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渣男贱女”的又一春》 2Chapter01 罗比面包是斯托克最好的面包屋,没有之一。 ——因为它是斯托克小镇唯一的一家面包店。 这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外面刮着雪风,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围着头巾匆匆走到了面包屋的橱窗面前。她的鼻梁以下被一条厚旧的苏格兰围巾遮盖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蔚蓝的眼睛彷佛会说话般展露在外面,像大海一样深邃。 “威克姆太太,今天你可来迟了。”面包屋的罗伯特先生用轻柔的口气说,看向女人的眼神有些异样。 女人局促地跺了跺脚,白霜将她金色的眼睫毛覆了浅浅一层,这让她很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美。 “抱歉,罗伯特先生,我今天工作的有点晚,”她搓了搓已经旧的露指的羊毛手套,“不知道您这儿还有没有……”她面孔有些涨红,看上去难堪又可怜。 “特意留了点给您,威克姆太太,”站在温暖室内的罗伯特先生几乎是用上帝的语气主宰着这个可怜女人的表情,“虽然你让我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抱歉……哦……对不起……罗伯特先生……先生……这……”女人看起来像是更不安了,她嗫嚅着,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橱窗里的罗伯特先生。 “都在这儿了。”罗伯特先生将橱窗的拱形活动板往两侧推开,将一个褐黄色的纸袋推了出来,女人连忙垫脚去接,她的手冻得通红,但并没有生疮,看上去红的可怜可爱。 “谢谢您,罗伯特先生,仁慈的主会庇佑像您这样的善心人的。”女人充满感激的说,刚要把纸袋接过来,罗伯特先生手一松,纸袋一晃,里面一些烤焦的、碎裂的面包片就顺势滑了出来——罗伯特先生脸色一变:“你就不能小心点吗?威克姆太太?还是你不打算要了?” “不不不,罗伯特先生,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手冻得没知觉了,没有接稳。”女人急急忙忙地道歉,两脚几乎彻底离地般的依附在橱窗外的红砖墙上,不停的将那些洒在柜台上的面包碎片捡起,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入纸袋里。其中有一块婴儿巴掌大的离得有些远,女人垫脚往前倾了好几回都没拿到,不禁拿求助的眼神望向罗伯特先生——他只要一伸手,完全触手可及。 是的,触手可及。 罗伯特先生眼神深沉,他不紧不慢地将那块面包拿起往女人手中递来,女人满眼感激地伸手去接,罗伯特先生翘着嘴角把面包片放进了女人手里,女人感激地想要收回手把面包片放进纸袋,她的手就被罗伯特先生紧紧握住了。女人惊呼一声,手就要回缩,但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一个男人的,身体又是这样一种重心前倾的姿势,“威克姆太太,这些日子你也在我这儿拿了不少面包屑了吧,”罗伯特先生不紧不慢地把玩着女人红通通的手,他的手热烫热烫的,裹着女人的小手按理说应该格外的温暖,女人却彷佛挨着一块冰似地,整个人都寒得僵直了。“像我这样的人,从来就不会对女士要求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你这双眼睛……”罗伯特先生的声音低沉又嘶哑,“实在是太迷人了。”他叹息地注视着彷佛石化了的女人,“总是让我情不自禁,威克姆太太,我想您愿意允可一位对您充满爱慕的男人的亲近对吗?”他暧昧地沿着女人细腻的肌肤摩挲,声音充满着诱惑,“就当是为了以后更多的面包屑甚至……更完整的面包?” “……先生,您有太太了……”女人一直在很努力地挣脱罗伯特先生的钳制,“您有太太了……” “她知道我一向同情像夫人这样的可怜人,被丈夫抛弃,还带着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孩子……哦,威克姆太太,你——” “罗比!”面包屋后面传来女人的呼唤声,“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站在窗口吹冷风?” 罗伯特先生手下意识一松。 女人如蒙大赦,忙不迭把手抽回,低头从衣服里摸出三个便士放在柜台上,抱着纸袋就匆匆往回跑,连头也不敢回一下。 出了罗比面包屋的屋檐,外面的冷风就像刀子一样往女人脸上刮,女人紧了紧围巾,眯着眼睛,用力抱紧怀里的袋子往家的方向跑去。 女人的家就在一所救贫院的隔壁,一幢破旧的二层楼红砖房,有的地方因为年久失修看上去有些坑洼。在墙角的积雪里隐隐露出一些枯萎的紫藤,等到明年春天它们又会重新攀爬上墙,给这幢房子增添一点艳色。女人进了门,绕过了地毯上一大堆还未完成的手工玩具,来到壁炉前,观察了一下火势,见里面的火光距离她离开的时候已经黯淡了许多,不由有些犹豫地将目光扫向旁边那堆得只有她小腿肚高一点的干柴。 他们家买不起柴火,用的都是去镇外树林里捡回来的——往日女人都是跟着救贫院的修女和孩子们去树林里捡拾,但她哪里比得上他们人多力量大,他们去一趟可以保持大半个月的消耗,她却不行,不论她再怎么省着用,也没办法撑到救贫院再出去的时候。她不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只是——小镇上的治安实在称不上好,现在又是冷的可以冻杀人的天气。镇长自己都缩在家里烤火睡大觉,哪里会管外面人的死活。她的容貌在这个镇子上向来就容易招惹是非,如果……想起自己刚醒来头一次独自出门,险些被三个醉鬼拖进小巷里的一幕,女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女人脸上的表情愈发的挣扎,就在这时,房间里几声闷在喉咙里的压抑咳嗽让女人悚然一惊。不行,她不能再让孩子受冻了!想到房间里咳得满脸通红的儿子,女人牙根一咬,今晚就奢侈一把吧!她这样对自己说,把纸袋搁在矮桌上,将四五根木柴折成手臂长的树根堆架进壁炉里。 房间里的温度几乎是以倍道而进的速度暖和起来。 女人站在壁炉前很快就热得额头淌汗了,她把脖子上围得紧实的苏格兰围巾取下,叠好。转身进厨房拿出一瓶果酱,将纸袋里大块的面包挑拣出来放在一个底部被熏得黑漆漆的盆子里,又从壁炉侧边的空隙处抽出两根铁钎架靠在壁炉的火焰上方把盆子用铁钳送了进去。她耐心地蹲在壁炉前,时不时给面包片翻一下身,即便被火气熏得两眼发红也没有离开。 房间里逐渐弥漫出一种小麦特有的香气。 女人咽了口唾沫,鼻子也跟着动了动,给面包片的翻身动作更勤快了些。 大约烤了三五分钟的样子,女人重新用铁钳把盘子小心翼翼夹出来,指尖触了触面包的软度,弯了弯眼睛,拧开旁边的果酱瓶,拿勺子小心翼翼舀了两勺涂在了两片最大最好看的面包片上。涂好后,又拿出一个看着就是孩子用的盘子出来,把两片面包片移了过去,切成整整齐齐的数片,走进卧室里。 卧室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女人轻手轻脚走了进去,来到一张木床边上。 木床被许许多多的衣物和棉絮垫得厚厚的,一个面色惨白的小男孩紧闭着双眼躺着,他病怏怏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女人鼻子一酸,轻声推了推小男孩,“宝贝、宝贝,起来吃点东西了。” 睡得不沉,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小男孩在妈妈的呼唤中清醒过来。就着壁炉昏暗的光,小男孩将凑到眼前的这张漂亮面孔尽收眼底。他瘦小的身躯下意识颤抖了下,与女人如出一辙的蔚蓝大眼睛也流露出恐惧的颜色。 小男孩的恐惧让女人喉头一紧,女人连忙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宝贝,你忘记了吗?妈妈已经向上帝爷爷保证过不打你了。说话不算话是会像匹诺曹一样长长鼻子的。”女人将盘子搁在旁边只有三只脚的床头柜上,冲儿子做鬼脸。 小男孩定定的望着女人,眼神充满惊恐和不安,女人也耐心的回望他,眼神充满宠溺和爱意。小男孩的脸渐渐红了。他抿了抿发白的小嘴唇,低低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地向女人道歉:“妈妈,对不起。” 女人翘了翘嘴角,“没关系,是以前的妈妈太坏了,让我们的小阿尔瓦伤了心。”她倾身上前亲吻小男孩的额头,“妈妈以后会好好补偿宝贝的。” 在女人身体前倾过来的时候,小男孩的身体又不受控制的僵直了一秒,但很快就因为女人充满爱意的吻放松下来。 “宝贝的肚子一定饿得扁扁的了,都怪妈妈,没有早点赶回来,”女人的声音充满歉意,“来,这是今天的新鲜面包哦,阿尔瓦尝尝看,我特意给你涂了你最喜欢的草莓果酱。”献宝似地用小叉子戳起一块送到小男孩嘴边,“啊……”她做出一个张口的动作。 3Chapter02 小男孩秀秀气气地咬了口,边咬还边偷眼去看女人的表情。他吃得很慢很仔细,就彷佛吃的不是寻常的面包片而是无上的美味。女人耐心地看着他吃,脸上是鼓励的微笑。 吃了大概四五分钟的样子,小男孩低头瞅瞅女人喂到嘴边涂满薄薄一层的果酱面包,犹豫了下,将叉子试探性地推了过去,“……妈妈,一起。”他的声音很低,奶声奶气的,眼睛倒映着门□进来的余光,亮得女人心都软和了一片。 她凑近儿子把面包片推过来的小手,上面残留的青紫瘀痕让她心脏狠狠一抽,她强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假装用力在面包片上咬了一口:“真好吃!” 男孩的眼睛更亮了,他抿抿小嘴,把叉子继续往这边推,眼睛里小心翼翼地期盼看得女人心中更是欢喜,她啊呜啊呜连着几口空咬在面包上,随后做出一副吃得好撑的样子把叉子推回给儿子。 小家伙困惑地眨巴了下大眼睛,盯着没有丝毫变化的果酱面包,又疑惑地去瞅母亲‘吃的不能再撑’的夸张表情,蔚蓝的眸子里满是困惑。 “妈妈真的吃饱了,盘子里的都是宝贝的了,”儿子眼中的纳闷让女人沉重的心有了些许减轻,她弯眼笑着,“别让它冷了,凉到肚肚就不好了。” 小男孩听从了母亲的嘱咐,慢慢将小一片面包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连盘子里的指甲大的小碎屑也被他捡起来扔嘴巴里抿了。女人眼眶有些发涩,起身把儿子抱了起来。 她不抱还好,一抱,怀中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小身躯立刻就僵直了。手也用力拽住了她的衣袖,力道大的几乎让女人心惊。 女人急忙就着昏暗的光线低头去看儿子的脸。 只见小男孩脸色苍白,瞳孔因为恐惧而缩小:“妈妈,不要丢我,我会乖……”他几乎是哑着嗓子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妈妈怎么会扔宝贝呢,妈妈这是要抱着宝贝去起居室涂药啊,卧室里冷,妈妈舍不得冻到宝贝呢。”喉咙里彷佛哽着硬块的女人强笑着亲吻儿子的额头,发现那儿已经汗涔涔一片,“妈妈会把宝贝抱得紧紧的,妈妈保证。”