫洛进到府里。 曹云喜对武柱国一笑,武大人尴尬不已。 夜色深重,曹云喜偷偷闯入武府。他一路躲蹿,避开巡逻的护院,见四下无人,趁机潜入书房,拿出暗格内藏匿的账本,本想偷走它,但是心想:既然太傅已经注意到这件事情,就一定要拉一人下水,现在宁妃气数已尽,武大人,莫怪杂家无情!他将与自己相关联的账目撕下,把剩余的账本放回暗格里。 曹云喜悄声探身而出,正关门时,恰巧见紫洛迎面而来。紫洛颤颤悠悠,已然大醉地四处寻觅茅厕。没等紫洛叫喊,曹云喜便将其打晕,惊慌之下只能将她拖入书房。紫洛渐渐清醒,拼死挣扎,曹云喜箍住她的脖颈,反手一转,紫洛瞬间颈椎断裂,窒息而亡。只听脚步声渐近而至,曹云喜慌忙将紫洛的尸体藏到柜子里,自己顺窗而逃,跃身屋顶而探,见林千宿鬼鬼祟祟进到书房,不禁心中窃喜:幸好我手快! 曹云喜顺着屋顶来到吴国柱的房间,跃身至房梁。武柱国已经大醉,听到门外动静,以为紫洛回来,提起酒壶道:“来,紫洛,继续喝酒,大爷还没尽兴呢。”曹云喜一枚飞镖正中柱心,上边留有字条,告诉武柱国林千宿去书房找账本的事情。 武柱国见到飞镖,猛然惊醒,急忙跑出门外,曹云喜已不见踪影,他立即召集护院去抓林千宿。 此时,林千宿按照蝶城和景渊告诉他的位置,果真找到暗格,将自己的假账本替换真账本。本要离开,一声惊响骇了千宿一颤,回头间,只见紫洛的尸体从柜子里扑了出来,千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平平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紫洛的尸体,探探鼻息,不好!只听门外嘈杂,林千宿这才意识到危险临近,顿时乱了手脚,情急之下,只能将账本塞到紫洛的衣服里,从花盆里摘下一朵紫罗兰。 林千宿冲出门外,护院将他团团包围,他知道自己束手无力,只能乖乖就擒。护院搜他全身并没找到可疑之物,只能将他押走。林千宿挑眉示意隐藏在护院中的吉事果,故意掉落一朵紫罗兰。吉事果注意到紫罗兰,但诧异无解。 紫洛的尸体从书房中抬出,护院禀报道:“武大人,紫洛姑娘已经死了。” 武柱国挥手鄙夷道:“抬走,抬走,让怡香院的人过来给她收尸。” 吉事果一听“紫洛”,这才想起“紫罗兰”与“紫洛”同音,他明白账本可能就在紫洛身上。 武柱国进到书房,紧闭门窗,打开暗格,看到账本还在,翻看几页,并没有发现其中有假,这才长呼一口气,但心中却惴惴不安,总感觉将有大事发生。 —— “不好了,太傅大人,吉事果刚刚传递消息,说千宿哥偷账本被武府的人抓了。”尘瑾匆匆跑回新机营报告。 蝶城说:“太傅大人,武府之人向来心狠手辣,我们要派兵去救千宿吗?” 太傅挥挥手:“先听尘瑾说完。” 尘瑾喘口粗气,继续说:“但吉事果说,千宿哥留下了线索,账本可能放在了怡香院姑娘紫洛身上。” 蝶城惊奇问:“紫洛?怎么会在她身上?” “吉事果说紫洛死在了武府的书房里,具体什么原因还不知道,紫洛刚刚被抬回怡香院。” 景渊说:“现在先不要管紫洛的死因,我们分兵两路,一路去武府救林千宿,另一路去怡香院找紫洛身上的账本。事情紧急,我们要在武柱国发现假账本之前赶去那里。” 蝶城点头道:“那我和尘瑾带人去怡香院,毕竟我对那里还算熟悉。” 景渊说:“好。” 尘瑾却说:“我要跟着景渊去救千宿哥。” 景渊无奈地轻叹一声:“好吧,不许给我添乱,我们赶快行动。” 他们分兵两路出动。 武府地牢中,林千宿被束住双手双脚,浑身鞭打得血肉模糊,却依然守口如瓶,他对武柱国怒吼道:“你们打吧,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武柱国,你运数已尽,就等死吧,哈哈!” 听到林千宿放声大笑,武柱国心中更加狐疑,昨晚的飞镖到底是谁射的?他越发感觉事情不妙,匆匆离开牢房,本想再次检查账本,却被脚下那朵紫罗兰花吸引,他想到这朵紫罗兰是昨晚从林千宿身上掉下来的。“不好!”武柱国大步流星进到书房检查账本,果然是假的,他将账本重重摔在地上:“大爷的,上当了,紫罗兰,紫罗兰....”他嘴里不停地默念着,“紫洛!”终于开悟。 “紫洛的尸体呢?紫洛的尸体呢?”武柱国揪过护院吼叫着,圆睁地眼睛欲吃人一般。 护院怯生生地回道:“回...回禀大人,紫洛早上就被怡香院的人抬走了。” “快快召集人马,赶往怡香院!” 武柱国心急火燎地带着人马赶到怡香院,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翻江搅海般四处搜寻,惊得客人和姑娘东逃西窜。 老妈子赶紧阻拦:“哎呦,武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呀?看上哪位姑娘,直接跟我说一声,我带人送去府上...” 没等老妈子说完,武柱国揪起老妈子的衣襟问道:“紫洛呢?” 老妈子颤颤巍巍道:“紫...紫洛不是死了吗?” “我问紫洛的尸体呢?” “武大人并非是想找紫洛吧。”只听身后一声尖细女声,武柱国惊得回头,问道:“你是谁?” “武大人难道忘了我吗?” 武柱国冥思苦想,拍头间恍然大悟,“你……”指着蝶城不知说什么,毕竟当时浓妆艳饰的蝶城和现在素雅干练的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蝶城拿出账本在他眼前晃上三晃,武柱国欲抢,蝶城快速收起。 “账本怎么会在你的手里?你到底是何人?究竟想干什么?”武柱国蹙眉发问。 “武大人可承认这本账册是你的了?” 武柱国不想跟她废话,转身示意手下抢夺账本,手下本想挥刀恐吓,谁知二楼突然冒出排排满弓待发之箭,太傅大人从二楼走下,武柱国震惊不已,只能强装镇定:“太...太傅,太傅大人,你怎么有雅兴来这里?” 太傅从蝶城手里接过账本:“我为何在这里,武大人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正当时,景渊救出林千宿,和尘瑾一起赶至怡香院。武柱国见到林千宿,彻底惊慌失措,知道此劫难逃,本想挟持太傅,景渊迅疾飞身而上,一记反手擒拿,武柱国只好束手待毙,被士兵带走。 老妈子惊慌地躲在墙角,见蝶城向她走来,想起之前对蝶城的粗暴,更加胆颤心惊:“蝶...蝶城。” 蝶城微微一笑:“放心吧,妈妈,你这里砸坏的桌椅板凳,我们会全权补偿给你。” “不敢劳烦大人,不敢。”老妈子挥挥手,大气不敢粗喘。 第57章 害人终害己(10) 长春宫内,宁妃娘娘苦苦跪求皇上放过武柱国。 皇上怒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朕就是对你们太放纵!” 宁妃哭诉说:“皇上,臣妾自幼娘亲过世,是爹爹将我抚养成人,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你杀了他,臣妾也不想活了。” “谦妃的父兄已经给了你们前车之鉴,你们为何还要铤而走险,朕何时亏待过你们,你们都是在逼朕!” “皇上,臣妾不知道父亲做出如此有违国法之事,如果臣妾知道,一定会及时劝阻,求皇上法外开恩,饶过家父吧。”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如若朕给他这个恩赐,那以后会有千千万万人效仿,大清国的法律何在?朕的颜面何在?” “皇上...” “好了,既然事情已定,你切勿再多言,否则,朕连你一起处置!”皇上起身欲走,宁妃拉他不行,只能抱住曹云喜大腿,宁妃哀求道:“曹公公,皇上一向最信任你,求你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救救我爹爹吧。” 曹云喜翻起白眼道:“娘娘,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格,老奴也无计可施啊。” “曹公公,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我爹爹出事,你却能安然无恙,你一定有办法的。” 曹云喜瞥见皇上已走远,幸好没有听道,狠狠瞪她一眼:“宁妃娘娘,如果你还识时务,就闭上嘴。武大人此次已劫数难逃,如今你没了靠山,如果你今后还想在这皇宫之中呼风喝雨,还要仰仗杂家。”曹云喜一脚将宁妃踢开,愤愤而去。 宁妃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泣涕如雨,绿蓉却站在一旁鄙夷疏弃,一位失去家族靠山、失去皇宠的妃子就如同破洞的锦绣,即使再丝丝矜贵华丽,也弃若敝屣,再无人问津。 —— 皇上在永寿宫设宴,今日正当武柱国行刑之日,本以为宁妃不会再来,皇上挥手示意,曹云喜报:“传膳!” “皇上,这么热闹的寿宴怎能少了臣妾。”只见宁妃娘娘一身瑰媚红袍,发髻之上朵朵娇花争艳,脸上的粉饰也格外浓重,神色举止完全不输正当宠之时。她上前行礼道:“臣妾参加皇上、皇后娘娘,让众姐妹和诸位大臣久等,实属抱歉。” 皇上轻叹一声:“入席吧。” 宁妃斟酒举杯道:“皇上,昨日是臣妾不懂事,您莫要上心。臣妾自知不但没能为您分担忧愁,反倒徒增烦恼,臣妾当自罚一杯。”她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宁妃如此识大体,皇上心情舒朗许多:“哈哈,今日难得和大家聚在一起,只要宁妃明事知理,过往不提也罢。”皇上举杯,与众人一饮而尽。他问太傅道:“太傅,朕让你调查奉先殿雷击的事情,不知查的怎样?” 太傅起身回道:“启禀皇上,经老臣几日调查,现在已经确定,奉先殿着火并非雷击,而是人为所致。” 皇上说:“太傅此话有何证据?” 太傅回:“奉先殿的调查一直由老臣的属下方景渊负责,他现在在殿外等候,想要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呈报给皇上。” “宣!” 景渊进殿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皇上问:“方景渊,既然你说奉先殿着火是人为所致,有何证据?” 景渊回:“启禀皇上,经过我这几日对奉先殿的仔细调查,虽然救火之时,现场很多人为痕迹遭到破坏,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再狡猾的凶手,也难免留下痕迹。” “请讲。” 景渊细细分析道:“首先,奉先殿大火当晚,虽然确实有人看到,奉先殿上方天空电闪交加,但并没有目击者证明有雷电击中奉先殿,包括离奉先殿最近的几座宫殿的太监、宫女和侍卫。其次,在我观察奉先殿受损一侧的屋顶时,也并没有发现雷电击中的痕迹,尤其是当我发现奉先殿的屋顶正中央埋有一个辟邪之用的金属宝盒,更感觉奇怪,试想雷电击打屋顶,怎么可能会避开金属宝盒,而是击中一侧的木质屋脊呢?而且最为关键的应该是奉先殿柱子的燃烧情况,我发现大殿之中的一根柱子相比其他柱子,表皮燃烧爆裂的尤为严重,包括柱子最上边也被烧得焦烂,而周围散落的牌匾、字画以及帷幔都向柱子集中,说明这里火势最为迅猛,火势大,温度高,容易使东西变软,自然就会倒向这根柱子,所以这里应该是着火点。而周围其他柱子只有下边烧毁厉害,上边烟熏厉害,说明火势蔓延过去,并未燃烧到柱子上方,只是被烟熏发黑而已。这些就能证明奉先殿的火灾并非自上而下蔓延,而是自下而上燃烧,也就是并非雷击。至于到底是人为所致还是偶然起火,我也有调查负责奉先殿的管事公公,公公说着火前的几日,奉先殿并无祭祀活动,所以并没有燃香、燃蜡的情况,并且公公说每天晚上他都要去奉先殿检查门窗关闭情况,所以,这就可以排除非人为偶然起火的情况,就此来看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皇上问:“现在已经确定是人为所致,凶手是否已经确定?” 景渊说:“启禀皇上,我在着火点除了发现有蜡油的痕迹,还发现一颗纽扣。” “纽扣?” 景渊拿出纽扣展示给众人:“是,皇上,经过我的调查,这种纽扣是公公衣服上所特有的,而且并非是奉先殿管事公公衣服上的,曹公公已经召集皇宫之中所有公公调查此事。” 曹云喜回:“启禀皇上,老奴已经找出为兄之徒,本想在宴会之后,再向您禀报此事,既然皇上问及,那老奴就将凶手带进来,听从皇上发落。”曹云喜出到殿外,命令侍卫带来常贵。 常贵颤颤巍巍进到殿里,跪在皇上面前埋头不敢言语。 曹云喜恶狠狠指着他:“大胆奴才,见到皇上,还不如实招来,是谁指使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常贵战战兢兢,颤抖着抬起胳膊直指宁妃:“是...是宁妃娘娘。”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宁妃。谁知宁妃却异常平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猝然间,众人忽感头脑昏沉,瘫软无力,宁妃起身仰首大笑,缓缓走上高台。她从袖口抽出匕首,步步逼近皇上,皇上紧紧抵着龙椅,心如火焚却无可奈何。宁妃好似疯魔:“哈哈,皇上,是我怎样,不是我又怎样,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你们逼的!”她挥起利刃,直指皇上胸膛,谁料蝶香惊然起身,冲到皇上身前。没等宁妃刺下,皇上便推开蝶香,单手擒住宁妃持刀之手,用力反转,匕首落地,宁妃惊得后退数步,看着皇上生龙活虎,并无中毒迹象,她指指香炉:“这毒烟!”再指指酒杯:“这毒酒!”顿时好像神经错乱般狂声大叫:“不可能,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怎么会这样!绿蓉!”回眸间,只见曹云喜和绿蓉傲然狞笑之脸,宁妃才恍然大悟:“曹云喜,算你厉害!” 侍卫冲进殿里,宁妃欲趁机捡起匕首威胁皇上,曹云喜快手从侍卫手里夺过长剑,一剑刺穿宁妃胸膛,宁妃默默环视着这里的一切,默默淌泪的脸上只剩冰冷苦笑,抽剑出身,她瘫倒在血泊里。 —— 宁妃之死,绿蓉没了靠山,幸好及时抓住曹云喜这棵大树,绿蓉决定找他谋个职位。 曹云喜说:“绿蓉,这次幸好有你及时向我通报,以我对宁妃的了解,我就知道她不会就此罢手,还好我眼疾手快,否则,杂家也得让她捅出去。” 绿蓉说:“能为曹公公效力,是绿蓉此生莫大的荣幸。” “好,杂家果真没有看错你。” “曹公公,如今蝶香临危救驾,晋升华妃,享尽圣宠,恐怕以后更难对付,并且...并且绿蓉曾与她过结颇深,还请曹公公为绿蓉指条明路。” “即使你不说,杂家也已经为你想好出路。” “还请公公明示!” “杂家已经和雅贵人说好,你就跟随雅贵人吧。” “雅贵人?” “怎么?你难道不想跟随雅贵人?” “绿蓉并非想违抗公公的命令,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雅贵人娇羞孱弱,平日淡薄寡世,与人无争,在这后宫之中势必受人欺凌,难有出头之日啊。” “绿蓉,你只看到他人表面,并未透析别人内心。刚进皇宫,不轻易展露锋芒才是明智之举,你要知道来日方长,雅贵人的阿玛在生前曾有助于我,我也答应帮助尔雅,相信我,你不会跟错人的。” 只见飞鸽而至,曹云喜挥手示意绿蓉下去。 “是,曹公公。”绿蓉虽有疑虑,但只能服从。 曹云喜打开纸条,不禁蹙眉思虑:“尹万钧?又是尹万钧,之前在成都是张克接待的他,还见过皇上,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曹云喜心中犯起了嘀咕。 —— 绿蓉带着行李前往雅贵人的丽景轩,正好在万春亭的河边与蝶香迎面相撞。如今蝶香贵为华妃正得宠,绿蓉自然不敢正面招惹,无奈只能低头回避。 素盏拦截她:“大胆奴婢,见到华妃娘娘还不行礼?” 绿蓉深深埋头:“参...参见华妃娘娘。”欲想尽快离开,却再被素盏拦截,绿蓉怯怯而问:“娘娘还有什么事吗?” 蝶香和素盏默不作声,只是对绿蓉步步逼退,直至河沿。蝶香随意伸手一推:“哎呀,我不是有意的。”二人大笑着扬长而去。 绿蓉在水中挣扎,只待蝶香走远才敢上岸,心中怒不可遏的气焰只能甘心忍耐,她发誓一定要报仇! 第58章 水火难相容(1) 京城收藏大家赵老爷邀请老友尹万钧参加在秋韵阁举办的书画会,此次书画会意在文墨会友,切磋品赏。一向热衷收藏的尹万钧自然有意参见,这日,他带着前朝著名书画家——沈周的画作《曲流壁滩》来此。 尹万钧正与友人欣赏画作,交谈甚欢。只见京城一财霸刘老爷斜肩横步而来,友人纷纷避开。尹万钧一直对他这样财大气粗、仗势欺人之人不屑一顾,看他走来,立刻收起画作。 刘老爷上前:“诶,尹老爷,刚才见你和他们侃侃而谈,为何我来就收起画作?” 随从周安耸眉瞪眼随声道:“你什么意思?” 尹万钧正眼都不想瞧他:“赵老爷此次开办书画会,意在召集名流雅士共同鉴赏文墨画作,尹某自然是和志趣相投之人交流品赏,和粗野庸俗之人交流岂不是对牛弹琴。” 听此,周安气势汹汹,揪起他的衣襟:“你...” 刘老爷拦住:“哎,看来尹老爷对刘某一直存有偏见,大家都是生意人,生意场上你争我夺,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生意归生意,刘某私底下也是很喜欢品鉴名家大师的文墨画作,不知尹老爷是否可以割爱,将这幅沈周的《曲流壁滩》卖予我,只要尹老爷开口,钱不是问题。” 尹万钧鄙夷道:“恕尹某不能从之,欣赏大师之作向来讲究公诸同好、目击道存,对于志同道合之人,尹某心甘将此画免费赠与,但对于别有肺肠之人,即使千金万两也休想得到。”他收起画作便匆匆离去。 刘老爷艴然不悦,在周安耳边喃喃几语。 赵老爷在一旁和他人观赏书画,见这边争吵,也并没有过来劝阻,任凭他们离开。 —— 上午的天气越发阴沉,几片黑云聚敛而至,便下起了暴雨。景渊这几日察觉林千宿行踪诡秘,便偷偷跟踪,直至见他鬼祟地进到一条胡同里,将几张纸塞给了吉事果,瞥见四下无人,便匆匆冒雨离开。景渊心有疑虑:武府的账本有一部分被人撕下,难道真与林千宿有关?恐怕此人本性难改!景渊本想继续跟踪,只听身后一声:“景渊,你在这里干什么?”谁知蝶城赶来。 蝶城顺着景渊目光远视,疑惑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闲得无聊出来转转,这不天下起大雨,在这里避雨而已。” “雨要停了,我们回去吃午饭吧。” “好。”景渊只是微微一笑,心中对林千宿顾虑万分,但他并不想告诉蝶城。 半路,尹夫人焦急跑来,蝶城问:“娘,你怎么来了?”见她气喘吁吁,蝶城又说:“娘,你别着急,出什么事了?” “你爹...你爹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爹没在店里吗?” “没有,你爹一大清早就去了赵老爷的书画会,都晌午了还没回来。我就去秋韵阁找他,可是那里已经散场,人都走了,我又去了店里,店里伙计说你爹上午并没有去过那里,”尹夫人越说越着急,“哎哟,急死我了,那么大人了能去哪里呢?” 蝶城安慰着:“娘,你别着急,可能书画会结束,爹和几个老友一起去喝酒,你放心吧,爹从来不在外边逗留太久,吃过午饭就回去了。” 王伯匆匆跑来,焦急万分:“夫人,大小姐,我问遍了老爷所有朋友,他们都说老爷很早就从书画会出来了,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听到此消息,尹夫人差点晕倒。 蝶城说:“王管家,你先扶我娘回家,我和景渊去找我爹。” “好!”王管家便搀扶尹夫人离开。 景渊和蝶城赶至秋韵阁,推推门,这里大门紧锁,已经人去楼空。他们正愁从何找起,景渊注意到旁边一家米粉店。 “客官,吃点什么?”店主阿福见二人进店,热情招呼。 景渊问:“老板,请问你今天上午有没有见到尹记杂货铺的尹老爷?” 阿福说:“尹老爷可是我们小店的常客,只要经过这里一定会来上一碗米粉。” 蝶城应:“我爹确实喜欢吃米粉。” “呦,这位就是尹家的大小姐了?” 蝶城回:“正是,不知老板今天上午是否见过我爹?” 顿一顿,阿福说:“见过,可是尹老爷上午并没有来我家吃米粉。” 景渊又问:“那你是在哪里见过他?” “大约一个时辰前吧,我给城南几家送米粉回来的路上,在三里桥附近见过他。” “三里桥?”蝶城和景渊疑惑发问。 “是,就是三里桥,当时我见尹老爷急匆匆的,本来想和他打个招呼,但是当时雨下的挺大,可能他没听见,后来我就看到他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二人更加疑惑不解。 蝶城戳戳发呆冥想的景渊:“景渊,我们去三里桥附近找找吧。” —— 三里桥地处荒郊野岭,过往的行人和马车更是甚少,再加上刚刚下过暴雨,马车留下的泥印非常明显。景渊蹲在地上细细查看车印:“我们顺着马车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顺着马车印一路追查,果然,崖坡边停靠着一辆破烂的马车,马已不知去向。 景渊小心翼翼接近马车,谨慎地掀开车帘,里边空空荡荡。他仔细搜查,在座板附近发现一块衣服撕扯留下的碎布条。 蝶城见到马车附近的泥地上散落的血迹和错乱的脚印,心慌不已,颤抖地接过景渊手中的碎布:“对,这就是我爹今天穿的衣服。” 景渊尽量安抚蝶城:“蝶城,你先不要担心,这里血迹不多而且无规则散落在地上,只能证明这里发生了打斗,并不能说明尹老爷发生了意外。而且从脚印来看,应该不止两三人,这么多人争斗难道只为了尹老爷手里的画吗?” 蝶城疑惑道:“沈周确实以山水画闻名于世,但是应该也不至于为了一幅画如此大动干戈吧。” 景渊围绕马车巡视几圈,注意到车轴上附着的草叶。蝶城心急如焚问:“这是什么?” “这是高羊茅。” “高羊茅?” 景渊点头道:“对,普通的草到了秋冬季节都已发黄枯萎,而这种草喜欢湿寒,到了冬天依然翠绿。这次的书画会是赵家庄赵老爷开办的,看来我们应该去会会他了。” 二人急疾赶至赵老爷的山庄。 赵老爷热切相迎:“哟,这不是蝶城吗?有什么事情吗?” 蝶城说:“赵伯伯,我爹今天上午参加完书画会到现在还没回家,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他?” 赵老爷疑惑道:“你爹很早就离开了书画会呀。” 景渊说:“赵老爷,我们现在怀疑尹老爷可能被人绑架,米粉店的老板阿福告诉我们尹老爷被人带上了一辆马车,我们在三里桥附近找到了这辆马车,马车车轴上有高羊茅草叶,这种草并不常见,我看到你的山庄倒是种了很多。” 赵老爷顿时愤然道:“你难道是怀疑我绑架了尹老爷吗?那我可真是冤枉,我和尹老爷多年交情,再说我又不图财,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绑架他?” 景渊说:“赵老爷不要动怒,我们并非这个意思,我们知道赵老爷和尹老爷交情甚深,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尹老爷平日里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 赵老爷回:“尹老爷平日温文尔雅,与人为善,应该没有结仇之人吧,容我再仔细想想。” 赵老爷身边的手下忽然说:“老爷,今日书画会,我看到尹老爷和刘老爷为了一幅画争吵,刘老爷非要买下尹老爷手里的画,尹老爷不想卖给他,尹老爷因为气不过才早早离开书画会的。” “有这事?” 下人回:“确有此事。” “刘老爷?”蝶城疑问,“就是刘氏钱庄的刘老爷?” 赵老爷说:“正是。” “我爹平日里倒是提起过这个刘老爷,我爹说他攀附权贵,恃势欺人,投机倒把,很不喜欢与他交往。” “今日书画会结束,刘老爷还特地到我府中做客,确实有谈及尹老爷那幅画,刘老爷说他非常喜欢沈周的画作,还说希望可以通过我买下尹老爷手里的《曲流壁滩》,但是并没有说他和尹老爷有过争吵。” 景渊对蝶城说:“那三里桥的马车应该就是刘老爷留下的,蝶城,我们去刘府走一趟。” “赵伯父,那我们先行告辞。” 赵老爷点点头,见他们离开,便闭门入府。 —— 刘府护院将景渊和蝶城阻拦,他们势单力孤,不敢硬来,蝶城只好大声喊叫:“把我爹放了,你们为什么要抓我爹!” “吵吵什么呢,打扰老子休息!”刘老爷厌烦地走出来,破口大骂着。 蝶城大声怒喊着:“刘老爷,你们凭什么抓我爹!” “你爹?我哪里知道你爹是谁?” “我爹是尹万钧。” 刘老爷这才明白:“噢,原来是尹家小姐呀,你们走吧,你爹没在我这里。” 护院将两人推搡出门外,景渊亮出新机营令牌,护院才松手退却。景渊说:“刘老爷,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如果尹老爷在你府中,我希望你尽快放人,否则,这件事情惊动了官府,对你没有好处。” 刘老爷依然理直气壮:“你们凭什么说是我抓了尹万钧?” 景渊向他条条分析:“首先,我们在三里桥附近发现了你家的马车,而之前有人证实尹老爷确实上了你家马车;其次,我们在马车附近发现血迹和打斗痕迹,而你身边的随从胳膊受伤,”他指指周安缠着绷带的胳膊,“很明显是新伤,想必是在三里桥那里打斗留下的吧。” “呵呵!”刘老爷却轻蔑一笑,“如果是我们抓了尹万钧,那为何我们会弃车而去?为何我的手下会受伤?难道我的手下还不足以对抗尹万钧吗?” 景渊和蝶城顿时无语。 刘老爷接着说:“确实,尹万钧是上了我家的马车,当时我们从赵府出来,沿路看到他,当时雨下得很大,我看尹万钧连伞都没有,浑身淋得湿透,就邀请他上了我的马车,决定送他回家,一方面想改变他对我的看法,另一方面,也想为今日在书画会的粗鲁赔礼道歉。刘某一向公私分明,生意场上,我有我的赚钱之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赚到钱那是我的本事,但是私底下与人交往也懂得情礼兼到,与人为善。当时尹万钧上了我的马车,我们交谈甚欢,但是中途一群黑衣人拦截我们,我们还以为是土匪,周安一直保护我和尹万钧,还受了伤,谁知他们是冲着尹万钧而来,将他抓走了,以后的事情刘某不得而知。如果你们觉得我刘某人会为了一幅画绑架他人,那你们尽管搜查我府,如果能找到,刘某任你们处置,如果找不到,那我定要去衙门讨个说法。” 景渊疑问:“一群黑衣人?” 蝶城略略平复激动的心情,只好道歉:“刘老爷,我们为刚才的粗鲁言语道歉,对不起。” 刘老爷随意挥挥手:“刘某一向遭人口舌,知道外边都是如何评价我,罢了,罢了。” 蝶城再问:“刘老爷,你知道我爹平日里和什么人有过结吗?” “我和你爹一向疏远,和谁有过结确实不得而知,但我看那群黑衣人武功高强,就周安的体格,两三下就将其打倒在地,应该不是善茬。” 两人告辞刘老爷,心中郁闷不解,刚有的线索就这样断了,蝶城内心颤颤不安,生怕爹爹出现意外。 见景渊紧蹙眉头,深陷思索,蝶城问他:“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景渊长呼一口气:“我们只能再去问问米粉店的老板阿福,看看他有没有在三里桥见过其他可疑之人。” “景渊,我真怕我爹出现什么意外。” 景渊揽住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蝶城,不会的,尹老爷一心向善,上天会保佑他平安无事。” 注视着景渊温暖的眸子,顿时,蝶城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这个平日里没正行的大男孩儿,原来在最需要的时候是那么可靠、那么安全。 —— 匆匆赶回阿福米粉店,却恰巧在门口与林千宿相遇。 蝶城问:“千宿,你怎么在这里?” 林千宿支支吾吾:“我...我来吃米粉。” 景渊调侃道:“不知道你是太忙,还是太闲,都过了午饭两个时辰了来这里吃米粉。” 蝶城说:“好了,景渊,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快去问问阿福吧。” 林千宿问:“出什么事了?” “我爹失踪了。” “什么?”林千宿惊讶万分。 景渊只是对他一瞥,跟随蝶城进到店里。 阿福说:“哟,二位怎么又回来了?” 景渊说:“阿福,我希望你仔细想想,你在三里桥除了见到尹老爷上了马车,之前还见他去过什么地方吗?” “这...”阿福捻捻手指。 景渊掏出一大锭银子给他。 阿福笑面敛起银子:“容我想想...哦,对了,我看见尹老爷从三里桥后山的一座小破屋里出来,当时我还以为尹老爷在那里避雨呢,谁知道他冒着大雨就跑了出来。” “小破屋?”景渊问:“蝶城,你家在三里桥附近有房子吗?” 蝶城默然地摇摇头,心中越发焦虑。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三里桥!” 第59章 水火难相容(2) 此时,几名黑衣人从后门闯入悦来当铺:“参见曹公公!” 曹云喜见一个个狼狈不堪,大动肝火:“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都抓不到!” 一黑衣人说:“曹公公,恕属下无能,我们在抓到尹万钧之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武功极高之人,将尹万钧劫走了。” “武功极高之人?还会有谁想要抓尹万钧呢?这个尹万钧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曹云喜心中疑虑,“不好,大事不妙!”他突然顿悟。 —— 三里桥附近确实有间小屋,小屋破败不堪,已然荒废很久,满布灰尘的墙上和家具上却有明显的手印。 景渊巡视一番,不仅紧蹙眉头:“看来我们来晚一步,刚不久有人来过这里,他们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猝然,蝶城见门框后一清晰的血手印,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爹,你可不能出事啊!” 景渊仔细观察手印:“蝶城,你先不要哭,这血手印是有人故意印上去的。” 林千宿疑问道:“何以见得?” 景渊解释说:“你看他的五指指纹全部都清楚的印在上面,尤其是大拇指,你可以试一下,当我们偶然将手掌贴在门框时,大拇指是不可能接触到门框的,也就不可能会印上去。” 千宿按此尝试,发现果真如景渊所言,不免心中思虑。 景渊环顾四周,只见桌脚压有一张纸条:要想救人,速来悦来当铺,过期不候。他说:“蝶城,相信我,就目前来看,尹老爷肯定没事,他们抓了尹老爷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在他们没找到之前,是不会对尹老爷怎样的。” 蝶城擦拭眼泪,颤抖着接过纸条:“悦来当铺?景渊,我们赶快去救我爹,赶快!”她心如火焚。 正当时,林千宿在门框边发现一枚流星镖,见到流星镖,他不禁想起羽落:“是珏隐!”林千宿这才意识到,他追出景渊和蝶城,拦住他们:“你们不能去悦来当铺,看这里的情况,他们明显是在引导我们,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以免中了敌人的圈套。” 景渊拨开他的胳膊:“不管什么圈套,我们也要去弄个究竟,看看背后到底有什么人在搞鬼。” 蝶城在慌乱中已无暇顾及太多:“救我爹要紧,信上都说了过期不候,如若去晚了,我爹出了意外怎么办!” “林千宿,你不想去可以不去,蝶城,我们走。”景渊话语中火药味十足,径直拉起蝶城离开。 —— 万分火急,景渊和景生带领粘杆处侍卫冲入悦来当铺,当铺却已空空荡荡。错愕间,景渊驻足环视,总感觉一股强烈的气流呼啸而来。突然,门窗紧闭,一群黑衣人从二楼纵身跃下,一场厮杀开始。 曹云喜透过窗子缝隙而视,不免大惊:居然是粘杆处和新机营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于是,他便慌忙离开。 景渊趁机进到里屋搜查,他翻遍所有屋子,竟没找到任何踪影。他急忙赶回大厅,“且慢...”话未毕,最后一名黑衣人也死在了粘杆处侍卫的刀下。景渊心中愈发疑惑:“果然有圈套,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为何会如此了解我们的行踪!他回想着今天经历的一幕幕:难道真的有人在故意耍我们?这些黑衣人到底是谁派来的?这家当铺明明昨天还在营业,为何今天已空无一人?阿福!景渊想到阿福米粉店墙上的那把雨伞:阿福明明说冒雨出去送米粉,可是墙上的雨伞居然是干的,地上也没有任何水渍,我就感觉哪里奇怪。 景生问:“弟弟,现在应该怎么办?” 景渊说:“去阿福米粉店。” —— “阿福!”景渊一声高喝,正要关门逃跑的阿福慌忙躲回店里,紧闭门窗。他用力抵着门,惶惶不知所措。景渊用力一脚,门被踹开,阿福弹出数米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阿福连滚带爬,跪在他们身前连连磕头求饶。 景渊质问道:“你说,是谁让你骗我们的?” “我...” 景生狠狠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阿福蜷缩在地上哀嚎:“大人饶命,我说,是...是赵老爷。” 景渊半信半疑:“赵老爷?” “确实是赵老爷,他说只要我按照他告诉我的告诉你们,就能得到一百两银子。刚...刚不久,赵老爷还回秋韵阁来了。” 冲进秋韵阁,秋韵阁并没有人,柱子上却插着一把匕首,上边留有纸条:不知阁下是谁,为何与我们抢尹万钧,要想找到赵老爷,城南树林见面。景渊大惊:“这是林千宿的字体,‘为何与我们抢尹万钧’,他是什么意思?”瞥眼间,吉事果从门外悠悠而过,他上前抓住吉事果。 吉事果怯怯而问:“景...景渊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最近可没犯事。” “我说你犯事了吗?我问你,林千宿在哪里?” “千宿?千宿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景渊揪起吉事果,扬拳要打:“我今天上午还看到林千宿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见面,告诉我林千宿到底在干什么?这个纸条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吉事果抱头求饶:“别...别打,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干,我劝你还是赶快把纸条放回去,以后千宿会向你解释清楚的。” 景渊眼中怒火喷溅:“我不想听他解释,我现在就想知道他在干什么!赶快带我们去找他,误了我们的大事,我让你在大牢里度过余生。” 吉事果只好服从:“好,我...我带你们去找他。” 景渊没走几步,想想还是把带纸条的飞镖射回柱子上。 其实,当林千宿在三里桥小破屋发现流星镖时,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与洛湛有关,洛湛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想弄清楚洛湛的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人,他们到底有何阴谋,为什么每件事情都能与他关联?通过吉事果,林千宿已经查到此次书画会是洛湛安排赵老爷举办,好像与《曲流壁滩》有关。虽然这幅画在尹老爷手里,但是他不明白如果他们只是单纯为了一幅画,为何还要绑架尹老爷?当他看出洛湛戏耍景渊他们的时候,他知道除了洛湛之外,还有一股势力正在暗中行动,他不知道这两股势力的关系,但是他知道他们也在争,都在争夺尹万钧。目前赵老爷是唯一的线索,两边都可能对赵老爷下手,所以他从三里桥小屋出来,就去追查赵老爷,可是在秋韵阁找到赵老爷时,赵老爷已经疯癫,他故意留下一张纸条在秋韵阁,装作另一股势力,希望可以引出洛湛他们。林千宿知道景渊不信任他,便通过吉事果打听到洛湛的行踪,但并没有告诉景渊,而是告诉了司徒凌风,他知道司徒凌风和洛湛有很深的过结,一直想捉拿他。他现在正带着赵老爷一路狂奔,司徒凌风已经带人在城南树林埋伏,只要洛湛看了秋韵阁的纸条,就可能会前来,进入他们的埋伏。 而此时,景渊带着吉事果等一群人飞马赶到城南树林,拦截住林千宿的马车。景渊上前不问缘由,便和林千宿大打出手,林千宿欲辩无力:“景渊,我以后会跟你解释的。” 景渊连连出招:“还有什么可说的,是不是你抓了尹老爷?” 千宿只能徒手抵抗:“你先住手,我再跟你解释。 景渊依旧不肯罢手,蝶城和尘瑾及时赶来制止,才把他们拉开。 猝然,树林里传出阵阵打斗声,他们急忙跑进树林,司徒凌风和众侍卫都不同程度受伤,洛湛却已逃走。原来洛湛赶到这里时,发现了景渊和林千宿在打斗,才知道自己上当,暗中观察,他看到司徒凌风在树林设埋,便绕路成功偷袭,顺而逃跑。 景渊仍然诧异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凌风强忍疼痛,向他们怒吼道:“明明可以引出洛湛,要不是你们两人打斗惊动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成功偷袭我们。如今不但没有抓住他,还让自己的弟兄受了伤,如果你们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再逞强,耽误了我们粘杆处的事,你们承担不起责任!”他带领侍卫愤然离去。 景渊终于知道了原委,一时沉默不语。 林千宿向前踏上几步,迎着林风,闭眼挺鼻,细细辨认林中味道。 尘瑾问:“千宿哥,你闻到了什么?” 林千宿说:“隐约之中好像有草药的味道,不是我们身上的,也不是司徒大人身上的,那应该就是洛湛他们身上的。” “草药的味道?”蝶城不解。 林千宿问:“蝶城,你爹近日身体如何?” 蝶城回:“我爹近段时间一直心脏不舒服,所以常常食用丹参和炙甘草之类的药材。” 林千宿说:“那我们派人探探附近的药房,查查最近有没有人买过此类药材。” 蝶城点点头,心中愧疚难当。 景渊揪起蜷缩在树丛里的赵老爷,赵老爷已然目光呆滞,言语模糊,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他还活着,他还没死”。 蝶城疑惑不解:“几个时辰前,赵老爷还好好的,为何现在如此疯癫?” 千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找到他时,他就已经这样了。” 景渊说:“先把他带回去吧,看看从他这里能不能获得有用的信息。” —— 阴云飘荡,没有透出丝毫月光,阵阵寒风掠过,蝶城一人坐在亭央不免瑟瑟发抖,没了表哥的安慰,蝶香也进了宫,爹爹被抓就好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她弱不可支的肩上,好不容易安抚母亲睡着,自己却陷入了无尽的郁结之中。 听到脚步声,她若怀期待般回头:“景...千宿,你怎么来了?”见千宿端来一碗热汤面,蝶城盈盈一笑:“谢谢你呀,千宿。”接过汤面,便大口吃起来。 千宿坐在一旁气氛略显尴尬,沉默半晌竟憋不出一个字来。 蝶城开口打破沉默:“千宿,今天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也在为寻找我爹而努力,景渊我们却误解了你。” 林千宿笑着摇摇头:“没事啦,我知道让景渊接受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他有他的做事风格,我有我的处事态度,两个人性格差异很大,难免会出现摩擦。” 蝶城一笑:“嗯,你不介意就好。” 其实,景渊一直都在不远处徘徊,见林千宿进到亭子里,他慢慢靠近,躲在转角,侧耳而听。尘瑾突然从后边窜出,拍拍她的肩膀,景渊惊吓地回头:“尘瑾,你想吓死我呀。” 尘瑾调侃道:“喂,明明是某些人做贼心虚,躲在这里偷窥什么?” “谁...谁做贼心虚了?我哪里是在偷窥,我是在光明正大的...欣赏月亮。” “喂,大哥,骗人能不能有点水准,天阴的这么厉害,哪里有月亮。” 景渊尴尬地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 尘瑾见蝶城和千宿向这边走来,迅疾跑去拉起千宿:“千宿哥,你饿了吗?我们去吃夜宵吧。”没等千宿开口,便被尘瑾带走。只留蝶城和景渊默默站在院子里,凉风吹过,卷起落叶飒飒而响,场面略显尴尬。 景渊开口问:“你们...在亭子里聊什么呢?” 蝶城说:“当然是聊我爹的事了,还能聊什么。” 景渊只是“哦”了一声。 蝶城问:“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来这里干什么吗?” “我...我睡不着,出来转转,看你在亭子里发呆,本想过去安慰,谁知林千宿抢先,我就没过去。” 蝶城沉重叹息一声:“唉!我爹找不到,我哪里能睡得着。” 景渊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如果是单纯谋财害命,事情也不会搞得如此复杂,相信我,你爹不会出事的。” “但愿我爹吉人天相,可以逃过此劫。” 景渊把蝶城送到门口:“外边天气冷,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蝶城点点头,比起林千宿的一碗热汤面,不知为何景渊几句简单安慰更使她心间暖暖,看着景渊离去的背影,忽然就像支柱一样矗立在她的身前,让她不再孤单。 第60章 水火难相容(3)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声惊叫震醒新机营的清晨,景渊和蝶城闻声赶来,只见赵老爷蜷缩在床榻一角,打翻了尘瑾给他打来的一盆清水。 蝶城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给他打来一盆水,本想让他洗漱,谁知他将水打翻在地,还一直说不要杀我。”尘瑾感到莫名其妙。 景渊缓缓靠近赵老爷问:“赵老爷,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赵老爷浑身发抖,头深深埋进腿里,嘴里不停嘟哝着:“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景渊诧异地问:“赵老爷,谁要杀你?到底谁要杀你?” 赵老爷猛然抬头,眼神散乱:“啊!他还活着,他还没死,他还活着,他还没死...” 景渊束住赵老爷的手脚,蝶城给他检查:“不像是中毒,那为什么突然就变疯了呢?” 尘瑾说:“我感觉也不像中毒,倒像受了刺激,如此短时间变疯,那一定是精神受到严重刺激所致。” 林千宿急忙跑来报告:“赵家庄的捕头来报,赵府昨天满门被杀。” 三人惊讶不已。 “那也太狠了吧,难怪赵老爷会发疯。”尘瑾慨叹着。 蝶城不解:“满门被杀?赵老爷也就利用书画会帮洛湛找出《曲流壁滩》和传递一些假消息而已,至于满门被杀吗?” 林千宿摇摇头说:“我也感觉不可能,这些年我虽然没有和洛湛交过手,但是我知道他绝对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如此心狠手辣,一定有其他人。” 景渊问尘瑾:“尘瑾,利用催眠术对赵老爷有帮助吗?” 尘瑾想想回道:“应该可以,他只是精神受到短暂刺激,并不影响他的记忆,只要让他安心接受催眠,应该可以获得我们所需要的信息。” 片刻后,尘瑾端来催眠药,林千宿像喂小孩子一样,喂赵老爷喝药:“来,来,这是一碗糖水,你只要乖乖喝下去,就可以安心睡觉,就没人要杀你了。” 赵老爷竟信以为真,胆怯地靠近他问:“这是糖水?” 林千宿柔声细语:“对,是糖水,很甜的。” 赵老爷舔舔干瘪的嘴唇:“我只要喝下去,就没人杀我了?” “对,你在这里很安全,你只要喝下去,就没有人会杀你。” 赵老爷抢过碗,大口喝下去,忽感头脑昏沉,倚靠着床柱,渐渐昏睡过去,景渊和千宿轻轻地将他抬到舒软的座榻上。 尘瑾看赵老爷呼吸渐渐平缓,催眠开始。她轻声呼唤着:“赵老爷,赵老爷...” 赵老爷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惊惧四顾:“你是谁?” 尘瑾说:“你不要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并且只有我才能救你。” 赵老爷颤颤而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我为什么要你救?” “难道你忘了你的家人了吗?” “我的家人?”提到家人,赵老爷头彻骨般疼痛,脑子里浮现着家人被残忍杀害种种片段:“我的夫人,我的女儿,还有我娘,啊...”赵老爷痛苦不堪,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 “赵老爷,你的家人离你远去,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想,做梦都想,我昨晚还梦到我的小女儿,她才五岁,多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这杀千刀的狗贼,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那好,相信我,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 赵老爷沉默半晌,还是开了口:“好,我相信你,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在你正前方,你可以看到一扇门,走过去,打开它。” 赵老爷小心翼翼地向前挪着脚步,走到门前,他长呼一口气,推开门。那是赵家被灭门的下午,赵老爷在书房里看书,听到外面一片混乱,开门而看,只见一群黑衣人闯进府里肆意乱杀,自己的爹娘、女儿都死在了他们的刀下。愤恨之时,他本想冲出去和他们一绝死战,一位身受重伤的护院跑进来:“老爷,快走。”赵老爷不想离去,瞥眼间,领头黑衣人的面纱掉下,赵老爷瞬间惊得全身冷汗,头脑混乱:“啊,怎么...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此时,他的夫人爬进来,用遍体鳞伤的身体紧紧抵着门:“老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当时赵老爷头脑空白,浑身僵硬,矗立在那里若干尸一般。夫人一声嘶吼:“老爷,快走呀。”赵老爷仓皇跳窗而出,从后院驾起马车狂奔至秋韵阁。来到秋韵阁,赵老爷将门窗紧锁,瘫在地上嚎啕大哭,已然疯癫地自语着:“不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已经死了!” 此时,尘瑾见赵老爷神色惊慌,浑身颤抖,面冒冷汗,尘瑾知道刻不容缓,急忙问他:“赵老爷,告诉我,是谁要杀你?” 赵老爷一直在抽泣,默默不语。 “你只有告诉我,我才能帮你解围,你才能为你的家人报仇!” “是...是于千裘,对,就是于千裘,十八年前他明明死了,我是亲眼看着捕快抬走他的尸体,将其埋葬的,怎么会是他?不可能是他!”赵老爷嘶吼着,情绪格外激动。 尘瑾决定不再追问,让他缓一缓。听到于千裘的名字,四人完全摸不到头脑。 景渊想想说:“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于千裘?此人到底是谁,可以另赵老爷如此害怕?” “于千裘?”只听太傅的声音,四人惊诧回头。 景渊问:“太傅,你认识于千裘?” 太傅点点头:“于千裘正是马尔逊第三位徒弟,也就是被赶出师门的那个。” 景渊这才想起:“哦,我知道了,之前您还讲过,您说他杀人放火,作恶多端,是司徒大人亲自将他捉拿。” “正是此人,但是刚才赵老爷说于千裘带人杀了他的家人,怎么会有这种事?十八年前我也在场,我是亲眼看着司徒大人带领捕快将于千裘的尸体抬出破庙的。”太傅也不解。 景渊好奇地问:“于千裘是怎么死的?” 太傅说:“当时司徒大人一直带兵缉拿他,但是数日无果。直到有一天,一位樵夫去衙门报案说在破庙避雨发现一具尸体,司徒大人带人过去,正好是于千裘的尸体,当时也有仵作检验,于千裘呼吸停止,脉搏停跳,毫无生命迹象,于是就将其就地埋葬,案件也就终结。当时应该有很多人在场,况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不应该会出错呀。” 林千宿疑惑道:“如果是有人假扮,那谁会假扮已经死了十八年之久的人去杀人呢?他有什么目的?更何况又有谁能清楚记得十八年前人的长相呢?” 太傅说:“千宿的疑问很有道理。” 蝶城说:“太傅大人,我们可以让尘瑾继续为赵老爷催眠,问问赵老爷和于千裘有何渊源。” 太傅点点头:“嗯,好。” 尘瑾继续为赵老爷实行催眠,尘瑾轻声唤起:“赵老爷,赵老爷。”她见赵老爷眼皮略有抽动,知道已经恢复意识,继续说:“赵老爷,刚才我答应救你,为你家人报仇,但是在救你之前,我们要彼此取得一个信任。” 赵老爷亟不可待:“好,你说,我相信你,只要能为我的家人报仇,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想知道你和于千裘到底有何仇恨,为什么他要杀你全家?” 赵老爷浑身抽搐,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唉!说起我和于千裘的渊源,其实一切都怪我,是我咎由自取。想当年,于千裘还在马尔逊门下,我和他也算是相知好友,经常畅饮山水、对弈抒怀。后来我得知他不但感情受挫,还被逐出师门,性情大变,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也断了来往。当时我做生意失败,经常被债主讨债,流离失所,和夫人躲在山脚下的茅草屋里,过着清贫的生活,而当时于千裘因为杀人,被朝廷悬赏缉拿,来到我的茅草屋,说暂时避避风头,我假装和他友善,与他喝酒,将其灌醉,然后带着官兵前来捉拿他。因为我当时真的缺钱,那笔悬赏足足五百两,能解燃眉之急。于千裘被抓后,听说他越狱逃跑,我和夫人惶惶终日,以为他会来找我们寻仇,没想到等来的是他死在破庙的消息,我当时还亲自去破庙确认,看到捕快抬出他的尸体,将其埋葬,我这才放下心,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来了,造孽呀,造孽!” “赵老爷,你就那么确认你看到的是于千裘吗?” 赵老爷语气坚定:“不会错的,他的脸我再熟悉不过了,况且我一向与人友善,哪里会招惹杀我全家的仇恨?” “好,我知道了,赵老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如果你感觉困了,尽管安心睡下,我这里很安全,没人会打扰你。”尘瑾看赵老爷的呼吸由急促慢慢变得平缓,知道赵老爷睡去,便摆手示意他们出去,关上门,让赵老爷安心在屋里休息。 大家在厅堂一筹莫展。 景渊自语着:“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蝶城焦急地说:“我们现在先不要管于千裘怎样,我爹依然下落不明,已近过了一天一夜,我真怕他身体熬不住。” 千宿说:“蝶城,其实于千裘可能就是寻找你爹的突破口,昨日我们在城南树林埋伏,按照洛湛的性格,如果他发现有埋伏肯定会及时撤退,但是昨天他们居然偷袭司徒大人,定是武功高强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于千裘带人干的,也就是说于千裘可能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洛湛只是他的手下而已。” 太傅说:“于千裘活到现在应该已近花甲之年,还能够像当年一样活龙鲜健,武功高强,想必他这些年应该一直在酝酿自己的复仇计划吧,看来这段时间世道又要不太平了。” “那这件事情就更复杂了,完全无从下手。”尘瑾眉头皱得更紧。 景渊说:“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引出于千裘。” 尘瑾接话道:“可是我觉得现在的关键是于千裘为何能够起死回生,是他自己的本事,还是有人在帮他,难道他真是书中写的大罗神仙,或是妖魔鬼怪?” “他是利用催眠假死!”只听身后一声厉语,他们浑身激灵,齐齐回头而看,原来是碧君婆婆。 尘瑾问:“婆婆,你怎么来了?” 碧君婆婆向太傅行礼道:“太傅大人有礼了。” 太傅点头回敬,问:“碧君婆婆为何此时造访?” 碧君婆婆说:“我听说尹老爷失踪,很是担心,特地过来看看情况。” 太傅又问:“你刚才所说的催眠假死,不知是为何意?” “我刚才在外面听见你们在说于千裘,”碧君婆婆不免感怀起来,“唉,当年我和于千裘的事情太傅大人应该有所耳闻吧。” 太傅应:“略知一二。” 碧君婆婆继续说:“当年于千裘为了争夺师父的遗产,在回京途中杀死大师兄,枉我当时已经与他缔结婚约,他却做出这般猪狗不如的事情,后来朝廷捉拿他,可他却突然暴毙,我一直不相信,趁着夜晚去埋葬他的坟堆处,发现坟土有松动的痕迹,于是我连夜挖坟,果然里边已经空空荡荡,要不是当时我还对他有一丝怜爱,没有去衙门报案,也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 尘瑾问:“那于千裘果真还活着?” 碧君婆婆点头道:“应该不假。” 景渊好奇地问:“婆婆,催眠假死又是何事?” 碧君婆婆解释道:“所谓催眠假死,就是催眠技术高超的大师为被催眠者设定一个催眠指令,使其深度催眠进入假死状态,被催眠者就会出现死亡迹象,一般的仵作很难检验出来,而被催眠者只有听到之前设定的指令才能够被唤醒。于千裘本身就拥有超高的催眠能力,想必这个指令应该是他为自己设定,况且我对于千裘非常了解,他是一个极易进入深度催眠的人,自己为自己施行催眠再简单不过,只要安全之后,有人为其施行这个指令,自然能够将他唤醒。当然假死催眠也有弊端,每个人的身体承受能力不同,当接受假死催眠之后,长久不喝水、不吃饭,或者像于千裘一样被埋于土中,很可能会窒息死亡,看来他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去做的这件事情。” 尘瑾不免慨叹:“看来我的催眠术果真只是皮毛而已,催眠假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碧君婆婆对她说:“尘瑾,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景渊愤然不已:“这于千裘也太狡猾了,看来我们这次真的遇到强手了。” 此时,景生来报:“太傅大人,我们访遍周围所有药铺,几乎所有药铺昨天都有卖过丹参、炙甘草之类的药材,要想以此找到线索看来很难。” 蝶城说:“我就知道不容易,这些药材本来就很普遍,各家药铺每天都应该会出售。” 碧君婆婆问:“你们为什么要找这些药材?” 蝶城说:“婆婆,千宿闻到黑衣人身上有浓重的药材味道,所以我们想在周围药材铺看看有没有线索可循。” “药材味道?”婆婆思忖片刻,恍然开悟,“我好像知道他们把尹老爷藏在什么地方了。” —— 初春的桃源观桃花朵朵娇艳盛开,月光柔柔洒落,只见碧君倚在三清崖边的百年古树,吹起玉笛,清幽的笛声响彻山谷,片片桃花伴着飞扬的玉笛之声随风飘散,芳香四溢。 于千裘偷偷躲在崖后窥探,陶醉其中。 碧君收起玉笛:“出来吧。” “碧君。”于千裘羞怯而出。 碧君说:“我就知道是你,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不怕师父责罚吗?” 于千裘缓缓坐到碧君身旁,试图拢住她的肩膀:“你不也还没休息吗?要责罚我们一起受罚。” 碧君转身向背,手遮起通红的面颊:“谁要和你一起!” 于千裘拿出一个锦盒,捧到碧君面前,碧君打开:“哇,好漂亮的玉镯。” 于千裘亲自给她戴在手腕上:“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告诉我,碰到喜欢的姑娘就送给她,今天,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保管。” 碧君害羞地低下头,深埋进于千裘的胸膛,二人紧紧相拥。 突然,于千裘的嘴角渗出鲜血,他推开碧君,只见碧君手持锋利的匕首,向她狞笑着。于千裘捂着淌血的胸口,退后数步:“不,碧...碧君,你为何要这样做?”温炳川从树后走出,两人拥在一起,放声大笑。 于千裘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不,不,碧君,碧君。” “碧君!”于千裘猛然惊醒,挥挥额上的冷汗,看了一眼里屋熟睡的尹万钧,长舒一口气,原来是在做梦。这里曾是马尔逊熬制草药的地方,自从马尔逊去世后,四徒弟分崩离析,桃花观已荒废多年。于千裘轻声起身,透过小窗子,看看外边漆黑的夜空,本想回去继续睡觉,转身间,耳边却飘来若有若无的玉笛声,旋律是那么熟悉,这声音曾让他魂断梦牵多年,久久不能释怀。刚开始他以为是幻听,可是声音越来越真实,他走近门口,声音越来越近,于千裘的心跳随着玉笛之声此起彼伏,撩拨起他心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于千裘蹙眉而出,跟随笛声来到三清崖--这个他迟迟不肯涉足的地方,这里印刻了太多年轻时候的美好与绝望,现在收敛起斑驳的记忆,心中仍会隐隐作痛。都说年轻时候的伤会随着时间慢慢痊愈,其实只不过藏匿进心底深处,下意识的逃避使我们不敢再触及罢了。抬眼间,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碧君婆婆虽然已经没了年轻时的仙姿玉貌,但是当年那一丝拨动痴人心弦的风韵仍然俏立脸庞。 碧君听到于千裘的脚步声,放下笛子:“你还是来了!” 于千裘问:“碧君,你知道我还没死?” 碧君说:“催眠假死的伎俩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既然你已经识破我,当时为何不揭发我?” 碧君欲言又止,心中若有思虑。 于千裘看到她手上依然戴着当年他送的玉镯,不免概慨:“我送你的玉镯你依然戴着,十八年了,你并没有和温炳川在一起,当年为何离我而去?” “你自己犯下多大的过错你难道忘了吗?”碧君再次提及伤心过往,不免哽咽。 “碧君,难道你仍然相信大师兄是我害死的吗?婉容一个孩子的一面之词,为何你们都相信,就不相信我!” “因为你早有先例,小时候你偷钱骗钱被人四处追打,师父才收留你。长大后你嗜赌成性,抢劫银两不成放火烧屋,几条人命差点死在你的手上,是师父和师兄对你心慈手软,一直袒护包庇你,拿银两疏通,找死囚冒名顶替,才能免去你的刑狱之灾,你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变本加厉,当年你和大师兄一起护送师父遗物回京,中途遭遇劫匪,大师兄抱着婉容跳下山崖,你却相安无事?我们怀疑你有错吗?” 于千裘刚想辩解,崖下的道观已经刀火血刃,乱成一团。“师父,师父,我们中计了!”只见洛湛拖着受伤的胳膊仓皇爬上山崖,而后司徒凌风带兵追击前来。于千裘这才恍悟:“好呀,碧君,枉我对你一片深情,你却设计害我。” 碧君将手上的玉镯取下,重重摔在地上。 于千裘愤然怒吼:“好,碧君,你记住,今日我于千裘和你势不两立!”洛湛的手下拼死抵抗司徒凌风的进攻,于千裘和洛湛趁机跳下山崖,抓住藤蔓,顺势滑落而下,然后一把大火将干枯的藤蔓点燃,熊熊大火弥漫整个山谷,将夜空照亮。 司徒凌风望着山崖下腾然而起的大火,心中不甘! 第61章 双城计中计(1) 秋木村临近灵水河,这里依山傍水,渔产资源非富,村民常年以捕鱼为生。秋深露重,趁着河道还未结冰,勤劳的渔民早早就来到河边撒网捕鱼,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死人啦,死人啦”,一声惊心震耳的叫喊打破小渔村的宁静,渔民李旺正要撒网,雾气朦胧中只见一具浮尸从远处河面缓缓飘来,他惊吓地跌进河里,连滚带爬地上岸通知其他渔民。 渔民纷纷聚拢而来,几名壮汉将尸体打捞上岸,当地的捕头很快前来封锁现场。由于尸体面部浮肿严重,五官尽失,已经看不出生前的面貌。捕头询问村民近日村子有无人口失踪,村民都摇摇头。 李旺说:“附近村子人口本来就不多,大家都认识,更何况大家常年一起捕鱼,如果谁家有人失踪,我们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另一位渔民说:“是呀,大人,看这人的穿着可是绫罗绸缎,我们这穷苦百姓哪里穿得起这么好的衣服。” 捕头对一旁的捕快说:“去上游询问是否有人口失踪,特别是京城的达官贵人和富贾乡绅。” “是!”捕快带人匆匆离开。 —— 景渊、千宿和尘瑾本来打算去蝶城家探望尹万钧,并想了解他失踪的情况。谁知在路上,正巧碰到几名捕快正在追捕一四处逃窜的小偷,景渊便上前帮他们一把,小偷很快被擒住。 景渊见小偷浑身湿漉漉,问捕快:“此人所犯何事?” 捕快回:“启禀大人,我们在城东护城河附近发现他行踪诡异,包袱里满是金银珠宝,看他的打扮这些东西绝对是偷来的。” 小偷瞅见林千宿,林千宿不免低头避开,小偷说:“千宿哥,是我,我是小方啊,你现在为朝廷办事,兄弟落难,你可得救救我。” 林千宿无奈地问:“小方,这些东西是你偷来的吗?” 小方嬉皮笑脸地点点头:“是。” 林千宿狠狠瞪他一眼,便撇过头,懒得理会。 小方还洋洋得意地对一旁的捕快介绍着:“瞧见没有,现在太傅身边的红人,是我兄弟。” 景渊杵杵林千宿,讥讽道:“呦,林千宿,看来你在你们小偷界也是小有名气呀,他偷这些东西分你几成啊?” 林千宿默不作声。 尘瑾不满道:“景渊,你怎么这样说话?” 景渊咄咄逼人:“我怎样说话?我说错了吗?” “这位官爷,我知道你的意思,只要你把我放了,这些金银珠宝你都拿走。”小方挣开捕快,夺过包袱交给景渊。 景渊翻看包袱里的金银珠宝:“哎呀呀,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银首饰,可惜,你看错了人,把他带回衙门!” 捕快将其带走,小偷不服气地叫喊着:“千宿,你不能这样,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吗?好呀,你们官官相互,就知道抓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我偷的这些东西对于高大人家来说只是皮毛,你们怎么不去抓他!” 听到高大人,景渊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慢着!你说谁?” 小方趾高气昂地回道:“就是高大人喽!” 景渊问:“哪个高大人?” 小方不耐烦地说:“就是户部侍郎高文书高大人,表面上装的清官,你们怎么不去看看他家的小金库里藏着多少金银珠宝!” 景渊再次翻开小方的包袱,里边果然都是打着印戳的官银!景渊对捕快说:“把小方交给我们吧。” 尘瑾说:“景渊,我们还去看望尹老爷吗?” 景渊回:“让尹老爷多休养几日吧,我们改日再去。” —— 景渊将小方带回新机营,把包袱呈递给太傅大人看。 太傅惊道:“这些都是官银呀!” “是!”景渊也诧异,“他说这些都是在高文书高大人的家里偷的。” 太傅更不解:“高大人?” 小方说:“我偷的这些对高大人家里的金银财宝来说只是冰山一角。” 景渊怒斥道:“你闭嘴,我没让你说话,你就不许开口。” 太傅万千忧思,一声重叹道:“唉!我大清国看似清廉明洁的朝官到底还有多少利欲熏心,贪腐阴暗之徒呀!” 景渊问:“太傅大人,我听说高大人近日一直抱病在家?” 太傅说:“高大人确实有几日未去上朝了。” 小方自语着:“不能吧?”见景渊怒气汹汹的眼神,只好低头不语。 尘瑾无奈地说:“景渊,你让小方把话说完!” 小方看看太傅,见太傅点头,才又敢张口:“我今天凌晨去高大人家里,听到一片哭声,高夫人将她家的下人都召集过去,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听到很多人在哭,要将他们遣散之类的话。” 尘瑾疑问:“难道高大人生病离世了?” “按理说朝廷官员去世,应该第一时间通告朝廷,到现在也没听说有高府的人来通报过。况且高大人今年才刚到不惑之年,一向身体健康,当时高府管家只是说高大人偶感风寒,在家休息几日便好,怎么会突然去世?”太傅越发不解。 林千宿说:“即使因为意外离世,也不应该刚刚去世就连夜遣散下人吧,这也不合情理。” 尘瑾问:“小方,你是如何知道高大人家的金库呢?” 小方说:“前天我有同伴进过高府,发现了他家的金库,说也奇怪,明明他被高家的护院抓住了,不但没有教训他,还给了些钱打发他走,让他不要说出去,这么好的事情,我当然要去碰碰运气喽!” 林千宿接话道:“这也没什么奇怪,他自己贪污那么多钱,如果将此事声张出去,势必暴露自己的贪污之行。” 尘瑾也是一声叹息:“唉,当个贪官也不容易,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家里遭了小偷不但不敢报官,反而给小偷钱,真是可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太傅心情沉重。 景渊说:“太傅大人,那我去高府打探打探情况。” 太傅点点头道:“好。” 林千宿说:“我把小方押送到衙门。” 小方苦苦哀求着:“千宿哥,我给你们提供了如此有用的情报,你就放过我吧。” 林千宿厉声道:“一码归一码,你去监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见林千宿把小方带走,景渊仍忍不住又讥讽起来:“林千宿,可不要中途放走你的好兄弟呀!” 林千宿并没理会,带走了小方。 尘瑾推推景渊:“你够了!”见景渊向她做个鬼脸,不屑理睬道:“幼稚鬼!” —— 自从尹万钧被救之后一直卧病在床,不理睬任何人。虽然逃过此劫,但尹万钧深知自己大难临头,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平。他和沈云天的那点渊源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底,从未提起过,他不想让自己年轻时担惊受怕的日子影响到他的家人,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二十年前沙拉木伦河奋勇杀敌的六兄弟,只有尹万钧幸免于世,他背负着其他五位兄弟的血海仇深,却已无力回天,眼巴巴地看着沈云天封侯拜将,自己却只能祈求家人平稳安康。当年的乌珠穆沁之战,汪奎珍私受敌军贿赂被处决,除了六位兄弟别无他人知道沈云天才是汪奎珍背后最大的受益者。汪奎珍被处决后,沈云天为了自保,拼命追杀他们这些知情者,要不是其中一位兄弟——楚牧的掩护,尹万钧也已经死于沈云天的刀光炮火之中。沈云天不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还利用李斓曦(雍亲王侧福晋,当今的齐妃娘娘)亲近雍亲王,取得雍亲王信任,率领雍亲王的部队在乌兰布通大败葛尔丹,成了皇宠民爱的大英雄。 一直以来沈云天都不知道尹万钧还存活于世,直到从养心殿听到尹万钧这三个字,沈云天深感大事不妙。其实,尹万钧并不知晓沈云天是否已经知道自己还活着,但是能够如此大动干戈绑架自己的也不会再有他人。他相信沈云天暂时不会杀他,他的手里还有沈云天想要得到的东西,当然不只是一幅画那么简单。他深知自己的生命是用其他五位兄弟的生命换来,但这些年他过惯了妻贤子孝的安生日子,报仇也已有心无力,只能自求平安,不想再增惹事端。 蝶城每日亲自给爹爹喂药,本希望从爹爹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可是尹万钧依旧只字未提。她关门出来,憔悴的脸上难掩万分惆怅,自从去新机营的这段时间,经历的越多,也就成熟的越快,她知道父亲一定在隐藏什么、逃避什么,她一定要为父亲解开心结。 见林千宿慌张跑来,蝶城问:“千宿,出什么事了?” 千宿说:“刚才从灵水河附近抬过来一具尸体,太傅确认是户部侍郎高文书高大人的,需要你去查看。” 蝶城点头道:“好,景渊和尘瑾呢?” 林千宿说:“他们去了高府,但不知高大人已经死了,我们先去找他们吧。” 第62章 双城计中计(2) 高府之中,下人陆续收拾包袱离开,高夫人这几日蓬头垢面,面色苍白,憔悴了许多,听说新机营之人前来,惊慌不安,她知道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 管家柳伯将景渊和尘瑾带进府中,高夫人看见他们走进厅房,故作镇定,勉强挽起笑脸:“不知两位大人前来有何事情?” 景渊问:“高夫人,我听说高大人近日身体不适,未能上朝,太傅大人特地命我们前来问问情况,不知我们能否见见高大人?” 高夫人瞬间面色惨白,不敢直视景渊的眼睛:“高...高大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客,还请大人见谅。” 景渊又问:“高夫人为何神色如此慌张,难道有事情隐瞒?” 高夫人转身背对过景渊,冷言道:“没...没有,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敝府也不便多留,请回吧。” “既然高夫人不想留我们,那我们也不好多待,问完几个问题我们自然会走!” 高夫人没有说话。 景渊发问:“我们今天早上抓到一个小偷,小偷说包袱里偷来的金银珠宝都来自高府,不知高府是否知道自家失窃?” “并...并不知道。”高夫人一口否认。 “好,小偷告诉我们他凌晨来高府偷东西却听到一片哭声,还听说夫人要遣散部分下人,不知所谓何事?” “遣...遣散部分下人是因为高大人一向清廉,无法应付那么多人的开销,为了节俭开支才会遣散他们的,至于哭声,那...那是因为遣送走他们,他们没了生计,自然伤心而哭。” “那为何要在凌晨?” 高夫人顿时语塞:“这...” “高夫人是否无言以对,刚才高夫人说高大人为官清廉,那为何小偷说他发现高府的金库藏满金银珠宝?” 此时,林千宿和蝶城匆匆赶至高府,尘瑾问:“你们怎么来了?” 林千宿说:“刚才有捕快来报,在灵水河发现高大人的尸体。” 高夫人惊坐在椅子上,失声大哭。 管家柳伯闻声跑来,已然声音颤抖:“你...你们说河边的尸体真是我家大人?”见林千宿点头,柳伯也放声大哭起来。 四人默默相视,等高夫人平静下来,景渊继续问道:“高夫人之前难道不知道高大人出事了吗?” 高夫人擦拭眼泪说:“其实高大人三天前就失踪了,本来我要去报官,可是府里抓到小偷,我这才发现我家大人私藏的金库,我就一直没敢惊动衙门。” 景渊讶然:“你一直都不知道高大人贪污受贿的事情?” “你看看我的穿着,我家的装饰,我们哪里像是有钱人家?我嫁到高家十八年有余,一直和我家大人过着清贫的生活,文书一直以勤俭清廉自居,一直教育家人戒骄戒奢,要不是我亲眼看到那满屋子的金银珠宝,我怎么会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高夫人情绪异常激动。 景渊再问:“这三天你们有派人去寻找高大人吗?” “自从我发现那些金银珠宝后,我一直以为我家大人因为贪污暴露而畏罪潜逃,我一直派人偷偷搜寻,直至今天凌晨听说在灵水河捞到一具尸体,据说出自达官贵人,我想到可能是我家大人已经畏罪自杀,所以想趁着天未亮遣散部分下人,将金库的金银珠宝分予他们,也算销赃吧。我家大人为朝廷效力多年,我不想他死后背负贪污受贿的骂名,但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该来的迟早要来呀。” “也就是说你还没有看到高大人尸体?” 高夫人淡淡地摇摇头,难掩愈发憔悴的愁容。 “我们想去看看你家的金库。” 高夫人无奈地点点头颅,管家柳伯搀扶高夫人带着他们去金库。 金库是高府柴房的一个地下室,柴堆挡住一口小门,小门上的锁明显有被撬动的痕迹,打开小门,顺着楼梯下去有个和柴房差不多大小的屋子,这便是金库,金库内堆满了成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柳管家跟随他们下来,被里边的乌烟瘴气熏得又咳又喘,蝶城问:“柳管家,你是否有哮喘之症?” 柳管家“嗯”了一声。 蝶城说:“那你先上去吧。” 柳管家便上去,任他们自己检查。 他们在金库四处搜寻,景渊在其中一口箱子里翻找到一摞散纸,上边满载着进出账目,很明显是在一个本子上撕下来的。景渊自语:“难道这就是武柱国账本上缺失的那几页账目?” 林千宿拿过来翻看了几下说:“我们回去看看这些账目能不能和武柱国账本对上。” 搜寻过后,四人从金库爬上来,景渊说:“麻烦高夫人和柳管家好好看管这个金库,任何人都不准随便动里边的东西。” 柳管家应:“大人,请放心。” 蝶城补充道:“案件未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再离开高府,走了的下人也要尽快召回。” 柳管家回:“好。” —— 从高府出来,蝶城、景渊和林千宿来到停尸房检验尸体,掀开白布,一个面目全非的臃肿尸体让景渊和林千宿都很吃不消,就连身经百战的蝶城也不禁蹙眉捂鼻。 蝶城进行尸表检查:“胸部、腹腔以及四肢都有轻微肿胀,面部浮肿严重,但是五官还能粗略辨认。尸体皮肤保留完整,手脚的指甲没有脱落现象,头发和牙齿仍然不易拔除,由于尸体自己浮出水面,按照高夫人所说的高大人失踪时间来看,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天前。”她翻看尸体的眼睛、鼻腔以及口腔,继续分析道:“口唇青紫、指甲紫绀,眼脸内出血,口腔和鼻腔也有出血损伤,尸体出现明显尸斑。” 景渊问:“这些能说明什么?” 蝶城解释:“如果是溺水死亡并不会出现明显的尸斑,高大人更像是窒息死亡。” “也就是谋杀?”林千宿说。 蝶城说:“一般溺水死亡也会出现窒息特征,单凭尸斑也不能完全确定是谋杀。”她继续翻看尸体的头部、颈部和四肢内外侧:“头部和颈部均未见明显的损伤,两只胳膊肘关节处都有一片淤青,在高大人生前,此处应该受过重压。” “看淤青像是手掌形状,难道有人用手压住高大人?”景渊疑问。 蝶城点头道:“很有可能。” 景渊想想又说:“哎,不对呀,如果高大人胳膊的两处淤青是被人按住胳膊造成的,那捂死高大人的岂不是另有他人?” 林千宿也认同景渊观点:“对呀,难道是两人作案?” 蝶城继续翻看下肢:“裤子后侧有明显托擦痕迹,帮我将高大人翻过身来。”景渊和千宿将尸体翻转过来,蝶城撕开尸体的上衣和裤子,检查高大人背部、脚部、腿部和腰部,继续分析道:“后背有擦伤,脚部和腰部都有骨折,应该是从高处坠落所致。” 景渊再生疑问:“刚才不是说窒息死亡吗?怎么又从高处坠落?” 蝶城说:“如果从高处坠落,看损伤情况应该也不会太高,并不会致命,而且如果是在高大人生前坠落,应该不会只是脚部和腰部骨折,况且后退还有托擦伤,后背也有擦伤,很有可能是高大人死后被人从高处抛落所致。再帮我将尸体翻过来,我需要进一步解剖检查。”景渊和千宿将尸体翻过来,蝶城脱下高大人的上衣,惊疑发现:“咦?” “怎么了?”景渊和千宿异口同声问道。 蝶城眉宇紧蹙:“为何胸部下方也有一块淤青?”他翻看高大人胸口下方的那块碗口大小的淤青,对二人说:“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景渊和林千宿关门离开,蝶城在房间专心解剖尸体,检查尸体的气管、心脏、胃和肺部。 厅堂内,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蝶城的检验结果。 见蝶城进来,景渊焦急询问:“蝶城,怎么样?” 蝶城说:“刚才通过我对尸体的解剖发现,如果是溺水死亡的话,河水刺激呼吸道,气管会有明显的充血,甚至会有泥沙或者水草,并且在水中呛咳,会在呼吸道形成泡沫。此外,溺水死亡的人肺部会有积水,胃部会有溺液,高大人的尸体都没有此类特征,可以断定是死后抛尸入河。” 众人大惊。 蝶城继续解释:“但是我发现尸体面部出血较重,口腔和鼻腔都有明显的出血损伤,除了脚踝和腰部骨折之外,其他部位并没有发现致命损伤,由此可以断定高大人是被人捂死之后,再由高处抛下,被拖拽扔入河中,至于尸体在灵水河发现,那应该就是从上游抛尸,尸体顺着河水流入下游。” “那现在已经确认谋杀,之前我们看到高大人胳膊上的淤青和胸口处的淤青,能否判断是两人作案?”景渊问。 蝶城赞同说:“应该是两人作案,一人双手按压高大人的胳膊,一人用膝盖顶住高大人的胸口,将其捂死。” “现在已经确认死因,作案地点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景渊长呼一口气。 第63章 双城计中计(3) 再次来到高府,高夫人陪同蝶城和景渊进入高大人卧房检查。 蝶城问高夫人:“向来官家大人都是三妻四妾,我看高大人只有夫人一室,夫人和高大人的夫妻关系应该很融洽吧?” 高夫人轻轻一笑:“我和我家大人一向关系很好,高大人一直专心政务,对儿女情长之事很少放在心上。” 景渊问:“那夫人与高大人可否孕育子嗣?” 高夫人面色微变:“我...我家有一女儿,去年嫁到彰德府(今河南安阳)。” 他们仔细检查房间,因为已经确认高大人是被捂死,景渊格外注意床上的两床淡黄色被子和枕头。蝶城则在桌上发现茶壶的茶末有异样,景渊问:“有什么不对吗?”蝶城点头说:”这里边并非茶叶末,闻着似药非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景渊问高夫人:“夫人知道这里边是什么吗?” 高夫人凑过去闻了闻,摇头道:“这茶壶是我家大人专用,我并不知道。” 景渊随手从书桌拿出一张纸,将茶壶里的粉末包起来交给蝶城:“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嗯!”蝶城便收起。 从卧房出来,柳管家正好迎面而来,他说:“二位大人,遣散走的下人都已经召回,所有人的档案都已经整理清楚,大人如果需要查看可以去账房标有红色标记的书架即可,我还有事情要忙,恕不奉陪。” 二人点点头。 高夫人说:“二位大人如果还有什么要查请便吧,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夫人慢走。”二人齐声回道。 见高夫人和柳管家离开,景渊悄声对蝶城说:“高夫人在骗我们。” 蝶城不解地问:“嗯?为什么这么说?” 景渊说:“高夫人刚才说她和高大人夫妻关系很好,可是高大人床上的两床被子,有一床不但色泽光鲜,而且仍有发嗅发霉的味道,很明显从衣柜拿出不久,故意摆给我们看而已。并且刚才和高夫人谈及她的女儿,神色略有变化,你想想,以高夫人的年龄,女儿应该也不会太大,论高大人在京城的地位,高家千金岂不是贵家公子竞相追求的对象,早早就将女儿嫁到河南,里边一定有隐情。” 他们来到账房,找到标有红色标记的书架,却没找到登记册,蝶城疑惑:“这里好像没有登记册呀。”一旁的下人进来指指另一边标有绿色标记的书架道:“登记册在那个书架上。”两人错愕对视。 检查之后,他们本打算从后门离开,却见高夫人和一年轻男子鬼鬼祟祟,男子也就一二十出头,穿着举止更像个街头小混混。高夫人将几锭碎银子塞到男子怀里,男人好像嫌少,高夫人无奈地拿出身上的钱袋都给了他,急忙打发他离开。男子走后,高夫人瞥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回了厢房。 景渊和蝶城一直躲在旁边,景渊指指说:“我们跟上那个男人。” —— 两人一路跟踪男子,穿过闹市,走进小巷子的一家大杂院里,男子走进一间屋子,景渊和蝶城本想试探地跟进去,谁知见另一男子来找他,只好躲了起来。景渊辨认出他,对蝶城说:“这人是高府的下人王大力,在账房做事。” 只见王大力用力敲门,“别敲了,别敲了,催魂呢!”男子怒吼着打开门。 “你小子有钱了,还...还不去玩两把。”王大力一句咳三喘。 男子瞪了王大力一眼,捂着口鼻:“好,我们走。”便跟随王大力离开。 蝶城和景渊尾随二人走出巷子,谁知王大力竟向酒坊走去,“大爷的,你个酒鬼,每次都走错门!”男子这才拉着他进了赌坊。 蝶城和景渊趁机回到大杂院,男子的屋子门没上锁。他们推门而进,里边杂乱肮脏,味道令人作呕。景渊翻看扔在床上的脏衣服,说:“蝶城,你看,裤腿上沾有泥沙和水草。” 蝶城说:“难道高大人是高夫人和此人联手所杀?” “目前还不能完全断定,但是他至少与这件事情有所关联。” 他们从男子屋里走出,还没走到巷口,就碰到男子迎面而来,边走边破口大骂:“大爷的,手气太背了,两把就输光了!”男子见二人迎面走来,没等景渊和蝶城张口,便撒腿而跑。二人只能一路狂追,在市井街头闹翻了天,正好景生带人经过,便派人堵截男子,才将他抓获。 男子吓得跪地求饶:“大...大人饶命,我也就欠了些赌债,不用这样劳师动众吧。” “欠赌债?”景渊和蝶城一口同声,蝶城一声叹息:“又是一个赌鬼!” 男子疑问:“你们不是来讨债的吗?” 景渊随意地耸耸肩。 男子立刻起身,吼道:“那你们干嘛追我?” 景渊说:“那你跑什么?欠谁钱你自己不知道吗?” “欠的人太多,记不得了。”男子摸头傻笑。 景渊揪起男子衣口本想带他回新机营,男子拼命挣扎:“大人,我不偷不抢又没犯法,你们抓我做什么?” 景渊说:“有话问你,你最好老实跟我们走!” —— 回到新机营,审问开始。 “姓名?” “夏江。” “籍贯?” “河南彰德人。” “你和高夫人什么关系?” 夏江嬉皮笑脸:“没...没什么关系呀。”见景渊擦亮拳头,他害怕地抱起头:“好,我...我说,高夫人是我姑母。” 景渊继续问:“姑母?今天在高府后门,你们两人在干什么?” “我在向我姑母要钱。” “要钱?” “对,之前她一直跟我装穷,每次给我仨瓜俩枣将我打发走,我听说高府发现一个小金库,藏了那么钱,我当然要去要钱了,有了钱好去赌坊捞回本呀。” “你这个年纪了还好意思向你姑母张口要钱?” “她也不是白给我钱,我还要为她做事。” “帮她做什么?” 蝶城抢话道:“做事?我们在你屋子里发现带有泥沙和水草的裤子,难道让你帮她去杀人?” 夏江猛摇头:“大人,我也就是喜欢赌钱而已,别无其他爱好,我连鸡都不敢杀,哪里敢去杀人!” 景渊又问:“那你告诉我们那条沾着泥沙和水草的裤子是怎么回事?” “嗨,就是昨天凌晨,姑母听说灵水河附近发现了尸体,让我去确认下是不是他。” “就这么简单?” “那还能怎样?”夏江无奈道。 此时,景生急匆匆跑来新机营,景渊问:“哥哥,查的怎么样?” 景生说:“我询问了赌坊,赌坊很多人都能证明,高大人死亡当天夏江整晚都在那里,凶手应该不是他。” “我就说了不是我嘛,你们一直怀疑我,杀了高文书,我的姑母就没了依靠,我还从哪里去要钱,”夏江更加理直气壮,“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景渊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滚吧。” 蝶城更加疑问:“之前高夫人说并没有确认河边的尸体是否是高大人,也就是在骗我们?” 景渊思虑地说:“河南彰德,高夫人将女儿嫁回自己的老家,看来这里边应该有故事。” —— 林千宿几日闭门不出,却是拿着两张纸在研究。他举起两张看似无异的纸,透过阳光,仔细观察,发现一张纸纹理细密、薄厚均匀,而另一张纸在阳光下明显可以看出掺有杂质、纹理错乱、薄厚不均。他不禁自语:“高大人账目上的很多宝贝我都在武柱国府上见过,文征明的《惠山茶会图》世间仅此一幅,苏禄(今菲律宾苏禄群岛)进贡的犀角杯民间少有?明明有人作假,将武府抄家未入账册登记的东西放到高府,作假就是为了掩饰,掩饰自己犯罪之行栽赃他人,然后将自己贪污所得运出京城,背后到底是谁在做手脚?”林千宿不解,出屋本想去书房再次检查账本,却见到景渊在里边。林千宿知道景渊仍然对其不信任,也不想过多招惹他,于是想自己私查这件事情。 景渊在书房对比冯府和高府账册的账目,端起手边的茶杯,一口滚烫的茶水忍不住喷出,水溅到账册上,刚想去擦,竟发现武府账册和高府账册纸质的吸水能力不同,高府账册纸质的吸水性明显要强很多。景渊举起两种纸张,在阳光下,同样也发现了纸质的纹理和薄厚均匀程度不同,景渊自语:“好奇怪呀,一本账册出现了两种纸?”此时,太傅刚好进来,景渊说:“太傅大人,你看武府的账册和高府的账册居然纸质不同。” 太傅透光阳光观察这两种纸张,摸摸质感,拿出书架上自己的呈文纸(大臣及地方官员向皇室呈文用纸)。他说:“高府的账册所用纸张和官员上书皇上所用的呈文纸纸质相当,此种纸产自山西平阳,因其色泽光洁、纹理细密、吸水性强、柔软性韧闻名于世,乃是皇家贡纸。而武府的账本虽然纸质尚可,但是与皇家用纸比起来,还相差甚远。” 景渊惊奇发现:“那也就是说高府的账本有人作假?” 太傅点头道:“可能是这样,我一直不相信高大人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背后一定有人栽赃陷害。” “我想起了工部侍郎李大人的案子,当时我们在当铺门口发现‘金砖’,想到可能与宫中之人有关,到最后也没查出幕后主使,这次又出现皇家贡纸,这件事情一定也与皇宫之人有关,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太傅语重心长地说:“嗯,无论如何这次也要引出幕后主使,不能再让他逍遥法外,肆意妄为了。” 第64章 双城计中计(4) 林千宿来茶馆与吉事果碰面,吉事果却有些厌烦:“你又有事情让我帮你去做?” 林千宿无奈一笑:“怎么,帮兄弟这点忙都不乐意了?” “不是我不帮你,千宿哥,我是贼,我现在总是帮助朝廷办事,传出去还让我怎么在道上混。再说了,我给你们办事,你从来都不给我好处,劳神费力的,我多亏!” “吉事果,你也太不够哥们儿了吧,我告诉你,为朝廷办事...” 吉事果抢话:“为朝廷办事是每位子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并且是应该感到光荣与自豪的事情,对吧,一字不差。” 林千宿看吉事果的傻样儿又气又笑。 吉事果不免感叹:“唉!真是环境变化人呀,千宿哥,自从你去了新机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要见了我,就拿着你的大官话对我洗脑,我可没有你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我就是一普普通通的人...” “是贼。” “好,是贼,一个向往逍遥快活日子的贼,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总是无偿帮助你,我也需要吃饭。千宿哥,我的亲哥,你知道没有你之后,我断了多少财路吗?” “你这样说的话,我可要和你好好算计算计了,先不说我和你一样在做‘贼’的时候,多少次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就说现在要不是我,你能明目张胆的来茶楼喝茶吗?黑道白道有多少人想抓你,你不知道吗?好呀,既然这样,我就走了,以后你的事情我也不管了。”林千宿假装开门要走,吉事果急忙上前拉住他,又是一声叹息:“好啦,好啦,你说吧,什么事!” 林千宿傻笑道:“早知道这样,就不跟你说那么多废话。” “唉,怕了你了。” “你现在利用你的各种关系帮我调查最近有没有私运金银珠宝、古玩名器出京城的人,不管水路还是路路,越快越好。” “好,我尽力!”吉事果想想又说,“不过我还也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帮忙。” “什么事情?” “最近京城各个出口查的很严,我有一朋友之前犯了点事,不好出城,想让你带他出去。” “嗯?”林千宿犹豫。 “放心吧,没有做过杀人放火的事情,最近司徒大人派人严加检查京城各个出口,只要之前有过犯罪前科的,即便有点形迹可疑都要抓去审问,我的这个朋友只是想快点出城与家人见面,没其他意思。” “好!”林千宿一口答应,“我帮你。” —— 夜色深重,林千宿悄悄出门,景渊尾随其后。跟至城门口,景渊远远看到林千宿驾着一辆马车,拿着新机营令牌轻松出城。出城后,林千宿从马车下来,将马车交给另一人。 景渊一路追踪马车,通过小道拦截马车。马车被迫停下,景渊将马夫强行拉下,检查马车内的几口大箱子,居然只是一些水果而已,马夫气冲冲地大骂着离开。 而此时,林千宿驻足山坡远远观看,他知道景渊那点伎俩,心中不免思绪万千:你始终还是不相信我。只见一男子过来对他作揖致谢,林千宿示意其快快离开。 —— 蝶城和尘瑾本是逛街,经过高府门口,却见围了不少行人。他们凑过去,只见高夫人将自己的女儿轰出家门,柳管家在一旁左右为难。 高家小姐痛声喊着:“娘,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我爹死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难道连我爹最后一眼都不能见吗?” 高夫人含泪抽泣,言辞却异常坚定:“你的夫君才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赶快回去吧。” 陪嫁丫鬟小玉说:“夫人,小姐听说老爷出事,日夜兼程赶回来,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你就让小姐进去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婆家的同意私自跑回来即视为不孝,我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你走吧,柳管家,关门。”高夫人忍痛进到府里,柳管家也很无奈,只能将女儿和小玉关在门外。 高家小姐瘫坐在门前失声痛哭,小玉搀扶起她:“小姐,等夫人消了气,我们再来吧。”二人便离开。 蝶城和尘瑾在胭脂摊前,假装看胭脂,见小玉搀扶高家小姐过来,故意讨论高大人的事情。蝶城放声道:“我听说最近京城死了一个大官,在他家里搜出很多金银珠宝。” 尘瑾回:“你说的是高文书高大人吧,我也听说了,到现在还没查出凶手呢,现在的世道十官九贪,凶手算是替天行道了。” 高家小姐从旁边经过,听个正着,苍白的面色狰出一脸怒气:“你们说谁是贪官呢?我爹才不是贪官!” 蝶城上前道:“你爹?莫非你就是高大人家的千金?” 小玉挡在高家小姐身前说:“知道我家小姐是高府千金,就不要信口开河,小心抓你们去官府。” 蝶城故作不屑道:“哟,如今高大人已死,高府千金还有何价值?” 尘瑾应和着:“对呀,不是我们多嘴,这全京城的百姓都是这样说的,你还能将我们所有人抓了不成?” 高家小姐有气无力,只能默默抽泣:“我爹不是贪官,我爹真的不是贪官。” 尘瑾借机说:“你有何证据说明你爹不是贪官,我有朋友在衙门里做事,如果你告诉我,说不定还能还高大人清白呢。” 高家小姐收起眼泪,泛光的眸子里流露出希望:“真的吗?你们真的能帮我?” 蝶城说:“那要看你肯不肯跟我们说实话了。” 高家小姐回:“好,你们问什么我都会实话实说。” 蝶城和尘瑾将高家小姐带到一旁的面摊,高家小姐闻到面香,肚子咕咕作响,蝶城叫小二给她们二人各上一碗小面。两人看到面,好似饿虎般大口大口吞下。 蝶城怜惜道:“身为高家小姐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高家小姐放下面碗,不禁感怀过往:“我身为高家小姐,外人看起来何等风光,却不知我心中的苦闷。去年我刚满十六,母亲就将我远嫁河南老家,她说她的老家民风淳朴,人人勤奋老实。虽然我并不乐意,但是婚姻之事向来父母之命,我也听从了母亲的安排。到了河南,我家男人确实吃苦能干,但是对于我这种大家小姐出身之人,哪里能受得了那般苦累,便没有得到婆家同意,就和小玉跑回京城,还没到京城就听到爹爹出事的消息。” 蝶城疑惑:“你刚才说你娘让你嫁到河南,那高大人就同意了?毕竟父亲都是疼爱女儿的呀。” 提到伤心之处,高家小姐不免再次掩面而泣:“从我记事时起,爹爹从来都不关心我的事情,对待我娘也很冷淡,他们两人分居而睡已多年。” “为什么?”尘瑾和蝶城舌桥不下,惊讶而问。 “我爹向来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因为我娘生我为女儿,后来又不能再为我爹孕育子嗣,所以我爹就对我们母女二人一直冷淡,漠不关心,就好像不是一家人似的。” “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生男生女不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吗?”尘瑾不免痛恨道。 蝶城问:“你爹这样对你,那你又为何说你爹不是贪官?” “一码归一码,我爹虽然对我们母女二人不管不顾,但是这些年来,在我眼里他还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好官。我记得小时候有人来家里送礼行贿,我爹不但不接受贿赂,反而斥责行贿者,为此我爹在朝堂之上朋友甚少,我家里也渐渐变得冷清,很少有人拜访。我家本来也不大,我在未出阁之前,很少走出家门,如果真的有那么多金银珠宝藏于金库,我为何全然不知呢?” 蝶城问:“你所说的句句属实?” 高家小姐坚定地点点头:“句句真话,不敢有假。虽然这些年我对我爹确有怨恨,但是生养之恩仍在,我不想他一生廉洁,不但惨死河中,还要落得永世骂名。” 尘瑾感叹道:“真是一位孝顺的女儿,你爹如果在生前知道你是如此孝顺,一定后悔当初对你们母女二人的所作所为。” 蝶城仍有疑问:“既然你爹已故,为何你娘还不让你进入家门呢?” 高家小姐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爹对我娘这些年一直冷淡,我娘近几年性情大变,还一直告诉我‘长大后,赶快离开这个家、以后千万不要嫁给达官贵人’之类的话。” 尘瑾接话道:“于是,你娘就将你嫁到如此偏远的地方。” 蝶城安慰着:“可能你娘近些年精神受到了刺激,不管你娘如何轰你走,她都是爱你的,可能只是表达爱的方式扭曲了,此时你娘最需要的就是陪伴,你回去多陪陪她。” 高家小姐轻轻点头,空洞的眸眼黯淡无光。 尘瑾托着腮,疑问道:“哎?你刚才说高大人一直重男轻女,可是高大人刚到不惑之年,为何不纳妾为其增添香火?” 蝶城瞪她一眼:“尘瑾!” 尘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呀。” 高家小姐倒不计较:“没什么,我爹可能比较专心政务,一直都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吧。” 可身旁的小玉却欲言又止。 “小玉,你想说什么?”蝶城问。 小玉沉默良久,还是开了口:“其实,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家小姐说:“小玉,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看两位姑娘心地善良,万一能帮到我们岂不更好。” 小玉注视着小姐,幽幽说道:“其实,老...老爷在兰花巷另有家室。” “你说什么?”高家小姐惊诧万分。 小玉说:“小姐,确实是这样,高府的下人大多都知道,只是没敢告诉你和夫人而已。” 高家小姐眼泪瞬间直流而下:“枉我不念这些年的怨恨,处处为他说好话,他居然背着我和我娘另组家室,那我和我娘又算什么!” 尘瑾问:“兰花巷是什么地方?” 蝶城解释:“兰花巷其实就是城东的大杂院,那里鱼龙混杂,有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来京城杂耍卖艺的街头艺人、生意落败的商人、流离寄居的穷苦百姓等等各式各样的人。” 尘瑾托腮长叹:“唉!放着家里妻子女儿不疼不爱,偏偏去那种地方。” 蝶城说:“其实,这也能看出高大人并非收受贿赂之人,试想如果他真藏着那么多钱,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另立家室。” 尘瑾点点头:“好像是这个理。” 蝶城起身将面钱递给小二,其他人也跟着起来,她对高家小姐说:“放心吧,这些话我们会如实转告给官府之人,清者自清,如果你爹真的清白,朝廷自然会还他公道。” 高家小姐向蝶城和尘瑾行作揖礼道:“多谢二位姑娘,请受小女子一拜。” 蝶城和尘瑾赶忙搀扶,蝶城说:“姑娘不必如此大礼,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活着的人才最应该珍惜,回去好好陪陪你娘吧。” 高家小姐点点头,便和蝶城和尘瑾别过。 第65章 双城计中计(5) 路上,蝶城说:“刚才小玉偷偷告诉我兰花巷的那个女人叫赵秀雅,兰花巷那种地方藏污纳垢、鲍鱼之肆,以高大人的身份经常去那里难免被居心叵测之人盯上,希望能在那里找到线索。” 尘瑾单纯地眨着眼睛:“那我们两个姑娘家的去那里会不会太危险。” 蝶城笑笑说:“不会的,量那些人也不敢光天化日公然行凶。” 刚到兰花巷她们就遇到了景渊,尘瑾喊住他:“景渊,你怎么在这里?” 景渊停下脚,反问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蝶城撇撇嘴:“我们来这里查案呀,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闲逛。”景渊随口一说。 尘瑾轻叹一声:“唉!你可真有闲心,我们可是一直都在忙着查案。” 景渊问:“查案来这里干什么?” 蝶城说:“刚才收到消息,高大人在这里仍有娶妻生子,我们过来调查一下情况。” 景渊惊讶道:“哇,高大人居然喜欢这种地方的女人。”说这话,眼神却注视着另一个方向。 蝶城和尘瑾顺势而看,以为他在看刚才过去的那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不想再理会他,向巷子里走去。景渊追上:“你们两个以后再来这种地方叫上我,省得出事,还要麻烦我去救你们。” 蝶城停下,拿起腔调:“您老公务繁忙,就不麻烦了,如果您还有其他事情去忙,请自便。” 尘瑾单纯地摸不着头脑:“他在忙什么?” 蝶城呛到:“说不定他和高大人口味相同,也喜欢这里的女人呢。” “咦……”尘瑾抖个激灵。 说着,蝶城便拉起尘瑾:“尘瑾,我们赶快走吧。” “好。”尘瑾瞥瞥景渊,跟着蝶城进到巷子里。 “喂,你们两个误解我了,我来这里...”话还没说完,景渊看到吉事果,大喊:“吉事果,你别跑。”他本想去追,谁知尘瑾却跑回来拦住他。“那不是吉事果吗,他最近一直都很老实,而且还帮了我们很多忙,你追他干嘛?”尘瑾张着双臂就不让景渊去追。 景渊眼巴巴看着吉事果跑走,向尘瑾尴尬一笑:“我不是想抓他,就是想和他谈谈心。” “方景渊,你到底有没有正事要干!”只听蝶城一声训斥,景渊蔫头耷耳,无奈地说:“好,好,我跟你们去找那女人。” —— 走进大杂院,“请问,你认识一个叫赵秀雅的女人吗?”蝶城问院子里一个正在练习杂耍的男人。男人面无改色,没有说话,只是指指一个房间,蝶城回以微笑:“谢谢你。” 靠近屋前,只见一瘦瘦干干的小男孩儿正在洗衣服,手冻的通红,尘瑾心生怜悯,上前去问:“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小男孩儿怯生生地回道:“七……七岁了。” 尘瑾一声轻坦:“哇,七岁就可以自己洗衣服了呀,好厉害,你认识赵秀雅吗?” 小男孩儿回:“她是我娘。” “小强,热水呢?你要渴死老娘呀!”一声粗野的叫喊从屋里传出,小强很快放下手里的衣服,从院子里的炉灶上取下水壶,弱小的双手吃力将水壶抬进屋子里。 蝶城三人便跟了进去,就见四个女人围坐一桌正在打麻将。小强给赵秀雅倒水,热水不小心溅到她的手上,赵秀雅生气地将水杯摔在地上,重重甩过一耳光将小强打倒在地,怒吼道:“妈的,你想烫死老娘呀!” 蝶城赶忙上前扶起小强,小强捂着红肿的面颊,默默站在那里,强忍的泪水居然倒回了眼眶,粗气不敢大喘。 赵秀雅见他们三个陌生人,毫不客气地大喊道:“你们是谁?怎么随便进到我家?”她见景渊亮出新机营令牌,脸色立刻反转,说话轻柔了许多:“哟,是官爷呀,你说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聚在一起打个麻将也不犯法吧,官爷前来有何贵干?” 景渊问:“高文书高大人,你可认识?” 赵秀雅神色却很平淡:“我认识啊,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们已经知道你和高大人的关系。” 赵秀雅笑笑说:“我和高大人的关系在兰花巷无人不知,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我问你,高大人出事前你在哪里?” “我一直都在打麻将呀,我这几位姐妹都能帮我证明。” 其他三位女人纷纷点头说“是”。 “高大人出事前是否来过这里?” “高大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他给我的那仨瓜俩枣根本就不经花,我还以为是故意躲我才不来呢,后来才听说是死了。我跟他这些年也是自认倒霉,以为巴结上一位大官,谁知道给我那么点钱就想占有我,死了也好,省得和我纠缠不清。”赵秀雅鄙夷的嘴角扬上了天。 “你可要实话实说,如果骗我们,你也知道后果。” “哎呦,官爷,我不至于为了高文书骗你们,如果你不相信,尽管在这兰花巷问问,我说的句句属实。” 蝶城在桌子上发现了和高大人卧房相同的药沫,蝶城拿给景渊:“景渊,你看。” 景渊嗅嗅:“嗯,这和高大人房间里的一样。”他问赵秀雅:“这是什么?” 赵秀雅赧然而语:“这...这就是男人专用的药喽!” “哎呀,就是壮.阳.药。”只听旁边一位大大咧咧的女人脱口而出,四个女人哄然大笑。 蝶城尴尬地将药丢在桌上。 景渊走到小强身边,轻抚着他的脑袋,问赵秀雅:“高大人如此重男轻女,你又为他生了儿子,你难道就没要求高大人将你带回高府,纳为妾吗?” “高大人可能嫌我出身低贱,并没有提过此事,其实,我也不想去高府,我可不想整日看他夫人的脸色行事,在这里和自己的姐妹多么自由快活。” 身边的三个女人纷纷撇嘴点头。 赵秀雅继续说:“既然都这样了,我也不想隐瞒大人,其实小强并非是我和高大人所生,万一我去了高府,他知道了,那可不妙。” “你说小强并非高大人的儿子,高大人并不知道?”蝶城惊讶地问。 赵秀雅点点头道:“对呀,我对高文书也就想求财而已,并不想从他里再获得什么。” 景渊问:“那小强的父亲是谁?” 赵秀雅只是淡淡地摇摇头:“那我可不知道,这兰花巷来来往往那么多男人,我可记不清是谁了,反正不是他高文书的。” 景渊他们还是第一次接触如此轻浮的女人,对她的话简直难以接受。景渊再问:“你为何就那么肯定不是高大人的?” 赵秀雅回:“男人嘛,自尊心都很重,尤其不肯承认自己那方面有问题,那些江湖郎中开的壮阳药都是骗人的,也就他那种书呆子相信。” 