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妃不淑》 1.淑妃 八脚的紫金铜炉里,一两千金的碧辰香,熏熏的燃着,然而此时此刻,立在这凤栖宫大殿中的宫女们太监们却全都是屏着呼吸吊着心神,各个胆战心惊,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只木头桩子今日,皇帝陛下如同往常那般来这凤栖宫中陪皇后娘娘用午膳,帝后二人兴致不错,饭后还一起手谈一番,谁想偏偏在这时,底下人来报,说是兰美人被景嫔娘娘弄流产了。 凡是这宫中之人,谁不清楚,皇帝陛下御极七年,膝下却只有两位公主,是以对皇嗣之事极为看中,而这位兰美人,她是什么时候怀的孕谁也不知道,但她是什么时候流的产,现在全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了。皇后杜嘉柔轻轻攥了下自己手中的薄丝帕子,她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夫君,眉宇间透出一丝丝的担忧,就在她想要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朱红色的殿门外面,响起大监那长而亮的通传之声:“淑妃娘娘到————” 杜嘉柔迅速沉淀心神,望向门边。 毫无疑问那是一位极【扎眼】的女子,九翅琅嬛飞仙髻,流彩飞花金翟衣,彩霞烟云凤尾裙,五彩缂丝盘锦带,牡丹花纹蜀锦鞋她好像是要把世间所有艳丽的色彩都挂在身上一样,整个人是金光闪闪,好一个鲜艳夺目。 此女便是淑妃烈明艳。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淑妃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皇后杜嘉柔患有头风病,久不理事,这几年满宫上下都是她在打理,那么自然而然地此次兰美人出事,她作为掌宫之人,自然也是难辞其咎。 上官明喧扫了眼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然后在无人看到之处轻轻抽动了下眼角。 “淑妃。事情的经过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上官明喧淡淡地问道。 烈明艳跪在地上口齿清脆地回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已经知道了。臣妾监宫不利,有损皇上信赖,实是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说完,再拜。那满脸的自责,诚恳的语气,羞愧的眼神,实在是给人一种非常真诚的感觉。 上官明喧沉默不语,皇后杜嘉柔此时却柔柔开口道:“这件事情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与淑妃妹妹却是没有多大关联的。” 上官明喧好似被皇后劝动了一般,本是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一下。 “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你的追责日后再说。”上官明喧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景嫔一向以你马首是瞻,如今她惹出这样大的祸事来,依你看该如何啊?” 烈明艳把皇帝的话在自己脑子里转幽了一圈,景嫔出身平平,能够一路顺风顺水的从一众宫妃中脱颖而出,除了她本身姣好的容颜外,靠的全都是淑妃烈明艳的一路栽培,然而,人若是得到的太多,习惯了顺丰顺水,那脾气也就开始见长了,自一年前,景嫔生下一位公主后,性情便日益骄蛮,最终闯下今天之祸。 “回皇上的话。半个时辰前,景嫔与兰美人在御花园中偶遇,后发生口角,景嫔罚跪与兰美人,后倒置龙嗣流产,景嫔自是大有其罪,只是这件事情说到底,景嫔也是无心之失,她根本不知道兰美人怀有身孕,臣妾还请皇上看在宝和公主的面子上,暂且绕她一回,至于惩罚,不妨降其为昭仪,再闭门思过半年,抄罚经书以祈上天保佑那个无缘降世的孩子。”烈明艳看着皇帝不急不缓地说道:“至于兰美人那里皇上也该升其份位,权当补偿一二。” 上官明喧看了眼身边的杜嘉柔,沉吟道:“皇后以为如何?” “淑妃妹妹处置妥当。臣妾并无异议。” “嗯。如此,便这样办吧。”上官明喧站起身,颇为意兴阑珊地说道:“难得的好兴致,都被破坏了。柔儿,朕先回养心殿了,改日再来看你。” 杜嘉柔缓缓起身,白净的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就见她略带调皮地弯了弯嘴角,也不行礼,站在那里就像是目送丈夫离去的普通女子那样笑着说道:“臣妾等着皇上。” 上官明喧满是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去,走的时候却瞟都没有瞟一眼跪在那里恭送着他的烈明艳。 送走了皇帝,烈明艳也没多呆,客客气气地跟皇后道了别,她便风风火火地又杀了出去。 一回了云台宫的淑妃娘娘那张脸唰地一下就拉了下去。 “景嫔那个蠢货。”烈明艳忍不住跟自己的贴身宫女抱怨起来:“白费本宫在她身上费了那么多的心力,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那个兰美人不过就是个罪者库的出身,虽被皇帝临幸过几次,但到底位卑身贱,时间长了皇帝的新鲜感过了,还不就是个被扔到后脑勺的存在,你说你一个嫔位的娘娘,去欺压这样的人有意思,有脸面吗? “景嫔的确不像是原先那样听话了。”溪雨一针见血地说道:“她是对娘娘起了旁的心思,生怕娘娘您会把宝和公主从她身边夺走。”这满宫里的人其实都知道,淑妃这么提拔景嫔,实是期望对方的肚子争气,生下个龙子来,高等嫔妃用低等嫔妃的肚子来生子的事情在这后宫里面也是很常见的。 烈明艳闻言先是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半晌后,一双眸子却渐渐转冷。 “兰美人那边给我盯紧了。”烈明艳淡淡地说道:“本宫不相信这件事真的是个巧合。” “是。”溪雨躬身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半月之后,淑妃烈明艳亲去玲珑阁看望兰美人,不,现在人家是兰贵人了。 兰秋容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谨慎而恭敬。 相比于以仁德宽宏为名的皇后,这位掌六宫事的淑妃娘娘可就厉害多了,但凡是那些不长眼睛惹着她的,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摄与她的赫赫之威,宫里面的这些女人,可都不敢去触怒这只【母老虎】。 “婢妾兰氏见过淑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兰秋容大礼拜道。 “妹妹快起来。你身子骨还弱,不可行此大礼。”染着鸾尾花汁儿带着鎏金甲冒儿的素白玉手矜持的伸出,光听声音,倒显得有几分亲切。兰秋容乖顺的道了声是,然后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虽然已经将养了半个多月,但她脸上的气色看起来依然十分的苍白,整个人也单薄的厉害。烈明艳上下看了她一眼,心理有了普。兰秋容的确是皇帝喜欢的那款,虽现病体未愈,但光以容貌来说,这满宫里上下也能排的上号了,怨不得景嫔看见她就会【激动】了。 请了淑妃娘娘坐于主位,二人坐下说话。 “婢妾多谢淑妃娘娘的抚照。您送来的那些补品和药材,太医说都是顶好的东西。” 兰秋容美丽的面庞上有着深深地感谢,还有一丝丝羞贱的惭愧:“不怕娘娘您笑话,婢妾命贱福薄,还从未用过这样珍贵的东西呢。”兰秋容是罪者库的出身,所谓的罪者库,里面的全都是一些犯官的女眷们,她们平日里要做很多的脏活累活,可以说所能得到的待遇比宫女都不如,是宫里最低贱的一种。 烈明艳看着兰秋容那一副小白兔样的自羞自惭的表情,脸上却露出不可置否的样子,既不说话也不答复,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时间一长,兰秋容就受不来了,一抹不安染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娘娘?” “你们都先下去。”烈明艳淡淡地说道。 于是几秒钟过后,屋子里面除了烈明艳身边的溪雨外便在无一个多余的侍人。 “ 命贱福薄?妹妹何须如此自轻自贱,依本宫看,妹妹你冰雪聪明,算无遗策。日后在这深宫里必也能步步高升,前途锦绣啊!”烈明艳丹朱含笑,眼中却带着一股煞意。 兰秋荣心中一紧:“淑妃娘娘这是何意。婢妾实是不明白。” “非要本宫把话说透了吗?”烈明艳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却九天雷霆般震怒而下:“兰氏你好大的胆子,你明知自己腹中胎儿不保,为避免自己落个护嗣不利的罪名,便故意与景嫔发起冲突,最终成功把罪名嫁祸在她的身上,兰氏你可真是聪明啊!”自己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一点被人当面揭开,兰秋荣霎时风云突变,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白的一丝丝血色都没有了,然而尽管内心恐惧的不得了,但她更是深知,此时此刻自己绝不能有半丝的软弱。 “淑妃娘娘怎地如此血口喷人。”兰秋荣猛然站起身,身姿因激动而瑟瑟发抖,就听其强辩道:“我虽位卑,可也不能如此任人糟践,还请您与我一同去皇上那里,分说个明白。” 烈明艳看她那副死鸭子嘴硬的表情,冷笑道:“若无十分把握。本宫会说这样的话吗?罢了,今日便要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溪雨把东西给她看看。” 溪雨道了声是,随后把手中锦盒打开,及其稳重地呈给了兰秋容。 兰秋容看着里面的几样东西,双腿顿时一软,砰地下跌坐在了地上。 2.兰氏 “这盒子里面的暗紫色药渣是贵人娘娘于二十二日之前命您的贴身丫鬟念夏埋在玲珑阁后那一排杏花树下的,经检验这些药渣里包含了,艾叶,苍术,黄柏、紫苏,淡豆鼓,这些都是用于保胎的药材。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贵人娘娘您偷偷写给太医院王医判的密函,至于内容奴婢便是不在这里赘述,想比贵人娘娘您心里也定是一清二楚的。”溪雨站在那里,仿若没有看到兰秋容的种种失态般,只是淡淡地陈述道:“兰氏秋容,祖父为康平朝太医院御医兰道远,康平三十六年,兰道远卷入夺嫡案,兰家满门男丁尽数抄斩,女子多冲入罪者库,教坊司,乐舞坊等处,兰贵人出生医药世家,有如此家学渊源,又怎么会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呢?” 自以为沉秘的事情被人清清楚楚的道来,兰秋容瞬间万念俱灰,不知过了多久后,只见她颤抖着嘴唇,抬起头几乎是用着破釜沉舟的语气说道:“这后宫之事果然都逃不过娘娘的法眼,秋容认罪。要杀要刮悉听娘娘尊便。” “你倒是好心气。”烈明艳轻哼一声,而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只是若你就这么死了,你那还在罪者库里的娘亲,不知道该有多么伤心啊!” “此事都是我一人所谋。与我娘没有任何关系,求娘娘不要牵连到她的身上。”兰秋容豁然变色,她几乎是匍匐地爬到了烈明艳的身前,睁大着一双眼睛,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憎恨还是哀求。看了她半晌,烈明艳却忽地轻叹一声,只见她从锦袖中抽出一张蚕丝白帕轻轻地抚上了兰秋容的眼角,语气转而温柔地叹道:“依你这般样貌,在罪者库那般地方,定是活的很不容易吧!” 兰秋容一听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就再也控制不了般从眼眶中奔腾而出。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用温和目光望着自己的女人,心里的那道防线骤然崩塌,只听她喃喃地说道:“娘娘,我是没办法,我真的是没办法啊,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让我娘活下去,不用再被人糟践,像个人那样的活下去啊!” 罪者库是个什么地方?那是这宫里最低贱的地方,是个人都可以随便踩一脚的地方,是那些心理扭曲的太监们最喜欢的游乐场兰秋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邻居小姐姐,是怎么赤身裸。体的被人从深井里捞出来的。 与其等着被人祸害,不如拼着命赌一把。 于是,便有了那场精心策划的【偶遇】,侥天之幸,她成功了。 从此,罪者库里少了个女奴,皇宫里面却多出了个兰贵人。 “初时发现身体有孕时,我便知道这孩子是决计保不住的。”兰秋容怔怔地说道:“罪者库的那些年,我的身子早就虚坏的不成样子了,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是绝对活不过三个月的。” 烈明艳听到这里,在心里面赞了一下,如果易地而处,她是兰秋容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做。 用一个注定保不住的孩子来为自己换取最大限度利益,的确是聪明人的做法。 至于为何会选择景嫔,一来是自是因为景嫔本身的性格,二来,也是因为她是在高等嫔妃的“破害”下流的产,这样更加容易引起皇帝的【内疚】。 “总而言之,此事的确是婢妾一人所为,请娘娘开恩,不要牵连到他人身上。”事情要是被揭发出来,倒霉的绝对不会是她一个,她身边伺候的下人,那些帮她从罪者库“逃”出来的人,她的娘亲,偷偷给她拿药的那位王医判,全都脱不了关系。 看着跪在地上,额头深深附下的兰秋容,烈明艳在溪雨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天色不早了,本宫也就不打扰妹妹你休息了。”烈明艳淡淡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而本宫也最喜欢和聪明人交往,以后若是有时间便常来云台宫与本宫说说话吧!” 直到烈明艳的脚步渐渐离去,身影不再,直到她的贴身侍女念夏一脸苍白的跑过来,急切的再她耳边说着什么时,兰秋容才缓缓低吐出自己嗓子中的那口气,她浑身已然全部湿透,死里逃生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经此一遭,兰氏日后定当会以娘娘马首是瞻。”溪雨走在紫杉木制成的凤鸾捻下,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地如此说道。 烈明艳嘴角轻掀,先说了句:“兰氏心性不错。”而后又紧跟了句:“起码比那个景氏强多了。 ” 她宁愿与聪明人见天逗心眼儿也不愿意身边有个随时拖她后腿的蠢货。 “说起景昭仪……” 溪雨道:“自被禁足后,却并不消停,整日吵着要见宝和公主并且几次三番的想要求见娘娘,事不成后,便在屋中摔摔打打,而且……” 烈明艳斜了溪雨一眼:“而且什么?” 溪雨垂眸:“而且就在昨日,凤栖宫的人进了景昭仪的屋子。” 皇后派人去景昭仪那,无论明的暗的,定都瞒不过烈明艳的耳目,这件事情最关键的是景氏的态度,若是她选择避而不见那还好说,若是…… “凤栖宫的人在景昭仪的屋子里呆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方才出来。” 烈明艳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所以说,最可怕的不是身边有个蠢货,而是这个蠢货她不但拖后腿,还喜欢自作聪明,这便让人容不得了。 *********************** 嫔妃出行自有定制,而且宫里面的人都知道,淑妃娘娘是个最讲究排场的,哪回出门那都得是前呼后拥,恨不得敲锣打鼓宣告她高贵的身份 ,所以当那六人抬的御辇刚刚落下时,当提灯的,捧瓶儿的宫娥们准备变换队形时,远远地就看见他们过来的云台宫首席太监郝运来,就这么球儿一样的几乎从玉阶上飞快地滚了过来。 “娘娘诶,您总算是回来了。”郝太监满头大汗,连气都不换一口地说道:“皇上来了。” 烈明艳乍然听见这话,那条刚跨下御辇的大腿骤然一软,幸是溪雨眼疾手快,要不然她准得出丑。 “他,他怎么来了!”没有任何的惊喜和激动,烈明艳居然摆出一副魂飞魄散地表情,特别不知所措地呢喃了一句:“这,这也没到十天呢!”每隔十天,皇帝就来云台宫一回,特别准时准点,七年来,从没有“迟到早退”过,特别特别的有信用。 “娘娘别慌,皇上来了,是好事啊。”溪雨特别无奈的在烈明艳的后腰上“重重”的掐了一下,提醒她,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您可不能失态喽 。要说她家娘娘,那平日里也是百精百灵的一个人,偏偏在皇上面前,就像是老鼠见到猫,怕得不行。别的女人都是恨不得皇上日日来,夜夜留,偏她家娘娘,每回见着皇上,都跟要她上战场似的。 许是溪雨的那下“重手”起了作用,烈明艳渐渐回过神来,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淑妃派头又开始端起来了,就见其眉目舒展,脊梁挺拔,面带端庄之微笑,深吸一口气后,大步踏上了玉阶之上。 溪雨走在其后,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不知怎地竟从那里读出了一丝悲壮的意味。 “臣妾参见皇上,让皇上久等,实是臣妾的不是。”烈明艳跪在地上,语气特别恭谨地说道。 上官明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淑妃娘娘今日走的依然是华丽路线,粉紫色的金丝牡丹花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层层铺在青金石转上,就像是盛开的艳丽花朵十分刺人眼球儿,更别提那高高盘起的灵蛇髻了,那翘起的角度,简直是要刺破苍穹的架势。这满宫里面谁不知道,皇帝陛下最喜【白色】,平日穿衣也以素雅为主,上行下效,这后功嫔妃们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走的也是这个路线,偏偏淑妃娘娘是个重口味的,什么色儿艳,她就往身上招呼什么色儿的。 你说这女人是有个性呢,还是故意跟朕对着干,不管朕喜不喜欢,反正她自己喜欢就行的意思呢? 上官明喧想到这,脸色立马变得有些不好了,就听他不阴不阳地说了句:“爱妃统领后宫,自是事物繁忙。”其实这话说的是带着点讽刺的,可是落到烈明艳耳中,却让她浑身一震,在皇帝面前智商直线下降的她直接就来了句:“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至高无上的荣幸。” 皇帝要是能让她一辈子都管理后宫,烈明艳保管能来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上官明喧听见她这话,嘴角顿时一抽,本来想要叫起的那句话,又生生的给咽回了肚子里,得,还是这么多跪一会儿吧,省的站起来,看见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让自个更生气。 3.相处 弘威帝上官明喧,乃先帝十四子,年二十七岁,长得是丰神俊秀,卓尔不凡,就这么说吧,据传当年杜太后之所以在一众皇子中唯选了他养在膝下,就是为其玉雪可爱的容貌所迷。按照道理来说,像这样一位优秀至极的男人,是个女的都很难抵挡他的魅力,然而烈明艳偏偏就不是那个大多数之一。这到不是说淑妃娘娘的审美观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实是因为,烈明艳打心里认为,这个男人的性格十分阴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就譬如说现在,明明刚刚还夸赞过她的工作成果,现在却又莫名其妙的甩脸子,罚她跪。唉!幸亏这左右没有服侍的下人,要不然她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端端正正的,不知道跪了多久,那声久违的叫起声方才终于响了起来。淑妃娘娘在心里轻轻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起了身,然而因为跪的太久血脉不通的缘故,她居然在半途之中膝盖一软,结果下场想当凄惨,她在青金石的地面上瞬间摔成了一个王八。 上官明喧眼角顿时猛抽,颇有点目瞪口呆的架势。 那王八大约也是有点摔蒙圈了,又或者是不想承认这丢脸的现实,居然一时半会的没有起来。 “淑妃?”上官名喧叫了一声,唇角旁划过一抹腹黑的笑意。 这句叫声打破了淑妃娘娘的自欺欺人,就见她几乎以狼狈的姿态快速的爬了起来,到最后几乎连看都不敢看皇帝陛下,口中飞快地说道:“臣妾御前失礼,请皇上勿怪。” “你在朕面前失礼的次数还少吗?”上官明喧说道:“算了,朕也早就习惯了。” 烈明艳听了这话更加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窘的一张妆容艳丽的脸蛋都快成熟鸡蛋了。 “朕今晚留在这用膳。”大约是觉得欺负够人了,皇帝陛下好心的放了她一码。 烈明艳立刻顺杆向下爬:“臣妾的小厨房里新进了一筐香椿芽,正是实足的脆嫩,陛下若是不嫌弃,臣妾愿意献丑一番。” 皇帝陛下很少留在云台宫吃饭,但若是留下,烈明艳必保会亲手做上一道菜肴。 上官名喧果然唔嗯一声,看上去还是愿意赏脸的。 一见气氛有所缓和,烈明艳心里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了,淑妃娘娘大脑又开始正常运作起来了:“对了,皇上也很久都没有见宝和公主了吧,不如让奶娘把公主抱过来与陛下看看?想来小公主也是想念她的父皇了。”一岁多的孩子能知道个什么想念……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上官名喧想了想后还是说到:“那就把她抱过来吧!” 虽然亲娘【犯了事】但宝和公主依然在淑妃娘娘的护持下无忧无虑的成长着,她现在正是极可爱的时候,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天真无邪的面容,任是谁看了都会心生喜爱。皇帝陛下抱着孩子,上下颠动了几下,脸上划过一抹满意的笑意对着烈明艳道:“是有些沉了。”烈明艳深知相比与宝和,皇帝更加喜欢惠妃给他生的大公主宝嘉,他几乎隔着几天就会去看大女儿,而这个二女儿,却是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才会来这边看一看。 “不但身子沉了,我们宝和最近还开始长牙了呢!”烈明艳坐在皇帝的身边,引着皇帝去看小孩子的嘴巴。 宝和是她手里的一张王牌,烈明艳自是希望,她能够得到皇帝更多的宠爱。 上官明喧不但看了,而且还伸出手去摸了,果然在那热气腾腾地小嘴巴里摸出了几颗米粒大小的乳牙。 “公主刚刚冒牙的时候,人有些上火,也不大爱吃奶了,整日的啼哭不止。还是娘娘想了办法,让小厨房制作了一种硬硬的拇指饼干,公主常常咀嚼着,果然好转了许多。”宝和公主的奶娘特别有眼力见的在旁边插嘴道。 上官明喧看了某人一眼,嘴上道:“爱妃待宝和上心了。” “宝和也是臣妾的女儿,臣妾自然对她视若己出。”烈明艳谦虚地表示道。 上官明喧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他原以为烈明艳搬出宝和是想要给景氏说情,但令人意外的是从头到尾,对方都绝口不提景氏,仿佛真的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似的。 晚膳的时候,帝妃二人共用,烈明艳果然亲手做了那道香椿芽。 她是个极聪敏的女人,知道皇帝富有四海,什么珍馐美食没吃过,所以从不做那些精致制极的菜肴,但凡亲手做的都是一些家常小菜,这招果然很正对皇帝的脾路,每次都会被是赏脸多夹那么几筷子。 “臣妾敬皇上一杯。”烈明艳手里的酒叫醉海蓝,全天下只有御膳房的一位顶级大师傅会酿,这酒也是皇帝最喜饮的。 皇帝陛下还是很给面子的,就看他浅浅地看了女人一眼,扬起手,一饮而尽。 吃过了饭,烈明艳就在心里眼巴巴的盼望着人走,可惜皇帝陛下却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乌云靴一脱,双腿往玉榻上一伸,手里随意的翻阅着一卷纸书,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烈明艳见了就知道对方今儿晚上应该是不准备走了,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反正淑妃娘娘有点蔫蔫地【外表看不出来】被溪雨催促着去耳房沐浴了。每当这个时候,烈明艳都感觉自己好像是头待宰的小猪,上桌前,还得被人弄得香喷喷的,生怕食客有着一丁点的嫌弃。 “娘娘今儿就穿这件拢烟拖地白水衣吧!”溪雨的声音几乎可以称的上一句兴致勃勃了。 烈明艳坐在洒满花瓣儿的浴水中幽幽地望着贴身婢女手中拢着的那件衣裳,用着更加幽幽地声音地说道:“那根本就称不上是一件衣裳吧!”这世上哪有一件衣裳穿了比不穿更加“不知廉耻”的。 “这衣裳是雪丝蚕织成的,满宫里只您有这么一件,连凤栖宫的那位都没有,珍贵着呢!”溪雨露出一脸您一定要穿的架势。 烈明艳如何不知道溪雨心中的意思,虽然她现在已贵为淑妃,六宫皆掌,位高权重,然而宫妃毕竟是宫妃,她首要的身份还是皇帝的女人,所以怎样取悦皇帝,留住皇帝的宠爱,对她来讲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更何况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然而知道归知道烈明艳情不自禁的低下头,看着自己小巧玲珑到几乎可怜的双乳,情不自禁地就把脑袋又缩回了水面中…… 镶嵌了鎏金与红宝石的水银镜前,烈明艳满是不自在的看着自己镜中的倒影。 小巧的一个巴掌就能覆盖着的脸蛋,有点婴儿肥的双颊,圆溜溜的眼睛,粉嫩嫩的小嘴巴,虽然极力修的“飞扬”但怎么看依然还是那样秀气的双眉,这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岁的女人应该有的模样,说她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恐怕都会有人百分百的相信。没错,蜕去了华妆与华容的淑妃娘娘,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果说前者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那么脱去伪装的她,现在更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可爱鸡雏。 烈明艳情不自禁的咬了咬下唇,心里忍不住的漾起一圈一圈的自卑。她想着,难怪上官明喧会讨厌她了,这样□□的样貌和扁平的身材,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的吧!白日在他面前的时候还可以掩饰一二,但是夜间——只要想起那次,他狠狠把自己甩下床,用着嫌弃而冷酷的话语说出,朕不喜欢连晚上睡觉脸上也涂着厚脂粉的女人时,她就再也不敢往身上招呼东西了。 时间就在烈明艳愣神的功夫中缓缓流过,反正等她醒过味来时,那件穿了比不穿还要破廉耻的衣裳,就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溪雨!”烈明艳的声音里带上了少许哀求的意味。 从她七岁就在身边伺候,并且一路从侯府陪伴到后宫的溪雨姑姑,回之一个断然否定的眼神。 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淑妃娘娘可耻的“妥协”了。 没有穿平日里惯常穿的“特制鞋”,烈明艳的身高足足比白日里少了好几公分,这要是让外面的人看见,绝对不会把眼前软萌的少女与白日里飞扬跋扈的淑妃娘娘联想在一起。 怀着几乎可以称的上是忐忑的心情,烈明艳踏出了耳房的大门。 感觉到有人近到身前,埋首于书中的皇帝陛下微微抬起了头颅,然后一道闪电就在瞬间咔嚓一声劈进了他的脑浆中,把他祸害的是神魂颠倒,言语不能。 银白色的绸缎裤做成灯笼的样式,长短只到小腿处,露出了雪白的不堪一折的脚腕,还有那双小小的肉乎乎的,此时因为主人有点不安,还正一下一下抓着毛毯边的雪白小脚丫,视线再往上看,啊,一件肚兜出现了,颜色是带着点小性感的水绿色,棕色的丝线绣出一只遒劲有利的枝杈,怒放的艳色红梅肆意地勾引着男人的眼球儿,更别提那件拢烟白水衣了,半透半明儿的衣裳,顺着女孩子那并不怎么算丰满的身体曲线蜿蜒而下,那效果简直比不穿还要…… 会不会太明显了,烈明艳心里乱糟糟地想着:皇帝本来就烦她,她偏还这样……会不会让他更加瞧不起自己…… 淑妃娘娘一时之间,简直后悔到恨不得时间可以重来,于是,她完美地忽略掉皇帝陛下那瞬间粗重的好似公牛发、情了的喘息之声。 4.远忧 千层布的鞋底摩擦在青金石的地砖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乾清宫首领太监康如海眉眼低垂,虽殿内昏暗如许,他却身形灵巧,如同行云流水般行至一扇沉香木雕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前,康如海跪下身去,轻声道:“陛下,寅时了。”话音刚落,未几,那水红色的软帐中传来一阵响动,再待半晌,方才见赤着半个身子的皇帝陛下光脚走了出来。 五连珠的羊角宫灯依次亮起,宫娥,伺人们,各司其职,训练有素的进来伺候。 康如海站在众人身后,一双眼睛却微微看向皇帝陛下,他发现自家主子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一双剑眉,却是平缓的展开,隐隐的给人一种餍足的感觉,陛下的心情似乎很好呢……这样想到的康如海又把眼睛不动声色的扫向屏风内侧,以他现在所处的角度,隐约能够看见那薄纱帐里,埋在那锦绣被中的一道起伏身影,如同以往任何一回般,那人睡的极熟,丝毫没有察觉到屏风外边的动静一般。 一身大朝服的上官明喧最后朝着那后面看了一眼,嘴角划过抹隐秘的微笑,然后他转过身,大步离去。 烈明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溪雨站在床头,看着她的目光隐隐带着丝喜色,烈明艳有些不自在的把自己布满斑驳的身子朝着绣被中藏了藏,而后方才声音疲惫地表示,她想要洗澡。主子爱洁,这顿澡要是不洗,今天的饭也不用吃了,溪雨无法只得同意,于是这般又是一番折腾,待到烈明艳梳妆打扮,再次回到她高贵明艳的淑妃面貌时,午膳的时间早就已经错过了。葱而纤的手指捏着块芙蓉糕,没精打采地塞到艳红的小嘴里儿,烈明艳多少带着点抱怨地对着身边的溪雨道:“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本宫虽也知道留宿对本宫有利,但这种事情本宫实在不喜欢……唉!看来还得物色个合适的人选……” “娘娘还是慎重一些吧。”溪雨听了这话立刻便道:“您忘了彩鸳的事情了?” 彩鸳是几年前在云台宫当差的一个宫女,长是的静妍秀美,纯纯可人儿,烈明艳还特意命人训练过她好长一段时间,待到成品后想要献于帝王,谁想皇帝不知为何却对此大发雷霆,不但那小宫女,就连她淑妃烈明艳也狠狠吃了一记挂落,可谓是颜面扫地。溪雨的话果然勾起了烈明艳那段“悲惨”的记忆,刚刚升上来的念头也立即如同泡沫般烟消云散了。 主仆两个正说话时,郝大太监从外面躬身走了进来,隔着珠帘,好太监跪地道:“禀娘娘,奴才郝运来求见。” 烈明艳放下手里吃剩的半块高点又就着溪雨手里甜白瓷小碗漱了下口,而后方才道:“进来吧。” 郝太监今年二十有六,长得是白白胖胖,喜气富态,这胖子打从烈明艳十四岁进宫开始就随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已混到淑妃娘娘首席心腹之一。 “娘娘,这是今天大朝会的内容,请您过目。”郝运来呈上一张薄纸。 烈明艳一目十行看过,片刻后,秀美微微蹙起。 “皇上定了沈图之为今科主考。” 溪雨一听这话立刻便道:“奴婢听闻这位沈大人,既非杜派也非林派,乃是中立之人。” 当今皇帝之所以能在多年前的那些腥风血雨中成功上位,靠的便是两方助力,一个是以杜太后为中心人物的杜派,另一个便是以虢国公林震英为首的林派,皇帝登基后,两方政党为各自争取更大的权利,时常在各种事情上进行博弈。 “本宫也知道这位沈大人,他乃寒门出身,听说性子也有些严苛古板,不过却是为很有能力的人。”也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烈明艳示意溪雨把那秘纸当面烧掉,而后方才对着旁边弯身站着的郝运来道:“国公府上可有什么消息传来。”虢国公夫人虞氏乃烈明艳的亲姨母,她身上自然带着林派的标签,也是她在后宫立足之根本。 “ 国公爷那边倒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不过……”郝运来轻声道:“不过府上的二少爷,自今年春季开始便闭门苦读,似是有意下场一试。” 烈明艳闻言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眉头皱起,眼波中划过一抹忧虑。 “你先去吧!”溪雨对着郝运来道。 郝太监哎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娘娘可是担心府里的夫人?”溪雨轻声道。 “不错!”烈明艳点头,无不忧虑地说道:“你也清楚,姨父速来喜爱林朝懿,若此次让他得中,对姨母还有朝翰表哥可是大大不利啊!”烈明艳的姨母虞氏,生一子,名为林朝翰,虽是嫡长子,然而却资平平,哪里比得上三岁习文,五岁做诗,小时聪明伶俐长大后还风度翩翩的庶子。烈明艳的忧虑不是毫无道理的,概因为,直至现在,虢国公林振英也对立世子之事绝口不提。 “国法有纲,嫡庶有别。想来国公爷爷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烈明艳对此却并不看好,因为她深知,当一个人的权利过于膨胀时,对那些所谓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往往就没有那么敬畏了。 暂且压下心中的稍许不安,烈明艳轻声一叹。 时间疏疏,缓缓而过,事情果然向着最不好结果而去,虢国公庶子,林朝懿今登其科,被皇帝钦点为今科探花,并赞其曰为:人中龙凤,虢国公林振英更是大喜的摆出十日流水之宴,其场面是热闹之极,也是奢华之极,一时之间可谓是轰动京城。 六月十五,虢国公夫人虞氏携儿媳杨美玉进宫看望云台宫淑妃娘娘。 “臣妇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不待虞氏跪下,早就等候许久的烈明艳一把就将人扶了起来,就见她眼神湿润,十分动情地轻声道:“姨母,儿好想你。” 烈明艳幼时父母双亡,幸得虞氏垂帘被接进府中教养,虞氏待她也如骨肉亲女,较之朝翰恐怕更要疼爱三分。 果不其然,听见烈明艳的话后,虞氏的脸上也出现动容之神情,她上下仔细的打量着烈明艳,半晌后,方才微微一笑,语带欣慰地说道:“观娘娘气色红润,想来是日子康平。” 烈明艳哽咽道:“我在宫里,万事有人照料着,自是一切都好。倒是姨母,怎地比前次见着还要清减不少。”虞氏崇佛,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自家供奉的小佛堂中修行,与其说她是堂堂的国公夫人,倒不如说她是带发修行的女修士,整个人看着简直是“朴素”的可以。 “我这把年级就是要瘦一些才好呢!”虞氏轻笑着说道。 烈明艳抬起手拭了下眼角的泪花,嗔怪道:“您倒是躲清闲了,却叫我嫂子累着了。” “娘娘言重了,能为婆母分忧是臣妇应该做的事情。”杨美玉立刻笑着接话道。 杨氏是个身形高挑的美人,与纤细温婉的南方女子不同,她身上有着的是属于北方女子的爽朗健美,杨氏是烈明艳表哥林朝翰的妻子,两人育有一女,夫妻感情十分融洽,在虞氏常年礼佛的情况下,她能当的起国公府后宅一半的家。 烈明艳也很喜欢这个嫂子,只见她脸泛笑意,先是亲自服侍着虞氏坐下,而后又招呼着杨氏道:“我这里有今年新贡进来的雨时针。嫂嫂不也是喜茶之人吗?不妨尝试一番。” “那感情好。”杨氏爽朗的说道:“那雨时针可是千金难觅的好茶,从不流传在民间,臣妇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未几,溪雨亲自端着茶水进来服侍。 虞氏看着她,便说道:“你母亲今日也随我进宫来了,此时正在外间候着,还不快去与她团圆一番。” 溪雨是家生子,她的母亲,正是虞氏身边的陪嫁,唤名荆娘子的。 听见母亲也来了,溪雨的脸上果然露出笑容,妥妥的行了一礼后,脚步轻快的迅速离去,很快的,屋子里面就剩下李明艳,虞氏与杨美玉三人。 饮了茶,诉完思念后,话题便开始“沉重”起来。 “自林朝懿中得探花后,西院那边便开始渐渐猖狂起来……”杨美玉说到这里拧了下眉头,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烈明艳一眼而后方才满怀忧虑地说道:“不仅如此,臣妇还打听出,那柳氏日夜在国公爷耳边念叨,说是要把三妹送进宫中,以为娘娘分忧。”烈明艳和他们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美玉自然不希望柳氏的女儿进宫,那样岂不是自翘墙角,要把他们碗里的肉生生叨走。 提起“三妹”,烈明艳的脑海中依稀出现了个模糊的小身影。 没办法,烈明艳当年进宫的时候,那个三妹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儿,两人平日也交往不多,对她的印象自然十分模糊。 5.亲人 柳氏全名柳梦怡,虢国公林振英的爱妾,自进府二十几年来,一直宠爱不衰,并且成功为林振英育下一子一女,单轮与虢国公的情分,便是连正牌媳妇虞氏也难以往望其项背。 “嫂嫂说的可是雪桐妹妹?” “不错。”杨美玉点点头,大有深意地说道:“这些年,柳氏对这个女儿的培养可以说是不予余力的,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林雪桐都无一不会,而且随着年龄渐长,她的姿容也越发像她娘亲了。”烈明艳听了这话,心里头对林雪桐的才情样貌一下子就有了个大概的印象,要知道,她活了二十几年,美丽的女子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了,但是印象中最深刻的依然还是那位美到令人骨头发酥的柳姨娘。 “国公爷若有此意,那便是挡不住的。”烈明艳嫣红色的唇角旁流露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掩面道:“说到底,我也并不是林家的女儿。”虢国公女人不少,但子嗣却不丰,统共也就林朝瀚、林朝懿,林雪桐三个孩子,当年杜家往皇宫里送了杜嘉柔,林振英见了又岂能落后,只不过当时他的亲女林雪梧桐太小岁数不合适,本来想要在林家旁枝儿里挑选个女孩的,不过不知为何最后这“馅饼”却落在了烈明艳的脑袋上。 “娘娘何须说这样的话,这些年来,家里不也亏了您在后宫的处处周全。”杨美玉柔声安慰道。她其实是最不希望林雪桐进宫的,要知道这男人的枕头风是最好吹的,万一要是林雪桐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她夫君的世子之位,岂不是更加没有希望了。 烈明艳微微摇头,口中连着发出几声轻叹。 杨美玉也是个极有眼色的,知道婆母与娘娘定有些属于娘两儿的私密话要说,于是中间便寻了个空挡,离开片刻。 果然,她前脚刚离开,烈明艳后脚便腻进了虞氏怀中,再没了佯装出来的宫妃气场,她就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杨,连着声的叫道:“姨母,姨母……”烈明艳的母亲与虞氏乃是一卵同生的双胞胎姐妹,烈明艳每次看见虞氏都像是看见生母的面容,是以对她也是格外的依恋。 “都多大的人了,怎地还这样撒娇。”虞氏也一改刚进门时的淡然,就见她面带柔光,眼眸深深地看着烈明艳,十分心疼地说道:“唉!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你进宫。现在那边有了更适合的人选,你岂不是就要做了那被卸磨的驴子!”烈明艳能屹立后宫不到,威势赫赫,自然离不开虢国公府的大力支持,这种支持是多方面的,无论是从银钱还是人脉上方面都有,那么若是此次林雪桐真的进宫,属于烈明艳的这些资源,势必会完全倒向林雪桐,这对前者来说可谓是极其不利的了。 “看姨母你说的。这世界上哪有像我这样可爱的驴子。”烈明艳噗嗤一笑,故作可爱的伸出两根手指在自个的脑袋上比划了几下:“看!驴子的耳朵是这么长吗?” 满腔愁思被烈明艳的故意逗趣弄了个烟消云散,虞氏轻轻瞪了这个“小调皮”一眼,搂着她道:“姨母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只是这深宫之中处处都是险恶,姨母怕你会吃亏。”按照虞氏当年所想,烈明艳就该嫁一个家世简单,人品敦厚的男人,这样就算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委屈,她这个做姨母的也能给她撑腰,哪里像是现在,别说撑腰了,就是见上一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姨母不用替儿忧心。”烈明艳依偎在虞氏的怀中,轻声说道:“儿进宫已有七年,不说是根基深厚,却也不是那等闲之辈可以轻易取而代之的。” 虞氏想了想后,心中的担忧果然微微放下了少许,只听她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以后虽然少了国公府的支持,但你毕竟还有皇上的宠爱,以他对你的情分,想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欺负的。”虞氏的声音显然有着几分笃定,反倒是让烈明艳心里打了个突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万分心虚的样子。 母女相见的时光纵然再想延续,却也有到头的时候。 “嫂嫂下次进宫,别忘了把贵姐儿带进来。”烈明艳笑着说道。 杨美玉笑着叫是,贵姐儿是她的爱女,向来示做掌上明珠。 “姨母万要保重自身。”烈明艳拉着虞氏的手,脸上有着千万般的不舍。 “娘娘也是。”虞氏从腕上摘下一串蜜蜡的佛珠串儿:“这是我日日供在菩萨身前的,很有灵性,娘娘收下吧。” 烈明艳自然不会拒绝,握着那依稀还有几分温热的佛珠儿,看着虞氏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殿上的背影,烈明艳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溪雨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烈明艳脸上那些伤感的情绪一瞬间如同潮水般尽数褪去,精明与算计,在她的眸中划过。 “都打听清楚了?” “事无巨细。”溪雨轻声道:“奴婢这就道与主子知晓。” 一刻钟之后,烈明艳对近段时间国公府后院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是了如指掌。从国公爷近段时间最宠爱哪位女子,留宿在谁的房里日子最多,到府里面哪个姨娘和哪个姨娘不对付,相互下了绊子儿,只要是能查到的,就算是很细碎的小事,都已经传进她的脑海之中。没错,溪雨的娘亲就是烈明艳安插在国公府上的一只耳目,并且这只耳目还是直接对她负责的,有些事情便是连虞氏和杨氏都不甚清楚。 “夫人说的不错。这一次,三小姐进宫之事恐怕是势在必行了。”溪雨有些忧虑地说道:“娘娘一定要早作打算啊。”皇帝今年二十有七,膝下却无一子,无论是杜家还是林家都急切的想要一个带着他们家族血脉的孩子出生,皇后杜嘉柔虽也无子,但毕竟有过身孕,不像是烈明艳简直就没差没把【不孕不育】这四个字挂在脑门上了。 “打从我进宫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烈明艳脸上挂起典型的淑妃氏笑容。 “娘娘……” “好了,此事本宫自有主张,无需多言。”烈明艳摆手,与虞氏说了半日的话,她也有些累了,于是便脱了绣萝鞋,歪在杏黄仁的鹅绒枕上,闭目而憩,溪雨见状便命宫娥燃了一段儿主子最喜的水果香片,悠悠熏香中,内殿的气氛很快就变得的十分静谧起来。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列明艳终于清醒了过来,就见她动了动眼皮,然后视线的焦点就猛然定格在了那一道明黄色的俊拔身影上,带着巍峨龙绣的,全天下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这么穿的。烈明艳的思绪顿住了,第一个涌上心头的念头居然是:皇上他怎么越来越不“守”时了,说好的十日一来呢?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神出鬼没,让人摸不着规律了呢。烈明艳深吸一口气,抬起手飞快的给自己整理了下仪容仪表,然后飞速的穿鞋下榻,酝酿了好几口气后,方才对着那背影笑着说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叫醒臣妾。” 正在随意观赏多宝阁上饰物的皇帝陛下转过身来,嘴角略弯:“朕看爱妃睡的如此香甜,怎地忍心打扰。”长久的经验告诉烈明艳皇帝一旦对她“和和气气”了,那么接下来很可能就会变成雷霆暴雨,所以还是小心一点为妙。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烈明艳的紧张和戒备,上官明喧缓步而来,烈明艳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谁想皇帝陛下是个手欠的,这边屁股刚坐下,那边就是一个狠狠的拽扯,蒙头转向间烈明艳整个人就扑进了他的怀抱里。 “啊……”淑妃娘娘惊呼一声,双手使劲杵着男人的胸膛。 “瞎叫什么,朕还没喊呢。”皇帝陛下十分不喜的斥了一声,就见他双目微蹙,怒道:“你怎么又穿这种鞋子。” 烈明艳闻言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底与皇帝陛下的脚背来个亲密接触。要知道为了给自己增高烈明艳的鞋子都是特殊制成的,譬如说今天穿的这双绣萝鞋,水红色的段面,金银线绣的曼曼藤萝枝,上面还有细小的珍珠点缀着,真是既华丽又好看,然而就是这样一双鞋子,它的鞋底却是陶瓷做的,上细下宽,前平后园,最丧心病狂的是它的高度,光目测就已经超过十公分了。眼看皇帝陛下疼的直皱眉,烈明艳来不及懊恼自己又丢人现眼的情况,赶紧就想挣脱,可惜皇帝陛下一双手像是老虎钳子,最后人家干脆以抱三岁小孩的难堪姿势,一个抬举,瞬间就把把烈明艳抱坐在了他的膝盖之上。 6.离宫 没有说什么皇上快放开臣妾,这样实在有失体统等等之类的话语、实是因为此时此刻皇帝陛下怀里的某人已经僵成了只小鹌鹑脑袋懵懵的,连呼吸都下意识的给屏住了。上官明喧却不管她内心的惊涛骇浪,自顾自的掬起烈明艳的一只手,就像是玩把一件上等的瓷珍一样,从手腕,手心,甚至连五个指头的指缝都一一的摩擦过去。 就这样赏玩了片刻后,上官明喧淡淡地问道:“虢国公夫人今日进宫了?” 烈明艳精神猛然一震,迅速回话道:“回皇上的话,姨母今天携嫂嫂一同进宫来看望臣妾。” “都说了些什么?” 烈明艳脸色不变,眼眸中却透露着一股谨慎:“都是一些家常话罢了。” “只是如此吗?” 皇帝陛下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挑起,只见他特意凑近那小巧的耳垂旁,吐出一口灼热地呼吸:“你姨母难道就没有对你说一些其他的事情吗?”烈明艳下意识的仰了一下后颈,使自己的耳朵尽量远离那热气之源。 “什么其他的事情?”烈明艳目露无辜,装傻充愣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等的高强:“皇上的意思臣妾并不十分明白。” 上官明喧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地轻哼一声,上一秒还如同珍宝般紧紧抱在怀里的,下一秒却像是扔垃圾般,把人毫不留情的摔了出去。烈明艳跌倒在牡丹花纹路的毡毯上,心里却不知为何的微微松了口气。“下月初七是母后华诞,朕准备启程亲往五台山为母后祝寿。”上官明喧淡淡地说道。杜太后曾发下宏愿要在寺庙代发修行三年,以祈国家康泰,四季风调雨顺。她虽不是上官名喧的生母,但因后者七岁就被养在膝下,杜太后既有抚育之恩也有助其登位之义,是以母子二人感情向来不错,上官名喧也十分尊重和亲近这位养母。 烈明艳自己乖乖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自己被摔的麻痛的玉臀,张嘴便问道:“不知道皇上今次需要带谁前往。” 上官明喧便道:“皇后身体孱弱,今次就带着惠妃与宝嘉一同前往。” 太后的生日烈明艳自然不会相忘,寿礼什么的也是早就准备妥当的,是以此刻闻言立即便道:“臣妾明白了,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替皇上妥善打理后宫的。” 上官明喧淡淡地嗯了一声。 六月末,皇帝陛下果真启程准备前往五台山,旌旗招展间,皇后率众宫妃与乾清宫门前相送。 “注意自个儿的身体,朕会早去早回的。”上官明喧面有柔色,轻声嘱咐道。 一身皇后大礼服的杜嘉柔面露不舍之色:“都是臣妾的身子不中用,不能陪皇上同去与姑母她老人家贺寿。” 杜嘉柔是杜氏嫡出的女儿,杜太后是她的亲姑母。 “你的孝心太后自然明了。”上官明喧安慰道。 杜嘉柔含泪一笑,而后微微测过身,对着站在上官明喧身后半步左右距离的一位宫妆女子道:“此行皇上便要劳烦姐姐你照顾了。” “臣妾不敢。”那女子俯身行了一礼。惠妃魏氏,年二十九岁,长相只属中人之姿,然而她性情淡薄,遇事从不争抢,在宫里的口碑倒是不错,无论是皇后还是烈明艳都不曾故意为难过她。惜别之后,帝王登上龙撵,一众宫妃与文武百官跪迎相送,此行一来一回,恐怕没有了两个月的时间,是回不来的。对于后宫的女人们来说,皇帝的离开,就像是蜜蜂失去了心爱的花朵,连每日的梳妆打扮都少了几分劲头。不过对于烈明艳来说,日子却还是一样的过,不!更准确的说,她这段时间更加繁忙了,毕竟任谁知道大敌要来的时候,恐怕都会仔细安排一番的。 “娘娘,兰贵人来了。”溪雨禀告道。 兰秋容自失了孩子后,便一直以身子不适为由留屋养病,久久不曾出来活动,众人见皇帝陛下对她也再没有什么格外的恩宠对她的关注度自然急速降低,除了暗自酸两句外,也没有别的动作。片刻之后,兰秋容走了进来。烈明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其一身清雅素裳,白底月牙裙,三千青丝绾成堕马髻,只予一只白玉蝴蝶簪钗住,脸上虽只薄施粉黛,却不挡其幽若姿容。 “婢妾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万安。” “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烈明艳放下手里的公务,站起身,笑着对兰秋容招了招手:“看你气色不错,想来是大好了。” “都是托娘娘的鸿福。”兰秋容十分知机的快走几步,轻柔的扶住了烈明艳伸过来的手臂:“臣妾还要多谢娘娘送过来的那些医书,不怕娘娘笑话,婢妾这段时日每天都沉浸在书海之中,快活的简直不是今夕是何年了。”因为出身医药世家,兰秋容知事起就开始背诵《汤头歌》她喜欢医学,并且自身资质也极好,就她祖父蓝道远都似夸赞过她天赋过人,还亲自把她带在身边教导过几年。看着兰秋容那提起医书就熠熠生辉的双眼,烈明艳莞尔一笑:“你也别光顾着读书,仔细着自个的眼睛。” 两人相携落座,溪雨奉了茶点上来。 “这是我宫里的小厨房新研究出来的一种点心,里面是用百合花做的馅料儿,你尝一尝。” 兰秋容果然尝试了一小口:“百合有凝神静气,润肺止咳的作用,常常服用对身体倒是极好的。” “你看你,果然是钻进医书里面去了,现在连吃个点心都能扯到养生上面去。” 兰秋容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角,口中道:“让娘娘见笑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烈明艳便说道:“今日唤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母亲已经脱离了罪者库,被安排到了奉先殿伺候虽然也只能做一些粗省的活计,但相比以前应该也能轻松一些。”兰秋容听了这话果然面露大喜之色,别看她现在已经是贵人的份位了,但光凭她现在的分量根本不足以让自家母亲脱离苦海,而她也深知,只要淑妃娘娘愿意帮忙,那这件事情必定会办的首尾妥当,船过无痕。“足够了。足够了。”兰秋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激动到眼眸湿润:“婢妾多谢娘娘,多娘娘娘。” “你不怪本宫就好。”烈明艳亲自扶起了她,叹了口气道:“本宫虽然也想让你们母女日夜团聚,但你的出身毕竟放在这,宫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为长远计还是让你母亲暂且去一个清净的地方为好啊。”奉先殿顾名思义是供奉先祖排位的地方,除了每年需要祭祀的时候,其余的时间都极少有人踏足。 “ 婢妾明白娘娘的苦心。”兰秋容心里真的感激不已的,在哪都比在罪者库那样的地方强啊,而且娘到了奉先殿,再有淑妃的抚照,日子过的肯定比原先不知日夜的劳作要好上多少呢。烈明艳很满意兰秋容的聪慧,她就喜欢这种一点就透的,交流起来也不费劲啊。因知道自己母亲得了“解脱”。本就打定主意投靠烈明艳的兰秋容,这下更是下定了决心,于是,在言语态度间对烈明艳也不禁更加仔细贴心了起来,二人说了很多话,“友谊”的小船向着她们驶来。 溪雨站在旁边见她们说的热络,不禁插嘴道:“既然兰贵人擅医,不妨让她给主子您把把脉。” 兰秋容一愣,随即有些窘迫地说道:“我这点微末小道,哪里能为娘娘把脉。” “无妨,只当是随意看看罢了。”烈明艳伸出自己一只雪白的皓腕,笑着说道:“所谓实践出真知,你再钻研医书 也不如亲自给人看回病。”当初在罪者库的时候,兰秋容就没少给一些小姐妹们看病,对于把脉自然不会陌生,见烈明艳如此信任自己,便也不再推辞,净了手后,开始为其诊脉。 一刻钟之后…… “如何?”烈明艳面带笑意地问道。 兰秋容道:“娘娘身体康泰并无任何问题。” “果真吗?” “婢妾不敢谎言。” “非是不相信你。”烈明艳安抚地说道:“其实每月来给本宫请平安脉的太医也都说过本宫身体极好,并无任何隐症。只是你也知道,本宫进宫七年,却一次孩子都没有怀过,外面皆都以为是本宫身体有问题,可是看了那么多太医,每一个也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所以本宫才想着让你瞧瞧。” “婢妾真的没有查出娘娘贵体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兰秋容轻声道:“许是娘娘的母子亲缘还没有到呢!” 烈明艳没有问题,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的皇帝自然更加没有问题,所以还是只能用“缘分不到”这四个字来解说了。 “你说的不错。”烈明艳收回手腕,叹息道:“在亲缘上本宫确实单薄了一些。” 7.新人 皇帝离宫一月,凤栖宫皇后娘娘传旨,招云台宫淑妃娘娘觐见。 因为某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因由,烈明艳和杜嘉柔一直是处于一种微妙的对立状态之中,颇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没有点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杜嘉柔绝不会招她过去。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烈明艳对着上座缓缓一礼。 杜嘉柔叫了声起,她的声音略显嘶哑,神情间也有着一丝忧虑疲惫之意。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烈明艳在溪雨的搀扶下缓缓而坐,她望着凤座上的杜嘉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地关心之情:“可是头风病又犯了?” “那倒没有。”杜嘉柔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勉强地说道:“大约是昨夜贪凉,冰盆放的多了些,所以今早起来身子就有些不舒服” “可传过太医?” “已是看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皇后杜嘉柔基本上算是和烈明艳前后脚进宫的,但是与喜欢处处“争强好胜”的淑妃娘娘不同,杜嘉柔人如其名是个十分慈柔之人,而且能够轻易看的出来,她是打心眼里爱慕着自己的夫君。 关心完皇后的身体烈明艳便问道:“不知道娘娘今天唤妹妹前来是有何要事?” 杜嘉柔便道:“确实有件事情要与妹妹商量……自前次大选过后,宫里面便不曾新进过嫔妃,本宫想着今年也应该选进一些,一来可以服侍皇上,二来咱们姐妹也热闹一些。” 烈明艳听了这话后,一双狐狸似的眼睛不禁闪动了几下。她知道,皇后这是开始坐不住了。 据报,皇帝在五台山予太后娘娘贺寿后,又摆驾去了行宫避暑,并且在行宫内见到了随父而来的林雪桐,皇帝当即惊为天人,再与其吟诗作画,泛舟湖上了几天后,当晚便招幸了她,并下旨封了林雪桐为德妃。要知道,按照宫中品级,淑、德、惠、丽而分这林雪桐一进来,就是紧紧次于烈明艳的德妃,而且皇帝又是一副被其牢牢迷住的状态,杜嘉柔不着急上火才怪呢! “姐姐真是贤明之后。”烈明艳一派佩服口吻:“本朝定制,后宫四年为一大选,其余年份可以充做小选,这次不妨就选几个官宦人家的女孩儿进来,一来不需劳师动众,二来,女孩们的性情素养也可以放心。” “妹妹说的不错,本宫也是这样想的。”杜嘉柔看着烈明艳口中却道:“这件事情还要淑妃妹妹你多多费心啊!” 烈明艳深深地看了眼杜嘉柔,若她此次真的选出了几个特别“费心”的,那正在盛宠中的德妃娘娘不得恨死她啊。 “臣妾晓得了。”红唇一抿,烈明艳如此说道。 “娘娘觉得淑妃可会对此事上心?”烈明艳前脚刚离开,杜嘉柔的心腹宫女司琴便情不自禁地问道:“难道您就不怕她们二人联手吗?” 杜嘉柔抬起手揉了下自己的额头,叹息道:“淑妃现在应该比本宫更着急吧!” 若说林雪桐进宫对谁最不利,那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烈明艳了。 “娘娘是打算让她们两虎相斗?” 杜嘉柔却实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从根上来讲,她想消灭的肯定还是林雪桐,她可以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和权力,但她不得不在乎她最爱男人的那颗心。 既然得了皇后的话,烈明艳这边也是迅速动转了起来,该吩咐的吩咐,该交代的交代,只要从宫里面稍微放出一丝风去,那些想要送女儿进宫的人家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八月初,行宫那边来信儿,皇帝开始返京而这个时候进选的名单也已经摆在了烈明艳的书案前。大约是都已经听说过林雪桐刚刚升为德妃的事情了,在这个紧要关头,有点眼色的也不会去抢这个风头所以这一批选上来的没有一个是三品以上人家的女儿,最大的也不过有个从五品知州的爹。 “臣女孟莹盈、赵曼婷、韩珊珊 、李梧桐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淑妃娘娘,见过各位小主。”看着眼前聘婷婀娜,姿容美妙,各有千秋的四个女孩,这殿内的“老人们”心里情不自禁的就泛起了一丝酸意,唉!她们这些花儿还没有衰败呢,但一批批更加新鲜的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绽放了。 “以后都是宫里的姐妹,都起来吧!”杜嘉柔也咽下嗓子眼里的那口酸水儿,语气十分温柔地说道。 四个女孩儿站起后,有那胆大的就用眼角悄悄地去看皇后,都说杜皇后是天底下最慈柔的女人,进宫多年,甚至都没有跟底下的奴才们红过脸,是最最宽容大度,善良不过的,今日一见果不是如此,瞧瞧这慈眉善目的样子,想来日后宫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吧!女孩子们正想着呢时,突地一道慵懒地声音响了起来:“凤凰与梧桐总爱被世人并肩提起,凤凰代指皇后,你一个秀女却如何称的起一个梧桐,回去把名改了吧!” 此声一落,四个女孩心里骤然一紧。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就看见了那流光溢彩,艳丽非凡的女子,不用别人告诉她们,满宫里能有这般威势的除了鼎鼎大名的淑妃娘娘便不做他想了。被点了大名的李梧桐浑身一颤,低垂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屈辱,然而此时此刻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不啊。 “臣女谨遵娘娘懿旨。”李梧桐被吓的诚惶诚恐。 “都是一些刚刚进宫的小孩子罢了。看淑妃妹妹你把她们吓的。”杜嘉柔嗔了一句。 “正是因为她们刚进宫,什么规矩都还不懂,所以才需要咱们多多提点呢。省的到时候犯了什么忌讳,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烈明艳似笑非笑地说道。内殿里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没一个敢插嘴的。四个女孩儿听到烈明艳左一个死右一个死的,心里不禁更加害怕起来,四张小脸都吓的白白的,看着好不可怜呢。 “臣女一定牢记淑妃娘娘教诲。恪守本分,绝不行差就错,犯宫规一步。”孟莹盈越过三女,对着烈明艳缓缓一礼。 她就是那个五品知州的女儿,出身江南水乡,长的是端慧大方,一身的书卷之气。 烈明艳看了她一眼,红唇微掀。 这些女孩子们虽然被选进了宫,但最终的品级分位还是要皇帝来定夺,因为都是尚未侍寝的,所以全被统一安排进了秀遴殿,回去的路上溪雨问她:“娘娘觉得这几个女孩资质如何?”其实,她想问的是这几个女孩能不能把皇帝对林雪桐的“注意力”拉回了几分。对于这一点,烈明艳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在她的印象中,上官明喧虽然对后宫的女人们大都态度温和,但却也不是那种贪花好色,除了每月固定地去皇后和她自己这边外,其余的地方,他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今儿可能去十几岁的小鲜花那坐坐,明儿就有可能去“老人们”的屋子里喝喝茶,所以规律也不是那么好摸清楚的。 看着溪雨一脸忐忑不安的样子,烈明艳忍不住打趣了起来:“我们溪雨姑姑不是从来都最淡定从容的嘛,什么时候也会紧张了?” “娘娘就会拿奴婢说笑。”溪雨轻声道:“毕竟她可是那个柳氏的女儿呢!” 溪雨是家生子,从小就在国公府里长大的,所以她可是太知道那位柳姨娘的厉害之处了,明明是那样低贱的出身,偏偏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硬是做到了“如夫人”的位置上,她的存在对于国公府后院的所有女人们来说简直就是压在胸口上的一座大山,让她们一辈子都不能轻松的喘上一口气,都传那位林三姑娘肖像其母,溪雨是怕宫里再来一个“柳氏”啊。“人的性情和经历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烈明艳知道她心中所忧,笑着安慰道:“而且就算是那位柳姨娘本人,本宫当年都没有怕过,就不要说是现在了。” 溪雨想着自家主子过去的“英勇战役”心里不知道为何一下子就安稳了起来,就见她摇了摇头道:“奴婢倒是忘了。主子过去叫那女人吃过多少苦头啦。”虞氏在国公府上虽是正牌夫人但却一直被柳氏“打压”着,而这种情况却在烈明艳七岁那年被接进府中后渐渐开始改变,再经过几年经久不息,艰苦卓绝的斗智斗勇后,国公府后院的局面硬是被渐渐掰了回来,现在不说是完全压制住了柳氏,但起码也能斗个旗鼓相当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宫这辈子还没怕过谁呢!”烈日的阳光在淑妃娘娘那高高翘起的双翔凤飞簪上划过,闪出一片刺目的金光,就像是此刻她昂扬的斗志,汹汹地燃烧着。 娘娘您最怕的不是陛下吗?溪雨嘴角动了动,她真的非常想把这句话说话口呢。 8.雪桐 老话说的好,该来的总会来。 八月十三,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离京将近两月的皇帝陛下御驾归来,与离去时一样,文武百官,后宫嫔妃于乾清宫大门前迎接圣驾。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陛下一如从前那般丰神俊朗,而且此次的“度假疗养”使他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放松,皇帝陛下的气色看上去比离开时还好少许多呢! 烈明艳的目光从帝王那张俊美温和的脸蛋上划过,视线很快的便定在了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形之上。 那女子站在上官明喧身后半步左右的位置上,只见她年约十六七岁,五官清丽如仙子,肌肤较雪胜三分,两弯细眉不画而翠,一张朱唇不点而红,双目胧胧如烟似雾,纤腰娜娜不盈一握,只往那一站,就是鹤立鸡群,把这边的一众宫妃佳丽都衬的庸俗起来。就在烈明艳的目光轻轻扫着她时,那边与皇帝叙完话的杜嘉柔也终于把话头引到了那明晃晃的“眼中钉”上。 “这位便是雪桐妹妹吧!果真是美若天仙。”杜嘉柔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赞美道:“恭喜皇上,喜得如此佳人。” 上官明喧闻言,先是笑睨了眼身后的林雪桐,那目中带着的是显而易见的欢喜之色,而后方才对着徐嘉柔说道:“桐儿不仅貌美,性子也十分温柔,与你一定能够合得来。” 杜嘉柔一听这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林雪桐这时却上前一步,柔和不失恭谨地俯身拜道:“臣妾林雪桐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岁。” 看着她那如同天鹅般探出的一段玉颈儿,皇后杜嘉柔心理更是百转千回,偏偏口上却要一派大度地说道:“妹妹请起,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如此客气。” “皇后娘娘宽容慈和,臣妾感激不尽,但是礼不可废,臣妾进宫前家父便百般提醒臣妾,要对皇后娘娘恭敬有礼。更要好好侍奉陛下。” “雪桐一向知礼。”上官明喧当面赞了一句,脸上满意之情更甚。 杜嘉柔的目光在二人那几乎黏在一起的视线中轻轻扫过,藏在宽大凤袖中的手指,狠狠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闲言暂叙,众人迎驾之后,各自散去,烈明艳也回到了自己的云台宫。 次日,众宫妃再次结集凤栖宫,巳时,新晋德妃林雪桐在四位俏丽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而来。就见她一身雪白色罗裙裹身,一条烟蓝色的水云带慵懒地系在她的纤纤细腰上,似是不喜任何的金银饰物,她全身上下只在发髻旁,簪了一只翡翠玲珑玉步摇,明明是如此“寡淡”的扮相,但因为一张清丽难言的面庞,反倒给了人一种缥缈如仙般的不可亵玩之感。皇后的贴身侍女司琴早已十分知机的把蒲团放在它应该出现的位置上,顶着众多灼灼视线,林雪桐却表现的十分镇定自若。三拜三扣之后,林雪桐双手执茶,奉于顶上,口中曰:“请皇后娘娘用茶。” 杜嘉柔在她这些年的皇后生涯中,其实经历了不少次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却觉得没有那一杯茶会如同今日般的苦涩难言。 在给皇后见了礼后,林雪桐又给烈明艳行了礼,因两人从“级别”上来说份属相同,是以林雪桐对烈明艳也只是微微俯了下身子,后者还以一礼,轻笑着的语气中还带上了几丝唏嘘之意:“当年本宫进宫时,你还是垂髻之龄,没想到一晃经年,却已出落成这般出色的模样,真叫本宫欣慰不已。” “劳淑妃姐姐挂念。”林雪桐淡淡地看着烈明艳,声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淡漠和疏离:“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教。” 烈明艳扬唇一笑,十分亲热:“你我姐妹,这是自然。”众人见这两人话中暗藏机锋,心想:虢国公府东西院不合之事世人皆知这两人表面上一口一个姐姐妹妹,但内心里指不定怎样恨透对方呢 ,只不过一个是皇帝新宠,一个是掌权宫妃,谁胜谁负,现在还不好说啊!林雪桐与烈明艳见了礼后,又与惠妃魏氏见了礼,而后各位小主们也一一起身与她见了礼,如此,一套套程序走下林雪桐这德妃的位置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上官明喧进来的时候,殿内花团锦绣,说的正热闹。 众女见了皇帝,立刻就犹如花儿见了太阳,一个个都绽放出自己最娇美的姿态。 “都起来吧!”淡淡的扫了眼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上官明喧摔下一步扶起了拜下的杜嘉柔,笑着说道:“朕刚刚下朝,闲来无事,便到皇后这来坐坐,没想到你们竟然都在啊!”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让皇后的心理重重一个打挺,她想着: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我会为难的林雪桐,所以特地过来给她撑场面的? “皇上……”就在杜嘉头胡思乱想地空档,那边的林雪桐忍不住的轻呼一声,这一声,可是半点都没有面对他人时的清冷疏离 反倒是充满了一种浓浓地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感。 “桐儿也在!”上官明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从皇后的胳膊上放了下来,他得视线直视着林雪桐,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迷人:“在宫里的生活可还过的习惯?” “臣妾很好。”林雪桐清丽的脸上有着难言的娇美,就听她听着很不好意思地声音,小兔子样的低语道:“只是您为臣妾安排的玉华宫实在是太过奢美,倒叫臣妾万分的诚惶。” “华丽的宫殿才配的上高贵的人儿。”上官明喧的脸上一派的情意绵绵:“桐儿安下住下便是。” 林雪桐粉面越羞,望着皇帝的双眼几乎都能够浸出水来了:“臣妾,谢陛下垂爱。” 那玉华宫打两年前开始翻修,毫不夸张地说,那是檀木做梁,水晶做灯,玉石为壁,金粉为漆,其内饰之奢华不可用言语描述众宫妃原来还会以为此宫会作为皇帝或是皇后的别宫来使用,谁想到最后却落在了这位林德妃的脑袋顶上,当然也由此可见,上官明喧对林雪桐的宠爱之盛了。皇后杜嘉柔眉宇沉默,半晌之后,只听其道:“对了,皇上还未见到新进宫的几个妃嫔们吧,孟氏,赵氏、韩氏、李氏还不出来让皇上看看。” 随着皇后的话音落下,隐在众人身后的四位新人款款而起,带着一丝紧张,一丝娇羞地踱步而来,跪于其地,口中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上官明喧想来也是早就知晓宫里又给她选了几个“美人”的事情,是以此时脸上并无多大的惊讶之意,反倒是那边的林雪桐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愉。 “孟氏□□大方且饱读诗书,赵氏娇小可人且最擅琴曲一道,韩氏的厨膳乃是一绝,臣妾喝过她煲的汤水,其鲜美滋味,令人尝过难忘,对了,还有这位李妹妹,她是这批新人中年龄最小的呢……”皇后坐在那里颇有些滔滔不绝的介绍道。上官明喧脸上也是温温和和地,让人看不出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烈明艳的目光在杜嘉柔的脸上扫过,真心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十分像是那妓院里面卖力给人拉皮条的龟公。 “劳皇后你费心了。”上官明喧颔首轻点。 “臣妾也不过是在张张嘴皮罢了,具体的事情还是淑妃妹妹做的。”杜嘉柔特别的不“争功”转头就把烈明艳给【卖】了出去。于是,打进殿起这么长时间来,上官明喧的眼睛终于肯施舍的放在了某人的身上。今日的淑妃娘娘依然华丽值满满,一身大红水秀蚕丝裙,上面绣着的芍药花在摊开的裙摆间竞相绽放,开领的收腰设计,让她露出纤细的颈子和一小片的雪白肌肤,乌黑而浓密的头发绾成弯月髻,髻上是翠琅环佩,艳丽难言,似乎是主意到了皇帝陛下那“灼灼”的目光,淑妃娘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帝王嫣然一笑,明晃晃地昭示着她作为这后宫最重量一员的存在之感。 上官明喧眼神“毒辣”往那面上一扫,就发现了某人两颊上多出的那一两小肉来。朕离宫两月,你就算不“相思憔悴”也不该发胖了啊! 简直是岂有此理! “陛下?”林雪桐忽地轻声一叫。适时的打断了皇帝陛下与淑妃娘娘的“脉脉相视”。 皇后杜嘉柔也在这时也提醒地说道:“这几位妹妹的份位……” 上官明喧便唔嗯了一声,就见他随意扫了眼跪在下面的四女,然后蜻蜓点水般地说道:“赐孟氏为贵人,其余者皆为美人。” 孟莹盈沉稳的脸上也难掩一丝喜意,口中道:“谢陛下隆恩。“ 其余三女心下虽也嫉妒,但也只能强忍酸意,以徒来日方长。 9.盛宠 葱白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声轻磕,室内静谧的厉害,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坐在兰秋容对面的女子轻声道:“我要你给我做一种药。” 兰秋容一愣:“什么药?” 烈明艳眉眼微掀,定定地看着她:“催情之药,此药,要无色无味,只要散播在空气中就能催人气血,动人□□。” “这……”兰秋容心中惊愕,脸上也露出踟蹰之色。要知道对帝王使用淫药那乃是宫中大忌,但凡是被抓住的妃子,一个枉顾圣体,狐媚奸佞的名声是跑不掉的,其下场也会及其凄惨。 “娘娘,请您三思啊。那德妃现在虽是风光,但那也只是皇上一时的新鲜,万万不值得您行此一险的。” 本朝历经六世,后宫里什么牛鬼蛇神的把戏没有上演过,但凡有一丁点的不对劲儿,肯定会有人察觉出来的。 “你的意思本宫明白。”烈明艳直接打断了兰秋容未尽的话语,她直视着对方那明亮的双眼,清声道:“你只说,帮还是不帮?能做到还是不能做到。” 兰秋容紧握了下自己的掌心,点头道:“奴婢愿意为娘娘效力。只是这药方,奴婢还要仔细琢磨一番,短时间内恐不能做出成品来。” “这倒是不急。本宫给你一年的时间,无论你需要什么实验的药材,尽管写出清单,本宫一定满足。”烈明艳沉声道:“但你要记得,这件事情,出自我口入得你耳,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明白吗?” 兰秋容额渗薄汗:“娘娘放心,婢妾晓得轻重。” 烈明艳看着她,半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玲珑阁出来后,烈明艳坐在贵妃捻上往云台宫而回,谁想经过御道时远远地居然看见一道明黄色的御撵遥遥而来,郝运来见状立马叫停抬捻的宫人,众人包括烈明艳在内全都跪下身去,御道上的青石子坚硬的咯着人的膝盖,没一会儿凉意与痛感就涌上心头。不知过了多久,那御撵在烈明艳身旁停了下来,只见一只指骨修长的大手拨开明黄色的帘幕,居高临下的声音也从上方传来:“原来是淑妃啊!”自皇帝回来后,就没到云台宫来过一回,这还是时隔多日后,二人第一次单独对话呢!烈明艳最爱面子,众目睽睽之下扬起自己的玉颈,对着皇帝扯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口中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刚刚去玲珑阁探望了兰妹妹,没想到就在这里遇见了皇上。” 这绝对是偶遇!!!! 上官明喧没有问,他的兰贵人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突然需要探望了,而是用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起了烈明艳,见这女人气色粉嫩,依然是副活蹦乱跳,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禁在嘴角边扯出一抹嗤笑,看来他冷落她的时间还是不够啊! “走吧!”皇帝淡淡地说道。 烈明艳等人再一次跪下相送,而当那明黄色的御撵从身边经过时,烈明艳似乎从里面听见了一声属于女子的娇嗔。 “娘娘……”郝运来担忧的轻叫一声。 烈明艳回过神来,只见她镇定自若的重新坐回了贵妃捻上,很快地,他们便离开了此地。 当天晚上,宫里就有消息传出,德妃林雪桐宿在了养心殿内,并且一直呆到了第二天清晨,最后被皇帝的御辇送回来了玉华宫 要知道当今皇帝一直有一个癖好,他若是想要睡女人,基本上都会去那女人的宫内,再不然就是召到别宫,绝不会把人留在养心殿,这林雪桐算是破了这个人尽皆知的忌讳,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了皇帝对她的“与众不同”。 于是,在这件事情的不久之后,皇后娘娘的头风病——又一次发作了。 皇后生病,后宫里的女人们自当要去问候,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她们伺疾呢! 烈明艳也去看望过了一回,杜嘉柔半躺在卧枕上,面色十分苍白,额头上还绑着药带。她这是老毛病了,据传是当年失去腹中胎儿后,太过伤心以至落下的病根,每隔几年就会发作一回。烈明艳对她此次会发病的因由,心知肚明,但她面上肯定不会直言出来只道:“娘娘安心养病,勿要多思,多虑。” 杜嘉柔勉强一笑,只能点头说:“好!” 烈明艳坐了将近一刻钟,便起身离开。 杜嘉柔的贴身宫女司琴端来汤药,一边喂药一边轻声对自家主子说道:“本想着让她们姐妹相斗,没想到,这淑妃还真是能忍!“ 杜嘉柔咽下口中药汁,苦笑道:“淑妃一向能够沉得住气。而且那林雪桐即便再受宠,但只要不去动掌宫之权,淑妃就不会轻易与她翻脸。” “还是娘娘看的清楚。”司琴摇头道:“淑妃一心在乎的的确就是这个,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娘娘您没有这个病症,这协力六宫之权本来就应该是您这个皇后的啊!” 杜嘉柔闻言神情却是一顿,语带怅然地喃喃道:“你不明白……皇上曾对本宫说过,他最爱的是那种冰清玉洁,不染世俗尘埃的女子,最厌的就是那种狗苟蝇营,争权夺利之人……”所以她万万不想也绝不能做那种皇帝讨厌的女人。大约是药汁里有安眠的成分没有过多久,杜嘉柔便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坐在她床边的上官明喧。仿若黑暗的世界一下子就迎来了光明,杜嘉柔破涕而笑,轻轻地,带着无限依恋地叫了一声:“皇上……” 帝王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轻轻地蹭了下妻子的鼻尖,带着宠溺地口道:“小傻瓜。” 无比幸福的感觉向杜嘉柔涌来,这一刻,她再一次确信,自己是被这个男人所“爱”着的。 没有人知道皇帝与皇后在那内殿里说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从那日起,皇帝终于结束了对林德妃的独宠专爱,夜里也开始召唤其嫔妃伺寝了,第一个被召的就是那四位新人里的——孟莹盈。 “夜深了;主子您就别在等了!”林雪桐的贴身侍女墨荷一脸心疼地劝说道。 两行清凉的泪水自那无双的面容上缓缓而下,只听其喃喃自语道:“本宫要等的,皇上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呢!” “主子,奴婢知道您的心理不得劲儿。” 墨荷轻声道:“可他毕竟是皇上啊,身为皇上,应该也是有着许多无奈之处吧!” “你说的话本宫何尝不明白。” 林雪桐一脸的凄凄惨惨,只见她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泪痕斑斑:“只是本宫的这里还是好痛好痛啊!”这一个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如林雪桐般彻夜无眠,不过这些人里却绝对不包括云台宫的淑妃娘娘…… 乌黑的秀发海藻般铺撒而下,一截光裸的小腿也姿势不雅的从绣被中踢出,此时此刻,淑妃娘娘她,睡的正是香甜呢! 时间恍恍,眨眼而过,转眼间又是两月过去,天气开始渐渐寒冷了起来,内务府送来了今年过冬的衣料册子,对于这些宫务烈明艳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这浣花锦颜色艳丽,质地又柔软,适合孩童穿戴,给惠妃娘娘送两匹过去,宝嘉公主一准喜欢。雨丝棉、妆花缎,天香绢,彩晕棉,广陵纱……这些珍品给凤栖宫,玉华宫那边各送十匹过去,哦,还有内务送上来的几件裘皮,紫貂的给皇后,银貂的给德妃,其余的宫妃皆按旧列,对了,兰贵人身体不好,受不得冷,把属于本宫的那件烟水貂给她送过去。” 底下记录的奴才一一称是,直到烈明艳全部处理完毕,方才把所有提箱的盖子合拢,开始一一搬运出去。 于是,接下去的两天里,各宫的主子们都收到了今冬的份例。收到理想中的,自然心怀满意,但若是自己的比别人的少了差了,这心里肯定就会开始泛着酸水了。 “孟氏那收到了两匹妆花缎,两匹绒花棉,两匹织锦,两匹云雾缎,以及两张白狐裘……” 一听奴婢说到白狐裘,李梧桐,不!现在应该叫李蔓的女子脸上顿时阴云密布起来。 她是四个新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在家里又是被娇养着长大的,所以也导致了她的坏脾气和喜欢跟周围人攀比的性格,虽然那孟氏无论是出身还是品级都比她高出不少,但李蔓就是忍不住的跟她比较,然后开始疯狂地嫉妒。 “她凭什么比我多两张狐裘!”李蔓恨恨地扯着帕子,一派的不服之气。 她身边的丫鬟低着头,不敢言语。 因为这事,李蔓在屋子里发了好一顿脾气,她的贴身丫鬟忍不住劝说道:“主子!与您一同进宫的三个人,孟氏和赵氏一向交好已是结为了联盟,韩氏投靠了皇后娘娘,如今却只有您一个人孤立无援呢!” “你什么意思?”李曼瞪圆了眼睛。 “奴婢的意思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您不妨也择个靠山啊,这样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也能有个援手不是?” 宫里面的三大巨头,皇后,淑妃,德妃。要是投也只能投她们其一,李曼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看上去是真的开始考虑了,她想着皇后性子最好,应该最好投靠,但韩珊珊那个贱人已经占了先机,自己再过去恐怕只能落在她后面,淑妃倒是掌权,但就凭着她让自己改名字的事情,李曼就能恨她一辈子,所以也根本不予考虑,那么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宠冠后宫的德妃娘娘了…… “好欢儿,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李曼的脸色迅速从阴转晴,只听她叽叽喳喳地说道:“我记得进宫的时候,我娘给了我一块上好的黄山玉,你快给我找出来,听说德妃娘娘最近正喜欢篆课,正好送了给她……” ———————————————————————————————————————————————————————————————————————————————————— —————————————————————————————————————————— “启禀娘娘郝运来求见。” “传!” 郝运来掀开珠帘,躬身进来,跪了安,被叫起后方才说道:“禀娘娘,刚刚双云殿那边传来消息,景昭仪怕是要不行了。” 听得此消息,正在写字的烈明艳手腕微微一顿,抬起头,皱了皱纤细的双眉:“你月前来报,说她偶感风寒,怎地如今却要到了不行的地步?” 郝运来听了这话后便自然而然地说道:“自景昭仪被禁足后,便一直郁结于心,身体渐是衰败,所以才……” “唉!她就是凡事太放不开了些。”烈明艳微微摇头,吩咐道:“去把宝和公主抱过去,让景氏最后在看一眼,好歹母女一场呢!” “奴才遵命。” 当夜,二更时分,宝和公主生母,景氏,病逝于双云殿内。 “到底是公主生母,还请皇上看着宝和的面子上,让她体面的走吧!”烈明艳跪在地上一脸悲伤的祈求道。 上官明喧看着这样的她,半晌后突然嗤笑一声,他走到烈明艳的身前一把握住了她扬起的下巴,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厌恶:“你这一脸悲伤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呢?朕吗?若你的心真的如同你此刻脸上表现出的这样悲伤,景嫔恐怕都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那里吧!” 下巴被男人死死的握着,此时扬起的角度,充满了一种屈辱,然而此时此刻,烈明艳吐出的声音却是万分冷静的:“臣妾发誓,景氏之死与臣妾毫无关系,恕臣妾之言,人和人的生命力以及心理承受能力并不相同,景氏不过是被禁半年,便心情郁结而亡,可这宫里却不乏那些更加悲惨的人,难道她们也全都不要活了吗?”老话说的好,命贱如草。可是往往就是这种贱草,却比那些娇生惯养的花儿们活的更久也更好,景氏当不了这种贱草,所以只能成了那早早衰败的花朵。 “爱妃向来伶牙俐齿。”上官明喧定定地看着她,他的大拇指下意识的摸索在那软软的下唇上,此时此刻,看着她倔强的眼神,上官明喧的心理是有很多挫败感的,为什么无论是他宠着她时,还是他冷落她时,这个女人都表现的那么无所谓呢,她大概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坚强吧,只可惜这种坚强在上官明喧看来又是那么的多余和可恨! 在烈明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了,上官明喧把自己的头颅深深埋在女人的颈肩上,疯狂的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两个月没碰她了,上官名喧觉得自己都快要憋疯了,折磨的不是她而是朕啊!抱着这种挫败的觉悟,上官名喧用着公主抱的姿势,发泄般的把她摔进了床帐中。 “皇上……”烈明艳惊叫一声,脑子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明明是在说着景氏死去的话题,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形式了。 “皇上,您别!” “你闭嘴!”上官名喧怒吼一声,直接拽掉烈明艳腰间的玉带,团吧团吧地,直接就塞进了某人的嘴巴里。 身体被撕裂的一瞬间,烈明艳感受到了久违的痛苦,上官明喧就这样冰冷而又粗暴的发泄着自己的所有,直到把滚烫的热流注入到他身下女人的体内,而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烈明艳的已经是满脸的泪痕。上官明喧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无措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想要伸出手却摸一摸她,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烈明艳感觉到男人从她身上离开了,有疲惫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如果不是为了景氏的事情,你是不会主动来找朕的,对吧?”苦笑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响起,虽是笑着,但似乎却又比哭着更加了令人刺耳。 “景氏育公主有功,按妃礼下葬。”留下这一句话,上官明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烈明艳从床上慢慢的爬了起来,哆哆嗦嗦的给自己穿上了衣裳,她现在是在养心殿,她得尽快回去才行。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非常的委屈,非常的想哭,她想着明明就是你连着冷落我了两个月,怎地现在倒打一耙,反而像是我成了负心汉一般呢? 烈明艳站在当下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恨,反正也不知从那根骨头里冒出了一股傻气,居然就这么冲了出去。 上官明喧其实也没有走远,就去了旁边的偏殿,就在他整个人落落寡欢之站在那里不知道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之时,就听见外面传来康如海的一声惊呼,再然后朱红色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只什么东西,碰地一声冲着皇帝砸了过来,上官名喧定睛一看,好嘛!原来是一只鞋子啊! 凶手砸出鞋子后,风一般的又跑了出去,徒留下傻眼的皇帝陛下呆愣其中。 10.中秋 整整五日的时间,烈明艳没有踏出云台宫一步,这里面既有对自己那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的后怕,也有更加实际的一个原因,那就是烈明艳的脚受伤了,没错!就在她不管不顾的从乾坤宫大殿奔出来直到溪雨追上她为止,烈明艳已经傻不拉唧的赤脚跑出了一百多米,于是毫不意外的,她那双细皮嫩肉的双脚,被严重挫伤了。 “本宫的脸都丢尽了。”烈明艳歪倒在玉榻上,两眼无神的看着不远处的山水屏风,一脸的生无可恋。 “娘娘只管放心。这件事情并没有被传出去,宫里面只知道您是不小心崴了脚踝!”溪雨知道自家主子最爱惜颜面,立刻开口劝道。烈明艳摇摇头,心想: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此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看我的笑话呢。就在烈明艳心情低闷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公主来了。 宝和又长大了一些,所以守孝所以她穿着素白色的小衣裳,福字纹的绸缎裤,黑黑的头发已经可以系成只小啾啾了。她是被奶娘抱进来的,刚看见烈明艳就冲着她甜甜地笑了,烈明艳下意识的也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景氏日前已经以妃礼安葬了,丧事办的也还算体面。 “公主这几日可还安好?” 那奶嬷嬷闻言立刻道:“回娘娘的话,公主与往常别无二致。” 那日景氏垂危,烈明艳让人把宝和抱了过去,虽是为了一尽母女之缘,但烈明艳又担心会不会吓到孩子,幸好宝和之后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毕竟这孩子还是太小了,小到甚至还不明白,她的生母已经永远离开了,烈明艳抱过孩子,跟她玩了好一会,而后方才对着溪雨道: “去把那件紫金挂玉的玲珑貔貅拿过来。” 溪雨道了声是,片刻之后,果然捧着东西而回。 这紫金挂玉的玲珑貔貅,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宝珍品,全皇宫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件来。烈明艳亲自搓了条红线绳绑了那貔貅,最后又亲自挂在了宝和的脖子上,据传貔貅有镇邪,安神的的作用。 “奴婢替公主谢过娘娘。”那奶嬷嬷见状赶紧跪下谢恩。 “好好照顾公主。”烈明艳淡淡地扫了这妇人一眼,大有深意地说道:“给本宫记得,只有公主好了,你才能好!”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那妇人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心脏也紧缩在了一起。 看来她以后绝不能再公主面前提起景氏了,公主身边伺候的丫鬟内侍们也不能提,以后淑妃娘娘就是公主的生母!! 烈明艳虽在养伤,但宫里面的各种消息依然源源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中,皇后的头风病暂缓后,最近开始迷上了从东洋那边传过来的茶艺,弄的凤栖宫近段时间总是茶香渺渺。惠妃魏氏最近正在为女儿食欲不振的事情忧心不已,德妃林雪桐依然皇宠不衰,哦!还有那个李美人,现在一天三次的往玉华宫里跑,看来已经是下定决心要投靠主子了。 “娘娘,内务府的人来……”溪雨轻声说道。 烈明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淡淡地嗯了一声:“叫他们近来们吧。”再有半月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每年这个时候宫里面都会举行一场“家宴”,不用说,内务府的人肯定也是因为这个过来请见的。烈明艳有心把这次的中秋节宴弄得隆重一些,所以对这件事情有就格外的关注。 半月之后,酉时,华灯初上,乾清宫含元殿上,已经是丽人落座,莺声燕语。但见龙椅凤座之下分为左右两排,左排首位坐着的是淑妃烈明艳,惠妃魏氏坐于其下,再次分别是,昭仪华氏,昭仪秦氏,贵人兰氏,右排首位则是德妃林雪桐,其下坐着的是芳嫔陈氏,昭仪艾氏,贵人孟氏、美人赵氏、美人韩氏和美人李氏。“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内侍的一声长传,刹时让大殿之上沉静下来,就见人人起身,头微低,脸露恭敬之色。片刻之后,待那两道身影步入大殿时,众人再扣首,口中曰:“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上官明喧落座后,随意扫了眼底下的群芳美人们,笑着说道:“今日是中秋家宴,爱妃们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于是,众女起身落座。 林雪桐看着不远处风神依旧的“夫君”颊边一红,心里面是爱意浓浓,然而视线一扫,放到了皇后身上时,又变得有点不痛快起来,往常的时候,倒并不怎么能察觉出来,但是只要到这种正式的场合,总是能够让人感觉到什么妻与妾的差别,就算是再受宠爱又能如何,能够光明正大走在皇帝身边的只有那个女人啊! 上官明喧一声令下,家宴开始。从遥远西域而来的舞姬们踏着异国的舞步奔乐而来,鲜艳的丽纱在旋转中漫天飞舞,一截雪白的腰身在飞身扭动间若有若现,身穿粉色上衣,银白色比甲的宫女们训练有素的穿梭在大殿之上为各位贵主们奉上一盘盘精致的美味佳肴。 众人吃吃喝喝,笑笑闹闹,气氛很是不错,烈明艳坐在下面,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顶上的皇帝陛下,见他嘴角含笑正在与身边的杜嘉柔说着什么,心情似乎十分不错的样子,烈明艳不禁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别无所求,只望上官名喧彻底忘了自己那一晚的失态,她保证对他感恩戴德。 既然是烈明艳特地精心准备过的“宴会”,那么必然不会与往常相同,只看食过半晌,含元殿外突然灯火俱灭变得漆黑一片。正在众人惊疑一片时,那殿外的很远之出,突然又亮起一点光亮,再然后犹如海浪扑来时,一盏盏灯火接连亮起,几乎在瞬间形成一片光之海洋,盈盈闪烁间,远远看来,便如同一条灿烂的光之河流,又或者是一条极欲奔腾入海的光之龙,就在众人因眼前之景震惊失神之时,砰砰砰————无数的烟花在夜空上绽放开来,花儿在瞬间绽开,又在瞬间流逝,那灿起的光亮却足够赵亮整个紫禁城。 足足一刻钟后,这场大手笔的“灯光秀”才在众人意犹未尽的目光下缓缓结束。 “是淑妃你置弄的?”自进殿后,上官明喧第一次把目光放在了烈明艳身上。 烈明艳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起身,红唇微张,未语先笑:“臣妾祝皇上皇后,佳节欢喜,月圆康泰。” “淑妃妹妹真是好心思。”杜嘉柔笑着对上官明喧道:“咱们宫里这么多姐妹,就属淑妃妹妹最百灵百巧。”能够把亮灯的时间掐捏的如此精准,且事先没有透漏出任何风声来,单凭这份功力就不是一般人都有的。 上官明喧淡淡的看了烈明艳一眼,目中的光芒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然而,就像是有人看不过她的大出风头般,突地,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灯弄的是挺壮美。”德妃林雪桐嘴角微挑,扯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但此举是否太过铺张浪费了。毕竟陛下自从登基后一向提倡节俭,连每日的御膳,也从先帝的二十二道,变成了如今的八道,淑妃姐姐作为四妃之首,难道不更应该以身作则的吗?”林雪桐的话音一落,众人的心神俱都提起,暗道一声:“终于来了。”这个场面是自德妃进宫后,她们就在怕盼着发生了,而今天林雪桐满足了她们。 是承认自己铺张浪费,还是公然与林雪桐翻脸,众人皆都拭目以待。 顶着众多意味深长的视线,列明艳站在那里,却微微笑了起来,只见她下巴高抬,眼睛微眯,整个人越发的像是一只皮毛水滑的小狐狸;“雪桐妹妹这就有所不知了!今天所用的七千五百只灯笼,并非是什么名贵的琉璃灯盏,而是最普通不过的白色灯笼,所用尺布均都出自内务府积年陈攒下来的白棉布,这些棉布因为放置的时间太久,很多都已经发霉返潮根本不能再用了,至于其他材料的花费,妹妹放心,本宫打算待家宴散去,即刻命人将这些灯笼拿出宫去叫卖,想来京城的百姓们若是知道这些花灯是从沾染过皇庭之气的宫中流出的,一定会十分乐意购买,而所得的这些钱也足够支付此次灯展的消耗了。” 至于,放烟花的钱,呵呵……这宫里面哪年中秋不放些烟花啊!难道也是她淑妃的过错? “淑妃娘娘一向思虑周到。”坐在烈明艳下首处的惠妃魏氏也笑着插话道:“说起来,咱们姐妹们还要感谢娘娘呢,今日的赏灯可是臣妾这些年见到过的最美的了。” “是啊。是啊……”底下自然不缺附和之人。 自林雪桐进宫后,淑妃看着是“失宠”了,但是人家再失宠 ,皇帝给的掌宫之权可还没收回去呢,况且摄于她往日之威,众人明面上,还真不敢跟这位对着干。 11.海蓝 眼见林雪桐“铩羽而归”凤座之上的徐嘉柔嘴角旁露出一点隐秘的笑意,只见她垂在膝间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伺琴几不可见的颔了下首,于是很快的一只并不十分大的小酒坛被托了出来。伺琴亲自为在座的每一位妃子满上了酒水,烈明艳琼鼻轻嗅,不用看也知道这是什么酒。“这酒的香味好特殊啊!”坐在烈明艳下首处的惠妃魏氏突然说道:“观其颜色竟是如此的清澈凛冽莫不是什么有名的酒水?” 徐嘉柔嫣然一笑:“惠妃好眼光,此酒名为醉海蓝,乃是宫中的一位大师傅以独特秘法而酿,光是这样一小坛,从酿成到结束就要整整三年的时光,十分珍惜,今日正逢佳节,本宫便拿出一坛来与各位姐们们同饮。”这醉海蓝可谓是御贡中的御贡了,就这么说吧,整个皇宫里喝过此酒的也就三个人,皇帝、皇后,还有淑妃烈明艳。众人早就对此酒耳闻不已,今日能够亲自尝到,也知机会难得,便是那些平日里不善饮酒的也都尝试了起来。果然,此酒味道万分醇美,饮下之后,没有一丁点的辛辣之感,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花香之气。 “这酒水看上起也并非蓝色,不知为何取名为海蓝?”有人好奇地问道。 徐嘉柔便道:“要知此中缘由,你们倒是要去求一个人喽!” “谁?”众人疑惑。 “就是淑妃妹妹啊!”徐嘉柔笑的一片端庄柔然,然而她却没有发现,坐在她身旁的皇帝陛下,有一瞬间,眼眸之中划过了一道阴霾之色。 “溪雨……”顶着众人的各色视线,烈明艳淡淡一笑,高声叫道:“去把本宫的琅月玉樽壶拿过来。”溪雨道了声:“是!”片刻之后,她果然拿了只是天鹅颈的洁白玉壶过来。这壶浑身上下洁白无瑕,整个壶身浑然天成,并且肉眼可见的散发着一种盈盈地光辉,当着众人的面前,溪雨亲手将那酒水灌入壶中,而后双手轻轻摇晃,待十几下后,便再次将酒水倒出。于是,众人便看见了,那本来清澈的没有一丝颜色的酒水,居然改变了颜色,变成了一种最纯粹的蓝色,不愧为海蓝之名。 “只有琅月玉樽壶才能让这酒成为真正的醉海蓝。”杜嘉柔笑着说道:“不过这酒壶却是难得,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淑妃平日里可是宝贝的很,你们若是要尝试一下,可要趁现在了。”众人听得皇后这么一说,纷纷用着羡慕嫉妒恨的视线看着烈明艳。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瞧瞧人家,随便拿出个什么东西,都是稀世珍奇。众人饮了这真正的“醉海蓝”,果然脸上都露出赞叹的表情,然而,烈明艳却注意到,当兰秋容在饮下此酒时,她的脸色有着微微的变化,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却万万瞒不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她。 佳宴之上,自然少不得有人展现才艺。 孟氏的焦尾琴伴着赵氏的吴侬小曲,幽幽荡荡在心头缠绕,那韩氏则当场奏起了笙箫,箫声深邃,使人心悦,至于那位小李氏,则跳了一曲鼓上舞,红袖翻飞间,魅态恒盛,反倒最为出彩一些。 “久闻德妃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今日也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惠妃魏氏道。 