她的声音也同样变得沙哑了。 小男孩低着头没有做声,眼睫毛不住颤动,紧拽着女人胳膊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知道自己还没有取得儿子信任的女人彷佛感觉不到胳膊上被狠狠掐住的痛意,小心翼翼把小男孩抱到壁炉前的沙发上。 这个沙发看上去虽然破旧但并不显肮脏,裂开的口子也被女人用碎布剪了好几个星星月亮歪歪扭扭的用针线补好了,瞧上去还颇有几分童趣。 女人把小男孩放在沙发上,被靠着沙发扶手,轻手撩开了他打了个几个小补丁的棉布睡衣。 小男孩的胸肋骨异常的明显,下面却有一个大大的肚子。 女人眼眶微红,知道那都是饿出来的,肚子里面都是腹水。以前的她到底有多坏啊,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当然,这不是最让她自责的! 更让女人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是小男孩心肺处皮肤明显的青紫瘀痕,那块地方她已经用救贫院院长给的药膏涂了两三天了,还是没有化开的迹象。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为何要这样残忍的对待一个孩子,唯一知道的是——她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补偿他,好好的把他抚养长大。 “这是特兰太太给的,听说对消肿祛瘀很有效果,宝贝忍忍,妈妈给你揉揉好不好。”这还是第一次在孩子醒着的时候涂药,女人还真有点紧张。 小男孩和女人几乎如出一辙的眸子里明显闪过畏惧的颜色,他踌躇了很久都没有点头,眼睛在女人的脸和药膏还有自己的小胸脯上打转。女人耐心地等着他——再不敢犯刚才那种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他抱起来的错误。 “妈妈你揉吧,我不怕疼。”小男孩大概是慎重考虑过了,抿抿嘴唇,眼神很认真的说。 女人松了口气,在手心打上一点药膏在小男孩的胸口慢慢揉了起来。她揉的力道不大,但却充分让药效得到了发挥。就彷佛天生会似地——女人对医药方面的东西非常的敏感。但她都记不起来了,从她那日在酒气熏天中肮脏被褥里醒来,她就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小男孩也确实忍得住疼,他除了几声实在忍不住的咳嗽外,室内除了壁炉枝干被烧的哔啵声外,竟然不吭一声。 无法想象一个三岁孩子也有这么大忍痛力的女人边拿手绢给他擦脑门上的汗边说,“忍不住就叫出来,妈妈会轻一点。” 男孩小小地吸着气,“不用。”他摇着头说。 女人看得心疼,故意开口说话把他的注意力转开。 “宝贝不疼吗?妈妈帮宝贝擦得都流冷汗呢。” 小男孩沉默了一会,小手无意识抠着沙发边沿被女人补好的黄色小星星,“……以前叫,被脸红红的妈妈听到打……后来就不叫了。” 尽管知道自己追问下去一定会恨不得掐死自己,女人依然问了。她边给儿子揉着小胸脯边说,“脸红红的妈妈是什么?” “不知道,”小男孩摇头,鹦鹉学舌,“特兰太太说看到脸红红的妈妈就不要出声把自己藏起来。” 这下女人听懂了。她微微仰头,试图让眼睛里涌出的泪水倒流——那都是你的罪,别以为几滴鳄鱼的眼泪就能够洗清。 “那妈妈的小宝贝是不是藏的很好?”女人强忍着满腔的难过,红着眼睛继续问。小男孩的注意力被她成功转移了。 “特兰太太说我藏得好,”小男孩的语气有些自豪,“我总是躲在家里的柜子里,妈妈除了出门从来不打开,”他有些不安地偷眼瞟了下女人,“不过特兰太太后来不让我藏了,她让我看见脸红红的妈妈就跑到隔壁去。” “为什么呢?”女人声音很温柔的问,手下的力道慢慢减缓,逐渐带上了些许安抚的味道。 清晰感觉到那一处闷疼减轻的小男孩有些昏昏欲睡,“不知道……有一次我藏了很久很久……特兰太太找到我就不让我藏了。” “很久是多久?”女人呼吸一窒。 小男孩勉强支起眼皮回答母亲的话:“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 女人闻言一怔,旋即自嘲一笑。是啊,她的宝贝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能有条有理的说出这番话已经很不简单了。 “宝贝藏的地方能看见太阳公公和月亮婆婆吗?”女人把自己昨天给儿子讲过的故事提出来做桥。 小男孩精神明显振了振,他显然很喜欢母亲昨晚的故事。 “有,我躲在后面的小木屋里,看了,嗯……嗯……”他把瘦巴巴的小爪子伸出来一个一个掰,最后把大拇指和食指揪出来,“两次太阳公公和一次月亮婆婆。” 两天一夜滴米未进! 一个孩子!一个未满三岁的孩子! 难怪特兰太太会不让他藏了,以她以前的冷血,儿子就是活生生饿死在哪个角落里恐怕也发现不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女人后怕不已,情不自禁把小男孩用力抱进了怀里。 “……妈妈?”小男孩并不习惯母亲的拥抱,他挣扎了两下,试图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忆起现在的儿子还不习惯她亲密接触的女人松开了这个足以把小男孩窒息的拥抱,嘴角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宝贝,药涂好了,慢慢舀水来给你洗手洗脸,我们去床上讲故事好不好?” 小男孩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属于这个时期孩童特有的天真,他用力点头说好,但是在女人把他抱起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拽紧了她的胳膊。 已经被掐青的地方再次被掐的痛险些让女人失了手,好不容易忍着疼把儿子抱回卧室,端来水给他洗手洗脸,女人问,“宝贝,为什么妈妈每次抱你的时候你都抓得这么紧呢?” 小男孩嘴唇翕动了下,不做声。 将他不答,女人也不敢追问,把他洗了脸和小手小脚,又端来一杯温水给他含着漱口,等到一切弄完,她自己把矮桌上的面包碎屑就着温水吃完,又特意留下三块大一些的充作午餐,这才仓促的漱口擦身,换上睡衣打着哆嗦钻进了儿子的被子里。 “妈妈,昨天的故事还没讲……”见到母亲钻进来的小男孩迫不及待地把被子掀出一个小缝去迎接,他声音里罕有地雀跃让女人鼻子一酸,不由庆幸自己虽然失去了所有记忆,但基本的生活能力还没有消失,能够认得几个字看得懂几本故事书。只是在她真的躺进来的时候,小男孩的眼睛却猛地睁大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母亲的胳膊,那小小的指痕让他的眼睛里很快蓄满了惊惶的泪。 “宝贝,怎么了?”女人连忙侧身把儿子捞进怀里哄。 小男孩紧张地啜泣出声,“妈妈,对不起,我把你弄疼了。” 4Chapter03 女人顺着儿子的视线同样看到了胳膊处那醒目的青黑,她的肤色很白,只要轻轻擦撞一下都会现出红痕,阿尔瓦虽然还是幼童,但因为恐惧和紧张所爆发出来的力量也不容小窥,会出现这样显眼的青紫瘀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宝贝,没关系,妈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儿子声音里的惶恐让女人再次鼻酸,这不是一个闯了祸的孩子在自己母亲面前应该有的表现。“妈妈不怪你。”她温柔地抚摸他脑袋上乱糟糟的小卷毛。 女人充满包容的话让小男孩第一次没有任何抗拒地窝在她怀里,他像是在犹豫什么,突然像下定决心似地说:“妈妈,以后就算你把我摔地上我也不抓你了。” 阿尔瓦的话间接解答了女人的疑问。 ——这就是他会在被她抱起时全身绷紧,充满戒备的原因所在吧! 想到自己对这孩子做过的那些残忍事,女人突然能够理解她的丈夫为什么会抛弃她远走他乡了。不过——他不待见她,为什么连孩子也不要了呢?那也是他的孩子不是吗? 平日里不仔细琢磨还好,一深思就头痛如裂的女人摇摇头,甩掉了内心的重重疑问,满脸歉意的对小男孩道:“宝贝,妈妈为以前对宝贝做过的那些坏事道歉,宝贝愿意原谅妈妈吗?” 小男孩抿了抿嘴唇,瘦得让人心疼的小脸也闪过挣扎,显然,从记事起就被母亲虐待折磨的他实在不知该怎样回答女人的问题。 “妈妈知道以前的妈妈吓到宝贝了,宝贝不愿意原谅妈妈也没关系,阿尔瓦看妈妈以后的表现好不好?”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求成的女人把儿子往怀里搂了搂,给他讲起了昨晚未完的故事。 第二天早上,女人把睡得懵懵懂懂的儿子从床上叫起,给他穿好衣服,喂他吃了昨晚剩下的面包,又拿了两个玩具给他玩,叮嘱他靠近壁炉拿午餐的时候要小心就匆匆去了隔壁的救贫院。 救贫院的院长特兰太太看到一身朴素匆忙跑来的女人时,嘴角难得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这是一位性格严肃,眼睛里掺不得沙子的好院长,她终生未婚,一生致力于关照孤儿和穷人,在斯托克的名声仅次于朱迪恩子爵和艾奇逊镇长。 “特兰太太。”女人神情有些紧张地走近,她刚醒来的时候,床边就坐着这位眼神锐利的老妇人。对方语气格外严厉的把浑浑噩噩的她狠狠训斥了一顿。尽管对方嘴角的肌肉线条因为年老的缘故有些耷拉,但那双充满怒意的双眼却深刻的烙进了她心底——也是通过对方,女人才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能够赚到一些微薄的薪酬,养活她自己和儿子。 “阿瓦尔的身体好些了吗?药还够不够?”特兰太太的声音也和她的性格一样总是冷硬硬的,让每一个和她说话的人都倍感压力。 女人小心翼翼答了。 特兰太太道:“莉迪亚,我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我对你的训斥太过严苛,才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但作为一个母亲,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坚强起来。” 女人也就是莉迪亚喏喏的应了句,特兰太太摇头,“你过去吧,今天的工作是削马铃薯,削的好院里会给予奖励,你也加油吧。”她这样鼓励着。 莉迪亚充满感激地应了声,转身进了救贫院的大厅里。 此刻的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全部都是女人。 最小的看着就七八岁的年纪,最大的却像是了有了五六十岁。 看到莉迪亚进来,女人们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莉迪亚彷佛什么都没感觉到般的垂着眼帘站到了一个角落里。 特兰太太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四五对抬着篮筐的修女。 修女们目不斜视,放下筐子就站在了特兰太太身后。 特兰太太说:“这里面的东西就是你们今天要做的活计,和平常一样,做满一天的五个便士,半天的两个。”