尘瑾单纯问道:“你又为何要对高大人说小强是他的儿子?” “对于高文书那样重男轻女的人,小强可是我唯一向他要钱的借口,没有他给我钱,我吃什么?喝什么?” 三个女人起身,一人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 “姐妹们,吃完饭,我们继续呀。”赵秀雅向她们挥手告别,扭头转脸,向小强大吼道:“小强,没看见天色晚了吗,还不快去做饭。” 小强怯怯跑出。 尘瑾看不惯:“喂,他还是个孩子,你又让他洗衣服,又让他做饭,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几位官爷,孩子是我自己的,我怎样对待他是我自己的事,不犯法吧,如果没有其他事,不多留!”赵秀雅眉眼一挑,叉起腰,好一副泼辣之相。 景渊对蝶城和尘瑾说:“我们先回去吧。” 蝶城出门前还是忍不住张口:“不管孩子是哪个男人的,但至少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希望你好好对待他。” “走好,不送。”赵秀雅不以为然,只是冷冰冰回了一句。 从房间里出来,看着灶台前小强瘦弱的身体,三人恻隐之心油然而起。蝶城给尘瑾使个眼色,尘瑾立刻箍住景渊的双手,蝶城掏出景渊的钱袋,景渊挣脱:“喂!”蝶城拿出银子塞给小强。 景渊怒目道:“你们拿我的银子做好事,真是谢谢你们。” 蝶城嘻嘻一笑:“别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景渊又气又笑:“你们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永远,像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 蝶城回道:“能帮一时算一时,哎?你们说赵秀雅这样的人难道就不知道因果报应吗?” 景渊轻叹一声:“她如果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也就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了。” —— 夜色渐晚,三人走在大街上,尘瑾抚抚咕咕作响的肚子说:“好饿呀。” 蝶城说:“我也饿了。” 景渊瞥瞥二人,见机回道:“反正我是没钱了,谁拿我的钱做好事,谁请客喽。” 蝶城回:“好,我请你。” “就等你这句话,”景渊驻足思考着,“好呀,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要吃什么?” 蝶城和尘瑾根本没想理会他,径直走进附近一家山西面馆,景渊喊道:“喂,不会又吃面吧?” 蝶城只丢给她一句:“爱吃不吃。” “真抠门!”景渊不情不愿地跟进去。 小二热情招呼:“三位客官,吃点什么?” 蝶城翻看菜单:“三份刀削面,一份酥饼,一盘猪头肉。” “好嘞。” 景渊撇撇嘴:“猪头肉!据说女人吃了猪头肉,长得会越来越像猪头。” 蝶城回呛道:“那某些人可以选择不吃呀。” 景渊扬起头:“我还就吃,不吃怎么能弥补我的损失。” 尘瑾托着腮看两位冤家斗嘴,不免一笑。 正当他们交谈正欢之时,却见王大力进来吃饭。小二端着一屉面食出来,高喊道:“那位客官的栲栳栳好啦。” 王大力叫住小二问:“小二,这是什么?” 小二笑笑回:“这叫栲栳栳,这可是我们山西很有特色的一道面食,是由莜面、土豆和五花肉制作而成,客官要不要尝一尝?” 王大力咂咂嘴:“好,给我来一份。” “好嘞,再来一份栲栳栳。”小二高喊。 景渊一直注视王大力,蝶城戳戳他问:“又看哪个美女呢?” 景渊回过神来,尴尬一笑:“看你们两个美女我都看不够,哪里还敢看其他人!” 第66章 双城计中计(6) 一直找不到线索,蝶城寤寐难安。一大清早,她便来到停尸房重新检验高大人的尸体,找找有没有遗落的线索。果真,在她精细检查之后,她发现尸体牙齿缝隙里好像有异物,她用一根细线拨出,是淡黄色碎布片。蝶城将碎布片包裹在手帕里,回新机营告诉他们这个重要的线索。 尘瑾正在准备早饭,见蝶城回来,问:“蝶城,这么早你去了哪里?” “我昨晚一直睡不着,总感觉尸检的时候丢落了重要线索,果真,我在高大人尸体的牙缝里发现了碎布片。” “那能说明什么?”尘瑾好奇地眨着眼睛。 蝶城解释道:“这些碎布片和高大人卧室里被子的材质一模一样,可以确定高大人的死亡地点就在他自己的卧房,也可以证明他确实是被人用被子捂死的。” “在自己的卧室?那就是熟人作案了?” “只能说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大,但是鉴于高大人府中发生过好几起偷盗案,也不排除有人潜入府中作案。”顿一顿,蝶城问:“诶,景渊还没起床吗?” 尘瑾摇摇头:“应该还没有吧。” 蝶城嘴角微扬,随手掐下一支狗尾草,悄声推门进入景渊厢房,景渊果然还在呼呼大睡。她蹑手蹑脚地移步到景渊身边,用狗尾草搔几下景渊的鼻子,景渊揉揉鼻子,翻个身继续酣睡。蝶城继续搔痒景渊,景渊缓缓挣开朦胧的双眼,眼见嬉笑的蝶城,“啊”一声大叫,抱着被子连滚带爬地蜷缩到床榻的一角。清醒过来的景渊不禁生气地向她吼道:“喂,你这个女人怎么总是不敲门就随意进入别人房间啊!” 蝶城本想嘲笑他,却被景渊脖子上戴的玉珠吸引,她缓缓靠近景渊。景渊将被子捂的紧实:“喂,你不要过来,你再靠近,我就喊人了。”谁知蝶城一把甩开他的被子,拽过玉珠仔细观看,景渊又是一声大喊:“啊!” 恰巧,尘瑾推门喊他们吃饭,见两人奇异的姿势,遮眼闭门而出:“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忙,不打扰了。” 景渊瞬间脸爆红,大声解释:“尘瑾,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夺回玉珠,盖上被子,向蝶城吼道:“流氓!” 蝶城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作为,尴尬万分:“你...你才是流氓。” 景渊讥讽道:“哇,你这个女人,刚才明明是你掀我被子,万一被尘瑾误会怎么办!” 蝶城闭眼转身,脸晕得通红:“懒得理你!”没走几步,想想又说:“喂,你赶快起床,我在高大人的尸体上发现了新线索。”然后尴尬地跑出房间。 景渊洗漱好便来大厅吃饭,蝶城仍尴尬地不敢抬头,尘瑾在一旁偷笑。景渊瞥瞥尘瑾:“你笑什么?” 尘瑾强忍着收敛起笑容:“没笑什么,赶快吃饭吧。” 景渊说:“刚才的事情可不要说出去,以免我声誉受损。” 尘瑾大笑,差点将嘴里的粥喷出来。 蝶城呛道:“对呀,你是大家闺秀,你的声誉受损了,嫁不出去,我可就成了罪人。” “你...”景渊狠狠瞪着她,“你以后不准私自进入我的房间。” “你以后再起晚,我还偏偏要进。”蝶城不甘示弱,瞪眼相回。 尘瑾劝道:“好啦,好啦,你们赶快吃饭吧,不是还有正经事情要做吗!” 景渊缓缓问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早就把我叫起来?” 蝶城便将手帕里包裹的碎布片递给他:“这是从高大人尸体的牙缝里发现的。” 景渊放下碗筷,捏起碎布片:“也就是说高大人死在自己的床上?” 蝶城点点头:“应该是。” —— 吃过早饭,景渊和蝶城便匆匆赶到高府,他们将碎布片和高大人的被子对比,果真匹配。 景渊分析道:“这也就是说高大人在床上遇害,然后凶手抬着尸体从高处抛落,再将尸体抛入河中?” 蝶城认同:“对,就是这样。” 他们从房间出来,四处张望,蝶城却起了疑问:“从房间里出来,也没有高台可以抛落尸体?况且这里离护城河不远,护城河旁边的地势也并不高耸?” “护城河?”景渊忽然想起前几日抓到的小偷小方,当时小方浑身湿漉漉。 蝶城戳戳他问:“景渊,你在想什么?” “走,我们去监牢。” —— 他们来到县衙大牢,狱卒带他们见到小方。 见到二人,小方轻瞥一眼,话语极其冷淡:“你们来干什么?我在监牢里老老实实,可没做过什么犯法的事!” 景渊问:“小方,我问你,当日你是如何进到高府的?” 见小方默不作声,狱卒向他吼道:“大人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景渊想想说:“小方,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会酌情考虑提早释放你。” 小方兴奋起身:“真的?” 景渊对他重重点头:“说话算话。” “就在城东护城河旁有个隐蔽的通道,那条通道直通高府后院的一口枯井,顺着井绳爬上去就可以了。”小方嬉笑着问:“我告诉你了,你们提早多久释放我?” “小方呀,”景渊憨憨一笑,“我现在就想放了你。” 小方满眼放光:“真的?” “可惜,这里不归我管!”说着,景渊便和蝶城快步离开大牢。 小方气得大吼:“你怎么可以这样!” 狱卒喊道:“别喊了,再吵吵,多关你十天半月!” 小方立刻安静下来,蜷回阴暗的角落。 —— 曹云喜回到敬事房饮茶歇息,只见一太监低眉垂目,有意避开路人,四下张望无人后,便鬼祟地进到曹云喜房间。昂首间,青颦柳眉下,双眸盈盈,却隐约多出几分凌厉。凝脂华润的肌颜,细细看去,居然没有胭脂花红的点缀,活脱脱一束清水芙蓉,怎会是一位太监?” “连翘,事情办的如何?”曹云喜开口问。 连翘回:“放心吧,公公,一切稳妥,明晚就能运出京城。” “听说最近司徒凌风查的紧,要及早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连翘轻轻点头。 曹云喜轻蔑一笑:“看来我是高估了新机营那群孩子的能力,高文书死了那么久还没查出凶手。” 连翘说:“公公,此人不宜久留,要不要尽早解决掉?” “做事情要动动脑子,如果他死了,不就将新机营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我们身上了吗?”曹云喜斥责道,“况且,他留着对我们还有用处。最近我们暴露的太多,太傅早就有所察觉,与其我们亲自动手,何不借别人之手?” “公公说的是。” “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于千裘和洛湛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要与我们抢尹万钧?” “他们不是为尹万钧手里的一幅画吗?” “一幅画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我一直感觉他们两人并非普通的盗贼,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位大人物。” “公公放心,连翘一定尽全力查出二人的底细。” “趁着天色渐晚,赶快出宫吧。” “是!”连翘急疾离去。 —— 近几日码头汇集的货船越来越多,引起了司徒凌风的怀疑,于是,他便亲自带兵暗中监察码头的一举一动。 吉事果凭借自己的人脉关系,多方打探,终于查出些许线索,亲自前往码头的仓库探查情况。本和林千宿约定在码头附近的茶馆相见,但林千宿一直等到他太阳落山,都没见吉事果的身影,林千宿不免担心起来,决定亲自去码头找他。 来到码头,只见码头格外冷清,货船停岸,空无几人。林千宿心里犯起嘀咕,他悄悄靠近仓库,各个仓库仔细检查,发现只有一个仓库透出淡淡烛光。思虑片刻,他怕其中有诈,但想到吉事果可能身处险境,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仓库。瞥眼间,只见吉事果被五花大绑地束在仓库中央,嘴被严严堵上。吉事果瞅见林千宿,拼命挣扎喊叫。林千宿知道故意有人引他出来,躲是躲不掉,为了救吉事果也要搏上一把。 林千宿挺直腰板,堂而皇之地走进仓库,提起嗓门:“明人不做暗事,高手不放冷箭!何门何派,报上名来。”话刚出口,一群壮汉持刀而出,将其里外围合。林千宿绷紧神经,以为将要大战一场之时,一位带疤男子从仓内走出,挥手示意,其他人纷纷将刀收起,看架势,此人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林千宿注意到此人腰间垂挂的令牌——六菱形的红木令牌上有一镂空的“川”字。他忽然想起当时羽落教他识别江湖上有威望帮派的令牌、暗号时的场景: 当时羽落给他讲道:“京城有两大帮派——青川帮和虎山帮。两帮亦黑亦白,表面上是镖局帮会,实则进行非法走私。青川帮控制了北方多地的河运,虎山帮则占山为王,抢占陆运。”羽落拿出一令牌继续说道:“此令牌是青川帮的令牌,而虎山帮则在左边胳膊刺有猛虎的刺青,由于当年青川帮救虎山帮于水火,两帮派遂结为兄弟之帮,约定两帮派不能为难对方兄弟,不能发生冲突,当一方有难之时,另一方必须无条件帮助。” 林千宿当时还对其不耐烦:“哎呀,我知道这些做什么?我们干我们的,与他们又无来往。” 羽落说:“千宿,我们不能故步自封,要在这条道上走得长远需要多多结交同道的朋友,以后遇到危险才可能会化险为夷。”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不免又勾起千宿的伤心回忆,但此时事情紧急,容不得再有心思兴叹伤怀。林千宿心想:多亏了羽落。于是,他试探性地张了口:“岩岗崖巅独成岭。” 带疤男子看着千宿,略有犹豫回道:“溪河江流汇一川!哈哈,原来是虎山帮的朋友。”他靠近千宿,伸出右手与千宿握手相拥,看到千宿左边胳膊上确有猛虎刺青后,才放下心来。带疤男子挥手示意手下释放吉事果:“不知是自家兄弟,真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呀。” 林千宿强壮镇定:“我的兄弟不小心冒犯青川帮的领地,贵帮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而已,是我应该赔礼道歉才对。” 见林千宿抱拳作揖赔礼,带疤男子挥手道:“自家兄弟无须多礼,天色已晚,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兄弟还是不要在此久留。” “告辞!”林千宿立即带吉事果离开,谁料还没走出仓库,带疤男子看到自己衣服上的墨痕,才知道林千宿胳膊上的猛虎有假,大吼道:“大爷的,居然敢骗老子!”带疤男子立刻带领手下挥刀追赶。 林千宿和吉事果迅疾狂奔,青川帮之人将他们团团包围。林千宿以一敌众,自然不是对手,吉事果三脚猫的功夫,只能躲在一旁干瞪眼。忽然,一人匆匆跑来告诉带疤男子在码头附近看到粘杆处的人,带疤男子立刻命令手下停手,吉事果趁机搀扶起受伤的林千宿迅速逃亡。 手下本想去追,带疤男子拦住:“不要去追了,也不知他们二人什么来头,我们赶紧撤吧。”他们迅速撤走。 吉事果搀扶林千宿刚出码头,就被粘杆处的侍卫抓个正着,侍卫便带他们来见司徒凌风。 司徒凌风质问道:“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林千宿知道司徒凌风和景渊一样对自己身怀芥蒂,并不想告诉司徒凌风自己的行动,他甩开吉事果搀扶的手,挺直腰板,装作没有受伤的样子:“回司徒大人,只是近来无事,出来转转罢了。” 司徒凌风默不作声,转到林千宿身后,重重一掌击在他的背上,猝不及防,林千宿瘫倒在地,他甩开吉事果的手,咬牙坚持起身。 司徒凌风不禁奚落道:“太傅大人一向慧眼识珠,可能现在上了年纪,什么鸡鸣狗盗之徒都领进新机营,不知是在帮助朝廷办事,还是来祸害朝廷的。” “我知道司徒大人一直对我存有偏见,但是如果大人没有抓到我的把柄,最好不要随意为我添加莫须有的罪名。”林千宿不甘示弱地回道。 司徒凌风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要以为有太傅为你撑腰,你就可以抹去你的出身。你最好还是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我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林千宿道:“司徒大人还是关心下现在的情况吧,你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在码头巡逻,很容易打草惊蛇,恐怕码头的这些货船只是掩人耳目,还希望大人多多关注其他出城的道路。” 司徒凌风愤然大吼:“想我司徒凌风叱咤疆场之时,你还只是个穿着开裆裤的小毛孩儿,我做什么,不需要你的教训,在我面前,你没有说话的资格。来人,将他们押进监牢。” 林千宿和吉事果被几名侍卫擒住,林千宿气不过:“你凭什么抓我?” 司徒凌风贴近他,嘴角轻佻:“就凭我比你官大,我想抓你就抓你。” 林千宿和吉事果毫无反抗之力,径直被关进了监牢。 第67章 双城计中计(7) 清晨的阳光柔柔洒洒,落在床头,映进心田,融融暖意流进身体的每个角落。 蝶城端坐在梳妆台前,取下龙鱼玉佩,心中念起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儿,虽然多年过去,小男孩儿的面貌已然模糊,但他那澄澈而深邃的双眸依然在蝶城脑海中挥之不去,“我竟然才发现,他的玉珠和我这龙鱼玉佩缺失的眼睛刚好吻合,难道真的是他?”蝶城心潮涌涌,“别说,仔细想想,他和当年那个小男孩儿还真有几分相似,可惜时光荏苒,他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景渊睁眼已经巳时,可能怕了蝶城的唠叨,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轻轻拉开一条缝隙,侧目窥探,见门外没人,这才放下心来,迎着阳光,惬意地伸个懒腰。 “咳咳”只听身后一声咳嗽,景渊惊得回头,蝶城居然端坐在屋子正中。景渊诧异发问:“喂,大姐,你到底是人是鬼?你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蝶城起身又是一阵唠叨:“你不要管我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杀害高大人的凶手还没找到,你居然睡得下去?你这一天除了睡觉,难道就没有正经事情做了吗?” 景渊无力反驳,只得颔首低眉般将蝶城搀扶回榻上,双手奉上茶水:“二娘,别生气,请喝茶。” “这还差不多。”蝶城咂上两口,这才反应过来,“喂,你管谁叫二娘呢?” 景渊瞥她一眼:“你比我亲娘还唠叨,不是我二娘又是我什么!” 蝶城收住脾气:“看在老娘我脾气好,就不打你了,小朋友,乖,赶快把饭吃了,二娘带你去查案啊。” 景渊这才注意到桌上的早饭,向蝶城挑挑眉道:“哇,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吗。” “谁...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不吃早饭,脑袋缩水,查错案,到时候再牵连到我!” 景渊大快朵颐:“切!女人真是麻烦,刀子嘴豆腐心还不承认。” 蝶城向他撇撇嘴:“懒得理你。” 饭毕,本要去高府,景渊无意推开林千宿的房门:“昨天林千宿可是彻夜未归。” 蝶城也奇怪:“对呀,千宿已经好久没和我们在一起了。尘瑾,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尘瑾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景渊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最近我查到林千宿又在和他之前那些狐朋狗友接触,可别重蹈覆辙,毁了我们新机营的名声。” 尘瑾听到此话却不悦:“景渊,你不要总是这样看待千宿哥,其实...” “三位大人,我家夫人失踪了!”忽然一句,令三人惊地回头,原来是柳管家,他神色匆虑且慌张,大口喘着粗气。 景渊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柳管家回:“就刚才,我以为夫人还在睡觉,可收拾房间的下人说夫人房间里并没有人。我家夫人平日里出门要么通知我,要么也会带着丫鬟一起出去,我问过府里的下人,并没有人跟随着夫人一起出门。” —— 三人急疾来到高府,景渊让柳管家召集所有下人,众人集齐,景渊扬声问:“你们今天都有谁看到过高夫人?” 下人纷纷摇头,这时只听一丫鬟说:“我今天早起看到夫人上了一辆马车,我问夫人是否需要陪同,夫人说不需要,便匆匆离开了。” 柳管家惆怅道:“你为何不早说?” “我以为柳管家您知道呢。” 柳管家一声叹息:“唉!老爷的事情还没解决,夫人又出了事,这可如何是好啊!” “马车?”景渊来到大门口,门口确有几道清楚的马车印。他蹲下身仔细观察,发现车轴印上有几块微小的葡萄皮碎渣,碎渣周围聚拢了很多蚂蚁。 蝶城问:“景渊,发现了什么?” 景渊疑问道:“葡萄皮碎渣?现在已经过了吃葡萄的季节,马车经过哪里会沾上葡萄皮呢?” 蝶城蹲下身观察:“葡萄皮都已干瘪,却能招来如此多的蚂蚁,含糖量应该很高。” 景渊想想说:“葡萄酒的制作需要加入大量白砂糖,会不会和葡萄酒有关?” 尘瑾说:“京城只有一家葡萄酒酒坊,我知道在哪里。” “好!”二人同声应道。 —— 而此时,林千宿和吉事果还被关在牢里。 林千宿不断徘徊,心中焦急万分:“不行,我们必须要从这里出去,那些金银财宝绝对不会在码头运走,我这次一定要抓到幕后黑手,让他们相信我。” 吉事果却若有所想:“千宿哥,我前天去过黑谭山,那里有个葡萄酒作坊,现在都已经过了葡萄采摘季节,葡萄酒也应该装坛密封了,可是那里却人影积聚、马车出入频繁,尤其是在晚上,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稍作思索,林千宿说:“黑谭山那个葡萄酒作坊生产的葡萄酒细腻醇厚、晶莹剔透,大部分都是供皇室饮用,只有少部分向市井出售。现在这个时候,那里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吧?” “当时我看到有个老人进去,以为他们看管的很松懈,本想混进去瞅瞅,可却被轰了出来。” “老人?运酒的?” 吉事果摇摇头:“看他衣着不像劳工,他对门卫说他是高府的人。” “不像劳工?高府的人?”林千宿思索着,忽然意识到,“不好!可能要出事。”林千宿心中更加焦躁,放声大喊:“来人呀,来人呀,放我出去。” 吉事果也跟着大喊:“放我们出去。” 林千宿见景生过来,说:“景生,放我们出去,我们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做。” 景生一脸难为情:“没有司徒大人的命令,我也不敢轻易放你们出去。” “景生,你相信我,景渊可能会有危险。” “景渊?有什么危险?” 林千宿亟不可待:“一两句话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一定要相信我,趁着司徒凌风还没来,赶快放我出去。” 景生犹豫不定。 “景生,你也不想看着你弟弟出事吧?” “那...那好。” 林千宿见景生欲掏出钥匙开门,趁他不注意,举起烛台将他打晕在地。 “千宿?”吉事果惊道。 “我也是为他好,”林千宿拿过钥匙,慌忙打开牢门,将景生抬入牢房,“我们赶快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二人偷偷逃出监狱。 —— 景渊三人来到葡萄酒坊,酒坊装修华美,进出的都是达官贵人、富商乡绅,一般的平民百姓望尘莫及。 店主热情招待:“三位客官,需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有十年佳酿、二十年...” 景渊说:“老板,我们并非来买酒。” 店主脸色大变,语气冰冷道:“不是来买酒,来我们酒坊做什么?走,快走,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景渊亮出新机营令牌,店主看过令牌,连忙赔礼:“不知是官爷,多有冒犯。” 景渊问:“老板,我问你,高文书高家的夫人今早是否来过这里?” 店主说:“高大人不是死了吗,他的夫人未曾来过这里。” 蝶城说:“老板,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在高府门口发现葡萄皮碎渣,高夫人现在失踪了,如果高夫人来过这里,请你如实告诉我们。” “哎呦,诸位大人,我们这里是卖酒的地方,哪里会有葡萄皮碎渣呀,你要找也要去生产葡萄酒的作坊吧。” 景渊又问:“京城哪里有生产葡萄酒的作坊?” “就在黑谭山。” 三人从酒坊出来,各个心绪恍惚,愁眉不舒。瞥眼间,景渊注意到一个人,那人身着麻衣旧衫,提着一篮子饭菜,从街巷里一家粗陋的餐馆出来,行色匆匆。 景渊对二人说:“你们看那人行色匆匆,穿着穷酸,袖口和衣襟上却沾有葡萄酒渍,我们跟上他。” 三人一路尾随,果然,那人来到的就是黑谭山的葡萄酒作坊。三人躲藏在门口附近,以为将面临一场大战,奇怪的是那里并没有几人看守,景渊试探性的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他们制服。 他们趁机溜进作坊,除了有几人在小屋内饮酒畅言外,作坊平静的出奇,三人心中不免毛躁。顺路而去,只见一间硕大的仓库,大门半掩,淡淡烛光下好似有个背影。蝶城和尘瑾紧紧跟在景渊身后,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仓库大门,偷偷窥探,从背影可以辨出是高夫人,她被束在仓库中央,并无挣扎,应该已经晕了过去。空荡的仓库并无一人,三人提起胆子跑进去,“她已经没气了!”蝶城大喊。忽然,仓库大门一声震响,三人惊得回头,门口紧紧关闭,三人深陷其中, “不好,有毒气!”景渊这才意识到中了圈套!三人紧捂口鼻,惊惶无措。 —— 此时,司徒凌风来到大牢,发现林千宿逃跑,本要大发雷霆,只听手下急报,才知码头的货船纷纷提前驶离,他立即带兵前往。 司徒凌风下令侍卫紧急拦截货船,却发现每搜小船只有一人划桨,船上的箱子只是些茶叶布匹,大感惊奇!忽然,船夫纷纷跳水逃亡,各个水性极好,好似剑鱼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当司徒凌风一行人不明所以之时,只听船中呲呲作响,火药味愈发浓重,“跳船!”司徒凌风迅疾带领侍卫跳下小船,小船瞬间轰然炸裂,侍卫伤亡惨重,司徒凌风顿时怒火冲天,愤恨不已。 —— 三人被困仓库多时,全然不知所措。而仓库中的毒气越来越重,三人身体愈发不支,头脑晕沉,呼吸几近窒息。 “尘瑾!”只见尘瑾晕阙,蝶城紧紧抱她在怀里。景渊心中急躁,四面狠狠撞击墙壁,但毫不透光的厚实墙体岿然不动,难道三人真要命丧于此?他们心中已全无定数。 “蝶城,你听!”景渊贴近大门细细而听,门外打斗声越发激烈。 “怎么了?”蝶城喘上几口粗气,又慌忙紧捂口鼻。 “外面....”景渊话还未毕,门从外面撞开,景渊被弹出数米远。 蝶城惊喜大喊:“千宿!” 千宿嗅到毒气,立刻将蝶城和尘瑾带出仓库,等再赶回仓库时,景渊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千宿向他伸出手,景渊沉默些许,缓缓抬起手,千宿拉他起身,搀扶他出去。 三人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吉事果找来清水,千宿亲手喂给尘瑾,片刻之后,尘瑾脸色渐渐恢复,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千宿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说着,眼睛泛出点点泪花。 千宿抚抚她的头:“傻丫头,我这不是来救你们了吗,现在没事了!” 尘瑾欣慰地挽起笑容。 蝶城问:“千宿,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千宿道:“说来话长,回去我再慢慢跟你们解释。看现在的情况,我还是来晚了,这里之前应该藏匿着大量的金银财宝,但已经被提前运走了。不过,我好像知道杀害高大人的凶手了。” 景渊应:“我也知道是谁了!” “到底是谁?”蝶城迷惑地问。 “我们现在去高府!”景渊和千宿几乎异口同声,相视一眼,略显尴尬。 蝶城仍然不解:“去高府?” 景渊起身,拉臂伸腿舒展筋骨,重新焕发精神:“对,事不宜迟!” “你现在可以吗?”林千宿问他。 景渊说:“林千宿,你送尘瑾回去吧,我和蝶城去高府就可以了。” 林千宿只好答应他。 第68章 双城计中计(8) 景渊和蝶城赶至高府时,高府已一片狼藉,下人纷纷抢夺财物而去,柳管家也不见了踪影! 蝶城这才明白:“你说的杀人凶手难道是柳管家?” “正是。” 蝶城还是不解:“柳管家在高府多年,和老爷、夫人关系甚好,为何要杀高大人?” 景渊心中思虑万千,并没回她。 进到柳管家房间,只见柳管家的衣服和财物并未带走。景渊四下寻觅,注意到墙脚的一把铁锹,铁锹上沾有红土,景渊大悟:“我们去红岩崖,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 二人赶至红岩崖,远眺四方,只见柳管家跪在一座新坟前,扬起一把纸钱,纸钱随风飘满河面。他们缓缓靠近,隐约听到柳管家默默抽泣的声音,嘴里念念有词:“小青呀,爹给你报仇了,有他们两个陪你,你在泉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上路了。就是可怜了你腹中的胎儿,他还没有来到世上,便早早离去。” 他们站在柳管家身后,景渊本要抓他,蝶城拦住。柳管家默默转身:“你们还是找到了这里,要抓就抓吧,我是不会跑的。” 蝶城问:“柳管家,你是有多大仇恨,为何要杀死高大人和高夫人?” 柳管家拭拭眼泪,内心淡然些许,指着坟堆说:“这坟里埋葬的是我女儿小青,小青就是被他们两个逼死的。” 景渊不解:“逼死的?” “小青跟随我进高府做事多年,有一天,她哭着跑来对我说高大人玷污了她,我多年跟在高大人身边侍候,本来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可后来得知他在兰花巷另有家室,我终于明白这些年他为何对夫人和小姐冷若旁人,就为了生儿子,什么事情他都能做的出来!”柳管家缓缓情绪继续说:“我去找他理论,可他就是不承认,他分明就是嫌弃我家小青的出身,想逃避责任。我念在高大人对我柳家有恩,也不想追究此事。谁知后来小青有了身孕,未出阁的姑娘怀孕,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小青一辈子就毁了,所以,我下定决心找高大人讨个说法,谁知高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非要逼着小青打掉胎儿,小青不从,撞墙自尽,唉!可怜了我的女儿,他们高家这样对我们,我发誓要为小青报仇。现在大仇已报,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柳管家默默闭上眼睛。 蝶城疑问:“我们检查高大人的尸体,发现是两人作案,除了你,应该还有同谋吧?” 柳管家顿时神色惊慌:“没...没有别人,就我一人杀死了高大人。” 景渊想想说:“哎,不对呀,高大人明明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为何小青还能怀孕?” “你说什么?”柳管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景渊说:“我们去兰花巷问过高大人的相好,她说小强并非是高大人亲生,她亲口告诉我们,高大人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 柳管家大惊失色:“不,不可能这样,小青明明说是高大人玷污了她,怎...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景渊分析说:“玷污小青的可能另有他人,可能当时小青害怕,随口胡诌,你也只是听她一面之词,并未查清事实真相,试想高大人都能接受兰花巷的女人,小青为何接受不了?” “不,不会的,不是这样的。”柳管家当头霹雳,好似快要疯癫。 正当时,林千宿驾马疾驰而至,还未下马便大喊起来:“柳管家,告诉我,到底是谁在指使你?” 柳管家直直矗在原地,好似僵石般一动不动,忽然,紧蹙眉头,表情异常扭曲,一口浓黑鲜血喷涌而出,遂即倒地身亡。 蝶城给柳管家诊脉:“是中毒身亡。” 千宿跃身马下,一记重拳击在树上! —— 回到新机营,捕快将高府下人王大力和高夫人侄子夏江带到。 王大力一直注视着柳管家的尸体,景渊推推他:“王大力!” 王大力这才缓过神来:“大...大人,你们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景渊质问道:“我不知道应该叫你王大力还是柳大力呢?” “大人,我姓王,就叫王大力。” “我刚才从你看柳管家的眼神中,看出淡淡的忧伤,你们的关系好像并非一般啊!” 王大力苦苦一笑:“大人说笑了,我只是感觉这尸体有些恐怖罢了,我和柳管家就是下人和管家的关系,平日也并无太多来往,” “你还在撒谎!”景渊一声怒吼,王大力骇然一惊。 蝶城问:“景渊,你为何认定王大力和柳管家有特殊关系呢?” 景渊解释道:“我和柳管家接触的这几日,我发现柳管家有色盲之症,分不清红绿色。” 蝶城说:“就是柳管家让我们去账房找登记册那次。” 景渊点点头:“对,王大力常常误把酒坊当做赌坊,分明是分不清酒坊的绿色招牌和赌坊的红色招牌,这说明他不但不识字,而且也是红绿色盲。之前你说柳管家哮喘很厉害,而王大力也有哮喘。大家都知道,色盲和哮喘都可能会传给下一代,在同一府中,如此相像之人,必定会有所关系吧?” 王大力仍在辩解:“大人,这...这可能只是巧合而已,这天下之人同时患有色盲和哮喘之症者应该大有人在,你不能以此就说我是柳管家的儿子吧?” 景渊继续解释:“当然不仅仅是这两点,我查看你的户籍,你是山西永济人,而柳管家是安徽徽州人。安徽徽州有一道地方菜叫蕨菜茶干,柳管家之前亲口跟我说他很喜欢自己家乡的这道特色菜,有一次我经过高府的厨房,看到厨子正在做蕨菜茶干,我以为柳管家要吃,可厨师说你要吃,而且说你经常吃茶干。那天,我们在山西面馆见你,你一个山西永济人连当地的特色栲栳栳都没见过,却经常吃安徽的茶干?这难道不奇怪吗?”他看王大力无法辩驳,继续说:“你大字不识一个,居然在账房做事,在高府之中,除了高大人和高夫人,也就只有柳管家能够随意安排人事,你刚才说你和柳管家平日往来甚少,那柳管家凭什么要安排你到账房?恐怕是柳管家知道你嗜赌成性,不学无术,去哪里都没人肯接纳你,为了不留人话柄,故意为你伪造籍贯,将你安排在高府之中吧。我们已经查明高大人是被两人所杀,但他一口咬定是自己所做,这样护着你,恐怕除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别无他人了吧?” 王大力哑口无言。 夏江这才开口:“大...大人,就是他,他就叫柳大力,是柳管家的儿子。” 王大力狠狠瞪他一眼:“夏江,亏我如此信任你!” 景渊问:“王大力,不,柳大力,你现在无话可说了吧?” 王大力终于无言辩解,趴在柳管家的尸体上嚎啕大哭:“爹,是我对不起你,死的不应该是你,应该是我,是我!” 景渊走到夏江身边,夏江怯怯地向后退却,景渊问:“夏江,我们现在想知道柳小青是不是你玷污的?” 夏江张口结舌,浑身瑟瑟发抖。 景渊故作安抚:“你不要害怕,你又没有杀人,你只要告诉我们实情,我们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是...是我!”夏江重重跪在地上,“我对不起小青,对不起柳管家,对不起我姑母。”他指着柳大力说:”不...不过是他,是柳大力,他欠了赌坊很多钱,是我帮他还上的。他说只要我帮他还钱,就能让我占有小青,我也只是一时色心起,我真不是有意伤害她的。” 柳大力狠狠抽着自己耳光,不停自责着:“是我,都是我干的,我不是人,我该死。是我骗了小青,才让夏江玷污了她,是我让小青诬陷高大人,我以为以此能为小青谋个好前程,还能讹高大人一笔,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死,我是罪人!” 景渊释然地耸耸肩:“好了,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来人,将他们押入大牢,听后发落!” 柳大力和夏江都没有反抗,任凭捕快将他们押走。 蝶城叹息着说:“唉,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一个又一个的误会,却搭进了那么人的性命。” 景渊应声感慨:“这世间哪里有多少杀人的仇恨,都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感情用事罢了。遇事只要多一份理智、少一分盲目,多一份思量、少一份鲁莽,哪里还会有这一连串的误解发生,切勿让冲动悔恨终生啊!” 尘瑾见林千宿若有心事,问他:“千宿哥,凶手已经落网,你为何依然闷闷不乐?” 林千宿愁眉不舒:“凶手抓到了,可是幕后指使者还没抓到,我怎能高兴得起来呀!” 蝶城说:“对手在暗,我们在明,况且他们那么狡猾,抓住他们谈何容易?” “唉!”太傅一声叹息而进。 四人行礼道:“太傅大人!” 太傅说:“你们这两次一直被他人牵着鼻子走,多少次进入敌人的圈套,每次都险些丧命,幸好千宿及时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你们要记住,打败你们的不是对手,而是你们自身的涣散,要想战胜敌人,首先要搞好自身的团结。” 景渊深深低头,沉默不语,他在反思自己,经历了这几次的风波,他明白是自己心胸狭隘、不达大体。林千宿是个好人,是值得他信任的好兄弟。沉默片刻,他走到林千宿身前,伸出手:“以后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抓住幕后黑手!” 千宿略有犹豫,看着蝶城、尘瑾和太傅期望的眼神,他伸出手和景渊紧紧相握,二人拥在一起。 看着他们二人终于冰释前嫌,大家开心不已。“万夫一力,天下无敌”,未来的路还很远,更艰难,需要大家团结齐心,才能战胜荆棘塞途。 第69章 女官入紫禁(1) “最近发生的几起案件都将矛头指向了皇宫,只不过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没有证据也不敢轻举妄动。”太傅在四人面前宣布重大决定,“这次安排蝶城以女官身份进宫,就是希望能够查得有利的线索,帮助我们尽快找出从中作梗之人。” 蝶城毫无犹豫,毅然接受:“太傅大人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景渊却有些许担心:“可是太傅大人,蝶城一人进到皇宫会不会遇到危险?毕竟我们已经暴露,对手一定掌握了我们四个人的信息。” “对呀,太傅大人,对方可以给我们制造这么多麻烦,而且可以次次抢在我们前边动手,想必一定处心积虑、奸猾极恶,蝶城一人恐怕难以对付。”尘瑾也放心不下。 太傅说:“你们尽管放心,我在蝶城身边安排他人保护,况且蝶城是我新机营之人,即使那人神通广大,也不敢在皇宫之中公然作恶。” “保护蝶城的人是谁?我们认识吗?”尘瑾好奇地问。 太傅回:“是景生。” 景渊惊诧道:“景生?” 太傅点点头说:“对,景生离开了粘杆处,他主动要求去皇宫当差,我正好顺了他的心意,也可以保护蝶城。” “景生要去皇宫当差?他也没跟我提起过呀。”景渊抚着腮不解。 林千宿说:“说起来都怪我,之前我去码头调查,被司徒大人抓进大牢,还是景生放走了我和吉事果。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司徒大人对景生产生不满,一直将其投闲置散,本来我想去跟司徒大人解释,可是他也不理睬我,景生说希望可以去皇宫当差,我就请求太傅大人帮忙给他谋了个差事。” “原来是这样呀,我说为何最近景生一直闲散在家,嗯...不过,离开司徒凌风也好,省得见到他那张傲上矜下的脸,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太傅说:“好啦,蝶城你回去收拾一下,下午我便带你进宫。” 蝶城坚定地点点头。 尹夫人帮着蝶城收拾衣物,紧蹙着眉头,轻叹一声,心中仍有忧虑:“蝶城啊,到了皇宫一定要谨言慎行,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随意招惹别人,有什么事情立即禀告太傅大人,不要自己独断专行。” “娘我知道了。” “到了宫里,有时间去看看蝶香,都进宫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娘,蝶香现在贵为华妃娘娘,自然是峻宇雕墙、锦衣玉食,你就不要担心了,有时间我会去找她的。” 见景渊、尘瑾和千宿进来,尹夫人便闭门离开:“你们聊。” 景渊斟上一杯酒递给蝶城,蝶城刚要张口,景渊抢话:“哎,今天的酒不能不喝。” 蝶城夺过酒杯:“我又不是淑女,没你想的那么矜持。” 林千宿举起酒杯说:“好啦,废话无须说,千言万语汇成一杯酒。” 四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蝶城拿起包袱,三人陪同她走出房间。尹万钧和尹夫人在门前的马车旁等候多时,尘瑾依依不舍地和蝶城相拥,眼眶中噙满了泪水:“蝶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蝶城抚抚她的头说:“傻丫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便上了马车。 景渊幽幽开口:“某些人要谨慎说话、斟酌做事,别被那些小宫女、小太监欺负了,到时候哭鼻子,丢我们新机营的人。” 蝶城忍笑回呛道:“不牢某些人挂心,没了某些人在我面前犯傻,我别提有多开心。” 尹万钧说:“时辰不早了,启程吧。” 马车缓缓离去,蝶城探出头来向他们挥手告别,尹万钧和尹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一个个被送进皇宫,心中酸涩翻涌,泪水默然淌淌而出。 望着蝶城远远离去的背影,景渊顿感落寞,心头仿似笼了一层灰纱,身体好像落入无尽空谷,雾蒙蒙的一片空荡,少了一个人,却好像丢了全世界。 —— 蝶城随太傅进到内务府。 太傅交代道:“我安排你去内务府下属广储司任司库一职,乃从七品之位,广储司下设银、皮、瓷、缎、衣、茶六库,六库之下又设有银作、铜作、染作、衣作、绣作、花作、皮作、帽房和针线房,各库之间各有分工,统一管理。我朝自开朝之始并未承制往朝的女官制度,所以,这次算是破格为你谋求此职,皇宫之中鱼龙混杂,难免遭人口舌,你大可不必介怀,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事物,没人敢难为你。” 广储司郎中严大人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到太傅,便上前行礼:“参见太傅大人。” 太傅点头回敬:“严大人。” 严大人打量蝶城一番道:“这位想必就是太傅大人推荐的司库尹蝶城吧。” “正是。” 蝶城向严大人恭敬行礼道:“蝶城参见郎中大人。” 严大人点头示好。 太傅说:“这次破例安排蝶城来到广储司任职,实属特殊需要,还得劳烦严大人切勿声张。” “太傅大人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属下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事务,其他的不敢多嘴。” 太傅又说:“蝶城初入皇宫,还不懂得宫中规矩和广储司的事务准则,严大人还需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 太傅贴近蝶城耳边,悄声说:“有什么事情尽快通知我,景生也会随时在你身边保护。” 蝶城点点头。 太傅瞅瞅严大人,再看看蝶城说:“时辰不早了,蝶城,你跟随严大人进去吧。”拍拍蝶城的肩膀,便离开内务府。 蝶城跟随严大人进到广储司庭院,广储司的任职官员和做工宫女都已整齐划一地站在那里等候新上任的司库,见到蝶城,众人惊讶不已,为何会是女子?便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 严大人和蝶城走到众人前面,严大人清清嗓子,高声道:“安静,都安静了,这位就是我们广储司新来的司库,以后由她来配合我的工作,你们都要听从她的指挥。” 蝶城毕恭毕敬地介绍自己:“各位有礼了,我叫尹蝶城,初来广储司,和大家有缘相识,以后有什么不懂得还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严大人对她说:“蝶城,身为司库,你是他们的上级,对他们无须多礼。” 一官员不满道:“严大人,我大清朝从未设置过女官之职,为何司库一职却由女子担任?” 一宫女呼应道:“是呀,严大人,想我们来自上三旗包衣都要从宫女做起,她为何刚刚进宫就直接担任司库之职?” 不满情绪越发暴涨,蝶城尴尬不已,不知如何解释。 严大人提高嗓门:“这是上面的安排,我们做奴才的无需过问,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事务即可,小心祸从口出。” 下面立刻安静下来。 严大人挥手说道:“好啦,都回去做事吧。” 众人散去。 严大人将蝶城带到自己的厢房,便有事离开。 —— 蝶城收拾好行李,忽感肚子不适,出门寻找茅厕。几个心怀不轨的宫女见蝶城说话客气,想好好整整她,便将茅厕外的男女木牌更换。她们躲在一旁,见蝶城进到茅厕,又悄悄将木牌换回来,不出所料,“啊!”蝶城一声大喊,羞红着脸跑出来,紧紧捂着眼,尴尬不已。 只见几个男人提着裤子仓皇跑出,一人冲着蝶城大喊:“喂,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往男厕所里跑?” 另一人愤然道:“就是,不知羞耻。” 蝶城茫然不解:“我...这明明是...” 几人并不想理睬她,横眉瞪眼而去。 蝶城擦亮眼睛看着厕所外大大的“男”字木牌,一时丈二和尚,幸好她机警,余光瞥见到躲在墙角偷笑的几名宫女,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是想整我,那我奉陪到底! 蝶城回房,广储司库使拿来一本册子交给她:“这本册子是我们广储司的事务安排和行事规章,希望司库大人仔细阅读,一切按照章程行事,以免出现纰漏,上边怪罪。” 蝶城点头道:“库使大人放心,我一定熟记于心。” 库使带她前往办公的地方,库使介绍说:“这里就是司库大人日常办公的地方,每日都会有六库主事将各库出纳调度情况汇报司库,司库大人需要逐一清点核对,汇总入账。当然我们也为您安排了宫女和太监协助,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们去做即可,司库大人勿需事事亲力亲为。” 蝶城一笑:“好,我知道了。” “下官还有事情要做,司库大人您请。”交代完,库使便离开。 蝶城进到房间,却见宫女、太监懒懒散散,喝茶唠嗑,好个悠闲自得。见到蝶城也只是敷衍行礼,眼中充满不屑。 蝶城并不想计较,热诚迎上:“大家不必多礼,以后我们一起行事,都是朋友。” “司库大人,您是有品级的官,我们只是任人使唤的奴才,若是和您以朋友相称,那就是坏了礼数,大人难道想让我们受到责罚吗?”一宫女话中带刺。 没想到热脸贴了冷屁股,蝶城慌忙解释:“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宫女却是一个白眼,挑眉示意身旁的宫女。 身旁的宫女点头会意,热忱地端过一杯茶:“司库大人,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是茶库专门孝敬给您的,连郎中大人都喝不上这么好的茶叶呢。” 蝶城开心地接过,到了嘴边,细细而嗅,才知茶叶做了手脚,心想:这里边混有番泻叶。她看着宫女期盼的眼神,向她们微微一笑,还是放到了案几上。 宫女说:“司库大人莫非嫌弃我们地位卑贱,看不起我们为您泡的茶?” “没...没有呀,只是有些烫。”蝶城苦笑着,再次端起茶杯,假装吹凉,不知如何是好。正好,扫见一宫女端着茶水从门外经过,蝶城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扑上去,拉住宫女问:“你...你这是给谁去送茶水?” “是送到郎中大人那里的。” 蝶城掀开盖子瞅瞅茶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毛尖,她便将自己手里的茶水和郎中的茶水互换。 那坏心宫女却看不惯,出门问道:“司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严大人日夜操劳,怎么能喝这么劣质的茶叶呢?我也并非出身显赫名门,刚到宫中,不配享受如此上等的碧螺春,还是让严大人喝吧,我喝普通的茶水就行。”说着,蝶城一口气将严大人的毛尖喝完。 送茶水的宫女刚要走,坏心宫女立刻将她拦住,端起那杯碧螺春连茶叶沫都喝得干干净净,送茶宫女目瞪口呆。 坏心宫女尴尬一笑:“我...我太渴了,你给严大人重新沏一杯吧。”便推搡送茶宫女离开。 没多时,坏心宫女面色狰狞,肚子咕咕作响,她努力夹紧双腿,“噗”一个响屁弥漫整个房间,屋里之人纷纷捂鼻闪躲,那宫女慌忙跑去茅厕。 哼!跟我斗!蝶城心中窃喜,她坐到书桌前,宫女和太监纷纷将手里的账册呈递给蝶城审阅。 “临近冬日,要为各位主子准备冬衣御寒,这是衣库的支出筹划,请司库大人过目。” “这是银库近几日的账目。” “这是瓷库主事交过来的账册。” ...... 瞬间,高高一摞账册没过了蝶城的头顶。蝶城长呼一口气,本想起身整理,才感觉到屁股下黏糊糊的一层东西,根本无法起身。见宫女和太监偷笑,蝶城侧目而视,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扣子,脱掉外套,众人瞠目结舌,太监扭头闭目。竟然!她里面还有一层外套,众人更加惊叹,蝶城得意洋洋,潇洒地起身整理账目,宫女和太监大失所望。 第70章 女官入紫禁(2) 夜已深,蝶城独自散步至右翼门附近,守夜的侍卫将她拦下盘问。 “蝶城!”景生远远见到蝶城,便快步跑来,对侍卫说:“几位大哥,这是我朋友,刚入宫不懂规矩。” “下次注意。”侍卫这才放过蝶城。 “蝶城,”景生对她浅浅一笑,“我送你回去吧。” 蝶城默然地点点头,好像若有愁思。 幽沉片刻,景生问:“蝶城,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蝶城轻叹一声:“睡不着觉,出来走走。” “现在已经到了宵禁时间,皇宫不比宫外,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以免触犯宫规,惹祸上身。” “我知道了。” 景生将蝶城送到广储司门外,关切道:“初入皇宫,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我时刻都在你身边保护,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蝶城向他微微一笑,便进门而别。 夜阑更深,皇宫里静得出奇,一阵细风掠过,卷起落叶飒飒作响。蝶城走向长廊深处,一天的忙碌本就令她头脑昏沉,忽然一声怪响,不由心头一颤,她停下步子,缓缓呼吸,本以为疲乏而出现了幻听,谁知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她谨慎靠近,倾耳而听,貌似是女孩子的哭声。在这月黑风高之夜,蝶城心中越发战栗,但转头想想今天被那些宫女所整,好似明白:哦,她们不会是想吓我吧,我可没那么好骗。 声音来自长廊的转角,蝶城悄悄靠近,猛地跳出来摆个鬼脸大叫:“啊...”,本以为能吓到搞怪之人。结果,那位哭泣的宫女被突然窜出的蝶城吓得魂飞魄散,“啊,鬼呀!”一声尖叫划破凄冷的夜空。 蝶城顿时手脚慌乱,生怕招来巡逻的侍卫,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要叫啦,再叫招来侍卫,把我们都抓起来。” 那名宫女蹲下身,噙满泪水的双眸流露出无限的惊恐,一阵冷风吹过,刺骨的严寒划过她右手的伤口,不免将手紧紧插.进袖口里。 蝶城见她可怜兮兮,便试探性得询问道:“姑娘,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如果遇到什么伤心事,可以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忙?” 然而宫女并不领情,一只手胡乱抹着泪水:“你不就是广储司新来的司库吗?我们做奴婢的天生受欺负的命,哪敢劳烦大人帮忙。” 见宫女起身要走,蝶城追上:“姑娘,我想你是对我有所误会,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人就高人一等,我希望可以和你们平等相处。” 宫女停下,冷冷一笑:“哼,平等相处?这世间哪有什么平等,像我们这样的下等宫女生来.卑.贱,任.人.宰.割,怎会和你一样!”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我也是出生普通家庭,我也...” 宫女抢话:“和我们一样,你能初入皇宫就从司库做起?和我们一样,你能破格成为女官?和我们一样,有郎中大人照顾你,专门的侍卫保护你?” 蝶城想想确实如此,只能安慰道:“不管我们出身高低,生命都是父母赋予的,父母将我们抚养长大,我们不能因为出身低.下就.轻.贱自己,只要有一颗努力向上的心,定会出人头地,到时候就可以改变出身,孝顺父母啦。”提到父母,宫女泪如泉涌,蝶城更加惶然无措,抓头不解:“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努力向上?”宫女话语抽泣,“我们也想努力,可是谁会给我们机会?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我们就像蝼蚁一样,任人践.踏,死生无人问津。” “哎呀,你不要这样说嘛!” 宫女抬起受伤的右手:“昨天我经过御花园,被皇后娘娘的小狗咬伤,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玉缨,不但不让太医为我医治,反而说我身.份.下.贱,玷.污.皇后娘娘的爱宠,罚我去刷洗马桶。我进宫这些年,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忍受。可是今日上午本来是一年一次的家人探视时间,玉缨随意找个借口就不让我见爹娘。”宫女更加伤心欲绝,抽泣的话不成语:“我...我爹娘年事已高,我娘又瘫痪在床,重病缠身,我爹感觉我娘时日无多,为了让她能见上女儿一眼,不远千里,从山东冒着严寒将她拉车到京城。我来到皇宫一直谨言慎行,不敢奢求其他,只想熬到二十五岁尽快出宫和爹娘团聚,可她们仗势欺人,随意找个借口就将我关起来,不允许我见爹娘,还把我给爹娘攒下的银两都抢走了。我的同乡说我娘已经生命.垂.危,现在他们在京城流落街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就是想见我娘一眼!”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蝶城不免恻.隐之心油起,本想继续安慰她,那宫女却起身跑走了。蝶城没有去追,只是注视着那个娇弱纤瘦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虽然发生在别人身上,但是初次体会到宫中险恶,也不免喟然长叹。 —— 养心殿,皇上正在召见从西藏远道而来的藏传佛教高僧——丹增杰布。 “丹增杰布参见皇上。” 皇上畅然一笑:“大师无需多礼,大师从西藏远道而来,参加皇宫一年一度的腊八送岁之礼,一路旅途劳顿,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皇上客气,丹增杰布能为皇上送福行礼,施祷洞黎,实乃荣幸之至!”丹增杰布示意随行喇嘛抬进殿来一尊释迦摩尼佛像,介绍说:“这尊佛像由七世达.赖格桑嘉措亲自监督完成,特地晋献大清皇帝,愿佛祖保佑大清国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好!替朕谢过达.赖。” 丹增杰布略有思索,欲言又止。 皇上却通理明眼:“大师有话直言即可,无需忌讳。” “启禀皇上,达.赖此次命老衲面见圣上还有一事相托。” “大师请讲。” “达.赖想收回之前与先皇共同临摹的一幅释迦摩尼佛像图。” 皇上疑问道:“不知达.赖为何取回此图?” “达.赖告诉老衲,近日时常梦到先帝,便想起先帝当年驱逐准格尔,巧战假达.赖,安定西藏的神勇雄风,此幅佛像图是当年达.赖坐床典礼之后,与先帝共同临摹,□□希望取回佛像图,恭心供奉,缅怀先德。” 皇上甚感欣慰:“难得达.赖依然挂念父皇,等送岁之礼后,朕会亲自将佛像图转交大师。” “有劳皇上。” “大师一路奔波,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便可回寝休息。” “老衲告退。” 皇上见丹增杰布离开,问侍侧一旁的严大人:“送岁之礼所需的金银器皿准备的如何?” 严大人回:“启禀皇上,所有器皿均已罗列入册,只待出库。” “大师说,达.赖希望取回之前与先皇共同临摹的释迦摩尼佛像图,尔等要提前将佛像图从库房取出,等送岁之礼后,朕要亲自送予大师。” “是。” “好,你下去吧。” “臣告退!”严大人便离殿而去。 —— 回内务府的路上,严大人恰与蝶城相遇,“蝶城!”严大人叫住她。 蝶城上前行礼:“参见严大人。” 严大人便将小册子交给蝶城:“蝶城,这是腊八送岁之礼所需要的金银器皿,要及早出库,点验清楚,切不可出现疏漏。” 蝶城点点头,收起册子。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先走一步。”严大人匆匆离开。 本要回广储司,只见几位宫女朝她走来,一宫女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条黑色的狐皮围脖。 一人说:“司库大人,眼看到了腊月,我们专门为你做了一条狐皮围脖,不知是否合适?” 那几名宫女热情地要为蝶城试戴围脖,但蝶城注意到几人神色诡异,每人都只是小心翼翼地拎起围脖的一小揪,蝶城知道其中一定有鬼。她细细观察,注意到围脖上偶然掉落的绿色粉末,贴近而嗅,心想:荨麻叶粉,你们是想让我脖子起红疹,疼痒难.耐了?说时迟那时快,蝶城一把夺过围脖,迎风向那几位宫女一阵抖动:“哎呀,刚才一阵风,都将围脖吹脏了。”荨麻叶粉全都洒落在宫女身上,宫女纷纷大喊大叫,抖着身子溃散而逃。蝶城一阵得意,自语着:“就你们那点小伎俩还想整我,真幼稚!” 蝶城走到河边,总感觉周围气氛不对,好像有人在窥视她。她用余光四下扫视,只见身旁一棵粗树上,有个小太监趴在树顶,手中高举蹴鞠,就在等她到来,而在不远处,一群宫女躲在墙角暗中窃喜,等待好戏上演。 蝶城顺势而行,走到树下,蹴鞠抛落而下,刹那间,她迅速侧身躲避,一个急转,右脚稳稳接住蹴鞠,轻松地在脚上颠两下,用尽浑身力气,将蹴鞠踢向看热闹的宫女。蹴鞠瞬间爆裂,五颜六色的彩粉.喷.射而出,宫女抱头鼠窜,但也难逃彩粉袭击,通身染成红红绿绿。 蝶城惊讶万分:“哇,你们也太狠了吧。”她抬头望着树上的小太监:“你还下来吗?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小太监苦苦一笑:“不劳烦大人了,我...我自己下去就好。” 蝶城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投去,正中脑门,小太监从树上重重摔落。 好似打了一场胜仗,蝶城得意洋洋,傲娇地扭头离开。谁知真正的好戏这才上演,蝶城转身却是一滑,身子倾斜而倒,才知河边已经撒上一层猪油,挣扎无力,顺着小斜坡,径直跌落刺骨的河水里。 宫女和太监仰面大笑。 正当时,景生迅疾赶来,跃下河里,将蝶城救出。蝶城瑟瑟发抖,景生把自己的披风披到蝶城身上,生气地对他们大吼:“你们也太过分了。” 围观的宫女和太监连忙跑走。 景生气不过,本想去抓住他们,蝶城拦住:“不要去追了,让他们走吧。” 景生一声叹息:“蝶城,你也太善良了吧,就这样任凭一群奴才欺负?” 蝶城没有说话,默默离开。 景生追上前:“蝶城,我一直在跟你说,皇宫之中不比外边,在这里善良并不是什么优良品德,你越善良别人就越会欺负你,你不能这样放纵他们,一定要好好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都怕你,这样你才能在广储司立足。” 蝶城一路默然不语,直至回到广储司门前,蝶城将披风还给景生,才张口:“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有件事情还真要麻烦你。” 景生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需要尽管说,景渊是我弟弟,你临进宫前,他特地交代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我当然...” “喂,什么叫我们两个关系好?”蝶城瞬间脸涨得通红,好似都能蒸发刚才的刺骨河水一样,“我...我两个就是普普通通的共事关系,没有其他关系。” “我看你们两个天天黏在一起,打打闹闹,以为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呢。” “我...”蝶城语噎,“我跟他才没什么亲密的关系呢,要不是为了太傅大人,我才懒得和那个猪.头一起共事,方景渊就是一头又懒又馋、嘴还特贫的猪,我巴不得远离他。” 景生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低语:“没关系,那就好。” “你...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蝶城问:“你知道昨天上午宫女与家人见面的事情吗?” “知道呀,这件事情就是我们负责的。” “那就好说,广储司有位宫女没能和家人见面,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你是说暮雪呀。” “你认识她?” “不认识,我也是昨天才听说,今年只有她一人没有资格与家人见面,她是你们广储司衣作的宫女。” “为什么她没有资格与家人见面?” 景生想想说:“之前皇后娘娘的侍女玉缨说暮雪触犯宫规,不允许她和家人见面,我们就将她暂时关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顿一顿,蝶城还是开口道:“那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她和家人见上一面。” “可是按照规矩已经过了家人探视的时间了。” “什么事情都有例外嘛,暮雪很可怜的。她的爹娘从山东大老远赶来,她的娘亲现在重病在身,已经时日不多,就想临死前见自己女儿一面,如今流落街头,你就当做件善事,帮帮她们吧。” 景生一脸难为情:“哎呀,你们女人就是容易爱心泛.滥,可是皇宫之中...” 蝶城抢话:“皇宫之中不比宫外嘛,我知道了,可是你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去求太傅大人帮忙。”她看景生还有犹豫,继续央求道:“你刚才说过的,只要有需要,你一定会帮我的。” 景生见蝶城央浼的表情,柔怜的眸子,实在不好拒绝,只好屈服:“好啦,真是怕了你了,我可体会到景渊的无奈之处了。” “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越早越好。” “好,我尽量。你赶快回去吧,小心着凉。” “嗯!”蝶城走进广储司,脑子里却满是景渊特地交代景生照顾自己的话语。虽然嘴上骂着,心中还是阵阵欣喜,好似翻滚着一股股暖.流.穿梭.进身体的每个角落,扫尽刺骨的河水,温暖备至。 景生注视着蝶城的背影,心中略有暗喜。他对蝶城是有好感的,刚才的几句试探,自认为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其实他真的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尤其是不懂女人的心思,有时候女人口口声声怨骂着、痛恨着的人,才是最深入骨髓、镌刻心间的那个人。 第71章 女官入紫禁(3) 绿蓉得知广储司新到的司库叫“尹蝶城”,想起之前蝶香借用蝶城之名的事情,她感觉二人肯定有关系,遂即向曹云喜报告。 “真有此事?”曹云喜听闻大惊。 “的确如此。” “我最近一直忙着皇上的事情,还真没发觉内务府来了位女官。之前我查验过华妃娘娘的户籍,她的姐姐的确就叫尹蝶城,而且跟随太傅在新机营做事,这次肯定是太傅有意安排她进到皇宫。可能是我最近在宫外动作太大,引起了太傅的注意,不过没关系,想我头戴大清朝三品顶戴花翎,即使有太傅撑腰,没有证据,他们又奈我何?” “要不要我们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曹云喜瞪她一眼:“新机营这群人如果真有那么好对付,我也不会推到现在也迟迟不敢动手。先不说有太傅和华妃娘娘在那里撑腰,尹蝶城此次进宫也一定会有人暗中保护,只要我们有所动作,恰好正中下怀,岂不是自投罗网?” “公公说的是。” “这件事情不要着急,来日方长,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想出万全之策来对付他们。” “是。” “你先下去吧。” “绿蓉告退。” 曹云喜紧锁眉头,心中思虑万千。 —— “啊!”暮雪本在发呆,听到门框一声震响,骇然一惊,只见蝶城径直走进她的房间,拉过她受伤的手,暮雪本能地缩回去:“喂,你...” “暮雪,不要乱动,”蝶城再次拉过她的手,紧紧束住,“你的伤口都已经溃烂化脓了,我必须把你的脓包切开,才能涂抹药粉。”暮雪侧头闭目,疼得微微抽动,蝶城轻轻为其清理伤口:“被狗咬伤可不是小事,像你这样草草包扎,以后可能会出大事,别人不尊重你没有关系,你自己首先要学会尊重自己。” 见包扎好,暮雪立刻收回右手,起身后退数步,质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蝶城却淡然地说:“如果你认为别人对你的好都是有目的性的,那不能说明别人的别有用心,只能证明你自己内心的脆弱,抗拒越多,就会越封闭自己,进而自卑到逃避一切人事。可怜人之所以有可恨之处,是因为你们放大了自己的可怜,希求全世界来同情你们,可是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白眼,怨恨别人的同时不如强大自己,只有自己才能给你想要的未来。”只见暮雪张大着嘴巴,眨眨眼好似不明所以,蝶城才意识到自己讲得太过深奥,想想又说:“这几日你去衣作只需做些搭配花色的小事,好好养伤,你爹娘也不希望见到自己女儿伤痕累累吧。” 提起爹娘,暮雪自然忍不住涓涓而流的泪水:“可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他们?” “放心吧,不出三日你便能与他们见面。” 暮雪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蝶城向她坚定地点点头道:“我是不会骗你的。” 暮雪喜出望外,沾满泪花的脸上扬起粲然的微笑,她立即下跪叩谢:“谢谢司库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暮雪今生誓死相报,只要你以后有所吩咐,就是上到上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蝶城搀扶起她:“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以后不要叫我大人,直接叫我蝶城就好。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暮雪,我希望你记住,出身是爹娘给的,但是未来是你自己争取的,不管别人怎么看不起你,为了爹娘,你也不能轻贱自己。” 暮雪重重地点点头,感激涕零。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只听一名宫女在门外喊道:“司库大人,司库大人!” 蝶城开门问:“出什么事了?” 宫女回:“司库大人,严大人叫你去银库一趟,说有紧急的事情商议。” 蝶城和暮雪匆匆赶至银库,见曹云喜在那里训斥他们,蝶城上前问:“严大人,出了什么事?” 严大人将从银库取出的金银法器递给蝶城说:“蝶城,你看这些法器。” 蝶城眼见这些金银器皿都已发黄发黑,失去光泽,不禁紧蹙眉头,自语:“怎么会这样?” 曹云喜说:“你就是广储司新来的司库尹蝶城吗?” 蝶城对曹云喜并不熟识,没有理会他。 严大人赶忙介绍:“蝶城,这是曹公公。” 蝶城撇头而视,心想:原来他就是曹云喜呀。严大人戳戳她,蝶城这才回过神来:“哦,是,曹公公,我就是尹蝶城。” 曹云喜轻蔑一笑:“这内务府混进来一名女官,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不管背后有谁为你撑腰,犯了过错终归是要受到惩罚的。” 严大人求情道:“曹公公,蝶城毕竟刚来广储司,这些器皿之前也并未经她之手,论过错还是下官失职,是下官管理无方,没有好好保养这些法器,要惩罚还是惩罚我吧。” “哼!”曹云喜撇着嘴,“严大人,刚才是你说送岁之礼的法器由司库大人全权办理,不管她什么时候来的广储司,但当下的事情让她赶上了。你也知道皇上很重视今年的送岁之礼,眼看腊八临近,皇上还嘱托我亲自前来检查,如今出现这样的问题,严大人,不是我想为难你,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按照规矩,总有人要出来承担责任吧。” 蝶城抢话:“曹公公,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谁该承担责任的问题,而是如何修补这些法器,令其重回光亮。” “哼,说得简单!”曹云喜重重瞪她一眼,“尹蝶城,看来你还是不熟悉皇宫中的规矩呀,这些法器修补好是应该的,但是受到惩罚也是必须的,俗话说‘惩一儆百,以儆效尤’,不给你们教训,你们以后也不会长记性。” “曹公公,不管什么惩罚,我愿意一人承担。”蝶城跪在地上。 “好,就等你这句话。”曹云喜得意而笑。 在场的宫女感觉曹云喜是在有意针对蝶城,心中愤然,想为她抱不平,但曹云喜身为太监总管,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也不是她们能招惹的。几名宫女提起胆子,还是站了出来:“曹公公,都是我们失职,没有保养好这些法器,要惩罚就惩罚我们吧。” 又有几名宫女响应:“是呀,曹公公,我们身为银库一员,错在我们,我们愿一起接受惩罚。” 此时,在场之人全全下跪求情,曹云喜心中怒气擢升,但只能无奈道:“好呀,你们不要以为人多,我就不会拿你们怎样,我就给你们一天时间,如果不能令这些法器光亮如新,你们通通都要受到惩罚。”便气急而走。 见曹云喜走远,众人才敢起身。 蝶城对她们刚才的举动感激不已:“谢谢大家愿意和我一起接受惩罚,你们放心,这一天时间我定会努力想出办法,不会让你们受到牵连的。” 一宫女说:“司库大人,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曹公公明显是在针对你。” 另一宫女回:“对呀,你刚来这里,并未接手过这些金银器,我们受惩罚也是应该的。” 之前恶整蝶城的宫女满脸愧疚道:“司库大人,之前我们那么对你,你不但不责怪我们,出了问题还挺身而出,自己承担责任,是我们对不起你。” 蝶城只是淡然一笑:“人与人相处难免会有误解,说开了就没事了,以后大家在一起共事,都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包容才能更加友好嘛!” 蝶城简单几语,众人涣然释怀。 严大人却在仓库徘徊思虑:“不对呀,这些金银法器历来都很受到皇上的重视,我们平日里更是对其倍加养护,也就几日没有查看,怎么会发黄发黑的如此厉害?” 一宫女说:“对呀,这些金银器封箱之后,本来也不需要经常检查,只有重大节日才拿出来使用,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呀。” 顿时人言啧啧,心中满腹疑团。 暮雪好似懂些门道,凑近查看金银器和装器皿的木箱,细细而闻,不免皱起眉头。 蝶城问:“暮雪,感觉有什么不对吗?” “这种味道好熟悉呀,”暮雪思考片刻,大醒,“对,就是这种味道。” “什么味道?” 暮雪说:“具体是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小时候我在家里见到过,我娘说只要金银器接触到这种东西就会迅速变黄变黑,失去光泽,我娘还亲自试验过呢。” 严大人问:“你是?” 暮雪回:“参加严大人,我是衣作的裁缝暮雪。” 蝶城好奇道:“你娘?你娘怎么会知道这些?” 暮雪解释说:“我爹娘年轻的时候都在制作金银器的小作坊做事,对金银器自然了如指掌。” 一宫女说:“那就是有人要陷害我们了?” 蝶城立刻反应过来十有□□是曹云喜要设计害她,却只能强装从容地对众人说:“大家先不要管是谁陷害我们,现在最紧急的是如何让这些法器重回光泽,你们都先回去做事吧,这里的事情我自有办法解决。” 严大人问:“蝶城,你自己可以吗?” 蝶城点头道:“放心吧,严大人,我不会让大家受到惩罚的。” 严大人和一众宫女便纷纷离开。 蝶城对暮雪说:“暮雪,你回去好好准备,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爹娘了。” 暮雪激动万分,兴奋地跑回屋收拾。 —— 刺骨寒风凛冽呼号,暮雪的身体里却涌动起一股股沸腾的暖流,灼热的内心好似已被强大的水蒸气冲开,牵引着每一根细微的神经随之颤动,久别的父母一直是她永恒的牵挂,按捺不住的激动,她多想尽早拥入父母的怀抱。 蝶城将一袋银子塞给暮雪,暮雪因为能和爹娘见面本已对她感恩戴德,眼前的这袋银两无论如何也不好再收下。 一旁等待的景生不免打个寒颤,催促着:“暮雪,快点吧。” 蝶城还是将银子硬塞给了她,在她耳边喃喃几语,暮雪点点头,眼中噙满热泪,便跟随景生去见父母。 而此时,绿蓉故意将玉缨引来,玉缨见此自然心中气愤,本想上前痛骂,绿蓉却将她拦下,贴在她耳边悄声数语,玉缨忻忻得意,发誓一定要好好整治她们一番。 回来之时,暮雪已双眸血红,憔悴形同枯槁的脸上泛着无限哀愁。蝶城挽起她胳膊,如熟识故友般想安慰一番,暮雪猛地摇摇头,抽回泪水,尽力挽起微笑。蝶城知道现在千言万语的安慰只会令她更加愁肠寸断,过往的种种只待她自己消化才能彻底释怀,便不再多说什么。 暮雪将一张纸条交给蝶城,蝶城看过纸条:“海棠粉?” “嗯,我娘说海棠粉可以很快清除金银器表面的污渍,令其重回光泽。” 蝶城再看纸条:“石灰粉加上滑石粉就可以制作海棠粉,嗯...滑石粉本身可以做药材使用,御药房应该就有。至于石灰粉?不知皇宫最近有没有修葺宫殿。” 暮雪想想回:“奉先殿之前遭遇大火,现在正在修葺之中,那里应该有石灰粉。” “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去做海棠粉。” 蝶城命人找来滑石粉和石灰粉,将其搅拌在一起,涂抹在金银法器上,果不其然,法器迅速光亮如新,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严大人不禁点头赞叹:“这次多亏了蝶城啊!” “不。”蝶城连连挥手,“这次的功劳是暮雪的,这海棠粉的配方是暮雪的娘亲告诉我的。” 暮雪却也推辞道:“不,不,是司库大人给我机会见爹娘,要说这功劳还是司库大人最大。” 蝶城冁然而笑:“我们一起共事,有了功劳,一起分享,遇到困难,一起面对,只要齐心协力,我相信,任何事情都会有办法解决。” 简单一句话,在场之人对蝶城的敬意之情凛然而生。 —— 晚秋时节,北方天气干冷异常。一碗素粥、一碟白菜炖豆腐便是广储司做工宫女忙碌一天的伙食。已至戌时,所有人垂手端坐于餐桌前,静待用餐命令。 此时,景生为蝶城端来火锅和羊肉,说道:“蝶城,今日天气寒凉,羊肉火锅可是驱寒滋补的佳品。” 蝶城看着宫女们食用的残羹冷炙,恻隐之心油然而起。景生好似看出了蝶城的心思:“喂,你不会是想把火锅...”话未毕,蝶城竟将火锅和羊肉端去了宫女的房间,还吩咐着旁人:“你们再去御膳房拿几口火锅和一些羊肉,需要多少银两我来出。” “蝶城,你也太...” “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蝶城根本不想给景生“教育”自己的机会,径直和宫女坐在一起。 景生无奈地摇摇头。 宫女们进宫许久,从未见过这等阵仗,面面相觑,看着那滚沸的羊肉,飘香的汤底,已然垂涎欲滴,却没人敢伸手去夹。 蝶城莫名其妙地环视着一张张惊惧的面庞:“你们都在犹豫什么?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大家一起吃啊。” 在场之人仍然怯怯相望,只有暮雪直截了当,夹起一大块羊肉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其他人望着她直咽口水。暮雪说道:“大家都不要拘谨嘛,我们的司库大人人很好的。” 蝶城亲自将羊肉夹到一名宫女的碗里:“你们难道让我给你们每个人都要亲手去夹吗?” 只见一名宫女怯生生地端起碗筷,其他人才陆续跟着动起手来。渐渐地,大家越发放开,杯酒言欢,其乐融融,滚烫沸腾的火锅吃进了人的心里,暖暖的很舒心。 第72章 女官入紫禁(4) 绿蓉嘱托衣作为雅贵人缝制一件斗篷,催促得厉害,暮雪便来库房取衣。本要离开之时,却见案几上半掩而放的一张精美佛像图,好奇难耐,瞥见四下无人,她便拿起佛像图欲仔细观摩,谁知打开才发现佛像图右上角有一摊墨迹。 “咣当!”一声门框震响,暮雪心中一颤,佛像图顺手抛扔在地,见玉缨和侍卫冲进来,她顿时手脚慌乱,捡起佛像图,胡乱地将它团卷放回书桌。 玉缨拿起佛像图,一声怒吼:“大胆宫女,居然将皇上的释迦摩尼佛像图污损!” 暮雪怯怯而退:“我没有,我刚才打开的时候那里就有一块墨迹,真的不是我干的。” 玉缨步步紧逼:“你说不是你干的,为何我刚才进来见你如此慌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暮雪惊吓得瘫坐在地:“不,真的不是我干的。” “你好大的胆子,在送岁之礼前,将佛像图上的祥云染黑,那就是要诅咒皇上,诅咒我大清朝,来人,此宫女有辱圣权、图谋不轨,将其拉出去乱棍打死。”玉缨一声令下,侍卫抓起暮雪,暮雪拼命挣扎却无力反抗,只能乖乖降服。 众人闻声赶至,严大人快步上前阻拦:“玉缨,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玉缨将佛像图呈给严大人,暮雪委屈叫喊:“严大人,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 玉缨幽幽说道:“严大人,明日可就是腊八,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格外重视此次的送岁之礼,如今佛像图受到污损,交不出佛像图给西藏的高僧,皇上怪罪下来,不要说一名小小的宫女,恐怕整个广储司都难辞其咎!” 严大人也惊惶无措,无话可说。 蝶城挤开众人进屋,看到被玷污的佛像图,不免一惊,她并非单单惊讶于佛像图被污损,而是震惊于这幅佛像图居然和她家佛堂的佛像图一模一样! 暮雪见到蝶城高声呼喊:“蝶城,救我,佛像图不是我污损的。” 蝶城问:“暮雪,你为何会来库房?” “是雅贵人想要一件新的斗篷,绿蓉让我来取,我进到库房佛像图就已经这样了,真的不是我干的。” “暮雪放心,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哼!”玉缨扬起嘴角,斜眼打量蝶城一番,“你就是广储司新来的司库了。” 蝶城回:“正是。” “小姑娘,不是你相信她,她就是清白的,我可是亲眼看到被污损的佛像图就在她的手上。” 蝶城发问:“那我敢问,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库房之中,而且还带着一众侍卫?” “我...”玉缨语塞,“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取走佛像图,娘娘一向恭心礼佛,听说此次西藏高僧来京是要收回佛像图,特地想在收回之前瞻仰一次,毕竟此副佛像图是先皇和七世□□共同创作,世间绝无仅有。” 严大人沉默半晌,还是开口:“其实,这幅画并非先皇与达.赖共同临摹的那幅佛像图,只是宫廷画师仿作而已。” “什么?”玉缨惊讶道。 在场之人无不惊愕万分。 严大人坚定地点点头:“确实如此!” 玉缨略有沉思,仍旧心存疑虑:“严大人,包庇自己司的宫女是人之常情,但是也要分场合、看轻重,污损这幅佛像图可不像打碎一只花瓶,弄脏一件衣服那么简单,骗过我无关紧要,欺骗皇上那可就是欺君大罪!” “玉缨,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严大人义正严词,“这副画虽然是仿作,但并不代表真迹不在我广储司之中,现在佛像图还在银库的库房封闭保存。奉皇上之命,只有送岁之礼结束才能将其取出,由我亲自交到皇上手中,期间任何人不得查看,如果皇后娘娘非要查看,那还需劳烦娘娘亲自向皇上请示,如果皇上同意,那我才能从库房取出交给娘娘。” “好,既然严大人都这样说了,那我希望严大人还是不要有所隐瞒,若是话里有假,要知道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为了一名宫女引火上身,那可得不偿失呀。” “本官心里有数。” “哼!我们走。”玉缨悻悻而去。 蝶城心中依然想着家里的佛像图,再听严大人刚才的话,更加狐疑不解。 因为事情紧急,严大人让蝶城快快去请太傅大人前来救火。太傅此时正和皇上在养心殿议事,天色渐黑,蝶城心里焦急万分,只奈在寒风中默默等待。 夜色已浓,太傅大人终于从养心殿出来,听蝶城讲完事情始末,便和她遽切赶至广储司。待他亲眼看过被污损的佛像图,一声长吁,束手无策。 蝶城问:“严大人,你说这幅佛像图不是真迹,是为了骗过玉缨吗?” 严大人一声沉重叹息:“唉!这幅佛像图确实不是真迹。” 暮雪不解道:“可这分明就是从库房取出的那幅呀?” 太傅张口问:“严大人,这幅佛像图难道与当年银库失窃一案有关?” 严大人点点头:“确实,佛像图正在当年银库失窃物品之中。” 蝶城疑惑:“银库设在弘义阁之内,日夜有人巡逻看管,开关库房都要有多名官员共同签字画押,如此严密的保护措施,怎么会出现失窃情况呢?” 太傅说:“当年此案错综复杂,涉案人员之多超出想象,虽然最终告破,鲜有漏网之人,但是银库中的很多珍宝都已流落民间,不知去向。” 蝶城又问:“那为何银库会出现仿造品呢?” 严大人解释说:“当时我并不在任上,只是听说当时内务府的官员为了减轻罪责,随意用仿冒品充数,后来,我们确实在库房中查到很多仿制品,这幅画因为仿技高超,画工精细,和当年真品相差无几,并没有焚毁,便一直留了下来。下官知道太傅大人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见多识广,才让蝶城请您过来,帮忙想想办法。” 太傅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如何是好。 暮雪心中慌乱:“那这次真的完了,本来还能以假乱真,但却偏偏被污损,就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不能按时交画,龙颜大怒,我就死定了。” 蝶城仔细观察那块污迹,回忆着家里佛堂的那幅画,心想:按此说法,家里佛堂供奉的佛像图十有□□就是从皇宫流落出去的真迹,可是好像比这幅图多出来一只鸟?不对,是只鹰,正好就在墨迹那里。 暮雪焦急地摇晃着蝶城:“蝶城,你说怎么办呀,这次真的死定了吗?” “我看未必!”蝶城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地向蝶城投来希望的目光,“你们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和两位大人说。” 众人愁肠百结,自是无心睡眠,只能在门外静待消息。 严大人问:“蝶城,你是不是想到解决办法了?” 蝶城说:“两位大人,事情紧急,有话我就直说。” “请讲。”两位大人异口同声道。 “实不相瞒,我家佛堂里的佛像图和这幅画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当年流落民间的真迹。” 二位大人惊讶无比。 严大人问:“为何真迹会出现在你家?敢问家父是何身份?” 蝶城回:“我爹只是普通的商人。” 严大人再问:“难道是家父从黑市购得?” 蝶城摇摇头:“我爹一向最厌恶鸡鸣狗盗、投机倒把之人,我之前听我爹提起过,好像说是一位故友所赠。” 严大人扫过屋外墨色的夜空:“如果现在去你家取画,就怕有居心叵测之人从中作梗,出了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恐怕震怒龙颜呀。” “蝶城身份特殊,尹老爷之前遭人绑架,到现在还未查出因果,切不可再去惊扰。”太傅思忖片刻,问道:“蝶城,你觉得这幅画和你家里的那幅画有何区别?” “这就是我刚才想说的,我家的那幅佛像图就在这个位置,”蝶城指指墨迹区域,“好像在祥云里有一只鹰。” “鹰?”严大人疑信参半,“你确定?” 蝶城坚定道:“我确定,小时候我很喜欢这幅佛像图,所以观察仔细,肯定不会有误。” 太傅说:“那也就是说这幅佛像图仿造之时就有疏漏?” 严大人想想说:“当年见过真迹之人尚少,能仿冒到如此程度,有所疏漏也是在所难免。” 太傅仔细观阅着佛像图,更加疑惑:“释迦牟尼佛像之上画只鹰,寓为何意?” “难道取自佛祖割肉救鹰的故事,画的是护法神鸟迦楼罗?”严大人道。 太傅说:“迦楼罗乃是半人半鸟的形象。” “就是一只普通的鹰,黑白相间,昂首挺立在云间,看似神勇无比。” 严大人眉头紧锁:“一幅佛像图为何会画一只普通的老鹰呢?” “是海东青!”太傅恍然大悟。 “海东青?”蝶城仍不知所以。 严大人也醒悟过来:“还是太傅大人见多识广,海东青乃是万鹰之神,是满洲的图腾象征,代表着勇敢、智慧、坚忍和强大。” 太傅点头道:“不错,既然是先皇与达.赖所画,那肯定寓意希望佛祖保佑我大清朝愤发图强、繁荣昌盛。” 蝶城难掩兴奋:“看来我们也算因祸得福,这片墨迹不但没能陷害我们,还帮助我们鉴别真伪,如果明天把假画交给高僧,岂不一眼就能识破,到时候皇上震怒,我们广储司肯定都要遭殃。” “是呀,可是现在的紧要问题是谁能按照原画画出一只海东青呢?”严大人依旧愁眉不解。 沉默半晌,太傅毅然说道:“我来,想必这只海东青一定出自先皇之手,我跟在先皇身边多年,对先皇的画风了然于心,胜算应该比他人更大一筹。” “下官一直听闻太傅大人画技高超,如果这次真能帮助广储司渡过此劫,真是感激不尽。” “严大人严重了,既然有人暗中作祟,身为朝廷一品命官,我不能坐视不理,岂能给奸邪之人可乘之机?” 严大人顿时对太傅敬仰万分:“太傅大人高风亮节,严某佩服万分。” 太傅立即吩咐道:“严大人、蝶城,你们现在即刻命人准备笔墨、炭炉,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严大人和蝶城遂即召集宫女忙活起来,蝶城根据回忆在草纸上画出海东青的大致方位、朝向、大小以及神态等细节特征,太傅则不断练习,既要尽可能与真迹相像,又要可以掩盖祥云上的墨迹,在数次尝试之后,蝶城终于点头认可。 太傅按照草图小心翼翼地将海东青临摹在佛像图上,一只身姿挺拔的海东青恰好掩盖于那片墨迹之上,太傅停下笔,挥挥额头的汗水,终于大功告成。 众人看着佛像图欣喜万分,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可以落地,现在只待炭炉尽快将墨汁烘干。霎时,鸡鸣喈喈,已是四更天,大家这才意识到已经忙碌了一整晚,纵使精疲力尽,严大人一声令下:“送岁之礼在即,大家赶快回去准备,一定要细心谨慎,不可出现任何疏漏。” 众人鼓足精神,齐声应道:“是。”瞬间一哄而散。 —— 丁未年腊月初八,当第一缕曙光洒至红墙绿瓦,往日庄严而肃穆的紫禁城,此时却营营逐逐,沸反盈天。 送岁之礼在中正殿左侧的小金殿举行,皇帝坐于殿中,大臣和妃嫔侍奉左右,众喇嘛在殿下唪经,高僧丹增杰布至圣驾前拂拭衣冠,边诵经边围着皇上正逆各绕三圈,寓“拔除(去除污秽)”之义,佛事即毕。 送岁之礼后,严大人将释迦牟尼佛像图呈递给皇上,皇上亲手交予丹增杰布之手。丹增杰布仔细观摩佛像图,点头道:“正是这幅佛像图。” 严大人和太傅大人这才喟然太息,曹云喜巧妙设计的计谋并未得逞,心中自然愤恨难平,尹蝶城难对付,尹蝶香休想逃脱! 第73章 女官入紫禁(5) 皇上回到养心殿东暖阁,见蝶香专心致志地誊抄奏折,额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跫然而来的脚步声全然未闻,实在不忍打扰,便示意公公不要通报。皇上悄然走到蝶香身边,默默观看,在一旁为其研磨。 蝶香抄写完一张纸,皇上为其递上另一张纸,她本以为是德善公公递来,刚要下笔,发现毛笔细微分叉,为了不影响字体美观,蝶香吩咐道:“德善,给我去拿一支新的毛笔。”头也未抬,依然聚精于奏折之上。 德善站在暖阁门外,见皇上眼神示意,便取来一支毛笔呈递给皇上,皇上递给蝶香,蝶香这才瞥见皇上,她立刻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临,臣妾未能及时迎接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扶起蝶香,和她齐身坐于龙榻,轻轻拥起她的双手道:“爱妃这双手看似纤细羸弱,握起笔来却刚劲有力、剑拔弩张,如此尽心竭力地为朕誊抄奏折,令朕疼爱不已,岂有怪罪之说?” 蝶香回:“臣妾能有皇上宠爱,已经感到莫大的荣幸,如今能够伴君左右,与皇上一起挥墨习文,乃尝臣妾毕生所愿,别无他求。”只听皇上轻咳几声,蝶香立刻起身为皇上递上茶水,关切不已:“皇上保重龙体啊!” 皇上抿上几口茶,清清嗓子:“朕没事,温太医说虽然冬日室外严寒,暖阁保暖,但是也不可长久坐于室内,朕为爱妃在御花园架起一座秋千,趁着哪日阳光大好,爱妃还是要多出去走走。” “是,皇上。” 德善公公报:“皇上,众大臣已在殿外等候。” 皇上说:“让他们进来吧。” “嗻!” 皇上起身:“朕今晚和几位大臣有要事商议,如果爱妃困乏可以不用等朕,先行歇息便好。” 蝶香点点头:“臣妾恭送皇上。” 都已二更,蝶香却还在等候皇上,心中微微焦急,便拊着侧门而视,皇上和诸臣在正殿商讨火热,也不好打扰,只奈回到膳桌,静心等待。 素盏说:“娘娘,菜都凉了,奴婢拿去热一热吧。” “还是再等等皇上吧,素盏,你先回去歇息吧。”蝶香已然眼皮沉重,困倦难耐。 素盏见她执意,只好和德善公公闭门而出。 不知不觉中,蝶香倚在桌子上缓缓睡去。睡梦之中,恍恍惚惚,她再次来到了那个炮火纷飞的战场,清朝军队正与明朝军队激烈厮杀,场面血腥不堪,尖叫声、哭喊声四处弥漫。只见一小女孩儿瘫坐在地上痛声叫喊“娘,娘...”,一旁浑身沾满鲜血、挥刀厮杀的男人为其扫平周围的敌军。小女孩儿的娘亲冲开士兵,拉起小女孩儿便向外逃亡。跑了很久很久,穿过密林,小女孩儿居然变成了蝶香自己,蝶香正惊颤不安之时,回眸间,她才发现那个带着她跑了一路的人居然是皇上。追兵追至山崖,蝶香害怕地紧紧抱住皇上:“皇上,真的是皇上,有皇上在蝶香什么都不害怕。”谁料皇上却突然从衣袖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刃,凄冷的月光下闪着银魅的光芒,耀得蝶香颤颤惊慌,她松开皇上,退至崖边:“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皇上默不作声,只是和士兵步步紧逼,蝶香已无路可退,声嘶力竭:“皇上,你看看我,我是蝶香呀,我是您最宠爱的妃子蝶香呀。”皇上好似魔杖,嘴中念念有词:“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我!”蝶香惊惧地望着身后的万丈深渊:“不,我没有背叛你,皇上,我是不会背叛你的。”再回头时,皇上挥起匕首刺向蝶香... 此时已至子时,皇上这才回到暖阁,见蝶香睡在桌上,本想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啊!”蝶香的一声惊叫吓得皇上连退数步。 蝶香惊醒过来,连忙下跪:“臣妾惊吓到皇上,罪该万死!” 皇上扶起蝶香,拥她入怀:“蝶香呀,已入深夜你大可不必等朕。” “皇上日理万机,商议国事到深夜,明日五更天还要早起上朝,臣妾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此话,皇上自然甚是欣慰,见素盏端来热好的饭菜,皇上便和蝶香一起用膳。蝶香想起刚才的噩梦,再看看皇上,心中震震不平,仍有余悸。 —— 冬日里难得阳光轻暖,蝶香心情大好,趁着闲暇便来御花园里荡秋千。 见蝶香脱下斗篷,素盏上前劝阻道:“娘娘,虽说今日阳光明媚,但毕竟冬日寒风凛凛,还是小心着凉。” “没事,想起小时候,外边下了大雪,我和姐姐还穿着单衣在外边打雪仗、堆雪人,这么好的天气,我的身体还不至于那么娇弱。”说到这里,蝶香却是一阵叹息,“唉,就是许久没见到姐姐,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素盏见蝶香些许感怀,立刻岔开话题:“娘娘,你坐上去,我推你吧。” 蝶香一下子重回兴致:“好呀,哎?要不素盏,你上去,我推你。” 素盏连连摇头道:“娘娘,毕竟现在是在殿外,尊卑有别,若是让他人看见,奴婢可是要受罚的,我们还是按照规矩来吧。” “好吧,那你推我。” 蝶香坐上秋千,素盏推起她,越推越高。蝶香飞扬在空中,迎面沐着阳光,心中乐洋洋。二人兴致正高,欢笑声掩盖了吱吱剌剌的断裂声,右侧的秋千绳愈渐松脱,遽然,麻绳断开,蝶香全然猝不及防,从秋千抛落,眼看就要撞到面前的假山石。电光火石间,弘时跃身而出,如人肉靠垫般挡在蝶香面前,紧紧抱她入怀,自己却狠狠撞在假山上。蝶香惊魂未定,瘫软在弘时怀里。素盏吓得浑身冷汗,索性蝶香无碍。 此时,过路宫女无不议论纷纷,蝶香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妙,赶快脱身,毕竟在未得皇宠之前,她和三阿哥的事情在皇宫里传的沸沸扬扬,三阿哥因此还被皇上禁足。自从皇上临幸蝶香,皇上虽对此事只字未提,但蝶香怕皇上心怀芥蒂,万一此事被别人用心之人再度提起,皇上追究前事,只怕到时引火烧身,后悔晚矣。 弘时忍痛起身,恶狠狠地瞪着那群碎嘴宫女,宫女立刻闭嘴离开。冥冥之中,弘时好似感觉有双眼睛在偷窥,他知道定是有人想要谋害蝶香,本想四处追查,蝶香却拦住他:“三阿哥,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于此,但是我希望你以后还是与我保持距离。论辈分,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有些举动还是要收敛些为好,就怕被别有用心之人看到,再传出流言蜚语,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可是...” “素盏,我们走。”蝶香匆匆离开,连说话的机会也不想给弘时。 弘时检查秋千绳索的断裂痕迹,心想:绳索的断裂面整齐,很明显是被人用利器切割造成,刚才躲在远处偷窥的人会是谁呢? —— “暮雪,有好吃的,你要吃吗?”蝶城神秘兮兮。 听到吃的,暮雪瞬间精神抖擞:“好吃的,我要吃。” 蝶城挑眉示意:“打开盖子看一看。” 暮雪眼中泛出光芒,满怀期待地掀开盖子,谁料却袭来一股浓郁的臭味,瞬间弥漫整个屋子,暮雪紧捂口鼻逃出房间:“那是什么呀,这么臭?” 蝶城倚门大笑。 暮雪抢过盘子:“哼,蝶城,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呀,分明就是一盘发霉的豆腐,好恶心呀。” 见她想要倒掉,蝶城急忙抢回来:“喂,你不吃也不要浪费嘛。”直接上手塞进嘴里,吃得有滋有味。 暮雪满目狰狞地望着蝶城,忍不住干呕:“蝶城,你还有这癖好呀,坏掉的豆腐吃了是要拉肚子的。” 蝶城惊讶地问道:“你真的没有见过臭豆腐吗?” “臭豆腐?御膳房的泔水桶里每天都会倒掉很多臭豆腐,你不会从那里捡来的吧。” “哼!真没见识。” 暮雪还是摸不着头脑。 蝶城轻蔑一笑:“我告诉你吧,此臭豆腐非彼臭豆腐,这些臭豆腐是我亲自酿制卤水,将新鲜的豆腐在卤水中浸泡了足足五个时辰,然后放入滚烫的油锅之中煎炸而成,再浇上辣椒酱、蒜汁、姜末等各种调味料,吃起来香酥可口,味道香浓,哪里是你说的泔水桶里捡来的臭豆腐呀。” 暮雪端望着臭豆腐,心中还是觉着不舒服。 “这臭豆腐就是闻着臭,但是吃着特别香,你尝尝就知道啦。”蝶城将臭豆腐凑近暮雪,暮雪半信半疑地拿起一块豆腐,迟疑未决。蝶城催促道:“喂,你到底吃不吃呀?” “死就死吧!”暮雪紧闭双眼,将整块豆腐塞入嘴中。 蝶城看着暮雪吃臭豆腐的滑稽样儿,和蝶香第一次吃臭豆腐时一模一样,不免想起蝶香,进宫前娘亲千叮万嘱,进宫后才知道尊卑之别,如今贵为华妃娘娘的蝶香,见上一面谈何容易。 暮雪突然抢过她手里的盘子,蝶城这才回过神来,见暮雪嘴里塞满了臭豆腐,大快朵颐,边吃边说着:“蝶城,你说的没错,这臭豆腐真的是闻着臭,吃着香,简直是人间美味。” 蝶城掩面而笑:“好啦,蝶...暮雪,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暮雪瞬间将盘子添得干干净净,可怜巴巴地望着蝶城,咂嘴弄舌道:“还有吗?” 蝶城目瞪口呆,向她耸耸肩道:“暮雪,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暮雪不明所以。 蝶城一脸严肃:“我代表广储司全体同仁向你郑重道歉,我们有愧于你,是有多久没让你吃过饱饭了?” 暮雪这才懂得,羞涩而笑:“对于我这无牵无挂之人,唯与美食不可辜负。” “臭豆腐还有很多,可是不能再让你吃啦。” 暮雪意犹未尽,苦苦问道:“为什么?” 蝶城解释道:“臭豆腐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如果你喜欢,我以后有时间再做给你吃。” 暮雪惋惜地点点头。 沉默片刻,蝶城问:“暮雪,你知道华妃娘娘住在哪里吗?” “华妃娘娘住在延禧宫呀。” “延禧宫?那你知道怎么去延禧宫吗?” 暮雪点点头:“知道呀,你想去延禧宫呀,你去延禧宫干吗?” 蝶城不知如何开口。 暮雪见她一脸难为情:“好啦,我知道你做事自然都有道理,我就不问了。不过,后宫管控严格,外人不好进去,被抓住可不是小罪。”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暮雪,我知道你应该有办法让我进去。” 暮雪想想说:“好,你跟我来。” 暮雪为蝶城找来一身太监服,蝶城问:“我要穿这个吗?” “对呀,因为后宫中的宫女大都彼此熟识,若让你假扮宫女进去很可能被识破,公公就不一样啦,每日进出很多,大家都不认识。” 蝶城换上太监服,便随暮雪带到御膳房。暮雪拿上一锭银子交给一名太监,在他耳边悄声几语,太监点点头道:“暮雪,说好的只是去送饭,出了岔子,你们要自己担待。” 暮雪说:“放心吧,公公,给我们熊心豹子胆,我们也不敢做有违宫规之事。” “好啦,你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公公指指蝶城,“低下头,不该看的不要多看。” 蝶城点点头,拎着装有臭豆腐的食盒,一路跟在送膳队伍最后。 第74章 女官入紫禁(6) 来到延禧宫,太监们井井有条地进到殿内,将菜取出摆放在膳桌的相应位置,按序出去等待其他公公放毕后一起离开。蝶城跟在队伍后面,不敢将头抬高,只能僵着脖颈用余光扫视,却并没在中殿见到蝶香。 素盏敦促他们,注意到蝶城神色鬼祟,便对她格外留心。轮到蝶城打开食盒,蝶城知道宫中之人并没有见过臭豆腐,怕人误会,迟迟不肯打开。只见素盏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蝶城心中纠结万分,只能苦笑着打开食盒,不免手心出汗,微微颤抖。 素盏察觉出异样,恐食盒有鬼,迅即上前,一招擒拿,将蝶城制服。食盒盒盖顺势滑落,臭味瞬间弥散开来,在场之人无不屏息捂鼻,素盏紧蹙眉头,质问道:“你是何人?这是何物?你混进延禧宫,有何居心?” 蝶城拼命挣扎,却无力挣开,只能高声大喊:“我要见华妃娘娘,我要见华妃娘娘...”蝶城头上的帽子不禁脱落,长发披散,女儿身暴露无遗。 “你居然是女的,是谁派你来谋害华妃娘娘的?”素盏擒拿之手,更加用力。 蝶城强忍疼痛:“我...我不是来谋害华妃娘娘的,我是...” “姐姐!”蝶香闻味而出,却见蝶城,惊讶万分,欣喜之泪夺眶欲出,仍不肯相信眼前所见:“真的是你吗,姐姐?” “蝶香,是我!”蝶城气若虚无。 “素盏,快放开姐姐。”蝶香这才命令道。 素盏仍一头雾水,只好听命行事,尽量护在蝶香左右。 蝶香和蝶香紧紧相拥,激动的泪水淌淌而出。 素盏这才明白此人就是蝶香嘴里念念不忘的姐姐,于是命令他人离开,自己也闭门而出。 蝶香和蝶城携手相依,心头暖暖,久别重逢自是慨叹良多。 蝶香心潮仍波澜不平:“姐姐,真的是你吗?我刚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蝶香,真的是我,我来皇宫了。” 蝶香拭拭泪花,愁思再度涌起:“我进宫许久,最牵挂的就是姐姐和爹娘了,不知爹娘过得如何?” 