谁想林雪桐听了这话后,清艳的眉眼一撇,哼了一声,带着三分不屑,七分高傲道:“本宫乃堂堂德妃,又不是舞妓歌姬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才艺取悦他人,还请惠妃姐姐你甚言!”这话一出,孟氏等几个新人,脸色俱都有了变化,这话里话外不就是指她们才是那种人嘛! 惠妃大概也没想到林雪桐竟然能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是家宴,嫔妃献艺,也不过是图个自家热闹罢了,德妃妹妹真是言重了。”坐在惠妃上首的烈明艳笑意盈盈地开口说道。 “随便你们怎么说。”林雪桐先是给烈明艳回了个嗤之以鼻的眼神,而后又抬起头,带着几丝幽怨的眼神看着高座上的皇帝陛下:“本宫的才艺只为自己心爱之人而展现。” 上官明喧的脸色始终都是淡淡地,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底下的波涛汹涌。 时间渐过,家宴已临近结束。 上官名喧是第一个离开的,他走以后,众人心里也没了兴趣,反倒是皇后徐嘉柔今日心情甚好,一小半的醉海蓝几乎都进到了她的肚腹里。戌时整,佳宴散去,众人各自归宫,烈明艳在溪雨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乾清宫,等着接她的轿捻已经停在了御道之上,素白色的手指轻轻拨开银红色的百鸟轿帘,然而却在微微抬首间,骤然吓出一身的冷汗。 “皇、皇、皇……”烈明艳几乎变成了磕巴。为什么,先一步离席的皇帝陛下会出现在她的轿撵中? 上官明喧就那么当当正正的坐着,并且以一个及其严厉的眼神瞬间制止住了烈明艳的失态,成功的让她在犹豫一瞬后还是踏了上来。 淑妃娘娘素来喜欢奢美之物,今日乘坐的轿撵自然走的也是这个路线,华美而小巧的琉璃宫灯被镶嵌在骄壁上,把整个空间照耀的温暖明亮,厚实的毡帘让轿中的温度保持的十分温暖,也阻绝了一切窥探的视线,绣着大图牡丹花样的毯子被铺在脚下,淡淡的熏香味容易使人放松心神。 然而可惜的是,此时此刻,烈明艳她真的是无论如何也放松不起来了。 “把鞋脱了!”突然地,皇帝陛下发了话。 烈明艳心里纵有百般疑惑,但是在看到上官明喧那寒冰似的脸孔后,霎时间什么想法就都没有了,下意识的就照办了起来。一把抓起那条腿,上官明喧十分粗鲁的把脚上的雪白罗袜掀了下去,烈明艳的脚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宫里的秘药,连天的用着,想来最后连条疤痕都不会留下来。 烈明艳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姿势真的是着实不雅,于是她的脸上不由带出了几分难堪,叫了声:“皇上!” 上官明喧却不理她,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从脚趾头看到了脚后跟,最后居然还凑在跟前,轻嗅了几下,有淡淡的草要味传来。 烈明艳当即大窘再也顾不得其他,腿上大力使劲儿,一下子就抽了回来。 上官明喧看着她慌慌张张地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烈明艳哆哆嗦嗦地重新穿上了鞋袜,就这么几个动作,脑门上都彪出了一排冷汗。接下来的时间里,上官明喧没有说一句话,烈明艳倒是有心想说,但话到嗓子眼里,却愣是不敢往外吐,唉!她上一次犯了大样天大的罪行,现在心里实在是没有底气啊! 时间就这样不急不慢的过去,大约一刻钟后,骄身一停,溪雨的声音在外响起。 “娘娘,云台宫到了。” 烈明艳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眼依然一脸“无动于衷”表情的皇帝陛下,紧紧握着发汗的手心,她小心翼翼地说道:“陛、陛下要不要到臣妾宫中小座一下?” 上官明喧似乎就等着她说这句话呢,当即手一掀轿帘,踏了出去。 外面的溪雨大约是被吓到了,脸色惨白白的,直到自家主子在身边轻咳了一声方才缓过神来。 “娘娘……这到底……” 皇上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啊! 烈明艳可没有时间跟她解释这个,当然实际上她自己也还蒙着逼呢! “让底下的人把嘴都闭严了。”烈明艳只从匆匆交代了这一句,便紧跟上了皇帝的步伐。 进了内殿,上官明喧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玉榻上,烈明艳在心里面轻吸了一口气,跪在了他的面前,口中道:“臣妾有罪。” 上官明喧看着她:“你还知道自己有罪?” 烈明艳心里一抽抽,懦懦道:“臣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你要是真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就不会一连这么多日,缩在云台宫了里当“缩头乌龟”了。 “去把脸洗了!”上官明喧语气厌烦,脸上也满满的都是嫌弃。 列明艳知道皇帝最不喜自己浓妆艳抹的样子,闻言立即起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用着最快速度卸妆的卸妆,换衣的换衣,反正等烈明艳再出来时,上官明喧哼了一句:“总算有个人样了!” 烈明艳窘迫一笑,没敢吱声。 “你过来!”上官明喧道。 烈明艳犹豫了一下,依言而行,这一次皇帝倒是没有直接把她抱在怀里,而是允许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 “那一天……”上官明喧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好半晌方才说道:“那一天,是朕失控了……” 他指的明显是那日自己“强上”的行为。 “不!都是臣妾不好。”列明艳没等皇帝把话语说完,便有些急忙地表态道:“臣、臣妾那日做了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过后却没有追责,臣妾心中……心中实是感谢您……”。 12.好梦 有静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那在晕黄色灯光下小巧柔美到不可思议的脸蛋,心里不禁涌上一股股特殊的情绪,想要让她跟自己亲近,却又害怕她真的跟自己亲近,进不了,退不下,说的就是他们两个吧!上官明喧幽幽地叹了口气,突地侧身躺了下去,并且十分自然地把脑袋放在了烈明艳的大腿上。 “皇上……”烈明艳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朕头有点疼。”上官明喧的声音轻轻的,几不可见的似乎还带上了点小委屈。 烈明艳犹豫了一下,终是抬起手,把十根手指放在了皇帝陛下的额头之上,她轻轻地揉按了起来,随着烈明艳的动作,上官明喧的那本来有些皱起的眉羽已经完全舒展开来,露出很享受的模样。烈明艳一边为皇帝揉弄着额角,一边不着痕迹地看着他微闭双目的面颊,其实很多时候,连烈明艳自己都弄不明白,在上官明喧的心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若说是讨厌,但他有时又会做出种种令人错意的举动,若是喜欢,可是却每每总不给自己好脸色瞧……烈明艳暗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上官明喧是在一个时辰之后醒来的,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烈明艳那略显疲惫的面容。 “几时了?”上官明喧问道。 烈明艳报了个时辰,她说话的时候眉头是拧着呢,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不过很快的,上官明喧便明了对方为何会如此了。伸出手在那僵硬的大腿上狠狠锤了一把,成功的让烈明艳发出了一声惨叫,看着她一身狼狈的样子,上官明喧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子真像是个成功恶作剧了的小孩,十分的令人“讨厌!” “为了朕的好眠,倒是让爱妃你受苦了!”上官明喧的脸上露出腹黑的笑意,居然用着十分体贴地表情对着烈明艳道:“腿一定又麻又痛吧!来来来,让朕给你揉揉!” “多谢皇上,一点点小……啊!!!”烈明艳瞬间飙出眼泪,到底没有逃脱了男人的魔掌。 所以说,他还是讨厌本宫啊,绝对是的!这一刻,淑妃娘娘无比确信的如此想到。 上官明喧没有留宿,他是在二更左右的时候离开的,他人刚一走,溪雨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他们家娘娘刚刚叫的那么惨,定是受到了什么惨绝人寰的虐待了,不过等她知道惨叫的真实原因时,心里那点子忧惧不但全都消失不见了,而且还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恭喜娘娘与皇上破冰成功。”溪雨高高兴兴地如此说道。 烈明艳脑袋朝下埋进枕头里,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中秋佳宴后,上官明喧也终于开始涉足云台宫了,虽然一个月也不过是三四次罢了,但宫里面可再也没有人敢嚼淑妃娘娘失宠的舌根了。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去,转眼间,这一年最寒冷的季节来临了。这一日,烈明艳正在室内看着宝和在跌跌撞撞地学习着走路,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兰贵人来了。 “请她进来。”烈明艳示意立在旁边的奶嬷嬷把宝和抱下去。 片刻之后,果然就见一身厚实的水蓝色绣青鸟披风,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狐狸毛皮的兰秋容走了进来。 “婢妾见过淑妃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烈明艳笑着抬了抬手。 她在宫里速以“傲慢不逊”的面貌示人,但是她身边的人都知道,淑妃娘娘其实个很和气的人,特别是对自己人,总是十分维护的;关于这一点兰秋容其实是很有体会的,她现在虽然只是个贵人,但一应的生活条件连好些个嫔妃都比之不了,酷暑时降温的冰块寒冬时的取暖的银炭,便是御膳房每日送过来的吃食也必定是最新鲜,最热乎的,兰秋容自己也知道,她的日子能过的这样舒坦,靠的全都是淑妃娘娘的抚照。 “底下人来报说你娘近些日子身体有些不舒坦,你去看过她了吗?” “前日已经去探望过了。”兰秋容道:“我娘这是老病根了,一到冬天就会胸闷气喘,喝些汤药,缓一缓便没事了。” “你是大夫,自然比我懂得。”烈明艳笑了笑,在请了兰秋容吃了杯茶水后,两人的话题方才转到了【正事】上面。 “娘娘让婢妾制的秘药,婢妾已经完成了。” “哦?”烈明艳露出略微惊喜的表情:“当初你说自己需要一年的时间来琢磨,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月,竟是完成了。” 兰秋容一笑,那笑容不知怎地竟带上了一丝尴尬。 她也不卖关子,当着烈明艳的面就拿出了那只甜白瓷的小玉瓶,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却是一些粉红色细小微沫,有一种甜腻的香味散发出来。“此药的药方是从我祖父传下来的一本奇珍志上得到的灵感,它的主材是来自西域的曼陀罗,在加上茱萸,硫磺,青木果等物,此药只要沾染了烈酒,就会变成一种及其强烈的□□,有迷幻,催情,的效果,最重要的是,它很难被人从身体里检查出来……” 烈明艳看着旋转在自己手心中的小玉瓶,半晌后,她微微一笑。 “本宫不知该如何谢妹妹才好呢!” 兰秋容听了这话立即道:“娘娘待秋容有再生的大恩德,秋容能够回报娘娘一二,心中只有高兴啊!” “好妹妹!”烈明艳一笑,把那药妥善的收取好了:“既是这样,本宫也不再说那些客气话了,你的情谊,本宫牢记着。” 兰秋容抬起头看了烈明艳半晌,最终咬了咬牙,露出一点迟疑的表情,轻声道:“其实有一件事情,婢妾不知道该不该和娘娘您说。” “说吧!”烈明艳表情十分平静,因为她深知,兰秋容接下来说的话,可能真的会不那么令人愉快。 果不期然……一刻钟之后…… 烈明艳坐在那里,脸上却已经是惨白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才传来她幽幽似鬼的声音:“你的意思是,本宫之所以多年未孕,就是因为那醉海蓝?” “更正确的说,是经由您那尊琅月壶里倒出来的醉海蓝。那壶身中应该是被人抹了什么秘药,与那醉海蓝相合,就会产生药性,。女人饮下此酒后就相当于在事先服用了避子汤,所以……”兰秋容这次之所以这么快就做出那“□□”其实也是受到了这一灵感的启发,两种本来没有什么关系的东西合用在一起,往往就会产生一种出人意料的变化。 “那琅月壶只有本宫这边有。”烈明艳深吸一口气,有点失魂落魄的说道。那壶是御赐的,她一向十分宝贝,平时从不动用,只有皇帝来时,才会拿出来。 此时此刻,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愤怒到恨不得发狂这应该是没有的,觉得自己被背叛从而伤心欲绝这好像也是没有的,但也并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就是觉得心里好像破了个洞,凉飕飕的直往里面灌风。那些曾经偷偷幻想过的,曾经偷偷希冀过的,好像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令人难堪的嗤笑。 半晌后,烈明艳站起身,对着兰秋容郑重一礼:“多谢妹妹你告诉我实情。” 她知道,兰秋容肯定也是经过一番内心挣扎的,她今日能把这真话告诉自己,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娘娘不必如此。”兰秋容赶忙扶起了她:“您只要不太过伤心便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只是心里的这块大石如今也总算是搬开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喝那些苦死人的药汁,吃那些烂七八糟的偏方,仔细想想,这也蛮好的嘛!” “娘娘……”兰秋容低低地叫了一声,脸上有着的是显而易见的同情之色:“婢妾实是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啊?” 一方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对她的宠爱,一方面却不允许对方生下自己的孩子,兰秋容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其中的道理啊! “皇上从来都是城府极深之人。”烈明艳摇摇头,一副不欲多说之态。 兰秋容又安慰了几句,大约是觉得烈明艳应该独自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于是没过多久便起身告辞了,烈明艳让郝运来亲自送她回了玲珑阁。 “溪雨,你去把本宫的琅月壶拿过来。” 溪雨并不知道这其中缘由,遂十分乖顺的照办了。 “娘娘是要饮酒吗?”溪雨带着点意外的表情。 烈明艳的酒量并不十分好,在溪雨的印象中除了很多年前的一次外,她就再也没有独自饮酒的时候。 “这壶确实很漂亮吧!”烈明艳问道。 “这是自然。这琅月壶据传是大宛国进贡的珍品,壶身烧制的时候还揉入了夜明珠的粉末,十分珍贵呢!” “那若本宫失手将它打碎,是不是非常的可惜?” 溪雨露出莫名的表情:“娘娘?” “去拿坛醉海蓝过来。”烈明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淡淡地说道。 于是这个午后,一杯杯醉海蓝被饮到了她的肚子里,列明艳大大的醉了一场,然后在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说来也奇怪,她其实是知道自己在梦中的,就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站在那一样,她看着那个穿着穿着粉红色小裙子,扎着两个小花苞儿的小女童一路欢欢乐乐的往前蹦去,跟随着女童她来到了一个庭院里,这是个很美的庭院,种了很多的花草和树木,然后在一棵最大树木下,烈明艳看见了一对男女。那是一对夫妻,男子长得并不英俊,但是神情间却十分温柔,女子却是极漂亮的,眉宇间充斥着一股子的灵秀之气。他们十分温柔的看着那女童跌跌撞撞地跑来,男子甚至蹲下身把那女童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娘!花花……”女童的声音嫩嫩的,就像是刚刚出壳的鸡雏。 女子十分高兴的伸出手,她嘴角动了动似乎再夸赞着自家女儿的董事。 然而,那女童却又说道:“娘给宝宝戴上,宝宝要漂漂的!” “弄了半天原来不是给我的啊!小坏蛋,白夸你孝顺了。”女子嗔怪地声音随着清风远远地传来,她拿起那只小小的花朵,别在了女童的小啾啾上。 女童捂着小嘴咯咯直乐,摇头晃脑的样子,透露着万分的得意,而站在她们身边的男人却始终用着温暖的视线望着他们。 这真的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呢! 烈明艳在睡梦中,整整哭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她的眼睛肿的完全没法看了。 看着溪雨充满担忧的眼神,烈明艳咧着小嘴儿笑了笑:“没事儿,就是做了个梦,梦见我爹和我娘了。”烈明艳长长地撑了个懒腰,喃喃道:“是个好梦呢!”。 13.硝烟 大雪弥漫在京城的上空,把这个偌大的城市装点的银装素裹,而在这冰天雪地之时,朝堂上却风起云涌,草原八部之一乌兰图部一夜之间惨遭血洗,只余部落之长的幼子在忠勇之士的护送下北上逃命,经过千辛万苦来到京城报信,请求弘威帝发兵为部族报仇雪恨,此消息一出,可谓是举朝震惊,要知道那乌兰图部乃庆朝附属臣部,是有御赐封号的,如今被人血洗,那么作为“宗主国”理应为其主持公道,上官明喧遂命虢国公林振英为兵马大元帅,命奋武将军蔚立为左将军,命忠武将军高修为右将军,兵发三万共讨逆贼。 云台宫。 “娘娘人来了!”溪雨轻声说道。 烈明艳闻言颔首微点,悠然起身,道了声:“请他们进来。” 于是,很快的,就见上官明喧的贴身大伺康如海带着一个年约四五岁左右的男童走了进来。 “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康如海礼道。 “康公公请起。”叫起了康如海,烈明艳这才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那孩子身上,但看这幼童穿的一身异族华服,梳着满头的小辫子,那辫梢处还系着几只是黄金做的铃铛,他看起来有些不安,但面上却力持做出一副镇定的表情,像个匹小马驹。烈明艳红唇掀起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一边招手一边柔声道:“这就是鵉莺公主的孩子吧,快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鵉莺公主乃是先帝之女,母亲不过是个昭仪的份位,并不受宠,后来她被先帝嫁给了乌兰图部那个大了她很多岁的族长,不过她在生下这孩子后没多久就病逝了,所以这孩子身上可以说也是留着皇家血脉的。 “格尔茨参见娘娘,娘娘好!”小孩子走到近前,对着烈明艳行了个草原独有的礼节。 “真是个好孩子。”烈明艳满意地笑了笑,这孩子似乎比她想要的还要坚强一些呢。 “日后,你便住在云台宫,由本宫代皇上照料你。”烈明艳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脑袋:“我这宫里还住着一位公主,年龄比你小,日后本宫会带他找你玩去,格尔茨要做个好哥哥哦!” 男童看着眼前对他笑的十分温柔的女子,心里面那些堆积在一起的恐惧似乎一下子被减轻了不少,他现在已经按照父王生前所嘱咐的那样,来到了京城,到了这里他就安全了,而且庆朝的皇帝也派兵出去了,他们部族的仇很快就能报了! “娘娘,格尔茨会听话的。”男童重重地点了点头。 让溪雨带格尔茨到一旁的小桌上去吃茶,烈明艳与康如海说话。 “皇上的意思是,格尔茨王子年龄幼小,身份也比较特殊,所以可能在一段时间之内都要劳娘娘费心照顾了。”康如海客客气气地说道。 “本宫会好好照顾王子,请皇上放心就是。” 烈明艳知道,别看这个格尔茨还只是个小孩子,但这孩子将来说不准还是有大用的,所以不能出现什么闪失。 康如海等了片刻,确定淑妃娘娘似乎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了。于是他挑了下眼角,用着越加谦恭地语气道:“娘娘做事,自是最稳妥不过的,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将小王子送到您这来,唉!因为那该死的踔罗部,皇上近些日子可是吃不好,睡不下的,日日夜夜都忙于国事,人眼瞅着就是往下瘦啊!” 烈明艳听了这话,可着劲儿的沉吟半晌后,方才淡淡地吐出了一句:“皇上为社稷尽心了。” 康如海:“……” 我都说成这样了,您咋就不知道关心关心皇上的身体呢? “皇上这些日子有些食欲不振……说起来,陛下他总是称赞淑妃娘娘您的手艺呢,说您煲的汤很算是一绝……” 烈明艳定定地看着康如海,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她用着有点干巴巴地语气说道:“云台宫的小厨房里还存了些鲜笋,公公要是不介意的话稍等片刻,本宫这就下手羹汤。” “那感情是好,陛下若知道这汤是娘娘送的,必定高兴!” 烈明艳对此并不可置否,但不管怎么说,康如海既然已经把话撂到这了,她也就答应了,左右也不过煲个汤的事,能算的了什么再说最后那汤皇帝肯不肯喝那还另是一个回事儿呢! 两刻钟后,康如海拎着食盒,满面笑意地返回了乾清宫。 “格尔茨王子已经住进了东偏殿,底下伺候的丫鬟奴才们都是久经□□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本宫知道了。”烈明艳淡淡地点了点头,溪雨见其秀美微蹙,隐有担忧之色,不禁近前几步,轻声道:“娘娘可是担心前方战事?” “那踔罗部自先帝晚年时便开始不安分,趁着庆朝陷入夺嫡内乱时,更是大肆扩张,皇上早就容不下它了,不过是有因为种种原因一时撂不开手罢了,如今本朝兵强马壮,此番出兵,必能将其一举击溃。”上官明喧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对不会行冒险之事。 “娘娘说的也是。”溪雨叹了口气:“更何况此番还是虢国公领阵,想来是没有不胜的道理。” 虢国公林振英,不管他的为人秉性如何,但是在军事上绝对是个天才级的人物,只要他领的阵,就从来都没有输掉的时候。 想着虢国公府的姨母表哥,想着玉华宫里的林雪桐,烈明艳的双眸中闪烁过了一抹寒光。 五日之后,大军开播,其时,玉华宫中传出消息,德妃林雪桐——有孕。 “呦……大家都在啊!”烈明艳踏进玉华宫内殿的大门,妙目一闪,便见到这内殿里已是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林雪桐卧躺在软枕之上,她的身上盖着条雪白色的织毯,双手轻轻盖在腹部,再看她的脸蛋,哪里有半分的不适,整个人简直是红光满面,娇美无边。众人都知,淑妃与德妃这二人间的龌龊恩怨,此时见前者亲身来探,面上不显,心里却纷纷盼着,她二人间能够闹出什么事来才好。 皇后杜嘉头柔坐在离林雪桐最近的位置上,她的脸上隐隐透着股憔悴,似是多日没有休憩好的缘故。 “淑妃妹妹来了。”杜嘉柔轻声道。 “皇后娘娘……”烈明艳先给皇后请了安,而后才一脸笑容地对着林雪桐道:“本宫听闻雪桐妹妹被查出怀了龙嗣,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乐的本宫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觉,这不,今儿一大早就忍不住跑过来看看她了。” “到底是一府出来的姐妹。”杜嘉柔回过身轻轻拍了下林雪桐的手背:“看看,你姐姐多关心你啊!” 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 林雪桐在心里轻蔑一笑,面上却露出服波澜不兴的嘴脸,不轻不重地说道:“多谢姐姐了,来人啊,还不给姐姐看座。” “不必了。本宫坐在这就好了。”烈明艳施施然地坐在皇后下首的一张矮凳之上,就听其道:“妹妹怎地躺在床上,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娘娘好着呢!”不待林雪桐说话,一道声音便插了进来:“是皇上太过紧张娘娘和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他让娘娘务必安心养胎,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连床都不要下呢!”说话的就是那个李蔓李美人,投靠的主子怀了龙嗣,她这个新进狗腿自然也跟着水船高涨,看她那一脸兴高采烈,扬眉吐气的劲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怀孕的是她呢! “你乱说什么!”德妃林雪桐娇俏的一瞪眼睛,与其说是训斥,还不如说是得意多上一些。 “婢妾怎么是乱说呢!这可都是事实啊,等您肚子里的龙子一出世,那可就是皇上的长子呢,皇上自然紧着呢!” 长子……皇后杜嘉柔听见这话后,心中瞬间钝痛起来,她想起了那个流掉的已经成了形的男胎,那才是皇上的长子啊! “说来说去也是妹妹你福泽深厚,要不然这满宫里这么多的嫔妃,怎地就偏偏你怀上了孩子,可见这还是上天的旨意呢!” 什么上天的旨意……旁边坐着的很多宫妃情不自禁的想着,还不是皇上总留宿在她的床上,如果能够把对林雪桐的宠爱分给她们一丝丝,说不定今儿怀上孩子的就是她们了。林雪桐尚不知道自己与烈明艳随意的几句话,就给她暗地里拉了多少波仇恨,她现在只是满心欢喜,恨不得全天下都看见她的得意! “说来也是巧合。”烈明艳笑着说道:“姨父前脚刚上战场,妹妹你后脚便怀上龙嗣,这显然是个再好不过的吉兆,注定咱们庆朝的军队要大胜而归呢!” “父亲知道他要做外公了,的确十分高兴。”林雪桐脸上散发出的光芒几乎能够刺痛所有人的双眼,只见她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一边无不自豪地说道:“父亲还说,他要把这场仗的胜利作为礼物,送给他的亲外孙。” 绝美的容貌,过人的家世,帝王的宠爱,如今又怀上了孩子。 林雪桐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简直就没有比她命更好的了。 可是你这个孩子真的能够平安出生吗? 烈明艳的视线淡淡扫过那尚且平坦的腹部,她在心底冷冷的想着:皇帝连我的孩子都容不下,难道他还能容下一个身上带着明确的林家血脉的孩子出生? 那个男人,可比你们想要的还要冷酷万分啊。 14.局势 “有件事情,本宫倒是要与皇后说项一声。”林雪桐慢条斯理地说道。 “哦?妹妹请直言。”杜嘉柔道。 “雪桐自进宫后,十分想念家人,尤其是本宫现在肚子里还怀了孩子,念亲之情更甚,是以本宫想要让家母进宫,陪伴雪桐几日不知道皇后娘娘能不能应许。” “这……”杜嘉柔的脸上露出片刻迟疑的表情。 宫里的这些嫔妃们,若是受宠的,每逢初一十五,亲戚们是可以递牌子求见的,但是她们会在宫门关闭之前离开,从来都没有留宿的例外,林雪桐提出的这个要求,显然有些“过分”了。 “姨母久居佛堂,最喜清净,想来是住不惯宫里的。”这个时候,烈明艳突然开口说道。 林雪桐一双秀眉瞬间皱起,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不愉,烈明艳明明知道自己说的并不是虞氏。 “淑妃姐姐糊涂了,本宫说的并不是嫡母而是本宫的生母,虢国公府的柳夫人。” “我看糊涂的是妹妹你呢!”烈明艳对着林雪桐笑了一下,那笑容看在对方的眼里,真真是比最滑腻的毒蛇还要让人厌恶万分:“本朝向来有尊嫡之制,譬如当今的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就是皇上的嫡母,皇上即位后,对太后娘娘更是孝敬无比,尊重无比。姨母虽然不是你的生母,但她却是虢国公府堂堂的正房夫人,你的亲嫡母,你就这么越过她,无视她,岂不是让人觉得你尊卑不分,心理无孝?况且不是本宫说……柳姨娘的出身实是不堪………本宫劝妹妹还是不见为好啊!” 林雪桐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已经有了这么大一块免死金牌后,烈明艳居然还敢如此直接了当的给她难堪,况且戳的还是最要命的哪一点,顿时气血逆流,一张脸蛋都狰狞了起来:“烈明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淑妃笑的高高在上:“瞧瞧妹妹,怎地还生上气了,都说怀孕之人,心气最容易起伏多变,如今看了果不是如此啊!”林雪桐的母亲柳氏那是妓子的出身,当年两淮河畔最最有名的花魁,入幕之宾无数,裙下之臣不知凡几,这女人后来虽然从了良更是被林振英接进了府里,但她的出身毕竟是摆在这的,名声怎么可能会好听。 母亲的出身,大约是林雪桐心理最深的一根刺,那是碰一下都会流出血来的。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怎地还吵上了?”皇后杜嘉柔打起了圆场。 她有点好奇的看了眼烈明艳,总觉得今天的淑妃似乎有些格外的“沉不住气”,与她平时的处世风格很有些不同之处呢。 “这样吧,传本宫的旨意,宣虢国公夫人虞氏与如夫人柳氏进宫,让她们早些过来,妹妹也可以多些时间与亲人相会。”吧 林雪桐死死地看了不远处的列明艳一眼,脸上的怨意,几乎是个人都能够看出来。 “奴婢知道娘娘心理不痛快,可现在林氏势头高涨,此时还是不易与她为敌的好。”回去的路上,溪雨忍不住的劝说道。 “你说的话本宫何尝不明白,只是——”烈明艳说道这里微微停顿了下,双目之中噌出一抹火气:“本宫只是恨她们手段下作,虢国公前脚出门打仗,贵姐后脚就掉进荷花池子里,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定是有人在从中捣鬼。”就在今天早上,烈明艳正在对镜梳妆之时,一道消息就由虢国公府传进了皇宫之中,最后又进了烈明艳的耳朵里,林朝翰与杨美玉的独女,今年只有五岁的贵姐,在昨天傍晚失足落水,人到现在还事生死不知。 这样冷的天,一个小孩子掉进池水中,那不是要命是要什么。 “娘娘的意思是柳姨娘对贵姐儿下的手…柳氏做事一向谨慎,这么多年与东小院也算是相安无事,今次怎会突然动手?” 能从一个千夫所指的妓子,成为林振英最得宠的妾室,柳氏靠的绝不仅仅是自己的国色天香的容貌。 “这个就要等姨母来告诉我们了……” “你嫂子怀孕了。”虞氏紧簇眉头,一脸的忧心忡忡:“还不到半个月呢,谨慎起见,这消息并没有外传,还处在保密的阶段。”于是,烈明艳听到这里便什么都明白了,就像是她不动声色的往虢国公府里安插眼线一样,柳氏定然也做了相同的事情,她应该是察觉到了杨美玉的怀孕,若是等对方把孩子生出,男孩儿的话,那就是虢国公府堂堂的嫡长孙,这对她还有她的儿子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是以她便先下手为强,趁着虢国公出兵,府里被牵扯了注意之时,让贵姐落水,若是贵姐死了,杨美玉定然会伤心欲绝,她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会保不住,一下子除掉好几个碍眼的东西,还真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呢! “贵姐现在怎么样?御医又是如何说的。” “不太好。”虞氏说着说着,又开始掉下眼泪:“她烧的厉害,灌进去的药没一会儿就会吐出来,人迷迷糊糊的,你若看见了。还不知会怎样心疼呢!” “那嫂子呢?她现在可怀着身孕呢。” “知道贵姐落水后,你嫂子几乎要哭死过去,已经整整守了贵姐一夜了,谁劝都不听。” 烈明艳听到这里也沉默了下来,见虞氏神情之中难掩悲痛,她忍不住的握了握她的双手:“贵姐刚出生的时候,不是有高人给她算过嘛,说她幼时当有一灾劫,只要过去一辈子便都会安康顺遂。想来那高人,指的便是此处了。” “唉!我现在只求菩萨保佑,能够让我们贵姐好起来,只要她能好,就算是让我立即遁入空门,我也是愿意的啊!” 就在列明艳与虞氏在这边低低说话之时,柳氏也已经坐在了玉华宫中。 毫无疑问这是个极得上天宠爱的女人,她的长相身材,举止动作,甚至是一颦一笑无不流露出万般风情来,那林雪桐虽然在长相上肖似于她,但两人若是放在一起,恐怕每一个人都会觉得,林雪桐远不如其母。 “谢天谢地,知道你怀孕的消息后,娘不知道有多么的高兴。”柳氏眼中含泪,柔情万种地说道。 “女儿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快就怀上了。”林雪桐摸着自个的腹部,言语之中,充满了自得与自豪。 “这也因为女儿你足够优秀,所以才引得皇上对你宠爱不已的缘故啊。”柳氏柔柔一下,言语嗔怪道:“当初娘让你进宫,你心理还有颇多的不愿之意,如今怎么样……这天下的男人,又有哪一个能够比的上皇上啊?” “女儿那时不是还没见过皇上嘛!”林雪桐撒娇一样地笑了几声,而后也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情绪似乎低沉了几分,叹息道:“而且娘您也知道,皇上便再宠爱女儿,可是上面却还压着个杜嘉柔,你都不知道,女儿每次对她行礼问安时,心理都像针扎了似的难受。” “你就算不是皇后,那又如何。只要你平平安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有了这个依仗,这后宫里面还不是你的天下。”柳氏声音顿了一下,方才说道:“皇后性格素来软弱,再加上杜太后不再宫里,没有人给她撑腰,根本不足为据,你要知道,自己最应该小心的可是那位呢!” 听着母亲意有所指的话语。林雪桐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知道,娘说的是烈明艳那个贱人!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若是没有咱们虢国公府,她能当上这个淑妃吗?如今却不思回报,整日就会与我为难,真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用着怨恨的语气说完这些话,林雪桐一连带的也把那日列明艳点出柳氏出身的话语给说了出来。对此,柳氏显然及其淡定,她吃过的吐沫比吃过的盐都多,这些话语,显然不能够另其内心产生什么动摇。 “不就是仗着比我先进宫几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整日打扮的跟一只花母鸡般招摇过世,看着便令人可笑。” “你别小看了她。”柳氏眉头微蹙,显然并不十分赞成女儿的“轻敌”之态。 “那个女人向来工于心计,且下起手来,也绝不手软。”柳氏轻声说道:“她十岁那年,便一连气的杖毙了十二个下人,并且让全府的人都去围观,可见心肠之狠毒”。 林雪桐听了这话十分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打杀几个下人算什么,她烈明艳难道还敢对本宫出手不成?” 柳氏素知女儿的性格,知道再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遂转移了话题道:“你父亲离京之前曾对我言,待此次平定草原后,会挟此军功,请立你胞兄为世子。” 林雪桐闻言目光骤然一亮,惊喜道:“父亲终于下定决心了!” 15.摔落 对面的柳氏淡声而笑,尽管脸上做出一片稳重沉着之色,但细看起来仍然有着一抹得意,相对来讲,林雪桐的喜悦显然就更加直白了,就见她双眸发光,语气激动地说道:“哥哥自幼便出类拔萃,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无不甩了大房那根木头几百上千倍,咱们国公府偌大的家业 除了哥哥外,谁还能扛的起来,父亲这次总算是英明了一回。” “也是朝懿自己争气的缘故。”柳氏满是欣慰地说道。 “有父亲上表请奏,有我在皇上面前替哥哥美言,想来这事便是铁板钉钉了!” “不!这件事情你先别插手。”柳氏显然有着不同的意见:“好孩子,娘知道,你心急兄长的前程,只是这件事情关联不小,而且你也不要仗着皇上宠爱你,就肆意在他面前拿主意,要知道男人喜欢的是性格温顺的女子。” “皇上与我的感情才是这样肤浅呢!”林雪桐得意一笑,她自小到大,看惯了娘亲在爹爹面前附小做低的样子,嘴上不说,但心里终究觉得她娘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她便不同了…… “皇上说了,他喜欢的就是我这样心如明月,傲雪寒梅的性情,在他的面前,女儿可以自由自在的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性格,那些曲意迎奉,惺惺作态女儿可不屑为之。” 柳氏有点头疼的看着面前的林雪桐,第一明白了什么叫做过犹不及,因为她太想要养育出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真正的名门贵女,雪桐从小到大完完全全就是娇养着长大的,这固然养出了她满身的贵气,但同样也滋生出了她的骄横和对自己过度的自信。 “总之,你一定要先平安的把孩子生出来……”最后,柳氏如此说道。 玉华宫的母女两个在这边整整说了一日的话,直到宫门快要关闭的时候,柳氏方才起身告辞。 “娘坐女儿的鸾捻离开吧!”林雪桐说道。 “这——”柳氏迟疑了。 她今日是与虞氏一道进宫的,自然也要一道回去。 “夫人,有所不知,那鸾捻,全名八凤金华玉鸾捻,由十四人而抬,是仅仅次于皇后所驾的捻子,只要贵妃才能乘坐呢!”林雪桐身边的丫鬟一片得意地如此说道。 贵妃捻都赐下来了,莫不是……柳氏扫了眼自家女儿拿尚未隆起的肚子,一瞬间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既然是贵妃所坐,那便更不能……” “娘!”不待柳氏把话说完,那边的林雪桐便娇嗔一声:“你是我娘,又不是外人,做个捻子又怎么了。” 柳氏知道,林雪桐是想要自己压那虞氏一头,以好显示脸面,见其主意一定,到底不好再推脱,遂点头答应。 果不其然,一刻钟之后,柳氏与虞氏便在相约的御道上碰见了。 只不过一个是顶普普通通的青色呢轿,一个却是绣彩凤金,明丽辉煌,被人如众星拱月般高抬而起。 “淑妃娘娘可还安好?”柳氏坐在鸾捻上,无论是从视觉上还是声音上都带上了难么点居高临下的意思:“您也知道雪桐怀孕了,又是第一胎,心里有许多不安的地方,我和她难免多说了些,不知不觉的就到了现在,到是没有机会去拜见淑妃娘娘饿了。” “淑妃娘娘一切皆好,不牢柳姨娘挂念。”虞氏心性速来寡淡,但是只要一想起来,造成贵姐现在病重的的原因可能就与柳氏有关时,她就连生啖了她的心都有了。看着骤然放下去的轿帘,想着那后面,此刻虞氏的脸色,柳氏的心里当真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扬眉吐气。 “让夫人先过去。”柳氏嘴角含笑地说道。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很愿意表现自己的“谦恭。” 于是,簇拥在贵妃捻旁的二十几号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顶墨绿色小轿不急不缓的离开,直到对方走的远了,方才有内伺喊道:“行……” 坐在高处的感觉当真是不同啊!视线变得更广阔,空气变得更新鲜,似乎连自己都变得更加高贵起来,柳氏慵懒地笑了,然而便在她心情犹如天上白云,甚好甚好的时候,突地,就感觉到整个捻身狠狠一震,柳氏的一声惊呼还没有发出时,她整个人便如同葫芦般狠狠地摔了下去。周围的惊呼声,尖叫声,任何的声音柳氏都听不见了,她现在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疼。 “没用的废物!连个捻子都抬不好!”林雪桐气的俏脸发白,本来是想要在虞氏面前好好显摆一下的,结果没显摆好,亲娘反倒上摔了下去。、 伤的不仅是身体也是面子啊。 “不知怎地,有一截儿御道的青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抬捻的下人脚一滑,是以才……” “本宫不管这些,今日所有抬捻的奴才,还有负责每日清扫那截御道的奴才全都给本宫发配到罪者库去!”林雪桐的胸脯上下起伏的,显然是气的厉害了。 “林雪桐不是想要让她娘留在宫里几日嘛,这下可不就成全了她的心愿。”云台宫中,烈明艳笑的一脸讽刺:“她们母女,可以抵足而眠,彻夜长谈了!” 溪雨闻言也笑了一下:“听说柳姨娘的一只手臂摔折了,人当场就痛的昏迷了过去。” “高处能望远,但若是不小心摔下来,自然也会倍加的痛。”烈明艳淡淡地说道。 很显然,柳氏从贵妃捻上摔下来的事情,不出半日的功夫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对此,更是谣言遍出,其中最诛心的一个是:柳氏命贱,根本承受不了贵妃捻的“待遇”,上天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让她从上面摔下来,与此同时,过贵妃恃宠而骄,蔑视嫡母,优待生母的传言也播散开了, 这个世界上有喜欢锦上添花的,但也有人敢“应难而上”的,早朝上就有言官狠狠参了林雪桐一本,直言,她不孝、不贤、不仁,根本不配一个“德”字,更糟糕的是,林雪桐还有皇后做对比,当杜嘉柔知道,林雪桐要把那些宫人们全都打进罪者库的时候,她主动去找了皇上,替那些宫人们求了情,反正到最后,皇后仁德的名声是更加响亮了,林雪桐“心狠,骄横”|的形象也被顺利的立了起来。 总之,刚刚因为怀了龙嗣而在太天上飞扬了几日的林雪桐,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间的|‘恶意’。 半月之后。 虢国公府传来消息,贵姐的命保住了,但因为连日的高烧,她左边的一只耳朵,再也听不见声音了。,而与此同时,有一孤女前来投奔杨美玉,似是杨家的一个什么亲戚,家里出了变故,所以才来相投,杨氏似乎喜欢这个女孩儿,暂且将她放在了自己跟前。 ……………………………………………………………… 后宫之中虽然风云变化,但是前线上却是捷报频传,林振英在带兵打仗上确实很有一套,普一到达,便迅速稳定住了局面,几次小规模的交锋,也都取得了胜利,战事的进展十分顺利。 御书房中,上官明喧站在挂起来的偌大的羊皮地图前,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道轻悄悄地脚步声响了起来,不用说,能够不经通报就进到跟前的,除了乾清宫的大管家,康如海外根本不做他想。 “皇上…… 御书房中,上官明喧站在挂起来的偌大的羊皮地图前,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上,午时了,您该用膳了。” 上官明喧淡淡地唔嗯了一声,人却并不转过身来,康如海见状便接着说道:“淑妃娘娘今日煲的是鸽血汤,这汤里啊还放了人参,灵芝,何首乌等上好的药材,炖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做好的呢,听云台宫的溪雨姑姑说,娘娘为了煲这汤,今日天不亮的时候就起身了呢!” 上官明喧闻言眉头微挑,嘴角边似乎也嘟囔了一句:“算她还有些良心。” 不知道是不是喝过了暖汤的缘故,上官明喧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他甚至对康如海问道:“朕有多长时间没有去云台宫了?” 康如海笑着答道:“是有些日子了。” 上官明喧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说道:“细细算来也有三十二日了。” 您这记的比我都清楚,干嘛还问啊。康如海在心里难以自制地吐槽了一声,而后立刻说道:“淑妃娘娘心里肯定也是盼望着皇上您去的呢!” “嗯,既如此,左右今天的政事都已经处理完毕了,朕便到她那里坐坐吧!” 总是习惯给自己找台阶下的皇帝陛下如此说道。 上官明喧到的时候,特意止住了底下人的通传,直接进了内殿。 此时此刻,内殿里倒是热闹的狠。 一圈人围绕在一起,上官明喧离着老远,就听见了烈明艳的大笑声。 宝和正在学走路。 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是个胖乎乎的孩子,长到两岁了,还是个胖乎乎的孩子,此刻就见她跟一只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每当她成功走出一步,围观的众人就会又怕巴掌又叫好,似乎她做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16.乳名 烈明艳就在那孩子身前不远处的位置站着,身子微蹲,双臂敞开的架势。随着宝和颤悠悠地越走越近,她的小旁脸上也越加的急切,最后竟然整个小腿跑了几步,当然与其说是跑,不如说她是酿跄地摔进了烈明艳的怀里。 “好孩子!”烈明艳笑着抱起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擦了擦那笑脑门上的汗珠:“我们宝和真是太棒了,走的越来越好了。” 宝和似是也知道自己被夸了,小胖脸嘎嘎一笑,整个人亲昵地趴在了烈明艳的肩头。 “她真是爱撒娇!”|一道男童的声音响起,就见格尔次小脸微纠纠着,特别直肠子地说道:“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骑过小马驹了。” 那你绝对是吹牛。逼。 两岁就会骑马?是被被人抱在怀里骑的吧! 为了顾及小孩子那微薄的自尊心,烈明艳还是很善良地说道:“宝和妹妹是女孩子嘛,当然和你不一样啦,等我们宝和再长大一些,你这个做哥哥的就带她去骑小马驹,好不好?” 格尔次当然不会说不好。 能够看得出来,他在云台宫生活的不错,黝黑的脸蛋上满满的都是健康的红晕,最关键的是他的中原语说的比以前可是好太多了,一看就是用心学习过的关系。 就在众人因为宝和的可爱而笑意盈盈地时候,上官名喧踱步走了进来。 “说什么呢?笑的都那么开心?” 大家都被皇帝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齐齐地跪下身去,扣头请安。 “都起来吧!”上官明喧淡淡地说道,他走到烈明艳的身边,先是深深地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而后才转到了格尔次身上。 |“宫里住的可习惯?” 格尔次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代表的是什么,闻言立刻说道:“格尔次给天可汗问安。格尔茨在宫里住的很好,淑妃娘娘对我很好,这些哥哥姐姐们对我也都很好,他们都是最善良的人!” “|那就好。”上官明喧点了点头。 “天可汗,我、我们部落还有我阿爹的仇……”格尔茨小脸泛着急切的潮红,露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阿鹰!”烈明艳忽然叫了一声,只听其道:“国家大事,皇上心里自然有数,你还是个孩子,只管等着结果便是。”格尔茨在云台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对照顾他的烈明艳也建立了一定的感情,遂此时也愿意听她的。 “阿鹰?”上官明喧反问了一声。 烈明艳怔了一下,而后才解释道:“是格尔茨的语名,类似与咱们中原人给孩子取的乳名一样。就像宝和……”烈明艳给上官明喧举了个例子:“她有个乳名就叫囡囡。” 当然,这个乳名是她的生母景氏在自私下取的,而自从景氏没了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起过了。 上官明喧点了点头,又温声细语地与格尔茨说了几句话,便退下了所有人。 他撩起下摆,坐在玉榻上,烈明艳则亲手为其沏茶,茶香廖廖间,上官明喧突然问道:“你的呢?” 烈明艳抬头:“什么?” “你的乳名叫什么?”上官明喧一脸的严肃,看着不像是在问女人的乳名,而是像在问你有几个奸夫一样。 “臣妾没有乳名。”烈明艳几乎想都没想的就回答道。、、 “|你刚刚不是还说人人都有乳名的吗?”上官明喧一副刨根问底地架势:“既然人人都有,那你为何却没有,定是不愿意告诉朕的缘故。” 烈明艳心想,我刚刚只是举例,根本没说人人都有乳名的这种话好吗? “你要是不说,朕就把溪雨叫来,她应该十分清楚的吧!” “别别!”烈明艳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她犹豫了一下后说道:“臣妾的乳名是父母所起,名字俗气,恐污了皇上的耳朵。” 上官明喧就是一个字:“说!” “可可。”列明艳十分难为情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其实,她三岁以前,爹娘就是宝宝,宝宝的叫,可可还是后来她长大了一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爹娘再叫自己宝宝,最后她爹连着想了三天,才取了可可这两个字。 可爱……可心……可人……可可……上官明喧把这两个字在自己的嗓子眼中来回转了好几圈,越咀嚼越觉得,这两个字怎么念,怎么都透着一股甜蜜可爱的感觉。大约是想的深了,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点笑意,当然,这点子笑意看在烈名艳的眼中,怎么都有种被嘲笑的感觉。 就算这个名字连她自己也觉得幼稚,但这毕竟是爹娘留给自己的【宝物】,要是被别人笑话了,烈明艳还是会不开心的。 “那皇上的乳名是什么?”烈明艳恶劣的猜测了一下,说不定是狗蛋,狗剩,狗不理之类的。 上官明喧抿了抿嘴唇。 烈明艳便道:“臣妾可是已经把自己的乳名告诉给皇上了。”所以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应该也让我嘲笑你一下啊 大约是抗不住那双离自己太近的大眼睛的缘故,上官明喧居然真的说了:“保全。朕的乳名是保全,是顺和皇后所取。” 顺和皇后就是上官明喧的生母,她活着的时候不过是是个低品级的嫔妃,后来上官明喧继位后,按礼,她就被加封为皇后,封号就是顺和。 保全,这个名字听起来实在是———— “很普通对吧?”上官明喧问道。 “名字包涵了父母对子女的希冀与祝福,所以好不好听,普不普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被称呼时,都有的亲密之感。” “自顺和皇后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唤过朕了,今日若不是你问起,朕险些都要想不起来了。” 看着上官明喧那难得露出些微脆弱表情的样子,烈明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嘴一张,突然叫了声:“保全。” 上官明喧脸色僵了一下,幽幽地看着她。 这女人是把自己当他娘了吗? “你可以叫我的。”烈明艳深怕对方觉得自己吃亏了。 “烈明艳!”上官明喧呵斥了一声,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攥住了女人的脸颊,拧的那叫一个凶狠啊。 淑妃娘娘当时就觉得自己脑袋肯定是抽调了,居然还在一瞬间,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丁点的同情,心眼这么坏的,难怪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他不惨谁惨? “别拧了,别拧了,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烈明艳眼泪吧嗒地惨叫道。 上官明喧哼了一声,最后又掐了她一把,这才大慈大悲地暂且松了手。 烈明艳半捂着脸,心里把上官明喧抽了上百遍,在外面那么深沉腹黑,在我面前却总用这种弱智的招数,真是混蛋一个。 “可可……”上官明喧看着她,突然叫了一声。 烈明艳捂着脸,闷闷地嗯了下。 “疼了?”上官明喧问道。、 “皇上可以掐自己一下试试。”烈明艳厌气满满。 “朕都没嫌你把朕的手弄脏,瞧瞧,这一手的□□面子,朕早就跟你说过,别总把自己画的像妖魔鬼怪一样,整天不是红就是绿的,也不知道你那眼光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我的眼光是不好,可你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嘟嘟囔囔什么呢。”上官明喧定定地看着她:“朕怎么觉得,你的胆子似乎变大不少呢?” 怎么说呢,这大概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吧,反正我注怀不了孩子,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蓄意地讨好他,毕竟分位再这呢,上官明喧就是要动她,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所以无欲则刚,这大概是就是她在上官明喧眼前,突然硬气了不少的一个原因。 “疼!”烈明艳就一个字。 她的皮肤是极娇嫩的那种,稍微磕碰一下都会肿起来,更不用说被人这通给拧了。 上官明喧有点心虚地瞥开了眼睛,咳咳了两声,就在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的康如海忽然走了过来,低声道:“皇上,玉华宫那边来人说,德妃娘娘的肚子有些发痛,请您过去看一看。” 上官明喧本来还带着笑意的双眼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林雪桐第一次说自己“不适”了,今儿胸痛,明尔气短,后天不知道为什么就迎风流泪,反正只要上官明喧有着一丁点的空闲,林雪桐都会想尽办法的把人弄到玉华宫去。 “肚子不舒服找太医就是,朕过去又有什么用。” 康如海弯着身子露出一脸苦笑的表情。 “皇上还是去看看吧。”烈明艳淡淡地说道:“毕竟德妃妹妹肚子里的皇嗣为重啊~”| 17.大闹 毫无疑问,林雪桐的肚子没有任何的问题,她十分平安康泰的顺利怀孕到了五个月,在这个夏季即将来临的时候,远征的军队也传来胜利的消息,虢国公、远征元帅林振英大破卓洛部,灭敌八万,并且成功剿灭了他们的王庭,逼得卓洛部首领自尽于阵前,只可惜的是奋武将军蔚立却在这一次战斗中死去,当然,这些都不能掩盖胜利所带来的振奋,无论是对皇家还是百姓来说,都是如此。 远征军回来的那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林振英起在高头大马之上,率一百战士进京献俘,京中百姓无不夹道相迎,欢呼不止。 皇帝上官明喧也率文武百官于乾清宫门前相候。 据说,这对君臣兼翁婿再次相见时,情景十分感天动地,一个眼中含泪道爱卿真是社稷重臣,辛苦了!一个激动地表示,为了皇上为了庆朝,老臣就算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总而言之随着献俘、祭天之类的各种庆祝活动,虢国公林振英又一次回到了庆朝权利圈的中心位置,并且变的更加炙手可热起来。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他的女儿,德妃林雪桐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船高涨。 “玉华宫这些日子可是热闹的很啊,德妃娘娘寝宫的大门几乎都快让人踏破了。”兰秋容笑着说道。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向来如此罢了。”烈明艳咬断了手里的一根金丝绒线,淡淡地说道。 “娘娘,郝运来求见。” 烈明艳抬头看了溪雨一眼,道:“让他进来。” “奴才郝运来给娘娘请安。” “有什么事情?” 郝运来面露犹豫,兰秋容见状立刻便说道:“婢妾暂切回避。” “不需如此。”烈明艳制止了兰秋容的动作,先是对她安分的笑了笑,而后方才对郝运来表示:“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乾清宫那边传来消息,今日虢国公御书房觐见皇上,求情恩阴长子林朝翰。” 烈明艳闻言脸色不禁巨变起来,他表哥林朝翰自成年后,便安守府内,打理着虢国公府的一些产业,虽称不上多么善于经营,但也是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打理家业,这虢国公挟胜而归,却主动的给这个自己向来不待见的儿子谋起了恩荫,烈明艳非但不会觉得高兴,反而她从其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什么样的恩荫能比的上虢国公的世子之位?”烈明艳冷冷笑道:“虢国公恐怕是打着要为林朝懿让位置的主意呢!” “娘娘也别太生气,许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呢。”兰秋容见烈明艳气的厉害,忍不住劝说起来:“林大公子,既是嫡又是长,况且为人正直厚道,孝顺明理,从来没有过失矩之时,虢国公就算在怎么宠爱二子,应该也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吧?” 烈明艳摇了摇头:“你不了解林振英这个人。那是个骨子里就带着反抗天性的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敢做,别人不敢挑战的规则他敢挑战,他若是下定了主意,恐怕很难在更改了。”林振英就是那样的性格,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为的把个青楼头牌娶回了家,并且还让她生下两个孩子。 烈明艳接着说道:“这一次征战草原。林朝懿被刻意的安排进了户部,参与了粮草调运的工作,这样他即使不上战场,也算是立下了功劳。” 父子两个都有功劳,林朝懿又是三甲出身,翰林之员。 皇帝碍不过情面,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们如愿呢。 “那娘娘接下来打算如何呢?” 烈明艳沉着脸,好半晌后,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闹!” “闹?”兰秋容不解。 “不错!就是闹。:”烈明艳深吸一口气,就算拼了她这条命,她也绝对不会允许柳氏他们计谋得逞。 “本宫不但要闹,而且要大闹特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宫绝对不允许世子之位落到他人身上。” “可娘娘这样做,恐是会触怒虢国公。” “本宫跟他们决裂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烈明艳淡淡地说道:“时间不早了,兰妹妹你今日就先回去吧,最近一段时间也暂切不要到云台宫里来了,且暂守门户,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便是。”烈明艳又遣了底下的宫人把自己新收上来的一批医书,给她抬回去后,便在兰秋容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挥手送客了。 ……………………………………………………………………………………………… 如此这般又过了五六日的时间。 这日巳时,得到了线报的烈明艳,穿上了华服,摆起了排场,一派高贵张扬的杀向了乾清宫。 “让本宫进去!让本宫进去!”她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外,大声叫着。 “何事如此吵闹?”御书房中,正在与虢国公说话的上官明喧,话音一停,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就守在门口处的康如海闻言立刻说道:“回皇上的话外面的是淑妃娘娘,她要面见皇上,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呢!” “哦?”上官明喧十分自然地说道:“让她进来吧!” 烈明艳走进来你的时候,最先吸引她视线的不是皇帝,而是坐在看宽大藤椅上的林振英,这是个已经开始步入衰老期的男人,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依然那样的寒芒四射,他留着半长不短的胡须,而这些胡须却不是整整齐齐地垂着,而是像狮子一样蓬松地炸了开来,高大的身材,贲实的肌肉,脸上毫不掩饰的傲慢表情,无不说明了这个男人的自负程度。 “淑妃娘娘!”林振英随意的一拱手,半丝都没有要从椅子上起来的意思,只道:“许多年未见,娘娘可还安好?” “多谢姨父挂念。”烈明艳也笑着说道:“本宫一切安好。” 上官明喧的视线在这各怀鬼胎的两人身上扫过,偷偷的莞尔一笑后,温声道:“淑妃,你这样着急的来见朕,是有什么要事吗?” “不瞒皇上说。臣妾确实是有要事来着。”烈明艳站在那里,大声道:“臣妾听闻虢国公欲要废嫡立庶,心中实是不安。今日特来求见皇上,虢国公是年迈糊涂,并且听信小人谗言,才会下次决定,请皇上千万不用准许!” “烈淑妃!”林振英万万想不到,烈明艳冲进来说的居然是这一件事,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说的。 “这是虢国公府的家事与你何干?”林振英的脸色黑沉地不成样子,一双眼睛也杀气腾腾地看向烈明艳。 而以往那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烈淑妃似乎完全变换了一个人格,非但没有因为害怕而冷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的“无理取闹”了。 “虞夫人是我亲姨母。林朝翰是我亲堂哥。他们如今被人欺负成这样,马上就要失去所有的一切了,作为他们的亲人,难道本宫能够视而不见……皇上啊……”烈明艳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满脸是泪的嚎啕大哭道:“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给臣妾的姨母和表哥做主啊!!” 上官明喧的眼角顿时一阵抽搐,纵然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很能豁的出去,但没想到,她居然能如此“豁的出去”。 “爱妃,你这是做什么!”皇帝皱着眉头,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斥责道:“有话好好说,还不快起来。” “皇上若不答应,臣妾绝不起来。” “你……”皇帝陛下显的更无奈饿了。 此时此刻,林振英的脸色已经完全漆黑一片了,他目露寒光近乎杀气腾腾地看着面前的烈明艳,而烈明艳对此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出来,她哭的那叫一个惶恐不安,那叫一个歇斯底里。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哭声弄烦了,上官明喧不悦地说道:“虢国公并没有废嫡立庶的意思。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擅自在这里哭闹!” 烈明艳跪在地上,听了这话,微微一抬头,脸上闪现出无限期望的眼神,喃喃道:“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上官明喧便道:“林朝翰曾经做过朕的皇子陪读,他为人既忠厚又孝顺,是个十分妥帖之人,这一次,虢国公就是为他讨封赏来着,足以说明,国公对朝翰的看重,如你说的什么废嫡立庶的话,虢国公也根本不曾提起过!”烈明艳定定的听着这话,而后情绪就开始自然而然地转化上了;从一开始的激动抗拒渐渐地变为了平和与羞愧。她站起身,面向林振英,在对方杀气腾腾地目光下,软软一笑,哽咽道:“那却是我妄信谣言,误会姨父了,明艳给姨父道歉了!” 林振英冷冷地哼了一声:“可不敢当淑妃娘娘的礼。” “姨父却是生明艳的气了。”烈明艳红着眼眶道:“明艳自幼父母双亡,幸得姨母垂爱,接进国公府教养,后来又得姨父助力,进得宫来,才能三生有幸的伺候皇上……明艳对姨母,姨父,以及整个国公府都是感恩戴德的。可是这世上人情,都有个远近亲疏,姨父又素来喜爱朝懿表弟……唉!总之,这一次都是明艳的错,是明艳无礼了。” 林振英看着一分钟前还是“泼妇”一分钟后又变的彬彬有礼的女人,又想着刚才皇帝夸赞“长子”的那番话,只觉得一阵阵恼恨涌上心头。 生平第一次觉得,当初送烈明艳进宫的决定果然是错误的。 18.参奏 淑妃烈明艳“大闹”御书房,触怒皇帝陛下,被降旨禁足一个月,便连协理六宫之权也失了大半,宫里众嫔妃对此无不议论纷纷而其中对此事刺激最大的无疑就是德妃林雪桐了。她真是没想到烈明艳真的敢这么干,林雪桐觉得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跟皇帝吹枕头风呢,烈明艳居然敢抢了个先,而最最重要的是她这么一闹后,立世子的事情居然又被搁浅了。煮熟的鸭子,居然再一次飞走了,林雪桐那叫一个恨啊,她本来就是个气量狭小的,这般急怒之下,居然动了胎气,幸是太医来的急时,方才没什么大碍,只是当林雪桐躺在床上幽幽转醒时,知道皇帝陛下居然没有过来探望自己,这又是一番的伤心欲绝啊,当然,她对烈明艳的恨意肯定也是更上一楼了。 至此,林雪桐与烈明艳算是彻底撕碎了脸皮,成了生死仇敌。 就在宫里众人都以为烈明艳即将陷入“人生谷底”时,这个在众人眼里变得可怜起来的女人,此时此刻,正悠闲的让溪雨给自己磨指甲儿。“娘娘真是料事如神。皇上果然点了惠妃作为主持后宫之人。”溪雨轻声道:“惠妃娘娘向来精通明哲保身之道,想来她主持后宫,也能来个不偏不倚。” 烈明艳闻言淡淡一笑:“皇后从来不管这些凡俗杂事,德妃怀着身孕,本宫又被禁足,这管理后宫的事情自然就会落到她的头上这又有什么难猜的。” “唉!说实话,这一次娘娘您真是冒了大险了,结果却只是禁足和暂时被剥夺掌宫之权,这已经是十分轻微的代价了,可见皇上对您还是网开一面的。” “本宫之所以敢闹,自是有一定的把握。”烈明艳不知想到什么,突地冷冷一笑:“你真以为皇上愿意让林朝懿当上虢国公府的世子吗?”林振英已经是尾大甩不掉了,再来个后继有人的林朝懿,上官明喧坐在龙椅上恐怕都不会感觉如坐针毡吧!“本宫之所以一定要让朝翰表哥继承虢国公府,除了是因为血缘之亲外,何尝也不是为了林家考虑。”林振英仗着自己有从龙之功,这些年来,脾气越加骄纵,在朝堂上更是结党营私,大力排除异己,身为皇帝,上官明喧哪里又能够容得下他。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且从还不知道谦虚收敛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倘若真有那日,那斩屠刀杀来,死的就不仅仅是林振英一个了。整个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人,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溪雨听了这话也是大吃一惊,她面色发白,怔愣了半天方才喃喃道:“不,不会吧!” 烈明艳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自然也是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然而事实证明,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烈明艳禁足云台宫的半个月后,有人在朝上奏,言:虢国公林振英,在远征草原时,为了使敌人陷入圈套,故意用奋武将军蔚立及其旗下两千精兵做饵,见死不救,最终导致蔚立以及那两千精兵全部惨死。此奏一出,简直就是震惊朝堂,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仿佛被按下了什么机关,一夜之间参奏林振英的奏折雪花一般的涌现出来。奏林振英结党营私,陷害忠良的。奏林振英贪赃枉法,俱货养奸的。奏林振英目无法纪,贪事拦权的,甚至还有人把林振英对太后不敬的事情拿出来大说特说。文官那张嘴,厉害起来时,那真是比刀子还要锋利啊,倘是林振英纵横朝堂这么多年,还是被群而攻之到焦头烂额起来。 这个时候,皇帝的态度,显然就变得格外重要起来,而上官名喧的处理方法却令人十分捉摸不透,对于参奏林振英的那些折子他全都留中不发,但是却也不斥责那些参奏的文官,后者见状,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蹦跶的越加厉害了,朝堂上乌烟瘴气了好几日,最后皇帝方才下旨,虢国公林振英即日起关门自省。 “老爷少喝一些吧,您身上可是还有伤呢!”柳姨娘频眉微蹙,美目中有着许多关心之色。 林振英显然并不怎么领情,只见他一把挥开柳姨娘的胳膊,举起酒壶哗啦啦地向着自己口中倾倒着酒水,咕隆咕隆几秒钟之后,酒壶砰地一声被他狠狠砸在地上,林振英怒目吼道:“战场之上,只要能够胜利,牺牲些人算什么,格老子的那些软蛋娘们似的文官就会在那里上蹿下跳,他们除了满嘴的仁义道德还会什么,惹急了老子,提着刀,全把他们的狗头剁下来!”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柳氏脸色有些发白,林振英发怒时的表情实是太过狰狞,即使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柳氏也是不敢在这紧要关头去找存在感的。林振英狠狠的发作了一通,又过了半晌酒劲儿上涌,方才安静了下来,柳氏小心翼翼地扶了他上床休憩,因还有些其他府事要处理柳氏便留下了两个丫鬟在屋内听动静,自己暂且离去,而等她回来的时候却被丫鬟告知,国公爷已经离开了。 “好像是去了书房的方向。”丫鬟说道。 柳姨娘点了点头,口中道:“府里正是多事之秋,你告诉底下的人,要严格约束自己,别给我惹上什么麻烦。” “咱们院子里的人向来规矩着呢,姨娘放心就是。” 柳氏慵懒地轻哼了声:“等下公子下差回来,你叫他立即来进我。” “是,奴婢晓得嘞。”那丫鬟十分有眼色,见柳氏面有疲色,便主动上前为其揉额捏肩,柳氏双目微眯,神色渐缓,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柳氏没有等到下差回来的爱子反是接到了一个十分另她惊愕的消息。 “你说什么?”柳氏噌地半坐起身子,瞠目结舌道:“你说国公爷在书房幸了那个打秋风的破落户?” 底下的奴才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吐出的声音更是小到气若游丝:“是国公爷在去书房的路上撞见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看上眼了,众目睽睽之下就把那姑娘搂在了怀里,然后……然后就……”。好嘛,非但不是勾引,反而还是强迫,文官奏林振英欺男霸女,还真是没奏错。 柳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更加缤纷多彩起来。 那个破落户她自己也是见到过的,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清秀佳人,府里还有过传言,说她的一双眼睛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当听到这个传言时,柳氏其实是十分不屑一顾的,她觉得那种小家子气总是缩手缩脚的女孩子怎配与自己相提并论。后来,那个破落户颇被杨美玉抬举,府里也有人看到她曾经与大少爷林朝翰单独在一起过,柳氏便以为杨美玉有意把这个破落户送给相公做妾,毕竟她现在身怀六甲总得找个人帮衬着不是,然而这千算万算的,她终是没有算到,这儿子还没上手的,老子却来了个半路截胡。柳氏坐在那里,脸色变幻无穷,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快速起来,一波波不好的预感正向她狂奔而来。 如此,虢国公府上少了一个打秋风的破落户,却多了一位极得宠的婉姨娘。 当娘的遇见了糟心事,当闺女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玉华宫中,德妃林雪桐又在哀泣垂泪中,她身边的宫女立在其侧,几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刚刚底下的人来报说,皇帝今晚留宿在了皇后那。 “都说他政务繁忙,可都如此繁忙了,怎地还有时间跑到皇后那里去,可见不是真的忙,而是故意在躲着本宫呢!”林雪桐脸上的神情一片凄楚,且言语中隐隐地还带着一股怨怼。 “娘娘多心了,皇上对您的宠爱世人皆知啊!” “那他为何要冷着本宫。难道他真的相信那些中伤本宫父亲的话?”林雪桐一边哭泣一边恨声道:“本宫的父亲,乃是先帝去世前立下的辅国重臣,一生中战功无数,皇上能够登基,本宫的父亲更是出了大力的,皇上为何不念旧情,不但不相信他这位忠心耿耿地老臣,反倒相信那些心思狠毒的言官?”林雪桐攥起一只秀拳狠狠砸了下身下的锦服华被:“皇上怎能如此是非不分,忘恩负义!” 那宫女脸色彻底发白,噗通声跪在地上,却是再不敢劝说了。 林雪桐一直哭一直哭,直哭泣到肚子开始抽痛,方才神色大变起来。 一刻钟之后,太医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两刻钟后,接到消息的皇帝与皇后也赶来过来。 上官明喧的脸色黑沉沉的,眉宇间一片阴郁。 “娘娘有些见红,脉象也不稳定。需要静心修养,万不可再受刺激。”那太医慎重地嘱咐道。 皇后杜嘉柔听了便有些吃惊地说道:“怎么会这样,许太医,你不是给雪桐妹妹开过保胎药吗?” 那许太医本来就躬的身子似乎更加弯曲了起来:“回娘娘的话,从德妃娘娘的脉象上看,她并没有吃臣开的保胎药。” “胡闹!”上官明喧的脸色越加黑沉了,他对着林雪桐的贴身大宫女奴责道:“娘娘为何不吃保胎药,你们这些伺候的下人,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内殿里伺候的宫人呼啦啦地瞬间跪下去了一大片,那个被点名指责的宫女,更是脸色煞白颤抖地说道:“娘,娘说是药三分毒况且娘娘这些日子日日垂泪,饭都难以下咽,就更不用说是喝药了,所、所以才……” “都说为母则刚,雪桐妹妹怎地还如此任性,真是太不应该了。”杜嘉柔摇摇头,极不赞成地感叹了一声。 成功地让皇帝陛下脸上的色号度,又往下降了几个台阶。 19.决意 林振英的“闭门自省”并没有让政敌们对他的攻奸有所轻缓,反而越加汹涌起来,以吏部上书杜谦为首的敌对集团,拿出一定要至他为死地的架势,没完没了的往上递折子,甚至还有位四品的言官在义愤填膺的数落出林振英二十二条大罪后,竟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听说,当时迸出来的血浆把青玉砖做的地面都给染红了。 当然,林振英能混在朝堂上这么多年,他的党羽亲信,肯定也不少,只是这一次对方有些来势“汹汹”,所查出的那些证据也都是绝对真实的,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有人花了大时间,大精力来调查林振英,这才能够一击得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唯一让林振英一党感到有些“欣慰”的就是皇帝的态度了,即使在这样绝大的压力下,皇帝似乎都没有要重惩林振英的意思有人说皇上是顾念林振英过去的功劳也有人说皇上是看在德妃肚子里未出世孩子的面子上,传言很多,说什么的都有,真真假假间让人捉摸不透。 吵吵嚷嚷间,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月,云台宫淑妃娘娘的禁足日期也终于到了,另烈明艳有些意外的是,解禁的当天晚上官明喧就来了,与好吃好喝,闲事不管,整整一个月养的是容光焕发的她不同,上官明喧则看上去消瘦了很多,神情间隐隐地也带了丝疲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与最近朝堂上的纷争有关。 “臣妾鲁莽,御前失仪,如今已深刻悔悟,谢陛下宽恕之恩。”烈明艳跪在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上官明喧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个不可置否地表情:“爱妃哪里是鲁莽,明明是胸有丘壑才是。” 听见皇帝的讽刺,烈明艳心里头却无波无澜,因为她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 “起来吧!”上官明喧说道。连着一个多月没看见人了,他就是想装冰山,脸上也有点维持不住。烈明艳依言站起了身,然后就开始及其殷勤的伺候起来,态度十分小心翼翼,上官明喧见她如此“知趣”,心理也有几分高兴,忍不住地叫了一声:“可可。”烈明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彪起,心想:他怎么还忘了这茬儿啊。 “嗯?”烈明艳尽量使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 上官明喧能说自己想她了,情不自禁地就叫了她的乳名吗?于是他硬生生的改变了话题:“你姨夫的事情想必已经听说了吧?”上官明喧问道。 烈明艳神情顿时一凛,她虽被禁足,但自有眼线为她传递消息,虢国公被人群起而攻之的事情当然瞒不过她,而且烈明艳心理始终有个怀疑,她觉得这次事件的背后肯定有个极大的推手在推动,而那个推手有极大可能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 “臣妾略有耳闻。” “可可你一向聪明,说说你的看法吧。” “臣妾的看法?” “不错!”上官明喧摆出一副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的强盗架势。 “虢国公这个人虽然有些刚愎自用,又有些骄横之处,但是他对皇上的忠心,对庆朝的忠心却是不用质疑的,只可惜,他人老了脑袋难免也有些糊涂了,如能借此机会,让虢国公卸职回府颐养天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在烈明艳看来最好的结局不外如此,林振英远离朝堂,晚节得保,皇帝除了这心腹之患,江山更稳,它年之后,史书之上,照样是明君贤臣,传为佳话。 “刚夸完你聪明,就又冒傻话了。”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只不愿意面对现实的鸵鸟:“就算朕愿意放他一马,你觉得他自己会愿意吗?。”烈明艳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大变起来,原来真的是皇帝,原来他真的要动手了,谁能想到呢,就在林振英大胜而归后的没多久,就在他的女儿还怀着皇帝的孩子时,龙椅上的男人竟然就已经悄然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皇上……”烈明艳喃喃地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就想要求情。 “朱雀大街,米粮胡同,就在一家酒肆的对面有座两进的小院子。”上官明喧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可知那里面住的是谁?” 烈明艳不明白皇帝怎地突然提起这样一个地方,她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里面原是住着一对龙凤胎兄妹,哥哥叫高陵,妹妹叫高秀,兄妹两个没有父母,只由奶娘拉扯长大,后来哥哥去了南方做生意,妹妹则嫁给了一个富裕人家,两人都生儿育女,生活过的也算平安顺遂。”这听起来只是很普通的人家啊,烈明艳看着皇帝,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一副疑惑不解地样子,终是决定好心的再给她一些提示:“当年,废王府上可也出生了一对龙凤胎呢!” 耳边似乎响起一声雷霆般的咔嚓声,震的烈明艳眼前当即就漆黑一片。 上官明喧口中的废王指的就是先帝时的太子,要说这位太子也是十分“传奇”的人物,他是元皇后所出,名正言顺的嫡子,更幸运的是在他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被先帝立为了太子,后来先帝更是对这位嫡子疼爱有加,若是按照正常程序,等先帝百年之后他顺顺利利的继位便是,然而坏就坏在,先帝实在是个长寿之人,那太子一年一年的等下去,等到他自己鬓角都快生出华发了,先帝却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底下的弟弟们一个接一个的长大,一个赛一个的出息,这位太子的危机感自然也是一天比一天危重。恐惧与野心终是压倒了孝道和理性,于是这位太子便干出了一件十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竟然发动了“宫变。”挟持了先帝。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以他的失败告终,废太子被一杯毒酒赐死,其府上妻妾全部殉葬,身下血脉不是死亡,就是圈禁,满府上下可谓是极近凄惨。 于是,废太子,废王,反王。这几个称呼在庆朝就成为了不可言说的禁忌。 烈明艳看着上官明喧那依然温和的笑脸,心里面却止不住的泛起一阵阵的阴冷,因为她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她原以为还算是隐秘的事情。 “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了。”烈明艳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挣扎,然而这抹挣扎,却也在下一瞬间消失殆尽。此时此刻,其实就连上官明喧自己也都没有料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将会做出怎样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 ———————————————— 这天晚上,皇帝留了下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连七天都是如此。 宫里面的嫔妃们简直被这种云里雾里的局面给弄懵了,不是说淑妃已经失宠了,已经被皇帝厌弃了吗?这怎么人刚出来,皇帝就眼巴巴的跑过去了,很多嫔妃忍不住的在心里暗骂了两声淑妃狐媚,另外却也在悄然庆幸着,幸好自己没有在对方“失势”的时候,做过什么不敬的事情,否则以淑妃那个瑕疵必报的性格,绝计好不了她们。 如果说在这宫里面,烈明艳是东风,那么林雪桐就是西风,因为有孕的关系,这几个月毫无疑问的是后者压制住了前者,但是现在嘛……,你看看,这云台宫这进进出出,上杆子跑过来拜访的热闹程度,你就知道了事实的答案了。 “求娘娘救救孟姐姐吧!” 赵曼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两颊旁滚出道道湿泪。 “赵美人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烈明艳微微挑了下眉头,露出一个略显意外的表情。孟氏,赵氏,韩氏,李氏这四个新人,原是皇后想要分林雪桐的皇宠特地选进宫的,不过可惜的是,上官明喧对这四个人的感觉实在平平,并不见多少宠爱烈明艳知道这个赵曼婷与孟莹盈是感情很好的姐妹,在这深宫大院中也算是守望相助了。 “娘娘处事向来公允,小主若有什么委屈,不妨直说。”溪雨温柔地扶起了垂泪的赵曼婷。 “非是卑妾与孟姐姐无事生非,实是有人欺人太甚啊!” 赵曼婷哭诉道:“那小李氏仗着自己投靠了德妃娘娘,便日日在我和孟姐姐面前作威作福,她不但让孟姐姐每日对她晨昏定省,稍有不如意的地方还会动手去打骂孟姐姐,孟姐姐现在病了,她也不让传太医,娘娘,我们实在是受不了,请您为我们做主啊!” “此话当真?”烈明艳脸色一肃。 “婢妾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虚假愿天打雷劈。” “孟氏乃贵人,位阶还在那李氏之上,就算后者有德妃撑腰,孟氏也不至于卑贱至此吧?” 赵曼婷屈辱道:“娘娘有所不知,自从李氏投靠了德娘娘后,她的父亲也跟着水川高涨,现在竟是成了孟姐姐父亲的顶头上司她时时出言威胁孟姐姐,孟姐姐投鼠忌器,不得不忍气吞声。” “此事为何不报与皇后娘娘知晓?” 赵曼婷道:“婢妾曾经求韩美人在皇后娘娘跟前提过一次,但大概是皇后娘娘贵人多忘事,并没有在意。” 为了这么两个不受宠的低等嫔妃,杜嘉柔不愿意跟怀着身孕的林雪桐怼上,也不是什么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烈明艳冷冷一笑,心想:她正愁找不到机会与林雪桐开撕呢,眼下却是有人送上门来了。 20.打 李蔓最近过的十分不痛快,自她投靠德妃娘娘后,在宫里便有了几分狐假虎威的底气,哪怕比她高几个等级的嫔妃,轻易也不敢找她麻烦,但是自家人知自家苦,德妃林雪桐脾气清高古怪,极难讨好,更加令李曼恼火的是:她是个十分吃“独食”之人,即使自己怀孕了不能伺寝也不愿意提拔她上来,李蔓暗地里对此可谓是充满了怨恨,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的靠山最近这段时间麻烦不断,她这个装腔作势的“狐”,自然也要夹起尾巴来装人。 装人的日子无聊,难免就要寻几分乐子,李蔓的乐子就是与她住在同一院子里的,孟莹盈。 那孟氏与她一同进宫,不过仗着自己出身稍好一点,赐封的位置居然就在她之上,这一直让李蔓心怀妒意,再加上她又最最看不惯孟氏那一副永远淡然无争的样子,好像她是一朵什么了不起的高洁之花似的,呸!什么东西啊,她偏偏就要欺辱她,践踏她,让她只能跪在自己面前苦苦求饶。 “所以说啊,这人呢,就是得认命。你看看人家德妃娘娘,生来就是金尊玉贵的,所以表现出来的气度,那也是顶顶尊贵的,而你呢!就是个破落命,衰命,倒霉命,如今看起来还是个短命的!啧啧啧……瞧瞧,这病的一脸憔悴的样子,让妹妹我看着啊,都怪不忍心的哪!” 李蔓站在床头,眼睛眯起来的样子,看着就格外的恶毒。 “李氏,你,你。你别太得意了,咳咳咳………人在做,天再看,你迟早会有报应的!”孟莹盈看上去的确是病的很重,似乎连说话都十分费力气。 “报应?”李蔓哼哼了两声,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容:“梦姐姐,你与其等着老天爷报应我,不如还是求它多让你活两日吧。看看你这嘴唇发紫的样子,让我想起来,那个病叫什么来着……哦,对!是痨病啊!” “天啊!那痨病可是烈性的传染病,小主您快离她远点啊!”李蔓的丫鬟立即作出一副大惊小怪地样子。 “慌什么。”李蔓嘻嘻一笑:“虽然孟姐姐得了这种骇人的脏病,但是作为妹妹我呢,却是不忍心弃她于不顾。所以这一次来呢,特地带了救命的良方,彩绢……你去把孟姐姐的药端上来。” 李蔓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立即欢快地道了声:“是!” 此时此刻,孟莹盈的心理充满了屈辱与绝望,她用着憎恨的目光看着李蔓,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亲手杀人的冲动。 对方越是憎恨,李曼心里胜利的快感就越发高涨,她说道:“孟姐姐,这药可是妹妹下了很多功夫才寻得的良方,你一定要仔细的喝哦!”那个叫彩绢的丫头扭着头,一脸嫌弃的端了碗搪瓷大盏过来,乌漆麻黑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并不是那种药液的苦味或是甘味,而是浓臭的充满了一股屎尿的味道。 孟莹盈连连摇头挣扎,然而,她现在身边一个心腹之人都没有,只能像是只待宰的羔羊般,被李蔓的丫头死死按在床上,头发被凶狠的拽起,粪水的味道也越加令人作呕,就在孟莹盈恨不得此刻便死在此处时,本来紧紧闭合着的卧寝大门被人一脚踢了开来 砰——地一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李蔓骇然的抬头望去,这般一看之下,更是让她面色大变起来。 那一脸娇矜缓步而来的不是淑妃烈明艳又是何人。 “这大白天的锁门,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啊!”烈明艳的左手轻搭在溪雨的手腕背部,精描细绘的眼皮挑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凌厉的攻击感。 “孟姐姐……”与其同来的赵曼婷急匆匆的奔了过去,一把推开那按着孟莹盈身子的两个丫头,孟氏见自己得救,一时情上心头,再难忍心中情绪,哇地声崩溃地哭嚎了出来。 就在赵、孟二人情难自禁的时候,那边的李曼可就已经有点傻眼了。 “淑,淑妃娘娘……”一抹忌色染上李曼的眼角,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忌讳烈明艳的。 “大胆!见了娘娘居然不跪,以下犯上,哪里来的规矩。” 还未等李曼开口说第六个字,云台宫大管家,郝运来,就已与他自身体型极度呈反比的速度冲过来,对着李蔓的膝盖,飞起就是一脚,李蔓只觉得腿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啊的一声没喊完,整个人就噗通声地摔倒在地上。 “你这个胆大的阉奴,竟然敢对我出手。”李蔓痛的满头大喊,神色间更是说不出的疯狂恼怒:“烈淑妃,你就是这么□□奴才的吗?我要去告诉皇上,告诉德妃娘娘,你纵容奴才殴打嫔妃!” “好吵!”烈明艳略显厌烦的皱了皱眉头。 于是,郝太监阴森森地笑了一下,他眼珠子一转,就到了那碗上为被灌进嘴的“药汤”上,作为宫里的老人,郝运来只要轻瞟一眼,就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个什么门道,一个颜色使而去,两个小太监麻利儿地走了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李曼发疯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嗓子眼儿里发出的尖叫刺的人耳朵都生疼起来。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看起来像是粪便汤子,实际上也就是那玩意儿的液体,在李曼惊恐的眼神中被生生灌了下去。 瓷盏被摔碎在地上,被灌了一段子粪水的李蔓也无比狼狈的趴在地上,她疯狂呕吐着,黄白相间的秽物喷撒了一地,沾染了她的胸襟,脸蛋,甚至是头发。 列明艳抬起手,微微掩着琼鼻,一副嫌弃的样子。她看也没看地上的李曼,而是远远地绕过她,来到了床边。 “本宫听赵妹妹说你病了,今日特来看望,怎么样好点了吗?” “多谢淑妃娘娘关心。”孟莹盈哑着嗓子,眼睛里尽是真挚的感恩,孤立无援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有个愿意为自己出头的人,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那就好。”烈明艳点点头,笑着说道:“本宫看你咳的厉害,云台宫里正好还有一些寜咳丸,那是宫里的秘药,一般人只要含上一粒,都会觉得舒服很多,你吃了,想必好的也能快一些。” 孟莹盈使劲儿点了点头,本来就通红的眼睛,似乎又要流出泪般一样。 “李氏胆大妄为,不仅以下犯上,欺辱宫嫔,且还对本宫不敬。不罚,不足以服众。”烈明艳慢条斯理地说道:“把她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棍,以儆效尤。至于这两个宫女……”烈明艳冷笑一声:“给本宫打到死。” 李蔓的两个宫女立刻发出了哭爹喊娘的惨叫声,然而此时此刻,连她们主子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烈明艳你敢对我动手?我告诉你,我是德妃娘娘的心腹,你打了我就是在打德妃娘娘的脸面……她是不会放过你的!”李曼被人拽着头发,强硬的拉扯起来。 烈明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略带莞尔低说道:“宫里面打人的棍子,是银杉木滚着云铁做的,据说从来没有人能在那棍下坚持到一百下的,妹妹你这才五十而已,加油哦!” 郝运来亲自把哭嚎不断的李曼扯了出去。 没过多久,院子外面就响起了一阵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与棒棍打在身上发出的闷击声。 孟氏与赵氏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情不自禁的闪过抹嗔俱。 十分钟之后,院子里的惨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再过片刻,郝运来进来报告道:“回娘娘的话,李美人不堪刑法,这会儿人已经断气了。” 躺在床上的孟莹盈顿时大吃一惊,从列明艳进屋到李蔓被拖拽出去,不过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而已,那个总是装腔作势,逼迫欺辱自己的李氏竟然就这么没了,快的让孟莹盈都没有什么真实感了,但是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戒惧感不禁涌上了她的心头,一言可断人生死,原来这就是权利的味道。 “看来她是没有挺过这五十下喽,可惜了,本宫还以为她能再多坚持一会儿呢!”烈明艳讽刺一笑而便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说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大丫头来了! 当然,显而易见是,她彻底的来晚了。 于是,这位大丫头也没真的来拜见烈明艳,而是点了个卯,便转回了玉华宫,她心里有些烦闷,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给自己主子。林雪桐速来心高气傲,若她知道,李蔓就这么折在了烈明艳手上,肯定会气的发疯的,果然事情就像是她所想的那样,林雪桐简直是怒火中烧啊…… 最近一段时间,不顺心的事情太多,林雪桐简直觉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 “明天就叫我娘进宫……”林雪桐近乎凄厉的大喊一声。 只遗传到亲娘的美貌,而丝毫没有遗传到亲娘的手段和智慧,从小就被娇惯长大的林雪桐,此时虽然恨不得一下子就把烈明艳一刀捅死,但却实在不知究竟该如何做才好,所以,她一定要找她娘。 柳氏一定能给她拿个好主意。 ………………………………………… 柳氏是在三天后进的宫,屁股刚刚坐下,耳朵里就被迫灌了一腔尖利的抱怨。 “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你且先沉住气,无论如何先把肚子里的孩子顾好才是要紧。 ” “又是这种老生常谈。孩子,孩子,孩子,你看看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我现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连皇上都不愿意再来看我一眼……” “哪个女人怀孕不这样。”看着一个劲儿在那里哭哭啼啼地女儿,柳氏心中烦闷,忍不住说道:“我的好女儿啊,你就给娘省省心吧,家里的那摊子,已经够让我操心的了。” “家里面怎么了?”林雪桐问道。 “还不是婉娘那个小妖精也不知道她究竟给给你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爹竟然想要抬她做贵妾。” 要知道,就连柳氏自己也不过是个口头上的“如夫人”是府里的人为了讨好她,故意这么叫的,从明路上来说,柳氏还只是个姨娘罢了,属于贱妾的范畴。贵妾则就不同了,那是要在官府立下文书的,连府里的主母也不可随意惩罚打杀她,是很有体面的一个身份。” “婉姨娘?投奔杨美玉的那个破落户?”林雪桐露出大吃一惊的神色:“怎么会这样,娘你上次来信说,爹对那个女人不只是一时的新鲜罢了嘛,怎地如今又提上做贵妾的事情了?” “是娘低估那个女人了。”柳氏低声叹道:“看你爹那个样子,怕是动了真心了。。” 21.慕艾 “父亲怎能如此,他这样做怎能对得起娘亲?”林雪桐一脸的义愤填膺,她从小到大,见的都是生母的风光得意,心里就以为父亲对生母是真心所爱,再联想她如今自身的处境,忍不住地怨道:“天下男人怎都如此薄情,那些在浓情蜜意时说的话语和誓言,难道都是假的吗?”林雪桐真是又恼又恨又是自怜自哀。柳氏可不像是女儿这样“天真”,也早就过了什么渴望真情的年纪,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是自己今后的身份体面。 “自那日后,皇上依然没有过来看望过你吗?” 林雪桐摇了摇头:“皇上恼我任性,没有按医嘱用药,再加上朝堂上的事情,已是好长时间没有过来了。” “你既知皇上不喜欢你的任性,那便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可是娘,皇上他曾经……” “傻孩子,就连你刚刚自己都说了,男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柳氏打破了林雪桐天真的幻想一针见血地说道:“如果你以后想要长久的得到皇帝的喜爱,便要适时的压抑自己的性子,决不能再出言讽刺,也不能动不动就耍千金小姐的脾气,你是娇养着尊贵的长大,可你别忘了,皇帝是龙子,他是比你还要尊贵的人,女儿啊,听娘一句话,你以后的出路,不在皇上身上,而在你肚子里的儿子,还有未来的虢国公身上啊。” 说起未来的虢国公,林雪桐又忍不住的说了一句:“未来的虢国公,未来的虢国公,说的好听,可未来那国公爷的位置是谁的还不好说呢,您不是说父亲对那个婉姨娘动了真情吗?哼……您别忘了,那个婉姨娘可与大房那边连着亲呢!”林朝懿的世子之位一直都是柳氏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已被视作囊中之物,怎容许他人夺走,林雪桐这句话无疑是在诛她的心了。 “你放心,娘就是死也绝不会让别人夺走属于你哥哥的东西。”柳氏定声道。 “好了,娘!女儿今天让您进宫不是说这些的,而是让您帮我想个办法对付烈明艳那个贱人。”林雪桐恨声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我,女儿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必要想个办法,让她也不得好!”柳氏看着林雪桐那一副说什么都要去做的样子,知道拦不住她,所幸便替她出了个主意,也省的她在没头没脑的做出一些多余的事情来。 “想要教训一下烈明艳,这又有何难。”柳氏冲着女儿招了招手,林雪桐双眸骤然一亮,轻巧的靠了上去,柳氏再其耳边轻语了半晌,林雪桐则由一开始的恼恨变得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惊讶。 “娘说的可是真的?烈明艳真的差点被许配给了林朝翰。” “那还有假。”柳氏淡淡地说道:“林朝翰只比烈明艳大了几岁,两人青梅竹马,自小一块长大,夫人那时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是能够看出来的,夫人想要把烈明艳许配给林朝翰,想要一直把她留在国公府。” 其实这件事情,抛开所有的利益与成见,就算是柳氏自己也都觉得这是段极好的因缘。 烈明艳生性刚硬既有主见也有手腕,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当家主母的好材料,虽说是父母双亡吧,但她父亲当年是状元的出身,后来又做过一任知府,母亲也是“烈”氏旺族出身,根苗正红的名门闺秀,所以说烈明艳是正经八百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在出身上还是很能说的过去的,再加上国公府里还有个亲姨母鼎力相助,若她当年处在烈明艳的位置上,肯定也是会十分乐意的。 “只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她被送进来宫里,所以这事便没成罢了!” “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在家里与自己的表哥勾勾搭搭,进了宫还来狐媚皇上。”林雪桐忍不住在心理想着,当初还不如让这个烈明艳嫁给林朝翰的,省的进宫来,处处与她作对。 “若是想要出气,大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不过你若是信的过娘,这件事便让娘去办吧,你等着看她笑话便是。” “若是能一击把她打到深渊里去,让皇上彻底对她厌弃……。” 柳氏摇头道:“这件事情说到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他们两个也没有走到正式议婚的地步,恐怕不能一击必中。” “那也不能让她好过!”林雪桐恨声道:“那个贱人让本宫不好过,本宫也绝不让她好过!”柳氏探望过女儿的第三天,就有谣言开始弥漫在京城贵妇圈,再过半日,整个后宫就都知道了。 “听说虢国公府的大少爷在郁尚书三公子宴请的酒宴上,不下心遗失了一块玉佩,十分紧着寻找,最后被一个路过的小伺女捡到还给了虢国公府的大少爷,据说那块玉佩通体荧润,洁白无瑕,最最关键的是——那玉佩的背面还有个小小的【艳】字。”杜嘉柔的大宫女伺琴大有深意地说道:“娘娘您说这个艳字指的是谁啊?” “这还有用说。”杜嘉柔一笑:“名字里有个艳字的除了云台宫的那位还能又谁?少年知慕艾,他们两个年龄相差无几,又自小一起长大,林朝懿会喜欢她,本宫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本宫奇怪的是,这个谣言的来源………………………” 伺琴闻言也是一笑:“淑妃树敌颇多,她被什么人教训一下,一点都不奇怪。