她示意修女们把小刀发下去,“今天有特别的奖励,”对薪金已经习以为常的众人纷纷抬头,斯托克救贫院和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院长很乐意用一些穷人们急缺,但又很难得到的东西做悬赏,以鼓励人们的干劲。特兰太太将身边桌子上的一块布掀开,“这里面有半磅黄油,马铃薯削得最好最俭省的可以获得三分之二,另三分之一由第二名和第三名平分。” 半磅黄油! 评比第一可以得到三分之二! 特兰太太的话让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就连莉迪亚也抬起了头。 半磅黄油对富有的人家来说恐怕不屑一顾,但对这些只能依靠救贫院艰难求存的穷人来说,绝对是喜从天降。大厅内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挽袖的挽袖,拖筐的拖筐,一时间热闹非凡。 削马铃薯是个还算轻省的活,女人们三三两两的搬着小凳子坐在一起一边削一边聊天。削下来的马铃薯皮也没有扔掉——这些她们可以带回家,煮进汤里也能闻到一点味道。 莉迪亚在这群人中人缘很差,没有人愿意搭理她,因此她一个人拣了一堆马铃薯躲在角落里削。她的速度很快,马铃薯被她握在手里转悠几下,一层薄薄的皮就落了地。莉迪亚会削得这么好也是熟能生巧,她刚来救贫院的那天,做的活也是削马铃薯——不但削得坑坑洼洼,还把自己的手削掉了一层油皮。当时疼的她差点就掉了眼泪,如果不是周遭有许多幸灾乐祸的目光在盯着的话。 回到家后,她特意翻出一把生锈的小刀用磨刀石磨了,到外面拣了不少木头回来削,慢慢的,也就练出来了。 没办法,救贫院的工作绝大部分都是削马铃薯——据说特兰太太承蒙一位军官太太的恩情,特意为救贫院争取到了这份活计——这些削好的马铃薯都是供给军队的。 斯托克镇驻扎着一个军营,不过他们少有来斯托克镇闲逛,都是呆在军营里。斯托克镇不少心中怀春的姑娘们巴望着能够在里面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 “……卡米尔小姐前两天又换情人了,哦,这次听说是军营里的一位上尉,英俊极了,她对他简直一见钟情。”离莉迪亚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女人的眼睛里满满的八卦味道。 “又换啦?”和她交好的另一个女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记得九月份的时候她还说只爱比特先生一个啊。” “卡米尔小姐从来不把誓言当回事,”开启话匣子地女人斜了眼垂着眼睑不停削着马铃薯的莉迪亚,“当初威克姆先生刚来咱们小镇的时候,她激动得都要疯了,不顾一切的表示就算他有太太也一定要嫁给他——结果呢。”女人做了个怪异的鬼脸。 “噢,亲爱的玛奇太太,你可别提威克姆先生,一提,我这心口就痛得厉害,”另一个女人夸张地捂住胸口,“如果不是他有一个那样不可理喻的太太,他一定会待在斯托克的,玛奇太太,你不知道,我曾经和那位英俊的先生有过交谈,他真的有礼貌极了,说起话来妙语如珠的比百灵鸟还要动听——对他的离去我真是深表遗憾。” “你不是一个人,”玛奇太太一脸的感触,“我也巴望着有一日他能想开回来呢,他那个太太是无法让人感到快乐,但是,他的儿子阿尔瓦可是个迷人的小家伙——完全继承了他的英俊——哦,你不知道小家伙多可怜,特兰太太把他从隔壁的宅子里抱出来的时候我眼泪都要下来了,他饿得随时都可能死去……”玛奇太太愤愤地又瞪了眼莉迪亚,“如果让威克姆先生知道他的儿子受了这么多的苦楚,他一定会心碎的。” “说到这个,当时我也在场,”对那位抛妻弃子的威克姆先生赞不绝口的妇人连连点头,“把小阿尔瓦抱出来的时候,特兰太太简直懊悔得不行,我还是头一次见她那样自责——直说自己出了馊主意,险些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这我倒是没听说,宾斯太太,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别的隐情?”玛奇太太一脸的好奇。 宾斯太太就把特兰太太让阿尔瓦躲起来结果阿尔瓦躲得差点把自己饿死的事情说了出来。 玛奇太太顿时唏嘘不已。 像这样的聊天在大厅里几乎没有断过,当然,她们筐子里越堆越高的马铃薯也没有因为谈话而有所终止。在厨房里几乎待了大半辈子的家庭主妇闭着眼睛也能把马铃薯削得漂漂亮亮,更何况这只是一心二用。 时间的指针很快滑向中午,特兰太太出去用餐,修女们端来了黑面包和菜汤。莉迪亚上前领了一块,摸起来硬硬的,虽然冒着热气,但感觉和石块没什么区别。又领了一碗褐色的菜汤,看不出汤里漂浮的那一小团小团的是什么,但喝起来还算香。 莉迪亚把分发给自己的那片黑面包吃了一些,又把汤喝了——为了那一点黄油,她必须争分夺秒——重新回到自己的筐子前削马铃薯,边削边皱眉希望自己放在壁炉边上的面包还有热气。那可是纯麦做的白面包,小孩吃了胃里也好消化。 就这样一直削到傍晚六点多,特兰太太重新回到大厅里,她拍了拍掌让修女们上前检查,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不停地拿眼睛去瞟别人的,随后和自己的比较。 修女们足足忙碌了大半个小时,才把结果评出来汇报给特兰太太。 听了汇报的特兰太太眼底闪过惊讶,她看向垂着头站在角落里的莉迪亚,“这真是太让我意外了,”起身走到莉迪亚的小筐前,特兰太太拾起一个马铃薯仔细观察了下,微笑道:“恭喜你,威克姆太太,这次比赛的第三名。” 5Chapter04 特兰太太很会用物质奖励刺激大家的热情,因此三不五时的,她就会找出点人们急缺又十分渴望的东西出来充作噱头,让大家更用心的干活。莉迪亚以前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奖励——她的名字在所有人心里已经和笨手笨脚化作了等号。如今,特兰太太居然宣布她作为这次比赛的第三名——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当然,特兰太太几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让人们不会怀疑她的公正,大家只是用又惊又妒的目光注视着莉迪亚——彷佛她突然长出了犄角一样的怪异。 这些目光让莉迪亚有些畏缩,比起刚进大厅的轻蔑嘲弄,现在凝聚在她身上的注视明显要恶意的多。 特兰太太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太忙了,不可能时刻关注一个有过虐童前科的女人。她把第一名和第二名也宣布了。那是两个经常得到奖励的中年妇人,不但干活卖力,人缘也十分不错。 修女把盛装黄油的油纸包分别递给三人,特兰太太说了两句例行的明天早点过来,回家注意安全当心雪大滑倒的话后,就放众人离去了。至于薪酬,都是每周日结——到了米迦勒节再仔细将收入支出归档汇总。 莉迪亚也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救贫院,直接往隔壁的家走去。 仔细说来,这个家还要感谢特兰太太。如果不是特兰太太对阿尔瓦的喜爱,他们也不可能以微薄的租金得到这样一个栖身之所。 出了救贫院,莉迪亚准备放下黄油再去罗比面包屋,心里更是暗暗祈祷:希望今天能够不碰上那位罗伯特先生。她的名声已经够糟了,不需要另外一场风流韵事雪上加霜。莉迪亚不知道曾经的自己做过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唯一清楚的是决不能再让孩子因为她的立身不正蒙羞。 心中有事,注意力就会不自觉变得分散,莉迪亚只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绊了下——身体一歪——整个人就往雪地里栽去。 发现自己已经对身体失去控制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包裹着黄油的油纸包护住,只听到一声让人牙酸的砰然重响,莉迪亚整张脸都拍进了雪地里。 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她,很快就感觉到一丝铁锈味在鼻间弥漫。莉迪亚嘴里发苦,强撑着自己试图站起来——所幸,这雪下得极厚,虽然摔得吓人,身上倒没感觉受伤。 为了护住黄油,莉迪亚只能单手撑着起来,却不想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强作不屑的嗤笑,紧跟着腰部就被人重重一踩,重新趴回了雪地里——嘴里更是猝不及防地呛进一口冰凉的雪。 腰上的剧痛和化进喉咙里的雪水让莉迪亚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就看到一只粗糙的手伸进她怀里抢夺那块被她护得好好的黄油! 这时莉迪亚可顾不上怀中的黄油会不会被压扁了,全身哆嗦地把油纸包死死捂在怀里,抬眼去看行凶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对她充满敌意的玛奇太太。 玛奇太太也是头一回做这种抢掠他人的事情,见莉迪亚朝她看来——鼻子里还不住渗着血——心里是有快意又心虚,她早就看这个漂亮女人不顺眼了,更别提她还拥有一个——哪怕对方已经抛弃了莉迪亚——比自己英俊了无数倍的丈夫! “我这是替威克姆先生教训你,”她白着脸色厉内荏地对莉迪亚说:“下次小心点,别以为小阿瓦尔就真的没人看着了!”说完拎着裙摆,就好像背后有魔鬼在追一般,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受了场无妄之灾的莉迪亚有些愣神,她抿了抿嘴,撑着还在不住作痛的腰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被她攥得瘪成一团的油纸包,锊了锊滑下耳鬓的凌乱发丝,拖着有些迟钝的步伐打开了门。 进了屋,屋内的室温让她分外满意。 莉迪亚一抬头就发现离壁炉有些远的地毯上趴着小小的一团,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她放下油纸包,蹑手蹑脚进了卧室找出一条毯子出来轻轻盖在儿子身上。随后将桌上压得瘪瘪的油纸包打开,走进小厨房,用勺子把里面的黄油一点点挖出来塞进早就不知道空了多少天的黄油罐子里。 虽然这点黄油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也聊胜于无。 做好这一切后,她又来到壁炉前加了一些干柴进去——脸上的表情有些肉痛——随后拿起自己的围巾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一瘸一拐地重新冲进风雪中。 莉迪亚的运气似乎除了特兰太太的帮助外就没有好过。罗比面包屋的橱窗口依然站着罗伯特先生。 心里彷佛吞了把黄连的莉迪亚磨蹭着靠近面包屋,如果不是斯托克只有这一家面包屋,如果……如果不是这位先生有点心思,她也不可能得到那些面包屑……她自己吃黑面包没关系,但不想委屈自己的孩子。 “威克姆太太,今天倒是来得早,”看到莉迪亚的罗伯特先生眼睛一亮,他热情地招呼着莉迪亚上前,“今天我可给您留了不少,您瞧。”他把一大袋面包屑推了出来。 