蝶城关慰道:“你在宫中一切安心,爹娘都很好,爹娘知道你如今贵为华妃娘娘,深受皇上宠爱,都为你开心。” “虽说皇宫之中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但是却人心险恶,事事尔虞我诈,我最近时常想起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是多么的自由自在,单纯无暇。”蝶香不免一声轻叹。 “蝶香,人总要长大嘛,大人的世界本来就很复杂,但只要不忘初心,事事善泽竭力,生活也会过得快乐无忧。” 蝶香知道如若不是亲身经历,姐姐又何尝会体味她内心的苦闷与无助,也不便过多解释,只好岔开话题,问道:“对呀,姐姐,你是如何进到宫中的?” 蝶城回:“说来话长,日后我再和你细聊,太傅大人也只是暂时安排我到宫中任职。” “太傅?姐姐,你真的跟在太傅大人身边做事?” 蝶城点点头。 蝶香说:“之前我被宁妃陷害,关入死牢,要不是太傅大人相救,恐怕早已让奸人得逞,冤死宫中,我当时才听说是姐姐跟着太傅做事,求得太傅大人帮忙,这么一说果然是真的。” 蝶城点头说道:“蝶香,你在宫中要保护好自己,既不要有诬害他人之心,也要远离奸猾之人。” 蝶香淡然一笑,也就作罢。她想到臭豆腐,起身来到膳桌前:“还是姐姐懂我,吃腻了皇宫中的山珍海味,还是民间的小吃最能拨动味蕾。” 蝶城端出臭豆腐,蝶香见殿内无人,终于可以放开,便直接徒手抓起,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禁感慨:“啊,真的好好吃。” 蝶城见蝶香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也满足。她透过窗子望望夜空:“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蝶香取出一块腰牌:“姐姐,这块腰牌你收好,拿着它你可以随意进出后宫,不必再穿着这身打扮。” 蝶城垂目看看这一身太监打扮,不免一笑。她提起食盒,对蝶香说:“回去吧,夜晚天气寒凉,注意御寒保暖。” 蝶香点点头,目送姐姐离去。 蝶城走在路上,感觉胳膊酸痛异常,才想起素盏擒住她的时候,反应迅速,力气极大,好似练武之人。瞥眼间,她看到走廊对面一位宫女好似有意撞上一名公公,宫女手中的果盘洒落一地,公公急忙俯身给她捡水果,宫女却在混乱中将公公掉落的信件掉包,然后匆匆离去。蝶城看天色渐晚,不想在后宫滋事,便急忙赶回广储司。 —— 天幕好似笼上一层灰帐,几片阴云聚来,凛凛西风一吹,便如同那落水黑墨,瞬间洇散而开,轰隆几声闷响,雪珠儿簌簌而下,不一会儿的功夫,连连殿宇已覆上一层轻白。 初冬的衣库格外忙碌,大家都在忙着给各宫主子准备御寒的棉衣。蝶城来衣库检查,见数件崭新的棉袄已叠放在托盘之上,宫女端起托盘整齐排列,准备送至各宫主子那里。 蝶城指着一队宫女问:“暮雪,这些棉衣是送去哪里的?” 暮雪回:“这些棉衣是为众阿哥做的,要送去阿哥所。” 蝶城依次检查棉衣,托盘上放列着阿哥名号的标牌,蝶城走到标有“三阿哥”标牌的棉衣那里,却发现衣服里夹着一封信。蝶城问端托盘的宫女:“这件棉衣里为何会有一封信?” 宫女回:“回司库大人,这封信是延禧宫的宫女让我转交给三阿哥的。” 延禧宫?蝶香?蝶城若有所思。 只见宫女表情狰狞,将托盘塞给暮雪:“我肚子不舒服,先去趟茅厕。”宫女跑走,暮雪不免发起牢骚:“懒驴上磨屎尿多!” 蝶城趁机将暮雪拉到一边,打开信封,暮雪本想阻止,蝶城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打开信封:今晚酉时,绛雪轩相见,蝶香。蝶城心想:奇怪,这并非蝶香的字体呀。暮雪凑过来,蝶城瞥见宫女回来,便急忙将信装回信封,放到托盘之上。宫女接过托盘,回到送棉衣的队伍之中。蝶城看着远去的队伍,心中费解。 暮雪却在一旁嘟哝着:这个华妃娘娘真是不知羞耻。 “喂,你在说什么?”蝶城不悦。 暮雪说:“你难道没有听说华妃娘娘和三阿哥的事情吗?” 蝶城茫然地摇摇头。 “当华妃娘娘还是辛者库下等宫女的时候,和三阿哥的事情就已在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皇上为此还让三阿哥禁足数月。谁知她现在贵为华妃娘娘,受尽皇上恩宠,还和三阿哥藕断丝连。我听说前几日在御花园里,她竟然明目张胆地躺在三阿哥怀里,胆子真是太大了,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暮雪鄙夷道。 蝶城更加疑惑不解,低声自语:“蝶香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暮雪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暮雪跟随蝶城去广储司各库检查做工情况,来到茶库,正好与皇上身边的小公公德善走个碰面。 茶库的公公将茶叶呈给他:“德善公公,这是新到的正山小种。” 德善闻闻茶叶,点点头说:“嗯,皇上就喜欢在冬日饮红茶,皇上说红茶御寒暖胃、有益健康,冬日饮用最佳。黄昏之时,皇上要去绛雪轩饮茶赏梅,今年绛雪轩的梅花开得格外艳丽多彩,不说了,我要赶紧回去为皇上泡茶了。” 蝶城看德善眼熟,忽然想起,昨晚从延禧宫出来被宫女撞的那个小太监不就是他!蝶城小声问:“暮雪,这个德善公公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伺候吗?” 暮雪说:“好像是刚刚调到皇上身边的,他和华妃娘娘关系很好,华妃娘娘受宠,他自然跟着沾光。” 蝶香?那封冒名信?皇上要去绛雪轩?一连串的疑惑终于解开,蝶城才意识到蝶香有危险。蝶城焦急地说:“暮雪,跟我去找华妃娘娘。” 暮雪不解:“去找她干嘛?” “来不及解释了。”蝶城拉起暮雪便匆匆离开。 二人赶至延禧宫,蝶香并不在宫内,却见榻前有个炭盆,里边的纸张星光点点,应该烧尽不久。书桌上的书下压着一封信,信上写着:今晚酉时,绛雪轩相见,弘时。 蝶城问过宫女,才知蝶香去了谦妃娘娘的咸福宫,但延禧宫和咸福宫在东西两侧,距离甚远,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蝶城取下脖子上的龙鱼玉佩给暮雪,叮嘱道:“暮雪,事情紧急,请你务必走最近的道路赶到咸福宫,若是华妃娘娘去绛雪轩方向一定要拦住她,不管什么理由,她看到这个玉佩自然明白。” “好,我知道你做什么都有道理。”暮雪接过玉佩便匆匆离开。 —— 蝶城急如星火般跑至绛雪轩,已是气喘呼呼、满头大汗,三阿哥果然在那里等候,幸好皇上还没来。蝶城挥挥额上的汗珠,平平气息,挺直腰板走上前:“参见三阿哥。” “你是谁?”三阿哥瞥她一眼。 蝶城回:“我是延禧宫的宫女。” 三阿哥疑问:“延禧宫?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是今年新入宫的宫女,刚刚被调到延禧宫做事。” “不是你家主子写信邀我来的吗?她人呢?” 蝶城言语毫不客气:“我想三阿哥是误会了,本来我家娘娘是想亲自和三阿哥见面,说清楚你们的关系,希望以后可以和三阿哥彻底划清界限,但是,三阿哥应该也有听说最近宫中又传出你们二人的流言蜚语,所以,为了避嫌,特别派我来和三阿哥讲清楚。我家娘娘如今贵为皇上的宠妃,与三阿哥亲疏有别,还希望三阿哥多为我家娘娘的前程考虑,以后可以保持距离,否则,传到皇上耳朵里,至于后果,三阿哥心里自然清楚。” 三阿哥听到流言二字,心中火冒三丈:“如若让我查出造谣生事之人,我非打死他不可!” “恕奴婢直言,三阿哥还是不要鲁莽行事,做事前多加思忖、考虑后果必然有利无弊。” 三阿哥无话可说。 蝶城补充道:“对了,三阿哥以后还是不要和我家娘娘有信件来往,以免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 三阿哥毫无回击之力,愤恨而走。 蝶城见三阿哥离开绛雪轩,喟然长叹。本要离开,正巧与皇上相撞。 “大胆!”德善本要斥责,皇上立刻捂住他的嘴,贴在他耳边喃喃几语,德善便立刻离开。 蝶城和皇上对视许久,皇上才幽幽开口:“蝶...蝶城!” 蝶城惊喜万分:“大叔,真的是你呀。” 皇上再次听到这个特别的称号,不禁大笑地点点头。 蝶城却毫不认生,拢住皇上的肩膀说:“没想到这偌大的皇宫,我们居然能在这里想见,还真是有缘分呀。” “是呀,上次成都府一别,可有些时日没见了,我听说你跟太傅大人在新机营做事,为何会在宫中出现?” “我们查到近日京城发生的几起命案可能与皇宫有关,太傅大人特地安排我来宫中暗中调查。” “哦,是这样呀。”皇上坐在藤椅上。 蝶城和他并肩坐下,拱拱问:“喂,大叔,之前我问过太傅,他说你在皇宫当差,一直都很忙,你在皇宫是做什么的呀?为何我来内务府这么久也没见过你?” 皇上一时不知何回答,蝶城还以为在卖关子,便猜测道:“哦,我知道了,难怪你会和德善在一起。” 皇上还以为蝶城猜出了他的身份,刚想回应:“朕...” “是真的吧!”蝶城抢话,“公公就公公嘛,没什么不好意思回答的。” 皇上惊得张大嘴巴:“你看我像公公吗?” 蝶城起身绕他一圈,伸手摸摸他下巴上的胡渣说:“你长着胡子,穿着打扮讲究,确实不像公公,嗯?皇宫之中的男人,除了公公,那就是侍卫喽。哦,我知道了,你是侍卫,对吧?” 皇上一笑:“对,对,我就是侍卫,而且还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 “哇,难怪见你武功那么高强。不过话说回来,皇上身边居然有你这么老的侍卫。” 蝶城的快言快语,皇上倍显尴尬,解释道:“啊...我从小跟在皇上身边,和皇上一起长大,自然年纪长了些。” 蝶城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呀。” 此时,暮雪一路拦截蝶香,蝶香不明白蝶城为何派人阻止她,还是想来绛雪轩看个究竟。刚要踏进绛雪轩门口,瞥见皇上,蝶香赶忙收回脚步,躲在门外。 暮雪悄声说:“华妃娘娘,你看到了吧,司库大人看到你和三阿哥的往来信件,提前得知皇上要来绛雪轩,特地让我去阻止你。” 幸好有姐姐在。蝶香抚抚胸口,再次倚门窥探,那瞬间,她怔了一下,姐姐和皇上谈笑风生,居然还和皇上并肩齐坐,两人好似旧相识,难道姐姐之前认识皇上?蝶香矗在原地,全身绷得像一块石头,灰黑的脸上透着复杂的神色。 第75章 深宫步步惊(1) 皇后娘娘唤蝶香、尔雅来景仁宫喝茶聊天。 皇后说:“自从宁妃死后,后宫平静了许多。” 蝶香也不免感慨:“其实大家都是自家姐妹,没必要整日勾心斗角,争得死去活来,这样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不是更好吗?” 皇后点点头:“妹妹说得甚是,三宫六院共侍君主,难免亲疏有异,照顾不全,不管皇上宠幸哪宫,只要能为皇上释然身心、分担忧愁,皇上自然心胸舒畅,一门心思躬勤政事,皇上的明德持重,乃是我大清朝的福祉,大清的福泽势必恩荫后宫,岂不也是你我的幸事吗?” “皇后娘娘说得即是。”蝶香和尔雅齐声回应。 皇后转身问雅贵人:“尔雅妹妹平日深居简出,不知在寝宫都做些什么?” 尔雅回:“回皇后娘娘,尔雅自知相貌平庸、资质愚钝,与众姐妹相距甚远,所以一直在寝宫研习琴棋书画,既可提升自己,又可打发闲暇。” 皇后淡然一笑:“妹妹谦虚了。” 尔雅继续说:“尔雅的阿玛从小教育尔雅,女子要笃学不倦、卑己自牧,恬淡寡欲,与人无争,虽然阿玛已经过世多年,但是尔雅一直谨记于心。尔雅来到皇宫,并不想争强斗胜,只望与人交好,出入相友。” 蝶香夸赞道:“妹妹果然人如其名,温文尔雅,蕙质兰心。” “姐姐过奖了,两位姐姐都深得皇上的宠爱,乃是后宫贤良淑德的典范,尔雅还有很多要向姐姐们学习。” “看到你们相得无间,本宫真的感到很是欣慰。”话毕,皇后忽感头脑昏涨,好似要晕倒。 “皇后娘娘?”尔雅紧张地站起身。 皇后倚着头:“并无大碍,只是多年养成的就寝习惯,到了这个时辰,就容易头脑昏沉、困倦难耐。” 蝶香起身说:“皇后娘娘,那您早点休息吧,臣妾先行告退。” “臣妾告退。”尔雅随蝶香而去。 出了景仁宫,深夜寒风刺骨,蝶香忘带斗篷,不免瑟瑟发抖。尔雅见此,立刻将身上斗篷脱下,亲手披到蝶香身上。 “妹妹。”蝶香紧握尔雅的双手,满怀感激。 尔雅关切道:“更深露重,天气寒凉,姐姐早点回宫休息吧,妹妹先行告退。” 蝶香欣慰地点点头。 绿蓉跟在尔雅身后,见她满面和气,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出当年盛气凌人、叱咤后宫的宁妃娘娘的影子,不免大失所望。 回宫的路上,素盏说:“娘娘,你看绿蓉那张傲睨一切的脸,没了宁妃给她撑腰,又傍上了雅贵人,我们以后还是与她们谨慎交往,小心为上。” 蝶香说:“我看雅贵人确实像传闻那样玉软花柔,毕恭毕敬,绿蓉毕竟是内务府安排过去的,不能因为她就对雅贵人区别对待。” “可是之前有人冒充三阿哥给您写信相邀,明显是想陷害你,除了绿蓉还能有谁?” “没有主子指使,绿蓉也不敢胡作非为。” “娘娘,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没有完全摸清雅贵人底细之前,我们还是隔心对待为好。” “好啦,最近你多多留心可疑之人,在没有查出暗中作梗之人前,还是不要妄下定论。” “是。”素盏无奈应道。 —— 回到延禧宫,素盏为蝶香卸妆,见她愁眉不展,若有心事,素盏问:“娘娘近日面色略有憔悴,不知有何心事?” 蝶香轻叹一声:“可能最近睡眠不好,常常噩梦缠身。” 素盏说:“我去给娘娘端一杯宁心安神茶,如若不见起色,明日再请温太医前来诊治。” 蝶香点点头,服下安神茶,便上床歇息。 “娘娘,静心安睡吧。”素盏熄灯闭门而去。 过了许久,蝶香渐感睡意,才缓缓进入梦乡。睡梦之中,那个炮火纷飞的战场再次恍然而至,清朝军队正与明朝军队激烈厮杀,场面血腥不堪,尖叫声、哭喊声四处弥漫。只见一小女孩儿瘫坐在地上痛声叫喊“娘,娘...”,一旁浑身沾满鲜血、挥刀厮杀的男人为其扫平周围的敌军。小女孩儿的娘亲冲开士兵,拉起小女孩儿便向外逃亡。跑了很久很久,穿过密林,来到崖边,小女孩儿变成了蝶香自己,只见娘亲身着斗篷、头戴帷帽,整张脸渗透在黑暗之中,辨不清男女。那人重重甩开蝶香的手,蝶香猝不及防,瘫在崖边,看着她瑟瑟发抖:“皇上?”那人幽幽开口,飘忽高远的声线虽辨不出是谁,但是明显的女声:“呵呵,皇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皇上?”蝶香惊惧地向后退去:“你是谁?”那人挥起匕首向她步步逼近,蝶香退至崖沿:“你...你想干什么?”那人一声凄厉咆哮:“我想让你去死!”蝶香惊颤地望着万丈悬崖:“我死不要紧,但是,我想在死前知道是谁杀了我。”那人回:“好,我成全你。”她摘下帷帽,“皇后娘娘!”蝶香目瞪口呆。皇后说:“就是本宫。”蝶香惊问道:“皇后娘娘,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杀我?”皇后愤慨道:“哼!无怨无仇?你抢得皇宠,出尽风头,却背叛了皇上,本宫要为皇上清理后宫,扫平祸害!”蝶香拼命摇着头:“我没有背叛皇上,我对皇上忠心耿耿,是你说过,皇上宠幸谁无关紧要,只要皇上开心就好,你为何出尔反尔?”恍惚间,那人又变成谦妃:“你背叛了皇上!”蝶香越发不敢相信:“谦妃娘娘,我没有背叛皇上。”那人又变成了雅贵人:“你背叛了皇上!”蝶香思绪混乱欲癫魔:“我没有背叛皇上,你们为何都要置我于死地!”一霎间,那人居然变成了蝶城,蝶香见到姐姐本以为有了希望:“姐姐,姐姐救我。”蝶城一声怒吼:“你背叛了皇上!”蝶香声嘶力竭:“姐姐,你怎么了,我是蝶香呀,我是你的妹妹呀。”蝶城目光呆滞却言语尖锐:“不,你不是我妹妹,你不是我亲妹妹,你背叛了皇上,你就该死!”只见蝶城举起匕首,刺向蝶香。 “不要!”蝶香突然惊醒,已然冷汗湿衣。素盏闻声,急忙跑进来,点燃蜡烛,紧紧怀抱她:“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蝶香内心惴惴不安,久久不能平静,缓缓问道:“素盏,现在什么时候了?” 素盏说:“已经四更天了,娘娘,我看安神茶也不管用,等到天亮我就去找温太医过来。” 蝶香恍惚地摇着头:“我不想吃药。” “娘娘,不吃药怎么行呢,如果长久不能安心睡眠,那身体还能受得了?” 蝶香忽然想起:“西藏的高僧还在宫中吗?” “高僧已经走了,不过萨满法师昨日刚刚进宫,这段时间宫中大小祭祀频繁,他们一般腊月进宫,出了正月才会离宫。” “早就听闻萨满法师上能占卜观星,下能驱魔伏妖,素盏,明日一早就去请萨满法师,切不可让他人知道。” “奴婢知道,娘娘放心。” —— 天刚刚破晓,素盏便将萨满法师请至延禧宫。 法师行礼:“参见华妃娘娘。” 蝶香说:“法师无须多礼。” 法师问:“不知娘娘叫老衲前来有何事情?” 蝶香示意素盏拿出一盒珠宝呈递给法师,法师挥手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娘娘有话直说无妨,老衲一定竭尽所能。” “好,那我就有话直说。本宫最近诸事不顺,还经常被同一噩梦纠缠,梦里很多与我熟识之人,都说我背叛皇上,还要杀我。本宫自恃对皇上忠心耿耿、问心无愧,不知为何会出现如此奇怪之梦?还请法师为我寻求破解之法,以祛烦忧。” 法师冥思片刻:“拿纸笔来。” 素盏递上纸笔,法师大笔一挥,写下八个大字。 蝶香念起:“太白入月,黄昴当冲,还请大师解释其中寓意。” 法师说:“昨日来到皇宫,老衲夜观天象,太白星北移,大有入月之势。” “此话怎讲?”蝶香疑惑地问。 法师解释道:“太白星乃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辰,华妃娘娘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娘娘主于太白星,虽然皇后娘娘主月,可是月亮黯淡无光,太白星光艳异常,势必凌然而上。一旦太白入月,娘娘自然夺辉易主、一统后宫。” 听此,蝶香大感愤然:“大胆,本宫敬你是皇上亲自请到宫中的法师,你却出言不逊、大逆不道。本宫对皇后娘娘一向敬重有加,如今能够得到皇上宠幸,已经心满意足、感恩戴德,从未有过忤逆之心。” 法师却淡然道:“此话并非老衲自家之言,天象亦此,命本所归,老衲只是解读天意,不敢恣意妄言,如若娘娘不相信老衲所说,大可去找他人,老衲告退。” 略有思索,蝶香快步拦住法师:“大师且慢,此话当真?” “如若有假,老衲甘受天谴。”法师语气决然道。 蝶香环视四方,低声道:“后宫之中隔墙有耳,大师刚才那番话还是要缄口如瓶,一旦不胫而走,后果不堪设想。” “老衲明白,只是?” “大师有话直言。” “只是太白虽有入月之势,不料昴宿簇聚中天,冲煞阻挡。”法师轻轻一叹。 “请大师详细解释。” 法师道:“老衲发觉西方白虎七宿之中的昴日鸡星积聚西天,大放异彩。” “昴日鸡?” 法师点头道:“是,昴日鸡乃西方星宿,星象大凶,主灾殃瘟伤,娘娘近日诸事不顺、噩梦缠身,恐怕就是昴日鸡星作祟,此煞不破,不只会有损娘娘身体安康,恐怕危及性命呀。” 蝶香听此,更加惶恐不安,竟然跪下:“请求大师破解之法。” “娘娘请起,其实此煞并不难破解。” 蝶香起身:“还请大师明示。” 法师取出一面八卦铜镜:“此八卦铜镜后背镶嵌黑曜石天禄神兽,只要娘娘将其挂在宫殿东墙,面朝西天,即可避邪化煞、冲解戾气。老衲相信,不出七日,娘娘自会平安化度、紫气东来。” 蝶香双手接过铜镜:“多谢大师,可是这七日之中万一出现事故,那又如何是好?” “不知娘娘生辰八字如何?” 蝶香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递给法师。 法师看过:“好,老衲要为娘娘亲自制作福袋,福袋里装有七珍石、菖蒲叶、娘娘的生辰八字以及老衲亲笔书写的百汇符,这段时间天象异常、煞气横生,娘娘只要将福袋贴身携带,自然保佑娘娘平安吉祥。” 蝶香想想问:“本宫能否多求几只福袋?” 法师点点头:“当然可以,只需佩戴之人的生辰八字即可。” 蝶香将皇后娘娘、雅贵人和蝶城的生辰八字分别写下,交给法师。 法师收起:“好,老衲这就回去制作,尽早交到娘娘手中。” 蝶香再次示意素盏拿出珠宝:“大师,这些珠宝就算本宫博施济众、行善积德,还望大师代为收下。” “好说,好说。”法师接过珠宝便匆匆离去。 蝶香立刻命人将铜镜挂在宫殿东墙之上,心中踏实了许多。 第76章 深宫步步惊(2) 皇上命人日夜兼程从南方运来许多艳丽的花卉,各宫主子纷纷前来挑选,希望为冬日冷清的宫殿增添暖色。 雅贵人本要回宫,见华妃来这里凑热闹,便上前打招呼:“尔雅参见华妃娘娘。” 蝶香莞尔一笑:“尔雅也来选花呀。” “是,尔雅已经挑选好,不打扰姐姐赏花,先行告退。”雅贵人便和绿蓉离开。 蝶香点点头,见这万花正艳,她却只抱走一盆不知名的小花。 德善公公上前行礼:“奴才参见华妃娘娘。” 蝶香问:“德善,你也是来为皇上挑选花卉的吗?” 德善回:“是,皇上一直都说冬日皇宫缺少生机,正好从南方运来各式花卉,奴才特地为皇上多选几盆,将养心殿和乾清宫好好装点一番。” “你去忙吧。”蝶香仔细瞅着,各宫的下人都在为自家主子挑选郁金香、海棠花、风信子、仙客来、茉莉花之类受欢迎的花卉,只见被丢弃在一旁无人问津的小花,除了雅贵人抱走一盆,其余根本无人欣赏。 素盏说:“娘娘,你看这些郁金香开得多艳,我们拿几盆郁金香,再拿几盆仙客来怎样?” 蝶香指指小花问:“素盏,那是什么花?” 素盏瞥瞥:“好像叫虎刺梅吧。” 蝶香说:“我看这些虎刺梅无人观赏,我们就拿虎刺梅吧。” 素盏不解地问:“娘娘,这虎刺梅花小不艳,满茎粗刺,您为何偏偏选它们呀?” 蝶香说:“刚才雅贵人都挑走一盆虎刺梅,如若我们单选郁金香、仙客来这样受欢迎的花卉,难免遭人口舌,这些奇花艳卉还是留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吧,我可不想做那不懂事的主儿。” 蝶香端起一盆虎刺梅:“这虎刺梅看似其貌不扬,实则耐旱易活、花久不谢,反正也没人要,这几盆我们都带走吧。” “是,娘娘。”素盏只能听从,命人抱走几盆虎刺梅,跟随娘娘离去。 —— 皇后娘娘大清早就向玉缨发脾气,嫌弃玉缨梳得发式不好看。雅贵人闻声而来,询问道:“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大动肝火?” 皇后狠狠瞪上玉缨一眼,叹息一声:“这个奴婢跟了本宫多年,不但没有一点长进,梳的发式却愈发难看,看来本宫是平日待你太好,让你忘乎所以,不给你点惩罚,你是很难长记性了。” 玉缨苦苦跪地求绕:“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日后一定勤加练习,为您梳出好看的发式。” 雅贵人搀扶皇后娘娘坐到梳妆台前,抚慰道:“皇后娘娘莫要动气,其实发式只是一个陪衬,皇后娘娘天姿国色、玉貌花容,再出彩的发式,在您这张脸的衬托下都会黯然失色。” 听到此话,皇后娘娘冁然而笑:“妹妹真是谬赞了,不过话说回来,年龄真的是女人最大的敌人,坊间有句俗语叫做‘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虽然话糙,但理还是这个理。无论高低贵贱、贫富美丑,女人始终躲不过岁月的侵袭。”皇后娘娘在铜镜前挑拨着自己黑发下愈发难以掩盖的白发,愁眉不展。 “恕臣妾冒犯,尔雅并不认同皇后娘娘的观点。” “那你有何看法?” 雅贵人道:“年轻貌美确实是女人得以依赖的资本,但是如今时尚之风泛起,不管皇宫还是民间,年轻女人各个浓妆艳饰、衣着花哨,不免给人哗众取宠、庸暗俗媚之感。相反,女人上了年纪,虽然容貌略失,但是成熟女人独有的知性与大体,是所有年轻女人都无法比拟的,就像皇后娘娘,在您身上所散发的风韵秀彻、雍容大雅,令皇宫之中的其他妃嫔都自愧不如。” 皇后娘娘已然乐不可支,不免抬手舒展眼角的皱纹:“妹妹真是巧嘴蜜舌,令本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妹妹也只是直言不讳、实话实说,尔雅的发式一直都是由尔雅亲自梳理,如果皇后娘娘不嫌弃尔雅手脚笨拙,尔雅愿意为皇后娘娘梳一头新的发式。” 皇后娘娘撇头看过尔雅的发式,不禁夸赞:“妹妹心灵手巧,梳的发式别具匠心,如果妹妹可以为本宫亲自梳头,那真是求之不得。” 雅贵人命绿蓉取来自己的梳子和发饰,亲自为皇后娘娘梳头,心想:皇后娘娘也只是介怀玉缨为其梳的发式不能隐藏她头上的白发,只要我能想办法遮盖住她的白发,皇后娘娘一定会很开心。她先为皇后娘娘舒展秀发:“皇后娘娘,这把梳子精选印度数千年的小叶紫檀老料,由老工匠精心雕琢打磨而成。紫檀作梳不仅能够护发养发、安神助眠,而且能够化瘀止痛、调理气血,小叶紫檀乃是紫檀之中最为珍贵的木材,它所散发出来的香气对人的五脏六腑都有很好的调节保养作用。这把梳子是尔雅的额娘生前留给我的,尔雅一直都舍不得用。” 皇后问:“这把梳子如此珍贵,为何妹妹要拿来给本宫使用呢?” 尔雅回:“尔雅发质粗糙不顺,使用如此上等的梳子恐怕暴殄天物,但是如今尔雅能用这把梳子为皇后娘娘梳头,令其物尽其值,也是尔雅莫大的荣幸。” 皇后娘娘听了尔雅的一番话,心情舒畅了许多。见雅贵人拿起一支簪子,她好奇地问:“这只簪子如此精巧别致,不知是何簪?” “此乃月季花簪。” “哦?月季花簪,本宫见过兰花簪、梅花簪、莲花簪等各式花簪,还是头一次见到月季花作簪。” 不一会儿功夫,雅贵人便为皇后娘娘梳好发式,她介绍说:“此发式名为万蝶逐月,月虽取自月季花之月,但与月亮之月同音同字。月季花乃万花之后,皇后娘娘又是天上最璀璨的明月,万蝶逐月寓意皇后娘娘德隆望重、万心所归。” 玉缨不禁夸赞到:“此发式持重之中透着倩俏,素雅之中不失端庄,雅贵人真是慧心巧思,玉缨不及万分,真是佩服之至。” 皇后娘娘在镜子前不停地俯首弄姿,看样子十分满意:“皇上一直不喜欢女人打扮的过于花哨,这发式在素雅与瑰艳之中处理的恰到好处,蕴藉有致,张弛有度,正合本宫的心意。” 雅贵人盈盈而笑:“如果皇后娘娘喜欢,那尔雅愿意每天为娘娘梳头。” 皇后娘娘紧握雅贵人的双手,心中倍感欣慰。 —— 绿蓉偶见蝶城出入延禧宫,跟踪几日,才发觉她每次都提着一个食盒,华妃娘娘身边侍从无数,何等美食没有品尝过,为何要她亲自送?绿蓉心中疑惑,她便来御膳房询问。御厨告诉她,蝶城常常亲自制作臭豆腐,她知道肯定是为了华妃娘娘,绿蓉心中的小算盘又谋算起什么。 —— 已至辰时,皇后娘娘才缓缓醒来,起身间,忽感头脑沉重,又躺回枕上,舔舔干瘪的嘴唇,本要开口唤来玉缨,却嘴角麻胀,声音无力,只奈自己撑着起身。喝下满满一杯茶水,本要回床,扭身时腿一软,磕倒在地。 只听一声尖叫,玉缨急忙跑进内殿:“皇后娘娘!”她立即扶起皇后,搀扶她坐在榻上。玉缨说:“皇后娘娘,你如果口渴,叫玉缨一声就好,玉缨就在外殿收拾。” 皇后一声叹息:“唉,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头脑昏沉、嘴唇发麻,身体不舒服,也就感觉心情不畅,事事都不顺心。”她起身,坐在铜镜前,抬眼看看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庞,又是一声叹息,抚起秀发,突然惊得仰身,幸好玉缨扶住她,才没有倒下,“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只见大把大把的头发脱落下来,皇后和玉缨恐慌万状。“玉缨,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皇上托着成团的落发,惊恐放大的眼球好似随时要跳出。 “娘娘莫要害怕,奴婢立刻就去请温太医过来。”玉缨慌忙去请温太医。 温太医加紧赶至景仁宫,皇后娘娘呆滞地瘫坐在地上,凝视着地上的落发,心中惆怅万分。玉缨扶她在榻上,温太医为她诊脉后,惊讶道:“娘娘脉象并无异象,为何会出现如此严重的脱发现象呢?” 玉缨问:“温太医,您前不久才为娘娘调理过身体,当时没有检查出娘娘身体有异样吗?还是为娘娘开的药出现了副作用?” “如果药物副作用导致的身体不适,也会在脉象中显现出来,况且老臣为娘娘调理身体一向谨慎入微,不敢有半点马虎,开得药材也只是补中益气、调理脾胃的温和之药,不可能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副作用呀。”温太医思考片刻,“既然身体内部没有问题,那只能从外部寻找原因。”他细细环视宫殿,只见殿内门窗紧闭,四处摆放着御寒的熏炉和刚运进宫的郁金香、月季等花卉,温太医说:“启禀皇后娘娘,依微臣之见,冬日虽然严寒,但是宫殿内整日门窗紧闭,加之熏炉产生的烟瘴之气不能及时排出,虽然起到了保暖作用,但是长久下去也会影响健康,减弱人体对疾病的抵抗能力。娘娘长久坐于宫中,不能呼吸新鲜空气,难免会出现头晕脑胀的症状。玉缨,为何会在宫中摆放如此多的郁金香和月季?” 玉缨回:“这些花卉是皇上派人从南方日夜兼程送进宫的,皇后娘娘派我去挑选花卉,我见其他宫的主子都没选走几盆,就把剩下的都带回来了,冬日宫殿难免冷清,奴婢想多摆放些鲜花装点,娘娘心情也会舒畅些。” 温太医语重心长道:“任何事物都是有利有弊,鲜花虽美,但是有些鲜花散发的花粉和香气,如果人体长时间接触,对人的健康会产生很大的危害。就拿月季花来说,月季花会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这些香味会使一些对月季花香敏感的人产生胸闷不适、呼吸困难的症状,而郁金香之中含有有毒成分,人体长久接触之后很可能会出现脱发现象。” 皇后幽幽开口道:“温太医这样一说,本宫就明白了,本宫一向喜欢摆弄花草,这几日闲来无事,一直在宫中赏玩,可能真是这些鲜花所致。” “但是...”温太医话还未出口,皇后娘娘抬手间不小心将首饰盒碰倒在地,玉缨急忙捡拾首饰,温太医见首饰内的梳子奇特,捡起来嗅一嗅。 皇后说:“温太医是否也感觉这把梳子精巧别致?这把梳子可是选取千年小叶紫檀制作而成,珍贵无比。” 温太医摇摇头道:“微臣对木材并无研究,只是感觉这把梳子似有异常。” 皇后惊问:“一把梳子能有何异常?” “老臣刚才的话还未说完,不管熏炉还是花草,也不可能接触几日就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副作用,玉缨,你去取一截葱段过来。” 玉缨立刻去御膳房取来一截葱段,温太医将葱段反复涂抹在梳子上,葱白居然变成了青褐色!温太医见此大悟:“果真是这把梳子有问题!” “梳子有问题?”皇后仍不解。 温太医点点头:“这把梳子应该用毒液浸泡过。” 皇后娘娘顿时惊惶万状:“难道是有人要下毒害本宫?” “据老臣多年行医阅历,之前也遇到过此等手段,浸泡梳子的毒液应该从花木中提炼出来。玉缨,你刚才说最近皇宫运进一批花卉,不知道都有哪些?” 玉缨仔细想想:“花卉种类很多,我记得的有郁金香、风信子、仙客来、茉莉花、虎刺梅、月季花,还有...” 温太医打断:“虎刺梅?” 此时,德善公公奉皇上之命为皇上娘娘送来药膳,他在门口听到殿内谈话,不免一惊:虎刺梅? 玉缨听到门外有人,出门问道:“是谁在门外?” 德善进来:“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温大人。” 皇后说:“不知公公前来有何事情?” 德善公公挥手宫女将药膳端进来:“回皇后娘娘,这道养颜乌发汤是皇上亲自命令御膳房新来的川菜师傅为娘娘熬制而成,还望娘娘趁热食用。” 皇后对皇上的关心并不领情,只是冷冷笑道:“呵呵,就连皇上都嫌弃本宫人老珠黄、苍颜白发,养颜乌发汤,呵呵,那些年轻貌美的妃嫔当然不用喝这些。” 温太医说:“皇后娘娘,老臣怀疑梳子上的毒液应该出自虎刺梅,虎刺梅茎叶之中含有大量毒汁,只要接触毒汁就会使人出现头脑昏沉、嘴唇发麻的中毒症状,尤其是混合在梳子之中,紧贴头皮,必然造成严重的毛发脱落现象。” 玉缨贴近皇后说:“皇后娘娘,这把梳子是雅贵人送给您的,一定是她心怀不轨,想要陷害您。” 皇后却不相信:“不可能,雅贵人温文尔雅、心无城府,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梳子一定是被他人做过手脚,想要诬陷雅贵人,再陷害本宫。” 玉缨坚决道:“皇后娘娘,恕奴婢冒犯,您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一定饱尝后宫的阴险与奸猾,后宫之中人人居心叵测、城府深沉,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您的皇后之位,您不能被雅贵人的表面所欺骗呀。” 温太医问:“不知当日虎刺梅都是被哪宫领走?” 玉缨想想说:“我去的时候,虎刺梅都已经没有了,我也是在记录的名册上看到有记载虎刺梅,对呀,当时德善公公也在那里。” 德善心想:不好,虎刺梅大部分都是被华妃娘娘领走的,华妃娘娘对我有恩,我不能出卖她。 玉缨看德善心不在焉,戳戳他:“德善?德善?” 德善这才反应过来:“哦,虎刺梅?我想想,是谁领走的呢?噢,我想起来了,虎刺梅确实是雅贵人亲自带着宫女领走的。” 皇后娘娘想起雅贵人在她面前弱不禁风、巧嘴蜜舌的假象,不禁怒火中烧:“好呀,图佳尔雅,本宫生平最厌恨阳奉阴违、两面三刀之人,一个小小的贵人就想耍手段、玩心计下毒谋害本宫,本宫是不会放过你的!”她将梳子重重摔在地上,梳子断裂为二。 第77章 深宫步步惊(3) 皇后娘娘带着梳子来到丽景轩,雅贵人热切相迎:“尔雅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大可提前通报...” 皇后娘娘将梳子狠狠摔在她面前,雅贵人不知所因,却见皇后面色狰狞,便害怕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息怒,不知尔雅做错了什么惹到姐姐不开心?” 皇后怒斥道:“你不要张口‘姐姐’闭口‘姐姐’,一个小小的贵人岂能与本宫分庭抗礼?” “皇后娘娘恕罪!”雅贵人深深埋头,不敢直视。 皇后视线扫过,盆虎刺就放在窗台,她走上前,抚着小花道:“鲜花虽然娇艳,但是里边却满是扎人的尖刺,扎到别人,计谋得逞,便能呼风唤雨、水到渠成,倘若糖衣被人识破,扎不到别人,那就是玩火*!”一声怒吼,皇后将虎刺梅重重摔在地上,尔雅吓得魂飞魄散:“臣...臣妾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揪起她的衣襟:“你不要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你以为你假装楚楚可怜,说几句好话、为本宫梳个新法式就能蒙骗本宫吗?本宫最恨那些阳奉阴违,背地里耍手段的人。” 尔雅不禁哽咽:“尔雅真的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如若皇后娘娘不开心,尽管骂上尔雅两句出气,尔雅甘愿为娘娘分忧,但是如若娘娘说尔雅阳奉阴违、背地里耍手段,尔雅真的感觉很委屈。” 皇后抛她数米:“你够了,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好,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本宫就给你说个明白,你给本宫的那把梳子是用毒液浸泡过的,这几日本宫一直头晕脑胀、脱发严重,幸好温太医机智识破你的诡计,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用心何其歹毒!” 雅贵人连滚带爬地跪到皇后脚前:“请皇后娘娘明察,尔雅真的不知道什么毒液,真的不是尔雅做的。” “不是你做的?温太医说梳子上的毒液是从虎刺梅中提炼出来,偌大的皇宫,也就你丽景轩有虎刺梅吧。” 雅贵人紧紧环抱皇后娘娘的小腿:“那把梳子是尔雅的额娘留下来的,尔雅一直很珍惜它,不可能做出任何损害它的事情。” 皇后娘娘狠狠一脚踢开她:“你不要再拿你死去的阿玛、额娘博取同情了,本宫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那张假装可怜的嘴脸,事情还未完全查清楚之前,你最好留在丽景轩静思己过,等到事情明了,本宫一定禀明皇上,将你依法处置。”皇后娘娘愤然离开,雅贵人瘫在地上大哭。 绿蓉跪在雅贵人身后,完全没有劝慰之意。她每日跟在雅贵人身边,知道此事并非她所做,定是有人欲借雅贵人之手一箭双雕,但是看着眼前这位懦弱无能的贵人,绿蓉已经对其心灰意冷。皇宫之中,宫女的地位随着主子地位的升降而变化,如今不要说与最受皇上宠爱的华妃娘娘相比,就连素盏都已远远高她万丈。当年要不是宁妃手软,也不会有蝶香和素盏的今天,雅贵人她是全然指望不上,她不能坐以待毙,看来要下次狠手了。 —— 绿蓉买通御膳房送膳的公公,将含有剧.毒的臭豆腐送至延禧宫。绿蓉躲在不远处,确认公公将食盒送进去,自得满满,坐等好戏。谁知本要转身离开,雅贵人却带着食盒进了延禧宫,绿蓉不知雅贵人要做什么,只能偷偷靠近一探究竟。 蝶香见臭豆腐送来,本要大口开吃,却见雅贵人前来:“妹妹听闻华妃娘娘喜欢吃辣,特地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乡小菜,还请娘娘品尝。”说着,便取出一碟碟小菜。 “妹妹真是有心了。”蝶香夹一口品尝,点头赞赏,“嗯,味道很好,妹妹不但知书达礼,厨艺竟也如此精湛,姐姐不由佩服万分。” “姐姐真是谬赞尔雅了,”雅贵人视线扫见半掩于食盒内的臭豆腐,“咦,这是臭豆腐吗?” “妹妹居然也认得臭豆腐,姐姐刚才都羞于拿出。” 雅贵人点头道:“尔雅也很喜欢吃臭豆腐,记得小时候每每经过路边摊,看到臭豆腐不免垂涎三尺,可是额娘管教严格,从来不让我吃。” “确实,大家闺秀吃臭豆腐难免不雅,不过,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们可以尽情享用。” 蝶香亲手为她夹上一块,尔雅本要举筷放进嘴里,绿蓉大感事态不妙,慌忙跑进来,一声大喊:“雅贵人。” 尔雅惊得筷子落地,不免怒斥道:“绿蓉,为何如此惊慌?” 绿蓉回:“回雅贵人,绿蓉一直跟在您身边侍候,刚刚出去片刻,就找不见您,所以心急如焚,四处寻找。” 雅贵人看着地上的臭豆腐,狠狠瞪她一眼:“这块豆腐是姐姐亲手夹给我的,都是因为你才掉到地上,看来我必须要惩罚你。” “好啦,一块豆腐而已。”蝶香又为尔雅夹上一块,尔雅本要放进嘴里,绿蓉又想阻拦,雅贵人侧目而视,绿蓉刚要出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两人品尝着臭豆腐和川菜,相谈甚欢,绿蓉站在一旁大感惊奇,为何□□没有起作用? 用膳结束,雅贵人便离开延禧宫,绿蓉一路解不开心中的疑问,还是张口问道:“主子?” 雅贵人并无张口,只是回她一个锐利的眼神,绿蓉立刻低头不语,这眼神绿蓉之前还真没在雅贵人的脸上见过,不免隐隐犯憷。 —— 皇后娘娘派玉缨请萨满法师到景仁宫,她向法师诉道:“本宫最近诸事不顺,还请大师为本宫寻求破解之法。” 法师说:“其实,不瞒娘娘所说,如果皇后娘娘不找老衲,老衲也想前来找娘娘。” “哦?大师难道算到本宫近日运道不顺?” “老衲近几日巡视皇宫,发觉景仁宫方向煞气积聚,恐似有人施法诅咒,故意将鬼煞戾气转移至皇后娘娘身边!” 皇后震惊不已:“岂有其理,皇宫之中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想要施法诅咒本宫,请问法师能否判断谁在暗中作梗?” “恕老衲能力有限,虽然目前还不能具体辨认施法之人,但可以确定在景仁宫的东面方向,而且就在皇宫之中。” “东面方向?”皇后娘娘细细思索。 玉缨贴近皇后说:“皇后娘娘,雅贵人的丽景轩就在我们东面方向。” 皇后恍悟:“好呀,上次害本宫脱发不成,这次居然使用施法诅咒如此卑劣的手段,玉缨,带人去丽景轩,本宫再也不能容忍她!” 皇后带领一众侍卫来到丽景轩搜查,雅贵人见此阵仗,惊吓地躲在角落。皇后并不想和她有任何交谈,亲自上手搜查雅贵人的衣柜妆奁,将雅贵人的衣服和首饰扔得乱七八糟。 倏尔,皇后娘娘袖中的福袋掉落而出,里面的七珍石散落一地,滚到熏炉旁,受热之后瞬间爆裂,居然喷出一片猩红似血之物,着实惊到在场之人。玉缨谨慎上前,用手指试探性的点了一下,凑到鼻前嗅嗅,惊得变貌失色:“娘娘,这是...是...” 皇后汲汲问道:“是什么?” “是狗血!” 玉缨一语而出,如同雷击电掣般,皇后面颊瞬间惨白,眼神中的恐怖之气四散而出:“居然有人敢在皇宫之中滥用狗血!” 尔雅怯生生地靠近皇后,颤抖地呈递上福袋:“皇...皇后娘娘,臣妾也有和您一模一样的福袋,是华...华妃娘娘送给臣妾的。” 皇后娘娘接过福袋,将里面的七珍石取出,扔到熏炉旁,七珍石纷纷爆裂,喷出大片狗血,她终于明白了,好啊,华妃,你可隐藏太深了! 侍卫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并无搜出可疑之物。” 皇后娘娘沉默不语,只是示意侍卫跟随自己离开。从丽景轩出来,皇后娘娘脸色越发灰黑,阴气沉沉地双眸闪不出一丝光亮,紧绷的身体只有几根突出的神经微微抽动。 玉缨跟在身后不敢多言,忽然,只听假山后有可疑之声,她便示意侍卫去探究竟,原来只是辛者库打扫的宫女。 宫女颤颤巍巍地上前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玉缨斥责道:“大胆奴婢,你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惊扰到娘娘,理应受罚!” 宫女连连下跪求情:“皇后娘娘开恩,奴婢并非有意躲在假山后面。” 皇后问:“那你在那里做什么?” “奴婢在清扫御花园,发现假山后有许多干瘪的花枝,想将其取出。” “干瘪的花枝?谁会把花枝扔到假山后面呢?”皇后疑问道。 宫女回:“奴婢也感觉奇怪。” 皇后示意身旁的侍卫说:“你去把它们取出来。” 侍卫爬上假山,跳入岩隙,将花枝取出,带到皇后面前。玉缨惊道:“皇后娘娘,这就是虎刺梅,看样子像是人为压干,而且时间不久。” 御花园管事公公见皇后责罚宫女,匆忙跑来:“奴才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若这名贱婢惹到娘娘不开心,奴才这就将她带下去重重惩罚。” 皇后娘娘挥手示意公公停手,玉缨将花枝递给公公问:“公公,你知道这些压干的花枝是怎么回事吗?” “这不是虎刺梅吗?花开得正艳就被压干丢弃,真是浪费呀。”公公想想,“不过,虎刺梅不都让华妃娘娘领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后问:“华妃?你确定?” 公公连连点头:“皇后娘娘,老奴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您呀,千真万确,老奴当日亲眼所见,雅贵人取走一盆虎刺梅后,剩下的虎刺梅都让华妃娘娘带走了。” 皇后喟然长叹:“好呀,华妃,枉我一直对你信任有加,原来这一切果真都是你干的。” 玉缨问:“皇后娘娘,我们...” “德善居然敢骗本宫,哼!狗仗人势,去敬事房! —— 皇后娘娘便亲自带领侍卫去敬事房抓来德善,见几名侍卫抬进一张宽大的木床,身后两人手持木杖,才知道皇后娘娘要打他板子。 德善跪地苦苦哀求:“皇后娘娘饶命,奴才不知所犯何错,请娘娘告明奴才,奴才也甘心受罚。” 皇后冷冷笑道:“不知所犯何错?那你当日就一口咬定是雅贵人拿走了虎刺梅,你最好从实招来,是不是华妃指使你那么说的?” 德善这才想起,事已至此,不管真相如何,终归不能出卖华妃:“皇后娘娘,当日奴才确实见到雅贵人带走一盆虎刺梅,华妃娘娘是否拿了虎刺梅,奴才真的不知道呀,更何谈指使不指使?”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和华妃什么关系吗?你如今能到皇上身边伺候,不就是华妃安排你过去的吗?平日里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得过且过,但并不代表本宫愚昧无知。”皇后越说越气愤,“好,本宫看你忠心护主,又在皇上身边伺候。”她对侍卫说:“不要将他打死,给他留上一口气。”然后贴近德善说:“本宫就让你亲眼看着你一心拥护的主子是何下场!”皇后愤然离去,只听一声声惨叫从敬事房飘荡而出。 —— 申末时分,天已一片昏黑,墨云翻卷,雪花洋洋洒洒而下,凛冽的西风刮起那雪糁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艰涩的寒冰怎敌皇后内心积敛的仇恨,不可遏制的怒火已燃遍她的全身,喷涌至底的沸气烧得脚下结实的雪滋滋作响。 皇后缓缓行至延禧宫,蝶香出门接驾:“不知皇后娘娘到访,臣妾有失远迎。”皇后将怒火压制心底,尽力挽出一个微笑,进到殿里四下转转,殿内果真到处摆放着虎刺梅。 蝶香问:“不知姐姐雪天驾临有何事情?” 皇后递给她一本《大般涅槃经》道:“本宫最近在抄写经文,听闻妹妹字形端庄、刚劲有力,特地前来,想让妹妹为本宫誊抄《大般涅槃经》的后分二卷。” 蝶香接过经卷,随意翻看道:“妹妹能有幸与姐姐一起誊抄经卷,既能从佛经之中摄取福德,消灾灭罪,升华自身,也能为我大清祈福,请天神庇佑,福祥天恩,蝶香自然荣幸之至。” 皇后仍一脸和气道:“好,那本宫就不打扰妹妹静心抄经。”一个转身她正好瞥见东面墙上、面朝西方的八卦镜,依然向蝶香淡淡一笑,出了延禧宫。 “素盏,快去为皇后娘娘拿一把伞来。”蝶香将皇后送至宫门口,亲自为她撑起伞:“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玉缨接过伞,皇后粲然一笑,便悠悠离开。 路上,玉缨不解地问:“皇后娘娘,现在事情已经完全明了,梳子上的毒液和施法诅咒您的都是华妃娘娘干的。华妃能够从辛者库的一名下等宫女走到今天,还不是仰仗您多次救她于水火,她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用如此卑鄙低劣的手段陷害您,您为何还要与她友善,干脆直接撕破脸。” 皇后长叹一声:“可是她毕竟是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妃子,我们如若直接与她撕破脸,不见得对我们会有好处,本宫刚才让她誊抄《大般涅槃经》的后分二卷,就是想告诉她‘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她如若还算精明,应该知道本宫的意图。” 玉缨苦口劝说:“皇后娘娘,您想想曾经的宁妃,您对她一再忍耐纵容,她却愈加得寸进尺、无法无天,宁妃虽然最终落得自取灭亡收场,但是华妃可比宁妃城府深沉甚多,如若让她钻得可乘之隙,那以后将会一发不可收拾,皇后娘娘,切不可再养虎为患呀!” “本宫当然不会再像原来一样坐以待毙,强攻不可,智取才是最好的办法。这件事情本宫自有安排,这几日大可一如往常,再让她过几天的舒心日子,等到时机成熟,本宫让她灰飞烟灭!”皇后眼中好似喷出火焰,心中早已盘算着计谋。 离景仁宫不远,雅贵人居然顶着严寒站在门口翘首远眺。 玉缨说:“皇后娘娘,是雅贵人。” 皇后快步上前,“尔雅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行礼间,雅贵人若要跌倒。 皇后亲手搀扶她,才发觉她浑身冰凉,皇后本因错怪雅贵人,大闹丽景轩之事,心中早有歉意,见此情景更加歉疚不安:“妹妹为何冒着严寒,站在景仁宫宫外?” 雅贵人娇喘道:“冬日寒冷干燥,尔雅见皇后娘娘近日略有干咳,特地命人制作了二冬膏,二冬膏具有清心润肺、止咳化痰、滋阴降火、解渴除烦之功效,尔雅自知没有其他本事,只希望尽到自己最大的能力为皇后娘娘分担忧愁,还望娘娘不嫌弃尔雅。” 皇后娘娘心头倍感温暖,紧紧握住雅贵人的双手,到嘴边的话还是缓缓而出:“之...之前是姐姐错怪了你,你不要...” “姐...不,皇后娘娘,”雅贵人抢话,“尔雅从未介怀,人与人相处难免会有误解,只要及时解开心结,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尔雅已经将皇后娘娘视作宫中最为亲近之人,希望可以像之前一样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皇后娘娘听了此番言谈,激动不已,重重地点点头:“嗯,尔雅妹妹,我们以后仍可姐妹相称。” 雅贵人微微点头,涕泪沾襟。 玉缨说:“娘娘,外面寒凉,还是回宫吧。” “妹妹,和本宫一起进屋吧。”皇后搀扶着雅贵人欲进宫。 雅贵人却婉拒道:“天色已晚,尔雅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姐姐记得睡前让玉缨为您舀出几匙二冬膏,温水送服即可。” 皇后欣慰地点点头。 “尔雅告退。”绿蓉从皇后手中接过雅贵人,便缓缓离开。 皇后娘娘看着雅贵人娇弱的背影消失在雪夜中,心中股股暖流腾然而出,原来后宫之中也并非人人薄情寡义,真是错怪她了! —— 雅贵人回到丽景轩,撇开绿蓉搀扶之手,拊掌大笑。 “参见雅贵人。”萨满法师已等候多时。 雅贵人从柜子里取出一盒金子交给法师:“法师,这次干得漂亮。” 法师回:“老衲只是依照贵人的方法行事,这些金子真是受之有愧。” “这些都是法师应得的,只要法师继续配合我,我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只要贵人吩咐,老衲随时待命,先行告退。” 见法师离开,绿蓉这才明白眼前这位看似娇羞羸弱的雅贵人,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果然如曹公公所说的深藏不露,她不禁心服首肯。绿蓉本要张口:“贵人...” 雅贵人抢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之前跟随宁妃行事风风火火、嚣张跋扈,但我告诉你,能笑到最后之人只不过比失败者多了一份耐心罢了,锋芒毕露、急功近利只会引火烧身、自取灭亡,真正的智者都知道坐山观虎、借刀杀人。” 绿蓉仍有疑问:“奴婢还有一事不明白,华妃娘娘吃的臭豆腐?” “我知道你在豆腐里面放了砒.霜。” “那贵人?” “你可以下.毒,我自然有解药,只是解药放到了我做的菜里。” 绿蓉这才明白:“难怪贵人和华妃都相安无事。” 雅贵人贴近她身边:“绿蓉,我要你记住,在皇宫之中,下毒不一定会毒了别人,但一定会毒了自己,做事情之前动动脑子,害了你自己不要紧,可不要牵连于我。” 绿蓉重重跪在地板上:“贵人教训的即是,绿蓉谨记在心。贵人足智多谋,绿蓉以后一定对您唯命是从,一心忠于贵人。” “好戏才刚刚开始。”雅贵人狰狞大笑。 第78章 深宫步步惊(4) 早就听闻皇宫之中石缄金匮,历代医典不胜枚举,蝶城进宫自然想要见识一番,皇上听她提起,这日,便带她来太医院西苑的药库。 走到药库门前,蝶城还是缩回步子,疑惑问道:“大叔,今日太医院为何如此冷清?” “啊...”皇上只能苦想理由搪塞,“今日太医们都去了东苑参加医官考核。” “是吗?今日有医官考核吗?” “哎,别问那么多了,”皇上径直拉她进去,“没人不正好吗?” “哇!”蝶城不禁一声慨叹,亮堂的三间大殿,雕梁绣柱,画栋飞甍,简直金碧耀目。她轻抚着整齐排列的黑漆描金药柜和琳琅精致的药具,就好似抚慰襁褓婴儿般,满目爱怜,捧起一只精美瓷瓶,打开嗅嗅:“哇,就连装药丸的瓷瓶都如此玲珑剔透。” 皇上说:“蝶城,你不是还要看太医院的藏书吗?那里可有很多宝贝。” 蝶城随皇上进到库房,库房里排排医学典著按序列在层层书阁之上,镂空墙洞内摆放着多种珍稀药材。蝶城目不暇接:“冬虫夏草,灵芝,这野山参至少也有上千年了吧。” 皇上看着蝶城目瞪口呆的样子,不免感到滑稽:“这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看,感觉哪些对你有帮助,也可以拿去誊抄。” “真的可以吗?” 皇上郑重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大叔我向来说一不二。” “太好了,太好了。”蝶城兴奋的像个孩子。 —— 养心殿的公公见华妃走来,立即上前行礼:“奴才参见华妃娘娘,娘娘,您不用进去了,皇上没在养心殿。” 蝶香问:“皇上没在乾清宫,也没在养心殿,那去了哪里?本宫都有好几天没见到皇上了。” “这...”公公一脸难为情。 曹云喜见状走来:“参见华妃娘娘。” 蝶香问:“曹公公,你也没跟着皇上吗?” 曹云喜回:“皇上没让杂家跟着。” “没让你跟着?那皇上去了哪里?” “皇上在太医院西苑。” “皇上生病了吗?不对呀,皇上如若生病,也是太医来给皇上诊治,皇上为何会亲自去太医院?” “那杂家可就不知道了,主子的事情奴才不敢多问。” “素盏,我们去太医院。”蝶香匆匆而走。 公公本想阻拦,曹云喜拦住她:“让她去吧。”他巴不得华妃看到皇上和蝶城在一起,两姐妹自相残杀才是最精彩的戏码。 —— 药库内,皇上见蝶城痴醉于整库房的医典之中,也不好打扰,便在一旁随意翻弄。抬眼间,蝶城看到一本《本草品汇精要》,但无奈在柜子顶层,触不到,便登上取书的板凳,只恨手短,极力踮起脚尖,书是触到了,脚却一滑,板凳翻倒,蝶城踉跄跌下,幸好皇上眼疾手快,一个大跨步,伸开双臂将其紧紧揽在怀里,蝶城惊慌未定,瘫在皇上怀中喘着粗气。 这瞬间,深深刺进蝶香的眼眸,好似头顶炸开个响雷,她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她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一股难以名状的巨大气压扼住她的喉咙,令她快要窒息,伤心欲绝的泪水涓涓淌出,花了她的浓妆,湿了她的锦服,脑中一片空白,她深深埋下头,再没勇气抬起,转身缓缓离开。 皇上紧紧握着蝶城的双手,透彻的双眸流露浓浓爱怜,蝶城平平惊慌之心,只见皇上紧紧盯着自己,立刻满脸绯红,眼神无处投放,脱身而起。 皇上回过神来,尴尬不已:“朕,啊...我去给你拿。”皇上帮蝶城取下书,递给她时,蝶城低眉垂眼,连耳廓都已通红,慌忙接过书,贴在书柜旁,背对着皇上胡乱翻弄着,内心百感交集。 —— 天色暗淡,几声闷雷硬是没有挤出一粒雪花。蝶香心中慌乱,自然无心用膳,素盏见蝶香食不甘味,倚在榻上怅然不乐,也不知如何劝慰,便岔开话题:“娘娘,明日可是腊月十八,是您的生辰,皇上那么宠您,一定会为您精心准备一场庆生仪式。” 提到生辰,蝶香这才展露欢颜:“嗯,皇上说明晚要在御花园千秋亭宴会群臣,普天同乐。” “哇,这么隆重。” 蝶香点点头:“皇上说明日不仅是我的生辰,还是他当年亲自带兵灭掉南明余孽的日子,当年天地会在云南扶植朱姓后裔建立明伪政权,势力越发壮大,当今的皇上还是雍亲王的时候,就向先帝请命,亲自带兵挥师南伐,一举歼灭叛军,皇上说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先帝夸赞他有自己的风采,对其器重有加,自己才能从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如此值得纪念的日子又和我的生辰碰到一起,当然要盛大庆祝一番。” 此话一出,素盏默不作声,脸上喜色全无,面色愈发凝重。 蝶香问:“素盏,你怎么了?” 素盏勉强挽起笑容:“没...没怎么。” “哦,说到生辰,德善好像也是腊月十八的生辰,明日你去为他送上一碗长寿面吧。” 素盏回:“难得娘娘还记得德善的生辰,不过,说到德善,我也有几日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都在忙什么。” 此时,宫女通报:“娘娘,蝶城姑娘来了。” 说到蝶城,蝶香已然和之前的心绪不同,想到她今日拥在皇上怀里娇嗔的样子,蝶香心中掀起阵阵波澜。小时候姐姐永远压她一头,不管她如何向表哥示好,表哥却永远疼爱姐姐多一分,难道如今深入皇宫历经艰险登上皇妃宝座,还要让姐姐抢占风头?姐姐,你为何永远都要与我争!蝶香不免心弦紧绷,她终于明白,深宫之中,即便亲姐姐也要隔心相向,但无奈还要热脸相迎:“姐姐。” 蝶城给蝶香带来红鸡蛋:“姐姐知道明日才是你的生辰,但是你现在贵为皇妃,明日自然有皇上为你庆生,所以特地今晚为你煮了几个红鸡蛋,算是提前祝你生辰快乐。” 蝶香淡淡一笑:“蝶香谢过姐姐,其实,这些红鸡蛋安排御膳房去做就好,何必劳烦姐姐亲自动手呢?” 蝶城说:“我去御膳房问过,原来皇宫里的红鸡蛋是直接用红纸上色,吃到肚里的东西难免不干净,所以,我特地前几日叫景生去宫外买来一些红曲米,用红曲米煮出来的红鸡蛋,虽然不如红纸煮过的鲜艳,但是毕竟干净卫生,还有一定的药用功效。” “姐姐真是费心了。” “蝶香,我知道你在皇宫之中一向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但是用红曲米煮的鸡蛋还是娘亲自嘱托我为你做的,娘说只要你吃到家里味道的红鸡蛋,就能感受到爹娘在宫外对你的惦念。” 蝶香点点头,拿起红鸡蛋,咂上一小口。正当时,公公传报,皇上召见华妃侍寝。素盏立刻为蝶香梳洗打扮,蝶城看蝶香的样子,只好默默离开。 —— 天际破晓,却没有半丝暖意,昏暗的雾气透过窗子缝隙打在烛台上,连烛光都好似笼上一层灰纱,一股阴郁的气息低沉沉的压着。 皇上缓缓醒来,刚刚四更末,蝶香已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她看皇上起身,草草插上金簪:“皇上,臣妾为您宽衣吧。” 皇上压着嗓子咳嗽两声:“爱妃每日都比朕起得早啊。” “皇上近几日身体不适,每日还坚持赶早上朝,蝶香想在皇上起床前为皇上备好龙袍和早膳,伺候好皇上才能心安。”说着,蝶香从木托上取下熨烫平整的龙袍为皇上宽衣系带。 皇上轻叹一声:“不知昨晚为何乌鸦集聚养心殿外,叫声凄惨,好似孩童哭泣?” 蝶香搀扶皇上出门:“哦?臣妾昨晚入睡早,倒是没有听到,如若今日依然有乌鸦肆虐,臣妾命人驱走...”话为毕,只见肆乱于养心殿上空的一只乌鸦直冲冲地向皇上袭来,蝶香迅疾挡在皇上身前,徒手重重击打,乌鸦惊慌而逃。 曹云喜急切上前阻拦道:“华妃娘娘,乌鸦打不得。”谁知刚刚飞走的乌鸦,飞至半空便坠落而亡。皇上大感震惊,曹云喜这才解释道:“华妃娘娘,乌鸦乃满洲神鸟,伤害不得呀!” 蝶香立刻跪在皇上面前:“皇上恕罪,臣妾不知...” 皇上挥挥手:“罢了,曹云喜,陪朕去上早朝吧。” 目送皇上离开,蝶香心中却惴惴不安,抬头看着那黑蒙蒙的天空下如鬼厉般肆叫的乌鸦,好似要有大事发生。 ——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玉缨急疾跑回景仁宫。 皇后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玉缨沉沉道:“娘娘恕罪!” 皇后问:“本宫让你给华妃贺礼送过去了吗?” “皇后娘娘放心,已经送过去了。” “好,那我们就坐等好戏。”皇后狞笑一番。 玉缨这才禀报:“娘娘,刚才有公公传话,敬事房后院的井里发现一具尸体。” “哦?” “是德善公公。” 皇后骇然道:“德善?本宫不是让他们给德善留了口.活气儿吗?” 玉缨摇摇头:“奴婢也不知,敬事房的公公说确实有几天没见过德善了,刚刚去打水,才在井里发现他。皇后娘娘,德善毕竟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会不会有人想要借您惩罚德善的机会,杀死德善来陷害您?” 皇后娘娘冷冷一笑:“笑话!陷害我?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教训个奴才都不成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德善毕竟是华妃娘娘带到皇上身边的,就怕有人以此为借口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 皇后娘娘却淡然道:“嚼舌根就让他们去嚼,本宫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本宫看他不顺眼,随便找个罪名将他赐死,又有何妨?” “娘娘说的是。” “一个公公死了就死了,赶快命人将他丢到乱葬岗,省得晦气。” “是!”玉缨转身自语:“不过说来也巧,德善居然也是今日的生辰。” 皇后惊问:“你说什么?” 玉缨回过身道:“回娘娘,奴婢刚才听公公说德善也是今日生辰。” 皇后灵机一动:“哦?既然德善死的正合时宜,那今晚的宴会就真的很精彩了!”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要给今晚的宴会添道大菜!”皇后得意大笑。 第79章 深宫步步惊(5) 夕阳西沉,天空终于放晴,远远的天际幻起道道晚霞,好似五彩霓裳,在绯红的天幕下,轻飞曼舞,光彩流离。 御花园的千秋亭,宴会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天气转好,众人兴致自然高昂,大臣和妃嫔早已在此等候,皇上、皇后以及华妃娘娘并未到来。 琳琅满目的贺礼已堆满延禧宫正殿,蝶香逐一扫过,却见一条漂亮的“黑狐皮”围脖,她拿起围脖轻抚着,爱不释手:“哇,好漂亮的黑狐皮围脖呀,这条毛皮围脖是谁送来的?” 宫女疑惑,点数着满地的贺礼:“这金簪是皇后娘娘送来的,玉镯是雅贵人送来的,玉如意是沈大人送来的...咦,奴婢真的没有在意这条狐皮围脖是谁送过来的。” 蝶香戴上围脖,在镜前摆弄风姿:“管它谁送来的,好看就行,今晚就戴它去宴会吧。哎?素盏去了哪里,怎么没见到她?” 一宫女回道:“回娘娘,素盏不久前说有事情出去一下,不知去了哪里。” —— 此时,千秋亭众人迎接皇上和皇后娘娘驾临。 皇后娘娘扫视一番:“今天的主角为何还没到场?” 皇上只是轻淡一笑:“蝶香一定在梳妆打扮,年轻人难免在打扮上多花心思,等等也无妨。” 皇后顿时怫然不悦,感觉皇上嫌她年老色衰,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雪洗心中的仇恨,也就不再计较这些小磕绊。 —— 傍晚时分,素盏发现姑姑给她留下一张纸条,说有重要的事情找她,便急忙赶来辛者库,可是姑姑有事出门,素盏知道没有重要的事情姑姑很少书信通知她,便一直在等待姑姑回来。 眼看宴会即将开始,终于等到姑姑回来,姑姑却说并没有找过她,素盏这才感觉大事不妙,她察觉屋外好似有人偷窥,汲汲跑出,人已不见踪影。 “不好!”姑姑感觉事有蹊跷,立刻嘱咐道:“素盏,你速速回去。” “姑姑小心。”素盏便焦急离开,她不知是有人发现了她和姑姑的秘密,在试探她们?还是有人要陷害蝶香,故意支开她?但却总感觉心绪混乱,好似要有大事发生。 此时,公公已经来延禧宫催促,蝶香只好不再等素盏回来,跟随公公前往千秋亭赴宴。 —— 当世界被漆黑笼罩,新月初露,一丝血气横撒夜空。御花园千秋亭外,虽然冬夜透着丝丝凉气,但聚宴的热闹氛围足以温暖人心。 众人都在等待华妃娘娘,萨满法师远眺夜空,转脸向皇后使个眼色,皇后知道时机即将到来,好戏马上开演。 夜幕之上,半弦月渐渐腾空变圆,血气不断弥散,将月亮紧紧包裹,一点点地吞噬着它,就像吸食着世间万物的血气。天空渐渐压低,猩红的光晕里一轮赤红圆月立顶穹窿。 霎时,众人大惊,群臣惊呼:“赤月当空,必有灾殃啊!”皇上抬头凝望着当空赤月,偶感阵阵眩晕,皇后神色惊慌,大吼着:“皇上,是赤月,是赤月啊!” 皇上怒声道:“不要再叫了,朕眼睛还不瞎!” “皇上,不...不好了。”一公公踉跄跑来,瘫在皇上面前。 皇上紧蹙眉头,烦躁地问:“又有何事?” 公公颤抖着回道:“敬事房后院的井里发现一具尸体。” 皇后重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该死的奴才,一具尸体而已,何必惊扰皇上!” 公公仓皇起身:“那具尸体死亡姿势着实怪异。” “有何怪异?”皇上急赤白脸地问。 公公回:“尸...尸体从井里抬上来的时候,双手上举,双手手掌心上各有一字。” “是何字?” “奴...奴才不敢说。” “不管何字,朕允许你说。” 公公却仍不敢开口:“皇上就是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说出口,还请皇上圣驾亲临查看。” 皇后怒斥道:“大胆奴才,皇上乃万尊之躯,怎会亲自去查看晦气阴暗的尸体?” 皇上再次抬头观望那轮愈加猩红的赤月,挥手道:“带朕前去。” 赤月当空,人心惶惶,皇宫中的宫女和太监集聚庭院,人言籍籍。 蝶城查阅完一天的账目,从屋里走出,看当空赤月,不免感叹:“哇,好漂亮的满月啊。”见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她,蝶城疑惑:“嗯?怎么?” 暮雪将她拉到一旁说:“蝶城,你难道不知道赤月当空乃是灾殃凶兆,何来漂亮之说?” “是吗?”蝶城却是一脸茫然。 众臣随皇上来到敬事房后院的枯井,井水已经被血色染红,一具腐臭的尸体躺在井边,虽被白布遮盖,但高举的双手还是露出了白布。众人不免蹙眉掩鼻,离他数丈。 皇上问:“死者为何人?” 公公回:“回皇上,虽然死者已经面目全非,但可以确定是德善公公。” 皇上自语:“德善?朕也奇怪这几日为何没有见过德善,曹云喜,既然敬事房由你管理,那你去看看他双手上写的到底为何字?” “嗻!”曹云喜颤颤巍巍地来到尸体旁,蹲下身,紧捂口鼻,凑过身一看,惊吓地瘫坐在地上。 皇上急躁万分:“到底写了什么?” 曹云喜唇目颤抖:“老奴,不...不敢说。” 皇上勃然大怒:“快说!” 曹云喜幽幽回道:“是‘日,月’两字。” 一旁的大臣惊呼:“日、月乃明啊!” 萨满法师掐指冥算,顺势吟出:“赤月映尘寰,死生想轮回;涧水斗天火,日月耀光辉。” 众人皆震悚! 法师问公公:“不知死者生辰几时?” 公公回:“腊月十八,就是今日。” 萨满法师闭目摇头,喟然太息:“果真如此啊!” 皇上一阵惊悸,空洞的眼神里四散着恐慌,他好似魔杖般,嘴里不停默念着:“死生想轮回,腊月十八...” 此时,毫不知情的蝶香从御花园赶至敬事房:“皇上,发生了什么事?”一声脆音,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蝶香,惊惧地望着她,蝶香不明所以。 “狗皮围脖,狗皮围脖!”皇后指着蝶香惴骇高喊,众人随即惊叫,蝶香见此情景,仍迷惑不解:“什么狗皮围脖?这不是黑狐皮吗?” 素盏匆匆赶到,但一切晚矣,只能躲在门外静观事态变化。 一大臣壮胆上前:“华妃娘娘居然如此大胆,敢在宫中公然带着狗皮围脖。身为旗人,身为帝室家眷,你难道不知道我满洲人一向对狗敬重万分,从不杀生吗?” 蝶香慌忙将围脖丢弃,哑口无言:“我...” 皇上注视着蝶香,眼神零散,淡然无光,嘴里依旧默念着:“死生想轮回,腊月十八...”晕阙而去。 皇后趁势大喊:“妖妃祸国,理应处死,来人,将其押入天牢。” 蝶香还未弄清事情始末,便被一众侍卫押走。素盏知道自己也于事无补,急忙跑去辛者库通知姑姑。 皇后心中恶气长舒,不禁得意自鸣。但她毕竟对蝶香还没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并没有立即痛下杀手,况且她知道皇上宠爱蝶香,心中还有一丝顾虑,不过她清楚,能让众大臣、众天下亲眼所见的恶兆天象,已经难赌悠悠众口,物议沸腾之后,皇上也不得不屈从民怨,蝶香即使万幸之下逃脱死罪,也再无翻身之机。 皇后的傲然自得,却万万没想到幕后的真正操控者是那个在她眼里娇羞柔弱的雅贵人。雅贵人并不满意于这个结果,她怨恨皇后娘娘的一时心软,没有将蝶香就地处死。在她眼里只有死亡代表结束,只要活着就还有重生之机,她知道中途的胜利只是短暂,不到最后就还有输的几率,她不会放松一丝警惕,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 乾清宫,众臣就昨晚赤月之事聚讼纷纭,皇上却端坐于龙椅之上沉默不语。 “皇上,昨晚我国几乎全境都出现赤月天象,市井之中已然物议沸腾。众所周知,赤月乃至阴至寒之象,兆示人间邪怨旺盛,正气衰落,风云剧变,天下动荡。为了安抚人心、驱散谣言,臣恳请皇上诛杀华妃娘娘!” “皇上,民心摇,国之殇,老臣恳请皇上立即诛杀华妃娘娘!” ...... 见此威势,皇上幽幽开口:“诛杀华妃娘娘?萨满法师的几句预言虽有含沙射影,但也并未指出就是华妃,一夜之间不但板上钉钉,居然可以迅速从宫外传至全国各地,真是荒唐至极!” “皇上,此预言不管是否有人故意传散,但毕竟是萨满法师昨日亲见天象测算而出,况且昨晚皇上和我们一众朝臣全部在场,天象亦此,天意不可违呀,还请皇上早下决断,以除后患。” 皇上道:“预言终究只是推测出来的,在毫无真凭实据之前,你们为了几句似是似非的预言就让朕将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置于死地,想你们博通道德义理之识,为何如此心胸狭隘、锡饧不辨?” “皇上,如若真等到取出切实证据,那恐怕一切都已晚矣!史语有云‘血月见、妖孽现’,远至商纣妲己,近至前朝客氏,历史上妖女祸国之例不胜枚举。以史为鉴,为了大清江山的百年基业,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皇上,切不可为了一名女子动摇国本啊!” “大胆!”皇上震怒,“你是将朕与商纣、天启之类的昏君等量齐观?” “臣不敢!”那臣子重重跪在地上,即便如此,仍不肯罢休,“皇上,并非我们有意针对华妃娘娘,将其置于死地,‘赤月映尘寰,死生想轮回’,华妃娘娘腊月十八生辰,而当日正是皇上亲自率兵剿灭南明乱党之日,德善公公同为腊月十八生人,却高举日月二字从染红的涧水之间升起,灭亡之日乃是生复之时,寓意何其通俗明了,怎能不让人推测忖度?” 皇上喟然叹道:“腊月十八只是巧合而已,天下腊月十八生辰之人众多,你们难道想让朕杀遍天下同日之人吗?苏大人,如果朕记得没记错的话,你父亲去年才过的七十大寿,朕还为其亲自提笔赐匾,应该也是腊月十八吧。” 此人无言以对,只得退回其位。 “好啦,此事还没有定论之前,一切还需详查,今日到此为止,你们都退下吧。“皇上起身离开。 众臣退散,依然籍籍不休。 太傅大人和沈大人全程嘿然不语,只是静观事态变化。二人从乾清宫出来,沈大人问道:“太傅大人今日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发,不知对此事有何看法?” 太傅说:”老夫对星象预言之说从未信过,不过坊间百姓历来笃信祥瑞恶兆,既然谣言四起,便难堵悠悠众口,老夫信与不信,已然于事无补。” 沈大人再问:“那太傅大人是否相信有人借赤月天象,故意陷害华妃娘娘?” 太傅说:“皇宫之中尔虞我诈已是常事,德善公公虽然死亡姿势奇特,但是死因还未查明之前,老夫也不敢妄加揣测。”他见蝶城在不远处等候,便对沈云天说:“老夫还有要事处理,沈大人如若没有其他事情,老夫先行告退。” 沈大人笑着点点头。 太傅将蝶城带到长廊转角,蝶城重重跪在地上哀求太傅大人救救蝶香,太傅搀扶起她:“蝶城,起来说话。” 蝶城满怀忧伤道:“太傅大人,如今蝶香身陷囹圄,还请您一定要在皇上面前为她求情,救救她。” 太傅说:“其实皇上并无诛杀华妃娘娘之心,并且还在处处维护她,只是此事已经在全国各地传开,今日早朝,众臣参奏要求立即处决华妃娘娘,即使你我有心,恐怕也无力反驳悠悠众口。” “那怎么办?难道蝶香这次真的凶多吉少?”蝶城心中焦急万分。 太傅说:“只要皇上还未动摇,一时没人敢动得了华妃娘娘。一切都乃事在人为,老夫从未相信什么天象恶兆,但我们现在只能静观事态变化,等到有了可靠证据,我定会向皇上及时禀报,揪出背后使诈之人。” 蝶城一声长叹,难掩心中焦虑之思。 第80章 深宫步步惊(6) 天牢之中,蝶香蜷缩在漆黑一角,浑身凌乱、眼神涣散,已然被昨晚的阵势吓得魂飞魄散。本来一场高兴的庆生晚宴,不但鸡飞蛋打,还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阶下死囚,蝶香到现在都还想不通,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自己落到这般田地。 “皇后娘娘驾到!”侍卫的一声通报,蝶香立刻起身冲到栅栏前,紧握铁栏杆声嘶力竭地大喊:“皇后娘娘救我,皇后娘娘救我!”她好似还对皇后娘娘抱有一丝希望。 皇后娘娘见蝶香如今落魄惨淡之相,暗自窃喜:“救你?你乃祸国妖妃,本宫若是救你,岂不是与皇上作对,与天下为敌?” “祸国妖妃?”蝶香退后数步,怯生生地注视着皇后,“蝶香从未做过有损法纪朝纲之事,就凭一轮赤月,一具死尸,就披上祸国妖妃之名,明显是有人栽赃于我!” “呵呵!”皇后冷笑一声,“栽赃?你也知道赤月乃灾殃凶兆,为何会恰巧出现在你的生辰之夜?” “皇后娘娘,你也说恰巧了,那只是个巧合而已,天下腊月十八生人众多,为何偏偏指认是我祸国?” “确实,普天之下腊月十八生人众多,但是能与皇上紧密接触之人只你一个,那只能怪你生不逢时,时不与你。” “德善死因蹊跷,我宫中无端端出现狗皮围脖,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我,皇后娘娘,你我平日情同姐妹,你一定要帮我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哈哈!”皇后突然扬声大笑,“帮助你?情同姐妹?就你也有资格与本宫姐妹相称,本宫才是后宫的主人,别人永远也休想取代!” “我....我终于明白了!”蝶香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安排,“昨晚是你第一个喊的狗皮围脖,也是你第一个喊的妖妃祸国,是你命人将我关到的天牢,原来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哈哈,我真傻,我还一直对你抱有希望,以为是别人陷害我,你一定会救我,我真傻!”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如今民怨沸腾,众朝臣集体向皇上参奏将你立即处决,想和我作对,本宫让永无翻身之日!” 蝶香不禁哽咽起来:“皇后娘娘,蝶香自进宫以来一直对您敬重有加,即使深得皇宠,也时常在皇上面前提及您的端庄持重,乃是后宫当之无愧的主人,看来我真的错了,你...” “你够了!”皇后一声震吼,蝶香惊得收起眼泪,哑口无言,“把你那套虚情假意的话给本宫收起来,本宫就是看了你那副古道热肠的假面,才让你在后宫风生水起,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你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本宫真是瞎了眼,被你骗的好惨呀。” 蝶香愈发不解:“皇后娘娘,你说清楚,蝶香何时恩将仇报?何时又欺骗过你?” “都到了这番田地,你居然还在装傻,好,那本宫就在你死之前,给你说个明白,‘太白入月’之事你可否记得?” “我...我记得。”蝶香好似悟到什么。 “‘太白入月,黄昴当冲’,只需一枚黑曜石八卦镜面朝西方,就能将煞气转移到本宫头上,到时候你便可以成功易主后宫,本宫说的没错吧?”皇后见蝶香无话可说,质问道:“怎么?无话可说了吧,你以为你那些小伎俩,就能夺取本宫的后宫之主吗?真是可笑至极!” “皇后娘娘,我承认萨满法师的确告诉过我‘太白入月’之说,但是那枚八卦镜只是帮我驱散煞气,并非想将煞气转移给皇后娘娘。我当时诸事不顺,只是想尽早驱邪舒心,从未想过易主后宫啊。”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不管你想将煞气转移到哪里,既然已有‘太白入月’之说,那本宫自然要提防于你,不然本宫真的傻傻等着你取代本宫,落到你现在的下场吗?本宫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想和我叫板,真是不自量力!” “我....” “对了,本宫还要告诉你,你以为昴日鸡星只有灾殃之说吗?它其实还被看做皇城的保护之星,你即使真是那天上的太白,那也是妖孽幻化,本宫这样做正是替皇上消除灾祸,保护皇城。” 蝶香此时脑子已乱成一团浆糊,完全听不懂皇后在说什么。 “好了,本宫昨晚没有将你就地处决,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你好自为之吧!” 蝶香眼睛呆直,精神错乱般摇晃着天牢的铁栅栏:“不,不,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皇后贴近她:“哼!只要有本宫在,你休想再见到皇上!”然后傲然离去,只留蝶香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任凭悲伤顺流成河。 —— 蝶城回广储司,却听两名侍卫语四言三,一说:“刚才我听天牢的守卫说,华妃娘娘在天牢高烧不退,不但没人理睬,就连餐饭都减少为一天一顿了。” 另一说:“啊?不会吧,皇上如此宠爱华妃娘娘,昨日早朝还和众大臣就是否诛杀华妃娘娘之事争论不休,为何变脸如此之快?” “这哪里是皇上的意思呀,现在众臣沸议,皇上也不好管理天牢之事。”他凑到那人耳边:“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已经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将华妃在天牢之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否则要重重惩罚,华妃再受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始终还是后宫之主,谁人也不敢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去冒犯皇后娘娘啊。” 蝶城听闻,疾步冲上前,对侍卫连连发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两侍卫骇然一惊,问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蝶城全然不顾,拉住他们步步逼问:“华妃娘娘现在到底怎样?” 侍卫甩开她:“神经病啊,我们什么也没说过,走,不理她。”欲走,蝶城却挡在他们面前,好似神经病般,见状,侍卫挥起刀,幸好景生及时阻止:“两位大哥莫要生气,她...她是延禧宫的宫女,可能过于挂念自家主子,两位大哥海涵,海涵!”景生掏出几锭银子:“两位大哥拿去喝酒。” 两侍卫接过银子:“以后小心点。”便快步离开。 见两侍卫走远,景生将蝶城拉到一边,低语道:“你不要命了?” 蝶城挠腮撧耳:“景生,你是不是也知道了,蝶香在天牢里生了重病,还没有饭吃,我要想办法去救她。” “这里是皇宫,处处守卫森严,你拿什么去救她?救她不成,把自己搭进去,岂不得不偿失吗?” “我不管,把自己搭进去我也要尝试,景生,你有办法吗?哪怕让我去天牢见上一面碟香,给她煎服药、带点吃的也可以啊?” 景生无奈道:“你刚才也听见了,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我们是进不去的,除非...” “除非什么?” “算了!” 蝶城紧紧箍住他的双手:“到底是什么?” “除非有人可以告诉皇上,不过想都别想,这件事情又不能牵连太傅大人,除了太傅,你我又不认识其他能接近皇上的人。” 蝶城立刻醒悟:对呀,告诉皇上,只有皇上能够压制皇后。她才想起皇上的贴身侍卫“大叔”,便急忙跑去找他。 “你去哪里?”景生大喊,却见蝶城貌似疯癫状跑走,无奈地提醒她,“千万不要做傻事呀。” —— 蝶城匆匆赶至绛雪轩,大叔曾告诉她,有事情找他可以来这里等。寒风愈加凛冽,吹过湿透的衣襟,蝶城不禁瑟瑟发抖,只能抱身在原地转圈。 曹云喜看到蝶城大惊,本想先进去斥责,皇上快步拦住:“你先回去吧。” “皇上?”曹云喜不解。 皇上正色道:“朕说让你回去你没听到吗?” “是。”曹云喜假意离去,实则在门外窥探,只见皇上和蝶城笑面相迎,蝶城对皇上并未行礼,二人好似相识老友,他心中愈发疑问:奇怪,皇上怎么会认识尹蝶城?而且二人好似相熟很久? 皇上带蝶城进屋,亲手为她斟上热茶,问道:“蝶城,今日天气如此寒冷,你在院外久久等候,有何要事找我吗?” 蝶城放下茶杯,重重跪在地上,皇上搀扶她:“你这是为何?赶快起来。” 蝶城却执意不起:“大叔,你说你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和皇上一起长大,那应该跟皇上关系很好了,蝶城有一事相求。” “有何事起来说话。”蝶城这才起身,皇上继续问:“到底所谓何事,让你如此心急?” “那我有话直说,实不相瞒,华妃娘娘乃是我的亲妹妹,如今她因赤月预言身陷囹圄,今天我偶然听侍卫说她在天牢重病缠身,皇后娘娘下令不让太医为其诊治,居然一天只为她提供一顿饭,蝶香如今在天牢生命垂危,皇后娘娘却命人封锁消息,生怕传到皇上耳朵里。”蝶城越说越气愤,“为了一句迷糊所指的预言,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就肆意滥杀无辜,视生命如草芥,天理何在?” 皇上心想:蝶香在天牢居然如此凄惨,平日皇后与蝶香姐妹情深,为何现在要这样做? 蝶城推推他:“大叔?大叔?” 皇上缓过神来:“哦,我...我在想办法。” 蝶城说:“我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让你为难,赤血天象已经引发朝野哗然,皇后娘娘又亲自下令不准任何人帮助蝶香,但是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蝶香来到皇宫,本来是家中幸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岂能坐视不理,让其成为囹圄亡魂,冤死宫中,我真不知如何向爹娘交代。” “好,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真的吗?如若皇后娘娘知道...” “你现在不要管皇后,有话但说无妨!” “我就是想让你将蝶香在天牢的遭遇及时通告皇上,我知道皇上仍然爱着蝶香才会力排众议,没有听信众大臣的参奏,将其立即处决,蝶香如今危在旦夕,现在只有皇上能够压制皇后娘娘去救她。” 皇上一口答应:“好,你放心,我会将实情如实汇报皇上的,你不要担心了。” 蝶城点点头,虽有顾虑,但仍对大叔信任有加,充满感激。 —— 养心殿内,皇上在和太傅就华妃之事议论。 太傅说:“皇上,据老臣调查,德善公公手心上的日月二字只是有人故意用朱砂描摹上去,况且当我们到达水井之时,德善的尸体已经安放整齐,并没有人见到他在井里就是以托举姿势死亡,老臣一直相信事在人为,至于赤月天象也只是巧合罢了。” 皇上问:“太傅大人也认为有人故意陷害华妃?” 太傅回:“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老臣不敢妄加揣度,但恕老臣直言,后宫之中向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华妃娘娘受尽皇宠,难免遭人嫉妒。” 曹云喜进来传报:“皇上,魏大人、钱大人和曹大人觐见。” “不见!”皇上对这几人厌烦至极。 太傅却说:“皇上,几位大人无非就是想参奏华妃娘娘一事,逃避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将事情摊开,可能会找出令大家都满意的解决方法。” 皇上一声叹息:“罢了,宣他们进来吧。” “微臣参见皇上!”几位大人行礼。 礼毕,魏大人抢先开口:“皇上...” 皇上打断道:“朕知道你们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朕尽早诛杀华妃。” 魏大人道:“皇上圣明,现在因为预言一事,举国上下人心惶惶,还请陛下莫再犹豫,立即诛杀华妃娘娘,稳定民心啊!” 皇上怒目而视:“稳定民心?哼,朕看真正惑乱民心者是你们,你们日日在朝堂之上参奏华妃,无形之中对其他朝臣旁推侧引,不但另朕心神不宁,而且使事情愈演愈烈,你们难道没有自己的本职事务要做了吗?” 钱大人紧接其语:“皇上,并非我们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赤月预言一日不找出解决办法,就难以平息愈发动荡的民心,国家就一日不得安宁,老臣还是那句话——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唐太宗时期,太白昼见...” 皇上不免心烦意乱:“好啦,好啦,收起你那些以史为鉴,朕从小通览历代君王的治国政要,读的历史不比你少。” 太傅说:“钱大人,老夫虽然不如你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但之前对天象学说也略有涉猎,在汉朝大家张衡的《灵宪》中记载‘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也。众星被耀,因水转光。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虚。在星星微,月过则食。’这段话清楚的解释了月食即满月的成因,月亮本身是不发光的,太阳光照射到月亮才产生了光月,月亮之所以出现有亏缺的部分,就是因为这一部分照不到日光。所以,当日月正相对时,就出现了满月。当月向日靠近时,月亮亏缺就越来越大,终至完全不见。而之所以会出现赤月,那原因则更为简单,就像每日早晨日出、傍晚日落都会看到红色太阳一样,只是常见的光色变化而已。预言只是人自身的主观臆断,自然有正确与错误之分;而赤月只是简单的天象变化,并不受人的控制,就像四季变更、斗转星移,任何自然现象都在不断地变化当中,哪里有吉凶、善恶之分?” 三位大人哑口无言,却只听皇后拍手而进:“好啊,太傅大人果然博学多识,本宫佩服万分,臣妾参见皇上。” 四位大臣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上问:“不知皇后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回:“启禀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最近心郁不释,本来只想陪皇上解乏谈心,无意间听到皇上与几位大人的谈话,不免心生感慨。” 皇上又问:“皇后有何感慨?” 皇后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太傅说:“臣妾只是感慨世间之事无外乎为其植党之私,不论对错,总会有人宁可与天下为敌也要相左而行,太傅大人,你说对吗?” 太傅回:“回皇后娘娘,老臣虽然愚钝,但是也能体味娘娘话中之意。老臣自问一向光明磊落,时刻心系国家利益、皇上安危,从未做过任何结党营私的勾当。” 皇后上前质问道:“你既然心系国家利益,惦念皇上安危,为何还处处帮助华妃说话?谁人不知华妃的姐姐尹蝶城跟着太傅大人做事,太傅大人宁可与众朝臣鼎峙相对,也要站在华妃这一边,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太傅回:“老臣并未故意与朝臣百姓相对,只是老臣从不相信天象预言之说,只相信事实证据才是判断对错的唯一方法,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主观臆断,此时杀人,那与滥杀无辜有何区别?” 皇后仍不甘示弱:“何为对错?何为滥杀无辜?天下之事还有何事比国家安定、皇上安康更为重要?所有对社稷有害、对皇上不利的事情就是错的,都要立即消灭,以除后患。太傅大人,你难道还没感觉到赤月预言在百姓当中的威慑力有多大吗?民心动荡乃国之根基动荡,不管此预言是否子虚乌有,既然已经危害我大清根基,为了江山社稷,杀她一人又有何妨?” “皇后娘娘,老夫并非为了维护华妃娘娘,不顾及江山社稷,只是此预言目前也只是模糊所指,等到找出切实证据证明就是华妃娘娘,再作决断也不迟啊,一名弱质女流如今身陷囹圄,即使真像萨满法师所说乃是妖孽幻化,想必一时也兴不起风浪吧。” “弱质女流?”皇后娘娘冷冷一笑,“武曌也是弱质女流,不照样祸乱唐朝江山?华妃身上都可以有异于常人的香气,那其他事情谁能保证?” “好啦!”皇上早已听得不耐烦,“关于华妃一事,朕心中自然有数,你们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本职事务上,不要再为此争论不休。”皇上略有犹豫,还是开了口:“还有...天牢毕竟是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先把华妃从天牢放出来,可以暂时移至冷宫,等事情明了,再做决断。” “皇上!”三位大人异口同声。 皇上挥手道:“朕累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皇后不甘心:“皇上!” 皇上盛怒:“朕让你们退下,你们想抗旨吗?” “臣告退。”三位大臣和太傅遂即离开。 四位大臣走后,皇后仍不服气,迟迟不肯离开。她来到皇上身边,苦口婆心道:“皇上,恕臣妾直言..”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之所以不顾群臣反对,将华妃从天牢放出,皇后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朕一直认为皇后贤良淑德、端庄持重,不知何时也学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皇后震惊:“啊,不知皇上为何如此说臣妾?” 皇上瞪她一眼:“哼!你以为你将消息封锁,朕就会不知道?华妃在监牢里重病缠身,你不但不让太医诊治,反而连一日三餐都不让下人供给,你到底意图何在?赤月天象不假,但德善之死、天象预言散播,事事蹊跷可疑,恐怕有人故意为之,想要陷害华妃。平日里看皇后和华妃情同姐妹,如今却一反常态,处处针对华妃,想要将其置于死地,不知皇后意欲何为?” 皇后一退三步远:“皇上,你这样说臣妾,臣妾真的很委屈。平日里皇上宠爱华妃,臣妾看到皇上开心,自己也就心满意足,臣妾与众妃共侍君主,当然情同姐妹,可如今形势不同,赤月预言一出,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臣妾自知肩负后宫治理重任,既然预言指向华妃,臣妾为皇上清除祸患,责无旁贷,何来勾心斗角?何来尔虞我诈?臣妾知道皇上对华妃宠爱有加,自然不愿将其处死,但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臣妾宁愿违背圣意也要铲除祸害,以绝后患!” “大胆!”皇上拍案起身,“你的意思是说朕不辨是非、昏庸无度,是昏君了?朕看你这个皇后是当到头了!” 皇后一怔,眼泪默默淌出,沉默半晌,语气坚定道:“皇上,臣妾宁可不要这个皇后之位也要坚持到底,妖妃绝不可留!” “来人。”皇上一声怒吼。 曹云喜进殿:“皇上。” 皇上下令道:“将皇后带出去,没朕的旨意,以后不准她再踏进养心殿半步!” “皇后娘娘。”曹云喜满脸为难,为她让步,见皇后仍然不愿离开,曹云喜微微抬高嗓门:“皇后娘娘不要为难老奴。” 皇后拗不过,只好跟曹云喜出去,但是她绝对不允许皇上放出华妃,直接跪在养心殿前,曹云喜也不知如何劝慰,进屋侍候皇上。 天色昏暗,寒风渐起,皇后仍坚定不移地跪在门前,任凭冷风穿透她单薄的衣衫,岿然不动。正当时,雅贵人默默走到她身边,脱下斗篷递给绿蓉,和皇后简单对视,并排跪下,她对皇后说:“姐姐放心,尔雅永远与你站在一起。”皇后坚定地点点头。 曹云喜站在皇上旁边心声不宁,不时眺望门外,本想开口,又怕招惹圣怒。皇上问:“她还在门外吗?” 曹云喜回:“是,不仅皇后娘娘跪在门外,雅贵人也跪在那里。” 皇上一声长叹:“唉!”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罢了,罢了。”曹云喜为他披上斗篷,追出门外。 皇上走到皇后身前,将她扶起,把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肩上,皇后噙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缓缓淌出:“皇上!”她拥在皇上怀里。 皇上喟然长叹:“你跟在朕的身边多年,朕知道你时刻都在为朕着想,但是,朕真的不忍心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预言就将蝶香处死。” 皇后抽出身,仍不甘心:“可是皇上..”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朕答应你暂时不将蝶香放出天牢,但是你也得答应朕,要请太医为其看病,一日三餐正常供给。” 皇后也不好再逼他,点头道:“好,臣妾答应。” “好啦,任何事情都需要有理有据,华妃的事情朕会尽快命人将事情彻查清楚,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皇上转身进殿。 皇后心中仍不服气,她见皇上仍对蝶香处处牵挂,她不在乎皇上是否将她处死,但一定要让皇上对她彻底死心! —— “千真万确?”皇后听曹云喜说起蝶城与皇上相识的事情大感震惊。 曹云喜连连点头:“千真万确,老奴亲眼所见。” “看来本宫还是真小瞧了这尹家两姐妹,可是说也奇怪,皇上多年深居内宫,怎会与初次进宫的民间女子相识已久?” “老奴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也未曾听闻,不过后来老奴想到一件事情,猜想皇上应该是在那时与尹蝶城结识。” “哦?说来听听。” “不知皇后娘娘是否还记得皇上与太傅大人微服四川的时候。” “微服四川?”皇后想想,“确有此事,当时皇上亲自微服四川调查当地盐政税收贪污情况。” 曹云喜解释道:“当时皇上并未让老奴跟随前往,而从四川回来,皇上就命太傅大人组建新机营,专查官员贪污之事,皇后娘娘您想呀,天下之大,医术高超者甚多,尹蝶城只是一市井女子,有多大的能耐能让太傅大人破格录用?如若不是此段时间与尹蝶城相识,恐怕也想不出其他更为恰当的理由了。” 皇后这才醒悟:“你这样一说本宫就明白了,曹公公,本宫还要多谢你的提醒。” 曹云喜只是一笑:“皇后娘娘客气了,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娘娘平日对老奴照顾有加,况且老奴也着实看不惯尹家姐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华妃乃祸国妖妃,她的姐姐也指不定是什么妖孽幻化,老奴希望皇后娘娘为我大清朝扫除祸患,还回安宁。” 皇后狞笑道:“曹公公说得好,本宫定然不会让妖孽横行、肆意作乱。” “皇后娘娘没有其他事情,老奴就回去伺候皇上了,老奴告退!” 皇后点点头。 玉缨上前问:“皇后娘娘,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尹蝶城,哼!”皇后眼中满布恶毒,“既然她有展翅之意,那本宫必然要抓住开弓之机。” “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说:“明日趁早带些糕点给萨满法师,他知道的太多,不可多留。” “奴婢明白,一箭双雕!” ——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萨满法师正在案前看书,突然,一袭黑影从后窗窜进,萨满法师猝不及防,一把亮堂堂的匕首已扼住他的喉咙。 面罩下声音清脆:“是谁指使你谋害华妃娘娘的?” 萨满法师嘴硬道:“天象意此,只怪她命中该有此劫。” “少拿天象唬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再不说,小心我要了你的命。”黑衣人扼紧匕首,萨满法师吓得血色全无:“好,我...我说,是皇后娘娘。” “哼!皇后娘娘只是你们利用的工具,背后一定还有他人指使。” 法师即便浑身颤抖,却仍不肯说实话:“就...就是皇后娘娘,没有其他人。” “你...”黑衣人话未毕,眼睁睁地看着一枚飞镖正中法师胸口,法师当场毙命。黑衣人立刻出门追赶,却见另一黑衣人出现在庭中,二人大步相冲,厮打起来。 碧云拊在墙头窥探,仔细辨着二人:一人应该是曹云喜,那另一人是谁?看身段和动作,更像是女人,武功却很高强。只听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她便故意将侍卫吸引至此。 女黑衣人并不是曹云喜的对手,打斗中胳膊受伤,伺待逃脱之机,听闻侍卫渐进的脚步声,正好趁机溜走。碧云一路追踪受伤的女黑衣人,没料想三阿哥中途窜出,她只能停步。女黑衣人这才意识到有人跟踪,慌忙躲进巷子,小心翼翼地探头而视,才发现是碧云,便慌忙逃跑。 “三...三阿哥。”碧云看到三阿哥不免有些惊慌。 三阿哥问:“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碧云苦想理由,“齐妃娘娘饿了,让我去御膳房找些吃的。” 三阿哥将食盒递给她:“御膳房早就关门了,把这个拿给额娘。” 碧云夸赞道:“三阿哥果然有孝心。” 三阿哥冷冷道:“有孝心能有何用,额娘也看不见。对了,我让你跟额娘说的事你说了吗?” 碧云尴尬道:“三阿哥,您就不要为难老奴了,齐妃娘娘早已不再过问宫中之事,况且赤月预言在朝野影响甚大,皇上都无计可施,齐妃娘娘又能做得了什么?” 三阿哥瞪她一眼:“唉,就知道跟你说了也白说。” 碧云想想说:“三阿哥听老奴一句劝,华妃现在自身难保,您就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去趟这摊浑水了,身为皇子,要学会为自己的未来经营筹划,不要让女人成了绊脚石。” 三阿哥厌烦道:“好啦,额娘教训完,还得听你啰嗦,你赶快回去吧,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转身便离开。 碧云见他走远,走到小巷子查看,女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 一大清早,广储司刚刚开始做事,曹云喜便带领侍卫前来捉拿蝶城,蝶城在广储司内人缘甚好,备受敬重,宫女纷纷上前阻拦。 曹云喜见此怒吼:“你们都要造反吗?”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蝶城冲开人群:“你们凭什么抓我?” 曹云喜说:“昨晚萨满法师遇害,临死在地上写下‘蝶’字,这宫中除了华妃娘娘,只有你名中带‘蝶’。” 蝶城愤然道:“就凭一字就随意抓人,你们有何证据看到是我杀人?” 曹云喜冷冷一笑:“证据?在皇宫之中任何事情都是先抓人再拿证据,不管凶手是否是你,只要你有嫌疑,就可能会对皇宫之中的其他人产生威胁,宫中上至皇上、皇后娘娘,下至妃子朝臣,为了他们的安全,必须要将你抓起来。况且你和华妃娘娘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华妃因为萨满法师的预言身陷囹圄,你自然有杀害法师的理由,来人!”他立刻唤来侍卫,束住蝶城。 情急下,蝶城紧紧抱住暮雪,喃喃道:“去绛雪轩找侍卫大叔。” 暮雪一愣,全然搞不清状况,却见蝶城目光坚定,只好先去找景生。 “侍卫大叔?”景生听到这个称呼也摸不到头脑。 “是,蝶城临走时就是这样说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暮雪紧蹙眉头,全然无措。 景生疑问道:“绛雪轩!侍卫怎么能去绛雪轩呢?而且蝶城称他为大叔,那人应该年龄不小了吧。” 暮雪摇摇头说:“不知道,之前好像听蝶城提起过,她说她认识一位大叔,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人很好,蝶城经常去找他。” “皇上的贴身侍卫各个都是精壮强悍、武功高强的年轻人,怎么会有上了年纪的老人?” 暮雪心中焦急:“好啦,先不要管上不上年纪,蝶城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赶快去绛雪轩吧,耽误不得。” “好。”景生满是疑问地跟随暮雪离开。 来到绛雪轩,这里空无一人,只好静等蝶城口中的大叔,时间分秒流逝,天气愈发寒冷,二人在绛雪轩前徘徊不定。 景生心中踌躇:“这么冷的天气,哪里会有人来绛雪轩,暮雪,你不会弄错了吧?” 暮雪坚定地说:“不会的,之前蝶城来过好多次呢。” 忽然,只听一声门响,两人迅即回头,一霎间,二人惊得目瞪口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皇上向他们大步走来!二人慌忙下跪:“参见皇上。” 皇上问:“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暮雪回:“启禀皇上,奴婢是广储司的宫女暮雪,来...来这里等人。” “广储司?”皇上想想又问:“你们在这里等谁?” 暮雪难为情地说:”其实,奴婢也不知道是谁,是广储司司库尹蝶城让我们来这里,司库被曹公公抓走了,她说这里有人可以救她。” 皇上惊道:“蝶城为何被抓?” “皇上,您认得蝶城?”景生惊道。 皇上点点头:“我们确实熟识。” 二人这才明白蝶城嘴里的“大叔”原来指的是皇上,只是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皇上问暮雪:“你刚才说蝶城被曹云喜抓走了?” 暮雪回:“是,皇上,就是曹公公带着侍卫抓走的蝶城。” 皇上自语:“曹云喜为何要抓走蝶城?” 暮雪又说:“回皇上,曹公公说萨满法师昨晚遇害,死前在地上写下‘蝶’字,怀疑是蝶城所为。” “荒唐!这曹云喜真是越来越大胆,没朕的旨意,就敢自作主张去抓人,你们两个先回去吧,蝶城的事情,朕自会处理好。”皇上立刻赶回养心殿。 “是。”二人怯怯离开。 —— “曹云喜,你现在真是无法无天,居然没有朕的旨意,就敢私做主张去抓人。”皇上对曹云喜自作主张之事愤然斥责。 