娘娘您说,皇上对此会怎么看?” 一般来说,很难有男人不会在意这一点吧! “本宫也不知道。”杜嘉柔似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本来微翘的嘴角也在不知不觉间抚平了下去,她对着伺琴突然说道:“你知道吗?本宫一直看不明白,皇上对淑妃究竟有没有感情?”有的时候,杜嘉柔觉得,上官明喧对烈明艳纯然只是利用和敷衍罢了,可有的时候,她又会觉得,那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一种别样的默契,别样的感情。 “娘娘又在胡思乱想。宫里面千花百艳,但去只有您才是皇上的妻子啊!皇上的真爱啊?” 真的是这样吗》?杜嘉柔看着水银镜中自己那还算年轻的容颜,忍不住的想到:一定会是这样的吧! ———————————————————————————————————————————————————————————————————————————————————— 知道自己女人在进宫前有个“相好”的,知道那个相好的到现在还惦记着她,问:身为他现在丈夫的男人应该怎么想,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若这个男人是那种特别大度特别有胸怀的,肯定会毫不在意的,甚至隐隐还会觉得,我的女人真是有魅力啊,而现在这个有魅力的女人是我的,你们再喜欢也得在心理憋着,那么换个心眼小儿一点儿的呢……大约就会在明里暗里吃醋嫉妒,再严重点的就会怀疑妻子的人品,甚至是贞洁,夫妻两个之间从此留下一道无法你补的伤痕。 那么这件事情轮到上官明喧身上又如何呢? 从来都是英明淡定,最喜欢用温柔的笑容来掩盖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男人,肯定不会干出如此没品的事情对不对……答案是:他其实比所有人像样的还要无齿!!! “说!你根林朝翰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私情!!”踏进云台宫,挥退所有人,上官明喧一上来便怒声斥问道,就这么说,自打烈明艳进宫后,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皇帝如此凶暴的模样,毫无意外的,烈明艳当初就被吓的有点傻,本来还想了一肚子解释呢,被这一声怒吼全都给吓到爪哇国去了。看着僵在那里,似是被吓傻住了的呆娃娃,上官明喧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三两下的把人抗在肩头,急走几步,然后噗通一声,狠狠地就把人扔进了帘帐之中。 “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条绛色的腰带被撇了出来。 “说,那块玉佩又是怎么回事?”华丽的外袍给恶狠狠的扔了出来。 “说!你心理到底是不是也有他?”这会被抛出来的事一只缠枝梅的红色肚兜儿。 “朕要好好惩罚你!” 一口咬在女孩子稚嫩的肩头上,上官明喧用牙齿轻轻磨蹭了下,没破皮,她是收着劲儿的。 被扔到床上的时候,烈明艳以为自己会像上次那样,再经历过一次痛苦的暴行,但是随着上官明喧的一些列动作,烈明艳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虽然表面上是恶狠狠的,但是动作上却是很轻柔的,并没有折磨她的意思,炙热的嘴唇一处处地落在自己的身上,烈明艳的脸上也在时间的流逝中,由白转红。于是,就如同皇帝陛下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狠狠地惩罚了身下的女孩,逼迫她尝试了很多过去从没有尝试过的姿势,大约是觉得心里有【鬼】的原因,烈明艳这一次居然出奇的配合,就算对方提出了很多难为情的要求,她也都一一答应了。 云收雨散之时,皇帝陛下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神色间是说不出的餍足之感,颇有一种饿了很多天的猛兽终于吃饱了一次的感觉。 烈明艳的感觉则就是一个字【累】。。 很累,很累,累的几乎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的感觉,可是她却凭着自己强硬的毅力生生挺住了!因为她觉得眼下这应该是个很好的【解释】机会,毕竟不都说,男人在床上比较好说话嘛,烈明艳今天终于可以试着尝试一把,验验看是真是假了。 “皇上……”烈明艳的声音很是嘶哑,当然,至于嘶哑的原因,现在搂着她的这个男人,那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 嗯?:”上官明喧的声音却是更显慵懒。 “皇上相信臣妾?” 烈明艳以为上官明喧会说出一些讽刺,或是不可置否的话来,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上官明喧当啷一声就来了句:“你表哥心理喜欢的是你表嫂,当年杨氏还未出阁的时候,林朝翰就相中她了,他还曾经偷偷求朕,让朕帮他一首表达爱慕之心的情诗!”此时此刻,烈明艳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是应该欣慰自己担心的问题被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还是应该吃惊,在印象里从来都是老实木讷的表哥,居然能做出央人写情诗的事情来。 “你也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在照翰看来,你只不过是个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顶多就是个妹妹,他可看不上你!” 烈明艳呆呆的愣了半晌,最后才露出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怅然若失的表情吗,喃喃地说了声:“原来是这样啊!”上光明喧看着她闭上眼睛,脖子渐渐往被子里面缩,一副蔫吧唧唧的表情,心理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滴知道林朝翰心理喜欢的不是你,所以感到失望了? “喂喂喂……你不是真的喜欢林朝翰吧?” 他拽着烈明艳的脖子,把她提了出来。 烈明艳睁开眼睛,看着男人一脸阴沉沉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要说些敷衍的话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表哥,可是——”烈明艳仰着白桃似的小脸儿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悲伤的表情:“可是我那个时候,的确是想要留在林府的,因为除了那里,我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存身之地了。” 虽然有姨母的疼爱,但是寄人篱下就是寄人篱下,她与那个家,始终还是格格不入的。 十二三岁渐懂事的时候,她有些微察觉到了姨母的想法。 其实,当时她心理还是蛮高兴的。 表哥是个和善的少年,对她也很疼爱,就像是真正的亲哥哥一样,如果能够可以和姨母和表哥永远生活在一起,那么嫁给表哥,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 年少时期的烈明艳,在心里面的确是曾经这样思量过的。 什么叫做给自己找不痛快,看看现在如同包公脸的皇帝陛下,你就彻底知道了。 22.赏赐 自古以来,男女间的那点儿事,总能让人们在茶余饭后,兴致勃勃,孜孜不倦地八卦着,议论着。淑妃烈明艳与虢国公长子林朝翰的绯闻也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传的是沸沸扬扬,轰轰烈烈……就在这般情况下,虢国公府的少夫人,杨氏被宣进宫了。 杨美玉现在的月份已经很大了,肚子圆圆地,连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 “都是我们不谨慎,方才让人钻了空子,让娘娘声誉有损,实是罪该万死。”杨美玉一脸愧疚,见了烈明艳当先就要跪下请罪,后者见状立即说道:“哥哥与嫂嫂何罪之有,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本宫牵累的你们。” 烈明艳脸上含笑亲手扶起了杨美玉。 两人丝毫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心怀芥蒂,彼此见面,与过去也并无不同。 烈明艳请了杨美玉上座,溪雨上了茶后,轻巧的退了下去。 “本宫没记错的话,应该有八个月了吧!” “是!”杨美玉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腹部,声音轻柔地说道:“已经八个半月了,大夫说,他长得很好。” “上尖下圆。依本宫看,一定是个男孩。” “呈娘娘吉言。”杨美玉对着烈明艳轻轻笑了一下, 二人先是闲话了片刻家常,而后开始说起正事来。 “朝瀚那日带的玉佩,是臣妇在夫君今年的寿辰上所相赠,夫君对这块玉佩很是喜欢,日日都要挂在腰间……”杨美玉说道:“今月初四,夫君参加郁三公子所设的流水宴,宴中不小心遗失了这块玉佩,夫君甚是心急当下便出声拜托他人寻找……”那时就有人问了那玉佩是何颜色,形状,质地,林朝瀚俱都实诚的一一禀来。所以当那捡到玉佩的丫头,把玉佩呈上来时,林照翰就是反口不认,别人也不会相信的。“那玉佩上有臣妇用金丝线绳亲手绑出的结穗……可奇怪的是,那丫鬟捡到的背面印有【艳】字的玉佩,也是用此结绳缀着。”杨美玉直视着烈明艳的眼睛,定神道:“是以,臣妇以为,此事定然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林朝瀚性子老实,话句话说,若是遇到什么急事,他那脑子变有些不够转。所以若是有人故意给他下套,以他的‘智慧’定然会上当。 “你说的很对。”烈明艳淡淡一笑:“是有人看不得本宫日子过得好,所以硬是要无风起浪呢!” 对于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干的,无论是烈明艳还是杨美玉心里其实都十分有数。 “此事毕竟对娘娘声誉有损,况且皇上那里……娘娘,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杨美玉问这话,其实本身也是比较头疼的。因为她深知,对方既然敢做这事,那首尾必定收拾的利利索索,而且这种男女之间的八卦绯闻,是最不好解释的,一个度没把握住,非但不能平息流言,反而会更加的火上浇油。 “随它去吧!”果然,烈明艳自己也深深知道这一点,只见她嘴角微掀露出个极具讽刺地笑容:“难不成就凭这些扑风捉影的事情,就能撬动本宫的地位吗?”本来烈明艳自己也是没那么大信心的,但是在经过了那一晚的“被惩罚”后,烈明艳心里已是明了上官明喧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要皇帝愿意相信自己,那么这盆污水,就无论日和都不可能沾湿她的衣襟。 烈明艳见杨美玉一副颇为不安的样子,于是,便笑着把林朝翰当初求着皇帝帮自己写情诗的事情说了出来。 杨美玉听了果然大窘,脸蛋一下子就红了个通透。 “这件事情本宫心里有数,嫂嫂回去后转告姨母还有表哥,让他们安心便是。” 杨美玉一听这话果然点头,本来紧绷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说起来,那个杨婉儿现下如何啊?”烈明艳轻饮了口温茶后问道。 “婉姨娘很受国公爷喜爱。”对于杨婉儿的来历,杨美玉心里一清二楚,她其实根本就不是杨家的什么远方亲戚,而是被人中途冒名顶替的,而且在背后指使的就是烈明艳,她虽不知道淑妃娘娘为何要这要做,但心里却觉得对方一定是有什么大动作要搞。 “说来也奇怪。那位婉姨娘虽然长的也十分美貌,但应该也不至于……反正不知为何国公爷见了她后,就像是失去了三魂六魄 近些月来更是连柳梦怡那边都不怎么去了,只要回府,就会去寻婉姨娘,简直就像是对其着了魔。” “他当然会着魔……”烈明艳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手指下意识的在宽大的袖口中弯曲了几下,烈明艳说道:“嫂嫂,现在朝堂上对姨父的参奏虽看起来有所缓和,但这也不过是皇上暂且压制住的关系,现在的情形越平静,将来的暴风雨许是就要来的越加激烈啊!” “娘娘的意思是……”杨美玉果然脸色大变。 “皇上早就有意改革军制。”烈明艳的脸上有股淡淡的煞气:“而现在的姨父却已经成了这改革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想到林振英居然敢在京城中明目张胆的收留废王子女的事情,烈明艳就忍不住浑身发冷,她拉住杨美玉的手,定声道:“嫂嫂你心地善良,既能孝顺婆母,抚照夫君,慈育幼儿,又能鼎立门户,若是日后虢国公府有什么大变,你定然要沉得住气,做好林家的定海之针。” “娘娘!”杨美玉表情一急,烈明艳这话说的,怎么跟留遗言似的啊。 “你放心!”烈明艳重重地按压了一下她的手,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郑重其事:“本宫一定会护着你们,绝不让你们有事。” 如果说虢国公府这条船,注定会沉,那么就让她做这个凿船之人吧! 烈明艳淡淡的想到,其实林雪桐有句话说的很对,她到底不是林家的人,所在乎的也不过是虞氏几个罢了! 杨美玉在云台宫坐了半晌,傍午时,方才准备起身离去。 “这两盆奇珍,嫂嫂拿回去吧”烈明艳指着宫娥手中端着的东西,笑着对杨美玉说道:“一盆给你,一盆替本宫赏给婉姨娘。”杨美玉打眼一看,见是个盆栽一样的东西,但若是再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盆栽的枝桠居然都是用细细的红宝石簇成,一个个的的累积结成,就像是枝桠上面挂着的鲜红石榴,美轮美奂,熠熠生辉。 “真美啊!”杨美玉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石榴有多子多福的意思,是很上等的祝福了。 杨美玉谢过烈明艳后,便就此告辞了。带着说不上是轻松了一些还是又沉重了一些的心情,她平安无事的回到了虢国公府,进府后,先是去了小佛堂给婆母请了安,告知淑妃娘娘一切都好的消息,又陪着说了会话,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盆奇珍是淑妃娘娘赏赐给婉姨娘的,你们小心点,给她送过去。” “是!” 东西送来的时候,杨婉儿正半依在软枕上,手里还捏着本娟书。她这屋子,看上去华美异常,便是窗户上贴的封纸都印着刻好的金箔。到底是宫中娘娘的赏赐,杨婉儿在国公府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姨娘,是以此时听闻消息也不得不立刻起身相迎。“夫人,这东西真美啊,细细看上去,上面还流动着一层淡淡的红光呢!”杨婉儿的丫鬟一脸啧啧称奇地说道。 杨婉儿却并不像是她的丫头那样激动,她定定的看了那红石榴树半晌,突地,嘴角边划过抹淡淡的笑容,怔怔地说道:“是啊是很美呢!” “夫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婉儿摇摇头,对着丫鬟笑了笑:“你把它放在我的床头吧!” 夜晚,林振英准备脱衣休息的时候,果然看见了床头上摆着的红石榴树。 “是淑妃娘娘赏赐下来的。”杨婉儿笑着说道:“一共有两盆,一盆在我这,一盆在大少夫人那。娘娘大概也是想让我沾沾大少夫人的喜气,早日也能为国公爷开枝散叶。” 林振英对此显然并不以为然,不过也只当是烈明艳有意缓和与他的关系,所以故意讨好他罢了。 “酒拿来!”林振英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榻上。 杨婉儿知道,这是他素来的习惯,每晚睡前必要饮酒。 “酒是热好的。”杨婉儿一脸温柔地说道:“您最近脾胃不好,可不能再饮凉酒了。” 林振英随意的嗯了一声,一看就是没有往心里去的样子。 随着一口口酒水饮下肚,林振英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特别粗暴的扔掉酒壶,他一把把杨婉儿扯进了怀里。杨婉儿伸出两只玉璧松松垮垮地缠着他的颈项,林振英就这么看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帐帘内似乎有一缕缕淡淡的香气传来,林振英瞬间感到一阵的气血上涌,清明的神色在他的目光内迅速消逝,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缕浓浓的血色。 被瞬间贯穿的时候,杨婉儿情不自禁的闷哼了一声,然而身上的男人却似乎没有了理智,似是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只野兽一般,暴行一直持续了许久,就在杨婉觉得自己几乎要就这样死去时,林振英在她的耳边嘶声地喊了些什么,杨婉儿知道,那是一个名字一个女人的名字。 23.发疯 杨美玉发动的那一天,是个好天气,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她沉着冷静的自己进了产房,而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便平平安安地产下了一个孩子,男孩儿,八斤九两,十足十的大胖小子。虞氏与林朝瀚对此自是大喜过望,便连只有几岁大小的贵姐也快乐的直拍巴掌,说自己要做姐姐了,而与东小院的群情沸腾不同,属于柳姨娘的西小院却似乎陷进了一片阴霾之中,整整一天的时间,她的房门都是紧紧闭合着的而宫里面在当天便得到了消息,云台宫淑妃娘娘的赏赐立刻就流水般的进了东小院,明明晃晃地告诉着世人,她心里向着的,在意着的究竟是谁。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林振英也难得的过来探望了一次。奶娘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林振英,嘴上也没口子地说道:“小少爷的鼻子也是鹰钩的与国公爷您简直是一模一样呢!”林振英低头这么一看,怀里是个肉豚豚地小胖子,个头身量比普通孩儿大少不少,鼻尖尖处的确有些弯曲的。 “父亲,您是孩子的祖父,给他起个名字吧!”林朝翰看了林振英一眼,粗声粗气地说道。 林振英速来不喜欢他这个文不成武不就地儿子,闻言立刻冷哼一声,不过却也没有拒绝,只见他沉吟一会儿,而后再次低下头去,然而不知为何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突然变得一阵模糊林振英眨了眨眼再细看时,发现自己怀里抱着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一只瞪着眼睛的死猫。林振英心神陡然一震,手掌一抖,怀里的东西被他重重摔了出去,旁边的奶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便在这紧要关头的时候,还是林朝瀚爆发身体潜力,竟是一把接住了孩子,向来对父亲恭恭顺顺好似没有脾气的林朝翰第一次对林振英怒吼起来:“你想要杀了我儿子吗?” 林振英回过神来,再一看,果然发现林朝瀚怀里抱着的不是什么死猫而是一个胖嘟嘟的婴孩儿,此刻,那婴孩因为受到惊吓,正在放声大哭,哭的整张小脸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别提有多么可怜了。 “你跟老子吼什么!”林振英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用着没有什么温度地声音说道:“ 老子又没把你儿子摔死。” 林朝瀚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这种充满谴责的目光了林振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大步地朝外走去。 —————————————————————————— 庆朝十分重视孩童的【满月礼】,只要是家底稍微殷实一些的人家都会在孩子满月那天设宴大办一场。林振英虽然不喜欢林朝翰但是为了虢国公府的颜面,这个长孙的满月礼也是小不了的。于是,那一天,沉静了许多时日的虢国公再一次热闹起来,林振英席开百桌,闻讯而来的各路人马也怀揣着许多目的上门恭贺。 林振英速来豪饮,简直是无酒不欢,凡有来敬,无有剩下的情况。 如此这般,从日升一直喝到日落,林振英已是醉到满眼血丝。 “国公爷祝您喜得金孙啊。”一名林振英的党羽凑上前来,一脸恭贺地说道。 林振英醉着眼睛看向了那酒杯,眼前影像一顿,就见那碧绿的酒盏中忽地爬出一条浑身漆黑的细蛇,那蛇从酒盏中蜿蜒而出,它抬起脑袋,对着林振英吐出分叉的血红舌头。林振英当下冷哼一声,想都不想便拍起手中筷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向那黑蛇扎下,一声惨叫骤然响起,众人骇然发现,那敬酒之人的手腕竟是被一根竹筷生生扎了个对穿。 那敬酒之人躺在地上哎哎惨叫,场面顿时寂静起来,人人相互张望,目露惊恐之色。 林振英用力摇晃了下自己的脑袋,视线总算恢复了清明,他皱着眉看了眼躺在地上疼的来回打滚的人,雷声道:“鬼叫什么,滚下去!” 于是很快地,便有人把那倒霉催的给抬走了。 目睹了所有发生经过的林朝懿脸色也是一阵阵发白,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一阵阵勉强的微笑,怨不得母亲总说近段时间父亲的脾气变得古怪许多,如今看来,哪里是古怪而是发疯了吧! “喝酒!”林振英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哈哈大笑着。 众人面上做乐,心里却心惊胆战,竟是再也没人有胆敢上前敬酒去了。 月过中天,这场满月宴终于散去。 林朝翰与林朝懿各扶着林振英的一只胳膊,身边的管家问他今晚要宿在哪里,林振英醉醺醺地也并不答话,林朝懿便自然而然地吩咐道:“让父亲去我姨娘那边吧!”林朝翰对此显然不甚在意,是以兄弟两个就这么扶着林振英去了柳姨娘那里。 柳氏听见动静,早就等在了门口,她是惯常服侍的,此时把人接过来就知道该如何伺候了。 以下种种暂且不说,左不过是脱鞋更衣擦脸松头,柳树与身边的丫鬟忙乎了半晌,方才让林振英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 “国公爷这段日子看上去似是消瘦许多啊!”柳氏身边的丫鬟忍不住的对着自家主子说道。 柳氏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林振英是个典型的【讳疾忌医】之人,一生中除了在战场上受了几次致命伤让随军的大夫给他包扎了外竟是再也没有看过什么大夫,索性这人的身体底子的确够硬,便是连常人极容易得的一些小病,他也从来没有沾染过。 “告诉小厨房的人,熬锅十全大补汤出来,明儿早晨老爷就能用了。” “还是咱们夫人会心疼人。”柳氏的贴身丫头笑嘻嘻地说道:“哪里像是杨婉儿那个狐狸精,镇日里只会耍狐媚,说不定国公爷这段时间之所以会消瘦,就是被她吸了精气儿的缘故。”柳氏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一动,无论怎么说,林振英的岁数毕竟在这呢,若是勤于房事,说不定真的会让身体亏空的。 “好了,你先下去吧!”柳氏摆手道。 那丫头附了附身子,道了一声是。 柳氏打理好自己后,便掀开被子躺在了林振英的身边,她似乎并没有多少睡意,神色间充满着淡淡的忧虑,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杨美玉到底生下了一个儿子,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国公府的长孙,所代表的意义肯定与众不同。柳氏想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若是雪桐顺利诞下一位皇子,那便万事大吉,但若生下的是个女儿……柳氏本来微微蹙起的眉头在瞬间更加深刻了一些她想着:看来朝懿的婚事必须立刻提上议程了,未来的儿媳妇必定出身名门底蕴家族,要在朝堂上能够说的上话,有一定的势力才行,这样她的儿子才能最大限度的得到妻族的支持。 平川侯的家嫡长女,金尚书家的幼孙女,冯大学士家的……”一个个待选女子的名单从柳梦怡的脑海中迅速划过。 就这样,她思虑着思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心头方才升起一缕缕的睡意。 柳梦怡渐渐闭上眼睛,沉入了睡梦之中。 然而,偏偏就在此时,刚刚还睡在她身边的林振英突然起了惊变,只见他砰地一声坐了起来,整张脸上泛着及其不正常的赤红之色,一双虎目也睁的极大,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住了心神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是及其不正常的。柳梦怡这情形被吓了好大一跳,连忙道:“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啊!!!”她口中之话尚为说完,就被林振英一掌心拍在心口上,重重地从床上摔了下去。柳梦怡一个柔弱的女人,哪堪这一虎掌,当下就觉得嘴上一腥,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林振英却完全无视柳氏此时的狼狈,就见他快速的从床上起身,浑身上下只着亵衣亵裤,赤着双脚,就这么向着门口大步而出 柳氏见状,心里不知为何,突地升起一股及其不详的预感。 她扑上去死死抱住林振英的双腿,大喊道:“老爷,您到底怎么了,您要去哪,别吓梦怡啊!” 她虽拽的死紧,然而她这点子力气,又如何能阻止的了林振英,除了被重重地又踹了一脚外,柳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振英就这么夺门而出。 “天啊夫人,您受伤了!”柳氏的守夜丫鬟听见动静立刻冲了进来,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柳氏,脸上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来。 “快!国公爷呓症了,快去把他拦下来。” 柳氏的声音十分急迫,但显然事情也已经太迟了,片刻之后,便有底下的人来报说,林振英解了马房的一匹良驹,骑着它,已经冲出了国公府。 这大半夜的,林振英骑着马要去干什么啊? 柳氏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她的手心开始冒起一阵阵的冷汗,脸上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疑惑和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无论是柳梦怡还是这府里的大多数人都不曾想到,林振英这么发疯般的一去,却是再也没能够活着回来。 24.小产 虢国公林振英坠马而亡的消息在这个晨曦微明的时刻, 传进了皇帝上官明喧的耳中,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前朝和后宫, 毫无疑问, 这个消息充满了□□般的震撼之感,皇帝上官明喧对此感到极为震怒, 立即下令彻查林振英死亡的原因然而仵作呈上来的检验结果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林振英的确是因为从高速行驶的马背上跌落摔断了自己的颈骨, 从而导致的死亡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意外。 皇帝对林振英的去世, 表现出了绝大的悲伤,他不仅当众痛哭出声,言:自己失去了一位赖为肱骨的臣子,国家也失去了一位战场上的英雄。 众大臣见皇帝如此伤心,自然也要露出一脸悲凄凄地面容, 在这一刻,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们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是怎么极尽所能的诋毁林振英的,他们一下子就化身成了林振英的“友人”对于他的逝去似乎都显的非常伤心,林振英的后事也办理的十分盛大上官明喧在他那本来就不短的名头上面,又加了一连串的头衔, 并且许其死后配享太庙的权利, 可谓是极尽哀荣之能事了。 林振英头七之后, 上官明喧下旨, 准其长子林朝瀚继承虢国公的爵位。 “不可能!不可能的!”玉华宫中听到消息的林雪桐失手打碎了药碗,她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神情间充满了悲伤与愤怒, 依为心中擎天之柱的父亲骤然离世, 这对她本就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更加没想到的是,就连下任虢国公的位置也被对手夺走。林雪桐怎地不惊骇欲狂。 “皇上怎么能让林朝翰做虢国公,皇上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林雪桐此刻已经是六神无主了,她喃喃惨叫几声,整个人混乱到不可思议。 “娘娘,这是真的。”林雪桐的丫鬟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道:“圣旨已经从乾清宫发出去了。” “不!”林雪桐尖叫一声,只见她骤然掀开身上的锦被,踩着绣鞋,就要往外奔。吓的她的丫头直说道:“娘娘,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做什么?当然是去找皇上啊!”林雪桐一把推开拉着自己的丫头,只见她脸色煞白,一双眼睛却透着股别样的血红:“烈明艳能去乾清宫里闹,本宫为何不能!本宫一定要让皇上改变心意,虢国公的位置只能是本宫胞兄的!”说罢,也不顾众人阻拦,挺着大肚子便直往乾清宫去了。然而,让林雪桐失望的是,上官明喧却似乎完全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只打发了康如海过来…… “娘娘,皇上现在政务繁忙,他让您回去好生歇着,待有时间了,自会去玉华宫探望您。” “ 胡说八道。皇上不会不见本宫的。”林雪桐声音尖力,她现在也是属于狗急跳墙的阶段,对着康如海便骂道:“一定是你这个阉奴没有替本宫通传,皇上……皇上……我是雪桐啊!” 林雪桐站在乾清宫门外大声嘶嚷着。 康如海面上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然而心里却接连的冷笑了几下。 无论林雪桐在外面如何叫嚷哭泣,苦苦哀求,乾清宫里面却依旧是静悄悄的,林雪桐实在是悲伤欲觉,只见她缓缓地跪在地上哭泣道:“皇上,求求您,见臣妾一面吧!”林雪桐挺着个大肚子跪在那里,足足拿出一副,若是你不见我,我便绝不起来的架势这无疑是以腹中之子,要挟皇帝了。 一刻钟之后,两刻钟之后,硕大的日头底下,林雪桐摇摇欲坠。很快的,便有人把事情禀到了凤栖宫与云台宫处,所以当皇后杜嘉柔与淑妃烈明艳抵达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雪桐那跪在地上的倔强身影。 “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扶德妃娘娘起来!”烈明艳眉头紧皱,当即大呵一声,而林雪桐却显然有些【不知好歹】,她抬起头用着恍恍惚惚地眼神看着两人,最终,却把视线定在了淑妃烈明艳身上,那女人,今日依然是一副艳丽张扬的打扮,神情间也不见半丝的忧郁悲伤,不知为何,林雪桐顿时心中狂怒,只见她在被丫头摇摇欲坠的扶起后,抬起手,指着烈明艳便破口大骂道:“是你!都是你的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儿,枉我们林家这么用心的扶持你,你却丝毫不知回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早晚是要得报应的!” “雪桐妹妹这是发的什么疯?”烈明艳轻轻蹙了蹙眉头,叹了口气,摇头道:“本宫能理解你丧父的悲伤,可你也不该如疯狗似的见谁都要咬上一口吧!”林雪桐哪里能听的见烈明艳的话,她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当初若不是烈明艳从中作梗,这国公爷的位置早就是她胞兄的囊中之物了,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她!一口恶气堵在心理,如今又见烈明艳一副假惺惺地样子,林雪桐真真是气到失去理智,恨到血液倒流,她一把甩开扶着她的两个丫鬟,急走几步,怒目圆睁,高高抬起自己的手臂,看那样子竟是要来甩烈明艳的耳光。 “德妃妹妹不可!”杜嘉柔惊叫道。 “娘娘小心!”溪雨忍不住上前护着烈明艳。 “德妃娘娘…………” 林雪桐的奴才,杜嘉柔的奴才,烈明艳的奴才霎时间叫嚷成了一片,有去拉着的,有去挡着的,场面在这瞬间竟然变得混乱起来,然后就在这混乱的场面中,林雪桐感到自己的腰部被一只手狠狠地推搡了一下,她霎时间便失去了身体的平衡,烈明艳就在她的正对面,见她突然扑过来的身体,心中骤然一沉,那一刻她那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一把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溪雨,用着自己的身体去做了人家的肉垫。 林雪桐重重的摔在了烈明艳的身上。 她发出了一声尖锐而绵长的惨叫。 “啊,德妃娘娘流血了!”有人发现林雪桐的腿部流下了几缕阴红。 “慌什么,还不把她抬起来,传太医!”被压在底下的烈明艳发出了一声怒吼。杜嘉柔这才像是从被吓傻的境地中回过神来一样大声道:“传太医,快传太医!”林雪桐情况紧急,以她这个样子,可是坚持不了回玉华宫的。烈明艳便让人把她直接抬进了一处偏殿内,太医门很快的便出现在了此处。 “启禀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那太医说道:“德妃娘娘的情形不大好,怕是要小产了。” “怎么会这样!”杜嘉柔露出一副忧心忡忡地表情。 那太医心想:这位德主子,打从有孕的时候算起,就没少折腾,老实说孩子能留到今天都算是个奇迹了。 杜嘉柔一叹:“无论如何,还请太医尽力保全住德妃妹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太医自然恭声称:‘是!’ 林雪桐躺在床榻上,因为疼痛整个人开始狂冒虚汗,况且她心下十分惊恐,此时难免生出几丝后悔来,倘若肚子里面的孩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她就连自己最后一张底牌都要失去了,她发出一声强过一声的痛叫,只觉的自己似乎要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淑妃妹妹……”杜嘉柔回过神来,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烈明艳,声韵透漏出一点迟疑地表情:“你的脸……” 烈明艳的脸被划开了几个四五厘米左右的口子,现在半张脸都已经浮肿嗯了起来,这是林雪桐弄的,她刚刚那一巴掌虽然没有扇到烈明艳,但是因为手上带了护甲套的原因,尖锐的金属还是划伤了烈明艳。 “无事。”相比于皇后的惊讶,烈明艳却表现的十分淡然,就见她摇了摇头自己的手臂,幽幽道:“小伤罢了。” “唉!德妃妹妹也是太骄纵任性了一些。”在杜嘉柔看来,林振英这么一暴毙,林雪桐立刻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威胁性大减,倘若再把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没了,怕在皇上那边也将会彻底失去宠爱。好的不灵坏的灵,林雪桐整整在里面折腾了一个晚上,最终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产下一个女儿,然则,接生的嬷嬷还未来得及报喜时,怀中浑身青紫的女婴,便失去了自己的呼吸,林雪桐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上自己女儿一眼,便永远天人永隔了。消息传到上官明喧的耳中时,这个孩子生物学上的亲生父亲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痛或是意外之情,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朕知道了。” 林雪桐醒过的时候,便被人告知她的女儿没了,伤心肯定是伤心的,撕心裂肺,恨天恨地的痛哭了一场后,一道 圣旨又传到了她的床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德妃林雪桐,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即日起封贵妃位,钦此。” “主子,您看看,皇上心理还是有您的!”林雪桐的贴身丫鬟忍不住喜极而泣道。 林雪桐半依在软枕上一行行热泪滚烫的流了下来。 25.摊牌 俗话说的好“人死如灯灭”。 死亡有的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它能带走许许多多的东西,譬如说:虢国公林振英, 所有对他的非议, 不满,攻歼, 都在他死亡的瞬间彻底的被人遗忘。人们永远只会记得, 他忠心耿耿的辅佐了两代皇帝, 人们只会记得他这一生打了多少次的胜仗,林振英是个名臣,是个英,他日史书上,必定会有对他光辉一生的追忆与记载, 所以死亡有的时候真的不算坏, 对不对? 云台宫中,烈明艳看着郝运来呈上来了秘条,面无表情的地如此想到。 林振英暴毙之后,上官明喧便开始名正言顺, 大张旗鼓的整顿着林振英在军中的所有势力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无论是军队还是朝堂上全都焕然一新, 没有人会说上官明喧是个薄情的君主看啊, 他对虢国公的逝去是多么的悲伤,对虢国公府又是多么的抚照, 甚至就连因为父亲去世而悲伤过度, 以至失去孩子的德妃林雪桐, 皇帝甚至都晋了她贵妃的封位,这是多么大的恩赐,又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堂上群臣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激动着:对这帮人来说,一个铁血无情的帝王可没有一个重情重义的帝王来的好伺候,更何况,当今圣上还是个英明睿智的呢!林振英的死亡标志着林氏集团的土崩瓦解,同时也标志着,虢国公府彻底淡出了庆朝权利的中心圈,以后它只会和那些闲散王亲宗室们一样,过着虽然有些平淡无趣,但却安详富贵的生活。 “德妃紧闭了玉华宫,依然是不肯见任何人。”溪雨轻声说道:“皇后已经派人去虢国公府传柳姨娘进宫了。” 烈明艳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把手里的秘条递给了溪雨:“你看看吧!” 溪雨接过来一看,神情骤然大变,就见她颇为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急道:“杨婉儿不见了?” 林振英去世后的半个月,虞氏就以主母的身份,重新处置了府里的姬妾,林振英子女不多,但是女人却也不少,虞氏便以各人自愿为主,愿意留下的,府里给统一养老,愿意离开的,她也会给一笔钱财让她们重新开始人生。那些年老色衰或是没什么家人,出去也只是孤苦伶仃的自然愿意一直托庇在国公府,但那些尚且年轻的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守着活寡的也都纷纷动了心思,其中,尤以宠妾杨美玉最为打眼儿。 她主动表示自己愿意离开。 虞氏当即便给了她一大笔金银细软,杨婉儿带着盘缠和自己的两个丫头,就在一个黄昏时分坐着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按照计划,杨婉儿此时应该在烈明艳给她准备的指定宅院中,可是现在,人却不见了踪影。 “杨婉儿的弟弟还捏在娘娘的手上,她是不会自己偷偷跑掉的,定是被谁给从中劫走了……”溪雨喃喃道:“娘娘,莫不是谁发现了什么,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杨婉儿知道那么多的东西,但凡是泄露了一丁半点,她们家娘娘又如何能得了个好去。 “是皇帝做的。”烈明艳声音淡淡地却有这股斩钉截铁地味道。 “什么?”溪雨大吃一惊:“怎。怎么会……” “没什么不会的。他是皇帝,只要他想查,这普天之下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的眼睛。说不定,咱们私下里做的这些事情早就被人看在了眼中。”烈明艳先是叹了口气,而后抬起头,看着溪雨,温声道:“若本宫这边出了什么变故,你便暂且跟着兰贵人。待过了一边半载,会有人把你从宫中接出去的。” “娘娘,您在说什么啊!!”溪雨闻言眼眶立刻便赤红了起来,只见她噗通一身跪在地上,膝行几步,一把搂住烈明艳的双腿,痛哭道:“小姐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这辈子就认定您了,哪都不去!”看着溪雨的样子,烈明艳心下自然也是感动,她七岁时初进林府,虞氏便把溪雨赐给了她,明明也没有比自己大几岁的小姑娘,却处处温柔的抚照着她,平服了她心中的不安,在烈明艳的心中,溪雨就是如同姐姐般的存在。 “因为我进宫的事情,本来就耽搁了你的姻缘。”烈明艳也忍不住热了眼眶:“溪雨,我其实已经为你看中了一户人家,那人在宫里面做带刀侍卫,因为接连守孝,是以错过了婚期,虽是个大龄青年,但你的岁数毕竟也在这呢,等你出了宫,他也出了孝,到时候你们就成亲吧!” 溪雨见烈明艳这如同交代后事般的举动,心里更是感到刀割般的剧痛起来,主仆两个没忍住,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如此,又过了五日。 这一天,康如海来到了云台宫。 “皇上有旨,宣云台宫淑妃娘娘西暖阁觐见。” 烈明艳附身行礼:“臣妾遵旨。” 西暖阁是皇帝上官明喧比较偏爱的一处地方,他会在这里看折子,处理公务,也会接见大臣,烈明艳还是第一个以嫔妃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女人。 紫妆缎花的波斯绒毯上,她规规整整整地跪在上面,长长地裙摆在四周逶迤而散着,她已经跪了小半刻钟了,而不远处的皇帝显然还没有打量完他。 人要是在绝地的时候,往往就会产生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所以即使是顶着这如此绝大的压力烈明艳的心理却反而觉得十分平静。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后,上官明喧的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知道朕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知道。臣妾有大罪。” “什么大罪?” 烈明艳抬起头,目光不躲不闪:“臣妾杀了虢国公林振英,是为天大之罪。” 一语落下,这西暖阁的气氛骤然凝滞了,上官明喧看着底下的女人,其实心里也有些惊奇他没有想到,烈明艳会承认的这么快,这么坦荡。“林振英与你有亲,自你进宫后,又颇为抚照你为何要杀他?” “与臣妾有亲的,虢国公夫人虞氏。林振英只是把臣妾当做了一颗他安插在后宫的棋子,他把林雪桐送进宫中,便是要将本宫取而代之,是以臣妾不能放过他。”这便是私怨了。 “那你又是如何谋害的虢国公的?” 事已至此,对于烈明艳来说也已经没有什么是她不能说的了;“皇上可知,林振英为何要冒着天大的危险,救下废王的那一对子女?概因为那对孽子的生母,也同样出自林家,她闺名唤作林茵婉,是林家的一位庶女,后来被送给了废王做妾。”烈明艳定声道:“而对于林振英来说林婉茵不仅仅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她还是他的心上之人。” 姐弟相恋,简直就是天大的丑闻。 便连听到此处的上官明喧也面露意外之色。 这事若是从头说起,便要牵扯到几十年前的一件件往事,那时,林家还只是凭祖上余荫在吃老本。那个时候的林家当家的夫人何氏,出身将门,是个十足十的母老虎,京城人称:河东之狮。她看管自家男人,简直就如同牢头看管嫌犯,那是极严极严的。不过就是这样的严防死守,也没管的住她男人的下半身,人家到底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是个小白花似的清官人,后来这外室怀孕了生下一子,便是林振英。林振英在外面长到了十四岁才被他爹正经八百的认回去,而他娘就没那么运气了,没等到进门的那天就病死了,然而,林振英虽然是回了国公府,但何氏又焉能放过她这个孽子,于是便开始明理暗里的百般折磨他。 何氏苛刻,对底下仅有的几个庶出子女也极为严酷。林振英在府中受尽打压,只有这个林茵婉愿意给他一点点的温暖于是这个性格本就充满反叛精神的男人,渐渐地竟开始在心底滋生出了对林茵婉的爱慕之心。 在极度孤苦无依的情况下,一个美丽温柔,会在自己受伤的时候给自己擦药,会默默为了自己流泪,会关心他,照顾他的少女,简直符合任何一个少年心中关于初恋的美好幻想。 即使这个少女跟自己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又如何,林振英根本完全不在意。 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手,这就是他的人生信念。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上官明喧问道。 这段隐秘,即便以他手上的谍报网,竟然也没有被发现丝毫,可见埋藏之深,恐怕除了已经死去的两个当事人外,便再也无人发觉。 “臣妾能够发现这件事情也是一个意外。”烈明艳如此说道。 当年她被接进林府后,没用的上几年便成为了虞氏的‘好帮手’。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管理一半以上的国公府,那么自然而然的,国公府库房的钥匙,也就落在了她的手中。那个时候的烈明艳是个做事十分仔细,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的一个人,她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亲自典查了库房中的所有东西,并且重新把它们整理在册。 因为她工作做得好,虞氏要奖励她,便让她随便在库房中挑选一个喜欢的。 懂事知礼如烈明艳自然知道分寸,于是,便随手讨了一副画回去。那是个类似与手屏的东西,用竹圈做支架,用细布绷紧做底纸,上面则是用墨水画的几只在雪地里玩耍的小兔子。烈明艳会讨要它回去,一来是因为它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二来就是觉得那几只小兔子,画的极有意思,半分属于兔子的可爱灵动都没有,反而一个个杀气腾腾的。 “后来又过了半年左右,有一次,我夜晚读书,不小心碰散了茶杯,里面的水飞溅了出来,其中有一部分正好撒到了不远处的那只手屏上面……”烈明艳说道:“然后,臣妾就发现那画上藏着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墨水,参了某种秘药,再晒干后,便会隐去行迹,除非再用水来浇湿它,方才能显出真容来。 毫无疑问,这个手屏画,显然就属于此类了。 “画上的小兔子渐渐隐去了行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幅女子的小相,小相上面还写着一首情诗,臣妾认得那笔记,是虢国公林振英的。” 26.你行 凭着属于一个女人的直觉, 烈明艳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开始暗暗探查起了那个画中女子的一切, 所以她知道了这个女孩儿的名字也知道了林茵婉最后的下场。“ 林茵婉虽是庶女, 但长相十分美貌,在她十八岁的时候, 当时的虢国公将她送给了废王做了一名妾室。” 其实事实的真相是废王在一次偶遇中, 强。奸了林茵婉, 林家为了掩盖家丑,不得不把这个女儿送了出去。而也就在林茵婉进了太子府后不久,老虢国公夫妇双双暴毙而亡,何氏没有嫡子,最后争来争去, 这个爵位便落在了林振英的脑袋上, 再后来,这位人人都并不放在眼里的年轻国公爷开始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从此平步青云。此后又过了几年,夺嫡大戏拉开了序幕废王府被破门的那日, 林婉茵恰好生下了一对儿女, 林振英接到消息后, 趁乱救出了这一双孩儿, 并且把他们成功的隐藏了起来。 不过林茵婉却真的是死了的。 “你下大力气的去培养那个杨婉儿就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女人?”上官明喧反应极快地问道。 烈明艳看着他,定声道:“她果然落在了皇上的手里。” 上官明喧露出个不可置否地表情。 烈明艳便接着说道:“杨婉儿的确是臣妾精心培养出来的, 她长得与那小相上的女子有九分的相似, 并且臣妾还让人专门训练过她, 从说话的语气,到穿衣的风格,甚至是抬头蹙眉时的小动作,均都要像之又像。”林茵婉就是林振英人生中的那道避不开躲不掉的劫数,所以余极度相似的杨婉儿出现时,林振英才会如此的把持不住。“杨婉儿原是京郊慈幼堂的一个孤女,她有一个亲生的弟弟,臣妾答应过她,只要她帮助臣妾除掉林振英,臣妾便放和弟弟离开,如今她落在皇上的手里,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她不死。” “爱妃心地不但善良还很深谋远虑啊!”上官明喧也不知道是赞扬还是嘲讽地哼笑一声:“竟是从那样早的时候,就有了这种筹谋。”别人家的小姑娘十几岁的时候,想的都是什么花儿啊,蝶儿啊,父母的宠爱啊的,烈明艳到好,居然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研究怎么干掉堂堂的国公爷了。 烈明艳对此不想有任何的解释。 她的确是阴损的,下作的,只会在暗地里做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让那个杨氏接近林振英,给林振英下药,那药不仅能够催情,使人上瘾,并且还伴有强烈的幻觉感,朕说的对不对啊?” “不错!”烈明艳承认的坦坦荡荡:“林振英素来极厌大夫,就算发觉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儿自己也不会在意,那日臣妾的嫂嫂进宫,臣妾赏了杨氏一盆珍贵的玉树石榴,那石榴便是我与她事先约定的暗号,见【红】则动手。” 于是,自那起那杨婉儿便加重了用药量,林振英的幻觉之感果然更加难以控制。 “再然后便到了小世子满月的那天。”烈明艳解说道:“这几个月里,林振英日日都宿在杨婉儿那,因为夜夜都要吸那瘾药,所以暂切还无事,但那一日,他因为醉酒被别人送到了柳氏那边……”他本就【中毒】已深,一旦断了药,宿在他身体内的瘾头立刻便开始反噬起来,就像是被强行戒断的吸毒人员,一旦爆发,后果更加严重。 “皇上可知林振英那晚是要到哪里去?” 烈明艳轻轻地说道:“他是要去郊外林家的祖坟处,因为他把林茵婉的尸骨偷偷地埋藏了进去。” 对姨母丝毫没有夫妻之情的林振英,居然会对一个已经死去那么多年的女人如此念念不忘,真不知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了。 “臣妾因为恐惧自己的地位被取而代之,因为想要让表哥继承国公的位置,所以心狠手辣,丧心病狂地杀掉了虢国公,臣妾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饶恕。只是这一切,都是臣妾自己所为,请皇上看在臣妾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牵连他人。臣妾,自当给您一个交代。” 上官明喧闻言一张脸蛋顿时阴暗了下来,他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烈明艳,冷冷地说道:“哦,爱妃要如何给朕一个交代?” 五秒钟后,皇帝陛下就明白了,烈明艳口中的交代究竟是意味着什么了。 她居然自杀了。 从起身,到一头撞在旁边的朱柱上,前后不过五秒的时间,快到上官明喧的嘴角边的那丝冷笑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时候,烈明艳就一身是血的摊到了下去。那一瞬间,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上官明喧只感觉自己眼前骤然一黑,仿佛全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可可!!”皇帝陛下的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他实在是低估了烈明艳的冲动与决绝。毫无疑问,烈明艳不是做戏而是真奔着死去的,好多好多的血从她的额头上往下留着,她闭着眼睛,晕死在那里,呼吸是那么的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完全停止。 “不许死。不许死,朕不允许你死!”上官明喧奔过去,从地上抱起了那个女人,怒吼道:“来人啊,康如海,传太医!”康如进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一幕弄的心头一惊,看着皇帝那好似要吃人的眼神,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几乎是用着最快的速度,太医被找了过来。 ———————————————————————————————————— “回皇上的话。淑妃娘娘头颅受伤很重,有生命危险,能不能挺过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朕不要听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朕只告诉你,淑妃活了你们活,淑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上官明喧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朕要你们的脑袋。” 几个太医噗通噗通跪在地上,口中连连称是。 从白日到黑夜再到清晨,整整一个日夜的功夫,烈明艳都没有清醒过来,而上官明喧也就那么一直的守在她的床边,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康如海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见。” “可是皇上,娘娘她执意……” “滚!” 皇帝的一声怒吼,吓的康如海是肝胆俱裂,再也不敢自寻不痛快,康如海一咕噜的跑掉了。大约是那声滚字,音量实在是太洪大了,直接就传进了等在外面的徐嘉柔的耳朵里,徐嘉柔的呼吸顿时就是一窒,在她的印象中中,上官明喧从来都是温和的,从来都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可是如今却…… 徐嘉柔的脸上隐隐泛起一股苍白。 “娘娘您也听见了,皇上现在心情不好,您还是先回凤栖宫吧!”徐嘉柔其实并不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皇上今天没有上早朝,并且宫里医术最高明的几个太医打昨天进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徐嘉柔一开始以为是皇帝出了什么事情,如今想来却是她误会了。 徐家柔勉强的冲着康如海笑笑,满腹心事的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医们把皇帝的威胁听进了心里,又或者是上天还不让烈明艳就这样死掉,总之在她昏迷的三天之后,烈明艳奇迹似的清醒了过来,然而还不等上官明喧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烈明艳张口的一句话,便把他给弄蒙了。 “你是谁?”烈明艳整整地看着他,神情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别开玩笑了。”上官明喧整个身体似乎都僵硬了。 烈明艳闻言神情之中更是逐渐惊恐起来,只见她挣扎着要起身,口中也跟着大声叫嚷道:“姨母!姨母!” 上官明喧见她神色激动,怕她受到刺激,再晕厥过去,忙收了声音,同时又宣了太医进来。之后,太医仔细的给淑妃娘娘做了检查,得出的最后结论是:“大约是伤到了脑袋的原因,娘娘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一定的混乱。” 上官明喧脸色阴沉阴沉的:“你是说她失忆了?” “也不全是。”太医表示:“娘娘只忘记了一部分的东西,嗯,她好像只记得自己未进宫之前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记得虞氏,记得林朝翰,甚至记得林振英,可偏偏就是不记得皇帝陛下了。 “娘娘这种情况应该只是暂时的。只要好好将养,说不定哪天她自己就想起来了。”太医看皇帝那一脸阴沉似水,好像下一秒就会大喊把这个庸医给朕拖下去斩了样子,连忙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再刺激娘娘了啊!” “那、那朕应该怎么做?” 太医想了想后,给出了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娘娘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现在整个人必定是混乱的,十分不安的。最好能够让她回到熟悉的环境终去,让她见到能够令她安心的人,这样一来,想必能够对她的病情所有帮助了。” 27.失忆 “溪雨姑姑, 药熬好了。”小宫娥端着偌大的汤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背对着她的溪雨闻言立刻抬起手擦了下自己通红的眼角, 笑着说道:“给我就好了, 你再去准备些蜜饯过来,娘娘呆会儿喝完药, 肯定会觉得嘴巴苦涩的。” “是!”小宫娥点了点头。溪雨是云天宫的掌事姑姑, 为人又一向亲和公正, 底下的这些宫女内监们也都愿意亲近她,此时只听这宫娥用着极小声地声音劝慰道:“姑姑也别太难过了,娘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溪雨冲着她轻轻一笑。 自从烈明艳出事以后,溪雨就衣不解带的在床边服侍着她,她眼睛错都不错, 唯恐自己一个不注意, 娘娘就会再出什么事情。好不容熬过那生不如此的三天,娘娘终于醒了过来,然而,上天却又给她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娘娘她居然——失忆了。不过幸运的是娘娘并没有忘记自己, 虽然她记得的只是七八年前的自己。 “小姐, 喝药了。”溪雨收拾好脸上的表情, 走进了西暖阁中。 自那日起,列明艳便算是彻底的在西暖阁里住了下来, 一直都没有挪地方。 烈明艳靠在明黄色的绣龙软枕上, 红红的嘴巴有些嘟嘟的,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用着极为勉强的表情喝下了溪雨手中的药汁,烈明艳赶紧往嘴巴里放了一片甘梅,那紧紧皱巴着的五官这才重新舒展了开来。 “溪雨姐姐,你坐下来,再跟我说说话吧!”烈明艳的脑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此时她微微侧过身看过来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迷路了的小动物,很迷茫,很不安的样子。溪雨见状一颗心都要心疼碎了,连忙坐在床边,紧紧握住了烈明艳的双手,柔声道:“小姐,小姐,您别着急。咱们慢慢来,无论您想要知道什么,奴婢都会一一告诉您的。” 溪雨现在是烈明艳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了,是以一听她这样一说,烈明艳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些安心的笑容。 “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多么久吗?”烈明艳迟疑地说道:“我、我真的已经嫁人了,而且还嫁给了皇帝?” “是的。小姐。您今年芳龄二十五岁。算起来进宫已经有八年了,皇上封了您为淑妃。”溪雨温声细语地一遍一遍为烈明艳解释道,其实这些话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说了,只是溪雨明白,自家小姐因为头伤的缘故,一时半会儿的还接受不了现在的状况。从进宫那年开始,溪雨把这么多年的事情一件件的告诉给烈明艳听。 “原来姨夫已经去世,现在是表哥继承了虢国公的爵位啊!”烈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似是极开心的样子。 溪雨见了便有些惆怅地说道:“虢国公府那边还不知道娘娘您的情况,若是夫人她看到您如今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么心疼呢!” “不,暂切还是不要告诉姨母的好。”烈明艳马上说道:“我不想让替我担心。”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情绪微微平复了一些后,烈明艳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十分不安地问道:“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吗?” 溪雨神情一顿。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烈明艳缩了缩自己纤细的脖颈,一副很胆小的样子:“所以才……”这个伤一看就是自己撞的,她虽然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但是基本的智商还在,怎么想都觉得她肯定是做了什么十分重大的错事,所以才会选择走这条路。 “小姐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溪雨柔声道:“正相反,您其实保护了很多人,您做的事情,无疑是万分正确的。” “是,是这个样子吗?”烈明艳小心的问道。 有点开心的样子。 “是的。请您相信奴婢,奴婢绝对不会欺骗您的。”溪雨放好了枕头,让烈明艳重新躺了下去,声音温柔地说道:“你一定要好好养病,等您的病好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烈明艳乖乖地嗯了一声,大约是那药液里安眠的成分起了效用,烈明艳很快的便昏睡了过去。 “她怎么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官明喧出现在了溪雨的身后。 溪雨连头都未抬,直接跪在地上,声音十分平淡地说道:“娘娘今天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了很多,喊头痛的时候也少了一些。” “那她有没有想起什么?” 溪雨干脆利落地回道:“没有!” 上官明喧闻言一下子便沉默了起来。 “皇上恕罪,奴婢斗胆向您问一件事情。”溪雨道:“若是我家娘娘重新想起了所有的事情,皇上打算拿她怎么办?若您还是要追究她的责任,不如就让她这样忘掉吧,对您和娘娘来说都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放肆!”上官明喧是个何等敏感之人,怎能听不出溪雨话中的不敬。他看着溪雨那挺倔强的背影,十分闹心的想到: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瞧瞧这一个两个的,都特么这么【宁死不屈】 “奴婢不敢。”溪雨一个叩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胳膊里。 她怕她再不把脸藏起来,会忍不住让人看到她此刻脸上的怨毒。 “皇上!”康如海一看气氛紧绷,作为皇帝的心腹之人,立刻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您息息怒。现在淑妃娘娘在宫里只认得溪雨姑姑,您若是在这个时候处罚她,恐怕会使淑妃娘娘心理更加的不安啊!” 上官明喧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溪雨怨他,觉得是他的逼迫,所以才导致自家主子陷入如今这种绝地。可上官明喧的心里又何尝不怨呢,那女人如此心狠,既不相信他,对他也无半点留恋,竟然说死就死,谁又能理解当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倒在血泊中他那一刻的心情呢? “滚下去!”上官明喧怒斥一声。 溪雨深深地又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康如海见状也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你这又是何苦呢?”康如海看着面无表情的的溪雨忍不住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家主子,可是皇上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啊,你也不是没有看到,皇上他都心急憔悴到什么样子了。”溪雨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十分不屑的想着。就算再心急,就算再憔悴那又如何,现在差点没命的可是她们家小姐啊! 西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淡淡的檀香味,飘散在其中。 上官明喧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睡的死死的烈明艳,良久良久,方才发出一身沉长的叹息。 —————————————————————————————————————————— 烈明艳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边趴了一个人,她一开始被吓一大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也是她现在的夫君。于是她及时的收住到口的惊呼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来,从头到脚的那种。上官明喧五感敏锐,烈明艳刚一动态,他这边其实就已经发觉了,但是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他居然玩起了【装睡】的把戏,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点在了他的脸颊上。 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根手指…… 大胆女人,居然敢用手指来戳朕的龙颊。 皇帝陛下心中微微一怒,然后……然后他继续装睡,让对方是戳完了左脸,戳右颊,戳完了额头戳下巴,简直就是玩的不亦乐乎。大约是觉得在这样下去,他身为皇帝的最后一点尊严就要荡然无存了,上官明喧十分适时的轻哼了一声,“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再然后,两人的目光就在半空中碰在了一起。 烈明艳看着上官明喧,那目光中有谨慎小心,也有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醒了?”皇帝陛下尽量使自己的五官表情显得柔和一些,他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烈明艳脑袋上的厚绷带:“疼不疼?” 完全没有任何故作坚强的意思,烈明艳直接了当的便来了句:“有点疼,还有点痒。” “应该是要结痂了的缘故。”上官一本正经地说道:“都是你自己不好,走路不下心,撞到了脑袋。” 呵呵……烈明艳心想:这是得多不小心,才能把自己摔成这个熊样啊。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啊?”上官明喧细细地打量着烈明艳脸上的表情,故意用着莞尔的语气说道:“毕竟咱么也做了七八年的夫妻了,爱妃你这样说忘记就忘记,未免也太无情了些吧!” 烈明艳闻言立即便道:“我虽然暂时不记得您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您后,我却不觉得害怕,反而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上官明喧眼睛一亮:“什么特殊的感觉?” 烈明艳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语气真挚地说道:“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您是个慈祥人儿呢!”上官明喧这辈子听过很多对他的形容之词,什么英明睿智,聪会端敏啊之类的。最普通的也有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级别的,他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慈祥】这两个字来形容他呢,这一瞬间,他所感受到的心情哦,真是不用多说大家都能明白的。 “看来,脑袋是真的撞坏了。”被称为慈祥人儿的男人突然露出了十分不慈祥的表情,阴冷冷地如此说道。 这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性格如此阴晴不定,以后要小心了。 烈明艳面上笑呵呵的,心理面的警戒线却在这一瞬间拉起了老高。 京城,石狮子大街,虢国公府邸。 虞氏正跪在佛像前低声念着经文,便在这时,虞氏的陪嫁媳妇,也是溪雨的亲娘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夫人,宫里面来的急信。” 虞氏心里一惊,知道肯定是烈明艳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把信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浏览过后,虞氏的眼泪顺着两颊边扑漱漱地淌了下来。 “夫人,到底怎么了?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信上说,让我五日后前往郊外的竺笙寺,娘娘会在那里与我相见。” “这是好事啊。夫人怎地还哭了?” “你哪里知道,这信上还提及,说我的明艳身体受伤了。”虞氏大急:“也不知道,她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啊。” 宫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能察觉出,那日在淑妃进了西暖阁后,一定发生了些什么,然而,无论她们怎样在事后打探,竟然都不能获得任何有用的消息,直到皇帝的口谕亲自传来:言道淑妃娘娘连日里总发噩梦,钦天监的大人给看过后,直言,娘娘是被某些不干净的东西给缠绕上了,需要道佛寺去,感悟佛法,净化躯体。 于是,在一个良辰吉日里,烈明艳躺在宽大而舒适的马车中,就这么被人一路拉出了皇宫。 28.全新 竺笙寺说是寺庙, 却并不对外开放,且寺里也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主持和几个随身伺候的小沙弥, 且它离京城只有三公里的距离, 策马从皇宫里出来,用不上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抵达, 而这一日, 向来冷清安逸的竺笙寺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先不说明里暗里驻扎下来的大内侍卫,便说这从宫里面带出来的内监宫女们也有十好几个了,差点连禅房都挤不够住。 “恐是要在贵宝地叨扰一些时日了。”从那宝马香车中走下的女子,用着极为和气地声音如此说道:“麻烦主持您了。”耳聋眼花,似乎完全没几日好活的老主持闻言立刻颤颤巍巍地说道:“女菩萨客气了, 您里面请。” 那女人不是别人, 正是从皇宫里面出来的烈明艳。这俗话说的好,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女子擅自出宫,那可是大忌, 她要不是脑袋受伤了, 皇帝想要让她在一处清净的地方好好养伤, 也轮不到她出来。所以此时此刻, 烈明艳面上淡定从容,可心里面却着实是有些高兴的。 ———————————————————— 烈明艳抵达竺笙寺的第二天, 虞氏就来了, 当她看到脑袋上依然缠着药带的烈明艳, 当时双腿就是一软,若不是她身边的丫头一把扶住了她,说不定当场便能晕倒过去。 “我苦命的儿啊!”虞氏搂着烈明艳哭的那叫一个肝肠摧断。 “姨母!”烈明艳同样死死地回搂住虞氏,她的眼角也湿润了起来。 溪雨寻了个空档,言简意赅的把烈明艳的情况做了个简单的说明,只说是碰坏了脑子,记忆出现了些偏差,其他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一句。虞氏是个聪明人,虽然心里优急如焚,但却也知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遂暂切压下心中惶恐伤心,全心全意的照顾起了烈明艳。 “这就是安哥儿?”看着眼前幼小儿的孩儿,烈明艳的脸上露出无尽欢心的表情,口中感叹道:“他可真小啊!”虞氏这次倒不是自己来的,而是把自己的小孙儿也给带来了,小家伙躺在乳娘的怀里,白白胖胖地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我能抱抱他吗?”列明艳问道。 虞氏嘴角含笑,自然颔首。烈明艳便小心翼翼地探出胳膊把孩子抱进了怀里,她低下头看了半晌,然后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孩童幼嫩的脸蛋,神情间充斥着浓浓的温柔。虞氏见状心理不禁一痛,当初若没有送明艳进宫,今日膝下儿女环绕的说不定就是她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也比弄得如今这个头破血流,半条腿迈进鬼门关的情况强啊! 她真是对不起早逝的妹妹和妹夫。 “这孩子的眼睛和鼻子有点像是表哥,这嘴巴嘛……” “嘴巴像你嫂嫂!”虞氏接话道:“你嫂嫂就是这种嘟唇,让人看着就有一种笑眯眯的感觉……对了,你可还记得你嫂嫂?” 烈明艳歪着头想了想,脸上些微困惑的神情。 “你嫂嫂姓杨,父亲做过礼部侍郎,当年我对你哥哥的婚事有些拿不定主意,还是你直言说,杨氏性格率真泼辣,能镇的住家宅,我这才着人上门提亲的。”虞氏声音温柔地说道:“咱们慢慢来,别着急,只要好好养伤,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全都想起来了呢!” 烈明艳对着虞氏笑了笑,虞氏的到来,毫无疑问的让烈明艳的心情变得十分愉悦,再加上竺笙寺虽然僻静冷清,但环境却十分不错,无论是荷塘还是竹林竟都是有的,颇有点曲径通幽的意思。烈明艳每日会花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寺庙里面散步,她脑袋上伤势恢复的也较为良好,晕眩呕吐的现象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这一日,烈明艳正躺在一把宽大的竹椅上休憩,虞氏坐在她身旁不远处,能够看得出来她正在轻声细语地与对方说着什么话,烈明艳时不时的或是挑动下眼角,或是微翘下嘴唇,母女二人间的气氛十分温馨。然而便在这时一道人影挡住了从门外射进来的温暖阳光特别不识相地堵在了门口处。 虞氏抬头一望,心里顿时一震,就见她忙不迭地站起身,行大礼道:“臣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夫人请起。”毫无疑问,来人正是皇帝上官明喧。男人今天是便装而来,但见他一身白衣如雪,乌黑的头发用着玉冠束缚着,他浑身上下其实并没有什么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但是只简简单单的往那里一站,便是自有一股凛然贵气,任谁见了都不敢轻忽。 烈明艳挣扎着也要起身,上官明喧见状立即说道:“你头有伤,不要乱动,躺在那里便好。” 烈明艳闻言身子一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真的又缩回了躺椅之中。虞氏见状立刻很有眼色的俯了俯身子,表示自己要去赴主持师傅讲禅的约定,上官明喧自然不会不放行。迈出室内门槛的瞬间,虞氏忍不住回头望后看了一眼,就见皇帝陛下站在藤椅附近正伸出手去轻轻碰触女子那还缠着药带的额头,从虞氏的角度上,恰好能够看见皇帝侧面脸上那一抹不容忽视的心疼之色,不知道为什么,虞氏一下子就感觉安心了许多,她想:皇帝对明艳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只要有感情,就不会下狠手,只有有感情,就算对方犯了什么大错,也不会再多去追究,因为舍不得,因为自己会心疼。 “太医回禀说你的伤势恢复的很好,再有几日的时间也可以把脑袋上的东西摘下来了。” “真的吗?”烈明艳回以一个高兴的笑容:“老实说,我缠着这个东西也觉得很不舒服呢,而且最惨的是我还不能洗头,唉!我都觉得自己快要臭掉了。”自从烈明艳“失忆”了以后,上官就发现对方的性情产生了极大变化,或是更准确的说,她的心智好像有点退化了,没了原先的谨慎小心滑头滑脑,反而多了许多幼稚天真,在他面前反而比过去放开了许多。 “真的吗?”上官明喧低头凑近烈明艳的额头,做轻嗅状,而后果然鼻子一皱,用着嫌弃的语气道:“是有些味道了。” 烈明艳了脸色一红,双手软软地推在男人的胸膛上:“那您还不离我远一些,万一熏到您,我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上官明喧看着她那张红苹果一样的脸蛋,双眸之中划过浓浓地笑意。 “陛下今日来是特地看望我的吗?”烈明艳的声音娇娇的柔柔的像是把小刷子一下下的勾搭着皇帝的心脏:“您国事这样繁忙我还让您挂心,真是万分过意不去。” “你失忆之后倒是比原来知道些好歹。”上官明喧一笑。 烈明艳闻言后却微微抬起头,露出个有些疑惑的表情,悄声道:“我原先很不知道好歹吗?” 皇帝陛下一撂下摆坐了下来,同时也给了烈明艳一个十分肯定的点头。 “我进宫后,难道不是一个温柔小意,知书达理,温和贤明的妃子吗?” “正相反。”皇帝陛下嘴角微翘,露出一个十分腹黑的表情:“你进宫后,嚣张跋扈,争权夺利,从不与人为善。最关键的是还总是与朕唱反调,朕不喜欢什么,你偏偏却要去做什么。”烈明艳闻言立刻露出个万分吃惊的表情,就看她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红红的小嘴巴也张的圆溜溜的,似乎十分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是那样的一个人。 “皇上是在逗弄我吧?”烈明艳露出一个略带委屈的表情,一副你不要趁着我不记得事情,就开始胡编乱造的样子:“我若真是您口中那样的女人,您为何还会对我这么好呢?为何又会这么……这么喜欢我呢?”又是一连几天几夜的守在床边,又是看见她醒来后那副惊喜莫名的神态,知道宫里不利于她养伤还特地把她送出来,甚至还允许虞氏来陪伴她,这怎么看自己以前最次也得是个宠妃的级别啊!!!! “朕喜欢你?”皇帝陛下立刻露出个你不要开玩笑的表情,他下意识的就想要断然否定,然后在看到对方那如同小动物般纯净的,信任的,望过来的眼神时,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口再说一些狠话了。烈明艳敲他不知为何乍然僵住的样子,想了想后,居然如同蚕宝宝那样一蹭一蹭地就蹭到了他的怀抱中,并且还张开双手搂住了他的腰身。 “您能来看我。我感到好高兴。”轻轻地磨蹭了一些男人的胸口,上官明喧霎时间就觉得被磨蹭的那处有一种麻痒痒地感觉。 “晚膳留在这边一起吃吧。这寺里的素斋很有一套哦!” 上官明喧哼了一声,终是抬起头,摸了摸女人垂下来的乌黑长发。 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她这样的依赖自己。 29.太后 自那之后, 每隔三日,上官明喧便会来竺笙寺看望烈明艳, 两个或是一起散步, 或是同吃一顿晚膳,偶尔的还会一起看看书, 下下棋什么的, 没有了以往的战战兢兢和算来算去, 这两个人的关系居然还有了那么一点点一日千里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喜欢现在的这个气氛,上官明喧对烈明艳恢复记忆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急迫感了,甚至还产生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 说不定也很不错的念头而就在上官明喧和烈明艳感情温度渐加的当口, 皇宫里面,不,更准确的说是玉华宫里的德妃娘娘也迎来了她的晋升大典。 【贵妃】在本朝从来都有副后之说,是仅次与皇后的尊贵位置, 所以它的晋升典礼势必还是非常隆重的, 这一日大早礼部的官员便来玉华宫颁旨, 林雪桐一身贵妃大礼服率领玉华宫的内侍宫女们跪迎接旨, 这次的意外小产,对林雪桐的身体和精神无疑都是个巨大的打击, 即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她都没能彻底的恢复过来, 即便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没有办法掩盖她眉宇间的那一丝丝淡淡的怨意。“臣妾林雪桐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雪桐行了三拜九叩之礼,而后由身边的丫鬟扶起,没什么表情的接过了那张扣着皇帝大印的明黄色圣旨。 “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待礼部众官员离去后,玉华宫里下人们齐声到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林雪桐身边的伺女一脸激动地对着林雪桐道:“娘娘进宫不足两年,便一跃晋为贵妃,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虢国公去世后,林家这棵大树就算是彻底倒台了,玉华宫的这些人心里也怕自家主子就此失宠,如今有了这贵妃的份位,日后总也不至于被别的宫里的人欺凌不是。 “有我?”林雪桐闻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潮红起来,就见她胸膛极具起伏,带着黄金色琉璃甲帽儿的手指也死死攥成一个拳头恨声道:“他若心里有我,便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害死我的孩子!” “娘娘,您可小声些。”那宫女立刻道紧张地望了四周,小声道:“好娘娘,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万不要再提那些不好的事情,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到了去凤栖宫的时辰了!”那日林雪桐大闹乾清宫以求皇帝收回让林朝瀚晋为虢国公的旨意,然而结果就如同现在这般,皇帝不但没有见她,她自己反而还失去了腹中的骨肉,林雪桐对此自然是恨之又恨,这里面既有对皇帝薄情的怨意,更有对皇后和淑妃的。因为那日,林雪桐明明感觉到是因为有人从背后推了自己一把,所以才会导致她摔倒的,不是杜嘉柔的人干的,就是烈明艳的人干的,林雪桐心里嫣能不恨。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面有委屈,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您便不为自己想,也得考虑一下府里的柳姨娘还有二少爷啊!您现在可是他们最大的指望了。”林朝瀚继承了虢国公的爵位,他的妻子杨美玉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一改往日府邸里东西院对立的局面,杨美玉可算是大权在握了,因为贵姐耳聋一事,她跟柳梦怡可算的上是仇深似海了,杨氏岂能饶的了她,所以不用想都知道柳氏曾经的美好生活就算是一去不复返了,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杨美玉无穷无尽的刁难和报复,至于林雪桐的胞兄林朝懿因父亲去世,现在不得不停官守孝,待三年之后,能不能顺利的起复重归朝廷,端看着皇帝陛下还能不能记着他这个人了。 所以,现在林雪桐自己也知道,她不能倒,因为背后已经是万丈悬崖了。 “你说的这些话本宫心里都明白。”林雪桐红着眼睛,恨声道:“可是只要一想到,本宫要在杜嘉柔那个毒妇面前下跪,本宫的心里就……” “娘娘,谁的人生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得一时之气,咱们总有机会的!” 林雪桐暗自深吸了口长气,咬咬牙,最后还是登上了前往凤栖宫的御辇。 此时此刻,凤栖宫内皇帝上官明喧,皇后杜嘉柔,以及宫里有些地位的嫔妃们都已就坐,林雪桐进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均向其望去,但见她一身大红色的贵妃华服,头戴六翅金冠,加踏东海祥云鞋,一身的珠光宝气,林雪桐失去了孩子,众人心里自然幸灾乐祸,但是今日见其位成贵妃,心里又忍不住的开始往外冒酸水了。 “德妃林氏,今晋贵妃,叩谢天恩。”康如海上前一步,高声传道。 林雪桐跪在蒲团之上,行礼叩拜。 待得一切程序走全之后,皇后杜嘉柔第一个开口道:“雪桐妹妹快快请起,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姐姐在这里恭喜你了。” “多谢皇后娘娘贺言。”林雪桐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神幽幽地放在不远处的皇帝陛下身上,帝王看起来,依然是那样的温文尔雅俊美不凡,就连唇角边那习惯性翘起的淡淡弧度都与以往没有半分的不同,林雪桐心里顿时就如同水火交替,各种意念涌上心头,那里有爱,有恨,有怪,有怨,其情之复杂不可用言语来描述。 林雪桐原以为上官明喧见了她,总会要对她说些什么。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一开口便道:“既然这边的事已了,朕便先走了。” 杜嘉柔闻言立刻起身:“臣妾恭送皇上。” 众女也其道:“恭送皇上。” 于是,林雪桐颇为傻眼的看着上官明喧就这么离开的背影,今日可是自己的晋封大典,他怎能说走就走? “皇上这是要着急出宫,去看淑淑娘娘吧?”座在皇后下手处的惠妃魏氏轻声说道。于是这下不但是林雪桐了,就连皇后杜嘉柔的脸色都微微的变了一下。对于那日西暖阁所发生的事情,上官明喧一直讳莫如深,然而他越是这样的态度越叫人觉得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本宫已经问过皇上了,淑妃妹妹的病情听说好转了许多。”杜嘉柔说道:“想来不日便会回转的。” “那就好。”魏氏点了点头,带着些莞尔地表情笑着说道:“宝和公主近日总是在到处寻人,想来是想念淑妃妹妹了。” 烈明艳出事后,皇帝就把宝和暂切送到了惠妃那里,当然,美名其曰是跟她姐姐做个伴儿。 林雪桐见她们一唱一和,全然无视自己,心中已是不忿的厉害,然而便在此时,只听皇后突然开口道:“对了,今日除了贵妃妹妹的好事外,本宫还有一件事情要告知各位。” 众人闻言耳朵纷纷竖了起来 。 杜嘉柔说道:“太后她老人家三年的祈福宏愿已满,不日便要返回京城……” 众人闻言心里一惊,杜太后要回来了? 林雪桐闻言神情也是微凛,杜太后是皇后的亲姑母,又素来与林家有隘,她若回来,恐是对自己不利啊! “太后?”稍晚一些的时候,烈明艳同样在上官明喧的嘴里听到了这两个字。 “启程的日子已经定好了,就在下月初七。”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微一沉吟后如此说道。 烈明艳立刻就心有灵犀地说道:“我会在那之前养好伤,返回宫中的……这段时日,溪雨与我讲了许多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我想只要我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失忆了。” “太后素来心思细腻,你能瞒的了别人却不一定能够瞒的了她。况且,她一直对你都很苛刻,但凡你出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她肯定会发现。” “也不一定把。”烈明艳心中有些没底,一听这话就知道 ,这个太后肯定不喜欢她,要不然的话干么总盯着她呢? “她老人家毕竟离开京城三年了。我便是有什么与过去不同的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上官唔嗯了一声,他定定的看了烈明艳半晌,忽地问道:“关于太后的事情,还有太后为什么离京去寺里祈福的事情,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烈明艳便道:“我这些日子,脑袋里冷不丁的就会闪过一些画面,只是都很破碎,再用力一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我听溪雨说过,太后娘娘是因为发宏愿为国家祈福的原因,暂且去了五台山修行。难道,事实并不是这样吗?” 上官明喧闻言却大笑一声,说不上是调侃还是逗弄地来了句:“当年太后离宫,爱妃从中可是出了大力气啊!” 他想着,其实也就是在那时,他第一次发现了这个女人,究竟是何等的“胆大妄为”而且与自己又是何等的“默契非凡。” 30.弄鬼 “皇上就不要再逗弄我了。”烈明艳的眉眼间流露出一股怯怯地神色, 只见她略带不安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袖,悄声道:“快快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听见烈明艳的话语, 上官明喧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幕幕的往事来。 先皇康平帝是个十分有为的君主, 在位几十年把国家治理的十分安定富饶,然而就像是任何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一样, 他在晚年的时候也必不可少的开始犯起了一些致命的错误, 譬如说, 太过看中所谓的仁政而导致朝廷腐败现象乱生,又譬如说好大喜功在晚年大修土木园林至使国库空虚,而这些错误里,最为严重的就莫过于当年的夺嫡之争,为了维护皇权, 康平帝把自己绝大多数的成年皇子是圈的圈, 杀的杀,可谓是流尽了腥风血雨,而那时还年少的上官明喧则成功的避开了那段混乱时期,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杜太后把其收养在了膝下。 “太后是先帝的第三任皇后, 论感情与先帝只属平常, 但因为性格平和, 先帝对其也颇为尊重。她进宫几年后,生下了九公主和是十六阿哥, 特别是十六阿哥, 因为聪明伶俐, 十分得先皇宠爱。”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为她一一的理清这里面的关系。 “只可惜康平五十一年的时候,九公主与十六阿哥同时染上天花,两个孩子竟在同一天,一起死去了。” “啊!怎么会这样!”烈明艳果然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甚至还尤为可惜的感叹了一句;“想必杜太后一定很伤心欲绝。” “不错!”上官明喧点头:“太后对此万分悲伤,为缓解太后的悲痛,父王便提议让其在年幼的皇子中间再择其一位,养在膝下,以为慰太后心伤。” 很明显最后杜太后选择的人就是上官明喧。 他是先帝十四子,生母位卑且早早就没了,在皇宫里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太后便挑了他出来,而这一举动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直接扭转了上官明喧的命运。从此,他名义上就变成了皇后的孩子,可充半个嫡子,从此,他有了足够的机会去接近康平帝,让康平帝注意到他这还有一个聪明懂事又孝顺的儿子。于是,在饱受子嗣“逼迫”从而有些心灰意冷的康平帝开始在上官明喧的身上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上官明喧十二岁那年,康平帝病逝在华沐园,因帝年幼,经验不足以理政,杜太后便开始了自己垂帘听政的时代。 “母后慈悲,对朕一直视若己出。”上官明喧淡淡地看了烈明艳一眼,语气中满含深意地说道。 烈明艳见状心里不禁一动。 太后就算对皇帝有一定的母子之情,然而自古以来围绕在“权利”两个字身旁的,便是再如何深情,恐都是极不靠谱的,再说还有那个杜家……烈明艳想的也一点都不错,对于已经渐渐成长,开始渴望能够真正的成为这个国家主人的上官明喧来说,精明强干杜太后已经渐渐的开始成为了“累赘。” “再后来,便是我与皇后的进宫了吧!”烈明艳抬眼问道。 “不错!”上官明喧点头。这其实也是引起他内心不满的一个因素,杜太后几乎都没有跟他商量过 ,就定下了杜嘉头做皇后 上官明喧嘴上不说,心理何尝不觉得太后太过刚愎,手又伸的太长。 “太后深厌林震英,对于你,自然也不会有多喜欢。”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怜惜:“那几年你却是受了不少的苦楚。”杜太后纵然弄不过朝堂上的林振英,但兑付起身处后宫的烈明艳却也是分分钟钟的事情有很多回,便是连上官明喧都觉得这女人该挺不住了,可是烈明艳硬是如同杂草般的顽强生存了下来。 “皇上刚刚说过,太后会离宫,我是从中【出力】的,只不知道这个力,又是什么力?”烈明艳小心翼翼地问道。上官明喧知道,这也就是因为对方现在记忆出现了缺失的关系,否则放在以往,他二人怎能会像现在这般,居然坐在一起谈论那些个阴私之事。“弘威六年,秋,太后身感不适,且总是频发噩梦……”上官明喧如此说道。 烈明艳眨眼:“然后呢?” “然后,她就去了五台山。”上官明喧淡淡地说道。 当初杜太后是以为国家祈福的名义去的五台山,可是听皇帝的意思却显然并不是如此。 “就算太后做噩梦,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我叫她做的吧。 “怎能与你无关。”上官明喧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见其抬起手使劲儿捏了下烈明艳的鼻尖道:“你胆大包天,买通钦天监的属官,让太后以为她之所以夜夜噩梦,是因为九公主与十六阿哥魂魄不宁的缘故。”太后素来笃信佛祖,对此肯定会深信不疑。于是,杜太后这么一离宫,烈明艳算是暂时搬开了压在自己脑袋上的这一座大山,而皇帝没了孝道的压制,在朝堂上更是越发得心应手。 “我我我我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烈明艳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扑上去死死拉住某人的衣角,急声道:“要是让太后发现了该怎么办?”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欺太后之罪那也是好不了的啊! “现在知道怕了。”上官明喧看着她衣服战战兢兢地样子,忍不住的说了句:“你那个时候的胆子不是很大吗?” 一直忍一直忍一直忍,忍到连太后那么精明的人,最后居然都中招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本事了。 “那是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啊!”烈明艳害怕到眼角都有些噙出泪水,一片委屈地如此说道。 上官明喧嘴角一勾,眼神却是微沉的,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总是能准确的领会到他真正的心意,并且随即做出他期望做出的姿态来。他不希望后宫杜家一姓称大,烈明艳便对外强势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的遏制了太后在宫中的势力,她身为林振英放在后宫里的一枚棋子,却不事事都向林振英汇报,反而会向其故意传递一些错误消息,以至于林振英对皇帝态度的判断出现了一定的失误。她和自己一样都不是甘心做棋子的人,所以在绝处中努力的壮大自己,为自己寻找出一条生路来。 “是啊!那是过去的你,而不是现在的你。”皇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颇为发愁地说道:“现在的你这么笨,回到宫里后,说不定没几次就别人弄死了。” 烈明艳:“……” 这绝对不是安慰而是恐吓啊! “所以说,太后在太后离宫的这件事情上真的是我捣的鬼?”上官明喧离开后不久,烈明艳立刻寻来了溪雨开口问道。她是自己身边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人,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溪雨没想到自家主子会问起这件事情来,而再知道,他们那些自以为隐秘的“手段”早就被皇帝拆穿了后,也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来。 “放心吧!皇上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烈明艳见她脸色发白,连忙说道。 溪雨默默沉吟了一会儿,整理好措辞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因国公爷的缘故,太后对娘娘您是处处看不上眼,总是有事没事的寻您的麻烦,便连训斥罚跪都是常有的事情……就这么过了两三年,有一日,您对奴婢说,弄走太后的机会来了!”随着溪雨的话音,烈明艳渐渐知道了,当初的“自己”究竟是如何行事的了。 “那年秋日,京城上空总是时不时的刮着大风,慈宁宫中传出消息太后身体不愈,您便连着几日不睡,亲手做出了件东西。奴婢记得那是个类似与笛子的东西,只有手掌般长短,露孔,若是向里面吹气,会发出如同孩童哭泣的般的怪声,后来……”溪雨的声音低低地几乎就是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似的:“后来,您让人把那东西放到了太后寝宫的一处屋檐瓦片下,晚上的风刮起时,那东西就会发出声音,再加上收买过来的钦天监官员的说辞,太后毫无疑问低便相信了那番话。”能够在后宫生存的女人,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杜太后自然也是如此,当她知道,那些被自己害死的人,报复不到自己,而去阴间折磨她的孩儿时,身为一个母亲,她能不着急,能不惧怕吗? “这么说,太后去五台山根本不是因为要为国家祈福,而是为了化解怨灵,保佑自己的孩儿了。” “确是如此。”溪雨悄声道:“传闻,杜太后在先皇死后,曾经酷杀了一位后宫妃子,凌迟至死,一千二百刀,刀刀不落啊。”死的这么惨,不成厉鬼就怪了,怨不得杜太后这么容易就上钩,恐怕也是心虚啊。 31.幼楚 “娘娘头上的伤基本上已经无碍了。”胡子花白的太医语气恭敬地对着当朝皇帝陛下汇报着他宠妃的伤势, 果不其然,前者一听这话,俊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 随后立即便问道:“伤口处可会留下什么疤痕?” “娘娘这是属于撞击伤, 不像是利器伤容易留下伤疤, 相信只要按时涂抹几次抚肌膏之类的祛痕药物,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有劳太医了。”听到此处的烈明艳不禁笑着对上官明喧道:“自我受伤以来, 多亏这位王太医的细心治疗,皇上可要替我重重赏赐与他啊!”那太医听了这话立刻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连道不敢,开玩笑,皇上已经下了死命令要对淑妃受伤的原因三缄其口绝不能向外透露, 他这边哪里还敢领什么赏,只求安安生生地能够回到家中,那就是谢天谢地了。上官明喧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拨烈明艳的面子,很是大方的对王太医进行了封赏,不仅升了他的职且还赏了一百零白胖胖地银子。 王太医跪谢了皇恩,他这边刚刚退下,那边就有嬷嬷抱了一个婴孩进来。 