莉迪亚心里错愕,面上却是一派的感激之色。急忙把身上仅有的几个便士都摸了出来递上去。在递上去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就怕罗伯特先生会再次握住不放——如果让罗伯特太太看见,只怕以后再也别想指望罗比面包屋的面包屑了。 出乎莉迪亚预料的,罗伯特先生表现的中规中矩,他看都没看,直接将那几个便士扔进钱柜里,便士落柜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越临近圣诞节,这天就越冷的可怕,您快回家去吧,每天都这么晚过来,夜里环境可不怎么好。”罗伯特先生一副关切的口吻。 莉迪亚充满感激地应了声,抱着纸袋转头往回走。没走两步就听到罗伯特先生用一种近乎讨好的声音说:“我的好太太,最后一桩生意也大功告成啦,走吧,我们继续去装扮我们美丽的圣诞树。” 这时莉迪亚才意识到罗伯特先生为什么会表现的与昨晚截然不同。不过这样也好,莉迪亚称了称手里的纸袋,里面的面包分量让她弯了弯眼睛——希望明天晚上过来的时候,罗伯特太太也在。 这样想着,莉迪亚后腰的隐痛也彷佛有所减轻般,脚步都变得轻盈。 回到家后,莉迪亚先是把自己吃剩下的那个黑面包烤软和了些,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压了压胃,这才拿过纸袋把里面的面包屑倒进盘子里分类,随后挑出几块最大的留待明天后,又选出几块巴掌大的仔细烤了起来。边烤还边涂着黄油。 等到面包烤好,莉迪亚喜气盈腮地蹲下身想要把儿子叫起来,今天可是有黄油呢。刚才之所以不叫醒他,也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明明回来了再跑出去,哪怕是为了买面包——莉迪亚知道尽管以前的自己总是虐待阿瓦尔,但阿瓦尔依然不愿意和她分开呢。 “宝贝,该吃晚餐罗,今晚有香喷喷的黄油哦。”莉迪亚把儿子抱起来,双唇习惯性地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 这一吻,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她不明白! 室内的温度明明这样的温暖,为什么她的阿瓦尔……阿尔瓦还会发烧?!不死心地再次用自己的额头与阿瓦尔的相抵,莉迪亚脸上的表情愈发显得绝望。 她几乎是疯了似地拿毯子把儿子包起来转身就冲出了家门,连门都顾不上关了,跑到救贫院门口就拼命地拍起门板来,边拍边死死搂着怀里的儿子,彷佛溺水的人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孩子是她的命啊! 她醒来后大脑空空,一无所有,是这个孩子让她变得坚强,让她有了努力活下去的勇气!他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无论如何,她都要他好好活着!她都要他好好活着! “特兰太太、特兰太太……” 莉迪亚拍门的声音越来越重,她嘶哑的嗓音也在越来越黯沉的夜空中回荡。 随着莉迪亚急促的拍门声,里面逐渐传出人起来走动的声音和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听到这话的莉迪亚拍门拍得更急,浑然不顾自己因为大力拍门而越来越红肿的手掌。 “这么晚了谁在外面乱敲门啊?”一个女人用力打开了门,莉迪亚拍了个空险些栽到里面去。 这个时候的夜晚都是依靠月光和烛光、壁炉照明,为了节省蜡烛,穷人们通常夜幕刚落就上床了。救贫院虽然比别处好点,但特兰太太对自己人向来就很俭省,因此也都是天一黑就通通上床歇息了。 “克兰修女,是我,莉迪亚·威克姆,我的孩子刚刚发烧了,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莉迪亚语气急促地说,并且将自己怀里的孩子送到那位修女面前。 修女脸上的不耐烦立刻消失了,她几乎是硬抢地把孩子抱了过去,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莉迪亚也不生气,知道自己前科累累的她急忙跟了上去。 特兰太太也被急促地敲门声闹醒了,她穿着睡衣,脑袋上还戴着一顶歪斜的睡帽。 “哦,莉迪亚,你又怎么了?”对自己这位邻居,特兰太太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6Chapter05 六神无主的莉迪亚在看到特兰太太那张严肃的近乎刻板的面孔时,差点没哭出声来。她呜咽着向特兰太太求救——毕竟自己什么都不懂——满心指望对方能帮上点忙。 此时的特兰太太也注意到克兰修女手中烧得小脸通红的孩子,她脸上的神情也变得焦急,“你尽快赶去橡果街12号,那儿的弗兰太太你别瞧着她只是个助产士,对幼儿的各种症状简直了若指掌——她会有办法的。” 莉迪亚急忙把特兰太太说的地址记在脑子里,望了眼已经被特兰太太抱进怀里的孩子,扭头冲进了风雪里。 特兰太太一句‘让克兰陪你去’还没说出口,莉迪亚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特兰太太无奈,只得吩咐克兰修女去追。她是唯一知道莉迪亚失忆的人,现在外面又冷的可以冻掉人的耳朵,生怕莉迪亚出事。 “以前可看不出她这样爱自己的孩子。”克兰修女不情愿地嘟嚷了句,拿过自己厚实的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追了上去。 “是人都是会变的。”特兰太太自言自语地接了句,唤来一个分管育婴室的修女,让她泡些奶糊过来。 近年经济不是很景气,救贫院常常会在门口捡到一些被亲人抛弃的孩子。他们有的身有残缺,有的却看着和健康的孩子无异。通常,健康的孩子除了被收养外,都会在六七岁的时候离开救贫院去别的地方做学徒,身体残缺的只能依附救贫院艰难求存,虽然饿不死,但也尝不到饱腹的滋味。 特兰太太在斯托克救贫院的威信很大,热气腾腾的奶糊糊很快就端了一小碗过来,还有一张恰好给三四岁孩子用的小床。 特兰太太喂了阿尔瓦一些,就坐在小床边上时不时给他的额头换着帕子。 阿尔瓦对特兰太太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毕竟他曾经险些因为她的疏忽活活饿死——每次想到那个孩子奄奄一息地模样,和对她充满孺幕尊敬的童稚目光,特兰太太就觉得心里彷佛被塞满了棉花,拥堵的喘不过气来。 把儿子托付给特兰太太后,莉迪亚脑子里除了那个地址,什么都没有了。 她在暴风雪中狂奔着——像个毫无形象的疯子,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不住的左弯右拐,不住地跌倒,又不住地从地上爬起。只比她慢了一步的克兰修女竟然追不上她——很快就被她彻底落在了后面。 莉迪亚并不知道特兰太太吩咐克兰修女追出来了,她拼命的奔跑着,围巾已经挣脱了束缚,在雪花中猎猎翻飞。 眼见着橡果街已经近在眼前,莉迪亚眼中闪过希望的火光,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天佑国王》的歌声。 莉迪亚下意识顿住了脚步,脊背也隐隐有汗水泌出。 那是醉鬼的声音。 斯托克镇酒文化浓厚,酒鬼也不少,曾经,她就有过险些被酒鬼拖入暗巷玷污的可怕经历。如果不是当时有人恰好路过——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天佑国王》的歌声越来越近了,如果她是个聪明人,现在就应该把自己藏起来,而不是站在原地发呆。 只是想到自己烧得神志模糊的儿子,莉迪亚的双腿就好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这是唯一一条能走进橡果街的道路,她除了闷头往前走,没有别的选择。 莉迪亚把围巾往脸上提了提,试图把自己的面容遮盖的更严密一点——她脸容娇媚,身材窈窕有致,哪怕拼命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也避免不了男人发现漂亮女人的本能。 她佝偻着身体,步履匆匆,雪下的越来越大了,让人的视线也跟着模糊。很快的,一股浓郁的化不开的酒气就闯入了她的鼻间,仅仅是堪堪嗅闻,莉迪亚脸上就染了霞飞双颊,脚步也有几分踉跄。她对酒精敏感,浅浅一闻,脑子就会晕头转向。上次正是猝然中招,失了力气才险些被那三个醉鬼拖进暗巷。 提心吊胆的莉迪亚不禁用力压了压围巾,试图用围巾的厚度堵住酒味的侵袭,但显然的,这并不是个绝好的主意,至少,随着那个酒鬼的靠近,那股劣质酒精味已经浓烈的愈发呛人了。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蓬发的中年男人歪歪扭扭提着一个酒瓶往这边走来,他醉眼惺忪,脚步晃荡,身上的酒气让人作呕。 莉迪亚垂了垂眼睑,她目不斜视,拼命往前走。 等到和酒鬼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心脏不禁狂跳,走路的姿势也不自觉变得同手同脚。 她紧张的近乎休克,攥着围巾的手背因为力道极大,骨节都有些泛白,她的脚步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眼见着她和酒鬼的距离越拉越远,前面房子昏暗的烛光也慢慢印入眼帘,莉迪亚松了口气,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变得迟缓,在鞋子里冻得麻痒发僵的脚趾也忍不住动了动。 就是这一动,边上阴暗的巷口里突然蹿出一个人。 那人直接就往莉迪亚嘴上捂来,莉迪亚大惊失色,她根本就没想到旁边的巷子里竟然会有人特意等在这里—— 来人捂着莉迪亚的口唇把她往暗巷里拖,莉迪亚拼命挣扎,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和她擦肩而过的醉鬼突然掉头,往她这边疾走过来。他脸上带着得意又轻浮的笑,鼻息粗壮,除了身上那身酒气,哪里瞧得出半点酒醉的姿态。 电光火石间,莉迪亚突然懂得了这两人是故意算计好了来堵她的——只是!他们怎么知道她今晚会走这条路呢? “劳瑞,还是你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这女人!”那个佯装酒醉的男人一脸得瑟地抓住莉迪亚的双脚配合着同伴往巷子里小跑——莉迪亚很轻,两个大男人提起来毫不费劲。 “哪里是眼神好,上次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也会和康拉德一样被扭进监狱,”那个率先动手的男人一脸阴狠,“我们难得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当然会印象深刻,”他松手一甩把莉迪亚甩到地上,“今晚我要好好玩玩,出一口恶气!” 这是一条死巷——除非原路返回——能进不能出。 “说得好,如果康拉德知道这女人又落我们手里了,肯定也十分高兴。”装醉的男人迫不及待朝着莉迪亚扑过去。 他一扑过来,莉迪亚就尖叫着背靠墙壁,脚尖紧绷,对着男人□狠狠踢踹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 措手不及的男人被踹了个正着,一声凄厉地惨叫划破夜空。 