曹云喜骇得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老奴也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否则奴才怎么也不敢没您的命令,就私自带着侍卫去抓尹蝶城呀。” “也不知皇后想要做什么,一天都不让朕安宁。” “皇上,萨满法师突然离世,死因蹊跷,临死前在地上写下‘蝶’字,毕竟尹蝶城是华妃娘娘的亲姐姐,自然嫌疑最大,皇后娘娘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谁能证明是萨满法师亲手写上去的?可能是凶手杀死法师之后,想要陷害蝶城,自己写上去的呢?况且蝶城只是一弱女子,又不会武功,怎会用飞镖杀死法师?” “皇上,那...那可能有帮凶呢。” “帮凶?朕告诉你,昨晚蝶城一直和朕在一起,你难道说朕是帮凶吗?” “老奴不敢。” 皇上怒气填胸:“朕对皇后一再忍让,她却步步紧逼,不仅要置华妃于死地,现在连蝶城都不放过,真是太过分了。” “皇上,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皇上吩咐道:“当然是把蝶城放出来了,萨满法师遇害之事全权交由蝶城查办,一定要找出真凶。” “嗻!” —— 为庆祝蝶城平安化吉,暮雪大出血地请蝶城和景生吃上一顿火锅。 蝶城却没心没肺:“唉!可以体验一把皇宫里的监牢,也不枉白来一趟皇宫。” 暮雪瞪她一眼:“你居然还笑的出来,当时可吓坏我了。” 蝶城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把我救出来的。” 景生幽幽说道:“我们可没那么大本事,多亏了你那位大叔。” “我就知道他一定有办法的,他可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和皇上一起长大的。”蝶城得意道。 暮雪试探性地问:“蝶城,你真的不知道吗?” “啊?知道什么?” 暮雪看了一眼景生,才敢开口:“其实,你口中那个大叔是...是皇上。” “噗!”蝶城笑得乐不可支,差点将嘴里的汤汁喷出来,“这个笑话好好笑!”却见二人严肃的表情,她擦擦嘴,怯怯而问:“真...真的?” 景生说:“是皇后娘娘让曹云喜来抓你的,除了皇上,你以为还有谁能放你出去!” 蝶城仍旧半信半疑:“不可能吧,你们不要逗我了,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他怎么可能会是皇上。”二人却依然严肃地直视着她,毫无玩笑的意思,蝶城收起笑脸:“他...他真的是皇上?” 看着两人频频点头,蝶城晕了过去! 第81章 深宫步步惊(7) “武功高强的黑衣人?”雅贵人听闻,惊讶不已。 曹云喜仍在困惑:“是,此人武功高强,但看身段和动作更像是女人。” 雅贵人不禁慨叹:“皇宫里真是卧虎藏龙啊,居然有如此武功高强的女人。” “不过我们在打斗中,此人胳膊被匕首刺伤。” “那劳烦公公多多留意宫中受伤的女眷,不管她是何方神圣,也要将她揪出来。” “贵人放心,但是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尹蝶城被皇上放出来,专查萨满法师遇害之事,就怕查到杂家呀。” “反正也没人看见是你杀的萨满法师,无凭无据,她不敢拿你怎样。” 曹云喜却有忧虑:“可是就怕昨晚的黑衣人看出破绽,杂家在皇宫这么久,都未曾与此类人交过手,不知她去杀萨满法师意图何在?” “既然曹公公您都没有交过手的人,那想必一定隐匿皇宫多时,她不敢轻易暴露身份,一定在谋划什么重大事情,一时也对我们产生不了威胁,先留心观察,找到线索再做处理。” “好。”听雅贵人这样说,曹云喜也只能放下心。 “其实,”雅贵人顿顿又说,“尹蝶城放出来也好,想必萨满法师手边的那个‘蝶’字,应该是皇后派人干的吧,即便她查,也会查到皇后那里,到时候皇上会更加厌恶皇后。” “贵人这招果然高明,先挑拨皇后与华妃的关系,再破坏皇后和皇上的关系,到最后...” 雅贵人打断:“诶?这才是刚刚开始,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 暮雪随蝶城来萨满法师的房间查验,暮雪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大惊:“啊,为何尸体还没搬走?” 一旁的公公说:“皇上下令任何人都不准动这里的东西,等司库大人查验完毕,这尸体才能运走。” 蝶城吩咐道:“保护好现场才有助于我更快的找到线索。”她细致查验尸体:“没有中毒的迹象,衣服没有破损的痕迹,皮肤也没有损伤,应该就是飞镖击穿胸口,一击致命。”她检查窗纸的破损,继续分析道:“飞镖是从门外射进来,院子里有血迹,有人受伤,应该有人打斗。” “这里有脚印。”暮雪指着后窗窗台大喊,“蝶城你看,脚印这么小,看起来也不像男人的。” 蝶城细细侦查:“嗯,应该是女人的,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有个女人从后窗潜入法师的房间,出于某种目的想要杀害法师,还没来得及动手,一枚飞镖射入,法师当场毙命,女人出去和投射飞镖之人打斗,肯定有一人受伤。” “分析的很有道理,”暮雪想想说,“不过,如果是两个人打斗,那凶手还有时间写血字吗?” “对呀,暮雪,看来你还挺聪明的嘛。” 暮雪傻傻一笑。 “两人打斗肯定出于相反的目的,不可能还会有时间去写血字,那写血字诬陷我的应该另有其人。公公,公公...”蝶城叫来刚才的公公,“麻烦公公找人把法师的尸体抬到停尸房。” “是。”公公示意两人抬走尸体。 —— 景仁宫。 玉缨因蝶城调查萨满法师的事情忧心不已:“皇后娘娘,现在应该怎么办呀,万一尹蝶城查到奴婢,那...” 皇后怒斥道:“慌什么!人又不是你杀的。” “可...可那字是我写的,当天早上我去给萨满法师送糕点,见他死在案前,我想正好趁机诬陷尹蝶城,谁能想到她那晚会和皇上在一起呢。” “哼,和皇上在一起?本宫看皇上分明就是想包庇她,”皇后怒目圆瞪,双眸中喷射出一股无可遏制的怒火,“好啊,皇上!你一次次袒护尹家姐妹,那就休怪本宫不惦念与你的情分!” —— 来到停尸房,蝶城仔细解剖萨满法师的尸体,分析说:“食物还留在胃里,应该是饭后一个时辰之内死的。这些食物残渣应该是晚饭食用,也就是说他是在晚上死的,早晨才被发现,那他死后的这段时间,可能有人提前发现,悄悄进入房间,写下我的名字来诬陷我。”她拿起法师的右手仔细查看:“奇怪,经常握笔的右手,手指多多少少会有磨损痕迹。”她又拿起法师的左手:“左手手指确有磨损,难道法师是左利手?”蝶城欣喜万分,她再次拿起法师的右手,偶然见到中指指甲上残留的白色粉末,贴近而嗅:“这些粉末?好似女人的胭脂。难道事情是这样,法师是左利手,而陷害我的人不知道,就拿起法师的右手写下‘蝶’字,此人应该是个女人,早上起来刚刚梳妆完毕,难免手指会有胭脂残留。” 蝶城本想再去法师房间查探,却与皇上相遇转角,蝶城顿时手足无措,本要点头绕路避开,“蝶城。”只听皇上唤她,无可奈何,只能缓缓而去,离他数丈远便下跪行礼:“参...参见皇上。” 皇上这才明白蝶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大步上前,将她扶起:“蝶城,你原来知道了朕的身份。” 蝶城深深埋头,全然不敢直视皇上的双眼:“是,皇上。” 见蝶城怯生生的样子,皇上深感无奈:“之前你和朕相谈甚欢,为何现在如此惊慌?” 蝶城再次跪到地上:“之前蝶城并不知道您是皇上,还一直以‘大叔’相称,冒犯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再次伸手扶起蝶城:“不知者无罪,朕还是喜欢你之前的‘大叔’称呼。” 蝶城抬头,苦苦一笑,又深深埋下头,半晌不语。 皇上问:“你刚才急匆匆地想去哪里?” 蝶城回:“回皇上,我查到萨满法师乃是左利手,可他临死前却用右手写字,明显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所以,我想去法师房间查看他写的手稿,确定他是不是左利手。” “好,那朕陪你去。” 蝶城可能惊慌过度,错乱的双脚不知如何安放,不料踏空台阶,皇上迅疾张开臂膀,将她揽入怀中,本来尴尬的局面瞬间像冰封一样凝固,皇上紧紧握着蝶城的双手,默默注视着她的双眸。蝶城脸红得似燃起来一般,眼神游离,连额上都已沁出微微汗滴,缓过神来,她慌忙抽身。皇上却不肯撒手,轻抚着她的双手道:“蝶城,你的手好冰凉。” 蝶城面颊微微抽动,挽起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 皇上脱下斗篷披在蝶城肩上,蝶城身体僵着,只得随皇上同行。 他们来到萨满法师房间,蝶城仔细翻阅法师的手稿,说:“单独看一个字并无异样,如果粗略浏览整篇手稿,却发现字形走向和比划确实和右手写出来的不一样,应该能确定他就是左利手。法师是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遇害,手边的字应该是有人早起写上去的,而且还是个女人,其他线索目前不得而知。” “那好,朕立刻号召宫中所有女眷...” “皇上,这样是查不出来的,单凭一点胭脂末判断不出谁是凶手。况且清早宫女们都在忙碌,很难注意到形迹可疑之人。” “那岂不是查不出凶手了?” “杀害萨满法师的凶手和写字的应该是两人,既然查不出可疑的动向,那不如先静观事态变化,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的。” 皇上点点头,眼神一直细细注视着蝶城,让她好不自在。 —— 近日多不安宁,皇上心中烦乱,只是四更初,便早已无心睡眠。宫女本要侍候他宽衣,他却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朕自己来。”皇上从木托上取下龙袍放到床边,俯身却见木踏边有枚金簪,细细辨认,自语道:“这不是华妃的簪子吗?”皇上抚着簪子,忧思忡忡,谁料簪子上锋利的金属花瓣割伤了皇上的手指,龙血顺势而下,径直低落到龙袍的刺绣龙眼里。 曹云喜见此大惊,慌忙找来药粉和纱布为皇上包扎好伤口,曹云喜自责道:“皇上恕罪,是老奴疏忽。” “罢了。” “可是这龙袍?”曹云喜指着那件被血迹污损的龙袍。 皇上望它一眼直感惊悸,便侧头挥手:“你再去取一件过来吧。” 曹云喜为皇上取来龙袍,伺候皇上宽衣。陪皇上走出养心殿,殿外情景着实让他一惊:“皇上!” 只见殿外摆放的数盆海棠花一夜之间全部枯死,皇上勃然大怒:“曹云喜,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曹云喜也不解:“回皇上,老奴也是早晨来养心殿才发现的,明明昨晚还好好的,海棠花乃耐寒之物,不应该会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呀。” 公公来报:“皇上,众大臣已经在乾清门外等候。” 皇上喟然太息,拂袖而去,曹云喜急忙招呼太监们将枯萎的海棠花搬走。 —— 乾清宫。 “启禀皇上,近段时间,河南、山西、湖南、湖北、广西等地连降暴雪,受灾严重地区,大雪高盈五尺,冰冻雪灾不仅使农作物受损严重,而且百姓缺衣少粮、饥寒交迫,致使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甚至为了活命,出现‘人相食’的人间惨剧!” “是呀,皇上,现在受灾地区民怨沸腾,一触即然,如若不采取及时有效的措施平复民怨,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上道:“这件事情朕会安排户部及时拨款赈灾。” “可是皇上,这场雪灾出现于赤月天象之后,坊间对此议论纷纷,都说妖妃祸国之象已然开始,皇上...” 皇上厌烦道:“朕就知道你们又要联系到华妃的事情上。” “皇上,并非微臣一定要把此事与华妃娘娘联系,赤月预言已经闹得人心惶惶,现在雪灾、饥荒导致民怨沸腾,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如若再不给百姓一个交代,恐怕民怨其上,国家将不得安宁!” 众臣跪在地上:“皇上!” 见太傅也跟随诸臣跪下,皇上无措道:“太傅大人。” 太傅一声长叹:“唉!皇上,老臣也无话可说,还请皇上自行定夺!” 皇上沉默许久才开口:“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这件事情朕会好好考虑。” “臣告退。”群臣散去。 皇上拄在龙椅上陷入深深沉思,久久不能释怀。 —— “皇上最终还是动摇了。”皇后听闻今日早朝情况,心中一阵欣喜。 玉缨奉承道:“还是娘娘这招高明,先是华妃金簪致龙袍染血,再是海棠花一夜枯死,皇上对华妃肯定会心有芥蒂。” “看来老天都在帮助本宫,这次的雪灾、饥荒定会在朝野上下再度掀起波澜,皇上已经无力招架愈发沸腾的民怨,他还没到周幽王、隋炀帝之类昏君的地步,为了心爱的女人可以退后一步,但绝对不会不顾群臣反对,再向后退第二步,华妃的气数已尽,我们坐等好戏吧。”皇后狞然大笑。 —— 已是深夜,皇上才幽幽回到养心殿,挥手众人离开,缓缓推开殿门,霎时,殿内排排灯烛逐次燃起,闻得阵阵脆铃声,皇上定睛而视,只见纱帐后,一窈窕身姿轻飞曼舞,婧婧摆动的杨柳腰肢,犹如一条跃动于碧波间的金蛇,展尽万种风情。皇上缓步上前,掀开纱幕的那瞬,心中咯噔一颤,蝶城身着金丝露脐舞裙,纤纤赤足踩着银铃的节拍,婆娑起舞。她轻移莲步,贴近皇上身边,挑起那妖魅凤眼,伸出修长而细嫩的玉手轻轻抚下,皇上默默矗在原地,任凭股股暖流侵遍他的全身,那感觉如酥如麻,激起心间阵阵涟漪,忽然,波涛泛起,皇上将蝶城紧紧揽入怀中,蝶城无力反抗,瘫软在榻上。 皇上压在蝶城身上,细细注视着她,亟不可待地揭下她脸上的面纱,轻柔地抚着她那凝脂般的面颊,蝶城终究没能忍住,涓涓泪水默默淌出,阵阵苦涩咽进心里,也浇灭了皇上刚刚升腾而起的□□。皇上起身背对:“你既然不愿意,为何强求自己?” 蝶城踉跄起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默默抽泣着:“皇上,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太傅大人都已妥协,求你救救蝶香吧,你是皇上啊,总会有办法的。” “皇上也有皇上的为难之处,朕不是不想救她,现在朝野上下怨声四起,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朕如若再不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朕就是因为是皇上,才应该大义灭亲,为我大清江山社稷,为千千万万黎明百姓着想啊!” 蝶城苦口婆心:“皇上...” 皇上却打断:“好啦,你不要再说了。” 沉默半晌,蝶城还是开了口:“皇上,你是否还记得你我相遇成都府,被困在小黑屋里,你答应过我什么?” 皇上轻轻叹息:“朕答应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你还记得,”蝶城收敛泪水,“你说只要你能做到,什么愿望都会答应我。好,皇上,今天蝶城就想让你兑现承若。” 皇上没有说话。 蝶城继续说:“我希望你放过蝶香,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除了这个愿望,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不,皇上,蝶城就这一个愿望,希望皇上成全!”蝶城连连磕着响头:“皇上,君无戏言!” “你不要再逼朕了!” 蝶城却咄咄紧逼:“皇上!” 皇上始终不敢底眼再看蝶城的眼睛,只是默默拿起斗篷,给她披在身上,冷冷一句:“你走吧。” 蝶城不肯放弃:“皇上!” 皇上背对着她矗在那里,不再理会。 蝶城离开,皇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头脑中不断浮现着自己对蝶城的承诺以及蝶城在他面前伤心欲绝的样子,身为帝王,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力保护,他内心深深自责。 第82章 深宫步步惊(8) 早朝前,皇上传太傅来养心殿商议。 皇上强打起精神说:“朕昨晚彻夜未眠,思前想后,还是不想华妃无辜牵连,不管赤月天象还是雪灾饥荒,一切过错都是上天在惩罚朕,朕理应承担一切罪责。” “皇上!”太傅还不解。 “太傅大人不必劝慰,朕决定下罪己诏,向天下人检举朕的过错。” 太傅这才明白:“如若皇上真能下罪己诏,将一切过责归于自身,朝臣和百姓自然心服首肯,不过,雪灾、饥荒此类自然灾害,使得百姓损伤惨重,还需加大抚恤力度,人民生活得到保障,一切流言自然风吹云散。” 皇上问:“太傅大人的意思是说户部的赈灾拨款并不能足给灾民?” 太傅回:“回皇上,户部拨款虽然不少,但要经过层层部门的审批统筹才能下放灾区,历来救灾款、工程款都是不少官员眼中的肥肉,难免层层剥削、重重克扣,救灾款物能够顺利进到灾民手中的少之又少,百姓有苦不敢言,积怨愈深,不但不会扭转局势,还会适得其反。” “哦?太傅大人有何高见?” “老臣希望厉查户部、工部以及受灾地区所有涉及赈灾款物的相关部门,实施职权分离、内部牵制制度,设置专人核对校验赈灾款项安排情况,上下牵制、左右制约,查到贪污克扣之人重罪惩罚,以儆效尤。” 皇上犹豫:“那恐怕实施起来并非那么简单。” “其实不管能否有效实施,关键是对朝廷之中的贪腐官员形成震慑力,账册追查不论轻重,涉及官员一定广泛,严查下去,不仅能够督促各个部门将赈灾款物及时有效的运送灾区,更重要的是,若官员具有贪污之嫌,难免心虚,想必今日早朝反驳皇上释放华妃、下罪己诏的人会大大减少,贪污、清廉一眼明了。” 皇上点头称赞:“好,果然妙计,那今日早朝还得劳烦太傅大人。” “皇上放心。” —— 乾清宫,众臣仍对华妃之事议论纷纷。 “皇上...” 见大臣上奏,皇上立即抬手制止:“关于赤月预言、雪灾饥荒,朕是时候给黎明百姓一个交代了。” 诸臣下跪:“皇上英明!” 皇上说:“朕决定下罪己诏,向天下人责躬省过。” “皇上...” 太傅及时抢话:“皇上能够反躬内省,敬天悯人,将天象灾祸归于自身之责,刻己思愆,定能感动神明,天降福瑞,荫庇万民,受天下百姓之敬仰!” 皇上接话:“除了下罪己诏,朕还要严查赈灾款物的使用情况,从互不隶属的部门抽调专人去检查核对其他部门的账目安排,每笔账目都要及时向上汇总报告,如若发现以权谋私、中饱私囊者,必然严惩不贷!朝下官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出来反对。” 太傅应声:“皇上英明。” 众朝臣面面相觑,只能跟随太傅:“皇上英明。” 皇上遂即颁布罪己诏,公告天下:“朕德不类,奉郊庙,承洪业,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之和,变异频仍,咎证彰灼,夙宵兢惕,忧心悚惶。乃腊月晦,夜见赤月,冰雪天灾,万民饥流,灾孰大焉!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四方多警而朕不悟,郡黎有苦而朕不知,则天降灾异示儆。朕痛自刻责,罪实在予一人,勿敢多及,自今为始,修省戴罪视事,躬勤政务、恤民积德,务期挽回天意,以赎罪戾。” —— 皇后娘娘得知皇上将华妃移至冷宫气急败坏,在景仁宫大发雷霆。 曹云喜仍在一旁煽风点火:“皇后娘娘,皇上和太傅大人明显早已商量好,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其他大人说话的机会,赈灾款物如若查下去,牵扯之人实在广泛,各位大人自然都要避嫌,不敢再予以反驳。” “哼,万万没想到皇上为了一个女人,连罪己诏都敢下。” “皇上岂止是为了华妃娘娘呀,分明就是为了尹蝶城,”曹云喜贴近皇后身边,“昨晚尹蝶城私自潜入养心殿,在皇上面前坦背露脐,穿着暴露,舞姿妖娆,简直不忍直视呀!” 玉缨也跟着起哄:“皇上本来都已动摇,一定是看在尹蝶城的面子上,再加之太傅大人进献妙计,才帮助华妃脱身。” “尹蝶城!本宫和你势不两立!”皇后对尹家两姐妹恨到了骨子里。 —— 太傅命令蝶城调查德善坠井之事,蝶城便来到停尸房检查尸体,自言自语地分析着案情:“按照敬事房公公的说法,德善在死前接受过杖刑,但是并未致死,尸身衣着整齐,并无致命伤口,也就不是钝器所伤,没有大量出血,井里的水变成血红色,应该是有人故意染红。” 她进行尸表检查,发现尸体口唇青紫、指甲紫绀,口鼻腔黏附泡沫,是明显窒息死亡的征象。细细解剖尸体,自语着:“内脏淤血,肺部水肿,胃部大量溺液,也就是并非死后抛尸,而是溺水死亡。”继续翻弄着肠胃,发现胃里只有极少量食物残渣,貌似只是糕点,不是正常饭后残留,皇宫吃饭时间有明文规定,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饭后两个时辰以后,而且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奇怪?难道是自杀?亦或是被人推到水井里?”蝶城默默分析着,“如果是在白天自杀或者被人推到井里,敬事房往来人员频繁,应该会有人看到,即便意外落水,也会挣扎叫喊,一定会有人听到,所以应该是在夜晚,晚饭两个时辰之后,也就是在子时左右,再晚就到了皇宫的夜禁时间。” 蝶城来问德善生前共事的公公,听她讲完,一公公立刻否认道说:“不可能,德善生前在皇上身边侍候,有华妃娘娘庇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可能会自杀?” 另一公公点头道:“对呀,德善公公一向开朗,即便真是被皇后娘娘教训,也不会脆弱到投井自杀的地步。他被皇后娘娘杖刑后,躺在床上,不能行走,还唤我们来陪他赌钱,开心的不得了呢。” “不能行走?”蝶城惊问。 公公回:“对呀,一看你就没受过惩罚,仗打八十大板之后,屁股早就被打开了花,能保住小命算他身子骨硬朗,怎么还能走路!” “不是自杀,又不能走路,那也就不是被人推下井里,现在只有一种情况了。”蝶城心中有了定数。 她从敬事房出来,发现那口丼早已封锁,再仔细探探,自语道:“井壁上没有抓痕,那就没有挣扎,既然不是死后抛尸,那定是被人迷晕后,扔入水中,这样也会出现溺水死亡的迹象。” 蝶城再次来到停尸房,继续检查德善的尸体,发现德善双手干净,指甲没有损伤,确定了她的猜想,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德善死前吃得糕点里被人放了迷药。 她来到德善的房间,四处巡查,发现枕头旁有糕点碎屑,床头上的盘子里还留有一块板栗饼,蝶城掰开它,发现饼里确实掺有白色粉末,疑问道:“果然是迷药,会是谁呢?”她陷入了沉思。 —— 雅贵人最近心情颇好,悠闲地摆弄着花草,只听绿蓉禀报,她也只是淡淡一笑:“这个尹蝶城果然有点本事,这么快就让她找出德善的死因,不过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之中,这次只是给皇后来上小小一段折子戏,暂且先让她在皇后的位子上活跃一段时间,真正的大戏还未开场。” 主仆二人得意无比。 —— 由于景生一队的巡逻侍卫指认玉缨当晚子时左右鬼祟地出现在敬事房附近,玉缨受到最大嫌疑,皇上便命人去她房间搜查,果然搜出一包迷药,在证据和指认面前,玉缨不知如何辩解,只能跪地求饶:“求皇上饶命,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是冤枉的。” “如今证据确凿,你居然还不承认,是不是皇后指使你这样做的?”皇上质问道。 听此,皇后重重跪在地上:“皇上,您为何一直不相信臣妾,臣妾对您一向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为何要命玉缨去毒害德善公公?” 玉缨拼命摇着头说:“皇上,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我是被人陷害的,您要明察!” “皇后啊,赤月预言、萨满法师之死、德善之死,哪一件不牵扯到你,你让朕如何再相信你。” 皇上拂袖转身,全然不想直视。 “皇上,臣妾真的是无辜的。”皇后无力辩解,只得默默抽泣。 蝶城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其实她心中也有疑虑,当时皇后杖罚德善,没有将其打死,为何之后要施迷药丢进井里?如若皇后是冤枉的,那陷害皇后的又是谁呢?抬眼间,景生矗在那里若有所思,蝶城又想:景生也都证明他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错吧。 其实,景生心中纠结万分,这一行侍卫早已被曹云喜买通,让他们指认玉缨,诬陷皇后。景生当时还有所犹豫,但其他人都已答应,想想自己的处境,为了在皇宫内外立足,曹云喜也是棵可以依靠的大树,他最终只好妥协。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多说无益!”皇上早已对皇后厌烦至极,下令道,“来人,将玉缨拉出去乱棍打死,皇后轻佻不德,禁足景仁宫,自省其身,悔思己过。” 侍卫将玉缨架起,玉缨竟扬声大笑:“哈哈,尹蝶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声声瘆人。 皇上催促着:“拉出去。” 侍卫加快脚步将玉缨带出养心殿。 皇后恶狠狠地环视着蝶城和景生一行人,那惊恐地表情令蝶城内心惴惴不安,她不禁烦乱纠结,一种莫名的心绪在她心中萦萦翻搅。 —— 月没参横,皇上漫步御花园,心中阴郁难舒,蝶香打入冷宫,蝶城渐渐疏远,她已彻底失去畅言谈心之人,无限哀愁萦绕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更阑寒风起,曹云喜追来为他披上斗篷。皇上默默行至河边,河水都已结冰,却见河面上亮起数座莲花灯盏,皇上随意拿起一盏莲花灯,座上搁着祈福纳祥的纸条。皇上随莲花灯一路而去,只闻悠扬乐声缓缓飘来,驻足远眺,见湖心小亭内,雅贵人伴着寒风拨挑琴弦,低吟乐曲,琵琶声声清脆悠扬,乐曲调调玉润柔婉,皇上听得如痴如醉。他缓步上前,曹云喜本要通报,却被皇上阻拦,皇上静静注视着她,只待雅贵人演奏完,抬眼间才发现皇上在细细凝视自己,她慌忙上前行礼:“尔雅参加皇上。” 皇上亲手扶起她:“尔雅为何深夜在这寒风之中抚琴吟歌?” 雅贵人回:“回皇上,长夜漫漫,孑然一身,尔雅常常无心睡眠,弹奏起琵琶,想到远在家乡的亲人,也算聊以慰藉、打发闲暇。” 皇上指指河面上的莲花灯问:“那这些莲花灯呢?朕看每盏莲花灯上面都有一张纸条。” 雅贵人回:“这些花灯是尔雅平日在宫中无聊时亲手制作,尔雅知道最近俗乱纷争、灾祸频仍,所以特地从佛经之中抄些祈福纳祥的语句,放置莲花灯上,希望保佑皇上圣体安康,保佑我大清朝福运绵长。” 皇上不禁称赞起:“尔雅不仅琴艺高超、歌声悠扬,更像传闻中所说,蕙质兰心、德荣双茂,朕平日里真是疏忽了你。” 雅贵人只是淡然一笑:“皇上哪里的话,后宫佳丽三千,皇上精力有限,难免亲疏有异,照顾不全,尔雅一向厌恶后宫争斗,只想独善其身、与人交好。皇上如若不嫌弃尔雅,尔雅愿烫上几壶好酒,与皇上畅饮尽兴。” 皇上点头道:“那自然是好。” 皇上和雅贵人回了丽景轩,正中曹云喜他们设下的圈套。雅贵人陪着皇上一杯又一杯的畅饮而进,皇上脸颊泛起红晕,眼神迷离缥缈,她和曹云喜却还在不停地为皇上斟酒,皇上喝个尽兴,抛尽万千烦恼丝,直至头脑昏沉,不省人事,尔雅这才扶皇上.床,曹云喜暗自窃喜,闭门而去。尔雅借着皇上的酒意,与他好一场翻.云.覆.雨! 第83章 双城计中计(1) 蝶香已被这些时日的牢狱生活折磨的痛苦不堪,愤怒与仇恨已被蚀满全身的乏劳与疲惫掩埋。 赤月事件终于渐渐平息,冷宫内,素盏安抚蝶香睡下,蝶香却依然惴惴不安:“素盏,这几日半夜总能听到怪异的声音,我一人在这里好害怕。” 素盏给蝶香掖掖被角,安慰道:“娘娘,这几日夜里风大,你别害怕,这冷宫内外我都亲自检查过了,服侍的宫女我也打点好了。前些日子,您在牢里受了罪,太累了,难免心神不宁,别胡思乱想了,喝过安神茶,您就安心休息吧,等养足了精神,说不定,过些时日,皇上就让您回延禧宫了。” 听到皇上,蝶香顿时神色黯淡,失望之中好像已然自暴自弃,她真的想要认输,在这冷宫里清清静静地了却余生。 素盏却不停为她鼓气:“娘娘,你相信我,皇上还是爱您的,要不然也不会力排众议,在诸位大臣和众位娘娘的极力反对下,从天牢里把您救出来,把您安排到冷宫也只是无奈之举,只要这件事情彻底平息,皇上一定会亲自接娘娘回去的。” 蝶香轻叹一声,缓缓闭眼睡下,她现在不惜求其他,只想尽快平复此刻混乱不堪的思绪。 冷宫门外,蝶城却和看门侍卫吵个不休,纵使景生说尽好话,拿银子贿赂也没办法,无奈道:“哎,我平时对你们也不薄呀,这点小忙都不帮。” 一侍卫依然很为难:“景生,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素盏开门而出,蝶城急忙拉住她询问蝶香的情况,素盏说:“司库大人放心,我已经为娘娘打点好了一切,娘娘在里边一切安好。” 景生问:“素盏,为何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素盏说:“皇后娘娘下令,除了侍候的宫女外,严禁任何人进去探视,他们也只是按照规矩办事,你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景生对蝶城说:“蝶城,你不是和皇上很熟吗,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求皇上,皇后娘娘再有权势,量她也不敢违抗圣意。” 蝶城沉默不语。 素盏又说:“两位大人也不要怪我多嘴,前段时间后宫混乱不堪的事情,已经让皇上心烦意乱,皇上已经把后宫的事情全权交给了皇后娘娘,如果两位大人真的为我家娘娘着想,千万不要叨扰皇上,如若招致圣怒,恐怕对我家娘娘也会不利。” 蝶城应道:“是呀,赤月预言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不要再去麻烦他了。” 景生说:“只怕皇上放手不管,皇后娘娘日后定会找华妃娘娘的麻烦。” 素盏说:“你们大可放心,玉缨的事情,皇上已经重重责罚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时也不敢滋事。” 蝶城紧紧握住素盏的手:“素盏,我出宫的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蝶香,有什么事情尽快通知景生。” 景生也说:“对,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找我,不用客气。” 素盏点点头:“嗯,华妃娘娘待我如亲人,况且侍候娘娘也是我的职责,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娘的,你们大可放心。” 那日,景生和暮雪送蝶城出了宫,和进宫时满怀期待的心情完全不同,这次出宫,蝶城心事重重,既对蝶香放心不下,又感觉之前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总有疏漏的地方。 —— 璀璨的烟花点亮京城的夜空,农历新年的到来,一扫冬日的阴霾,满城热闹非凡。 新机营内,四人围坐一桌,举杯挥别过去的一年,迎接新一年的到来。他们都醉了,脸颊泛着红晕,眼睛不知是被醉意模糊还是被泪水噙满,一杯杯酒水下肚,一幕幕过往浮现,过去的一年对于四人来说都是不平凡的一年,他们都经历了很多、懂得了很多、学会了很多、改变了很多,当然也失去了很多,新的一年,交给四个年轻人的任务还很重,不知未来还有多少艰难要闯,成长都要付出代价! 新年过后,天气逐渐回暖,万物萌生,罪恶也悄悄露头,躁动的春天,一切都变得不安起来。 蝶城在皇宫中的任务还未完成,她还要进宫。景渊、千宿和尘瑾亲自送她至宫门外,尹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愁肠寸断的双眸不时向宫门内瞥上两眼,她更多的是担心冷宫内的蝶香。 蝶城安慰着:“娘,你不用担心蝶香,蝶香在宫内一切都好。” 尹夫人依旧愁眉不展:“可以去年赤月预言传得沸沸扬扬,我和你爹真的很担心她。” 蝶城尽力挽起笑颜:“娘,你们不要相信市井那么谣言,皇上那么宠爱蝶香,什么事情都会查清楚的,没人敢为难她,你和爹就放心吧。”只听一旁的公公催促,蝶城挥挥手:“你们都回去吧,不用担心。”依依惜别,蝶城带着万千愁思又踏入了那绵延无尽的红墙,端门缓缓关闭,紫禁城的故事仍在书写。 —— 三人送尹夫人回府后,便在集市闲逛,天气回暖,集市也热闹异常。 “别跑!”只听一声叫喊从街那头传来,众人回头,原来一小乞丐偷了几个馒头,小二正连连追打。逃跑中,小乞丐莽莽撞撞,推倒了胭脂铺,打翻了菜篮子,冲撞开路人,人来人往的集市顿时混乱不堪,小二气喘吁吁,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小乞丐得意洋洋,不禁回头嘲笑,霎时,一辆装满鸡爪的小推车迎面冲来,猝不及防,小乞丐和小推车正面相撞,鸡爪散落一地。 看热闹的人群聚拢而来,送鸡爪的伙计刚要起身大骂,瞥眼间却又惊得瘫倒在地,他指着满地的鸡爪舌桥不下:“啊!手...手!”鸡爪之中竟冒出一只人手,众人惊慌而逃,小乞丐也趁机溜走。 市井巡逻的捕快应声而来,立刻封锁现场,三人也闻声赶至,查看情况。捕快上前问道:“三位大人为何在此?” 景渊说:“我们也只是路过这里,正巧碰到罢了。” 伙计吓得连滚带爬地跪到他们面前:“几位大人,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呀,我只是个送货的,我真不知道鸡爪里为何会出现人手啊。” 捕快问:“你在哪里做事?” 伙计回:“我是城北富丰鸡场送货的,给集市几家酒楼送鸡爪,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景渊拿起断手仔细观看,分析道:“从这只左手断手可以看出受害人为女性,年龄应该不大,十几二十岁左右。” 尘瑾毫不畏惧地夺过断手,仔细打量。 “喂,这可不能随便看,不要破坏证物。”景渊欲抢回来,尘瑾却侧身躲过,瞥眼道:“你说的那些,只要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景渊苦苦一笑:“那你说说,从一只断手,你能说出什么门道来?” 尘瑾分析说:“这只断手皮肤和断层处发黑,说明*严重,以现在的天气,嗯?死亡怎么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景渊抢过断手再次打量:“真的假的?就凭一只断手就能判断死亡时间?” 尘瑾看着景渊质疑的神情,有些生气:“喂!我...我虽然在这方面不如蝶城,但是最起码我也是由碧君婆婆亲手抚养长大,耳濡目染,对这些也略懂皮毛,从断手的*程度,就能推出受害人的死亡时间。” “那万一受害人没死呢。” “我...”尘瑾一时语噎。 景渊神色略显得意:“一只断手,可能是在打斗中受伤,手被截肢,人也不一定会死吧。” 尘瑾依然嘴硬不服输:“至少...至少也能判断这只断手从受害人身上脱离的时间呀。” 千宿插嘴:不管受害人是死是活,我们先四处排查清楚,如果真像尘瑾说的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为何无端端的出现在这闹市之中,其中定有蹊跷。” 尘瑾贴近千宿身边:“千宿哥哥说的是。” 景渊模仿尘瑾的模样做鬼脸,尘瑾瞪他一眼,也懒得理会。 千宿对捕快说:“麻烦你们去富丰鸡场调查清楚,然后询问鸡场和集市周围最近一个月有没有受伤、死亡或失踪的年轻女性,逐个排查,切勿遗漏。” “是,大人。”捕快立刻前往调查。 —— 新机营内,三人端看着那只断手等待捕快的消息。 片刻后,捕快匆匆来报:“启禀大人,我们对鸡场和集市周边的所以村落都进行了排查,并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景渊惊奇地问:“意外受伤或上报失踪的年轻女性也没有吗?” 捕快摇摇头。 “唉!”景渊无奈地一声叹息,“你们继续调查,以免疏漏,另外注意最近有没有可疑之人进出城。” “是。”捕快离开。 三人围着断手,陷入了迷茫。 尘瑾不禁一声哀叹:“唉!一点线索都没有。” 千宿摘下断手中指上的雕花金戒指,却发现戒指很松。他仔细打量,发现戒指内侧刻着两个字,不免喜出望外:“你们快看。” 景渊和尘瑾好奇地凑过身:“怎么了?” 千宿细细辨认,念出刻字:“璎珞。” “璎珞?”尘瑾揣度着,“这应该就是这个女人的名字吧!” 千宿应:“嗯,应该是。” 尘瑾很是兴奋:“知道了名字,那就好说了,我们去查查鸡场和集市周围有没有叫璎珞的不就行了吗?” 景渊和尘瑾本想立即动身去追查,“等等。”千宿却仍有疑问。 尘瑾问:“千宿哥,事不宜迟,还有什么不妥吗?” 千宿摇摇头说:“没有,只是看到这枚戒指,我想起了羽落。” 景渊拍拍他的肩膀,说:“哦?原来是触景生情呀,兄弟,感怀的事情等案件处理完再伤感也不迟,查案要紧。” 千宿沉默地摇着头:“那倒不是,看到这枚刻字的雕花戒指,我想到了一个地方,这枚戒指可能出自那里。” 尘瑾问:“哪个地方?” “连理桥。” “连理桥?”尘瑾一股莫名样儿。 景渊想起:“哦,我听说过这个地方,连理桥在宛平(今北京门头沟区)附近,之所以叫连理桥,是因为桥边有两棵千年古树的枝干连结在一起,就好像夫妻一样缠绵情深,所以那两棵树就叫连理树,桥就取名连理桥。” 千宿点点头:“没错,重要的是,桥旁有一家首饰店,专门打造这种刻着名字的戒指,看戒指的雕花,应该就出自那里。” 尘瑾满怀爱慕地向千宿眨眨眼:“哇,刻着名字的戒指,千宿哥原来还这么浪漫呀。” 景渊又学起尘瑾的口型:“这么浪漫呀,小屁孩儿懂什么叫浪漫吗!” 尘瑾向他撇嘴道:“你才小屁孩儿呢!你要是懂浪漫,也不会到现在还单身。” 景渊却不服:“浪漫和单身有直接关系吗?想我玉树临风、才华横溢,迷倒万千少女,追求我的人多得是,我单身是因为我眼光高,看不上那些胭脂俗粉。” 尘瑾奚落道:“呦呦呦!看把你嘚瑟的,你那么能耐,为何连蝶城都追不到?” 景渊话赶话:“谁说我追不上她了!” “嗯?”尘瑾向他扬扬眉,不禁嘲笑起。 景渊尴尬不已:“喂,谁...谁说我要追尹蝶城了,那个泼妇,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我...我才不喜欢那样的呢。” 尘瑾嘴角撇上了天:“脸蛋?还身材?庸俗的男人。” 景渊回呛:“你才庸俗!” “你!” “你!” “你,你,就是你!”尘瑾吐舌撇嘴,景渊哭笑不得。 千宿对他们的吵闹已见怪不怪,继续分析案件:“你们难道没想过连理桥和鸡场、集市相距很远吗?” 景渊和尘瑾这下嘴,尘瑾想想说:“对呀,想想确实有段距离。” 景渊却说:“那可能是两个人去连理桥游玩买的戒指呢,每年去连理桥的游客很多,尤其现在春暖花开,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尘瑾疑问道:“那我们去集市附近寻找还是去连理桥询问?” 千宿说:“我觉得还是去连理桥,那家首饰店对每对购买戒指的恋人都有记录,然后送给他们一条红丝带绑到连理树上,从那里下手应该很容易。” 景渊也同意:“好,事不宜迟,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及早赶过去。” —— 三人驾马赶至连理桥,天色虽已暗淡,仍有数对小情侣在此游玩嬉乐。首饰店倚靠连理桥而建,老板见三人进店,上前热情招呼:“三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千宿微微一笑:“老板,我们不买首饰,就想麻烦你帮我们查下贵店一位顾客的情况。” 老板脸色耷拉着,自顾自的整理账册:“顾客的资料我们都是保密的,不能轻易给别人查阅。” 景渊本想掏出令牌,千宿阻止他,拿出一大锭银子,老板嬉笑着收下:“哎呀,这个季节我们这里每天要接纳上百名顾客,要查一位顾客也不是那么容易呀。” 千宿又推给他一锭银子,老板这才满足:“好说,好说,请问你要查的人叫什么?” 千宿说:“叫璎珞。” “好,我帮你查查。”老板快速翻阅着一本本记录册,片刻后,“哎呀,有了,璎珞嘛,就是她了,当时我还夸她的名字好听来着。” 景渊问:“老板,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你们店买的戒指吗?” 老板看看记录册上的日期说:“去年的十月初吧。” 千宿问:“那和他同来的男人叫什么?” 老板将记录册呈给千宿:“你看,叫鹏达。” “鹏达?好熟悉的名字呀。”景渊自语着。 尘瑾推推他:“你认识?” 景渊摇摇头:“只是名字有些耳熟而已,可能大众名字,叫的人很多吧。” 千宿继续问:“老板,你刚才说夸她名字好听,那你对他们两人还有其他印象吗?” 老板说:“他们两人经常经过这里。” “经常经过这里?”三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老板却很平淡:“对呀,他们当时来我家店订购戒指,璎珞姑娘说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可能就常来吧。” 千宿问:“老板,这附近有没有人家?” 老板指着桥的方向:“过了桥,有家客栈,山脚下稀稀疏疏的也有几户人家。” 景渊问:“老板,你还记不记得,他们最近一次经过这里是什么时候?” 老板想想说:“不记得了,反正有段日子没见过他们了。” 正当三人无从入手时,一旁的伙计却幽幽开口:“昨天晚上我还见到他们的马车经过这里呢。” 景渊惊问:“昨晚?你确定没看错?” “应该不会吧,他们夫妻二人很恩爱的,只要天气好,二人就来这里游玩,你侬我侬,简直羡煞旁人,他们的马车我记的很清楚。”伙计回想着,继续说:“昨天晚上亥时左右吧,我整理完账册,关好店铺要走的时候,看到他们的马车急匆匆的经过这里,那个时间,这种地方很少有人经过,我不会看错的。” 第84章 双城计中计(2) 三人从首饰店出来,经过连理树,千宿却无心向前,驻足凝视着挂满树枝、随风飘曳的红丝带,又想起了和羽落游玩这里的美好时光,曾经的不离不弃,也经不住时光的敲打,一对美好的恋人阴阳相隔,千宿心中不断自责,他恨自己眼见心爱之人坠死山崖,却束手无力,他恨自己任凭仇人逍遥法外,却迟迟不能报仇...一切的一切,可能会是他一辈的无法抹掉的伤痛。 千宿缓步靠近大树,想起他和羽落挂红丝带的地方,但那里已经被无数条红丝带覆盖,他努力寻找,“千宿·羽落”字样的红丝带映入眼帘,他的心头漾起涟漪。“千宿”两个字还是羽落亲手写上去的,他轻抚着红丝带,感受着羽落遗留的温存,过往的种种掀起阵阵波澜,敲打着他一根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哎呀,你戴错了!”只听身边一个女孩子在抱怨,“刻着我名字的应该戴在你的手上,刻着你名字的才应该戴在我的手上,十指连心,这代表你在我心里,我在你心里,我们不离不弃,不管走到哪里,我们的内心都要牵挂着彼此。” 男人及时纠正错误,轻吻女孩儿的额头,女孩儿立刻展露欢颜,二人手拉手甜蜜地离开。 千宿忽然大醒:“对呀,这件事情我怎么忘了,那只女人的断手上为何戴着自己的戒指?” “千宿,快点吧,天要黑了!”景渊还是忍不住催促。 “好。”千宿收起红丝带,便和他们离开。 山脚下人烟稀少,零零星星的分布着几户人家,他们见两位挑柴的大爷正在树下歇息,便上前询问。 景渊问:“老人家,请问你们知道鹏达和璎珞住在什么地方吗?” 老人耳朵不好使:“谁?” 景渊提高嗓门:“鹏达和璎珞!” 老人摇摇头:“不认识,这里一共也没几户人家,所有人我都认识,没听说过他们。” 另一位老大爷张口道:“我也没听过他们,不过那边有座茅屋,总有马车进进出出,应该是外来人,我们都不认识他们。” 景渊问:“是一男一女吗?” 老大爷点点头:“对,就是一男一女。” 来到茅草屋,透过栅栏可以看到干干净净的小院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春天花儿开得正艳,貌似常常有人打理。 推推门,没上锁,景渊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吗?”片刻过后仍无人回应,他们便推门而进。 进到屋内,和院子形成鲜明对比,这里已经凌乱不堪,有明显人为翻动的迹象,地上和墙上沾满血迹,顺着血迹从门口走向卧室,有很明显拖动尸体留下的痕迹,床上俨然成了血泊。 景渊翻动被子,被子里包裹着一把杀牛刀,景渊说:“可以确定受害者应该是在这里被碎尸。” 尘瑾惊恐道:“啊,碎尸呀,好恐怖!” “集市出现一只断手,其他部位应该也被藏匿了起来,一般情况碎尸、匿尸都是熟人作案。” 尘瑾疑问:“可是我们派人到处搜寻,也没找到其他尸块呀。” 景渊说:“案发现场离集市甚远,可以想象凶手应该把尸块零零散散分布在不同地方,自然不易找到。” 千宿却有不同看法:“如果凶手是为了掩人耳目,将尸块抛弃到四面八方,他应该把尸块藏得很隐秘,不会无端端的出现在闹事的一车鸡爪里,而且还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景渊问道。 千宿推敲着:“凶手很可能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让我们故意发现尸块。” “这怎么说?还有故意暴露自己杀人行为的凶手吗?”尘瑾更觉不可思议。 千宿摇摇头,表情凝重:“现在还不清楚,刚才我在连理树下遇到的那对小情侣给了我提示,刻着名字的戒指应该戴在对方的手指上。” 尘瑾恍悟:“哦,那也就是刻着女方名字的戒指应该戴在男方手上,那只断手很明显是女人的手,却戴着自己的戒指。” “对,我从断手中指上取下那枚戒指,感觉很松,很容易摘下,而且长时间戴戒指留下的戒指印在食指,而非中指上。” “那就是凶手在故意给我们留下线索,让我们轻而易举的就能知道这只断手出自一个叫“璎珞”的姑娘,那他意图何在?”景渊陷入沉思。 千宿摇摇头:“不知道,你刚才也说碎尸、匿尸一般都是熟人作案,我刚才巡视房间,感觉房屋的凌乱有点刻意制造,如果熟人作案,不管为财还是仇杀,都不可能将房间翻弄成这样,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假象,来迷惑我们。” 尘瑾很苦恼:“哎呀,又是拿断手故意吸引,又是制造假象迷惑,这个凶手到底想要做什么呀!”她想想又说:“哎?不对,你们不要忽略一点,那只断手从断层和皮肤可以判断受害者死亡至少有一个月以上,可是这些血迹,尘瑾伸出手指摸了摸被子上的血迹。” 景渊问:“这些血迹有何不妥?” 尘瑾继续说:“血迹存留的时间越长越发黑,可是这些血迹看上去也没有多长时间,那只断手和这里仍然是矛盾的。” “首饰店的伙计说昨晚他们的马车经过连理桥,应该来过这里,如果璎珞是昨晚在这里被杀,那么那只断手又是谁的?为何会戴着璎珞的戒指?”一个又一个矛盾点的出现,千宿也不免思绪混乱。 尘瑾说:“璎珞无线索,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吗。” 千宿打起精神:“对,鹏达就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即使不是鹏达杀害的璎珞,他也一定知道其中内情。” 景渊看看外面黑透的夜色:“现在不早了,我们先去连理桥附近的客栈休息一晚,明晚继续调查。” 二人点点头。 —— “客官,您起来了。”店小二向景渊微微一笑,景渊探探窗外高高升起的太阳,不免伸个懒腰,向楼下走去。 千宿和尘瑾早已吃完早饭,在楼下喝茶等他起床。 “早呀!”景渊上前打招呼。 尘瑾冷冷一笑:“还早?现在都巳时了,你也太懒了吧,大少爷,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让你来度假的。” 景渊摆个鬼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捕快急匆匆地跑来禀报:“三位大人,可找到你们了。” 千宿问:“发生了什么事?” 捕快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曹...曹巡检死了!” 千宿疑惑问道:“曹巡检?哪个曹巡检?” 捕快说:“就是宛平县的巡检曹鹏达曹大人,今天早上有人发现死在了家中。” “曹鹏达?鹏达!”尘瑾和千宿惊得起身。 景渊顿时来了精神:“曹鹏达?我说昨天听到鹏达为何如此熟悉,就是这个曹鹏达。” 尘瑾问:“你认识他?” 景渊说:“一面之缘,之前我们和户部打过几次交道,曹鹏达当时在户部任职,据说得罪了人,被下调到宛平做了个小巡检。” 捕快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曹鹏达曹大人。” 千宿说:“那昨天的案件和今天就有关系了!” “是,应该有关系,不然不会这么巧合。”景渊也确信道。 千宿说:“事不宜迟,我们去曹府看看情况。” 景渊看着小二端上来的早餐,咂咂嘴:“先吃了早餐再去吧,我好饿。” 尘瑾径直将他拖走:“谁让你懒,饿着吧。” “不让我吃早饭,大脑会缩水的。”景渊苦苦挣扎。 尘瑾却不依不饶:“正好去去你脑袋里的积水。” —— 曹府已被封锁,曹鹏达就死在自己的卧室中,尸体头朝墙一侧,趴在地上,侧着头,眼睛顺着左手手臂的指向注视着衣柜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千宿检查尸体:“利剑刺穿胸口,一击毙命。”他细细盯着尸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也说不出。 尘瑾探探尸体温度:“根据尸温可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夜里。” 景渊环视房内的情况,房间里的物品散落一地,衣柜和书橱被翻弄过,银两和贵重物品都被拿走了。 “你们看这里。”尘瑾指着墙上的长方形黑印,“这里原来应该挂着一幅画,那幅画肯定是被凶手拿走的,难道是财杀?” 捕快说:“这里离衙门不远,谁敢为了钱财,明目张胆地刺杀朝廷命官呀。” 景渊对捕快说:“现在案件疑点重重,保护好现场,曹大人的尸体先放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要乱动。” 捕快领命:“是,大人。” 三人从卧室出来,见迎面走来几位和曹鹏达共事的同僚,他们说曹大人是个刚正不阿、公正严明的好官,是因为不愿意与奸佞同流合污才被派遣到宛平作了一名小小的巡检,希望三人尽快抓到凶手,还曹大人公道!景渊让他们放心,一定会抓到凶手,不会让曹大人死得不明不白。 踏出曹府大门,景渊忍不住感慨:“现在的世道,不和奸佞同流合污的好官都没有好下场,你们说曹大人会不会和我们之前查的案件类似,可能他的手里掌握了贪官重要的罪证,然后被杀人灭口?” 千宿默不作声,思虑着什么。 尘瑾点头道:“也有可能,很多人都证实曹大人是清官,这里离衙门又很近,凶手不会傻到冒着风险来清官家里偷东西,一地的巡检,肯定抓住了他人的犯罪证据才会遭到杀害。” 街角的胭脂铺里畅言正欢,路过细听才知在谈论曹大人,三人便凑耳而听。 胭脂铺老板对几位女顾客说:“唉,想曹大人一生正直清廉,没有在官场上大展拳脚,最终却死在了一戏子手里,真是可惜呀!” 几位女顾客也应声惋惜。 景渊好奇地问:“老板,你说曹大人死在戏子手里是什么意思?” 老板认出三人:“哦,你们就是调查曹大人案子的三位大人吧。” 景渊点点头:“是,我们是从京城赶来,对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老板能给我们详细说说曹大人的事吗?” 老板也是善谈之人:“好说,只要对大人查案有利,我什么都说,这住在曹府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他和那个戏子璎珞的事情。” 景渊说:“老板,具体讲讲。” 老板来了兴致:“你们也可以看到,我这胭脂铺离曹府不远,我是看着曹大人搬到这里的,所以我对曹大人也算了解。曹大人一向清廉节俭,省吃俭用,不要说像其他当官的一样作威作福,甚至连一点做官的样子都没有,就跟我们穷苦百姓没分别。也不知什么时候,”老板想想,继续说:“哦,差不多去年秋天吧,我就发现总有一长相俊美的小姑娘跟着曹大人回家,那小姑娘应该不到二十岁,曹大人对她那可是百般呵护,自己舍不得花钱,却很舍得给她买东西,来我这里都是买最好的胭脂水粉,我也就在那时才知道她叫璎珞,是京城百盛戏班的戏子。哎,都说戏子无情又无义,我看那个璎珞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八成就是贪图曹大人有个一官半职,想找个靠山,这不报应来了吗,曹大人死的不明不白!” 旁边的女人点头道:“对,对,我还在街头那个茶馆见过璎珞和一小白脸在一起喝茶,你别说,那小白脸长得还挺俊俏,看样子也像是戏班出来的,要不然谁家会有那般美若冠玉的公子哥。” 老板鄙夷道:“滋滋滋,居然这样胆大,和曹大人在一起,还勾搭着一个小白脸,真是不要脸。” 另一女人却说:“不对呀,我倒是没见过璎珞和那小白脸一起喝茶,却有几次发现曹大人再和他一起喝茶,每次都是聊不了两句话就走了,搞得神秘兮兮。” 老板应道:“那曹大人可真心大。” 刚才那女人继续说:“哎?话也不能这么说,可能那个小白脸是璎珞的哥哥或戏班的好友,过来看看她而已呢,这曹大人人都死了,还是不要背地里说人坏话了吧。” 老板嬉笑道:“哎,事事都说不准。” “干嘛呢?干嘛呢?”只听一声粗嗓怒吼从里屋传来,老板惊得回头:“老...老婆,你怎么来了,外边风凉,你进去休息吧。” 女人推搡着老板,如狮虎般向他咆哮道:“我不出来,你指不定又和哪个小狐狸精勾搭上了,你们,”指着那三个看胭脂的女人,“要买就赶快买,不买就不要在这里八婆。” 三个女人放下胭脂,败兴离去。 老板柔懦道:“老婆,这三位大人想了解下曹大人的事,我...” “你什么你,那个曹鹏达为了个臭□□得罪了人,死的活该,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斥完老板,转脸瞪向三人:“我家老头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去问别人吧,德彪镖局我们可惹不起!”女人推搡他们出去。 尘瑾气不过:“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野蛮呀。”千宿急忙将她拉到一旁,尘瑾气哄哄地问:“对这种人,难道你们不生气吗?” 景渊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千宿说:“没必要跟她置气,至少我们知道了百盛戏班和德彪镖局,这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 景渊点头道:“对,刚才她说曹大人为了璎珞得罪了德彪镖局,那曹大人的死可能与德彪镖局有关,至少他们有嫌疑。” 第85章 双城计中计(3) 景渊和尘瑾在茶铺等候千宿探查消息归来。 见千宿回来,尘瑾亟不可待地问:“调查怎么样?” 千宿缓口气,说:“看来德彪镖局在宛平有一定的势力,道上的无人不知。” 景渊也耐不住性子焦急道:“快说说它是怎么和曹大人联系上的?” “德彪镖局的镖头叫陆德彪,镖局就是由他创办,道上的人说他很喜欢璎珞,经常花重金请百盛戏班去唱戏,但是璎珞好像对他并不感兴趣,而且还经常骗陆德彪的钱,陆德彪知道被骗还心甘情愿。” 尘瑾接过话:“也就是说,陆德彪深爱着璎珞,心甘情愿给她提供钱财,但是无意间知道了璎珞和曹大人的暧昧关系,气急败坏,杀人灭口?不仅杀了曹大人,还将璎珞碎尸?” 千宿抿了口茶:“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曹大人家有失窃的可能,陆德彪家大业大,不可能会贪想曹大人家那点钱,况且他都有要杀害曹大人的打算,为何还要对璎珞碎尸?” 尘瑾想想感觉也对:“是呀,岂不是多此一举!” 景渊补充道:“还能证明一点,璎珞和曹大人在一起并非贪图他什么,有家财万贯的镖头追求,她都无动于衷,选择和曹大人在一起,看来两人可能是真心相爱。” 尘瑾问:“那现在做什么?” 千宿说:“陆德彪的嫌疑还没洗清,不管他是狼是虎,我们都要去会会他。” —— 三人径直闯进德彪镖局,护院将他们里外围合,管家欲想动手,却有手下在他耳边喃喃:“当家的不让我们招惹到官府的人。” 管家微微点头,对三人态度依然强硬:“我家镖头亲自带队走镖,不在镖局,你们走吧。”护院将他们赶出镖局。 三人见镖局人多势众,毫无反抗之力,只好再想办法。 整个下午,景渊和千宿带领捕快埋伏在镖局附近,却始终没见到陆德彪的身影。夜色渐浓,天气越发寒凉,他们一行人饥寒交迫,本要打退堂鼓之时,陆德彪出现了。 透过夜色细细看去,陆德彪带着一队人马赶回镖局,捕快们立刻冲上去将他们团团包围,陆德彪示意手下不要动武,顺从地跟着他们回了衙门。 陆德彪拒不承认杀人行为:“我那么喜爱璎珞,为何会杀她?” 景渊问:“那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陆德彪耐不住性子地回道:“大人,我已经说了很多遍,我出门走镖了,我没有杀人,我也是下午回京才知道璎珞被杀的事情,我也想知道凶手是谁。” 景渊再问:“那曹大人呢?” “我知道璎珞和曹鹏达的事情虽然很生气,对,我确实也产生过杀死曹鹏达的念头,但我不可能为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毁了我苦心经营多年的镖局吧,我一大帮兄弟都在等着我开饭,我不能不对他们负责。” 景渊见他神色淡定,言之有理,却无杀人动向,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捕快把二人叫到一边:“我们多方调查,陆德彪这几日确实是外出走镖了,并不在京城,下午才有人告诉他璎珞和曹大人遇害的事情。” 证据不足,陆德彪只能被放走。 尘瑾失落问道:“就这么被放走了吗?” 捕快也很无奈:“没有证据,我们不能轻易抓人,况且他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明。” 景渊愁眉不展:“我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否则,陆德彪也会这么轻易就被我们抓到。” 千宿却说:“即使陆德彪不是凶手,我感觉他也知道一些与案件有关的情况,道上的人都说陆德彪生性鲁莽,脾气暴躁,刚才我们和他对话,他却异常冷静,知道了自己深爱的女人被杀害居然无动于衷,太不像他的性格了。” 捕快问:“大人的意思是?” 千宿说:“派人盯紧了陆德彪,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有可疑的地方,立即通知我们,切勿打草惊蛇。” “是。”捕快便去安排。 —— 可能多年在外养成的习惯,只要心中有事千宿就彻夜难眠。太阳刚刚露头,他便唤起景渊和尘瑾,对他们讲:“陆德彪那里我们慢慢等消息,今天我们去查百盛戏班。” “这么早,戏班都还没开门吧。”景渊睡眼惺忪,也只能无奈跟去。 百盛戏班并非是京城传统的戏园子,而是流动的戏班,哪里邀请便去哪里安营扎寨。千宿已经调查清楚,百盛戏班现任班主叫陈升,每年春天他们都会来到京城,隔三差五还会被请到宫中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唱大戏,所以,百盛戏班在坊间名声颇好。 见戏班驻扎的小院子大门半掩,三人推门而入,院里却空空荡荡,不免蹊跷。 尘瑾奇怪道:“按说这个时辰戏班早已开始操练起来,应该很热闹吧,为何这里这么冷清,千宿哥,你找对地方了吗?” 千宿也感诧异:“应该没错,就是这里呀。” “诶诶诶,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随便就进到别人的院子里来?”只听身后一语,三人回头,是一中年妇女。 千宿上前询问:“你好,请问这里是百盛戏班吗?” 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三人一番,回:“是呀,这里是百盛戏班。” 尘瑾问:“你家戏班为何如此冷清?” “他们都进了皇宫,要为皇上唱戏。” 千宿大感惊异:“这么早?我打听到往年不会这么早啊。” 中年妇女解释道:“今年春天回暖早,宫里的人说今年要早些开戏,我们就便从外地赶了回来。” “都进宫了吗?” “对,除了我一人年纪大了才留下来,帮忙看看院子,其他人都走了。” “唉!看来我们来晚了。”尘瑾倍感失落。 “你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呀?”中年妇女这才问起。 千宿应:“哦,我们想打听一人。” “谁?” “璎珞。” 听到璎珞,妇女脸立刻阴沉下来:“璎珞?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是,就是因为死了,我们才来这里调查情况,毕竟她也是你们百盛戏班的人。” 中年妇女冷笑道:“调查情况?他都死了半年多了吧,还有什么可查的!” “死了半年多?”三人顿时目瞪口呆。 景渊紧锁眉宇问:“你没搞错吧,怎么会死了半年多,不是前几天才死的吗?” 妇女被逗笑:“你们找错人了吧,璎珞确实死了大半年了,也就是去年秋天的时候,我们戏班奉旨进入皇宫唱戏,璎珞说在皇宫中有人玷污了她,她当时还是黄花大姑娘,受不了刺激,便自寻短见,在皇宫中自杀了。” 尘瑾惊诧道:“还是在皇宫自杀?扯得越来越远了,是你们搞错了吧。” 中年妇女坚持说:“我们自然不会搞错,璎珞可是我们戏班的顶梁柱,我们班主还为此难过了许久呢。” 千宿又问:“璎珞的尸体不知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还尸体?因为这件事情,皇宫之中怕调查下去,牵扯出什么达官贵人,也就不了了之了,还恐吓我们不要恣意生事,我们哪里惹得起皇宫的人呀,根本就没见到璎珞的尸首,就打发我们出宫了。” 三人从院子里出来,更加郁郁不舒,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尘瑾不免发着牢骚:“根据断手可以判断璎珞应该死亡一个月左右,根据山脚茅屋的血迹判断璎珞也就死亡几天时间,根据刚才那位大婶的描述璎珞已经死了半年多,天呐!这璎珞到底是何鬼怪,居然出现三个死亡时间,还相差这么远。” 景渊和千宿眉头紧锁,默不作声,深深思索着。 回到客栈,千宿和尘瑾心事重重,全然没有胃口,景渊却大口朵颐:“哎呀,案件一点点来查,不着急,填饱肚子才是现在最关键的事情。” 尘瑾把自己的饭也推给他:“拿,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景渊来者不拒,依然自顾自的吃得津津有味。 见千宿半晌无语,尘瑾问:“千宿哥,你在想什么?” 千宿依旧愁眉紧锁:“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你想想,不管从断手、还是茅草屋、还是戏班,我们始终都没有找到璎珞的尸体。” 尘瑾回应:“也就是说,这中间有人造假?” 千宿点头道:“对,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么古怪的事情。一只断手,就凭一枚戒指不能肯定就是璎珞的,茅草屋,我们调查也有人为刻意制造的场面,说不定那些血也是假的呢。” 尘瑾认可道:“嗯,分析的很有道理。” 瞥眼间,小二站在板凳上取酒,不料一滑,从凳子上摔落下来,小二仰面跌下痛苦哀嚎,一坛老酒摔的稀碎。老板见此痛骂小二:“你个没用的东西,可惜了我的女儿红呀!” 蓦地,千宿灵机而想:“吃完饭,我们再去曹府看看。” 尘瑾问:“千宿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千宿点点头。 尘瑾已然迫不及待:“好,那现在就去吧,这件事情不弄清楚,我可吃不下饭了。”说着,尘瑾便拉起景渊,景渊不情不愿:“喂,吃完午饭,睡个午觉再去嘛!” 尘瑾斥道:“你是猪吗?” 景渊撇撇嘴,只能随同前往。 第86章 双城计中计(4) 三人再次来到曹府,千宿根据现场场景,遐想着曹大人当晚遇刺时的情形:“当时凶手冲进来要刺杀曹大人,曹大人拼命反抗,但还是不敌武功高强的歹徒,被歹徒用利剑刺穿胸膛,一般说来,被人用利剑正面刺胸,要么头朝墙一侧仰面倒下,要么头朝门一侧俯身倒下,为何曹大人确实头朝墙一侧趴在地上?” 景渊揣摩着:“那说明他被刺杀后,还没死?” 千宿继续说:“你们想想他的眼睛和左手,都朝向衣柜的方向,好像在注视着什么,关键是我注意到他的嘴角上扬...” “嘴角上扬?”尘瑾试着上扬嘴角,“那就是在笑?” 景渊不解道:“笑?他为何要笑?被杀了很高兴吗?” 千宿仔细查看衣柜,轻轻晃动,感觉不对,他和景渊衣柜将衣柜移开,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衣柜后居然遮挡着一间小小的暗室,只够容纳一人! 景渊分析着:“这么小的一间暗室,曹大人临死前仍对其念念不忘,如果不是什么宝物的话,那就是...一个人!” “你是说璎珞藏在里面?”尘瑾想想仍不对,“不对呀,不管从哪个时间来判断,璎珞都应该死在曹大人前面,她不可能藏在这里的。” 千宿看着墙上的长方形黑印,之前上面覆着一幅画,画下有一把跌倒的板凳,他伸手测量黑印的高度,坚定地说:“璎珞并没有死!” 尘瑾惊问:“没有死?” 千宿说:“就像我们之前分析,三个地方都没有找到璎珞的尸体,可是从闹市出现断手开始,就好像有人在故意引到我们,让我们相信璎珞已经死亡。曹大人在临死前,用尽最后一口气也要看见的人,就藏在柜子后面,曹大人看到凶手离去,璎珞相安无事,自己才安心死去,这个诧异的笑只能这样解释。屋子里的银两和贵重物品都被拿走,排除财杀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璎珞拿去逃命。你们看这幅画的高度,对于正常身高的男子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拿到,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就要站到凳子上才能取下。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璎珞还要将这幅画带走,说明这幅画对于二人来说肯定意义深远。” “哦,这就说通了!”尘瑾想想,又生疑问:“不过还有一点,连理桥首饰店的伙计那晚看到曹大人匆匆赶至茅草屋又如何解释?” 景渊接话:“这样说来,曹大人知道有人要杀他们,为了保护璎珞,故意提前制造璎珞死亡的假象来骗过追凶,所以,戴着刻有“璎珞”字样戒指的断手才会出现在闹市,要的就是吸引大家的注意,就如同你说的那样,那种戒指本来是要交换佩戴,之所以戴在断手上,就是为了让我们轻易查出那只断手出自璎珞,官府发出公告,所有人自然会相信璎珞已经死亡。” 千宿点头道:“没错,其实璎珞一直都躲在这个暗室里,这一切可能都是曹大人为了保护璎珞故意安排的,璎珞现在应该已经躲了起来。” 景渊说:“看来我们现在不仅要找到追杀他们的凶手,还要尽早找到躲藏的璎珞。” “对,不过现在又出现一个关键点,戏班的那位大婶说他们近几日才进的京城,那曹大人经常会面的那位小白脸又是谁呢?”千宿仍然疑惑不解。 尘瑾说:“对呀,还有这个人呢,我差点忘了。” 景渊说:“胭脂铺几人说他们常常在街头茶铺会面,我们可以去那里打探下情况。” 千宿和尘瑾点点头。 —— “小二,来壶龙井!”景渊一声高喝。 “好嘞!”小二热情招呼。 景渊借机问:“哎,小二,曹大人可是你们茶铺的常客,最近怎么没见过他来喝茶呀?” 小二轻叹一声:“唉!你们还不知道吧,曹大人死了。” 千宿装作吃惊的样子:“哦?死了?” “对呀,就在他的家里被人杀死的,死的不明不白,唉!可惜了一个大清官喽!”说着,小二气从中来,“这帮歹徒,为非作歹、无恶不作,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们吗?” 千宿感觉有戏,继续问:“你难道知道是谁杀了曹大人?” 小二瞅瞅四周,坐下来,和他们悄声细语道:“还能有谁,就是门头沟煤窑那群杀千刀的。” 景渊好奇地说:“门头沟煤窑?哎,说来听听。” 小二顿时兴致高昂起来:“说起那座黑煤窑,真是人人得而诛之。他们雇佣凶匪拐骗路人充当窑奴,窑内阴寒气盛,工作条件极为艰苦,窑奴们轮班车水,昼夜不休,饥寒交迫,只要倦乏懈怠就会遭受鞭打,要想逃跑,可能连命都保不住。我叔家的小表弟去年被拐骗至窑里,每天都是非人待遇,遍体怜伤,重病缠身也不予医治,直接丢弃荒野,当我们家里人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气绝身亡,唉,可怜了我那还未成年的小表弟呀!”说到这里,小二不免哽咽,三人也禁不住同情他们的遭遇。 景渊再问:“可这与曹大人遇害有什么关系?” 小二擦擦泪水,继续说:“曹大人是京城派来的巡检,肯定调查到了黑煤窑的事情,遭到了他们的迫害。之前曹大人来我们茶铺喝茶,经常和一长相俊朗的公子哥见面,两人神秘兮兮,我也就是好奇,凑近一听,他们就是在谈论门头沟煤窑的事情,这黑煤窑牵扯甚广,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曹大人的。” 千宿又问:“那你对这位长相俊朗的公子哥了解吗?” 小二摇摇头:“不了解...” “干嘛呢!不干活儿了吗?”掌柜一声怒吼,小二立即起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尘瑾说:“看来这小白脸还是个神秘人物,谁都不了解他。你们说璎珞现在会不会和小白脸在一起?” 千宿说:“也有可能,不过这起案件又牵扯进了门头沟煤窑,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景渊却说:“我看未必变复杂了,门头沟煤窑之前我就听说过他们的种种恶行,但一直都没人管理,这其中定会牵连出大大小小许多官员。你们不要忘了,之前我们调查的几起案件,幕后的大人物还都没浮出水面,这件事情恐怕也会与他们有关,说不定还会帮我们得到新的线索。” 千宿点头道:“景渊说的对,只要涉及煤窑之类的事情,肯定牵扯甚广,说不定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天快黑了,我们可以摸黑去煤窑探探风,不要打草惊蛇。” “大人,陆德彪有动静了。”捕快急忙禀报。 景渊问:“怎么了?” 捕快回:“据探子来报,陆德彪召集护院,不知道要做什么。” 千宿说:“尘瑾你先回客栈,景渊我们带人去看看情况。” 尘瑾点头道:“好,你们小心。” —— 夜深人静之时,陆德彪带着护院出动,千宿和景渊一路跟踪,直至郊外的一所小屋。 小屋内早有一群人等待,千宿和景渊透过窗子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捕快趁机包围整座小屋。猛虎刺青!千宿心想:这是虎山帮的人。模糊中,两帮人争论不休,好似为了曹鹏达和璎珞之事。千宿和景渊这才明白,原来门头沟煤窑是由虎山帮管辖,德彪镖局和虎山帮也算有些交情,陆德彪听到曹大人之死可能与门头沟煤窑有关,特地与其相约,质问缘由。两帮人态度强硬,都不示弱,眼看争论变成争吵,捕快的一声轻咳,两帮人迅速警觉地冲出屋子,捕快立刻将他们包围。 “好呀,陆德彪,想我云镇山对你如此信任,你却带着官府的人来抓我。”虎山帮二当家云镇山狠狠瞪上陆德彪一眼。 陆德彪全然不明所以,不知如何解释。 云镇山带着兄弟挥起大刀,杀向捕快,虎山帮的弟兄各个都是骁勇彪悍的山野汉子,小县衙的捕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濡弱地耍着花拳绣腿,即便千宿和景渊一马当先,也实在不敌众喣之力。陆德彪悄悄绕路逃跑,云镇山虽见占了风头,却也不想与官府冲撞太多,遂即带领手下逃离而去。 —— 洛湛深夜会见沈云天,向他禀报近日之事。 于千裘说:“虎山帮为了帮助青川帮运送银两,居然不听沈大人的指示,真是无法无天。” 洛湛说:“沈大人,虎山帮由您一手扶植起来,现在势力壮大,翅膀硬了,已经愈发难以控制。 属下本想借陆德彪之手灭了虎山帮,至少消消他们的锐气,谁知那陆德彪也是个窝囊废,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居然不敢和虎山帮火拼,像个娘们一样去争论,居然还惊扰了官兵,也不知道这些年他都是靠什么让德彪镖局壮大起来的。” 沈云天说:“新机营已经注意到了虎山帮,这些年,他们和我们一起共事,知道的太多,虎山帮要尽早除掉,陆德彪也不能放过。” 洛湛回:“是,属下一定亲自灭掉虎山帮。” 沈云天却摇摇头:“不,不用我们亲自动手,还有一人可以利用。” —— 一大清早,千宿和景渊便带兵闯入门头沟煤窑。 云镇山上前相迎:“各位官爷别来无恙呀。” 捕快壮起胆子:“少废话,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没了结,你们打伤我们那么多兄弟,这笔账该怎么算?”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是一时冲动,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官爷海涵,医药费我们虎山帮全权负责。”云镇山示意手下拿来银两。 景渊却说:“这件事情可不是这点银两就能解决的。” “我懂,官爷嫌少,来,拿上来。”云镇山又示意手下拿来更多银两,双手奉上,“官爷,这些总够了吧。” 景渊将银两打翻在地,手下纷纷举起大刀,云镇山却淡淡一笑,挥手示意他们放下武器。 景渊侧目道:“云镇山,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来是为了曹大人和璎珞的事情。” 云镇山继续装傻:“曹大人是哪个曹大人,这曹姓官员我倒是认识几个,璎珞我还真没听说过。” 千宿呵斥道:“你不要再装傻了,曹鹏达曹大人一直都在调查你们煤窑,你不会不知道吧?” 云镇山拍拍头:“哦,原来是这个曹大人呀,他不是死了吗?” 景渊质问:“你敢说他的死与你们无关吗?”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你不能单凭这一点就说我们杀人吧,任何事情都要讲究证据,你说我们杀了人,拿出证据来呀。”云镇山诡辩道。 景渊说:“好,你要证据是吗?来人,将煤窑里里外外搜查清楚,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是。”捕快立刻四处排查。 片刻之后,捕快报告:“大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璎珞姑娘应该不在这里。” 云镇山傲慢不羁地向他们耸耸肩,好似在示威一样。 景渊怏怏不服:“拿出你们的采煤执照和窑工名册。” 云镇山示意手下递给他们,千宿和景渊细细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疑异。 云镇山睥睨而视:“大人,我都说过,我们这是合法经营的煤窑,你们可以随意检查。” 景渊随手拉来一名窰工问:“你是如何来到这里?” 窰工怯怯回道:“回大人,我是自愿来这里工作,这里待遇很好。” “听到了吗,大人?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云镇山自得大笑。 千宿和景渊无话可说,只得带领捕快离开。 二人回到客栈,愁山闷海,压抑异常。 景渊咬牙切齿道:“看云镇山那嚣张的表情,这件事情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千宿无奈道:“可是一切都讲究证据,只能像监视陆德彪那样,先派人监视着他,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唉,好累呀,也不知道蝶城在皇宫里怎样了。”尘瑾一声长叹。 第87章 双城计中计(5) 明媚的春光披撒开金色的纱丽,越过绵绵红墙,跨过层层琉璃,抛到那娇艳的花儿上,落进那新芽的草儿里,耀得露珠儿晶莹透亮。春风漾起,倩倩轻舞,阵阵芳香四溢飘散,紫禁城的□□别有一番美致! 这几日,各地的戏班纷纷进宫,几乎每天都有大戏上演,皇宫热闹非凡。百盛戏班奉命进宫,将为皇上演出的曲目是昆曲《宝剑记》和《长生殿》。虽说是幸事,戏子们却不敢有一丝懈怠,出现细微纰漏都可能触犯龙颜,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戏班子每天都在高强度彩排之中,即便对于《宝剑记》这种烂若披掌的曲目,也要勤加练习,每一个细节都要拿捏到位。 受去年秋天璎珞事件的影响,安排此次春季大戏的内务府自然格外小心谨慎,对进出的戏班严加排查,唱戏的刀剑都换作仿制,戏班之中的任何人必须在规定的范围内活动,不可随意走动。 暮雪是个忠实的戏迷,一路上对蝶城言语不休:“我从小就喜欢听戏,当时,我们村子后头有个戏园子,我总是跑到他们排戏的地方偷学,后来被班主发现,班主人很好,说我底子不错,是个好苗子,本来想要收下我,可是我娘说戏子是最低贱的职业,偏偏不让我学,唉!”说到这里,暮雪却是声声惋惜,途经戏园子,园内传出阵阵操练声,更是迈不开步子,侧耳倾听,不免心潮澎湃,神摇意夺。 蝶城被暮雪痴迷的样子逗乐,见时候不早,推推她:“好了,我们赶快走吧。” 暮雪有些难为情地望着她:“蝶城,要不然你自己去给华妃娘娘送饭吧,我想留在这里看看。” “好吧。”蝶城也不好强求,“不过,只能在外面看,内务府已经下了严格的命令,我们不能和他们接触。” 暮雪连连点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就行。” “那我先走了。”见暮雪头都没回,蝶城无奈地摇摇头,便独自离开。 暮雪怎忍门外观看,自从戏班子进宫,她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直想混进戏园子过把瘾。她见蝶城走远,四下又无人,时机正好,她假装奉命送茶点的宫女,骗过看门守卫,径直潜入百盛戏班内部,趁其他人无暇及此,便偷跑进化妆间。 化妆间里并没有人,她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戏子的戏服和盔头,不禁赞叹:“哇,真漂亮,好让人羡慕呀。”又拿起花枪,比划得有板有眼。猝然,脚步声缓缓而来,她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四下寻找躲避的地方,情急之下,只好钻进衣柜。 班主陈升进屋换上《长生殿》的戏服,却冷冷自语:“呵呵,《长生殿》,哪里还用排练《长生殿》啊!” 暮雪透过缝隙看到陈升,心中无比雀跃:哇,这个人我认识,他就是百盛戏班的班主陈升,去年进宫唱过《长生殿》,那可是一绝,今天我可见到真人了,嘻嘻。正当自美之时,“咣当!一声脆响,暮雪屏住呼吸,撇头侧目才发现脚下的包袱硬邦邦,她缓缓移步,心中惊惶不安。只看陈升向衣柜方向走来,她紧紧闭眼,心中不停默念:这下死定啦,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呀。 “陈班主,准备好了吗?”屋外有人催促。 “哦,好了!”陈升没来得及打开柜子,便匆忙离开。 暮雪心中的大石才缓缓落地,如若被人发现,恐怕又要受到责罚。她缓缓从柜子里出来,腿麻至瘫软倒地,她一手揉腿,一手倚着柜板,又触到刚才的包袱:“咦,这包袱里装了什么?”出于好奇,见无人进来,暮雪便偷偷打开包袱一角,竟是一把刀!她触触,不禁讶然:“好锋利的刀!”怕再有人来,暮雪立刻关上衣柜,悄悄溜走。 —— 蝶城经过敬事房,每每看到德善坠亡的那口井,心中不免咯噔一颤,总会有一股莫名的烦乱思绪萦萦绕绕,扰得她不得安宁。抬眼间,她注意到井边的那棵大树却比院子里其他树长得更为茂盛,新出的叶子格外油绿,略感奇异。 “司库大人。”只听素盏一声喊叫,蝶城回过神来:“哦,是素盏呀。” 素盏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司库大人,在这里看什么?” 蝶城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去给蝶香送饭,路过这里罢了。” “素盏从见到司库大人第一眼,就感觉您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您是不是也为德善公公的死感到惋惜。”悲从中来,素盏眼中泛起点点泪花。 蝶城点点头:“是呀。” “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和德善在宫中相识多年,德善公公待我就像亲妹妹一样,百般照顾,你也知道,在这皇宫之中要想找到一个知心知底的人有多难,没想到...”素盏已然泣不成声,“她们真是太残忍了,在这诺大的皇宫之中,人如蝼蚁,命如草芥,我们每日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事事小心谨慎,可还是躲不过这俗乱的纷争。” 蝶城安慰道:“我懂,进到宫里这些日子,我切身感受到了你们处境的艰难,人死不能复生,素盏,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要更加坚强,让自己好好活着,德善公公在天之灵才能安心。”待她心情平静许,蝶城说:“素盏,我们去给蝶香送饭吧。” 素盏点点头,拭拭泪,便随蝶城而去。 —— 这日,春风柔和,阳光轻暖,皇上心情大好,便带着众妃嫔来戏园子听戏。 只听百盛戏班的《宝剑记》开锣,陈升饰演林冲大步跨上戏台,步履生风,启齿铿锵,锁眉下清眸如水,眨眼间,漾起浅浅哀愁,“望家乡,去路遥,想母妻,将谁靠?俺这里吉凶未可知,他那里生死应难料。呀,唬得......”戏台上的陈升英姿飒爽,看台上的皇上饶有雅致,可蝶城却忧心忡忡,紧紧注视着陈升的一举一动。 “...怀揣着雪刃刀,怀揣着雪刃刀,行一步哭号啕...” 蓦地,陈升抽出雪刃刀,飞身跃下高台,挥起利刃,径直冲向皇上。在场之人措手不及,娘娘们只顾嚎啕大叫,四处躲蹿。皇上贴身侍卫挡在身前,谁知那陈升武功异常高强,迅疾将侍卫降服。大病初愈,皇上毫无招架之力,几个踉跄瘫在椅塌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锋利的雪忍刀径直刺来,正中胸膛。在场人惊慌不已,却见刃刀收回刀柄,皇上相安无事,曹云喜带着大批侍卫冲进来,将陈升紧紧束在地上。 皇后娘娘这才怯怯来到皇上身边:“皇上没事吧,可吓死臣妾了。” 皇上根本不想理她,喘着粗气,平平呼吸,惊慌的心这才镇静下来。 陈升却好似疯癫一样,拼命挣扎,但也无能为力,只得嚎啕大叫:“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的计划完美无缺,不可能会这样的!” “是司库大人提前识破了你的诡计!”只听一句脆音传来,众人目光齐刷刷地向后看去,蝶城极力捂住暮雪的嘴,谁知她却心直嘴快。 “蝶城?”皇上讶然。 蝶城只能尴尬上前行礼:“参见皇上。” 皇上问暮雪:“你刚才说是蝶城提前识破他的诡计?” 暮雪点头道:“对,就是我们司库大人将他那把锋利的雪刃刀换成这种可以伸缩的假刀,街头杂耍卖艺的都是用这种刀骗人。” 皇上问:“蝶城,朕已经下旨严查进出皇宫的戏班,让他们把唱戏的道具都换成了假的,你是如何知道他藏着一把锋利的真刀?而且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是要行刺朕的?” 蝶城解释道:“回皇上,我也是听暮雪说她无意间看到陈班主的衣柜里藏着一把锋利的雪刃刀,而且还听见陈班主自言自语什么不用再排练《长生殿》之类的话,才对其产生怀疑。” “对呀,我这笨脑袋当时根本就没想出他居然要图谋不轨。”暮雪口无遮拦,却见皇上锐利的眼神,只好低头不敢在言语。 蝶城接着说:“我问了暮雪百盛戏班的事,才知道去年秋天皇宫开戏之时,百盛戏班的璎珞在皇宫自杀,更加确定陈班主肯定要意图不轨,但是并没有想到要杀的人是皇上,以为只是找侵犯璎珞的人报仇罢了。为了不让他酿成大错,我才潜入戏班,偷偷换了他的真刀。” 皇后却怒气冲冲地斥责道:“大胆奴才,你们明知有歹人行凶作乱,不提前报告皇上,居然还自作主张,这幸好没出事,要是...” 皇上对她厉声道:“你闭嘴!”皇后怫然不悦,默默离开。 陈升欲哭无泪,只得仰天大笑:“哈哈,想我还是百密一疏,居然让你们两个黄毛丫头破坏了我的计划。” 蝶城苦口劝说:“陈班主,我们这是在帮你,不想你越陷越深,有什么冤屈,你说出来,皇上会替你做主的。” “呸!”陈升并不领情,“你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皇宫里没有一个好东西!” 皇上质问陈升:“陈升,你可知罪?” 陈升老泪横流:“知罪?我何罪之有,血债就应该血偿!想当年我收养璎珞,亲手呵护她、培养她,将我的全部都给了她,我对她的爱又何止收养之情,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等,等着她从小丫头长成大姑娘,我们两个就能够在一起,也不枉我这些年对她的付出。” 此话一出,不仅皇上和蝶城目瞪口呆,就连一旁百盛戏班的人也大为惊讶,他们以为这些年班主就像女儿一样疼爱着璎珞,没想到还包含了这么复杂的感情。 陈升哀嚎着:“我的璎珞,我的璎珞在皇宫之中被玷污,以死捍卫清白,你们不但不为她主持公道,就连尸首都不让我们见到,你们还是人吗?” 皇上问曹云喜:“真有此事?” 曹云喜支支吾吾:“确...确有此事。” 皇上叱问:“那为什么不把璎珞的尸体还给他们?” 曹云喜说:“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就听说当时根本没找到璎珞姑娘的尸体,又怕这件事情闹大,查到哪位皇宫贵子,就草草了事,让他们尽早出宫了。” “荒唐!”皇上厉声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谁,只要查到都应该严惩不贷。” 曹云喜为难道:“可是皇上,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当时都没有找到璎珞姑娘的尸体,现在恐怕也无从查起呀。” 蝶城又想起敬事房井边的奇异现象,揣测肯定能查出什么,便开口道:“皇上,蝶城愿意接手此事,一定还陈班主和璎珞姑娘一个公道。” 曹云喜却撇撇嘴道:“司库大人,老奴知道你本事大,但是皇宫里的人也都不是酒囊饭袋,当时内务府带人查找数日都没有任何收获,就只发现璎珞姑娘留下的一张遗书,况且陈升可是有刺杀皇上的举动,不管有没有得逞,死罪难逃!” “别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璎珞死了,我早就不想活了。”陈升已全然失去了理智。 蝶城下跪求情道:“皇上,求皇上开恩啊,如若不是璎珞姑娘的事情,陈班主一定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至少等我查明璎珞姑娘的事情再做决断也不迟呀。” 曹云喜挑唆道:“皇上,这种人不能留呀。” 皇上厌烦起身:“好啦,蝶城说的也有道理,来人,先把陈升押入大牢,等蝶城查明事情真相,再做判决。” 陈升被押下去,曹云喜见蝶城事事都要与他作对,心中怨恨更深。 —— 景生带领侍卫来敬事房井边的大树下挖掘。 景生问蝶城:“蝶城,你怎么就能判断这里埋着尸体?” 蝶城解释说:“你看这里土壤略有下沉,尸体在浅层土壤中腐烂时就会出现这种现象,而且你看这棵树相比周围的树长得格外茂盛葱绿,应该是尸体*为其提供了充足的养分所致。” “挖到了!”蝶城话音刚落,一侍卫便来报告消息。 蝶城和景生探身而视,泥土里果然埋着一具尸体。景生心生佩服:“蝶城,你可真厉害呀。” 蝶城只是莞尔一笑。 尸体整理而出,却已腐烂的面目全非。曹云喜经过此地,瞥上一眼,便默默离开。 侍卫将尸体抬至停尸房,蝶城开始检验尸体。 蝶城分析说:“此人身着太监服,却是女儿身。” 景生问:“这说明什么?” “说明此人要么是宫女假扮,要么是从宫外而来。”蝶城继续翻弄:“尸体头部遭受钝物击打,足以致命,其他地方并没有致命伤口。以冬日的气温,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可以判断此人死亡大约两个月左右。”她检查尸体的耻骨和生长板,问景生道:“景生,璎珞大概有多大年纪?” 景生想想说:“刚刚成年,也就是十八岁左右吧。” 蝶城大感惊奇:“从耻骨发育情况来看,此人大约在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 “她不是璎珞?” “是呀,她并不是璎珞,那璎珞的尸体到底在哪里?这个人又是谁?”本来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如今却挖出一具无名尸体,蝶城郁闷不解。 景生说:“我向其他知情的侍卫打听过,当时璎珞的事情,在皇宫影响很大,为了不惊动皇上,内务府发动大批侍卫搜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那就奇怪了,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皇宫虽大但是也能找到尸体呀,哎?会不会到后来才被人发现,当成宫女丢弃到乱葬岗了?” “应该不能吧,之前皇上治理过乱葬岗,下旨宫内任何人死亡都要登记在册,不能随意丢弃到乱葬岗。” 蝶城无奈一声叹息:“唉,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景生,你帮我调一批侍卫,我要亲自带人搜查。” 景生点点头:“好。” 曹云喜忍着一肚子怒气,重重摔门,狠狠一拳击在案上,眼中窜出腾腾怒火。他并不仅在气蝶城处处与他为敌,更不忍的是见到那具尸体,连翘为他行事多年,不但要眼睁睁看她遇害,还要坐视她的尸体刀割刀剐,不能将其入土为安,曹云喜心中愤恨难平。 他不能忘记当时的情景:连翘再次入宫向他报告情况,她查到虎山帮和门头沟煤窑与于千裘有着密切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她查到于千裘幕后指挥者原来是沈云天。连翘是青川帮的人,青川帮和虎山帮亲如兄弟,曹云喜想让连翘挑拨沈云天和虎山帮的关系,借沈云天之手灭掉虎山帮,这样青川帮就能占领虎山帮的地界,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曹云喜庆幸于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想到最近连翘进宫频繁,怕引起他人注意,便让连翘趁夜离开皇宫。当连翘出门时,掉落了随身携带的玉佩,曹云喜去追,却不料亲眼目睹碧云偷袭连翘,就地埋于井边。曹云喜知道齐妃与沈云天多年前的暧昧关系,才明白齐妃这些年的专心礼佛原来都是假象,她才是沈云天在宫中的内应。但他势力远不敌沈云天,尤其是沈云天在皇上面前一幅忠义模样,深受皇上信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连翘被碧云杀害。 想到这里,曹云喜不免怒火中烧。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沈云天才是他前进路上最大的障碍,他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抢占先机。沈云天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行动,但前几次事件动作太大,沈云天定然有了察觉,他知道沈云天一定在查他,碧云才会盯上连翘,他一定要尽快发展自己的势力,只有扳倒沈云天,自己才会平安化度,扶摇直上。 第88章 双城计中计(6) 漫漫长夜,蝶香蜷在冷宫冰榻上混混沌沌,屋外冷风呼嚎,卷携着满地的落叶飒飒作响,光秃秃的树枝肆意摇曳,伴着凄凉的月光映在窗纸上,好似鬼魅的倩影游动。 蝶香终于缓缓阖上沉重的眼皮,静静睡下。顷刻,她脸上神色慌张,额上挤出微微细汗,胳膊挣扎几下,睡梦之中,她再次回到了那个炮火纷飞的战场,清朝军队正与明朝军队激烈厮杀,场面血腥不堪,尖叫声、哭喊声四处弥漫。只见一小女孩儿瘫坐在地上痛声叫喊“娘,娘...”,一旁浑身沾满鲜血、挥刀厮杀的男人为其扫平周围的敌军。小女孩儿的娘亲冲开士兵,拉起小女孩儿便向外逃亡。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密林深处,娘亲忽然停下,小女孩变成了蝶香自己,她拉着娘亲的袖口弱弱地问:“娘,为什么不跑了,后面有人在追杀我们。”霎时,娘亲像疯癫一样,撕去华丽的衣裳,扒掉头上精美的发饰,整个人凌乱不堪,抱头厉声嘶喊,仿似有千百根针刺扎进她的头颅。蝶香瘫倒在地上,惊恐地向后退却:“娘,你怎么了,娘...”娘亲猛然回头,一张渗满浓血的鬼脸骇得蝶香惊声尖叫。 “啊!”蝶香在惊吓中醒来,听着屋外如鬼泣般的风声,异常害怕,蜷缩到床角里,将被子捂得紧实,浑身冒着冷汗。片刻后,风渐渐停下,糟乱之声渐渐变淡,蝶香缓缓移着身子,正要平身躺下,忽然,如孩童般的哭声乍现,蝶香惊得缩回角落,紧紧堵住耳朵,将头猛扎进被子里,不知多久,蝶香被中缺氧,只能试着露出头,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怕,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没有鬼。可是哭声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真实,蝶香大叫着钻进被子里,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不敢再出来,这样的日子下去,她恐怕真要得失心疯! 清早,蝶城和素盏来冷宫送饭,照例,素盏进去,蝶城在外等候。素盏推门而出却眉头紧锁,蝶城急着上前问:“怎么样,蝶香这段时日好些了吗?” 素盏摇摇头,叹了口气:“娘娘这几日更显憔悴了。” “怎么会这样,养心安神汤给她喝过吗?” “一直都在喝。” “住进冷宫这么久,应该也适应了吧,温太医说也没有其他病,唉,可能还是解不开心结吧。” 蝶城惆怅不已。 素盏瞥瞥四周无人,将她拉到一旁,说:“司库大人,娘娘总说晚上常常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这冷宫会不会闹鬼呀。”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开春的夜晚风本来就大,不要让她胡思乱想了。” “可是娘娘说,她之前也一直认为是风刮树枝的声音,可是等到午夜风停了,哭声反而更加明显。素盏虽然没有大人见多识广,可是这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这冷宫荒废已久,里边可死过不少人,各种死法都有,难免会有些灵异。娘娘说,再这样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蝶城犹豫一下:“要不然这样...”她凑到素盏耳边喃喃。 素盏点点头。 又到深夜,守门侍卫回寝休息,蝶城和素盏见巡逻侍卫也走远,便悄悄潜入冷宫。 冷宫内,蝶香倚着床柱发呆,根本无心睡眠,只听大门缓缓打开,惊得起身,黑暗中窜出两个人影,蝶香刚要大叫,素盏点亮油灯:“娘娘,是我们。” 蝶香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从床上跳下,紧紧拉住二人的手:“你们来了,我就安心了。” 蝶城安慰道:“蝶香,别害怕,我们就是来看看这哭声出自何处,不管是人是鬼,今天定要把它揪出来。” 素盏服侍蝶香睡下,柔声细语哄着:“娘娘,有我们在您身边守护,您就安心睡吧。” 蝶香终于安心闭上眼睛。 素盏和蝶城静静坐在床边,听屋外风声越来越小,二人也困倦难耐,惺忪睡眼欲要闭阖之时,哭声再次袭来,二人猛然惊醒,蝶香也被吓得起身,她紧紧抱住素盏:“你们听,就是这个声音,不是风声,也不是我的幻觉,确实是有人在哭。” 一向胆大无比的蝶城听到哭声,也心中颤颤,感觉瘆人,不过她立刻壮起胆子,直起腰板说道:“我就不相信有鬼,一定有人故意作怪!”她想提着油灯出去,一探究竟。素盏和蝶香心中愈发寒战,便随她一同前去。 顺着哭声,三人穿过满布灰尘和蜘蛛网的长廊,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们不免紧紧蜷在一起,缓下步子,直至长廊尽头的一扇破门前。蝶城壮起胆子靠近,借着灯光细细观察,门好似已被封锁许久,她倾耳而听:“声音应该是里面发出来的。” 蝶香惊惧地向后退缩:“姐姐,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素盏护着蝶香畏惧道:“对呀,司库大人,看此木门应该关闭多年,指不定有什么妖魔鬼怪封锁在里面,我们还是不要冒险了。” 瞥眼间,蝶城发现门旁的墙上还有个狗洞大小的方格,举起油灯,只见洞内散落着些许米饭:“我要进去看看。” 见她欲踩着洞口的边缘爬进院子,蝶香急忙阻拦:“姐姐,还是不要进去了吧,里面会很危险的。” 蝶城淡定道:“不进去怎么能知道里面是人还是鬼呢?” 素盏也欲劝阻:“司库大人...” “好啦,我心里有底,如果我进去,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喊你们的。”蝶城麻利地攀上洞沿,素盏和蝶香托伏她,蝶城顺势翻入墙内。 两人在外面焦急而害怕地等候着,“啊!”只听见蝶城一声叫喊,蝶香急切询问:“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蝶城回:“我没事。” 蝶香问:“里边真的有鬼吗?” 蝶城说:“素盏,你从门旁捡一块砖头,将门上的锁砸开,我拿掉里面的门栓,你们进来就知道真实情况了。” 素盏找到一块砖头,用力将门上的铁锁砸烂,略有迟疑的推开门,二人紧紧拉手,缓缓进入,却见一衣衫褴褛、肮脏凌乱的女人躺在地上。蝶香并不敢靠近,只是怯怯问道:“这是人是鬼?” 蝶城指指地上:“你看她有影子,她是人,她应该得了失心疯才被关到这里,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我刚才翻墙进来的时候,还被她吓了一跳,才把她打晕过去。” 蝶城和素盏将女人抬起,推门那瞬,却被屋内袭来的恶臭呛得几近窒息,开门开窗通风片刻,三人才敢入屋。屋内就好像垃圾场一般,混乱不堪,飞虫遍地。 蝶城点燃蜡烛,将女子挡住脸的头发拨开,问道:“素盏,你在宫中待得时间长,你认识她吗?” 素盏摇摇头:“不认识,我之前一直在辛者库,后宫的事情不太了解。” 蝶香紧捂口鼻,离她数丈:“她的身上好脏好臭,应该好久没洗澡了吧,她的指甲好长,好像几年都没修过似的。” 蝶城说:“她应该关在这里很久了,我在门旁的洞里发现了米饭粒,像是近几日的,说明一直都有人在给她送饭。” 素盏幽幽开口:“这个女人一定不简单。” 蝶香问:“怎么说?” 素盏回:“娘娘,你想呀,这冷宫里关的都不是一般的女子,至少也是选秀过后,封了名号的主子,像我们这般下贱的奴才犯了错,要么关到大牢,要么直接处死,才不会关到冷宫里呢。而且,她在这里关了多年,还有人给她送饭,估计也就是犯了错的妃子,被皇上打入了冷宫,后来得了失心疯,怕伤到别人,才锁到了这里。” “啊!我可不要在这冷宫度过余生!”蝶香不免想起自己的处境。 素盏安慰道:“不会的娘娘,你一定要坚强,你要相信皇上会很快把您放出去。” 蝶香只是舒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蝶城叮嘱道:“素盏,今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告诉,我先调查清楚她的来历,再作打算。” 素盏点点头,见蝶香困倦的眼皮上下掐架,道:“娘娘,现在事情查清楚了,奴婢送您回去吧,你也可以安心休息了。” 蝶香这才心中安妥,跟她们回了前庭。 —— 蝶城这几日忧心忡忡,答应皇上查找璎珞的尸体,却数日毫无进展,敬事房井边发现的莫名女尸又不知是何来头,冷宫中又无端出现一名失心疯女人,她在房间徘徊许久,心绪越发混乱。 忽然,暮雪破门而入:“司库大人,司库大人。” 蝶城问:“暮雪,有事吗?” 暮雪喘上几口粗气:“皇上下旨杀了陈班主。” “什么?不可能吧,皇上都答应我了,等我找到璎珞的尸体再做判决。” “是真的,我亲眼看见陈班主的尸体从监牢里抬出来的,公公说皇上赐他白绫,留下全尸,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皇上怎么能这样,为何出尔反尔!” 蝶城欲找皇上说理,暮雪急忙拦下:“司库大人,我看还是算了吧,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上的脾气我们做下人的捉摸不透。按照往常,陈升胆敢刺杀皇上,不但本人要立即处决,百盛戏班的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皇上杀他一人,已经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去找皇上理论,万一惹怒圣颜,皇上是不会顾及你们之间的感情的。” 蝶城还是拗不过她的脾气,撇开暮雪,径直去了养心殿。 “司库大人!唉!”暮雪也无力阻拦,只好任由她去。 蝶城疾步冲至养心殿,曹云喜却拦住她:“司库大人留步,皇上下旨,今日不见任何人。” “劳烦曹公公通传,蝶城有重要的事情要见皇上。” “重要的事情?”曹云喜狠狠瞪她一眼,“你的事情再重要能有皇上治理国家的重担重要?杂家知道你是为了陈升的事情而来,皇上没有将他立即处决,还留下全尸,已经是法外开恩。” “可是皇上答应给我时间...” 