烈明艳本是半靠在软枕上的, 见此情状却立刻直起了身子, 脸上也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就见她迫不及待的张开双手, 嘴上道:“安哥来了啊, 快让姑姑抱抱。” “这就是朝瀚的幼子?”上官明喧问道。 “是啊, 大名叫林思安, 小名就叫安哥。”烈明艳笑着对皇帝陛下道:“安心的安,安分守己的安。” 上官明喧定定地看了她一瞬,片刻后,方才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是个好名字。” 很显然,烈明艳十分喜爱这个孩子,她抱着这孩子时几乎浑身上下都撒发着一种快乐和欣喜地光辉,那是只有从心底迸发出来才能产生的感觉。 “孩子是虞夫人带了的吧。”上官明喧打量了两眼这个胖乎乎地小娃娃,对着列明艳问道。 “是啊!” 列明艳先是点头,而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这么小,按理说是不应该离开母亲身边太长时间的,只是因为姨夫的事情,府里竟然有了很多不好的谣言,所以这一次姨母就把他也带了过来,也算是躲个清净。”林振英是在安哥满月宴当晚出的事,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有人说就是因为安哥八字不好,方才克死了林振英。 “说这种话的人简直就是其心可诛!”烈明艳露出一个气势汹汹的表情,林振英是怎么死的,上官明喧心理自然一清二楚,可鉴于现在某个罪魁祸首正处于【失忆】这种特殊阶段,是以皇帝陛下只能道:“这有何难,朕下道圣旨,恩阴这孩子为三等轻车都尉有了这赏赐,想必便没有人再乱嚼舌根了。” 烈明艳听了这话果然大是高兴,不仅口头上连连谢恩,还一把将那胖乎乎的婴儿塞到了皇帝陛下的怀里。 上官明喧少有的,露出了些微无措地表情。 他有两个女儿,且年龄也都不大,按理来说也应该是“习惯”了的,但不得上说,这男孩子和女孩子确实不那么相同,女孩子多是软绵绵,香喷喷,感觉稍微一用力就会弄伤了她们,但是男孩子却又不同,敦实的,沉甸甸的,抱在怀里既像是只秤砣又像是只小暖炉,让人特别的安心。 上官明喧抬起手,摸了摸孩子光秃秃地大脑门。 烈明艳看着他渐渐柔和下来的表情,微微一笑,突然带着感叹而怅然地语气说了句:“如果我能为陛下生个孩子就好了。” 上官明喧的背脊骤然一僵。 烈明艳却仿佛完全没有发觉一样,自然而然地说道:“若是男孩,皇上便交他读书写字,骑马练武。若是女孩,也不拘非要她学习什么琴棋书画,只要健健康康,知情识礼便可……只是我实在是个命薄之人,此生恐怕是没有这等福份了。” 上官明喧看着她情绪骤然低落起来的样子,心中一痛,当下想也不想地便开口道:“你与朕都还年轻,日后总能生出孩儿来的!” “真的?”烈明艳的双眸中带着浓浓地希冀:“皇上没有骗我?” 上官明喧立刻便道:“君无戏言。” 烈明艳轻轻地笑了起来,眼睛水水地,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上官明喧见状张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一热,低头一看,脸色立刻便绿了下来,新鲜出炉的三等轻车都尉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特别特别无辜地看着他呢! 时间飞快,在烈明伤势几乎完全愈合时,也是到了启程回宫的时候。 “在这边住的清净,奴婢还挺舍不得走呢!”溪雨感叹道。 “康公公那边来信说,太后的栾架不日便会抵达京城,咱们得在那之前回宫。”虞氏带着安儿已经在昨日便离开了竺笙寺,而现在烈明艳自己也将要离开这里。 “宫里面事物繁多,再加上太后对您又素来不喜,奴婢是怕……”溪雨轻轻叹了口气,而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感叹似地说了句:“幸好眼下皇上对您的态度大变了许多,由他护着您,想来也能安心些。” “他今天待本宫如珍宝,明日就能待本宫如敝履。”烈明艳幽幽地说道:“所以我们能指望的永远都只有自己。” 溪雨震惊莫名的抬起眼睛,她细细地打量着自家主子,好半晌后才颤颤巍巍地问道:“娘娘,您……” 烈明艳却在这个时候歪了歪头,状似糊涂地说道:“什么?” 溪雨不知为何却突然止住了嘴巴,她重重地捏了下自己藏在袖口中的拳头,深吸口气道:“奴婢是说,咱们的行李都已经打点好了,娘娘您今晚便早些休息吧!” “好啊。”烈明艳笑了笑,欣然点头。 弘威十四年,十月初十,昭献太后,杜氏,经三年五台山修行后,再一次返回了天下的视线之内。 秋风猎猎,旌旗招展,烈明艳一身华服站在皇后杜嘉柔的左侧的位置,而德妃,不!现在应该叫做德贵妃的林雪桐则站在了皇后的右侧之位,而在她们身后是惠妃等一干后宫女子,皇帝上官明喧则率领着满朝文武百官立在最前方的位置上,终于,随着众人“望眼欲穿”的视线,属于皇太后的仪仗队伍渐渐走了过来。 “儿子恭母后回宫。”上官明喧当即跪下。 “臣等恭迎太后回宫。”臣子们也轰轰烈烈地跪下。 列明艳等后宫嫔妃们自然也不可能不跪。 巨大的声浪之后,一道略带严谨的声音于片刻后响了起来:“劳烦皇帝如此兴师动众了。” 烈明艳抬起眼角悄然看去,那是个看起来保养的十分不错的女子,她中等的身高,五官端庄大气,一身海东青色祥纹云锦袍,只站在那里边有一种顾自沉稳的气度,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岁数的关系,她两翼旁的法令纹略深了些,让她整个人陡然增加了许多严厉之感。那边的太后与皇帝在向重臣们表演了一番“母慈子孝”的画面后,太后方才再次乘鸾,众人一并向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太后身边的那个孩子是何人?看起来很受太后娘娘喜爱的样子?”走在前面的烈明艳听见了身后不远处嫔妃们悄然地议论声。 “你不知吗?那个是也是杜家的女儿,不过是杜家旁系的,爹没了,只有一个寡母。太后可怜她,便把她接到了身边,陪着去五台山呆了三年。你看太后对她那个慈和劲儿,就知道这小丫头有多得太后的欢心了。” “原来是这样……” 烈明艳听到这里,微微挑了下眉头。 众人在慈宁宫外候了半个时辰,方才被允许觐见。 杜太后显然已是换了身衣裳,此刻正坐在石榻上,她的身侧站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脸蛋白白嫩嫩的,挺清秀,挺可爱的一个孩子,只是性情好像还有些羞怯,不太敢抬头的样子。 上官明喧暂时不在这里,皇后杜嘉柔自然而然地便成了主角。 “谢天谢地,太后您总算是回来了。”杜嘉柔眼角有泪,很是真情流露的样子:“ 柔儿甚是想念您啊!” 杜嘉柔是杜太后的内侄女儿,自然关系亲近,此时闻言,嘴角旁也忍不住勾了勾,连声音也似是温柔了几分:“哀家在五台山也甚是惦念你啊,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最近头风病还有没有发作?” “媳妇不孝。让太后担心了。”杜嘉柔在中人面前也不好直接开口叫姑母,只能对大流的唤着太后两个字。 这对好婆媳久话叙别半晌,杜太后指着她身边的那小姑娘道:“这是你族妹,杜幼楚,这些年,这孩子没少在哀家面前忙前忙乎的服侍着;” 32.过关 杜家这一辈的女孩儿名字中间都犯一个【嘉】字, 她却叫做杜幼楚,显然是杜嘉旁系中的旁系,也不知道太后这是从哪个旮旯胡同给寻觅出来的, 皇后在心里面犯了声嘀咕, 面上却带上了十分的笑意, 不仅和气地和杜幼楚打了招呼, 还把自己腕上带的一只珍贵玉镯送了她做见面礼。 太后与皇后说完了亲密话, 这才有时间把眼神放在其他人身上,第一个被点名的就是林雪桐。 “你就是林家的那个庶女?”杜太后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凶恶的表情然而声音里却隐隐透着股轻慢。 林雪桐心里顿感屈辱,顶着众人各色意味的视线,林雪桐上前几步, 附身道:“林氏雪桐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杜太后上下看了林雪桐两眼,皱了皱眉头,用着谁都能听到声音对着皇后嗔怪道:“哀家听说皇帝封了她为贵妃?你这个做皇后的为何不出言阻拦。这个林雪桐未能保住皇嗣已然是大罪,生母又是那等不堪的出身,何德何能当的起贵妃的份位。”在座的众位谁都没想到,普一回宫的太后竟有如此火力, 直接就对林雪桐这位新晋贵妃发难,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内的气氛几乎是落针可闻而对于当事人林雪桐而言太后的话无疑是扒掉了她的衣服把她直接扔到冰天雪地里面去。屈辱, 难堪, 愤怒, 无数种情绪一股脑的涌上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女的心头, 她紧紧低下的面庞涨的发姿, 纤细若柳的身体也在不停地打着颤抖。 杜嘉柔在心里轻轻一笑,面上却露出副不忍的表情,温声道:“虢国公刚去,陛下对林家当有体恤,方才能显示出皇恩浩荡,而且雪桐妹妹知书达理,才华出众,平日里也十分得皇上的宠爱,是以……” “哼……”杜太后轻蔑一笑,她性子较为刚烈,最不喜欢那种莺莺妖妖勾着男人的女子,这林雪桐长得就不像是个正派人,再加上一个名妓娘,杜太后不喜欢她一点都不令人奇怪。 “幼楚,去取《讲求古训》 过来。”杜太后淡淡地说道。 那《讲求古训》是一本规范女子言行之书,记录了历史上许多贤惠后妃的事迹。是杜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亲自攥写而成,先帝对此还曾大加称赞过。片刻之后,杜幼楚果然捧着一本藏蓝色的大部头出来,杜太后便对林雪桐道:“此书哀家便赐给你了,希望你能回去以后要勤加严读,领会其中真意,方不辜贵妃的名号。” 这般□□裸的打脸让林雪桐觉得生不如死,然而此时此刻,又哪里有她再任性的地步,是以只能把所有的苦痛嚼碎了,往肚子里面咽下去:“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赐书。”杜太后可不管林雪桐的心理有多么的难受,见她还算知趣的应答后,很快地,便把目标转移在了下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不用说,定是她淑妃烈明艳无疑。 “哀家听皇帝说你前段时间被祟物所缠,还到庙里去小住了一段时间,现下如何啊?”杜太后说着话,一双眼睛却定定地打量起来了烈明艳。但见这女人一身银红色华服裹身,乌黑的秀发绾成高高的灵蛇髻,髻上插满么金珠玉翠,特别是那额角处,还用一块水滴形的秘银宝石覆盖,整个人端的上是富丽堂皇,璀璨了得。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烈明艳从座位上起身,面上笑意盈盈,态度不卑不亢,开口道:“竺笙寺的圆通大师佛法高深他亲自为臣妾做了半个月的祈经布道,如今已然无事,不但黑夜里不在发恶梦了,便是整个都发胖了一些呢!”杜太后并不相信烈明艳口中的解释,定知其中肯定有所猫腻,但现再连皇帝自己都摆明了想要把这件事情掩盖下去,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好再光明正大的拆他的台。 “还是这么伶牙俐齿。”杜太后拿着眼角扫了她一尾风,暂且便算是撂开了这个话题。 太后三年没有回宫,自是有很多事情亟待了解,是以这一次的“请安”时间便显的格外漫长,反正等到连外面的太阳都开始西落了,众人方才被允许跪安。 “淑妃娘娘……”有人在身后轻叫了一声。 烈明艳转过头,便看见了一身银蓝色素装,打扮的清清雅雅地兰秋容。 烈明艳对其微微笑了声,口中道:“是兰妹妹啊!” “月余未见娘娘,婢妾心中很是惦念,您,您还好吗?” 烈明艳点头:“本宫好的很,兰妹妹呢,过的可不错?” 兰秋容近得前来,只见她抬起头细细地看了烈明艳几眼,而后放才用着极小的声音悄声问答:“婢妾给娘娘作的那药,娘娘用上了?” 烈明艳闻言脸上笑意不变,一只手却抬起轻轻捏了下兰秋容的肘臂:“放心,本宫真的无事。” 兰秋容闻言细致的鼻翼处轻轻地呼出了口气,神态间似也变得有些轻松起来。 “婢妾恭送娘娘。” “改日来云台宫坐坐。” “是!” 太后回宫的第一日晚上,皇帝上官明喧住在了凤栖宫中,如此一连三日,至第四日时,方才又出现在了列明艳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里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烈明艳笑着说道:“我居然还知道那只养在赏景缸中的绿毛龟是公的还是母的,皇上,你说,我是不是就快要恢复记忆了?”她毕竟在云台宫里住了八年,若是触景生情的想起点什么也并不为怪,上官明喧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道:“太医说了,你最好还是顺其自然,若是故意的费力去想,恐怕会出现反效果。”看着巧笑嫣然与自己十分亲近的烈明艳,上官明喧抬起头,摸了摸她耳边垂下的秀发。 “朕这些日子没来看你……”上官明喧话音一顿:“可埋怨朕?” “那是断没有的。”烈明艳口头上这样说着,但是两眼见却涌现出一丝淡淡地失落,脑袋垂下了,声音也放小了,看起来平白无故地就多出了三分的可怜出来:“我知道,您是皇上,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的,这些我都理解,我,我真的从来都没有埋怨过您。” 上官明喧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底最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究竟是什么。 烈明艳靠在他怀里静静地就这么呆了一会儿。 上官明喧留在云台宫用了晚膳,而后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留宿。 “棚民?”烈明艳凑到皇帝的身边,脖子伸的老长,带着一股好奇地语气道:“棚民是什么?” 上官明喧便道理:“棚民起于西南三省,多是一些居无定所的外来农民,为了生存他们会流窜到山区中,搭棚居住,多靠种麻,打铁,造纸为生,因其行踪不定,极容易与当地的人产生纠纷,这张折子便是历州府黄林县县令递上来的,言棚民聚众为祸请求朝廷发兵征剿。” “原来如此。”烈明艳点点头,随后也不再问,而是很乖巧地拿起了一只针线笸箩,于是一个看折子一个绣着花,看着倒是十分和谐。 玉华宫中,林雪桐双目赤红,她死死地盯着那本摊在桌上的《讲求古训》,双目中恨不得能够喷出火焰来。 “娘娘息怒啊!”林雪桐的一个丫鬟叫黛儿的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劝说着。 “你要本宫如何不怒!”林雪桐声音尖锐,整张脸蛋几乎都要扭曲了开来:“那个该杀千刀的老太婆,本宫与她无冤无仇,她却一再作践本宫,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娘娘可轻声些,这般话语若是让他人听去,便是万劫不复了。”黛儿心理万分的着急上火,她叫小姐为何总是这样由着性子来今时早就不同往日了啊! 林雪桐一气之下把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那四四方方的墨台砰地一声飞了出来,正巧砸在了黛儿膝盖上,霎时便污黑了她整条的裙摆,黛儿痛的闷哼一声,却不敢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只低下头,把自己深深地埋了下去。林雪桐发了好大一会儿脾气,直到整个人没了力气,方才跌座在椅子上:“皇上今晚宿在了哪里?” 黛儿战战兢兢地答道:“是云台宫,淑妃娘娘处。” “三四日的就往宫外跑还不够,便是连回来了,也要去陪吗? ”林雪桐痛苦地流下了眼泪:“他究竟知不知道,死了父亲,没了孩子的是本宫而不是烈明艳那个贱人啊!” 林雪桐趴在云案上哀哀哭泣了好半晌后方才说道:“ 明日你便宣我姨娘进宫。” “回贵妃娘娘的话。如夫人她最近这段时日生病了,恐是不能进宫。” “我姨娘怎么了?”林雪桐皱眉。 “可能是因为国公爷的去世太过伤心导致的……也,也有可能是因为二公子。”黛儿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公子已在几日前离开京城,返回了徽城老家,他将要在那里为国公爷守坟三年。” 33.棚民 为了体现“孝道”, 很多官员都会在父母离世之后选择三年去官守孝,再厉害的一点的就像是林朝懿一样跑到老家去守,可是这个世道它有守孝的说法, 也有“夺情”的说法, 林雪桐原来打的就是让皇帝给林朝懿夺情的主意, 毕竟朝中的官位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林朝懿这么一走是容易, 想要再回来那可就难了。 “姨娘是糊涂了吗?”林雪桐果然大怒。 “夫人她应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吧!”黛儿轻声道。 林雪桐恨恨的咬了咬嘴唇,她虽然也恨柳姨娘不堪的出身给自己带来的屈辱,但她自己又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一到了什么紧要关头还是会不自觉的找柳姨娘给她拿主意。玉华宫中的种种琐事暂且不谈, 只说烈明艳这边,自太后回宫后,整个后宫的气氛都紧绷了许多,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生怕被杜太后抓到小尾巴,引来不必要的灾劫。 如此,日子一晃而过, 转眼便又过去两月。 “最近朝堂上颇为不太平呢!”溪雨轻声说道。 烈明艳闻言淡淡地哦了一声:“我也听说了一些, 似是出了一个叫温仁贵的反贼, 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 聚众反乱。” “是呀!”溪雨一边给自家主子捏脚, 一边带着几丝不可思意的语气道:“皇上励精图治, 体恤百姓, 国家也是日渐康盛,那些反贼也知道怎么想的,竟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却去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此乃小事尔,皇上弹指可灭。”烈明艳似乎对上官明喧十分有信心的样子。 溪雨笑了笑,也跟着点了点头。 洗好了脚丫又涂抹上了香香的精油,溪雨正要站起身去倒掉脏水,这时只见外面想起了郝运来的声音:“启禀娘娘,康公公来了!” 烈明艳与溪雨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者奇怪地嘟囔了句:“都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应是皇上的事情,溪雨,替我更衣。” “是!” 少顷后,康如海站到了烈明艳身前。 “娘娘,皇上口谕让您立刻换上常服,去临安门。” “什么?”烈明艳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快三更的天了,况且临安门?这是要出宫的节凑吗? “这是皇上亲口说的,娘娘您还是快些行动吧!”康如海声音十分催促。 既是圣谕那就是不听也得听了,烈明艳赶紧又去换了身看起来最普通的衣裳,溪雨又往她身上紧紧地裹了条披风,烈明艳方才匆匆地跟着康如海向外走去,夜晚的皇宫,显的是那样的幽深寂静,隐隐地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之感,所以路上一切都很顺利,大约一刻钟之后,烈明艳抵达了临安门,并且一眼就看见了停在那里的一驾灰绿色的马车。 列明艳方一进到车里便跌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怎么这么慢?”来人带着隐隐地抱怨。 烈明艳吓了好大一跳,一抬眼,方才看见抱着她的究竟是何人。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去?”烈明远脸色微沉,摆出一副十分怀疑地表情。 “这都看不出来吗?”上官明喧哼笑了一声:“出宫啊!” 废话,当然知道你这么偷偷摸摸的肯定是要出宫的,问题的关键是,你出宫去是要做什么? “皇上若要出宫自己去便是。拉上臣妾做什么?”烈明艳一双眼睛瞪着上官明喧看上去十分生气地样子:“太后娘娘现在天天盯着我呢!若是要她知道今日之事,必定给臣妾身上安个教唆狐媚之罪,到时候臣妾的日子会更艰难的。” “你现在这幅说教的样子倒挺像没失忆的时候呢!”上官明喧嘴角微勾,定定地看着某人:“乖乖地,安静一些。朕去哪里你跟到哪里便是!” 说罢,轻拍内壁,烈明艳便感觉身下一晃,马车已然是行驶了起来。一开始的时候,烈明艳以为皇帝不过是想要追寻新鲜偷偷溜出来【玩】罢了,没想到的是,这马车一路疾驰,于天亮的时候竟已出了京郊的范围,眼瞅着竟是要奔着直隶的方向去了。既已知道事无回反的可能,烈明艳遂也开始“破罐破摔”起来,她躺在上官明喧的腿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后,烈明艳方才被摇醒。 “到了!”上官明喧道。 烈明艳揉了揉眼睛,跟着他一块下了马车,四下回顾,这才发现他们居然身在一处热闹的集市中,对面的就是一家客栈。见来了声音,那站在门口的拉客的店小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声音洪亮的开始招呼起来:“这位公子和夫人,看上去似是远道而来啊,旅途疲惫不如进店稍作休憩,本店提供食宿还有全天免费的热水可以享用!”上官明喧一身淡蓝色常服,然而那浑身尊贵的气势却是怎么藏也藏不起来的,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公子,是以这店小二谄媚的也就格外热情。 “就这家吧!”上官明喧对着烈明艳说道。 后者自然不会反对。 “来一间最好的上房,热水和菜肴也备好。”上官明喧随手一扔,一定雪花白的银元宝就妥妥地落在了店小二的手中。 “好嘞!天字一号,贵客里面请……” 坐了一夜的马车,烈明艳觉得整个人累的都快要散架了,顿时也没有心思再琢磨其他的事情,略用了些饭菜,洗漱了一下,便准备休息 ,当她合衣躺下的空档却听到上官明喧道:“你在这里休息,朕出去一下。” “皇上?” “放心!门口有人守着,朕去去就回。” 烈明艳嗯了一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方才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这一觉,睡的还算安稳,烈明艳起来时除了觉得脖颈处略有僵硬外,身上其他处倒是清爽了许多,很明显,上官明喧还没有回来,她缓步来到窗边向外看去,此时已是夕阳落下,街上的人少了许多,不过从这里还是能够清楚的看到那盏大门碑上写着的【榆方镇】三个大字。 皇帝到底是要做什么去?烈明艳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时辰之后,上官明喧回来了。 “做车太慢了,明日恐是要骑马赶路。”上官明喧说道这里,话音微微一停,而后方才道:“朕记得你以前也是会骑的。” “是嘛?”烈明艳不可置否地反问了一句,而后又有点紧张地问道:“皇上可否能够告知臣妾,您此次出宫究竟是为了什么?非是臣妾喜欢刨根问底,只是皇上您万金之躯,绝不能以身犯险啊!”别以为这世道真的那么平静,即使是天子,想要他命的也是大有人在。 “护卫是怎样安排的?京畿大营……” “好了!”上官明喧一口打断烈明艳的炸毛,安抚道:“安全上的事情,朕早有安排,你不必忧心。此次出宫是为了棚民之乱朕要到黄林县亲自去看看!” 烈明艳闻言不仅不会觉得安心整个人反而更加惊慌了。 开玩笑,那边不是正闹反贼的吗?这刀枪无眼的,皇帝去那里做什么! “皇上若要了解棚民之乱派个钦差大臣出去便是,何苦要自己以身犯险?” “钦差大臣?”上官明喧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冷笑一声,嗤声道:“朕派出去的钦差大臣回来告诉朕,棚民们上感天恩,已经全部返回原籍,可事实却是,棚民之乱,越来越盛,最后竟还出了个什么温仁贵,竟是要造朕的反呢!”烈明艳看皇帝这么生气,心里其实也有几分理解他。去年草原的那一仗已经使国库亏空了许多,若无实在的必要,还是不动刀兵为好,所以当他知道黄林县的棚民有聚众闹事的苗头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招安”。只可惜这“安”显然是没有招好啊! 次日天明,果然就如上官明喧所言那样,二人骑马赶路,只不过不同的是,烈明艳是缩在他怀里的,看着周围一同骑乘的十几个带刀护卫,烈明艳心里总算有了些底子,就这样一路风里来雨里去的赶路,七日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黄林县城,因棚民之乱,黄林县是城门紧闭,且放眼望去整个县城十分的破败萧条。拿出通关路引,一行人很快便顺利进城,黄林县县令得到消息,立刻拍马而来见到上官明喧更是膝盖一软,噗通声跪在地上,额头磕的是砰砰做响。 “微臣黄林县县令李云之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官明喧道:“李大人起来吧!” “微臣不敢,微臣有罪。”李云之浑身大汗淋漓,紧张到整个身体都开始打起了摆子。 “棚民之乱错不在你。你且起来,好生回答朕的问题。” “是!”李云之见皇帝似乎没有要立即兴师问罪的意思,心里不禁微微松快了一些,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 烈明艳自己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耳朵却高高竖了起来,用力的捕捉着空气中里的每一个词语。 “这些棚民多是一些无户籍的流民,或是因为战乱,或是因为犯了错事怕官府缉拿,或是不堪徭役之苦,不得不躲在深山里讨生活,他们就这样一代一代的繁衍下去,如今却已形成了数万之众。”李云之咽了咽喉中的口水,尽量言简意赅地说道:“譬如说,距黄林县外三十里之外的蟠龙山中就有这么一伙棚民,他们大约有一万多人,平日多靠造纸,打铁为生,来往的客商如果有需要的就会前往蟠龙山上跟他们去采买,往往能以极底的价格购来比市场低廉许多的商品,那伙棚民也依靠本县采买的一些油盐酱醋衣裳布匹之类的必需品,两方原也算是相安无事。” 34.进山 这位李县令连续叹了好几口气, 而后方才接着说道:“可谁想到打去年年底开始, 那伙棚民中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先是与当地百姓频起争执,后来又无故截杀过往商户, 微臣见之不好,这才斗胆向圣上晋书,只是户部派来的那位钦差大臣,实在是……哎”原来那位钦差大臣一到位,既不深入了解棚民之乱的由头也不想办法去招抚, 而是十分愚蠢的来了个“硬上”,直接把这货棚民归成了“贼匪”带着人马就上山剿匪去了, 结果这匪没剿成,反倒是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 于是这事情,便彻底闹大了。 “那棚民之中有个叫温仁贵的, 是他们那伙人的头头, 钦差大臣就是他一箭射死的。”烈明艳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所谓的以讹传讹和“官逼民反”大约是就是如此吧, 无论如何杀了钦差那就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为了保命所幸就真来个“造反”了。 上官明喧修长的手指在黄梨花木的桌面上轻轻击打着, 脸上也露出沉思的表情,半晌之后, 方才开口道:“朕明日要亲自进山一趟!” “皇上!”不单是李县令就连烈明艳也刷地一声站了起来:“不可如此, 请您三思啊!” “朕主意已定, 不必多言。”上官明喧一挥手这事便算是定了下来。 如此,他着重蟠龙山之事细细询问李知县,直到再也或不到有用的信息方才作罢。 烈明艳的脸蛋板的紧紧地,看不出一点笑模样。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上官明喧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立在床头的某人,眉头一皱,他吓了好大一跳,刚想开口询问就发现某人居然是一身男装打扮,那俊俏的样子倒像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小公子。 “你这是?”其实上官明喧心中已有答案,他本想开口断然拒绝,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烈明艳斩钉截铁地一句给堵了回去:“皇上若不让臣妾跟着臣妾就想办法自己偷偷跑到蟠龙山上去,相必到时候那会更危险的吧!” “放肆!”皇帝陛下小小一怒,指责道:“你竟敢威胁朕?” 烈明艳幽幽道:“谁让皇上非要掳了臣妾一同前来呢?” 你若让我老老实实的呆在云台宫中,不就不用受着威胁了吗? 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那一脸倔强的表情,眉宇间闪过一抹无奈的表情,最终也不得不妥协了。 此次进山自然是要变换身份乔装打扮一番,上官明喧换做专做纸张生意的客商,烈明艳成了他的小厮,同行的有十几个护卫,此外还有两个引路之人,一行人打扮妥当后便向蟠龙山进发了,这么一走便是整整一个白日的时间,直到中午的时候,一行人方才抵达蟠龙山的山脚下。 “这里倒像是个集市?”看着眼前寨头林立却空无一人的景象,烈明艳忍不住说道。 “这位大人好眼光。”那其中引路的一个是黄林县衙门的头头,他并不知道眼前一行人的真实身份,但看县太爷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也知他们肯定不是一般人,说起话来是也格外的客气。 “棚民门没有乱起来之前,这里其实就是一个驿站,南来北往的商贾聚集在这里与山里的棚民门进行交易,特别是每年的春夏时节,前来购买草纸,苎麻,竹木的客商是络绎不绝,只可惜现在这里却是完全荒废了下来。”上官明喧骑在马上淡淡地扫了眼面前凄凉的景象,只道:“再往前便该是进山了吧?” “是!”那铺头神情一震,小心翼翼地说道:“山路羊肠不好走,恐是要劳烦诸位下马了。” “休息一下,半个时辰后进山。” “是!”众护卫井然有序,不多时便收拾出了一块能够休息的地方,现在是白日也无需点什么烟火,众人也都自带了饮水干粮,烈明艳坐在上官明喧身侧小口小口地吃着手里的馒头,半个时辰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众人整装重新出发,山上的道路确实不好走马匹进不去,众人只能靠脚力,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的,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众人方才看到点点星火。 “这是一处张姓的棚民聚集处,下官与那张老汉也有几分交情,安全上是无需疑虑的。” 这蟠龙山大的不知凡几,这棚民也是分氏族和领地的,不是所有人都跟着那温仁贵去“造反”的。 果不其然,由那铺块上前去敲门,很快地,便有几个村民随他走出。 “老朽赵广生,见过诸位了。”那领头的老汉口中虽是客气,但一双眼睛却透露出万分的谨慎,他悄悄地打量着这群人,然后自然而然地便把目光放在了上官明喧身上,这位打眼一看就是主事之人啊。 “老先生客气了。”上官明喧道:“我等是从江洲而来的商人,素闻贵宝地盛产万溪纸,是以特来大量采买,只不过临到这里,方才知道居然发生了民乱,我等本该就此退去,只是这一路遥远花费着实不低,若不能成功贩了纸张回去,只怕家底都要赔的精光,是以不得不冒此凶险,还请老先生知情。” “原是如此!”张老汉一听这话,眼中的戒备终于微微缓和了些,叹息道:“你也算是走了霉运啊!” 张老汉十分客气的把人迎了进去,烈明艳发现这里人人居然真的都住在棚屋之中,细细一数,这些棚屋居然也有二三十家,所以基本可以断定,这里生活着最少四五十位的棚民,张老汉把他们迎进了了其中最大罪敞亮的一间,又让自己的媳妇闺女等人给他们准备了吃食热水。 “官人门也累了一天了,今夜便先在老汉家休息,有事咱们明日再说。” 上官明喧颔首道谢,张老汉连连摇手,又略坐了坐,这便退下了。 烈明艳自然是和上官明喧睡在一处,两人也不解衣就那么躺在了床榻之上,烈明艳是越趟越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的使劲儿往被子里缩了缩,便在这个时候,上官明喧长臂一伸把人给圈进了怀里面:“冷了?” 烈明艳嗯了一下后,小小声道:“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上官明喧心里嘲笑了一下某人的胆小,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是风声罢了。” 烈明艳舔了舔干涩的嘴巴,整个人是一丁点的睡意都没有:“为什么要住在棚子里啊?又不挡风,又不结实的。稍微下场冰雹,我看这里都要塌下来呢!” “因为方便逃跑啊”上官明喧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了某人的脑袋瓜上:“棚民最怕官府缉绞,若官府的人一来,他们就闻风而逃这些棚子便是毁了弃了也不可可惜,可若是换成一砖一石精心搭建起来的房子,他们就未必舍得了。” “这倒也是。”烈明艳理解地又往某人的怀里缩了缩:“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棚民的问题自前朝开始就已经存在,他们虽与地方百姓偶有争执,但也算是安分守己,这一次会突然暴乱定有其源头,要查找出来方能对症下药。”上官明喧把手伸进烈明艳的衣服里,发现里面依然是冷冰冰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翻身下榻,往屋内的火塘里又添加了一些燃料,直到整个屋内的温度有所上升方才折返回去。 烈明艳自然而然地又依偎了过去,她以为自己将会一夜无眠,但事实上她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 第二天睁开眼睛时,上官明喧并不在屋内,烈明艳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便走了出去,谁想到刚到门口就撞到了一位少女。 “哎呀!”这少女发出一声惊呼,她手里还端着盆清水,却是洒出了一些出来。 “抱歉抱歉。”烈明艳赶紧扶了她一把,口中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少女看上去年龄不大也就十三四左右,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那种土布做的衣裳,两肘处又补丁,但整体看上去还是颇为洁净的,此时她粗黑的脸上露出羞涩而慌忙的表情,连声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公子莫怪!” 烈明艳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可是男装的打扮,她干咳了两下指着那水盆问:“这可是要给我用的?” “正是呢。”这少女腼腆一笑:“山里的溪水清凉干净,公子可以用它洗脸。” “多谢了。”烈明艳点了点头,伸出手接过了少女手中的水盆。 因为得到了对方一个笑脸,少女顿时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直到对方摆出一个你还有什么事情吗的表情时,方才红着脸蛋跑掉了。“姐,你跑啥啊?”另一个年岁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子从半路跑了过来,特别兴致勃勃地问道:“咋样。咋样,那个小公子长得是不是特别的好看,嘻嘻……白白嫩嫩地,比咱家养的小羊羔看起都嫩的慌呢。” “外面的小公子,当然不是咱们这些山里人能够比的了得。”少女无有羡慕地感叹道。 倒不是说她对烈明艳有什么“非分之想”这纯粹是一种女孩子的好奇之情,像他们这样出身棚民的,将来十有八九也是要找个同是棚民的男子,一辈子也就这么在山里度过了,所以对于从外面而来的那些客人们自然会格外的感到好奇。 “其实要是比较起来还是那位高个子的公子,长得更加俊美呢!啧啧,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啧啧,我倒是觉得那位矮个子的小公子看上去格外可爱。”少女红着脸可还是大胆的发言着。 “他好看!” “他好看!” 两个少女为谁更加好看的事情争了个面红耳赤,直到后面传来一声尴尬的轻咳声为止。 35.帮教 烈明艳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她追上来不过是想要问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敢问两位姑娘, 这附近有没有,嗯,茅厕?”烈明艳脸色有点红, 腼腆的样子, 使他看上去更加水嫩可爱了。 “当然有。”那年长的黑脸姑娘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指着不远处道:“喏, 就在那边。你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烈明艳尴尬的点点头, 可事实上她连进那所谓的茅厕的勇气都没有, 基本上还未靠紧就被那臭味熏的几要呕吐出来,顿时也顾不上如厕了,捂着鼻子飞快地跑掉了。 “这位公子为何像是被狗撵了似的?”姐妹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都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就在烈明艳为如厕问题而烦恼时,那边的上官明喧却正在和张老汉说话。 “这纸叫做黄芯纸, 虽赶不上万溪纸那么珍贵,却也是洁净柔软, 品质上佳, 不瞒尊客说,往年的时候我这里可是要很多南面的客人慕名而来, 销量很好呢!” 上官明喧看着手里的纸张,便知道这老汉所言非虚, 然而他此行买纸只是个借口,是以立刻便装作一副模棱两可的的样子, 开口道:“老丈这纸做的的确十分上佳, 只是我此行最佳的目标却是那万溪纸, 不知老汉能否为在下指点迷津?” “唉!你来的不是时候啊!那万溪纸只有山里面的温氏人能做的出来,可是现在……”张老汉苦笑一声:“现在他们已经被朝廷定性为反贼啦,早就往更深的山林里逃窜了。” “就是那个杀了朝廷钦差的反贼温仁贵吗?”上官明喧问道。 “是那个瓜娃子嘞!”老汉道:“那温氏是百年前为躲避战乱来到的这蟠龙山里,算是这山里最强的一处棚民聚集地了,他们占据着一片最上好的溪斑竹,这才能够制造出独门的万溪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打半年前开始吧,温氏那边突然紧闭了门户,不再与他人交流,后来又发生了截杀商户的事情,大家就更不敢探听他们的消息了。” 上官明喧淡淡地哦一声:“这倒是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就是啊 !”长老汉显然也十分的气不过:“温氏的人来了这么一出,连带着我们整个蟠龙山的棚民们都算是倒了霉了,那些商户们再不肯过来做生意,我们这边的货物便再也卖不出去了,唉!今年的寒冬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过去呢!” “如今那温仁贵闯下大祸,朝廷是不可能当做没有看到的,若到时候发兵来剿,恐怕连你们这些无辜之人都要受到连累啊!”上官明喧意有所指地说道。 “可不是嘛!老汉我现在也是见天的吊着胆子啊,就怕哪天要大祸临头,全家老小都要交代出去啊!”长老汉唉声叹气忧心忡忡,他们这样的人往外跑那肯定是不成的,唯一能行的就干起他们的老本行,继续往深山了里面藏,可那山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苦啊,豺狼虎豹什么的就不用说了,粮食怎么办?水源怎么办?难不成全家老小的往个山洞里面一钻,他们是人不是野兽啊! “如你们这样的棚民,蟠龙山上有多少?” 张老汉想了想后道:“怕是得有三四万吧!” “就这么一直藏在山里,终不是长久之法,便是不想想自己也该为孩儿们考虑。” “我们这些棚民又何尝不想要正大光明的做人呢?可是朝廷容不下我们啊,倘若我们藏在山里,官府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我们出去了,官府立刻就会缉拿我们,赶我们回原籍啊!不怕尊客你笑话啊,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在原籍实在呆不下去了不得已才做了这棚民啊,实在是两难啊!”上官明喧闻言沉默不语,他心里知道,这老汉未必全说了实话,但是棚民已经习惯过这种山里生活却也是一种事实,若是像以前一样,强行将他们遣返,恐怕乱子会生的更大。与张老汉说了半天话,对形势有了近一步了解的上官明喧起身告辞,他本想着先回去看看烈明艳,谁想在半路时就被匆匆飞奔过来的一对姐妹花拦住了。 “这位公子大事不好了 ,您家的那位小公子,不,不见了!”皮肤黝黑的少女气喘吁吁说出的这句话却让上官明喧在瞬间勃然变色,只见他双目骤然圆睁,那张俊美无双地面容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狰狞起来。 “你说什么?”上官明喧怒道。 那少女吓的几乎快要痛哭出声,哆哆嗦嗦地说道:“小公子说是要去如、如厕,我们就把他单独领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谁想到等了半晌那个小公子他,他也没出来啊,我们后来过去一找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啊! “我们还在地上捡到了这个,这,应该是小公子掉落下来的吧!” 年纪较小的少女递上来了一只成色不算太好的玉佩,上官明喧一眼就认出这是在榆方县换装时随手购买的劣制品被她随手挂在腰间做装饰的。上官明喧紧紧攥着那玉佩,脸上的表情现在已经不是用阴沉二字可以形容的了,那完全可以称做是恐怖了。 被从后面打晕的那一瞬间,烈明艳知道自己要遭遇劫难了,所以当她睁开眼睛时,毫无意外得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张家民棚的周围了。她被绑住了手脚,但所幸身上的衣裳还是完好的,她仔细的打量周围,确定自己是被人关在了某处,这里十分破败阴冷,空气中隐隐地还飘荡着一股臭味。烈明艳心里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想着的却是,不知道皇帝陛下能不能派人找到自己,哎!早知如此便不该让跟在身后的护卫远离的。 此时此刻,再多的后悔显然已是无用,烈明艳除了耐心等待外,也别无他法。 就这样一直等一直等啊的,等到腹中已是无数次的发出饥饿的鸣叫后,烈明艳方才等来了一个活人。 “吃吧!”头上包着裹巾,身上带满了银饰品的女孩子递给了烈明艳一个发黄的干硬馒头:“快点吃,吃完了,我大哥有话要问你!” “你是谁?”烈明艳问道:“你大哥有是谁?” “怎么那么多的废话,你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少女十分的不耐心,连白眼都翻出来了。 烈明艳见状也沉默了下来,张开嘴,一口一口的把那馒头吃了。尽管这是她有生以来吃的最难吃的东西,可她还是一口一口的仔细咽了下去。 36.瘟疫 “多谢这位姑娘。”烈明艳吃过馒头后, 对着这少女开口道谢。 那少女在烈明艳用食之际就上下打量着她,半晌后方才说道:“你长得如此细皮嫩肉,想来是哪家大商户出来的公子吧!” “实不相瞒,小生姓虞此次是随我家兄长自南边千里迢迢来进万溪纸的,可想到好不容易来到那黄林县时, 才发现此地竟发生了叛乱, 为不使这一次远行一无所获, 我与兄长不得不冒险进山。” “万溪纸?”这少女一挑眉,似是惆怅又似是自嘲地说道:“这蟠龙山除了我家谁还能做出万溪纸来。” 烈明艳一听, 立即道:“这么说姑娘是温氏族人?” 那少女哼了一声:“不错,我名温茹,此寨之主,温仁贵乃是我的胞兄。” 烈明艳闻言此话, 心理不喜反忧,好嘛,她居然被掳到人家的大本营中来了。 “听姑娘言辞也是知礼之人,不知为何要绑我至此?”烈明艳问道。 “现在风声紧,我们也不过是小心防范罢了。”那少女见烈明艳说话温文有声,心理的戾气不知为何竟和缓了许多:“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朝廷派来抓我们的探子。” “在下真的不是什么探子。”烈明艳小心翼翼地说道。 “好了,你是不是探子, 自有我兄长辨明, 无需在此多言。”那少女哼了一声, 拍拍手, 站了起来。 “多谢姑娘的馒头。”烈明艳再次说道。 温茹嗯了一声, 转过身,作势离去,不想行至两步却忽然停了下来,就听其道:“我兄长非穷凶极恶之人,你若是无辜之身,他断不会轻易害你性名。”烈明艳却想着,你那兄长连朝命官都敢杀,恐怕还是能当得起穷凶极恶这四个字的。温茹很快便离开了,烈明艳幽幽叹了口气,心理只希望上官明喧能够早一点找到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过,待烈明艳腹中有有饥恶之感产生时,终于又有人登上门来。 她被人从地上拎鸡崽一样的拎了起来。 这一路行来,烈明艳发现此地应该是某种极深的山腹之中,打眼望去十分破败荒凉,并不像是印象中那种刀兵林立的的匪寨,她被人一路带到一处草棚之中,此时这里已有十余人等,他们有老有少,手边或是位边均带了铁器之类的东西,座于最中间的那个男子却是个秃头汉子,目如虎豹,双眸隐隐见透漏出一股匪意。 见烈明艳到来,屋内众人皆都停了话音,齐齐把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阿贵,这就是你让人抓来的那个奸细?”其中一位年纪颇大的老者寻声问道。 那个秃头便道:“宿老说对了,他们那伙人,断是不简单,其中大部分均是武功上的好手,咱们撒出去的放哨之人都不敢离他们太近,仗着地形之力,这才没有被他们发现,至于此人,却是无意之中掳过来的,正好可供我们打探消息。” 原来是此人便是温仁贵,烈明艳心里对自己说要冷静下来。 “说吧!”温仁贵一双虎目闪着寒光般看着烈明艳:“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细作?” “我不是细作。”烈明艳断然道:“我与兄长只是普通的商人,此次来蟠龙山只为万溪纸而来,可谁想到远近闻名的万溪温氏,竟然已经不造纸而改当山匪了!” “胡说八道。”听见山匪这两个字,屋子里瞬间就炸开了庙,那个率先开口询问的老者更是一蹦三尺高对着烈明艳破口大骂都道:“若不是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灭绝人性的东西步步相逼,我们温氏会走这一条路吗?” “是啊!是啊!”旁边立刻有人义愤填膺地呼呵道:“若不是那些狗官一再相逼我们交出万溪纸的配方,若不是他们做了那等灭人一族的恶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会成为如今的反贼啊!” “我们不是反贼,我们只是自保罢了!” 烈明艳巡视一圈,见这些人虽然各个表现的十分义愤填膺,但是言语间却似乎并不认同自己反贼的身份,不过细想起来这却也难怪,现在这年头可不是乱事之时那种动辄就能自立山头的年代,从康平朝至今,国家基本上都是往着繁荣昌盛在发展的,各地百姓对朝廷多有归属之感,他们又不是那些亡命之徒,但凡不到最后一步,肯定都不像是自己脑袋上被带着一个犯罪的帽子,毕竟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就算这蟠龙山再大,再深,但只要朝廷动起真格的来,这些人的亡灭也不过就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你们说自己不是反贼不是山匪那却为何平白无故的将我绑来,这又起是无辜良民所为?”烈明艳站在那里,气势恢宏,脸上一丝一毫都不见惧怕之情,她先是狠狠呵问住了这下家伙,见他们被自己的言语呵斥住后,立刻又道:“退一万步来说,你们若真受了什么委屈和不公也应该采用正确的方式啊,自立山头跟朝廷作对,这岂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吗?” “给老子闭嘴!”那温仁贵突地用着极不温柔地语气大骂一声指着烈明艳道:“老子才不怕什么朝廷,他们就算来了又能如何;老子依山傍势,还怕那些狗贼?” “你不怕?”烈明艳看着这秃头冷冷一笑:“你能在山里藏的了一时,难道还能藏的了一世,若不与外面接触交易,恐怕你们连今天过冬的米粮都不够的吧?” 烈明艳的话简直就是正戳在座各位的心窝,一个个的脸色都狂变了起来,那个叫温仁贵的更是暴跳如雷,只见他忽然腾跃而起,从后腰处抽出一只铁仞来,目中闪着骇人的冷芒,狞声道:“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这就送你上西天!” “阿贵!” “哥哥!” 有几声急呼骤然响起,烈明艳眼见那刀剑朝自己而来,心中不但没有书上所言的什么视死如归的意境,反而生了无数后悔之意 而就在这情急之时,突地,又有变故发生,只见有人几乎是一阵风似的撞门而来,大声道:“首领大事不好了,山寨那边有人来攻,还请你速速回返! “什么!”众人皆都大惊失色。 烈明艳心里却是一喜,知道这定是上官明喧开始有所动作了。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那温仁贵也顾不上处置烈明艳了,迈开步子,风一般的就冲了出去。烈明艳这才知道,原来此处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族寨,怨不得戒备如此松懈。那温仁贵一走,这里的人也无心再审烈明艳,一个个的也都飞快的消失不见,最后竟只剩下了那个叫温茹的姑娘。 “现在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但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加害于你。你,你便暂时留在此处吧!”温茹走到前来给烈明艳松了绑:“你跟我来!”温茹并没有把烈明艳带往它处,而是来到几处灶台之前,其中一处灶台上的铁锅格外巨大,恐怕三个人张开双臂用力环住也未必可以全拢,此时那锅里正煮着黑漆漆地药液,锅底的柴火在剧烈的燃烧,锅内的药液也噗通噗通地在冒着泡泡。 “劈柴会吗?”温茹问道。 烈明艳微微摇了摇头。 “挑水会吗?”她继续问道。 烈明艳的目光在不远处那几个偌大的木桶与水缸中瞟过,想了想自己瘦弱鸡崽的的身子骨,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再次摇了摇头。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是不会,真是笨死了。”温茹一脸你们外面的男人一个个的真是废物啊的表情。 烈明艳想了想后,试探地说道:“我会做饭。” 温茹眼睛微微一亮:“真的?那太好吧,你就去煮粥吧!” 于是接下去的半个时辰的时间,烈明艳就在锅台前转悠完毕了,她心理其实有些不太明白,既然这些温氏之人的主寨并不在此处,那为何还有煮如此大量的食物呢? “你把这个带上?”温茹递过了一样东西。 看见那件东西的瞬间,烈明艳的脸色骤然一遍,心里面的疑问也瞬间被解了开来。 “你们……闹了瘟疫?”烈明艳语气有些僵凝,若不是发生了瘟疫,怎么会需要用湿布条蒙住口鼻? “不是瘟疫。”温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口气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恶劣起来:“我们的族人是被人在水源里下了毒,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知道我们温家人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当,偏偏要做反贼吧,你很快就能知道答案的!” 踏进这里的一瞬间,烈明艳觉得自己仿若看见了地狱。 因为苦痛而发出的惨叫此起彼伏的响起,一个普普通通的棚户中,竟躺着不下一百的病人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开始腐烂着,从身上的某一处始,一点点的吞噬着这个身体。 “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一个已然神志不清的人痛苦的抽搐着他的身体,真的只是身体而已,因为他的两只胳膊和两条腿,均都已经军都有了高强度的腐烂。 脓泡,臭水,白骨,一望便知。 37.怀疑 “温姑娘, 这些人是?”烈明艳疑惑道。 温茹闻言脸色骤然一黯,脖子却高高扬起,用一种颇为执拗地声音道:“这些都是温氏的族人也是我的亲人。” 烈明艳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能够看的出来, 温茹是干惯照顾他们的活计,烈明艳与她两个人又是分粥又是分药,足足忙乎了两个多时辰。 “哥哥, 你是从山外面来的大夫吗,我好疼啊,你救救我好不好!”躺在破席上的小男孩睁着无神的双眼,虚弱的样子, 看上去是那么的让人心疼,烈明艳的目光在这孩子已经半腐烂的双臂上扫过,脸上露出十分不忍的样子, 她想了想, 从袖口中掏出一只纸包, 那里面有一些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糖块, 烈明艳用手指戳起一块轻轻放入这孩子口中, 柔声道:“你多吃些甜甜, 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小男孩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角, 再次虚弱的闭上了眼睛,不远处的温茹看见这一幕,眸中难以自制的漾起一抹水光来。 “多谢你。”两人离开时温茹如此说道。 “温姑娘客气了。”烈明艳道:“不知姑娘可否把你知道事情告诉在下?” 长长地叹息之声响起:“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 那我便告诉你吧!”温茹低声道:“你知道我们棚民并不被外界所接受, 世代都只能躲藏在这深山之中, 而蟠龙山地表广大,深深不知几许,我们温家就是靠着万溪纸才能与外界交易得利,原来的日子本也算是不错,可谁想到两年之前,兴苍县来了个叫许茂的县太爷,此人贪婪成性,每隔一点时间就以各种名目向我们勒取钱财,若是不给便扬言要派兵剿灭我等,我等无奈只能一次一次答应他的要求,可人心贪婪不可想象,渐渐地那个狗官不在满足于我们供上的钱财,他竟想连万溪纸的配方都要夺去!” 烈明艳听到这里心下已有所悟,这蟠龙山面积广大,南北临近黄林、许苍两县,这些棚民并非在籍良民,然而却能创造出不菲的价值来,这就等于是养在深山里的一茬茬韭菜,当官的想什么时候来割就什么时候来割。 “万溪纸是我们温氏立足的根本,绝不能让外人得去。”温茹悲声道:“只恨那狗官,要挟不成,就派人偷偷下毒。屋子里的那些族人就是受害者,他们先是全身起泡,红肿,然后剧烈的发痒,他们会疯狂的抓挠自己的身体,直到把自己的皮肤生生撕裂下来,虚弱,高烧,昏迷,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下毒?烈明艳下意识的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像这种大面积的中毒现象,那毒必定是出在公共的水源上,可是毒这种东西,只有剧毒和□□之分,若是剧毒这些人恐怕中毒后就会立刻死去,可若是□□烈明艳想着:那得多大剂量的□□能够让这么多人同时中毒。 “你确定真的是那兴苍县县太爷让人下的毒?” “人赃并获。”温茹恨声道:“官府对我们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就如我阿兄所说,他们既然要灭我们满族,索性就全来个鱼死网破!” “所以你们就劫掠商户,抢夺草药,甚至杀死了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臣。” “狗屁的钦差大臣。”温茹冷冷道:“那家伙与许狗官官官相护沆瀣一气,发现我族人中毒后,非但不帮助我们伸冤,反倒以我族得了瘟疫的名义,竟然要一把火烧死我等!” “什么?”烈明艳果然大惊:“他们怎么能如此做?” “我说言句句属实,这处地界原来就是我族的居住地,原也寨如林立,族人如织,可你看看现在,到处都是残横断壁,乌漆墨黑的这些都是官府做的好事!”先是下毒再是放火,如此草菅人命,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就在二人着话时,远远地,又有人跑了过来,却是一个年龄不大的总角之童。 “小茹姐姐,小茹姐姐,大事不好了。”那男童呼哧带喘,起伏着小胸脯道:“打,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温茹果然大惊失色,颤声道:“谁和谁打起来了?” “是我亲眼看见的!来了好多官兵,现在已经把寨子那边围了起来。” “官兵?”温茹声音更颤,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惧怕的。 烈明艳立在那边,不愿言语。 温茹脸色接连变换,她看了烈明艳一眼,眸中冷厉之色渐渐深刻起来,只见她飞速的掐住烈明艳的胳膊,怒声道:“你们果然是朝廷派来的奸细。” “我真的不是奸细。”烈明艳解释道。 “这半个月以来,只有你们这几个外地人进过山,若不是你们,谁能这么快的就找到寨子的所在地。”温茹脸色难看的要死,她现在已是激愤的状态之下,显然开始不管不顾的到处牵连了,只见她唰地一下把出腰后别着的短韧,高高竖起,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温姑娘你冷静一些。”烈明艳皱着眉头飞快地说道:“休说我不是朝廷的奸细,就算我真的是,那么你现在杀我,除了泻火外再无它用,不如留着我,也算手里有了些可以与朝廷交换的筹码。”温茹只是个山姑,见识十分浅薄,听烈明艳如此一说后,心里果然大为意动,就见她狠狠地瞪了烈明艳一眼:“你,跟我走!”刚才对我的态度还算和缓,现在却又恢复到攻击的模式了,烈明艳心里叹息一声,只怨自己一丁点的拳脚都不会,若她此时与温茹来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被打的头破血流稀里哗啦地肯定也是她自己莫属。 烈明艳被带到了一处山洞之中,刚一步入此洞,烈明艳就看见了这里居然坐着许多的妇女,孩童,和老人。 “阿伯,这个人恐怕真的是朝廷的奸细,你要好好看住他!”温茹对着其中一位老者道。 烈明艳对这个老人有印象,这也是一个刚刚出现在那处民棚的人。 叫阿伯的老人很明显就是温家的宿老,是这里的主事之人,在听见温茹的话后,他脸上本就忧虑重重地表情显的更加晦暗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烈明艳看着那一双双望过来的充满仇恨的双眼,心里已然是明白,那温仁贵明显是把家族一分二了,他自己带着青壮自力山头族中的老弱妇孺却被藏进这深山之中,恐怕防的就是今日的状况吧! “朝廷的走狗!”一道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在烈明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狠狠撞倒在地上,然后便是一顿剧烈的撕打:“你还我丈夫,还我孩子,怀给我,还给我!!!” “快,还不拉住她!”宿老大斥一声。很快地,温茹还有临近的几个壮妇就跑过来抱住了那疯妇。 烈明艳躺在地上身既痛又狼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给她捆起来,好好看着!”那宿老叹息道。 烈明艳依在一排排麻袋边上,那里面应该是五谷之类的东西,附近专门有人看着她,且望过来的眼神都是充满痛恨的。 “阿伯,病人那边怎么办?”温茹问道。 “那边十分荒僻,若无人带路,外人很难寻道。若是有人带路,唉!那我们这些人就算是想跑也是来不及了的!”有人带路,就说明寨子那边肯定是被攻破了,他们这些老弱妇孺的也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哎!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那宿老仰天长叹:“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给我们温氏一条活络走啊!” 时间就在众人的紧张焦虑与不安中缓缓走过,烈明艳重新被绑住了手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抬起头巡视四周,发现这里最起码有三百人左右,且洞壁上然着火把,这说明此洞是通气的,后面一定另有出口。 “老人家能过来坐坐吗?”烈明艳对着不远处的宿老说道。 那老头看了她一眼,踱步地走了过来。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老人家,你先别激动。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打听一下。”烈明艳说道:“是关于你们被下毒一事。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一些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敢问老人家,你们族人平日里是从何处吃水啊?” “寨子里有几口族人打的水井,还有上山的清溪,我们族人吃水用水,一般都是从这两个地方来取。” “老伯,请恕在下直言。”烈明艳双目直视着这老朽,语气十分真诚地说道:“你们的事情,温茹姑娘已经简单的告诉我了,可在下却觉得即使有那虎豹贪官想要谋取你族的万溪纸配方,但当不至于做下这群体下毒的事情,要知道你族也有七八千人,虽是棚民却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若一夕全部死亡,事情定然会闹大,再说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求财而不是你们的生命。” “可那个钦差大人要放火烧死我们的事情总不是假的吧!!” 宿老双眼赤红,悲声道:“你知道知道,那场大火烧死我们多少人亲人啊。” “他放火是天大的罪孽!!”烈明艳见他渐于激动,立刻急声劝道:“但事情的发生总有有一个先后,老伯你看看,我们可不可以这样想—— 朝廷的钦差知道了贵族人“中毒”的事情但是他却并不认为是中毒,却以为是瘟疫在传染……”烈明艳说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的,她是亲眼见过那些病人的,他们的情形与那些得了疫病之人是何等想象,相信就连他们本族的人心里肯定也是有所怀疑的吧,否则为什么不把生病的亲人接到身边照顾,反而要把他们远远地搁置在其他地方,这不就是怕自己也被传染上嘛! 38.获救 “老伯, 你再仔细想想,在贵族出事之前,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变故变故曾经发生过?” “别的变故?”宿老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烈明艳见状便道:“老伯可是想到了什么?” 那老者看了她一眼后, 口中道:“你若是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事来,大约是半年多前左右,蟠龙山曾经有过地龙翻身。” 烈明艳知道所谓的地龙翻身指的就是地震了, 本朝疆域广阔,有些偏远地区时常会发生地震的现象,但若不是大震,当地守官都不会向朝廷报告, 毕竟地龙翻身非是祥兆,顶多在当地的县志、洲志上写上两笔罢了。 “不过那是一条小龙,震动的源头又离本寨很远, 所以我们损失并不大。”宿老露出一脸疑问地样子:“这个跟我族人被下毒一事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 我暂且还不清楚。但的确是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烈明艳的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那宿老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后方才说道:“这位姑娘, 你不能告诉老朽你到底是什么人?” 烈明艳一愣, 片刻后, 苦笑道:“老人家好眼力, 竟看出我是个女儿家。” “老朽都这样大的岁数了,这点子本事还是有的。”宿老道:“还望姑娘如实相告,你们这些人与现在攻打我寨的, 是一伙人的吗?” “老朽不必在此纠结。”烈明艳淡淡地说道:“不出天亮, 你就会知道了。” 那老人脸色一黯, 果然不再言语。 烈明艳刚刚被那疯妇一顿撕打,全身上下已然是受了皮肉伤,她就这么靠在身后的麻布袋上,渐渐地,渐渐地,竟是睡了过去,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烈明艳感觉自己被人使劲儿摇晃了起来,她勉强的睁开眼睛,借着昏黄的灯火,一下子就看见了正抱在她,露出一脸担忧神色的上官明喧,烈明艳心中顿时涌现出无数情绪,只见她的眼角渐瞬间泛红,带着几丝庆幸几丝委屈地声音说道:“你怎么才来啊!” “是朕不好,是朕不好!”上官明喧显然也十分激动,他抱着烈明艳的双臂是那样用力,似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在散发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他低下头轻轻地在烈明艳那沾了土的额头上亲了亲,喃喃道:“都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烈明艳在他的怀里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后方才用着极小声地声音道:“我疼。” 上官明喧脸色骤然一变,只见其刷刷两下解开烈明艳身上的绑绳,一双眼睛来回上下的仔细观察着烈明艳,对方看起来十分狼狈,不仅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半边白嫩的脸颊甚至已经完全红肿了起来,最关键的还是她的头发,竟被人生生扯下去了好几缕,露出了一小块光秃秃的头皮。 上官明喧的脸色顿时阴沉的简直无法看了。 烈明艳趁着这个机会却环顾四周,她发现此刻这个山洞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们呢?”烈明远有点着急地问道:“皇上容妾禀告,温氏谋反一事,实是另有隐情,还请皇上定要彻查才是。” “先不说这些。”上官明喧一抬手,阻止了烈明艳还未说话的话音:“朕先带你出去。” 被强硬的压在男人宽阔的胸膛,烈明艳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皇上的心,跳的好快啊!”烈明艳低声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乱跑。”上官明喧一改刚刚的紧张在乎,露出一脸生气地表情:“上个茅房都能把自己弄丢了,你怎么不笨死” “才不死呢。”烈明艳用着脑袋使劲儿蹭了蹭男人温热的胸膛:“还要留着这条命陪着皇上哪!” 此时此刻,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已经竖起了一座军营大寨,烈明艳见了露出个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她就觉得,以上官明喧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孤身犯险,原来身后已是早有准备啊。 烈明艳在上官明喧的营寨里换了身衣裳,又有大夫过来给她检查了一下伤势。 “宫里的女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弄劈个指尖就算是【大伤】了,你倒好,整天不是伤这就是伤那,破了相小心朕不要你!”烈明艳闻言露出个讷讷地表情,嘴上却道:“意外,意外!”++--上官明喧见她神色厌厌也知道她此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心疼之意一涌上心头,责怪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毕竟这一次,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方才让别人钻了空子。 烈明艳眼睛眯起来冲着他一笑,显然是不相信对方的话。 “皇上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回事。”上官明喧避重就轻地说道:“你被掳走后不久,朕就已经查明了那匪寨的位置,先派了细作混进去调查,知道温仁贵不在寨中,就派人把那寨子围了起来,做出一副攻击的样子,暗地里却派出几股步履分别拦在回寨地必经之路上,又故意让一孩童去给那温仁贵通风报信,他知道寨子被攻后定会大急而回,正是鱼入瓮中,当场便被擒了下来。” 之后的事情更不用说,温仁贵既已授首,那匪寨投鼠忌器,自然是要开城受降的。 烈明艳听完这番话后,立马把自己这一天的所见所闻也都告诉给了上官明喧。 “所谓官逼民反,温氏一族固有大罪,却也是情有可原,望皇上仔细查明真相,万勿牵连无辜。”烈明艳的眼前浮现起那个向自己要糖果的孩子的脸蛋,双目之中不禁浮现出一抹悲意:“那些病了人每日过的都是万万分的辛苦,实在是可怜,他们也是皇上您的子民啊,你一定要替他们做主!” 上官明喧见她都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却还不忘为了那些棚民求情,心里不禁一忧一喜,嘴上却道:“好了,你说的事情,朕会仔细查明的,病人那边,朕也会让大夫仔细去看,你放心就是。” “好!”烈明艳果然露出一脸放松的表情。 上官明喧扶着她躺下,又脱了身上的银白色外袍铺在了烈明艳的身上:“天都快亮了,你睡睡吧!” “皇上陪着我。”烈明艳扯住他的衣袖。 上官明喧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好。” 烈明艳的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有什么人走了进来,又似乎听到上官明喧说再说了些什么……就这样恍恍惚惚地不知过了多久后烈明艳的思绪方才重新回到了她的脑壳中,温仁贵即已拿下,烈明艳以为他们会很快地回返,却不想上官明喧对此似乎并不着急。 如此,又是三日的时间转瞬而过。 烈明艳去看望了与她尚算有缘的温茹,少女和她的族人们被关押在了一起,她看起来十分失魂落魄。 “你们到底是谁?”温茹表情狰狞间却又带着无数的恐惧:“你们到底要把我兄长怎么样?” “阿茹,不得无礼!”与烈明艳曾经交谈过的宿老立刻出声阻止了温茹的斥问,他是见多识广之人,知道这些人能够如此轻易地就擒了温仁贵等人,绝不是一般的官兵,只听其道:“这位姑娘,我家阿茹失礼了,老朽已经知道,那位领头的大人,已经派了很多大夫去给我们的那些族人看病,老朽真是感激万分啊!” “他们也是本朝子民,朝廷自然不会不管他们。这位老人家但请放心,只等我家大人查清此地事情原尾后,若你们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家大人,想来也会从轻发落的。”那老者闻言又是感激又是伤心的长叹一声,他感激的是官府的人似乎没有让他们全族连坐的意思,他伤心的则是少族长温仁贵,不管怎么说,他杀了个朝廷钦差,就算是为了朝廷的颜面,他那颗大好头颅怕是也保不住的。 “姑娘,你向你家大人求求情吧!”温茹是那温仁贵的亲妹妹,此时自然更加伤心万分:“我兄长截杀过往行商,实是为了截取钱财购买药物,杀那钦差大人也是因为他要放火烧死我们啊,姑娘行行好好让你家大人放了他吧,我已经没有爹娘了,不能在没有哥哥了啊!” 烈明艳看着温茹哀哀哭泣地表情,心里却毫无一点波澜:“温姑娘,你扣心自问,你兄长做的这些事情,当真都是“逼不得已”吗?” 温茹的脸色骤然一僵。 “山里夜冷,老人家年纪大了,你们好生照顾他。”烈明艳吩咐周围的看守士兵。 “是!” 待烈明艳返回大帐时,却发现此间除了上官明喧外,还跪着四五个胡白须须的老者,烈明艳悄声走到了男人身侧,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启禀大人,草民们已经给那些病人彻底检查过一遍,草民发现,他们得的却实不是瘟疫之症。” “何以见得?”上官明喧问道。 “回大人的话,所谓瘟疫素来都有及其强烈的传染性,可是经过草民几个的仔细询问和诊治,发现他们几乎都是同时得上了这种怪病,况且那些日日照顾他们的人,本身也并未被传染上,所以瘟疫的可能性基本上就排除了。” “那他们得的是什么病?” “回大人的话,草民医术不精,一时间也不能确认到底是什么病,不过他们大多数人的病症都是由皮肤发痒开始……” “大人!”这个时候烈明艳却突然开口了,只听其道:“若大人信的过在下,就把此事,交给在下调查吧!” 39.探查 上官明喧脸色一沉, 看起来并不十分愿意的样子。 “大人!”烈明艳的却露出了恳求地表情,上官明喧又哪里能够逃得过这种眼神,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遂了某人的心愿。 烈明艳果然说到做到, 打领了那差事后,就带着人一心一意地开始调查了起来,她要来了以温家寨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地形图经过仔细勘察后,烈明艳发现, 在温家寨旧址的后头有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竹林,若所料不差,这应该就是温家人赖以生存的制作万溪纸的竹林,而在原先, 沿着这片竹林的顺山势而下的还有一条小溪,此溪当地人唤名为青溪。 烈明艳看着此行领路的山人, 语气慎重地问道:“我听宿老说过,你们族人平日引用的水源,就是这条清溪吧! “是的!族人们在未出事前最爱到清溪的下游去, 或打水, 或洗衣, 洗澡, 最是方便不过了。” 烈明艳闻言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地表情,她回过身又对着身边跟着一起过来的医生问道:“敢问大夫,温家寨里用的那些食水井你们可都检查过了?” “老朽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有毒之物。”自从出事后, 温家的人就把那几口老井全都给封住了, 所以如果那井里真的有什么至毒的东西, 当不至于完全不被发现。 “领我去那青溪看一看。”烈明艳如此说道。 于是,接下来整整有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徒步前往了那条蟠龙山中有名的青水之溪。 “不瞒大人说,这青溪之水,水质清澈凛冽,品质极好,以前的时候经常还有外面的人进山,就是为了专门取这青溪水回去,说是用它泡出来的茶比其他水泡出来的茶格外的清新甘甜。”那领路的人是温氏人,忍不住的开始与烈明艳炫耀起来:“我族制作的万溪纸,就是用这溪水几经发酵炮制而成,那出来的纸张,当真是洁白无瑕,且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竹叶之香。” “万溪纸,远近闻名,价若千金,在下自然听过。”烈明艳笑着点点头。 “哎!只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能够重新在把那万溪纸制作出来。” 烈明艳微微一笑,目中清清冷冽,那山民见了心里骤然一紧,却是再也不敢耍弄小聪明了,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着路。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众人方才算抵达了目的地。与众人想象中的碧波荡漾,娟美清澈的小溪不太一样,眼前的青溪,给人一种名不副实的感觉。 “这溪看上去怎地如此干涸啊?”烈明艳问道。 那领路的山人也露出一脸吃惊地表情,半晌后,方才挠着自己的后脑勺,闷声闷气地说道:“自从俺们寨子被朝廷的一把火烧烤之后,剩下的族人们就全部往更深的山里藏去了,这边却是老长时间没有过来了,所以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烈明艳环顾四周,在这里张望了好长时间。 有护卫过来问道:“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烈明艳沉吟了半晌后,断然道:“走!咱们到此溪的上流去!” 这清溪如此干涸,定然是因为半年前那场地龙翻身的缘故,烈明艳觉得十有八成是因为滑落下的山石截住了溪流这才导致了此溪下游如此干涸的原因。 “大人,若是咱们徒步而行,想要抵达上游,怕是要走到天黑呢!”那领路的山人如此说道。 “就算走到天黑那也要去!”烈明艳神情坚毅,当下就拍了板子。 如此一行人稍作休息后,就开始顺流而上,徒步而袭,山路难走,烈明艳的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叫苦之色,而是一言不发的走在队伍的中间,一路上双眼都在观察周围的地形,能够看得出来,越往上走,推积在一起的碎石就越多,有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一条条咧开的地缝。由此可见,那场地震的中信源头应该就是在清溪的上游处。 “大人,前方的路被巨石堵住了。”探路的护卫回来禀告道。 那随行而来的医者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满头大汗,苦心劝说道:“大人,要不咱们返回吧,明日,明日可以再来啊!” “都走到一半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烈明艳知他老迈,如此辛苦,心里也大为过意不去,可是检查毒源,她又不得不带个大夫过来,是以便对着附近的护卫道:“大夫不胜体力,接下来的路,由你背着他吧!” 那护卫闻言二叔不说,便把那老大夫背在了身上。 “哎呀,这怎么使得!”那老夫还待推辞。 “没关系的。”烈明艳劝道:“我的这些护卫各个身强体壮,不要说是背着你,就算是背着一个大汉都能够健步如飞,大夫放心便是。”那大夫实在是走不动了,听了此话后也就不再推辞了,而且走了一段路后,他果然发现背着他的人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无比轻松的模样,见此,这大夫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烈明艳,见其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样子,忍不住说道:“这位大人,老朽看你的身子骨也甚是单薄,走了这么久的路,体力恐也不支,不如你也让一个护卫背着吧,这样也能休息一下!” 让别的男人背着自己吗?烈明艳抬起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热汗,可惜,还不待她说些什么时,护着她的还几个护卫,哗啦啦地瞬间跪倒在地,齐声道:“属下万死,属下不敢!”这老大夫不知道烈明艳的身份,这些皇帝身边的护卫们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啊,要知道,他们那几个因为护卫不利,导致主子被人掳去的兄弟们,现在还因为被军棍仗责而半死不拉活地躺在床上呻、吟呢,他们难道也想要赴那些人的后尘不成?那可是皇帝的女人,堂堂地娘娘,他们得是有活的多腻歪了,才感去碰触她的贵体。 那大夫明显被眼前的阵仗吓了好大一跳,讷讷地再也不敢出声了,烈明艳则给了他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你怎么也跪下去了?”烈明艳看着整个身体几乎都快要趴在地上的某领路人,脸上露出头疼的表情。 那山民白着一张粗脸,哆哆嗦嗦地说道:“俺,俺也不知道,俺听他们一喊,腿不知道为啥就发软,然后,然后就趴下了。” 烈明艳:“……换条路,咱们继续走!” 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好臭啊!”烈明艳用着袖口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直觉的这里的气味熏的人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派了一个护卫去前方打探,不多时那护卫回来报说:“禀大人,前方断流处出现了大面积的死鱼。” 烈明艳乍闻此言,精神却是一震。 “快,前方带路。” 那护卫说的一点都不错,此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画面当真是恶心至极,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数都数不清的鱼尸,而且可以看的出来,这些鱼并不是最近才死的,而是不知道多久之前死亡的的,因为水流把断石截断,不能流通,这些鱼便就这么一日日地漂浮在水面上,使得这里是臭气熏天,场面十分惨烈。 “在上风处点燃篝火。”烈明艳一边吩咐着护卫,一边转过头对着那医者道:“大夫不妨与我在此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出令这些鱼儿集体死去的原因,不瞒您说,我怀疑这与温家人中毒一事,必然有所关联。” “小人责无旁贷。”那大夫脸色慎重地点点头,果然与烈明艳沿溪查看起来。 就见他用着随身携带的容器,先是装了此溪中的腐水,而后又装了几条死鱼,就在他四下忙碌的时候,烈明艳却举着火把在四周查看起来,半晌后,她眼神微微一凝,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一块东西。这应该是某种矿物的碎块,但见它浑身发紫,不像是普通的山石,最关键的是,离近细闻,竟有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传来。 烈明艳叫来了那医者。 “大夫可曾认得此石?”那大夫近到眼前,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观察一番后,摇摇头:“在下并不知道这是何物。” 烈明艳嗯了一声,又叫来了护卫,吩咐了几声,片刻后护卫回来禀告说,这紫色的石头在上流的溪水里摊积了许多,可以说,这清溪之所以会被断流,也是因为此石挡路的关系。 “ 你也不认的这个吗?烈明艳询问那山民。 “俺不认识。”那山民看过后也说道:“俺在山上从没见过这样紫色的石头。 烈明艳反反复复地看着这手里的石块,脸上有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 上官明喧几乎是一夜未睡,至天亮时,方才看见姗姗而回的某人。 “哎呀。这是累死啦!”烈明艳一进大帐便直奔床榻而去,连鞋子都未脱,四仰八叉地便倒在了上面。 上官明喧眉头皱的死紧,烈明艳身上本来就有伤,偏偏她还非要给自己找事情做,上官明喧本想斥她几句,可是话还未出口,那边的某位就已经死死地睡了过去。皇帝陛下实在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走到床边,亲自伺候了某人脱衣妥协,擦手擦脸,看着某人那双已经血肿的不成样子的双脚,皇帝陛下的眉头一瞬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蚊子。拿着消毒过后的银针,上官明喧一下一下的给她把脚上的水泡全都挑开了,而后要撒上了药粉,仔细的缠绕上药布,可就算是这样某人依旧睡的像是只死猪,半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可见身体的疲惫程度。 等好不容易把人伺候的利索了后,上官明喧这才合衣躺在了她的身边。 “明天再跟你算账。”皇帝陛下一边哼哼一边把烈明艳搂在了怀里,怀里的身体,小巧又温热,在这寒夜中搂着最合适不过。 烈明艳整个人睡的是昏天暗地,简直是不知今夕是何年啦! 40.案结 “杜尚书怎么还是那么喜欢收干儿子!”烈明艳歪着脑袋, 露出一脸头疼的表情。 话说杜家乃是名门望族, 世代皆有人入朝堂做官,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代人把读书方面的钟灵之气用完了, 这两代的杜家儿郎不是早逝就是没学问上的天分,若不是后宫还有杜太后这个主心骨,杜家早就没落了,而这个杜克俭就是杜太后的幼弟, 听说其人甚至贪婪,最喜干的事情就是到处收干儿子,而不用说, 那些个干儿子们每到逢年过节的要孝敬他多少东西了。 “此乃杜尚书的爱好。”上官明喧微微勾起嘴角:“他恐怕到死都改不了了。” 烈明艳此人何等聪慧,脑袋稍微一转,便明白了上官明喧为何暂时不动那许茂的原因, 不是有所顾忌, 而是要积攒罪责, 到时候一起施雷霆之怒,到那个时候, 倒霉的可不仅仅是许茂,站在他身后的那一条贪腐利益链条恐怕都会被连根拔起。 “我道陛下怎地如此劳师动众,非要亲自出宫。” 烈明艳的脸上露出由衷钦佩地表情:“原是要行这一石二鸟之计。”既解决了棚民问题又能扯住杜尚书的痛脚, 真是极为聪明的做法。 “不是一石二鸟。”上官明喧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是一石三鸟。” 烈明艳眨眼,迷惑道:“敢问陛下, 那第三只鸟是……” “勿需多问, 到时候你便明白了。” 烈明艳闻言小声地哦了一下,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一种感觉,似是那第三鸟与她有关呢! 皇帝陛下亲自督办事情的效率果然不错,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便有护卫飞马而回,跪地奉上了一封书信,上官明喧打开那信纸一目十行的看过,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就是温族人为何会集体中毒的原因,你的猜测没有错!” 烈明艳闻言精神一震,附了附身从皇帝的手中接过信纸。 “真的是那紫石的原因。”烈明艳看过后,脸上露出了叹息般的表情。 “那石名为燥石,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矿物质,多埋于地下万丈之处,其石有毒,人畜若是不幸沾染,便会中毒,其毒发时的症状表现就与那些温氏族人一样。”上官明喧也露出感慨地表情:“想来是半年前的那场地龙翻身所导致的。”地龙翻身,地上的东西被带到地下,而深藏于地下的东西却被带到了地上,而那大量的燥石又落到了清溪之中,污染了水源,所以温氏的很多人才中的毒。 “他们中有人自溪中取水用,有人自井中取水用,所以才不是所有人都中毒。”烈明艳想到此处颇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看来这一次,实属天灾,当不是人为的了,只是……” “只是什么?” 烈明艳皱着眉头:“只是温茹一口咬定是官府之人所为?还说什么当场人赃俱获!” 若非如此,温氏的人也不会如此憎恨官府。 “这后面自是有人在煽动。”上官明喧淡淡地说道:“那温仁贵草蟒匹夫一个,真正挑起事端的却是另外一条毒蛇了。” 烈明艳好奇,小声问:“那毒蛇是谁?”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是条死蛇了。”见上官明喧这样跟自己打哑巴禅,烈明艳稍微有点孩子气地撅了撅嘴巴这种被人从高处蔑视智商的感觉,真是非常的令人不舒服呢! 温氏中毒之事已彻查清楚,新的棚民安置之发也已拟出,接下来之事那便是水到渠成了。官明喧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以朝廷钦差的名义着蟠龙山上的氏族棚民,各自派出两名代表,当面议事,众人来时,可以说是心如擂鼓,两股战兢,然而当上官明喧当着众人之面颁布了新的棚民安置方法后,众人心里的惊慌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大人所言之事可是真的?”初进山时,接待他们的一行人的那位张姓老伯大着胆子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上官明喧面有笑容,俊美无双的脸蛋看上去是那么的温和可亲,那么的令人信服。 “皇天在上,大人,俺们这些棚民谢谢你了!!”张老双膝噗通一声狠狠地砸在地上,眼里的泪水也是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如同阴沟老鼠般的生活他过了一辈子,实在是不想他的孙儿们也过这样的生活,他们应该像大山外头的那些孩子一样,去读书,去科考,去当官,去走一条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路。 “多谢大人!” “大谢大人啊!” 随着张老的下跪,一帐篷里所有人哗啦啦地都跪了下去,能够看得出来,他们每一个的感谢都是发自心底的,那眼中流下的都是喜悦的泪水。 “各位快快请起。”上官明喧亲自走过来扶起了那张老,开口道:“各位都是本朝的百姓,朝廷自然不会不管他们,只是过去因为种种原因,行令暂且无法颁布罢了,可你们也是记挂在皇上心头的!”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屋子老头又开始涕泪横流地哐哐磕头,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口中那个三呼万岁的人其实就站在他们的身前。上官明喧自然又是好一顿安抚,众人这才起身,上官明喧一见气氛调节的差不多,大家的情绪也都调动起来了,立刻道:“今日请各位老人家来此地,除了告知新棚民的安置之法外,实是还有一事要对各位说清楚。” “还请大人直言。” 上官明喧点了点头,他对着从一开始就站在角落中的一位老者道:“温氏的长老,请你近前来。” 那宿老不是别人,正是与烈明艳有过两次接触之人,很明显他已经被从囚笼中放了出来,并且还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老人家不必惊慌,朝廷不会枉杀一个无辜之人,温仁贵纵是有罪,也是罪在自己,与尔等无关。”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宿老闻言连忙跪下,只见他干枯的身体正在剧烈的颤抖,显然心神已是绷到极紧之处。温仁贵聚众谋反,现在被朝廷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拿下的事情,在蟠龙山中已经是被传的人尽皆知了,是以此时围观的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话说的好,罪不及家人祸不及儿女,朝廷能够如此仁德,这些人见之,心里也着实是感激不已。 “本官今日要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上官明喧道:“是关于你族集体中毒一事的真相。” 那温氏宿老一听,浑身骤然一震:“什,什么真相?” 上官明喧便把那躁石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为怕其不信,他还特地让人取了一座鱼缸来,那鱼缸地下铺满细碎的燥石,再取一活蹦乱跳的鲜鲤,但见那鲤鱼入水后没多久,这条鱼就像是吃了什么至兴之物,开始疯狂的用脑袋撞击缸壁,直到撞的头破血流肚皮反白,再无声息为止。 众人见状,心里俱恐,一个个的都情不自禁的朝后退了几步。唯有那宿老,睁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理是这样吗?” “这燥石多积于青溪之中,而那青溪上游,现在已是遍布死鱼,浓臭不堪,老人家若是不信过后可让族人前去探查。” 那青溪速来被温家人把持,这蟠龙山上的其他住民,倒是没有因此“幸免于难”了。 围观的众人心里想道此处,心里隐隐地露出股幸灾乐祸来,叫他们以前仗着族人多就行事霸道,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宿老听到此处心里已是相信了万分,他匍匐于地,哭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半晌后,这宿老方才抖声道:“敢问大人,这毒可有解药,老朽的那些族人们可还有救?” “我已请了十数位名医进山为其诊治,无论需要什么药材,皆有朝廷调度,老人家且宽心。”没说能救也没说不能救,不过终归一句,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老朽待我那些族人谢大人活命之恩。” 上官明喧微微一笑,亲手扶了他起来。 “至于温仁贵的事情——”感受到手底下的臂膀骤然缩紧,上官明喧淡淡地说道:“本官却是要依法行事了。” 那宿老紧紧地闭了下眼睛,心里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结果了,朝廷已经给足了仁慈,若是再不识趣,那便是自找灾祸了。 “不肖子孙竟然做出那等不忠不孝之事,实是罪无可赦。请大人务必严加惩治!” 上官明喧一笑:“还是老人家处事之明啊!” 两日之后,午时三刻,以温仁贵为首的九十三名匪贼,被公开斩首示众。 斩首那日,蟠龙山中无数棚民都来围观,鲜血迸散之下,带给他们的除了兴奋和恐惧,还有深深地敬畏,那是对于朝廷权利的敬畏,想来经次一事后,此地再无棚民之乱。 “那就好像是温茹的哭声?”烈明艳坐在马背上,想要回首张望,却被男人死死把脑袋压在了怀里。 “乱动什么,老实呆着!”男人一勒缰绳,拍马耳鞭,身下俊骑,长嘶而起,风驰电掣间竟已窜跃而出。 41.相思 如此崎岖的山路, 却骑出了个风驰电掣的速度, 不得不说驾驭之人的骑术之好了,烈明艳娇小纤细的身体被男人紧紧地拥在怀里, 脑袋尽量低垂,避免口中呛风,虽处在如此极速的环境中,但她心里知道, 这并不是他们上山时的方向,上官明喧如此着急又不带护卫的,到底这是要带着她去哪啊! 时间就在策马疾驰间悄然而过, 等烈明艳整个人已经被颠簸折腾到快要散架的时候,属于城镇的点点星火,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没事吧?”上官明喧的声音透着一点点的担忧, 此时的烈明艳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无精打采的鹌鹑, 整个人从里到内的都散发着一种颓唐之气。像是踩着棉花般的下了马, 烈明艳只觉得双腿一软,幸是身边的男人扶了一把, 才不至于摔倒下去。 “这是哪里?”烈明艳小脸惨白,放眼望去,却发现四周竟是游人如织, 且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颜色鲜艳的衣裳,男女老幼都有, 街面上也是张灯结彩, 像是在过什么节日一样。 上官明喧什么都没说, 只问道:“还能走吗?” 烈明艳知道他这么千里迢迢地带自己来这边,肯定是有急事,故而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可以的。” 上官明喧也知道她是在强撑,然而时间有限,他也不得不在勉强她一会儿,把马匹拴在一棵树下,两个人顺着拥挤的人流向前走去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们的走路声谈笑声也沸扬而起,烈明艳甚至还看见了很多卖艺之人,什么胸口碎大石,走尖刀,入火圈耍猴子的,可谓是热闹极了。 “今日既不是中秋又不是元旦。此地怎么如此热闹?”烈明艳热不住好奇地问道。 “此地名为相思镇,今日是此镇特有的节日,名为情人节,每年的的今日,本地以及周边的许多未婚男女便会出来游玩,若是有看对眼儿的,便能成就一番还姻缘。” 烈明艳听了这话眉头当即一皱:“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自己相看?这样做也太不合规矩了。” “底层人家的百姓哪有那么多的规矩。”上官明喧显的并不以为意:“若是碰上喜欢的,问了名字,回去再找媒人前去提婚便也算全了礼仪。”毕竟此时的交通并不发达,普通百姓家又哪里养的起马匹,难得有这么一个可以让广大未婚男女见面的机会,自然人人争着参加。 可是,上官明喧为何大老远的带着她来这呢?烈明艳心中骤然一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在心底翻涌而起。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路沉默的往前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就在烈明艳脑海里思绪沉浮的时候,突地,有东西,向她砸来,烈明艳下意识的一躲,然而有人的动作却比她还要快,待她仔细看去,就见上官明喧的手指中夹着好几只尤带露水的鲜花,而不远处几个热情明朗的少女正对着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烈明艳见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你倒是挺受欢迎的。”上官明喧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夸赞还是在讽刺。 烈明艳特别谦虚的笑了一下,她今日依然是男装的打扮,相比与俊美尊贵但气质中总有一种锋利之感的上官明喧,烈明艳这种文文弱弱,看起来就特别容易“欺负”的,看上去可就亲切多了,这些农家少女们可能不敢往上官明喧身上扔花,往她身上扔时,却大胆了许多。 两人就这么随着人流一路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方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跟我来!”上官明喧一把拉住烈明艳的小手,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当空,便带着她小鱼一样地在人群中穿梭了起来,待烈明艳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站在了最头前的位置上,因为离的近所以对于眼前的事物,看得也就格外的清楚,那是一棵树,并不是时下常见的那种参天大树,而是根如几十股粗线,磨盘般死死绞在一起的向上生长着的大树,它翠叶如华盖,枝叶漫天,向着四面八法尽情延展着自己的身姿,而更为引人注目的则是,它身上结出的花朵,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片吗红云挂在这漫天的绿枝之中。 烈明艳速来博闻强识,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乃是一颗“相思树”。这这种树在本国也并不多见,据传它的木身可以用来做炭烧出来的炭,比纳进宫里的最上等的银丝炭也是不遑多让的。 “好漂亮!”烈明艳喃喃道。 “据传说,这树在此地已经活过了两百多年。”上官明喧如此说道。 “所以此地才叫做相思镇?” 上官明喧微微一笑,显然是认同了她的猜测。 这巨大的相思树,被人用铁栅围成三面,只放开一面通路,人们除了围树欣赏外,还有许多人在空出的那一面排成了长龙,烈明艳观之后,忍不住问了附近一人:“敢问这位大嫂,你们在这边是等什么呢?”那一看就是乡下人的大嫂转过头,见是一个面皮白净,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乖巧可人的少年,脸上情不自禁的就漾起一抹爽朗的笑意:“小哥儿你不是本地人吧!这棵树,可是我们这有名的灵树,传闻,如果在情人节这一日,能够得到这棵树上结出的相思果,把其晒干做成香囊,送与自己的心爱之人,那便能与他两心相知,恩爱缠绵,白头到老。”烈明艳听到这里便明白了,这就是一种当地的习俗,与五月节带彩绳,驱五邪之类的当属当一种道理。 烈明艳情不自禁地把视线放在了上官明喧身上,心里微微沉了一下。 上官明喧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某人内心深处的千回百转,他的脸色淡淡的,眼神却有些晶亮,得力于刚刚的“插队”行为,烈明艳他们几乎没有排多久便被轮到了。这颗相思树枝繁叶茂,想要亲手摘下那上面的相思豆,很多人都要踮起脚尖甚至要挑起来才行,因为相传,越是长在高处的相思豆,摘下来后就越灵验。 上官明喧身材修长,这种高度对他来讲,根本不是问题,然而,他却偏偏还要出个风头,就见他把衣裳下摆往腰间一塞,在烈明艳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就飞身上树了,烈明艳明显的听见四周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外带的居然还有一些巴掌和叫好的声音上官明喧轻功不错,顺顺利利地爬到了树冠最高处,取了东西后,又以一个极其潇洒的动作落地。 烈明艳看着他手里拿回的东西,耳边听着周围潮水一般的叫好声,整个人略略有些囧措。 相思豆,不,现在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相思花,大红色开的艳丽无比,里面作为籽的相思豆,也是各个鲜嫩饱满,一开就是生长在阳光极好的位置。 “该你了!”上官明喧提醒似地说道。 烈明艳闻言便哦了一声,她可没有对方那么好的身手,而且就算她会爬树,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肯定也丢不起那个脸。所以她选择的是最普通的原地跳跃,索性也十分成功的摘了一束花下来。上官明喧看了看烈明艳,伸出手,从她那里把相思花抢了过去,十分不怜香惜玉的揉碎了花瓣儿,抠出了里面的花籽,与他自己的那一份参合在了一起,然后他对烈明艳说道:“带回去,晒干,做个香囊。” 