紧跟而上的那位劳瑞先生身体一抖,脚下一一顿,就被捂住□不停惊叫惨呼的同伴撞了个正着——莉迪亚瞅准这个空隙,飞一样的往巷子外飞奔。 “劳瑞!抓住这个臭□!老子要扒她的皮!”痛得面孔的扭曲的男人嘶嘶叫着,像一条随时要择人而噬的响尾蛇。 劳瑞自然拔脚追了上去。 莉迪亚慌不择路,拼命往前跑,边跑边喊救命。 劳瑞穷追不舍。 女人的爆发力比不上男人,眼见两人的距离又要拉进——祸不单行,莉迪亚脚一崴,只听一声脆响,脚部剧痛——人也往地上倒——幸好抠住了墙壁的一块石缝,才避免了面部二度重创的可能。 如今,她已经是伤上加伤,被脚踏的背部也跟着隐隐作痛。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 莉迪亚拖着崴到的右脚往前继续跑——她的儿子还在救贫院等着她!她拖不起! 右脚崴了的莉迪亚走路速度越来越慢,离她只有半臂之遥的劳瑞突然拽住了她随着跑动不断飘扬的围巾,莉迪亚发出一声惊叫,急急解开了围巾,弯身抓起一把雪就往劳瑞脸上砸,开始两下砸到了劳瑞眼睛里,让对方的步伐一顿,但很快,劳瑞就变得越发的凶悍起来——他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副好像要杀人的狰狞表情。 莉迪亚怕得厉害,不停的喊救命——这时候她离巷子口已经越来越近了。 砰! 莉迪亚突然身子一晃,整个人往前栽了栽。 砰!砰! 后心又被雪球重重砸了两下。 显然,劳瑞受到了莉迪亚刚才举动的启发。 莉迪亚被砸得重心不稳,崴到的右脚更是是不是拖累她——在即将冲出巷口的时候,她被劳瑞从背后用力扑抱住了!一股纯雄性的气息很快将她覆了个密实。 莉迪亚胆裂魂飞! 她拼命呼救,疯了似地拿手指甲去挠劳瑞的脸,边挠边喊,边喊边哭——她快要崩溃了! 就在这时,巷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莉迪亚彷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呼救起来。 “救命啊……快来救……唔唔唔——”她的嘴唇再次被劳瑞捂住了,人也被大力地往后拖——右脚使不上劲的莉迪亚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又离自己远去——她突然有些绝望。 就在莉迪亚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猛然蹿入小巷,劳瑞精神紧绷,大喝了一声:“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掐死她!” 7Chapter06 劳瑞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十分戒备,他扼住莉迪亚的喉咙不住后退,边退还边喊着同伴的名字。 莉迪亚被他扼得咳嗽不止,嘴里还不忘呢喃着救命。 昏暗的小巷让来人瞧不清被挟持者的面孔,但她充满希冀的眼神却让来人肩头平添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嘴角上提,笑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欺负一位柔弱的女士可不是绅士所为,”来人在雪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仪表堂堂,风度绝佳:“先生,我给您两个选择,一是就此罢手,放这位女士离开,二是,”弯身从高帮马靴里抽出一把左轮手枪,慢悠悠对准了脸色大变的劳瑞,“您可以赌赌看,是您先掐死这位受惊的女士,还是我……”来人轻笑一声,“先一枪打死您。” “劳瑞,那个该死的贱□呢,你抓到她没有,我要——”嘴里放着狠话的假醉鬼像被叼了舌头的猫一样瞪着巷子口来人的手枪不说话了。 “我怎么知道我放了她你会不会再对我们动手!”劳瑞脸上的横肉不停抽动。 “所以您和您的同伴只能碰碰运气了,”来人半点都没有将劳瑞隐藏的凶戾放在眼底,他一脸笑容地将枪口来回移动,不时的在劳瑞两人的身体重要部位打转,“先生们,我耐心有限,我数到三,如果你们再不放人,很遗憾,我就只有开枪了。” 来人瞧上去有些不耐烦了,他甩了甩那头耀眼的金发,慢吞吞地念到:“……三,”劳瑞掐住莉迪亚喉咙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二,”劳瑞的眼睛闪过挣扎,假醉鬼精神崩溃,抱头大叫着‘不要杀我’从来人身边狂奔而去,来人竟然也没一枪崩了他,而是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说:“一……” “够了!”同伴的逃跑让劳瑞灵光一闪,还没等来人把‘一’吐出,他已经扯着喉咙喊了起来,“我放人!”他大叫着,“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嗯?”来人如大海般深邃的迷人眼眸微微眯起,手指也慢慢扣上扳机。 “我没别的意思,”劳瑞拖着莉迪亚往来人靠近,他把大半个身体都藏在了莉迪亚背后,等到了巷口,他突然猛一掉头,就这样拖着莉迪亚往后退着走,“还请您站在原地等上那么一小会,我过了弹道的距离就会把这个女人放开,我发誓,以上帝的名义!“劳瑞紧张地额头不住渗汗,肚子里更是把自己不讲义气的同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为什么要听你安排?”来人冷笑着跟上两步。 “那你就开枪吧!”劳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说着把莉迪亚的头发狠狠一拽。 “啊!”头皮刺疼的莉迪亚发出一声惨叫,脑袋不禁后仰,试图缓解这股痛楚。一张藏在凌乱头发里的脸也顺势暴露出来。 看到她面容的来人瞳孔一缩,周身的气定神闲竟有了几分凝滞。但他的语气依然镇定的看不出丝毫波澜。 “你是个聪明人,好吧,就当是看在这位女士的面上,我给你五十码的距离,”来人声如寒冰,“若超过五十码,你再不放人,就别怪我的枪不讲情面。” “成交!”好不容易等到来人松口的劳瑞迫不及待地的说。 莉迪亚继续被他拖着往前走,来人没有再跟,只是端着手枪瞄准劳瑞的头部,只要后者稍有异动,在这寒冷的冬季,雪地上就会盛开一朵刺目的红花。 “臭□,算你走运!”在枪口面前可不敢做什么手脚的劳瑞用力一推,把莉迪亚推向来人的枪口,转身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不远处的另一条小巷。 莉迪亚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了。 来人把枪插回靴子里走过来搀扶莉迪亚。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又带着一种古怪的亲昵。 已成惊弓之鸟的莉迪亚明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依然条件反射地挣脱了对方的搀扶,往后踉跄地退了两步。 “你没事吧?”莉迪亚的反应让来人有些错愕。 “抱歉先生,谢谢您救了我,”莉迪亚强忍着脚痛对来人屈膝行礼,犹豫着该怎么开口离去——她的阿尔瓦还在救贫院等着她。“还请您留下姓名和地址给我报答您的机会。”她的围巾遗落在后面的巷子里,冰冷的雪风刮得脖颈处一片冰凉。 “先生?”来人的声线略略有些拔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叫我先生?” “是的先生,不知道我对您的称呼哪里出了差错?”急着想要离开的莉迪亚被对方这充满诧异的反问唬了一跳,她鼓起勇气瞄了眼对方英俊的脸容——失去记忆的她在与陌生人交谈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底气不足。 “这么大的风雪跑出来,你应该是有要事要办吧?”来人话锋一转,没有回答莉迪亚的问题,“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莉迪亚脸色煞白,急忙把自己的孩子发热,救贫院的特兰太太让她到橡果街找弗兰太太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怎么不早说!”她的话引发了来人的剧烈反应。“我帮你去叫弗兰太太,你在这儿等着,千万别乱跑。”他叮嘱道,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莉迪亚满怀感激地向他道谢,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扎进了橡果街。 目送他匆匆离去的莉迪亚舍不得自己的围巾,犹豫了下,她还是拖着受伤的右脚折回死巷里拿——反正也就几步路,那可是她仅有的保暖织物。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一条厚围巾,出门很容易冻坏的——他们家再没有多余的钱看医生了。 等到莉迪亚回到原地,正好与来人以及弗兰太太碰个正着。 “你上哪去了?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着吗?”救了莉迪亚的英俊男人面带不悦的说。他身上有着一股十分浓郁的军人味道,很有威慑力。 莉迪亚攥着被雪水浸湿的围巾,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男人表情顿时有些懊恼。 弗兰太太连忙打圆场。 “我的好先生,好啦好啦,有什么话等孩子康复后,你们再慢慢说,现在正事要紧。”她眼神善意地看了眼莉迪亚。 弗兰太太的话让男人悚然一惊,很是认真地向对方道谢,脚步飞快地在前面领路,偶尔还会出声提醒一下一些看不太清楚的路障。 男人的越俎代庖让莉迪亚有些傻眼,但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本来就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眼见他们越走越远,急忙拖着受伤的右脚跟上。 弗兰太太回头看了与他们越拉越远的莉迪亚一眼,“威克姆太太显然更需要您的帮助,去吧,我可以慢慢走——” 弗兰太太对莉迪亚的称呼让男人颧骨发红,他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重新走回莉迪亚身边。 瞧着他走过来的莉迪亚有些小紧张,“先生?” 她充满惊惧地大眼睛让男人看得无奈一笑,“弗兰太太让我过来帮你一把,你的脚扭伤了吧?” 呐呐点头的莉迪亚条件反射地想要开口拒绝。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的男人挑了下眉毛,“现在可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别忘了孩子还在等你。” 莉迪亚心里的犹豫立刻抛飞到了九霄云外,干咽了下被掐得刺痛的喉咙,把手伸进男人弯起的胳膊里,“麻烦您了,先生。”她带着三分忐忑七分感激的说。 男人眼神探究,“你可以把身体的重量往我这边倾斜,”他语气温和的建议,“这样我们能走得更快些。” 