曹云喜抢话:“是呀,确实给了你时间,你这几日不是没找到璎珞的尸体吗?你时间一大把,可皇上还有忙不完的政务要处理,没时间跟你打趣儿。” 蝶城仍旧不服气:“不行,我要见皇上,我要跟皇上讲清楚。” 曹云喜再次拦下她:“司库大人,人要识时务,不要把自己当作救世菩萨,任何人都想救,任何事情都能办到,做人行事,最关键的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皇上对你再好,也有个度,越了界限,小心引火上身。” 蝶城语噎:“我....” 曹云意一个白眼:“司库大人请回吧。” 蝶城无可奈何,落魄而去,想想当年和他一起破案、一起患难的大叔是如此平易近人,如今却杀人如草芥,她终于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皇上终归不是平人,他们终究无法做朋友,曾经那可爱的大叔形象在她心中一点点瓦解,一点点远去。 “曹云喜!”只听皇上唤起,曹云喜赶忙进到殿里:“皇上,奴才在呢。” 皇上问:“你在外边吵吵什么?” 曹云喜回:“回皇上,刚才有位宫女不小心打翻了老奴为皇上准备的果盘,老奴教训了她一顿。” “好,你下去吧,朕想安安静静看会儿书。” “皇上,老奴还有一事禀报。” “说吧。” “百盛戏班的陈班主在监牢里自杀了。” “嗯?”皇上放下手里的书,惊奇地问:“他为何自杀?朕不是让蝶城去调查此案了吗?” “回皇上,可能是陈升见司库大人这几日调查无果,心灰意冷,再加上行刺皇上,深感愧疚,便在牢中上吊自杀了。” 皇上叹上一声:“唉!罢了,将他的尸体送还百盛戏班,好好安葬吧。” “嗻!”曹云喜暗自窃喜。 —— 曹云喜从养心殿出来,立刻去景仁宫向皇后娘娘汇报,皇后连连夸他,皇后道:“曹公公足智多谋,这招离间计用的漂亮,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 曹云喜说:“此招一出,正好让皇上和尹蝶城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我看尹蝶城那灰心丧气的样子,八成对皇上彻底死心了。” “只有他们两个的关系疏远了,我们以后行事的阻碍才会越来越小。”皇后娘娘扬声大笑。 第89章 双城计中计(7) 已是夜深,蝶城从冷宫出来,踏进巷子,却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她心中不安起来,不由加快脚步。 只听身后脚步声渐渐逼近,蝶城情急而跑,猝然,一黑衣人冲至身前,蝶城大声喊叫,拼命逃亡,只奈这条巷子太过荒凉,巡逻侍卫早已走远,根本无人回应。电光火石之间,却见另一黑衣人窜出,两黑衣人纠缠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景生本是出门寻找蝶城,听到打斗声,便唤来巡逻侍卫,两黑衣人见此情景纷纷逃跑。景生见蝶城蜷在墙脚,上前关切问道:“蝶城,你没事吧?” 蝶城这才起身,长舒一口气:“我没事,幸好有人冲出来救我。” 景生问:“你能辨认出他们是谁吗?” 蝶城摇摇头。 景生揣摩着:“难道是三阿哥?” “应该不是,三阿哥不会穿着一身夜行衣在皇宫走动。” “你在宫里也就认识几个人,那会是谁呢?”景生不解。 忽然,蝶城想起第一次去延禧宫,她假装公公给蝶香送饭被识破,素盏行动敏捷,力气极大,很快将她制服。她再想想刚才救她的黑衣人的身摆,分明就是女人:“我知道是谁了。” 景生随蝶城来到素盏的屋子,屋内漆黑无人,他们便提前躲藏起来。一会儿功夫,只听大门猛然冲开,又立即闭上,素盏大口喘着粗气。“谁!”素盏绷起神经,迅疾扯开纱帘,景生侧身避开,和她过上几招。蝶城点亮油灯,素盏这才认出二人,立刻收手,心慌意乱地矗在原地。 蝶城扯着素盏的夜行衣问:“素盏,这是怎么回事?” 素盏语塞:“我...” 蝶城问:“你会武功?” 沉默片刻,素盏只好承认:“对,我会武功。” 蝶城不解问道:“那你为何平日里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素盏解释:“我也是怕招惹麻烦,所以才一直没敢暴露,你们也知道,在皇宫中是不允许宫女会武功的,我...我学武功并不是想做坏事,深宫险恶,我只是想防身而已。” 景生问:“刚才是你救了蝶城?” 素盏点点头:“是,是我救的。” 蝶城又问:“你为何知道有人要杀我?而且穿好夜行衣早有准备?” “不,我不知道,自从华妃娘娘遭小人迫害,我就一直在追查幕后搞鬼之人,我觉得除了皇后娘娘,一定还有其他人,所以,我查到了碧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监视她。” “碧云?她不是齐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吗?”蝶城蹙眉不解。 “对,就是她。” “齐妃娘娘终年礼佛,早已不再过问世俗之事,她的婢女为何要谋害华妃娘娘和蝶城?”景生也不解。 素盏说:“这也是我一直要查的事情,你们不要被齐妃娘娘的假象所欺骗,之前萨满法师之死,华妃娘娘多次遭到刺杀都是碧云所为,没有齐妃娘娘的指示,一个婢女又为何做出这种事情。” 景生分析:“那碧云追杀蝶城,肯定是蝶城侵犯到了他们的利益。” 素盏点头道:“对,我认为齐妃娘娘肯定在酝酿什么大的阴谋,或者背后还有其他人帮忙出谋划策,用厌世礼佛当做借口,转移别人的注意。” “唉!皇宫好复杂呀,没有一个正常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无休无止,好乱啊!”蝶城喟然长叹,心中烦躁不已。 —— 暮雪见蝶城不清理账目,却托着腮,眼神游离,问道:“司库大人为何这几日闷闷不乐?” 蝶城叹道:“好多烦心事呀。” 暮雪和她并肩而坐:“说来听听。” “暮雪,你进宫多少年了?” 暮雪想想:“到明年,刚好十年。” 蝶城又是一叹:“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哎?我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考虑那么多干嘛,活一天就要开心一天。”暮雪嘻嘻一笑。 “唉,好羡慕你们这种乐观豁达的性格,我也好想抛开一切烦恼,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其实呢,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事事亲力亲为,不仅做到自己满意,也要让周围所有人都满意,俗话说众口难调,每个人的心思我们是猜不透的,做好自己,管好自己就可以啦。” “可是有些事情见到了,又不能不管,不管吧,拗不过自己的内心,管了吧,还挺复杂,更烦!” “你还是在皇宫里待的时间短,只要你经历的多了,自然就不再想多管闲事。在皇宫里,不是你找事,而是事找你,每个人都避之不及,可是还是不经意招惹一身麻烦,这皇宫里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最好都不要睁眼去看。” “稀奇古怪的事情?说来听听。”蝶城本就想打发时间。 “皇宫里每年都会发生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你想听哪方面的?” “嗯?”蝶城忽然想起,“就比如有没有哪个女人受不了皇宫的生活,得了失心疯之类的?” 暮雪好像懂了她的意思:“哦,我知道了,司库大人,你不会也听说了吧?” 蝶城却不明所以:“听说什么?” “要不然你怎么知道皇宫里有女人得失心疯的事情。” “我也就随口一说。” “说起失心疯,里边的事情说它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这么复杂呀。” “主要是得失心疯的女人不止一位。” 蝶城来了兴致:“不止一位?” “对呀,所以才稀奇古怪嘛,你听我跟你讲,我知道的就有三位。嗯!嗯!”暮雪清清嗓子继续说,“一位是当今皇上还是雍亲王时的福晋--苏婉如,另一位是安贵人,她们两个受尽皇宠,却不知为何,不明不白的都得了失心疯,见人就咬,还想行刺皇上,太医也诊不出何病,后来就流传她们是做蛊害人不成,自己着了魔,至于结局嘛,苏婉如我没见过,我听宫里老人说是在一场大火中烧死了,至于安贵人,就在去年,也是开春左右吧,莫名死了。” “那还有一位呢?” 暮雪迟疑道:“还有一位,我...我不敢说。” 蝶城莫名问:“为什么不敢说?暮雪,我们两个情同姐妹,你还要对我有所隐瞒吗?” 暮雪连连摇头:“不,不是对你隐瞒,主要是华妃娘娘现在深处冷宫,我怕你担心。” “深处冷宫?你说的是冷宫被封锁的那个小院子里的疯女人吗?”蝶城随口而出。 “原来你知道呀。”暮雪深感震惊。 蝶城点点头:“蝶香一直说冷宫里闹鬼,我便趁着晚上偷偷潜入冷宫,无意中发现了那个小院子。” 暮雪瞅瞅窗外,放低了声音:“这些事情在宫里都是禁话,谁要随便讨论,会被立即处死,你胆子还真大,那种地方都敢去。” “那有什么,只不过是个疯女人罢了。” “疯女人?她发起疯来,几个壮汉都拦不住。” 蝶城趁机套话:“那你对这个女人了解吗?” 暮雪讲道:“我知道她叫聂云伊,听说是镇守西南边陲的大将军--聂青的女儿。当年他和安贵人一同进宫选秀,两人情同姐妹,安贵人和雍亲王一见钟情,先皇就将安贵人赏赐给了雍亲王,可是聂云伊对雍亲王也早倾慕已久,安贵人看出了她的心思,不但没有介怀,还将聂云伊引荐给了雍亲王,先皇正好成人之美,又把聂云伊赏赐给了雍亲王,当今皇上登机后也封她为贵人,她和安贵人受尽皇宠,即便在勾心斗角的后宫,两姐妹互帮互助,关系一直很好。但好景不长,安贵人失心疯后没多久,聂云伊不知怎么也得了失心疯,而且比安贵人还要严重,皇上念及旧情,就把安贵人关在贵安阁,聂云伊打入了冷宫。直至去年安贵人离世,可能聂贵人命硬,关在冷宫这些年,每天只是有人给她送些吃的,居然能活到现在。其实,在皇宫之中,受不了后宫争斗、受刺激失心疯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关键是这三个人都是在最得宠幸之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变疯的,变疯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要杀死皇上’之类的话,你说奇不奇怪?” “三个人莫名其妙的发疯?”蝶城默默自语,深深思考着。 “蝶城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确实挺奇怪的。” 听完暮雪的讲述,蝶城脑中泛起连连疑问,在最受宠时发疯?还要刺杀皇上?一件不为奇,三件那定是有人搞鬼!她联想到了齐妃,她知道聂云伊很可能将是很多事情的突破口。趁着深夜,她又悄悄潜入冷宫,将聂云伊的事情讲给蝶香和素盏。 “莫名其妙的发疯?”听后,素盏也感惊异。 蝶香说:“安贵人的事情我知道,我刚入宫的时候,正值安贵人离世,绿蓉她们还把我骗到她的灵堂吓我。三阿哥还跟我讲过苏婉如和安贵人变疯的事情,三阿哥说安贵人善良慈爱,不可能练巫术害人,肯定是有人陷害。” 蝶城坚定道:“如果一个人莫名其妙变疯还说得过去,三个人的情况出奇的相似,其中定有蹊跷。” 此时,碧云正躲在门外偷听,碧云知道如果让蝶城插手此事追查下去,不但会查到齐妃娘娘,恐怕还要牵扯出沈云天,于是她急忙去向齐妃禀报。 素盏说:“我觉得既然聂云伊还没死,只要能够医治好她,那事情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蝶香气馁道:“太医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我们能做什么呀。” “不能惊动太医,这件事情我们要秘密行动,”蝶城忽然想起,“对了,我要写信给碧君婆婆,看看她有没有解决办法。” 第90章 双城计中计(8) 新机营内,三人还在为璎珞的事情一筹莫展。 景渊叹道:“派人跟踪陆德彪好多天了,也没个动静。” “陆德彪实在太异常了。”千宿蹙眉凝想。 尘瑾问:“有何不妥?” “陆德彪面对这件事情和他之前的性格反差太大,既然是一个脾气暴躁、行事鲁莽的人,为何现在却如此沉着冷静,居然肯坐下来和虎山帮的人谈条件,太不像他了!他到底想做什么?”千宿想着:“如果他不在乎璎珞,他也不会去找虎山帮;如果他在乎璎珞,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早就和虎山帮拼的你死我活。” 景渊接话:“那只能说明一点。” “哎呀,你们就不要卖关子了,说明什么呀?”尘瑾心急火燎。 “说明我们之前猜测的是正确的,璎珞没死,而陆德彪知道她没死!” 尘瑾不解:“那他还去找虎山帮谈什么?” “他虽然知道璎珞没死,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和我们一样,他也在找璎珞。” 千宿赞同道:“没错,他找虎山帮谈论的,不是他们是否杀了璎珞,而是他们是否抓了璎珞,或者即使璎珞不在他们手上,陆德彪也要告诫虎山帮,璎珞是他的女人,不管虎山帮因为何事杀害曹大人,也不要伤害璎珞。” 尘瑾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呀。” 此时,碧君婆婆进来,尘瑾问:“婆婆,你怎么来了?” 碧君婆婆将蝶城的飞鸽传书交给景渊:“这是蝶城从宫内传来的书信。” 景渊查看:“蝶城问最快治疗失心疯的方法?” “失心疯?谁变疯了?”尘瑾诧异。 景渊仔细看下去:“信上说是宫里的一位叫聂云伊的贵人。” “唉!我看我们三个快疯了还差不多。”尘瑾不免叹息,无暇顾此。 司徒凌风和太傅从里屋议事而出,听到“聂云伊”三个字,司徒凌风心头一颤,呆呆矗在那里好似在想着什么,太傅唤道:“司徒大人?” 司徒凌风这才回过神来:“太傅大人没有其他事情,属下先行告退。” 太傅点点头。 碧君婆婆拿出一瓶药丸:“尘瑾,你带这瓶药丸进宫,这瓶药丸是我连夜赶制,加上你的催眠疗法,对失心疯的治疗应该很有帮助。” 尘瑾迟疑:“可是又没对本人诊治过,不需要对症下药吗?这药丸...” 碧君婆婆坚决道:“听我的没错。” “可是婆婆,我的医术有限,而且催眠术只懂得皮毛,还是您亲自进宫吧。” 碧君婆婆解释说:“蝶城说这件事情要保密进行,我一个老太婆公然进到皇宫,定会引起他人怀疑。蝶城还说这件事情很紧急,尘瑾,你赶快收拾东西,正好太傅大人在这里,让他带你进宫吧。” “现在吗?不用这么着急吧。”尘瑾一心牵着案子,对失心疯并不想理会。 碧君婆婆厉声道:“耽误不得!” 捕快来报:“大人,探子来报,陆德彪连夜带领手下押镖出城。” 千宿疑惑:“在这个节骨眼上走镖?” 景渊说:“其中定有蹊跷,千宿,我们跟去看看。” 尘瑾也想随他们前去,碧君婆婆却拦住她:“尘瑾!” “婆婆,宫里的事不着急,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再去也不迟吧。”尘瑾不情不愿。 “不行!”碧君婆婆瞪她一眼,尘瑾只好屈从。其实碧君对皇宫中失心疯女人的事情再熟悉不过,就如同当年她救起苏婉如一样,宫里一起起失心疯案件,还能有谁?还不是那假死的于千裘在搞鬼! 太傅在一旁虽没开口,但从碧君过度敏感的反应,好像看出些什么。 —— 陆德彪走镖多年,从来没像这次提心吊胆。他押的并非金银财宝,但在他的心中却比金银财宝金贵万倍,那是璎珞! 自从查到璎珞没死,他便一直在悄悄寻找,但却苦寻数日无果,谁知昨晚,璎珞偷偷潜入镖局,求他帮忙出城。他才知,璎珞一直藏于城内,无奈于处处有人追杀,城内满是告示,无处躲避,加之饥寒交迫,只能找他帮忙。陆德彪这个铁打的汉子,内心却异常柔软,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决心帮她出逃。新机营时时紧盯,越是偷摸越可疑,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走趟镖,他便趁着夜色浓重,和弟兄们行动起来。此时,千宿和景渊带兵加紧追赶,洛湛已带人提前埋伏在陆德彪押镖的路上,生死一线,在此一举。 树鸟乱飞,“小心,有埋伏!”多年走镖的警觉感,陆德彪感觉前路不妙,立刻示意车队停下,他拔刀四顾,绷紧神经,随时准备应战。倏忽,洛湛一行黑衣人从树丛中飞身跃出,两方陷入混战,陆德彪死死守护着璎珞藏匿的箱子。洛湛有备而来,带的都是武功高强的精锐,顷刻间,将陆德彪的队伍消灭殆尽。 陆德彪见势,只能打开箱子,将璎珞抱出,两人紧紧拥在一起,任凭洛湛一行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万般无奈,陆德彪只得殊死一搏,他一手紧紧拉着璎珞,一手向黑衣人挥刀砍去。 “呵呵,自不量力。”洛湛倚着车柄看好戏,只听匆匆踏近的脚步声,他惊得直起身,登上山坡眺望,才知景渊和千宿向这里疾驰而来。他不能暴露自己,必须要尽快离开,璎珞知道的太多,他甩手抛出一枚流星镖,陆德彪却挺身挡在璎珞身前,正中胸口,倒地而亡。望着千宿和景渊飞奔而至的队伍,洛湛只好无奈逃离。 璎珞将陆德彪抱在怀里,伤心欲绝的泪水淌淌而出,之前她以为陆德彪就像土匪一样,是个粗鲁蛮横、花花肠子的野汉子,她只想骗他钱财,供她和曹鹏达使用,没想到外表粗野的汉子,内心却如此细腻用情,甚至可以为她付出生命,她内心悔恨不已。 陆德彪看着璎珞滴落的泪水,轻轻扬起嘴角,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又是流星镖!又是洛湛!羽落遇害的场景再次刺激起千宿的脑膜,一年的时间,一切都好似梦魇般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时时侵袭他本就不堪一击的敏感神经,千宿紧紧握拳,立誓定要洛湛血债血偿! 璎珞跟他们回了新机营。 景渊问她:“京城闹市的断手,连理桥茅屋的血迹?” 璎珞眼神迷离,只是连连点着头:“对,对,都是鹏达亲手安排的。”她缓缓心绪,讲述道:“一天晚上,鹏达急匆匆地赶回家,说有人在追杀他,可能连我也不会放过,我们当时很害怕,鹏达说他是逃不掉了,但不想连累我,就连夜安排,让我佯装假死,目的就是让你们轻易发现,让凶手知道我已经死了,其实我一直躲在卧房衣柜后的暗室里,等到凶手离开,我才出来,拿着家里所有的钱财四处逃命,无可奈何才去找德彪,没想到还是害了他,我真该死,我是罪人!”她深深自责着。 景渊又问:“你知道刚才追杀你的人是谁吗?” “是洛湛。” “曹大人也是他杀的吗?” “是,我亲眼看着他杀了鹏达,又杀了德彪,两个最爱我的男人。”说着,璎珞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淌出。 “他为什么要杀你们?” “鹏达一直在调查门头沟煤窑,查到煤窑是由虎山帮控制。当时鹏达带人抓到煤窑附近一行迹可疑之人,他说他也在调查虎山帮和煤窑的事情,他还告诉鹏达,虎山帮背后操纵之人是于千裘和洛湛,他可以和鹏达联手,一起找出证据,掀翻虎山帮和黑煤窑。” 尘瑾问:“那人是不是长得很白,很俊俏?” 璎珞点头道:“对,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五官长得很紧凑,看久了,反而感觉像个女人,但是武功却很高强。” 景渊继续问:“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 璎珞摇摇头:“我对他完全不了解,我们就见过一次面,鹏达不让我掺和官场之事,所以,每次他们去茶馆碰面,都不让我跟着。” “不,于千裘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千宿终于张了口,“你还了解什么?” 璎珞回:“我就知道这些,其他事情鹏达没有跟我说过,他说我知道的越少,对我越有利,我也就没敢多问。” 千宿失望地埋下头。 “不对!”璎珞忽然想起什么。 “快说。”千宿惊得抬头,满眼放光。 璎珞想想说:“好像与皇宫有关。” “与皇宫有关?”三人讶然互视。 “对,我听到鹏达和那人说过皇宫里的事情,还说过碧...碧云,好像就叫碧云吧。” “碧云?”太傅突然走进来,“碧云是齐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怎么会与她扯上关系?” 璎珞摇着头:“具体有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尘瑾惊奇自语:“居然又把皇宫里的人牵扯进来了,看来我定是要进宫了。” 太傅应道:“尘瑾,我尽快安排你入宫接应蝶城。” —— 已入深夜,千宿独身一人坐在临街酒铺举杯大饮,脑袋里幻起的全是羽落的斑驳记忆,又一次错过凶手,他在内心深深的自责和忏悔,任凭酒精麻醉,口中不停嘟哝着:“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那还算什么男人,我就是个废物,一个苟活于世的窝囊废!哈哈!窝囊废!”他猛地起身,直直戳在那里,眼神游离:“他们都可以为心爱之人去死,我也要为羽落做些什么!我要为羽落报仇,我要报仇!”可能是酒精的刺激,加之长久积淀在心底的仇恨,千宿好像逃出牢笼的困兽,裂眦嚼齿,全然失去理智。他跑到德彪镖局,号召镖局的弟兄,借着镖局欲为陆德彪报仇的高涨仇绪,带领他们杀向虎山帮。 因为明日清早便要随太傅进宫,尘瑾特地来和千宿告别,却发现他屋里空荡,不免心中惊奇:奇怪,都这么晚了,千宿哥很少出门的。 景渊恰巧也来找他,却只见尘瑾,问:“尘瑾,千宿呢?” 尘瑾摇摇头:“不知道,没在屋里。” 景渊看到桌子上的流星镖,大感事情不妙:“不好!他千万别做傻事!”便和尘瑾赶忙寻找千宿。 林千宿带领镖局上下杀向虎山帮营地,云镇山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房屋烧毁,兄弟死伤惨重,自己也成了林千宿脚下的俘虏,动弹不得。 林千宿质问他:“洛湛在哪里?” 云镇山撇着头,默不作声。 “洛湛在哪里!”林千宿横眉立眼,怒发冲冠,一声怒吼好似喷出团团烈焰。 云镇山依然缄口不言。 林千宿气急败坏,凌空挥起利刃,欲要劈下他的头颅,“千宿,不要!”只听身后一声惊叫,千宿停手回眸,才发现尘瑾赶来阻止,他紧紧握着刀柄,眼中肆虐的仇恨仍然无法挥去。 景渊慢慢劝说:“千宿,放下那把刀,你要杀的人是于千裘和洛湛,我们一起抓住他们,为羽落报仇。” “抓住他们?谈何容易!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能为羽落报仇,我愧对羽落,我愧对羽落!”只听一声怒吼,千宿心情激动,再次挥起大刀。 “不,千宿哥,你不能犯错,不要中了于千裘的圈套,这把刀是用来血刃奸邪,不是滥杀无辜,你想想羽落,她也不想见你再回到监牢,她希望你通过正当抓到凶手,为她报仇,他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那才是她最大的夙愿!”尘瑾慢慢地开导他,“千宿哥,放下刀,你...你还有我们,我们会永远陪着你。” “啊!”一声仰天长吼震荡山谷,千宿最终还是将刀抛在地上,托起沉重的脚步缓缓下山而去,景渊和尘瑾长舒一口气,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 洛湛因为一时懈怠,没能及时杀掉璎珞,于千裘代他来向沈云天请罪。 沈云天说:“璎珞应该知道的不多,只要能够借林千宿之手灭掉虎山帮,也就足够。” 于千裘说:“可是据我听说,林千宿并没有杀掉云镇山。” 沈云天说:“虎山帮都灭了,一个云镇山又有何顾虑,云镇山不会傻到投靠朝廷,况且他也不知道是我们用计灭掉的虎山帮,在他心里我们依旧是他的靠山。” 洛湛前来认错:“沈大人,属下无能,没能追到云镇山。” 沈云天挥挥手:“没追到就不要再追了,如果我没猜错,云镇山一定去了四川齐云山,投靠他的表哥云宝山,他记恨的人是林千宿,是朝廷,与我们没有关系。” 洛湛回:“是。” “林千宿可真是个痴情男儿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羽落一直都是他的软肋。”说着,沈云天扬眉瞥瞥门外偷窥的月娥。 于千裘也已察觉,故意说道:“爱字头上一把刀,可不要被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冲昏了头脑,要知道以大局为重,懂得知恩图报!” 沈云天拍手道:“说得好,刚刚收到密保,尹蝶城给碧君飞鸽传书,寻求治疗失心疯的方法,于兄,这件事情?” 于千裘决然道:“沈大人放心,我和碧君已经恩断义绝,儿女情长是年轻人的事,老夫定会以大局为重。” “好,你我共事多年,我怎能不相信你?”沈云天扬声大笑。 第91章 双城计中计(9) “就这一瓶小药丸?”蝶城接过尘瑾的药丸,心中略有质疑。 尘瑾耸耸肩,回道:“是呀,婆婆就给了这个,他说服下药丸,再配合我的催眠术,应该很快就能够治愈。” “也不需要诊治病情吗?” “我也问过婆婆,婆婆说得毅然决然,完全不需要诊治,她说很多年前接触过此类失心疯,这瓶药丸是她花费多年精心研制而成,婆婆既然都如此肯定,相信她,一定错不了的。” 蝶城这才放下心:“嗯,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行动。” 二人偷偷潜入冷宫□□的小院子,素盏和蝶香等候多时。 聂云伊被捆绑住双手双脚,布满血丝的双眼漫散着恐惧与仇恨,嘴里死死咬着她的头发,见陌生人进来,就好像家犬看到小偷一样,龇着牙想咬尘瑾。 蝶香和尘瑾多时未见,激动地拥在一起:“尘瑾,终于见到你了。” “蝶...”话未出口,尘瑾这才意识到,“哦,不对,应该叫你华妃娘娘。” 他故作姿态地行礼:“华妃娘娘吉祥。” 蝶香也摆起谱来,端坐在凳子上,清清喉咙:“起来吧。” “谢娘娘。”二人玩得不亦乐乎。 蝶城却心急如焚:“好啦,办正经事要紧。”她本要喂聂云伊一粒药丸,但看她凶恶的眼神,好似野兽般随时暴怒,犹豫不前。 “司库大人,我来吧。”素盏缓缓靠近聂云伊,猛地按住她的两腮,将药丸塞进嘴里。 聂云伊干干地吞咽进去,慢慢变得平静下来,目光越发呆滞无神。见机,尘瑾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开始对她进行催眠,轻轻说道:“你现在眼皮很重,你变得很累。”见她渐渐闭上眼睛,尘瑾继续说:“好,就这样,安心的休息吧,没人打扰你,没人伤害你。”等聂云伊完全进入到深度睡眠,尘瑾示意素盏将捆绑她的麻绳解开,让她平躺在床上,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尘瑾在云伊的耳边轻轻唤起:“云伊!”聂云伊最开始没有任何反应,尘瑾稍稍放大音量:“云伊,云伊...”聂云伊眼皮微动,蹙起眉头,神情慌张起来,尘瑾知道她开始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时光慢慢倒退,那还是聂云伊刚刚进宫参加复选,她站在桥头呆望着河对面扬弓射箭的雍亲王,风姿飒爽,英气十足,心中不免泛起涟漪。 “云伊,云伊...”,一声叫喊,云伊回头,原来是她的好姐妹奚蕊。奚蕊问:“云伊,你怎么在这里,姑姑上午才教育我们不要乱在皇宫里走动。”见云伊没理她:“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便顺着云伊的眼神看去,当她瞥见雍亲王的一刹那,一股莫名的燥热亦或是惶恐袭满全身,好像整个魂魄都被勾了过去。雍亲王转过远视,向奚蕊微微一笑,云伊以为在看她,既紧张又兴奋:“王爷在看我,在看我。” “两位小主,外面寒凉,还是赶快回去吧。”公公来叫她们,云伊和奚蕊这才回过神来,跟随公公离开。 奚蕊回眸,王爷依然默默注视着她,她便抛下手帕,手帕随风飘向河对岸,飞到雍亲王的怀里,雍亲王紧紧握住手帕,心中暗暗播下情愫。 复选过后,雍亲王向皇上提请,皇上便将奚蕊赏赐给他。云伊万般失落,她不但没有得到雍亲王的青睐,皇上也撂了她的牌子,她要被遣散出宫。奚蕊知道云伊的心思,向王爷引荐了她,王爷最终同意纳云伊为嫡福晋,两姐妹在一起朝夕相处,感情越发深厚。后来,雍亲王登机为帝,奚蕊受封为安贵人,聂云伊受封为聂贵人,一幕幕姐妹情深的画面在聂云伊脑中浮现。 直到有一天,奚蕊怀孕了,本要来养心殿告诉皇上,谁知还未张口,云伊激动地闯进来,告诉皇上她怀孕了,皇上也很开心。奚蕊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回了贵安阁,贴身婢女不解地问道:“主子,你为什么不告诉皇上你也怀孕了呢?” 奚蕊只是淡淡一笑:“我见妹妹开心,不想因为我,让她觉得我在和她攀比,故意抢她风头。” “怀孕之事是藏不住的,聂贵人迟早会知道的。” “温太医说我身子虚,还需要观察数日,等胎儿稳定了,我找个时间再告诉皇上和妹妹吧,不急。” 天气渐渐回暖,奚蕊和云伊一同在御花园散步,奚蕊亲自搀扶着云伊,不时叮嘱道:“妹妹有孕在身,现在路上的坚冰还没化透,走路要小心呀。” 云伊却不以为意:“没事的,温太医说我身体健康,龙胎发育的也很健壮。” 一阵风掠过,云伊手里的帕子被风刮走,云伊去追,奚蕊担心地跟上前:“妹妹小心呀。” “这是皇上送给我的第一条手帕,我不能弄丢它。”突然,云伊踩至一块未融化的坚冰,身子一斜,却见奚蕊在身后紧紧托举住她,跟随的奴婢立刻接过云伊,却无人在乎奚蕊,奚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恰好公公通传:“聂贵人,皇上召您过去。”奚蕊躺在冰冷的地上,吃力地张口道:“妹妹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的。”云伊便带领奴婢匆匆离开。奚蕊的婢女赶来,急忙上前搀扶:“啊,血!” 奚蕊流产了,没有告诉任何人。聂云伊身怀六甲,皇上宠幸,其他妃子巴结,心中越发自得意满,但也变得越来越多疑,怀疑皇宫的所有人都要加害她,每日神秘兮兮,和奚蕊的往来淡了许多。 碧云受齐妃之命来给聂云伊送鸡汤,云伊确有疑虑:“劳烦姐姐还惦记云伊,可是这鸡汤?” 碧云知道她的意思,自己喝下几大口,云伊这才敢喝,碧云看着云伊喝完才离开。回到永和宫,于千裘给了她解药。 自从喝下那碗鸡汤,聂云伊变得更加神经质,她总是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头脑整日晕晕沉沉。这日,奴婢服侍她睡下,半睡半醒之中,“滴答,滴答”的落水生再次传来。“云伊,云伊,”只听有人唤她,聂云伊不知是梦是醒,惊问着:“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好姐妹奚蕊是在利用你。” 聂云伊不相信:“不,任何人我都可以不相信,我只相信奚蕊,没有她,我也没有今天。” “别傻了,醒醒吧,你以为她把你引荐给皇上,是和你姐妹情深,共侍一夫吗?她和皇上在联手利用你,安贵人不能生育,你只是她和皇上生下龙子的工具,等龙子出生,她就会抢夺你的孩子,随意安个罪名,让你消失在人世。” “不,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 “骗你?那我问你,安贵人受宠在前,为何还没能怀孕?历来母凭子贵,后宫之中为了嫡庶之争,斗得你死我活,她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她难道会眼睁睁的把一切都让给你,屈于你的后面?所谓的姐妹情深都是假象,你太天真了!” “不,不。” “信不信由你,安贵人留不得,等你的孩子出生之后一切都晚了,醒醒吧。” 云伊惊醒,头脑晕沉到炸裂,口中不停念叨着:“不,姐姐不会骗我的,不,不会的。”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多疑的她,内心早就泛起了嘀咕。 晚上,聂云伊一人来到养心殿,透过半掩的窗子,她看到奚蕊在陪同皇上读书,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奚蕊说:“用不了多久,云伊就要临盆了,等我们的女儿出生,皇上一定要赐一个好听的名字。” 皇上说:“那是当然,人如其名,我们的女儿长得一定会很漂亮...” “我们的女儿,呵呵,我们的女儿...”听闻此话,奚蕊心中好似有万千根利刃刺入,痛到每一根神经都为之颤抖,“呵呵,我们的女儿!”她眼神迷离,摇晃着脑袋,缓缓离去。 聂云伊托人找到于千裘:“我不想让她死,但也不能让别人发现破绽。” 于千裘回:“聂贵人放心,我于千裘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云伊递给于千裘一盒金子:“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更丰厚的。” 奚蕊疯了,皇上将她锁在了贵安阁。 聂云伊发誓不再相信任何人,与其同时,她变得越来越魔障。这日早起,“啊...”聂云伊尖声嘶吼着,脑袋剧烈的疼痛,好像扎入了千百根钢针一样。 婢女急忙传来温太医,温太医诊治后说胎儿已死腹中。聂云伊彻底疯了,皇上闻风而来,她突然抽出匕首刺去,幸好侍卫压将她束住,她嘶吼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是你和那个贱人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她被关入了冷宫,一直到现在。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尘瑾看聂云伊情绪崩溃,快要醒来,急忙让蝶城和素盏将她捆绑起来。 蝶城问:“尘瑾,怎么样?” 尘瑾说:“原因找到了,她本来只是产前抑郁,却接受了深度催眠,催眠指令就是安贵人和皇上要抢她的孩子,加之孩子胎死腹中,她才变得越发癫狂。” “那也就是说皇宫之中这三起失心疯案件,都是受到深度催眠引起的?”蝶城震惊道。 尘瑾点着头:“应该是,可以断定就是于千裘干的。” 蝶城这才明白:“所以婆婆才会如此肯定催眠术和她的药丸就能起效。” “是。” 素盏问:“那有办法医治好吗?” 尘瑾说:“应该可以,这种深度催眠是催眠师为她下了催眠指令,令她产生了负幻想,尤其是听到某些只言片语或某种环境刺激下,激发了她内心的仇恨,使她逐渐癫狂,产生了杀人的想法。催眠指令我已破解,只要将她头脑中存留的负幻想转化为正幻想,或者让她亲眼见到实际的情况,应该就会慢慢恢复。” 三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尘瑾对素盏交代道:“这瓶药丸可以安抚她的情绪,克制负幻想对她的影响,每天按时服用,等病情得到缓解之后,我再为她治疗。” 素盏点点头。 —— 碧云接到沈云天的飞鸽传书,齐妃问:“信上怎么说?” 碧云回:“沈大人说接到密报,尹蝶城向碧君飞鸽传书求助,却不料尘瑾已秘密进宫了。沈大人说聂云伊知道的太多,让我们及时除掉尘瑾,以防她治好聂云伊,坏了大事。” 齐妃幽幽开口:“该怎么做,你清楚,这件事不能再出半点差错。”便继续在佛前诵经。 碧云点点头:“是。” —— “尘瑾姑娘,你的点心。”暮雪推门而进。 尘瑾接过锦盒:“谢谢你啊,暮雪。” 暮雪只是一笑,便出去做事。 尘瑾打开锦盒,端视着一个个精美的点心,简直不忍下口:“哇,皇宫里的点心就是不一般。”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只听一旁的鹦鹉呱呱乱叫。尘瑾瞥瞥它,拿起一块点心在它眼前晃三晃:“喂,这是人家暮雪姑娘好心好意送给我的点心,饿死你也不让你吃。” 鹦鹉却不服气:“真小气,真小气。” “哇,你会说的话还很多嘛,好吧,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上,奖励你一块。”尘瑾将一块点心投到鸟食里。鹦鹉吃下,立刻气绝而亡:“啊,我死了!”尘瑾惊叫着:“喂,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快来人呀,快来人呀。” 蝶城和暮雪闻声而进,蝶城问:“出什么事了?” 尘瑾指着鹦鹉:“蝶城,你看快啊,这只鹦鹉死了。” 暮雪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尘瑾摇着头,惊慌未定:“我也不知道,它说它饿了,我就喂了它一块点心,谁知道它就死了。” 蝶城端起点心仔细检查:“这里面有毒!” “有毒?”尘瑾震惊,“幸好我没吃,如果我吃了,死在皇宫,算不算因公殉职?”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蝶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尘瑾立刻收起笑脸。 蝶城正色问:“尘瑾,我问你,这些点心哪里来的?” 尘瑾瞥瞥暮雪所:“是暮雪给我的呀。” 暮雪莫名其妙:“不是你自己要的吗?” 尘瑾也不明所以:“我没要呀。” 暮雪说:“刚才我去御膳房,御膳房的人说是你要的点心啊。” 尘瑾摇着头,全然蒙头蒙脑:“我没要点心,皇宫这么大,我又刚来,我都还不知道御膳房在哪里呢。” “是碧云!”蝶城大醒。 尘瑾疑惑:“碧云?” 蝶城说:“尘瑾,你应该不认识。” 尘瑾说:“我知道她。” 蝶城大惊:“你为何会知道碧云?” 尘瑾解释说:“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聂云伊的事,我都忘了告诉你,我们在宫外查到于千裘和齐妃娘娘的婢女碧云往来密切,所以,太傅大人才急切安排我进宫的。” “于千裘和碧云?那这件事情就说清楚了。”蝶城恍悟。 暮雪奇怪地问:“什么事?” 蝶城说:“失心疯女人的事,根据聂云伊,我们可以判断是于千裘为她下的催眠指令,于千裘能进入皇宫,只能依靠碧云,也就是齐妃娘娘,这一切都是齐妃娘娘的阴谋,什么专心礼佛、与世无争,都是她的借口,原来她才是最有计谋的那个人,等到后宫争得你死我活,她可以坐享渔翁之利。” 暮雪不禁叹道:“啊,这个女人好歹毒。” 尘瑾说:“可我们感觉齐妃娘娘还不是最后的幕后黑手,她背后一定还有别人,你想想于千裘和洛湛在宫外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单单是为了齐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吧。” “这件事情,牵扯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我们要慢慢调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蝶城满脸严肃地指着尘瑾。 “我?”尘瑾张大嘴巴。 蝶城点头说:“对,碧云已经盯上了你,她怕你治好聂云伊,破坏他们的计划。从现在开始,你不准乱吃任何东西,不准自己一个人去任何地方,随时跟在我的身边。” “是,司库大人!” 尘瑾依然嬉皮笑脸、满不在乎,蝶城心中却如焚火灼烧,尘瑾在宫中多留片刻,就多一份危险,她不能让尘瑾出事。 蝶城来探视聂云伊,问素盏:“最近她怎么样?” 素盏说:“服药之后,好多了。” “刻不容缓,尘瑾,你立刻为她治疗。”蝶城吩咐着尘瑾。 —— 尘瑾再次为聂云伊治疗。 服药之后,聂云伊渐渐闭上眼睛。尘瑾轻声呼唤:“云伊,云伊...” 聂云伊在一片黑暗中惊醒,拼命地四下寻找出口:“你是谁?你是谁?” “不要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助你的。” “不,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任何人,你们都要害我。”聂云伊依然情绪激动。 尘瑾并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继续说:“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痛苦,我就是来帮你摆脱痛苦的。” “不,我不信,我要出去,放我出去。”聂云伊声嘶力竭。 “你忘了你的孩子了吗?” 提到孩子,聂云伊才停下慌乱的脚步:“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还未出世,就被他们害死,不行,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我要通通杀光他们。”她再度被激起,紧紧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杀了他们?他们指的是?” “是皇上和奚蕊那个贱人,枉我把她当做亲姐妹看待,她却是在利用我。” “你凭什么说她是在利用你?” “她把我引荐给皇上,是因为她自己不能怀孕,她要霸占我的孩子,她是个禽兽。” “这些你是从何而知?” 聂云伊忽然停下:“从...”她陷入了犹豫,“从梦中?”她连自己都在怀疑自己。 “哈哈,笑话,从梦中?谁会把梦中的事情当做事实,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你自己心胸狭隘,怀孕之后整日忧心忡忡,认为所有人都要伤害你的孩子,就连最疼爱你的姐妹,你都在怀疑,所以你才会做出如此荒唐至极的梦。”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亲眼所见,亲耳听到他们的谈话。” “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真的就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吗?” 聂云伊无言以对。 尘瑾趁机:“在你面前有一扇门,走过去,轻轻推开它,它会告诉你答案。” 聂云伊尝试着相信别人,略有犹豫地起身,缓缓移着步子,轻轻推开门,那是她怀孕不多时,奚蕊陪她去御花园散步,奚蕊摔倒了,因为皇上召见,聂云伊匆匆离去,婢女才过来搀扶起奚蕊,却发现她裙摆下渗出一大片血,婢女搀扶她趔趄回房,温太医诊治后告诉她滑胎了。 婢女急了:“主子,这可如何是好,你怀孕的事都还没告诉皇上,这突然滑胎,可如何向皇上解释呀。” 奚蕊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却挣扎着起身:“温太医,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求求你。” 温太医见她可怜,无奈下只好答应。 婢女心疼她:“主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了聂贵人值吗?” 奚蕊决然道:“当然值了,我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叔婶婶长大,叔叔婶婶待我不好,我和云伊情投意合,我不仅把她当做我最好的姐妹,还把她当做我最亲的家人,只要她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聂云伊看着此情此景,还没来得及落泪,画面又来到了她去养心殿偷听皇上和奚蕊聊天的那一晚。皇上说:“奚蕊,云伊有孕在身,朕这些日子对她格外照顾,疏忽了你,你不会怪朕吧?” 奚蕊回:“臣妾当然不会怪皇上,还要感谢皇上对我们姐妹二人照顾有加,奚蕊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她的孩子就如同我的孩子,皇上和云伊的女儿,当然也是我们两个的女儿了。用不了多久,云伊就要临盆了,等我们的女儿出生,皇上一定要赐她一个好听的名字。” 皇上说:“那是当然,人如其名,我们的女儿长得一定会很漂亮...” 听到这些,聂云伊重重跪在地上,悔恨的泪水娟娟淌出:“姐姐,是我误会了你,我对不起你,真正该死的人是我,是我!” 尘瑾继续说:“你自己亲眼所见,我也多说无益,死者已矣,你如果真的对奚蕊、对你那未出世的孩儿感到愧疚,你就好好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这可能是她们最想看到的。” 聂云伊瘫在地上痛哭流涕,连连点着头:“好,我一定会为了她们好好活着,坚强起来,来还赎我所犯下的罪孽。” 催眠结束了,聂云伊虽然未醒,但还在默默抽泣。 尘瑾起身,蝶城和素盏又想拿绳子捆绑她,尘瑾挥挥手,轻声说:“相信我,不用了。”他们四人便悄声离开。 第92章 双城计中计(10) 明月高悬,银色的光辉顺着璀璨的星河倾泻而下,洒在重重叠叠的琉璃瓦上,铺开万丈冷光。 蝶城独自一人坐在城楼上,眸子里映着星空,心中不知在遐想什么。尘瑾默默走到她身后,给她披上一件斗篷,蝶城回头,握起她的手,“你的手好冰呀!”尘瑾挽住她的胳膊,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蝶城轻轻叹道:“原来和我坐在一起看星星的都是蝶香,可如今的华妃娘娘再也不是原来的蝶香了。” 尘瑾应:“是啊,她长大了嘛!” 蝶城只是淡淡一笑,尘瑾还小,可能慢慢就会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有时候无需解释太多,因为你的经历别人难免有一天也会经历到,你所看懂的那时她自然也会通透。其实,人出生的时候就像一张白纸,越长大,被涂抹得越黑,直至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混乱了视界,模糊了方向,猜不透自己,看不见人心,变得越来越复杂。 尘瑾想想说:“景渊说爱一个人不是拥有,而是付出,不管对方心里是否有你,只要你的心里装满着她,哪怕为她去死,都死的很幸福,蝶城,你说是这理儿吗?” 这突如其来的鸡汤,蝶城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话是那个理儿,但从景渊嘴里说出的话为何就总不是那个味儿:“你以后少听方景渊胡说八道,他不正经,小心带的你也不正经了。” 尘瑾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觉得很有道理呀,就好像不管千宿哥是否喜欢我,我的心里永远都装满着他,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啊。” 蝶城撇撇嘴:“花痴!” “喂,那至少也比景渊你们两个好呀,明明彼此喜欢,却死不承认,把对方当做眼中钉一样,真搞不懂你们大人的世界。”尘瑾毫不留情地回击道。 瞬间,蝶城脸羞得滚烫:“谁...谁说我喜欢他了,你...你可不要瞎说。”立刻背对过尘瑾。 尘瑾忍不住嘲笑:“你...你...哈哈,那你紧张什么,我们从小玩到大,我还不了解你,你撒谎,立刻结巴。” 蝶城抚着自己滚烫的脸颊依然嘴硬:“哪有!” 尘瑾推搡着她:“我看景生对你也不错,你不喜欢景渊,难道喜欢景生?” “哎呀,好啦,我可不想和他们兄弟俩纠缠不清。” 尘瑾见她有些生气,便不再多说。 沉默半晌,蝶城开口问道:“喂,方景渊为何要说那些话?” “哦,还说你不在乎...”尘瑾见她一脸严肃,不再调侃,“好啦,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景渊也只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进宫之前,我们接到两起杀人案,死者一男一女,看似不相关的两个案子最终却联系到了一起。受害男女彼此相爱,男人为了帮助女人逃脱追杀,在自己被杀害的前一晚,为女人制造假死,女人才逃过一劫。另外一个男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那女人,却为了送女人出城,为她挡镖,断送了性命,那两个男人死的时候,看着女人,都是微笑的。哎,璎珞真是个幸福的女人,有...” 听到“璎珞”二字,蝶城惊得站起身,脚腕一歪,差点跌下城楼高台,幸好尘瑾及时出手拉住她,尘瑾惊奇地问:“蝶城,你那么激动干嘛?故事再感人,终究也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你刚才说谁?”蝶城激动地紧紧握着她的手。 尘瑾抽出手,竟红肿了:“谁?我有说过谁吗?” “你刚才说璎珞?” “璎珞?蝶城,你认识璎珞?” “她是不是百盛戏班的戏子?” 尘瑾点点头:“对啊,就是她,你怎么知道?” “她还活着吗?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新机营,洛湛带人追杀她,她一直都在躲藏,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了她。” 蝶城低头自语着:“难怪,我说为何在皇宫里找不到她。” 尘瑾不解地问:“她和皇宫有什么关系?” “她没跟你们说吗?” “她说他们查到于千裘和碧云的事情,之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不是这个,百盛戏班去年秋天进宫唱戏,璎珞留下遗书说皇宫中有人玷污了她,她要以死捍卫清白,但是搜遍整个皇宫都没找到她的尸体,今年春天皇宫开戏,百盛戏班班主陈升为了替璎珞报仇,企图刺杀皇上,幸好我和暮雪提前识破,要不然就酿成了大祸。” 尘瑾大惊:“刺杀皇上?” “你们在宫外的案件还有什么能与皇宫联系,或是有什么可疑之处没解决?” 尘瑾想着:“可疑之处?哦,对了,璎珞说,她之所以知道于千裘、虎山帮和门头沟煤窑的关系进而查到碧云,多亏了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我们目前依然没有任何线索,四处打听,也没有任何知情人。” 蝶城问:“一个人?具体长什么样子?” 尘瑾说:“璎珞说她就见过他一面,是一个长相俊俏、皮肤白皙的公子,猛一看有点像女人,最开始让我们误认为他也是百盛戏班的戏子,可惜不是。” “有点像女人?”蝶城细细琢磨着。 “他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半点信息,就是曹大人抓住他后,他说可以帮助曹大人查于千裘的事,那人在和曹大人见过几次面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尘瑾,立刻通知太傅大人,明日带璎珞进宫。” 尘瑾仍然疑惑:“带她进宫干什么?” 蝶城卖着关子:“明天自然就知道了。” —— “失忆了?”蝶城和尘瑾惊讶万分。 蝶香瞥瞥在梳妆台前打扮的聂云伊说:“是啊,失心疯是治好了,可她却谁都不认识,之前的事也都记不起来了。” 尘瑾想给她诊治,聂云伊却撇过头,恶狠狠瞪上她一眼,冷冷道:“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出去。” 尘瑾怏怏不悦:“喂,你还有没有良心,是我治好的你。” “你治好的我?我之前生过病吗?”说着,聂云伊忽然倚着头,表情微微扭曲,尘瑾只好作罢:“好,好,你不要想了,我们出去。” 尘瑾和蝶城只好无奈出门,蝶城问:“尘瑾,怎么会这样?” 尘瑾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啊,第一次催眠的时候,我都已经找到了她的病因,应该没错呀,她就是失心疯,对之前的事依然记忆深刻,为何会突然失忆呢?难道是我技艺不佳,没有完全找出她的病根?” “司库大人,暮雪让我告诉你,璎珞姑娘来了!”素盏过来通知蝶城。 蝶城点点头,对尘瑾说:“失忆的事回头再说吧,现在我们有更关键的事要做。” 璎珞向蝶城交代了皇宫遗书事件的始末,原来自从百盛戏班班主陈升收养璎珞,璎珞从小便在陈升的爱护下长大,直到她十六岁生辰那天,陈升喝醉了酒,居然在醉意之中想侵犯她,璎珞才知道陈升这些年对她的爱里包含了一种特殊的喜爱,幸好她一盆冷水,浇醒陈升,才没酿成大错,虽然事后璎珞没说什么,但是她心里知道陈升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自己慢慢长大,终归逃不出陈升的魔掌,便计划着逃跑。直至一次唱戏间,璎珞和当时还在户部任职的曹鹏达相见,二人一见钟情,私许终身,借着秋季皇宫大戏的机会,璎珞正式酝酿自己的逃跑大计,便留下假遗书,在曹鹏达的帮助下,偷偷逃出皇宫,跟随曹鹏达去了宛平就职。 —— 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蝶城带她来停尸房辨认尸体,但由于尸体腐烂严重,不仅面目全非,浑身还散发着恶臭。璎珞只是瞥上一眼,并没敢靠近:“这可如何辨别?”正在犹豫之时,璎珞忽然想起什么,她靠近尸体左脚脚踝,小心翼翼地拨开尸体上附着的衣物。“奇怪?怎么没有呢?”她自语着。 蝶城问:“没有什么?” 璎珞说:“那个神秘人左脚脚踝处系着一根红绳,当时我还奇怪,一个大男人为何要在脚踝上系这种东西,现在才明白,原来她是女扮男装。” 蝶城陷入沉思:应该不会错的,宫外和宫内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她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啊。她不甘心:”璎珞,我们去埋尸体的地方找找。” 她们来到敬事房井边,蝶城和暮雪亲自挖掘。 “找到了。”暮雪拨开糙土,确实找见一根已经断开的红绳,蝶城便急着拿给璎珞。 璎珞打量着:“对,就是它,我记得红绳两边的金饰。” 蝶城细细观察红绳两边对称的金饰,心中嘀咕:一个圆圈,一个月牙。她想起德善尸体的姿势,双手托举,两手心分别写着日、月。日和月就是明,难道她是反清复明的乱党?也就是说皇宫里有她的内应! 素盏恰巧从冷宫过来,便凑来看看情况,见到红绳的那瞬,素盏目瞪口呆,表情惊恐地矗在那里,好似没了呼吸。 “素盏,你怎么了?”蝶城莫名其妙地望望素盏。 素盏晃过神来:“没...没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有些头晕,司库大人,我先走了。”她便匆匆离开。 蝶城知道这条红绳的危害,便对她们几人说:“这条红绳我暂且保管,这件事情你们任何人都不准说出去。” “喂,你们看,这里还有两颗佛珠。”尘瑾无意间又挖到了可疑之物。 蝶城接过佛珠,仔细端详:“这两颗佛珠上刻得好像是藏文,应该是藏传佛教的佛经。”她问暮雪:“暮雪,根据这两颗佛珠,能够查到它的主人吗?” “嗯?”暮雪思索着,“皇宫里的金银细软、珠宝首饰都是我们广储司打理,去问问严大人,他应该能查到。” 她们回到广储司,严大人仔细打量着两颗佛珠:“这两颗佛珠选料千年小叶紫檀,其上刻有藏文佛经,工艺精湛,毫无瑕疵,乃是上等佳品啊。” 蝶城急切地问:“严大人,可以查到珠子的主人吗?” 严大人说:“在皇宫之中能够佩戴如此名贵的佛珠手串之人,除了后宫的娘娘和阿哥所的阿哥,应该别无他人,而且佛珠应该是**进贡而来,老夫可以查阅近些年的进贡账目,可能就会找到佛珠的归属。”说着,严大人便来资料库查阅,可是查阅数本,依然没有找到信息,蝶城略显焦急:“还没有找到吗?” 严大人摇摇头,继续查找,忽然,他惊喜道:“有了。” 几人立刻凑过身。 严大人指着书上的文字:“近几年**进贡的都是些大件的佛像、法器,我查到先皇时期,七世□□进宫面圣,送予先皇一串刻有藏传佛经的小叶紫檀手串,后来,先皇将手串赏赐给雍亲王,也就是当今的皇上,皇上又将手串送给了齐妃娘娘,所以,这两颗佛珠应该是齐妃娘娘的。” “齐妃娘娘?那凶...”尘瑾口无遮拦,幸好蝶城及时捂住她的嘴,向严大人微微一笑:“严大人,劳烦了。”见严大人离开,蝶城才松手,责怪道:“尘瑾,这里是皇宫,有些话不能乱说。” 尘瑾只是“哦”了一声。 蝶城心想:杀害神秘人的凶手应该是碧云,说明齐妃娘娘不是反清复明的乱党,那应该另有其人,会是谁呢? 尘瑾推推她:“蝶城,还等什么,去告诉皇上,让皇上派人抓齐妃和碧云啊。” 蝶城无奈地说:“皇上和齐妃娘娘是结发夫妻,我们不能因为两颗珠子就让皇上去抓人,先找机会试探下碧云吧。” —— 夜深人静之时,素盏打扮成尘瑾的模样,走在广储司外的长巷里,她缓缓移步,时刻准备应战。蓦地,素盏余光瞥见一黑影在她身后闪窜,她紧绷起神经,侧耳细听,脚步声越来越紧,她猛然回头,洒出一把石灰粉,碧云措手不及,眼睛蚀灼得生疼,只奈束手就擒,景生带领侍卫将她紧紧押住。 蝶城举起碧云的左手,果然有一串藏文佛珠,明显稀稀拉拉的少了两颗珠子。 碧云大叫:“你们放了我,我可是齐妃娘娘的人。” 景生斥道:“你不要拿齐妃娘娘来压我们,你深夜行刺,图谋不轨,罪当立即处死。” 蝶城质问:“敬事房井边的尸体,是不是你杀的?” 碧云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蝶城拿出那两颗佛珠:“这两颗珠子是从你佛珠手链上脱落下来的吧,你一个下人为何会有如此名贵的手链?你...” “手串确实是本宫送给她的。”只听一声醇音从深巷里飘出,齐妃娘娘步履稳健,淡定从容地走出来,凄冷月光下,她脸上那道深疤异常悚惧。 “参见齐妃娘娘!”所有人行礼。 齐妃娘娘说:“这条佛珠手链是皇上送予本宫,本宫又送给碧云的。碧云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一直尽心竭力的侍候着,与本宫荣辱与共,本宫视她为亲人,送她一条手链,不足为过吧?” 蝶城说:“齐妃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齐妃娘娘抢话:“好了,本宫自己的人犯了错误,本宫不会姑息,一定好好教训她,碧云,跟本宫回去。” 侍卫也不敢违抗齐妃娘娘的命令,只好放了碧云。 齐妃娘娘便带碧云离开。 —— 回到广储司,尘瑾依然气不过:“怎么这样!明明刚才...” “不要再说了,”蝶城无奈地叹着,“皇宫里尊卑有序,她是主子,我们是奴才,主子说的话,奴才不能反抗。况且皇上和皇后娘娘对齐妃一直信任有加,我们即使把碧云交到他们那里,他们可能也不会相信我们。” “那就任由她为非作歹?” “至少已经告诫她们,我们知道了她们的所作所为,她们以后也会收敛,而且,我觉得放了碧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要看看她们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阴谋。”蝶城心中盘算着。 —— 一路上,齐妃并没多说什么,回到永和宫,碧云才发现正殿里摆着满桌子的荤菜,她不解地望着齐妃娘娘:“娘娘,这是?” 齐妃幽幽开口:“本宫知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吃斋念佛,受尽了苦头,今天晚上,本宫破戒一次,陪你喝喝酒,解解乏。” 碧云立刻跪下:“娘娘,奴婢知道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奴婢以后做事一定会小心谨慎,永远忠心于娘娘和沈大人。” 齐妃亲手扶起她:“碧云,坐吧。” “娘娘。”碧云犹豫不决。 “本宫让你坐就坐。” 见齐妃提高了嗓子,碧云只好老实坐下。齐妃亲自给她斟上一杯酒,说:“这些年我们在宫中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云天的宏伟大业,宫中像你一样年纪的嬷嬷,要么回到家乡,嫁夫生子,过着阖家幸福的生活;要么晋升掌事姑姑,呼风唤雨,周围有一群奴才巴结,也就你,对本宫不离不弃,甘心蜷居在这冰冷凄凉、无人问津的永和宫中,这杯酒,本宫敬你。” “娘娘...” “本宫先干为敬。”齐妃一饮而尽。 碧云颤抖着双手,举起酒杯,终于鼓足勇气喝下,片刻之后,她视界模糊,头脑昏沉,浑身无力,倒在了桌上。 “阿弥陀佛!碧云,你就安心的去吧,别怪我狠心,只怪你上了年纪,办事越来越不利,暴露的太多,如果让她们查下去,恐怕危及到云天,你要怨就怨尹蝶城吧,是她逼死了你。”齐妃嘴里念叨着,阖上了碧云圆睁的双眼。 一大清早,侍卫将碧云的尸体抬出永和宫,公公收拾好齐妃的随身物品,和她一同出来。 蝶城正好路过,问景生:“景生,发生了什么事?” 景生说:“齐妃娘娘说碧云昨晚畏罪自杀,自己管教不当,也甘愿受罚,向皇上申请搬到冷宫。” 尘瑾不禁慨叹:“哇,这齐妃可真有手段,她就怕我们查下去牵扯出其他人,居然自己主动向皇上请罪。” 蝶城奇怪地问:“齐妃去了冷宫,那蝶香呢?” 景生扬眉示意,“姐姐!”只听蝶香一声脆音,向蝶城飞扑而来。 “蝶香!”蝶城和她紧紧拥在一起,“蝶香,我知道皇上一定会放你出来的。” 蝶香迎着晨光,仰头闭目,长长舒上一口气:“太好了,终于享受到了冷宫外的太阳。” 蝶城伸出手点一点她的额头:“小傻瓜,不都是一个太阳吗!” 蝶香拉起蝶城的手:“姐姐,我们回延禧宫吧,好想念我那张又柔又软的大床。” 蝶城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哎?景生,聂云伊呢?” 景生说:“由于聂云伊失忆,太医也找不出好的医治方法,而且她一直吵着要找爹娘,皇上决定遣送她回乡,过几日,就派人护送她回四川。” 蝶城点点头,便随蝶香而去。(www.. ) 第93章 积怨终爆发(1) 蝶城送尘瑾出宫,却见景生和父亲在城墙根那里喃喃,看方父面色焦急,匆匆数语,便汲汲离去。蝶城压着嗓子咳嗽两声,景生闻声向她一笑,蝶城问道:“我看伯父神色慌张,出什么事了吗?” 景生只是淡淡一笑:“没事,来看看我而已。”看蝶城咳嗽的厉害,又关切地说:“前段时间确实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蝶城点点头,见景生去执勤,也就没再多问。 回到广储司,蝶城便晕晕沉沉地趴在桌上睡去,直到有人通传“华妃娘娘驾到”,她才惊醒过来,抬眼望去,天已擦黑。 蝶香说:“蝶香见姐姐近日有些咳嗽,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冰糖炖雪梨,春天天气干燥,姐姐要注意多休息,多饮水。” 蝶城心中暖暖:“蝶香永远都是这么贴心。” 蝶香莞尔一笑,瞥见房间里混乱不堪,便随手收拾起来。蝶城起身阻止:“蝶香,你如今贵为华妃娘娘,这些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姐姐刚才还夸我贴心,你现在身体不适,拿!”蝶香亲手给她舀上一碗雪梨羹,“把它喝掉!” 蝶城拗不过,只好接过碗喝起来,看着蝶香收拾。 “记得从小到大,姐姐的房间永远都是妹妹来收拾。”蝶香边收拾边说起小时候的事。 “是呀,娘对我们要求严格,每天都检查我们的房间,我从小就邋里邋遢,每次要不是妹妹帮我收拾干净,指不定得挨多少骂呢。” 二人有说有笑,聊得不亦乐乎。 “哇,姐姐,这条裙子好漂亮,就是...” 蝶城慌忙抢过蝶香手里的金丝舞裙,羞怯地捂在怀里。 蝶香嬉笑着,推搡她说:“嘻嘻,姐姐居然害羞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以为姐姐是个穿衣低调保守的人,没想到会有这样妩媚艳丽的花裙。” 蝶城羞得背转过身:“哎呀,妹妹就不要取笑我了,这条舞裙是我和爹爹在成都府的时候,随手买来的。四川临近关外,那里常年会有外族舞团演出,那些舞团的姑娘们都是身着这样的舞裙表演,很受当地人欢迎。 ” 蝶香又夺过裙子,细细观摩着:“我说呢,这种舞裙在中原很少见到。”她向蝶城扬一扬眉,坏笑道:“姐姐,你有没有穿给谁看过?” 蝶城本就羞红的脸瞬间变得滚烫,双手紧紧捂着脸颊,低呼:“哎呀,蝶香,你好坏,不许这样调侃姐姐。” “好啦,姐姐,看你的样子,我不笑你了还不行吗!”蝶香嬉笑着,忽然,她脑中闪过一过念头,立刻收敛起笑容,思索着什么。 蝶城惊讶地看着她脸上大反转的表情,推推她问:“蝶香,你怎么了?” 蝶香回过神来,问:“姐姐,你会不会跳那种外族舞蹈?” “我...”蝶城支支吾吾。 “哦,你犹豫就说明你会跳啦,快教我。”蝶香摇晃着蝶城,蝶城却不情不愿,蝶香不停地撒娇:“快教我嘛,教我嘛。” 蝶城无奈地苦苦一笑,点头应了她。 —— 夜阑更深,皇上回到养心殿暖阁,掀开纱帘那瞬,排排灯烛逐次点燃,那熟悉的脆铃声再度响起,虽没有第一次的震惊,但想起蝶城围绕她盘旋起舞的妩媚身姿,不免心中翻腾起阵阵波澜。他驻足凝视,只见纱幔后一婀娜体姿背对于他,细软腰肢随着手腕挥起的银铃声柔柔扭摆,皇上痴痴醉迷,刹那,心中斑斓一发不可收的涌起,他飞扑上前:“蝶...”话音未起,只闻阵阵奇香飘来,才意识到那是蝶香。皇上停下步子,呆呆矗在原地,任凭蝶香围绕她展尽风情,如若初次相见,即便真龙天子,肯定也被她勾走七魂六魄,但在皇上眼前浮现的却是当日蝶城翩翩起舞的画面,同样的舞裙,同样的舞姿,却已不是同一人,即使仿得再像,有些人永远也无法取代。皇上心中起了疙瘩,即使坐拥天下,伸手即得万物,却为何连一人的真心都难以揽收! 蝶香将皇上拉到酒桌,一杯杯为他斟酒,皇上一杯杯大饮,恍恍惚惚,蝶城的影像在他视界里更加清晰,忽然,皇上欲.求涨起,将蝶香推到在地,在酒香和体香的熏染环绕下,一场翻.云.覆.雨也许是最好的释放。 “快传太医!”只见蝶香赤足跑出,素盏慌忙去唤温太医。蝶香回到龙榻,伸手轻抚着皇上的额头,“好烫啊!”心中不免焦急万分,却见皇上昏昏沉沉中嘴里念念有词,她贴耳而听,不禁长呼一口气,狠狠瞪上皇上一眼。 蝶城来御药房取药,听闻太监们讨论皇上的病情,心中放心不下,便急忙去了养心殿。刚要进门,恰好与蝶香迎面相撞,蝶城本要问好,蝶香却蹙眉不悦,瞥她一眼,一言不语,便和素盏离开。蝶城莫名不解,才发现素盏怀里的金丝裙,怕是蝶香知道当日她为皇上跳舞的事情,产生了误会。 温太医端着一碗汤药问守在皇上身边的奴才们:“此药药性刚烈,你们谁愿意为皇上试药?” 奴才们纷纷低头不语。 “我愿意!”蝶城勇敢应道。 温太医说:“蝶城,此药药性刚烈,如若没病之人服用,恐怕会出现严重的副作用,还是交由下人试吧。” 蝶城却说:“大家一视同仁,既然他们不敢,也不要为难他们了。”说着,蝶城便夺过药碗,舀出几勺下肚,她猛地咳嗽几声,婢女本要搀扶,蝶城挥手道:“没大碍,我最近确实有些咳嗽,与此药无关,大可放心给皇上服用。” 婢女这才安心将汤药喂服给皇上。 —— “你听说没有,昨晚广储司司库尹蝶城在养心殿过得夜。” “真有此事?” “养心殿的宫女亲口所有,那还有假?这个尹蝶城可真有心计,我看她为皇上试药是假,故意接近皇上是真。” “对,对,我还听说,之前华妃娘娘关进大牢的时候,尹蝶城在养心殿袒脐露背,穿着暴露为皇上跳舞,勾引皇上。” “这我也听说了,自己的亲妹妹身陷囹圄,自己不但不关心,还借机勾引皇上,真是不要脸。” 两位浇花的宫女语四言三,正巧被澄瑞亭喝茶的蝶香听个正着。 “咳咳!”素盏故意清清嗓子,两宫女吓得立刻逃跑,她转身对蝶香说:“娘娘,其实...” “走!”蝶香起身,“去养心殿。” 蝶香压着一肚子的怒火,急冲冲地来到养心殿外,远远瞥见皇上亲自送出蝶城,那满眼的深情,着实令蝶香心中愤恨不已。 皇上对蝶城说:“蝶城,以后不允许你再冒险,明明自己身体不适,还要为朕试药,那群狗奴才,到了关键时候才能看出他们的真心,朕一定要重重惩罚他们。” “求皇上不要责罚他们。”蝶城欲跪下求情,皇上立刻搀扶住她:“你呀,永远都是那么心地善良,朕不惩罚他们就是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蝶城没事,只是之前所服药物和皇上的药物相冲,昨晚才会晕倒在养心殿,只要药效散去便无大碍。倒是皇上,您的身体关系到大清的江山社稷,现在刚有所好转,还需安心调理,每日定时服药。” 皇上点点头,将自己的斗篷披到蝶城肩上,暮雪搀扶她离开。 —— 蝶香默默回了延禧宫,心中不可遏制的怒火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她发疯似地将蝶城的金丝舞裙撕烂,将皇上送她的件件珍宝摔得粉碎,怒吼着:“姐姐,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要和我争,和我抢?只要是我所喜爱的,你都要夺走?为什么?为什么!”这几日所见的、所听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划过,那夜她为皇上跳舞,皇上醉酒时口口声声唤着蝶城,病倒在龙榻,嘴里默念的仍是蝶城,“蝶城?蝶城!蝶城!为什么你们都爱的是蝶城?为什么!”压抑已久的泪水,从她心底里喷涌而出,她裂眦嚼齿,恨到骨子里:“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过你的亲妹妹,从来没有,你都是骗我的,骗我的!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素盏默默站在一边,没有阻拦,也没有劝慰。 —— 雅贵人怀孕了,就是她和曹云喜联手将皇上灌醉的那一夜。 她深知后宫母凭子贵,争来争去,能为皇上生个龙子才有最终的立足之地,她感觉终于要扬眉吐气,进宫这些日子一直屈居人后,低头做人,现在可以挺直腰板,整个后宫都要围着她转,想到这里,心底里早就乐开了花,她对绿蓉说:“想尹蝶香受到皇上宠幸多时,都未能怀上龙嗣,我这是一击即中,老天爷都在帮我,真是大势所趋呀,绿蓉,跟我去养心殿,我要把这个消息尽早告诉皇上,让皇上高兴高兴。” 绿蓉说:“恭喜贵人,但是皇上没在养心殿,刚才听公公说,皇上去了军械所。” 雅贵人问:“皇上去军械所做什么?” “皇上近几日身体逐渐康复,过几日要去热河行围,皇上去军械所定是和众位大臣讨论行围之事吧。” “行围?”雅贵人脑中还无行围的概念。 绿蓉解释道:“是,每年春季和秋季,皇上都要去热河行围,这都是惯例。” “那都会有什么人随行?” “就是皇上点名的阿哥、妃子、朝臣,还有一些随行保护的侍卫罢了。” “妃子?想必皇上一定会让华妃跟随,不行,我也一定要去。绿蓉,通知曹公公,让曹他想办法说通皇上,我也要随行前去。” “可是贵人,您现在怀有身孕,按例是不能同行的。” “不行,我一定要去,眼看着就要取代尹蝶香那个贱人,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钻了空子,如果她回来也怀了身孕,那还了得。”雅贵人脑中思索着,“正好现在没人知道,我的肚子还不明显,绿蓉,我怀孕的事,切不可透露出半点消息,曹公公也不能告诉。” 绿蓉略有忧虑:“贵人,去热河虽然路途不远,但是一路颠簸,而且行围环境远不比皇宫,万一水土不服,您现在怀有身孕,恐怕...” “怕什么,我可不像皇宫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农村,怀有身孕的女人依旧整日下田耕作,生出来的孩子照样身强体壮。我额娘说越是怀有身孕,越应该多出门走走,不能总是关在深屋,整日忧心忡忡,孩子还没出生,先把自己憋出病来。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去通知曹公公吧。” 见她心大,绿蓉也不好劝阻,只好应声:“是。” —— 三阿哥硬闯延禧宫,素盏无力阻拦,只好快步通报:“娘娘,三阿哥硬要闯进来。” 蝶香瞥上弘时一眼,对素盏说:“素盏,你先下去吧。” 弘时责问道:“蝶香,你为何不见我?” 蝶香幽幽起身:“三阿哥,本宫现在贵为华妃娘娘,你直呼本宫名讳,恐怕不合礼数吧。” “好,弘时参见华妃娘娘。”弘时随意敷衍道。 蝶香问:“三阿哥找本宫有何事啊?” “我听说你要跟随皇阿玛去行围,你去跟皇阿玛请示,我也想跟随前往。” “行围名单是皇上亲自拟定,本宫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皇上改变想法。” 弘时气道:“蝶...华妃娘娘,现在皇阿玛最宠的就是你,你曾经答应过我,说你只要当上妃子就在皇阿玛面前帮我,你可不要出尔反尔。” “帮你?”蝶香冷笑着,“本宫在皇上面前为你说尽好话,事在人为,你自己不思进取,本宫也无能为力。” “我不相信你是铁石心肠之人,你难道就不念及我们之前的感情吗?” 蝶香瞪圆了眼道:“三阿哥,请你说话注意点儿,你还嫌给我惹来的麻烦不多吗?我和你之前只是普通朋友,没有其他感情,请三阿哥自重。” 弘时无奈道:“你不承认也罢,那...那我多次救你于危难,这份...” 蝶香抢话:“救我于危难?三阿哥你也好意思张口?那些危难都是谁造成的,你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吗?碧云三番两次想要置我于死地,是我福大命大,侥幸逃脱,才没能成为她的刀下亡魂,没有齐妃娘娘的背后指使,她一个下人哪里有如此大胆,齐妃娘娘佛口蛇心,用心何其歹毒,我帮你不就是在帮她,帮她不就是在害自己吗?你以为我还会像刚入宫时那么天真、那么傻吗?” 弘时一时语噎,沉默片刻,又说:“我现在手里有一条重要的消息,我愿意作为筹码跟你交换,你如果想知道,今晚酉时绛雪轩相见。”说完,他便扭头离开。 蝶香撇撇嘴,自语着:“本宫才不要和你相见。” 见弘时离开,素盏说:“娘娘,有句话素盏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后宫历来母凭子贵,娘娘服侍皇上多时,依然无子,后宫之争,说到底皇子才是您最后的靠山,如今齐妃娘娘进了冷宫,三阿哥又对您一往情深,虽说三阿哥疏庸愚钝,但心无城府,只要娘娘帮助他得到皇上的赏识,以后对娘娘肯定百利而无一害。” 蝶香轻叹一声道:“这我未尝不知呀,只是像你所说,三阿哥疏庸愚钝,不思进取,恐怕难成大器。” “娘娘还年轻,以后一定能孕育自己的孩子,三阿哥只是您一时的筹码,成不了大器不是更好吗?” 蝶香想想:“说得有道理,那今晚绛雪轩,我还是去见见他吧,看看能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 入夜,春寒料峭,蝶香包裹地严严实实,在素盏的护卫下,来绛雪轩和弘时相见。 弘时一笑:“你还是来了。” “快说吧,有什么重要消息?”蝶香心中焦虑,时不时扫扫周边。 弘时故意磨她的性子:“你先答应我。” “那也得看你的消息对我有没有用了。” 弘时犹豫不语。 蝶香失了耐心:“你还信不过我吗?” 略有沉默,弘时还是妥协:“好,我告诉你,雅贵人怀孕了。” 蝶香大惊:“什么?怎么可能?皇上什么时候翻过她的牌子?” “就在你被打入冷宫后,雅贵人将皇阿玛灌醉,勾引他去了丽景轩。” “好呀,一个又一个,看来真是防不胜防,处处都是陷阱。”蝶香不禁愤慨,想想又问:“诶?那为何我没听说?皇上也没提起过?” “她根本就没告诉皇上。” “为什么?这不正如她所愿吗?” “她本来打算告诉皇上,但是听到皇上要去行围,她怀有身孕是不能跟随前往的,所以一直隐藏,让绿蓉找曹云喜帮她说通皇上。” “我说呢,皇上一直没有宠幸过她,行围名单里确有她的名字。对了,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就不用管了,没有额娘的靠山,要想在皇宫生存下去,我有我的方法,这个消息对你有用吧。” “好,我答应你,我会跟皇上说的,但是皇上答不答应我就无法控制了。” “我等待你的消息。”蝶香本要戴上高帽离开,弘时又说:“你以为之前害你入狱的只是皇后吗?雅贵人表里不一,曹云喜又在后面给她出谋划策,一定要小心他们两个。” “好了,我知道了。”蝶香匆匆离去。 —— 趁着深夜巡逻过后,景生偷偷来敬事房见曹云喜。景生下跪道:“景生谢过曹公公,要不是曹公公帮忙,我家的钱铺恐怕早已不保。” “不要以为杂家久居深宫,在宫外没有势力,只要杂家张口,宫外到处都是杂家的人,在你家钱铺存钱的那几位员外都是杂家的至交好友,只要你忠心于我,以后不但没人找你爹的麻烦,还会有源源不断地生意,小钱铺发展成大钱庄指日可待。” “曹公公放心,景生对您一定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哈哈,好,起来说话吧,你可比你爹和你弟弟通世故、懂交际,以后必成大器。”曹云喜又拨弄起心中的小算盘。(www.. ) 第94章 积怨终爆发(2) 春光四月,热河围场碧草蓝天,水清鱼跃,可谓是行围的好时节。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在重重禁军的护卫下抵达围场,安营扎寨。此次行围,除了皇族贵臣参加,还从内务府和敬事房调来一批宫女、太监随扈侍候,蝶城和暮雪也在其列。 刚刚搭好的擂台上,弘时已和几位壮汉较量起来。体格上,壮汉魁梧黧黑,微微渗出的汗水淌在结实的胸膛,在夕阳中映射出金属般的光泽,散发着浓郁的雄性荷尔蒙,相比而言,弘时久居深宫,皮肤白皙、身材纤瘦的倒像个女人。几个回合下来,壮汉硬是各个被三阿哥打趴在地。皇上闻声而至,见弘时雄姿英发,随手几招便将禁军猛士打倒,不禁连连拍手叫好。 司徒凌风却嗤之以鼻,他深知弘时何等水平,定是将壮汉收买,故意在皇上面前作秀罢了。实在见不得他在擂台上自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想给他个教训,司徒凌风便纵身跃上擂台,弘时一怔,心中颤抖,只见司徒凌风凌空腾起,一记飞脚,弘时毫无反抗能力,连连翻滚倒地。台下众将士高声起哄,弘时知道,满人的规矩里,擂台上没有尊卑,只有胜负,他不想刚刚在皇上心中树立起的形象顷刻坍塌,于是强撑着起身,摇头甩腿舒展开筋骨,大跨步冲上前,和司徒凌风死死纠缠在一起,司徒凌风一把将他甩开,迅疾连出数招,弘时只奈防守,全然没有反抗之机。 事态紧迫,蝶香向素盏抛个眼色,素盏随手捡起两粒石子,用力弹射向司徒凌风的膝盖和手肘,猝不及防,司徒凌风胳膊一松,腿一软,弘时趁机擒住他,一个盘腿将其重重摔倒在地。 众将士为弘时欢呼,皇上也连连叫好,司徒凌风知道有人偷袭他,本要起身反击,蝶香却立刻搀扶皇上站上擂台,见司徒凌风欲张口,她阻拦道:“司徒大人,愿赌服输,在皇上面前,你难道还想说什么吗?” 弘时洋洋得意地跪在皇上面前:“儿臣参见皇阿玛。” 司徒凌风怏怏不服,但在皇上面前也只能无奈跪下。他心里明白是华妃娘娘在暗中帮助弘时,便不再敢多嘴,只是在众将士面前丢了颜面,肯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以后还如何树立威信! 皇上夸赞道:“好,不愧是朕的皇儿,很有朕当年的风采,该赏。” “儿臣谢过皇阿玛!”弘时愈发得意忘形,“皇阿玛,有赏就该有罚,他既然输了,就应该罚他。”弘时直指司徒凌风。 皇上说:“司徒凌风,想你跟在朕的身边多年,现在竟然敌不过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孩子,你说该罚吗?” 司徒凌风无奈应道:“臣认罚。” 皇上问:“弘时,你说该如何罚他?” 弘时高声喊道:“来人。”只见一公公拿来一丑脸面具,蝶香本想阻止,弘时正在兴头上,对蝶香不管不顾:“那就罚你带着这个丑脸面具围着整个围场走一圈,天黑之前不许回来。” 司徒凌风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恨,接过面具:“是。”他缓缓戴上面具,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走下擂台。此等羞辱,司徒凌风发誓一定要报! —— 蝶香回到帐内,心中怫然不悦。 素盏进来禀报:“娘娘,三阿哥去和将士们喝酒了。” “唉!”蝶香一声愤愤叹息,“三阿哥真是不懂分寸,刚刚给了他点甜头就如此肆意妄为。” 素盏说:“司徒大人一定感觉到了是我们在暗中帮助三阿哥,这次让他出丑,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记到我们头上,当时真不应该答应三阿哥去帮他。” “不行,现在本宫正在和图佳尔雅暗中较量,千万不能给自己树敌太多,万一被图佳尔雅拉拢到她那一边,恐怕对我们不利。素盏,你约三阿哥晚上在河边等我,我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让三阿哥去找司徒大人赔礼道歉。” “是!” —— 月上阑干,蝶城和暮雪偷跑出营帐,抓来一只野鸡在河边烧烤,暮雪嗅着溢满密林的香气,亟不可待:“哇,好香呀。”本要伸手撕下一块鸡肉,蝶城轻轻拍打她:“还没烤熟呢,小馋猫。” 暮雪紧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快点吧,就为了等你这只烧鸡,我晚上少吃了一碗饭,现在快饿死了。” “你那还叫少吃了一碗饭?晚上你可整整吃了两大碗米饭,我还把我的馒头给了你。” 暮雪嘻嘻一笑。 正当时,皇上独自外出散步,却被烤鸡的香味吸引至河边。他见原来是蝶城和暮雪二人,便轻步上前,“哇”的一声,骇了蝶城和暮雪一跳,回头才猛然见到皇上,急忙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皇上挥着手:“罢了!”眼睛紧紧盯着烧鸡,本要伸手,余光尴尬地瞥瞥跪在地上的二人,立刻挺直腰板,清清嗓子道:“嗯哼,你们二人无视宫规,深夜偷跑出营帐,在河边烧烤,当罚!” 蝶城知道皇上在开玩笑,可暮雪却当真了,连连下跪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蝶城顺势回应皇上:“不知皇上想要如何处置我们?” 皇上指着烧鸡说:“就罚你们把烧鸡充公,再去给朕拿壶美酒来。” 蝶城遂即起身,将烧鸡双手奉上:“蝶城愿意接受惩罚。”见暮雪还深深埋头跪着,推推她,抬头间,暮雪吓得脸色铁青,皇上和蝶城不免大笑,暮雪仍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蝶城说:“暮雪,看把你吓得,皇上是在和我们开玩笑,你还不快去给皇上拿壶好酒来。” 暮雪这才明白过来,立即起身跑去拿酒。 皇上靠近蝶城坐下,品尝着蝶城的烧鸡,赞不绝口:“哇,比起御膳房的膳食,这可真是太美味了。” “皇上慢点吃,小心烫。”蝶城见皇上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也是欣喜。 此时,蝶香来树林与弘时会面,见河边有光亮,便大步上前,走近才发现一男一女两个背影,她立刻转身后退数步,躲进林子里,定睛而视,当她辨出皇上和蝶城的那一刻,就好像惊雷霹雳般在她头顶炸响,她僵着身子,默默矗在那里,注视着并肩齐坐的两人,聊得开怀,她对蝶城最后一丝的念想都已灰飞烟灭,心中只剩无尽的怨结。 —— 御膳营房,御厨们正在准备各位主子的午膳,蝶香想吃牛肉酥饼,素盏便来吩咐,本要离开,却见一人鬼鬼祟祟地在牛肉上撒下一包粉末,素盏欲上前制止,瞥眼间,那人脚踝上居然系着日月红绳。 素盏悄悄尾随,曹云喜正巧窥见,也跟随前去。直至树林,他本想借机偷袭素盏,只听有人唤着“素盏”从这方向走来,曹云喜立刻躲身。素盏眼见那人消失在树林深处,便跟随唤她的婢女离开。 回到御膳营房,营房里却已吵开了锅。暮雪和绿蓉真蝶不休,甚至动起手来,幸好有厨子们拦着。 素盏问一旁的公公:“怎么回事?” 公公说:“近日士兵们操练紧张,体力消耗大,皇上把大部分牛肉都分配到了各个军营,皇上说主子们只是来观摩散心的,所以留给我们御膳营的牛肉很少,谁知今日午膳多位主子都点了牛肉,剩下的这些牛肉只够做一碗牛肉羹,也不知该给谁。” 绿蓉怒气横冲地接话:“当然是给我了,我的主子可是雅贵人,一个小小的司库凭什么和我们争牛肉羹。” 暮雪也不甘示弱:“这牛肉羹是皇上亲自命我来端给司库大人的,皇上的命令就是圣旨,你敢违抗圣旨吗?” “圣旨?”只听账外一声尖音,撇开帘子才见雅贵人,雅贵人狠狠瞪上暮雪一眼:“哟,一个下等贱婢也敢说出‘圣旨’二字。” 绿蓉见到雅贵人,更加仗势欺人:“主子,就是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敢跟我们抢牛肉羹。” “可这是皇...”暮雪刚开口,雅贵人狠狠甩她一耳,“你...”又一个耳光,暮雪捂着红肿的双脸,默默抽泣着躲到素盏身后。 雅贵人一改往日娇弱谦恭的模样,霸道蛮横起来着实惊到在场之人,她抬高嗓门,厉声道:“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我平日里和声细语就好欺负,尊卑有别,下人胆敢冲撞主子,打你两耳光算是轻的,你们的命贱如蝼蚁,我想让你们死,你们就活不到明天,都听清楚了吗?” 所有人低头应道:“是。” 雅贵人凑近暮雪,暮雪怯怯后退,直至抵到帐沿,害怕地**着衣摆,雅贵人轻蔑一笑,问道:“你叫暮雪吧?” 暮雪不敢说话,只听绿蓉一声吼叫:“问你话呢?”暮雪惊得一颤,低声道:“是,奴婢暮雪。” 雅贵人继续说:“暮雪,你们司库大人如果真的想喝牛肉羹,就去找我要,我亲自端给她。” “是”暮雪应了一声,便大哭着跑出去。 曹云喜闻声进来:“哟,这御膳营房何时变得这么热闹呀!”,他瞥见雅贵人,便上前行礼:“参见雅贵人。” 雅贵人一笑:“原来是曹公公呀,我刚才教训了个不听话的贱婢,绿蓉,端着牛肉羹,我们走。” 曹云喜身后拦住:“哎,巧了,皇上今日也点了牛肉羹,不知?” “既然皇上点了,那自然留给皇上了,绿蓉,我们走吧。”雅贵人和绿蓉便趾高气昂地离开。 曹云喜对御厨说:“今天的牛肉都要留给皇上。” 太监回:“是,”然后转身对素盏说:“素盏姑娘,华妃的牛肉酥饼还要吗?” 素盏摆摆手:“哦,那就不要了,换成山药排骨汤吧。”她走出营帐,心生怀疑:皇上怎么会点这么多牛肉?曹云喜阻止雅贵人,难道他知道有人给牛肉下药的事?奇怪! —— 日昳时分,皇上在习武场督练,曹云喜借机来围场外的一个密洞内,与青川帮之人会面。青川帮表面上从事河流运输,实际上那只是“反清复明”的掩护,他们依附曹云喜这棵大树,一边帮助他积聚财富,一边依靠他的人脉逐渐壮大自己的势力,尤其是虎山帮覆灭之后,他们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复仇的*越发强烈,宫内死去的连翘就是青川帮的人。 曹云喜见青川帮当家俞正英亲自出马,忍不住指责道:“俞兄,你们现在做事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居然公然进入营帐投毒。” “曹公公?”俞正英无言辩解。 “真是愚蠢的行为!”曹云喜瞪他一眼,“你们要知道,皇上的每道膳食都有人亲自试菜,倘若下毒,一试便知,害不了皇上,害的可是杂家。” 俞正英愤愤不平:“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雍正这狗皇帝久居深宫,好不容易出宫一次,现在不下手更待何时?” “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忍了过来,不在乎这一时,况且如今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即便你们杀了皇帝,就一定能夺回皇位吗?行事要为长远打算。就拿你们去御膳营房投毒一事,早就被一名宫女发现。” “这名宫女不可留。” “我知道该怎么做,这几日你们就不要擅自行动了。” 俞正英应道:“是。” 曹云喜想想又说:“唉,说到底,我只求财,不想掺和进你们的行动,我们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依附在一起,我可以适时帮助你们,给你们提供些情报,但你们也要掌握分寸,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害了自己也连带上杂家。” “公公说的是。” “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曹云喜便匆匆离开。 俞正英问手下:“怎么样?” 手下回:“应该不会有错,公主就在大营之内。” “自从朱王被雍正这狗皇帝带兵围剿之后,公主一直下落不明,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追查公主的下落,没想到公主不但存活人世,还进了皇宫,要不是公主身上带的奇香,恐怕我们也不会追查至此,这是绝好的机会,曹云喜虽然对我们青川帮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我们也要有自己的主见,找到公主,报得血海深仇,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使命,寻找公主的事情不得告诉曹云喜。”俞正英自有自己的使命,曹云喜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青川帮的惊天秘密从来没跟他说起过。 “属下明白。” —— 素盏倚着床头发呆,手里紧握着从蝶城那里偷来的红绳,想起出宫前姑姑的嘱托,姑姑告诉她一定要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联络她们的党羽,自从在敬事房井边见到红绳,她知道多年过去了,她们的组织还在,当她在御膳营房看到系着日月红绳的人,她知道她们的组织就在附近,定是借皇上行围之机出动。她必须要和他们取得联络。 “素盏!”只见蝶香进账,素盏慌忙收起红绳。蝶香问她:“你在想什么?” 素盏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无聊发呆而已,对了,皇上教你骑马,你学得如何?” 蝶香转上一圈,向她展示被磨烂的骑马服,素盏提起衣服上的碎布:“啊,破了这么大口子,娘娘,你没受伤吧。” “没事,幸好有皇上保护我。” “娘娘,你脱下来换一件吧。” “啊!”蝶香刚脱下外套,却见碧君婆婆送她的锦囊漏了。蝶香摘下锦囊,素盏不禁一笑,蝶香气道:“素盏,你居然笑我。” “没有笑你,娘娘,你看啊。”素盏指着从帐缝飞进来的蝴蝶,“娘娘身上的香气隔着营帐也遮挡不住呀。”忽然,素盏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呀,香气!娘娘身上的奇香,世间绝无仅有,他们一定也能辨认出,有办法了。 蝶香推推她:“喂,你在愣什么,还不快帮我捡,都掉地上了。”锦囊里漏出的中药屑掉落一地,蝶香一粒粒捡拾,素盏却扶起她:“哎呀,娘娘,这些都脏了,我拿你这个锦囊给温太医,他应该知道里边都是些什么,让他重新帮你配一个就是了。” 素盏将漏掉的锦囊踹到怀里,便为蝶香取来一件新衣换上。她将鼻子埋进骑马服里深深嗅着:“哇,好香呀,这么好的衣料真是可惜了。” “你喜欢呀,那送你吧。” “哎?娘娘,我有一个好主意。” “说来听听。” 素盏说:“这件衣服材质轻薄,却韧性十足,况且这艳丽的花色,正好可以做只风筝。” 蝶香惊喜道:“素盏,你还会做风筝呀?” “当然,每到春天我都要做上几只风筝,送给宫里的姐妹。这围场地域广阔,天气又微风和煦,正好适宜放风筝。” 蝶香满心欢悦:“真是太好了,我可喜欢放风筝了。” “那我们去做吧。”素盏便拉着蝶香出了帐子。 —— 一只艳丽的花蝴蝶飞扬在广袤的草原上空,蝶香和素盏愉快地奔跑着,蝶城只是远远观看,不想坏了蝶香的心情。 暮雪过来问她:“司库大人,你怎么不过去和她们一起玩啊?” 蝶城一声叹息:“我不想去破坏蝶香的心情。” 暮雪问:“是因为宫中那些传言吗?” “华妃娘娘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天真无暇的蝶香了,她的内心正在渐渐被后宫中的俗恶纷争浸染,我真的不想看着她这样一步步走下去,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蝶城连连叹息,暮雪也不知如何安慰。 素盏见风筝越飞越高,直至飞到密林上空,她趁蝶香不注意,快速割断风筝线,一封书信夹在风筝里随风飞走。 蝶香显然意犹未尽:“啊!风筝飞走了。” “没事,娘娘,明天我再给你做一只,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素盏边安慰着,边拉着蝶香回账。 暮雪惊奇道:“奇怪,刚才好像是素盏故意割断了风筝线。” 蝶城也察觉到素盏的奇异举动,对她越发疑忌。(www.. ) 第95章 积怨终爆发(3) 晚膳时间,素盏来到御膳营房,只见有人站在牛肉旁,便缓步靠近,试探性地轻咳两声。 那人问:“华妃娘娘今日还吃牛肉酥饼吗?” 素盏说:“不,华妃娘娘说今日天气燥热,今日点的是拌花腱。” “好勒,给娘娘挑一块上好的牛腱子。”那人拿起牛腱子,顺势留下一张纸条。 素盏收起纸条,便匆匆出了营帐。 —— 夜色浓重,素盏侍候蝶香睡下,悄悄进入营房后的密林,曹云喜一路尾随。树林深处幽深无人,正是下手好时机,曹云喜迅疾冲上前,从背后箍住素盏,素盏措手不及,反抗无力,忽然窜出几名黑衣人,曹云喜只好放开素盏,本要打斗,黑衣人摘下面罩:“曹公公,自己人。”原来是俞正英! “你们怎么在这里?”曹云喜大吃一惊,指着素盏说,“她就是当日跟踪你们的人,我这就杀了他。” 俞正英阻止道:“曹公公误会了,素盏也是自己人。” 素盏将日月红绳和一块令牌呈给俞正英:“这是姑姑的令牌和连翘脚踝上的红绳。” 俞正英看过令牌,点点头:“正是。” 曹云喜正惊讶不解,却听一声“别跑”,他便和黑衣人遽切离开。 素盏加快脚步向营房走去,“别跑!”只听身后一声,她怔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提起胆子猛然回头,“啊!”只听暮雪惊叫,素盏慌忙捂住她的嘴,暮雪这才辨出是素盏:“素盏,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素盏一时想不出理由。 暮雪见蝶城跑来:“哎呀,蝶城,我们明明在这里下的网,谁知网被人破坏了,野鸡也跑了。” “是你自己笨,哎?”抬眼间,蝶城才见到素盏,“素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素盏尴尬一笑:“哦,我睡不着,四处走走。” 蝶城说:“和我们同去河边烧烤吧。” 暮雪连连点头:“对,蝶城的手艺很赞的,保证你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烤肉。” “不了,时间不早了,娘娘有起夜的习惯,我要回去伺候娘娘了。”说着,素盏便快步离开。 蝶城仔细观察草地上被破坏的网,有明显打斗的痕迹,素盏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蝶城心中不免犯起嘀咕。 —— 蝶香早起便在帐里闹上脾气,汤药撒了一地,素盏捡起药碗,苦心劝着:“娘娘,良药苦口,药再难喝也要坚持服用。” “这么苦的汤药,我都服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点反应也没有,雅贵人侍寝一次就怀上了龙种,如果这样下去,让图佳尔雅那个贱人得逞,后宫里哪还有我的地位,太医院这群酒囊饭袋!”蝶香连声抱怨着。 “娘娘别担心,雅贵人虽然怀孕,但不是皇上还不知道吗。”素盏扬起嘴角,一番狞笑。 “你的意思是?” 素盏凑近蝶香耳边:“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只听公公通传,蝶香整整衣装:“好了,今日还要陪皇上观看士兵操练。” “那娘娘?” “你就不用跟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去做。” “放心吧,娘娘。” —— 素盏偷偷来见曹云喜,行礼道:“参见曹公公。” 曹云喜咂上一口茶:“素盏,你隐藏的够深呀。” 素盏说:“曹公公不也在暗中囤积自己的势力吗?” “杂家跟你们可不一样,我只为求财,一人饱,饱全家,你们有自己的宏图大志,各为自己的利益罢了。” “现在我们既然依附在一起,就是自己人,以后的路还很长,还得事事仰仗曹公公。”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素盏说:“我知道雅贵人自进宫以来能够走到今天,都是依靠了曹公公您的帮助,可我们依靠的是华妃娘娘,既然一家人,又何必攀两家亲?” “那你想让杂家怎么做?” “我知道雅贵人是您的至交所托,曹公公又是重情重义之人,所以,素盏不想为难您,但恕我多嘴,您虽然一直对雅贵人百般照顾,但是她并非一心待您啊!” 曹云喜疑惑地望着她:“此话怎讲?” “雅贵人怀孕之事,您可知道?” 曹云喜震惊:“哦?” “看您的表情,您应该也不知道吧,怀孕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你,你还认为她会一心忠于你吗?雅贵人城府极深,曹公公应该深有体会吧,今日你对她有用,她向供奉亲生父亲一样侍候您,明日她得势,您在她的心目中就会一文不值。” “那你的意思是?” “素盏不敢要求曹公公做什么,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干预华妃娘娘和雅贵人之间的事情,华妃娘娘受尽皇上宠幸,即使赤月预言受尽朝野上下弹劾,皇上依然力保不失,再加上她是尹蝶城的亲妹妹,尹蝶城可是新机营之人,如果曹公公和我们联手,以后的阻力会小之又小,孰重孰轻,您心中可要掂量清楚。” “这些事情杂家会好好考虑。” 素盏补充说:“回到宫中,素盏与青川帮的联络还要依靠曹公公。” “好说。” “素盏先行告退。” 听了素盏的话,曹云喜这才真正体会到图佳尔雅的城府,不禁戟指嚼舌:好啊,图佳尔雅,你这小妮子居然还敢跟杂家留一套,哼! —— 天色擦黑,所有人聚在草场,翘首盼着夜晚的烟火汇演。 素盏回到帐里,却见蝶香病怏怏地躺在榻上,她汲汲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蝶香有气无力道:“身子乏累、发冷。” 素盏抚抚她的额头:“哎呀,好烫呀,我去找太医。” 蝶香拉住她:“不用了,我已经服过药了,太医说只是有些伤寒,无大碍。烟火汇演马上就要开始了,素盏,你最爱看烟花了,你代我去吧。” “不,娘娘,素盏还是陪在您身边照顾吧。” “皇上已经多给我安排了两人来侍候,我累了,想安静休息,你去吧。” 见蝶香阖眼睡去,素盏帮她掖下被角,便出了帐。 素盏见高台之上蝶城侍在皇上身边,便去找暮雪,暮雪果真在帐里大口朵颐,她拉起暮雪说:“暮雪,烟火汇演快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吃?” 暮雪嘴里不停歇:“我还没吃饱呢。” “不要吃了,蝶城在河边等你。” “在河边等我?”暮雪奇怪道。 “对呀,蝶城说在河边可以边吃烤鸡,边看烟火,不是更惬意吗。” “我说怎么一下午都没见到她呢,原来她是去给我捉野鸡了,好幸福呀。”暮雪遐想着,禁不住笑出声。 “那我走了,你吃完就去河边,不要让蝶城等急了。”素盏便拔足离开。 暮雪迫不及待地将盘里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收拾收拾便快步走出营帐,无意间,恰巧与雅贵人迎面相撞,雅贵人踉踉跄跄,暮雪立即搀扶住她,才没倒身。雅贵人缓缓惊慌,甩开暮雪的手,破口大骂:“你眼睛瞎了吗?哦,又是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没等雅贵人伸出手,绿蓉快步上前,重重一脚将暮雪踹翻在地,恶狠狠地指着她:“瞎了你的狗眼,雅贵人身...身子金贵,撞坏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暮雪不敢说话,深深扎头,忍着疼痛起身跑走。 “雅贵人,您现在不能动气。”素盏贴在她耳边喃喃:“曹公公让您一会儿去河边,他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雅贵人点点头。 —— 只听声声震音响彻围场,璀璨的烟花凌空绽放,点缀的夜空五彩缤纷,围场上下驻足凝视,沉浸在一片欢庆的海洋里。 暮雪急疾跑至河边,却并没有见到蝶城,心中莫名奇怪,蓦地,一个黑影从密林中窜出,扬起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刺进暮雪的脊背,暮雪倒地而亡。只听脚步声传来,黑衣人迅速将尸体拖进草丛,躲藏起来。见雅贵人渐渐走近,她快步冲上,将其紧紧束住,任凭她怎样挣扎喊叫,也在震耳欲聋的烟火声中消散殆尽。黑衣**要挥刀割喉,却见树林中有光亮向这走来,“暮雪,暮雪”,叫喊声越发靠近,她重重一脚击在雅贵人肚子上,绞切逃离。 蝶城来到河边,惊讶地看到雅贵人倒在地上,衣摆下淌出大片浓血,欲要搀扶她,抬眼间,只见草丛里露出一双小脚,蝶城不想接受事实,只奈缓缓移步,拨开草丛那瞬,她手中的灯笼落地,紧紧捂着嘴,惊惧地注视着暮雪的尸体,忍不住的眼泪淌淌流出。 —— 暮雪死了,雅贵人流产了! 见皇上来营,雅贵人虚弱地瘫跪在床上,哭诉着:“皇上恕罪,尔雅真的是不有意隐瞒自己怀孕之事,只是想跟着皇上来行围,等行围回宫就会告诉您,至于暮雪,真的不是我杀的,之前我确实和暮雪发生过冲突,还打过她两耳光,但也不至于杀死她吧。” 皇上质问:“那朕为何听说,你骂暮雪命贱如蝼蚁,杀她易如反掌?” “皇上,那是臣妾当时的气话,只是想教育下这帮奴才。” “你以为你是谁?表面上看起来娇弱,实际里和那些整日就知争风吃醋的妃子没什么区别,朕历来最厌恶后宫的俗乱纷争,你最好消停点。” 雅贵人连连磕头:“皇上恕罪。” 皇上继续发问:“朕问你,你不看烟火表演,去河边做什么?” “我...”雅贵人瞥见曹云喜犀利的目光,想想说:“我见观看烟火表演的地方人声鼎沸,况且离烟火太近,我怕惊了胎儿,所以特地走远一些,本想在河边安静观看。” 绿蓉应道:“是呀皇上,雅贵人确实想去河边看烟火表演,我家主子平日里连鸡都不敢杀,更何况杀人,请皇上明察。” 见蝶城目光呆滞地注视着暮雪的尸体,皇上轻声唤道:“蝶城。” 蝶城有气无力地应着:“皇上。” 皇上说:“暮雪是你广储司之人,她的死因就由你来调查,不管凶手是谁,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蝶城默默地点点头:“是。” “好了,曹云喜。”皇上吩咐着。 曹云喜应道:“奴才在。” “派人将雅贵人送回皇宫。”说完,皇上便离开。 “嗻。”曹云喜随皇上而去。 雅贵人瘫在床榻上,伤心欲绝地放声哭泣。