烈明艳想了想后,从袖口中拿出一只白帕 ,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捧相思豆接了过来,这些豆子颗粒其实都很小,而且也不是红色的反而是一种不太好看的土黄色,带着微微辛辣的气味。 “等香囊做好了。”烈明艳低着头说道:“我亲自给您带上。” 上官明喧淡淡地嗯了一声。 “两个男人居然当众互送相思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沦落!”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瞬间钻进了烈明艳的耳朵了里,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于是,就在众人吃惊,好奇,打趣,鄙视的目光下,烈明艳脑子一热,第一次主动抓起了上官明喧的手掌简直是以要去投胎的速度,飞快逃窜。 蒙头苍蝇似的跑了好一会儿,烈明艳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左右看了看,这是一块斜坡的草坪地带,四周果然没有那么多人了。她身体本就疲惫,此时一同乱跑下,身上的力气更是榨的一点都不剩了,她也顾不上仪态,气喘吁吁地坐到了地上,上官明喧看了她一眼,同样施施然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天上明月当空,周围青萍满满,身后隐隐地还有人们的轻声笑语隐隐传来,一起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皇上特地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吗?”烈明艳问道。 “这颗相思树,三年才会结一次果。”上官明喧望着头上星空,悠悠地如此说道。 那就是真的了…… 42.心意 后世有一首歌叫做《都是月亮惹得祸》, 从某些方面来说, 这真的不是什么推脱之词, 因为人就是一种特别容易受到环境感染的生物, 特别是当对方做出一些事情让她的心头荡起剧烈涟漪的时候,那些平常时被牢牢记在脑海里的铁则, 往往就并不是那么管用了。此时此刻,对于烈明艳来说就是如此, 月色太美, 轻风太柔, 袖口中藏着的相思豆们又似乎是那样的沉重,所以不知不觉的她的脑袋还是变得黏糊起来,一些平日里绝不会说出的话,也自然而然地吐了出来:“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低低的, 若不是上官明喧离她太近, 一定听不到。 “为什么带我来?”见男人久久不答复, 烈明艳执着地又问了一句:“后宫那么多女人,皇上为什么只带我来这里, 为什么不带皇后来, 不待德妃来, 为什么偏偏只带我来?” “你说为什么?”似乎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到了某种即将被打破的关隘,上官明喧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些, 他定定地看着烈明艳, 连脸上惯常的微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为什么只带你来, 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烈明艳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是点了点头,半晌后,她看着上官明喧用着十分困惑地声音道:“有的时候能明白,有的时候又不明白,皇上的心,太难猜了,真真假假,臣妾猜不明白。” “为什么要用猜呢?”上官明喧看着她,眼睛黑黑的,就像是此刻的夜色幽深却也明亮:“心这种东西,是用来感受的,而不是用来猜测的。” “感受?”烈明艳有些孩子气的歪了歪自己的脑袋。 “没错,用心来感受。”上官明喧突然抓起列明艳的双手硬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用你的心来感受朕的心。” 手掌下鼓动的心脏依然是那样的不疾不徐,一丁点加速的意思都没有,像上官明喧这种人恐怕就算是刀刃架在脖子上,心跳都不会有什么加速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烈明艳却突然想起了自己被绑后,被他解救出来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被他抱在怀里,清楚的感受到他胸腔中那颗几乎失速的心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烈明艳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什么。 也许对这个男人来说,自己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的。 “朕不带皇后来,不带德妃来,不带宫里的任何女人来,就带了你来,你那么聪明,难道真的感受不到这是因为什么吗?” 烈明艳用尽自己所有的脑细胞,结果得出了一个连她自己其实都不怎么相信的答案。 “皇、皇上,喜,喜欢上我了?”她抬起眼睛,那张美丽的脸蛋上没有任何羞涩喜悦的表情,反而充满了十足的不可置信,充满了一种不是你脑壳坏掉了就是我脑壳坏掉了的感觉。 上官明喧真是觉得万分心累,面对着这个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的女人,他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接带着几分生气地语气道:“朕要是不喜欢你,就凭你以前干的那些破事,早该去冷宫受罪了!” 烈明艳抿了抿嘴巴,愣愣的,傻乎乎地样子。 人生第一次面对一个女人进行告白,对方别说是惊喜,就连点其余的表情都没有,上官明喧即使贵为天子,此时心里居然也生出了几丝挫败之情。 “朕知道,你不相信朕。”上官明喧直视着烈明艳的双眼:“朕长于深宫,长于尔虞我诈,渐渐地,就连自己也不相信,这胸膛之内还会有一颗真心 ,可直到遇见了你,朕看见你的时候,为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十分高兴,虽然你总是说一些让朕生气的话,做一些让朕生气的事情,但是朕的心理还是牵挂你,还是惦记你,怕你受伤,怕你被人欺负,更怕你不理朕……嘘,安静点,听朕说完……”上官明喧阻止了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的烈明艳,他竖起一根手中轻轻地压在了她几乎被自己咬出血色来的唇瓣上:“朕知道,你和朕一样,都是心防甚重之人,就算此时不相信朕所说的话也没关系,但是,朕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朕的心意。” 故意装睡的人是最不容易被喊醒的,但若是那声音太过响亮,好比天上的惊雷,那么就算是再怎么装,恐怕也持久不了多久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知道多久之后,就在上官明喧那本来幽深明亮的双眼都似乎有光芒黯淡下去后,烈明艳的声音才有些不知所措地响起:“付出真心,就意味着自己会受伤,皇上现在说喜欢我,可这种喜欢又能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若是有朝一日,你又不喜欢我了,那我又该如何?” 上官明喧认认真真想了想后,对烈明艳说道:“朕不会指天对地的说一些永永远远,生生世世的话,这些话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朕只能跟你说,如果有一天朕不喜欢你了,朕一定亲口跟你说。”从骨子里来说,烈明艳其实就是一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父母早亡,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她学会的永远是审时识度。做一个对对方有用的人,在烈明艳看来,远远地要比做一个什么心爱的人要强的多的多。所以打从她进宫那天起,她就从没想过上官明喧会喜欢上她,可是世间之事就是如此难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人的关系居然不知不觉的已经“逾越”了这么多。 “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了。”烈明艳垂下眼睛,想了想后,艮巴巴地说了三个字:“谢谢您。” 上官明喧看她这副带死不拉活的样子,就觉得心中有气,他抬起手狠狠地捏上了对方的脸颊,特别用力,充满报复的那种,于是所用古怪的气氛到此全部结束,女孩子呼痛的惨叫声毫不意外的响了起来。 一场不太成功的“单方面”告白后,上官明喧带着烈明艳开始往回走,当然,现在天色已晚,他们肯定是不会离开镇上的,索性就在镇上的一家客栈休憩。烈明艳骑了一天的马,混身上下早就觉得脏污不堪,若是不净身恐怕今天晚上都睡不消停,上官明喧便又单独付钱给那店小二,让人立刻买了一个最新的浴桶,并且打了热水过来。 “要不要朕帮你擦身?”上官明喧靠在门口,眉眼高挑,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 烈明艳自然不可能说,好呀,我很高兴啊,你来吧的话词,而是砰——地一声狠狠甩上了房门,差点就被门板拍到的上官明喧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就是“告白”之后的坏处,总觉得对方似乎越来越不怕自己了。花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烈明艳才算弄好了,当她看见多出来的完全崭新的衣裙后,脸上不觉得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老实说,她自己也真是不想再穿那些脏了的衣服睡觉。 两个人安安生生地躺下时,外面已经是三更的时辰了,烈明艳的身体无疑是及其疲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精神上却诡异的处在一种相当亢奋的状态,怎么暗示自己都死活的睡不着觉,特别是每当躺在他身边的男人有什么动作时,她就会像一只警惕许久的小兔子一样,使劲儿地看着他。 “朕今日也很累的。”上官明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放心,已经没有力气再对你做什么了。” 说谎……烈明艳脸红红的想着,什么没有力气做什么,那现在顶在自己大腿根上的,那个又热又烫的东西是什么,烧火棍吗? 不管烈明艳相信还是不相信,反正上官明喧说完这句听起来特别“义正言辞”的话后,就眼睛一闭,心安理得的睡了起来。反倒是列明艳,觉得脑袋乱糟糟的,而且混上上下哪哪都不得劲儿。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过,在烈明艳的感觉中,也许过了很长也许又过了很短,反正等她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抓在了那根“烧火棍”上。 一直“冷静睡觉”的男人再一次睁开双眼,用着面无表情的嘴脸,看着身边的女人。 此时此刻,烈明艳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身了,她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漂浮在半空中发愣,一半却“行动”了起来,从来没想过,在床笫之间的自己,居然能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可是……可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另一半迷迷糊糊地想着,可是上官明喧却似乎很舒服的样子,想要对方舒服,想要对方高兴,想要取悦对方…… 烈明艳再一次确认自己果然是坏掉了。 “这是你自找的!”男人的粗喘在床帏中传来,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味道,似乎是被逼迫到了极处的气急败坏,而回应她的则是女人猫儿一般的嘤嘤声,带着一点委屈,带着一点得意却透着满满的狡猾。 43.预谋 太阳的第一缕光线刚刚光顾这个古老而壮美的宫城时, 溪雨已经守在云台宫大门许久许久了,她家娘娘自半个月前的一夜,便一去不回, 让溪雨如何能够安心,自此便开始了她的辗转反侧, 所幸, 昨日得到康大监捎过来的消息, 知道娘娘即日将回, 溪雨狂喜之下却不知道具体时间, 便时刻守在此处,以盼着能够第一时间看见自家主子。 “今日风大,姑姑还是披上件衣裳吧!”说话的是一个叫做青萍的少女, 她是五年前来到云台宫当差的,现在已经领了二等宫婢的份例,因为性格宽厚, 做事妥帖, 很得溪雨的喜欢。 溪雨叹道:“我冷不冷的又有什么要紧,只是担心娘娘, 在外面风餐露宿的, 身边又没有个得力之服侍也不知过的如何。” “娘娘身边有皇上照看呢, 姑姑放心就是。”清萍柔柔一笑:“而且依奴婢来看, 此次出行, 对咱家娘娘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呢!” “哦?此话何讲?” “您想啊……”清萍笑着说道:“这宫里上下这么多的妃嫔, 皇上却谁都不带, 只带走了咱们家娘娘,还是先斩后奏的,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在皇上心里,咱们家娘娘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而且这半个月来,娘娘与皇上朝夕相处的,感情上想必也会更上一层楼呢!” 溪雨一听这话,觉得青萍所言也不是并无道理,就在这二人说话的当空,远远地似有马蹄的声音依稀响起,溪雨双眼骤然一亮当下顾不上其他,迈开双腿便向外跑去,果不其然就在她抵达云台宫东墙下的御道时,便看见了一驾青色马车,而驾车的正是云台宫大总管郝运来,溪雨双眼含泪激动的扑上前去,对着马车叫了声:“娘娘……”话音刚落,那马车中便伸出了一只纤弱手臂,再过片刻,让溪雨日思夜想的淑妃娘娘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溪雨!”烈明艳见到溪雨心里也是一喜,忍不住道:“快快起来,这些日子没有你在身边,我真是不习惯啊!” 溪雨听了这话心里更痛,泪眼朦胧的站起身,只是满腔的千言万语还未来得及说,就被自家主子的此时的造型给弄懵了逼。 “您……”她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为什么穿着男装,还有为什么身上会有伤!!!! “姑姑,娘娘风尘仆仆,还是请她回宫后再慢慢说吧!”青萍忍不住在一旁插话道。 溪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暂时把满腔的话语给压了下去。 走的时候还是一颗水灵灵的蜜桃子,回来的时候就变成惨兮兮地小白菜,这还不算,居然还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痕,云台宫的首席大宫女,溪雨姑姑简直又疼又气,几乎快要不知如何是好了,且不说,烈明艳接下来要怎么应对溪雨姑姑的种种“盘问”单说上官明喧那边,他与烈明艳是在毓庆门那边分的手,一个往云台宫这边来了,另一个却是直接去了慈宁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上官明喧一撂下摆,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杜太后行了个礼。 杜太后的脸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嘴上也忍不住的埋怨道:“皇上还知道回来,你一走半月,可知道哀家心理有多担心你。” “全都是儿臣的不是。”上官铭喧态度温和,隐隐地带着股歉意。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太后也不好太端架子,见其认错,遂也借驴下坡颇,扬手道:“好了,皇上也起来吧。看你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此行也是累坏了吧!……要哀家说,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也忒是不中用,但凡有哪个能耐的,又哪里会劳动你这个一国之君,亲去犯险。” “儿臣此行也算大有收获。”上官明喧坐在杜太后的身侧,淡淡地的把棚民的事情向着杜太后说了一遍,杜太后听闻后脸上也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原来那些棚民已经有如此之多了,成千数万之众,无论放在那里都是易出乱子的根源,皇上此行,若是能够把这件问题解决了,那可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上官明喧也点了点头:“潘龙山只是个试点,若此法真的可行,朕会下诏令各洲府郡以此行事,想来用不了多久,棚民之乱的源头,当可解已。” “皇儿如此英明,想必先帝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杜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上官明喧一拱手:“孩儿愧不敢当此谬赞,只望兢兢业业,使国家越加繁荣昌盛,方不负社稷祖宗。” 杜太后脸上欣慰之情越甚,口中自然又是好一顿勉励,话说半晌,眼见气氛正好,杜太后不免又开始旧事重提起来:“你也别怪母亲催你,实是皇嗣一事关系到国祚延绵,你膝下只有两个公主,却无一个皇儿,长此以往人心不稳啊!”杜太后摆出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情真意切地说道:“皇帝日后还是要在后宫多多走动,早日让哀家抱下孙儿才是。” “母后的话,孩儿记下了。”上官明喧微微一笑。 杜太后便接着说道:“哀家回来这么多天,除了皇后外,还发现一位女子,她端庄稳重,知情识趣,每回来慈宁宫给哀家请安时言语行动间颇多孝顺之意,哀家很喜欢她。” “哦?不知母后说的是何人啊?” 杜太后便道:“就是那贵人孟氏。” 上官闻言做出一副思考状,半晌之后,方才露出一个原来您说的是她的表情。 “孟氏出身不错,人也年轻漂亮,皇上也该好好宠爱才是。” “那孟氏竟是得了母后的眼缘?”上官明喧笑着说道:“母后若是喜欢她,干脆便把她留在慈宁宫中,日日与您老人家作伴,也算是替朕尽了一份孝心。”杜太后听了这话,非觉高兴心里反而骤然一堵。她是叫皇帝去“睡”孟氏的,若是孟氏搬到她这里,难不成皇帝晚上会留在慈宁宫里“睡”她? “皇帝又与哀家打哑巴禅,你明明知道哀家是什么意思的!”杜太后皱着自己的眉头。 “母后的意思孩儿自是明了。”上官明喧温声道:“您放心,儿子保证,不出三年,必定让您抱上大胖孙儿。” 杜太后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想到他此次出宫所带的是何人一同,忍不住地便问道:“皇帝应该没有忘记你曾经答应过哀家什么了吧?” 上官明喧俊朗的脸庞上略略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眼看着皇帝还要继续与自己装傻,杜太后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又像是威胁又像是提醒似地说道:“皇帝当年曾答应哀家,与林氏有关之女,无论送进宫多少个也绝不能诞下一个孩儿!” 这母子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乍然交汇,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上官明喧的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只听其淡淡地说道:“儿臣自是记的。” “皇帝记得就好。”杜太后立刻说道:“哀家相信,皇帝是不会让哀家失望的。” 上官起身,施礼:“儿臣先告退了。” 直到皇帝笔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慈宁宫的大门后,杜太后那直直竖起的肩背才像是终于挺不住了似的微微坍塌了下来。 “他羽翼已丰,早已非吴下阿蒙了。”杜太后忍不住叹息一声。 “国出明君,乃是幸事。如此,太后也不负先帝当年所托了。” 杜太后身边的最得力的姑姑,笑着递上了一盏她最爱饮的花草茶。 杜太后闻言摇了摇头:“哀家是担心杜氏啊,你也知道,杜家这两代人才凋零,没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人才,全靠本宫在这边撑着,方才不堕声势,可本宫若有一日不在了,杜家又改何去何从啊?”说到底,皇帝并非她亲子,就算对她这个太后孝顺有加但是对于太后的母族,又能有多少感情呢? “太后多虑了,杜家后宫中有您,有皇后娘娘,朝堂上还有尚书大人,声势正隆呢。” “皇后?”杜太后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个并十分以为然的表情,而再说到杜尚书的时候,那嗤笑又改为了唉声叹气的苦笑。 “克检他只要安安分分的呆在尚书的位置上,不惹出什么大麻烦,哀家就谢天谢地了。” “看您说的,杜尚书他……”姑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口急奔而来的内伺打断了。 “何事如此惊慌?”杜太后极为不悦。 “启禀太后娘娘,杜尚书,杜尚书,他、他、……” 仿若整张头皮被炸起,杜太后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他怎么了,你快说啊!” “杜尚书,他被御史台弹劾贪污受贿,买卖官爵,现已被皇上压入大理寺等候审问了。” 杜太后闻言整个身子瞬间摇晃了起来,她真真是没有想到的,她的那个好儿子,前脚刚刚离开慈宁宫,后脚就把她的亲弟弟给打入大牢了,这事先一丁点风声都不透露出来,显然是“早有预谋”了。 44.权回 “皇上当然是故意的!”站在等人高的水银镜前, 任凭溪雨服侍着自己穿衣, 烈明艳抬起只手把自己一缕湿漉漉地秀发绾在了白玉般的小耳朵后, 她轻声说道:“皇上早就有心惩治贪腐, 杜尚书的事情只是个引子, 且看着吧,这件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 溪雨闻言脸上不由闪现出一抹笑意, 小声道:“要说这位杜大人也确实倒霉了一些,他坐上尚书的位置才多长时间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想必这一次便是太后也帮不得他了。” “杜克检德不配位,为人又太过爱财,早晚都会摔跟头的。”烈明艳考虑了一下后, 接着说道:“不过他到底是太后的亲弟弟皇上便是看在太后的情面上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只是这仕途嘛,恐怕却是要到头了。”事情果然朝着烈明艳预料的方向而去, 大理寺只用了区区三日的时间,就像捕蚂蚱一样, 把那条名为贪腐线上的蚂蚱们一个个地全都给抖了出来,大批的大理寺监们被散了出去一个个的贪官们被揪了出来,朝堂上顿时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已。 “你去求求皇上, 让他对你叔叔尽量网开一面。”慈宁宫中, 杜太后对着皇后如此说道。 杜嘉柔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为难的表情, 低着头, 讷讷道:“三叔这次是证据确凿,大理寺那边连三叔收受财物,买卖官爵的账本都搜到了,实在是辩无可辩,臣妾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何不能开口?你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妻子,况且那也是你的亲叔叔,他就算犯错,那也是杜家的人,你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下狱?你这个同出一门的皇后,脸上便有光彩了?”面对着杜太后的指责,杜嘉柔面上不显心里却俨然生出一股怨怼,她想着:你说的如此简单,那为何不自己去与皇上说项,你还是皇上的嫡母呢,说出来的话难道不比我分量重。 她不知道的是,实是上杜太后现在正在跟皇帝较劲儿呢,自是不好张嘴了。 眼看杜太后脸色撂的越发厉害,杜嘉柔更是坐不住了,呆了一会儿后,就寻了个借口匆匆走掉了。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们杜家出的皇后娘娘,只知一味顺从皇帝,连家人有难都能够袖手旁观,以后哀家还能指望她什么!”杜太后狠狠叹了口气,脸上带上了一丝丝的灰败颜色,一名少女莲步缓缓地走了过来,跪在了她脚边的案踏上,安慰地说道:“太后别生气了,小心自己的身子。”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太后带回宫的杜幼楚,她今年也有十三岁了,正是半大不小的时候,人又单纯孝顺,很得太后的喜欢。 杜幼楚见太后一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样子,心理也是十分着急,不禁小心翼翼地说道:“三老爷不会真的有事吧?” 杜太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最后方才感叹似地幽幽说道:“皇上……他,这是冲着哀家来的呢!” “怎么会!”杜幼楚忍不住说道:“皇上对您素来孝顺有加。” 杜太后摇了摇头:“罢了,既然皇后那边哀家指望不少,那她也别想着,哀家再替她拦着了。” “太后?”杜幼楚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睛。 “你亲自去云台宫一趟,告诉淑妃,就说哀家要见她。” “太后要见我?”看着眼前的杜幼楚,烈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地表情:“敢问杜姑娘可知,太后为何突然要传见我?” 杜幼楚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娘娘的话,幼楚也不知道,只是……只是太后近些日子,为着杜尚书的事情,十分转转反侧。” “唉!一边是国法一边是亲情,也是难为太后娘娘了。”烈明艳站起身:“那咱们便勿让太后娘娘久等这就走吧!” 两刻钟后,烈明艳抵达慈宁宫。 杜太后向来不甚喜欢她,每次见到她也不给什么好脸色,此时,也依然是这样。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烈明艳,杜太后半睁着眼睛,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淑妃,你可知罪?” 烈明艳低头:“臣妾私自出宫,自是知罪。” 杜太后何尝不知道此事的主谋是皇帝,可是她素来在烈明艳面前“严苛”惯了,便是现下有求于对方也不会立时就改变态度,恰恰更要摆出一副冷面,方能觉得自己威严依在。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烈明艳着实又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直到小脸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时,杜太后方才饶她一命似的停了下来。 “哀家听皇帝说你在此次解决棚民问题时也是出了大力。”打完了板子,便该给个蜜枣了。 “臣妾愧不敢当。”烈明艳低眉顺眼,恭恭敬敬。 “行了,幼楚,去扶她起来吧。” “是!” “谢过幼楚妹妹。”烈明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看上去似乎十分的惊慌,一张脸白的都没法看了,连杜幼楚见了,都不觉得心生怜悯,只觉得太后对淑妃娘娘未免太过严苛了一些。 “哀家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之人。你错了,哀家训斥你,你做的对了,哀家也不会当做没看见。”杜太后淡淡地说道:“惠妃前次来哀家这请安,说自己最近身感不适,有些精力不济,已是向哀家辞了执掌宫廷之权,然,后宫不可一日无人打理,皇后久不理事你以前又有多年协理六宫的经验,如此,这差事,你便继续领着吧!也算哀家对你此次的奖赏。” “ 多谢太后娘娘的信任。”烈明艳露出一个惶恐不安地眼神:“只是臣妾怕自己做不好,有负您的所托。” “以前怎么做以后就怎么做。”杜太后看着烈明艳微微皱了皱眉头:“哀家怎么觉得,这次回来后,你似乎变了不少,以前那股子舍我其谁的张狂劲儿去哪儿了?怎么现在做事如此畏畏缩缩了?” 烈明艳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一定好好做事,请太后娘娘放心。” “行了!哀家也累了,你下去吧!” “是!” “太后怎么没和她说三老爷的事情?”烈明艳前脚刚离开,杜幼楚后脚就带着几分疑惑的口吻问道。 杜太后摇了摇头头,往着漫进窗棱内的夕阳,幽幽地叹了口气。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溪雨知道烈明艳拿回了掌宫之权后,整个人兴奋的几乎一蹦三尺高,不怪乎她不镇定,要知道在她心里这掌宫之权合该就是她们家娘娘的,交与旁人也不过是暂时之举而已,早晚还是要回到自家手中的。 傍晚的时候,上官明喧来到了云台宫。 “皇上来了……”烈明艳微笑着把人迎了进来,自从两个人“心意相通”后,面对着皇帝陛下,列明艳更是少了许多的拘谨,整个人更加放松了。上官明喧淡淡地嗯了一声:“朕今日想吃面条,你让小厨房做些上来。” “好啊。”烈明艳笑着说道:“皇上想吃热汤的,还是打卤的?” 上官明喧想了想:“热汤的就好。” “小厨房里还有一坛去年腌制的咸黄瓜,是用精盐,蜂蜜,鲜姜,白酒,秘制而成。切出来再拌上些红辣椒丝和炒芝麻,一定十分鲜美。” 上官明喧看她说的头头是道的样子,嘴角边不经意的也浮现出一抹笑意。 吩咐底下人的人赶紧去准备晚膳,烈明艳这边也服侍着上官明喧梳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台宫里开始常备着几套他的衣裳,而且从趋势上了来看,这衣服的数量还有越来越多的意思。 “皇上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烈明艳轻声问道:“可是为了杜尚书的事情?” 上官明喧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先帝晚年,常以圣君自比,讲究宽德仁宏,对臣子尤其优渥,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有很多人不但不感天恩,反而越加贪得无厌,这满朝上下大大小小的贪官,不知道有多少,朕还记得,朕刚刚亲政那年,辽东地区发生雪灾,朕下旨让国库拨银赈灾,结果底下的人却告诉朕,国库里的银子居然只要二百两……二百两……呵呵,堂堂国库里居然只有二百两银子,说出去,都事千古奇闻。那些钱,都到哪去了,还不都被那些皇亲国戚和贪官们给搜刮到自己的口袋里去了!哼!这些蛀虫,一个个的,朕早晚都要把他们杀干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陈年弊疾也非一日能除,况且自皇上亲政后,先是恩威并施的让那些从国库里掏空饷的王公贵族们一一还了钱,而后又整顿盐铁,把江南地区抓在手中,这一日日的,国库方才重新充盈起来,您做的已经非常出色了。”烈明艳这话说的绝对是真情实意,虽说皇帝是天下至尊,但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正相反,在他的周围往往有着无数的掣肘,可是上官明喧却能一一摆脱这些掣肘,朝着自己理想治国之路坚定不移的走着,这其实是非常难得的。 “爱妃对这些记得倒是清楚。”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双眸之中流过一抹深意:“这般头头是道的奉承,倒是有你几分未曾失忆之前的样子。” 烈明艳镇定自若,眼睛都不眨地回话道:“不瞒皇上说,我现在常常能够想起一些东西来,询问了太医后,连太医也说,这可能是记忆快要恢复的征兆,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喜欢失忆之前的我,还是失忆之后的我?” 对于这个问题,上官明喧居然沉默了下来,偏偏烈明艳还睁着双大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他,大有你一定要给我个答案的意思,让他感到十分的头疼,于是,皇帝陛下很是卑鄙的开始转移了话题:“朕听说你今日去慈宁宫了?” “是!太后娘娘让幼楚姑娘过来传的旨意。”烈明艳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太后娘娘还把掌宫之权交给了臣妾,臣妾实在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 “协理六宫是你以前常做的事情,你不是说最近总能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吗,没准你走马上任后,一个触景生情,想起来的事情就更多了。” “皇上又再打趣臣妾。”烈明艳微微嘟起粉嫩的嘴唇。 上官明喧看她一副略带撒娇的样子,本来因为朝事还有些郁结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了,就见他长臂一伸把人搂入怀里,抬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某人光滑的额头:“别说那些没用的,朕问你,朕的香囊呢,都回宫几日了,怎地还不见你做出来?” “皇上别急啊,所谓慢工出细活。”烈明艳用着有些诱哄地语气道:“您放心,您放心,臣妾一定会做出一个顶顶漂亮的香囊出来!” 上官明喧哼了一声,用力捏了捏她的鼻尖,算是暂且放了她一马。 云台宫的小厨房,做出的食物还是十分美味的,与御膳房走的那种精致华美的膳食不同,云台宫的小厨房更有一种“家常味”细如耗丝的白面条,配上熬的晶莹剔透的羊骨汤,汤面山散了几叶翠绿色的迷迭香,光是看着,都有一种让人食欲大开的感觉,除此之外,几道小菜做的也是十分清凉爽口,特别是拌的香醋咸黄瓜,不仅酸甜辛辣,咬在嘴巴里还脆嫩实足,让人口舌生津。 上官明喧和烈明艳都没少吃,十分心满意足的样子。 就在两个人吃的香甜的时候,春萍却一脸苍白的走了进来,守在外面的溪雨见状立马把人给拦了下来,她作势指了指珠帘之内,意思是,皇帝正在与娘娘用膳,此时万不能打扰,清萍点了点头,可是苍白的脸上却依然有着许多惶恐不安,溪雨皱了皱眉头,她素来知道清萍是个稳重之人,若是没有十分着急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如此的。 溪雨握住了清萍的一只胳膊,示意她随自己来,然而双腿刚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里面传来主子娘娘的声音。 “溪雨,是有人来吗?” 溪雨闻言不得不停住脚步,回身恭道:“禀娘娘是青萍来了。” “让她进来。” “是!” 青萍进来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起,她来到玉榻之外三步,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奴婢叩见皇上,叩见娘娘。”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烈明艳放下手中碗筷,拿出一张娟制的帕子轻轻抹了一下嘴角,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青萍闻言,似是越加惶恐,整个人更是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趴在地上,颤声道:“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娘娘,您的那尊朗月壶,它,它不见了。” 45.失窃 “琅月壶?”烈明艳闻言一愣, 似是一时之间并没有想起这是何物。站在附近的溪雨立刻接话道:“回娘娘的话, 琅月壶是一尊酒器奇珍, 乃是圣上所赐, 宫里面独此一份, 娘娘平日里也是十分珍爱它。” 烈明艳闻言一皱眉:“既是如此,那为何会平白无故的丢失, 难道云台宫里还会有小偷出没?” 溪雨此时也是面有阴色,她转过身,对着青萍道:“云台宫中, 自我以下的四个大丫头,只有你是负责打点娘娘室内的珍玩之物那琅月壶到底是怎么丢的,何时丢的, 还不速速道来。” 青萍闻言整个身体颤抖的似乎越加厉害, 只听其带着哭腔道:“奴婢也是刚刚发现琅月壶不见了的,至于因何丢失, 是何人所盗,奴婢, 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你知道那琅月壶是何等珍贵之物吗?你说丢就丢,究竟是怎么当差的!”溪雨大声斥责道。 “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青萍跪在地上哭的是涕泪横流。 烈明艳看着她哭的如此厉害,眼中不禁划过一抹不忍, 而这份犹疑又恰好被上官明喧给捕了个正着。 “奴才办坏了差事, 惩罚便是。”上官明喧头不抬眼不睁地挥了挥手:“拖出去, 抽五十马鞭。” 几个身强力壮地奴才们进来, 把浑身瘫软地青萍迅速拖拽了出去,烈明艳看着上官明喧,脸上露出一副百思不解地样子:“东西不会不顾消失,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我一定要把那个盗宝之人找出来。” “一个壶而已,丢了便丢了。”上官明喧轻飘飘地说道:“你若是心疼,朕改日再送你一个更珍贵的。” “可是……” “没有可是,快吃吧,一回面汤就凉了。” 琅月壶丢失的事情,果然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便这么过去了,烈明艳倒是让人仔细调查了几天,但依然是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唯一最有嫌疑的那个就是负责看守朗月壶的青萍,可是她现在已经几乎被打到快要断了气。 “太医开的药,已经给青萍上上了。”溪雨轻声说道:“只是高热不下,夜里总是反复。” “五十马鞭,一般的成年男子都很难吃得消。”烈明艳轻声一叹:“你叫个小宫娥在青萍身边照看着,还有,若是明日她还反复发热的话,就让兰贵人来云台宫一趟,这一次,青萍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怎么能算是无妄之灾,不管怎么说,琅月壶失窃,都是她看守不利的过失。”溪雨并不知道那琅月壶对于烈明艳真正的“意义”是以此时更是十分恼怒异常:“今日丢的是尊酒壶,明日丢的就能是娘娘的发簪。衣饰。”只是愤怒归愤怒,溪雨自己其实也是万分的不解,云台宫的防卫一向严密,主子的内室更是除了寥寥几人外,无人能进,那琅月壶好好的怎么会丢失了呢! 烈明艳对此全部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多久,方才发出了一声似叹非叹的声音。 如此这般,又是大半个月过去,这半个月之内,朝堂上可谓是大换血了一番,杜克检的尚书之位到底是没有保住,大学士沈图之接替了他的位置,沈大人是皇帝的心腹,为人又刚正不阿,还曾经做过一任主考,无论是能力还是资历都可以当此大任,杜克检下台了他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们自然也得不了好,他们可没有一个太后在上面罩着,按照各自的罪名那是下牢狱的下牢狱,抄家的被抄家皇帝也以此次为借口,大肆整顿了一番吏治,一时之间朝堂上刮起阵阵清廉之风,大臣们恨不得连一日三餐都减少半量,以求让皇帝看见自己是多么的“廉洁奉公。”而对于皇帝上官明喧来说,先是虢国公的暴毙,让他兵不刃血的收回了兵权,后是借着棚民之乱揪出杜尚书来,从而大力整顿了朝廷纲纪,同时也震慑住了后宫的杜太后,所以从结果上来开,得到最多的说不定就是他呢! ———————————————————————————————————————— “不管怎么说,三叔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凤栖宫中,杜嘉柔一脸头痛的揉捏着自己的额角。杜克检失去了尚书的位置,不过性命倒是被网开一面的保住了,但大约是在大理寺受到了惊吓的缘故,回到府中后就病倒在床,大约有段时间是不能下地了。 “这一次,本宫拂逆了姑母的心意,怕是她会在心里埋怨本宫。”杜嘉柔一叹:“她又哪里知道本宫的难处。” 杜嘉柔最贴心的奴婢伺琴跪在地上,为她垂着小腿,闻言不禁劝说道:“娘娘多虑了,太后是您的亲姑母,就算一时埋怨您,想也不会记得多久的,唉!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还是三老爷自己糊涂了,您以前也曾试着劝说过他收敛一些,可他就是不听您的,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呀!姑母让本宫去求皇上,可是本宫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杜嘉柔说道此处,眼睛不免一红:“况且皇上这几个月来,也不知道是怎地,心思越加难测了。”以前的时候,上官明喧隔三差五地就会来凤栖宫坐坐,陪她说话,陪她下棋,两人耳鬓厮磨那恩爱的场景,让杜嘉柔现在回想起来还追忆不已,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场景已经不再发生了,便是初一十五的,上官明喧也很少出现在凤栖宫中。 “皇上的心,现在都被云台宫的那位给迷惑住了。”伺琴叹息一声:“为了她,不但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这一次,更是过分,竟连处理公事,也不忘把她带在身边,也不知道那个狐媚究竟给陛下吃了什么迷魂药!”杜嘉柔听闻此言,脸上苍白之色更甚,原先林雪桐风头正劲的时候,她心里也难受,但是轮到烈明艳时,她的这种难受里似乎又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更尖锐的,更让人难以忍受的东西。 伺琴接着说道:“娘娘可知道,淑妃她又重新获得了协力六宫之权?唉!当初德妃进宫的时候,荣宠是何等之盛,大家都以为淑妃会就在失去自己的地位和皇上的宠爱,可是谁想到,如今她非但没有败落下去,反而是更加形势高涨了,如今又重新拿回了六宫之权,这后宫中,谁还能在治的了她!” “胡说八道。”杜嘉柔心理乱糟糟的,然而面上却又无论如何不愿承认烈明艳在上官明喧心里的位置,只嘴上逞强道:“后宫有我这个皇后,还有姑母的太后,哪个不能治住她,皇上现在对淑妃如此荣宠,肯定也是有着他自己的衡量!” 伺琴一见主子发怒,当下就知道是自己失言了,连忙跪在地上请罪道:“是奴婢说错话了。是奴婢说错话了。” 杜嘉柔露出个深思恍惚的表情,愣在那里,幽幽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伺琴见了,心理难免害怕,又忍不住地说道:“娘娘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忧,就算那淑妃能够得了一时的盛宠,那又能怎么样,她进宫这么多年了,连一次有孕的消息都不曾传来,定然身自身的体质的原因,像她这样的女人,就算皇上留宿在多的日子,也是生不出孩儿呢!” 杜嘉柔听见这话,脸上果然好转了起来,不过再仔细一想,烈明艳是生不出孩儿,可是她自己这么多年了,也没再怀上一个啊! “你看见姑母身边的那位杜姑娘了吗?”杜嘉柔问道。 “娘娘说的是幼楚姑娘?” 杜嘉柔点点头,就见她微微测过身子,破有些疑神疑鬼地问道:“你说,姑母是不是有意,想要把杜幼楚纳给皇上?” “这——”伺琴犹豫地说道:“幼楚姑娘不过是杜家远支的女儿,听说还是父母双亡的,更何况她的年龄也不太合适吧!” “就算是远枝的女儿,可她也姓杜啊,更何况你也看到了,太后有多么的喜欢她,简直是半刻不肯分离。她若是留在宫里了,不更是能够长伴太后左右了?”杜嘉柔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那个杜幼楚虽然现在年龄还小,但是女孩子么,几年的时间就能让她像是花儿一般绽放开来,而且观那杜幼楚的眉眼,也是个极清丽的可人儿,长大后定也是个大美女。 “娘娘与其盯着那位杜姑娘,不如多仔细下那位孟贵人!”伺琴提醒似地说道:“奴婢听说,前几日,太后还赏给那位孟贵人一匹妆花青云织锦缎呢!” 不赏别人只赏她,难免给人一种照顾提携之意。 “孟氏?”杜嘉柔摇了摇头:“皇上不喜欢她那样的!” 说完这句话后,她突然又是一愣。那么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呢?若是以前,杜嘉柔可以很肯定地说,皇上喜欢温柔善良,知书达理不沾市侩,如水如雪般的高洁女子,但是现在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所以就连杜嘉柔自己都开始迷惑了现在的皇上,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46.师兄 岁月如梭, 世事静安,三年的时间仿若眨眼之间, 就从指缝中溜掉了,而对于云台宫的淑妃娘娘来说, 这三年的日子过得可算的上是“顺心如意”。杜太后收敛气焰, 安座慈宁宫中, 掌宫大权重归她手,皇后杜嘉柔虽依然高座凤座之上,只是皇帝对她的宠爱之情已经大不如前,而曾经风光六宫的德贵妃也在几次找茬未果反被狠狠教训了后悄然安静了下来, 宫里已许久不曾听到她的消息,所以这三年里,就再也没有一个女人比烈明艳过的还要得意, 还要“顺心”了, 这一日, 这位得意了很久, 让无数人眼红的烈淑妃正在拦镜自照, 青萍端着一只托盘站在她的身边, 那托盘上放着几只耀光闪闪的簪环,一只金累丝镶大红宝石的, 一只是象牙珐琅的,还有一只是点翠的, 都是内务府新打出来的样式, 刚“出炉”的就被送到了烈明艳眼前。 “本宫还是觉得这只金累丝的比较好看。”烈明艳对着镜子微微转动着头颅, 无数金丝拉成的花瓣轻轻地颤抖着,满是光华间又有一种活泼轻灵之美。 “娘娘的头发既浓密又有光泽,自然是是个带这种华丽款式的簪子。”青萍微笑着说道。 从两年前,溪雨出宫嫁人后,青萍这丫头就接替了她的位置成为烈明艳身边的大宫女,这丫头虽然不像溪雨那样心思细腻,却胜在为人宽厚,诚实善良。 烈明艳听了这话又满意的看向了镜中,然而,片刻之后,却微微叹了口气,青萍见状便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皇上不喜欢本宫带这种繁杂沉重的首饰。”烈明艳用着一种特别惆怅地语气道:“还说本宫带这种款式的首饰,特别的俗气就像是给别人拉煤保婚的花人,充满了一种市侩的气息,萍儿你说说,真的是这样吗?” 青萍微笑着的脸蛋骤然一僵,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是还是不是,于是沉思了一会儿后的她默默地拿起了另一只洁白如玉的象牙宝簪子:“要不您试试这个? ” 烈明艳:“……” 就在主仆两个相顾说话的空档,外面有人通传,说是兰贵人到了。 烈明艳让溪雨把东西收拾下去,自己却站起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快请兰妹妹进来。”片刻之后,兰秋容走了进来,她行至烈明艳身前,附身行了个礼,后者笑着叫起,请了她上座。 “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烈明艳仔细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底隐隐有着乌青之色,不由叹息道:“伯母的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吗?” 兰秋容闻言摇了摇头,险些掉下泪来,悲戚道:“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兰秋容的母亲近两年身体就不大好,最近这段时间更是沉疴加重,终于也要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烈明艳知道兰秋容医术高明,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么兰母大抵也确实没几日好活了。 “今日叫你来,是告诉你一件事,你晋封的圣旨已经拟定下来了。”烈明艳看着她说道:“以后你便是九嫔之一的兰嫔娘娘了。” 兰秋容一听这话,猛然一愣,她不过就是个贵人的级别,既无皇宠更无子嗣,居然能连跳三级,直接晋嫔,兰秋容不由匆忙起身,推辞道:“娘娘的好意婢妾心领了,只是、只是这并不合规矩,恐无法另他人信服,若是再以此为借口攻歼娘娘,反倒是不美!所以还是……” “兰妹妹你听本宫说完。”烈明艳急时打断了兰秋容的话,看着她着急地样子,笑着说道:“此次晋封不单是你一个,后宫诸嫔多是要再往上晋一级的。”烈明艳说到这里时微微顿了一下,见兰秋容依然露出不明所以地表情,不由干咳了两声,继续解释道:“你也知道,皇上去年的时候就开始着手修两淮运河 ,这修河免不了就要劳民伤财,所以为了节省国库开支,皇上已经决定免了今年的大选改为后宫诸嫔各晋其位,也算是让大家都高兴热闹一下。” 兰秋容也是个聪明人,听了这话后,心里立刻安稳了下来,既然大家都晋封,那么就算是她晋的“级别”跨度大了一些,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这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淑妃娘娘罩着的人。 “你把晋了嫔位的消息告诉你娘,想必她知道后,也会安心很多。” 兰秋容看着烈明艳那充满关心的眼神,心中骤然一烫,用力点点头:“婢妾多谢娘娘提携之恩。” 烈明艳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姐妹不用说这些。” 不管怎么样,能够连晋几级,兰秋容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这种高兴稍微冲淡了一些她对母亲病重的忧思,转而多出了几丝开怀之意:“不过在婢妾看来,皇上之所以免了今年的选秀,不是为了给国库省银子,而是为了娘娘您吧!”皇帝究竟要顶住多大的压力才能过了太后那一关,即使是兰秋容这种“身外人”基本上也能想象出来的。 烈明艳听了这话却微微抿了抿唇角,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同意这话的意思,还是不同意这话的意思。 兰秋容在这里又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要告辞,临走的时候,她从袖口中拿出只纸包提给了烈明艳:“这是娘娘要的东西,已经都配好了,可足用一个月的分量。” 烈明艳伸出手接过了东西,隔着纸包,轻轻嗅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麻烦妹妹了。” “那倒不当什么,只是娘娘……”兰秋容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担忧还有一丝丝不解的神色:“婢妾虽然不知道娘娘为何要这么做,只是这东西毕竟是药物,用久了,恐对身体有碍,娘娘、娘娘还是应该再慎重一些才是啊!” “本宫心理有数。” 兰秋容看着烈明艳淡淡的神色,知道劝也是白劝,遂附了附身子,告辞而去。 如此,又过了几日,后宫晋封的旨意被一一下发,阖宫俱都是欢喜热闹,气氛极是热烈,而在这种热烈的气氛里,烈明艳却接到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兰秋容的母亲还是没有挺过来,在一个午夜撒手人寰了。 “本宫准备了一些东西,你代本宫给兰嫔送去,告诉她千万要保重自身,她娘的身后之事,本宫会着人妥善处理,让她不要太过伤心。” 青萍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领了差事,取了东西,青萍就这么一路往玲珑阁的方向来了,刚一踏进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几许压抑的痛哭声,再抬头一看,看见了远远迎过来的念夏,两个丫鬟各自打了个招呼,凑在了一起,青萍指了指屋里,念夏点点头,低声道:“自知道消息后就一直哭,两日了,滴水未进。”最让人难受的是,兰秋容还不敢光明正大的哭,在这个人人都是喜悦的关头,她也不能去扫了人家的兴,只能关起门来偷偷的哭。 青萍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了几丝不忍之色。 请了念夏进去通传,很快地,青萍便被叫到了里屋,兰秋容双目通红,面色惨白,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青萍言语柔和,把自家主子安慰的一些话,传达了过去,兰秋容又哭了两声,起身道了谢,差事办完了,青萍也没有多呆,很快便离开了。 “娘娘也别伤心了。”念夏看自家主子如此难过的模样,忍不住劝说道:“您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这样夫人在九泉之下,才能安息啊!”兰秋容听了这话,想起那些年母亲遭过的罪,又是一场的大哭,正难受的时候呢,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太医院的王医判来了。兰秋容神色一怔,下意识的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哽咽道:“请他进来。” 于是,片刻之后,一位男子便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十分的年轻,岁数也就跟兰秋容差不了多少,样貌不算出众,但大约是当大夫的缘故,整个人的气质十分的温和,看起来非常可靠的样子,他叫王之延,小的时候,曾经做过兰秋容祖父兰道远身边的童儿,兰秋容因为这个关系平日里唤他一声师兄,后者对兰秋容也十分的关爱,可以说,兰秋容母子能在宫里安身这么多年,他也是从中帮了大忙的。 “微臣给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师兄快快请起。”兰秋容坐在那里,对着旁边的念夏道:“快给师兄搬把椅子过来。” 王之延显然也已经知道了兰秋容母亲去世的消息,对方也算是他的长辈,他心里也是挺难过的,此时又见兰秋容一副悲伤过度,憔悴万分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疼,神色间不免就带出了一些,低声道:“娘娘请节哀,万要保重自个的身子。” 47.发现 兰秋容望着师兄敦厚而略带哀伤的面容, 心中绞痛更甚, 只觉得苍茫大地中, 人人都离弃自己,唯有眼前的这个人能够感受她内心深处真正的伤痛, 兰秋容又哀哀哭了好半晌, 嘴上道:“母亲生我一场, 我却连为她披麻戴孝都做不到, 真是愧为人女。” 王延之摇了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想必夫人也不会怪罪娘娘的。” 兰道远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翻转过来,别看兰秋容现在已经是嫔妃的位置, 但那也只是皇帝的一己私情,碍不到其他,大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是从兰秋容自己来说, 她的身上依然刻印着罪官后人的烙印,她的母亲依然要死的“无声无息”所以她这个皇帝妃嫔,又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去给一个罪者库出来的奴婢去披麻戴孝呢? “我心虽知。但就是难受啊。”兰秋容哀伤的不能自己。 王延之见状,想了想后低声道:“那不如这样,几日后,是夫人的头七,娘娘不妨寻个僻静处, 给夫人烧些纸钱, 也算是全了您的一番孝心。” 兰秋容听了这话后脸上果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只见她站起身, 对着王延之附了附身:“那一切就都劳烦师兄了。” “你我两个不必说这些。”王延之的声音里有着无法忽视的温柔:“香烛和纸钱我都会替你准备好的。” 兰秋容含着眼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几日之后,慈宁宫中,太后刚刚睡下,孟莹盈放下千层纱的帐帘,脚步轻缓地走了出去,谁想行至门口的时候,却遇到了皇后杜嘉柔。 孟莹盈忙行礼,口中道:“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杜嘉柔宽厚一笑,轻抬了抬手,口中道:“孟妹妹请起。” 孟氏在宫中,并无多少皇宠,但因为对太后恭奉孝顺,很得太后的欢心,现在也算是身有后台的人了。 “姑母可在里头?”杜嘉柔问道。 孟莹盈便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刚喝了太医开的安神药,现已睡下了。” “哦?”杜嘉柔露出一脸关心地神色:“姑母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也无甚大事,只是夜晚偶有惊梦,让太后娘娘劳神了。” “原是这样。”杜嘉柔点点头:“本宫进去,等着姑母醒来,孟妹妹,自便就是。” 孟氏再行一礼,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乱献殷勤。”皇后身边的宫女伺琴,忍不住地哼了一声,低音道:“当谁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注意呢。” 杜嘉柔闻言心里也是幽幽一叹,当年太后去五台山之前,在宫中最疼的就是她这个侄女,只是时过境迁,现在前有一个杜幼楚后面又来个一个孟莹盈,太后待她的情分,只怕已经是大不如从前了。孟莹盈出了慈宁宫的大门,就看见她的贴身丫头已经拿着披风在门口等着她了。 “主子。”那丫头走上来,心疼地把衣裳披在孟莹盈地身上,低声说道:“主子已经在这里连续守了三天了,看您眼眶地下都透着青色,要不,今天就回去休息一夜?” “那怎么行!”孟莹盈摇了摇头,杜幼楚即将即鬓,太后近月来已经不让她在跟前伺候,而是专心准备自己的即鬓礼,这才有机会让自己出头,孟莹盈怎么可能不趁机良机多在太后眼皮底下刷刷存在感。 “太后近段时日总是从睡梦中惊醒,身边需得有人守夜才是。”杜嘉柔沉吟一下后说道:“对了,你一会儿回去,把我这几日抄写出的《法华经》拿过来,我要亲自供奉在奉先殿中。” “慈宁宫里不就有佛堂吗?主子为何要舍近求远?”况且这样不是更能让太后看出来她的一番心意? 孟莹盈闻言轻轻瞪了自家丫头一眼,只道:“事情做的那样【明显】反倒有故意邀功的嫌疑,我为太后祈福抄经,纯属一片真心不想被别人误会,你休要再多话了,还不快去办差!”那丫头闻言吐了吐自己的小舌头,笑嘻嘻地跑走了。主子说的对,这皇宫里面有什么事情又能逃得过太后的法眼,只要太后能够感受到自家主子的一片心意,那比什么不都要强啊!孟莹盈本来想要在太后醒来之前就在奉先殿的,然而没想到的是,太后醒过来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还要快,孟莹盈只能暂且把事情耽搁下来,而后又开始在太后身边服侍,等到太后用过晚膳又吃过药后,方才得了些空闲。 让丫头提着灯笼,孟氏一路朝着奉先殿去了。 宫里面一晚上便有些阴森森的,孟莹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脚步不由的又快了几分,奉先殿里自爱皇宫的西北角,除了祭祀之外,平日并无多少在此走动,孟莹盈在佛祖前供奉上了自己亲自抄写的经文,又诚心诚意的祈祷一番,这才与丫鬟起身离开,回去的路上,一阵阵夜风刮过,丫鬟手上的白色灯笼哗啦啦的摇晃起来,弄得人的精神也不由跟着紧了紧。 就在主仆两个往前急走的时候,忽地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从远方传来,孟莹盈脚步一顿,脸上闪过抹惊疑。 “主子?” “嘘!”孟莹盈竖起一根手指按在唇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后,她指了指一个方向,示意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主仆两个对视一眼悄然向着那个方法走去,隔着一些林木,孟莹盈的丫鬟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耳语道:“好像是有人在烧祭纸?”孟莹盈眯着眼睛仔细望去,果然看见了两个隐约的人影,那是一男一女,正在往火盆里烧着什么东西,那女子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让人一听就知道她此时有多么的伤心。 “你仔细看看,那女子可有几分眼熟?” 孟莹盈的丫鬟又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伸出脖子望了半晌后,方才带着几丝不确定的语气说道:“那,那好像是兰嫔娘娘吧!” “我看也像她。”孟莹盈眯了眯自己的眼睛,低喃道:“宫里一向不准私人祭祀,这兰嫔娘娘怎地明知故犯?而去还非要跑到这奉先殿来?” “主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身边的男人是谁啊?”丫鬟的脸上露出几丝兴奋的表情:“依奴婢看这两人的关系一定不简单,恐有有什么私情吧!”那可是抄家灭族掉脑袋的大罪啊,孟莹盈骤然一凛。 孟氏主仆两个足足在这边站了两刻种,直到那边的兰秋容和王延之祭奠完毕,相互搀扶着离开,方才从躲藏之处走出。 孟莹盈望着他们的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的背影,不知多了多久后,悄声道:“你明儿出去打听打听,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是!” 不出一日的功夫,那丫鬟果然把王延之的身份打听了出来。 “主子可要把这件事情禀告给太后娘娘知晓?” 孟莹盈想了想后说道:“这后宫里的人都知道,兰嫔是淑妃娘娘羽翼下的人,我若是把这件事情捅出来,岂不是要开罪淑妃娘娘?” “那怎么办?如此□□后宫之人,难道还要任由她逍遥法外?”丫鬟愤愤不平。 孟莹盈眼神轻眨,目光幽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孟氏主仆因为兰氏之事于暗地里来回“猜测”的时候,云台宫这边,烈明艳与上官明喧却气氛正好,二人刚刚翻云覆雨过一番此时正甜甜腻腻地抱在一起,上官明喧的脸上有着餍足的表情,显然刚刚那场的翻云覆雨让其感到十分满意,说真的,烈明艳现在在床上可谓是“进步飞快”,对比她当年几乎跟木头桩子似的情形,简直可以称的上是天壤之别了,上官欣喜与她的进步,但有件事情却也让他困惑不已。 “你的肚子为何还没有半点动静?”汗湿的手掌抚上白白软软的肚皮,男人的声音低沉却也带着一丝急迫:“朕在你身上耕耘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开花结果?” 烈明艳听到此处,浑身似是一僵,半晌后,默默地把身子转了开去,再过一会儿,上官就听见了几缕哽咽地声音。 一抹懊恼自眉宇间划过,上官明喧长臂一伸,硬是把人搬转回来,果然在那粉面之上看见了串串儿晶莹的泪珠儿:“朕也只是问问罢了,你哭什么!” 烈明艳道:“都是臣妾的无能,至今不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 上官明喧叹息一声,知道自己是触了对方心中的隐痛,然而,他自己这边实在也是有些着担忧,一来,他实是希望自己的长子是由烈明艳肚中所出,二来,他也有些担忧,生怕是当年的那些避孕药酒伤了对方的身体,若是不然的话,这三年来,对方早就应该怀上才是啊! “ 太医是怎么说的?”上官明喧问道。 烈明艳答:“太医说臣妾一切都好,查不出什么问题。” 上官明喧摸了摸对方湿乎乎地小脸蛋,温声道:“许是宫里的这些太医医术不行,朕会着人去民间搜集此方面的圣手,咱们以后一定能有孩儿的。” 烈明艳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她喃喃说道:“若臣妾这边实在不行,皇上还是去其他宫嫔处多坐坐吧,您为了臣妾顶了多大的压力,这些臣妾都是知道的。” 上官明喧闻言本是抚着她脊背的双手微微一顿。 半晌后,他叹息一声:“天晚了,咱们睡吧。” “嗯。” 48.意外 慈宁宫中, 杜太后正与上官明喧闲话家常, 后者先是好生关心了一下前者近段时间的身体健康, 前者又面带欣慰的关怀了一番后者在朝事上的辛劳,母慈子孝了好一番后, 杜太后说开始旧话重提起来:“皇帝没有忘记你当年曾说过的话吧?” 上官明喧眨眼:“不知母后指的是?” “别给哀家装糊涂, 你当初可是亲口跟哀家说过, 三年之内, 必定让哀家抱上孙子, 现在期限将满,哀家问你, 哀家的孙子呢?” 上官明喧冲着太后一笑,叫了声:“母后!” 杜太后却显然很是不依不饶:“皇帝啊,哀家知道你喜欢那个淑妃,哀家不拦着你宠爱她, 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一份自私的宠爱就至国家社稷与不顾,你今天也三十好几了吧,不小了,先帝在你这个时候,儿女都已经成群了,你就算是不为哀家想想,也得为国家社稷想想, 始终未有皇子, 你让朝中的大臣们, 还有藩地的那些王爷们要怎么想, 人心不稳,则社稷不稳啊!” 上官明喧岂不知杜太后话是对的,是以此时除了沉默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皇帝被自己说成了无语,杜太后神色一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你且放心,无论宫里哪个女人生下了皇子,你若愿意,尽可以抱给烈淑妃养着便是,这是哀家所能做的最后让步,皇帝可不能再拒绝了。” 上官明喧沉默良久,半晌后,也只是说道:“母后的话,朕都记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皇帝陛下带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慈宁宫,杜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地叹息一声,就在她兀自思索着什么的时候,一位少女莲步轻慢地走进前来,柔柔地叫了一声:“太后。” “是幼楚啊!”看见这少女,杜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光,拍了拍身旁,示意对方过来坐下。 “半月之后便是你的即鬓礼,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杜幼楚点点头,乖顺地说道:“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太后娘娘,其实,其实不必这么隆重的。” “你是哀家身边长大的孩子,即鬓礼怎能马虎?你放心,哀家不仅要让你的即鬓礼办的风风光光,将来也要让你嫁的风风光光。”对于杜幼楚,杜太后显然是打从心眼里疼爱的,容不错半丝的虚情假意。 杜幼楚听了这话,眼中不禁浮现出一层水光,她幼出寒门,又失了生母,若不是太后垂怜,嫣能有她今日。 杜太后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生父尚在,此次即鬓礼还需在家中举行,明日便回去吧,即鬓礼之后,也可在家中多呆些时日。” 杜幼楚便道:“我一刻都舍不得离开您。” “傻孩子,咱们娘两个以后有的是时间相伴呢。” 杜幼楚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半晌之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去把宫本的那只金凤步摇拿出来。”凤栖宫中,皇后杜嘉柔如此说道。身边的宫女伺琴闻言立刻行动起来,本以是自家主子要戴钗,谁想到,杜嘉柔只往那簪上看了一眼,就淡淡地说道:“装个盒子,仔细的收起来,过几日便是幼楚妹妹的好日子,这个就当是本宫送给她的彩头了。” “这位幼楚姑娘真是有福气啊!”伺琴忍不住地喃声道:“奴婢听说她即鬓礼的正宾请的是荣阳王府的老王妃,赞者请的是国子监祭酒的陈大人的夫人,那可是为名满京城的女书法家,有司请的则是莱阳伯家的大小姐,便是观礼的宾客也都是京城中有名有姓的官宦内妇,如今又有皇后娘娘您赏赐的东西做彩头,真是好大的排场呢。” “幼楚妹妹是姑母心间上的人儿,姑母自然要替她做足脸面。” “怕只怕不只是这样呢!”伺琴低声说道:“鬓礼之后,她便要嫁人了吧,太后那么疼她,您说会把她指给谁?” 这天底下的儿郎,哪一个又能比龙椅上的皇帝,更加的出色? 伺琴的话几乎是在瞬间就戳中了杜嘉柔心中的隐痛,她捂着自家的胸口,喃喃道:“太后此时怕早就已经打定了心意,本宫又能如何呢?” 伺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脸上闪现过抹犹豫的神色,半晌后,方才道:“有一件事情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杜嘉柔吸了一口气,疑道:“什么事情?” 伺琴往前走了几步,附到了杜嘉柔的耳边,似是悄声说了些什么,杜嘉柔之后果然露出十分惊愕的样子,连忙摇头道:“不成,不成,这怎么可能,姑母素来厌恶……怎肯答应。” “娘娘,事无绝对啊,若是这件事情成了,娘娘一来可以除了杜幼楚这个碍眼之人,二来也可以卖那边一个人情,若是不成,此事也牵连不到您的身上,咱们只要小心一些,就算以后被人察觉出了什么,那也是那边顶雷,于您却是构不成什么关隘。” “可是!”杜嘉柔的神色依然充满了犹豫。 “娘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让本宫再想想,再想想……”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是杜幼楚正式即鬓的日子,她的父亲是杜家旁枝的旁枝,家世早就败落,此时栖身的这个三进院子还是杜太后看在杜幼楚的面子上赐下的,所以对于这个金凤凰一样的女儿,杜父那是恭敬的不能再恭敬,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索性即鬓礼举行的十分顺利,场面上是热闹又隆重,很是风光无限。 “今儿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什么亲王夫人,伯爵夫人,还有咱们杜家主枝的夫人小姐们,天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物,今儿居然还说上话了。”杜幼楚的继母显然还处在一个十分兴奋的情况中,只见她满面红光,语气更是铿锵交错,一个劲儿地对着杜幼楚说道:“这都是借了姑娘你的福气,你可真是我们家最有能耐的一个啊!” 杜幼楚和这个继母并不如何熟悉,彼此间还是客气居多,是以此时听见对方没口子的夸赞,她不禁有些不太自在起来,口中只说道:“那些夫人们都只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罢了。” “那也是太后她老人家心疼你,喜欢你,才愿意给你做脸呢!”杜幼楚的继母明显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只听她叽叽喳喳地继续说道:“姑娘,你是咱家的大贵人啊,咱家以后十之八九指望的可就都是你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的大弟,如今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只可惜他文不成武不就自身也没个前程,姑娘,你能不能在太后面前说说话,给你弟弟指条明路,他这辈子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杜幼楚生性软懦,并不知道如何强硬的拒绝别人,此时满面胀红了脸颊,一副不知所错的样子,总算,她身边带过来的丫鬟即时上前一步,对着那妇人淡淡地说道:“杜夫人,小姐她今日也累一天了,需要早些休息,您还是请回吧。” 宫里出来的人儿身上都有股威势,那妇人见状也不禁怕了两分,心想:杜幼楚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了,所谓来日方长,日后再说吧,遂又夸赞了几句,脚步轻飘飘地这就走了。 “瞧她那副市侩的样子。”杜幼楚身边的宫女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 “算了,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杜幼楚摇摇头小声说道。 “姑娘就是太善心了,你这个性子,若无人看着,迟早是要被人连骨带血欺负死的。” “怎么会,我有太后她老人家撑腰呢!”杜幼楚甚是天真的说道。 那宫女暗暗摇了摇头,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怎么劝也不会改了,遂也就不在多言。 “元绿.”杜幼楚叫着这宫女的名字,轻声说道:“我明日想到母亲的坟前祭拜一番。” 那叫元绿的宫女也知道,杜幼楚能够出宫一趟不容易,是以极为通情达理的点了点头,口中道:“我明日陪小姐您一起去。” 杜幼楚缓缓一叹,思念亡母的心情却越加汹涌澎湃起来。 次日天明,杜幼楚一身素衣,坐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带着丫鬟和下人们出发了。 她母亲的坟墓在京郊之外,去的路上一切都很顺利,到了地方后,杜幼楚见母亲的圆坟很是整洁,似是常常被人打扫,心中十分欣慰,她亲自在墓碑前摆上了一应贡品,元绿等下人们退出几步开外静静地候着,只见杜幼楚先是低低地哭了好一阵,而后又对着那墓碑悄声说了好些话脸上的表情也是时悲时喜,看得人十分揪心。 元绿在这边等了好半晌,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后,方才走上前去,把自家姑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姑娘也别太伤心了,您现在过的这样好,夫人九泉之下见了,不知道会有多欣慰呢!” 杜幼楚摇了摇头悲声道:“只是一时想起母亲往日的音容相貌和对我的慈母之怀,忍不住伤心罢了,唉,元绿你不知道啊,我之所以能够有幸被养在太后身边,也都是母亲赐予我的庇护啊。” 元绿一听这话却有些惊讶,她只是知道,杜幼楚的生辰八字有些奇特,据说与杜太后当年那个夭折的公主有几分关联,所以杜太后才会特别疼爱杜幼楚,这中间何尝不是有着移情的因素呢。 杜幼楚说到此处却又停了下来,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 元绿见状便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杜幼楚点了点头。 因为忆起了亡母,杜幼楚的心情显然大受影响,坐在马车里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元绿作为她的贴身心腹肯定又是一番劝慰安抚,渐渐地,杜幼楚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些笑模样,而正在此间气氛有所好转的当头,一场意外却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49.得意 消息传来的时候, 烈明艳正陪着上官明喧在看折子, 后宫速来有不得干政的规矩, 但是在私底下的时候,上官明喧也会对她讲一讲朝廷上的事情, 烈明艳大多数的时候都不会发表意见, 但若是偶尔开口, 却往往能够掐住要害之处, 是以渐渐地, 上官名喧与她说的便不由更多了起来,内殿中的熏香缓缓燃着, 两人偶语几句,气氛看起来十分静谧温馨,而康如海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一份温馨。 “启禀皇上, 启禀淑妃娘娘,奴才有事要禀。”康如海跪在地上,恭声说道。 上官明喧看着手里的折子也不抬眼,只淡淡地问道:“什么事?”烈明艳的目光却朝着康如海看去。 后者低声答道:“回皇上的话,是太后身边的那位楚姑娘出事情了。” 烈明艳闻言却是淡淡一惊,若是没记错的话,杜幼楚不是刚刚进行外即鬓礼吗, 她可是还让青萍事先送了礼物的。 上官明喧闻言皱了皱眉头:“她出什么事情了?” “杜姑娘今日去祭奠了自己的亡母, 不想在回程的路上, 被受惊的马儿冲撞了车厢, 也是不巧,她那时正在一座桥上,杜姑娘乘坐的马车整个翻了过去,杜姑娘从车窗里翻出来,直接从桥上掉进了水里。” 烈明艳听见这话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那杜姑娘现下如何了?” “请娘娘放心,杜姑娘掉进水里后,恰好被岸边一位正在与友人踏青的公子救了上来。”康如海说道:“现在人已经清醒过来,也被送回了杜府。” “谢天谢地。”烈明艳缓缓呼出一个口,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好像她与对方有多么深厚的情谊一样。 上官明喧好笑的扫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她,淡淡地问道:“慈宁宫那便已经知道消息了吗?” “尚未知晓。” 上官明喧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乎杜幼楚的只是杜太后而已,然而,身边的烈明艳却似乎瞧出了康如海有什么未尽之语,不由问道:“康公公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地如此吞吞吐吐。 康如海心中坠坠了两下,囫囵一圈后,牙一咬,口中道:“娘娘有所不知,那位救杜姑娘的人,不是别的,正是您家的二少爷,林朝懿林公子。” 烈明艳:“………” 杜幼楚,林朝懿,落水,相救? “林二公子把杜姑娘从水中救起后,又一路抱着送回了杜府。”康如海又补充了一句:“众目睽睽之下。” 烈明艳转过头与上官明喧对视了一眼,后者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深浅来。 烈明艳便笑着说道:“算起来也是,本宫的这位弟弟三年孝期已满,该是回到京城的时候了。不过这也真是太巧了……”巧的,生怕人看不出这里的猫腻来。 杜幼楚在落水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便回转宫廷,普一进慈宁宫大门,她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太后的床榻前。 杜太后本来是有一肚子责问的,但是一看,杜幼楚的样子,立刻就被唬了一跳,就见杜幼楚满脸通红,整个人跪在那里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倒似的,杜太后见状便是有什么话此时也都不便说出来了,只道:“快扶她休息,即刻宣太医。” 杜幼楚显然是病的厉害,很快的便被人抬扶走了。 然而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元绿却老老实实的继续跪着,她看上去也受了不清的伤,不仅是脸上清淤不断,一只胳膊上还缠了厚实的绷带,被挂在脖颈之上,与她相比起来,出了高烧浑身却不见多少伤痕的杜幼楚似乎就轻多了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太后狠狠一拍身旁的矮桌,显然是气的很了。 那元绿脸上惨白,一个头磕在地上,快速的说清了原尾。 “姑娘思念亡母,要去祭奠,本来一切顺利,谁想在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座石桥,那石桥极宽,可同时容纳三座马车齐走,谁想行至桥中时,不知哪里响起一阵震天的鞭炮声,那鞭炮惊了桥上的马匹,其中一批马更是发疯了样对着咱们的马车撞了上来,事发突然,护卫们也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被撞的翻过来,小姐也从车窗中被甩了出去……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太后娘娘责罚。 杜太后脸上寒冰之色不减,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有一人走上前来,却是孟莹盈无疑。 “元绿是幼楚妹妹的心腹丫鬟,此时又受伤颇重,不如让她先下去养伤,待到伤好,太后在一并责罚也不迟啊!” 孟莹盈轻声劝说道。 杜太后闭上了眼睛。 孟莹盈见状便对底下的元绿挥了挥手,对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踉跄起身的退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幼楚妹妹没事,才是最值得庆幸的。”孟氏低声劝说道:“您也不要太责怪她了,毕竟这只是一场意外,幼楚妹妹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现在人又发着那样的高烧,太后娘娘更是要怜惜她才是啊!” “哀家何尝是在生她的气。”杜太后睁开眼睛,声音却寒冷的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一样:“哀家只恨那起子贱人的算计,幼楚何辜,居然遭此大难!” 孟莹盈听着太后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知其所意的表情,迟疑道:“太后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不是意外?” 杜太后冷笑一声:“你且等着,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登慈宁宫的大门了。” 三日之后,久未在宫中走动的德贵妃娘娘出现在了慈宁宫中,依然是那一副天仙般凛然高洁的姿态,便是在太后面前,那昂起的天鹅颈子也似乎不会弯下去一丝半点。 “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秋无期。” 杜太后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嘴角旁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稀客啊,德贵妃久不来哀家这里了,今日怎地突然就来了。” 林雪桐闻言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口中道:“臣妾实是来向太后请罪的。” 杜太后哦了一声:“你何罪之有啊?” “非臣妾之罪,而是臣妾兄长的罪过。”林雪桐看起来十分有底气,仿佛说话的言语都已经在腹中拟过无数稿件了似的,中间连一丝顿音都没有:“四日之前,臣妾的兄长林朝懿与几位旧时好友,相约在京郊外永清河岸旁踏青游玩,谁想到突降意外,有人落与水中,舍弟见状也未多想,救人要紧,然而待人被救上岸时,才发先怀里抱着的是个姑娘家,此事虽然情急之下所为,但男女之间毕竟授受不清,兄长这样做,无疑会影响这姑娘的名声,兄长本想亲自上门赔罪,谁料到,这位姑娘竟是太后身边的人,兄长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无法之下,只能求到臣妾这,臣妾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是以特来向太后娘娘请罪。” 杜太后定定地看了林雪桐一会儿,直到对方长长的羽睫轻轻震颤了几下后,方才不疾不徐地说道:“若无你兄长出现,幼楚还不知会如何呢,你兄长不仅无过还有功劳,哀家要重重地赏赐他。” 林雪桐闻言脸上不由绽放出一抹欣喜:“臣妾代兄长谢过太后娘娘的恩典。” “好了,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太后问道。 林雪桐想了想后,说道:“敢问太后娘娘,幼楚妹妹如何了,本宫与兄长都十分惦念她。” “她很好。”杜太后淡淡地如此说道。 林雪桐知道杜太后一向不喜欢她,遂也没有多呆,又说了一些话后就告辞离开了。 太后在她走后不久,也亲自起身去了隔壁的偏殿,此时杜幼楚正怔怔然地半靠在暖阁里,直到太后走到近处,方才回过神来。见到太后杜幼楚眼眶一红,脸上闪现过无数羞愧的表情,泪珠也不要命似地流淌下来。 杜太后见状轻声一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杜幼楚被她养的实在是太【娇】了,几乎承受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 杜幼楚趴在太后的怀里足足哭了好半晌,方才止住了眼泪,杜太后见她情绪有些稳定下来,沉吟半晌后,方才开口说道:“救你上来的那位公子是前任虢国公林振英的二儿子,正经的翰林探花出身,无论家世还是自身能力,都是鼎鼎好的,因为守孝的缘故,他至今也尚未成亲,待你身体康健之后,哀家会下旨,为你们两个指婚。”杜幼楚闻言浑身骤然一颤,她抬起头,嘴唇剧烈的颤抖起来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杜太后却抹了抹她泪痕斑斑地小脸,柔声道:“别怕,无论出什么事情,哀家总会护着你的。” “太后一定会把杜幼楚嫁给林朝懿。”烈明艳对青萍如此说道。 “不会吧!”青萍显然不甚相信。 “太后可是比谁都讨厌虢国公府的,再说,杜姑娘落水之事疑点颇重,太后怎能如此轻易答应?” 烈明艳笑了笑,却一针见血地指出::“因为太后是真心疼爱杜姑娘的。” 那是她疼爱的,养大的女孩儿,对方是什么性子的人,杜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众目睽睽之下她浑身湿淋淋的被男人从河水之中捞起,名节已然全失,纵是太后愿意压下此事,但杜若楚恐怕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所以其实摆在太后身前的也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看着杜幼楚因为羞愧,自杀,出家,孤独终老一生,一条就是直接让林朝懿负起责任来,只要两人成亲,红盖头往头上这么一遮,这就不是丑闻,反而会成为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所以杜太后的选择,也就不难猜测了。 “简直就是无耻卑略。”青萍忍不住唾骂一声:“用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来耍手段,下作至极。” 可是却是正中红心,对方就是看出了杜幼楚愚贞的性格,也看出了太后对杜幼楚的在意程度,而且烈明艳相信,对方敢这么做,肯定也已经把所有的首尾都收拾好了,现在就算想查,百分之百也会查出来一个此事纯属【意外】的论证。 如此,又过一月,已经通过的气的德妃林雪桐再上慈宁宫为胞兄林朝懿求取杜幼楚为妻,太后欣然而应,并亲自颁下懿旨,定下了这门亲事,皇帝上官明喧也封杜幼楚为章平县主,为其厚备嫁妆。 玉华宫里,林雪桐正在揽镜自照,水银镜前映出的依然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脸蛋,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眉宇间少了过去的几丝天真,而多出了许多阴鸷之色来。 黛儿站在她身边一边服侍着一边笑眯眯地说道:“此计能成,多亏了娘娘您的妥善安排,如此一来,咱们这枝与太后娘娘那边也算扯上了关系,二爷的前程无忧也。” 林雪桐闻言却露出一个不以为然地表情,叹息道:“你以为是什么好事呢,那杜幼楚不过是一届孤女,若不是太后娘娘……哼她如何能够配得上本宫才华横溢的兄长,也算是便宜她了。” 黛儿点点头,口中却道:“不管怎么说,二爷现在能够娶到杜幼楚,总也算是利大于弊的。”这可不是林振英还没死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以林朝懿的身价,只有他挑别人的份,可是现在林朝懿也不过只剩下了一个虢国公府庶子的出身,虽然有个探花的名头吧可是身上却无一官半职,虽然有个贵妃的妹妹吧,但妹妹却已过了最风光的时候,所以林朝懿的婚事便处在了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局面中,直到林雪桐的母亲柳氏把目光转向杜幼楚,并且成功的把人算计到手上为止。 “本宫苦等三年,总算把哥哥盼回来了。”林雪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上勾起一抹笑意,只听其说道:“父亲生前曾经说过,哥哥的资质更是强过他几十倍,此次回京,凭他的本事,永不了多久就能够平步青云了吧,到时候有他在前朝作为支撑,本宫这边的地位方能算上安稳。”到那个时候,皇上对她的宠爱自然而然地也就回来了吧,就像是当年皇帝看在林振英的份上时一样,肯定能够再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眼见自家主子又在目光迷离地幻想起来,黛儿见了却在心底幽幽一叹,都说君王无情,现在想想还真是至理名言,遥想当初她家娘娘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再看看现在,这玉华宫前又有多么的寂寞冷清,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也难怪娘娘心里一直平衡不了。 杜幼楚的婚事,被定在了来年开春之时,随着这个消息传来的还有林朝懿的官复原职。 **************************************************************************** 十一月的时候,天气渐渐开始寒冷起来,云台宫中的地龙早早地就被使用上了,烈明艳窝在床榻山懒洋洋地睡着午觉,等到她一觉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钟左右,烈明艳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青萍。””而回应她的则是一道低沉的男音:“你醒了?”烈明艳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的皇帝陛下。她慢慢地坐起身子,如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对着皇帝甜甜一笑,极软极可爱的样子,看的上官明喧的那颗心脏一颤一颤的,简直是喜欢的不得了。 “最近怎地这样嗜睡,是不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就是外面天气冷了,臣妾懒得动态罢了。”烈明艳对着上官明喧笑了笑,有些调皮地说道:“皇上可就惨了,你是一国之君,一日都不能懈怠,肯定有很长时间没有尝过睡懒觉的滋味了吧!” “好啊!你竟敢在朕的面前显摆。”上官明喧抬起手掐了某人白嫩嫩的脸颊一下,这是他表达亲密的一种方式,烈明艳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你当朕跟你一样懒惰吗?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跟个小猪一样。” “哎呀,您别说的这么直接嘛!”烈明艳的脸蛋开始有点发红了。 两个人相互玩笑打趣了一会儿,上官明喧这才托了脚上的靴子,一咕噜的也滚上了床榻。 “皇上的手有些冰,怎地不多带一个手炉出来。”烈明艳有些娇嗔地说道。 上官明喧闻言却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是你们女人才带的东西,朕一个男儿,用不惯那玩意儿。” 烈明艳:“……” 她很聪明地果断转移了话题:“今儿晚膳皇上留下来吧,咱们一起吃锅子如何,小厨房这边有最新鲜的牛羊肉,师傅们炒的辣料也是极鲜香的,热气腾腾地吃着锅子,也能驱驱身上的寒气。” 上官明喧点点头:“就依你。” 烈明艳笑了笑,立马让底下的人去准备了。 两个人在遇榻上依偎的躺了一会儿,上官明喧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情,什么两淮运河的修建进程,什么来年又是一届科考,烈明艳面上一一应答着,心里却总觉得他今天似有几分心不在焉。 晚膳的热锅,果然十分美味,大骨头熬制的锅底,配上鲜红的炒料,热气腾腾地在滚水中来回沸腾着,上面的姜葱,红枣,枸杞桂圆等物也在汤面上来回翻滚着,再加上片成薄纸班的羊肉片和各种新鲜时蔬,看起来是就让人十分的有食欲,两个人也不客气,放开胃口的大吃起来,饭后,烈明艳本以为上官明喧会留下来谁想到对方却表示,乾清宫那边还有折子没批完,得回去加班工作去。 烈明艳也只能亲自把人送到门口,并嘱咐了几句,要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50.吃醋? 知道皇帝要去桐泉行宫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的早晨。 过来禀告的是郝运来,郝公公是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充满了一股谨慎,而烈明艳听了之后,也只是沉默稍许,淡淡地说了声:“本宫知道了。” 桐泉行宫,位与京郊百里左右,是先皇康平帝所建,因山上有十数口品质上好的温泉,顾极受皇家的喜欢,据传先帝晚年时常常腿部疼痛,所以一年中有五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桐泉行宫中居住。 当然,这一次,皇帝也不是自己去的,这眼看天气渐渐转冷,皇帝奉母亲与行宫避寒,足可见天子之孝,既带了母亲,那么理所当然的,后宫的嫔妃也不能少了……看着站在太后身边一脸恭勉的女子,烈明艳的心湖静静地,仿若不曾漾起过一丝波纹。 “恭送皇上,恭送太后娘娘。”整齐划一的声音在乾清宫的大门前响起,与过去每一次皇帝出行时一样,隆重而庄严。 隔着重重人头,上官明喧静静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登上了御驾。 “孟莹盈真是好福气啊!”人群之中不知道有人突发感慨地说了一句:“宫里这么多妃嫔,今次,却只带了她一人。” “还不是太后的功劳,要不然她一个小小的昭仪凭什么啊!” “嘘,别说了,此次皇上桐泉之行少说也的一个多月吧,说不定等人家回来时,肚子里都已经揣了龙种呢,到时候母凭子贵,可不就是个一小小的昭仪了,说不定连……”一句句的“窃窃私语”在耳边明晃晃的响起,一个个带着各色意味的眼光也都悄然地盯着某人身着华服的后背,身处高位又怎么样,独享皇宠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早晚你也得跌落下来,变得跟我们一样…… “淑妃姐姐。”就在此时,一道略显刻意的声音传来,立刻压下了周围鸭子似的杂音,被呼唤了名字的烈明艳回头看去,然后脸上自然而然地就露出了一个“慈祥和蔼”的笑容,膝盖也略弯了弯,回了声:“这声姐姐可不敢当,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此时此刻,立在烈明艳身前的林雪桐毫无疑问的与当年她刚进宫那会儿有着天地间的区别,那个时候的她,就像是一个极其骄纵的小女孩,肚子里面的那点浅薄心思只需要看看她那张迫不及待就显示出来的小脸蛋,就能让人猜出个十之八九来,但大约是人这种生物都是会成长的,特别是在自己付出了许多堪称惨重的代价之后,林雪桐也不例外,起码,她愿意开口换她一声淑妃姐姐,起码现在的她假笑起来时,看着居然也有了那么一丝真挚的味道。 “姐姐这便是与妹妹见外了。”林雪桐对着烈明艳笑了笑:“此处说话多有不便,若姐姐有空,不妨来我的玉华宫坐坐。” 列明眼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了声:“那就叨扰了。” 于是,在场的众人就看见,这对撕了好多年的“生死仇敌”就这么手挽手的,笑语嫣然地,一路离去,众人面面相觑,直觉得世界变化之快,几乎让她们跟不上节奏。 “皇后娘娘……”伺琴在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杜嘉柔收回了自己意味深长的目光,淡淡地说道:“咱们走了。” 玉华宫,一如传说般的那样奢华无度,纵然其中主人的恩宠已经大不如从前,但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半丝华美。 “这是什么味道?”烈明艳普一座在玉榻上,一股子十分罕见的味道便传进琼鼻之中,与常见的熏香或是果香不同,是很独特的味道。 林雪桐唇角动了动,脸上到底没忍住的,露出一股子淡淡地笑意,带着隐秘得意的那种:“姐姐说的大概是椒香的味道。” 以椒和泥涂壁,温暖,芳香,并且象征着多子多福。 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居住的凰栖宫大概也不有此处才有了这【椒房】了。 烈明艳笑了笑,道了声原来如此。 林雪桐的贴身丫鬟及时端了茶点上来,而后也不退下,乖巧的站在了她家主子身旁。 烈明艳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说道:“你是叫,黛儿对吧?本宫记得你是柳姨娘身边奶妈的小女儿。” 那黛儿闻言忙不迭地跪了下去,扣头道:“劳娘娘记挂,奴婢却是黛儿。” “时间过得真快啊!”烈明艳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对着林雪桐发出了这样一句感慨,而后说道:“要说这丫头,还是从小伺候的贴心,后来的人再多,终是差了一层。” 烈明艳这句话刚说完,还不等那边的林雪桐发表点什么感慨,烈明艳身边的青萍先“不干”了,这是个老实的姑娘,既然被自家主子这般当面“挤兑”也只是微微涨红了脸颊,轻声说道:“娘娘又在想溪雨姐姐了,唉!说到底在您心中我们都是后的,只有溪雨姐姐才是【亲】的。” “你看看。本宫不就是看见黛儿这才感慨了一下嘛,你乱吃什么飞醋。”烈明艳却似乎并以丫鬟的强辩为忤,反而带着几丝打趣的口吻哄道:“你也亲,你也亲。” 清萍扭捏着一乐,脸上的红晕更盛了一些。 黛儿看着这对主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淡淡的艳羡,溪雨她是知道的,跟她一样是丫鬟的出身,也一样随了主子进宫,不过人家现在已经嫁人了,听说是淑妃娘娘几经挑选出来的男人,不仅人品周正而且还身有官职,一个家奴出身,年龄也不小的女人能够嫁给这样的男人,绝对称的上是一段“良缘”了,黛儿有些朦胧的想着,不知道几年之后,自己又能落到一个什么样的前程,是能够像溪雨一样风风光光的嫁人,还是像那些白发宫女们一样,一生一世都要…… “没听到淑妃姐姐的话吗?”林雪桐眉头一皱,语气中便带上了三分不悦。 黛儿立刻从怔愣中缓过神来,快速的站了起来。 林雪桐可没空听烈明艳在这里说那些有的没的事情,她今日特别找这个“恨不得扒皮喝血”的仇人过来,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朝懿哥哥与平章县主的婚事,淑妃姐姐可知道了?” 烈明艳点了点头,面带笑容地说道:“自是知道的,说起来这也是一段天赐奇缘呢!” 林雪桐看着她那副笑意盈盈地样子,一时间却也分不出那是真情实意还是虚假的嘲讽,不过在林雪桐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前者,可那又怎么样呢?林雪桐心理有些得意的想着,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了,杜幼楚,她胞兄也是娶定了。 “姐姐说的不错,这姻缘来了,那是怎么挡都挡不住的,天意如此罢了。”林雪桐也跟着感叹的发表了许多想法。 两个人绕来绕去,打了半天机锋后,林雪桐也终于开始进入到了正题中。 “淑妃姐姐,不管怎么说,您也算是半个林家人,这满宫中打眼看来,也该是我们两个最亲,只是小妹从前多有骄纵之处,几番得罪姐姐,还请姐姐你大人有大量不与小妹一般见识。”说到这里,林雪桐站起身来,居然还对着烈明艳俯身了个大礼。 这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啊,烈明艳心理这么想着,行动上却是立刻扶起了她,嘴上说道:“贵妃娘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林雪桐听她还唤自己贵妃娘娘,心理不由一堵,但是她给烈明艳行这一礼基本上也算是耗尽自身的所有“尊严和力气”了,再低的姿态她也实在是做不出来了,所以在对方这么轻轻的一搀之下,林雪桐顺势也就那么起来了,二人重新落座,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怎么地,也该收些回报了,林雪桐正了一下颜色,开口道:“淑妃姐姐有一件事情妹妹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你们姐妹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当讲的呢?”