莉迪亚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道谢,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热得烫人。 就在他们急急赶路的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女音从不远处时断时续传来,“威克姆太太、威克姆太太你在哪儿?”她身上到处都是雪,乍一瞧像个移动的雪人。 与她打过许多交道的弗兰太太连忙高声呼唤她的名字。 “克兰修女、克兰修女,这边,这边!” “噢噢!弗兰太太,威克姆太太找到你了是不是?这真是太好了,她跑得真是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见了——本来我可以更快的找到你们,只是刚好有两个恶棍从前面经过——他们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我只能找个地方藏起来——威克姆太太没事吧?”克兰修女亲热地挽住弗兰太太的胳膊,扭头去看被风雪刮得东倒西歪的莉迪亚。 ——她根本就不知道莉迪亚是因为崴了脚才会走得踉踉跄跄。 “她当然没事,相反,好的不能再好了。”弗兰太太一脸神秘的笑容。 “就她这样还好的不能再好?您也不瞧瞧她现在的模样,瘦得连风都可以把她刮跑了,要不是现在有人搀扶着她,我看呀——咦,”克兰修女的眼睛突然瞪得和铜铃一样大小了。“弗兰太太、弗兰太太,那是——那位是?”她激动坏了,用力摇晃弗兰太太的胳膊。 弗兰太太刚要回答,特兰太太已经擎着烛台出来迎接了。她一手拢着微弱的烛火,一面抱怨‘怎么来得这么晚?’她和弗兰太太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彼此说话向来直白。弗兰太太没有搭理她的抱怨,直接说了句我去看看孩子,就匆匆跨过了门槛。特兰太太连忙吩咐克兰修女上前搀扶——救贫院的地形有些七拐八扭,不熟的人很容易绊倒——克兰修女犹豫了下,她瞄了眼越走越近的那两个身影,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特兰太太的黑脸中追上了弗兰太太。 “——橡果街离我们这儿不远,怎么这时候才回来?”特兰太太皱眉看着走近的莉迪亚:“阿尔瓦刚醒过来一次,一直在找妈妈呢。” “我这就去看他!”被特兰太太说的羞愧不已的莉迪亚说。 特兰太太刚要说阿尔瓦又睡着了,她的表情就毫无预兆的凝固了。 “威、威克姆……”她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举高手里的烛台凑近男人——莉迪亚心里一咯噔,看样子特兰太太不是一般的生气,她已经很久没有用姓氏称呼她了。 “尊敬的特兰太太,刚才出了点意外事故,所以我们才来迟了,让您操心劳累,真是不好意思。”被特兰太太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的男人彬彬有礼地上前欠身行礼,脸上的表情带着淡淡的忧虑,“还请您允许我去探望一下可怜的阿尔瓦。” “我还以为您一辈子都不打算回斯托克了呢,”特兰太太的声音里是难得的阴阳怪气,“亲爱的威克姆先生。” 8Chapter07 特兰太太一叫破来人的身份,莉迪亚的脑子就懵了,她条件反射地把挽着对方胳膊的手抽回来,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了她头上。 威……威克姆先生? 谁、谁是威克姆先生?! 心里想要尖叫的莉迪亚彷佛被施展了定身术,只能看着男人笑得一脸歉意地对面色不满的特兰太太道:“我的太太和孩子都在斯托克,我怎么能不回来呢,”他一脸诚恳地说,“我还要多感谢您对他们俩的照顾呢。” “照顾不敢当,”特兰太太举着烛台在前头领路,“只是让自己的妻儿落到由救贫院救助才能存活的地步,您就不感到惭愧吗?照顾妻儿是你的职责,你却抛弃了他们,让他们在人们的异样眼光中艰难求存,当初你在圣坛前向上帝宣誓的时候,应该承诺过会爱护妻儿一生吧?” “特兰太太,您说得对,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英俊的男人走在昏暗的楼道里整个人彷佛会发光,“我不该走的太过匆忙,连话都没有交代一句,只是那时的我,实在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先走一步——如今事情了结,我也归来,就是为了要好好弥补她们母子。” 特兰太太狐疑地看了威克姆一眼,推开了育婴室的门,“希望您能说到做到,威克姆先生,这样,也许我还能把您当成一位有担当和责任感的绅士看待。”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芒刺在背的莉迪亚迫不及待地进了育婴室的隔间里。 小小的房子里,面色通红的小家伙攥着小拳头闷闷呼吸着,弗兰太太正好给他检查完起身。莉迪亚强忍着眼泪,对她道谢,坐在弗兰太太让出来的位置上,握住儿子干瘦的小手。 “阿尔瓦,妈妈在这儿呢,妈妈就陪在宝贝身边呢。”她啜泣着,伤心地眼泪不停的往外流。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莉迪亚头上,把本就昏暗的光线遮盖了大半——她心头一跳,急急抬头,就看到一双分外深沉的蓝色眼眸,那是救她的那个男人的,还是、还是她的丈夫……莉迪亚脸上刚刚降温的热度又有了飙升的迹象。 那位先生彷佛看不到她的紧张,依然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床上的幼儿和幼儿的母亲。他的视线犹如实质,盯得莉迪亚如坐针毡。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该找个借口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对方的时候,弗兰太太开口了。 “——你把我留的那些以防万一的药喂了?”她满脸赞许的笑容。 “小阿尔瓦烧得厉害,”特兰太太没有注意那对‘久别重逢’夫妻的异样,有点紧张地道:“你以前说可以用那些药汤给发热的孩子降温,我没做错吧?” “做错?怎么会,你做得非常好,”弗兰太太看着威克姆和莉迪亚,“两位可要好好感谢特兰太太,她让小阿尔瓦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降到了最低——孩子已经退烧了,等他醒来喂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就会好起来的。” 莉迪亚顺势站起,避开了威克姆的注视,再次向特兰太太道谢。心里却有些难过——以家里目前的状况,她哪里来的营养品给孩子补身体呢?面容英俊的闪闪发光的威克姆先生也真诚的感谢两位太太的热心帮助,他认真承诺,等家里的一切收拾妥当后,一定会邀请两位女士来家中做客。 特兰太太她们自然满口答应。男主人回来的家庭和没有男主人的家庭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外表严厉内心善良的救贫院院长更是用一种欣慰的口吻对整个人还有些醒不过神来的莉迪亚道:“以后有威克姆先生在,你也能轻松点了。”大家一起来到育婴室外的小起居室坐下。 特兰太太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补充道:“哦,对了,亲爱的威克姆先生,您刚才说因为意外事故耽误了时间,能给我们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吗?”确定了小阿尔瓦没事的特兰太太总算想起问他们久久不归的缘由了——要知道以阿尔瓦当时的状况,可半点时间都浪费不得。 她的问话让莉迪亚后怕不已,对身边这位陌生的丈夫又添了几分感激之情。 威克姆没有过多标榜自己的功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两位太太却满腔义愤。 “您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们呢?您应该把他们抓起来,交给警察局处置!他们需要受到严厉的教训!” 威克姆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他摊开双手,“太太们,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一位人质。” “可你有枪不是吗?”弗兰太太不满道:“那些醉鬼作恶多端,镇上已经有好几个姑娘遭到迫害——就是你的太太,前段时间也差点——哦,上帝!”弗兰太太突然惊恐地捂住胸口去看莉迪亚,“亲爱的威克姆太太,别告诉我今天晚上的那两个醉鬼就是?” 莉迪亚苍白着一张脸,“是的,就是他们。” 威克姆眼皮一跳。 “哦,这么说他们是特意来找你报复的?”弗兰太太抖着手不停的往胸口划十字,特兰太太的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威克姆先生,听听,你怎么能放过那两个该死的恶棍呢!你应该直接送他们下地狱!”特兰太太一向嫉恶如仇。 面对两位太太不满的注视,英俊的威克姆先生摸了摸鼻子,“不是我想放过他们,而是,”他弯下身从靴子里把手枪抽出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按下弹巢的解脱按钮,将里面展现给大家看,“手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噢!上帝!”弗兰太太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你怎么敢——怎么敢?!”她瞪圆眼睛,一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特兰太太虽然也很惊讶,但却能理解眼前先生的选择。 “——原谅我们这位胆大包天的先生吧,”她看向威克姆的眼神充满欣赏,“任何一位勇敢的绅士都不会在妻子遭遇危险的时候无动于衷,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为拥有这样一位邻居感到由衷的骄傲。” “尊敬的特兰太太,您真的是太过奖了,我可没您所说的那样勇敢,不过有句话您说的确实深得我心,”莉迪亚发现她这位丈夫的声音就和他英俊的脸容一样迷人,听得人心花怒放,“是的,正是因为看到了我……我太太的脸我才决定冒险一搏——”威克姆先生的话让莉迪亚猛地抬起了头,正好和对方幽深的蓝色眼眸对个正着,莉迪亚感觉自己的心脏彷佛被一只小爪子挠了一下,痒酥酥的。“幸运的是,胜利女神站在了我这一边,她让我成功救下了我的妻子。” 弗兰太太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感谢上帝。” 特兰太太也神情激动,“威克姆先生,您说得对,神明永远都是站在正义这边的!”她挥舞着手臂,“我一定要把您做的事情告诉每一个人,您真的是太勇敢了!” 威克姆再次表示他愧不敢当。 这时,克兰修女带着一个女仆走了进来。