(www.. ) 第96章 积怨终爆发(4) 偌大的围场自然是赛马的好地方,晨曦前司徒凌风便带领禁军侍卫出营,绕出围场前后三十里开外的圆场,一路红带作标,顺便清理干道上的一切障碍,回营时围场中心已人喧马嘶,皇上领头,众人齐齐上马。 司徒凌风快步上前:“启禀皇上,赛道已清理干净,比赛可以开始了。” 皇上扬声大呼:“好,司徒凌风,摔跤不行,不知赛马是否还有当年的风采?” “皇上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说着,司徒凌风轻身上马,瞥瞥身旁眄视指使的弘时,他握紧起缰绳,屈腰提臀,目视前方,随时准备应起。 皇上对二人说:“你们二人千万不要互相谦让,拿出你们的真实水平。” “是!”司徒凌风和弘时齐声应道。 “预备”龙旗挥起,所有比赛者绷起神经,“开始”一声令下,一匹匹骏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奔向广阔的大草原。 皇上一路领先,顷刻间奔驰得无影无踪,但司徒凌风的马儿好似受到惊吓,四处乱窜,任使他用尽浑身解数也无力操控其向前奔跑,只听弘时放声大笑:“司徒大人,终点等你。” “卑鄙!”司徒凌风这才知道又是弘时做了手脚,他心中怒气腾升,却无奈被这不听话的马儿搞得心烦气躁,本欲一心雪耻,到头来又被这小子耍了,眼见着一匹匹赛马擦身而过,他心急如焚,不行!我不能再丢颜面!他迅疾飞身弃马,将路过的侍卫从马匹上拉下,驾马扬蹄追去。 已至密林深处,弘时本要放慢脚步,略作歇息,却听身后疾蹄渐近,司徒凌风大声呼他,无奈之下,弘时只得继续纵马疾驰。远远眺见弘时,司徒凌风斗志昂扬,加快脚步追赶而去,不料,一股黄沙从密林深处涌来,挡住前方道路,司徒凌风紧勒缰绳,极力自持,大骂道:“大爷的,这三阿哥真卑鄙,用尽手段!”心急火燎,只能静待风沙过后,他揉搓双眼,认清前方道路继续追赶。 然而,一路领先的皇上,却也陷入莫名黄沙的侵袭,一阵奋勇挣扎,皇上驾马疾蹄而出,找见红带路标,继续前行。 此时,蝶城沿着河边细细寻找线索,却在草地里发现锦囊,她捡起辨认,心中惊奇:这不是婆婆给蝶香的药囊吗,怎么会在这里?遽然,一阵黄沙掠过,蝶城避进草丛,莫名自语:“这密林中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风沙?”正感奇怪,只听马声疾驰而来,定睛而视,竟然是皇上!蝶城欣喜,本要从草丛里出来迎驾,倏忽,三名黑衣人纵身跃出,将皇上围起。皇上跃下马与黑衣人厮打起来,徒手应对几名持刀壮汉,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形势紧急,蝶城却只能避在草丛里干着急。 两黑衣人和皇上正面相持,连连数招,皇上毫不逊弱,另一人欲从身后偷袭,眼见利刃挥起,蝶城挺身而出,将偷袭的黑衣人推开,大刀落空,那名黑衣人愤然挥刀砍向蝶城,皇上这才反应过来,极力护向蝶城,蝶城却把他推开,“啊!”一声痛喊,鲜血从臂肘上喷涌而出。见蝶城受伤,皇上激愤至极,抢过大刀,疾砍而去,黑衣人连连退步,皇上心知这样下去也无法逃脱,只待黑衣人退却时,慢慢靠近马匹,遽急拉起蝶城,跃身上马,向树林深处疾蹄而去。 黑衣人一路紧追不放,无奈下,皇上只好弃马引走黑衣人,怀抱蝶城躲进林里,蝶城虚弱无力地苦苦支撑,皇上草草为她包扎伤口后,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暮色四起,黑衣人并没有被弃马引走,声音越来越嘈杂,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皇上才知道树林里埋伏了不止三名黑衣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要做什么?皇上无心多想,只能焦急地寻求逃生之法。“蝶城!”皇上始料不及,蝶城居然跑了出去,独身将黑衣人引开。百抓挠心,皇上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他不能抛弃蝶城,但也要想个十全之策来营救她,否则辜了她一片苦心。只听黑衣人的声音随着蝶城而走远,皇上小心翼翼地出来,顺着蝶城跑走的方向一路探寻,林中黝黑,一片死寂,黑衣人已离开?蝶城被他们抓走?皇上心乱如麻,轻轻唤起,直至崖边都毫无人影。 远眺天际,猩红的残阳毫无暖意,皇上心中颤起,蝶城,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本要继续进入林中寻找,却听崖下传来微弱的声音“皇上,皇上”。是蝶城!皇上这才惊醒,他抵着崖沿,垂目而视,见蝶城紧紧抓着悬在崖边的藤迈,臂上的伤口缓缓淌血,她却咬牙坚持着。 皇上遽切地将蝶城拉上山崖,蝶城虚弱无力地依偎在皇上怀里:“皇上,你怎么还没回去?” 皇上心如刀绞:“朕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皇上,你不要管我,你赶快走...”蝶城说着,皇上轻轻捂住她的嘴,只听脚步声再度传来,皇上立即单手抱起蝶城,飞身跃下悬崖,紧紧抓住藤迈,一点点向下移至崖壁中央的位置,居然有个山洞!皇上和蝶城躲进洞里。 蝶城惊奇地问:“皇上,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 皇上说:“小时候阿玛带朕来这里狩猎,朕贪玩,不小心跌下悬崖,众人都以为朕必死无疑,结果朕掉进这洞外的台面上,大难不死,还发现了这个山洞,没想到,多年过去,这个山洞又救了朕一命。” “皇上...” “嘘!”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大哥,这里没有。” “妈的,还真让这狗皇帝给跑了。” 声音从崖上传来,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皇上和蝶城的心这才踏实下来,二人紧紧依在一起,静待机会逃离。 —— 皇上迟迟未回,军营里已炸开了锅。 蝶香不停地踱着步:“曹公公,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已经召集所有将士出去找了!哎哟,我的皇上啊,你可不能出事啊!”曹云喜焦乱地嘟哝着。 司徒凌风恶狠狠地指着弘时:“都是你,要不是你使用那些诡计,皇上也不会失踪。” 弘时瞋目切齿回击道:“司徒凌风,你不要血口喷人,皇阿玛失踪与我无关。” 司徒凌风责问:“你敢说我那马不是你做了手脚?你敢说那突如其来的风沙不是人为而起?皇上失踪很可能就是在风沙中迷路,树林里路型复杂,风沙出来,马儿受惊,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我...我承认你的马是我做了手脚,但那些风沙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今日天气晴朗无风,为何树林里会突然起了风沙,是你害我不成,害了皇上!” “你血口喷人!” “是你做贼心虚!” 见二人要打起来,曹云喜劝阻:“好啦,司徒大人、三阿哥你们就不要吵了,眼看着天就黑透,再找不来皇上,我们都要跟着掉脑袋。” 此时,一宫女匆匆来报:“启禀华妃娘娘,司库大人也还没回来。” “什么?”蝶香大惊。 宫女回:“司库大人说下午去河边寻找证据,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姐姐和皇上同时失踪了?蝶香心中混乱。 司徒凌风跃身上马,带领粘杆处的侍卫去河边寻找。 弘时也要前去,蝶香却拦住他:“三阿哥,你留下来吧,将士们都走了,我们女眷也需要保护。” 弘时无奈只好下马,矗在一旁默不作声。 素盏心想:难道他们抓了皇上和尹蝶城?她给曹云喜使个眼色,曹云喜会意,说:“华妃娘娘,现在外面不安全,还是回帐里吧,等有了皇上的消息,杂家立刻通知您。” 蝶香点点头。 素盏捂着肚子:“哎呀,娘娘,我肚子疼,要去如厕。” “你去吧。”蝶香便跟随曹云喜进了帐子。 —— 素盏汲汲来到山洞,她问俞正英:“你们抓了皇上?” 俞正英说:“我们本想趁赛马之际抓住狗皇帝,没想到中途出现个姑娘,引走了我们,算那狗皇帝福大命大。” 素盏不禁斥道:“我都说了要你们稳重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俞正英心中自然不甘:“哼!老子不甘心!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还不教训下这群清狗。” “你们抓住皇上又能如何,杀掉他?现在朝廷之中暗藏着几股势力,他们就等着有人杀掉皇帝,自己堂而皇之的谋反。况且你们想想,公主可是当今皇上的华妃娘娘,皇上死了,她也会受到牵连,我们的势力还太弱,你们再这样毫无章法的行事,那只会自取灭亡,枉费姑姑我们蛰伏皇宫多年。” 俞正英问:“素盏,那你说该怎么做?” 素盏说:“既然公主已经坐上了华妃的宝座,那自然顺理成章,等到公主当上皇后,宫内、宫外都有了自己强大的势力,推翻清廷岂不是易如反掌。” “我们大明的公主,怎能成为清狗的皇后?” “放心,我一直在公主的食物里下药,她是不会怀上清廷皇帝的孩子,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向公主摊明一切,公主是个是非分明、理想远大之人,她自会理解我的苦心。” 俞正英点点头,不由对素盏心生佩服。 —— 而此时,皇上和蝶城仍困在崖壁洞穴内,皇上触触蝶城的额头:“好烫啊,这里又潮又湿,这一夜你恐怕坚持不住,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蝶城虚弱地开口:“皇上,不要管我,你自己走吧。” 皇上决然:“朕不能丢下你。”他起身,走到洞口,探探崖底,眺望远方,自语着:“还好不深,不远处应该就是村庄,一定有大夫。”他解下腰带,背起蝶城,将他们二人系在一起,握紧藤蔓,顺势滑落至崖底。 一路摸索着,皇上背着蝶城进到村子里,却见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都黑着灯,这个时辰天刚擦黑,不应该歇息了呀?皇上疑问着,抬眼望去,河对面人家很多,过了河应该就能找到诊所了吧。皇上背着蝶城走到河边,河桥居然已经坍塌,那又如何是好!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一位扛着锄头的老大爷经过,皇上上前询问:“老大哥,这桥塌了,您是怎么过河呀?” 老大爷指着不远处:“往上走,那里河滩浅,我们垫了些石块,可以趟着水过河,你身上背的这位姑娘怎么了?” 皇上说:“她得了重病需要医治。” 老大爷说:“过了河,对面有大夫,正好我也要回家,我们一起走吧。” 皇上便跟着老大爷前去,边走边问着:“这么早,这几户人家怎么就熄了灯?” 老大爷一声叹息:“唉,你仔细看看那几户人家的房子。” 皇上擦亮眼睛,才发现房屋都已坍塌,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真是造孽呀!开春河水解冻,前些日子又下了几场暴雨,谁知河水冲开了堤坝,冲毁了大桥,一夜之间岸这边的房子都被冲垮了,人都埋里边了,要不是河对岸地势高,否则就酿成了大祸。”老大爷气愤道。 “这堤坝就如此脆弱?”皇上惊愕。 “唉,这堤坝和大桥都是去年才建的,河水一涨就冲垮了,我们这里原有的堤坝和大桥存留了上百年,经历过多少次洪水都没垮塌。刚上任的县太爷说这桥太老了,迟早要出事,就建了新桥,谁知道刚建好就被冲垮了,这河岸几十口人家一夜之间全没了。我们村子的庄稼多在这边,也都冲毁了很多,现在只能绕路过来耕作。”说着,老人家带皇上过了河,找到一家诊所。 大夫为蝶城包扎好伤口,服下药,蝶城这才安心睡去,皇上一直守在她身边,默默凝视着她,心中蔓散开无限的伤怀,谢谢你蝶城! 阵阵敲门声将皇上和蝶城惊醒,原来天已大亮,皇上急疾起身,贴近窗子偷偷探视,原来是司徒凌风。皇上立刻开门,还是昨晚的老大爷:“这位大人,你看是他吗?” 司徒凌风本要向皇上行礼,皇上向他使了个眼色,司徒凌风会意,向老大爷点头道:“正是,多谢老大哥。” —— 司徒凌风护卫皇上和蝶城回到围场,蝶香见皇上和蝶城果真在一起,对她的积怨越发深重。 皇上责问道:“围场周围一直都有刺客埋伏,司徒凌风,朕来行围之前,可是特地交代你提前巡视。” 司徒凌风回:“皇上恕罪,臣确实认真检查了整个围场,可是围场太大,不可能处处设卡,所以...” “所以就拿朕的性命当做儿戏?” “臣不敢。” “朕看你是年纪大了,事事不如从前,就连清理围场这种小事都干不好,朕赛马时沿路的标记被人篡改你都看不到,你还能干什么?” “皇上,这是...”司徒凌风本想揭发弘时,但想想这恃宠若娇的三阿哥,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多说无益,只好认罪,“臣知罪!” “朕看在你跟在朕的身边多年,为朕立下不少功劳的份上,不再重罚你,就将你降级为三等侍卫,免去半年俸禄,以后再出差错,绝不姑息!” “谢皇上。” 曹云喜说:“皇上,依老奴来看,我们还是尽早回宫吧。” 皇上起身:“罢了,出游的心情都毁了,回宫吧。” 第97章 积怨终爆发(5) 忍着一肚子怒火回到家中,司徒凌风瞬间爆发,家里的桌椅板凳、瓷器摆件砸得零零碎碎,妻子护着小儿子躲在墙角默默抽泣。他厉声疾呼:“想我司徒凌风这些年为了皇上鞠躬尽瘁,立下功劳无数,可如今却为了弘时那个扶不起的阿斗,降我的级,停我的俸禄,让我在将士面前丢尽颜面,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妻子苦劝着:“凌风,皇上和太傅大人对我们家有恩,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司徒凌风徒手将她揪起,如猛虎吃人般张开血盆大口,妻子吓得浑身颤抖,“这些年我在太傅手下做事,不图名利,尽职尽责,面对不公从无怨言,现在让新机营那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骑到我头上,对我喝五吆六。你看看我们家中的生活,你再看看其他官家的生活,想我二等侍卫官居正四品,活得还不如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县令,他们一个个贪得盆满钵丰,日子逍遥快活,我却在太傅手下窝囊憋屈,犯上一点小错就斤斤计较,总是拿规则法令来限制我,我图什么?” “娘”小儿子哭喊着,捶打司徒凌风:“爹,你把娘放下来!” 司徒凌风抬脚将儿子踢到一边,妻子挣脱开,紧紧抱住儿子,向他痛喊着:“司徒凌风,你平日里不管如何对我,我都从无怨言,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虎毒还不食子!” “亲生儿子?”司徒凌风向母子二人步步逼近,血红的双眼令人畏惧,“你我成亲多年,一直未曾与我孕育子嗣,我都这般年纪,忽然之间,来了个儿子,我平时不说,并不代表我傻...” 妻子抱起儿子,极力推开他:“司徒凌风,你就是个疯子。”便跑出家门。 司徒凌风扬声大笑:“哈哈,我就是个疯子,妈的,老子以后就要做个疯子!”不可遏制的怒火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 回宫之后,蝶城一直卧床休养,没有了暮雪这开心果的陪伴,蝶城心中空荡荡的,手里紧握着药囊,正在暮雪事发之地寻见,她心绪更加混乱,不敢往下多想。听到一声“华妃娘娘驾到”,蝶城立即收起药囊,擦拭干噙满眼眶的泪水。 蝶香亲自为她端来一碟糕点:“姐姐,这些都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我知道暮雪不在了,你心中伤怀,但人死不能复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素盏,她都会帮你去做的。” 素盏说:“是呀,司库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了。” 蝶城勉强挽起一个微笑搪塞,略有沉默,她张口说:“蝶香呀,你说人是因为长大了会变,还是因为变了才会长大?” “姐姐,妹妹不明白你的意思。”蝶香一时摸不着头脑,愣愣地望着她。 蝶城拿出药囊,素盏脸上唰得苍白无色,蝶香吃惊地接过来:“咦?这不是碧君婆婆给我的药囊吗?姐姐,怎么在你那里?” 蝶城收回去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涌了出来:“蝶香,你不要再装了。” 蝶香更加诧异:“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蝶城说:“你既然不承认,那我告诉你,这药囊是我在暮雪遇害的河边找到的。” 蝶香顿时瞠目结舌:“姐姐,你怀疑是我杀了暮雪?” 蝶城摇着头,任凭泪水随风甩落:“我不知道,可是之前我和暮雪常去那里都没有见过,就在暮雪遇害的当晚,就出现了这个药囊,你让我如何不怀疑你?” “姐姐,我与暮雪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她?” “暮雪死的时候正好雅贵人流产,雅贵人除了会对你形成威胁,还能有谁?你那么喜欢看烟花,烟火汇演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面对蝶城一系列疑问,蝶香不知从何解释,她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她内心真的很痛:“姐姐,在你心目中蝶香已经变成了一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吗?” “我也不想这样想你,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你还能给我什么解释?” 蝶香冷笑道:“我不想给你解释,姐姐,你说我变了,我确实变了,后宫之人阴险狡诈、满腹心计,如果我还像原来一样善良纯真,恐怕早已葬身于此、尸骨无存。你问问素盏,我是如何从一名辛者库的下等宫女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倘若不努力争取只会被别人踩在头上,我就是不甘心任人鱼肉,我不是变了,我是长大了,我终于懂得了要想触摸到成功,就必须踩着无数失败者的尸体才能爬上去。” “蝶香,你变得好可怕!”蝶城惶恐地注视着她。 蝶香欲哭无泪,俯仰大笑:“我可怕?是呀,我变得好可怕,姐姐,我们看似生在一个家庭,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我经历的你又何尝经历过?爹娘何时把我当成过她们的亲生女儿?” “不,爹娘一直都像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你,从未有过偏袒,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妹妹。” 蝶香厉声道:“那爹为何只教你管理店铺,哪怕王伯夸我有口才出色?娘为何要将我在你之前嫁出?” 蝶城语噎:“这...” “从小到大,你想要的,挥之即来,我想要的,要努力争取,如若不争取,就会被你抢走?何来亲女儿?何来亲妹妹?” “不,蝶香,我从来都没有和你争过。” “没有和我争?我从小就喜欢表哥,你难道不知道吗?可是多少次我见你与表哥依偎在一起,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是,当时毕竟还小,我也不想多提。就拿皇上来说,你在进宫之前就认识皇上,你又何曾告诉于我?当我打入天牢之时,好几位宫女都看到你穿着你那条坦脐露背的金丝舞裙在养心殿为皇上跳舞,你又如何解释?在皇上大病初愈的那天清晨,我亲眼看到你从养心殿出来,皇上为你披上斗篷,你们在养心殿一晚都做了什么?你我同随皇上热河行围,夜晚你和皇上依偎在河边,你又让我如何想象?我如今身为华妃娘娘,和后宫妃嫔为了得到皇上的宠幸斗得你死我活,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趁机抢走皇上,你还说没跟我争?” “我...”蝶城欲解释,只听公公高呼“皇上驾到!”蝶城和蝶香立刻向皇上行礼。 皇上说:“华妃也在啊。” 蝶香回:“蝶香来看望姐姐。” 皇上“哦”了一声,便坐在蝶城身边,关切地问:“蝶城,身体如何?” 蝶城回:“回皇上,身体已无大碍。” “那就好,”皇上顿顿又问,“不知暮雪和雅贵人之事查得如何?” 蝶香和素盏立刻神经紧绷,生怕蝶城说出她们。蝶城瞥上她们一眼,对皇上说:“回皇上,暮雪后背一刀致命,看力度应该是武功高强之人所为,在河边并没有找到其他线索,我推想,应该是行刺皇上的歹徒所为吧。” 皇上说:“和我猜想的一样,除了他们应该也没有其他人做出如此凶残之事,这件事情就算了结吧,你这几日还需好生休息。” “是。”蝶城稍作犹豫,又说:“蝶城恳请皇上准许我出宫。” 皇上惊问:“为何?太傅交代你的事情做完了吗?” 蝶城说:“回皇上,皇宫里暂时没有找到可疑的线索,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围场山崖下的那个村庄?” “对,朕正好欲召户部侍郎,调查那里河道拨款的事情。” “皇上,我之前就听闻热河一带买官卖官之事猖獗,桥堤坍塌可能与此事有关,所以还希望皇上不要传召户部侍郎,以免打草惊蛇,我们新机营先暗中调查,看看能否牵引出幕后人物。” “好,既然你要亲自去调查,那朕就允许你出宫吧,离宫之后一定要事事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蝶城解颐一笑:“多谢皇上关心。” —— 回到延禧宫,蝶香质问素盏药囊之事。 素盏解释说:“娘娘,我当晚身穿夜行衣,本要偷袭雅贵人,谁知被暮雪看到,她大喊大叫,我怕招来巡逻的侍卫,一时情急,才...娘娘,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杀害她。” “算了,一个下人死了就死了,只要让雅贵人流产,我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尹蝶城不告诉皇上,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娘娘,司库大人要走了,她毕竟是你的姐姐,你...” “呵呵,姐姐?”蝶香冷冷一笑,“我终于体会到,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情,永远都隔着一座高墙,即使凿开一撞门,墙永远都是隔阂。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她这姐姐。” 素盏暗自窃喜,蝶香终于可以抛下那本就不属于她的亲情,不枉她多日的良苦用心。 —— 蝶城欲要出宫,却正巧与景生相遇,蝶城问:“景生,你这要去哪里?” 景生说:“和你一样,离开皇宫。” “你不在皇宫当差,要去做什么?” “我申请调到步军营,以后跟随沈云天沈大人。” “嗯,也好,出了皇宫更加自由,沈大人骁勇善战、公正严明,跟着他好好干。” 景生便随蝶城一同出了皇宫。 第98章 知面难知心(1) 景渊到钱铺找景生,景生正要收拾行礼去步军营报道,问:“景渊,你怎么回来了?新机营没案子要查吗?” 景渊质问:“太傅大人都不知道你调出皇宫,是不是曹云喜帮你疏通关系你才去的步军营?” 景生不以为意:“是又如何?在皇宫做个巡逻侍卫,整日累死累活,又没有前程可言。” 景渊见方父在柜台记账,便将景生拉到里屋:“我问你,那些储户是不是曹云喜介绍过来的?” “是呀,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曹云喜的钱来路不明?他的钱都是贪污所得的赃款,我们一直在调查他,只要找到证据,他必死无疑,你跟着他只会引火烧身。” “景渊,我告诉你,那些钱不是来自曹公公,而是曹公公在宫外的至交,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些储户都是些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意,即使真的是骗我,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哥呀,你太天真了,他们那些店铺都是空壳,那些人只是为曹云喜贪污受贿打掩护的。” “证据呢?你们新机营本事那么大,这么久了都没有找到证据?曹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宫外有很多人巴结他,收礼不是正常之事吗?礼尚往来,不是人之常情吗?你们不要太敏感了,曹公公久居深宫,真正的贪官都在宫外逍遥,你们不要只抓着曹公公不放。” “我真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说多了你也不懂。”景渊欲说无力。 景生愤然道:“是,我是不如你懂得多,从小到大都不如你,但是,我至少不会看着我们家的钱铺倒闭,爹为此郁郁生病。大道理谁都会讲,我能拉来这么多财主,让爹高兴,你又为家里做过什么?” “好,我也只是提醒你,听不听由你。”景渊气急而去。 景生瞪他一眼,便带着行李离开。 —— 千宿通过吉事果打听到卖官的联络人,联络人又联系到热河隆化县县令,吉事果还打听到县令杨白是个有名的好色之徒,曾是整日混迹赌场和风月场所的地痞混混,后来不知怎么发了财,买了个县官,如今威风凛凛,在隆化县大刀阔斧的修坝建桥、整修庙宇,只要户部拨款,自然捞个盆满钵丰。 景渊和蝶城赶至隆化,他们和县令相约在一家酒楼。景渊披金戴银,扮成富商模样,见杨白一脸尖嘴猴腮样儿,哪也不像个十年寒窗的诗书人,便学起官场人的那般做派:“哎呀,杨大人有礼了。” “高...”杨白一时想不出他的名字。 景渊笑面相回:“高富啊。” 杨白拍头想起:“哦,高富,高公子果然人如其名,又高又富,英俊潇洒。” “杨大人真是抬举高某了,”景渊鄙夷地环视着酒楼,“滋滋滋,小县城真是比不了京城,只能安排杨大人到如此寒酸破旧的酒楼,怠慢之处,还望杨大人海涵!” “哪里的话,这家酒楼算是我们隆化最好的酒楼,高公子真是客气了。” 景渊为杨白拉出椅子:“杨大人请坐。” 杨白也谦让道:“高公子请。” 二人入席,景渊拍拍手,一道道佳肴逐次上桌,只见蝶城浓妆艳抹,身着瑰丽花裙,腰肢扭摆尽展妖娆,浑身溢散着诱人的香气,跟在队伍之后,端着酒壶,杨大人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蝶城,口水都要流出来。蝶城贴近他,向他抛个媚眼:“大人,小女子为您斟酒。” 景渊问:“杨大人,看这些菜您还满意吗?” 杨白目不转睛地盯着蝶城,不住地点着头:“满意,满意,真是美极了!” 蝶城斟酒却溢出酒杯,洒落到杨白的衣服上,蝶城急忙拿出手帕擦拭着,连声道歉:“哎呀,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景渊怒斥道:“你怎么搞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抬手欲打蝶城,杨白急忙阻拦道:“住手。”欲拉起蝶城的手,蝶城却害羞地缩回去,只抓住了蝶城的帕子,埋在鼻里深深嗅着:“啊,好香呀,不知这位美人儿是?” 景渊说:“她是我新纳的小妾。” “高兄真是好眼光,好性福啊。”杨白说着,眼神没离开过蝶城。 “哎,哪里哪里,女人嘛,玩儿玩儿而已。”景渊转头凶向蝶城,“还不快去给杨大人再取一壶酒来。” “是。”蝶城怯怯离开,杨白直勾勾地注视着蝶城扭动的臀部,心痒难耐,直至蝶城出门,还微微探身观望。 景渊唤着:“杨大人?” 杨白回过神来:“哦,高兄。” 景渊说:“我们该谈正经事了吧。” “好,谈正经事。” 景渊甩出一沓银票:“这是两千两银票。” 杨白笑道:“高兄,我知道你不差钱,但是这...这两千两银票恐怕连我这小县令都买不了,可以给你个师爷当当。” 景渊挥挥手说:“诶,杨大人误会了,这些只是孝敬大人您的。” 杨白将银票推回去:“这恐怕不好吧。” 景渊又推到杨白身前:“我也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开门见山说吧,我既然从京城而来,绝对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县令,最起码也要从知府作起。” “那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杨大人只是替人办事,我要见你上面的人,钱不是问题。”见杨白犹豫,景渊继续说:“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高某愿意交杨大人这个兄弟,以后不管是金钱,还是女人,大人随便开口。” 杨白听到“女人”二字,想到蝶城,便欲罢不能。 景渊借机问:“我只要和你上面的人见面,杨大人,这不难吧?”蝶城又端出一壶酒贴到杨白身边,柔声细语道:“杨大人,小女子陪您一起喝酒。” 杨白凝视着蝶城直咽口水,还是动摇了:“好,既然高兄是个爽快人,那杨某就答应你。我上面可是个大人物,不要说知府,就是个道台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景渊拍案而起:“好,高某等你的好消息。”便和杨白举杯大饮。 —— 已入深夜,蝶城才搀扶景渊回到客栈,蝶城仍对杨白的轻浮之举忿忿不悦:“这个杨白可真是个老色鬼!” 景渊酣醉昏沉道:“摸下手而已,就当为我们崇高而伟大的事业牺牲一下,回去我找太傅大人记你一功。” “喂!你不要再演了。”蝶城瞪着他,“感情不是摸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想起他那色眯眯的眼神,我就恶心。” 景渊这才抖擞起精神,向蝶城伸出手:“如果他喜欢的是我,随便拿去摸呀。” “谁要摸你,你比他还不正经。”见景渊笑嘻嘻,蝶城仍不解气,欲破口大骂,景渊忽然上前捂住她的嘴,贴近耳边:“屋顶有人。” 二人立刻绷紧神经,景渊扬起利剑,护卫着蝶城,悄悄出门。乍然,一群黑衣人从屋顶纵身跃下,景渊一手护着蝶城,一手和黑衣人挥刀劈砍,无奈黑衣人太多,只好带领蝶城逃跑。 一路逃亡,二人跑进树林,黑衣人依然紧追不舍,“啊!”蝶城崴脚,跌倒在地,景渊搀扶她,蝶城推搡着说:“你不要管我,赶快走。”眼见黑衣人追上,景渊将蝶城搀扶至树下,冲向黑衣人,又是一场厮杀。黑衣人人多势众,景渊只好不断防守,毫无反击之力,一名黑衣人趁机挥刀砍向蝶城,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匕首射开砍向蝶城的大刀,一群大汉从树林中冲出,没过几招,黑衣人立刻撤走。 蝶城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定睛一看:“表哥!”她忍着疼痛站起身,仍不敢相信居然是尹明轩! 蝶城激动万分:”表哥,真的是你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尹明轩搀扶住她:“傻丫头,真的是我,有表哥在,不用害怕。” 景渊对蝶城这突然窜出的表哥一头雾水,再看看他身后的这群汉子,蒙古人扮相,还有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他们是何来头?为什么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一连串的疑问在景渊脑中回荡着。 蝶城问:“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和硕特了吗?” 尹明轩说:“我受和硕特汗王之命,来京城向皇上进贡。” 蝶城又问:“那为何会来热河?这不是绕远了吗?” 尹明轩解释道:“哦,只是受家父所托,来这里看望一位朋友,但怕耽误进贡的吉日,所以连夜赶回京城,刚好经过这里,听见有打斗的声音,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真是太巧了。” 蝶城紧紧拉着尹明轩的手:“是呀,表哥,自从你走后,我以为都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在这样一种特殊的场合见面,从小到大就是表哥保护我,看来在危难时刻,还是表哥最靠谱。” 听到这话,景渊自然心中不悦,说道:“好啦,叙旧的话,也得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再说吧。” 尹明轩说:“是呀,蝶城,这里不安全,跟表哥一起回京吧。” 景渊拦住蝶城:“喂,案子不查了吗?” “有人追杀我们就说明我们已经暴露,再回去不是找死吗!”说着,蝶城才注意到那个黄金面具的男人:“喂,你不是...”她回想起身陷雪狼谷时的情形,“你是珏隐?”蝶城贴近脸仔细看,“哇,你真的是珏隐,好巧啊!” 尹明轩略有吃惊地问:“蝶城,你认识珏隐?” 蝶城难掩激动地说:“我认识他,我跟着爹爹去和硕特做生意,回来途中遇到劫匪,我和爹爹走散,在雪狼谷还是他救了我,我记得他的样子。” 尹明轩笑着说:“那可真是巧了,珏隐现在是汗王钦点的将军,二王子身边的红人。” 蝶城拍拍珏隐的肩膀:“当日一别,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回到京城,我一定让爹爹摆上酒席,好好感谢你。” 珏隐已依旧一幅冷峻面庞,没作回应,默然上了马车。 尹明轩说:“你不要介意,他就是这样。” 蝶城只是一笑:“没事,我知道他是这样。” 尹明轩搀扶蝶城上车,去见景渊矗在那里不情不愿,蝶城吼道:“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自己走回京城?” 景渊心中不悦,也只能无奈地上了马车。 第99章 知面难知心(2) “死了?”刚回新机营,景渊便听到杨白遇害的消息,震惊不已。他问太傅:“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太傅说:“昨天晚上。” 景渊想想说:“也就是我和蝶城遭人追杀的时候,看来杀害杨白的,和追杀我们的应该是一伙儿人。” “他们肯定知道你和蝶城前往热河秘密调查之事,恐怕杨白知道的太多,怕暴露,才会斩草除根。” “热河买官卖官如此猖獗,我们又出手如此阔绰,如果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不会连夜追杀我们,还杀掉了杨白,那这件事情的背后...” 太傅接过话:“这件事情的背后肯定就是我们一直在追查的人,否则,不会如此当机立断,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景渊揣测:“是曹云喜?” 太傅问:“景渊,这次你们去热河都有谁知道?” 景渊想着:“蝶城说除了皇上,还有华妃娘娘和素盏,还有...”他心里一咯噔,难道是景生?曹云喜把景生调出宫到底有何目的? “还有谁?” “哦,没...没谁了。” “那奇怪了,如此谨慎周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太傅疑惑不解。 景渊说:“太傅大人,我觉得现在应该先找来杨白的尸体,让蝶城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太傅大人!”千宿遽切而回,“太傅大人,我赶到隆化,杨白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这么快?”景渊大吃一惊。 太傅一声叹息道:“看来果然有人做贼心虚啊!” —— 晚饭时间,景渊见蝶城换上一套新衣,上了尹明轩的马车离开。他一人坐在屋顶眺望远方,眸子里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心底里已是一片黑暗,无限的落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吃晚饭,不饿吗?”尘瑾端来一碗汤面。 景渊接过:“谢谢你啊,尘瑾。” 尘瑾望着他,却是一笑。 “你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景渊抚着自己的面颊。 尘瑾轻叹一声:“你们两人可真像,失落时都喜欢在屋顶发呆,怠慢了自己,可别怠慢了你的肚子。” 景渊强打起精神:“我...我才没有失落,心情别提有多好!” “你就不要逞强了,谁都能看得出来,是不是因为蝶城和明轩哥在一起?” 景渊依然嘴硬:“他们在一起关我什么事。” 尘瑾无奈道:“好吧,嘴上不说,你自己心里明白。” 沉默半晌,景渊问:“尘瑾,你对蝶城那个表哥了解吗?” “还说你不在乎。”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尘瑾问:“那你想知道什么?” 景渊说:“我指的是人品。” 尘瑾想想说:“我虽然不如蝶城和他接触的多,但小时候也总在一起玩,明轩哥呢,高大英俊、武功高强、聪明好学,每次有人欺负我们,总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保护,人品自然是好了。” “这么完美?” “那是,小时候他可是我们的榜样,我一直把他当做大哥哥,倒是蝶城和蝶香,从小就爱慕明轩哥,两个人还总是争风吃醋呢。” “唉,人真是复杂。”景渊不免叹息。 尘瑾愈加不解:“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告诉你我为何惆怅,我和蝶城在热河客栈遭到黑衣人追杀,我隐约闻到一股膻味儿。” “膻味儿?” “对,是他们的体味儿。” “那能说明什么?” “跟随尹明轩进京的那群和硕特人身上也是这种味道,这种味道我们中原人身上没有,和硕特人一直过着游牧生活,常年和牛羊打交道,平日的食物也以牛羊肉为主,身上自然带有膻味儿。” 尘瑾却笑他:“景渊,你什么时候也靠鼻子做判断了?” 景渊说:“千宿告诉我,每种事物都有自己独特的体味,只要多加留心,也是一种很好的破案思路。” “我看你这次是想多了,明轩哥可是和硕特的使者,况且和硕特已经归顺我大清朝,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相信我,明轩哥的为人信得过。” 只听千宿在屋檐下喊道:“尘瑾,今晚城西有灯会,你去吗?” 尘瑾回应:“好,我马上就下去。”她转头问景渊:“景渊,你去吗?” “我不去了。”景渊完全没那心情,想想对又尘瑾说:“尘瑾,我们刚才聊的不要告诉他们任何人。” 尘瑾点头说:“我知道。” 景渊坐在房檐上思绪万千,他细细回想着:那种味道,不会有错的,否则,这一切也太巧合了吧!按照目前的线索,如果是景生向曹云喜告密,尹明轩带人追杀我们,提前埋伏在树林里,但是发现追杀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表妹,不得已,只能出手相救,那尹明轩和曹云喜一定关系密切,他们进京仅仅是因为进贡这么简单吗?一连串的问题摆在景渊面前,他不能告诉蝶城,他要自己去解开。 —— “宣和硕特使者觐见!” 尹明轩和其他几位和硕特使者进入乾清宫面圣,行礼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挥手道:“平身,赐座!” “谢皇上!” 皇上问尹明轩:“看你的长相和口音应该是中原人吧。” 尹明轩回:“回皇上,因为家父一直在和硕特经商,我从小随叔父在京城长大,几年前才去的和硕特。” 皇上点点头:“难怪!” 尹明轩说:“和硕亲王一向重用汉人,重视与汉人通商交往,我大清朝天威远播、震慑千里,亲王一直敬仰皇上您的经天纬地、雄才大略,所以特地任命我作为使者,前来向我大清皇帝进贡行礼,以表忠心。” “好,也替朕向和硕亲王问好,”皇上转向曹云喜,“曹云喜,准备歌舞。” 曹云喜刚要通传,尹明轩起身:“皇上,恕臣冒犯,想必皇上已经看厌了我中原女子的歌舞,既然是和硕特向我大清朝献礼,那自然要为皇上进献一场特别的歌舞表演。” 皇上说:“好,愿观其详。” 尹明轩拍拍手,只听银铃声声响起,皇上心中一震,放眼而视,一群身着露脐金丝舞裙的和硕特女子赤足缓缓进入大殿,踩着齐声的节拍,拧着纤细的腰肢,随着她们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慢慢聚合,盈盈盘转,若绽开的花蕾般娇艳欲滴,异域芳香随风萦绕,溢满整座宫殿,诸臣深深醉迷。皇上凝视着她们,脑海中浮现的却满是蝶城,爱如流沙,越是紧握,越会流走,可当你终于下定决心,扬手挥洒之时,却发现还是会被它迷乱眼眸,模糊心志。 —— 尹明轩与曹云喜相约酒楼。 尹明轩等候多时,见曹云喜进屋,便呈上礼盒:“曹公公一直助我于四川疏通人脉,我们才能有今天的成就,这颗夜明珠就当孝敬您了。” 曹云喜接过那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爱不释手:“明轩老弟,你真是太客气了。” 尹明轩说:“我也是受二王子所托,二王子急需一批兵器,还得劳烦曹公公帮忙。” 曹云喜放下珠子,有些为难:“你也知道,私铸兵器可是杀头的大罪,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天下还能有曹公公不敢做的事情吗?” 曹云喜大笑:“哈哈,明轩老弟真是抬举我了。” “钱不是问题,公公随便开口,只要不出卖我们。” “好说,杂家只求财,只要给钱,你们爱做什么随你们,杂家不会过问,一定守口如瓶。” “好,曹公公办事,我家二王子向来放心。” 猝然,一束光从窗外射进,“有人来了,明轩老弟再联系。”曹云喜匆匆离去。 —— 景渊这几日一直在跟踪尹明轩,当查至酒楼,却只见尹明轩一人在雅阁喝酒,一束强光略过,景渊顺势探去,对面阁楼一人影闪躲而过。景渊意识到有人通风报信,景生?他带着疑问拔足奔向步军营。 到了步军营,士兵告诉他,景生调班到晚上,前不久才出去。景渊正要离开,恰与景生撞面,景生满头大汗,神色匆匆,问:“你怎么在这里?” 景渊反问:“你刚才去了哪里?” 景生说:“我回家了。” 景渊却说:“我刚从家里出来。” “我...”景生难掩心虚,“我先去了钱铺,然后才回的家,可...可能你前脚出,我后脚进,没看见吧。” 景渊没说什么,便离开。 —— 夜晚,景渊回到新机营,蝶城正端坐在厅堂,景渊讥笑道:“哟,今天没跟着你那特使表哥出去闲逛呀?” 蝶城瞪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要跟踪我表哥?” “谁...谁跟踪他了?”景渊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 “方景渊,我没想到你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我知道当日表哥在树林救我们,确实有点巧合,但是你不能就因此怀疑他吧,做事情要有理有据,表哥和我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不用你怀疑,我告诉你,做人要光明正大。” 景渊气急:“我不光明正大?你以为你表哥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蝶城也怒气冲冲:“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明轩哥。” 听闻争吵声,尘瑾赶忙出来劝架:“哎呀,你们别吵了,大家不都是为了查案吗?” 蝶城拉过尘瑾说:“尘瑾,你也了解明轩哥,你告诉他明轩哥的为人。” 景渊说:“小时候是个好孩子,长大了未必就是好人,人都是会变的。” “我看是你心理有问题,自己查不到凶手,就随意诬陷人,这世间巧合之事有很多,你不要随意诬陷好人。” “我懒得跟你解释。”景渊跑出新机营。 “我还懒得听你说!”蝶城摔门回房。 —— 景渊一人在巷口喝闷酒,几杯下肚,不免头脑昏沉,模糊之中却见尹明轩从街头快步走过,鬼鬼祟祟。于是,景渊便一路跟踪,转角间,尹明轩消失不见,景渊迅疾追上,街角居然躺着一具尸体,凑近一看,是个蒙古人,就在当天的进贡队伍里。景渊蹲下身检查尸体脖颈上的伤口,自语:“刚死不久。”蓦地,一群士兵赶至,将景渊束起来,景渊蒙头蒙脑:“你们干什么?” 一士兵说:“刚才有人举报,见你在街头杀了人,我们要带回去调查。” 景渊挣扎无力:“人不是我杀的,我要见太傅大人。” “大人,我们也是按律行事,得罪了。”士兵将景渊押走。 第100章 知面难知心(3) 养心殿。 因和硕特使者被杀一事,尹明轩跟随珏隐将军来向皇上讨说法,尹明轩说:“皇上,明轩身在中原,长在中原,不管今日站在哪方立场,在心中都会与我中原人更加亲近,但中原有句老话‘帮理不帮亲’,更何况我是和硕亲王特派使者,受亲王之命前来进贡,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倘若传到亲王耳中,恐怕有损邦交,还希望皇上严惩行凶之人。” 皇上犯了难:“你说此事是方景渊干的?” 尹明轩说:“皇上,此事并非一人之言,事发之时有京城百姓举报,况且方景渊当时醉酒,很可能是一时错手,但不论如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皇上疑问:“即使喝醉了酒,但他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尹明轩回:“那还要请皇上派人调查清楚。” 皇上见珏隐矗在一旁沉默不语,问:“这位是?” 尹明轩回:“哦,忘了介绍,这位是珏隐将军,将军不善于与人交际,但对事事,心中自有考量。”他凑近珏隐,小声道:“将军,快参见皇上。” 此时,珏隐好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团团凶火腾燃而起,“杀了皇上,杀了皇上”这般咒语在他脑中不断震荡,搅得他头痛剧烈。猝然,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青筋抽动,血红的瞳孔仿似喷射着灼烈的火焰,尹明轩轻轻触他:“将军?”珏隐终于爆发,从袖口挥出一把伸缩利剑,大跨步跃上高台,径直刺向皇上胸膛,正中胸口。由于珏隐出手及其迅疾,旁人措手不及,正当众人目瞪口呆之时,皇上徒手撇开利剑,几个转身便避开,幸好有金丝铠甲护体。 珏隐再次出手,曹云喜急疾护到皇上身前,重重一掌将他击下高台,大批侍卫涌入养心殿,将尹明轩和珏隐里外围合,尹明轩仍一头雾水,向珏隐大呼:“珏隐,你在做什么?”此时,珏隐已完全癫魔,心中只有“复仇”二字,他飞身上前与侍卫死死纠缠,尹明轩无可奈何,只好边抵抗杀来的侍卫,边呐喊:“皇上,曹公公,不是这样的。” 曹云喜吼道:“胆敢刺杀皇上,格杀勿论!” “曹公公!”尹明轩欲辩无力,知道已无路可退,只能与珏隐一同杀出一条生路,但一批批侍卫涌入,全然不是对手,尹明轩和珏隐退出殿门,一个飞身跃上殿顶。 曹云喜追出,大喊:“别让他们活着出去。” 皇宫护卫队紧急拉开弓箭,一支支飞箭密密麻麻喷射而出,珏隐背部中箭,尹明轩胳膊中箭,两人身负重伤,顺着重重殿顶一路逃窜,尹明轩大骂:“珏隐,你就是个疯子,二王子的计划都让你破坏了。”他决然抛弃珏隐,忍痛拔出臂上的弓箭,抛扔至另一条路上,引走追兵。他躲进御花园,见御花园巡逻侍卫太多,根本无处躲藏,难道真要葬身于此?尹明轩心急如焚,抬眼间,却见两人在亭里喝茶,他偷偷上前,从背后擒住。 “表哥!”蝶香这才看到尹明轩,制止欲还手的素盏。 尹明轩似抓住救命稻草:“蝶香,太好了!居然是你。” 蝶香惊讶地望着受伤的尹明轩:“表哥,你怎么...” 只听追兵逼近,尹明轩急如星火:“蝶香,没时间了,帮表哥找个藏身之地,快!” “娘娘!”素盏欲阻止。 “好,跟我来。”蝶香却不理会素盏,掩护尹明轩躲藏起来。 另一边,珏隐轻功了得,拖着受伤的身体,一路奋勇厮杀,竟飞身跃出皇宫。但城墙根下,已安排重兵把守,无路可逃,珏隐只能硬拼,但体力愈发不支,电光火石之刻,只见一黑衣人窜出,一把粉末凌空洒下,士兵各个昏迷倒地,珏隐被救走。 皇宫里,士兵仍在四处搜寻。 绿蓉见蝶香和素盏鬼鬼祟祟,便唤雅贵人来延禧宫,果真,在延禧宫门外发现一滩血迹。素盏大声吼叫:“来人啊,刺客在这里。” 大批侍卫蜂拥而至,蝶香闻声而出:“吵吵什么呢?” 一侍卫说:“启禀华妃娘娘,宫里来了刺客行刺,我们正在四处稽查,延禧宫门外有滩血迹,我们怕刺客潜入您的寝宫,对您造成伤害。” 雅贵人幽幽说道:“是呀,华妃娘娘,现在刺客在宫中逃窜,您要小心点,伤到您可不好。” 蝶香说:“本宫刚才一直都在寝宫内,没看见有什么刺客进来,你们去其他地方找吧。” 侍卫说:“华妃娘娘,皇上下令任何可疑之地都要搜查。” 雅贵人扬嘴一笑:“华妃娘娘,你不会在包庇刺客吧?” 蝶香冷笑道:“笑话,我堂堂华妃娘娘,为何会包庇刺杀皇上的刺客?” 雅贵人直接推开蝶香:“好呀,那你让他们进去搜呀。”她为士兵让开一条路,士兵进去搜查,蝶香也不好阻止。 片刻后,侍卫来报:“启禀华妃娘娘、雅贵人,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人。” 蝶香责问:“雅贵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雅贵人不服:“可那滩血迹...” 正好素盏回来,蝶香举起素盏刚刚包扎的左手:“你看清楚了,那些血迹是素盏留下的,素盏切水果不小心伤到了手。” 素盏说:“对呀,雅贵人,我刚才伤到了手,去太医院包扎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雅贵人无言以对,愤然离开。 哼!跟我斗!蝶香心中得意,对士兵高喊:“你们去丽景轩找找啊,说不定有人贼喊捉贼呢。” —— 景渊被放出大牢,回到新机营,蝶城沉默不语,景渊忍不住说她:“你现在相信了吧,你那个表哥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蝶城仍不肯接受现实:“行刺皇上的是珏隐,表哥也是想制止他,跟皇上解释清楚,但那种情形下,只是逼不得已才出手罢了。” “尹蝶城,到现在了,你居然还口口声声帮着尹明轩说话,不能因为他是你表哥,你就处处包庇他,你要知道你的职责。” “方景渊,你为什么非要揪住我表哥不放?他到底与你有何冤仇?” 景渊无奈地点着头:“好,你既然嘴硬,那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一定会抓住尹明轩,找出他和曹云喜勾结的证据。” 蝶城无话可说,气愤地离开。 尘瑾和千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劝慰。见蝶城回房,千宿对景渊说:“其实,蝶城心里也很愧疚,尹明轩毕竟是他表哥,从小一起长大,很有感情,她也不想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你们都好好冷静一下。” 景渊不甘心:“千宿,你去找吉事果,他人脉广,消息灵通,让他留心观察城内的动向,尹明轩如若逃出皇宫,一定还会和曹云喜联系的。” 千宿点头应:“好。” —— 养心殿。 皇上问侍卫首领:“刺客追查的如何?” 侍卫首领回:“回皇上,整个皇宫都搜遍了,他们应该已从皇宫逃走。” “一群废物!”皇上震怒。 “皇上息怒,臣已通知京城各营,正在派人严密排查,等有消息,臣一定及时禀报。” 皇上厌烦地挥手:“滚,快滚!” 曹云喜说:“皇上,和硕亲王百里加急,他说珏隐将军一向对忠心耿耿,至于刺杀一事并不知情,正在严密调查中,还望皇上息怒,不要影响两方交往。” 皇上一声叹息:“罢了,毕竟和硕特随行的一名使臣在京城遇害,至今还未找到凶手,只要抓到尹明轩和珏隐,这件事情朕也不想再计较。” 曹云喜应声:“是。” “你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嗻,奴才告退。”曹云喜从养心殿出来,见素盏偷偷露头,便随她而去。 —— 直至辛者库,曹云喜心中虽有顾虑,但还是上前向蝶香行礼:“参见华妃娘娘,不知娘娘有何吩咐,非要来这里?”话毕,却见尹明轩从屏后走出,曹云喜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在这里?娘娘小心,此人就是刺杀皇上的刺客。” 蝶香淡然道:“公公不必惊慌,他是我表哥,难道你不知道吗?” 曹云喜仍不明:“表哥?” “曹公公一直说自己在宫外眼线广布,消息灵通,难道就没发觉我表哥来京后,一直住在我家吗?” “最近一段时间,事务繁忙,确实没有注意到。” 尹明轩苦口解释着:“曹公公,珏隐刺杀皇上之事,我并不知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是同伙吧?我这次进京有什么目的,你是知道的呀。” 曹云喜瞥他一眼:“是不是同伙,杂家相信与否并不重要,关键是皇上不相信,现在整个皇宫内外可都在追查你。” 蝶香插话:“曹公公,本宫知道你神通广大,帮助我表哥逃出皇宫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曹云喜面露愁色:“哎哟喂,我的娘娘,你就不要为难老奴了,现在皇宫的各个出口都已封锁,老奴带他出去,那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再者说,即使能帮他出宫,现在整个京城都在通缉他,他是逃不走的。” 蝶香继续劝说:“据本宫所知,曹公公可是经常私自出宫,您在外面人脉那么广,逃出京城并不是难事吧。” 见曹云喜犹豫不定,尹明轩威胁道:“曹公公,我可是二王子的亲信,如果我出了事,我真不敢保证我们往来的那些账目会如何处理?” 曹云喜愤然:“嘿,你还敢威胁我!” 尹明轩挺直身板叫嚣:“我就威胁你了,反正也是死路一条,一个人死,还不如找个作伴儿的陪着。” 曹云喜大怒:“你...” “好啦!”蝶香一声震吼,“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曹公公,我们现在身在同一战线,不是我想为难你,和硕特二王子的势力我也有所耳闻,以后对我们肯定会有帮助。” 曹云喜叹道:“好,既然都已这样,杂家只能尽力而为,大不了一起死。” 尹明轩欢畅一笑:“好,曹公公做事我放心。” 曹云喜睚眦小忿,却也无奈地妥协。 第101章 知面难知心(4) 景渊这几日格外留心景生,见景生巡逻后换上便装,悄悄离开,景渊便一路跟随,直至码头。景生与一人秘密交谈,一看腰牌,青川帮?景渊疑惑。 景渊找来千宿,二人埋伏在码头附近的船上,直至凌晨,只见一头戴帷帽之人在青川帮几人的护卫下,偷偷上了一艘小船,月光闪闪,隐约可以辨得那人正是尹明轩。见小船驶离,景渊和千宿划船紧紧跟随,驶出一段距离后,二人驾船缓缓靠近,忽然之间,那艘船上却传出打斗之声,只见几人跳水逃离,熊熊大火瞬间将整艘船燃烧殆尽。因为火势太大,黑灯瞎火,景渊和千宿也不敢贸然靠近,待天色渐亮,他们靠近废墟,残留的船板上只剩一具烤焦的尸体,千宿细细辨认:“看这身衣服应该就是尹明轩。” 景渊惊叹:“看来曹云喜是要赶尽杀绝啊。” 回到新机营,居然没人,景渊四处寻遍:“奇怪,这么早她们都去了哪里?” 尘瑾汲汲跑回,大喊着:“不好了。” 千宿问:“出什么事了?” 尘瑾喘几声粗气:“尹...尹老爷又失踪了。” 二人震惊! —— 尹府,蝶城虽然心中焦急,却只能声声劝慰着尹夫人。 景渊问:“尹老爷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尹夫人哽咽着说:“是午夜的时候,老爷说起床如厕,可等了很久他都没回来,我就去茅厕找他,发现没人,我才叫起王管家,我们找遍整个府里都没见老爷,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呀!”说着,她心中更加惊慌。 蝶城安慰道:“娘,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千宿揣摩:“会不会又是洛湛?” 蝶城决然道:“肯定是他们,上次他们没能达成目的,这次一定又来找我爹的麻烦。对了,你们两个昨晚干什么去了?” 千宿支支吾吾:“没...没干什么。” 景渊说:“她迟早要知道的。” 看二人的面色,蝶城心急火燎:“知道什么?” “尹明轩死了。”景渊直截了当。 “什么?”蝶城本就不安的心更是一揪。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尹夫人伤心欲绝地嚎啕着。 蝶城强忍着打旋儿的泪水:“我...我表哥的尸体呢?” “尸体都烧焦了,现在在停尸房。”景渊想想又说,“现在,你爹的事情比你表哥重要。”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不想他们任何人出事。”蝶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景渊看着心疼,却无言安慰。 千宿问:“王伯,你在半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王管家摇着头:“没有,我就住在大门附近,睡觉又很轻,只要有人进出,一定能听到的。” 景渊自语着:“尹府好像也没有后门,况且尹府并不大,如果尹老爷被劫走,要先把他打晕过去,若是几人翻墙逃离,那必然会引起很大的动静,若是一人,尹老爷体型偏胖,拖拽着他,也不好翻墙吧?” 蝶城脑中混乱,想着和景渊同一个问题,后门?突然,蝶城好似想到什么,飞跑出去,他人紧跟,直至谷仓,蝶城停下脚,注视着柴堆却迟迟不敢迈出,“蝶城,你怎么了?”尘瑾推搡着她。 “对了!”王管家这才想起,他快步上前,徒手扒开层层柴草,掀去抵墙的石板,居然是个洞!景渊上前试探,成人也能轻松钻进钻出,但比较洞口的泥土和墙壁的泥土,好像并非最近凿砌。 “景渊,同我去停尸房!”蝶城突然开口。 景渊一怔:“我说了,尹明轩的事先放一放,尹老爷重要。” “不!我们立刻去停尸房!”说着,蝶城便绞急而去。 三人急忙追赶她而来,蝶城已在停尸房检查焦尸。 “蝶城,你别难过...”尘瑾本要安慰。 “她不是尹明轩!”蝶城语出,三人全然一头雾水。 千宿问:“何以见得?” 蝶城解释说:“尹明轩左腿小腿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是当年救我留下的。记得小时候,我们在谷仓玩耍,却不料阁楼楼板坍陷,危急之时,表哥将我推开,楼板重重压在他的左腿上,才留下那道疤痕。即便尸体烧焦,那疤痕也能辨出,这一定不是他。” “哦,谷仓那洞口也是那时留下的吧?”景渊问。 蝶城点点头:“对,当时爹爹草草将洞口封上,没想到...” 景渊接话:“没想到尹明轩重新挖开洞口,劫走尹老爷。” 蝶城摇着头:“不,不是我表哥,表哥为什么要抓我爹?那可是他叔父啊!肯定是他人发现那个洞口才抓住可乘之机。”抬眼间,她注意到尸体左脚脚踝存留的一截红线,扒开衣服,日月金饰已嵌进焦肉里,心想:这和连翘脚踝的一模一样!她问景渊:“景渊,你是如何找到我表哥下落的?” “我在码头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和青川帮之人交谈,猜想里边肯定有事,便和千宿整晚都守在那里。”景渊特地避开景生。 青川帮?青川帮和反清复明有关?蝶城心中思虑着。 景渊说:“现在我们必须要找到尹明轩。” 蝶城仍不肯相信:“不,我表哥没理由要抓我爹!” 景渊苦口婆心:“蝶城,你就醒醒吧,尹明轩这次进京另有目的,他和曹云喜勾结在一起不会干什么好事的。” 曹云喜和青川帮?他是反清复明的乱党?不可能吧,他从小就跟在先皇身边,如若真有谋逆之心,还等到现在?蝶城心绪更加混乱。 千宿说:“事不宜迟,我找吉事果帮忙,景渊,我们分头行动,现在整个京城都在通缉他,他跑不远。” 景渊应道:“好。” —— 千宿和景渊带兵四处搜寻,却完全没有线索。二人失落地回到新机营,千宿叹道:“京城这么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找到了,找到了。”吉事果汲汲而来。 二人惊喜万分,景渊急切问道:“在哪里?” 吉事果气喘吁吁:“在城南乱岗巷,离我的住处不远。” “好,那我们立刻行动。” 景渊和千宿跟随吉事果来到乱岗巷后的一座废屋,极力撞开门,只剩尹万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贴加官!”景渊揭下尹万钧脸上的桑皮纸,“尹明轩真是个禽兽!” “贴加官一般都是用来严刑逼供,尹明轩想从尹老爷嘴里得知什么?”千宿思虑着。 “爹!”蝶城冲冲撞撞进来,“爹!你醒醒,你快醒醒呀。” 尹万钧微微张开眼睛,用尽最后一口力气说:“书...书房。” “书房?”三人目瞪口呆。 尹万钧苦苦支撑:“书房...墙上的...画!” “书房墙上的画?什么意思?”三人仍不解。 尹万钧撒手人寰,蝶城紧紧拥他在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有动静!”千宿闻声,跳窗去追,果然是尹明轩!直至树林深处,景渊和千宿将尹明轩前后夹击,尹明轩无路可逃,伤口未愈肯定不是对手,简单几招,尹明轩已无力抵挡,迫在眉睫之时,洛湛一行从树林深处冲出,眼见仇人,千宿气急败坏,一声大喝,犹如霹雳般响彻树林,但无奈以二敌多,洛湛一行连抛数个□□,将尹明轩救走。 —— 洛湛将尹明轩带来见沈云天。 尹明轩略有怯懦问:“你...你是谁?” 洛湛说:“连我们沈云天沈大人都没听说过?” 尹明轩这才明白:“哦,你就是沈云天呀,你找我来有何事?” 洛湛又说:“我家大人救了你的命,你不应该感谢我家大人吗?” 尹明轩不以为然:“命是你们自愿救的,如果是想找我做替死鬼之类的事情,大可杀了我。” 洛湛怒指:“你...” 沈云天却不以为意,放声大笑:“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我让洛湛救你来,不是想让你做替死鬼,我知道你此次来京,不仅是进贡那么简单,你受二王子之命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尹明轩撇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云天说:“大家都是明白人,没有必要绕圈子,我不管你之前和谁交易,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考虑考虑?” 尹明轩心想:曹云喜那个老阉人,狡猾至极,想在船上暗算我,幸好我反应机敏,看来沈云天也有个来头,和硕特惹不起大清,估计也不会放过我,还不如在这里给自己找个靠山。他回道:“既然沈大人救了我,我也不是恩将仇报的小人,那好,我告诉你进京的目的。” 沈云天应道:“好。” 尹明轩继续说:“和硕特看似安宁和谐,其实在内部,大王子和二王子为了王位各自囤积势力,暗中较量,我此次进京,主要是受二王子所托来定制一批兵器。” 沈云天点点头:“果真如我所想。” “既然和硕特回不去了,我想用一个秘密来换取沈大人的信任。” “愿闻其详。” “沈大人是否听说过嘉靖宝藏之事?” “哈哈!”沈云天又是一阵大笑,“果然与此事有关。” 尹明轩惊问:“大人也在寻找密码盒?” “得宝藏者得天下,谁能不心动!” 尹明轩说:“我已经知道了一个密码盒的下落。” “在哪里?” “就在我叔父尹万钧手里。” 沈云天嘴角冷冷一扬:“我就知道是他。” 尹明轩惊奇:“沈大人已经知道了?” “我和你叔父渊源颇深,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可惜我叔父死都没有告诉我那个密码盒的下落,还害得我差点被新机营抓到。” “死了好啊,死了有些事情,就可以石沉大海了。” 于千裘开口道:“沈大人,就怕那密码盒落入新机营之手,恐怕以后不好再得到了。” 沈云天却说:“新机营保管着我才放心,即使得到了密码盒,那上面的密码也不好破解。” 尹明轩更惊诧:“沈大人见过盒子上的密码?” 沈云天示意洛湛拿出宝盒,洛湛对尹明轩还是信不过,沈云天点头让他放心。洛湛才将盒子递给他,尹明轩接过来说:“这是玄武盒。” 沈云天点头:“对,就是玄武盒。” 尹明轩翻看玄武下的密码诗:“石田曲流渔舟晚,斜晖映海落壁滩。” 洛湛再拿出《曲流壁滩》这幅画:“据说诗谜与这幅画有关。” 尹明轩说:“此画是沈周的《曲流壁滩》,应该还有一幅画《落日映渔舟》。” “落日映渔舟?”三人异口道。 尹明轩继续说:“对,这首诗谜是由沈周的两幅画组成,沈周又称沈石田,正好对应诗谜里的‘石田’二字,《曲流壁滩》和《落日映渔舟》是沈周的两幅代表作。” 沈云天问:“你可知道此诗谜何解?” 尹明轩仔细揣摩:“第一幅画的曲流之上却出现了第二幅画中的渔舟,第二幅画中的落日斜晖却映照在了第一幅画的壁滩上。” 沈云天又问:“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沈大人是否知道第二幅画《落日映渔舟》的下落?” 沈云天想想说:“我好像在太傅那里见过,洛湛...”他欲吩咐洛湛去偷。 尹明轩制止道:“不要去冒险,沈大人是否还记得那幅画的具体轮廓?” 沈大人思忖片刻,便提笔画出大概轮廓,尹明轩将《曲流壁滩》与《落日映渔舟》的轮廓重叠放在一起,脸上挽起笑容:“沈大人,你看,这是什么字?” 沈云喜凑近而视,许久后愣是没看出门道:“这?” 尹明轩说:“沈大人绕到对面再看看。” 沈云天到桌子另一头,再辨认,大悟:“哦,这是个‘玄’字。” 尹明轩点点头:“对,两幅画重叠在一起拼出了一个‘玄’字,这就是玄武盒的密码。” 洛湛半信半疑:“玄武盒的密码是‘玄’字,就取第一个字?用得着这么麻烦解诗谜吗?” 沈云天也疑虑着:“是呀,不可能这么明了吧。” “这只是巧合而已,这四个盒子的密码都有各自的寓意,并不代表每一个都与这四神兽有关,如若不信,大可一试。”尹明轩跃跃欲试,沈云天立刻阻止道:“不行,这密码只能选择一次,只要出错,盒子里面的玄武密匙将会自动销毁。” 猝不及防间,尹明轩夺过洛湛手里的密码盒,立刻拨动滚轮上的密码,按下去。众人屏息凝视,只听“啪”的一声,盒子开了!尹明轩取出玄武密匙交到沈云天手中。 沈云天喜出望外:“哈哈,迷惑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打开了。明轩,看来你还真有本事,好,以后在我手下做事,亏待不了你!” 尹明轩应:“多谢沈大人。” 第102章 知面难知心(5) &nb尹万钧死了,尹夫人和蝶城伤心欲绝,丧事毕后,蝶城许久没露过笑颜,爹爹之死是一方面,更想不通的是,从小到大一直深爱的表哥居然成了杀父仇人,曾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如今分崩离析,蝶城久久打不开心中的郁结。 &nb景渊来找蝶城询问:“蝶城,你还记得你父亲临死前说的话吗?” &nb蝶城缓缓开口:“他说书房墙上的一幅画。” &nb景渊分析着:“你们想想,尹老爷两次遭人绑架,第一次是于千裘和洛湛,第二次是尹明轩,尹明轩和曹云喜是一伙儿的,于千裘和曹云喜可一直都是对手,洛湛去救尹明轩,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nb千宿说:“那也就是说曹云喜怕事情败露,想杀尹明轩,于千裘派洛湛去救他,想把他拉拢到自己一边?” &nb景渊点头道:“就是这样,尹明轩到底有何聪明才智可以让两方死敌争来争去?” &nb尘瑾也赞同道:“是呀,他可是皇上下令的通缉犯,还有人冒死救他,他有那么重要吗?” &nb景渊继续分析:“尹老爷两次遭人绑架,都受到逼供,他们到底想要从尹老爷口中知道什么?这信息对他们两方都很重要,而尹明轩对这件事情貌似却很了解。” &nb千宿忽然想起:“会不会是太傅之前说的前朝宝藏?” &nb景渊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以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的,除了宝藏,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 &nb千宿说:“那也就是说尹老爷可能知道四神兽密码盒的去向。” &nb景渊点点头:“书房墙上的一幅画,尹老爷临死都念念不忘,那幅画肯定能说明什么。” &nb四人来到书房,墙上果然悬挂有一幅画,景渊将其取下,仔细观摩。 &nb尘瑾瞥瞥说:“就画了一间破烂的茅草屋,能有什么宝藏啊?” &nb景渊说:“可能这就是藏着密码盒的地方。” &nb千宿蹙起眉头:“可是天下之大,找一个茅草屋谈何容易?” &nb景渊想想说:“既然尹老爷给我们提示了这个地址,那一定不会难找,肯定就在京城附近。” &nb尘瑾指着画:“你看这后面是一座山,山上有瀑布,还有条小河。” &nb见蝶城呆望着书房,景渊拿给她问:“蝶城,你见过这个地方吗?” &nb蝶城只是默默地摇摇头。 &nb景渊轻叹一声:“那我们分头去找吧,留心曾经尹老爷常去的一些地方。” &nb—— &nb半晌过去,四人在街角茶铺碰面,毫无任何进展,心情极其郁闷。 &nb尘瑾大叹:“唉,整个京城都搜遍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找到,是不是这幅画还有其他寓意,并不是藏宝之地?” &nb千宿思索着:“没藏着宝贝?那还能说明什么?” &nb四人苦苦冥想,正当时,只听闹市沸沸扬扬,原来是捕快正在四处缉拿吉事果,吉事果跌跌撞撞,落魄逃窜。千宿本要去抓,景渊抢先一步,像抓老鼠一样将他提起。 &nb吉事果颤颤地向他苦笑:“景...景渊,你怎么在这儿?” &nb“把他交给我们吧。”景渊对追来的捕快说,遂即将他拖拽进旁边的一家酒楼,将其按到座位:“来,吉事果,今天我请客。” &nb吉事果如坐针毡:“不...不用了吧。” &nb景渊揽他肩膀,并排而坐:“哎,吉事果,你怎么每次见到我们都这么紧张,刚才又偷了谁家的宝贝?” &nb“没...没有,我早就洗手不干了,可能是他们误会了。” &nb“误会了?那你跑什么?” &nb吉事果无言以对,只能傻笑着。 &nb景渊说:“前几天在官府,我可又看到了逮捕你的文书,要不是我告诉他们,你是在帮我们新机营办事,你认为你现在还能在这里逍遥?” &nb吉事果抽出身,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多...多谢景渊大人。” &nb“还景渊大人,叫我景渊就行,来,坐。”景渊又揽着吉事果坐下,对他说:“别害怕,我们要想抓你,还能等到今天?你之前帮我们新机营做了那么多事,怎么也得给你记一功。”亲自给他斟上酒:“来,喝酒。” &nb吉事果战战兢兢地举起酒杯,嗖的一饮而尽。 &nb景渊接着说:“正好,我们还真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nb吉事果回:“不麻烦,景渊大人尽管吩咐。” &nb景渊拿出尹老爷的画呈在吉事果面前:“不知你认不认识...”一语未了,吉事果没咽下的一口酒却喷在了画上。蝶城欲大发雷霆,“这是我家!”只听吉事果惊得起身大喊。 &nb“你家?”四人吃惊地几乎异口同声。 &nb千宿疑惑地问:“吉事果,你不是说你从小四处流浪,没家吗?” &nb吉事果说:“那也得有出生的地方吧,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nb景渊将信将疑:“你就这么确定这是你家?” &nb吉事果夺过画,仔细辨着:“当然确定,这房子,房子后面的山、瀑布、小河,都在我的记忆里,尤其是院子里的金桔树,那些都是我娘亲手种的,我娘说我爹不相信北方能长出金桔,可她偏偏不相信,就在院子里种满了金桔树,结果真的结满了金桔。我娘说金桔代表吉祥、平安,希望能保佑我爹平安回家,可是就在金桔成熟的那个秋天,我爹再也没有回来过,那年我才五岁,我娘带着我去找我爹,我们走了好久好久,盘缠口粮都用光了,可是还没找到我爹,我当时好饿,我娘为了给我抢口吃的,被人活活打死。”说到这里,吉事果泪流满面,“我当时才五岁,一个人就这样流浪,一直流浪到现在,我四海为家,但是那个真真正正属于我的家永远都留在我的心底,每年我都要去看看,看看金桔,看看我爹有没有回来。” &nb如此凄惨的经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nb千宿说:“难怪你给自己取名吉事果,原来吉事果指的是你家院子里的金桔。” &nb景渊问:“那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nb吉事果点头道:“好。” &nb—— &nb他们来到吉事果家,果然和画上一样,只是那片金桔地早已枯萎。景渊四顾着:“这就是尹老爷临死都念念不忘的地方,果真就在京城附近。” &nb吉事果说:“尹老爷肯定知道我爹去了哪里,我娘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可惜尹老爷不在了。” &nb他们在茅屋里翻箱倒柜,却没找到任何有用之物。吉事果环视着房屋上下,忽然想起什么,便蹬上板凳,轻轻敲打着屋顶的木板,只听一块木板的声音空洞而清脆,缓缓一推,果然可以打开,所有人注视着他,吉事果从暗格里取出一口小盒子。千宿接过来辨认道:“这是白虎盒。” &nb—— &nb既然尹万钧和吉事果的父亲相识,尹夫人肯定对其事知晓一二,他们便回尹府询问。 &nb蝶城问道:“娘,关于这幅画,你知道多少?” &nb尹夫人睹物思人,不免涕泪沾襟:“其实,这幅画是你爹在第一次绑架后才画的,他知道终有一天会出事,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你们了。” &nb蝶城焦急道:“具体说来听听。” &nb尹夫人说:“你爹告诉我,这幅画画的地方,是他一位故友的家,那里藏着一个盒子,也就是你们找出的这个白虎盒。你爹说白虎盒是这位故友临终所托,很多人都想得到,它关系到大清朝的安危。” &nb蝶城问:“那爹的这位故友叫什么,他又和爹有什么关系?” &nb尹夫人想想说:”你爹说他叫楚...” &nb“我爹叫楚牧,我的小名叫小虎,我娘说还是我爹给我取的,但是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吉事果接话道。 &nb尹夫人凝视着他:“你是?” &nb吉事果说:“我就是楚牧的儿子。” &nb“老爷苦苦找寻你们母子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了你,可老爷临死前都没见上你一眼,唉!”尹夫人一阵叹息。 &nb蝶城愈加好奇:“娘,爹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呀?” &nb尹夫人讲道:“你爹和楚牧,还有其他四位兄弟——王大勇、葛涛、郑军...还有一人我记不清了。他们六位当时跟在一位将军手下做事,一次战争中,将军偷拿了敌人的贿赂,将情报卖给了敌军,这六位兄弟全然不知情,依然誓死抵抗敌人的进攻,当他们遭到埋伏后才知道自己誓死效忠的将军出卖了他们,他们拼命逃跑,将军怕六兄弟揭发他,便追杀他们,一个个都被杀害,要不是楚牧为你爹作掩护,恐怕你爹当时也就丧生火海了。楚牧临走前,告诉你爹照顾好她的妻儿,还有自己藏匿在家中的一个宝盒,千万不能让将军得到。但是你爹那些年东躲西藏,等事情平息后,再去找她们,她们已经不再那里了,这些年你爹一直都在苦苦寻找,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们。” &nb景渊问:“不知那位将军是?” &nb尹夫人眉头紧锁,痛苦不堪:“这就是老爷最害怕的,那件事情之后,那位将军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扶摇直上,老爷说你们是斗不过他的。” &nb蝶城心急如焚:“娘,到底是谁?” &nb“是沈云天!”尹夫人终于说出。 &nb“沈云天?”四人万分惊诧,千想万算也没猜到会是他! &nb蝶城这才明白:“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出幕后人物,沈云天在皇上和百姓心中一直都是一名英勇无比的大将军,一名清明廉洁、乐善好施的好官,谁也不怀疑他呀! &nb景渊喟然叹息:“这世道好官被污蔑成贪官,各个死于非命,贪官却粉饰成清官,各个逍遥法外,唉!太复杂了!” &nb尹夫人继续说:“所以,自从沈云天知道了你爹还活着,你爹就知道沈云天是不会放过他的,沈云天的势力和影响力太大了,再加上他阴险狡猾、行事周密谨慎,你们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nb千宿分析道:“这也就是说,于千裘和洛湛都是沈云天的手下,难怪我们一直琢磨不透他们的行踪。” &nb尘瑾说:“现在事情就明了了,我们目前的两大对手就是曹云喜和沈云天,只要找到他们的证据,就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nb千宿也不免叹道:“唉,谈何容易!” 第103章 连环夺命案(1) 雅贵人在御花园散步,见华妃娘娘迎面而来,本要绕路避开,谁知八阿哥的蹴鞠正巧袭在她小肚上,便破口大骂,谦妃娘娘汲汲跑来连声道歉,八阿哥也不住口地说着“对不起”。雅贵人就是不依不饶,因流产风波,见别家孩子她自然心情不顺。 “哟,大清早就在这御花园吵吵,本宫还以为是谁呢。”蝶香瞥上雅贵人一眼,“图佳尔雅,不就是个蹴鞠吗,八阿哥又不是有意的,你犯得着和一个孩子置气吗?” 雅贵人立刻收起嘴脸:“华...华妃娘娘说的是。” “如若伤到就去医治,如若没伤到,你最好安生点儿,你总不能找个借口诬赖是八阿哥将蹴鞠踢到你的小肚上才致你流产的吧,那可真是个笑话。”蝶香讥讽而笑。 雅贵人强忍心中的怒火:“没...没有啊,尔雅只是觉得皇上最近也常来御花园走动,如果八阿哥这样鲁莽,伤到皇上可不好。” “皇上可是八阿哥的阿玛,绝对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和自家孩子计较,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人如果心慈善念、光明磊落,怀到肚里的孩子也不会说没就没了,你说对吗,尔雅妹妹?” 雅贵人挽起尴尬的笑容,内心却愤恨到了骨子里:你自己不也没怀上孩子吗?还好意思说别人! 她低身行礼道:“华妃娘娘,如果没有其他事,尔雅先行告退。” 华妃娘娘扬起嘴角,轻蔑一笑,好似又胜了一场战争。 雅贵人落寞而去,谦妃本要带八阿哥离开,蝶香却拦住她说:“姐姐,你是妃子,她是贵人,为何要对她如此低声下气?” “我...毕竟是八阿哥不对在先。” 蝶香一声叹息:“唉,当年那位叱咤后宫的谦妃娘娘去了哪里?姐姐,我知道你这一切都是为了八阿哥,不想招惹后宫的纷争,但你如果真心为了八阿哥的前途和未来考量,就应当拿出曾经的那股斗气,虽说‘母凭子贵’,但是‘母凭子贵’的前提是儿子先要倚靠额娘的势力而崛起。” “我本来也不想他未来有何作为,只想在这皇宫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华妃冷冷笑道:“平平安安?姐姐,你可是这宫中的老人儿,你要明白皇宫之中不是‘你找事’,而是‘事找你’,你以为你远离后宫争恶,就真的能摆脱这一切了吗?图佳尔雅自从小产,早就惦记上了八阿哥,你也知道她,表面上装得弱不禁风,实际上却心狠手辣,这种表里不一之人是最可怕的,姐姐,这些妹妹都明白,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谦妃没有回应,只是拉起八阿哥匆匆离开。 蝶香见这位懦弱、畏惧到极点地谦妃娘娘,扬起得意之色:“素盏,都准备好了吗?” 素盏回:“娘娘放心,您就坐等一石二鸟的好戏吧。” —— 雅贵人回到丽景轩,腾腾燃起的怒气全都撒到那些可怜的瓶瓶罐罐上,“啊!”一声大叫,手腕不经意被割伤,愤恨更不可遏制,她指着架子上的瓷器大吼:“绿蓉,将这些通通给我砸烂!” 绿蓉慌忙找来药粉为她包扎,苦口劝说着:“主子,您可不能给自己置气,这伤到了自己,正是华妃想看到的,她就是想挫败您的锐气,让您也成为谦妃那样安弱守雌之人,到时候整个后宫可都是她的天下了。” “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趴下,跟我斗,我奉陪到底!”雅贵人瞋目切齿,仿似一头被激怒的狂狮。 —— 晨曦微露,咸福宫却炸开了锅,太医进出不断。 昨晚八阿哥上吐下泻,半夜里昏厥而去,到现在还没醒,谦妃娘娘憔悴地守在他身旁,呆滞地注视着他那苍白失色的小脸儿,似有千万根针刺戳进了她的心脏,深入骨髓般的刺痛和疲惫席卷至全身,她真的累了! 温太医为八阿哥诊脉后,紧蹙的眉头、长叹的唉声让谦妃娘娘心如死灰,突然,她重重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温太医快步扶起:“娘娘,不可呀!” 谦妃娘娘拒不起身,苦苦哀求着:“温太医,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八阿哥就是我的一切,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温太医劝慰着:“娘娘,您先起来,老臣会想办法医治好八阿哥的。” 蝶香进殿,见谦妃跪在地上,急忙搀扶她起身:“姐姐,您放心吧,温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使,论医术绝对没人在他之上,他一定会想出办法的。”温太医出殿,蝶香跟上去询问:“温太医,病情如何?” 温太医将蝶香拉到一旁,低声叹道:“唉,太罕见了,似中.毒,而非中.毒,把脉完全没有查出有什么不妥。” 蝶香又问:“那还能医治好吗?” 温太医愁眉不展:“太难了,老臣也只能回去翻翻古籍医典,看看先人是否有过类似疾病,能不能挺过来,只能看八阿哥自己的造化了。” 正如蝶香所愿,她又进到咸福宫,满怀忧心地握起谦妃的双手:“姐姐莫要担心,温太医说哪怕倾尽所学也会医治好八阿哥,温太医的医术您就放心吧。”她示意素盏端上一碗素粥,亲自舀起,喂到谦妃嘴边:“姐姐,您从昨晚就没有吃过东西,妹妹喂您喝碗粥吧。” 谦妃冰冷的眼神中透着丝丝火光:“给我一包砒.霜。” 蝶香惊诧道:“姐姐,您可不能想不通呀,八阿哥只是暂时昏迷,您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以后孤身一人在皇宫中可是何等凄苦啊。” 谦妃呆愣地摇着头:“不,我要杀了图佳尔雅。”她突然暴起,甩开蝶香端举的那碗粥,厉吼着:“我一定要杀了图佳尔雅,我一定要杀了图佳尔雅!” 蝶香和素盏惊吓地躲在一旁,不敢靠近,春水疾步跑进劝阻:“娘娘,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 谦妃推开春水,熊熊怒火燃尽她心中包裹的层层坚冰:“我一心远离后宫纷争,对待所有人卑躬屈膝,就是不想再惹祸上身,谁知图佳尔雅她心狠手辣,对我们母子不依不饶,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她拉过蝶香,神经似地哀求道:“妹妹,给我砒.霜,她给我皇儿下.药,我也要让她尝尝中.毒的滋味。” 蝶香怯怯回道:“姐...姐,妹妹哪来的砒.霜呀。” 谦妃松开手,又拉过素盏和春水二人:“你们两个,给我砒.霜,我要砒.霜!” 春水吓得愣愣颤抖:“娘娘,您别吓奴婢,奴婢真的没有砒.霜。” 谦妃揪起春水的衣襟将她狠狠甩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她:“没用的东西,其他宫的丫鬟各个精明能干,处处为主子出谋划策,你能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春水踉跄起身,痛哭而去。 谦妃又将目光投到素盏身上,移着步子缓缓靠近:“素盏,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素盏怯怯后退:“娘...娘娘,我从来不害人,我真的没有砒.霜。” 谦妃贴近她说:“你没有砒.霜,那你应该知道哪里有卖砒.霜的吧,后宫干什么勾当的都有,你认识的人多,帮我问问好吗?” 素盏弱弱回道:“我只知道有几个倒卖药材的,有没有砒.霜,那就不知道了。” 谦妃轻声道:“告诉我。” 素盏贴近她耳边喃喃几语,谦妃点点头:“好,我会亲自去找他们。”她回到床边倚在床柱上,呆呆凝视着八阿哥。 蝶香见她怒气平缓下来,慢慢靠过去,拉起她的右手,将自己右手上的红珠手串戴给她:“姐姐,这是妹妹的额娘远去泰山给我求来的平安手串,妹妹把她送给姐姐,希望可以保佑姐姐和八阿哥平安、吉祥。” 谦妃眼神渐渐柔和:“谢过妹妹。” 蝶香又说:“姐姐,八阿哥的病情,妹妹会随时去太医院找温太医的,姐姐近几日就好好休息吧。” 谦妃欣慰地点点头。 —— 几日过去,八阿哥一直昏迷不醒,温太医查尽古方,尝试遍各种药方都无济于事,仍在苦心钻研。 谦妃娘娘手中紧握着从贩药小太监那里买来的砒.霜,仇心四溢,但回头看看八阿哥,等内心渐渐平复,还是犹豫不定。 “娘娘,您要的玫瑰酥。”春水端举托盘而来。 谦妃娘娘凝视了玫瑰酥好一会儿,握紧砒.霜,一声长叹:“春水,跟我去丽景轩走一趟。” “娘娘?”春水欲劝阻。 谦妃瞪她一眼:“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春水想起她发疯的样子,心有余悸,只好顺从而去。 —— 站在丽景轩门外,谦妃踌躇徘徊许久。 绿蓉泼水而出,见谦妃问:“谦妃娘娘,您在门外做什么?” 谦妃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尔雅迎上前:“哟,真是稀客,八阿哥多日昏迷不醒,谦妃娘娘还有闲心来我这里呀。” 谦妃恨她这阴阳怪气的说话声,也只好压着性子:“上午皇上去看八阿哥,送了些玫瑰酥,本宫自己也吃不了,刚好听说妹妹手腕受伤,所以特地来看看妹妹。” 春水将玫瑰酥端出,尔雅瞥上一眼说:“妹妹听曹公公说,皇上一上午都在养心殿议事,不知何时去看的八阿哥?” 谦妃面色尴尬:“啊...皇...皇上是派人送过去的,并没有亲自前去。” 雅贵人拿起一块玫瑰酥,细细打量一番道:“妹妹身份低微,这皇宫里的礼数也是懂得,可不敢在姐姐面前先吃东西,姐姐,您先吃一块吧。”她呈递给谦妃。 谦妃接过玫瑰酥,刚抬到嘴边,春水却紧张地阻止道:“娘娘?”谦妃全然不理,直接将整个玫瑰酥塞进嘴里。 雅贵人说:“哎哟,姐姐慢点,别噎到,绿蓉,拿些茶水来。” 绿蓉将茶水递给谦妃,她没有接过,硬是干干的将整个酥饼吞了进去。 雅贵人装腔作势地拍手道:“好呀,姐姐真是好食量。” 谦妃说:“妹妹这下可以放心食用了吧。” 雅贵人一笑:“姐姐哪里话,妹妹能吃到姐姐亲手送过来的玫瑰酥可是三生有幸呢。”然而她对谦妃送来食物仍不放心,见她手腕戴的红珠手串,立刻转移话题,拉起她的手说:“哟,好漂亮的手串呀。”谦妃本要缩回,雅贵人紧紧拉住:“姐姐别那么小气嘛。”然后将手串戴到自己的手腕上:“哎呀,真好看,妹妹正嫌伤口处的白色纱布晦气,这红色手串看着喜气,正好可以遮挡。” 谦妃气冲冲地站起身,横眉怒目而视。 雅贵人急忙说:“姐姐别生气,一条手串而已,妹妹还给你就是了。” 谦妃觉得不能输了阵势,道:“妹妹也说了,一条手串而已,妹妹喜欢的话,留下便是了,这样的手串姐姐多得是。” “那尔雅谢过姐姐了。”雅贵人扬声笑起。 谦妃愤然离开。 —— 入夜,素盏正为蝶香卸妆,蝶香却不禁笑起。素盏问:“娘娘,怎么了?”蝶香没有回复,只是笑得更开心了。素盏一头雾水:“娘娘,到底有什么开心事,也让我高兴高兴?”蝶香收起笑脸,仍不说话,素盏干着急:“娘娘,你就说嘛!” 忽然,一公公急疾进殿禀报:“启禀娘娘,雅贵人死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碟香掩面而笑。 素盏这才明白:“哦,娘娘,原来你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开心呀,唉!看来谦妃娘娘还真是下了狠心。” 蝶香扬眉问道:“你真的以为谦妃敢光明正大的投.毒吗?” “那不是她投的毒,图佳尔雅是怎么死的?”素盏疑惑。 “你还记得我给谦妃的那串红珠手链吗?” 素盏点点头:“记得,娘娘不是说是从泰山求得,可以保平安吗?说也奇怪,之前我还真没见娘娘戴过。” “你还真信呀,那串手链上的红珠是鸡母珠,鸡母珠可是剧毒之物,只要食用或者碰到伤口,必死无疑!” “哦,我明白了。”素盏大悟,“我听春水说雅贵人抢了谦妃娘娘的手串,雅贵人手腕正巧受伤了,伤口接触到手串就会中毒,娘娘真是高明呀!” 蝶香得意洋洋道:“哼,跟我斗!我就知道以谦妃的性格也只是一时怒气灼烧,杀死图佳尔雅只是说说而已,等平静下来,她定不敢投.毒,正好我帮她一把。” 素盏仍有疑虑:“可是娘娘,万一查出手链,查到我们怎么办?” “你放心吧,鸡母珠本来就可以用作饰品,只是产于南方,我们北方很少见过罢了,不会有人怀疑的,更何况是她非要从谦妃那里抢过去,只怪她贪心。太医们对雅贵人之死肯定比对八阿哥昏迷更加不解,哈哈。”蝶香起身**,“好啦,素盏,该等的也等来了,今晚我要做个好梦。” “是,娘娘。”素盏便伺候她睡下。(www.. ) 第104章 连环夺命案(2) “太始阳破万物生,武毅合元天罡明。”太傅吟起白虎盒上的诗谜,依然疑惑未解,“不知这诗谜到底是何意思?” 景渊仔细端详着白虎盒密码滚轮上的六个字:“这密码滚轮上有六个字,分别是道、疆、战、勇、寿、初,太傅大人,你看看这两句诗与哪个字有关?” 尘瑾夺过密码盒:“哎呀,就六个字而已,一个个试不就好了吗?” 景渊急疾抢回:“我的祖宗,你可不要乱动。” 尘瑾不明所以:“怎么了?” 景渊解释说:“你只要在这密码滚轮上选中一个字,按下去,对了,密码盒自然就打开了,不对的话,里面的密匙就自动销毁了。” 尘瑾惊得张大嘴巴:“这么复杂?” 景渊撇嘴道:“关系到富可敌国的宝藏,不复杂,让你一下子就打开了,除非设计这个机关的人是个脑残。” 尘瑾嬉笑着问:“跟你一样脑残吗?” 景渊气道:“小丫头,你说谁脑残?” “你!”尘瑾趾高气昂地仰着头颅。 太傅并不理会二人,喃喃自语:“此宝藏既然是前朝嘉靖帝留下来的,武毅?难道是戚继光?” 景渊接话:“对呀,戚继光谥号武毅,可是嘉靖时期的抗倭大将。 尘瑾见千宿进屋,拉过他说:“千宿哥,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出谜底吧。” 景渊向他撇撇嘴,一脸不屑。 尘瑾俏皮地吐着舌,故意气他。 千宿说:“我记得戚继光在战争中编写诗歌,作为传递军情的密码。” “诗歌密码?”尘瑾紧贴着他,满是好奇。 千宿一笑,继续说:“诗歌包括两首,第一首是‘柳边求气低,波他争日时。莺蒙语出喜,打掌与君知’,第二首是‘春花香,秋山开,嘉宾欢歌须金杯,孤灯光辉烧银缸。之东郊,过西桥,鸡声催初天,奇梅歪遮沟’。” 尘瑾问:“这又能说明什么?” 千宿解释道:“这种诗歌密码又称‘反切码’,利用的是反切拼音的方法。分别从第一首诗歌的十五个字、第二首诗歌的三十六个字中各取一字,取上字的声母和下字的韵母,再加上八种声调,可以组成一个新字。” 景渊悟彻:“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戚继光用三个数字,分别代表声母、韵母和声调,组成一个字来传递军情。” 太傅思索着:“也就是说这两句诗谜中应该包含着三个数字,这三个数字组成了密码的发音。” 千宿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景渊默念着诗谜:“太始阳破万物生,武毅合元天罡明。这两句诗我都背下来了,完全看不出到底隐藏着什么数字呀。”望望太傅,太傅也摇头不解。 千宿说:“这诗句看似应与道家有关,可是我对道家文化并不了解,看不出到底是何数字。” 尘瑾虽然刚才就听晕了,但还是很期待解出谜底:“别呀,你们再好好想想,你们都想不出了,那谁还能解出谜底呢!” 蝶城哼着小曲,兴致勃勃而进,见四人一筹莫展问:“你们怎么了?” 尘瑾叹道:“唉,这盒子打不开。” 蝶城却心大:“关乎宝藏的密码盒这么容易打开,还不如直接把宝藏送给你。” 尘瑾托腮凝神:“那感情好,省得这么伤神还费力。” 景渊见蝶城提着茶点,问:“蝶城,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蝶城意兴盎然道:“你们不知道今晚灵山有灯会吗?听说还有跑灯,很热闹的,你们去不去?” 太傅想想蝶城前不久经历丧父之痛,这几日心情开朗起来,应该让他们出去放松心情,调整心态,便对四人说:“你们四个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了,给你们放个假,出去走走吧。” 尘瑾来了兴致:“太好了!”她拉起千宿和景渊,二人却是无精打采,尘瑾不停催促着:“哎呀,现在出发,天黑前还能赶到呢。”便把二人带走。 —— 暮□□临,绚烂的灯盏环绕着整座灵山排排燃起,夺目的光晕耀亮漆黑的夜空,好一火树银花不夜天! 山脚下,熙熙攘攘的观灯人群如浪潮般翻涌沸腾,尘瑾和蝶城兴致高昂地四处乱逛,千宿和景渊却被挤成人肉馅饼,随在两位大小姐身后,提运货物。景渊看着二人乐此不疲,不禁长叹:“唉!女人啊,好麻烦!” “我们去河边歇一会儿吧!”千宿和景渊坐在河边歇脚,尘瑾和蝶城却不停催促着,景渊挥着手,有气无力道:“你们两个去转吧,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 尘瑾鄙夷道:“这还没上山跑灯呢,就把你们累成这样,男人真无聊!” “尘瑾,先让他们休息下吧,我们再去四处转转。”说着,蝶城便带尘瑾挤入混乱的人群中。 “别走远了!”景渊嘱咐道。 今晚步军营在此巡视安保,景生恰巧瞥见蝶城正在一首饰铺讨价还价,对那翡翠镯子爱不释手,却还是没舍得买下,景生见她离开,便买下手镯,“哟呵,这镯子可够你两个月的俸禄了,你还真舍得为女人花钱。”身旁的兄弟不禁调侃着他,景生说:“帮我请个假!”说着,便去追蝶城。 蝶城和尘瑾买来两盏许愿灯,尘瑾递给景渊一盏说:“你和蝶城放一盏,我和千宿哥放一盏。” 蝶城微微害羞道:“尘瑾,我们两个放一盏吧。” 景渊推搡着她说:“喂,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你们两个女孩子放一盏自然可以,我们两个大男人放一盏,多别扭啊。” 见蝶城仍犹豫着迈不开步子,尘瑾径直把她推到景渊身边:“放个许愿灯而已,又不是让你嫁给他,有什么。”说着,她便和千宿点燃灯下的蜡烛。 蝶城羞红着脸,和景渊一同放飞许愿灯。而此时,景生就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手里紧紧握着镯子,心中很不是滋味。突然,几个在河边追逐打闹的孩子,不小心撞到蝶城,蝶城聚精于高飞的许愿灯,猝不及防,身子一倾便仰身跌落至靠岸的小船上,景渊急疾去拉,谁知踩中青苔一滑,俯身正巧压在了蝶城身上,二人相吻的那一瞬,在场之人目瞪口呆,时间就好似静止一般,两人身子僵在船上许久,随着岸边群众高声起哄,蝶城这反应过来,立刻将景渊推开,恍恍惚惚地站起身,羞赧地跑开,尘瑾急忙追上去。 千宿伸手拉起景渊:“兄弟,这下你可摊上大事了。” 景渊啼笑皆非,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却是一阵激奋。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景生落寞地矗在那里,收起镯子,准备离开。“方景生,你在这里干什么?”只听领班一声大吼。景生一时语噎:“领...领班,我刚才...” 领班怒斥:“刚才什么?你以为到这里是让你赏花灯的吗?山上的跑灯马上就要开始了,人都去了上山,还不快去巡逻!” 景生点头哈腰:“是,领班,我马上就去。” 人群集聚山顶寺庙,跑灯的起点处,已经矗立起一座五米高的香山,就等灵山方丈广善大师在子时点燃十五的‘头柱香’,跑灯方可开始。 眼看快到子时,拥挤的人群依然热情高涨,纷纷举着火把等待环山跑灯的开始。景生一行侍卫配合当地的衙役维持秩序,保护众人的安全。时间分秒流逝,子时已到,却依然不见方丈的踪影。“方丈死了,方丈死了!”只听一小胖和尚高声呼喊,顿时,人群乱作一团,四散逃亡。侍卫和衙役挥出利刃,一边维持秩序,一边警惕可疑之人。 四人闻声赶至案发现场,领班已带领士兵封锁现场,领班上前道:“四位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景渊说:“我们只是来这里看跑灯罢了。” 领班说:“太好了,有四位大人帮助,相信能尽快破案。” 景渊对领班吩咐说:“封锁下山的所有出口,现在山上的任何人都有嫌疑。” “是。”领班吩咐景生去传达命令,景渊本向景生打招呼,景生却只是瞥上一眼蝶城,便默默离开。 四人进入广善方丈的房间,方丈上吊自缢,尸体已被抬下。照例,蝶城检查尸体,景渊勘察现场。千宿翻查案几和书架,隐约中,却感觉一股熟悉的味道若有若无,他驻足深吸,尘瑾问:“千宿哥,闻到了什么?”千宿抬手示意莫要打扰,尘瑾只好和蝶城一同检查尸体。 景渊说:“房间整齐,没有任何翻动的迹象,也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 蝶城刚要开口:“尸体...” 景渊围绕尸体一圈,卖弄起学问:“舌不出、口鼻不喟然、索迹不郁、索终结急不能脱,非自缢而死也。” 尘瑾讥笑道:“呦呵,懂得还挺多嘛。” “那是。”景渊傲然地昂起头颅。 蝶城根本不想理会他,分析道:“确实不是缢颈而死,一般情况下,上吊自杀都会有眼球突出伴有点状出血、面部肿胀等表面现象,尤其是脖颈处会有很深的倒钩状勒痕,这些他都没有。” 千宿问:“什么时候死的?” 蝶城说:“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 一旁的小胖和尚怯怯说道:“方丈晚上还和我们一起聊天,谈论起今晚的跑灯大会依然兴致高昂,他不会无缘无故上吊自杀的。” “不是上吊自杀,就是他杀后,再将尸体悬挂,伪装成自杀,那致命伤口呢?”景渊疑惑道。 见蝶城蹙眉摇头,景渊惊讶不已,这还是蝶城第一次找不出致命伤口,他继续揣摩:“没有致命伤口?那是中毒?” 蝶城依然摇头:“没有中毒迹象。” “那就奇怪了,没有致命伤口,也没有中毒,这房间里也没有任何打斗迹象,难不成方丈立地成佛,再自己将尸体悬挂于麻绳之上?”景渊舌挢不下。 蝶城说:“方丈武功高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表外没有伤口,只能解剖尸体进行检查,总能找出死亡原因。” 小胖和尚阻拦道:“不行,方丈的尸体不能随便解剖,方丈平日里待我们如亲人,我们在他圆寂之后,还不能为他保留全尸,以后到了极乐,也无颜面对方丈。” 领班问他:“那你想不想找出方丈死亡的原因,查明真凶?” 小胖和尚点着头:“当...当然想了。” 千宿一直注视着小胖和尚,小胖和尚心里发毛,千宿问他:“最近寺庙里有没有收留过女眷?” 小胖和尚瞬间面色铁青:“没...没有,我们这里是寺庙,怎能收留女眷呢?” 千宿没再多问。 领班问:“大人,现在怎么办?” 景渊说:“现场封锁,尸体抬到停尸房再做检查,除了邻村的百姓,寺庙的和尚和陌生人一概不准下山。” 领班点头道:“是。”(www.. ) 第105章 连环夺命案(3) 太傅与皇上议事完毕,脑中却一直想着诗谜之事,恰巧遇到丹药房的道长。太傅便将道长请到一旁。 道长问:“太傅大人有礼,不知找贫道有何事?” 太傅见四下无人,将写有密码诗的纸条递给道长:“不知道长能否看出诗中隐含之意?” 道长默念起诗句:“太始阳破万物生,武毅合元天罡明。不知太傅大人想要从诗中得到什么?” 太傅回:“三个数字。” 道长一时茫然:“哦?三个数字?” “正是。” 道长紧紧盯着诗句,又默念两遍,沉默片刻,说道:“惟初太始,道立于一。对于我们道家来说,‘1’不仅是数字的开始,更是世间万物的本源,所以‘太始’应该指的是‘1’。” “1?那其他诗句呢?”太傅继续问。 道长继续分析:“九九重阳,阳之至也。‘9’为‘大’,即大成之数,‘9’是阴数中最大的数字,所以‘阳破’应该指的是‘9’。”见太傅听得入神,道长又说:“‘万物生’和‘天罡’最好解,所谓‘三生万物’,所以‘万物生’即指的是‘3’。所谓‘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天罡’自然是‘天罡星’,也就是指的是‘36’。” 太傅心想:1、9、3、36?这不是四个数字吗?他向道长微微一笑:“老夫懂了,劳烦道长了。”他与道长告别,一路上都在想这四个数字与谜底的关系,却还是想不通。 —— 回到新机营,四人也恰从灵山赶回,太傅见他们精疲力尽,问道:“怎么样?昨天晚上玩得高兴吗?” 尘瑾叹息道:“唉,别提了,到哪里都能碰上案子。” 太傅问:“出什么事了?” 尘瑾说:“灵山的广善方丈死了,就在跑灯烧头香之前。” 景渊补充说:“最重要的是从尸体上还没找出死因。” “案子慢慢查,你们再看看这两句诗迷。”太傅无暇顾及其它。 千宿问:“太傅大人,你找出诗中的数字了?” 太傅点点头:“我询问了炼丹房的道长,他帮我解出了里面包含的数字,不过是四个数字。” “哪四个?”四人异口同声问道。 太傅说:“1、9、3和36。” “1、9、3、36?”景渊满腹疑团。 太傅解释:“对,‘太始’为‘1’,‘阳破’为‘9’,‘万物生’为‘3’,‘天罡’为‘36’。” 千宿想想说:“现在这首诗除了‘合元’二字,其他都有解释。” 蝶城思忖后说道:“‘元’即为‘初’,也就是‘1’,‘合元’不就是加‘1’的意思吗?” 