烈明艳楼出个虚伪之极的表情,声音柔柔地如此说道。 林雪桐果真便“直言”了。 “您也知道杜姑娘自幼便被养在太后身前,是她老人家心理最得意儿的晚辈,此次出嫁,皇上又封了她为县主,无论是皇家的宠爱还是身份,一般女子皆不能与其相论。” 烈明艳适时的露出一个“所以”呢的表情。 林雪桐的话语顿了一下,终是压下了心理的自尊,接着说道:“虢国公府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朝懿哥哥是庶子,还是我姨娘……县主的身份立在那里,进门后也恐多有不便,所以依本宫的想法,为了各自方便,不如就让他们——分家吧!” 烈明艳听到这里那双极看看的眉头,终是忍不住的轻轻挑动了一下。 林雪桐似是很怕烈明艳反对,再接再厉地继续劝说道:“所谓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这也是家族延绵的不二法则,况且爹爹已经去世三年,林朝文……朝文哥哥也已经坐上了虢国公的位置,何必又让我姨娘他们再在那里碍夫人他们的眼睛,不如早早分立出去,大家各自方便,各自清净,淑妃姐姐,您说是不是这样啊?” 烈明艳一笑,抬起头看着林雪桐:“说来说去,这些也不过都是人家虢国公府的私事,分家也好,不分家也好,也都不是本宫说了算的。” “瞧淑妃姐姐您说的。”林雪桐直视着烈明艳:“谁不知道嫡母最疼的就是您了,只要在这件事情,您愿意支持,妹妹我是绝对不会忘记您的恩德。”说罢,林雪桐轻轻拍了下手掌,片刻之后,一排排珍盒便在烈明艳被打了开来。 烈明艳轻轻扫去,一眼便看出来,这其中有一大以上是林雪桐陪嫁过来的珍宝。 千万别小瞧人家的嫁妆,要知道,林雪桐进宫的时候,林振英可还是风光无限呢,他陪给女儿的东西,有很多珍贵到连皇宫里的库藏都没有呢,譬如说烈明艳身前左数第三个宫女手上捧着的东西,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两百年前的画圣王伦之的“马踏飞燕图”又譬如说,那尊需要两个人捧着的寿山石雕,栩栩如生的大禹治水图啊,刻的烈明艳那就相当它是假的都不可能啊! 人家都说财动人心,即使烈明艳以烈明艳如今的地位,看到这些东西都仍然止不住的一阵“意乱神迷”,足可见林雪桐出的这个财,有多么的“厚重”了。 “这样真的好吗?”回云台宫的路上时,身边的清萍就忍不住担忧得问了一声。她指的当然是,来时两手空空,回是“硕果累累”的这一场面。 烈明艳唔嗯一声,叹息道:“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本宫若是在回绝,未免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再说她想要的不过是本宫对分家的事情袖手旁观,不要从中做梗罢了!” “奴婢只是觉得……”清萍想了想后用了一个词:“只是觉得太轻易了些。” 烈明艳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抬起头看着那没有一片云彩的天空,有些出神地想着不知道上官明喧这个时候又是走到哪了呢? 事实上,御驾抵达桐泉行宫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时分了,没办法,人一多就是这样,就连赶路也总是拖拖拉拉的,上官明喧与太后一起在行宫里用了晚膳,母子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太后表示自己赶路有些累了,皇帝自去便是,上官明喧关心母亲一番后,便也就退下了,他身边的乾清宫总管太监康如海见机,笑呵呵地请示道:“皇上要不要去沐浴龙汤。”所谓的龙汤就是这桐泉行宫中最大也是最好的一口汤池,除了皇帝外,不对任何人开放,上官明喧想了想,没有开口拒绝,康如海知道那便是同意了的意思。 温泉这种东西最古以来便有活筋去乏的功效,皇帝陛下虽是真龙天子,却也是肉体凡胎,泡了半个时辰的药汤浴不仅一身的疲惫尽去,整个人也都是神清气爽的,以至于回到静怡殿后,依旧是精神十足的样子,既然睡不着觉,那么勤勉的皇帝陛下自然而然地开始翻越起手边的奏折来,于是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外面似乎响起了一些动静,再片刻后,康如海走了进来,他的手肘上挎着只食盒。 “陛下。”康如海恭声道:“孟昭仪刚刚给您送了些夜宵过来。” 上官明喧的眼睛压根没有从折子上抬起来的意思,整个人如同没有听到那般,康如海见了便也不再出声提醒,只是小心翼翼地把食盒打开,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被拿了出来,再然后,他便又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晨,当康如海再进来伺候的时候,他发现,桌子上的夜宵一丁点都没有被动过并且已经完全冷掉了。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虽然皇帝陛下对于什么夜宵并不买账,但是送夜宵的那个却不会因此而选择“不送”,于是接下来的五六日之中,孟莹盈白日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晚上也不忘往皇帝那边送吃的喝的,她也不像一般女人那样逮住这样的机会就像是发情的母猫般使劲儿往皇帝身边噌,整个人反而是规规矩矩的,太后看在眼里,反而心中满意。 于是,在又一个母子闲话的时间,太后就忍不住与皇帝陛下提点了起来。 “哀家知道皇帝勤于政事,但这治理天下也不是一日之功,难得能够到这行宫来放松放松,皇帝还是多看看这周边风景,享受一番才是啊!” 上官明喧笑了笑,口中只道:“母亲说的是,孩儿都记下了。” 他也不是糊弄太后,因为当天晚上的时候,他便去了云烟阁。 云烟阁在这桐泉行宫的建筑群里,算是个极有特色的地方,首先它离太后居住的主殿很近,走小路的话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其次,云烟阁临近一口汤池,那池子周围被种上了一种紫色的植被,配上汤池终年涌动的雾气,远远看去竟有了一种被紫云包围的感觉,景色着实不错。 上官明喧到的时候,孟莹盈早早的便已经跪在了门口处。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孟莹盈低着头,让人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细听之下却是有些发颤的,只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 上官明喧越过了她:“起来吧!” 孟莹盈深吸一口气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看着不远处皇帝陛下那修长的背影,觉得自己紧张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跳出来了。 上官明喧坐在了一处地方,随视看了周围一眼,而直到此时,他也才算是正式看清了眼前女人的样貌。 看起来像是个大家闺秀,这是第一个闪进上官明喧脑海里的念头,然后是长得挺白净,再然后……再然后便没有了…… 宫里面漂亮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对方的容貌还不足以让皇帝陛下产生什么惊艳绝伦的感受。 “在摆棋谱?”上官明喧看了眼手边的残局。 孟莹盈有些紧张的应了声是。 上官明喧便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你会下棋?那正好,陪朕手谈一句吧!” 孟莹盈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这倒不是说她有多么的痴迷棋艺,她不过是想要寻一个与皇帝陛下沟通的方式,起码,起码,让对方先不要先反感自己。棋局很快就开始了,孟莹盈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但很快的便被上官明喧杀了个片甲不留,她心神一凛,不知不觉间便认真了起来,不过鉴于双方棋力有差,她这一局,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依然败下阵去。 “皇上棋力高明,臣妾自叹不如。”孟莹盈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的特别真诚。 上官明喧闻言便笑了笑,随手扔下了手中的棋子。 他真的长了一幅极好的皮囊,就连这般淡笑的样子,也能让人生出一种面红耳赤,意乱情迷的感觉。 两人下了几局棋,时间便不早了,自然而然地,上官明喧留了下来。 带着点靡靡感觉的银粉色帐帘飘飘洒洒的垂落在黄铜大床的床脚下,而此时躺在上面的孟莹盈却是红霞满颊,心脏噗通噗通地在胸膛中跳个没完,男人的身体就在离她极近的地方,近的只要翻翻身,她就能钻进他的怀抱里,可是她却不敢动态一下,她很紧张,也很期盼,然而事情的走向总是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发展下去,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失,身边渐渐响起了绵长的呼吸之声。 孟莹盈的那颗心忍不住地往下坠了下去,它越坠越深,直至深渊之中。 “皇上有旨,赏昭仪孟氏,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锦衣一件,霞彩千色梅花锦袍一件,苏绣月华锦衫一件,首饰盒五盒,胭脂水粉五盒……”东西是康如海亲自送来的,念完了那一连串的赏赐后,康如海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戴上了一股和气的笑意,对着那身前的孟莹盈道:“贵主接了口谕,快快请起吧!”” 大概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孟莹盈的脸色实在不能说好,偏偏此时却还要做出一副不胜荣幸的开心表情,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多谢康大人。”对于皇帝身边的红人,孟莹盈那是半丝不敢怠慢,不要口头道谢,递上去的封礼自然也是比不可少的东西之一。 康如海笑了笑,果然也没有拒绝。 “以后还请康大人,多多提点。” “贵主客气了。”康如海笑着如此说道。在宫里面嫔位以上的女人才能称的上一声娘娘,像孟莹盈这种的,地下的奴才们客气一些的就会称声贵主。 送走了康如海,精神不济的孟莹盈却不能休息,因为她还需要在太后跟前伺候。 昨天晚上,皇帝留宿在她那的事情,自然一早就被传进了她老人家的耳朵里,所以当今天孟莹盈进来的时候,太后看着她的眼光都是柔软而欣慰的。 可孟莹盈面对着这样的目光心里泛起的却是万般的愁苦。 有些话,她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从那日开始,皇帝来找她的频率明显增多了,在外人看来,这也许一点都不奇怪,毕竟此次随驾而来的只有她一个宫嫔,皇帝不寻她还能寻谁,外人羡慕她的“好运”可只有孟莹盈自己才知道,皇帝与她真真正正的是“相敬如宾”,敬到两个人夜夜都躺在一张床上,对方却连一个拥抱都不愿意施舍过来。 一开始的时候,孟莹盈告诉自己要忍耐,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股焦躁开始在内心深处升起,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忍不住了。 终于在一日的晚上,孟莹盈豁出所有,选择了一次“主动。” 刚刚泡过温泉的身体,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味,娇嫩白皙的皮肤甚至还在往外散发着蒸腾的热气,孟莹盈的上身着了一件嫣红色的肚兜儿,下半身则只穿了一条紧腿的灯笼裤,乌黑的秀发全部披散下来,她的身上还披着一条若有若无的薄纱,静静坐在床上的样子,就像是个等待被别人拆开来的礼物,七分的紧张,两分的羞涩,以及一分的绝然。 这就是上官明喧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景象。 孟莹盈悄然起身,脑袋抬起的瞬间在光影的照耀下形成一个微妙的角度,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像是一个人…… 上官明喧的双眸一瞬间顿了一下,神情间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恍惚。 “皇上万福。”孟莹盈的声音听上去比以前镇定了许多。 “起来吧。”上官明喧抬了抬手:“去泡过温泉了?” “是的。”孟莹盈站了起来,她看着上官明喧,脸颊红红的,双眸却有些水润:“就在云烟阁后身的那口池子中泡的,过它的温度有些高,臣妾不敢多呆,只泡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孟莹盈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伸出手,为皇帝陛下更起衣来。 上官明喧倒是没有阻止她,很自然地,任她伺候自己。 他的目光在此期间曾多次在孟莹盈地脸上流连不已,让孟莹盈紧张的解了三四次才成功把对方衣服上的云扣解开。 “若是觉得温度不适,换一口泉眼就是。”上官明喧眯了眯自己的眼睛,随口说道:“朕记得附近好像还有一个比这个更大,水质更好的汤池吧,你吩咐一声,叫人打扫出来便是。” “皇上说的是那口青鸾泉吧。”孟莹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是只有娘娘们才能使用的汤泉,臣妾的身份不够,不能使用的。” “东西就是拿来用的。”上官明喧露出一个浑不在意地表情:“你但使无妨。” “那就多谢皇上了。”孟莹盈微微歪了下脑袋,脸上稍微露出一些调皮的神色,一只黄金色步摇从那松松垮垮绾起的发髻中露出半个头来,那是一只金累丝的发簪,上官明喧记得烈明艳那边也有一只极类似的东西。 终于,两个人再一次的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孟莹盈测过身,他看着皇帝陛下那张英俊绝伦的脸蛋,然后抬起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瞧瞧地抚上了他的胸膛,葱一样的指尖在上面轻轻滑动着,孟莹盈从小就家教严格,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几个字却硬是压下了所有的理智i和礼义廉耻,她想要皇帝看着她,想要皇帝抱着她,更想要皇帝宠爱她,就像是宠爱那个女人一样。就在孟莹盈脸颊泛着绝红,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念头的空档,突然地,一股疼痛从腕上传来,孟莹盈浑身一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陛下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 孟莹盈告诉自己要镇定,于是,她学着某人的姿态,轻轻地叫了一声:“皇上……” “嗤……”上官明喧突然笑了一下,孟莹盈浑身僵在那里,脸上闪过一丝无措的表情。 “一点都不像。”上官明喧这样说道。 仿若一声霹雳自天灵盖狂劈而下,孟莹盈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滑稽可笑的,被人扒的连皮都没有的猪,既愚蠢又丑陋。 上官明喧翻身而起。 眼看他将要离开,也不知道出于何种情绪,孟莹盈突然高声道:“皇上是想要学咸宁帝吗?” 咸宁帝是历史上一位爱美人而不爱江山的皇帝,十分出名。 “当年,咸宁帝独宠陈菀妃,导致后宫群妃妒忌,到处怨声载道,陈菀妃最后更是被人用毒酒害死…皇上难道也要让淑妃娘娘变成第二个陈菀妃吗?” “你说什么?”上官明喧骤然回身,神情间不见刚刚的半丝温情,反而充满一种被触怒的暴戾之感。 然而,对于,此时此刻的孟莹盈来说,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被拒绝的羞辱,很明显已经让她的理智开始远离身体了。 “皇上啊,您是天下共主,您想要喜欢哪个女人就喜欢哪个女人,想要宠爱哪个女人就宠爱哪个女人,可是这些您都要放在心里啊,您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啊,您不能把您喜欢的那个人竖成箭牌啊,您不能让所有人的都对准她啊,皇上……”孟莹盈在哭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下去,看上去是那么的情真意切,听上去也是那般为别人着想:“您要是真为了她好,就把您的那些喜欢,那些爱,都放在心里吧……皇上,臣妾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真心的,您不喜欢臣妾,厌恶臣妾,甚至连碰都不愿意碰臣妾一下,这些臣妾都明白,可即使不是臣妾也,也会是别人啊……皇上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个人的,” 上官明喧回过身,脸上突然流落出一股奇妙的表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整理下什么措辞,所以最后他这样问道:“为什么不能只守着她一个人?” 本来哭的很伤心的孟莹盈声音一断,十分不可思议的,又十分理所应当的回了句:“因为您是皇上啊!” 上官明喧脸上奇妙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了,他又恢复到了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什么都不说的从卧房内走了出去。 “您难道不打算告诉太后娘娘吗?”第二天一早,看着神情萎靡的自家主子,孟莹盈的贴身丫鬟急的几乎快要去跳河了。 让而枯坐在镜子前的孟莹盈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哑声道:“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愿意碰我,也不愿意太后在他耳边念叨,所以与我也只是做个戏样罢了!” “皇上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孟莹盈的丫鬟十分不明白的抓狂道:“主子您要样貌有样貌,要才情有才情,皇上在这行宫里也没有别的女人啊,难道他,他就能忍得住?” 事实很明显,上官明喧不仅忍下去了,并且看样子还要继续【忍】下去。 “皇上对淑妃娘娘是动了真感情了。”不知道多久后,孟莹盈细声细气地如此说道。所以她也明白了,只要那烈明艳还在这宫里一日,就一日没有其他女人出头的机会。 凭什么,你就能与皇帝恩恩爱爱,独享圣恩。 凭什么,我们就得一年到头的看不见皇帝一面,既成不了妻子,又当不了母亲,一辈子就得被困在红墙之中枯等生命流过。 谁能甘心啊?谁肯甘心啊? 看着突然趴在妆台上哭泣的不能自抑的主子,孟莹盈的贴身丫鬟也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那个烈淑妃真是个孽障啊,她想着:怎么就没有人除了她呢! ———————————————————————————————————————————————————— ———————————————————————————————————————————————————— ———————————————————————————————————————————————————— “阿欠……”云台宫中,烈明艳忍不住打个喷嚏,青萍看了她一眼,惹不住担忧地说道:“娘娘身子不舒服吗,可是要传太医过来看看?” “大概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呢吧!”烈明艳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这样的小题大做,坐在不远处的宝和闻言也跟着抬起眼睛,叫了一声:“母妃?” “母妃没事。”烈明艳对着小姑娘笑了笑。 宝和今年已经六岁多了,宫里的小孩早熟的都快,虽是只有六岁,但看上去已经有了那么一点小大人的意思,宝和的性子也比较活泼,笑起来的时候也是甜甜的,特别招人喜欢。 “母妃你看看,宝和编的这个络子对不对?”看着小姑娘手心里的小结扣,烈明艳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宝和真是心灵手巧,编的多好啊,你阿齐姆哥哥看了后,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真的吗?”宝和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她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太开心地说道:“阿其母哥哥说,他很快就要返回草原了,母妃宝和真是舍不得他啊,你可不可以让父皇下旨把他留下来啊?” “可是回答草原时阿齐姆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啊,你忍下看他愿望破灭吗?” 宝和想了想,然后非常善良的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阿齐姆哥哥一定会很伤心的,也一定会生宝和的气。” 烈明艳笑了笑,看着小姑娘骤然开始没精打采的表情,柔声说道:“阿齐姆虽然要回到草原了,可他也不是永远都不能回来了啊,母妃相信,你们肯定还会有见面的时候!” “真的吗?”宝和鼓了鼓自家的腮帮子。 “真的呀!”烈明艳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头:“母妃什么时候骗过我们小公主啊?” 宝和一笑,看起果然放心了许多。 陪着小姑娘“玩耍”了一上午,傍下午的时候,却有人递牌子进宫。 来的是现任虢国夫人杨氏。 “近些时日有高僧在庙里讲法,婆婆听讲入了迷,近些时日便是连家也是不愿回啦!””杨氏苦笑着说道。 烈明艳听了这话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只说道:“难得姨母有兴致出去走走,权当锻炼身体了吧,舍得她镇日窝在小佛堂里念经。”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杨氏单刀直入的步向正题:“不知娘娘今日唤我入宫,是为何事?” 烈明艳便答道:“是关于林朝懿的婚事,不知道府里是怎么准备的?” “哎!说起这个臣妇也是颇为头疼啊!”杨氏叹了一口凉气,显然对此也感到十分困扰:“咱们家的情形,娘娘您是知道的,当初东西小院对峙的时候,西小院的柳氏绝没少在私底下布下财产,别的不说,单说京城里的银楼钱庄,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家,其余的什么酒铺商肆,大院小院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哦,还有田地,整整两千亩的良田啊,皇家的御庄恐怕都没有她手里的田地大,那个时候,因为老爷子在,即使我们知道柳氏私下里在布置产业,对此也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是人家偏偏现在还不满足。”杨氏说到这里时重重地冷哼一声:“现在人家一口一个,我们二少爷娶的可是县主,这婚礼绝对不能寒酸了,要怎么大怎么办,怎么隆重怎么办,稍微差池一点,那就是苛待庶弟,那就是抹灰了虢国府的脸面。 烈明艳看着满脸义愤填膺的杨氏,倒是很能理解她的愤怒,先不说他们这一房与柳氏的那些恩怨,单从现实利益上来讲,现在的国公府可是林朝翰当家是杨氏当家,那么凭什么,要让他们掏光大半家底去给林朝懿娶妻,就因为对方娶了个县主? “您是没有看到,他们居然还拉来了一堆林氏的族老”杨氏十分生气地说道:“一个个的都在那里指手画脚,满口的道德礼法,竟然还有人提议,说是要把国公府一分为二,兄弟两个一人一半,谁也不占谁便宜,您说说这话可笑不可笑?” 林朝懿虽然是个庶子,但他的情况却比较特殊。 一来,当年林振英没死的时候,特别喜欢这个儿子,要不是烈明艳这宫里面横叉一杠,说不定现在坐上虢国公位置的就是他了。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朝懿自身的才华,他是正经八百的探花出身,又曾在草原一役上立下过过来,无论从哪方面看,那都是一个有为青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平步青云,从未第二个林振英呢! 三来,就是林朝懿的婚事了,他娶的媳妇毕竟姓杜,还是太后特别喜欢的一个。 几方面考虑下来,那些族老们自然也愿意卖给这个看上去“宏图远大””的男人一个方便行事的情面了。 “我提出西院至私产的事情。……”杨氏深吸一口气:“可柳氏却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说,那些产业是老爷生前指名道姓的要留给林朝懿和林雪桐的,根本不算公家的东西,换句话说,林朝懿这一结婚,那些巨额的私产会随着他一道离开,而国公府却不但得不到一分钱,反而还要从公中置出给他办婚礼的钱。真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憋闷啊!” 看着杨氏烦心不已的样子,列明艳笑了笑,而后把林雪桐找过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分家?”杨氏说到此处时,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母亲尚未去世,分什么家!”她才不会放柳氏那个贱人出去逍遥自在呢,那个女人是毒蛇一般的心肠,若是放出去了,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呢! “我看柳氏他们想要分家单过的意图相当强烈。”烈明艳想着放在她小金库里的那些奇珍异宝们,大有深意地对杨氏道:“嫂嫂若觉得心里不平衡,不妨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杨氏眼神一定,露出沉思的表情。 烈明艳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思虑好的,只抿了口手边的清茶,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直到半晌之后,杨氏方才回过神来,看她的样子显然心里面有了一定的计较。 烈明艳见状却也没有多问,两人只说了一些家常话,半晌之后,杨氏便告辞离去。 晚膳是烈明艳与宝和一起用的,小厨房做了一条清蒸的海鱼,听说送进宫来的时候这鱼还是活着的,要知道京城可是位处于内陆地区,在这个交通十分不便利的年代能够吃到甚至只是见到一条活海鱼,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啊,所以云天宫的膳食师傅们对这条海鱼可是相当看重的,光琢磨着到底把这条鱼做成个什么形式,方能不辜负它的“远道而来”就花费了好多的脑细胞。不过比较可惜的是,这海鱼虽然吃起来的确味道鲜美,但是因为鱼肉多刺儿,宝和几乎吃了两口便不愿意吃了,烈明艳也一样,所以最后竟还剩了大半条。 鱼吃的不多,不过今天的肘花肉却意外的做的十分不错,烈明艳与宝和都吃了不少,所以此时此刻,她半歪在软枕上自,摸肚皮什么的,也就不是那么的让人意外了。 “消食茶已经喝了一杯了,娘娘可觉得胃里好受了些?”青萍正半蹲在地上,十分担忧的看着自家“没出息”的主子。 “还好吧” 列明艳闻言脸一红,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揉了半晌肚子,列明艳觉得好受了许多,于是她挥了挥手,屋子里面立着的下人们立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内殿里安安静静地,因为烈明艳不喜熏香,所以也没什么太过浓烈的味道,只有特意留出来的几根蜡烛在悄无声息的燃烧着,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烈明艳就开始失眠了,她努力的闭上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一些细想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问题开始在脑海中无可自抑的回荡起来,此时此刻,上官明喧在做什么呢,是不是的还在熬夜批改奏折,他一向十分勤勉,从来都是事不过夜的性格,又或者是他去正在泡温泉,不都说,不都说行宫的那边的药泉是天下一绝,绝对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的吗?又或者是……他正在睡觉……烈明艳想到此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一痛,【正在睡觉】这一词汇显然不是让她心疼的根本原因,问题的关键其实是,他正在跟谁睡觉。 会不会是那个孟氏? 烈明艳一向是个记性十分出色的人,只要稍微回想一下,孟氏的音容相貌立即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那看起来是个十分不错的女孩子,端庄文雅,性子也平和,除了当年李氏的那一笔,还真没听说她在宫里还和谁有什么矛盾,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烈明艳的眼皮子底下投靠了杜太后,也是因为有杜太后的撑腰,孟氏这一次才能随驾汤泉行宫。 那么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呢? 烈明艳不知道觉的又想起了上官明喧,离开前的那个晚上明明你有无数的机会说户口的,为什么却又为什么却又绝口不提呢。 他会跟那个孟氏说话吗?会抬起手去捏她的脸颊吗?会亲密的拥抱她吗?更甚至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呢?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不是孟氏又能如何,汤泉行宫里的宫女们应该也有很漂亮的吧。说不定等上官回来时,她立刻就能多出几个【姐妹】呢! 烈明艳睁着双大眼睛无神地看着天青色的月季帐帘,只觉得满心纠结郁闷,就好像一口气堵在心门上,上不来下不去,恼的人,直恨不得拼命叫上一顿。 于是,毫不意外的,第二天清晨,看着烈明艳那满是青灰色的眼袋,青萍吓的几乎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 “溪雨姑姑,咱们好久不见了,过的可好啊?”云台宫的一处偏门外,一顶青色小轿停了下来,早早就等在那里的郝运来,一看见从里面出来的人,脸上的笑容立刻也没断过。 “郝公公。”溪雨的脸上也露出一个见到故友时才会漾起的笑容,柔声道:“劳你挂念,我一向都好,你怎么样,以前不总是张罗着要收几个干儿子吗?可是办成了?” “倒是收了两个心眼灵活的小崽子,平时使患着倒也算是趁手。”郝运来笑着说道:“姑姑快跟咱家来吧,娘娘从早上起就盼着您来了。”溪雨点点头,看着眼前这座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了的云台宫,她这才发现,原来她立刻这里也已经很久了。 溪雨进来的时候,烈明艳正在写字。 这是自她嫁人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所以主仆二人都显的十分激动。 “姑娘……”溪雨忍不住红了眼圈,若不是顾忌着怀里的孩子,此时恐怕都要冲过来了。 “好好好。”烈明艳笑着勾起了嘴角:“快起来,坐下说话,这孩子就是敦哥吧,真是个小可爱的孩子。”她一边说,一边从溪雨的怀里接过了孩子。 小孩子还是个幼童的模样,胖乎乎,虎头虎脑的样子,不大会说话,一双眼睛却是圆溜溜,亮晶晶的。 烈明艳拿起只外贡的金桔,亲手给剥了出来,掰成瓣儿,亲手喂给这孩子。小胖墩显然是个贪吃货,有了酸酸甜甜地好吃的,立刻就忘了身边的亲娘,乖乖巧巧地坐在烈明艳怀里, “时间过的真快啊,当初本宫亲自送你出嫁,没想到,等你再回来时,连孩子都这么大了。”列明艳看着对面坐着的溪雨,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看我们溪雨姑姑这粉面透红,眉宇舒展的样子,就知道你现在的生活一定不错吧,怎么样,那小子对你好吗?” 溪雨闻言脸上不禁一红。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湘绣的四面福字裙,水蓝的颜色,不仅不显的老气反而把她的身段和气色衬托的极好,她身上带的也是成套的首饰头面,并不是留给她的压下底的那几套,应该是成婚以后再买的,穿着戴着的不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更不错了,一看就睡那种日子顺心,样样得意儿人。 溪雨红了下脸颊,忍不住地说道:“相公是您给奴婢挑的,自然是极好的。” “看来本宫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烈明艳笑的特别真情实意。 溪雨为了她,本就已经耽误了嫁龄,若是过的不好,烈明艳心理总会存着一颗疙瘩。 “” “娘娘放心吧,奴婢一切都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当初奴婢真的没觉得嫁人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可是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成为妻子,成为母亲的那种感觉,奴婢要感谢娘娘,给了奴婢这么好的一个丈夫,这么好的一个家。” ‘当初哭着喊着不嫁人,现在知道本宫说的话有多么的正确了吧!”烈明艳取笑道。 让青萍领着敦哥儿出去看锦鲤,主仆两个避开众人,单独留下说话。 “娘娘这些年过的如何,你和皇上,还好吗?” “挺好的啊!”烈明艳看着溪雨那充满关心的视线,不知为何心理骤然一抖,竟情不自禁的避了开去。 就像是烈明艳了解溪雨那样,作为看着她长大的溪雨又何尝不了解她这个主子。一看烈明艳这样,溪雨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娘娘,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倒是与奴婢说啊,看看您的脸色,惨白兮兮的,一点都不好啊!” 烈明艳闻言立刻情不自禁的抚了下自己的脸颊,她看着溪雨的表情,于是就叹了一口气,讷讷地说道:“一个月前,皇上去了汤泉行宫。””溪雨闻言一下子就明白过了,只听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在气,皇上没有带着您一同前去。” 烈明艳先是摇摇头,但片刻之后,却犹疑地点了点头。 “大约是习惯了的原因,这些年,皇上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我,可这一次却是不声不响的就这么走了,走之前居然还故意瞒着我,一定风声都没有泄露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会歇斯底里的阻止,还是嚣张跋扈的大闹一番,呵……他也不想想,我哪里又有那个胆子呢? “皇上她自己应该是有着什么考量的吧!”溪雨看着烈明艳,神情谨慎地说道:“不知皇上这一次是带着……” “是那个孟氏,她这两年与太后走的很近。”烈明艳淡淡地说道。 溪雨仔细的看了看她,然后不知为何,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小的却也是憋不住的那种。 烈明艳满头黑线的看着她,直到好久后,溪雨才勉强止住了笑意,然后对于列明样抛出了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结论:“娘娘,您这是在吃醋呢!” “哈&…吃醋,我?”烈明艳听完这句话后,连声音都忍不住地拔高了几分:“溪雨我看你是好日子过的都开始糊涂了,本宫吃醋,吃谁的醋,那个孟莹盈吗?” 溪雨忍俊不禁的点头,表示就是她呀。 ———————————— “娘娘放心吧,奴婢一切都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当初奴婢真的没觉得嫁人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可是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成为妻子,成为母亲的那种感觉,奴婢要感谢娘娘,给了奴婢这么好的一个丈夫,这么好的一个家。” ‘当初哭着喊着不嫁人,现在知道本宫说的话有多么的正确了吧!”烈明艳取笑道。 让青萍领着敦哥儿出去看锦鲤,主仆两个避开众人,单独留下说话。 “娘娘这些年过的如何,你和皇上,还好吗?” “挺好的啊!”烈明艳看着溪雨那充满关心的视线,不知为何心理骤然一抖,竟情不自禁的避了开去。 就像是烈明艳了解溪雨那样,作为看着她长大的溪雨又何尝不了解她这个主子。一看烈明艳这样,溪雨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娘娘,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倒是与奴婢说啊,看看您的脸色,惨白兮兮的,一点都不好啊!” 烈明艳闻言立刻情不自禁的抚了下自己的脸颊,她看着溪雨的表情,于是就叹了一口气,讷讷地说道:“一个月前,皇上去了汤泉行宫。””溪雨闻言一下子就明白过了,只听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在气,皇上没有带着您一同前去。” 烈明艳先是摇摇头,但片刻之后,却犹疑地点了点头。 “大约是习惯了的原因,这些年,皇上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我,可这一次却是不声不响的就这么走了,走之前居然还故意瞒着我,一定风声都没有泄露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会歇斯底里的阻止,还是嚣张跋扈的大闹一番,呵……他也不想想,我哪里又有那个胆子呢? “皇上她自己应该是有着什么考量的吧!”溪雨看着烈明艳,神情谨慎地说道:“不知皇上这一次是带着……” “是那个孟氏,她这两年与太后走的很近。”烈明艳淡淡地说道。 溪雨仔细的看了看她,然后不知为何,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小的却也是憋不住的那种。 烈明艳满头黑线的看着她,直到好久后,溪雨才勉强止住了笑意,然后对于列明样抛出了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结论:“娘娘,您这是在吃醋呢!” “哈&…吃醋,我?”烈明艳听完这句话后,连声音都忍不住地拔高了几分:“溪雨我看你是好日子过的都开始糊涂了,本宫吃醋,吃谁的醋,那个孟莹盈吗?” 溪雨忍俊不禁的点头,表示就是她呀。 51.野猫 圣驾回宫的时候,京城里的第一场雪已经洋洋洒洒地下过了一场,云台宫里的地龙早早地就生了起来,烧的整个寝殿都暖洋洋的清萍抖了抖肩上落下的薄雪,棉靴也在毡毯上蹭了蹭,这才掀开水晶做的珠帘,轻轻巧巧地走了进来,她的主子,云台宫的淑妃娘娘正在小憩,青萍静静地走上前去,把盖在她下半身的薄被往上拉了拉,尽管她已经非常小心了,但是素来浅眠的某人,还是清醒了过来。 “几时了?”烈明艳懒洋洋地问道。 青萍报了个时辰,对方听后也只是点点头。 “小厨房那边炖了雪参汤,很滋补的,娘娘一会儿可要好好喝了,不能再偷偷倒掉了。” “只做过那么一次而已,偏你总要提及。”烈明艳好像没有办法似的轻声一叹。 青萍抿嘴一笑,内心却有些焦急。 皇上自行宫回来也有七日了,然而却一日都没有来看望过她家娘娘,而她家娘娘也像是在躲什么似的,绝口不提皇上,青萍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前段时日两个人还如胶似漆,恩爱非常,怎地眨眼之间就开始“波涛汹涌”了? “对了,本宫没记错的话,皇后的生辰快要到了吧。” “是,下月初五。”青萍快速答道:“给皇后娘娘的贺礼已经准备妥当了,是一组提壁紫砂壶,共十一件,历时三年才制作完成,皇后娘娘应该会喜欢的。” 烈明艳听了淡淡的嗯了一声,杜嘉柔并不是个奢侈的人,正相反她有的时候节俭的都不像是一个皇后,平时也没有什么“费钱”的爱好,唯一一个算比较喜欢的,就算是茶艺了,这一套紫砂壶应该能对她的心思。 “娘娘,还有一件事……”青萍说道这里时,微微一顿:“刚才底下的人来报,说是孟昭仪被野猫抓伤了。” “你说什么”列明烈挑了挑眉头,双眼之中流出一抹趣味:“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猫抓伤了呢?” “是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听说孟昭仪是从慈宁宫出来,路过挽梅园那边时,被窜出的野猫弄伤的,不过应该不严重,太医已经过去看了。” “挽梅园那边比偏僻,的确常有野猫之类的东西流窜。”皇宫这么大,一些人工照料不到的地方,就是这些小动物的地盘,宫里面每一季会集体清除一次,但很显然,清除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人家“生崽儿”的速度,所以根本就是除之不尽。 “你一会儿替本宫过去看看她。”列明样想了想后说道:“把那瓶却痕膏给她送去。” 青萍悄然看了眼自己主子,她原以为,娘娘之所以与皇上闹别扭,就是因为此女,按理来说,那孟氏倒霉娘娘应该高兴才是,怎地连那般珍贵的祛痕膏都毫不犹豫地给了她,这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但着种种地疑虑青萍道了声是。因为汤泉行宫的“独宠”一月,回宫后的孟氏,在众人面前不免就变得十分“扎眼”起来,这里面有愿意上门“结好”的,自然也有看她不顺眼的…… “这衣上的下摆处沾染了一种叫做鱼腥草的粉末,人的鼻子也许嗅不出这上面的味道,但是猫儿们远远一闻就能够嗅的出来,这种粉会刺激它们的脑袋,让这些猫儿们变得兴奋不已。”太医跪在地上,低着头,脸上露出谨慎的神色。 半躺在床上的孟莹盈与坐在她床边的韩珊珊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前者脸上猛然一黯,后者却露出愤恨的神色。 “有劳太医了。”孟莹盈低叹一声,神情看上去十分的失落。 那太医连说不敢,从地上站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果真是有人要害姐姐!”韩珊珊面色涨红,忍不住地说道:“我一定要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知晓,让她替你做主!” 韩珊珊进宫后便一直不得宠,这么多年了,全靠着皇后的提携和庇佑,才能在宫里立足,不过她与孟莹盈的关系还算不错,是身边仅有的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 “连我都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事,怎么让皇后娘娘做主。”孟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见她双目猛然一红,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掉了下来,她今日可不单单是被一只野猫围攻的,而是整整一群,就算身边有几个丫鬟护卫着,但手上,脖子上,甚至是脸上,都有抓伤,现在正在发红发肿,看上去那真是万分的可怜。韩珊珊是个心肠很好的,见了她如今这幅惨样,怜悯之情顿时大升:“那,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啊,你总的知道是谁想要害你吧,今日可以往你衣服上涂什么鱼腥草,明日就可能在你吃的饭菜里面下毒,姐姐也不能总这样被动啊。” “下毒应该还不至于。”孟莹盈苦笑一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的面颊,十分无可奈何地说道:“她不过是想要让我出丑罢了。……唉,算了,妹妹你别替我忧心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韩珊珊一听这话,就反应过来,孟莹盈应该知道这事是谁干的,然而,还不等她的话问出口,就有人来报说,云台宫的青萍姑姑来了。 “淑妃娘娘听说贵主受了伤,心中十分挂念,特地让奴婢前来看望,娘娘可是还好?”青萍头一抬,孟氏那张斑驳凄惨的脸蛋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青萍忍不住在心理小小的吸了一口气,她万万没想到孟莹盈会伤的这么严重。 孟莹盈见了青萍神色一下子就似乎变得不自在起来,坐在她旁边的韩氏几乎都能感受到她那正在轻轻颤抖的手臂。 “劳娘娘挂念,婢妾真是惭愧。” 青萍柔声细语地又说了一会儿安慰话,并且又对孟莹盈保证,一会儿会派人彻底清缴挽梅园那边的野猫。 “这祛痕膏是宫里面的秘药,对除疤祛痕有十分神奇的效果,可谓是万金难求。”青萍递上了药瓶,柔柔地说道:“淑妃娘娘说了,愿贵主儿早日康复。” 孟莹盈点了点头,叫人收了膏药,青萍办好了差事也没有多呆,很快便告辞了。 “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这件事八成就是烈淑妃做的。”韩珊珊看着孟莹盈带着半分试探,半分愤怒地如此说道。孟莹盈知道,韩氏跟着皇后久了,早就是她那边的党羽,对于烈明艳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她一定是眼红你陪侍汤泉行宫,所以才故意报复你呢!” 孟莹盈听了这话难过的摇了摇头:“是也罢,不是也罢,总归我不过是被野猫抓伤了而已,就当就当这是一次意外好了。” 韩氏见她难过,眼睛也是一红,姐妹两个忍不住的又一块哭了起来。 在这里又坐了好半晌,韩氏这才起身,说道:“姐姐你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你。” 孟莹盈虚弱地应了一声。 韩氏带着满肚子的怅然,刚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她回头一看却是赵曼婷。当年一同进宫的四个女孩,最嚣张的李氏早早的就没了,赵曼婷却是一直与孟莹盈走的最近,论感情她们两个也是最好的。 “是来看莹盈的?”赵曼婷问道。 韩氏轻叹口气,退开了周围的下人,走进几步,对着赵曼婷把鱼腥草的事情给说了,赵曼婷闻言脸上瞬间色变,韩氏见了便说道:“孟姐姐的意思是此事到此为止,她不打算追究了。” “什么”赵曼婷立刻露出焦急地神色,团团转地说道:“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她今日忍了一次,那起子想要害她的人见了,就知道她是个好欺负的,以后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我也是这样劝她的,可是梦姐姐并不听啊。”韩珊珊对着赵曼婷说道:“你和她一向是最亲近的,你也劝劝她吧,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就算,想要害她的人是个什么有身份的,可这宫里面还有太后娘娘,还有皇后娘娘在啊,再不行……”韩珊珊眼神轻轻眨了一下,很心急很老实地说道:“再不行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皇上,请他直接为孟姐姐做主。” 赵曼婷闻言脸上的神情却是微微一僵,随后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不行的,皇上怎么会管这种事情,哎!韩妹妹你是有所不知啊,现在宫里面的众人都以为孟姐姐有多么的得宠,可实际上却是……却是……”赵曼婷似有难言之隐般的咬了咬嘴唇。 韩珊珊见了岂有不往下追问的道理。 那赵曼婷被她追问的急了,这才牙一咬,俯在其耳边轻声说了起来。 韩珊珊越听眼睛睁的越大,脸上也越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 “现在你知道孟姐姐为何一定要【息事宁人】了吧?”赵曼婷露出苦笑地神色。 韩珊珊露出一个震惊到无言以对的表情。 “那个赵氏真的是这么说的?”凤栖宫中,杜嘉柔淡淡地问道。 韩珊珊点了点头:“赵曼婷与孟莹盈素来情同姐妹,像这种不便与他人说的私密事情,孟莹盈恐怕也只会对她说。” 杜嘉柔静静地坐在了那里半晌,最终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韩珊珊俯了俯身,轻巧的退了出去———— 有瓷器砸地的声音狂风暴雨般的骤然响起,韩珊珊背脊一僵,竟是连头都不敢回一下了。 52.问罪 对于杜嘉柔来说,她可以忍受上官明喧有其他的女人,因为他是皇帝,本来就应该三宫六院,可是她不能忍受的是,上官明喧竟然愿意为了某一个女人去可以压制自己的欲望,而最要紧的是,那个女人还不是她自己。 “要奴婢来说,也许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伺琴看着自家主子那从来没有过的愤怒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也许皇上就是不喜欢那个孟氏呢,而且还有太后那……您是知道的,皇上素来不喜欢被人胁迫,太后娘娘却几次三番的插手这些事情,虽是好意,但难免让圣心不愉,皇上不肯近那个孟氏的身,也不代表,他就是为了某个人而这样做的啊!” 杜嘉柔面色铁青,胸膛极具起伏,整个人显然是处在也一片愤怒之中,然而,伺琴的话却像是一盆清水般从天而降,虽未完全浇灭心中怒火,但到底让她的理智恢复了几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半晌之后,杜嘉柔平静了下来,毕竟就她自己来讲,也实是不愿意承认,上官明喧不肯亲近女人是单为了某个人在的缘故。 伺琴见自家主子被劝住,立即轻声说道:“娘娘,那个孟昭仪被抓伤的事情,您看咱们要不要……” “不会是烈明艳。”杜嘉柔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却是有几分斩钉截铁的意思:“那个女人若想动手,就不会给人翻身的机会,像这种小打小闹,徒惹一身骚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那不是她又会是谁呢?”伺琴拧着眉头也露出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孟氏现在如此扎眼,有人看不惯,想要整整她,也是正常。”杜嘉柔可不在乎什么孟氏,说到底,她心面的那个疑影,依然是存着的呢! 半晌之后,杜嘉柔如此说道:“你去告诉韩氏,让她这些日子,往孟昭仪那多走动走动,毕竟她也伤的不轻。” 伺琴点了点头,她看了眼自己主子那依然沉静的过分的表情,心里不知为何无端端的发起慌来。 韩氏依她所言,这十天半月的,果然日日往孟莹盈那边跑,这一日,同样也是如此。 “你歇着吧,我回去了。”韩氏站起身说道。 “曼婷替我送送韩妹妹。”孟莹盈道。她脸上有伤,最怕出门见风。 赵曼婷自然不会不应。她与韩氏携手一同走了出去,正在此时,远远地有人走了过来,见到二人躬身一礼,赵曼婷二人也略一颔首,微微侧身给那人让了开来,那人也没耽搁拎着药箱就匆匆进去了。 一阵北风吹来,韩珊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身边的赵曼婷却往前走了两步,忽地弯下腰来,再站起时,手中却捏了张锦怕,韩珊珊见了便笑着说道:“可是被风吹出去的?脏了没有。” 赵曼婷却站在那里,微微皱起了眉头,回过身对着溺韩珊珊道:“这不是我的帕子。” 韩珊珊疑一声,她刚刚可是没有看到地上有什么帕子的,肯定是就在这里的某个人掉的。 “大概是哪个丫鬟的吧!”韩珊珊的话还没说完,再看见那帕子的瞬间也止住了,她是个识货的人,那帕子柔软如丝,洁白如云,一看就是最上等的面料,上面还有缂丝绣了兰花的图案,完全不是丫鬟能够用的起的东西。 “如果奴婢没看错,应该是刚刚过去的那位太医身上掉下来的东西。:”站在赵曼婷身边的一个婢女十分肯定地说道。 韩珊珊看着那帕子,脸色不知何时却悄然变化不停起来。 “这是女子的手帕,应该是这位大人家眷所用之物。”赵曼婷轻轻笑了一下,对着韩珊珊说道:“随身携带着这种东西,这位太医大人倒是有情之人。” 赵曼婷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对着身边的婢女道:“你赶上去,把东西还给人家。” “慢着。”韩珊珊在此时却突然开口出声,只见她急急忙忙地夺过那帕子,迅速展了开来。 赵曼婷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韩氏的脸上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加古怪起来。 “怎么了?”赵曼婷问道。 韩珊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半晌后她说到:“这帕子有些古怪,你先放在我这吧!” 赵曼婷适时的露出惊讶的表情,韩氏却摇了摇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赵曼婷站在那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藏在袖口的葱白手指用力的蜷缩了下。 韩珊珊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的时候,她就带着那锦怕去了凤栖宫,没有人知道,她与杜嘉柔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她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兴奋中隐隐带着一丝不安的。 十二月初五,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杜嘉柔爱静,又素来不喜欢铺张浪费,今次也不准备摆什么寿宴,众人白天去请次安,顺带献上寿礼便是。烈明艳自然也是这样打算的,今日的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绣牡丹宫装,外面罩了一件银狐白裘,乌黑的秀发绾成繁复的发髻,上面带着一只碧盈盈的步摇,不知为何她今日没有如同以往那样“浓妆艳抹”,基本上算是素颜出镜了,不过特质的【增高鞋】还是穿了的,所以今日的烈明艳少了一些奢华艳美之感,多了几分出水芙蓉般的干净可爱。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祝娘娘福如东海,千秋无期。”烈明艳拜了三拜,跪在那里,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她基本上算是踩点来的,此时这内殿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众人见她今日的打扮,心理都忍不住惊奇了三分,睁大着眼睛可劲儿打量着她,皇后杜嘉柔这个时候却显的十分淡定,只听其轻柔地说道:“原来是淑妃妹妹来了,快起来吧!” 烈明艳依言站起了身,走到杜嘉柔左手第一排的空位上坐了下去。 如果说烈明艳是踩着点了来的,那么德妃林雪桐就是名副其实的晚点而来,其实晚点不算什么,重点是她是和上官明喧一块进来的,据说是在半路上正好碰上,便一并过来的。不单单是烈明艳,恐怕所有听见这个解释的人对此都会嗤之以鼻,哪那么巧就“偶遇”了,九成九还不是故意算准时间的。看来这位德贵妃娘娘犹忘不了自己当年的风光,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复宠呢! 烈明艳的心神却不在林雪桐上,她快速的扫了一眼上官明喧,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皇上怎么来了!”杜嘉柔的脸上露出一抹真切的微笑,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 “今日是你的生辰,朕怎会不来。”上官明喧撩起下摆,坐在了玉榻上,康如海迅速跟进并且自动自发的打开了手里捧着的礼盒“这是东海那边进贡的极品珍珠,朕也只得了这么一触,都送与你了。”珍珠这种东西在这皇宫里并没有多稀罕,但是如同小孩拳头般大小的珍珠,那可就太稀奇了,众人看着那熠熠升光的珍宝眼中不约而同的都露出艳羡光芒。杜嘉柔果然露出欢喜的表情,先是带了丝娇嗔的看了一眼上官明喧,而后方才欢喜的让身边的宫女把这珍贵的礼物好生收拾起来。 皇上送完了礼物,底下的这些人自然也要跟进。 林雪桐送的是一块刻着寿和永久的玉璧,列明艳送的是一套珍贵的紫砂茶具,惠妃送的是自己亲手绣出的寿屏,底下的一些嫔妃送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杜嘉柔素来和蔼,无论东西贵贱,俱都是和颜悦色的感谢,然而,在论到兰秋容时,她的表情就变化了起来这种变化是十分显而易见的,带着一丝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的感觉。 “皇后这是怎么了?”上官明喧问道。 杜嘉柔的脸上似乎有着犹豫和挣扎的神色,她看着底下跪着的,似乎因为此时的安静而开始感到有些不安的兰秋容,幽幽地叹了口气。 “皇上,此事臣妾真的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在这种情景说这种话,根本没有人认为她会不说。 众人的耳朵各个直愣起来,隐隐约约地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上官明喧的脸上依然是温和的微笑,眼睛落在他的眼睛里,让他带了几丝温柔的错觉。 杜嘉柔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了跪在那里的兰秋容,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几许严厉的意味,只听其道:“兰氏你可知罪?” 兰秋容不明所以,然后还是十分冷静地说道:“臣妾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你与人通奸,淫秽宫廷,此时此刻,还敢嘴硬?” 此话一出,仿若一道晴天霹雳,炸的众人耳边嗡嗡作响。 就连一旁坐着的上官明喧,眉头也不禁微微皱了一下。 53.坦白 无论是通奸还是淫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可以让她身败名裂,要了她身家性命的指控,兰秋容果然豁然变速,只见她高高的扬起自己的头颅,就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母鹿,目中似喷出万丈寒冰。“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完全听不明白,您说臣妾通奸,臣妾倒是想要问问,自己究竟是和谁通的奸?”兰秋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坦荡,众人见了心里不禁存疑起来,纷纷看着一脸义正言辞的皇后娘娘。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杜嘉柔疲惫似的摇了摇头,一副对兰秋容十分失望的表情:“伺琴,把东西拿上来。” “是!” 烈明艳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面在想着什么。 “皇上,诸位娘娘请看。”伺琴从托盘上举起一张锦帕抖开道:“此帕就是从那奸夫身上掉落下来的,这帕子用的是内务府特供的云绸,全宫里只得三匹,分别去了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处,而如果奴婢没有记错的话,去年的端午,淑妃娘娘曾经把自己的那匹云绸赠给了兰嫔娘娘,还有这上面的绣着的兰花图案,这针法,这走线的技巧,无不说明了此锦帕就是兰嫔娘娘亲手所绣。试问一个后宫女子的锦帕为何会被一个外男揣在怀中,还宝贝似的随身携带着,说没有奸情,谁能相信呢?” 兰秋容看见伺琴手上的锦帕,脸色果然微微一变。 “一张帕子而已就算是兰嫔的说不定也只是她无意间丢失的呢!”惠妃微微蹙起眉头用着疑惑的口气问着伺琴:“你口口声声说的奸夫,指的究竟是何人?”要知道,皇家的后宫自古以来最怕的就是发生这样事情,皇宫里面除了太监外,基本上看不见一个公的,惠妃实在是不明白,那个所谓的奸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回答她的不是伺琴而是皇后杜嘉柔。 “本宫也很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但是事实却摆在了我们的眼前。”杜嘉柔看着上官明喧,似是抱歉一样的对着他笑了笑,后者修长的手指在方矮的漆桌上轻轻扣着,一下一下的,却像是扣在所有人的动脉之人。 “此人姓王,全名王之延。是太医院医判,因太医之职,常与后宫走动,是以得有机会与兰秋容私通。” “胡说八道。”兰秋容猛然抬起脑袋,那张极静妍美的脸蛋上因为愤怒而在瞬间涨的通红:“皇上明鉴,我与那王太医清清白白,并无半丝苟且私情,皇后娘娘!您紧紧凭着一张手帕,就红口白牙的污蔑我与人通奸?这也太过荒唐了吧!” “荒唐?你敢说这帕子不是你的?”伺琴冷笑一声,在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突然上前一步,从兰秋容的袖口中一拽,果然拽出了条手帕,除了面料不同外,那上面同样也有一只静静绽放着的兰花,在座的有很多都是精通女红的高手,只需要一眼便知道,两张帕子的确出自一人之手:“这张锦帕是韩美人亲自看见从那王延之身上掉落下来的,在场的还有赵美人可以作证!”被点名的韩珊珊站了起身,她是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此时倒显的较为镇定,反倒是坐在她旁边的赵曼婷,脸上露出万分吃惊的表情,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样。 “那日,我去看望孟昭仪……”韩珊珊十分镇定,三言两语地便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出来。 赵曼婷也一脸忐忑的为此事做了证词,证明那帕子的确是从王延之身上掉出来的。 锦帕这种东西对于女人来说从来都是属于私密的,如此明晃晃地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袖口中,想不让人联想恐怕都难。 “不仅仅是这条帕子。”不给孟莹盈任何解释的机会,杜嘉柔对着上官明喧道:“本宫还让人在那王延之的屋子里搜到了其他的东西。” 伺琴微微一笑,知机的又打开了一样东西,那是只锦盒,规格不大,打开来看,里面装着的竟是一叠厚厚的纸张,其中大部分全是女子的画像,淡看那女子或座或站,或哭或笑,种种神态皆都透纸而出,满心情意人见可知。 “兰嫔,这上面的女子可是你?”杜嘉柔斥问道:“为何你的画像会出现在王延之的卧房里,还被其小心翼翼地藏着?” 兰秋容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师兄竟然会偷偷描绘着自己的画像,此时真是掉进泥潭也洗不清自己了。 当然,她若是个心狠的,断然把事情全都推到王延之的身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兰秋容又怎么能忍下心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所以,她现在除了沉默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带王延之过来。”上官明喧淡淡地说道。 神色之间不辩喜怒。 很显然,杜嘉柔对此早有准备,或者更准确的说,那王延之两个时辰前就已经被她控制住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顺利的从他的房间里搜出这样的东西。 王延之很快的便被押送了进来。 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平常,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赶不上皇帝陛下半根毫毛,他就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个男人一样,看上去并无什么出彩的地方。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稀松平常的男人,竟然敢胆大包天的去觊觎皇帝的后妃,简直就是不知【死】这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王延之一进来,视线里映进的第一个人影就是跪在那里的兰秋容,再一扫这三堂会审的场面,以及伺琴手里那明晃晃的一叠画像,他心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微臣王延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漫步头大汗的跪在地上,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这些是你的东西吗?”上官明喧指的是那绣帕以及那一叠书信画卷。 王延之知道自己不可能不承认,那画卷上不单单有画,还有他提的一些诗句,但凡是找个精通笔录的,一眼就能够断定这些字画绝对是出自他的手掌。“微臣罪该万死。”王延之一个头扣在地上,从嗓子眼中发出的声音干哑到几乎在泣血:“兰嫔娘娘端净淑柔,微臣偶然见之,便心生仰慕之情,实是万死不能赎其罪,但这些都是微臣私下里的痴心妄想,娘娘根本不知情,还请皇上不要牵连无辜!”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王延之会这么的【老实】竟然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居然就这么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便是跪在地上的兰秋容闻言脸上也露出震惊的表情,她看着一旁的的王延之,双目之中不禁流露出千万种复杂的情绪。 王延之还生怕别人不相信,嘴上跟打钢炮似的连串说道:“臣每次到后宫出诊,太医院那边皆有记录,至今年为止,微臣总共为兰嫔娘娘看过三次病,每一次现场均都有丫鬟奴才在场,从未有私秘不轨之举,请皇上万要明察。” “兰氏。”上官明喧的眼睛开始发冷起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兰秋容的嘴巴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此时此刻,她的心理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连痛彻心扉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感受。“来人啊!”上官明喧淡淡地说道:“将王延之打入死牢,三日之后,凌迟处死。兰嫔降为庶人,打入罪者库。” 兰秋容蓦然睁大双眼,浑身抖如筛糠,她想要大喊想要大叫,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哀求上官明喧,不要杀她师兄,然而,一道严厉的目光硬是制住了她所有的冲动,兰秋容祈求似的望了过去,烈明艳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是让她稍安勿躁的意思。 “今日本是皇后你的寿辰,不要让这些腌瓒的事情扰了你的兴致。”上官明喧站了身,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喜怒之色,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朕先走了。” 众人闻言俱都起身:“恭送皇上。”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大约谁都没有什么心情去给皇后娘娘贺寿,就连皇后娘娘自己恐怕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很快的,这场祝寿就这样散了场子。 杜嘉柔坐在自己的凤座上,心理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就好像是她用尽浑身力量,重重一击,却偏偏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她没有想到烈明艳居然没有替兰秋容说一句话,也没有想到上官明喧居然会如此平静,如此快刀斩乱麻的就把两人给处理了。 “便宜那个兰秋容了!”伺琴愤愤不平地说道:“什么单相思啊,依奴婢看,他们两个明明就是在通奸。” “本宫倒是觉得那个王延之没有说假话。”在杜嘉柔看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上官明喧更好的男人了,那兰秋容既成了他的女人,又怎么会再看上别人。 这与吃惯了山珍海味后,就再也吃不消糠菜的道理是一样的。 “只可惜那个王延之认罪的速度太快了。”伺琴低声道:“不过那兰氏是淑妃的心腹,此次折她一臂,淑妃心里定当不痛快。况且她身为间掌六宫之人,在其眼皮子地下竟能发生这样的丑事,淑妃她难辞其咎。”杜嘉柔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脑海里出现烈明艳那难堪的面容,杜嘉柔就觉得自己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有一种说不出的隐秘的快感。 云台宫中,烈明艳眉头紧皱不已,她身前跪着一人,正是兰秋容的贴身奴婢,那个叫念夏的女孩子。 “娘娘 ,我家主子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要救救她啊!”念夏跪在地上,显然已经是六神无主了。 青萍见状,轻巧的走过来,把人连拉带拽的弄了起来,嘴上也道:“快别哭了,娘娘既然偷偷把你保下来,就是为了兰主子的事情,快站起来,好好说话。 ” 念夏低声哭泣了好一会儿,方才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那帕子是怎么回事?”烈明艳问道。 念夏便哽咽地说道:“那帕子的确是我家主子的,不过是在无意间丢失的,并不是什么私情之物。” “你自己想想,那帕子是什么时候丢的?” 念夏仔细回想了一下,十分肯定地说道::“奴婢记得应该是在老夫人刚过世的那几天,嗯,应该是头七那日……不敢欺瞒淑妃娘娘,那日,那日我家主子因为心里思念老夫人,所以偷偷到老夫人去世的地方进行了祭拜,帕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丢的。”念夏说道:“第二日的时候,主子就发现自己的帕子丢了,还派奴婢回去找了,可是没、没有找到。” 兰秋容丢失的手帕怎么会出现在王延之的身上? “她那日是自己去祭拜的吗?” 念夏闻言脸色骤然一白,烈明艳眼光何其毒辣,这么轻轻一看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兰秋容那日定是与那王延之在一起,两人或是共同祭拜了兰求蓉的娘亲,并且在当时,兰秋容粗心大意之下丢了自己的手帕,出于爱慕她的心意,被捡到帕子的王延安偷偷留了下来。可是烈明艳不明白的是,那王延之会那么不小心吗?不小心到会把那遭祸的东西随身携带?不小心到东西遗失,直到被人捡起才知道? “娘娘……”就在烈明艳张张嘴,还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云台宫大总管郝运来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张口就道:“娘娘,皇上派人搜了玲珑阁。” 烈明艳心中一动。 郝运来接着说道:“是康如海亲自领着人去搜的,在一些隐秘的地方搜出了不少东西,其中有能够催人情欲的香料,还搜到了一瓶鱼腥草的粉末,据说,孟昭仪前段时间之所以会被野猫抓伤就是因为裙摆上沾了与鱼腥草的缘故……””兰秋容擅医,再加上有烈明艳在后面有力的供给,玲珑阁内的药材绝计少不了,但是烈明艳心知,兰秋容是个聪慧谨慎之人,身边绝不会留太过扎手的东西,是以此时听闻郝运来的话,心里下意识的就升起了无数疑惑。 “本宫知道了。”半晌后,烈明艳点了点头:“你们先都下去。” “淑妃娘娘……”念夏泪流满面:“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家主子,她,她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您了!” “青萍。”烈明艳淡淡地说道:“带她下去休息。” 青萍道了声是,他们出去后,烈明艳又对着郝运来道:“罪者库那边你看着一些,不要让兰氏出了什么闪失。:” 郝运来恭身:“奴才晓得了。” “哦,还有……”烈明艳轻轻地看了她一眼:“把咱们的网扯起来,两日之内本宫要知道这件事情的所有疑点。” “这件事情一看就是有备而来。”青萍回来后,对着烈明艳说道:“人证物证俱在,王延之又亲口承认了他对兰贵主儿有非分之想,此事若再想要翻转过来怕是极难,更何况奴婢担忧的是……”青萍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此事会不会牵连到您的身上?”她不是溪雨有些事情并不知道的十分清楚,但是作为烈明艳这些年的贴身之人,她心里是知道的,兰秋容一直是她家娘娘的“私人医生”,并且一直为其提供一种不知名的药物。烈明艳对兰秋容虽有恩德,但恩德这种东西,往往比不上威煞,谁也说不住,在为了自保的前提下,她会不会说出什么不利于烈明艳的话。 烈明艳沉默了下来。 作为在后宫经营多每年的高段位嫔妃,在很多要紧或是不要紧的地方都有她的眼线,如果烈明艳执意要查,很容易就能查出一些蹊跷的地方。 “兰贵主身边有个叫晴芳的二等丫鬟,前段时间偷偷拜了凤栖宫里一个姓刑的嬷嬷做干娘。据与她同房的丫鬟说,晴芳近段时间出手十分阔绰,而且自兰贵主出事后,这丫鬟就内务府调进了凤栖宫。”郝运来一脸阴谋论地低声说道:“前些日子,孟昭仪被野猫抓伤,给她看病的就是王太医,娘娘您是知道的,宫里面的主子瞧病,一般都会找自己相熟的信得过的太医,那孟昭仪原先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找的都是天医院一个姓葛的太医,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却偏偏没用那葛太医,反而寻了王太医。还有那锦帕,虽说的确是赵,韩两位贵人所捡,但谁也没亲眼看见,它是从王太医的身上掉下来的……” 烈明艳静静地听着,心里面却知道事情的结症,并不在什么帕子身上,那些个兰秋容的小象,才是最致命的东西。 “怎地这样糊涂!”郝运来退下后,烈明艳忍不住地与青萍说道:“居然人为的给自己制造了这样致命的把柄。简直就是害人害己。” “是啊,王太医真的是太糊涂了。”青萍也是低声叹息道:“只可怜兰嫔娘娘,居然受了如此的无妄之灾。” 烈明艳深吸一口气,她看着不远处斑斓的烛光,半晌后,静静地说道:“给本宫更衣。” “这么晚了娘娘是要去哪里?”青萍问道。 烈明艳苦笑一声:“别问了,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两刻钟后,康如海不请自来。 “传皇上口谕,淑妃烈明艳乾清宫西暖阁觐见。” “臣妾遵旨。” 烈明艳踏进西暖阁大门的时候,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狂风暴雨”,不过出人意料的此时摆在她面前的却是一桌上好的酒菜,而那个男人就坐在桌子的另一侧。 “臣妾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烈明艳跪在地上,表情沉静,没有过去半丝的跳脱之色,看见这样的她,上官明喧心中重重一抖,一时间可是是千万滋味迎上心头。不知过了多久后,烈明艳的头上方才响起一道低沉的叫起声。 “座!”上官明喧说道 “臣妾有罪,臣妾不敢。” “哦?你有何罪?为何不敢?” “臣妾奉命辖逾六宫,本该耳清目明,兰贵人此次出事,臣妾自身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臣妾有负圣恩,是以有罪。但是皇上……”烈明艳抬起头,让自己洁白无瑕的面容完整的出现在皇帝的视线之中,她的脸上有着一丝急然,一丝忧虑,还有着一丝真挚:“无论怎么样,兰贵人是无辜的。她自成为嫔妃后,便一直恪守本分,性格虽说有些寡淡,但心地却是极好的,绝对不是那种朝三暮四,勾勾搭搭的女子,还请皇上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她。” “恪守本分?心地极好?”也不知道这两句话里,有那一句突然触碰住了皇帝陛下的笑点,上官明喧居然笑出声来:“这两点其实都不是爱妃你看重的吧!你之所如此庇护那兰氏,为的难道不是她在医道上的本事?为的难道不是她可以为你调配一些别处得不来的药物吗?”对于上官明喧的话语,烈明艳一点都不吃惊,既然她能够查到兰秋容和兰道远的关系,那么作为皇帝的上官明喧肯定也能查到,说不定人家知道的比她还要早上许多呢! l“朕刚刚去见了兰氏,你猜猜看,她都跟朕说了些什么?”上官明喧的眼角旁,隐约的浮现出一股煞意。 烈明艳静静地又跪了下去,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她的脊背弯成弓状,声音低闷的传来:“当年臣妾自知犯下重罪,实该以命相抵,然而内心深处却仍有苟且偷生之念是以在来西暖阁之前,从兰氏那里拿来了一颗能够短暂护住心脉的药丸,臣妾想着,若上天侥幸能够饶臣妾一命,臣妾日后定一心向善,老老实实做人,若是不能……那也是天意如此,便该是自己要抵命了。”” 烈明艳说到这里时,上官明喧的视线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那只依然存在着的朱柱,当初,烈明艳就是一头碰在这颗柱子上的,上官明喧永远都忘不了那一颗,从烈明艳头上迸溅出来的鲜血。 他并不怀疑,她当初寻死的决心,他怀疑地是…… “你一直都没有失忆!”上官明喧说出这句话时,感觉自己的两只手都在轻轻发着抖,被欺骗的愤怒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燃烧起来。 烈明艳跪在那里不说话,而不说话,代表的就是默认的意思。 “好演技!真是好演技。爱妃你不去当骗子,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上官明喧的脸上开始有笑容浮现,然而那笑容绝不是因为开心,那是愤怒的笑容,是失望至极的笑容,有两根青色的大筋在脖颈处疯狂的蹦跶着,上官明喧很显然已经处在某种极度暴怒的状态之下,特别是那个欺骗了他的女人还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跪在那里,更是让其怒火狂涨,恨意狂升。 卖相极佳的饭菜以及最上好的酒水霹雳啪啦的全部被摔在地上,有一些油腻的汁液甚至已经迸溅在了烈明艳衣裳的下摆处,可是她却丝毫躲开的意思都没有。上官明喧豁然起身,用着几乎是破口大骂的失态,指着烈明艳道:“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朕宠着你,纵着你,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你是不是觉得耍着朕很好玩啊,看朕为你的伤势忧心如焚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万分得意啊!!烈明艳,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上官明喧的胸口在剧烈起伏着,愤怒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脑海,他死死捏住自己的双拳,他必须现在立刻马上的离开这里,若是再多看这女人一眼,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等一等。”一只素白色的小手,瞬间抓住那要越他而去的衣裳下摆。 上官明喧一脸寒冰的低头看她。 “臣妾的罪行还远远不止这些。”烈明艳脸色的表情十分平静,她仰起头,不闪不避的直视着上官明喧:“这些年,臣妾之所以没有怀孕,是因为臣妾特意让兰氏配了一种避孕的香囊,把香囊挂在床头,可避免女子受孕。” 上官明喧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他看着烈明艳就像是在看着某个陌生的怪物。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朕会错意了。”上官明喧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笑,他解开了腰间一直带着的东西,毫不怜惜的扔到了烈明艳的脚边,恨声道:“烈明艳你真是个没有心肝儿的东西!” “那皇上就有了吗?”烈明艳看着上官明喧,小巧的嘴唇间轻轻吐露出三个字:“醉海蓝。” 上官明喧的身体骤然一僵。 “皇上想让我有孩子的时候,我就得感沐天恩的怀上孩子,不想让我有孩子的时候,我就得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饮下那不孕之酒。皇上,我想问问你,凭什么呢?”就因为你是皇帝吗? 烈明艳看着上官明喧骤然惨白的脸孔,心里那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怨气,全部吞吐而出。 “我进宫七年,日日夜夜,每时每刻,不盼望着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为了能过怀上孩子,我吃过老鼠的尾巴,壁虎的身体还有数不尽的偏方,为了能够怀上孩子我的身体扎过最滚烫的针艾,起过不知道多少的水泡,为了怀上孩子,我在神像前磕的头破血流,一次一次得尝试,一次次的失败,自我的厌恶,他人的嘲笑,对于未来的惶惶恐恐,多少个夜晚我辗转反侧,那个时候映在皇上眼里的我又是什么样的呢?一定很可笑吧?您一定要偷偷的嘲笑吧,嘲笑我的愚蠢,嘲笑我的痴笑妄想,你说没有心肝,难道我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吗?”烈明艳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并且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是理亏的一方,但爆发起来时,往往却能够后发制人,就譬如说现在,被生生吼了一发的皇帝陛下,愣是被吼灭了一半的愤怒,看着烈明艳哭泣的样子,愧疚与心疼之情却在一瞬间猛然抬起头来。他其实想要告诉烈明艳自己也有许多不得已的地方,那个时候林雪桐尚未进宫,烈明艳身上代表着的就是虢国公府,林振英本就在朝堂势大,他怎么能够允许烈明艳生出一个与林家有深刻关系的孩子?上官明喧想着,再等等吧,再等几年,等他羽翼丰满,等他搬倒林振英,等一切都安定下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会有孩子的。 可是,上官明喧也无法否认,至始至终,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醉海蓝的事情告诉给烈明艳。 “所以你是在报复朕吗?”上官明喧面色惨淡地问道。 烈明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用力抓着男人衣裳的下摆,视线却有些迷离的不知放在何处。 “都怪你!”烈明艳哽咽的声音中有着一丝丝淡淡地委屈:“全都是你的错!我本来把自己的心,收拾的好好的,可是你偏偏要冲进来搅风搅雨,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潘龙山,为什么要带我去看相思树,你以前明明那么坏,对我一点都不好,我恨你,恨死你立刻!!!”上官明喧本来是应该暴怒的,应该甩袖离去,从此把这个女人从自己的心底彻底挖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几根纤弱无力的手指,却硬是像千年寒铁一样牢牢的困住了他,让他动态不得。而那个本该理亏的女人,却像是受到了天大委屈一样的哭了起来,她哭的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可怜,上官明喧觉得,若有一日自己死了,她能哭出今日一半的气势,他也算是死得瞑目了。 真是孽债! …………………………………………………………………………………… 康如海风一样的进来,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手脚利索的收拾好地上地残局,然后又风一样的带着人刮了出去,全程基本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不过他在双腿将将要跨出西暖阁大门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回头,小觊了那么一眼,然后他就看见了以下的画面:淑妃娘娘低着头,坐在玉榻上哭的几乎要昏迷过去,而皇帝陛下则一脸漆黑,外加十分无奈的坐在不远处的地方,虽然两人在身份上是尊卑有别,但是在气势上,毫无疑问的哭的几乎快要断肠了的淑妃娘娘占据了上风,而皇帝陛下则给人一张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感觉。 康如海小心翼翼地合上了西暖阁的大门,突然觉得这男女间的事情,真的叫一个奇妙非凡啊~! 此时此刻,被底下奴才暗暗评价为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皇帝陛下,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中,简直是上不来下不去,几乎要在自己的胸腔中爆炸开来。她为什么还在哭?上官明喧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她自己吧,她为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哭,简直就是岂有此理,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你……”上官明喧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可是他的话刚刚吐出一个字,对面的女人就像是受到惊吓般,整个人震颤了一下,然后一双哭的已经像是兔子一样的眼睛望了过来,惊慌的,切切的,胆小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这个样子,上官明喧的心肠立刻就软化了下来,心想:算了,她愿意哭就哭吧,最好直接哭晕了,省的朕耳朵疼。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刮,我都听皇上的。我只求您能够饶恕兰氏一次。” 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那哭的几乎快要断了气的小脸,心想:你自己犯的过错,还没有赎罪,还有脸替别人求情。 “那兰氏是否恪守本分,朕的确不知道,不过朕知道的是,她的确是个嘴巴严实的。即使给她上了私刑,也没有吐出关于你的一丝半语,如此硬骨头,的确不忘爱妃你舍命捞她了!” 烈明艳:“………” 做贼心虚,此地万银三百两,挖了坑把自己填埋上了。 类似的话语轮番似的在脑海中浮现。 于是最终,她果然如同上官明喧所愿的那般,眼皮一番,软哒哒地晕了过去。 54.晴芳 当然,她是装晕的。 一个几次三番犯了欺君大罪的人,神经显然够坚硬,只不过烈明艳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索性就这么【晕】了过去,她想,晕一会儿吧,什么狂风暴雨的,等她醒来再说吧。 只可惜的,被骗惯了的皇帝陛下,显然已经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 “起来!装什么死!”皇帝陛下脸色青黑,豪不怜香惜玉的上去就使劲儿推了她几下。 烈明艳脑袋嗡嗡作响,哭的太多,的确特别容易缺氧。 “为什么要装失忆?”上官明喧问出了自己最耿耿于怀的一点。 烈明艳就像是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一点精神,连眼神都是发飘的说道:“一开始的几天是真的不记得了,脑子里乱糟糟的,用力一想还会痛,但是没过多些日子,就全都想起来了,之所以一直没说是因为……” “因为这样,你就可以逃过惩罚是嘛?” 烈明艳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说道:“我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半条命。” 上官明喧回忆起那些迸溅出来的鲜血,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因为……因为……”烈明艳怔怔地说道:“因为你变了……你开始对我温柔的说话,还会亲自喂我药吃,我头痛不能自已的时候,你会露出比我更痛的表情,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一定是因为我失忆了,所以你才会对我这么好……而且你喜欢的也是那个样子的我吧!天真的,柔顺的,不会让你生气的……”不像以前那样,连对我说句话都显的那样不耐烦。 所以,她就贪心了。 明明知道,谎言终究不能长久,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早晚有一天会穿帮,可是这央央宫廷是这么的寒冷,她也不过是想要多贪恋那么一会儿而已! 随着烈明艳的话语,上官明喧脸上的神色也出现了相应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颗上一秒还好像被浸泡在寒冰之中的心脏,下一秒居然就有了一些微烫的感觉,他的两只耳朵静静的竖着,凝神倾听者着,每当对方多吐出一个字时,那丝微汤就越发高涨了些 “不过都是狡辩之词罢了!”尽管心里面已经相信了大半,但是上官明喧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他站起身,淡淡地说道:“近段时间,你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皇帝陛下果然说到做到,自那日烈明艳的彻底“坦白”后,上官明喧消失了整整三天。 “人已经走了。”青萍站在烈明艳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赶在刽子手来之前,咱们的人偷偷把药送了进去,您是知道的,那药虽是剧毒,但死亡时却并不会太让人痛苦,王太医走的大抵还算安详,而且他还捎话给娘娘,说请求您无论如何要继续抚照兰主子!” 烈明艳听闻此言紧紧地闭了下眼睛,半晌后她喃喃道:“到底是本宫太大意了。” 安详的日子过的久了,防备心不自觉的就松懈了下来,忘记了这宫里面是怎样的鬼魅丛生之地。 “罪者库那边你让人给本宫盯紧着。万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还有你转告兰秋容,此事本宫定会为她做主,这幕后的黑手,本宫绝不放过!”烈明艳双眸之中厉光乍显,老鼠不发威,难道真当她是病猫,该是让那些不老实的看看,这后宫里究竟是谁说的算! 就在烈明艳主仆二人说话的空档,郝运来躬身走了进来,低声禀道:“主子,太后娘娘召见。” 烈明艳眉头一挑,对着好运来招了招手,低声再其耳边吩咐了些什么,好大总管使劲儿点了点脑袋,急忙火燎的出去办差了。 “青萍给本宫梳妆。”烈明艳慢悠悠的站起身,缓缓说道:“今儿就梳九翅琅寰飞仙髻吧,本宫好久没有梳了。” 青萍有些奇怪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抿抿嘴吧,道了声:“是!” 半个时辰后,一身华服,打扮的光彩照人的烈明艳终于出现在了慈宁宫的大门口。 很明显,杜太后这一次并不只是召见了她一人。烈明艳踏入慈宁宫的时候,一抬眼,便见到了这宫里面最有地位的几个女人都露面了,杜太后居于中央高塌自不用说,她的左手下坐着杜嘉柔,右手下坐着林雪桐,外加的还有一个无声无息的惠妃,等烈明艳这么一到场,四个女人都可以打桌马吊了!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怎么来的这样晚?”杜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只见她先是不满的狠瞪了某人一眼,而后方才说道:“哀家不过病了几日,宫里面居然就出了这样的乱子,淑妃!你这个六宫是怎么掌管的?” 烈明艳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见其立刻用着更加恭敬地声音道:“都是臣妾的无能。” 大概比她还要无能的杜皇后,手指在衣袖中微微蜷缩了一下。 杜太后没有叫起,她看着烈明艳继续冷声道:“那个兰氏,绝不能留。” 烈明艳便道:“太后的意思,臣妾明白,臣妾也知道您是心疼皇上。但一来,这件事情纯属是那个王太医自作多情与兰氏却无多大关系,二来,若此时要了兰氏的性命,反倒坐实了流言月意想,于皇室和众嫔的名声都多有不利,三来……”烈明艳说到这里时声音微微一顿,抬起头,视线在几人的面庞上巡视一圈,镇定自若地说道:“三来,经臣妾查证,此事还有幕后黑手的存在。” 杜太后一愣,皱眉道:“什么幕后黑手?” “药!”烈明艳定声道:“事发后,皇上派人去了兰贵人的玲珑阁搜查,其中就搜到了一种药,据说是此药是催情的淫药,为此兰贵人身上除了私通的罪名外,还被扣上了淫。秽后宫的罪名,可是据臣妾查证,自兰氏多年前意外流产后,便再也没有得到过圣宠,这一点敬事房的伺寝名册可以作证,一个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的女人,犯得上在衣柜里藏着瓶催情药吗?”列明艳深知,兰秋容其实是一个性格很谨慎的人,就算当年烈明艳求着她做了那害死林振英的药,但她也绝不会自己留下私藏。 “也许不是她自己用,而是做出来,为别人准备的呢?”插话的是一旁的林雪桐,只见她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挡在自己的嘴边,眼角处还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满宫里就属烈明艳和兰秋容走的最近,她话里指的那个“别人”,不用说肯定就是烈明艳自己了。 “贵妃娘刚此言缪以,事实上,臣妾已经有了确实的证据。” 杜太后道:“什么证据?” “来人啊!”烈明艳眼神轻眨:“把她带上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着粉红色宫装的少女姿容狼狈的被推了进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惊恐不安。 杜嘉柔看着这女孩,嘴唇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 “此女叫做晴芳。是兰氏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平日在玲珑阁里负责打扫整理一类的活计,臣妾已经查过,这晴芳无父无母,家境也十分贫寒,可是不知为何,这几个月来,她的手面猛然变得阔绰了起来,臣妾刚刚让人去搜了她的屋子,您看看,这就是从她那里搜来的东西——”烈明艳亲手打开一个青布小包,众人视线随即跟来,果然看见了里面有着好几件金银细软:“这对虾卷缠丝镯儿还是内务府制造的,臣妾以前见兰氏带过一回,哦。还有这福禄寿喜佩,金丝簪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她的东西吧!更令人生疑的是,兰氏这边刚刚出事,这位旧日的丫鬟便立即转投奔了自己的干娘,顺便说过一句,晴芳的干娘就是凤栖宫的刑嬷嬷。” 在座的没有人是傻子,烈明艳话里面的矛头指的是谁,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所以一时之间,无论是太后也好还是林雪桐也好都情不自禁的看了杜嘉柔一眼。 杜嘉柔深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道:“凤栖宫里大大小小的嬷嬷多了,这位刑嬷嬷,本宫倒是不记得了。” 烈明艳一笑,没有接她这个话茬,反而转过身看向了跪在那里的晴芳,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宫问你,你的这些财物是从哪来的?兰氏房间里的淫药是不是你偷偷放进去的?你是否被人收买,陷害兰氏????”晴芳跪在那里脸上骇的是一片苍白,别看她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来,但其实内地里已经被狠狠收拾过了一回儿,宫里面有的是那种整人的手段,而云台宫大总管郝运来,偏偏就是个精于此道的。然而此时此刻,晴芳自己心里也明白,她如果说出来那就是必死无疑,如果谨守秘密,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于是,晴芳立刻冲着太后嚎哭道:“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冤枉啊!” 55.和好 “郝总管,像她这样手脚不干净, 敢偷盗主子娘娘财物的奴才, 依宫规该如何处置啊?” “回娘娘的话……”郝运来一派低眉顺眼地说道:“当斩其双手。” “那还等什么?”烈明艳轻描淡写地说道:“证据已然确凿, 拉下去吧!”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晴芳哐哐地往地上磕头,口中道:“求娘娘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奴婢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是, 是我的那位干娘, 她许奴婢钱财, 让奴婢在暗中偷偷监视兰贵人,至于那,那淫药,也是奴婢那日趁乱偷偷放到兰主子的衣柜里面的,奴婢什么都说了, 求娘娘饶命啊!”晴芳的话无疑是承认兰秋容是被栽赃陷害的, 事情往往就是这个样子, 如果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个缺口, 那么很容易就会动摇人们对整个事件的看法, 兰秋容明显是被某些人在暗地里盯上了, 那个人既能收买奴婢在她房间里放那些脏东西,或许就还能五陷兰秋容的清白, 而这个所谓的幕后黑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 最有可能的就是…… “伺琴!”杜嘉柔豁然起身,她面色苍白,眉宇间有着不容忽视的僵硬之色,只听其道:“你亲自回去,把那个刑嬷嬷给本宫带过来!” 伺琴急急匆匆地到了声是,火烧火燎的急走了出去。 然而,不过是区区半刻钟的时间,她就满脸惊恐的回来了。 “人呢?”杜嘉柔皱眉。 “主,主子……”伺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刑,行嬷嬷她咬舌自尽了。” “什么!”杜嘉柔本就苍白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刑嬷嬷是她宫里面出来的,举报兰氏的韩珊珊也是她的人,这本来就够说不清楚的 ,现在又来了个突然自尽,这简直是,简直是…… “瞧这脸白的,可是吓着了?”便在这个时候烈明艳却露出一脸淡然的表情,她先是有些怜悯的看了伺琴一眼,摇头道:“听说咬舌自尽的人,死状都十分恐怖,也难怪你会害怕了。” 伺琴低着脑袋,使劲儿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她想着:不管怎么说,那个王延之已经死了,死前自己也认罪了,兰秋容的事情也算是板上钉钉了,这件事情皇后娘娘占据着道理,就算那个该死的晴芳不再胡乱攀扯,这件事情怎么也咬不到娘娘的身上。 “淑妃娘娘素来胆子奇大,自不是奴婢之流可比。只是奴婢觉得,这个晴芳性子奸佞狡诈又油嘴滑舌,说出的话实在不能让人相信。” “唉!”烈明艳低声一叹,只见她转过身对着皇太后俯了俯,苦笑道:“太后娘娘您法眼清明,现在想来也能够看出来,此事说来说去,不过都是那王延之的一腔妄想,与兰氏分明毫无关系,更甚至那兰氏都是不知情的,但可恨的是,偏偏有人,要把这种紧紧片面的爱慕定义成污秽的通奸,兰氏受此无妄之灾又如何的无辜,所以臣妾觉得,那兰氏不但不可恨,反而还十分的可怜啊!” 不得不说,烈明艳长了跟灵巧的舌头,这般言语一出,杜太后也不禁觉得,那兰氏好像是有一些无辜,你想啊,长的漂亮又不是她的错,被人偷偷在心理爱慕上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够控制住的啊,而且话说回来,这后宫里面漂亮的女人多了,如果被人偷偷把小相画出来,那能说她们也通奸了吗? 所以这千错万错的,还不都是那个王延之的错。 当然,至于烈明艳说的幕后推手嘛……杜太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角的余光却看向了皇后。 由不得人不怀疑啊! “可那手帕又是怎么回事?”杜太后问道。 手帕是兰氏祭奠母亲的那晚丢失的,这一点,烈明艳心理一清二楚,但是她却不能说出来…… “晴芳是玲珑阁的二等丫鬟,她连主子的首饰都敢偷,就更不用说区区一条锦帕了。”烈明艳不顾那边疯狂摇头,急切想要否认的晴芳,张口便道:“依臣妾看,这晴芳,定然是在偷了那锦帕后,就悄悄交给了刑嬷嬷,再由那个刑嬷嬷给了什么人,最后那个人方才成功的做出了构陷之事。况且,皇后娘娘……臣妾敢问,您让人去搜王太医家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搜出的那些画像?” 杜嘉柔看了底下的伺琴一眼,后者知机,代为回答道:“是在床板的一处暗格里。” “那个王延安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些东西若是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他才会把这些画像仔细隐藏了起来,由此可见,他也算是个谨慎心细之人,可是为什么,对于一条更加【危险】的手帕,他就能够放心大胆的随身携带着了呢?他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惠妃听到这里,微微倒吸了口凉气,她四下看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又把背脊往后缩了缩。 倒是林雪桐,眼睛一亮,开口便是:“本宫记得,是那个韩氏,口口声声地说亲眼见到那手帕是从王延之的身上掉落下来的!” “亲眼所见?”不见得吧!”烈明艳一笑:“本宫已经着人询问过当天在场的所有人,她们只说,那帕子是从地上捡起来,而不是亲眼看见从王延之的身上掉落下来的,太后娘娘,依本宫看,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点,第一个是那帕子却实是是王延之所私藏,然后在众目睽睽却不约而同的一起忽视之下正巧掉落,第二个,便是那帕子事先由某人藏起,而后趁人不注意之时,假装从地上捡起,再把这帕子说成是王延之身上掉落的,以好栽赃陷害!” “奴婢记得,第一个发现手帕的是赵贵人吧!”跪在地上的伺琴轻声说道。 “不错!”烈明艳一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宫已让人去传那赵,韩,二人,想来她两个一会儿便要到了。” 杜太后眉头轻皱,无论如何皇后总归是她杜家的人,烈明艳如此咄咄逼人,让她心中不喜,可杜太后也知道,烈明艳今天是摆足了气势来的,不揪出个一二三四出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杜太后这个时候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病好的有些早了。 赵,韩二人进来的时候,俱都是低眉顺眼,特别是后者,举止神情间看上去颇为紧张。 “把那天捡到手帕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再给太后娘娘讲一遍。”烈明艳淡淡地说道。 韩氏有些胆战心惊,头颅低的死死的,不敢抬起来半点。先开口说话的是赵曼婷,她坚决的说,那帕子的确是她从地上捡起来的,但却不知道是谁的,也没看见究竟是不是从王延之的身上掉下来的。 韩氏听到这里却有些发急,忍不住插嘴道:“你当时不是说那绣帕就是王延之的嘛,你还让身边的丫鬟追上去,要把手帕还给他呢!”赵曼婷尴尬地看了她眼,低声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啊,倒是妹妹你,当时看上去好像十分兴奋的样子,也不跟我多说什么,拿着那绣帕,急急忙忙地走了。” 烈明艳的视线在赵韩二人身上轻轻一转,红唇微勾,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作为一个在后宫中,位高权重的女人,三天的时间,足够她查出很多东西了。 “那个刑嬷嬷可不止晴芳一个女儿……”列明艳笑了笑:“据本宫所查,这个刑默默其实已经身患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大家都清楚,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她的胆子往往就会变的非常大,若这个时候有人许以重利,譬如说……给刑嬷嬷尚且留在外面的家人一大笔的钱财,重利之下,刑嬷嬷应该很快就会动心,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能再死之前,挣回一票?”……晴芳,本宫问你,除你之外,这个刑默默最喜欢,最信任,如果留下什么东西,一定会交给她的人是谁?” 晴芳听了这个问题后,几乎想都没想的张口便道:“是来喜。……他,他是一个太监,因为人机灵,嘴也甜,被刑嬷嬷认了干儿子,刑嬷嬷也特别喜欢他!” 一旁压着晴芳的郝运来对着自己的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后者知机,很快就退了出去。 一段沉凝的等待后,今天第三波被带上来的人,终于到了。 “刑嬷嬷是不是你干娘?”烈明艳问道。 来喜老老实实地跪着,嘴上道:“是!” “就在刚刚,你干娘咬舌自尽了。” 来喜浑身一颤,脸上显然出许多悲恸和意外之色,烈明艳又道:“本宫问你,刑嬷嬷在此之前,有没有跟你透漏过什么事情?” 来喜闻表情骤然僵硬。 “娘娘问你话呢,还不速速招来!”郝运来从后头,冲着尾椎骨的地方狠踢了一下。 那来喜显然不是个什么硬骨头,一脚下去后,立刻就吐口了。 他表示,半个月前,刑嬷嬷把他单独找过去一次,还给了她一些东西,让他下次出宫的时候,把东西带给刑嬷嬷的家人。 “奴才在御膳房当差,负责采买这一块,相比于别人比较容易出去。以前的时候,刑嬷嬷也托我带过东西出去,不过这一次,她看山去有些心事重重的,格外让人注意。” “东西呢?” 来喜说了一个地方,烈明艳让伺琴和郝运来一起去把东西取回来。 那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木头匣子,烈明艳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匣盒打开,里面躺着两样东西,一封信,以及一块圆环形的玉佩。 烈明艳呈于太后观看,太后看后,立刻勃然大怒,拍案而斥责道:“韩氏你好大的胆子!” 韩氏听见这一番斥责,当下双膝一软,噗通声跪在地上,十分不知所措地摇头道:“太后息怒,臣妾实在不知自己所犯何罪。” “还不承认。好!你自己看看吧!” 韩氏几乎是匍匐地来到杜太后身前,而属于那位刑嬷嬷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一封遗书,一经过目,便像是千万雷霆般,炸了她一个魂飞魄散。这封遗书或者更确切的说,这是一封家书,是刑嬷嬷写给她尚在宫外的哥嫂,书信的大致意思是,她在宫里与一个姓韩的贵人有了约定,对方会在她死后,付给他们一大笔金钱以及某某地的一片土地,让他们拿到钱后立刻搬走云云。最后,甚至还在书信的最后,写明了,她怕对方反悔,特地要了那位贵人身上的一样东西作为信物。而此时此刻,读完信的韩氏也终于明白,她那块已经丢了快有一年多的双玉佩究竟是落到了什么人的手心里。 “诬陷。这绝对是诬陷!!!!!”韩珊珊的一双眼睛,睁的极大,她惊恐万分的看着杜太后,大声道:“太后娘娘。这是有人纯心要诬陷我,我是无辜的啊!!!” “诬陷不诬陷,去搜搜她的房间便是。”烈明艳嘴角一勾:“太后娘娘,您看如何啊?” 事已至此,又哪里容得下杜太后再说不?于是,在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候,杜太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伺琴姑姑,那就麻烦你再跑一趟吧!”烈明艳对着底下的伺琴笑了笑,对方知道烈明艳之所以几次三番的让她去做事,无非因为她是皇后的人,有她在场亲眼看着,烈明艳方才能避避嫌,方才能取信于众人。 伺秦脸色难看的付了附身,二话不说,转头就走,郝运来咧了咧嘴唇,屁颠屁颠地也跟着去了。 这一次,时间过得比较久,烈明艳手边的茶水已经喝过一轮后,他们方才回返。皇后杜嘉柔看着伺琴那隐隐约约传过来的眼神心中一瞬间,便升起了种不好的预感。 “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三位娘娘的话——奴才和伺琴姑姑,在韩贵人的房间里搜出了这些东西——”与从兰氏那搜出来的完全相同,甚至连装药的瓶子都一模一样的淫,药。以及秘密藏在被层中的一个白色布偶。杜太后看见这药瓶时,神情尚算镇定,可那娃娃一出时,整个人立即就豁然变色。 那是只极简单的,甚至连五官都没有的小布人,但是令人诡异的是,它的身上用着黑色的墨汁,被写上了一些数字。 “疑?这不是淑妃妹妹的生辰八字吗?”惠妃道喜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震惊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这,这莫非是厌胜?” 烈明艳皱了皱眉头,她看着底下显然已经六神无主的韩氏,心里面轻轻地冷笑一声。 “不是的,这不是我的,我没有!”韩珊珊吓的浑身发抖,惊恐的眼泪在瞬间就彪了下来。 “明明是从你房间里面搜出来的,不是你的是谁的?”惠妃摇了摇头,看着韩氏的目光也有些发冷,宫里面最忌讳这种鬼鬼魅魅的东西,韩氏这次算是犯了大忌了。 “这下子,事情地脉络便清楚明白了。”林雪桐先是看了看皇后杜嘉柔,而后又看了看烈明艳,哼笑一声道:“依本宫看,定然是这韩氏在无意间发现,那个王太医对兰秋容起了爱慕之心,她自以为得了把柄,便想着把她两个都拉下水去,兰氏身上被泼了脏水,自然不能落到什么好下场,而众所周知,她又与淑妃姐姐惯来亲密,兰氏若是折了,淑妃姐姐定然痛心不已,韩氏心中早就对淑妃姐姐充满了妒恨之情,这下子,可不就趁了她的心意!” 韩珊珊在下面疯狂摇头,抖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是最了解我的,您帮我说说话吧!” 杜嘉柔唇角发白,对于韩珊珊的哭求,却显的十分无动于衷。 杜太后眼神泛冷的看着手里面的雪白人偶,半晌之后,冷冷道:“传哀家懿旨,自今日起,韩氏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终身圈禁。” 韩珊珊发狂一下的喊叫起来,然而却被站在她身边的郝运来一把捂住口鼻,像是托条死狗一样,很快地,便被拖了下去。 “拿下去烧了。”杜太后把人偶递给身边伺候的丫鬟,面上流露出一丝疲惫之色。“皇后留下,其余的人都退下吧!” 烈明艳与林雪桐、惠妃等一起站起身,乖巧的行礼告退了。 步出慈宁宫寝殿的大门,烈明艳微微停住脚步,叫了一声:“赵贵人。”赵曼婷浑身一抖,止了下来。 “赵贵人脸色不大好啊!”烈明艳一脸关心的表情、 赵曼婷的脸色何止是不好,整个人几乎都是摇摇欲坠的。 她极勉强的叫了一声淑妃娘娘,想要附身行礼,但整个人因为抖的太厉害,勉强了几次后,竟然行不下去。 “想当年你们四个同时入宫,可这一眨眼的时间,竟是这折去了两个,细细思量一下,还真是令人万分唏嘘啊!”烈明艳看着赵曼婷苍白如纸的面颊,微微凑近了一些,压着嗓子低声说道:“那冷宫可是比罪者库还要难过十倍的地方,自本朝有记载开来,一共住进去过一十四名嫔妃,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再从那里面出来,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可谓是凄惨之极,哎!可怜那韩氏大好的年华和生命,却要被生生断送在里面,还真是让人痛心呢!” 赵曼婷的瞳孔豁然睁大,整个身体更是摇摇欲坠起来。 烈明艳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笑了笑。 “娘娘这次可是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回到云台宫后,青萍立刻笑着说道:“如此,兰主子身上的污名,便算是洗干净了若娘娘您再从中活动一下,她定然能够脱罪。” 烈明艳沉默半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兰秋容能够“上岸”是因为众人都不知道她与那王延之的关系,若是知道,她早在成为宫嫔之前,就认识那王延安,她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取信于人。烈明艳虽然有自信,这宫里面除了自己应该没有人能够再查出来,二人之间的关联,但是这其中却绝对不包括上官明喧—— “娘娘?”眼看烈明艳兀自发起了呆,青萍忍不住轻叫了一声,烈明艳嗯了一下,而后方才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个韩氏绝对不是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 “不是她,那肯定是皇后了!” 烈明艳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吗?就好像我们被什么东西牵着往前走,依本宫看,那个韩氏十之八九就是个被人推出来的替罪羊。” “主子觉得不是韩氏?那您今日为何……” “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青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这宫里面发生的冤屈难道还少吗?那韩氏为了取悦皇后,非要当了这出头鸟,那就要承担被人炸成胡家雀儿的心里准备!” 青萍附身道:“娘娘说的是!” “不过……”烈明艳对着青萍招了招手,在其耳边轻语了几句,青萍双眼一亮,轻轻地点了点头。 “娘娘,今日也累了一天,奴婢服侍您用些东西吧!” 列明要摆了摆手:“没什么胃口,不吃也罢,本宫有些乏了,想要休息一下。” “好!那奴婢为娘娘更衣。” 这一夜,烈明艳辗转反侧,良久良久方才酝酿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睡意来。 “娘娘!”被人用力推醒的时候,列明艳难受的皱起了眉头,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她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身体也十分疲倦:“何事如此惊慌?” 青萍的脸上划过抹激动,悄声道:“娘娘,快快起来,皇上来了!” 烈明艳听见皇上两个字时,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自那日两人彻底摊牌后,好几天都没见着面,烈明艳此事乍然听见这两个字,情绪自然波动起来。 “不过皇上不是一个人来的!”青萍用着十分高兴地声音道:“皇上带了萨满法师过来,要给娘娘您驱邪、祈福。” “啊?”烈明艳有点懵的一眨眼,心想:这好端端地怎么还把萨满法师给请来了! 不过她心眼一向灵活,稍微一转圈,想着那日从韩氏房间里搜出来的娃娃,心里面就有了几分猜想。唰地一下,掀开被子,烈明艳急声道:“快,服侍本宫穿衣。” 烈明艳今日本就起的晚,等打理好自身,从寝殿步出时,外面已然是日上中天了。上官明喧坐在一把紫鎏金的宽大座椅上,他的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看样子应该是下朝后直接过来的。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官明喧不咸不淡扫了底下跪着的女人一眼,带着些莫测地口吻道:“爱妃从前一向严于律己,每日作息皆有规矩制仪,今日怎地起的这样晚?莫不是这失忆装久了,就忘了自己本身的性格?”烈明艳听着男人这不无充满讽刺的话语,心里闪过那么一丝丝的不舒服,自【失忆】以来,上官明喧待她处处温柔体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和声细雨,这冷不丁地又回到从前处处“不顺眼”的待遇,一时之间,烈明艳还真有些受不了。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失仪了。”烈明艳低着头,干巴巴地说道。 上官明喧看着她眼底那用最上高的粉膏也掩饰不住的青黑之色,微微皱了皱眉头,移开视线,口中道:“朕今日会让萨满在云台宫举行驱邪祈福的仪式,萨满法师可能需要一些你的贴身物件。” “其实,臣妾并没有什么事的!”烈明艳轻声说道。 上官明喧却哼了一声:“生辰八字都被人用针扎在小人上了,你还想有什么大事!” 烈明艳看着上官明喧那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片刻之后,萨满法师果然领着几个徒弟前来,烈明艳让青萍拿了一件自己穿过的外衣给他,供牌,法坛,祭品,不消一会儿的时间,整个现场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灵异起来,特别是萨满大师们,穿着漆黑的宽大长袍,脸上带着青铜的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的面具,跳着夸张的舞步,嘴上念念有词的进行仪式时,这种诡异的感觉似乎又往上升了几分。 烈明艳速来胆子不小,但并不代表她不敬畏鬼神。所以此时,纵然知道,面前的这些萨满法师们不会对她不利,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是难以自制的唰唰起立。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靠在了上官明喧的身边,那点子惊惊慌慌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只不安的鸡雏,既可怜又可爱。 所以说,外表这种东西真的很具有欺骗性啊,上官明喧面无表情地想着,就这么一个谎话连篇,心黑手黑的女骗子,怎么就长了长这么白嫩纯洁的脸蛋,活像她真的有多么柔弱似的。 对方的肩膀轻轻撞在了他的手臂上,上官明喧僵了一下后,到底没有躲开。 整个驱邪仪式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在萨满法师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火盆里的火焰,砰地一声窜的老高后,整场仪式方才宣布结束。“启禀皇上……”带头的那个法师,声音听着可是十分沙哑,推测年级应该不青了的说道:“缠于娘娘身边的邪秽之物,已尽数被我消灭驱逐,娘娘灾厄已解,还请皇上放心。” “好!”上官明喧的眼中,迅速的划过一抹松了口气地光芒,点头道:“你们下去吧!” “等等。”烈明艳这个时候,却插了一句嘴,只听其道:“青萍,赏这位法师五十两银子,其余几位每人二十两银子,带他们下去先休息一下。” “多谢娘娘。”法师们跪在地上,磕了头后,方才一一退了出去。 等人确定都走了后,烈明艳方才带着点犹豫地口吻道:“这里面有些烟熏之气,怪呛人的,皇上要不要去里面坐坐。” 与刚才一样,皇帝陛下依然没有拒绝。 几分钟之后,二人坐在了一处窗榭下。对面而坐,相顾无言,气氛着实有些尴尬。烈明艳有心与他缓和关系,沉吟一下后,挑了个不太容易点炮仗的话题,轻悠悠地抛了过去。 “臣妾一直以为,皇上是佛教信徒呢!”上官明喧熟读佛经千篇,不但对其倒背如流。且随便一段经文拿出来,都能释义的清楚明白,绝对是中种高手,况且他平日里最喜欢戴在腕上的也是一串乌香木做成的佛手串,烈明艳自然而然地就会认为,对方是释教的拥护者。 “朕上个月还封了龙虎山的正一道长为天师呢,难不成朕也信道教?”上官明喧接过某人殷勤递过来的清茶,不咸不淡地说道:“笃信佛祖的是母后。”烈明艳听了这话,心里面不知为何突地觉得不舒服了起来,上官明喧的意思她明白,就像是从前,她也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她小的时候,有一阵虞氏特别欢喜吃一种凉甜糕,可卖此糕的店家,只在初一十五卖,烈明艳就想尽办法自己学了这甜糕的制作方法,从花钱偷买配方,到日日夜夜反复的练习,才终于能把这甜凉糕学成。 她对虞氏的孝顺,固然出自真心,但也不可否认这里面也有着讨好对方的想法,想要让对方多喜欢自己一些,多疼爱自己一些,想要自己显得更有用一些,因为深深的知道,能够无条件疼爱自己的人已经不再了,所以一定要【乖巧】 “其实我也不大信这些的。”烈明艳想了想后,低声说道:“不过若是有什么事求着人家的时候另外,临时抱佛脚什么的,大约说的就是臣妾这样不诚心的了。” 上官明喧拿着茶盏的手一顿,眉眼却微微勾了起来。 “韩氏行事不端,这件事情,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太后娘娘已经把她贬入冷宫了。依臣妾看,这件事情还是到此为止吧!”杜太后摆明了想要维护皇后的脸面,烈明艳也不想在去触她的霉头:“只是……您也知道,生产八字之类的东西,对个人是何等的重要,臣妾不明白的是,那个韩氏是怎么知道本宫那么准确的生辰信息。” 上官明喧闻言神情微动,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烈明艳却见好就收,小心翼翼地提起了别的话头:“皇上,既然现已查清,兰妹妹却是无辜的,你是否可以网开一面,赦免她的罪过?” “无辜?”上官明喧冷笑一声,反问道:“兰氏真的一点过错都没有吗?……呵呵,朕告诉你,就凭她偷偷给你配的那些药,朕就能治她的死罪。” 烈明艳脸色发白,贝齿不自觉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兰氏所行,都是臣妾指使的,皇上若是要降罪就将臣妾的罪,要杀要刮臣妾悉听尊便。” “你倒是有脸摆出这种硬气的阵仗,真当朕舍不得杀你!!”上官明喧脸色猛黑,显然又是要发火的征兆。 不过这一次,烈明艳却没有选择“硬抗”,而是怔怔地看着他,用着又软又委屈地声音低泣道:“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我所有的秘密都已经向你坦诚了,就像是一只失去了针峰的刺猬,只能露出白乎乎的肚皮,任你处置了,你,你就不能爷们一点,来了痛快的吗?” “你的意思是朕不爷们了!!!”皇帝陛下的脸色这下子可是全黑了。 烈明艳低泣,嘟嘟囔囔地指责道:“反正是你欺负我。” 人家都说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特别是在喜欢她们的男人面前时,这个武器的威力就会变得格外大,就算上官明喧心里知道这八成又是某人的套路,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这么一软。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烈明艳抬起红通通的眼睛:“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就原谅我这一遭吧!” 上官明喧沉默了半晌,干巴巴地问出了一句:“那药——你吃了多久了?” 烈明艳抽了抽琼鼻,低声道:“两个月前就已经停了,我这些年,乱七八糟的药物吃了不少,若是怀孕,生出的孩子大底不会太健康,所以才想要暂时避孕,调理调理身子。皇上……您的心意,臣妾原先是不敢相信的,就算是现在,臣妾也在无时无刻的不在猜测,您的这般心意究竟能够维持到多久,但是现在,臣妾想要试着相信您,所以,所以,能不能再给臣妾一个机会?” 甜蜜的言语,如同醉人的琼酿,纯美的可以让人在一瞬间忘记曾经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那一副带着忐忑不安表情的脸蛋,良久后,良久后,终是说道:“若你以后再敢欺骗朕,朕,绝不原谅!” 烈明艳用力的摇了摇头:“臣妾发誓。再也不会了。” 这个晚上,上官明喧留在了云天宫。 次日清晨,烈明艳服侍他起床穿衣。皇帝陛下默默地看着对方把一只小巧的香囊系在了他的腰带上。 “这里面除了相思豆和几种香料外,臣妾还放进了一缕咱们两个人的头发,所以皇上…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扔了。” 上官明喧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声音却不自觉的柔和了三分,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割了朕一缕头发?朕怎么都不知道。” “嗯,有一日,皇上在臣妾这边午睡,两个人的头发有一些缠在了一起,臣妾弄了好半晌都没有解开,最后……最后,就有剪刀偷偷的剪了一段下来,不过真的只是很小的一段。” 上官明喧脸上神情更柔,口中的声音更是跟浸湿了水似的低沉:“那你为何又把头发放进送给朕的香囊中。” 这话便有明知故问的嫌疑了,然而尽管如此,烈明艳依然十分诚实的回答了:“结发为同心,恩爱两不疑。”这的确是她心底最真挚的想法,也是最由衷的期盼。 “恩爱两不疑……”上官明喧深深地看了眼烈明艳,片刻后,忽然低下头,在她的面颊上狠狠咬了一口,烈明艳受不住吃痛的低叫了一声,而那个咬了他的罪魁祸首却露出一副愉悦的嘴脸,甚至还伸出舌头回味似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你不是想要朕赦免兰氏吗?” 烈明艳双眼猛然一亮,也顾不上脸颊的疼痛,惊喜道:“皇上愿意?” “朕不但可以赦免她,甚至还可以为她的家族翻案,但有一个条件……”皇帝陛下好整以暇的说道:“你什么时候给朕生了儿子,朕什么时候就放那兰氏出来。” 烈明艳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些微失望,外加一丝丝为难的神色,半晌后,才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臣,臣妾尽力就是。” 皇帝陛下满意一笑,心情愉悦的上朝去了。 “恭送皇上。”云台宫的宫女太监们跪成一片,恭恭敬敬的目送着皇帝离开。 直到天子上了御辇,青萍和郝运来这才站了起来,青萍的脸上有着止不住的喜气洋洋之色,只见她双掌紧握,用着庆幸不已的声音道:“看样子,皇上和娘娘这是又和好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吓死我了。” “瞧你那点出息。一点都不稳重,哪有云台宫首席宫女的沉稳,若是让溪雨姑姑瞧见了,少不得要训斥一番。”郝运来得意的一挥手中的拂尘,圆胖的脸上露出一抹略显猥琐的笑容:“这夫妻之间,那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那是不记仇的。再说,自娘娘进宫以来,这么多年了,那是没少触怒皇上啊,可皇上呢,生气是生气,可过后还不是照样往咱们云台宫跑,所以说啊,你以后不要总是怎么一惊一乍的,凭地丢人现眼。” 青萍平白被挂蹭了一顿,也不生气,脸上反而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深深觉得,自己对主子们心意的猜测果然还是不到家,以后还要多多学习才是啊! 云台宫这边经历过短短几日的寒冬后,便迅速的春暖花开了,可是对于冷宫里面的韩氏来说,等待她的却是无尽的绝望深渊。三日之后,阖宫皆知,韩氏上吊自尽了。 “死、死了……”噗通一声,赵曼婷跌坐在地上,神情间有着说不出的惶恐之色,她身边的丫鬟连忙过来扶她,口中低声道:“昨儿夜里上的吊,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已经硬了。” 【那冷宫可是比罪者库还要难过十倍的地方,自本朝有记载开来,一共住进去过一十四名嫔妃,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再从那里面出来,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可谓是凄惨之极,哎!可怜那韩氏大好的年华和生命,却要被生生断送在里面,还真是让人痛心呢!】赵曼婷的耳边情不自禁的想起那日烈明艳那日所说的话,越想脸色越白,越想整个人就越是恐惧。 韩氏因何而死,她心知肚明。 这手上沾了人命,心中自是惶恐无限。 “我没想到的,我真的没想到的,湘儿、我真的没想到,韩氏会死的!”赵曼婷捂着自己的脸颊,哭的泣不成声。 那韩珊珊与她的交情一向不错,赵曼婷也是拿她当朋友的,的确是没有害她性命的意思,她一开始也不过是想要…… “娘娘,您别伤心了。这件事情上,您还没看出来吗?不单是韩美人,就连娘娘您,也被那个人给利用了啊!” 赵曼婷使劲儿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与她一向情同姐妹,深知她的秉性,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哎呀,我的好主子,您怎么还是这样天真啊!”湘儿急声道:“您在仔细想想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人摆明了是早就准备好拿韩氏当替罪羊的。娘娘,您信不信,若是韩氏这道挡箭牌还不好使,下一个被推出去的替罪羊就是您了,这一道一道的真是好算计!” 赵曼婷依然是不敢相信,或是不想相信,然而湘儿的话去一句一句的,毒虫一样的往她的心眼里面钻:“娘娘,人都是会改变的她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她了,您想想,她若打心眼里为您好,为何不把您也推荐给太后娘娘?” 赵曼婷怔怔然地沉默不语。 “主子,您以后还是离她远一些吧。别什么时候,连您也被她给害了。” 赵曼婷整个人失魂落魄,软软地跌倒在地。 因着韩氏惨死,赵曼婷很是病了一场,精神上也受到了打击,整日里恍恍惚惚的,时不时地还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看着倒是有些疯癫的样子。 56.有孕 一个月后, 后宫传来消息,赵曼婷从玉阶下跌落, 失足而死。 “据说是精神恍惚才出的意外。”青萍轻声说道。 烈明艳手中摇着的翠翎团花扇微微一顿,眉宇间却悄然闪过抹阴影。 青萍瞧了却十分笃定地说道:“自从韩美人出事了以后,赵氏就精神恍惚,明显是心中有鬼!” 烈明艳对此心知肚明, 因为让人在赵氏身边散步流言的也有她在背后的一手,只不过,她没想到,赵曼婷精神这么脆弱,以及那个给她出主意的人, 会这么干脆利落的下手。 真不知,该说她一句女中豪杰,还是骂一声心肠歹毒了。 “把事情捅到慈宁宫那边去。”烈明艳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大有深意地说道:“也该让太后娘娘知道, 她喜欢宠爱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如同烈明艳所预料的那样, 当杜太后从身边的心腹嬷嬷口中, 听到赵曼婷之死的因由后,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赵氏身边的那个叫湘儿的婢女已经全招了。”那嬷嬷低声说道:“出事的那天,是孟莹盈主动寻赵氏去的长菊亭,可赵氏抵达后, 却久久不见孟莹盈过来, 而湘儿也被人设计调离了开来,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赵氏从长菊亭的玉阶上跌了下来,湘儿还十分肯定地说,她从现场处闻到了一股异味,过后回想起来,才觉得应该是猪油之类的东西。” 杜太后脸沉似水:“你的意思是,那赵曼婷是故意孟氏害死的?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是因为要灭口啊!”那嬷嬷眼神定定,开口道:“孟莹盈害怕,那赵氏把自己害死韩氏的事情说出去,故而要杀赵氏灭口。” “这一切都是孟莹盈做的?”太后倒抽一口冷气,脸上也开始清白交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太后一直想在后宫立起一个能够和烈明艳分庭抗礼的女人,孟莹盈就是她十分看好的人,故而一直扶持照顾于她,并且,三番四次地为其创造机会。 “这个奴婢就是不清楚了。”那嬷嬷摇摇头,叹息道:“不过这后宫里的女人嘛,挣的不就是皇爷的宠爱?许是那孟莹盈嫉妒淑贵妃,她动不了贵妃娘娘,就想要拿她身边的心腹出气,这也是说得通的。。” “居然如此歹毒,枉费哀家对她的一片抚照之情!”杜太后恨恨一哼。 短短的月余之内,宫里面就接连没了两个人,更重要的是,皇后为此还成了第一嫌疑人,受尽了风言风语,害的她都不得不关门避嫌,听说现下还忧思而病,太后深觉自己被孟莹盈愚弄,心下越是愤怒。 “不过一个区区宫嫔,哪里有资格,让您老人家如此生气。”那嬷嬷轻声道:“只要您这边冷落着一些,自有那孟氏的好果子吃。” 杜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道:“便宜她了。” 果不其然,自那日开始,杜太后便再也没有传召过孟莹盈进慈宁宫,即便是对方主动过来问安,杜太后也一概避而不见,久而久之,这满宫上下便明白了,这位孟昭仪,已然是失去了太后娘娘的欢心。后宫乌麻之事,暂时告一段落,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度过,翻过几月,转眼间,便到了杜幼楚大婚的日子。太后宠爱与她,便以县主的身份,让她从宫中出嫁。 烈明艳身为后妃,虽然没有亲临婚礼现场,但该送的礼物,却也绝不含糊,既贵重又有新意,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 “贵妃娘娘这段时间可是有点【死灰复燃】的架势嘞!”郝运来胖哒哒地脸上尽都是笑褶,只听其慢条斯理地说道:“自从孟氏失宠于太后,贵妃借着幼楚姑娘的关系,主动靠了过去,太后最近对她的态度也有所松动。再加上林二公子已经起复,谋了大理寺的一个实缺儿,贵妃娘娘可是得意着了哪!” 烈明艳听到这里淡淡一笑,润红的唇角掀起,一粒梅子核轻轻地吐在了洁白的瓷盘内。 “主子,咱们要不要?”青萍的脸上流露出担忧的味道,有些欲言又止地问道。 “要不要什么?”烈明艳缓缓地说道:“太后慈悲,愿意宠着谁,近着谁,那是太后自己的意思,咱们这些旁人跟着参合什么!” 可林雪桐她不一样啊,清萍咬着下唇,满腹的心事。 那林雪桐可是皇帝实实在在地盛宠过的,如今又缓和了与太后的关系,若是借此门路,再在皇上面前复了宠,岂不成了她家娘娘的心腹大患。 “皇上现在满心满眼里都咱们娘娘,即使那德贵妃讨了太后的喜欢又能如何?”倒是一旁的郝运来,一片安然地笑呵呵地说道。 即使知道对方实在拍自己马屁,但烈明艳仍是没有忍住的脸上一红,她嗔道:“行了,别说那些没有用的了。青萍你一会儿去太医院,传太医过来给本宫请个平安脉。” 清萍闻言脸上骤然一紧,急问道:“娘娘可是身上哪里不爽快?” “那倒没有。本宫只是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吃东西的口味有些变化,身子也总是疲乏些。”烈明艳说着说着,红唇便轻轻翘了起来。那边的青萍还有些懵懵然的,精明的郝太监却率先反应了过来,只见他胖胖的身体骤然抻起了长长的一条,双腿也绷的标标直,咽了两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莫不成娘娘您是——”他情不自禁地看着烈明艳平坦地小腹整个人简直是乍惊乍喜的,一副想要放声尖叫的模样。 青萍也反映了过来,眼睛唰地一下睁的老大,一副不可思议地模样。 烈明艳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清萍和郝运来却像是得了什么极重大的肯定一样,一个比一个急着道:“奴婢/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一刻钟之后,太医来到了云台宫,把脉之下,果然诊出了淑妃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后妃有孕,一旦被太医诊察出来,根本容不得私下隐瞒,立刻便被禀到了皇帝身前。 据说,当上官明喧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到一口茶水了喷出来,活脱脱地喷湿了一桌奏折,让正在禀告国家大事的六部尚书看了个正着,可谓是十分丢脸。 当然,此时此刻的皇帝陛下也已经顾不得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是怎么开始在手下大臣的面前败坏的了,他几乎是立刻丢下了手边说有的一切,散开脚丫的就往云台宫里跑。 “祈天之幸,娘娘有孕。”户部尚书看着皇帝陛下几乎是迅速消失的背影,一派忠君爱国的合掌祈祷道:“老天爷垂帘,这一次,一定要是个皇子啊!”当今陛下啥嘛都好,要头脑有头脑,要手段有手段,板上钉钉的有为明君,就是子嗣不丰这点上,让人各位忧心,这些年宫里面统共就生了两孩子,还都是公主,这可是时隔多年后才又传出来的消息,务必要一击即中啊!! 上官明喧可不知道他的那些好大臣们是多么为他子嗣操心,他现在的心里全然装满了兴奋之情,高兴的整个人几乎要快飞起来一样,他实在太盼望这个孩子了! “参见皇上……” “跪什么!” 未等烈明艳的小腰弯下去三十度,整个人便一把被搂在了某个硬邦邦地怀抱里。 男人刚烈的唇角狠狠地亲在女人花儿一般的面颊上,啜了一大口后,方才带着几丝小心地问道:“真的有了吗?” 烈明艳看着男人一脸孩子气的模样,心里面也是高兴,她主动拉起上官明喧修长的手掌覆盖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柔和地笑道:“皇上自己摸摸呀,咱们的孩儿可就在这里面哪!” 上官明喧闻言立刻露出一脸慎重的表情,果然在其腹部上下轻抚了两下 两只不知不觉的拥在一起,默默地过了半晌后,上官明喧轻轻一叹,把人拥揽着坐在了玉榻上。 “观你一如朕这般高兴,不知为何,朕的心理却是松了一口气的!”上官明喧语带唏嘘,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烈明艳,双目之中闪过抹浓重的歉疚之意:“以前那事,确实是朕对不住你!” “皇上别说了。”烈明艳摇摇脑袋, 她知道上官明喧指的是当年醉海蓝的事情。 “臣妾知道人生在世,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身不由己的做一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未来——”烈明艳看着上官明喧那依然还带着几丝沉凝的神色,噗嗤一笑,长长地华裳衣袖轻轻捂在唇畔,笑眯眯地说道;“况且,这仇臣妾也已经向您报了,咱们两也就算是扯平了!” 上官明喧闻言神情果然一松,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哭笑不得的样子,嘴上却恨恨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可知那时朕心里面是如何痛怒的?” 57.各思 话到此处, 烈明艳心中也有些颤颤。她那时说的话, 固然有一丝对上官明喧报复的想法,但更多的还不是想用此来转移自己故装失忆的罪责。说到底, 她还利己至上的女人,否则, 要真那么要“志气”干嘛还偷偷摸摸地保养起身体来。 “好好好, 以前的事情咱们都不提了。”上官明喧现在也想不起来她那个时候是怎么“气人”的了, 现在天大地大,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大。 帝妃二人因这孩子的到来自是欢喜无限,而这淑妃有孕的事情此时也基本上传遍前朝后宫了 慈宁宫中,杜太后听到下人的禀告先是愣了一下, 喃喃道:“她倒是好福气。”而后脸上又不知不觉的浮出一抹喜色,对着身边站着的心腹嬷嬷连声道:“你明儿一早,替哀家去趟云台宫, 给淑妃送些补品过去,告诉她,安心养胎,务必给哀家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孙来。” 那嬷嬷闻言立即笑眯眯地俯了俯身子, 呵呵道:“淑妃定能领会太后您的一片慈爱之情,她喝着您送过去的补品,这心情啊,指不定得多激动呢!” “瞧你说的。好像哀家以前对苛待她一样。”杜太后没好气的哼哼了一声。浑然忘了, 以前让皇帝给淑妃下不孕药的就是她一样。 相比于杜太后的微喜之情, 凤栖宫中却是另一番冷然情景。 “太医确诊了, 孩子已经足月,孕脉一切正常。”伺琴低着头,几乎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不知过了多久后,一道惨然的哭泣声,骤然响起。 伺琴眼含热泪,一双拳头也紧紧地攥了起来。 这是烈明艳打十五岁进宫封妃后,第一次传来孕息,她现在虽然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以这个世界上女人的平均孕龄来看,她也算实打实的“高龄产妇”了,上官明喧心里本就万分珍爱她,此时更是不能允许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什么闪失,是以皇帝陛下亲口御命,淑妃要在云台宫静养,后宫一起闲人琐事均不能来打搅,违命者,厉惩不怠。托了这道圣旨的福,烈明艳的“耳根”总算清净了下来,她把手里的宫务往惠妃手里一交,然后就紧闭宫门安安心心地养起了胎。 能在太医院任职的太医,那都是医道高手,能在太医院负责淑妃娘娘怀孕一事的太医,那也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张严格的孕期计划表,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出现在了烈明艳的手上。从每日的活动时间,到每餐需要吃什么,再到各种食药,补药的种类,俱都写的清楚明白。 “听太医说,这计划表,是先呈给皇上看过的呢!皇上点头应允了,这才呈到您的面前。”青萍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连声在烈明艳耳边道:“可见皇上有多重视您和您肚子里面的孩子了。” 烈明艳听到这里面心里止不住的泛起一股甜蜜,但嘴上却非要逞强地说道:“一张单子而已,哪那么多的说道。” “娘娘究竟还有多少说道啊!”青萍姑娘毫不留情地揭穿道:“自打您怀孕后,皇上隔三差五的就往咱们宫里赏赐东西,什么珍贵送什么,什么稀奇送什么,怕娘娘您在云天宫里面呆的无聊,皇上甚至还送了两只凤鸟过来,放在园中,让您看着解闷,知道您喜欢鲜花,就让奴才们见天变着种类送着鲜花过来,如此盛宠,若娘娘还不能领会皇上的心意,便是奴婢,都要为陛下不平了!” “你这丫头!是不是跟郝运来学【坏】了,满嘴的胡言乱语。”烈明艳一个满含笑意的眼光扫来,端的上是风情万种。 就在主仆两个说笑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宝和公主来了。 烈明艳立刻应了通传。 只见,片刻之后,一个青青嫩嫩的小姑娘,在一帮丫鬟仆从的簇拥下端端庄庄地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银粉的小裙子,因为年龄还小的原因,脑袋上只梳了双丫髻,除了耳朵上的一双银打的丁香耳钉外,整个人也没带什么太过贵重的东西,但即使这样也依然能够感觉的出来,这孩子被照顾的极好,不禁气色红润且眉宇开阔,一走一动,都别有一种矜贵。 “见过母亲大人。” “好孩子,快起来。” 宝和依言站起了身,她看着坐在不远处笑望着她的母亲,刚想要走过去,然而,不知为何心里面却闪过一丝迟疑。烈明艳却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这点一样,笑着对孩子招了招手:“和儿,到母亲这里来!” 烈明艳的话让宝和心里面的那一丝迟疑,立刻就跟那阳光下的薄冰一样,瞬间烟消云散了,她雀跃的一路小跑到了烈明艳身边,双眼定定的看着她的肚子,脸上露出一抹好奇的意味。 宝和的生母早就去世多年,这孩子几乎不记得她的模样,在宝和小小的心里,烈明艳就是她的母妃,就像是所有先出生的【大孩儿】一样,宝和对烈明艳有孕一事,既有些高兴好奇,又有些忐忑不安,生怕母亲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儿对她就不会像以前那般疼爱了。 烈明艳自小就寄人篱下,对他人的心思情绪,最为敏感不过,宝和的这点小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她。虽然这丫头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自己腹中的亲生孩儿相提并论,但烈明艳对这孩子也是真心疼爱过的,遂也只能越加温柔相对,好叫这孩子多多安心。 “看着又有些长高了,最近胃口怎么样,绀碧殿住的可还舒服,母妃给你寻的先生,教的怎么样,可还合你的心意?。” “多谢母亲关心,孩儿一切都好。孩儿在绀碧殿住的很舒服,每日也都按时吃饭,陈先生十分博学,女儿最近已经开始学习《幼学琼林》了,就是字写的不大好,不如宝嘉姐姐!” “你还小,手弱无力。自不如你宝嘉姐姐,待长大些变好了。”烈明艳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宝和咧着小嘴儿,对着她笑了笑,而后趴在烈明艳的耳边,用着极小弟声音问道:“弟弟,就在母妃的肚子里吗?他是怎么进去的又要多久才能出来啊?” 烈明艳:“……”这还真是一个十分艰深的问题啊! 母女两个温温馨馨的说了一会儿话,烈明艳又留了人一起吃午饭,未时左右方才心满意足地回了绀碧殿。 “公主可是放心了?”回去的路上,从小伺候宝和长大的乳母,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脸上露出打趣的神色。 宝和抬起手,有点难为情地挠了挠自己的脸蛋。 “母亲有了弟弟,宝和心理其实也是十分欢喜的。” “这就对了!”那奶嬷嬷满意的点点头,满是慈爱地说道:“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日后不单是娘娘的依靠,也会是公主您的依靠,有了这样的骨肉兄弟给您撑腰,您日后方才能挺直腰杆地过一辈子呢!”宝和还小,尚还不能听懂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但心里却也不再那么惶惶然了,反而是对母妃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起了亲近期待之情,毕竟——她,也是要当姐姐的人了呢! “见过公主殿下。”远远地,有人停了下来,对着宝和行礼道。 宝和见了此人,轻轻地阿了一声,这人她认识,原是父皇的妃嫔,前些日子却因为犯了大错而被废除了身份,不过这位姨姨,与她母妃关系亲近,是以宝和此时见了也不会怠慢,反而十分乖巧地叫了一声:“兰姨姨。” 没错,此人,便是兰秋容。 “姨姨是来看母妃的吗?” 宝和的视线先是从兰秋容的脸上划过,而后,又极其自然地落在了站在兰秋容半步左右的乾清宫大太监康如海的身上。 康如海笑着对宝和躬下了身子,嘴上答道:“回公主的话,老奴正式奉了皇上的御命,带兰主儿看望娘娘的。” 宝和哦了一声,十分懂事地让开了身子:“那你们快过去吧,母妃最近总呆在宫里很闷的,若能看见兰姨姨,想必会十分高兴的。” 康如海赞道:“公主真是孝顺。” 兰秋容此时也抬起了头,苍白憔悴的脸上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很快地,二人的身影便在宝和的面前渐渐远去了。 “嬷嬷,兰姨姨,看上去好像是生病了!”在宝和的记忆里,兰秋容十个十分美貌的女子,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犹如空谷幽兰,可今日再看却憔悴的让人险些没有认出来。 “公主安心,有淑妃娘娘在,兰主儿自然会健康起来的。” 这是事发几月后,烈明艳第一次见到兰秋容,看着对方惨然的面孔,她心下也十分难受,情不自禁地站起身,眼角微红地说了一声:“委屈你了!” 跪在地上的兰秋容闻言,泪水唰地一下就从眼眶处飞散而下,她深深地埋下投去,好半晌方才说道:“是奴婢连累娘娘了。” 58.唏嘘 烈明艳看着兰秋容那憔悴的活似老了十岁的面容, 心里面也是感慨万千。她走上前去欲亲自扶起她,不料兰秋容却轻轻避了开来,嘴上说道:“奴婢戴罪之身, 怎能近娘娘玉体。恐冲撞了娘娘和您肚子里的龙子。” “什么冲不冲撞的, 你说这样的话, 便是与本宫生分了。”烈明艳弯下腰,双臂伸出,到底把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兰秋容满脸是泪,站在那里轻轻地哽咽起来。 “你这一生走的是何等易。好不容易才到今天, 怎能轻言放弃。”两人把着她的手臂与其一同落座。兰秋容看着烈明艳脸上那不含掩饰的真诚面容, 又想起若不是对方自己万不能再活着, 心里到底一是暖。烈明艳关心的问了一些兰秋容的身体情况, 兰秋容含着眼泪一一答了,两人叙别之后。烈明艳终是提及起了那件事。 “你这次实数是受了无妄之灾,不过好在, 如今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知道的你的清白,虽说皇上还没有下旨恢复你的宫嫔的身份, 但是请你相信本宫,要不了多久, 本宫一定会让一切恢复正轨的。” “娘娘好意奴婢心领了。”兰秋容听到这里, 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欣喜的表情,反而整个人充满了一股心若死灰的感觉, 只听其低声道:“奴婢与娘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当年奴婢为了从罪者库中逃离出来, 故意设下计谋与皇上相遇但您也看出来了,皇上对奴婢并无一丝情谊,奴婢也不是那种奢望过多的人,即便没有皇上的宠爱,但因为有娘娘您在宫中做靠山,这日子过的倒也是有滋有味。不想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师兄因我而惨死,我这心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这个坎儿了,娘娘,怒次斗胆吗,能不能请您放奴婢出宫呢?奴婢实是不想在留在这里了。” 烈明艳万万没有想到兰秋容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自古以来进了后宫的嫔妃,除了死那天被人用棺椁抬出去外,还真没有被【放出去】的先例。 即使是被“废掉”的妃嫔也一样。可是看着兰秋容那绝望中却透出最后一丝希冀的表情,她又有些迟疑了,最终,烈明艳叹息一声,只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你的身子养好,这样……你就先搬到云台宫来居住吧,你医术高超,本宫现在又怀着身孕有你在身边,心里也稍微踏实一些。” 兰秋容也知道自己提及的要求有一些“不合常理”,但她之所以还说出来,也是有着一些因由的。一来,兰秋容是真的厌倦和害怕了后宫的这种尔虞我诈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人就给害了的日子。二来,兰秋容知道,她师兄在老家有一幼子,现在正跟着祖母一道生活,她心理对师兄充正是歉意最浓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要亲自去照顾那孩子,以补偿与他。 不过兰秋容也知道此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了的,只得暂切按下这个念头,对着烈明艳说道:“让奴婢给您把把脉吧!” 烈明艳焉能不允? 片刻之后,兰秋容的两根手指离开了烈明艳的皓腕:“娘娘的脉象如玉珠滚落,绵绵有力,正是大好呢。” “太医虽也是这么说的。但本宫从你嘴里再听一遍,却觉得格外的令人放心!” “娘娘,定能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地生下小皇子来。” “承妹妹吉言了。”烈明艳亲密地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我知你不易。但此时才更需坚强,想想你娘,想想你师兄,他们定然也不愿看到你如此消沉的模样,便是为了他们,你也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才是。” “娘娘的教诲,奴婢铭记在心。”兰秋容看着烈明艳,真诚地说道:“无论如何,秋容都多谢娘娘了!” 兰秋容在烈明艳这边呆了一上午,方才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响,接下里的时间里,烈明艳的心情都有些闷闷的,直到皇帝陛下来了也没缓过劲来。 “朕赦免兰氏又让她过来看你,是为了让你高兴,可不是惹你郁郁的,若早知这样干脆……”上官明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烈明艳急急地打断了:“能够再见到兰妹妹,臣妾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唉!不瞒皇上说,臣妾自小便没有什么朋友,进宫后进更是没有了,与兰妹妹算是走的比较近了,不知不觉的也就拿她当了一个可以说说知心话的朋友。” 上官明喧看着她眼角旁的那一丝失落的表情,这才知道,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淑妃娘娘,有的时候也会感觉寂寞啊! “你若寂寞,以后便多多叫些人来陪伴就是。你姨母还有娘家的嫂子之类的,只有你喜欢,就叫进宫来陪是。” 烈明艳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不禁轻轻一笑,人也不知不觉的倒在了他的怀中,半晌后方才喃喃说道;“今日见到兰妹妹,她整个人都快瘦的脱了形,人也虚弱的不得了。臣妾见了心理难免有些不好受,既有些对她的同情又有些对命运无偿的唏嘘感,皇上您说说,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让好人,顺顺利利的过一辈子呢,为什么就非得让他们历经磨难,被生活一遍遍的磋磨呢?” 兰秋容要不是兰道远的孙女,或者说,若当年兰道远没有犯事,她大概还是个大家闺秀,有父母亲人的宠爱,说不定,还能当个女大夫,实现心中的理想。 烈明艳说完此话,一口充满唏嘘的叹息还未缓缓吐出,就觉得下巴一痛,被人用手指生生抬捏了起来。就见皇帝陛下剑眉微挑,嘴上问道:“若你是此时的兰氏,该当如何?” 烈明艳听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回答道:“那自然是想尽办法,重新立足宫中,待他日得,自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绝不让拿起子害过我的人得意。” 上官明喧的脸上笑意越浓,他看着烈明艳那瞬间顾盼神飞的表情,嘴上却道:“看,这就是你与兰氏最大不同的地方。” 不论经历过多少磨难,却从不会自我放弃,永远都充满了斗争精神,上官明喧没有告诉烈明艳,其实他最爱的就是对方身上这种蓬勃的生命力,好像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想尽办法的活下去,而且还要越活越好! 烈明艳何等聪明,自然也能听出皇帝陛下口中的夸赞之意,她的心情几乎是瞬间变好,脸上也出现了几丝不太好意思的神色,葱白儿一样的手指轻轻剐蹭了脸颊两下,她喃喃道:“也不知怎地,这段时间,当真是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都说女人怀孕后,情绪起伏就大,见个叶子从树上坠落,都能生出春秋悲伤来。爱妃,你这样像个少女一样纤细明爱,自怜自艾的,却也比过去那副油盐不进的石头样子,稍微可爱了一些。” 谁油盐不进?谁又是石头了? 烈明艳在心理重重地哼了一声,嘴巴却在上官明喧看不见的角度上轻轻翘起了一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两人在一起,就开始有了说不完的话。 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上官明喧也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提起,倒不是说要征求什么意见,很多时候,只是皇帝陛下想要发发牢骚而已。就这样,上官明喧除了每日上朝和在南书房处理朝政外,剩余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云台宫度过的。 百天的时候,还好说,晚上的时候却是有些不大方便,上官铭喧毕竟是个男人,又是个血气方刚的,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挨挨蹭蹭地,有的时候难免就容易擦枪走火。对此,烈明艳主动提出了要分床睡,皇帝陛下对此就十分不乐意,用他的原话说就是:朕又不是禽兽,这个时候,怎能欺负你。不过是想这漫漫长夜,搂着你好好睡睡罢了。 话到此处,烈明艳若再赶人走,便是连自己良心的那一关都过不去了。 似乎是对烈明艳了脸上动容的神情有所【误会】上官明喧忽地脸上一黑,用着十分警告的语气说了一句:“还有——别给朕动什么歪脑筋,送女人到朕床上的这件事,你若再敢做第二次,朕绝饶不了你。” 不怪上官明喧多想,实是烈明艳有此前科的。 “不会的,不会的。”烈明艳想来也是忆起了那桩【倒霉事儿】急急忙忙地说道:“臣妾现在心里恨不得,皇上只有我一个,哪里还能再做出送人邀宠的事情!” 上官明喧上下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 最上等的安神香在幽室轻轻地燃烧着,静静地,静静地 ,不知过了多久后,躺在上官明喧半个胳膊上的了烈明艳,突然极小声地说了句:“臣妾现在终于明白,皇上当年为何那般生气了。” 59.蹊跷 今年的夏季, 来的格外火热, 七月初的时候, 气温就已经热的不像样子。 “娘娘,要不要再吃些瓜?”看着斜躺在那里, 即使什么都没做, 但额上依然出了薄汗的自家主子, 青萍无不忧心忡忡地问道。这瓜是用井水镇过的, 吃起赖格外的凉爽。 烈明艳摇摇头, 她现在月份大了,肚子也像是吹气球般涨起, 但胃口却越来越小,这些日子更是出什么吐什么, 是以肚子虽然越来越大,但脸看上去却是越来越小了。 青萍见劝不动她, 便把手机里的珐琅瓷盘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 自己又走到床前的脚踏上跪了下去:“那奴婢给娘娘捏捏腿吧!” 这一次, 烈明艳没有拒绝。 青萍的手艺不错, 劲力有重有轻,有缓有急,没一会儿, 烈明艳就觉得自己酸涩肿胀的双腿有了很明显的舒缓之感。 “太后的生辰眼瞅着又要到了,今年的贺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按往年的例儿准备的。”青萍说道:“底下的人搜罗来了一座半人高的寿山石, 雕了药师琉璃菩萨的佛像, 这物贵重, 寓意又好,太后应该会喜欢的。” 烈明艳听了也满意的点点头,宫里面规矩大,人情礼仪也就格外大,太后,皇上,皇后,这三座大山,每一年的生辰都是需要细心准备,特别是太后,近些年好容易才对云台宫这边缓和了一些,烈明艳自然是要再接再厉,不让她有机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太后寿辰那日,娘娘可要亲去?”青萍问道。 烈明艳毫不犹豫地说道:“自是要亲去。” 若是仗着怀孕去不去,她倨傲的名声怕是立刻就要传的到处都是。 “那娘娘到时可务必要多多小心!”青萍显的有些忧虑忡忡,为了提高这丫头的警惕心,身为宫中老人的郝运来郝太监,这些日子可没少往她那小脑袋瓜里灌输那些宫讳往事,什么有孕妃子被人在吃食里动手脚流产了的,什么偷偷叫人往熏香里添“黑料”的更有甚者,什么推下水的,推台阶的,反正是怎么惊悚怎么来,青萍心里能不担忧嘛?在这丫头想来,她家娘娘最好在生产之前都足不出户的留在云台宫,直到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那再之后的事情怎么就都好说了。 “别杞人忧天。”烈明艳似是猜到这丫头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由抿唇一笑,轻柔却带着十足自信地抚了抚自己的腹部:“本宫若连保他平安出生都做不到,也就不配为母了。”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地,就到杜太后生辰的那一日,因为不是整寿,宫里面也没有大肆操办,而是按照杜太后的意思,在慈宁宫举行了一场家宴。 淑妃,烈明艳的出场无疑是万众瞩目的。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在皇帝陛下半步之后的位置,她身着大红色牡丹华服,乌法高耸,脸上顾盼神会,整个人更是说不出的雍容华贵,而更加令人瞩目的则是她的肚子,那是凸起的,即使是布满金丝和宝石的腰带也无法掩饰的凸起。烈明艳来到太后身前,规规矩矩地作势要拜,皇帝面前,太后又怎么能眼睁睁地让她这个宠妃孕妇弯下这个腰,于是,只听其用着慈祥和蔼地声音对着烈明艳说道:“淑妃不必多礼,走到近前,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上官明喧长摆一撩,坐在了太后身侧,眼中含笑地看着烈明艳亦步亦趋地走到了杜太后身前,又看着这“婆媳二人”在那里温言的叙话。 杜太后十足十的关心了一番烈明艳后,这才放了她入座。 “见过皇后娘娘。”烈明艳来到左手边第一位置前,微微俯了俯身。 杜嘉柔死死地看了她一会儿,烈明艳没有听见叫起声,略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头,当众给她难堪,这不像是皇后的风格啊。 “皇后?”这个时候,上面传来了皇帝陛下的声音。 上官明喧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不愉之色,反而嘴角边还露出了一丝春风般的笑意,然而这两个字却像是寒风般,骤然吹醒了愣在那里不言不语地杜嘉柔,这位皇后娘娘藏在硕大下摆处的手指狠狠弯曲了几下,半晌后,方才哑着嗓子道:“淑妃妹妹起来吧,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万要保重自己!” 烈明艳似是完全没有听出皇后这话里的讽意,她依然直起身子,对着杜嘉柔笑了笑,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她的下手。 太后的生宴,每年都要举办,自有它的一套流程,歌舞宴饮自不必多说。 大家献上的礼物也算是各尽心思,烈明艳的寿山菩萨像算事中规中矩,反倒是德贵妃,林雪桐,她送给太后的是一座九十九层的琉璃金塔,金塔上还镶嵌了各种各样的珍贵宝石,据说是给太后盛头发用的。林振英当年是给她带了多少陪嫁进来啊!这一刻,连烈明艳这种见惯各种珍宝的也忍不住在心里微微砸了下舌头。 杜太后得此珍宝,心里自然也十分高兴,居然还当着上官明喧的面夸了几句林雪桐,懂事,知道孝顺之类的事情。后者听了微微点头,也不吝地给林雪桐一个笑脸。林雪桐被冷了这么久的时日,几乎都快要忘记了当年两人是有如何恩爱的情谊了,这冷不丁的见了个笑脸,面上也不禁激动了一起来,雪白的面颊涨了个通红,便是一双眼眸也瞬间变得雾蒙蒙地,似有万千情谊般流转而过。 看来,这位自比与午夜兰花般孤高目下无尘的女人,也学会了怎么低下身段了,也学会了怎么谄媚,怎么去向上邀宠了。 就在烈明艳轻眼觊着这一幕幕时,突然地,一股子针扎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烈明艳巡着那视线看去——片刻后,她红唇轻起,身子也微微测了一下,对着那视线的主人道:“娘娘为何这样看着臣妾?可是臣妾哪里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杜嘉柔的眼神不可不谓是露骨了,那里面的嫉恨若能化成刀子,烈明艳怕是顷刻之间,就得千刀万剐了。对于她的问话,杜嘉柔却没有回答,给她的只是一个带着有些阴冷的笑容。 烈明艳见状,心里面的疑惑不降反升。 她觉得,今日的杜嘉柔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些,简直都有些不像她了。 在热闹的宴会都有终时,而一点都不出众人的意料,皇帝果然亲自送了淑妃烈明艳回去。 在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烈明艳就样如来时那样风风光光的亮相后,在风风光光地回去了。 一路平安,自不必多说,次日,上官明喧去上早朝,烈明艳梳洗过后却叫来了郝运来。 “皇后是怎么回事?”烈明艳皱着眉头直言不讳地说道:“本宫昨日见她,怎么觉得,她的性情似是变了许多?” “凤栖宫那边并无什么异常的地方。”郝运来想了想后,提起一事来:“自韩美人的事情出了后,皇后娘娘就整日呆在宫里也并不怎么出门,甚至连太后娘娘那里都去的极少了。若说最近有什么不平常地的地方……嗯……奴才记得上个月月初的时候,皇后娘娘的母亲进了一趟宫,似是给皇后寻了个宫外的医婆进来,据说十分善治头风之症,皇后好像也十分喜爱她,把人直接留了下来。” “医婆?”烈明艳唔嗯了一声。 这年代,若不是像兰秋容这种家学渊源,又有特殊机遇的,女子是很少能够行医的,一个民间的医婆?难道能比太医院里的太医更加的厉害?烈明艳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半晌后,淡淡地说道:“让埋在凤息宫里的眼线,想办法接近下那个医婆,还有,皇后那边给本宫一定给本宫盯紧了,若有任何异动,立即通传!” “奴才领旨了。”郝太监一躬身而后抬起头,看着自家主子那略皱着的纤眉,不由开口劝道:“娘娘不必多虑,您如今身怀龙种这诺大后宫,又有哪一个女子,不羡慕的双眼通红,皇后娘娘也是女子,她平日又自以为是陛下心中最为重要的特殊之人,如今眼见娘娘您既得盛宠,又怀了她可望而不可得的龙种,就是平日里表现的在贤惠,此时怕也要端不住面了,任是性情起了变化,那也是应有的!” 烈明艳觉得郝运来这话有对的地方也有不对的地方。 她相信,自己的怀孕,的确会大大刺激杜嘉柔,但是对方的反应未免却有也有些关于“蹊跷了。”从骨子里讲,杜嘉柔并不是一个阴毒的人,而且她还特别的在乎自己皇后的“风度”,哪怕是心里嫉如火焚,但在众人面前,特别是在上官明喧面前,她一定还会装出个贤惠大度的模样,可今日她的表现却几乎连林雪桐都不如了,似乎整个人已经懒得再装了那种对烈明艳的嫉恨和敌意,已经是赤裸裸的,任个人都能看的出来了。 60.彭氏 连烈明艳都能看出的问题, 作为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宫女, 伺琴来说, 感受的就更加清楚了。 “雪娟, 雪彩两个, 玩忽职守, 已被我处置了, 你们当以此为戒,好生上差, 若再让我看见有谁在偷懒耍滑,通通都撵去罪者库!”伺琴高站在青玉的石阶上,看着底下一个个寒颤若惊地奴才们,脸上那叫一个威严慎重。 “奴才/奴婢不敢。”底下的人各个大气不敢喘息一下, 老老实实地躬身回答道。 伺琴哼了一声, 挥挥手,下人们这才敢四散而去。 与伺琴同是一等大宫女, 又一向与她颇为交好的伺书见了此景, 忽地轻轻叹了口气, 低声道:“那两个丫头不过爱玩了些, 往日里也不见娘娘……为何这一次就发了这样大的火气……” “住嘴!”伺琴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那两个丫头在娘娘在娘娘面前高声喧哗, 冲撞了娘娘,自是该惩罚!” “可这惩罚也未免太重了一些啊,整整五十大棍, 就算侥幸保存了性命, 那双腿却断然是废了的。”雪娟和雪彩不过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只因在院子里说笑打闹,被皇后看见,不知为何就惹了皇后大怒,受了这等大过。要知道,往日里,娘娘从不拘着底下的小宫娥们,还曾经说过,她们一个个都只是孩子,机灵可爱的就像是那一只只小小的雀鸟,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娘娘往日里就是对底下的人太过仁慈,这才让他们没大没小。要我说,就该狠狠整治一番,省的他们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才是这凤栖宫中的主子。” 伺书性格素来温吐,在皇后面前也不如伺琴来的受宠,此时听见她这样一说,嘴上就不知如何反驳了,只是眼底含了一抹泪,低低地说道:“可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主子。”贤惠地,温柔的,宽宏大量的,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从来都没有惩罚过下人的主子:“好妹妹,我知道,娘娘近些日子心理难受,你是她身边最得意的,定要多多劝慰她,好叫娘娘不要这样伤心。” 伺琴沉默了半晌,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缓了下自己的情绪,低声道:“姐姐有所不知,自那彭医婆来了后,娘娘便没有那么亲近我了,但凡有什么事情都会召那彭氏近前商量,恐怕在过不久,娘娘身边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可是娘娘自府邸里带进来的陪嫁丫鬟。娘娘自是最信任咱们的。那彭氏不过是个懂得诊治头风病的婆子,待娘娘的病根彻底去了后,哪里还能继续留在宫中呢?” 最信任的吗? 伺琴的双眼里难得的浮现出了几丝茫然的表情。 她和伺书的年纪其实都不小了,若是放在外面怕也是几个孩儿的娘亲了,可是皇后却似乎完全没有为她们的前途考量的打算,很多个夜深人静地晚上,伺琴心里就会情不自禁你地想起烈淑妃身边的原来的那个叫做溪雨的大宫女。据说早几年就已经在淑妃的主持下嫁了个好人家,现在是夫妻恩爱,儿女俱全。可同样都是奴婢出身,她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呢,可娘娘看上去,却一丁点地都不为她们考虑一下。就这么做个白头宫女,伺琴心想:她原也是愿意的。因为她是娘娘身边最信任的人,娘娘离不开他,做个忠婢,一辈子服侍娘娘,伺琴觉得自己的人生也算是有价值的。可不过就是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妇人而已,不过就是短短的月余时间而已,娘娘居然就这么撇下了她,只一心一意地相信那个妇人。伺琴虽是奴婢,但到底也是个人,心里面终是会有失望的情绪产生,她摇了摇头,正心酸着的时候呢,站在她身边的伺书却轻轻地拉了下她的一摆,悄然对其使了个眼色。 伺琴神情一敛,随即望了过去,只见一青衣妇人脚步缓慢地渐渐走进。 她看上去有三十几岁的年纪,个子中等,骨架纤细,面容虽有些严肃,但五官却颇为秀丽,想必年轻时也定有几分姿色,这位彭氏据传是位寡妇,死了丈夫后便在京郊的一所庵堂中做了俗家弟子,也不怎地搭上了杜老夫人的那根线,这才被推荐进了后宫,进了皇后娘娘的眼里。 “伺琴姑姑,伺书姑姑。”彭氏单手立起行了个佛礼。 伺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娘娘现下已经睡了。” “我知。”那彭氏却神情自如地说道:“我只怕娘娘睡醒后,第一时间便要见我,是以才提前过来,等在廊下也免娘娘心急。” 说的好像皇后娘娘一刻也离不得你一样。 伺琴听了这话心中果然不愉,然而就像是老天爷故意当面打她的脸一样,这边的彭氏话音刚落,那边的守着皇后午睡的一个小丫鬟就匆匆忙忙地跑来,说皇后宣彭医婆进去。琴的脸色当时唰的一下,那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彭氏却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出她面前之人的不悦,听了宫女的传唤后,立刻就往里面去了,看着她那青色深衣的背影,伺琴恨恨地咬了咬自己的牙齿。 “皇后娘娘……”彭氏来到寝宫深处,一抬眼,便看见了正半坐在床褥之中的杜嘉柔,她似乎刚刚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显得十分惊惶不安,一双手死死地抓着被子的一角,眼睛瞪的大大的,胸脯也在剧烈的起伏着。彭氏的到来似乎一下子惊醒了杜嘉柔,她看着眼前的青衣妇人,脸上居然流露出一副得救了的神情,极是慌张地对着彭氏说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本宫觉得有些不爽利,快!把你那银丸子给本宫服用几粒!” 彭氏不慌不忙地走到杜嘉柔身前,果然十分乖顺地从袖口中掏出一只肚圆儿地瓷瓶,从中倒出几粒后,递给了皇后。那杜嘉柔甚至连送药的清水都来不及喝下,便一把把那些丸子囫囵吞下,片刻之后,只见一抹潮红之色迅速冲到脸颊之上,杜嘉柔常常的吐出一口闷气,本来惊慌失措的眼睛也舒服似地眯了起来,整个人刘露出陶醉地神色。 彭氏就站在那里静静地这么看着她,大约一刻钟后,杜嘉柔才算彻底的清醒了起来,她的表情十分的愉悦,很高兴的样子。 “彭娘子的这银丸子果真神妙!”杜嘉柔赞叹地说道。 那彭氏闻言却摇了摇头,开口道:“这安神丸,只能解娘娘一时之需,娘娘若想要完全看康复,还要从根本治起。” 杜嘉柔闻言脸上却不见失望,反而显得有些神采奕奕,她满是希冀地看着彭医彭,颤声道:“你真有把握?” 彭氏站在那里,自信一笑,淡淡地说道:“这边是杜老夫人把我送进来的目的。” 杜嘉柔见她姿态傲慢,心理却越加觉得这人果真是大本事的。 一个多月前,她的母亲,杜老夫人,突地进了皇宫看望于她。并且还向她极力推荐了这个姓彭的妇人,用杜老人当时的原话就是这妇人极善调理妇人的身子,凡是经她手的,那些多年不曾孕育的,也都怀上了孩儿,堪称此中圣手杜嘉柔谁的话不信,也不能不相信她自家亲娘的,听着母亲如此的言之凿凿,信心满满,杜嘉柔嫣能不动此心。 “你此时危局,不外是膝下没有一个孩子。”杜老夫人的话一遍遍地在杜嘉柔的耳边响起:“不若唤此人进宫,给你精心调理身体,待大好了后,自然就能孕育龙子,有了龙子,你又是皇后,到时任是淑妃那个狐狸精在怎么迷惑皇帝,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而这彭氏进宫后也果然不负她的期许,先是用针灸和烧艾的手段让她的头风病大有好转,而后又进献了这个安神丸,每次服用此丸后杜嘉柔就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是坠入一个迷幻般的极乐世界,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无比的舒畅。 “若你真能让本宫怀上孩儿。”杜嘉柔看着彭氏,满色潮红的许下重重地诺言:“无论你要什么,本宫都给你!” 那彭氏淡淡一笑:“半年之内,必让娘娘得偿所愿!” 上官明喧从御撵上下来,一抬眼便看见了正扶门而立的烈明艳,她这样,真的好像是乖乖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妻子,这样想到的上官明喧心情不由开始轻扬起来,连唇角也微微翘起了些。烈明艳可不知道皇帝陛下此时心里正转着什么样的风月念头,她看见人来了脸色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那里面的欢欣雀跃任是谁都能感觉的出来。 “这里风口大,怎么站在这?”上官明喧假模假样地斥责道。 他其实挺想听烈明艳说点类似于臣妾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皇上等之类之类的话,不过对方显然没有那么的擅于“甜言蜜语”。她只是说道:“屋子里面闷,出来透透气。” 透气是主要的,那等朕就是次要的喽? 越来越孩子气的皇帝陛下面上不显,心理却忍不住地嘀咕了一句。 两人一同进了内殿,烈明艳立刻开始伺候上官明喧换衣,看着对方换下来的,后背都已经湿了一大块儿的衣裳,烈明艳不禁露出一丝心疼,口中道:“依臣妾看这朝服也要该改良改良了,天气热成这样,却偏偏要穿着这样厚重的衣裳这不是折磨人嘛!” “你这话若是让朕的大臣们听见了,定会参你一本妄议、进谗之罪。” “皇上又不会对别人说。”烈明艳叹了口气,看着男人因为苦夏都开始瘦了的脸庞,轻声道:“臣妾只是觉得,您太遭罪了。” 呦!这是开始心疼朕了。 上官明喧脸上的笑意更甚,虽然身上还是热乎乎的难受,但心里面却似是吃了口凉瓜一样,甜丝丝的,十分舒服。 61.猝死 天气炎热, 云台宫中, 便做了凉食。 上官明喧换好衣裳后,便与烈明艳一同坐在榻上的矮桌旁,共同进膳。 “这是什么汤汁?乌漆嘛黑的?”上官明喧的筷子尖儿,轻轻戳了下不远处的圆肚琉璃壶,列明艳见状便笑了一下,直言道:“这是底下人榨出来的酸梅汤,还放了陈皮, 甘草, 山楂等东西,又用井水镇了半日, 喝下去很是解暑”。 上官明喧听着列明要报出的这些东西, 就觉得一股股酸味冲鼻而起。 “民间都言, 酸儿辣女。看来你这一胎怀的必是皇子无疑。” 看着脸带笑意言之凿凿早地皇帝陛下, 烈明艳也微微笑了下, 她心理自然也希望能生个儿子, 但若万一是个女儿……烈明艳心想:到那个时候,生都生了, 难不成还能塞回去不成, 总之,就先让他乐呵乐呵吧! 两人各转心思, 彼此对视一眼, 都觉得心头微甜, 未来充满希望。 就在气氛正好的时候, 康如海却躬着身子走了进来。上官明喧微微瞟了他一眼,嘴上道:“何事?” 康如海答曰:“回皇上的话,德贵妃娘娘的生母柳氏一个时辰前去了。” 上官明喧听了这话不见怎的,反倒是一旁的烈明艳脸上露出无比愕然地表情,皱眉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 康如海声音更显恭敬:“听说是中了暑气,突然猝死的。” 烈明艳听了这话,心理不知为何突地打了个机灵,她下意识的看了上官明喧一眼,抿了抿唇角,没有再说些什么。 禀告完毕的康如海很快便退了下去,烈明艳有些无知无觉地嚼了两下嘴巴里的醋芹,好半晌后,方才有些叹息般地低语道:“臣妾自进了虢国公府,见惯了柳夫人盛宠时的赫赫威势,也曾与其斗法多年,没想到今日她却突然去了!” 上官明喧淡淡地嗯了一声。 烈明艳又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雪桐妹妹骤然失母,定然悲痛欲绝,皇上不如多去她那里坐坐,也好安慰安慰她。” “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上官明喧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的凉气,一看就是不高兴了的样子:“难道你还要像以前那样和朕隔层肚皮说话?” 烈明艳身子一僵,半晌后吗,放下手中的白著,双眸微垂,低喃道:“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 上官明喧看着她默然不语。 就在空气渐渐趋于凝固之时,烈明艳咬了咬嘴唇,突地抬起头,问道:“柳氏的死可是和那件事情有关?” 烈明艳指的自然是她下毒害林振英的事情。 柳氏是个极其聪慧的女人,就算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过后未必不会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即使烈明艳自己也不是那么有把握,这件事情会一直无人发现。到底还是问出来了,上官明喧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不怕烈明艳跟自己耍心眼儿,就怕对方依然像过去那样,妨着他,备着他,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面,来来回回的猜。 “没听康如海刚刚说的话吗?柳氏是自然病死的,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那微带着些惴惴的表情,唇角微翘,带着几分安抚地意味说道:“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安胎。” 烈明艳见他言之凿凿,便也只当他说的是真的,遂放下了一半的心思。 吃过饭,上官明喧又躺在玉榻上小憩了办个时辰,等外面的热气终于有些下降时方才离开。 看着皇帝陛下渐渐远去的身影,烈明艳叫来一个长相机灵的小太监,让他跟着御撵去看看,皇上去了哪。十几分钟后,小太监回来禀告说皇帝去了御书房,烈明艳唇角勾了勾,淡淡地说了声本宫知道了。不知道是不被生母的死刺激到了,傍晚的时候,烈明艳就听说,林雪桐急怒攻心下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后除了哭,就是嚎叫说如夫人柳氏是被人害死的,她要找皇帝给她生母做主云云。 “皇上连她的面都没见!直接让康大监出来给她打发了。那林雪桐无法居然又拉着县主跑到慈宁宫去大吵大闹。太后问她,你说柳氏是被人害死的可有什么证据?德贵妃答不出来,只说她母亲平日身子健康从无病症,如今暴病而亡定是有人故意相害,言语里又提及,她生母昔日受盛宠,导致虢国公府的某些人嫉恨她母亲,虢国公死后,她母亲便在府里受尽委屈云云,太后听了便直接问县主,柳夫人在虢国公府生活的还不好,杜县主脸色煞白,期期艾艾地说道一时三餐都有定制,四季衣服更是不缺,住的园子是虢国公府里有数的大园子,光伺候她一人的就有几十个下人。太后又问,虢国公老夫人待柳氏如何,新侯爷和夫人对柳氏又如何,县主便答:老夫人常年在佛堂中礼佛,除了偶尔 出来含饴弄孙外,并不叫柳氏再周身伺候也没立什么妾室规矩,侯爷和侯夫人对柳夫人也是尊敬有加,除了不同意柳夫人搬出去与儿子同住外,可谓是处处优待这位老妾室了。” 烈明艳听到这里却轻轻地嗤笑一声,她姨母暂切不说,但嫂子杨氏却实实在在地不是个心慈手软地人物,那柳氏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几次三番地欺辱大房,再加上她的亲生女儿之所以会聋了一只耳朵也全拜那柳氏所赐,杨氏心理嫣能不恨?磋磨人而又让人有苦难言的方法多的是,烈明艳可不相信那柳氏真能活的像以前一样滋润。 郝运来止了话头,微喘了口气后,接着说道:“太后娘娘听了县主的话后果然十分生气,又让人叫了去给柳夫人看病的太医过来问话,太医断言柳夫人就是暑热猝死,并无其他原因。太后便认为德贵妃在无中生有,攻歼嫡母,非但没有替她做主,还狠狠地训斥了她一番,说她不敬母亲,污蔑兄长,根本不配一个“德”字。” 烈明艳心想:还以为经了这么些事情,林雪桐的心智应该有所增长,没想到依然是这么的冲动无脑。 要知道,上官明喧与太后也不是亲的生母子呢! 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林雪桐如今的状况了吧。 御书房中,皇帝一脸森然地看着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丝绢帕,上面用墨汁写了字迹。 不知过了多久后,上官明喧的左手轻抬,把绢帕移到了照明的灯火下,丝制的绢子很快便燃烧了起来,没一会儿就被赤红的火蛇万千吞噬掉了。 康如海束手站在那里,低声说道:“那柳氏欲把这东西送进宫里……叫暗卫们在乾德门拦了下来。” 上官明喧听了淡淡地嗯了一声。 康如海接着说道:“皇上,柳氏既能往宫里面送这东西,那林朝懿处定然也——” “无妨。”上官明喧嘲弄似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林朝懿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果然,被称为聪明人的林朝懿打杜幼楚回到家门的那刻起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宫中发生的事情。 杜幼楚低着头,慢慢地把当时的情景描绘了一遍。当说到,林雪桐被太后狠狠责骂一番后,还特别惶恐地看了丈夫一眼。 “你做的很好。”不像是杜幼楚想的那样受到责备,林朝懿反而赞许似地对着她笑了笑,因为守灵的缘故,他的脸色并不是太好本来光滑的下巴似乎一夕之间便长出了须子,整个人显得憔悴极了。杜幼楚的眼中情不自禁地划过一抹心疼地目光,低低地说道:“相公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万万要保重自己啊!” “我知道了。娘子也累了一天,进去休息吧!”林朝懿勉强地笑了笑。 杜幼楚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直到她的身影退出了屋子,完全看不见了,林朝懿脸上温文尔雅的表情这才完全垮了下去。 他默默地走到一处多宝阁旁,从一暗匣中取出一张同样写满了字迹的绢帕。 因他娶的是县主,大婚后,便直接从虢国公府搬了出来,柳姨娘虽是生母,但虞氏尚在,她却是不好一同出来的。不过林朝懿却并不怎么为生母操心,在他看来柳氏足智多谋,即使老侯爷不在了,但凭着柳氏这么多年在府邸里的经营,足能活的好好的了。 然而,也就是因为他的生母实在是个太聪明的女人了。 居然摸出了一些本不该去被发现的事情。 所以,她死了。 那么,现在会不会要轮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的林朝懿狠狠打了个冷颤,再无丝毫迟疑扯毁了手中的绢帛。 等再过一段时间,就某个外派的差事,暂切离开京城吧。 林朝懿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内心之中满是凄惶之感。 62.意图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听见康如海的禀告声, 上官明喧执着笔杆的手微微一顿, 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回答她的不是康如海,而是半躺在附近玉榻上的烈明艳,只见她慵懒的半坐起身子,先是不自觉的抬起手拢了拢因为午睡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发型, 而后方才在青萍的搀扶下从榻上下来,对着上官明喧道:“许是有什么事情吧皇上先见娘娘吧, 臣妾躲到后头去!”说罢也不等上官明喧的回复,一溜烟儿的往着后面去了。 上官明喧看着她那“鼠儿”一样的匆忙背影,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对着康如海道:“宣她进来。” 片刻之后,皇后杜嘉柔果然走了走来。 上官明喧放下手中的毫笔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就是这一眼就让他在心底轻轻地咦了一声。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 但是此时的杜嘉柔整个人却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她的发丝比以往任何的时候都要华顺,她的脸蛋如同初春的娇蕊,嫩的几乎可以清楚的看见上面流动着的光泽, 她似乎瘦下去了许多,一只纤腰如垂垂杨柳,似乎一握便折, 更让人觉得不同的则是杜嘉柔脸上的神情,那是种充满了压抑状的兴奋之感, 似乎连那嘴唇的鲜红, 都显的有些触目惊心。 “皇后?”上官明喧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句。 杜嘉柔见其面带异色, 心理不禁流淌一抹兴奋,她此时的胸痛中就好像是埋藏了只熊熊燃烧的火球,不是烧死对面的男人,就是烧死她自己。“皇上……”浓情蜜语地声音,千回百转地眼神,杜嘉柔款款一拜,笑着说道:“皇上怎地用这种眼神来看臣妾,莫不是,不认识臣妾是谁了?” 上官明喧上下仔细看了眼杜嘉柔,心理奇异,面上却不显,只听其笑着说道:“朕怎会不认识自己的皇后?” “原来皇上还知道臣妾是您的皇后啊!”杜嘉柔一改从前的懦懦,语气上居然带上了几分咄咄逼人:“臣妾还以为,您现在心理除了淑妃妹妹外,便再无他人了呢!” 上官明喧眉头一皱,他是当惯了帝王的男人,怎能听得得别人对自己的讥讽,当下面上便冷下去了两分,不咸不淡地说道:“皇后今日来就是为了教训朕的吗?” 杜嘉柔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凛,知道自己刚才是有些被冲昏头脑了,毕竟她今日来,是为了与皇帝缓和关系,而不是触怒他的。 “是臣妾失言了。”杜嘉柔垂眸,柔柔地说道:“酷暑难当,臣妾听闻皇上最近总是忙于政务,实是忧心您的身子,特地煮了些解暑的甜汤,还请皇上不要嫌弃。” 上官明喧的眼神在杜嘉柔手腕上悬着的食盒中扫过,这点面子,他自然不给不给,遂说道:“皇后有心了。” 杜嘉柔淡淡一笑,缓步走上前来,亲手为其盛汤添水儿。 上官明喧当着她的面用了一口,而后方才说道:“皇后身体不好,今夏日头又大,还是应在宫中纳凉避暑,好生休息才是。” 杜嘉柔见上官明喧还愿意关心自己 ,心下一喜,她看着男人十分动情地说道:“皇上已经好久没有叫过臣妾的名字了,臣妾实在想的很了,皇上,您今日就叫一叫吧!” 上官明喧刚刚有些展开的眉头又有些往里蹙的架势,今日的杜嘉柔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些。 “皇上……”看男人不答话,杜嘉柔心下情谊涌动,内心燥热越加喷发:“皇上,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上官明喧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的念头,也没想起来,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见皇帝露出完全不记得的表情,杜嘉柔脸色一黯,半晌后,方才喃喃说道:“看来皇上是忘了……” 忘记了,很多年前,那个尚没看到这个世界一眼,就急匆匆没了的孩子。 “到底是什么日子?”上官明喧皱着眉头问道。 杜嘉柔心头泛起一阵阵冷意,有妒也有恨,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露出越加柔情似水,言语见微微提了一提,上官明喧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老实说对于一个孩子母亲腹中就流掉了的胎儿,要说他能有多少父爱,那绝对是扯蛋的,不过他对杜嘉柔虽称不上什么真心,但起码的尊重绝对还是有的,是以此时听她提及爱儿,也适时的露出点失落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说了两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皇后要保重身体方是根本云云。 杜嘉柔双眼雾蒙蒙地,只见她来到上官明喧面前,竟当着他的面缓缓地跪了下去。 就像是一个乞丐在祈求者富人施舍给她一枚金币一样,杜嘉柔抱住了上官明喧的双腿,一侧的脸孔也枕在男人的膝盖上。 “皇上……皇上……”她痴痴傻傻地呢喃道:“咱们和好吧!就像从前那样,臣妾,臣妾也能给像淑妃妹妹那样给您生孩子啊!” 一边说着这样话的杜嘉柔,一边抬起头来露出一脸凄楚地表情,她今日穿了一件低胸的莲花宫衫,从上官明喧的角度,甚至能够看清楚她胸前那倒浅浅地乳、沟。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上官明喧却没有露出任何被引诱动情的表情,反而心理涌起一股鄙薄,此等作态哪有一国皇后的样子,与那些动辄使用狐媚手段勾引男人的贱级女子又有何区别,上官明喧刚刚因为那个早逝孩童而升起的丁点怜悯之心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皇上,请您怜惜臣妾……” 杜嘉柔心中躁气上涌,娇嫩的脸上漾起一股子不正常的血红之色,连双眼都湿润地似乎要留下水来。 上官明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双眼之中越加淡漠,然而就在他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地,一声什么东西被磕碰的声音骤然响起。 杜嘉柔浑身一僵,抬起头,死死地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几乎是尖叫般地喊道:“谁在那里!!!” 大概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片刻之后,烈明艳一脸尴尬地从后头走了出来,都怪青萍毛手毛脚地居然弄出了动静,现在好了,大家都下不来台了。杜嘉柔万万没有想到,从后头出来的居然会是烈明艳。这一瞬间她就好像是被人活活扒掉了身上所有的皮,□□裸地暴晒在太阳底下。 “是你!”杜嘉柔几乎是尖叫般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淑妃一早就到了,不过是听闻皇后你来了,所以朕才让她避到后头去罢了。”上官明喧见杜嘉柔对烈明艳一列生死仇敌地态度心中越加不悦。烈明艳心里也直呼倒霉,然而,事已至此,逃也没用,遂规规矩矩地对着杜嘉柔行了一礼,口称:‘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秋。’杜嘉柔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地猫般飞快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满面赤红,眼中冒火,死死地看着烈明艳,那凶猛地态度让人怀疑她下一秒钟就能扑上来把烈明艳撕个粉碎。烈明艳能感觉出来这个,上官明喧就更能感觉出来了,于是,他下意识的挡在了烈明艳的身前,全然一派保护者的模样。 杜嘉柔的脸这一刻几乎是扭曲着的,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书房里已然是多了许多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譬如说,那靠近窗口的贵妃榻。 譬如说,这那榻上随意散着的几本游记。 譬如说,这屋中燃着的不是皇上最喜欢的沉香,而是女人喜欢的果味清香。 更譬如说,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本不该出现的,如果没有她的出现,皇上就不会变心,都是因为她!!! “皇后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回凤栖宫去吧。朕观你近段时日精神似有不妥,回去闭门修养吧!”上官明喧没有任何表情地如此说道。杜嘉柔死死地压住了那满腔的郁恨狂怒,她几乎连礼都没有行,甩袖便走。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上官明喧要怒,烈明艳却及时拉了拉他的衣角。 “算了,这一年多宫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情,皇后娘娘大概是心情不好,心里有些郁火,我不在她眼前晃悠,躲着一些,便成了。” 上官明喧见她这样懂事,心里顿时又怜又疼,同时对杜嘉柔的不满却越发的重了许多。 “娘娘,您怎么了这是?”她们家娘娘是欢欢喜喜进去的,怎地出来的时候就变成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杜嘉柔几乎是让人搀扶着回的凤栖宫,而刚刚踏进宫门的瞬间,她便两眼一翻的骤然晕倒过去,并且还不是普通的晕倒,而是整个人在抽搐的,嘴角都流出啖水的那种。伺琴见状自然是有急又恐,正六神无主地时候,那彭医婆却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63.癫狂 “伺琴姑娘, 不必着急, 娘娘便交给在下吧!”那彭医婆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后便从自家袖口中取出只药瓶,往手心里这么轻轻一扣,一颗龙眼儿大小的药丸就出现在了手掌中,那丸子极是特殊, 普一暴露在空气中便是异香扑鼻 便是站在一旁地伺琴都在短短的一瞬间中产生了种微妙的晕眩感。 果不其然,杜嘉柔咽下那药丸后立刻就平静了下来, 而后不出一刻钟,便重新睁开了眼睛。 “娘娘,娘娘, 你没事吧!”伺琴见杜嘉柔醒了,立刻扑倒床边,激动的两眼通红。 杜嘉柔见伺琴满脸是泪, 先是愣了下,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脸上流露出一股子娇羞之美,只听其柔柔地说道:“你这丫头, 好端端地哭什么?” “娘娘不记得了吗?”伺琴小心翼翼地说道:“您方才晕厥了过去。”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杜嘉柔在东暖阁里怎么了,可是皇上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不然娘娘为何如此的气急攻心,以至生生晕倒。 杜嘉柔听伺琴的话后, 微微恍惚了一下, 然而还不等其再说些什么, 站在伺琴身边的彭医婆突然插声道:“娘娘该到了喝补汤的时辰了。” 伺琴如何不知道彭医婆这是要支开自己,但奈何皇后现在就是听信这个老奴的,是以伺琴无奈之下,也只是起身退去。 待其离开后,彭医婆立刻上前两步,微微垂下头,轻声细语地问道:“娘娘可是见着皇上了?” 杜嘉柔有些苍白的面颊上无缘无故地染上了几许潮红之色,她喃喃道:“自是见着了。” “娘娘这段时间,无论身体相貌还是精神状态,可谓是脱胎换骨。皇上见了,可是欢喜?” 杜嘉柔眉头微微蹙起,就像是一位即将待嫁地娇娘一样,羞地不能自己:“皇上普一见本宫,便面露异色,怔然当场。想来心理应是满意的。” 彭医婆闻言,本是躬着的身子越加往下探了几分,俯在其耳边的声音也越加充满了某种诱惑性。 “那娘娘……可有趁机与皇上重修旧好?” 杜嘉柔神情变得恍惚起来,就像是坠入某个甜美的梦境之中一样。 “皇上与娘娘乃是青梅竹马,皇上对您的情谊那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您是他的妻子也是他最爱的女人,他是您的丈夫,也是您最爱的男人,皇上与皇后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着彭医婆的话,杜嘉柔脸上的神情越加的异常起来,她的面积红如朝云,她的眼睛亮的几乎可以冒出光来,她的身子在轻微的抽搐和颤抖,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杜嘉柔方才用着极其梦幻的语气,无限娇羞地喃喃道:“ 不瞒你说,皇上在冬暖阁,便、便召幸了本宫。” 彭医婆听闻此句,眼中流出一抹诡光,嘴上却兴高采烈地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的身子如今太半都被我调理好好了,如今一招承欢,说不定这肚子里啊就已经有了龙嗣了”。 杜嘉柔神情兴奋,连面部都有些扭曲起来,她狠狠地拽住彭医婆的衣袖,大声道:‘你说可是真的,本宫,本宫真的有了孩子吗?’ 彭医婆不住点头,同时也不忘提醒道:“为安全计,此事还不宜声张,娘娘何不等把龙胎坐稳了再广而告之?” “你。你说得对!”杜嘉头一边无线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一边脸上扭曲地愤恨道:“这宫里面就有那起子贱人,心狠手辣。若让她知道本宫怀了龙胎,恐对本宫的孩儿不利。此事,却是不宜声张。” “待娘娘腹中的太子降世。皇上必然大喜,到那时,贱人就是有千万般手段又能如何,还不是任凭娘娘撮揉,到时候是挖心挖肺还是抽筋扒皮,还不是娘娘您一句话的事儿。” 杜嘉柔听闻此言,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某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被用刑的凄惨景象,于是,她笑了出来,哈哈的,几乎把眼泪和鼻涕都笑出来的样子,她的双手高高举起,用着无比癫狂地声音道:“本宫要割了她的舌头,毁了她的脸,看她到时候还怎么去勾引皇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哐当一声—— 伺琴手里的托盘重重地摔在地上,滚烫的要汁几乎一大半都洒在了她的鞋面上,然而此时此刻,伺琴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打理自己,她愕然地看着半坐在凤床上,手舞足蹈,几乎与疯子无异的女人,心中既是震惊又是恐惧,什么时候,究竟什么时候,她家娘娘竟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彭医婆!对!就是彭医婆!就是从她来到娘娘身边后,娘娘的性情才偏移了的。 伺琴整个人是怒火中生,她几乎是一头撞在了彭医婆身前,双手死死地捋出彭医婆的领襟,怒火高涨道:“娘娘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娘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伺琴急怒到几乎失去了理智。 纵然,她心理也有对主子产生过不满的时候,但伺琴毕竟伺候了杜嘉柔这么多年,既亲又忠,此时见着皇后精神明显出现了异常急怒之下,自然把一切都归咎在彭医婆的身上。那彭医婆看着怒火中烧的伺琴淡淡一笑,她手上似有几分功夫,一推一拉下,伺琴已被其卸了力道,并恨恨地摔倒在了地摊之上。 “皇后娘娘……”彭医婆突然伸出一只手指着地上的伺琴,高声道:“这丫头刚刚偷听了咱们的谈话,且奴婢观其颜色行动,十分鬼魅。恐是它人的探子。您的秘密怕是保不住了。”我是探子?哈——这姓彭的莫不是疯了,还有所谓的秘密又是什么?伺琴断然不相信,皇后娘娘会相信如此不着调的言语,遂对着彭氏连连露出冷笑。 谁想便在此时,那个她深信不疑的人却突然用着激烈的声音开口说道:“既是探子,还在等什么。