千宿点头赞同:“有道理,‘合元’如果是加‘1’的意思,那‘36’已经是第二首诗中最大的数字,应该就是取‘沟’字的韵母,也就是‘9’和‘3’分别加上‘1’,得到‘10’和‘4’。” 尘瑾应:“那最后的三个字就是10-4-36。” 景渊说:“声调只有八个,所以只能是‘4’作为声调,那‘10’就是第一首诗的第十个字,也就是‘时’字作为声母,声母和韵母以及声调拼在一起就是?” 蝶城抢先答道:“寿!” “对,就是‘寿命’的‘寿’,那六个字中只有这个‘寿’字,快试试。”尘瑾急不可待,见景渊拿出白虎盒,欲抢过去。景渊侧身躲开:“小孩子,不要乱动。”尘瑾噘嘴抗议。 景渊疑虑着问:“你们确定是‘寿’?世间仅一把白虎密匙,毁坏了,宝藏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千宿说:“应该错不了,我们这种解法,诗的每一个字都说的过去,不会再是其他字了。” 尘瑾扒耳搔腮:“哎呀,你就快点吧。” 景渊小心翼翼地着将密码滚乱转到“寿”字,略有迟疑地环视着四人,见众所瞩目,翘首期盼,景渊抬起微微颤抖的手,众人屏住呼吸,他用力按下滚轮,“啪”的一声,盒子开了。众人心石落地,只见盒中一把金光闪亮的白虎雕纹密匙,景渊将盒子交给太傅。 太傅拿出密匙,不禁喟然长叹:“多少人为了这四把密匙斗得死去活来,不知今天我们打开这白虎盒是对是错,总之,你们四人一定要严守秘密,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这密匙若是落入坏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四人齐声应道。 太傅想着:“这密匙不知放到哪里安全?” 景渊主动请命:“太傅大人,要不然就交给我保管吧,我保证,密匙在,人在;密匙亡,人亡!” 尘瑾不服气:“凭什么你保管?” 景渊呛道:“我会武功,你会吗?” 尘瑾语噎:“我...” “密匙如若放在新机营,我们又常常不在这里,肯定不安全,放在太傅身上吧,恐怕会招惹麻烦,我保护,你们就放心吧。”景渊拍着胸膛。 太傅说:“景渊说得有道理,景渊,切记密匙不离身。” 景渊重重地点点头。 —— 灯会之后,整个灵山乌烟瘴气,寺庙一片狼藉。 千宿和景渊再次来到灵山禅寺调查线索,可能因为方丈离世的缘故,和尚们都变得懒散起来,已近中午,才见几人打水洗漱。还没进门,却见一大夫出来,景生询问,大夫说寺里和尚近几日多有食滞、胃胀、肚子不舒服的情况。 二人进院盘查,众和尚却纷纷找借口避开。只有那小胖和尚招待他们进屋喝茶,递茶一瞬,景渊注意到他手上的茧子和胳膊上若隐若现的伤疤,想起小胖和尚夸赞方丈的话,对这些和尚不禁起了疑虑。景渊对他说:“不用麻烦了,我们想去看看你们平日里居住的地方。” 小胖和尚便带他们到后院,景渊见晾衣架上打满补丁的衣服,细细观察,却并不像年久失力而烂,针线口出处更是存留着斑驳的血迹。一个大和尚过来,斥道:“小胖,你怎么带他们到这里来了?” 小胖和尚好像很怕他:“师兄,是两位大人想来看看。” 大和尚对二人说:“两位大人,这里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地方,不便观看,如果你们要查案,还是去方丈的住所吧。” 景渊对大和尚强硬的态度很是不满,欲斥责,却被千宿拉走,直至后山,千宿才松手,景渊问:“你把我拉到这种地方干什么?” 千宿神秘兮兮:“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景渊跟随千宿来到一处臭水沟,景渊紧捂口鼻:“这么臭,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千宿蹲下来仔细观察臭水沟,指指里边的污垢说:“景渊,你看这里都有什么?” 景渊一脸嫌弃地凑过去瞥上一眼:“能有什么呀,就是一些令人作呕的东西,这对我们破案能有什么帮助?” “这水沟与寺庙的厨房连接,这里边的东西就是那些和尚们平日里食用的东西。”千宿凑近水沟细细嗅着。 景渊问:“你闻到了什么?” “肉!酒!” “肉?酒?你说这些和尚各个开荤?” 千宿点着头:“对,刚才大夫说近几日和尚们总是出现胃肚不舒服的情况,肯定与过度食用酒肉有关,刚才的大和尚一直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到他们的厨房和卧室,这里面肯定有鬼。” 忽然,一阵对话声渐近,两人立刻躲藏起来,侧目窥探,原来是两位过路和尚。一和尚说:“今天晚上就可以拿到钱了,拿到钱后可以改善下伙食。”另一和尚却斥责说:“就知道吃,晚上一定要小心行事。” 千宿和景渊意识到晚上寺庙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凶手可能马上就要浮出水面。 他们从后山而下,山脚遇到一位赶马车的老大爷,麻袋从马车上掉落,老大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抬不上去,在那里干着急,千宿和景渊便帮忙将麻袋搬上车,有个麻袋开了洞,谷种散落出来。景渊问:“大爷,这是谷种吧,您一个老人家怎么运这么多谷种,没人帮您吗?” 老大爷只是一笑,便匆匆驾马离开。 他们在山下茶铺等待吉事果,和茶客们聊起寺庙和尚,却发现这里的村民对和尚赞不绝口,经常帮助他们干农活?寺庙都是和尚们自己修建?想着偷听到的谈话,千宿满腹疑团,景渊却说:“不管怎样,他们行踪诡异,定脱不了嫌疑!” 见吉事果赶来,千宿急切问道:“吉事果,查的怎样了?” 吉事果一杯凉茶下肚:“我查到广善方丈总是去临镇一家叫‘醉凤轩’的青楼,找一位叫金枝的姑娘。” 景渊说:“看来不仅是寺庙的和尚开荤,连广善方丈也不是正经和尚。” 吉事果接着说:“我还调查到,最近灵山附近的寨子有年轻女子失踪的现象。” “年轻女子失踪?为何我们没有接到当地衙门的消息?”千宿惊道。 吉事果解释道:“灵山附近驻扎着几大山寨部落,山寨寨规严明,女子的贞洁胜于天,年轻女子失踪,恐怕贞洁难保,所以他们宁愿不报官,不寻找失踪之人,也要严守秘密,不能坏了门风。” 年轻女子失踪,难道与这些和尚有关?寺庙里总是飘荡着一股女人的香气,从事发当晚,到刚刚,若隐若现,我都有闻到,到底在搞什么鬼?千宿思绪飞扬。 景渊拍拍吉事果的肩膀,夸奖道:“可以呀,吉事果,消息果然灵通,什么严密的消息都能让你打听到。怎么样,想不想改邪归正,加入我们新机营?” 吉事果傻笑一番:“嘻嘻,景渊大人,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就是个小偷,做不了官。” 景渊道:“哟,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我看你本性不坏,你看你千宿哥,不照样改邪归正,为我们新机营立了不少功劳吗。” 吉事果说:“我这些年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让我在一个地方长久待下去,反倒是不习惯了。” 景渊点着头:“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一旦适应下来很难改变,我也就不强求你了。哎?我看你挺适合作个卧底,专门为我们提供情报怎样?” 吉事果发窘地挥着手:“别,景渊大人,您就饶了我吧,如果我真做了卧底,道上的人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我尽量帮你们找线索。” 景渊一笑:“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但你要记住,不管哪条道,盗亦有道。” “我知道了,那...景渊大人,千宿哥,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吉事果本要离开,景渊丢给他一大锭银子,吉事果为难地望向千宿。 千宿说:“收下吧。” 吉事果收起银子,兴冲冲地离开。 千宿对景渊说:“我在寺庙里闻到若有若无的香粉味道,这些失踪的女人肯定和这些和尚有关。” 景渊说:“那我们先去衙门,找捕快帮忙巡查这些失踪的女人。” —— 此时,衙门里已乱作一团,看热闹的人群堵塞了门口。公堂中央盖着一具尸体,一对老夫妇在大吵大闹。千宿和景渊挤过拥堵的人群,询问捕头,捕头告诉他们,白布下的尸体是他们的女儿,今天上午他们在山林里找到,经仵作检查,死者生前遭受□□,后被钝器杀害,可这对老夫妇不但不配合查案,反而诬赖他们损毁他家女儿的名节,要讨公道。老婆婆见县太爷不想理会,居然瘫在女儿尸体旁痛骂起来:“你个不孝女啊,污损我们家的名声,真是该死,造孽呀!”千宿和景渊对两位老人的做法极其不理解,可想起吉事果说起附近寨子的寨规,也就见怪不怪。 景渊便吩咐捕头立即召集人马对附近村庄进行全面排查。谁知四处盘问,村里人家听闻此事唯恐避之不及,更别提找出有用线索。二人一筹莫展,捕头早已动摇:“两位大人,我们这么搜查是不会有结果的,这里的村寨都是这样,如果自家有女人名节受损,不仅这个女人进不了家族祠堂,她的父母都要受到族里人的排挤,所以,他们宁愿自己女儿含冤而死,也不肯透露任何消息。” 景渊痛责道:“唉!这都是什么悖于常理的习俗啊。” 忽然,一捕快大喊:“大人,你们看那边。”二人随其指向眺望而去,只见一对老夫妇抬着一口麻袋,鬼鬼祟祟地挖坑掩埋。他们立刻带人过去,两位老人惊慌失措,只得下跪求情:“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捕头打开麻袋,袋子里正是一二十出头的姑娘,头部遭受重创而死,景渊说:“如果我没猜错,她是你们的女儿吧。” 妇人顿时涕泗交颐:“这是个不孝女,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此时,一总角大小的男孩儿跌跌撞撞跑来,放声哭喊着:“爹、娘,你们不要埋了姐姐,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妇人抱起男孩儿,斥道:“强子,你怎么来了,娘不是让你在家里待着,不要出来吗!” 小男孩儿瞥见姐姐的尸体哭得更加厉害:“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她不是你姐姐,她害了我们一家人,她不是你姐姐。”妇人嘴上说着狠话,内心却如针扎一般,和男孩儿抱头痛哭。 见男人蹲在一旁默默抽泣,景渊上前说:“你只要如实告诉我们,你们女儿的事情,我们可以为你保密。” “真的?”男人将信将疑。 景渊郑重地点着头:“我们说话算数,起来说吧。” 男人起身,还是不敢直视女儿的尸体,沉默片刻后,张口道:“我家女儿失踪了三天,因为寨里的规矩,我和老伴儿一直不敢走漏风声,私下里偷偷寻找,直到今日在山林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景渊不解地责问道:“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你们女儿的感受吗?她才是受害者,她含冤而死,自己的父母亲人不但不为她报仇雪耻,反而嫌她污损家风,将其就地掩埋,她死不瞑目的!” 男人含泪痛诉:“规矩是祖宗留下的,不能违背!你以为我们女儿含冤而死,我们不心痛吗?连累我们夫妇无所谓,你看看我们小儿子才刚刚十岁,如果我们一家被赶出寨子,对于我们世代耕田的老百姓,哪里还有安身立命之所?我们以后如何生存?” 景渊矗在那里,竟无言以对。 千宿问:“你知道最近还有谁家有女人失踪吗?” 男人摇着头:“不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早早掩埋或烧毁,谁都不会说的。” 景渊和千宿万般失落地离开。(www.. ) 第106章 连环夺命案(4) 天色渐渐暗淡,景渊和千宿仍在绕山盘查,步军营领班急疾找到他们,禀报说:“两位大人,山上的和尚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们立即赶至寺庙,发现后院一处废墟内,数十名二十出头的姑娘顺着庙屋破洞逃下山坡,官兵无法追赶,只好将和尚团团包围,仔细搜查,废墟内居然藏着千两雪花银。 景渊质问:“这些银子和那些逃跑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和尚各个缄默不言,小胖和尚欲开口,却见大和尚恶狠狠的眼神,只好作罢。 领班威胁道:“倘若不说,那就把你们全部都关入打牢,打到你们说为止,你们想想那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压在胸口是一股什么样的滋味。” 和尚们面面相觑,小胖和尚害怕地浑身发抖,领班靠近他,恐吓着:“小胖,你想想,扒了你的衣服,直接将烧得通红的...” “好啦!”小胖和尚终于承受不住恐慌,“不要再说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景渊问:“小胖,我问你,广善大师是不是你们杀的?” 小胖拼命摇着头:“不是,不是我们杀的。” 景渊又问:“这银子和那些逃跑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默片刻,小胖竟哽咽起来:“其实,我们本是流浪的孤儿,处处遭人打骂嫌弃,当时方丈收留我们,我们本以为遇上善人,谁知他就像奴隶一样使唤我们,日日做着苦工,若有一丝抱怨就是一顿毒打,你看这寺庙都是我这些师兄们一砖一瓦亲手搭建,随着禅寺日益香火鼎盛,张广茂却把所有香火钱据为己有,我们却吃糠咽菜,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说着,和尚们各个红眼抽泣。 虽心生怜悯,但景渊上下打量着小胖,不禁疑惑:“不让你吃饱饭,你怎么会长这么胖?” 小胖解释说:“是师兄们,他们帮助村民做农活,将化来的斋饭都给了我,他们说我还小,还在长身体,他们都是好人,是张广茂他该死,他就是披着袈裟的魔鬼,他不配在佛祖面前祈福诵经,他不配做出家人,他就是禽.兽!” “张广茂是广善方丈的俗名?” 小胖点头:“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我们寺庙的和尚知道。” 千宿奇怪地问:“你们现在都长大了,为什么不反抗?或者报官也可以呀?” 小胖环视着他的师兄们,沉默不语。 一大和尚却站出来:“大...大人,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实说吧,我们这里很多人都有小偷小摸的前科,在衙门都有备案,不过...不过只是小偷小摸,那也是被生活所迫,我们从来没有做过杀人放火的勾当!” 千宿接话:“所以你们不敢报官,武功又敌不过广善,只能默默忍受?” 大和尚无奈地点点头:“我们都是孤儿,在这里生活多年,也有了感情,我们不想再过漂泊无依的生活。” 景渊见小胖仍有苦水要倒,指指他:“你继续说。” 小胖擦擦眼泪,继续讲着:“张广茂待我们不好,我们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后来我们发现他不仅喝酒、吃肉,破坏寺庙的清规戒律,他还趁着夜晚常去青.楼花天酒地,简直有辱圣门,我们灵山禅师的百年声誉都让他毁坏殆尽,如今他死了,就是他的报应。” 景渊恍悟:“千宿,原来我们在后山臭水沟发现的酒肉是方丈的。” 小胖愤然道:“张广茂活着的时候,喝酒、吃肉我们不敢反抗,他死了,我们就把他剩下的酒肉搅烂咂碎倒进臭水沟。” 景渊又想起一事:“那大夫说你们最近肠胃不适又是什么原因?” “你常年吃糠咽菜试试?”只听队伍里一和尚吼道。 景渊问:“那为什么大夫说你们之前没有得过肠胃病?” 小胖解释说:”那是因为之前我们没钱看病只能忍着,张光茂死后,我们从他房里找到银两才有了钱。” 千宿对景渊说:“其他事情先放放,这银子和那些姑娘还没解释清楚。” “好,小胖,说说吧。”景渊对小胖说。 小胖说:“前几天,师兄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写着张广茂的种种罪行,还告诉我们,他这些年贪污的香火钱都藏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只要我们按照他说的去做,就会把这些钱奉还给我们。” 千宿问:“他让你们做什么?” “他告诉我们,张广茂是个色.魔,最近村寨里很多年轻女性失踪都与他有关,而且还在这废墟密洞里藏着数十名姑娘,只要我们把这些姑娘放了就行。” “时间就是今晚?” 小胖点点头:“对,就是今晚。” “你们看到送钱的那人了吗?” 小胖摇着头:“没有,我们来了,这箱子就放在废墟里。” 会是谁呢?就连和尚都不知道的密洞,那人为何会知道?他明知我们在山上巡查,偏偏此时让和尚放人,是在帮助我们?还是在引我们入圈套?千宿苦苦冥想着。 领班问:“两位大人,他们说的可信吗?” 千宿说:“一群饱受摧残的和尚,依然对这里不离不弃,应该不会说谎。” 景渊想起小胖手上的茧子和伤疤,再想想和尚们带血的衣服,肯定道:“他们说的话应该假不了。” 千宿进入废墟检查,问:“这庙屋废弃多长时间了?” 小胖回:“就在两年前的夏天,打雷击中了屋顶,这院子离我们住处太远,我们赶来救火时,整间房屋都被烧毁了。” 千宿又问:“这里原来是做什么用的?” 小胖想想说:“是陈列禅寺历代方丈灵牌的地方,我们曾多次请求张广茂修缮,可他总是推辞,这里就荒了,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领班问:“大人,天色已晚,现在该怎么办?” 景渊说:“放了他们吧,刚才逃跑的那些姑娘,明天我们还要继续调查。” —— 人定之时,景渊和千宿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新机营,尘瑾急切问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二人只是默默地摇着头,瘫在椅子上,愁眉不展。景渊幽幽开口:“你们怎么样?” 蝶城也是摇摇头:“尸体解剖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景渊长叹着:“唉!难道真是他坏事做的太多,佛祖把他收走了?” 尘瑾咬牙切齿:“坏人要下地狱,好人才登极乐。” “不过我们发现了他的死因。”只听蝶城一说,景渊和千宿立刻打起精神,景渊迫不及待道:“快说说。” 蝶城掏出一块白布,布里包裹着一个又细又长的尖针。 千宿心中一颤,急切问道:“在哪里发现的?” 蝶城说:“后脑靠近风府穴的地方,整根针刺进脑髓,太隐秘了,案发之地灯光太暗,所以才没注意到。” 千宿忆起羽落,这可是她的绝招!但转头又想:不可能是羽落,羽落都已经离世这么久,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尘瑾推推千宿问:“千宿哥,你对这种针熟悉吗?” 千宿摇摇头,脸色却很难看。 尘瑾托着腮叹道:“唉,好不容易发现一点线索又断了。” “好吧,天色已晚,大家早日休息吧。”蝶城便回家。 几声闷雷,雨越下越大,景渊放心不下,便跑去为蝶城送伞。 此时,蝶城冒雨疾步飞奔,却见景生酩酊大醉,被酒坊老板轰赶出,蝶城为他付过酒钱后,欲送他回家。景生醉意模糊,见蝶城傻笑:“蝶...蝶城,原来是你啊。”雨越下越大,蝶城无奈下只好带景生到巷沿边躲雨。 蝶城问:“景生,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 景生不语,只是默默凝视,蝶城心中满是不自在。忽然,他紧紧握住蝶城的双手,蝶城立刻抽出,景生掏出怀揣已久的翡翠玉镯,趁着酒劲,再次握起蝶城的双手,任凭蝶城苦苦挣扎也无力摆脱,景生已不能自持:“蝶城,我...我喜欢你,我方景生喜欢你很久了,嫁...嫁给我吧。” 景生欲把镯子戴在蝶城手上,蝶城极力推搡着:“景生,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谁知镯子打翻在地,摔个细碎。顿时,景生气急而起,将蝶城扑倒在地,撕扯着她的衣服,任凭蝶城大喊大叫,空荡的街上毫无人影。 正当时,景渊一路追赶蝶城,却见景生的所作所为,便气冲冲地拉起景生,一记重拳将他打翻在地,景生本要反抗,景渊又是重重几脚,景生痛苦地躺在地上,似哭似笑地□□着。 蝶城惊恐万状地蜷缩至墙根,景渊本欲俯身安慰,蝶城猛地起身,甩上一记耳光,便愤然冲进雨里。景渊呆呆地矗在原地,望着蝶城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地上挣扎的景生,任凭冰雨淋透全身,内心却仿似在烈焰中灼烤,这冰.火.两.重的烝熬令他几近窒息。 —— 第二日,千宿和景渊又来灵山查案,千宿瞥见景渊的脸颊,好奇问道:“景渊,你右边脸怎么又红又肿?” 景渊搪塞道:“啊...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吧,我休息不好,就会这般。” 千宿说:“嗯,这几日确实挺辛苦的。” 二人一路打探,终于找到醉凤轩。他们便装作嫖客,花重金点了金枝姑娘。 金枝姑娘进房,奇怪问道:“两位大爷,你们两人就点我一位姑娘吗?要不要我再找个姐妹过来陪你们。” 景渊说:“不用了,我们只是想找你打听点事。” 金枝的兴致顿时消散:“原来是打听事呀,我整日在这青楼里接客,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景渊掏出一锭银子,金枝不为所动,直接拿出两锭摆在她面前,金枝立刻展露欢颜,急忙收起银子:“哎呀,好说,好说,大爷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通通告诉你们。” 景渊问:“灵山的广善方丈是不是你的常客?” 金枝神色慌张:“大...大爷哪里的话,广善方丈是个和尚,和尚来我们青楼做什么?” “你紧张什么?” 金枝故作镇定:“我...我没有啊。” “你面部表情不自然,眼神躲避,嘴唇颤抖,手脚慌乱、无处安放,你在撒谎,广善大师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景渊语语鄙人。 金枝惊得跪在地上:“大人,与我无关,广善之死真的与我无关啊。” “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金枝急点着头:“好,我说,我什么都说。” “广善方丈找过你几次?” “广善方丈是我的常客,自我十六岁被爹娘卖身至此,到现在已经八年了。” “八年了?”景渊大吃一惊,“这八年,广善来青楼只找你一人?” 金枝轻轻点头:“是,其实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和尚,我刚刚卖身至此,受尽妈妈和众人的欺凌,只有广善对我好,每次都给我很多钱,直到有一次我对他说,既然你如此喜欢我,为何不替我赎身,他却迟迟不回,我们便大吵一架,那时我才发现他的辫子是假的,原来他是个和尚。初晓时,我还很嫌弃他,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我第一次感觉到被爱的滋味,便和他常常会面,直至前日听闻他离世的消息,我真的很难过,本来今日不想接客,没了广善保护我,妈妈就又强迫我接客。”说到这里,金枝痛哭起来。 “他是个和尚,吃肉、喝酒,还□□,你如何判断他人好?”景渊不解地问。 金枝擦擦眼泪,继续讲着:“他说他出家是被逼的,去寺庙也就图个心安,什么原因却从来没有提起过。但作为男人吃肉、喝酒、喜欢女人,这不很正常吗?” 千宿问:“你觉得广善方丈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枝思忖着:“嗯...外表看似粗狂,但内心却很柔弱。”这种形容着实逗笑了千宿和景渊,金枝气道:“你们笑什么?” 二人立刻收起笑脸,千宿拱拱手:“你接着说。” “我也算见过形形□□的男人,来这里的客人各个都不正经,都是些吊儿郎当的好色之徒,只有广善是唯一一个可以坐下来陪我聊天谈心的人。而且,他虽然武功高强,却从来都不蛮横,遇到故意挑事之人从来不理睬他们,实在不依不饶的,就跟他们讲道理,即使动起手来,自己吃亏,也不想惹事,最初我还嫌他懦弱,可他说这里鱼龙混杂,惹上事,对我、对他都不好。” “不好色?不蛮横?还不想惹事?”对广善的印象千人千语,景渊脑中已混乱成粥,想想又问:“最近你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金枝摇摇头:“没有,就像往常一样,找我来聊聊天、喝喝酒而已。” 此时,老妈子又带进几个姑娘,景渊问金枝:“这些都是你在这里最好的姐妹?” 金枝点点头。 千宿对她们说:“只要你们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能获得一锭银子。” 姐妹们纷纷点着头。 千宿问:“前日,金枝有没有从醉凤轩出去过?” 大家都摇摇头,一说:“大爷,妈妈历来看管我们严格,从来不让我们单独出门的。” 另一应道:“是呀大爷,金枝前日和昨日都在和我们陪客人喝酒,直至深夜呢。” 金枝说:“两位大人,你们相信了吧,我是无辜的,我说的句句属实。” 千宿和景渊放下银两,便离开醉凤轩。 第107章 连环夺命案(5) 饥肠辘辘的一上午,二人进到面馆,边吃着边梳理案情。 千宿说:“一个假和尚喝酒、吃肉、满足欲求也算正常。” 景渊接话:“而且不好色、不惹事,灵山禅寺的和尚在骗我们?” 千宿摇着头:“应该不会,我派吉事果四处打探过,他们确实老老实实、安守本分,而且我安排捕快随时上山巡逻,没有再发现异常。” “不是和尚,那只能是给和尚写匿名信的人了。” “对,现在此人仍无从查找,那些事情可能是他编来骗和尚的。”千宿揣测着。 “不过张广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那些和尚也不会对他恨之入骨,至少贪财、逼迫他们干苦力都是真的。” “刚才听金枝说,广善方丈是被逼出家,难道他得罪过仇家?” 景渊却不认同:“张广茂到灵山出家也有二十年了吧,什么深仇大恨,二十年后还不放过?” 千宿摇着头:“不知道,早晨捕头禀报,他们已经查到昨晚山上那些姑娘大多都是柳家寨的人,吃完面,我们就去柳家寨调查。” “嗯!”景渊便大口吞起来。 —— 当他们赶至柳家寨,却发现村民举动异常,他们悄悄跟随,眼见大批村民挑着木柴堆在山顶一处高台,不知要做什么,景渊和千宿便躲在附近的林里观察着动向。 暮色四起,只见几名壮汉抬着步辇而出,搀扶一名老人上了高台,他就是柳家寨的长老,月光闪闪,景渊定睛凝视,这长老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不就是那天运谷种的老人吗!景渊倍感惊奇,继续看去,长老抬手一挥,数十名年轻姑娘被束在堆满柴草的木架上,村民们举着火把高呼“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千宿和景渊知道,她们就是从寺庙逃出的那群女人,寨子里的人认为她们失去贞洁,为了寨子的荣誉也要将她们尽快处死。长老抬手,众人安静下来,他提嗓喊道:“你们这群女人失了贞操,玷污我柳家寨的百年清誉,为了能向一直在天上庇佑我们的老祖宗忏悔请罪,为了警戒我柳家寨子子孙孙,你们死有余辜。时辰已到,点火!”随着长老一声令下,村民们纷纷将火把抛向柴堆,千宿和景渊不能眼睁睁看着数十条生命枉死,情急之下,只能冲入火海营救。 千宿抵挡百姓的猛烈进攻,景渊去为姑娘们解开绳索,拼命抵抗下,二人护送她们脱离火海,向树林深处逃亡。村民们一路紧追不放,呼号声、惊叫声响彻夜空,飞鸟乱窜,野兽狂奔,场面混乱不堪。 恍恍惚惚,千宿猛地看见羽落的身影闪过,他拼命摇晃着昏沉的大脑,那逃亡女人的身影像极了羽落,羽落!羽落!千宿好似癫魔般撇开众人,扭身追赶,“千宿,小心!”只听身后景渊一声叫喊,千宿侧目间,一火把抛扔而来,千宿被推开,景渊却踏空,连滚带爬地跌下崖坡。千宿猛地起身,神智清醒过来,躲进密林深处,只听尖声刺耳,火光窜窜,一片漆黑下,根本无法辨出人影,他重重拍打着头颅,那不是羽落!景渊呢? —— 景渊猛然惊醒,剧烈的头痛和面部的灼热令他惝恍迷离,抬眼间,眼前是一座简易的茅草屋,我在哪里?我为何会受伤? “景渊,你醒了,趁热喝碗粥吧。”只听一声脆音,景渊撇头,诧异地注视着迎面而来的这位姑娘,略有警觉地问:“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月娥笑问道:“景渊,你不认识我了吗?” 景渊茫然地摇摇头。 月娥欲解释:“我和千宿...” “千宿又是谁?”景渊愣头愣脑。 奇怪,千宿都不认识了,难道他失忆了?月娥心里纳闷,正好,那我就将计就计。她说:“我叫月娥,我是柳家寨的人,昨天晚上,我们寨里的长老要杀我,还是你救了我呢,这些你还记得吗?” 景渊稍作回想,便头疼的撕心裂肺。 “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总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感谢你。”月娥坐近他身边。 景渊好奇问道:“你们寨子的长老为什么要杀你?” 月娥顿时泪眼婆娑:“我...唉!其实都怪我,怪我破坏了寨规,有辱门风,长老将我处死是我罪有应得。” “你做了什么?” “我...我被人玷.污了。”月娥涕泪沾襟。 景渊惊奇不解:“你被人玷污了与破坏寨规有什么关系?” “我们寨子的规定,女子被人玷污,有损村寨声誉,应立即处死,还不能进入祠堂。” 景渊愤慨道:“真是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 月娥说着,便跪在地上:“多亏英雄相救,小女子才能幸免于难,脱离火海,只是现在小女子已经无家可归、无人依靠。”她哭得更加伤心越绝。 景渊又问:“我头上的伤是你帮我包扎的?” 月娥点点头。 “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以后你就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绝对少不了你那份。” 月娥欣然起身:“真的吗?” 景渊决然地点着头。 “景渊!景渊!”只听门外声声呼喊,月娥赶忙出外探探,却与千宿撞于门口,那瞬间,千宿怔在原地,默默凝视着这张令她魂牵梦绕的面庞,时间仿似慢慢倒退,过往的种种一幕幕在他眼前划过,一股隐在心底许久的苦水夹扎着难掩的激动即将喷涌而出,他猛地扑上月娥,紧紧怀抱她,兴奋地喊叫着:“羽落,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没死! 月娥拼命挣开,茫然地看着他:“你是谁?” 千宿满泛泪光的面颊表情异常复杂:“我是千宿啊!” 月娥摇着头:“羽落又是谁?” 这两句冷语,如锋芒般刺进千宿的胸膛,他神色不安起来:“羽落就是你啊,羽落,你怎么了?你连我也不记得了吗?我是千宿啊!” “千宿?” 听到月娥唤起自己的名字,千宿激动不已:“你没失忆,你刚才是在和我开玩笑是吗?我就是千宿。”他又要抱起月娥,月娥径直推开他:“我当然没有失忆,只是昨晚夜色太黑,我刚辨出你是救我柳家寨女人的那男子罢了。” 千宿心绪混乱,猛烈地摇着头:“不,你就是羽落,你不可能是柳家寨的人!不可能!羽落,别跟我开玩笑了好吗?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他紧紧握住月娥的双手,任凭月娥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月娥气愤道:“我敬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请你放尊重些,你说的羽落我不认识!我生在柳家寨、长在柳家寨,不信你可以去寨子里打听,大家都认识我。”她想想又说:“算了吧,还是不要去问了,他们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一定要把我抓回去,活活烧死。” 千宿欲哭无泪,只得苦苦大笑:“羽落,我已经被你逗笑了,别玩了好吗?” “我真的不是羽落,我叫月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月娥正容亢色,千宿迷离的眼眸中闪着无限慌乱和落寞,他终于撇开了月娥的手,哼笑着向后退步:“你果真不是羽落,你的嘴角没有黑痣,我真傻,我真傻!”转身跑出门外。 景渊下床出屋,问月娥:“他们都是谁?为何在这里吵闹?” “景渊,太好了!”蝶城拉着景渊兴奋地喊叫。 “你们是谁?” 景渊一语,蝶城哑然失色,瞬间僵在那里,她惊诧地问:“景渊,你怎么也不记得我们了?” 景渊仍一脸茫然:“我确实叫景渊,可我对你们毫无印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景渊住在茅屋里养伤,月娥一直在他身边悉心照顾。蝶城翻遍古典药籍,努力寻求治疗失忆的方法,每天坚持为他送药,景渊却不领情,一直不肯服用。伤怀坌起,千宿日日驻足高坡,奏响树叶,声声飘荡山谷,曾几何时,旦夕忧思;曾几何起;莫若无知! —— 景生将月娥之事告知曹云喜,曹云喜让他监视月娥的举动,如若月娥私下与于千裘和洛湛见面,立刻通知新机营抓人。 数日无果,终于在这日巡夜之时,发现月娥在城中行踪诡秘,景生一路尾随,直至树林,月娥突然消失,他才知中计,汲汲向林外逃跑。霎时,月娥从高树跃下,本欲偷袭景生,却被景生高举的火把抵挡开。景生奔跑疾呼,引来一众巡逻官兵,他这才侥幸逃脱。 趁曹云喜出宫与青川帮会面,景生托青川帮之人转交曹云喜一封书信,曹云喜瞥上一眼信,便将其撕毁:“哼!方景生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让杂家派人保护他,还敢拿钱铺来威胁我。” 手下说:“公公,要不要立刻干掉他?” 曹云喜说:“杀他自然有人下手,钱铺就交给你们。” “是。” “跟我斗,胎毛还没落干净!”曹云喜轻蔑一笑。 —— “景生,出大事了!” 一大清早,景生本要随队守城,却见父亲急慌慌跑来,他将其拉到一边,问:“爹,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方运财心急如焚道:“出大事了,景生,我们家的钱铺一夜之间,钱库里的钱全没了,全没了呀!” 景生震惊,拔足奔回钱铺,却见钱库空空如也,曹云喜!一记重拳捶在墙壁,景生拳头肿胀,也难敌心中喷涌的愤怒,他正欲出去向他算账,不料储户们却蜂拥而至,将整个钱庄堵得水泄不通,大闹着取钱,方运财肠慌腹热,不知所措,只好连声安抚。景生搓手顿足,情急之下,只奈乔装成搬运工模样,低头挤出人群。 他在集市胡走游飞,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忽然,见月娥在摊贩前买菜,景生迅疾绕路躲避,月娥似有注意,加快脚步,急起直追。直至河边,景生却停下脚,月娥不解,缓缓移步上前,问:“你怎么不跑了?” 景生说:“我是故意引你来的。” “你不怕死吗?” “怕死,谁能不怕死,可是现在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你会帮我解决。”景生心中畏惧,却强忍着挺直腰板。 月娥冷冷道:“我只会杀你,不会帮你。” 景生诱她上钩:“杀了我,只会让你错失更加重要的信息,对于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什么意思?” “我们交换个条件。” “我凭什么要和你交换?” “就凭我知道你是沈云天和于千裘派到景渊身边的卧底。” 月娥扬声大笑:“呵呵,笑话,我就直接告诉你,我就是沈大人派去的卧底,就是为了扰乱新机营,然后杀掉方景渊,你知道与否又如何?我随时可以先送你一程。” 景生也随之大笑。 月娥不解问:“你笑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呀。”景生卖着关子。 月娥愈发疑惑:“知道什么?” “白虎密匙。” “白虎密匙?在哪里?”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略有犹豫,月娥还是开口:“你说。” 景生说:“你先放过我,然后给我足够多的银子弥补我家钱铺的亏空。” 月娥点头道:“好,只要你告诉我白虎密匙的下落,我答应你。” 景生一笑:“我知道你是一个看似凶狠,内心却很柔弱的人。” “别废话,快说。” “远在天边,近在你身边。” 月娥想着:“你是说...景渊?” 景生点点头:“对,就是景渊,就在景渊身上。” “我为何要相信你?” “信不信你自己去找吧,反正你们两人天天在一起,你只要答应我的条件,我以后可以给你提供很多新机营的情报。” 月娥还是不忍杀他:“你走吧,你要的银子我会送过去的。” 景生捏上一把冷汗,趁机赶紧逃离。 —— 夜半时分,月娥趁景渊睡去,偷偷来到树林,于千裘候她多时,于千裘问:“你没有杀方景生?” 月娥回:“方景生是个贪财之人,能够给我们提供重要情报,以后杀他也不迟。” 于千裘又问:“方景渊身上到底有没有白虎密匙?” 月娥支吾:“这...我目前还不确定,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若是密匙在他身上,我总会有机会找到的。” “月娥,记住,千万不要心慈手软、感情用事,方景生要杀,方景渊也不能留,想想沈大人的千秋大业,想想你娘。”话毕,于千裘便消失在树林中。 月娥抽动的脸上涌动着一股股愤恨,沈云天收留她是真,栽培她是真,却将她的养母囚禁,养母从人贩手中将她救出,悉心养她成人,一切都是逼不得已,她必须要救她! 第108章 连环夺命案(6) “景渊,我发现一个新药方!”蝶城兴冲冲地跑进茅屋。 景渊见她厌烦道:“这位姑娘,你难道每天就没有正经事做吗?你为何总来烦我?我的伤好了,我不需要再吃药!” “景渊,你真的一点都不见好转吗?” “我只是受了表外伤,没有生病。” 蝶城欲亲自喂他汤药,景渊却挥手将碗摔在地上,蝶城收敛着怒气:“景渊,你是不是因为我那天打了你一巴掌,一直记恨我,好,我向你赔礼道歉好吗?对不起,你救了我,我不该骂你,更不该打你,是我不对,不要再闹了好吗?跟我回新机营,我们还有很多案子要查。” “你这人真的太奇怪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好吗?”景渊语中毫不留情。 “我都向你道歉了!”蝶城眼中泛起泪花。 景渊却无动于衷:“我已经和月娥在一起了,我们很开心、很幸福,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 蝶城擦抹着成珠滚落的泪水,气愤地跑走。 月娥一直在屋外偷听他们谈话,见蝶城哭跑而出,若无其事地择着青菜。此时,山坡上再度传来阵阵清脆悠扬的乐声,月娥心知肚明,强忍着苦涩的泪水倒回心底,她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无法回头,千宿是官,前途一片光明,自己是贼,注定葬身火海,她不想再牵连千宿。一声声脆音,一段段回忆,却像一片片尖刀刺扎着她荏染的内心,曾经的铜墙铁壁,只有深爱之人可以一击即破,再痛也要默默承受,这是她的宿命。 尘瑾站在千宿身后,默默注视他落寂的背影,心中酸涩翻涌。乐音停下,千宿轻轻将树叶抛洒,连带衣袖里的红丝带,曾经连理树下的不离不弃,随风摇曳,跌落山谷,可能他真的倦了,静静转身离开。 “她真是羽落吗?”尘瑾突然发问。 千宿停下步子,缓缓开口:“不知道!”踏出几步,又听尘瑾张口:“你的心里,真的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吗?”千宿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离开。 月娥端上饭菜:“景渊,吃饭吧。” 景渊却说:“月娥,我们离开这里吧。” “去哪儿?” “去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月娥靠在景渊肩上,握起他的双手:“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去南方吧,一直往南走。” “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景渊将月娥揽入怀中。 —— 景渊走了,新机营好似瓦解一般,千宿独身一人继续调查广善方丈之事,蝶城回家照顾母亲,尘瑾望着空荡荡的新机营,决定回药王谷看望碧君婆婆。 碧君婆婆正在里屋给人治病,尘瑾本要在外等候,却见婆婆神色异常,她偷偷窥探,只见病榻上昏睡的那男人头面缠满绷带,全然辨不清模样,婆婆为他针灸,自言自语着:“唉!你既然还活着,尘瑾的额娘也一定还在人世。”顿时,尘瑾愕然身僵,“额娘”,这个在她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概念,忽然之间犹如霹雳般震慑肺腑,撬开心灵,曾经以为的完整,内心深处却隐藏着偌大的缺口。 忽然,病榻上的男子惊起,如疯魔般将婆婆推倒在地,掀翻桌椅,厉声嘶吼:“这是哪里?我要回和硕特,我要回和硕特!”他满眼杀气地冲向婆婆,尘瑾在神游若离中惊醒,急疾上前护在婆婆身前,婆婆将她撇开,重重挥起刀手将男子打晕。婆婆迅速将男子抬上床榻,继续施针为其稳定病情。 尘瑾问:“婆婆,这人是谁?” “你不要问了?” 尘瑾追问着:“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与我额娘有什么关系?他说他要回和硕特,我额娘是不是也在和硕特。” 婆婆没有回答。 尘瑾不依不饶:“婆婆,我不小了,我也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的额娘,你就告诉我吧。” 婆婆依然冷冷回道:“你知道那些,对你没有好处。” “可那是我的额娘,不管她是什么人,我都应该知道吧。” 婆婆默默起身,离开房间,尘瑾追到庭院,气愤说:“婆婆,你既然不告诉我,那我也不再多问,反正我知道她现在在和硕特,我自己去找。”见婆婆自顾自地煎药,尘瑾便愤然离开,决定只身前往和硕特。 —— 忙碌一天毫无进展,千宿便在临京驿站点上一碗小面,驿站偏僻简陋,冷清无人,小二上面也是迅速:“客官,面好了,您慢用。” 千宿抬起碗筷,却在小二转身那瞬,一股飘忽游离的味道让他警觉起来,这是家黑店!他搅拌碗中之面,细细而嗅,面里果然有□□。余光扫视,只见掌柜和小二在柜台旁窃窃私语,时不时瞟他几眼。千宿随手打死一只苍蝇,放入碗中,呼道:“小二,你这面里可不干净。”掌柜和小二还以为千宿看出了端倪,刚要抽刀,千宿又说:“居然有只苍蝇。”他们这才慢慢放下武器,小二走来:“客官,有什么事吗?” 千宿挑出碗里苍蝇拿给他看:“你看看,你们的面不干净。” “那我给你换一碗吧。” “哎呀,时辰不早了,面不要了。”千宿起身欲走,小二立刻拦住他:“客官,都来了,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掌柜迅速抽出大刀,架在千宿脖颈上,千宿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一碗面吗,多少钱我给。” 小二面目狰狞道:“一碗面?我们不仅要你的钱,还要你的命!” 掌柜举刀挥砍,千宿迅疾侧身避开,大刀落空,欲再举刀,千宿猛地擒他握刀之手,用力反转,大刀脱手,千宿凌空一脚至掌柜头颅,掌柜几个踉跄,翻滚倒地,小二大喝上前,千宿不动脚步,只是挥上一拳,小二不堪一击,倒地哀嚎。 千宿将二人捆绑,唤来巡街捕头,欲跟随捕头押走二人之时,却见厨房中露出一双脚,他谨慎上前,猛然掀开布帘,一男子躺地,早已气绝,嘴唇青紫伴有泡沫,应该是中毒而亡,看来在他之前早有人中伏。 捕快收整尸体抬走,只听一声脆响,千宿回头,那人衣兜里掉出一块腰牌,千宿上前辨认,青川帮!他是青川帮的人?千宿在他全身上下搜索,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信息。他问小二和掌柜:“你们在他身上拿走了什么?” 掌柜颤颤说道:“什么都没有。”捕头一记重脚,掌柜抱身求饶:“别打,我说,一个钱袋。” 千宿疑问:“就一个钱袋?” 小二接话:“还有一封信!” 掌柜这才想起:“对,还有一封信。” “信?在哪里?” 掌柜回:“我也不识字,就把它仍柴堆里了,不知刚才烧火有没有烧掉它。” 千宿急忙在柴堆里寻找,幸好还在,“爹!”千宿惊得叫出声,看下去,他心中愈发急虑不安,原来这封信是林千宿的父亲——四川绵阳知县林怀南上书皇上,举报四川盐政官商勾结之事,他怀疑京城有王侯高官相助,他们才敢为所欲为,希望皇上彻查此事。为何父亲上书皇上的书信会在青川帮人的手中?京城有王侯高官相助?难道是曹云喜派青川帮拦截父亲的书信?不好,父亲现在应该有危险! 捕头说:“大人,我们将他们带回衙门。” 千宿点点头:“好。”便匆匆离开灵山,决定赶回绵阳老家。 —— “蝶城!”碧君婆婆来尹府找她。 “婆婆,你怎么来了?”蝶城赶忙迎上前。 碧君婆婆说:“温太医给我写信寻求治疗八阿哥疾病的良方,我配置好了药,温太医说很焦急,还需麻烦你立刻送进宫。” “好!那我这就收拾收拾。” —— 蝶城进宫都已傍晚,她不想在皇宫停留太久,以免沾惹不必要的事端,便决定将药直接交给谦妃娘娘。 来到长春宫,几名萨满法师正在殿外开坛做法,为八阿哥求“乌麦”。求“乌麦”是萨满教为孩童抓回灵魂的仪式,他们认为小孩患了重病,病儿的灵魂去了另一世界,须以驯鹿、犴为祭品,请法师举行求乌麦仪式,抓回小孩的灵魂。因为做法不能打扰,蝶城只好明天再来。没走踏出几步,却见素盏迎面而来,素盏唤她:“蝶城姑娘。”蝶城看躲不开,只要笑脸迎上:“素盏。” 素盏说:“蝶城姑娘,您进宫为何都没通知我家娘娘呢?” 蝶城解释道:“我也不会在宫里停留太长时间,我知道华妃娘娘平日里都在侍候皇上,所以不便打扰。” 素盏问:“那您来长春宫所为何事?” “哦,我只是听说八阿哥病了,顺路来看看罢了。” “今晚您还有其他事吗?” 蝶城支支吾吾:“我...”一时也编不出理由。 “如果没事,就随我去延禧宫吧。娘娘今晚并不侍寝,自从你离宫后,娘娘可是一直都在惦念您呢。” “好。”蝶城也不好拒绝,只好随她而去。 —— 来到延禧宫,蝶香见到蝶城,欣喜万分:“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不知为何,蝶城心中总是别扭。 蝶香忽然哽咽,紧拉她的手不放。 “妹妹,你怎么了?” “姐姐,我知道了爹的事。”蝶香顿时泪如泉涌,“自从知道了爹爹出事的消息,我一直寝食难安,虽然我并非亲生,但爹爹一直待我如己出,从小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教育我人生哲理,如今他就这样含冤离去,还是被表哥所杀,我连他最后一眼都没见到,我不孝,我真是个不孝女!”说到伤心处,蝶香情绪激动的差点晕倒过去,蝶城立刻放下手里的药罐,将她搀扶至床榻。 素盏说:“自从尹老爷去世后,娘娘生了场大病,身子现在还很虚弱。” 蝶城强忍内心伤怀,安慰着她:“都已经过去了,爹爹上天有灵,知道你有这份孝心,也已经知足了,你有你的难处,他不会怪你的。” “姐姐。”蝶香依在蝶城怀里,二人相拥痛哭。 —— 八阿哥服药也有两天了,蝶城欲去长春宫探他,却见殿内人流进出不断,各个焦急万分。她询问路过的公公:“公公,发生了什么事?” 公公哀道:“八阿哥死了!” “什么?”蝶城心中一颤,顿时惊惶无措,毕竟药是从她的手中拿出。她在殿外焦虑地徘徊,苦苦冥想着,从进宫起,一直药不离手,到底在哪里出错?对,是蝶香!蝶城忽然恍悟,当时我把药放在外殿,搀扶蝶香进入内殿后,素盏便出去了,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再接触过任何人。 蝶城拔足欲去延禧宫,忽然,几丈外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争吵声,她缓缓贴身窥视,原来是当日在长春宫做法的那几位萨满法师。只见几人将一男子紧紧束住,苦心劝说着:“宿丹,你不能做傻事!” 宿丹情绪激动:“我和曼婷青梅竹马,从小私许终身,后来她受父亲逼迫进宫,但我相信她还爱我。八阿哥如今离奇死亡,曼婷失去她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她现在身处险境,我一定要把她救出去。” 蝶城忍不住轻嗽一声,几位法师迅疾出门,蝶城来不及逃脱,便被抓入屋内。她怯怯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一人质问:“你为何躲在外面?你都听到了什么?” 蝶城慌忙挥手说:“我什么都...都没听到,我只是路过而已。” “就是她,她就是给八阿哥送药的那人,是她害死了八阿哥。”一人辨出蝶城。 “不是我,我没有杀八阿哥。”蝶城无力辩解。 宿丹愤恨填胸,揪起蝶城的衣襟,那血盆大口好似要把她吞掉:“你是谁派来的?你为何要杀八阿哥?你们是不是还要杀害曼婷?” 蝶城极力摇着头:“不是我,我是受温太医之托,从宫外带药为八阿哥医治,我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我也在调查凶手。” 一法师将宿丹拉到一旁,安抚着他,另一人问:“我们如何相信你?” “你,刚才说看到我去长春宫送药的,”蝶城指着那人,“你只看到我去送药,难道就没看到我和温太医在一起吗?” 那人想想:“好像是和温太医在一起。” 蝶城说:“对呀,温太医你们都应该了解吧,他可是太医院院使,德高望重,医术高明,我受他所托,从宫外带药进来,怎么会害八阿哥呢?” “也有道理。”那几人纷纷点头。 蝶城这才挣开:“我劝你们不要意气用事,宫内不比宫外,否则,可能不但救不了谦妃娘娘,还把自己性命搭进去。” “那怎么办?”几人齐声问着。 蝶城问宿丹:“你真的确定谦妃娘娘还喜欢着你?” 宿丹重重点着头:“我在为八阿哥求“乌麦”之时,从她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这么多年她依然没有忘记我,她依然爱着我。我知道她现在内心满是恐慌,我知道她已经惧了这里,我一定要带她脱离苦海。” “我可以帮助你们。”蝶城语出,见几人仍有怀疑,她坚定道:“相信我,你们需要有人帮助!”蝶城欲离开,宿丹拉住她,其他几人示意,他只好罢手,放蝶城出去。 第109章 连环夺命案(7) 八阿哥下殇并未引起皇上的太多怀疑,只因八阿哥之前已昏迷多日,太医院御医施尽各种妙法都未有起色。反倒是雅贵人之死,皇上一直派人调查,他向来厌恨后宫无休止的争斗,党豺为虐更是不可饶恕。 蝶城来到长春宫,本欲告知谦妃娘娘宿丹的事情,却见殿外已有重兵把守,她便贴近窗户窥视,皇上在殿内,蝶城本以为皇上是来安慰谦妃,谁知谦妃却跪在地上,像是被训责?她侧耳而听,皇上居然在痛斥谦妃下毒杀害雅贵人?这是何事?蝶城继续细听。 一公公连连磕头求饶:“皇上,我说,我什么都说,奴才确实卖给谦妃娘娘□□,皇上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我再也不敢了!” “拉出去斩了!”皇上怒发冲冠,挥手侍卫将公公拉下处斩。 谦妃痛声辨着:“皇上,臣妾承认买毒,但绝对没有下毒!” “荒唐!”皇上却不相信,“买了□□不下毒,难道害自己不成?” 谦妃无力抗辩,她真的倦了,瘫在地上忽而苦笑,忽而痛哭,猝然,她直起身,愣眼盯着木柱,本欲撞去了却这一生,幸好皇上即使阻拦,侍卫立刻将她束起,皇上勃然大怒,下令道:“将她双手双脚束起,押入天牢!” 连死都不成,谦妃彻底癫狂,她仰头大笑,那笑声凄厉寒骨,在殿中久久回荡,皇上矗在原地,紧紧闭眼长呼。 “皇上,此人在殿外鬼鬼祟祟!”侍卫将蝶城押进。 皇上挣开疲倦的双眼,瞥见蝶城,示意侍卫放手:“蝶城,你来有何事?”蝶城在皇上耳边喃喃,皇上点头准许。 —— 蝶城不顾素盏阻拦,硬是闯入延禧宫,将鸡母珠手串丢在蝶香面前。 “姐姐,这是什么?”蝶香装作不明事理的样子,“送给我的吗?好漂亮啊。” 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嘴脸,蝶城心中酸涩:“你还想再装到什么时候?” 蝶香只是一笑:“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雅贵人受伤手腕处的鸡母珠,我带给八阿哥的药,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些都与你无关吗?”蝶城声声怒吼,噙满眼眶的泪水都欲震落。 蝶香起身,注视蝶城眼睛许久,忽然扬声大笑。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蝶城心中愈发愁闷,话语间,却被蝶香那凌厉寒彻的眸子惊得身心颤抖,好可怕! 蝶香步步紧逼:“是我做的,你又能把我怎样?你向皇上揭发我啊!” 蝶城踱踱后退:“你以为我不敢吗?”语中毫无底气。 “你有证据吗?姐姐,你可是新机营的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你奈我何?” 忍耐已久,蝶城狠狠甩她一巴掌:“你的心好黑!” 蝶香捂脸,转身又是大笑:“哈哈,我的心黑?是呀,我的心就是黑,你是好人,你永远都在做好人,你进过天牢吗?你进过冷宫吗?你吃饭的时候担心有人给你下毒吗?就连每日涂抹胭脂水粉,你想过可能让你彻底毁容吗?你没有,我有啊,我天天都在皇宫里过着这种提心吊胆生活,要是做好人,我早已经烂尸荒野、命丧九泉。谁生来不是好人?坏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蝶城看着蝶香那已被污戾吞噬的双眸,喷射出的道道寒光如利剑般刺她肺腑,她欲辩无言,欲哭无泪,颤抖的双腿凌乱地退却着,转身跑出延禧宫。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氏曼婷,居正一品谦妃之位,本应标榜后宫,表率天下,以身作则,垂范后世,却积讹成蠹,败坏礼法,兹事体大,罪不容诛。今加恩赐令自尽,以赎罪戾,钦此!” 曹云喜宣读完圣旨,挥手示意侍卫端上毒酒,还未张口,谦妃却已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木然死寂的脸上如一面深不见底的黑洞,她缓缓倒身,默默闭眼而去。 “将她抬走吧。”曹云喜吩咐侍卫,侍卫便将谦妃的尸体抬出大牢。 —— 蝶城离宫,漫步河边,望着那翻滚至心窝的浪潮,一片片卷起她内心深处最苦涩、最尖酸的过往,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时光将那些最爱的人一个个带走?郁郁难舒的愁绪如成团的死结,束她肺腑,堵她气囊,不管如何喘息,也难以舒尽心中的苦闷。 “蝶城”,只听一声尖音,蝶城回头,向谦妃娘娘和宿丹一笑。原来是蝶城向皇上求情,讲述八阿哥和雅贵人死亡的种种疑点,皇上这才答应放过谦妃,既已无心,何须强留?皇上也算成人之美,便假装赐死谦妃,放她出宫,任她远离争斗,去过逍遥日子吧。 “曼婷谢过蝶城姑娘的救命之恩!”谦妃和宿丹跪在地上,一记重重响头。 蝶城扶起他们:“时间不早了,千万不能让他人发现你们,赶快上船吧。”她亲自搀扶刘曼婷上船,目送二人离开,这才安下心。转身之时,却见码头拥堵的人群中好似攒过尹明轩的背影,蝶城慌忙追查,见那人上船,上前拍他肩膀,“干什么?”那人吼道,蝶城连声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她下船,心中莫名混乱,可能一时眼晕吧,无奈只好离开。 而此时,尹明轩探身而视,见蝶城走远,才上船离去。 —— “啊!”辛者库姑姑捂着胸口瘫在地上阵阵哀嚎。 皇后抚着自己的新袍子,痛骂着:“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 绿蓉贴近皇后耳边,声声挑唆:“皇后娘娘,她可是华妃的人,肯定是有意撞您的,你看她一个妃子得势,下人都敢跟着和您叫板,你可不能轻易饶过她。” 听到华妃,皇后心中的怒火更是不可遏制,挥手召来一众婢女对她拳打脚踢,姑姑抱身哀嚎,遍体怜伤,已然不支。 “住手!”只听华妃厉声一喝,素盏快步上前撇开众人,怀抱起奄奄一息的姑姑。 绿蓉见蝶香过来,赶忙溜走。皇后挺直腰板迎上前,轻蔑地瞥着眼:“怎么?本宫堂堂皇后,连教训个下人都要看你一个妃子的眼色不成?” “臣妾不敢,只是姑姑并非有意,您这样可能下手重了些吧。” “下手重?本宫就是直接将其处死,又有何防?”皇后饶上蝶香一圈,贴近她说:“原来仗着皇上宠你,本宫让你几分,你不要以为本宫就好欺负,现如今,本宫看皇上也冷落了你,都好久没去你延禧宫了吧。哈哈,一个妃子,要认清自己的地位,本宫才是这后宫的主人,才是皇上八抬大轿的结发妻子。后宫佳丽三千,妃嫔无数,但皇后就本宫一个,有本宫在,你们所有人永远都要被我踩在脚下。” “皇上驾到!”只听公公高呼,众人行礼:“参见皇上!” 皇上说:“怎么一大清早,这御花园就如此热闹?” 蝶香娇.嗔地向皇上诉着:“皇上,臣妾刚才经过这里,看皇后娘娘的婢女在欺负这位可怜的姑姑,臣妾就是想帮帮她,谁知皇后娘娘她不但凶我,还说即使杀了她都易如反掌,这位姑姑只是不小心撞了皇后娘娘,她是无心的,就要遭受如此虐待,实在是太残忍了。” 皇后立刻辨道:“不是这样的,皇上,臣妾刚才经过这里,这位贱婢见我不但不上前行礼,反而低头绕路离开,我叫过她来,谁知她直接向我扑过来,将我撞到。身为皇后,治理后宫、教训下人,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在众位宫女面前,我训她一顿有何不对?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蝶香不甘心:“皇上...” “你闭嘴!”皇上忽然怒气冲冲斥向蝶香,蝶香怯懦地低头不语,皇上怒目而视:“你以为朕不知道你都在做些什么吗?朕最讨厌你们整日里勾心斗角、暗中盘算,扰得整个后宫不得安宁,你是妃子,她是皇后,最起码的尊卑有序你难道不懂吗?皇后教训下人,本来就是她的职责,你有何权力干涉?以后朕不想再看到你们争执不休,扰乱后宫安宁!” “是。”皇后和蝶香齐声应道。 皇上转身对皇后说:“皇后,你陪着朕去奉先殿给先帝上柱香。” “是。”皇后傲然地瞥上蝶香一眼,便跟随皇上离开。 皇上刚才在吼我?呵呵!我是妃子,她是皇后!我无权干涉?皇上难道真的已经不再宠我了吗?蝶香默默矗在那里,内心惊颤不安。 —— 姑姑死了,蝶香和素盏伤心欲绝,蝶香知道,从进宫之初,姑姑就对她严苛要求,她才练就一颗坚忍的内心。一路走来,姑姑默默帮助她许多,她和素盏在辛者库后院亲手挖坟,埋葬了姑姑。 蝶香看着姑姑入土为安,想起皇后今日傲然的嘴脸,她知道,自己在皇上面前的风光日子已到尽头,皇后终归是皇上的接发妻子,妃子代代出新人,皇后永远就一个。蝶香今天才明白,妃嫔得宠只是一时,终归要落得“独守冷殿无人暖”的地步,但不管何时,皇后永远都占据着皇上内心一块重要的位置,无论宠幸与否,无人得以撼动。 素盏磕头起身,怒气腾然而起:“绿蓉,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为姑姑报仇!” “绿蓉?”蝶香疑惑。 素盏说:“娘娘,您还没看出来吗?姑姑摔倒的石板上涂有一层油蜡,当时我远远看到绿蓉跟在皇后身边,她肯定在挑唆皇后。雅贵人死后,绿蓉被调回辛者库,她早就惦记上了姑姑的位置,肯定是她设计好陷害姑姑,否则,也不会见您过去,她就慌忙跑走。” “绿蓉!”素盏一语,蝶香才想起这个从她进宫就处处与她为敌之人,如今靠山已倒,居然还在跟她耍着伎俩,她厉声怒道:“素盏,给我抓她过来。” 素盏迅疾将绿蓉抓到姑姑坟前,绿蓉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娘娘。” “本宫找你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吧?” “奴...奴婢不知道。”绿蓉悚然失音。 “那我告诉你,我是让你来给姑姑陪葬的。” 绿蓉浑身一惊,连滚带爬至蝶香身前,抱住她的小腿,连声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蝶香抬起她的下巴:“你以为你那些小伎俩我会不知道吗?宁妃、雅贵人、八阿哥、谦妃,他们哪个逃出了我的手掌心,你一个贱婢也想跟我斗!”重重一脚将她踢开。 “娘娘饶命,奴婢没想跟您斗,只想惩罚下姑姑,没想到她会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绿蓉连连扇着自己耳光:“我不是人,我该死,我不是人,我该死。” “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蝶香示意素盏,素盏抽出匕首,素盏悚然退却,拼命挣扎着:“娘娘,不要,素盏,不要,我...我有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们。” 蝶香示意素盏停下,问:“什么重要消息?” 绿蓉缓缓呼吸,说:“你先答应放过我,我就告诉你。” 蝶香点点头:“好,只要对我们有价值,我可以放了你。”绿蓉看看素盏,素盏将匕首抛至数米外,蝶香问:“可以说了吧。” 素盏说:“谦...谦妃娘娘其实没死。” “什么?谦妃没死?”蝶香大惊。 “对,她没死。” “绿蓉,你可不要编瞎话骗我。” 绿蓉拼命摇着头:“不敢,我不敢骗您,反正我在辛者库,你随时都可以杀我。” “你怎么知道她还没死?可是皇上亲自下令将她赐死,曹公公亲眼看着她喝下毒酒,怎么会没死?”蝶香仍不相信。 “我亲眼看到几名侍卫将谦妃的尸体抬到一个房间,尹蝶城偷偷进去,给她服下解药,谦妃就醒了过来。然后,谦妃就跟着萨满法师混出了宫,我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果骗你,我...我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尹蝶城!你为何要处处跟我作对!蝶香咬牙切齿,愤恨至极。 “娘娘,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我可以走了吧。” 蝶香挥挥手:“你走吧。” 绿蓉踉跄起身,拔腿就跑,素盏快步上前,从身后紧紧束住她,扼紧咽喉,加大力道,绿蓉瞬间窒息。素盏说:“娘娘,把她埋在姑姑身边吧。” 蝶香轻轻摇头:“不,将她扔到乱葬岗喂狗。” —— 回到延禧宫,素盏伺候蝶香睡下,可能这一天她太倦了,很快便进入梦乡。恍恍惚惚,那个炮火纷飞的战场再次激荡在她的脑海,清朝军队正与明朝军队激烈厮杀,场面血腥不堪,尖叫声、哭喊声四处弥漫。只见一小女孩儿瘫坐在地上痛声叫喊“娘,娘...”,一旁浑身沾满鲜血、挥刀厮杀的男人为其扫平周围的敌军。小女孩儿的娘亲冲开士兵,拉起小女孩儿便向外逃亡。跑了很久很久,穿过密林,小女孩变成了蝶香自己。追兵紧追不放,情急之下,娘亲将她推进山洞,覆盖杂草掩藏,只身引开追兵,娘亲离开时的那就话久久在她脑海中回荡:为你父皇报仇! 蝶香醒来,摇晃着昏沉的大脑,抬眼望去,天已大亮,“素盏,素盏!”连叫两声无人回应,蝶香便披上斗篷出门,没在外殿,去了哪里?当她出门那瞬,眼前的一幕令她一怔,素盏居然正在自己的早膳中投放白色粉末!她目瞪口呆,缓缓移步上前,素盏慌忙收起纸包。蝶香伸手:“拿出来。” 素盏背过手,紧握纸包,拼命摇着头。 蝶香硬生生抢过来,打开纸包,细细的白色粉末无色无味,她惊诧问着:“这是什么?” 素盏依然闭口不语。 “好,你不说也行,我拿去太医院,找温太医鉴别。” 素盏立刻跪下,紧紧将她抱住:“娘娘,你可千万不能去啊。” 蝶香挣开,眸子里闪着恐惧和迷茫,连连后退着:“我自认为爱我的那些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我,你是我唯一值得信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没想到你也想害我。素盏,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娘娘,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要害你,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那你把这碗粥喝了。” 素盏毫不犹豫地端起碗,将粥喝得一干二净。 见素盏全然无事,蝶香更加疑惑:“你在粥里到底加的是什么?” 素盏感觉是时候告知蝶香,便将她拉到自己的住所,紧闭房门,从柜子里取出一口陈旧的方盒,素盏将它双手呈递给蝶香。 蝶香一头雾水,打开盒子,却见一枚雕龙宝玺,“大明受命之宝”底座六个字,着实令蝶城震惊,差点脱手落地。她惊喊出:“这是明...” 素盏急忙捂住她的嘴:“小心隔墙有耳。” 蝶香挣开:“素盏,你疯了,这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你这是要害我!” “娘娘,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吗?” 蝶香摇摇头:“我是进宫前才知道自己并非尹家亲生,确实没考虑过自己的身世。” “那你就没有疑问,这前朝的传国宝玺为何在我一辛者库奴婢手中吗?” 蝶香这才想起重点:“对呀,这宝玺你是从何而来?” “娘娘,你知道热河行围之后,为什么曹云喜会倒向我们这边吗?” 蝶香摇摇头。 素盏继续说:“因为青川帮,曹云喜和青川帮联手,青川帮是他在宫外的内应,你知道青川帮是何来头吗?” 蝶香所:“这个我知道,它不是号称北方最大的河运商行吗?” “那只是他们的幌子,其实,他们是由反清复明的义士组成的帮会,旨在铲除清狗,兴复我汉人河山。” “大胆!”蝶香毫不留情地怒斥,“素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娘娘,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青川帮一份子。” 蝶香大惊失色,离她数米开外,畏惧地望着她。 素盏又说:“姑姑也是。” “什么?”一个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蝶香心中颤颤不停。 “我和姑姑先后进宫多年,一直屈身辛者库,不但没有给他们提供到重要的情报,反而和他们失去联系,热河行围,我正是接受姑姑命令,联络青川帮。” 蝶香仿似明白一点:“也就是说,自我进宫起,你和姑姑就在故意接近我,想利用我,走出辛者库,获得更多的消息,以打到你们不可告人的阴谋?” 素盏点点头。 “太可怕了,枉我一直将姑姑你们俩个当做我在皇宫最亲最爱之人,你们确实在一直利用我。” 蝶香惊惧地连连后退,素盏步步靠近,她大喊:“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素盏苦苦问着:“娘娘,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们为什么要接近你,不接近其他人吗?” “我不管为什么,你们不要再害我了!”蝶香本要逃跑,素盏大快步上前,将她束住,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回房里,素盏极力解释着:“娘娘,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蝶香挣开,连声惊问:“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我们青川帮一直要找的人。”素盏这才说出实情。 “你们找我干什么?我是皇上的人,我帮不了你们。” “哼!皇上的人?娘娘,你知道你为什么受宠这么久一直都没怀孕吗?” 蝶香害怕地摇摇头。 素盏说:“就是因为我一直在你的食物里下药,让你不能怀孕,你刚才不是也看到了吗!” “素盏,你害得我好苦!”蝶香忍不住的眼泪簌簌而下。 “公主,是因为你不能怀上那狗皇帝的孩子!” “公主?”蝶香收着眼泪,愈发恍惚。 “对,你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公主,我大明王朝的公主。” 蝶香拼命摇着头:“不,你们找错人了,我是皇上的妃子,我不是你们的公主。” “你可以不承认,但你身上那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奇香,你就不能不承认,你就是我们的公主,我们找了你那么多年,就要放弃的时候,你却来了辛者库,姑姑我们二人喜出望外,发誓一定要好好锻炼你,让你成为妃子,接近皇上。” 蝶香还是不肯相信:“不,不。”她不断摇着头,但脑中浮现起困扰她多年的噩梦,为何会有明朝军队和清朝军队厮杀?为何她称作“娘”的女人会带她逃离清军的追杀?“为你父皇报仇”这句话不断在她脑海里盘旋,盘旋,她晕倒过去。 缓缓睁眼,素盏仍然守在她身边。蝶香沉默许久,幽幽开口:“素盏,我又做了那个梦,你说那是真的吗?” 素盏说:“公主,你的父皇和母后都是被清狗所杀,你不能认贼为亲呀!” “把宝玺给我。”蝶香接过宝玺,注视良久,浮想着过往的种种。 素盏仍苦心劝慰:“公主,你一定要振作,宫外还有千千万万的仁人义士在等着我们支援,他们都还没放弃,你作为我们唯一的希望,绝对不能放弃啊!你想想皇上和皇后对你的态度,你想想这宫内、宫外还有多少人想置你于死地,只有我们是真心真意在帮你,只要我们大明复国,这些人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忽然,蝶香从床榻起身,抖擞起精神:“素盏,联系青川帮,杀掉尹蝶城。” 素盏心中大喜:“放心吧,娘娘,我们不会让你失望。” “将宝玺收好,伺候本宫用膳。” “是!”说着,素盏便端上丰盛的佳肴,侍候蝶香服用。 第110章 连环夺命案(8) 千宿还是来晚了,他站在家门外望着飘荡在风中的白幡,心中漾起阵阵苦涩。曾经的年少轻狂,宁可抛下全世界追逐自我,流年,就在这兜兜转转的时光中,一去不返。长大后,终于肯驻足回望,原来这一路已经失去太多,心底里已经有太多的缺口,时光从未将它填满,反而越来越大,当触及时,已是无法弥补的伤痛。 他缓缓踏入家门,环视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离家数年,曾经在心底里怨恨着父亲娶了二娘,事事受二娘摆布,对自己不管不顾,但血浓于水,那份亲情永远是他人无法取代。况且父亲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一个清廉正直的好官,他知道父亲一定受奸人所害、含冤而死,他不能让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他一定要找出真凶! “站住!”只听二娘一声厉喊,千宿并不想理会,“我让你站住,你没听到吗?”二娘上前吹眉瞪眼。 千宿说:“这个家姓林,我是林府的少爷,你一个外姓人,有什么资格摆布我!” “哟,出去几年长本事了,来人呀。”二娘挥手召来护院,“你们不要对他客气,他离家之前,已经说过和他爹恩断义绝,他已经不再是林家少爷。” 数名护院立刻将千宿团团围住,千宿不甘示弱,冲上前连发数招,迅疾而猛烈,片刻便将他们打倒在地。二娘大跌眼镜,当年那弱不禁风的黄毛小儿为何变得如此勇猛?她见势头不对,慌忙跑出家门,“杀人了!杀人了!”唤来巡街捕快。 捕快冲进林府,挥起大刀,将千宿包围。二娘得意地喊着:“你那么能打,你倒是打呀,你若是敢打捕快,立即将你就地正法!” 千宿向她轻蔑一笑,掏出新机营令牌,亮在捕快面前,捕快们立刻收刀。二娘仍一头雾水:“你们快抓住他呀,他是个小偷,你们不要让他骗了。” 捕快们齐齐行礼:“参见千宿大人。” “千宿大人?”二娘惊得直咽口水。 千宿进到父亲灵堂,烧过三炷香后,问捕快:“我父亲是何时死的?” 捕快回:“前天晚上。” “唉!还是回来晚了!”千宿悔恨万分,“死因查清楚了吗?” “仵作检查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并没有查到致命伤,所以,断定为过度劳累而死!” “一派胡言!”千宿无法接受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爹的尸体抬出来,我要重新检查。” 捕快深感为难,二娘躲在一旁哀嚎着:“哎哟,可不能啊,这马上就要出殡了,哪有封上的棺椁再打开的道理。” 千宿瞪她一眼:“我爹死的不能不白,我一定要查出真凶,还他公道。” 二娘缓缓移了几步上前:“自从你离家之后,你爹身体一直不好,经常生病,你也知道他对待公务一丝不苟、日夜操劳,你爹的身体状况我了解,肯定是过度劳累、身体不支而死,他都死了,你就不要再折腾他了。” 千宿却执拗:“我不相信。” “哎哟,二娘知道你现在有能耐,可是,你爹死前我一直都在他身边陪着,别人不可能有机会杀他,况且,你爹为人谦和,很少与人结仇。” “别人不可能杀她,你有可能啊!” 二娘瘫软地抵着房柱:“我...我和你爹是夫妻,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你在紧张什么?” “我...我没有紧张啊,我只是被你刚才的话吓到而已嘛!” 千宿语语鄙人:“你为何一直阻拦我检查我爹的尸体?” “我...”二娘一时语塞,只得踉跄几步,趴到林怀南的灵牌前哭闹:“哎哟,怀南啊,你看看你儿子,这些年对这个家不管不顾,好不容易回来了,不但不让你早日入土为安,还污蔑是我这个作二娘的害了你,你说我这么多年容易吗...” 千宿根本不想理会他,示意捕快将棺材抬走。 见此,二娘迅速扑到棺材上,大吼着:“不要,你们谁都不能动,要抬走棺材,先杀了我。” 千宿再次掏出令牌,亮在她面前:“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妨碍新机营查案者,立斩不赦。” 二娘立刻从棺材上离开,拭着眼泪,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千宿立即着手检查父亲的尸体,没有查出死因?窒息?难道是...他想起张广茂的死因,果然,从后脑拔出一根银针,由于头发覆盖,一般的仵作的确很难检查出来。居然和张广茂的死法如出一辙,难道是一人所为?从京城到四川这么远的路,就为了杀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千宿心思混乱,仔细注视着银针,又忆起羽落。当时他和羽落撞见一赶路的富商,羽落说去买包子,等她回来的时候,他们经过树林,富商却死在了那里,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羽落趁机拿走富商的行礼,千宿当时疑问富商的死因,羽落说富商从南方而来,南方很多地方瘟疫爆发,应该是感染瘟疫而死,然后拉着他赶快离开。千宿想着羽落,再想想月娥,天下真有相貌如此相像的两人吗? —— 带着一连串疑惑,千宿穿过几个街区,看看这从小长大的地方,确实有很多变化。走至寻龙山,那座破庙还在,那是他和羽落相遇的地方,也是他人生转变的起点。千宿坐下来,坐在曾经羽落帮他驱赶乞丐、救济包子的地方,经年的点点滴滴回荡在脑海,浮映在眼前。羽落!千宿忽然起身,远远眺望,羽落就在那野花丛中,本以为出现幻象,他拍打着大脑,定睛远视,那就是羽落,我没在做梦!他拔足而去,“月娥!”却听景渊一声呐喊,千宿默默矗在原地,静静看着二人手挽手摘野花、拔青菜,回到新搭建的茅屋,一起生火做饭,如此甜蜜,那曾经是他和羽落的向往,如今一切都破灭了! 不!你为何会来寻龙山?你不是月娥,你就是羽落!千宿怒气横生,他记恨的不单单是景渊和月娥在一起,而是两次的命案都出现了月娥,她到底是何来头?她到底有何阴谋?千宿冲进茅屋,打翻他们煮粥的锅,恶狠狠地指着月娥:“你是不是羽落不要紧,我问你,张广茂和我爹是不是都是你杀的?” 月娥害怕地退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千宿步步逼近:“你到底有何阴谋?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景渊冲出来,一记重拳将千宿打倒在地,月娥躲到景渊身后,景渊安慰着她:“月娥,别怕,有我在!”他转过头,对千宿横眉立眼:“你为何对月娥不依不饶?我们都躲进了山里,你还追来,你到底想怎样?” 千宿起身,怒吼道:“方景渊,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个女人,她在利用你,她在骗你!” “你闭嘴,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月娥。” 月娥紧紧依偎着景渊:“景渊,我好怕。”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景渊恶狠狠指着千宿,“我告诉你,你如果再来骚扰我们,我定会对你不客气!”说罢,便带月娥进屋。 千宿气急而走。 —— 经过几天的赶路,蝶城终于到达四川境内,她只知道尘瑾去了和硕特,千宿回了绵阳老家,景渊和月娥也在四川,具体在哪里不得而知,全当出来走走,放松心情了! “小二,来壶好茶!”四川酷热潮湿的天气,令蝶城心中燥乱不安,放眼四顾,这里荒山野岭,天色渐渐暗下去,饮茶之后,她便想尽早赶路。瞥眼间,旁桌几人死死盯着她,虽是柴夫打扮,但獐头鼠目,定不是好人,蝶城立刻加紧包袱,放下银两,快步离开。见蝶城有所察觉,那几人立刻从柴堆里抽出大刀,紧紧跟随而去,蝶城步伐越来越快,心中焦急万分,死了!这下死定了!她拔腿而跑,那几人挥起大刀急疾追上,“你们不是想要钱吗?都给你们。”见无路可逃,蝶城只好将包袱丢给他们,几人居然对包袱视而不见,反倒步步逼上前,蝶城抱身后退,惊恐万状。 “小妞儿,你长得而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我们不要钱,也不劫色,就要你的命。”说着,一人挥起大刀向蝶城劈砍而去。蝶城惊叫着,四处逃窜,当然也无济于事,很快被几人擒住,怎么办?怎么办?蝶城心如火焚,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凌空而起,蝶城紧闭眼睛,惊起一身冷汗,静待死亡降临。 “啊!啊!”只听几声凄惨嚎啕,擒她的手脱开了?蝶城不明所以,缓缓睁开眼睛,“景渊!”蝶城惊喜万分,“真的是你,景渊你来救我了!” “景渊”上前问:“蝶城,你没事吧。” 蝶城缓缓惊颤的心,仍难以置信:“景渊,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又记起我了?” “景渊”说:“我来四川遇到一位神医,他虽然没有完全治好我的病,但曾经的事情也记起了不少,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不能忘了你。” 最重要的人!蝶城晕红着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你...你刚才说什么?”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第一个想起你。”“景渊”字字铿锵。 蝶城紧捂红烫的脸颊,低头沉默半晌,心中小鹿乱撞,忽然想起:“那月娥呢?” “景渊”满不在意说道:“我本来就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我病情好转之后,就和她分开了。我本来要回京城,谁知恰巧在这里遇到了你。” “而且还救了我。” “只能说我们有缘分。” 抬眼间,蝶城看到“景渊”那双深邃的眼眸,忆起小时候那个男孩儿,明亮的大眼睛散发出温暖的光芒,融到人心窝里。原来那个天天耍嘴皮子、没正形的景渊变得好暖,可能一场大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吧! “景渊”和蝶城来到广元,住进一家客栈。 “景渊”说:“蝶城,我们先暂时住在这里吧,你住里屋。” 蝶城点点头,无意中看到“景渊”包袱里那个黄金面具,“这面具和珏隐戴的那个好像啊!”蝶城本要拿出,“景渊”立刻将包袱收进衣柜里。蝶城看他惊慌的样子,问:“是因为你脸上留下的那条伤疤吗?” “景渊”默默地点点头。 蝶城安慰道:“景渊,其实你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爱你的人不会介意你的任何缺陷。”当她抬起头,再次凝视“景渊”那双温暖的大眼睛,不禁深深醉迷,好似有一股喷涌的力量在她的身躯内鼓动,她不由抓住“景渊”的双手,“景渊”瞬间缩回,气氛相当尴尬,蝶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轻浮行为,羞愧地深深埋头。 “景渊”开口:“哦,天色不早了,你...你进屋去睡吧。” “好。”蝶城轻语应声,加紧几步进到里屋。 猝然,“景渊”浑身颤抖,紧紧抵着床柱,表情痛苦万分,好像有千万只蛔虫在侵蚀他的身体,疼痛、瘙痒、焦灼席卷全身,他强忍折磨,颤抖着从衣服里取出一包白色粉末服下。瞬间,一切都变得平静,他调整呼吸,回想着几天前的经历。 那时,他趁碧君婆婆外出采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偷偷溜出药王谷。天下起大雨,他躲进破庙,剧烈的头痛折磨得他痛苦不堪,“杀了狗皇帝,杀了狗皇帝...”那催眠指令再次荡进他的脑海,无法挥抹而去。他实在不忍这内外煎熬,冲进雨里,任凭冰冷刺骨的雨水将他淋得通透。第二天醒来,他身上却盖着一床温暖柔软的棉被,身上湿透的衣服也被替换,他下床,院子里有位老人(于千裘)正在练功,是老人救了他!忽然,疼痛再度发作,他紧紧抱头挣扎,老人却平静的走来,递给他一包白色粉末(五石散),他吞服下去,疼痛立刻消失,瞬间精神抖擞。老人告诉他,只要帮他做一件事情,他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这种药粉。他答应了,便按照老人的说法,找到蝶城。 第111章 连环夺命案(9) 千宿来县衙询问:“师爷,你平日和我爹接触最广,你想想,我爹在死前有没有异常举动?” 师爷摇摇头说:“没有,就像往常一样处理县衙之事。” “那他都接触过什么人?” “衙门里每天来来往往很多人,我也记不清都有谁了。” “平日里很少接触或未曾来往之人,有没有呢?” 师爷回想着:“未曾来往?哦,对了,大人和瀚海书院的老先生贺贤礼见过几次面,我跟大人多年,不记得他们熟识。” “贺贤礼?瀚海书院?” 师爷点着头:“是呀,离衙门不远。” “我记得当我刚到读书年龄,我的小伙伴们都去了瀚海书院念书,我想和他们一起去,可是我爹宁可让我每日多走两公里,去更远的博阳书院,也不要我去那里,导致我的朋友越来越少。我当时还以为爹和贺先生有过结,他们两个怎么会无端端走到一起呢?”千宿一时想不通。 “对呀,而且每次大人出门见他,都不让我跟着。” “不让你跟着?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千宿越想越不对劲,“不行,我要去瀚海书院找贺先生。”转身要离开,却见父亲案几上放着一本《春秋》?我记得爹最讨厌读书了,小时候我在家里念书,他总是把我拉到院子里教我功夫,况且爹的县官是捐来的,怎么会读《春秋》呢?千宿心生疑惑,问道:“师爷,这本《春秋》是怎么回事?我爹平时很少读书的。” 师爷回:“这书应该是贺先生送给老爷的吧。” 千宿拿起书随意翻弄,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妥,便前往瀚海书院。 “贺先生请了病假,有几日没来了。”代课先生对千宿说。 “请假?”千宿大感不妙,“麻烦你告诉我贺先生的住址。” 代课先生将其住址写下,交给千宿,千宿便顺地址而来,门没锁?“贺先生!贺先生!”千宿唤上两声,并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 “贺先生!”千宿进门大吃一惊,贺贤礼死在了书桌前。千宿立刻检查尸体:“应该没死多久。”更令他惊讶的是,致命伤口呢?难道?果然是银针!天呐,居然是一人所为!张广茂,我爹,贺先生,到底是谁干的?他们三个到底有什么关系?千宿苦苦冥想,忽然,只听侧屋有声响,他立刻收起银针,警觉地靠近侧门,一脚踢开:“景渊?” “景渊”顺窗而逃,千宿拼命追赶,两人过上几招,千宿始终不是他的对手,只闻捕快赶来,“景渊”拔足逃跑。 千宿吩咐道:“全城通缉方景渊!” “是!”捕快立刻行动。 三起连环杀人案已经令千宿疑惑不解,景渊居然成了杀人凶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断回想着,景渊主动提出保管白虎密匙、山坡摔下失忆、跟着月娥来绵阳,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潜藏在新机营的卧底?一连串的疑问令他无比混乱:“不行,我要去寻龙山。” 千宿飞奔至寻龙山,人去屋空! —— 可能太过困乏,已是中午,蝶城才缓缓起床,“景渊”却并不在房里,蝶城听小二说“景渊”早早外出,便出门寻他。 此时,齐云寨外聚拢一群百姓,人群中不时传出几声哀嚎,蝶城便上前探视,只见几名壮汉在对一名瘦弱男人拳打脚踢,村民们只是围观,谁也不敢制止。 蝶城向身旁大妈询问:“大妈,这是怎么回事?” 大妈轻声说:“齐云寨的人得了一种怪病,找方郎中来诊治,方郎中没给他们治好,他们就要砍下他一只手。” “太过分了!”蝶城本要上前制止,大妈却拉住她:“姑娘,齐云寨我们惹不起,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啊。”蝶城怒从中来,撇开大妈的手,径直走过去,她亮起嗓门:“住手!” “哟呵,哪来的黄毛丫头,我们齐云寨大当家云宝山教训人,谁敢多管闲事?”一人趾高气昂地向蝶城喊着。 蝶城不惧威视:“你们也太欺负人了,郎中又不是神仙,治不好你们的病,你们也不能砍人家的手吧。” 方郎中瘫在地上叫苦不迭:“哎哟,总算出来个主持正义的人了,我就指望着这只手给人把脉治病,你们要是砍了我的手,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呀!” “好,既然你不想活了,那我们就成全你。”云宝山夺过手下的刀,便向方郎中的脑袋砍去。 “慢着!”蝶城一声高呼,云宝山停下手:“小姑娘,我看你长得还挺水灵,我云宝山从来不 跟漂亮姑娘计较,识相的,赶快给老子滚一边去。” 蝶城装着胆子呛道:“今天这事儿我还就管定了,你们放了他,不然我就去报官。” 云宝山踢开方郎中,贴近蝶城:“哟呵,我云宝山长这么大,还第一见到敢和我叫板的人,居然还他妈是个姑娘。” 蝶城害怕地后退两步,但语气逼人:“姑...姑娘怎么了?我就不信没人管得了你了。” 云宝山伸手抚摸蝶城的脸蛋,但蝶城侧身躲过,云宝山更加来劲:“有性格,我喜欢,不过,小妞儿,我也要告诉你,这十里八乡,整个广元府,你把所有当官的给我叫来,在我面前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他瞥瞥方郎中:“其实呢,我就是想吓吓你,不过,刚才被这姑娘一激,我还真不能轻易放了你。” 方郎中浑身颤抖,哀嚎着:“哎哟,姑娘,你可害死我了!” 蝶城感觉惹祸上身,有些心虚,不过对待这种劣徒,她不想输了气势:“喂,你想做什么冲我来,别欺负老实人。” 云宝山凑脸贴近蝶城:“要不然你留下来做我的压寨夫人,我就放了他。”蝶城猛地咳嗽几声,喷了云宝山一脸,云宝山彻底被激怒:“来人,把他们两个都给我绑了,一个都不放过!” 方郎中不住地下跪求情,蝶城却又是一声高呼:“等等。” 云宝山不耐烦地问:“你又想干什么?” “我...我能治你们的病。” 方郎中苦声号啕:“姑娘哎,你就别添油加醋了。” “我真能治你们的病,我从小跟着京城名医学习医术,不能说任何疾病都能治愈,但...”蝶城瞅瞅齐云寨那几人身体□□处的红疹,“但像你们这样的皮肤疾病我也算精通,让我试试,说不定吃上几服药,你们的红疹就能立刻消除。” 云宝山半信半疑:“这女大夫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知...” 蝶城抢话:“哎呀,管他男大夫、女大夫,只要能治好你们的红疹,解除你们的痛痒,就是好大夫!” 不说还没事,蝶城一提“疼痒”二字,齐云寨那几人顿感浑身难受,一手下凑近云宝山耳边:“大当家的,要不然让她试试吧?” 云宝山无奈地说:“好,跟我们进寨子,你若能治好我们身上的红疹,我就放了你和方郎中。” 蝶城说:“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云宝山应道。 蝶城为云宝山把过脉,仔细查过他身上的红疹,又检查寨子里其他人的红疹,人人都是相同症状?她思索着原因。 “怎么样?”云宝山急切问着。 蝶城回:“奇怪,你们这也就是普通的皮肤红疹啊。” 方郎中应道:“是呀,我诊断也是一般的红疹,没什么稀奇之处,可偏就是医治不好。” 蝶城问:“方郎中,你把你的方子拿给我看。”方郎中从药箱里取出药方递给蝶城,蝶城看过说:“这方子也并没差错呀。” 听了蝶城的话,方郎中一下子有了底气:“你们看吧,我就说我没诊错。”见云宝山瞪他一眼,方郎中立刻低头不言。 蝶城问云宝山:“你们吃了方郎中的药有何感觉?” 云宝山想想:“服药刚开始还挺见效的,可药停了,红疹就又出来了,而且越来越严重。” 蝶城紧邹起眉头:“这也太奇怪了吧。” 云宝山见她沉默不语,早已耐不住性子,吼道:“我说,你到底能不能治啊,不能治,就别耽误老子时间。” 那不是云镇山?他怎么在这里?蝶城忽然瞥见云镇山走来,惊愕不已,千万不能认出我!怎么办?她心中焦急。 看蝶城不理他,云宝山怒冲冲地推搡她,可能用力太大,蝶城蹩脚倒地,顺势疯狂地咳喘起来。云宝山莫名问道:“喂!你怎么了?” 蝶城有气无力地回:“我...我肺痨发...发作了。” 云宝山立刻进捂口鼻,后退数步:“瓜娃子!还说你会治病?自己就是个病鬼!来人,将他们两个关到大牢里。” 蝶城掩面咳喘,幸好云镇山没瞅见她。 奇怪!他身上为何没有红疹?蝶城见一上年纪的男人从监牢旁的密林走出,皮肤虽糙老,却毫无疾损。二叔公?他们称他为二叔公?蝶城心中泛起疑虑。 醒来时,天已大黑,怎么办?“景渊”一定在四处寻我!蝶城心如火焚。“喂,喂,放饭了!” 众人如饿狼般扑去,蝶城却毫无胃口,顺着墙顶小窗探着漆黑的夜空,真不该如此鲁莽,她懊悔无及。 “喂,你跟我出来。”放饭那人走到蝶城身前唤道。 “干什么?”蝶城莫名其妙,见那人白布遮面,略带丝丝诡异,不免害怕起来,“我....我不去。” “费什么话!”只听那人一声厉喊,径直将蝶城拖拽出大牢。 “喂,你干什么?滥用私刑可是死罪。”蝶城无力地反抗着。 “蝶城,是我!” “景渊!”蝶城惊喜万分。 “景渊”瞥瞥四周无人:“跟我来。” 蝶城跟他到隐蔽的角落,问:“景渊,你怎么来了?” “我回到客栈,没见到你,便一路打听才知道你进了寨子。我看他们在招打杂,就混了进来。” 蝶城疑惑道:“那你为何带着面纱?” “他们嫌我脸上的疤太丑,但感觉我长得又高又壮,所以让我带着面纱做事。” 蝶城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一直担心你呢。” “景渊”轻轻点她额头:“你呀,还担心我,看看你自己,就是爱逞能。” “哎呀,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吧,你不知道那个云宝山,简直就是占山为王,无法无天。” “这里不是京城,你这样子逞能太危险了。” “好啦,我知道了。” “我现在得想办法救你出去,可是大牢外巡逻的人太多。” 蝶城想想说:“反正现在也出不去,既然你进来了,就去帮我办件事吧。” “什么事?” “你见过寨子里的二叔公吗?” “景渊”摇摇头。 蝶城说:“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觉得他很可疑,你去跟踪他,看看他在做什么。” “好。” 有脚步声传来,“景渊”将食盒里特地为蝶城准备的食物交给她,二人便散去。 —— 张广茂、林怀南、贺贤礼,这三起作案手法如出一辙的连环杀人案,到如今疑点重重,蝶城和尘瑾不在,景渊成了通缉嫌犯,整个重担全全压在了千宿一人肩上,他百思不解,还是决定再去贺贤礼家中查找。 刚刚出门便撞见二娘,二人冷漠对视一眼,全然不想理会对方,便各自离去。千宿还没踏出几步,便听林府下人嚼起舌根。 一说:“老爷刚走,夫人就彻夜不回府了。” 另一人应:“是呀,她肯定是去见那个老相好高桐了,他们之前就有一腿,只是老爷人大度,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跟她计较罢了。” “是呀,这种女人真不要脸!” 千宿长叹一声,便匆匆离府。 —— 再次来到贺贤礼住所,翻看书柜上的书籍,教书先生平日里不都是看些四书五经吗,为何都是兵书?千宿倍感奇怪,继续翻看,却发现一本书中夹有一封书信,“老衲不问俗间事,落款是张广茂?”他嘴中默念,心中却是莫名惊奇,张广茂房间里同样也有很多兵书,一个出家和尚,一个教书先生,都喜欢兵书?同样的死亡方式?还有书信联系?“老衲不问俗间事’,到底是何意思?贺贤礼在向张广茂寻求什么事情?一连串的疑问让千宿愈发头疼。“爹?”他忽然想起林怀南那本《春秋》是从贺贤礼赠送,爹和他们二人应该也有关系,所以才会遭遇同样的暗杀。 千宿拔足赶回县衙,仔细查阅那本《春秋》。怎么什么都没有?正当不解之时,却感觉书的硬皮封面中微微鼓胀,居然有夹层!千宿快手撕开,是张字条:广茂死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我知道你在收集证据,给我,我们一起揭发他。证据?揭发他?难道他们三人得罪同一人才会被连环杀害?到底是什么人呢?和尚、先生、县官,他们三人到底有何关系?心中疑云汇聚而来,千宿总感觉那股隐藏势力将要慢慢揭开。 第112章 连环夺命案(10) 曹云喜得知月娥并没杀方景生,便派出青川帮追杀,景生只好逃出京城,路上碰到尘瑾,二人便作伴而行。此时,他们赶至四川,途径绵阳,见菜市口公示牌前聚拢众人,议论纷纷,欲上前凑热闹。景渊、月娥?景生还未凑近,便见二人从人群中挤出,虽然头戴帷帽,但景生自然能辨出自己的弟弟,她们为何在这里?好似行踪诡异?景生避在树后,见二人走远,挤到公示牌前,一张通缉方景渊的告示明晃晃的贴在公示牌上。景生惊讶万分,景渊到底在做什么?这月娥到底有何来头?他心生好奇,边打发尘瑾回客栈,随二人离去方向一路跟踪。尘瑾也不好哄骗,知道景生有事瞒她,也尾随而去。 天色暗淡,月娥和景渊藏匿在山中破庙,月娥见景渊闭眼睡去,便出门与洛湛相见。她来到山崖,洛湛等候多时,问道:“不知师兄找我有何要事?” 洛湛说:“师父让我通知你,杀掉高桐的任务交给我,你赶快拿到方景渊手里的白虎密匙,然后杀掉他,今晚亥时,我们在城南枣树林碰面,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是。”月娥便离开。 果然如我所料!景生躲在崖坡下不免心中慌颤起来,如若杀了景渊,那我定然也不会有好下场,曹云喜在追杀我,月娥也不会放过我!他越想越害怕,怎么办?与其等死,还不如堵上一把!景渊呀,这次我们兄弟二人的命运就要绑在一起了。 月娥回到破庙,提上一只烧鸡和一壶好酒,景渊悠悠醒来,在这凄苦环境下,能有美人相随,好酒相伴,心中也算慰藉,几杯下肚,脸颊泛起红晕,“啊!真是好酒!”景渊慨叹着。 “景渊,吃只鸡腿吧!”月娥笑颜递上。 景渊一手鸡腿,一手美酒,大快朵颐的不亦乐乎,忽然,只觉脑中空白,便昏倒过去。月娥抽出匕首,抬举许久却迟疑不决,她还是放下了,从景渊身上搜出白虎密匙,说道:“对不起,景渊,我也是被逼的!”她便匆匆离开破庙。 —— 证据!证据在哪里?千宿翻遍父亲的书房和卧室,却没找见任何可疑之物。他心中想着,爹收集的证据到底是什么?没在爹这里,难道已经给了贺贤礼?贺贤礼家中并没有,那只能在瀚海书院! 千宿来到瀚海书院,书柜上也只是些四书五经,他心中不免焦急起来,没有!为何哪里都没有?垂目间,却见一间书格竟是战刀雕文,书橱上的隔间都是些花卉纹理,这间格子为何如此奇异?千宿轻轻敲打两下,中间是空的!他立刻将格子抽出,又是一封信!“拿到林怀南手里的证据,落款是高桐!”千宿想起府里下人议论的二娘的情郎,深感震惊,“高桐?这又是何人?他和贺贤礼想要得到爹手里的证据,那二娘对这件事情一定知情!”他俯身将格子推回,只听一声清音落地,衣兜里的银针掉落,就是这一声清响,引起了千宿的注意,他捡起银针,想起从张广茂和父亲脖颈后取出的银针,自语着:“张广茂和贺贤礼脖颈的银针都是银质的,而爹的那根很轻,就好像...好像妇女纳鞋底用的大号针,高桐?是二娘!” 千宿飞奔回府,二娘早已没了踪影,果真是她!果真是她害死了爹!“啊!爹,你真是糊涂啊!”千宿痛声疾呼。 “少爷,二夫人中午回府后,便又出了门,到现在都没回来过。”一下人告诉他。 “高桐呢?他住在哪里?” 那人回:“住哪里我不知,就知道他在城南有家高记茶庄!” 千宿急疾赶至高记茶庄,店铺内早已人去楼空,他出门盲目四顾,那还从何找起?不免抓耳挠腮,见对面摊主正在收摊,千宿上前打探:“麻烦问下,你知道这家主人去了哪里吗?” 摊主说:“你说高老板啊,我见他下午将伙计们打发走,关了店门,然后收拾行李,和一女人乘马车离开了。” “他们走了多久?” “天刚刚黑时走的,还没多久。”摊主指指西面方向,千宿便汲汲追赶而去。 —— “高桐!”只听洛湛一声呐喊,高桐不敢回头,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啊!”一记流星镖射来,缰绳脱手,他踉跄滚下马车,马儿惊嘶,乱步逃窜,二娘惊颤地躲在马车中,随着上下颠簸悚然号啕着。高桐忍痛起身,挥去手上飞镖,快步冲向洛湛,几个躲身,避开连连射来的飞镖,和洛湛徒手厮打起来。 几名黑衣人凌空挥刀,马车顶棚瞬间劈裂,二娘弹身落地,滚滚爬爬,只见几把利刃将她团团围起,月光闪闪,银魅的光泽令人心惊胆寒,她瞬间昏死过去。毫不犹豫,一人挥起大刀劈砍而去,霎时,一把把飞箭划破夜空,黑衣人猝不及防,纷纷中箭而亡。 洛湛见此,大吃一惊,会是谁?只见月光下,景渊带兵将其团团围住,他!怎么会?月娥!洛湛怒气横生,加紧步伐,连连数招,一记飞镖割破高桐喉咙,高桐倒地而亡!见势,洛湛本欲逃跑,景渊绝对不再让他逃脱,挥起大刀,大喝一声,撇开他飞射而来的数枚流星镖,大跨步飞身上前,洛湛惊慌未定,只得招招防守,不料,却是一支飞箭而来,他神思恍惚,景渊趁机一刀正中心脏,洛湛倒地毙命! 景生抬弓而起,本要再射他两箭,景渊阻拦道:“不用了,他已经死了!哥哥,这次我们兄弟二人总算齐心办了件大事!多亏你为我提供的情报!” “那还是你有计谋,要不是你假装失忆,骗过月娥,怎能引出洛湛!”景生心中巨石头终于落地,铲除曹云喜还要依靠景渊。不过经过此事,景生对景渊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知道,景渊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不揭发他,也是在给他机会,他不会再让景渊失望。 千宿快马赶来,却见洛湛倒地而亡,而且还是景渊亲手所杀,不免惊奇万分! 景渊对他笑嘻嘻:“千宿,你还真以为我失忆了?不装傻充愣,怎能识破月娥?怎能把洛湛引出来?你派人满城贴出告示缉拿我,害我躲得好苦啊!” 景生插嘴:“要不是千宿贴出告示,我还找不到你呢,说起来,千宿也算有功!” 听着兄弟二人谈笑甚欢,千宿心中却仍有疑虑,他可是亲眼见到“景渊”出现在贺贤礼家中,景渊却不知道为何缉拿他?那躲在贺贤礼家中的人又是谁?他有何目的?难道是我看眼花了? 景渊见千宿仍在走神,推搡他说:“喂,你还没反应过来呢?” 千宿回过神:“哦,你既然没失忆,那羽...月娥呢?” 景渊这才想起:“对,怎么把她忘了!”他们命令捕快道:“你们把那女人押回衙门,”又转身对千宿说:“我们立刻去枣树林。” 此时,月娥正在枣树林内焦急地等待洛湛,亥时已过,为何还没来?月娥心中犯起嘀咕。垂目间,却见一群人马向此而来,月娥刚要迈步,不!那不是洛湛!她这才借着月光辨出,慌忙躲进树林深处。 三人赶至枣树林却并未见到月娥的身影,正当茫然无措时,一阵树叶奏响的乐音从林中传出。 “羽落,一定是羽落!”听闻此声,千宿早已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她在树林里。” 景渊阻拦他:“千宿,不可鲁莽!我虽不能完全确认月娥就是羽落,但这人是于千裘的徒弟,心肠歹毒,我们一定要小心。” “不,我定要向她问清楚!”千宿拔足跑进树林,景渊和他人只好缓步跟随,警觉着树林里的风吹草动。 “停!”只听景渊一声,众人驻足拔刀,紧绷起神经。千宿缓缓退着步子,景渊定睛而视,那是?月娥擒住尘瑾,一把利刃扼住她的喉咙,他才懂得,刚才的乐音是尘瑾奏出,是在给他们报信。 千宿声声质问:“羽落,你为何要这样做?” 月娥低头垂目,眼神缥缈:“不,我不是羽落,我是月娥。” “你眼神在躲什么,你看着我的眼睛!”千宿一声怒吼。 “不!你...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杀了她!”月娥情绪激动,月光耀下的双眸,惊惧中泛起点点泪光。 景渊急忙劝慰道:“月娥,把尘瑾放了,你要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你。” “不,我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才让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我不能再放过她了,否则,我无法向我师父交代!”月娥嘶哑着嗓音,显出无尽的疲惫。 千宿问:“你师父是于千裘吗?你一直在跟随沈云天对吗?” 月娥不住地摇着头:“你不要再问了!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景渊问:“柳家寨的长老和那些女人是不是你收买的?张广茂、贺贤礼和林怀南是不是都是你杀的?” 月娥苦苦一笑:“哈哈,我好傻,原来你早就识破了。对,柳家寨的千斤粮种发霉,长老自知无法向族人交代,我就收买了他,让他和柳家寨的女人帮我演出好戏,为的就是掩饰张广茂之死,来骗过你们。” 景渊又问:“你们为什么还要杀高桐?他们四人有何关系,沈云天下为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我不会告诉你的。”月娥放声大笑,凄声震荡山林,忽然她挥起匕首,欲要刺起。 “你就是羽落!”千宿一声惊喊,眼见那红丝带从月娥的袖口里飘出,飘进他的怀中,“哈哈,千宿和羽落!你就是羽落,你没有忘记我们在连理树下的许愿,你就是羽落!你为何要这样做?曾经我们在一起是那么美好,你都忘了吗?” “我是在利用你,我是在骗你,你个傻瓜!”止不住的泪水,从月娥脸颊淌淌而下。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女孩儿一样生活?为什么非要跟着沈云天做这大逆不道的事情?”千宿连连发问,若有千刀刺怀。 月娥拼命地摇着头:“我没得选择。”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我养母在他手中,天天饱受折磨!你让我如何选择?”月娥情绪激动到无法自控,“啊!”只听一声凄惨长啸,她举起匕首,刺向尘瑾。 千宿快手夺过捕快手中的弓箭,毫不犹豫地射向月娥,正中胸口,月娥倒地!源源不断地泪水夺出眼眶,千宿抬起如负千金的双腿,沉重地迈向月娥,月娥挣扎着最后一口力气,紧紧抱住千宿的脚踝:“你爹不是我杀的,对不起,原谅我!”她挽起笑容,缓缓闭眼而去。 千宿目光呆滞地注视着月娥渐渐冰冷的尸体,那种无法释放的伤心欲绝和刺遍全身的尖刀厉刃疼得他无法哭泣,他仰面大笑,那凄凉的笑声仿佛穿透了时空,将过往的点点记忆击碎撵烂,只留下一股呛人鼻息的灰尘,随风飘远,过去,再见! —— 千宿的二娘侥幸保命,成为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唯一突破口,张广茂、林怀南、贺贤礼、高桐,和尚、县官、先生、商贩,看似毫无关联的四人到底与沈云天有何仇恨? 千宿将大头针扔在二娘面前,二娘一惊,他问:“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二娘惊颤地摇着头:“不...不是我杀的,我不敢杀人。” 景渊开口道:“哎呀,最近听说县衙里新发明了一种刑罚,从地上挖个坑,里面放进去毒蛇、毒蜘蛛、毒蝎子、毒蜥蜴,然后再把犯人扔下去...” 二娘吓得癫狂:“好啦,你不要再说了,是我...不,是高桐让我杀的,是他逼我动的手,我和怀南好歹也是夫妻,我们也是有感情的。” 千宿怒斥:“你还好意思说有感情!你从嫁到我家起就心怀不轨,先是把我赶出家门,再和高桐勾结在一起,现在连我爹也杀了,你真是恶毒!” 景渊问:“高桐为何让你杀林老爷?” 二娘说:“他说张广茂死了,他们三人也难逃死劫,怀南手里在收集证据,只要拿到证据,高桐就能自保,我们就能安心在一起了。当时我也很害怕,迟迟不敢下手,但高桐说只要用大头针刺向脖颈处,没人怀疑是我,自然有人顶罪!” 尘瑾不解地问:“你们两人本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呀,又没人逼你们,你为何要嫁给林大人?” “我...是因为高桐在贩卖私盐,只要我嫁给怀南,我就是县官夫人,就没人敢调查他了。” 千宿怒目而视:“你这些年利用我爹的名义干了多少坏事,我爹一生清誉都让你毁了。” 二娘低头不语。 景渊问:“林大人手里的证据呢?” 二娘随口答道:“在葛涛手里。” “葛涛是谁?”景渊疑惑问道。 二娘才解释:“哦,就是贺贤礼。” “贺贤礼为何又叫葛涛?”三人几乎同时发问。 “哎呀,贺贤礼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名,他本名就叫葛涛。其实...”二娘望着千宿迟迟不肯张口。 “其实什么?”千宿心中莫名不安。 二娘还是说出:“其实你爹也不叫林怀南。” “什么?”千宿震惊万分,“不可能!” “确实是这样。” 千宿仍不相信:“我爹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名字?” “其实,你爹真名叫郑军。” 景渊忽然张口:“那高桐的真实姓名是不是叫王大勇?” 二娘点着头:“对,你怎么会知道?他只对我一人说过。” 尘瑾和千宿也疑惑地望着景渊,景渊对二人说:“你们两个难道不记得了吗?” “哦!”千宿大悟,“是尹夫人说的,一个王大勇,一个葛涛,一个郑军,还有一人记不清了。” 景渊应道:“对,那人就是张广茂,原来他们四人都没死!” 千宿心中阵阵惊慌:“不,不可能,我爹从来没说过这些事情。” 二娘说:“你爹当然不会告诉你了,我们同床共枕多年我都不知道,他们四人犯下的可都是死罪。” 景渊惊问:“听尹夫人说,他们四人和尹老爷、楚牧不是抵抗敌人的英雄吗?沈云天才是卖国贼。” “他们四人骗了尹万钧和楚牧,当年沈云天为了钱财将情报出卖给敌人,他们四人都是知晓的,并且各自还分到了一份,只有尹万钧和楚牧那二人全然不知情。沈云天命令四人杀掉他们,但谁知沈云天却背信弃义,暗中要杀四人,他们只能东躲西藏,隐姓埋名,多年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直到你们新机营渐渐调查到沈云天的阴谋,沈云天感觉这四人迟早都是祸害,便命令手下四处搜寻,将他们斩草除根。” 景渊不禁长叹:“唉!真是可惜了尹老爷,临死前还对他们四人念念不忘,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千宿心中苦闷,多年来,父亲在他心中都是一名清官,父亲确实也这样践行,但如今却挂上了叛国贼的名号,他这才明白为何四人房内满是兵书,接连不断的打击,他心中愁思难断。但转头又想,证据在葛涛,也就是贺贤礼手中,当天景渊去贺贤礼家是不是就是去偷证据了?景渊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对景渊仍然放心不过,他定要调查清楚! 景渊示意捕快:“将她带走吧。” 二娘哀求着:“大人,我什么都交代了,你们就放了我吧。” 景渊说:“林老爷是你杀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千宿,二娘错了,你们就饶过我吧。” “你就是死十次也不足惜,将她带下去!”千宿恶狠狠瞪她一眼,全然不想理会。 —— 蝶城和“景渊”仍困在齐云寨,“景渊”调查二叔公,发现寨子里的丼枯了,山寨人都去河边打水,他却坐马车出寨打水。“景渊”深感奇怪,便趁夜送饭,将此事告知蝶城。 “对呀,水!”蝶城这才明白,“我怎么没想到呢?” “景渊”不解地问:“想到什么?” 蝶城说:“寨子里人身上的红疹,很有可能与他们日常饮水有关,二叔公不喝河里的水,身上就没有红疹,其他人喝了,就有红疹,这能说明什么?” “景渊”回:“说明二叔公从水里下了药?” 蝶城点着头:“十有□□是这样。”见牢里的人纷纷困倦而睡,蝶城奇怪道:“今天他们怎么睡得这么早啊?”看“景渊”偷笑,她恍然大悟:“哦,景渊,是你做了手脚。” “正好带你出去。” “好,有先见之明。” “景渊”掩护,蝶城跟他从大牢中逃出,景渊却犹豫道:“蝶城,既然我们都出来了,要不然就直接逃走吧?” 蝶城执拗说:“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那个二叔公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呀,我真是怕了你。”只听巡逻声音传来,“景渊”慌忙带蝶城躲进树林。 顺着林间小路,他们来到河边检查水质,猝然,只觉身后一阵疾风掠过,“景渊”立刻警觉起来,余光扫视,却见树林内人黑影攒动!二人进入树林,只听树风飒飒,黑影再次出现,二人一路追赶,直至崖坡,却没见任何人影!正当奇怪之时,只感身后猛然一股外力,二人滚下山坡。 山坡下的那片深林,烟雾迷绕,黯淡无光。蝶城谨慎地摸索着四周,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景渊,是你吗?”景渊点亮火折子,蝶城才发现自己手下的是一个骷髅头,望着满地的尸骨,蝶城惊得大叫。嘘!“景渊”示意她不要说话,二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密林里的动向,过了许久,黑影都再没有出现,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这么多尸骨,这林里肯定不安全,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景渊”四处探着,蝶城紧紧跟随,这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儿,却在心爱之人面前变得娇弱胆小起来,她紧紧握着“景渊”的手,二人一路摸索前行,一圈又一圈,不知走了多久,却又回到那个遍地尸骨的地方。“奇怪怎么又回来了?”蝶城撕扯自己的衣服留下标记,他们继续前行,可饶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这里,蝶城又惊又怕:“这到底怎么回事!” “景渊”说:“肯定是迷魂阵,要不然这里也不会有这么多尸骨,刚才定有人把我们推下来,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是二叔公,他为什么害怕我们调查?他到底想隐藏什么?”蝶城心中泛起阵阵疑问,但不免自责起来,“景渊,都怪我不好,本来你说要走,我还非要来调查。” “说哪里的话,来都来了,现在想办法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那该怎么办?” “等等吧,天亮了再想办法,有我在,别害怕!” “景渊”一句“有我在”,蝶城暖意融融,心中明亮,这里的一切黑暗与恐惧似乎都已抛远,她就这样依偎在“景渊”怀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茂密的树枝透出淡淡微光,林中依然烟雾缭绕,辨不清远方。“景渊”睁开惺忪睡眼,蝶城却不在他身边,正焦急,蝶城却从雾中走来,手里拿着几个野果,“景渊,你醒了!”蝶城快步上前,将野果递给她,俯身那瞬,脖中的龙鱼玉佩掉落而出。“景渊”凝望着玉佩,脑中忽然闪现片片场景:一个小男孩儿从马车下来,却不小心将玉佩掉落,小女孩儿捡起玉佩,探着窗子,和他挥手告别。想着,他头痛愈发剧烈,那身心撕裂的折磨再次侵袭全身,他浑身摸索着,没带药粉,他抵着树干,不断撞击。 蝶城被“景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景渊,你这是怎么了?”她缓缓上前,“景渊”依旧痛苦不堪,难道是失忆留下的后遗症?她将“景渊”紧紧抱在怀中,不断安抚着。“景渊”却实在难忍折磨,将她撇到一边,蜷在地上抱头挣扎。蝶城慌乱无措,忽然,她冲上前,用尽全力抱起“景渊”,和他相吻!就在那瞬,“景渊”渐渐平静,只感觉一股股暖流抵压住全身的疼痛,那甜蜜的酥软是他从未有过的体会。 时间好似静止,分开来,对视一眼,二人浑身像燃起来般通红,迅速转身背对,许久沉默不语。 “你...我...”本要打破尴尬,两人的突然转身齐语,令场面更加尴尬,蝶城深深埋头,轻语道:“你先说吧。” “景渊”结结巴巴:“我...我们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哦!”蝶城拿出随身的指南针,“景渊”惊讶道:“你随身携带指南针吗?” 蝶城说:“我是个路痴嘛,这个指南针还是你送给我的呢,你不记得了吗?” “我...”他想想自己的真实身份,立刻说:“哦,是我送的。”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失忆还没完全治好,我就不勉强你想起来了,这是你唯一送我的礼物,我一直保留到现在。” “景渊”告诫自己要清醒,不能因感情问题陷得太深,立即起身说:“既然有指南针,我们就赶快找出口吧。” 蝶城也遂即起身:“嗯,山寨里的河水是自西向东流动,我们向西走,找到水源地,我一定要查出那里的水到底有什么问题。” “好,我们赶快走吧。”景渊便快步上前。 他们跟随指南针的指示果然走出了迷魂阵,沿着河水一路向上游而去,蝶城观察着河水颜色:“景渊,你看我们越往上游走,河水颜色越变得深红。” “景渊”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他们继续向前,不远处一红色深潭映入眼帘,红色深潭和满山的翠绿相得益彰,别有一番韵味。蝶城不禁感叹:“哇,好漂亮啊。” “景渊”疑惑问道:“这潭水为何是红色?” 蝶城解释说:“你看这潭水是从岩洞里流出,这岩洞应该广泛分布着红砂岩,河水常年冲击岩石,就成了红色的河流。” “景渊”点点头。 蝶城继续说:“齐云寨人身上的红疹肯定就是长久饮用这种红岩水造成的。” “二叔公难道早就知道这河水有问题?” 蝶城点着头:“他肯定知道。” “景渊”思考着:“既然是一个寨子德高望重的二叔公,明知河水不干净,眼睁睁地看着山寨里的人生病却坐视不理,反倒是自己偷偷从外运水,太可疑了!” “对,他作为寨子的长辈,应该对寨子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些年轻人不知道这里,他也不告诉他们,他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景渊”放目四顾,仍感不安:“好了,真相也找到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啊!”蝶城一个趔趄倒地,“景渊”急疾搀扶起她,原来是被高草丛中硬物绊倒!他们缓步上前,发现乱草中掩盖着一口麻袋,“景渊”小心翼翼地打开麻袋,里面竟然是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得辨不清模样。“景渊”问:“蝶城,你看这尸体大概死了多久?” 蝶城观察着:“看腐烂程度,应该有一年以上吧。头部遭受钝器击打致死,然后被人用麻袋装起来,扔到了这里,二叔公?”二人异口同声。蝶城坚定道:“除了二叔公,不会再是其他人了。”她翻弄着尸体腐烂的衣服,发现一枚印章:“云耀天印!云耀天是谁?” “我听说云耀天是齐云寨上任大当家,去年不见踪影后,就由他儿子云宝山接任。二叔公本名云啸天,是云耀天的弟弟,当年只因妾室所生,即使云耀天时常神志不清,还是把齐云寨大当家的位置传给了他。” “所以二叔公怀恨在心,他便想尽办法杀害云耀天,但为何还是没能当上大当家呢?” “怪他自己太有心计,不会拉拢人,我在寨子里打杂,大家都说云宝山对寨子的兄弟有情有义,二叔公尖酸刻薄,云耀天失踪后,所有人都推举云宝山,将云耀天闲置一边。” “哦,所以他明知河水有问题,也不制止。” “但我感觉二叔公并非只为谋权篡位这么简单,他从小在山寨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要想得势先要拉拢人这么简答的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在云耀天死后,寨子里的长老纷纷离奇死亡,现在就剩下二叔公一人。” “那我们回寨子一探究竟。”蝶城更感好奇。 —— 二人躲在寨子外围,直到天黑,悄悄跟随二叔公,直至见他鬼鬼祟祟地进了山后一座弃屋。 他们偷偷跟近,窥探而视,只见二叔公从屋顶砖瓦下拿出一个小包袱,包袱里有个盒子。蝶城还无反应,“景渊”便破窗而进,挥起刀手将二叔公打晕在地,动作敏捷到令蝶城惊讶无比,景渊近日功夫大有长进啊,蝶城心中赞叹。 “景渊”捡起盒子说:“这是青龙盒!” 蝶城恍悟:“哦,原来他也是为了前朝宝藏。” 只见屋外巡逻火把攒攒,“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走吧。”“景渊”托举蝶城从后窗爬出,他将二叔公的尸体抬到角落里,趁蝶城没看见,抽出匕首,直刺心脏而亡。他便跳窗,和蝶城匆匆离开齐云寨。 第113章 正邪不两立(1) 林怀南之死产生了连锁反应,陕川多位官员向皇上检举贪污之事,虽多被曹云喜拦截,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也有所察觉。 曹云喜害怕事情败露,这几日一直忧心忡忡,他便来延禧宫找华妃娘娘,说道:“四川这段日子不消停,杂家一定要去四川走一趟,不亲自安排,这次恐怕要出大事。” 蝶香说:“可法典明文规定,公公是不能离开京城的,曹公公还是不要去冒险了,交给青川帮解决吧。” “不行,杂家不放心啊。杂家已经向皇上告假回乡省亲,希望可以拖延些时日,如果宫中有何异常动向,还得劳烦娘娘帮我招呼着。” “好说,公公大可安心离开。” “好啦,杂家即日启程,先回去收拾行李了。”曹云喜便匆忙而走。 “曹公公慢走不送。” 见曹云喜离开,素盏拿出几封书信交给蝶香:“娘娘,这是青川帮传来的书信,都是各地检举曹云喜和官员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的罪证。” “好,以我对曹云喜的了解,等皇上查到曹云喜,他一定会拉我们垫背,什么事情都要先下手为强,才能万无一失。” 素盏说:“那娘娘趁曹云喜离宫前,赶快交给皇上吧。” 蝶香却挥手:“不,先让曹云喜离宫,曹云喜这人心思缜密,恐怕在皇宫中另有眼线,我们堂而皇之将这些书信交到皇上那里,不见得对我们有好处。” 素盏问:“那娘娘的意思是?” “派人扔到新机营,太傅看到自然会交给皇上,到时候通缉令一下,在皇宫中他是个香饽饽,出了宫,任他像过街老鼠一般四方逃窜,人人喊打!”蝶香得意而笑。 “是,我这就去通知青川帮。”素盏立刻安排。 —— 还没赶到四川,铺天盖地的通缉令曹云喜措手不及,他这才明白是蝶香在暗中搞鬼,无路可逃,只好连夜躲至老友家中。 老友表面上好心招待,实则早已通知官府抓人,当官兵围堵曹云喜之时,他庆幸自己早有防备,他吹响口哨呼唤青川帮,并无人救援?好啊,尹蝶香!算你狠毒!他冲向官兵,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忽然,他感觉浑身软弱无力,望着老友和官兵奸邪的笑容,他追悔莫及,难道真要葬身于此?我曹云喜自先帝时便叱咤皇宫,呼风唤雨多年,难道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万分危急时,数个□□凌空而落,一片滚滚浓烟中,曹云喜被人救走。 一路狂奔,直至一隐蔽山洞。那黑衣人才脱手,曹云喜抱拳大谢:“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不知阁下何方英雄豪杰?”黑衣人摘下面罩,转头那瞬,曹云喜震惊地望着眼前这女人:“你...你是苏婉容?你居然还活着!” 流苏月仰天大笑:“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曹公公居然还能认出我,可惜当年那个苏婉容已经死了,我现在叫流苏月。” 曹云喜揣测道:“你是二王子的人?” 流苏月说:“公公果然聪明,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和硕特,跟随二王子行事。” “难怪二王子能坐上汗王宝座,原来手下有如此多能人勇士相助,中原我是待不下去了,你既然救了我,就带我去和硕特投靠二王子吧。” “我救你并非想带你去和硕特。” “那你想怎样?” “我想让你回皇宫!” 曹云喜冷笑道:“笑话,你让我回皇宫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流苏月吹响口哨,召集出四个黑衣壮汉,曹云喜立刻防备起来。流苏月说:“我既然冒险救了你,当然不会再杀你。我让你回皇宫是有任务交给你,只要你能完成任务,我便可以把你带回和硕特,推荐给二王子。”见曹云喜仍有犹豫,流苏月又说:“这四名和硕特勇士武功高强,一般的中原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和硕特归顺大清,两邦交好,你只要打扮成和硕特人模样,没人能够辨出。皇宫虽然戒备森严,但对你曹云喜来说,混进皇宫也是轻而易举吧。现在全国上下都在通缉你,谁也不会想到你还会回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道理你应该懂吧?” 曹云喜考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好,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去冒次险,说吧,让我回宫干什么?刺杀皇上的蠢事我可不干。” “我既然能隐忍这么多年,肯定不会等着你去杀皇上,我只想让你去帮我偷一个盒子。” 曹云喜问:“什么盒子?” “火龙吐珠盒!” 曹云喜莫名道:“火龙吐珠盒?一个盒子有那么重要吗?” “公公没听说过火龙吐珠盒?” 曹云喜摇摇头。 曹云喜这个老阉人久居深宫,消息果然闭塞,为了贪财差点搭上性命,居然连前朝宝藏都没听说过,不过也好,省得他有所顾虑。流苏月问:“你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就没见过他把玩什么特别的盒子?比如四四方方,上面还雕刻着一只口吐夜明珠的金龙。”她向曹云喜竭力比划着盒子的形状。 曹云喜仔细想想:“口吐夜明珠的金龙没见过,倒是见过一只雕刻着朱雀的盒子。” 朱雀?难道是朱雀盒?皇上手中到底有几个盒子?流苏月越发感兴趣,她说:“你具体描述下那朱雀盒子。” 曹云喜想想说:“那朱雀应该是上古四神兽之一,雕刻于盒面,盒口处有个滚轮,滚轮上还有几个汉字,我见皇上把玩过几次。” “没有火龙吐珠盒,朱雀盒也好,那你知道皇上将它放在哪里吗?” “好像在奉先殿,我见皇上上香之后从供台下拿出过,当时我还奇怪,一个盒子为何要放在奉先殿的供台下。那盒子到底有何秘密,连二王子都惦记着它?”曹云喜忍不住问道。 流苏月回道:“二王子交代的事,我们做属下的照办就可,无需多问。” 曹云喜点点头:“好,只要我偷回盒子,你能将我引荐给二王子,老夫以后定报犬马之劳。” “我流苏月向来一言九鼎,决不食言,但是你要切记,回到皇宫,不可招惹其他事端,报仇之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明白,她尹蝶香既然不仁不义,等老夫养精蓄锐之后,一定让她血债血偿。”曹云喜眼中闪过一丝黑邪之气。 —— 蝶城和“景渊”从齐云寨逃出后,“景渊”为了摆脱于千裘的干扰,决定带蝶城前往和硕特。刚刚进入和硕特边境,却见和硕特一众骑兵在围攻一辆马车,马车再迅疾,也不比这群草原上生长的狂野汉子,一把长柄射去,刺穿马夫胸膛,马车在无尽的荒野中四方乱窜。 二人躲在林中,只待静观事态,当风吹起纱帘,塔娜公主在车中跌跌撞撞,惊恐万状,“景渊”立刻冲身上前,蝶城全然来不及阻拦。他和骑兵猛烈厮杀,眼见马车直逼山崖,“景渊”飞上马车,极力控制缰绳,调转车头,“蝶城上车!”蝶城大跨步奔跑,“景渊”伸手将其拉上马车,驾车驶进树林深处。 树林道路复杂,“景渊”一路逃窜,从小路迂回,丢弃马车,引走追杀的士兵。“景渊”对这里的路好像比那些士兵还熟悉?蝶城倍感惊奇,情急之下,便跟随“景渊”进入山洞躲藏。 “景渊”紧紧怀抱昏迷的塔娜,从洞岩石缝里接取干净的露水,润湿塔娜的嘴唇,这一连串熟练的动作,蝶城不免心生醋意,她注视“景渊”的眼睛,一刻不眨的细细凝视着塔娜,深情而悲怜,就好似分别已久的恋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蝶城矗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竟不知如何开口。 “你...你是谁?”清醒过来的塔娜,立刻从“景渊”的怀抱里抽出,警惕的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恐慌。 蝶城安抚说:“姑娘,你别害怕,刚才是我们救了你。” “塔...”“景渊”这才想起自己摘掉的面具,塔娜现在肯定已经认不出他,况且有蝶城在,他也不能与塔娜相认,便说:“这位姑娘,那群官兵为何要追杀你?” 塔娜默不作声,只是缓步后退,颤抖的双腿至步伐凌乱,一个趔趄便瘫在地上。 蝶城立刻上前搀扶她:“姑娘,你别怕,我们是中原人,你告诉我们你的苦衷,我们也好帮助你。” 见蝶城面善,还有些眼熟,塔娜渐渐放下警觉,抬眼间,她深望着“景渊”的双眸,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冲开一切畏惧和恐慌,令她心间暖暖,别骗自己了,珏隐早就死在了京城!她缓缓神,还是张了口:“其实我是和硕特的公主塔娜。” 蝶城震惊道:“堂堂公主为何会遭到和硕特士兵的追杀?” 塔娜说:“是二王子,他杀了我的大王兄和不满十岁的三王弟,还囚禁了我和父王,篡改父王的诏书,坐上了汗王的宝座。” 蝶城疑惑问:“那和硕特的大臣和将军们就看着他谋权篡位,没人反抗吗?” “他们都还蒙在鼓里,前不久,我大王兄和三王弟先后染重病身亡,我父王感觉事有蹊跷,暗中调查,查到是二王子从中搞鬼,并且还查到他结党营私,想要谋权篡位,我父王念在他少不更事,恐怕受人挑唆,便私下里找他谈话,谁知他已经收买父王身边的几名大将,直接将我和父王囚禁于地牢,并且对外宣布我和父王也身染重病,他遍顺理成章的坐上了汗王的宝座。” “那阿努丹呢?他也被收买了吗?”“景渊”随口问出。 塔娜大惊:“你为何会知道阿努丹?” 蝶城也疑惑:“景渊,阿努丹是谁?” “景渊”恨自己一时嘴快,连连解释:“哦,我...我之前听说过和硕特有一位勇猛干将阿努丹,一直对汗王忠心耿耿、誓死效忠,我觉得他不会被二王子收买。” 塔娜说:“阿努丹确实是我和硕特的忠义猛将,是他偷偷将我从二王子的地牢里救了出来。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二王子的不轨图谋,但无奈于势单力孤,只能装作效忠二王子,等有机会一定带领众将士起来反抗。” “景渊”咬牙切齿:“二王子真可恶,公主,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塔娜说:“我本来打算逃出和硕特,向大清皇帝揭举二王子的罪行,请求援兵,谁知现在和硕特边境都在通缉我,恐怕很难从这里逃出去。” “那...”蝶城还未张口。 “蝶城!”景渊一声惊喊,骇了蝶城和塔娜一跳,他强忍席卷全身的疼痛,借口说道:“我去如厕。” 蝶城莫名地点点头。 “景渊”来到另一侧的小洞,拿出一包五十散,刚要服下,便被蝶城快手夺走。蝶城一嗅,惊诧道:“五十散!景渊,你不能吃这个。” “景渊”已疼痛难耐,身体不受控制:“你...你快给我。” 蝶城执拗不从:“不,我们自从绵阳相见,我就察觉出你行为异常,景渊啊,你到底从何时依赖上五十散的?这种药只是让你的疼痛暂时缓解,一旦上瘾,后果不堪设想的,你知道吗?” “快给我!”一声厉吼,“景渊”那双嫉恶如仇的双眼透露着越发狂躁的杀气,他步步逼近蝶城,蝶城紧握药粉,连连退却:“不,我不能给你,我给了你就是在害你。” “给我!”“景渊”挥举拳头,蝶城踉跄倒地,却见“景渊”晕阙而去,原来是塔娜从身后将她打晕。蝶城气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塔娜说:“别担心,我只是暂时将他打晕,我看他的病状不只是服用五十散那么简单。” 蝶城惊问:“你也懂医术?” 塔娜摇摇头:“我不懂,只是五十散在和硕特使用甚广,单单为了止痛使用它,不用出现他刚才的表现,你看他满眼杀气,头脑已全然不受控制,连自己最爱的人都要杀,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蝶城立刻跪身:“公主,你是不是有办法帮他医治?求求你救救他吧。” 塔娜扶起蝶城说:“刚才你们救了我的命,有恩于我,我塔娜也是知恩图报之人,我认识这里的一位神医,专治疑难劣疾。既然中原去不了,那救人要紧,我这就带你们就找神医。” “好,公主,只能你能治好景渊的病,我答应你帮助联络中原救兵。” “不知你是?” 碟城亮出新机营的令牌:“不知公主有没有听说过新机营?” “你是新机营的人?” 碟城点点头。 塔娜惊喜万分:“太好了,我就知道天佑我和硕特。事不宜迟,我们乔装打扮一番,带景渊去找神医。” 第114章 正邪不两立(2) 已过几日,“景渊”一直在神医那里静心疗伤,长达二十年的深度催眠,流苏月一直用药控制其思想和记忆,珏隐的身心饱受摧残和折磨。望着“景渊”渐渐转好,蝶城心里也变得踏实。 而此时,曹云喜偷得朱雀盒,流苏月带他回到和硕特,经过嘈杂的街市,曹云喜不免感叹察罕城近几年的日渐繁荣。那是?曹云喜擦亮眼睛,不免大惊! 流苏月讥笑道:“怎么,曹公公对那女人感兴趣?” 曹云喜说:“你真是会取悦老夫,老夫只是在想,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哦,你认识她?”流苏月心中好奇,曹云喜便将蝶城的身份告诉她,流苏月不禁蹙眉:“那你的意思是方景渊也可能会在这里?” “你居然还认识方景渊。”曹云喜佩服着流苏月的消息通达。 “我当然认识他,而且还和他有很深的渊源。”流苏月忆起当年劫持齐妃孪生皇子之事,高呼一声:“停车。” 曹云喜问:“你这是要?” “我的事,你不要过问,我已经跟二王子交代过,他已经同意接见你,马夫会带你进王宫的。” 说着,流苏月便飞下马车。 回到神医处,蝶城见“景渊”忽然惊起,呕吐出大量黑褐色排泄物,不免担心起来。 娜塔说:“别担心,蝶城,景渊只是排除了身体的毒素。” 神医点头说着:“治疗多日,终于将他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了。” 蝶城大喜:“神医,景渊的病完全治好了吗?” 神医回:“体内的毒素已经帮他清理干净,催眠指令也已破除,只是还需静养,如果受外界刺激,恐怕还会再犯。” 毫无防备,流苏月冲了进来,“景渊”震惊不已,他已经想起了流苏月这些年对他的种种摧残,他曾经感恩戴德般对这养母言听计从,原来一切都是在利用他!不顾被疾病榨干的身体,“景渊”大步上前和流苏月厮打起来。流苏月多年的卧薪尝胆,练就的绝世武功岂是常人能敌,“景渊”深知不是她的对手,便吼道:“神医,带着公主和蝶城快走。”蝶城对“景渊”放心不下,不肯弃他而去。 “快走啊。”“景渊”不断防守,苦苦拖住流苏月。神医牵来马车,带塔娜和蝶城疾奔而去。 见他们离开,“景渊”忽然停手,任凭流苏月狠狠扼住他的脖颈,毫无反抗,他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那面曾经从不离脸的黄金面假,流苏月这才明白他是珏隐!珏隐当年被苏婉容劫持,从马车摔下,毁了容,流苏月给他带上面具,直到碧君婆婆为他取下,这个快要和他脸皮黏在一起的面具才从他的脸上卸下,那时,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真实长相。 流苏月惊讶道:“珏隐,我以为你刺杀皇上失败,已经死在了京城,没想到你还活着,可真命大!” 珏隐狠狠回击:“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作恩人,任凭你的驱使,原来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该死的应该是你!” “你额娘才该死,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我额娘?你告诉我,我的额娘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珏隐满怀期待,“去地狱和你额娘相见吧!”流苏月再次袭来,珏隐知道强攻不可,随手将五石散洒到他的脸上,急忙趁机逃跑。毕竟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仇人的儿子可能也有些许感情,流苏月并没有再去追。 —— 对手一一摆平,蝶香在宫里的日子终于过得太平些,但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复仇的种子已经在她心中滋养壮大,她已经不再惦念皇后的位置,复仇,不仅是为了报复那些曾经背叛她的亲人,更要像武曌那样,成为只手遮天的千古女帝。 “皇上要攻打和硕特?”蝶香听闻此消息,又开始拨弄起心中的小算盘。 素盏点点头:“御前公公亲口所说,千真万确。” “我说皇上这几日为何频频召集众大臣议事,这些年和硕特占领西藏、侵犯边疆、扰乱百姓,以皇上的性格肯定会兵戎相见,可是谁料皇上却下令休兵罢战,与和硕特密与交好,结成友邦,原来是在休养生息、备战待敌,等到时机成熟,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些年战争频仍,国力损耗巨大,皇上这种做法也是明智的选择。” 蝶香问:“皇上是要亲自带兵,还是从朝中选派大臣出征?” 素盏回:“听传话公公的意思,皇上是想从众阿哥中选出一人领兵出征,这几日在养心殿议事,正是和众大臣商讨此事。” “看来皇上是想历练他们,好从中选择皇位继承人。” “皇上年纪大了,这件事情确实应该在考虑之中了。” 蝶香思虑再三:“素盏,将这件事情告诉三阿哥,让他早些准备。” “娘娘这是要推举三阿哥?” “如若三阿哥能够领兵打仗,我们便可第一时间了解军情,到时候整个战争的局势不是都掌握在我们手上吗?” “娘娘英明。” “通知青川帮做好准备。” “是。”素盏立刻去安排。 蝶香趁与皇上游逛御花园之机,引他来练武场。只听练武场内喝声雄浑,皇上抵门而视,见弘时正在勤加苦练,汗透衣襟,他便制止通传的公公,默默观看,欣慰之情溢于言表,蝶香心中甚是窃喜。 皇上挥手招来弘时的贴身公公,问:“他在这里练了多久?” 贴身公公回:“启禀皇上,三阿哥每日卯时起床练功,一直练到午时才休息,午膳过后便跟随太傅大人学习四书五经,研习治国之道。有时奴才通传三阿哥用晚膳,三阿哥还斥责奴才不要打扰,一直要学习到深夜。” 皇上满意地点着头:“上次热河行围,三阿哥表现优异,原来私底下一直都在刻苦用功,真是可造之材啊,看来是朕平日里疏忽了他,应该给他更多的历练机会。” —— 因为蝶香的计谋,皇上对弘时赞赏有加,决定派他亲自带兵讨伐和硕特。密令百里加急,很快传到西南守将聂青手中,聂青将作为弘时的副手,率领西南驻军辅佐弘时打好这次战争。 其实,聂青是聂云伊的父亲,当年抗击外族入侵有功,先帝封其为西南驻防将军,其女儿聂云伊因此获得入宫选秀的资格,但并没有被先帝看上,跟了当年的雍亲王。雍亲王登机当了皇帝,封她为妃子,谁知她在宫中发了疯,要行刺皇上,皇上看在聂青的面子上才没有将她处决,而是关到了冷宫。聂青这些年一直惦念皇宫里的女儿,他坚信女儿不可能会刺杀皇上,一定遭奸人陷害,她一直派人打听聂云伊的消息,却都无果,直至女儿顽疾治愈,由司徒凌风护送回家,他才安下心来。可这些年,他念断了肠,熬白了头,女儿的青春年华葬送皇宫,如今回家,早已严霜夏零,只待一人孤独终老,聂青发誓一定要为可怜的女儿讨回公道。 “哼!我聂青和西南军众将士抛家弃子,镇守边陲,为雍正这昏君誓死卖命,他却在京城避劳就逸、狗马声色,每年下拨的军饷寥寥无几,让我众将士食不果腹、饥寒交迫。不仅要为了我女儿这些年在皇宫所受的煎熬,更为我万千将士能够丰衣足食,我聂青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聂青将密令片片撕碎。 司徒凌风应声道:“聂将军,我司徒凌风之所以请愿护送云伊回川,不仅是为了感谢二十年前您对我的知遇之恩,更是想要和您联起手来,共同反抗昏君,他雍正昏庸无道、不辨忠奸,我司徒凌风这些年任凭差遣,为他肝脑涂地,换来了什么?不照样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君不仁,就休怪臣不义!” 聂青拍着司徒凌风的肩膀:“好,我聂青果然没有看错人!” 司徒凌风建议说:“聂将军,我们何不趁此拉拢和硕亲王,正好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聂青却挥手道:“不可,如今和硕特二王子执政,我与和硕特打交道多年,二王子这人我很了解。虽说他年纪轻轻,但城府甚深,极其阴险狡诈,我一直在怀疑老汗王重病、大王子意外身亡都是他为了登上王位,蓄意为之,如若我们和他联盟,恐怕也会遭其暗中算计,得不偿失啊!” “那将军对此次战争有何打算?” “此次战争是秘密行动,和硕特一定疏于防备,我们胜算很大。” “那是要打赢这场战争?” “当然要打赢,而且一定要赢,我们只有打胜了和硕特,才能接受皇上召见回京,到时候我带着西南军众将领回到京城,与沈云天沈大人的军队会合,内外夹击,狗皇帝想逃都难,雍正气数已尽,天下将由我们掌控。” “将军果然计划周密,晚辈佩服!” 聂云伊听他们谈话已久,还是忍不住上前道:“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既然已经回家,不想你再出任何事情,云伊就想下半辈子和爹相依为命,过上踏踏实实的日子。” 聂青痛心道:“云伊呀,你这次要不是假装失忆,他雍正也不会将你派遣回家,对于他来说佳丽三千,一个女人可有可无,可你对于爹来说,那可是我的心头肉,是爹的所有,爹见你在皇宫里被折磨了这么些年,爹心痛呀!” “爹...” “爹不仅要为了你,同样也为了这群和我同甘共苦的兄弟,他们这些年跟着我上阵杀敌、出生入死,可却连一日三餐爹都满足不了他们,我一定要给他们个交代呀。” 司徒凌风也劝说着:“云伊,聂将军对待兄弟忠肝义胆、两肋插刀,我们不反抗雍正,众将士反抗的就是我们,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尽早做个了断,你身体还需休养,这些事情就不要多管了,回房休息吧。” 聂青道:“是呀,云伊,爹心里有数,况且我们还有沈云天沈大人的支持,你就不要担心了,回房休息吧。” “好,既然你们决心已下,那就事事小心,我回房了。”聂云伊无奈只好随了他们。 聂青见司徒凌风心有顾虑,问:“凌风,还有何顾虑?” 司徒凌风回:“这次征讨和硕特,皇上派来领兵的可是弘时。” 聂青点点头说:“我对他并不了解。” “弘时生性懒惰,懦弱无能,容易受人蛊惑,而且他阴险狡诈,善于背后施怀、暗里插刀,是个十足的小人。皇上能够派他来领兵打仗,肯定又是华妃从中帮助,我担心他会坏了我们的计划。” “那我提前跟将士们交代清楚,表面上服从他,私下里仍然按照我们的计划作战即可,有你在我身边辅佐,我放心。” “嗯,一定要有所准备。” “等打赢这场仗之后,你和云伊的婚事也该办了,你们两人从小一起在我军营之中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把云伊交给你,老夫也就放心了。” 司徒凌风倍深欣忭:“多谢聂将军成全。” “嗯?” 司徒凌风立即改口道:“多谢岳父大人!” 聂青满意地点点头。 第115章 正邪不两立(3) 暮色四起,弘时作为特命将军率领西南军秘密偷袭和硕特边防军营,战争一触即发。|毫无防备下,和硕特军营燃起熊熊大火,士兵仓皇而出,草草应战,死伤惨重。消息很快传到察罕城王宫,二王子震怒,立刻召集兵马,誓死抵抗清军的进攻。 硝烟弥漫,人心惶惶。蝶城和塔娜公主依旧下落不明,珏隐心中倍感焦虑,不断在四方寻找。那不是神医吗?珏隐定睛而视,只见神医悄悄离城,他立刻快步冲入人群,抓来盘问,威胁之下,才知神医被流苏月收买,蝶城和塔娜正关在王宫的地牢。 珏隐趁乱混入王宫,此时,阿努丹趁二王子带兵离宫之时,从地牢将老汗王和塔娜以及蝶城救了出来。 得知皇上突然出征和硕特,曹云喜心中不安起来,我必须要离开王宫!他现已知晓前朝宝藏的秘密,一生求财多年,怎能错过这等富可敌国的宝藏?曹云喜趁乱潜入二王子书房偷取朱雀盒,不料,却被流苏月识得诡秘,直至跟他进入书房,趁其不备,快手一刀刺背,曹云喜侧身躲避间,却不比流苏月出手速度,转身胸下一刀,无力避转,鲜血喷涌,曹云喜强忍疼痛,和流苏月苦苦较量。猝然,一群黑衣人空降王宫,硬是将朱雀盒抢走,这是何人?流苏月大感震惊,迅猛几招,曹云喜倒地身亡!她加紧步伐追赶黑衣人,黑衣人却迅速离宫,行动之快定是蓄谋已久。瞥眼间,却见阿努丹和珏隐偷偷掩护老汗王等三人出宫,便冲上前,和他们较量起来。阿努丹率领手下忠兵,抵抗流苏月和王宫守卫,珏隐则护送三人驾起马车飞奔离开。 弘时第一次上战场,从不依照任何阵法,不听从任何建议,鲁莽指挥,聂青和司徒凌风对其恨入骨髓。见清兵节节胜利,势头正劲,弘时决定带兵直逼察罕城。 聂青和司徒凌风收到密保,二王子已带领强兵出城,欲与边境士兵会和,他们派探子打听到二王子的行军路径,决定在地势险要的山地设下埋伏。弘时却执拗,不听从他们的计划,硬是要带兵正面迎战,无奈之下,聂青便派遣小部分残弱士兵跟随弘时大路迎战。打发走弘时,二人快速安排士兵在山路两边设伏,静等二王子。 已待多时,却迟迟未见二王子部队的身影,聂青和司徒凌风心急火燎。忽然,一阵高喊从两侧后山传来,回眸间,大吃一惊,二王子的部队竟出现在身后!猝不及防,二人这才意识到军中定有卧底透露他们的作战计划,弘时反倒躲过了敌军的偷袭。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反抗,士气衰落,怎敌敌人马壮兵强,清军顿时伤亡惨重。 二王子援兵源源不断赶到,见势头不对,司徒凌风欲拉起聂青撤退,但聂青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那股将军的倔劲儿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硬是要和二王子死磕到底,只听二王子一声令下,千万箭矢如暴风骤雨般疾射而来,“聂将军!”司徒凌风眼睁睁看着聂青成为箭下亡魂,万般无奈,只好带领残余士兵仓皇而逃,二王子一路直追。 那不是二王子的军队吗?他们在追击清军?珏隐立刻勒紧缰绳,将老汗王扶上山坡,吹响汗王号角,雄浑嘹亮之声响彻山谷。和硕特士兵纷纷驻足抬目,见老汗王面色些许憔悴,但并无重病迹象,顿时人言籍籍,莫衷一是,无心追赶清军。珏隐趁机高呼:“将士们,二王子谋权篡位、大逆不道,将汗王囚禁在地牢中,你们都被他骗了。老汗王在此,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见此,二王子立刻高举出汗王令牌:“汗王令牌在此,持令牌者,掌控天下兵权。将士们,你们看看那群践踏在我和硕特领地上的清兵,当年若不是老汗王与清廷停战交好,投诚归降,为他们提供充足休养生息的时间,如今他们也不会欺我百姓、占我土地,我们不能再苟且偷安,拘拘儒儒。只有我能带你们绝地反击,只有我能让你们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他见啧言渐息,一声高呼:“众将士听令!” “是!”军队齐声应道。 “攻打清军,誓死保卫领土!” 众将士挥舞长矛,齐声呐喊:“攻打清军,誓死保卫领土!攻打清军,誓死保卫领土!” “你们都反了!都反了!”老汗王搓手顿足,气愤不已。 望着远去的清军,二王子快手抬起弓箭,毫不犹豫地射向老汗王:“违令者,死!” 珏隐猝不及防,老汗王中箭倒地,塔娜痛声疾呼,本欲冲向二王子,珏隐紧紧将她箍住,伤心欲绝的泪水默默淌在塔娜脸颊,只奈默默看着一切,无能无力。 二王子继续领兵追剿清军,正当时,阿努丹快马追赶而来,却见二王子亲手杀害老汗王,他便带领数十名士兵杀入二王子的大军,不料,阿努丹的手下见败局已定,立刻倒戈相向,阿努丹一人誓死抵抗。 见二王子抬起弓箭,“不!不!”塔娜挣开珏隐,纵身跃下山坡,当那只利箭射来,塔娜挡在了阿努丹身前,重重一声落地,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洒落阿努丹心里,他气急败坏,发狂般冲开围堵的士兵,挥刀直指二王子。二王子轻轻挥手,护卫队抬起尖锐的长矛,一根根冰冷坚硬的矛刺穿透阿努丹的身躯,他跪在地上,凝望着塔娜的尸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她的身边,陪伴她而去。 “啊!”看着塔娜离去,珏隐痛心疾呼,一种从未有过的伤感席卷全身,就好似将心投入了苦海,苦涩到无法呼吸。他飞身袭向二王子,却在那时,流苏月挡在他的身前,二王子下令流苏月将这几人杀掉,便率领部队而去。 流苏月向珏隐和蝶城步步紧逼,可能精神受到刺激,珏隐刚刚治愈不久的疾病渐渐发作,他忍着刺满全身的疼痛,大步向前,和流苏月殊死较量,几招过后,便无力地瘫软倒地。蝶城顿时惊恐不安,她转身拔足,流苏月急疾冲上,紧紧扼她脖颈,硬生生地将她提起,蝶城脸憋得通红,快要窒息。间不容发之际,一颗石子击来,流苏月迅速脱手避开,蝶城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缓过神来看去,她一怔!那是?不!怎么会?蝶城拼命摇晃着脑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是景...景渊?她再看看地上挣扎的珏隐,那这是谁?他们二人为何长得同一模样?竟连脸上疤痕都如出一辙? “蝶城!”尘瑾将蝶城搀扶起,瞥眼间,她目瞪口呆:“为何还有一个景渊?”她和蝶城深感震惊。 流苏月的武功果然高深莫测,景渊和千宿竟都不是她的对手,快如闪电的发击令二人无力招架,数招而施,体力竟不如这女子,流苏月连连多个转身后旋踢,景渊、千宿纷纷重伤倒地。 “蝶城,你没事就好!”景渊强忍着浑身的伤痛,缓缓爬向蝶城,却见蝶城向后缓缓移着步子,景渊莫名不已:“蝶城,你怎么了?” 蝶城惊慌不定:“你...你是谁?” “我是景渊啊,蝶城,我没失忆,我还记得你们。”景渊顺着蝶城惊诧的目光看去,却见不远处竟然有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他一头雾水! 珏隐踉跄爬到塔娜身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苦涩的泪水从心底中喷涌而出,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伤心欲绝,可能也是他最后一次伤心欲绝。 塔娜缓缓睁开眸子,已毫无生气,却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在脸上挽起浅浅微笑:“你...你是珏隐。” 珏隐重重地点着头,泪水滑落脸颊,滴到塔娜的脸上。珏隐想为她擦拭,塔娜却握起他的手:“不...不要,你的眼泪,你为我流了眼泪,我第一次见你流泪,我...我要带着它离开。”她默默闭上眼睛,笑颜而去。 “啊!”珏隐再也难以忍受这钻心的疼痛与煎熬,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他苦苦撑起身体,怀抱着塔娜,缓缓向山崖走去。 “什么真情?什么真爱?哈哈,都是骗人的!”看着从小陪养长大的冷酷男儿竟如此用情,流苏月癫狂地自言自语,曾经的美好与艰涩就如同魔咒般震荡在她的脑海,刺激着她一根根脆弱不堪的神经。 “不!”蝶城全然来不及阻止,珏隐怀抱塔娜跳下山崖。 流苏月被这一幕幕深深刺激,她那圆睁的血色双眸四顾原野,蝶城和景渊依在一起,尘瑾紧紧怀抱千宿,“哈哈!既然你们如此恩爱,那就去地狱相见吧!”她快步冲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尘瑾,千宿踉跄起身,却被流苏月一掌击倒在地。尘瑾步步后退,眼中满是惊惧,直逼山崖,回眸眺望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她瘫在崖边,怎么办?怎么办?慌乱无措。流苏月仰天大笑,伸出魔爪,欲将尘瑾推下之时,却感一股强大外力袭来,她几个翻滚倒地,“婆婆!”尘瑾急忙躲在碧君婆婆身后。 流苏月踉跄起身,碧君婆婆却甩给她重重一耳光,流苏月紧捂脸颊,侧头不敢直视婆婆的眼睛,碧君婆婆痛斥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流苏月有气无力:“我...我在报仇!” “报仇?你一句报仇,多少无辜的生命都要白白牺牲?他们的仇谁来报?” “不,不,我要报仇,我走到今天,都是他额娘害的,我要杀了他们,让李斓曦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个死去,我再杀了她和皇上。哈哈,我要杀尽所有负我之人!”碧君婆婆又甩给她一记重重耳光,流苏月却已麻木,大笑道:“你打吧,你打吧,哈哈!” “你杀了他们,那些不属于你的就能重新回到你身边?过去永远都已回不去,你为何不能放下仇恨,想想你的亲人,那些惦念你的人!” 流苏月痛声疾呼:“我哪里还有亲人?哪里还有惦念我的人?” 碧君婆婆拉出尘瑾:“她就是你的女儿,你和皇上的女儿!” 此话一出,当场之人震惊不已,尘瑾默默注视着流苏月,原来这就是她魂牵梦绕的额娘,她竟是皇上的女儿?这女人刚才还要杀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令尘瑾心乱如麻,为何没有一丝欣喜? 流苏月不住地摇着头:“不,你骗我,你骗我。” “你忘了当年在药王谷,我为你接生,你生下一个女儿,她就是尘瑾,如今她长大成人了,她来和硕特找你,你却要杀她!” 流苏月回想着当年的片片记忆,头脑胀痛,越发不受控制。忽然,她挣开冷若利剑的双眸,快速冲向尘瑾,紧紧箍住她的脖颈。“她是你的女儿!”碧君婆婆声声呐喊,流苏月头脑恍惚,眼神迷离,缓缓放开双手。“额...额娘!”只听尘瑾轻音颤颤,流苏月彻底癫魔,纵身跃下悬崖。尘瑾抵着崖沿,痛声疾呼:“额娘,额娘...” 清军成功逃离二王子军队的追剿,双方在边境僵持数日,弘时侥幸逃脱,却令自己所率军对全队阵亡,幸得司徒凌风中途救下。皇上闻此战报,立刻召唤弘时回京,厉声斥责,废置宗人府。 第116章 正邪不两立(4) 黑沉沉的夜,放佛无边的浓墨将天际涂抹,透不出丝毫光亮。蝶城独身一人坐于房檐,低沉的气压令她无法喘息。紧紧握着那块龙鱼玉佩,原来这些年令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小男孩儿就是珏隐,从最初的雪狼谷相遇,到四川的患难与共,一切的机缘,蝶城却感心乱如麻,珏隐?景渊?是因为珏隐的影子爱上了景渊,还是因为景渊的影子爱上了珏隐?我到底爱的是谁?我爱他吗? “唉!婆婆始终不肯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景渊一阵长叹,坐在蝶城身边。 蝶城迅速收回噙在眼眶的泪水:“她...她可能也有苦衷吧,有时候知道的越多,羁绊就越多,还不如心淡如水,任它来去匆匆。” 景渊一笑:“我也不想问了,回到家,有爹和景生,离开家,有你们三人相伴,我已经很知足,很开心了。” 蝶城回他一笑:“你想通就好。” 景渊拿过蝶城手里的龙鱼玉佩问:“这玉坠是珏隐送给你的?” 蝶城点点头:“是啊,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们二人如此相像,后来我还一直以为是你送给我的呢。” 景渊摘下脖子里的玉珠:“我爹说这玉珠我从小戴到大,可能就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吧。”他将玉珠镶嵌在龙鱼眼睛里:“正好一对。”抬眼那瞬,蝶城正深情款款地凝视他,二人默默对视良久,情到深处,不由自主地缓缓靠近对方,双唇只差一毫,“喂,你们还吃....”却听尘瑾一声叫喊,二人羞怯转身背对。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尘瑾慌忙而下。 蝶城顿感气氛尴尬,起身去追尘瑾:“尘瑾,等等我,我也饿了。” —— 二王子带兵追赶司徒凌风之时,幸得一群黑衣人相助,司徒凌风才得意平安化度。这日,黑衣人约他枣林相见。 司徒凌风上前拜谢:“感谢勇士救命之恩,不知你们是?” 俞正英说:“我们是青川帮的人,当日是奉我家主子的命令前去解救你。” “斗胆一问,你家主子又是哪位英雄好汉?” 俞正英回:“我家主子就是当今华妃娘娘。” “华妃?”司徒凌风心中一颤。 “不错。” 司徒凌风说:“她处处和我作对,为何还要派你们去救我?” “司徒大人,你也知道后宫勾心斗角,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拉拢权贵、囤积势力,我家主子敬你有侠肝义胆之风,只是想将你拉入到她的阵营罢了。” 司徒凌风对前事耿耿于怀:“哼!那她先前为何帮助三阿哥与我为敌,害我在众将士面前颜面尽失?” “不知司徒大人是否在皇宫中听闻华妃娘娘和三阿哥的流言?” “确有耳闻。” “其实那都是三阿哥胡乱编造,三阿哥为人阴险狡诈,他为了得到皇上重用,利用那些谣言威胁华妃娘娘,娘娘被迫帮他在皇上面前得势,娘娘也有她的无奈之处,还望司徒大人大人有大量,谅解娘娘的苦衷啊。” “三阿哥如今被废,已解我心头之火,我可以不跟她计较,那你这次主动找我,不可能就只是替华妃赔礼道歉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我家主子就是想告诉你,此次战败,是沈云天出卖了情报,你们才会被二王子偷袭。”见司徒凌风半信半疑,俞正英拿出一封信交给他:“这封信是我们中途截获,沈云天其实早就和二王子联手,你和聂将军都被他骗了。” 司徒凌风将信的字迹和他之前与沈云天的通信进行比较,果真一模一样,不禁怒火冲天。 俞正英说:“你现在可以相信了吧。” 司徒凌风气愤地将信撕得粉碎:“大爷的,沈云天你这个阴险小人!” 俞正英趁机道:“司徒大人,只要你听从我家主子的安排,我们定会为你和聂将军报仇。” 略有沉默,司徒凌风问:“华妃娘娘有何交代?” 俞正英说:“沈云天肯定不知道你已经知晓了他的阴谋,他定会将你拉入他的阵营,司徒大人,你不会认贼为亲吧?” 司徒凌风咬牙切齿道:“我司徒凌风一定不会再相信他那张伪善的假脸,聂将军的仇,我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司徒大人,我家娘娘的意思是想让你顺藤摸瓜,假意投诚。不知司徒大人是否有收到皇上要御驾亲征和硕特的消息?” “已经接到消息。” “是沈云天护送皇上来川,正好你可以去于千裘那里当卧底,掌握他的动向,然后及时通知我们,接下来的事情,一切就交由我们青川帮来处理。” 司徒凌风点点头:“好,我相信你们。” 司徒凌风回到聂府,却听府中哭嚎阵阵,他心头一揪,缓步来到聂云伊的房间,“司徒大人,小姐她上吊自杀了!”司徒凌风默默注视着聂云伊渐渐冰冷的身躯,他浑身青筋暴起,不可遏止的怒火腾燃而起,他发誓一定要为聂将军和聂云伊报仇。 “大人,外面有人找!”下人来报。 司徒凌风强忍伤痛走进厅堂,却见于千裘在为聂将军上香,他紧紧握起双拳,但想到他们的计划,还是忍了下来。 于千裘作揖道:“司徒大人,节哀顺变!老夫是封沈大人之命,特地来为聂将军上香!” 司徒凌风回礼:“凌风替恩师谢过沈大人。” 于千裘说:“此次作战,聂将军和司徒大人遭遇突袭,一定有卧底告密,沈大人命我定要查出泄密之人,替聂将军报仇。” “此仇一定要报!” “司徒大人应该也知道聂将军与沈大人之前的盟约,既然聂将军意外离世,西南军已经交由司徒大人管辖,那我们的盟约还?” “你告诉沈大人,我司徒凌风定会遵照恩师遗愿,全力配合沈大人的行动。” “好,聂将军果然慧眼识英。这次沈大人和几位将军护送皇上来川,可是大好的机会,沈大人临走前已经在京城部署好,只要你们西南军全权配合,恐怕皇上逃不出四川,我们就可以将他拿下,到时候,沈大人当了皇帝,你就是开国功臣,坐享荣华富贵。” “凌风多谢沈大人。” “这几日你就专心处理聂将军的后事,记住,切不可感情误事,等皇上来川,你要卯足精神,成败在此一举!” “是。” —— 于千裘利用珏隐欺骗蝶城之事失败,青龙盒落入蝶城之手,沈云天飞鸽传书于千裘,在皇上来川之时,定要得到青龙盒,灭掉新机营。 新机营四人在川任务完成,启程回京,于千裘早已在路上设伏,当四人经过之时,一群黑衣人突然冲出,将四人团团包围。猝不及防,千宿和景渊只好护卫蝶城和尘瑾顽强抵挡,拼命杀出一条血路,趁机逃亡。避入树林,景渊和蝶城、千宿和尘瑾,四人分两路逃跑,临走时,蝶城将包裹交给千宿,于千裘却不中圈套,仍然追赶景渊和蝶城。一路狂奔,转过路口,于千裘忽然停下来,眼前居然是皇上的护卫队,皇上居然提前来川?你们真是狡猾!定是故意将我引路至此!急迫之时,于千裘只好扭身逃跑。 “沈云天,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将这一群劣徒就地正法!”皇上一声命令,沈云天不得不从,他挥手示意弓箭手,眼睁睁地看着于千裘一行人丧命于乱箭之中。 回到军营,沈云天气愤之至:“四个黄毛小儿,居然给我玩阴的,公然向我叫板,我绝对不放过你们!” “大人。”尹明轩一身士兵装扮进入营帐。 沈云天拿出火龙吐珠盒道:“这火龙吐珠盒里装的就是嘉靖宝藏的藏宝图,哼!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当年雍亲王来川亲征朱慈爝,我派于千裘潜入明皇行宫,偷来这藏着巨大宝藏藏宝图的火龙吐珠盒。” 尹明轩惊奇问:“可我听闻这火龙吐珠盒在皇上手里啊?” 沈云天一笑:“那是假的。” “假的?” “那假的火龙吐珠盒还是当年我送给雍正,就是为了巴结他而已。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寻找嘉靖宝藏,他当年之所以向先皇请命亲征朱慈爝,除了想要得到先皇的赏识,为了储君之位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去明皇行宫寻找火龙吐珠盒。他也不曾想到,我先他一步,早就派于千裘提前偷走宝盒。” 尹明轩仍不解:“可是他当时身为雍亲王,本来就坐拥富可敌国的财富,又为何苦苦寻觅宝藏?” 沈云天说:“这富可敌国的宝藏只是嘉靖宝藏的一部分,它藏于第一道门之中,但是据说第二道门里藏的才是嘉靖帝的稀世至宝——长生不老丹!” “长生不老丹?” “嘉靖帝一生都在寻求长生不老之法,他从各大仙山道观召集百名得到高士,花费将近四十年的时间为其炼制出此丹药,可惜当时嘉靖帝已经危若朝露,就将此丹药藏于宝藏之中。” “我知道四把神兽密匙才是打开藏宝图和宝藏大门的钥匙,那第二道门又如何打开?” “第二道门需要的是一块龙鱼模样的玉佩。” “龙鱼玉佩?沈大人知道下落?”尹明轩越发新奇,他研究宝藏秘密数年,原来一直只懂皮毛。 沈云天继续说:“想当年的乌珠穆沁之战,他们都以为我就是为了那十万两银子出卖了军情,可是他们不知道我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那龙鱼玉佩。唉,只可惜龙鱼玉佩至今下落不明,可怜了我那两个儿子和龙鱼玉佩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尹明轩也不禁叹惋:“真是可惜。”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龙鱼玉佩的下落,可惜依然不得其踪。不过宝藏之事急不得,眼下之事才是最为紧迫的。于千裘跟随我多年,为我出生入死,如今我眼睁睁看他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我有愧于他,此仇不报,我还如何对得起这些年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我感觉皇上已经对我有所防备,我们必须加紧行动。你回去告诉二王子我们的作战计划:皇上带兵由大路进攻,我奉命从西藏边境进入和硕特,抄小路进入他们后方,形成两面围堵之势。你告诉二王子,西南军是我们自己的人,司徒凌风会带兵为二王子开辟边境通道,二王子要提前埋伏在大路,等我带兵和二王子会合,正好可以和后方的西南军包围皇上的军队,铲除雍正,时不可待!” “是。”尹明轩偷偷离开军营。 —— 入夜,蝶香侍候皇上睡下,点燃香炉,便偷跑出行宫,与俞正英会面。俞正英将朱雀盒交给她,蝶香说:“现在朱雀盒在我们手上,玄武盒在沈云天手上,青龙盒和白虎盒都在新机营手上。沈云天这次笃定了要造反,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已经和二王子联手,这次战争将会是殊死一战,不敢谁赢谁输,我们尽管坐等渔翁之利。” “娘娘高明。” 蝶香又说:“新机营的两把密匙交给我,沈云天手上的盒子,你们要尽快想办法得到。” 俞正英应:“是。” 第117章 正邪不两立(5) 晨曦初现,残月渐隐,只听一声嘹亮号角划破长空,浩荡大军缓缓出动,那铿锵的步伐雄沉有力,仿似震天裂地,倾吞山河。按照作战计划,皇上率兵由大路进攻,沈云天奉命从西藏边境直捣和硕特后方,成两面夹击之势。 皇帝亲证,自然士气大振,一路奋起,连连攻克和硕特边境数镇,长驱直入,为何和硕特边境只有小面积迎战?皇上开始警觉起来。 “启禀皇上,前面是峡谷地带,小心埋伏。”开路将军禀报。 皇上下令道:“你带领少量士兵先导探路,朕率领大部队紧随其后,一切小心为上。” 山谷寂静无声,偶然几声秃鹰蹄叫,士兵们也不免打个冷颤。忽然,一粒石子从峡谷山坡滑落,将军挥手示意,众人驻足,挥起刀枪,屏息环望,光秃的坡崖随时会有敌人冲出。 阴风猎猎,黄沙卷携而起,顷刻间,巨大的石块如暴雨般滚滚滑落,堵截退路,先遣军瞬间死伤惨重,皇上立刻示意大军后退。只听阵阵牛角号声如惊雷喧阗,二王子亲自率领两翼精兵驰骋而下。两股大军如惊涛骇浪般胶着相击,喊杀声、嘶吼声响彻山谷,顿时,长剑与大刀铿锵交舞,长矛与箭矢呼啸飞掠,滚滚硝烟弥散天地。 雪花利剑脱鞘而出,二王子杀开重重护卫军,飞身将“雍正”拉下战马,二人翻滚纠缠,二王子片刻便将“雍正”擒住,一声高喝,和硕特士兵欢呼呐喊,清兵阵脚大乱。正当得意之时,只感一股强流直逼,瞥眼间,一支刃箭飞射而来,他转身拉起“雍正”挡在身前,却见真正的皇帝驻足高崖,大批清军冲下山坡,中计了!二王子这才醒悟,他立刻号召军队拼死抵抗,厮杀继续。 此时,沈云天率兵从后方赶到,见两方势均力敌,竟公然叛变,助二王子攻打清军,皇上终于看到他的真实面目。猝然,和硕特士兵各个表情狰狞,跪身倒地,捂腹痛苦哀嚎,二王子拄剑苦苦支撑,翻肠搅肚之痛令他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全然少气无力,和硕特军队顷刻鼓衰力尽。这是为何?沈云天失张失智,震惊不已。万般无奈之际,他只能率领忠军与雍正大军正面抗衡。正当时,铜钦訇訇,□□亲率西藏土兵从沈云天后方追杀而来。皇上为何知道二王子在山谷设伏?为何派□□在和硕特驻军水源地下药,又堵截在我后方?这与我们先前讨论的作战计划全然不符,雍正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叛变!沈云天这才醒悟,怎么办?他焦急火燎,在余兵的掩护下,只得挥刀劈砍,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二王子跌跌撞撞将他拉住:“沈...沈云天,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沈云天挥刀刺穿他的胸膛,飞身跃马而去。 皇上一声令下:“一路诛杀沈云天军队,一路追赶沈云天,绝不留活口!”清军士气愈发高亢。 一路狂奔,眼见司徒凌风的援军就在边境候他,沈云天本以为绝处逢生,但转过头,他心里一咯噔,能向皇上透露消息的,除了司徒凌风还能有谁?但无奈司徒凌风就在眼前,他假意与其交面,实则找准时机,快手将他挟持,“不要动!”他紧紧扼住司徒凌风的喉咙,威胁西南军,然后加紧步伐,后退而去。 司徒凌风略有惊怯问:“沈大人,这是在干什么?我们不是盟友吗?” 沈云天横眉竖眼:“你背叛了我。” “哈哈,沈大人果然聪明,不过,是你背叛我在先,聂将军,云伊,我要为他们和西南军死去的千千万万兄弟们报仇。” 沈云天大感疑惑:“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哼,你别装傻了,是你提前与二王子联手,骗了我和聂将军,才让我们遭遇突袭。” “不是我干的,聂将军死后,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才跟二王子联手。” “到此地步,你认为我还相信你吗?” “信不信由你!”沈云天挥起刀手将司徒凌风打倒在地,驾马飞奔而去。 —— 尘瑾跑回告诉三人,她在城中见到尹明轩,一路尾随,却看他鬼鬼祟祟地进了军营。四人惊奇不解,立刻飞奔至军营。 “并无人啊?”四人搜遍营帐,却不见尹明轩踪影,“那是沈云天?”景渊忽然发现沈云天冲进营帐,他立刻将三人拉到一旁躲藏,他不是跟随皇上去打仗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景渊心中疑虑,见沈云天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他趁机联合二王子造反,被皇上发现?逃回四川?那为何他还要回军营?有什么东西比性命还重要?一连串的问题在景渊脑子里快速闪过,他快步堵截沈云天,沈云天顿时张皇无措,情急之下,只得上前与景渊厮打起来。 几天的战争已经令沈云天体力不支,他全然不是景渊的对手。景渊挥起匕首架在沈云天的脖颈上,沈云天苦苦哀求:“求...求求你放了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景渊厉声大喝:“我就要你的命。” 沈云天惊惧而问:“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先不说你派于千裘和洛湛做尽多少坏事,就为了蝶城的父亲,我今天也定索你性命。” 听闻此话,蝶城心头涌动一股暖流,原来景渊一直惦念自己的血海深仇。 “沈云天,你的死期到了!”景渊挥起匕首正要刺去,“不!”却听一声长呼,众人回头却是大惊,那人竟是齐妃娘娘!原来齐妃打探到皇上对沈云天早有怀疑,她深知,此次战争沈云天一定会借机造反,所以偷溜出皇宫,加急赶至四川军营。 “昀儿,你不能杀他!”齐妃娘娘痛声大喊。 “昀儿是谁?”景渊莫名其妙,其他三人也全然不解。 沈云天浑身抽搐,看看齐妃,再看看景渊:“他真的是昀儿?他真的是我们的儿子?” 齐妃重重点着头,任凭泪水滚滚滴落。 “昀儿,爹终于找到你了,昀儿!”沈云天向景渊喊叫着。 “喂,谁是你儿子?你不要以为我好骗,就能放了你,你这个叛国贼,我才不是你儿子。”景渊定然不会相信。 齐妃哭嚎着:“昀儿,你就是我和云天的儿呀,还有你的孪生哥哥,碧君婆婆说他已命丧悬崖,你们都是我的儿呀!” 景渊想起相貌与他如出一辙的珏隐,不由心虚起来,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不,不可能,我不可能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一个在后宫中阴险狡诈,处处害人,一个就是彻头彻尾的卖国贼、大奸臣,我怎么可能会是你们的儿子,不,我不相信。”他嘶声痛喊,却见方运财和方景生从齐妃的马车上下来,景渊惊讶地注视着他们:“爹,哥哥,你们怎么来了?爹,你快告诉他们,我不是他们的儿子,我不是!”景渊情绪愈发躁动,却见方运财表情尴尬,他心中越发忐忑:“爹,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快告诉他们呀,我不是他们的儿子!” 方运财终于开口:“景渊,齐妃娘娘都告诉我了,我在家门口捡到你时,你的穿着、你脖子上戴的玉珠,应该错不了。” 景生接话道:“而...而且,我们还找到了碧君婆婆,碧君婆婆也承认齐妃娘娘就是你的亲额娘,是苏婉如,哦,也就是流苏月当年堵截齐妃娘娘的马车,将你和珏隐抢走,一个放在了我家门口,一个带到了和硕特,看来你确实就是齐妃娘娘的儿子。” 齐妃哭诉着:“景渊,我的昀儿,额娘这些年一直都在寻你,原来你就在额娘身边,额娘却全然不知,甚有几次还差点害你性命,是额娘的错,额娘知错了,原谅我好吗?” 景渊拼命地摇晃着脑袋:“不,不,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他扼紧沈云天脖颈的匕首,怒吼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不,你不能杀你阿玛,他是你的阿玛呀。” “他不是!他不是!” 齐妃跪地痛哭:“都是我的错,当年是我背叛了雍亲王,和云天生下了你和你的哥哥,我骗了皇上,我也骗了你们,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给云天一条生路吧。” 沈云天哀求着:“景渊,放了我,司徒凌风和皇上的军队马上就要追过来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景渊内心在折磨中挣扎,他犹豫了,沈云天见机挣开,本要逃跑,突然,一支飞箭急疾而来,射穿沈云天头颅,遂即倒地身亡!齐妃娘娘踉跄起身,扑倒在沈云天尸体上失声痛哭,乱手捡起地上的匕首抹脖自尽,原来是司徒凌风快马赶到! 皇上率领大军胜利凯旋,外面欢声雷动,景渊却蜷在小屋一角,他的内心在煎熬中挣扎,自从见到自己的孪生哥哥——珏隐,他知道自己并非方家亲生,他的内心就开始惴惴不安,流苏月到底与他们有何仇恨,要收养珏隐去刺杀皇上?碧君婆婆到底在隐瞒什么,始终不肯告诉他的身世?虽然当时跟蝶城说自己对于身世已经释然,但内心里始终绑着一个凌乱的疙瘩。现在,疙瘩彻底打了死结,突如其来的亲生父母——沈云天和齐妃娘娘,这个让他和蝶城曾经最痛恨的死敌,今天他却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他心里五味翻滚,不知道该怨恨他们,还是该同情他们,亦或怜悯自己,愈发混乱的思绪压得他无法喘息。他的额娘手段阴险毒辣,曾将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他的阿玛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卖国贼、大奸臣,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上和太傅,以及三位出生入死的队友,他好害怕!好无助! 第118章 正邪不两立(6) “沈云天知道的太多,幸好我在皇上赶到之前杀了他。”司徒凌风和蝶香谈论起。 蝶香一笑:“司徒大人又在皇上面前立了一功,皇上现在对你可是赞赏有加啊。” “那还要感谢娘娘的救命之恩,以后我这条命就交到娘娘手中,我司徒凌风一定誓死效忠娘娘。” “好,我相信司徒大人的人品。” 司徒凌风想想又说:“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娘娘,娘娘肯定感兴趣知道。” “哦?说来听听。” 司徒凌风凑到蝶香耳边,告诉了她方景渊的身世。 “当真?”蝶香惊奇不已。 “我亲耳听到,娘娘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齐妃娘娘会突然来军营,还死在了沈云天身边?” “我说为何齐妃要在后宫隐忍多年,原来都是为了沈云天,这件事情皇上知道吗?”蝶香眼神闪过一丝幽暗。 司徒凌风摇摇头:“为了方景渊考虑,新机营也绝对不会告诉皇上。” “司徒大人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本宫一定要记你一大功。” “多谢娘娘,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司徒凌风从蝶香房间里出来,意外见到尹明轩跟随素盏进屋,他立刻避身窥视,只见尹明轩怀揣一包袱,小心翼翼的,神色略显慌张。华妃娘娘真的只是拉拢我,扩大在宫里的势力那么简单吗?他思虑万千。 尹明轩将从沈云天营帐里偷来的玄武盒和火龙吐珠盒交给蝶香,蝶香打开玄武盒,仔细打量着玄武密匙:“表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尹明轩说:“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难得娘娘不嫌弃我,给我指明生路,这玄武盒和火龙吐珠盒本来就应该属于娘娘,以后我尹明轩一定为娘娘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我从小到大最相信的人就是表哥了,素盏,将朱雀盒拿出来。”蝶香转身示意素盏,“我知道表哥这些年一直都在研究这四个密码盒,玄武盒你都能轻而易举地打开,其他盒子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我尽力而为。”尹明轩推开盒面上的朱雀雕花木片,念出上面的密码诗谜:“齐云谣唱三角洲,逸人山青仙气流。” “这就是普通的风景描写,不知隐藏的是何字?”蝶香急切问道。 尹明轩嘴上默念几遍道:“齐云,自然指的就是齐云山,也就在广元府。” 蝶香将信将疑问道:“表哥就这样肯定‘齐云’就是指的齐云山?” “应该错不了,这些年我对嘉靖宝藏研究颇多,读过很多前朝记录宝藏的史料文献,那些书上反复提到齐云山,这诗谜中的‘齐云’二字肯定指的就是齐云山。” “那诗句其他词语呢?” “三角洲是一种地貌特征,可是齐云山地区没有此类地形,目前还不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至于‘谣唱’二字?我猜想可能与齐云山流传的一首歌谣有关。” “什么歌谣?” 尹明轩摇摇头:“我对齐云山地区并不了解,还要去打听。” 素盏说:“娘娘,正好俞正英要和云镇山见面,云镇山可是齐云寨二当家,可以让他跟随前往。” 蝶香问:“表哥,你认为怎么样?” 尹明轩点头应:“好,正好我也想去那里走走。” —— 景渊失踪了! 蝶城和尘瑾焦头烂额,四方寻他也不见踪影。 千宿急疾跑回通知她们:“唉,你们别找了。” 蝶城汲汲问道:“千宿,你是不是找到景渊了?快告诉我,我好怕他会想不开。” “放心吧,他没事,你们跟我来。” 蝶城和尘瑾随千宿来到齐云山道观,尘瑾疑问道:“千宿哥,你带我们来道观干吗?” 千宿却一直卖着关子:“进去就知道了。” “你不会想说,景渊出家,当了道长吧?” 千宿只是耸肩一笑,带她们到大殿门口,道士正在做早课,景渊端坐其中诵经礼拜,极其投入。 蝶城和尘瑾瞪目结舌,欲进殿,却被千宿拦住,示意她们不要进去打扰,将她们拉到一旁说:“当道士,总比剃头当和尚好吧。” 三人在殿外等候,直至早课结束,景渊跟随众道士出来,瞥见三人,却低头垂目,欲绕路离开。三人快步上前将他前路围堵,景渊幽幽开口:“施主,贫道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请让一让。” “方景渊,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些事情,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你难道想躲在道观里一辈子吗?” 蝶城连声责问。 “既已身入道门,贫道已望断俗世纷扰,只想潜心学道、不拘世累,圆满自己的修行。”说罢,景渊便默默离开。 蝶城向他怒吼道:“好,你既然不走,那我就天天来找你,让你无心修行。” 道长轻咳几声:“几位施主,齐云观乃静心修行之地,如若没有其他事情,请不要打扰我观道士清修。” 千宿上前行礼:“道长有礼。” 蝶城也感觉刚才的行为失礼,立即赔礼道歉:“道长对不起,我刚才太鲁莽了。” 道长轻轻点头。 千宿说:“道长,我们确实有事情想要请教您。” 道长回:“但说无妨。” 千宿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不知道长对这两句诗有何解释?” 道长念出纸条上的诗谜:“三台登极阔五深,碧穹赤月斗星辰。”默念几遍,又说:“‘三台’指的应该是‘三台山’。” 千宿蹙起眉头:“三台山?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座山?” 蝶城和尘瑾也纷纷摇头。 道长解释道:“三台山其实就是昆仑山。” 千宿这才明白:“昆仑山我倒知晓。” 道长继续说:“据传‘地中央曰昆仑,东南五千里名曰神州,中有五山帝王居之。’意思是昆仑山作为‘地之中’,是五帝居住的地方。但‘登极阔五深’又是何意?”他细细思索,自语道:“‘极阔五深’?‘极’为‘至’,也就是‘九’的意思,‘极’与‘五’相对,‘九阔五深’又是何意?” “九阔五深?”三人也是百般思索,不得其解。 “阔九深五,是指的皇宫的正殿喽!”只听一声细音,回头一看,原来是位公公。 公公说:“道长,我是奉皇上之命,来取丹药。” “好,贫道这就去取。”道长便去后殿。 千宿问:“公公,你刚才说皇宫正殿?” 公公点点头:“对啊,‘阔九深五’指的就是皇宫正殿的格局。” “那就是太和殿?” “‘阔九深五’指的是前朝的皇极殿,传闻前朝奉先殿屡遭大火,嘉靖帝将其修复后才改名为皇极殿。太和殿面阔11间,是先皇康熙爷重新修建之后的格局结构。”他接过道长递来的丹药,便告辞离开。 千宿继续问道长:“道长,昆仑山与皇极殿有什么关系?” 道长想想说:“昆仑山是地中央,皇极殿乃皇宫中央,‘三台登极阔五深’意味着从三台山登上宫廷,哦,我明白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三人异口同声,悬悬而望。 “昆仑山之所以叫三台山,是因为据传昆仑山有‘上台、中台、下台’三台天阶,北极星神要走上“三台”天阶才到达宫廷。‘斗星辰’自然指的就不是赤月与群星斗艳的意思,而是象征着北斗星。‘昆仑山’乃‘地之中’,‘北极星’乃‘天之中’,这首诗的意思就是北极星神从‘地之中’登上‘天之中’,北极星神乃上古最高天神——太一天帝,他居住的地方叫‘紫薇垣’。” 千宿问:“那这首诗的谜底就是紫薇垣?” 道长回:“贫道是这样认为。” “那...”尘瑾刚欲开口再问,千宿立刻捂她嘴巴,对道长说:“道长,我们就不打扰了。” 道长点点头:“施主慢走。” 景渊假装在殿外扫地,实则偷听他们谈话。三人从正殿而出,从他身边经过,却装作视而不见,蝶城扬起嗓子说:“哎呀,这道观的日子既清苦又无聊,不仅每天要诵经礼拜,还要打扫卫生、浇园种菜,这一般人哪里受得了这种生活?” 尘瑾应道:“对呀,而且每天还要粗茶淡饭,没有酒喝,没有肉吃,想想都觉得可怜。” 千宿也随声调侃:“一说到吃饭,我还真饿了,走,我们去山下酒馆喝酒吃肉。” 只听道长“咳咳”一声,三人偷笑着离开。 出了道观,尘瑾问千宿:“千宿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道长?” 千宿说:“道长已经帮我们解出‘紫薇垣’三个字,这三个字都在密码滚轮上,肯定就是其中之一,事关宝藏之事,我们还是不要向其他人透露太多为好。” 蝶城道:“那诗中还剩‘碧穹赤月’未解,这四个字一定能解释‘紫薇垣’中的一个字。” 千宿点头:“对,‘碧穹赤月’这四个字表面意思很简单,就是蓝天红月,道长肯定也说不出什么门道,还是我们自己将它解开吧。” 见蝶城不时回头,略有不舍,尘瑾笑道:“蝶城,看你对道观恋恋不舍的样子,景渊在这里也就是吃些苦,正好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他不会有事的。” 千宿也说道:“对呀,我们快去吃饭吧。” 三人便快步下山,只听面馆外聚拢众人,人群中传出阵阵哭喊声,他们上前而探,见店家在打骂一对母子,三人立刻上前制止,千宿问:“老板,你为何要对这般孤儿寡母打骂?” 老板说:“他们母子偷了我家的包子。” 蝶城细细盯着母子二人,总觉眼熟,却又想不出,她将银两丢给老板:“包子的钱我付了。”又走到母子身边,搀扶起她们:“你们跟我们一起进去吃饭吧。” 女人有些胆怯:“不,我们这样...” “没事,进来吧。”说着,蝶城便搀扶她们进入面馆。 之后的每日,蝶城都来齐云观看望景渊,她担心景渊睡不惯道观的冷床冷被,特地找皇上随行的嬷嬷,为他做了一床舒适的棉被;她担心景渊食不习惯道观的粗茶淡饭,亲自下厨为他换着花样、烹饪各种素菜佳肴。可景渊却并不领情,见到蝶城来,完全视而不见,从来不吃蝶城送来的饭,不睡蝶城送来的棉被。 看着桌上馊掉的饭菜,床上从未打开过的棉被,蝶城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方景渊,你给我出来!”她在道观里横冲直撞,一定要找景渊当面说清楚。 景渊正在菜园浇地,见蝶城气冲冲跑来,依然不理不睬。蝶城见状,生气地将田地里的青菜践踏稀烂。景渊放下水桶,默默离开,蝶城假装被田埂绊倒:“哎呀!” 景渊急忙跑去搀扶:“蝶城,你没事吧?”见蝶城忍不住偷笑,她知道蝶城在有意耍他,便生气地离开。 “真小气,明明很在意,却装作视而不见,你累不累?”蝶城一直跟在景渊后面,像念经般啰嗦个没完没了。景渊却充耳不闻,既然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好啊!景渊灵机一动,走进茅厕,谁知蝶城硬是径直跟了进去,吓得道士们仓皇跑出。景渊也是怕了她,坐在石桌前托腮冥想,长叹一声,拿起毛笔,沾沾朱墨,画了张符,贴在蝶城脑门:“定!” 蝶城假装被定住,保持站姿一动不动。景渊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她,看她能坚持多久。太阳越发强烈,蝶城头晕眼花,热汗直流,忍不住抿抿嘴唇,景渊故意拿起茶杯,在她嘴前摇晃:“想不想喝?”蝶城苦苦一笑,景渊却将其一饮而尽,转身本要离开,蝶城伸手去拉,可能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腿脚一软,竟扑向景渊,桌上的砚台也顺势带下,景渊转身怀抱蝶城,朱墨泼洒,两人倒地,唇唇撞击,相吻那瞬,两人心头满是甜蜜萦绕。这是道观!景渊立刻将蝶城推开,经过的道士无不掩面快跑,他倍显尴尬,低头看到自己被朱墨染红的道袍,本要斥责蝶城,谁知蝶城竟一把拉住他的道袍,景渊用力反抗:“喂,光天化日之下,更何况在道观里,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蝶城缓缓靠近:“你不要动。” “你想干什么?”景渊莫名心慌。 “‘碧穹赤月’,蓝天红月?”蝶城看着红色朱墨渗入景渊的蓝色道袍里,渐渐变成了紫色,“那就是‘紫’,太好了!”她拉起景渊又蹦又跳,景渊却仍是一头雾水,“景渊,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蝶城激动地在景渊脸颊亲上一口,兴奋地跑出道观。 景渊抚摸着脸上的唇印,虽茫然,却满溢幸福。 —— “解开了!解开了!”蝶城高兴地跑回。 尘瑾莫名问道:“蝶城,什么解开了?” 蝶城迫不及待说:“千宿,把青龙盒拿出来。” 千宿将青龙盒交给蝶城,蝶城直接拨动盒上的密码,没等二人开口,便按下去,盒子打开了!她连贯的动作,千宿和尘瑾毫无防备,不禁目瞪口呆。 “紫?”千宿不解地问:“蝶城,你怎么知道青龙盒的密码是‘紫’字?” “我....”蝶城还未张口,却听门外丫鬟一声“大人,你为何不进去?”,便见景渊缓缓推门而入,表情尴尬万分。蝶城指指他说:“你去问景渊吧。” 千宿不免嘲笑道:“兄弟,怎么?受不了道观的清苦生活了?” 景渊一声长叹:“唉,不是我受不了,你问问那野蛮女人在道观里都做了什么,是道长把我轰了出来。” 蝶城瞥他一眼:“喂,你说谁野蛮,要不是我将朱墨泼到你身上,怎么会发现红色和蓝色混合在一起,会变成紫色。” 尘瑾终于明白:“哦,我明白了,‘碧穹赤月’原来就是两种颜色混合成一种颜色。” 蝶城夸道:“尘瑾,你太聪明了。” 尘瑾傻傻一笑。 千宿斟上四杯清酒,递给他们说:“好啦,人都齐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不管多少艰难困苦都挺了过来,还有什么风浪不能承受?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要我们这些朋友有什么用?不就是在你最无助、最需要的时候,回头看看,我们就在你的身后,从未走远。” 四人举杯,一饮而尽! 第119章 正邪不两立(7) 云镇山因为虎山帮被灭之事,对新机营耿耿于怀,云宝山对兄弟重情重义,发誓定会为他报仇。蝶香借此让青川帮联络云镇山,将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俞正英告诉云宝山,皇上来川迟迟不走,就是为了扫清四川的地方组织,齐云寨作为当地最大的土匪山寨,首当其冲,为了自保绝不可坐以待毙,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云宝山虽然重情重义,但头脑简单,就这样轻易相信了俞正英的劝诱,决定联手青川帮对抗雍正,一切听从华妃娘娘的指令。 尹明轩跟随俞正英来见云宝山和云镇山,四人相约齐云寨外的酒楼。聊天间,却听窗外传来阵阵歌声,那是街头歌女在唱当地一首民谣:一东一西相思水,一生一梦断肠泪。念往昔,船跃鱼随两相欢... 尹明轩问云宝山:“这首歌谣是齐云山当地的民歌吗?” 云宝山道:“这首歌谣在我们齐云山流传甚广,讲的是一位渔夫和一位浣女的爱情故事。” “说来听听。” 云宝山讲述:“传说在河的两岸住着一位渔夫和一位浣女,渔夫日日驾船捕鱼,浣女以洗衣为生。二人隔岸相视,日子久了,便生了感情。渔夫常常驾船到对岸与浣女相见,送给浣女一只精致的银簪。有一日,渔夫到河边捕鱼,却迟迟未见浣女,他以为浣女今日没有收到衣服,便没来河边,可是过去很久,渔夫已多日未见浣女,不免担心起来,他便到河对岸打探,才知浣女被自家兄长卖到富家老爷那里做了小妾,浣女为了贞操,在新婚之夜服毒自尽,死前手中却一直握着渔夫送她的簪子。渔夫听此消息,气急败坏,将富家老爷和浣女兄长纷纷杀害,抱着浣女的尸体,跳河自尽。据传曾有人亲眼所见,渔夫抱着浣女跳河当晚,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好似有一只仙鹤从天而降,将两人从河里救起,两人驾鹤西飞。”将尹明轩听得入神,云宝山笑道:“明轩兄也是性情中人啊。” “镇山兄见笑了。” “如果明轩兄对这首歌谣感兴趣,大可将歌女找来,为明轩兄唱上一曲便是。” “那自然是好。” 歌女上楼,为他们唱起歌谣:“一东一西相思水,一生一梦断肠泪。念往昔,船跃鱼随两相欢;叹如今,暗云波翻殊途惋。楚天泣,众神悲,驾鹤乘风一心随。”尹明轩边听歌女唱着,边拿笔记下歌词。 —— 尹明轩在房仔细思考着谣与诗谜的关系,蝶香进屋急切问道:“表哥,思考的如何?” 尹明轩点着头:“应该就是这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说来听听。” 尹明轩将歌谣呈给蝶香:“娘娘,你看看这首歌谣有什么特别之处?” 蝶香看过歌谣,依旧不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娘娘从小饱读诗书,应该知道有一种诗叫数字诗吧。” “确有这种类型的诗词。” 尹明轩解释:“一般形式的数字诗,要么是整首诗中都只有一种数字,比如‘一花一柳一鱼矶,一抹斜阳一鸟飞。一山一水中一寺,一林黄叶一僧归’,这首诗连用了十个‘一’;要么就是把一到十贯穿于整首诗之中,比如这首‘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十枝花’。你再看这首歌谣,‘一东一西相思水,一生一梦断肠泪。念往昔,船跃鱼随两相欢;叹如今,暗云波翻殊途惋。楚天泣,众神悲,驾鹤乘风一心随’。这首歌谣的结构确实‘一、一、一、一、二、一’的结构。” 蝶香恍悟:“哦,我明白了,‘两’为‘二’。” “对,既然诗谜利用这首歌谣,绝对就是着重于这首歌谣的特别之处。” “那这代表着什么?” “‘三角洲’,我说过,齐云山地区根本没有此类地形特征,那它一定指的就是其他意思。娘娘,你看这六个数字和‘三角洲’的‘三角’二字,你想到了什么?” 蝶香摇摇头,仍是无解。 “这六个数字就是‘杨辉三角’的前三行。”尹明轩一语破的。 蝶香终于恍然大悟:“就是《九章算法》里记载的杨辉三角?” “对,杨辉三角最大的特征就是每个数等于它上方两数之和,这六个数中,只有一个三角构造,也就是第二、三个‘一’相加等于第五个数字‘二’。” 蝶香不禁夸赞:“表哥果然聪明,那谜底是?” 尹明轩仍然卖着关子:“你难道就没疑问,我为什么从头至尾都没有解释过第二句诗?” “为什么?” “因为谜底就在第二句诗里面。” 蝶香默念:“逸人山青仙气流?” 尹明轩提示她:“人和山。” 蝶香揣摩着:“第二、三个‘一’相加等于第五个数字‘二’,也就是第二句诗谜的第二、三个字‘人’和‘山’相加得到第五个字‘仙’?” “娘娘果然聪明。” 蝶香激动不已,她立刻将朱雀盒上的密码滚轮翻滚到“仙”字,按下去,“啪”的一声,盒子打开了。蝶香拿出朱雀密匙:“表哥,多亏有你,等杀了雍正,夺得天下,我一定记你头功。” “谢娘娘!”尹明轩心中酝酿起自己的计划,不免窃喜万分。 —— 夜阑更深,景渊送蝶城到门外,紧牵的手却迟迟不肯放开,蝶城低眉垂目,脸颊晕红,恰似一朵水莲不胜凉风的娇羞,幽幽开口:“不早了,景渊,回房休息吧。”景渊抚抚她的头,恋恋不舍地离开。 见景渊离去,蝶城内心温暖与甜蜜交织,仍忍不住启颜而笑,缓缓推门回房,突然,房内灯烛燃起,蝶城心中一惊,却见蝶香端坐中央。她缓缓心绪,问:“华妃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蝶香起身,绕蝶城徘徊几圈:“妹妹只是好久未与姐姐相见,甚是想念,特地来找姐姐喝杯清酒、唠唠家常。” 蝶城呆立在原地,对她望而生厌:“娘娘如果闲暇无聊,大可外出走走,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如若没有其他事情,恕不远送。” 蝶城的毫不留情,令蝶香怒火中烧,但她极力压制:“姐姐,我们两姐妹现在连坐在一起唠唠家常都不可以了吗?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姐姐如此记恨于我?” “你是娘娘,我哪里敢记恨于你,你不走,我走,行了吧?”蝶城转身要走,蝶香一声怒吼:“站住!”她快步走到蝶城身边,龇牙裂齿道:“我说尹蝶城,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华妃娘娘,我已经和你彻底划清界限,你还想我怎样?” 蝶香仰头大笑:“哈哈,你和我划清界限,并不代表我不想陪你玩。” “现在后宫已经无人是你的对手,我也已经跟皇上讲清楚,我不会再和你争抢了,请娘娘放过我好吗?”蝶城苦苦哀求。 “姐姐,你居然在求我,哈哈!我曾经那个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姐姐居然在求我!” “是啊,我在求你,求你放过我好吗?你在皇宫里有你的生活,我在新机营有我的生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就当互不相识好吗?” “你我相识近十八载,如何装作陌路人?”蝶香咄咄逼人。 “华妃娘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姐姐,你为何现在如此软弱?是为了方景渊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蝶城撇过头。 “两个人手拉手多么甜蜜,你头上的新发簪是他今晚才送给你的吧?” “我们两人的事,与你无关!” “是,你们两人的事确实与我无关,我无心多管,但方景渊的身世我可想和皇上好好说说。” 顿时,蝶城惊慌不已:“你...你都知道什么?是谁告诉你的?” “方景渊的额娘、阿玛是谁,我通通都知晓,如果我跟皇上一说,那会有什么后果呢?”见蝶城挥手,蝶香立刻扼住她的手腕:“哼,还想打我?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尹蝶香吗?” 蝶城默默注视着蝶香,眼中噙满泪水。 “哎呀呀,姐姐,你怎么哭了?来,妹妹给你擦擦。”蝶香拿出手帕,轻轻为蝶城拭泪。 蝶城瞬间泪如雨下:“我求求你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蝶城“噗通”一声,跪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景渊吧。” 蝶香放声大笑:“哈哈,尹蝶城,你在求我,你居然在求我。从小到大,你事事压在我头上,今天终于轮到你来求我了,哈哈!” 蝶城声嘶力竭:“对,我是在求你,求华妃娘娘放过景渊,求华妃娘娘高抬贵手放过景渊。”一记记重重响头,蝶城头晕目眩,但怎比她痛苦不堪的心灵。 “哎呀呀,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妹妹看着好心疼。” “你只要能放过景渊,要杀要剐,我尹蝶城悉听尊便!” “姐姐对方景渊真是情深意切、爱感动天啊,不过,妹妹可没姐姐想得那么残忍,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想要你两样东西。” 蝶城拭干眼泪问:“什么东西?” “白虎密匙和青龙密匙就在你们四人手中吧?” 蝶城惊颤问:“你要密匙做什么?” “那姐姐就不要管了,我自有我的用处。” “密匙事关重大,我不能给你。” 蝶香威胁道:“姐姐,方景渊和两把密匙哪个重要,你自己掂量掂量。” “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蝶城痛声疾呼。 “姐姐,趁着我还叫你一声姐姐,我劝你赶快把密匙交给我,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告诉你,我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蝶香张开血口大口,好似一只狂怒的野狮,“好啦,你自己想想吧,想好了,去找我,我可没有太长时间等你!”她便离开。 蝶城默默矗在那里好久好久,心如刀绞! —— 最终,蝶城还是将两把密匙交给了蝶香,蝶香立刻唤来尹明轩,尹明轩用四把密匙打开了火龙吐珠盒。他仔细观察藏宝图:“居然是齐云山,难怪书上提到宝藏都有关于齐云山的记载。” 蝶香指着藏宝图上的线路:“沿着齐云山下的那条河,穿过密林,直到尽头,为何是一片红色污迹?” 尹明轩思索着:“除了制造密码盒之人,应该不会有人再打开过它,为何会有污迹?” 云宝山和俞正英乔装而进,云宝山却无意见到送密匙的蝶城,惊讶不已:“华妃娘娘,刚才出去的那女人?” 蝶香问:“你认识她?” 云宝山说:“就是她借口为我们山寨治病,打死了二叔公,偷走了青龙盒。” 蝶香不解道:“尹蝶城怎么会知道青龙盒在齐云寨?” 云宝山又说:“二叔公是我们齐云寨的长老,自从我父亲意外失踪后,他不但不于我争抢大当家的位置,还一直行踪诡异,他肯定知道齐云寨的秘密,在偷偷寻找宝藏。” 尹明轩说:“尹蝶城混入齐云寨,杀了二叔公,那新机营肯定也知道了齐云寨的秘密。” 蝶香自语着:“我还真小看了尹蝶城,她知道的太多了。” 尹明轩问:“娘娘,那要怎么办?” 蝶香冷笑道:“怎么办?哼!这段时间皇上长期吸入我的钩吻熏香,身体每况愈下,既然已经拿到藏宝图,自然是越早行动越好。” 俞正英说:“按照计划,司徒凌风率领西南军偷袭皇上的军队,我青川帮已在行宫附近设伏,负责囚禁皇上和其他几位将军,齐云寨护送娘娘寻找宝藏,明日一早,我们就行动。” 蝶香道:“好,抓住新机营的四人,他们定会对我们找宝藏有帮助。” “是。”云宝山和俞正英齐声应道。 “从明日起,又将是我朱姓的天下。”蝶香仰天大笑。 —— 月没参横,万籁俱寂,空荡荡的林中,忽然,连连黑影如梭如电般闪过,似一股劲风,树叶飒飒,飞鸟惊起,银亮的刀剑随风影攒动,耀射出凌厉的光芒。 司徒凌风指挥各路士兵分头行动,顿时,驻军大营内燃起熊熊大火,疯狂的杀戮与凄厉的嘶喊交织,浓浓的血腥与烟土的浊戾相杂,腥风血雨震荡天地间,摄人心魄。 信号弹响起,俞正英接到消息,立刻带兵包围行宫,将皇上和众将军囚禁,新机营四人被云宝山和云镇山押走,他们跟随蝶香和尹明轩进入齐云寨禁地——迷魂阵。蝶城忆起和珏隐在这里度过的一天一夜,再看看身边的景渊,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有景渊在身边,已足矣!云宝山和云镇山带领他们穿过迷魂阵,顺着河水一直向上游而去。 蝶香问:“你说的红色污迹真的在河流尽头?” 蝶城点点头:“那并非红色污迹,而是一潭红水。” “红色河水?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河水是红色,你可不要耍我们!”蝶香将信将疑。 蝶城无奈地解释说:“那是因为河水从红砂岩洞流出,长期冲刷红砂岩,自然就变成了红色,红色河水越往下游流,红砂渐渐沉淀,所以下游就看不到红色的河水,但是水里依旧含有红砂岩的成分,信不信由你!” 云宝山接话:“所以,我们整个寨子的人长期饮用河里的水,身上才起了很多红疹?” 蝶城回:“对,就是这样。” “真的是一潭红水!”尹明轩兴奋地大叫,众人加快步伐前去,“河流尽头是红水,这里就是藏宝之地!”蝶香难掩兴奋,迫不及待地进入岩洞。 众人向岩洞深处而去,却在前方出现分叉路口。略作思索,尹明轩向两侧各丢入一枚石子,仔细一听:“右侧声音低沉,石子应该沉入水中,左侧声音清脆,有撞击石板的声音,所以,右侧才是河水的源头,左侧的河水只是岩层渗漏流出,应该向左走。” 他们继续前行,片刻后,路到达尽头,前方是一道石壁屏障,尹明轩擦去石壁上的灰尘,四个密匙形状的小孔显露出来,众人喜不自胜。 蝶香拿出四把密匙,放入四个孔中,只听轰隆一声闷响,“娘娘!”素盏立刻护卫蝶香后退数步,石壁缓缓而开,蝶香激动地本要冲进去,素盏却阻拦道:“娘娘,小心机关,让他们打头阵!” 蝶香点点头,示意云宝山和云镇山将新机营四人押入探路,确认无事后,她才进入。蝶香环望着成堆的金山、银山和数不尽的珠宝玉石,仰天长啸:“真的是富可敌国的宝藏,哈哈,整个天下都将属于我!” 尹明轩四处摸索着墙壁,探求第二层密室的入口,“这墙是空的!”他细细敲打,扒开上面的尘土,墙上出现一个圆盘,圆盘上则是一条镂空的龙鱼图雕:“龙鱼玉坠!” 蝶香惊奇问道:“表哥,这是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宝藏,带方景渊和尹蝶城过来。”尹明轩从二人脖子上取下龙鱼和玉珠,镶嵌进圆盘。众人屏息凝视,只见圆盘缓缓旋转,墙壁从中间开裂,灰尘散去,一把龙椅明晃晃的亮在众人眼前。蝶香注视着那把尘封百年,却在硕大夜明珠下依然绽放金光的龙椅宝座,目瞪口呆!她缓缓移步向前,“不要!”只听蝶城一声惊叫,尹明轩抽出匕首,刺穿蝶香脊背,素盏反应过来,本要冲上前,却被云宝山利剑刺胸,倒地而亡。蝶香痛苦回眸,望着面目奸狞的尹明轩,尹明轩抽出匕首,蝶香喷出大口鲜血,倒地身亡! “蝶香!蝶香!”蝶城声嘶力竭,十八载的感情,不管你变成何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永远都是我的亲妹妹!为何走到这般!为何!蝶城心中涌血,卷携着过往的一切美好与伤怀,从眼眶喷涌而出,蝶香!再见! 尹明轩端坐龙椅正中,仰天大笑:“哈哈,尹蝶香,你太天真了,你认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夺走我的宝藏吗?我隐忍多年,一直潜心研究,就是为了得到这些富可敌国的宝藏,怎么可能会看着别人从我手里夺走,来人!” “在。”云宝山和云镇山齐声应道。 “将他们四人通通杀掉。” “是。” 二人正要动手之时,却听洞外传来阵阵厮杀声,一人身负重伤缓缓爬进:“皇...皇上杀来了。”二人惊恐万状,面面相觑,景渊和千宿趁机将他们擒住,只见司徒凌风护送皇上进到密室,尹明轩顿时惊慌失措:“司...司徒凌风,你居然叛变!” 司徒凌风看着蝶城,想起蝶城当日在齐云观下救的母子,正是司徒凌风的妻儿。他来到四川这些时日,看到太多丑恶的嘴脸,人人为了名利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他渐渐觉悟,“邪不压正”才是最真至理,尤其是看到久别的妻儿,他终于无法承受压抑已久的心情,向皇上交代了一切,皇上让他顺势而为,假装投诚蝶香,才上演了今天这出戏码,得以将华妃、青川帮和齐云寨一网打尽。司徒凌风将尹明轩扯下龙椅,尹明轩连滚带爬地跪在皇上面前,趁其不备,竟想偷袭,司徒凌风快步上前,一把利剑刺他胸膛,当场倒地身亡。 皇上大跨步登上高台,端坐龙椅中央,龙骧虎视,踔厉风发,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 众人下跪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百年来,多少人为了这嘉靖宝藏斗得死去活来,但最终还是落在了朕的手上,犯我大清天威者,罪杀不赦!”皇上转动宝座扶手上的雕龙,密室中央缓缓升起一方圆柱,圆柱上有一口小盒,皇上取下小盒,盒内正是那枚长生不老丹。瞬间,地动山摇,司徒凌风和新机营急疾护送皇上撤离,当他们逃出岩洞之时,岩洞崩塌,将一切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