还不把她给本宫拿下!” 伺琴一愣,神情间充满了不可思议,她急步跪行到凤榻边上,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道:“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是伺琴啊,是您的陪嫁丫鬟,奴婢从小就在您身边伺候,怎么可能会是什么探子,娘娘您是被这妖婆迷惑了心智了,您清醒些,不能相信她啊!” 因为太过心急,伺琴大半个身子都几乎踏到了凤榻的上空,这幅情景露在杜嘉柔眼里,却是伺琴伸出手来要去打她的肚子,杜嘉柔拼命的朝床后头缩着,嘴里喊出的声音也是越加的激烈尖细:“来人啊,快来人啊!” 宫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守在外面的内侍,一溜烟的冲了进来。 见到人来了,杜嘉柔立刻指着底下跪着的伺琴道:“这贱人要害本宫,把她拿下,拖出去,杖毙!杖毙!!!” 冲进来的那几个内侍立刻就愣了一下,要知道,伺琴可是这凤栖宫里一等一的大姑姑,是皇后的心腹,就在刚刚他们这些奴才还在听她的训诫呢,怎么转眼之间就落到了这个下场? “没听见皇后娘娘说的话吗?”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那彭氏淡淡地说道:“你们这些奴才,难道想要忤逆皇后娘娘的旨意?” 内侍们自然不敢,遂依言而动,他们不顾伺琴的挣扎怒骂,就像是托一条死狗一样,把人给脱了下去。 伺琴的声音和身影迅速的从殿内消失了,除了地上还残留着的一丝药渣味道外,这一切电光火石的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境。 “娘娘别怕,娘娘别怕……奴婢在这呢……”彭氏坐在榻上,如同慈母般把惊恐交加的杜嘉柔揽在自己怀中。 杜嘉柔哭泣道:“我的孩子。” “孩子没事儿,娘娘您看他还好端端的在您的肚子里面呢!” 听了这话,杜嘉柔的脸上果然露出些微放松的表情,她轻轻地靠在彭氏的肩膀上,神情之中是又悲又喜,看起来就如同某种不和谐的画作,怎么看怎么怪异非常。 彭医婆轻轻地拍打着杜嘉头的后背,嘴角处却在无人看到之处,轻轻勾了起来。 “死了?”云台宫中,听到消息的烈明艳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便连本来歪着的脊背都稍微挺直了一些:“你是说伺琴死了?还是皇后亲口命令被杖毙的?” 要知道,对于宫里的妃嫔来说,奴才们虽然生命低贱,但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总还有顾忌自个的名声。 你今儿杖死了个奴才,明儿宫里面就能飞满你残暴不仁的名声。 更何况那伺琴可是杜嘉柔的心腹丫头,这得犯下多大的错,才能被这样毫不留情的除掉啊。 “只说是办了错事,惹的皇后娘娘大怒,但具体的究竟是什么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郝运来如此说道。 烈明艳听了这话却是心里一动,不其然地就想到了冬暖阁的那一幕。 她也不傻,那日,杜嘉柔几乎把【勾引】两个字就放在脸上了好吗? 64.生子 “奴才听说, 如今的凤栖宫中人心惶惶, 皇后娘娘身边除了那个彭氏外, 再不信它人。有办法的都在托关系想要调到别处当差。依奴婢看, 皇后这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连最后半丝仁慈的名声都不要了。” 烈明艳闻言轻轻地叹息一声,在宫里面的女人, 虽然名义上追求的都是皇帝的宠爱,但实际上要的却是在这宫中的权势,地位。但烈明艳深知, 杜嘉柔却与别的女人所有不同,在她眼中权势也好, 皇后的宝座也好, 都不如皇帝对她的感情重要, 单从这一方面来说, 烈明艳觉得自己并不如她。 “你看你。娘娘现在怀着龙嗣。听不得这些血腥之事。”青萍轻轻地卒了郝运来一口, 对着烈明艳说道:“娘娘安心,且不去管她们。万事都没有您肚子里的小皇子重要。” “对对对对!!!”一旁的郝运来也连声道:“皇后那就是嫉妒咱们家娘娘,怕是起了心魔, 这才不正常的。” 烈明艳听后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对郝运来吩咐了一句:“把消息给慈宁宫那边递一递,尤其把皇后的异状与太后提提,到底是他们杜家的女子, 皇后行为怪常, 丢的是他们家的脸面。” 郝运来躬身, 自是称是。 后来烈明艳听说,太后亲自走了一趟凤栖宫,也不知道这对婆媳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反正等太后出来的时候,脸色那是相当的难看。 杜嘉柔先是恶了皇帝,而后也得罪了太后,几乎沦为了宫里的笑柄。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自是不会缺少那等落井下石的人,不过宫里三大巨头的两个,一个怀着身孕闭门不出,一个因为生母的暴毙而大病一场,现在人都没有起来,剩下的那些小鱼小虾们也有惠妃在一旁弹压着,众人虽在心底各种眉来眼去,可大体上还算是安稳。 如此,时间一晃而过,在这个深秋来临的时候,烈明艳也终于到了即将临产的日子。 “你别怕!朕就在外面等着!” 那是一日的午后,烈明艳被肚子的震动从睡梦中惊醒,刚刚发出一声痛哼,在不远处俯桌批阅奏章的男人就飞速的扔掉手里的明黄色折子,脸色发白的跑了过来。实是不怪他紧张,烈明艳连着几日便像是这样时不时的抽疼,连太医都说,孩子就在这两日出世了。 “啊……”烈明艳一只手抬起,死死地拽着皇帝的衣袖,洁白的额头上流淌着豆大的汗珠儿,她颤抖着声音道:“皇,皇上,这次怕是真要生了。” 烈明艳性格坚毅,且早就为生子之事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是以此时虽腹痛难忍,但心里却无多大的害怕之处,反倒是上官明喧,当听闻列明艳说自己要生了的时候,整张脸瞬间就又白了几度,他大声叫道:“康如海,还不快滚进来,太医呢?稳婆呢?” 没有多长时间,太医和稳婆几乎是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接生的稳婆都是老手,先观察了一下烈明艳的情况,又伸手摸了摸那高耸的腹部,最后转过身,十分肯定地对着皇帝道:“已经有羊水开始流出来了,娘娘这是要生了!” 上官明喧闻言心中一喜,毕竟这一天,他自己也是盼为了许久的,只是又一看烈明艳那疼的小脸扭曲的样子,心理除了喜悦外,更多的还有许多担忧。 “朕要娘娘和孩子都平安,明白吗?”帝王严厉的眼眸扫射着他们。 太医和稳婆们自是心中大凛,知道除了让淑妃娘娘平安产子外,他们怕是再也没有第二条活路可以走了。 “皇上,您出去吧!”最后,还是烈明艳说道:“别担心,臣妾和孩儿会没事的。” 女人生产时,难免形容狼狈丑陋,烈明艳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样的一面。 上官明喧倒是不想走,可习俗规矩却让他不得不走,遂只脸色白白地嘱咐道:“朕就走外面候着,你一定要好好地。” 烈明艳对着男人轻轻笑了笑。 烈明艳在产房里的这一个多时辰,对于上官明喧来讲简直就是度秒如年,几乎是每隔一点时间,就用急怒的语气质问康如海一些如:“怎么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可是痛的晕过去了”之类之类的话 康如海心理发苦,偏偏嘴上还要说一些“女人生子都要很长时间。”“娘娘吉人天相自是不会有事。”等话。 时间就在皇帝陛下的焦躁中悄然走过,终于,一声甚是嘹亮的婴孩儿啼哭声骤然响起。 等在门外的皇帝陛下精神陡震,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里面的产房,在其望眼欲穿的盯视中,负责为烈明艳接生地稳婆终于一脸笑意地捧着只大红包裹出来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那稳婆可不敢卖关子,高高兴兴地贺声道:“淑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上官明喧闻言脸上那丝最后的紧张也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兴奋之情,他走上前去,对着稳婆张开了双手:“快把孩子给朕看看。”刚出生的小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实在说不上一声好看,但是在上官明喧眼中,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一个孩子,能如同他怀里的这个般招人喜欢了。 “恭喜皇上,喜得龙子,贺喜皇上喜得龙子。”康如海打头,这屋子里的下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哗啦啦的跪在地上,贺喜的声音简直就是震耳欲聋,几乎能把房顶给掀开。 “赏!都赏!”上官明喧果然圣心大悦,他哈哈一笑,不过也没忘了对康如海吩咐道:“你亲自去慈宁宫一趟,把淑妃平安产子的事情禀告给太后娘娘知晓。” 康如海笑呵呵地说道:“太后娘娘若是知晓,指不定要怎样高兴,奴才今儿可是又要的一份赏赐了。这都是皇子殿下戴给奴才的福气,奴才给皇子殿下年磕头了!”说罢,又对着上官明喧怀里的娃娃儿连磕了三个响头,上官明喧明知他是在作景,依然大笑起来,康如海这马屁显然也是拍到了地方。 烈明艳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下去了。 青萍还有郝运来等人都守在了她旁边。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青萍见她睁眼,脸上顿时出现激动地表情。虽说太医已经言明,娘娘只是脱力昏睡,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女人生孩子就像是闯鬼门关一样,青萍心理自是担忧的。眼下见人真的醒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烈明艳便问道:“孩子呢?” “回娘娘的话,大皇子被奶娘抱下去吃奶了。”清萍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来,让她靠在松软地枕头上,笑呵呵地说道:“娘娘安心,大皇子一切都好!太医说,殿下他足有六斤六两呢!” “我想也是。”烈明艳听了这话,一双眼睛不自觉的便弯弯了起来:“我睡过去前,听见了他的哭声,是那样的中气十足。” “可不是!大皇子,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尤其是长相,简直是随极了皇上!您都不知道皇上有多喜爱大皇子,手一抱上就不愿意松开,脸上乐的呦……那就没法形容了!”郝运来嘴伤说出的言语,甜似蜜,跟那个康如海简直就是一个路数。烈明艳深知,上官明喧有多么希冀肚子里的这个是男孩。如今一招得愿,那肯定是高兴万分的,而他高兴了,烈明艳这心里也就格外的舒坦。 “那皇上他——”烈明艳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有很多的喜悦想要和他一同分享。清萍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说道:“吏部尚书似有急事要禀,皇上现在应该在御书房。” 政事自是最要紧的。 烈明艳闻言点了点头。 青萍亲自喂她喝了碗参汤,又吃了些易消化的食物,烈明艳腹中渐饱,身子也渐渐有了力气,便在此时,外面有人来禀说是太后来了。 烈明艳闻言立刻露出吃惊的表情,她万万没有想到,杜太后竟然亲临了。 “快!快扶我起来!”烈明艳急急忙忙地就要起身。 当然,她被子刚刚掀开一半,就被一道声音果断的阻止了:“起什么起,你刚刚产子,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快些躺着。” 伴随着声音,杜太后的身影出现在了烈明艳的眼前。 她老人家穿着一身黑金色的团花华服,那张向来稍显严刻的脸上竟罕见的出现了实足的笑容。她在一旁嬷嬷的搀扶下走到了床榻边,笑呵呵地对着烈明艳说道:“淑妃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哀家要好好的谢谢你!” 皇帝无子,一直是杜太后的一块心病。 如今,烈明艳一朝产子,皇帝有后,她总算是得偿所愿,自然喜悦至极。 烈明艳这还是头一次在杜太后面前,享受到如此的“热情对待”,整个人简直就是受宠若惊了。她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急声道:“太后言重了,臣妾哪里当得起如此夸赞。臣妾的一切,都是托皇上与太后的宏福呢!” 杜太后笑了笑,见她因为产后而一脸雪白的虚弱墨阳,心理都是产生了几许怜惜,不禁又温言宽慰了几句。 青萍知机,早就抽空着人去唤奶娘前来。 于是,没过多久,新鲜出炉的小皇子就被抱进了他皇祖母的怀抱中。 65.克死 烈明艳及其眼热的看了那孩子一眼, 见其粉嫩皱巴的样子, 虽觉颇丑, 但是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仿佛对这个小东西有着说不出的亲热喜爱。 杜太后也是一脸慈祥祖母的样子,温柔的注视着这怀里的孩子。 “真是哀家的金孙!看看这眼睛, 这鼻子,这嘴巴的, 与他父皇小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烈明艳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她唱反调, 反而在一旁一附一和的, 场面一时间那叫一个温馨。 “呦!快看!这孩子的左手臂上,竟还有块胎记。 ”杜太后颇为惊奇地说道。 烈明艳这才发现, 原来这还有左手臂的内侧, 可不有一块小小的胎记嘛1 “真的有啊!”烈明艳也轻轻地疑了一下。 杜太后看着这胎记, 半晌后,突然冒出了一句;“当年先帝的左手臂内侧也有一块胎记。不过不是在内侧,而是在小臂上。” 烈明艳闻言倒不觉得有什么,只当是一番巧合。反倒是杜太后,就见她一边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宝宝,一边自言自语地叹了句;“这孩子长大后, 九成九怕也得像他皇爷爷般,是个多情种子。” 烈明艳挑了挑眉头,这个话头可不好接下去啊, 只能露出一脸乖巧的表情, 不言不语。 杜太后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抱了会儿孩子,又嘱咐了烈明艳好生养着,最后又赏了一大堆的东西后,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云台宫。 “小皇子真是太可爱了!那俊俏的小模样,看人时水灵灵的大眼睛,简直都能把人的心给揉碎了。”杜太后身边那位嬷嬷笑呵呵地如此说道。 杜太后听后,先是面有笑意的嗯了一声,而后却又不知道想起什么似的,把嘴角那本来翘起的弧度微微缩了一缩,只听其问道:“皇后可曾派人来过?”杜嘉柔乃是名义上的六宫之主,别说此次产子的是地位紧紧次于她的淑妃,就算是后宫一个低等宫嫔,她作为皇后于情于理都得好生关心一下才是。 “皇后那里大概还没有收到消息。”那嬷嬷的言外之意就是皇后压根没有派人来过。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哀家那天对她说的话,她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里过。”杜太后脸上闪现出一抹怒色:“早知如此,哀家当年就不该立她做皇后。我们杜家的脸面几乎都叫她给丢光了!” “太后息怒。皇后娘娘许只是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您多教教她便是了。” “怎么教?她骨子里就是个蠢的。白瞎手里一把的好牌,瞧瞧,都让她打成什么样子了。”杜太后一脸不愉之色。此时此刻,在她老人家心里,杜嘉柔十足的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那嬷嬷不好往这边接话,只能露出微妙的倾听之色。 果然,杜太后借着心理的怨气,接着说道:“你看看人家淑妃,当初她在宫里面的情景不知道有多艰难。前有哀家刁难,后又皇帝的冷落。可人硬是在宫里站稳了脚步,弄出好大的声威,人人都要惧她三分。再后来,虢国公倒台她的地位不升反降,最重要的是帝的心居然还被她捏在了手里。如今,她又有了这宫里唯一的龙嗣。你说说,跟她相比,杜嘉柔这个皇后是不是当的很失败?” 太后身边这嬷嬷,早几年就被云天宫大太监郝运来给买通了,可以说是烈明艳安排在慈宁宫里最大的一棵棋子,平日里在太后说起淑妃时,她没少不着痕迹的说好话,是以此时听见太后的抱怨,自然而然地便说道:“淑妃娘娘就是再厉害,不也翻不出太后您的手掌心吗?您看看,刚刚您不过是宽慰了淑妃几句,便叫她激动成那个样子,可见她心理对您那是又敬又怕啊!” 嬷嬷说的这话,太后绝对爱听。 因为皇帝不是她亲生的,她天然就少了一份仗义,所以也就格外看中别人对她的态度。 “你一会儿亲自再去一趟皇后那。就说哀家说的,若她这个皇后还想当下去,就做一些皇后该做的事情,否则——”杜太后冷冷地说道:“就别怪哀家不念姑侄之情。” 那嬷嬷俯了俯身子,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 等她平安的把杜太后送回慈宁宫后,一转身,就往皇后那去了,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皇后居然连面都没露,直接把她拒在门外。嬷嬷朝着那紧紧关闭的朱红色大门扯了扯嘴角,冷出了一个实足冰凉的冷笑。可以想象得到,等她回到慈宁宫后,在太后面前该有怎样一番对皇后不利的说辞。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此时此刻的杜嘉柔来说,以上的这些根本都不重要,她现在整个人正处于一种极度混乱与惊恐的状态之下。 自从有了“身孕”以来,杜嘉柔就长闭宫中不出,基本上连床榻都不下,每天就是吃吃睡睡,自言自语,满心期盼的抚摸着自己的肚皮,盼着腹中孩儿平安成长。然而,就在今天早上,她一觉醒来,忽觉腹中绞痛难忍,被子掀起,立时便骇的晕了过去,只见在其身下,一片血渍,晕染了整床被褥。 “皇后娘娘……”等杜嘉柔再一次清醒后,就看见彭医婆立在床头,露出一脸同情悲悯的神色,她缓缓地跪了下去,痛声道:“老奴无能,孩子,没了……” “不!!!!!!!!!!”杜嘉柔发出声惨叫,就像是一直濒死的母兽,她的双手在空中狂乱的挥舞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彭医婆,明显不能接受从她嘴里吐出的这个所谓的“事实”。 “本宫的皇儿不会没的。”杜家头的嗓音凄厉的几乎能够穿破房顶:“本宫完全按照你说安排的来养胎的,你让本宫吃什么本宫就吃什么,你让本宫在床上养着,本宫就一步都不敢下榻。本宫都这么努力了,孩子不可能会没了啊!明明昨日,你还信誓旦旦地对本宫说,孩子十分健康啊……今日怎么就没了呢……本宫不相信,不相信!!!” “皇后娘娘。”跪在地上的彭医婆任凭杜嘉柔在那里疯魔般的发泄着,半晌后,方才低声说道:“您怕是有所不知,您肚子里的小皇子之所以会突然没了,不是别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被别人给生生克死了的缘故。” 杜嘉柔闻言,双眼立刻如同恶鬼般睁的老大,整个人也完全扑在了彭医婆的身上撕打着:“谁?谁克死了本宫的孩儿?” 彭氏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一个时辰前,云台宫的淑妃娘娘为皇上产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婴。” 杜嘉柔浑身骤然一僵:“那贱人,生了个儿子?” “不错!”彭氏断然道:“娘娘,小皇子在您腹中本来好好的。却在今日淑妃生产的时候,骤然就没了。这不正是被克着的原因吗?”杜嘉柔的牙齿咬的那叫一个叮当作响,她俯在冰冷的青花岩的地面上,一声声粗喘从喉咙里喷薄而出,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撕碎所有。“贱人,贱人,贱人……你抢了皇上还不够,如今你的孩子又克死了本宫的孩子,啊啊啊啊……本宫要杀了你……本宫要杀了你……”彭医婆看着疯狂嘶吼的杜嘉柔,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 因为药物的关系,皇后深陷与幻觉之中,深深认定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但是彭氏自己却心知肚明,杜嘉柔那日在东暖阁根本没有得手,所谓的孩子更是无稽之谈。 今日床上的血迹不过是皇后的月经血罢了。 看着堂堂的一国皇后,被自己轻易的玩弄在鼓掌之中,彭医婆只觉得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畅快淋漓,那口憋在心中数年的恨意终于微微吐出了一些,不过……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呢…… 上官明喧是在亥时左右过来的,他来的时候,本以为烈明艳已经睡下了,谁想进了内室一看,发现人居然还清醒着,并且正在给怀里的孩子喂奶。 洁净的琉璃宫灯下,女子满脸温柔的看着怀里孩子的样子,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动。 上官明喧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没有出声打扰,背着手,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着,默默地看着这幅画面。 烈明艳专心致志的给孩子喂好了奶,刚刚把胸前的衣襟笼起,就感觉到了一股灼人的视线,纳闷的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就看这天下唯一有这个资格这么放肆的看着淑妃娘娘的男人。烈明艳的视线和上官明喧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然后轻轻地相视一笑,他们虽都没有说话,但却又像是已经说了所有的千言万语。上官明喧来到床榻边,低头看了一眼,小东西倒是乖觉,吃饱了奶水,便倒头睡去。这是上官明喧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心爱的女人给他生的,他心中自是极爱。看着眼前的小东西,甚至都已经想到,以后自己该怎么交他读书写字,骑马射箭…… 66.满月 “怎么自己喂?奶娘呢?”上官明喧面上含笑, 表情足可以称的上是一声含情脉脉l 。 烈明艳眼眸流转, 还有些苍白的面颊上荡出些微羞涩的表情,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知怎地,自生了这冤家后,我这胸口就涨的发疼, 奶娘说让孩儿吮吮便能松快些,所幸就当是喂他夜宵了。” 宫里面的女人怀孕, 断没有自己哺育孩子的, 烈明艳的这个行为你照常理来说是不合乎规矩的, 但此时此刻,又有谁敢在她面前指责一丝半点?便是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也没有把这当成是什么大问题, 反而眉头一挑, 有些酸溜溜的来了句:“这小子倒是好福利, 竟占了朕的东西。” 烈明艳听了这话脸色倏地涨了个通红,心里也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流氓。 上官明喧下摆一撂,坐在了床榻旁,他上下看着烈明艳,柔声道:“身体怎么样?可还难受的厉害?” 烈明艳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下一暖:“没什么大碍。太医说了, 女人生产都是要伤些元气的,仔细将养着便好。” “嗯。”上官明喧点了点头,真挚道:“此回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烈明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眼圈有些发热, 她低声道:“他也臣妾的孩儿。臣妾和皇上的孩儿。” 继承了他们两个的骨血。 亲生的孩儿。 “你看你, 这都当娘了, 性格反倒软弱起来。怎么说说话还哭上了。”上官明喧眼看烈明艳情绪开始激动,怕她在月子里影响身体,忙说道:“可仔细你的眼睛,小心落下什么病根。” “臣妾只是一时感怀罢了!”烈明艳破涕一笑,嘟囔道:“刚进宫的那会儿,臣妾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 。可一直都不能如愿,皇上那个时候对臣妾又十分的“坏”。弄得臣妾真是进退两难,简直是生不如死。” 上官明喧听了此番抱怨,嘴里立时有些发苦,他知道烈明艳指的是什么。想要孩子就得伺寝,偏偏,他自己那个时候十分糊涂,床笫之间又对她颇为粗鲁。 “这也不能怪朕啊!”皇帝陛下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开始了强词夺理:“你也不想想你当初是有多么的榆木脑袋,任朕怎么暗示你都是一个劲儿的钻你的那套死理。” 背着他的时候那叫一个活力十足,当着他面的时候却成了只鹌鹑。 上官明喧能不憋闷吗? 当然,皇帝陛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里面也确实有逗弄她的成分,虽然,很多时候,逗着逗着就把他自己给逗急眼了。 “谁叫皇上总在臣妾面前那么凶嘛!”烈明艳难得露出些微女儿家的撒娇颜色:“要知道,您在对皇后,对德妃,对惠妃,对宫里任何一个宫嫔时,态度可都比臣妾好上许多倍。”那个时候,烈明艳自己都不知道暗自伤心了多久,总觉得自己毫无魅力可言。 上官明喧到底是理亏的,见烈明艳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额头上忍不住冒出阵阵冷汗。 大约是父子连心的缘故,当然,更有可能是爹娘说话声音太大,扰了他吃奶,烈明艳怀里的小家伙先是缓缓地扭动了几下,而后便是小嘴儿一咧儿,哇哇哭泣了起来。 “这吃着,吃着怎地还哭上了?” 烈明艳虽然刚刚升格为母亲,但显然比他这个不中用的父亲要“镇定”许多 ,轻轻拍了几下孩子,嘴里无师自通地哼哼了起来,小家伙皱了皱粉嫩嫩地小鼻子,没一会儿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趁他睡着,皇上要不要抱一抱?”烈明艳问道。 上官明喧闻言连连摆手:“好不容易睡下,可别在把他弄醒了。” 烈明艳也不强求,轻声换来了守夜的奶娘,叫人把孩子抱了下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时,上官明喧对着烈明艳说道:“你此次诞育皇儿,立下大功。朕一定要好好奖励你!” 烈明艳现在与他心意相通,有什么话也不像过去那样藏着掖着了,于是直接就问道:“皇上是要升臣妾的份位?可这恐怕会招来许多非议。!”里面的份位都是有规制的,低等嫔妃那叫不必说了,但凡高等的那都是有数量限制的,一后,一贵,四妃,六嫔,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烈明艳现在已经是四妃之首的淑妃,她此番诞下皇子,的的确确是立下了大功,按理说升个贵妃的位置,那也是绝对说的过去的,可关键是她前头还有个林雪桐,位置已经没了,她升无可升啊! “朕的确准备要抬高你的份位,不过不是贵妃。”上官明喧看着烈明艳的双眼轻声说道:“朕要给你最好的!” 烈明艳听见这话心理陡然一震,一丝不可思议的念头,突地,从脑海中迅速闪过。 “皇上……”烈明艳请不自己地坐直了身体,她有些急切地对着上官明喧说道:“后宫关乎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臣妾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实是不需要您为了我……”。 “嘘!!”上官明喧竖起一根手轻轻地压在了烈明艳的红唇中间:“这些事情,朕自有安排,你无需多虑,只等这便是。” 烈明艳看着男人平静的双眼,心理便知,他这是心意已决了。 时间就这么一日日的过去,转眼间三十日的时光便一晃而过,烈明艳也平平安安地出了月子,身为皇帝的长子,上官明喧在满月宴这天亲自为这个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做:上官景昱。意为:日光,明亮,照耀万物之意。足可见他对这个孩子的喜爱程度。皇长子的满月宴,无疑是盛大而隆重的,京城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夫人,和大量的皇亲国戚们都要在这一日进宫为皇长子贺喜。 烈明艳身为景昱的生母,这一天,简直就是没有比她更风光的。每一个来到她面前的人都对她露出谄媚而亲热的笑容,每一个人都以被她亲近为至高无上的荣誉,饶是烈明艳定力惊人,此时也不免被吹捧的有些心花朵朵开。 “谢天谢地,你如今有了孩儿,我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别的心愿了!”虞氏身为国公府的夫人,又是烈明艳的亲姨母,自然能够得到单独与淑妃娘娘说话的机会。 杨氏和贵姐儿也跟着来了,两人就坐在外头喝茶吃点心。 “都是孩儿不好。一直以来,都让姨母您担忧了。”一身艳红华服,打扮的贵气实足的女子脸上露出些微感伤的表情。为了能让她怀上孩子,虞氏不知道打听过多少偏门的药房,在菩萨面前许多少愿,磕过多少头,如今愿望一招成真,虞氏自然是激动不已的。 “这个孩子以后就是你最大的依仗,有了他,你在这后宫里方才算是真正的把根扎了下来。”虞氏看着气色红润,整个人不知道比过去娇美多少倍的亲外甥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皇上真是守信啊!果然没叫你白挨这些年!” 烈明艳听了这话露出有些奇怪地表情:“什么守信?皇上以前曾经对姨母许下过什么承诺吗?” “唉!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虞氏抿了抿嘴巴,有些笑眯眯地说道:“当年林振英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想要把你送进宫里来,可我心里却是不愿的。所以极力阻止这件事情……” 没错!烈明艳是记得这个事,虞氏甚至为此还闹过一阵绝食。 烈明艳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下文,于是露出了一个侧耳倾听的表情。 “正在我与林振英闹的最厉害的时候,忽有一日,慎郡王妃突然拜来府中拜访我。”慎郡王妃与虞是在闺阁的时候就认识,算是手帕之交,感情一向不错。虞氏原以为慎郡王妃只是普通的过来看望她,没想到,她却带来了一个人的口信。 “她说,皇帝早就心怡与你。此番定是要纳你入宫的,希望我不要阻止,并且还说,皇上保证以后会待你真心实意,会保护你,爱重你,绝不让你被他人欺负去。” 烈明艳还是头一次听虞氏说起这件事情,立刻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颇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怎么会……我在进宫之前,从未与皇上见过面,何来心怡之说?” “这我便不知了。”虞氏想了想后说道:“但我知慎郡王妃不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皇上既已定了心思,又说的这般诚恳,我那时便明白,这宫里面你算是进定了。” 67.丹药 就在烈明艳与虞氏在言语中说起皇后近段时间的情况时, 那边的杜嘉柔也站在凤栖宫寝殿的大门处一脸面无表情的遥望远方。 “真是热闹啊!离着这样远的距离,竟也能听见这么清楚的丝竹古乐之声,想必此时那里一定是高朋满座, 热闹无比!”杜嘉柔的嘴角扯出一抹极具讽刺地笑容,对着站在她身边的彭医婆道:“你看!与云台宫相比, 本宫的凤栖殿是不是更像是一座鬼宫。” “皇后娘娘……”彭医彭低眉顺眼,轻声说道:“娘娘何必如此自贬。这俗话说得好,花无百人红人无千日好。她总有被厌弃的那一日。” “那又如何?她总归有个孩子, 而本宫……”说到这里杜嘉柔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地扭曲了一下,口气也便变得充满憎恨起来:“本宫好恨啊!恨那个贱人,恨那个孽障,恨皇上, 更恨本宫自己。”杜嘉柔想原以为有了皇上的真情实意这一生就足够了, 可不曾想, 这男人的心思变换起来竟是如此的快速。过往的恩爱说散就散, 如今他除了对她的厌恶外, 怕是再也没有其他了。 “依奴婢看, 皇上也只不过是被暂切迷惑住罢了。早晚还会有清醒的那天, 到时候, 定然能够念起娘娘您的好处,与您重修旧情。” “你说的是真的吗?”杜嘉柔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 边哭边笑。 彭氏却不再言语, 她把视线放在远方, 而后微微眯了一下,片刻后,她说到:“娘娘,您看。好像有人来了。” 杜嘉柔寻声望去,果然,看见了两道缓缓而来的身影。 其中一个明显是丫鬟,而被她搀扶的那个对于杜嘉柔来说却也是个面熟的。 “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抬起头,露出一脸憔悴的病容。 “是你”杜嘉柔显然也没有什么心情给她好脸色:“你怎么来了?” 此人不是别的。正是在后宫中消失了许久的孟莹盈。杜嘉柔尽管失宠,但皇后的地位毕竟立在那里,别人就是于心底再奚落她,面上却也不敢作践。但是孟莹盈就不同了,在太后对她不闻不问后,孟氏的日子一下子就变得无比艰难起来过去有多么的风光过,现在就有多么的落魄,这从孟莹盈憔悴的病容和黯然绝望的神情上就能得知她的日子有多么的不好过。 “婢妾是来看望娘娘的。”孟莹盈看起来病的着实有些重,不过说了这么几乎话,便虚弱的靠在了身边的宫女身上。 “你来看望本宫?”杜嘉柔嘲讽一笑,幽幽道:“也对!此时在这深宫之中,怕也只有咱们两个才有功夫站在这里说闲话。” “实不相瞒。皇后娘娘,婢妾的身子已经败了,太医说恐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杜嘉柔观其颜色,知其所言非虚。 “咳咳……今日来找娘娘,实是有一事,想要告知给娘娘。” “什么事?”杜嘉柔的视线从她的脸上划过,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孟莹盈接下来所说的话,竟立刻就让其颜色大变起来。 “这宫里人人都道:婢妾曾经深受皇宠,但她们又哪里知道,我不过是皇上放在外面的烟雾弹,挡箭牌!”孟莹盈说道此处时,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憎恶的神色。杜嘉柔直勾勾的看着她,呼吸猛然急促了起来。她有一种预感,孟莹盈接下来说出的话,会让她“天崩地裂”会让她“痛不欲生”。 “娘娘可知道,皇上心里最重要的女人是谁?”孟莹盈忽地提高声音,歪倒的脊梁也不知不觉的猛地挺直了许多,她伸出手指,指着那沸反盈天的方向,连连冷笑道:“不错!就是此刻,那个正风光无限的女人,娘娘,原来皇上对她是真的动了感情,他是真的打心眼里爱着那个女人。” “你给我闭嘴!”因为药物的关系,杜嘉头的精神本就十分不对劲儿,此时被孟莹盈的话语这般一刺激,立刻就有要“犯病”的趋势。谁想那孟莹盈却丝毫没有听从她话语的意思,反而用着比她还要激烈的语气说道:“娘娘勿要不信!皇上真的已经被那个女人彻底迷住了,他甚至愿意为那个女人【守身】而不去碰其他的女子。” 杜嘉柔听了这话浑身猛然一震,瞪大了双眼:“你,你说什么?” “在皇庄的那些日子。皇上虽与婢妾躺在一张床上,却丝毫没有碰婢妾的意思。”孟莹盈的脸上适时的浮现出浓浓的自嘲和悲哀:“婢妾原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得不到皇上的喜爱。心理虽然自惭,却也不愿意亏待皇上,还特意寻了几个更加年轻漂亮的女子,谁想皇上竟是一个都不触碰。更甚者……娘娘可知道,自淑妃怀孕以来,皇上就再也没有临行过这宫里任何一个女子,就算隔断时间有人被抬进皇上的寝宫,也不过是孤座一夜罢了。娘娘,皇上为了那个女人竟能做到如此程度,不是真爱,又是什么?” 孟莹盈的一番话,彻底让杜嘉柔受到刺激了。 她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脸上的神情也扭曲的不成样子。 “皇后娘娘,原来咱们都不过是皇上为了保护那个女人而立起来的靶子!那都是假的啊!” “不可能,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的,你骗我!” “娘娘!” “滚!”杜嘉柔的双眼瞪的通红,看着孟莹盈的样子就如同是要择人而噬的老虎。 孟莹盈见其面色癫狂,心理便知对方这是已经信了自己的说辞。她的嘴唇微微勾起,眼见也悄悄地瞟了眼站在皇后身边的彭医婆对方无声无息地冲着她点了点头。孟莹盈缓缓吐出一句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十分乖觉地转身离开。 ^^^^^^^^^^^^^^^^^^^^^^^^^^^^^^^^^^^^^^^^^^^^^^^^^^^ 彭氏看着站在寝宫里几乎已经把能摔的都摔碎了的杜嘉柔,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您冷静一些!” “你要本宫怎么冷静”杜嘉柔嚎啕大哭,崩溃大叫道:“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假的吗? 一直以为支撑杜嘉柔的就是皇帝曾经对她的那份“真情”而如今却有人告诉她,所谓的真情全部都是假的,都是演戏。她不过是皇帝为了保护另一个女人而设在人前的靶子。杜嘉柔焉能不哭?不怒?不恨?不绝望? “他居然真的爱她!”杜嘉柔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哭的不能自己。 在两人最“相爱”的时候,杜嘉柔也曾在心底幻想过,皇上能够只守着自己,不要到别的女人那里去,可是她又深深的明白,这个男人不仅仅是自己的丈夫还是这个帝国的皇帝,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不可能只碰一个女人 这是不合理的,这是一个贤德的女人生都不该生出的【妄念】可是直到今日,她却知道了,原来他也是能够只守着一人的,也是愿意只守着一个人的,为了那个人,他能压抑自己,他能委屈自己,这说明了什么,这只能说明在他看来那个女人的重要程度远远大于了他自己的需要。除了【真爱】外,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这一切呢?彭医婆站在那里任着杜嘉柔发泄,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方才叹息般地幽幽吐出了一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让皇上回心转意?” 杜嘉柔抬起头,满心绝望地看着她。 彭医婆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做出一副下定决心地模样,开口说道:“奴婢年轻的时候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过一个奇门方子,唤名【情丝丹】,若女子给男子服下,那么男子便回一生一世一的爱着他的妻子,若有丝毫异动,便回心头绞痛,万劫不复。”天下间,怎么会有这种药,彭医婆的话,换一个思维稍微正常点的人都不会相信,然而,对于此时此刻的杜嘉柔来说,彭氏的话就像是溺水之水所抓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便抓住了她所有的精神与思绪。 “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不过此丹,极难炼制,除了各种珍贵的药材外,还需要娘娘您的一滴心头血……所以……” “只要能让皇上回心转意。别说是一滴心头血,就是抽干本宫身上所有的血,本宫也是愿意的!” 即便皇帝对她的情谊是假的,可是对于杜嘉柔来说,那也是她至今为止全部的生存意义。所以,就这么继续【假】下去吧,只要他还能变的像过去那样……… 杜嘉柔想着: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68.弄蛊 慈宁宫中, 此时正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杜太后高坐首位, 淑妃烈明艳,惠妃秦氏分坐与两侧。 杜太后的怀中正抱着只小不点,正是刚出生还没有几个月的上官景昱,小家伙长开了些, 已经完全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皱巴之态,看着倒真有几分玉雪可爱的样子。当然,如此认为的只有烈明艳自己而已,在杜太后看来,这个世界上大约就没有比她怀里的孩子更加漂亮的小不点了。 “看看, 哀家的小乖孙多可爱,呦呦呦……还咧嘴儿笑了!” “大概是知道他皇祖母在夸他, 所以才笑的呢。”惠妃笑着说道。她已经不在年轻,也无宠多年,但因为个性平和从不争抢, 这么多年在宫里倒也过的安稳, 不过如今有一件事情让她惦念不已,不是别的,正是她唯一的宝贝女儿宝嘉公主的婚事。本来她是想要在皇上面前提一提的,但是因为淑妃烈明艳产下皇子这一“惊天”大事在前,她女儿的婚事立刻就被所有人给忘在了脑后。惠妃看在眼里,嫣能不急。 “嘉儿……”惠妃拍完皇太后的马屁, 立刻顺水推舟地对着站在她旁边的女儿道:“你不是亲自给弟弟准备了一份礼物吗, 还不快拿出来。” 宝嘉闻言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走了出来, 她今年十三岁,是个大姑娘了,长相是多随了惠妃一些,换言之,姿色只能说是中等,不过因为喜爱读书的缘故,她的身上倒是有一股子书香之气。 “这是儿臣给皇弟做的一只小帽子,做的不好,请淑母妃不要见怪。” 那是一只及其小巧玲珑的虎头帽子,上面还用着金银绣线绣着【五毒】的图案,论起绣艺手工自然没有织坊局的做出来的好,但是正像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这是姐姐给弟弟的一番心意这就尤为的特殊了。 “这帽子做的多好看啊!本宫替昱儿谢谢你啦!”烈明艳亲手接过那小帽子,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浓浓地笑意,没口子的很是夸赞了宝嘉一番,弄得小姑娘满脸通红,十分害羞的模样。 “宝嘉真是心灵手巧,一点都不像是本宫的宝和。”烈明艳笑呵呵地嗔道:“让她学个针线,活像是能要她命似的,学了三年了老师都不知道换了几个,能秀出来的却还只是一根草,半片叶子之类的,真是只榆木疙瘩半点不开窍!”嗔是嗔,但言语中的那份亲昵却是明晃晃的,众人见了便知,这对母女的敢情一定很是不错。 果然烈明艳这边刚说完,那边的宝和就接腔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母妃这般一说,小姑娘当即就很是下不来台,撅着嘴巴,讷讷地说道:“我虽没有姐姐会做针线,但我会折东西啊,我用芦苇叶子编出来的蚱蜢可像真了,现在还挂在皇弟的床头,弟弟可喜欢了!”跟腼腆的宝嘉不同,宝和被烈明艳惯【坏】了,很是养成了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妹妹比我优秀多了。”宝嘉一像与宝和关系很好,此时闻言,立刻就微笑着如此说道。 烈明艳心眼儿何其多,惠妃今日一张嘴,又独把宝嘉推了出来。她心理基本上就有了些成算。是以此时,便对着杜太后感慨地说道:“还是咱们宝嘉宽容大度,有长姐的样子。唉!说起来,这时间过得可有够快的,转眼间孩子们就都长大了,再没多久,一个个的也都要嫁人了。”提及嫁人二字,宝嘉的脸上立刻就红了几分,反倒是一旁的惠妃,双眼噌的一亮,心理觉得这烈明艳果然很是上道,她立刻接了这话头,嘴上道:“也不知这孩子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我这当娘的也不求别的,只盼着她能尚个忠厚老实的驸马,恩恩爱爱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如有可能最好还住在京城,一年到头的也能再让本宫在看看她。”惠妃的忧虑不无道理,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嫁的好与不好,那可是天地之差,别的不说,万一要是被皇帝来了个和亲远嫁,别说生母再也见不到亲生骨肉,就是公主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踏上故乡的土地,那些历史早早就消香玉陨,埋骨他乡的公主,可是不要太多啊! 杜太后听到这里,总算把心思从怀里的乖孙身上移了开来,她抬起头看了眼站在那的宝嘉,片刻后,方才笑呵呵地对着淑妃和惠妃道:“宝嘉的性子,哀家知道,是个最老实的。若把她嫁的远了,别说你这个当母亲的不放心,就是哀家这个祖母也是不放心的。所以依哀家看,还是在京城的王公贵族里寻一个吧,淑妃,这件事情哀家就交给你了,务必要给我们宝嘉牵个好姻缘。” 烈明艳闻言立刻便知道太后这是在给她做脸,让惠妃欠她这个人情。 果不其然,太后的话音刚一落,惠妃立刻就站了起来,先是激动的感谢为了杜太后,而后又重重地拜托了烈明艳。 “姐姐放心。驸马的人选我会仔细筛选的,待选定几人后,在让姐姐与宝嘉亲自过目一下,定会选出个和我们大公主的心意之人。”惠妃听了这话果然更是高兴,烈明艳比她面子广,消息也灵通,况且她是个一旦答应的,百分百就会全力以赴的人,把事情交给她那是再没有放心不过的了。 “多谢妹妹,多谢妹妹!”惠妃笑的合不拢嘴。 一旁站在的宝和看了此间情景,心理也为姐姐高兴,忍不住地捅咕了宝嘉两下,笑眯眯地说道:“姐姐选驸马,要嫁人喽!” 宝嘉闻言羞的更是不成样子,一双耳朵几乎都快滴出血来。 “不用笑话你姐姐,在过几年,就该轮到你了!”烈明艳佯装板起脸来摇头道:“也不知道到时候有哪个男子,敢娶你这样一个连针线都做不会做的女子。”宝和听见母妃这样明目张胆的打趣,一张面孔也是红透了的,不过她的心里面却是这样想到:她才不要嫁给那种软趴趴的男人呢,她要嫁就要嫁给一个英雄,一个勇士,他能骑着骏马带着她一起在大草原上尽情奔驰……那才是她想要嫁的男人呢。宝和心里喜滋滋地如此想到。 烈明艳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与惠妃和宝嘉在宫门口分别后,烈明艳便坐上了自己的轿子,轿夫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而轿中,烈明艳也在与青萍说着话。 “因着小皇子的关系,太后爱屋及乌,如今对娘娘的态度也是大好了!”青萍一脸喜滋滋地样子。 烈明艳自生了景昱后,几乎每隔几日就会抱着孩子来慈宁宫给杜太后请安,对于她如此“孝顺乖觉”的姿态,太后自然是满意的这心里面满意了,看烈明艳当然顺眼了很多。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这样的小孩子。”烈明艳笑着说道。 “也是咱们大皇子招人喜——啊——”青萍话未说完,整个轿子竟然摇晃了一下,所幸倾斜的角度不算深,几乎是下一秒就平稳了下来。 “大胆奴才,竟敢冲撞淑妃娘娘,你不要命了?”轿子外面响起郝运来气急败坏地声音。 烈明艳闻言眉头一皱,染着凤仙花汁儿的手指轻轻抬起一扇轿帘,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郝运来立刻凑到窗边,低声说道:“是个小太监,从拐角处慌慌张张地冲出来,撞到了咱们的一个轿夫身上,扰了娘娘,真是罪该万死。”郝运来说完这些话后,看了眼烈明艳紧跟着又低声来了句:“奴才认识那小太监,是皇后宫里的人,看他的样子是要往慈宁宫那边去的。” 烈明艳一听这话,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淡声:“本宫和大皇子都没什么事,算了,放他离开吧!” 郝运来立刻躬身,大声道:“娘娘仁慈。” 乘着淑妃娘娘的青鸾轿子重新行动起来,烈明艳靠在轿壁上,脸上有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起来,兔子样的一溜向着慈宁宫而去。 “你说什么?”上好的青花瓷盏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发出咔嚓地脆响声,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四周的宫女纷纷低头垂目,大气也不敢喘上一下。 给她汇报此事的嬷嬷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她低声说道:“启禀太后娘娘此事真是千真万确啊,咱们的眼线亲眼所见,皇后近段时间行迹尤其诡异,不仅在半夜于凤栖宫中来回游荡,且还在宫里供奉了什么邪神,每日早晚叩拜不止她还亲自朱砂在黄纸上写了许多鬼画胡的东西,似是&似是在那行那巫蛊之事。” “混账东西!!!”杜太后双眼圆睁,怒发冲冠:“她这是在作死!是在做杜家的死。” “太后娘娘先别发怒。眼下最要紧的是阻止皇后娘娘啊!若是此事让它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行蛊之事,乃是宫中大忌,基本上是谁碰谁死。 别看杜嘉柔是皇后,若是真犯了这样的大事,就算是太后是她亲姑姑也是保她不住。 69.惊雷 “哇——”孩子的啼哭声骤然响起,烈明艳几乎在下一秒就从床上弹座了起来, 她伸出手把睡在她身旁的景昱抱了起来, 搂在怀里十分心疼地摇晃了起来:“昱儿不吓,昱儿不吓。娘在这里, 娘在这里。”守夜的青萍听见动静飞速的从屏风外面走了进来,眼看孩子哭的红透了脸蛋, 她也焦急地询问道:“娘娘,大皇子没事吧?” “没事。”烈明艳冲着她摇了摇头, 而后又看了眼琉璃窗外昏暗的夜色:“雷打的响。有些吓到他了。”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打下午的时候天就开始刮大风, 如今又打起了雷闪,可见一场暴雨是绝计少不了了的。 “真的不用传太医吗?”大皇子太重要了, 任何的风吹草动, 在青萍看来那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真的没事。你看,现在已经不哭了。” 青萍仔细望去,眼见孩子果然在母亲怀里抽噎的越来越小声,看着又要有睡下去的趋势,方才微微吐了口气:“奴婢再拿两只汤婆子进来吧, 这雨看来得下到半夜呢, 气温一定降的厉害。”烈明艳闻言自是不会反对,把青萍拿来的两只汤婆子塞到被脚处,又让她把屋子里燃的照明灯再多点亮两盏, 直到确定怀里的孩子再一次安静的睡下后, 烈明艳这才轻巧地把小家伙放在了床榻上。 咔嚓, 咔嚓…外面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配着这漆黑的深夜和随处乱舞的枝条树影,简直有种群魔乱摸的不祥之照。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起本宫的心就跳的厉害。”列明艳对着青萍如此说道。 “娘娘多虑了。定是外面的恶雷太过响亮,吓着您了。奴婢就在床边守着,您在眯一会儿吧!” 烈明艳唔嗯了一声,重新躺了下去,青萍为她拉上被子,果然就这么守在床边。 半晌之后,烈明艳终于又有了点困意,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之后…… “娘娘,娘娘,快醒醒,出事了!”青萍一脸心急火燎的推醒了烈明艳。 烈明艳腾地坐起身,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孩子,见其依旧睡的安稳,这才把目光放在了青萍身上,青萍俯在烈明艳耳边急急忙忙地说道:“刚刚郝大监来报说的太后娘娘出事了,现下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齐聚慈宁宫,皇上也在那里,娘娘,您是不是也……” “费什么话,还不给本宫更衣。”此事非同小可,烈明艳焉能不出面。 寝殿里立刻光明大作,她飞快的下榻,穿鞋,更衣,几乎是一气呵成。 在一群宫女,内侍的簇拥下,烈明艳飞快的向着慈宁宫而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烈明艳低声询问道。 早就等在那边的郝大监立刻答道:“两个时辰前,太后只带着几个人偷偷地去了皇后那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回来的时候人就病倒了,这眼瞅着要不好,慈宁宫那边才不得不向上禀告。” 传了太医事情就会闹大,闹大了就会不好收场。 更别提这里面还关联着皇后了。 烈明艳到的时候,慈宁宫里已经站着不少的人。 皇帝上官明喧自不用多说,惠妃和宝嘉公主,甚至连久未露面的德贵妃林雪桐也出现了。 “太后娘娘怎么样?太医可是说了什么?”烈明艳的脸上有着自然而然地焦急之色,上官明喧背着双手,眉头也是紧紧的,看起来十分忧虑的模样:“母后是突然晕倒的,到现在也没用醒过来。”烈明艳闻言又说了一些,太后娘娘自当吉人天相,皇上不要过于担忧之类的云云的废话。等待的时间似乎总是漫长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寝殿里面为太后诊治的太医们这才一个个地走出来,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母后得的是什么病?”上官明喧直截了当地问道。 当头的那个太医上前两步,跪在地上,沉声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非是病了,而是……中毒所致。” 烈明艳闻言脑袋立刻就嗡嗡了一下,这皇宫深院的,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太后下毒啊。 上官明喧的脸色果然也难看的厉害,他厉声道:“太后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恕臣等才疏学浅。尚且看不出太后具体中的是何毒,不过依眼下来看,应是一种发作缓慢的□□。太后现在只是昏迷着,臣等也开了催吐的药物,但若是想要百分之百确定太后安然,最好还是快快找到那下毒之人,拿到解药方是上策。” “朕要你们竭尽全力保太后万无一失,若太后有什么差池,朕要你们统统人头落地。”上官明喧显然是气坏了,俊美无瑕的脸孔上寒冰肆意,看的人是心惊胆战。 “康如海。”上官明喧冷声道:“让她们进来。” 一直守在寝殿大门口的康大监唉了一声,片刻后,只见他带着几个太监宫女走了过来。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陛下还未问话,休要多嘴。”康如海狠狠的斥了一声。 他们立刻就变成一只只小鸡崽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后今日都吃过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宫女颤颤惊惊地答道:“太后白日留在慈宁宫中,吃的都是以往惯常的,并无什么不妥,只不过……”这宫女的声音微弱下去了一些,惊慌越甚:“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二更左右的时候,太后突然起身往皇后娘娘的凤栖宫去了。”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凤栖宫去?坐在附近的烈明艳闻言心中一动,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出来。 果然,就听上官明喧问道:“太后去凤栖宫做什么?” “奴婢真的不知啊。太后把奴婢们留在外头,只带着荣嬷嬷一个人进了寝殿。大约半颗钟的功夫就出来了,那个时候人还是好好的,但会了慈宁宫后没过多久便口吐白沫,晕厥了过去。” “那个荣嬷嬷呢?” “启禀皇上。”回答他的是康如海:“那嬷嬷与太后娘娘出现了同样的中毒状态,此时也是昏迷不醒。” 上官明喧脸色出现了森然地表情,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抬脚便向外走去。 烈明艳看着他那孤高地背影,不用想,就能猜到他这是要去哪里。 “皇后这下子,可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了。”惠妃在烈明艳的耳边轻声说道。烈明艳心里何尝不知,只不过,若说是皇后给太后下的毒,这她却是不怎么相信的,要知道太后可是杜嘉柔在这宫里面最大的靠山了,她若是死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啊?这与虎口拔牙,自毁长城,又有何区别? 就在烈明艳兀自沉思的空档,突地感觉到一种灼热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巡回不去。她抬头望去,正好与林雪桐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自柳姨娘死后,林雪桐就大病一场,如今病虽好了,但整个人可是清瘦了不少,便是那身往日里最能显出她那高洁气质的白兰华服,都显得有了几分空荡荡的凄惘。 愿看便看,烈明艳面色丝毫不变,一边做优思状一边与惠妃轻声耳语,完完全全地把林雪桐晾在了一边。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走过,天色不知不觉地又亮了起来,太后的病情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开始发起了高烧,她的额头滚烫,脸颊异常潮红,口中时不时的还有黄诞吐出。 烈明艳身为后宫嫔妃,太后“病倒”之下,自当亲身伺疾。 于是,接下去的几日之内,烈明艳几乎是长住在了慈宁宫,做足了孝媳贤妇的样子,只可惜,太后的病情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起色,人还是那样昏昏沉沉的,几乎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就如同太医所说的,若是没有解药,怕是真要不好了。 “娘娘,皇上请您去东暖阁一趟。”康如海的到来,让烈明艳颇感意外。 “好,本宫知道了。”与惠妃打了个招呼,烈明艳净了下双手,便乘捻往东暖阁去了。守门的侍卫明显已经事先得到了消息,所以烈明艳几乎是一路的畅通无阻。 “娘娘请跟奴才来。”康如海对着烈明艳说道。 烈明艳摆摆手,褪去了身边伺候的下人们,依言走在了康如海身侧。东暖阁,烈明艳是常来的,所以此时一走,她便明了这是通往暖阁后头隔间的路,这隔间不禁暖冬夏凉,且还有个妙用,就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听见暖阁里面的谈话声。 把烈明艳送进来后,康如海立刻就退了出去。而烈明艳几乎双腿刚刚踏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外头传来的两道声音,一道十分陌生,另一道却是无比的熟悉,正是皇帝上官明喧。 “尸体是在凤栖宫后头的一口枯井中发现的,发现时已经气绝身亡。”那道陌生的声音如此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烈明艳的心理咯噔一下,以为他说的那个人是皇后,杜嘉柔。 70.骤雨 死的并不是杜嘉柔, 而是一个让人没有想到的人物——彭氏。 “确定是她吗?”上官明喧的声音淡淡的, 充满了一种不可置否的味道。 那道陌生的声音猛然又低微了几度,烈明艳用力竖起自己的耳朵,只隐隐约约地听见几句, 身形,衣物基本相符,不过身子因为浸水泡的腐烂了缘故,所以…… 上官明喧听后又似乎说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那道陌生声音的主人在磕过一个头后飞快地离开了。 烈明艳知道对方特意让自己呆在这阁室之中, 一定是还有什么东西想让自己听, 是以并不发出声音, 身子却朝着墙壁越加贴近了一些。 很快地,她就知道了上官明喧想要让她看的是什么了。 杜嘉柔几乎是被人搀扶着带进来的, 她脸若金纸, 似是用尽了极大的血气般,这个人显的虚弱非常。 “皇上……”杜嘉柔缓缓地跪倒在地上,痴痴的看着上官明喧。 皇帝陛下上下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杜嘉柔目中有泪,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连喘气都十分的费劲儿。烈明艳从隔窗中向外看去, 只见上官明喧走到了杜嘉柔身前然后突然地, 扯开了她的衣服。 “你胸口是怎么回事?”上官静静地看着杜嘉柔, 面无表情地问道。 杜嘉柔的胸口上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绷带,上官明喧一看就知道是刀伤所至,多么荒唐啊,堂堂的皇后娘娘竟然在这深宫大院中,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势。 “没,没什么!”杜嘉柔仰起头看着上官明喧,痴痴的表情上,闪现出一股奇怪的笑意:“皇上……很快就好了,彭医婆说了,只要臣妾按照她说的方法做,那情丝丹很快就会炼好了,到时候,臣妾与皇上就能恢复从前了。” 上官明喧看着杜嘉柔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他直接问道:“太后中毒的事情你可知道?” “姑母中毒了吗?”杜嘉柔孩子气的歪了歪脑袋:“哎呀!死就死吧,她现在心里都没有我这个侄女了,谁还管她呢?” 烈明艳听到这里心下已经不是震惊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她百分之百确认,皇后的心智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实在是太不正常了,简直、简直就像是疯子才会说的话…… 上官明喧也不愿听她的疯话,直接道 :“彭氏已经死了!” 杜嘉柔闻言浑身一震,十分不可相信地说道:“死了?不行她不能死啊,情丝丹还没有炼出来呢,她怎么能死掉呢?不可能,不可能!”彭氏告诉杜嘉柔,炼制情丝丹需要她的心头血,杜嘉柔就真的挖肉取血,彭氏告诉她,炼制情丝丹需要收集午夜兰花上的露水,她就真的整宿不睡在凤栖宫中来回晃荡,彭氏告诉她炼制情思丹需虔诚的对月叩拜,她就蓬头赤脚的不顾夜露深寒的叩拜…… 杜嘉柔把那个所谓的【情丝丹】看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再荒唐,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也都能干的出来。 可是杜嘉柔不知道的是,彭氏根本不会炼什么情丝丹,说到底,这世上又怎么会有这种根本不符合药理的东西存在,彭氏完完全全就是在欺骗她。 听着杜嘉柔兀自在那里一番自言自语的疯话,无论是上官明喧还是躲在后头的烈明艳,基本上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顺序应该是这样的:彭氏先哄骗杜嘉柔说能炼制一种可以说皇帝“回心转意”的神药,杜嘉柔相信了所以为了炼制这个所谓的神药开始有了许多在别人看来及其不正常的行为,而这种行为被慈宁宫那边的眼线得知,并报告给了太后,太后便认定杜嘉柔在行什么巫蛊之事,她不愿事情声张开来,于是就带着几个人半夜里偷偷来到了凤栖宫,大约也是想要抓杜嘉柔一个现行,却没有想到,反而中了招数。 “母后是与她身边的嬷嬷同时中毒的,那便不可能是口服了什么毒物。据太医说,八成毒是在空气中传播的。你在自己的寝殿里燃烧了什么?”上官明喧看着杜嘉柔的神情阴森而冰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杜嘉柔神色狂乱地大叫道:“彭氏怎么死了呢?她怎么就死了呢,本宫不允许!不允许!” 眼见杜嘉柔还在纠缠在这种荒唐可笑的事情上,上官明喧最后的一点耐心也消失殆尽:“杜嘉柔,太后中毒一事,你难辞其咎,你如此不仁不孝,天理难受,不配在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即日起,朕要收回你手中的宝册,凤印。” 杜嘉柔抬起头看着上官明喧,脸上露出十分不可置信的样子,一字一字地问道:“你要废了臣妾?” 上官明喧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嘉柔就像是从一个沉长地梦境中苏醒一样,她看着上官明喧,眼中流出一行行地泪水,半晌后,突然俯地,喃喃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皇上如今有了新缓娇儿在旁,自然开始嫌弃臣妾碍事,怎么,现在已经到了要把臣妾拉下后座,好捧那烈明艳那个贱人上位的时候了吗?” 上官明喧却沉声道:“休要一口一个贱人,她的名讳岂是你能攀诬的?” “我凭什么不能骂她?”杜嘉柔现在已经完全是豁出去地时候了,只见神情激动,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上官明喧,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上难道有比我更爱你的女人吗?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甚至连自己的心脏都可以挖出来送给你?我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你,把你当做我的丈夫,这般如海的深情,那个女人能够给你吗?为什么你就是要把真正爱的人视如敝履,而把那个只为了权势才讨好你的心机女人当做珍宝?上官明喧,你真是瞎了一双眼睛啊!” 就如同要把这些年所有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一次性释放一样,杜嘉柔神情凄楚而又绝望:“你说你不喜欢争权夺利的女人,我就甘愿放弃后宫的管理之权只一心一意地做你的妻子,你说你不喜欢擅嫉擅妒的女人,我便慈和贤惠待后宫嫔妃如姐妹,可是你如今却告诉我,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欺骗我,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对我所说的一切全部都是假话,上官明喧,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面对着杜嘉柔泄愤似的疯狂大叫,上官明喧的表情却是平静非常,似乎对方所有的说辞和指责,都不能让他心中产生一丝一毫的动容和怜惜。而此时此刻,暖阁后头的烈明艳却微微皱了下眉头。杜嘉柔这个皇后,当地虽然软趴趴的,没用极了,但正像她所言的那样,对于上官明喧,杜嘉柔可称得上是一句真心真意了,真心倒很多时候,烈明艳都觉得这个女人的脑袋怕是有点毛病。 “不愿意争权夺利?”半晌之后,上官明喧静静地说道:“究竟是不愿意争权夺利还是惧怕太后,你自己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烈明艳尚未进宫为妃,后宫里太后就是天上天阳说一不二,就像每一个习惯把权利攥在手里的女人一样,太后自然也不喜欢别人跟自己分权,杜嘉柔是因为太后的关系才能被立为皇后,巴结她都来不及,根本不能触其 眉头,所以干脆的,来了个【完全放手】,当然名义上是【不愿意争权夺利】。可是杜嘉柔却不明白,不太愿意争权夺利,也意味着不愿意承担责任,上官明喧能够坐上皇位也是一路斗争过来的,对这种一味逃避,只喜欢做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当然激不起什么欣赏来。 面对着骤然黯哑下去的杜嘉柔,上官明喧毫不留情地接着说道:“仁慈,贤惠?待后宫嫔妃如亲姐妹?那么你告诉朕,林雪桐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杜嘉柔当然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那是伺琴,趁乱推了林雪桐一把。 她还记得,事发之后,伺琴是怎么跟她说的:“娘娘,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虢国公已经没了,林雪桐又失了孩子,看她以后在娘娘面前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伺琴得意的音容相貌似乎还在眼前飘荡着,杜嘉柔却只觉得浑身发冷,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是被冻结住了。 “你总说淑妃恶毒,可她却从未主动伤害过它人,即使有什么,也会明晃晃地报复回去,而不会在暗地里使这些阴柔的手段。你表面上仁慈贤惠,把自己摆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可实际上又是什么呢?”上官明喧冷笑了两声。 似乎完全受不住自己被所爱之人如此鄙薄,杜嘉柔激动地说道:“可这些都是因为我太爱皇上了啊!我是你的皇后,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皇后这个位子是怎么来的?难道你都忘了吗?”上官明喧看着底下的杜嘉柔静静地问道:“你胞姐是怎么死的,你也忘了吗?” 71.飞蛾 从来没有哪一刻杜嘉柔如此时这般惊骇欲绝过。 她看着站在那里脸色淡淡的上官明喧, 整个人抖如筛糠。 “不、不是的……跟我没关系, 她的死与我毫无关系!” 此时此刻,不要说惊骇过度的杜嘉柔,便是藏在隔间中的烈明艳都忍不住吃惊的发出一声轻呼。 的确,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皇后的确是有一个姐姐的,论年纪倒是与上官明喧更加相当,当年杜太后本是想立她做皇后的, 据说连立后的圣旨都已经写下了,只可惜那位小姐似乎突然染疾病逝, 此事才算作罢! “你为了取代自己的姐姐成为皇后, 竟蛇蝎心肠的找人玷污了她的清白, 导致她自尽而死。如此狠心恶毒的你,却偏偏每日每夜的在朕的面前装作一副圣母的样子, 岂不好笑?” “不是的, 真的不是的。皇上,你相信我,那件事情跟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对!我什么都不知道!!!”杜嘉柔拼命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然而,她这个样子在他人看来, 完全就是心虚, 是掩耳盗铃, 是自欺欺人。 上官明喧看着自言自语,形容疯癫的她,神情中难掩厌恶之色。 杜嘉柔膝行上前,想要抱住他的大腿,却被上官明喧一掌佛开。 看着上官明喧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那种浓浓的厌弃之色,杜嘉柔终于绝望的瘫倒在地。 —————————————————————— “皇上……”烈明艳的嘴巴张了张,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上官明喧却揉了揉额角,开口问道:“你都听见了吧!” 烈明艳点点头,小声道:“听见了……皇上……皇后的姐姐,真的是?” 上官明喧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此事设及到杜家的一间隐秘之事,杜嘉柔的那位姐姐并非是杜夫人亲生,而是外室之女,她之所以会死,与杜夫人和杜嘉柔脱不开关系。”为了皇后的凤座,就算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又怎么样,为了嫁给心爱的男人,就算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又怎么样,该下手的时候,她们也不会有着半丝心软。 “既然看过了第一场,那便再接着往下看吧!”上官明喧淡淡地说道。 嘎吱一声,慈宁宫的大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来人端着一盏药碗脚步轻缓的走了进来,寝店内到处到充满了药汁的苦味,不知是不是为了保持安静的缘故,这殿内除了躺在碧纱帐中的隐约身影外,竟再也没有一个下人伺候。 “请太后娘娘用药!” “请太后娘娘用药!” 来人的音量一句比一句大,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并且施施然地站起了身子,她向着榻边走去,并且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地匕首。掀开那青色的厚重纱帘,来人的脸上露出一抹恶毒的冷笑,带着疯狂的表情,用手中锐器向着床上的身影狠狠扎去。然而,下一秒,她却面色一凝,显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来人猛地掀裹着的被褥,却发现那里除了一个故意卷成人形的枕头外,便再也没有其他。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圈套。 寝殿内,突地,火光大亮起来,一队队身穿银甲的侍卫冲了进来,他们个个手中持刀,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这胆大包天之徒碎尸万段。来人脸色大变,便在此时,又有几道人影走上前来,定睛一看,不是别的,正是当今皇帝与淑妃烈明艳,而除这两人外,另有一人却是比较令人意外会出现在此处的,却是早就被贬为庶婢,一直被烈明艳收留在云台宫里的兰秋容只见此时,兰秋容的双眼一个劲儿的盯着那人,目光中闪过疑惑,茫然,震惊,怀念等诸多情绪。 “你果然没有死。”上官明喧看着来人,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此人不是别的,正是那个人人都因为沉井而死的彭氏。 很显然,此时的她是经过精心变装的,无论是服装还是样貌都经过了详细的修改,光是年龄上都比以前看上去大了十几岁,若不是有心之人,根本不可能把这两人混为一谈。 “我当然不可能死了。”来人也就是彭氏,对着上官明喧露出一个狰狞无比的笑意:“我还没有亲手活剐了那个老毒妇,我怎么可能死去?” 烈明艳着实有些没想到,彭氏的最终目标居然是奔着杜太后来的,而且听其言谈间,两人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馨姨,是你吗?”但听此时,兰秋容居然越过众人上前几步,抖着声音颤声问道。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此处竟有人能叫破自己的真名,但见她双目豁然睁大,用着十分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兰秋容,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兰秋容双目泛红:“我叫兰秋容,祖父名讳兰道远。我幼时曾在祖父身边见过您一面,您还记得吗?” 彭氏浑身一震:“你是老师的小孙女?” 兰秋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当年在兰道远还没有进宫成为御医时,就已经是位闻名一方的名医了,而在一次行医中,他救下了一个孤女,见其聪明伶俐,便收了她在身边做个药童,并让她随兰姓,取名一个馨字。兰秋容小的时候没少听祖父提起过这个爱徒,曾直言,其天分之高远在自己其余诸徒之上,只可惜是个女子,终不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惜哉~~惜哉~~之类的话。听的多了,兰秋容这个也一心想要当个女名医的人,自然对这个“前辈”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所以对那个唯一一次的见面,也就尤为的印象深刻。一旁的烈明艳听到这里,心理骤然一个激灵,兰家当年可是卷入了夺嫡风波中,从而家破人亡的,这彭氏莫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一心一意的想要进宫寻仇? “原来兰家还有活着的人。”那彭氏看了看兰秋容,而后又把目光放在上官明喧的身上,这个时候她的眼神看就显的冷酷阴毒的多了,只听其一字一字地说道:“狗皇帝,你别以为困住了我就以后就救得了那个老毒妇,我告诉你她中了我独门设计的□□,最多再有几日,她便会肠穿肚烂儿而死,到时候神仙也救不活她!” “看来你还真是深恨太后啊!”上官明喧淡笑了一下:“哦,对了,除了太后外,你还恨林振英,不然的话,也不会做出把他拖棺鞭尸,又丢到乱葬岗,任野狗啃食的事情出来。” “不错!我就是恨他们!我恨我的扒了他们的皮,喝干他们的血,让他们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彭氏似乎瞬间被上官明喧的话给刺激到了一样,双目骤然赤红,嘴上也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怒吼声。 “馨姨,你冷静一点。”兰秋容显得很是慌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哈哈哈……犯罪?不!我只是在复仇罢了!”彭氏双目赤红,笑的又癫又狂:“我要为我的一双儿无辜惨死的儿女复仇,这有错吗?” 兰秋容听到此处,便以为对方指的是,当年兰家被牵连进去的案子,她的脸上立刻露出歉意与心酸的表情。 然而,彭氏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使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当年,林振英那个老匹夫,为了保护太子的一双儿女,竟把我的孩儿当了挡箭牌,替死鬼!我永远都忘不了,他那只冰冷的刀锋是怎么轻而易举的刺穿了我孩子们那幼小的身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说我为他们复仇,有错吗?”原来当年的彭氏与太子妃感情甚笃,乃是闺中密友,后来彭氏的丈夫遭遇了一些变故,竟然早早身亡,只留下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太子妃心疼好友,便把彭氏接到了太子府上暂住,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朝风云突变,太子被废,满门抄斩,而带头杀上门来的不是别的,正是后来的虢国公林振英,他因为私心的缘故,不肯杀他庶姐的孩子,于是便想出一道李代桃僵之计,而彭氏刚刚出生的那两个孩儿,就是再好不过的替死鬼了。 “你们看!”彭氏哈哈大笑,猛然掀开自己的衣襟,毫不在意的坦胸露乳,那上面有着一道深而狰狞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刺穿过一样。 “林振英那畜生还想要杀我的,可惜,我的心脏天生就比别人歪了几寸。可是我的孩子们!我那刚刚出生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世间的孩子们!!他们永远都没有机会了!永远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林振英,杜太后他们两个就是凶手!!!凶手!!!!!!”烈明艳看着几欲癫狂的彭氏,微微倒抽了口冷气,她万万没有想到,此中居然还有如此纠葛。 其实按理来说,彭氏最应该恨的是先帝,若不是他下的诛杀圣旨,太子不会死,她和她的孩子们也不会被牵连进去。又或者,她最该恨的是太子,若他不谋反,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那么她和她的孩子也不会无辜受累。再或者她该恨太子妃,若不是她留了自己住在府上,便可逃了这场血光之灾。当然,彭氏也是有绝大的理由去恨太后与林振英的,若不是这两人前后勾连,中伤太子,先帝不会下那么狠的心,更何论林振英还是亲手杀了她的孩子的刽子手,彭氏几乎有理由去恨任何人,烈明艳觉得,她甚至连她自己都是恨的。 可这就是皇权,这就是政,治啊! 若他们这般弱小的飞蛾,就算无辜受死,也不会有人在乎一丝半点。 72.平静 “拿下她!”皇帝淡淡的话音刚刚落下, 彭氏便面色狂变, 她深知自己若是被人擒住,定是难逃一番折磨, 不若就此自裁, 倒也一了百了。 然而,她求死之心虽快, 但大内侍卫们的伸手也不是盖的, 但见众人之中闪出一道身影, 手上暗器连甩, 彭氏痛呼一声,手腕处已是被击出了个血洞, 匕首顺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侍卫们一拥而上,彭氏倒在地上, 刀戟林颈。 太后还身中剧毒, 上官明喧为了求得解药, 也不会这么快要了她的命。 彭氏被迅速的带了下去,等待着她的将是一望必知的命运。 “娘娘……”兰秋荣忍不住用求救的眼光看向烈明艳, 后者给她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如此, 又过了几日,皇宫里面开始展开了一场无声无息的大清洗活动, 上官明喧以为太后祈福, 做善事为由头。放了好大一批宫人“出宫”当然, 这只是表面的现象, 更有一些人,表面上虽是被放了出去,实则已经被人无声 无息的下了大狱。 “宋太妃和尹太嫔昨日暴病而亡。”青萍的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小声翼翼地如此说道。 如今,宫里面人人自危,人人胆战心惊,生怕这滔天祸事落在自己的脑袋上面。 烈明艳听见青萍的话,神色却微微一凝,自古以来但凡是先帝去世的,那些剩下来的妃嫔,一般都会搬到比较僻静的宫殿去居住,换句话说,她们的后宫生涯其实已经“结束”了额,等待她们的基本上就是青灯古佛,那个宋太妃 和尹太嫔也同样如此,两个都是宫里面无人注意过的:“透明人物”,就连生存过的痕迹,基本上也都是悄无声息的。 但是,烈明艳同样也知道,宋太妃是二皇子的生母,尹太嫔是五皇子的生母,两位皇子曾经都卷进过前朝的夺嫡案,并且现在也都已经亡故。 彭氏能在宫廷里这般来去自如,这般轻易得手,就是有这二人在后面推波助澜,而上官明喧也通过此举,顺藤摸瓜,一举铲除了埋藏在这深宫中许多年的“余孽”网。 “看好咱们手底下的人,最近这段时间无比要老老实实的,休要撞在这要紧的枪口上,犯了事,本宫也救不得你们。” 青萍脸色一白,果然称是。 就在这主仆二人说话的空档,郝运来进来禀告说是兰秋容来了。 兰秋容进来的时候,神剧显的十分憔悴,她看见烈明艳当即重重地拜了下去。 烈明艳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跪我也无用啊!那日的情景你也是看到过的,不管彭氏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都已经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罪,你今日就算把这云台宫的地砖跪穿了,也救不得她!” “馨姨所犯之罪,纵是万死也难恕。这些婢妾都知道,只是——只是——”兰秋容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哀哀垂泪道:“可她是婢妾在这个世上仅存的亲人了。婢妾实在是……” “兰妹妹!”烈明艳是时的制止了兰秋容还未说完的话语,她亲自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看着她用着轻缓但却不容置疑地口吻道:“此事自有皇上决断,你我二人是万万插不得手的。而且你的事情,本宫也已经替你打理好 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离开皇宫吗,这次大批宫人被放出去,正是个极好的机会,名义上你将会暴病而亡,私底下则是出的宫去,以后无论你是想要当个名医治病救人,还是隐姓埋名再嫁他人,都随得你去!” 兰秋容见烈明艳说的严肃,便知事情已是无可转圜。 她抹了下脸上的泪痕,低声说道:“婢妾知道娘娘的意思了,只有一件事情……关于太后娘娘身上所中之毒,婢妾或有几分办法?” 烈明艳听到这里双目骤然一亮,兰秋容见状便道:“娘娘可好记的,您曾经让婢妾配的那种秘药?” 烈明艳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当年,为了除掉林振英,烈明艳曾经命兰秋容做过一种无所无味,极其隐秘的药物,那药不但能使中者兴奋异常,且与酒混合催发后,还会至使人神经异常亢奋混乱。林振英当初就是死在了此药 之上。 “那药方是婢妾幼时在爷爷书房中的一本孤本上看到的。而近日若是婢妾所料不差,太后所中之毒也应该出自那孤本之上。” “你说的可是真的?”烈明艳眼中含有激动的光芒。 兰秋容轻轻点了点头。 烈明艳见状立刻说道:“来人啊,准备舆捻,本宫要求见皇上。” 有了兰秋容的意外相助,杜太后竟真的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她因中毒甚深,即使命救回来了,但身体却垮掉了,日后恐是少不了缠绵病榻。而烈明艳也从兰秋容那里听说了,太后中的毒叫做“梦魇”中毒者十日之内是死不了的, 但是会沉浸在噩梦之中,永远醒不过来,至到十日之后,毒入骨髓,发之身亡。 想来,那个彭氏也是有意折磨杜太后,是以才下了此毒。 太后虽侥幸未死,但彭氏说到底是皇后放进来的,她难辞其咎,是以,完全不出众人的意料之外,杜嘉柔被废掉了皇后的位置,贬为静妃,迁到西六宫,无旨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杜嘉柔成为了本朝第一个被废掉的皇后。 如此,这场莫名而起的惊天风波渐渐趋于平静,半月之后,兰秋容“暴病而亡”与此同时一个宫人扶着只棺椁从后宫中而出从此再无踪迹。 日此就这样缓缓而过,不知不会觉的一年的时光就这样悄然溜走。 上官景昱两周岁的时候.有朝臣起奏,曰:为保社稷安稳,国乍延绵,圣上应早立太子。 上官明喧当庭应允。 而对于太子的人选,不必多说,除了景昱之外,便在无他人。 只是子为储君,母亲的身份也不能低了,于是,关于立烈明艳为皇后的事情,开始频繁的被众臣们提起。前皇后已被废弃,杜太后甚至整个杜家也彻底远离了权利中心,现在整个朝廷几乎是皇帝陛下的一言之堂,他既有心 抬举烈明艳,那这条通天路势必会在烈明艳脚下徐徐展开。 “静妃病重,无论如何都要在临死前见您一面。”郝运来躬着身子低声说道。 站在烈明艳身边的青萍闻言眉头一竖,嗔道:“我们娘娘如今是什么身份,岂是她一个废妃,想见就见的!” “住嘴!”烈明艳瞪了青萍一眼,自她要被立为皇后的消息传出后,不但是青萍便是整个云台宫的风气都变得“嚣张”了许多,也该是整顿整顿的时候了。 “杜嘉柔从前也并不曾太过为难本宫,她如今病重,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宫也该去看看她!”烈明艳缓缓起身;“还不服侍本宫更衣?” 没有弄那么大的排场,烈明艳轻装从简,只带着郝运来,清萍已经几个宫人 ,乘着小轿直接去了凤栖宫。没错!杜嘉柔现在依然住在里面,即使被废了后位,她也不肯搬走。 拖了两年的时间,杜嘉柔早就被那些药物弄的破败不堪的身体终于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烈明艳进来的时候,杜嘉柔正在对镜梳妆。 “你来了?”杜嘉柔转过身,她的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就如同一滩死水般,无爱也无恨。 烈明艳松开青萍扶着她的手,对着杜嘉柔行了个半礼。 “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杜嘉柔对着烈明艳这样说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烈明艳站在那里静静地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想要和你说说。”杜嘉柔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种平和理智的状态,再不见那时的疯疯癫癫:“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突然醒过来那样,回忆那些日子,简直都不敢置信,是我自己能做出的事情。” “彭氏已死。”烈明艳轻声说道。 说说起来,杜嘉柔也是被彭氏给害了,若不是彭氏,她皇后的位置没那么容易被废掉。 “我不怪她。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最大的原因还是我自己。”杜嘉柔看着烈明艳脸上流露出一股浓浓的苦涩:“是我心里有魔障,即使没有彭氏,早晚有一天我还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烈明艳看着杜嘉柔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心里也是轻轻一叹。 在这个深宫中,论品性杜嘉柔不是最坏,论手段也不是最狠的,她纵然做过许多错事,但这宫里面的女人包括她自己又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 若是叫烈明艳说,杜嘉柔最大的失败,就是败在了【完美】二字上,甘蔗哪有两头甜,既然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圣母样,必然就要收起那些阴毒的手段,否则一旦被人揭穿,恶感也就随之更加的水船高涨。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你。羡慕你活的真实,活的自我,羡慕你聪明,羡慕你有勇气。”杜嘉柔脸上的现出回忆之色 73.大结局【蝴蝶】 那个时候她们几乎前后脚进宫, 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淑妃。 一个有太后撑腰。 一个有国公府坐靠。 但是进了这九尺黄墙之内,两人所受到的对待却是截然不同的。 太后不喜欢林振英,自然也就讨厌烈明艳,而对于太后来说刁难一个后宫中的嫔妃那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别的嫔妃都是初一十五去太后宫中请安,烈明艳却是要日日都去,风雨无阻,即使是最寒冷的冬季, 她也要在潇潇冷风中静静地站着, 光那个冬天, 她就倒下去过三回,可病好了后,还是会到慈宁宫请安,并且宫里内外从未听说过她道过太后一句不是,仿佛无论太后怎么刁难她, 她都可以忍耐下来。 为什么不去告诉给虢国公呢? 那个时候, 杜嘉柔忍不住的这样想着:到底不是林振英的亲生女儿,所以心里面大概没有底气吧! 太后不喜欢她, 皇上也同样不喜欢她。 有一次,皇上寿宴。 他指明淑妃当众献艺, 像这种当庭献艺一般都是那些低等嫔妃做的事情, 位如烈明艳, 显然没有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 她站起来后脸颊涨的通红, 万般无奈下结结巴巴地念了首诗,被皇上当庭嘲笑了几句。 那之后,淑妃连续半个月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宫里面的大家都说,皇上对烈明艳只是面上的情谊,那个时候天真的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吧! 可是有一次,就有那么一次,这个讨要淑妃的男人,却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了一副不同寻常的模样。 那天,她正在和皇上吃饭,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淑妃烈明艳从轿撵上掉下来,受了重伤。 杜嘉柔几乎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刻,上官明喧豁然变色的嘴脸,那也是她第一次发觉,原来在自己心底温文尔雅的夫君竟也有如此雷霆之怒的时刻。皇上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几乎是一路奔跑着出去。让自己的那句:“臣妾与皇上一起去”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皇上曾经对我说过,你就像是这宫里面的一簇野草,无论是被无视还是被践踏,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机勃勃的成长着……我想这就是他喜欢你的原因吧!”杜嘉柔苍白若纸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烈明艳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三日之后,静妃杜嘉柔,薨逝于凤栖宫中。 她的葬礼办的安静,简单,但大致上也算是体面了。 杜嘉柔一死,挡在烈明艳为后道路上的最后一点阻力也都消失不见了! 乾清宫,冬暖阁中。 上官明喧淡淡的看在跪在她脚边的女子。 “皇上,臣妾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啊!这、这是我娘临死之前交给我的血书。”林雪桐把着上官明喧的裤脚,哭的是肝肠寸断:“烈明艳那个贱人,竟丧心病狂的毒杀了我的父亲,皇上请你一定要为我父报仇雪恨啊!” 上官明喧看着底下哭泣不已的女子,眉目之间,流露出一股子浓重的厌烦之意。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和淑妃都是一府养出来的女孩儿,为何一个那么聪明,一个却又如此的愚蠢?” 林雪桐浑身一颤,傻乎乎地愣在那里,她仰起头,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大声道:“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父林振英,乃是堂堂的国公爷,为皇上为江山社稷立下过了汗马功劳,这样一个千古贤臣居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一个后宫妇人的手里,这简直就是人神共愤的倾天大案,皇上应该立即拿下烈明艳那个贱人,将她打入大理寺,严加拷打,以慰父亲在天之灵啊!”在林雪桐的心眼里,上官明喧对林振英是无比的信任与爱重的,假若他知道了,害死林振英的就是烈明艳那个贱人,一定会为她父亲报仇雪恨的。 “打入大理寺?严加拷打?”上官明喧的嘴角扯出一道嘲讽地弧线,看着林雪桐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朕实话告诉你,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朕一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什么!”林雪桐整个人豁然变色:“皇,皇上你一早就知道了?”一早就知道是烈明艳下的毒手,然而却一直代她隐瞒嘛? “昏君。”林雪桐这个时候不哭了,巨大的被背叛的愤怒,让她整个人几乎快要爆炸了:“烈明艳那个贱人,为了不让我哥哥继承虢国公府的爵位,竟对我父下了毒手,皇上知道后,不说替我父报仇,却为了一个毒妇苦苦隐瞒您这么做是一个明君所谓吗?你让这满朝文武知道您纵然后妃残害忠良他们该如何想您,这天下百姓又该如何想您?难道您就要做一个被女色误国的昏君吗?” “朕是不是昏君,历史自然会给出答案。但你父亲是不是个忠贤之人,朕现在就能给你个答案……”上官明喧一桩桩一件件的把林振英曾经做过的那些谋逆之事说了出来,而他每说一件事,林雪桐脸上的血色就越加苍白一分,特别是在听到林振英竟然窝藏了前太子的一双儿女时这种惊恐几乎到达了极点。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这样的人!”林雪桐瘫坐在地,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不停喃喃说道。 “其实你应该感谢烈明艳。若不是她在朕之前下手,此时此刻,躺在地下的就不仅仅是林振英自己了,而会是林家满门,当然,还有你这个林家出来的女儿。” 林雪桐坐在那里惊骇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自那日期,林雪桐几乎就消失在了皇宫之中,日后,除了一些极重大的场合外,她便在也没有出来过,特别是当烈明艳坐上了皇后的宝座后,她就几乎变成了惊弓之鸟,每日都担心这个新皇后会出手报复她。 忧虑之下,性子却也是实实在在地老实了下来,再没给烈明艳造成过什么麻烦。 烈明艳被封后的那一天,是个天气极好的日子,她拉着昱儿,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的踏上了九十九层的白玉阶梯,座上了那把鸾凤金椅上。 她看着身边那个一身玄服,带着珠帘免冠的帝王,心中既有欣喜也有着无数的感慨万千,既有着无比的幸福,又有着微微的惶恐失落。 帝王的爱是那样的浓烈与真心,而让烈明艳烦扰的并不是担忧这种爱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而是,不明白这种爱的源头是从何而来,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是那样讨厌她呀! 于是,在烈明艳正式成为皇后的那个夜晚,她把这个藏在心中很久很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上官明喧听后笑了笑,俯身在那洁白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烈明艳靠在她的肩膀上也微微笑了一下,的确这是个傻问题,如果上官明喧反而过来问她呢,也许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了,又哪里能够事事都解释的一清二楚呢? 夜深人静,累了一日的皇后娘娘在龙踏上安然睡下, 看着她平静的睡眼,上官明喧笑了一下。 他不会告诉她,其实自己对她是一见钟情。 “我家新来的妹妹长得可漂亮可可爱了,就像是个小仙女一样,笑起来也好看,眼睛弯弯的,声音甜甜的……我家新来的妹妹真是特别的聪明,她认的好多字,还看过好多书《论语》《孟子》之类的也都读的很好……妹妹今天发火了,天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那么生气,小小的人儿站在台阶上也没有特别疾言厉色,但却让底下的下人们各个寒颤若惊,不过也是打那起伺候他们的下人勤快多了,再也没有偷懒磨蹭的样子……” 上官明喧十几岁的时候身边新来了一个陪读。这人是虢国公府的长子,与满是心眼儿奸诈狡猾的林振英不同他的整个长子,老实木讷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不聪明,读书也只是堪堪,平时话不怎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格外的愿意与上官明喧谈起自己家那个:新来的妹妹。 久而久之,一个机灵古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形象就牢牢地扎根在了上官明喧的心底。 第一次,真的见到本人,是一场意外。 那日,上官明喧微服出宫,不想半路下起雨来,他为了躲雨便去了虢国公府,房门不认得他,他也只报自己是大少爷的朋友。 下人们把他领进去,然后,在路过一处月亮门时,他便看见了烈明艳。 那个时候的她,虽然年纪尚小,但却也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坯子,她执着把青伞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就像是一株清脆的嫩芽儿,一动不动的望着某处。 上官铭喧想:她站在那里,是在做什么呢? 抱着这点好奇的疑问,他耍了点计谋,支开了领路的小厮,自己又偷偷跑回了月亮门这边,一刻钟后,大雨终于停止了。 他看着那个执伞的小姑娘身子动了动,清丽可爱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紧张的神色。 上官明喧再一次的想着:她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小脸紧巴巴的皱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就连一只小拳头也重重地捏着,她好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样,看着就令人觉得既可爱又可笑。 而再然后,上官明喧便终于知道了,这个小姑娘是在做什么呢。 一只蝴蝶颤颤悠悠地在雨后的空中飘然飞起,它围着小姑娘转了一圈,然后就这么的翩翩飞走了…… 若是没有那把伞为它遮风,它便不能破茧而出…… “真漂亮。”小姑娘似乎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仰起头,对着那消失不见的蝴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是啊,真漂亮。”少年的上官明喧捂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里跳的竟然格外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