那是弗兰太太的女仆,弗兰先生见妻子久久未归,特意派人前来询问。此刻,大家才愕然发现旁边的挂钟短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多了。 弗兰太太连忙走回小隔间,来到小阿尔瓦床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情况好的不能再好后,回头叮嘱了威克姆和莉迪亚这对父母两句,这才提出告辞。 她要走,特兰太太他们几个自然不能阻拦,齐齐把她送到门口,莉迪亚再次握住对方的手谢了又谢,威克姆则提出要送弗兰太太离去——外面的雪虽然下的小了,但很难确定有没有酒鬼、流浪汉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刚刚才听了一个惊心动魄故事的弗兰太太自然是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目送他们一行离去后,莉迪亚才搀扶着特兰太太回到小起居室里。 特兰太太用剪烛花的小剪刀拨了拨有些暗淡的蜡烛,待得室内光线重新变得明亮,才一脸正色的走到莉迪亚面前问她有没有把失忆的事情告诉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干咽了下喉咙,“不,特兰太太,我还没来得及说。”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捏在手里的围巾。 镇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说他是受够了她才会选择毫不犹豫的离去——连孩子都不要了——如今她变得比以前更糟,失去了所有记忆,也不知道他清楚后,会不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莉迪亚,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你的丈夫,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多事。”特兰太太自然看出了莉迪亚的紧张,她的脸色苍白的比纸张还要透明,满眼都是等待宣判的恐惧和茫然。 9Chapter08 等待的感觉最是煎熬,在莉迪亚的度日如年中,威克姆和克兰修女一起回来了。克兰修女坚持要和威克姆先生一起去送弗兰太太,她为什么会这么做,除了心慌意乱的莉迪亚,明眼人都心中有数。 特兰太太冷冷地瞥了眼笑靥如花,时不时拿水汪汪的眼睛偷瞄威克姆的克兰修女,赶她回自己房间睡觉:“马上就要过圣诞节了,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她这样对威克姆和莉迪亚说。 莉迪亚信以为真的和克兰修女说再见,还用充满感激的口吻感谢对方,如果不是克兰修女开门开得快,她的阿尔瓦还要在外面冻上好一会呢。 她的热情让威克姆怪异地瞟了她一眼。 收到感谢卡的克兰修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特兰太太不给丝毫面子的驱逐她无关痛痒,但眼前这个女人真心实意的道谢却让她脸庞像火一样炙烫,倍感难堪的她屈膝行礼,匆忙退出了起居室——那姿态与落荒而逃无异。 克兰修女离开后,特兰太太对威克姆道:“亲爱的威克姆先生,说真的,您能够在这个时候回来真的是太好了,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说,但我觉得您有这个权利获悉它——” 威克姆瞥了眼并了并双腿的莉迪亚一眼,作洗耳恭听状。 特兰太太给了莉迪亚一个安抚的表情,莉迪亚双腿并得更紧,膝盖上的旧围巾也被她紧攥成了一团。 “威克姆先生,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完全属实,我可以用上帝的名义起誓,”特兰太太表情庄重,“在我把这件事告诉您之前,您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威克姆校正了下坐姿,神色诚恳:“您说。” “我想问您,您这次回来,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了呢?”特兰太太这样问道。莉迪亚的身体不自禁地前倾了一点,眼神格外专注。 “不,特兰太太,对此我恐怕无法作出承诺,”威克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他的否定让莉迪亚心下一沉:自己虽然不指望能够从这个人身上得到多少益处,但也希望阿尔瓦能因他过得好些,不管怎么说,阿尔瓦也是他的孩子不是吗? “既然无法做出承诺,你又为何回到这个镇上来?”威克姆出人意料的回答让特兰太太的语气里充满了火药味,她觉得她的好心被辜负了。“还是你刚才所说的为妻子冒险一搏只是一个无聊闲暇的玩笑?” 特兰太太突如其来的怒火让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表情有瞬间的错愕,但很快他就变得从容了。 “亲爱的特兰太太,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所说的无法做出承诺是因为我的家并不在斯托克,您知道,我和我的妻子是从别的郡过来的——指不定哪天我就带着他们回故乡了。” “这么说,你以后会一直把她们带在身边了?”特兰太太的脸色好看了些。 “是的,特兰太太,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威克姆真诚的说。 “既然这样,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特兰太太盯着威克姆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你的妻子在前段时间撞到了头,昏迷了五天五夜,醒来后以前的事情全部忘记了,包括你和阿尔瓦——” 莉迪亚也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威克姆,此刻她已经忘记了窘迫,一心一意想要知道他对她失去记忆后的看法。 “这……真是不可思议。” 半晌,威克姆才缓缓开口。他在今晚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望向他的妻子,莉迪亚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像只受惊的小鹿。 “亲爱的特兰太太,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实上,就算您不说我也有点怀疑了,”威克姆脸上的表情镇定如常,就是特兰太太也不得不惊叹他的自控力,“毕竟,没有哪个做妻子的会用陌生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丈夫,用生疏的口吻说‘先生,我要报答您’。”他脸上习惯性地露出一抹微笑。 莉迪亚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威克姆,低声说了句抱歉。 威克姆哑然失笑,这还是她知道他是她丈夫说的第一句话呢。 “其实这样也不错,我的不告而别一定让你伤透了心,你把过往都忘了,正好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他微笑着说。 ……重新来过? 这句话在莉迪亚心中轰然炸响,如怒放的春花。 抱着阿尔瓦从救贫院出来,天边已经熹光初现,地面上厚厚的积雪也有了点点融化的迹象,走在上面滑溜滑溜的。阿尔瓦被威克姆环抱在右胳膊里,左胳膊则揽着莉迪亚的肩—— 莉迪亚觉得这样太过亲密想要拒绝,却拗不开对方的手劲,而且阿尔瓦虽然被小毯子包裹的严实,但在这雪化的时节最容易着凉,她哪里敢过多磨蹭,最后一家三口是以一种亲热的不得了的姿势回到的家。 这个家对威克姆而言无疑是陌生的。他把孩子放回卧室后,目光在简陋的家具和沙发上的补丁等地方一一扫过,脸上的表情有些郁沉。 莉迪亚到才能够醒来起就没有和陌生人这样亲近的共处一室过——哪怕对方是她的丈夫——每次和不相熟的人呆在一起她就觉得身上好像有跳蚤在爬,犹豫了下,她到壁炉前烤起了面包。在拿柴禾的时候她踌躇了下,还是决定把壁炉烧旺点,既然他已经向特兰太太保证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她和阿尔瓦,那么……她拜托他去镇外的树林里抱一些枯柴回来,他应该也会乐意的吧。这样想的莉迪亚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麦香让威克姆飘远的神智回来了一些,他来到莉迪亚身后的沙发上坐下。可怜的旧沙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您应该也饿了,”莉迪亚紧张地把烤好的面包片放到沙发前的桌子上,又像是后面有什么再追似地奔进厨房把黄油罐子拿了出来,“也许您还想来点黄油。”她惴惴不安地放下罐子,神情有些紧张。 威克姆盯着面前大一块小一块零零散散的面包片,眼睛刺痛,脸上更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几巴掌似地,火辣辣的。他把手□厚厚的黑呢绒风衣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皮夹打开,里面厚厚的一沓英镑让莉迪亚很不争气地倒抽了一口气,纸币上的面额更是让她一阵眼晕。上帝作证,打从醒来起,她就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钞票! “这些钱你拿去做家用,没有了再找我要。”威克姆把钱包往莉迪亚那边推了一推。 莉迪亚脸色涨红,“不,我不能要,”她连连摆手,“我不能花您的钱。”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花我的钱,”被壁炉火焰照耀的越发英俊的男人沉声道,“莉迪亚,你是我的妻子,是我乔治·威克姆的太太。而且弗兰太太也说了,阿尔瓦需要营养,你觉得这点面包片能派上什么用场?” 莉迪亚难堪地低下头,“都是我的错。”她确实让阿尔瓦受苦了。 “如果有人错了,那么那个人也只会是我,不是你——”威克姆苦笑一声,拈起桌上那块莉迪亚还没吃完的黑面包放入嘴里,莉迪亚急忙道:“别,那块我吃过了!”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威克姆,胆战心惊地补充,“我还没烤过。”黑面包不烤软一点,吃在嘴里就和生咽沙子没什么区别——毕竟里面掺的绝大多数是麦糠。 威克姆看了她一眼,“我要尝的就是这个味道。” 莉迪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喉结滚动两下,硬生生地把那一小块黑面包片咽下。 “咳咳……”威克姆错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很快就被噎得咳嗽不止。 “来,快喝点水!”莉迪亚把靠着壁炉的水罐拖出来——这样可以维持水温——倾斜着灌口倒了杯水递给噎得面色发青的金发男人。 这次他没有拒绝,仰脖将杯子里的水都喝干了。莉迪亚注视着他的表情,又将另一个倒满的杯子递过来。他把喝完的杯子还给她,接过了那杯满的——这次喝的明显要比第一杯慢上不少,等到哽在喉咙里的面包片被硬生生咽下后,威克姆才用比刚才沙哑地多了的嗓音低声问:“平时你就吃这个?”看她对阿尔瓦的喜爱,不可能拿黑面包喂儿子。 莉迪亚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不,我也只是偶尔吃吃。”她不安地抿抿嘴唇,眼睛注视着手中的杯子。说起来,这几个杯子还是特兰太太匀给她的,她醒来的时候,家里所有的杯子据说都被她砸烂了。 “黑面包太硬了,就算再怎么烤也不会软到哪里去,以后都不要再吃了。”威克姆指了指桌子上的皮夹,“明天去买些好面包过来,还有,别忘了给阿尔瓦和你自己买个蛋糕。” “……蛋、蛋糕?!”那些放在玻璃窗里,精致的连看一眼都彷佛是在亵渎的昂贵食品? “镇上的面包未必好吃到哪里去,你们先忍忍吧,过段时间我找个好厨娘回来,到时候我们可以自己烤。”莉迪亚的反应让威克姆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愧疚,“我今晚睡哪儿?”他松着袖口,上面的蓝宝石袖扣在壁炉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10Chapter09 作为一个失忆人士,生活的又是在一个男女私下通信都属大逆不道的年代,莉迪亚对男女之事自然懵懵懂懂,就是醉鬼们行凶她也只模糊的知道——他们是想做不好的事情。因此,别人或许会为威克姆的话脸红心跳,她却在担忧无法让眼前这个陌生的丈夫感到满意。 “家里只有一个卧室,另一个房间被充作杂物间了,”莉迪亚小心翼翼地看着威克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和阿尔瓦睡吧,弗兰太太说他身体好多了,应该不会传染。” “那你呢?”威克姆扬了扬下巴问她。他的下巴是典型的欧米茄型,这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格外的英俊。 “我睡沙发就好。”和这样一个男人近距离交谈对莉迪亚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声音听着也总是掺着那么几分底气不足。 男女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威克姆尽管没有压迫莉迪亚的意思,但莉迪亚的战战兢兢,还是让他们之间的相处添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感。 从见到莉迪亚,眼中的探究之色就没有消弭过的威克姆转头看了眼半个他都塞不进的沙发,满眼的嫌弃。 “沙发哪里是睡人的,摔下来怎么办?”威克姆拒绝了莉迪亚的提议,“我刚看了里面的床,睡下我们三个也绰绰有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睡。”他说这话的时候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我……不用了……”莉迪亚不安地瞄了他一眼,一起睡?和他在一起说话她就恨不得晕倒了,还一起睡?她怕自己翻来覆去的吵得他也睡不着。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和平时一样去屋里睡吧,”威克姆干脆地说,“归根究底我才是那个闯入你们世界的人。” 莉迪亚看着他重新坐回沙发上,仰靠着沙发背,瞧那架势,似乎今晚就打算这么凑合一夜了。 “……如果您不怕我吵到您的话。”莉迪亚妥协了。 她也有过夜不安眠的滋味,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煎熬——这个男人虽然一直都表现的神采奕奕,但他眼底的黑眼圈已经充分出卖了他的疲惫,如果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沙发上硬熬一晚,莉迪亚做不出来。 两人用罐子里的温水匆匆洗漱了下,进入卧室。 阿尔瓦躺在大床中央睡得正香,小脸是健康的红晕。莉迪亚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嘴角抿出一个欢喜的弧度。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漂亮,莉迪亚的长相本就出众,唇角含笑,眉眼柔和的她几乎让威克姆移不开视线。 发现自己又被人盯上的莉迪亚面孔发红,她顾不得欢喜儿子的退烧,站起身走到立柜前,“我给您拿床被子。” 威克姆身形高大,哪怕这张矮脚大床已经足够长宽,但依然无法满足他的需要,只要一躺下,小腿肚以下都悬空在了外面。为了睡得舒服点,他只能侧身蜷缩着睡,这样的威克姆莉迪亚看着都替他憋屈,心中暗自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木匠那里订购一张大床。 莉迪亚把被子盖在了对方身上,厚厚的棉花被沉甸甸的,甫一上身全身都为之温暖起来,威克姆定定的看了眼里抵押,认真的说了声谢谢。 他郑重其事的模样让莉迪亚唰的一下,脸红了。 ——幸好卧室里光线昏暗,否则她一定会恨不得钻地缝。 心中暗自庆幸的她却不知道威克姆视力绝佳,早就将她脸红的模样尽收眼底。 威克姆咳了一声,只觉得刚刚生咽黑面包的喉咙还有些被刮伤的痒,“你也快点上来睡吧。”这话说的他血脉贲张,面前这个娇媚可人的女人是他名符其实的妻子。 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心思的莉迪亚感激的笑笑,“我很快就过来,您先睡吧。”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卧室,还阖上了门。 门一阖上,卧室里除了门缝里泄露出来的点点微光,就什么光芒都感觉不到了。 莉迪亚走后,威克姆侧了侧身体,就着门缝里微弱的光线,静静地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小人儿。 孩童身上天生就带着一股让人全身心都为之柔软的淡淡奶香,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的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小家伙脸上轻轻摩挲了一阵:“儿子……我的儿子……”他的声音细不可闻,像大海一样深邃的蓝眸却绽放出夺目的光。 威克姆的百感交集莉迪亚感受不到,她正费着力气用特兰太太给她的药揉散腰背处的淤青呢,今晚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的,腰部早在救贫院的时候就痛得她恨不得立刻躺在床上了。这药原本是给阿尔瓦准备的,没想到到头来她也用上了。 “——我这是替威克姆先生教训你!” 还记得那个女人气势汹汹的模样,莉迪亚摇摇头,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为阿尔瓦鸣不平,还是为自己得到的那块黄油。 往后背涂药的手很快就变得乏力,这毕竟是个很难以着力的姿势,不过她也不勉强,感觉到那块痛处渐渐被药力覆盖后就松了手,小心把右脚放在了沙发上,褪去了棉袜。 此时她的脚踝已经肿起了高高一块,青紫青紫的,看得人头皮都为之发麻。 莉迪亚脸上的表情倒还算平静,比起前段时间遭遇酒鬼拼命反抗所受的伤害,这次只是扭伤脚和掐痛喉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手心上涂满药膏,莉迪亚拿过早就准备好的洗脸巾咬住,闭着眼睛狠狠心按了下去—— “唔——” 一声闷哼从喉腔里爆了出来。 疼的全身都不住打颤的莉迪亚很快汗出如浆。 她白着一张脸,趁热打铁,在脚踝处就是好一阵揉搓。也不知道是不是本能,她对于跌打损伤总是有一种极为奇特的敏感,彷佛天生就知道怎么办一样。 莉迪亚以为自己的声音很低,却不知道在卧室内的威克姆听起来如同惊雷。本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威克姆在听到那声闷哼后,条件反射的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卧室门冲了出来。 正咬着牙按摩的莉迪亚牙根一抖,咬在嘴里的洗脸巾就落了地。 威克姆也看到了她那肿得吓人的脚踝。 心中顿添懊恼的他疾步走了过去,“抱歉,我忘了你脚受伤了。”他来到沙发前坐下,可怜的沙发被他坐得又是一阵□,莉迪亚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看样子还要重新买一套沙发。 “——先生?!”心里刚琢磨着,脚就被人搁大腿上的莉迪亚唬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 “我有专门的跌倒手法,”威克姆英俊的面容透露着绝对的自信,“放心,不会很疼的。”他边说边接过桌上的药盒闻了一闻,“这药对跌打损伤确实有点用处,但效果不佳,明天我帮你配盒好药来,那种好得更快些。”他一面说着,一面在手心打上一些药膏在莉迪亚受伤的脚踝上迅速按揉起来。 他的动作比起莉迪亚的要快上不少,带着一种类似军人的力道,莉迪亚的脚不大,被他这么一环,几乎大半个脚掌都落入了他手心。一种无法形容的麻痒和羞赧让她霞飞双颊,心中更是暗自庆幸自己今晚才洗了脚不久。 威克姆握着莉迪亚脚掌的手也充分感觉到了手下这只小脚的滑腻柔嫩,每当它因为自己的揉弄而条件反射的痉挛颤动时,他的心总是会下意识揪成一团,本能的就放松了手劲,恨不得轻些、再轻些。 等到药膏涂好,不止莉迪亚出了身汗,就是威克姆同样如此。 以前帮阿尔瓦涂完药阿尔瓦总是会疼得出一身汗,莉迪亚也算有了经验——因此壁炉边上瓦罐里的温水是足足的,威克姆先是洗了个淋水澡,身上就穿了一条短裤就出来了。 从来就没有看到男人*的莉迪亚傻眼的看着对方走近,半晌才后知后觉的猛然低头,耳根子都红透了。 “今晚你擦擦身就行了,脚上刚涂了药也使不上力。”威克姆眼睛在莉迪亚红红的耳垂定格了下,面色不变的对莉迪亚说道。 莉迪亚轻嗯了一声。这也是她原本的打算,眼瞅着就快天亮了,再磨蹭下去阿尔瓦都要起来了。 “我抱你去浴室。”威克姆边说边弯身要把莉迪亚抱起。 莉迪亚吓了一跳,急忙按着沙发背,单脚跳起,“不用,我自己能行。”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就这样单着脚跳进了浴室里。 威克姆被她的羞赧和紧张逗得嘴角弧度上翘,就这样站在浴室门口等待她出来。 莉迪亚也确实没有磨蹭太久,十几分钟后,重新换了一套睡衣的她就踮着脚蹦出了浴室。人才刚冒头,就看到靠在浴室旁边墙壁上的威克姆,已经降温的脸部又有了升温的迹象。 “莉迪亚,我们是夫妻。”威克姆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软脚的磁性。 莉迪亚抓着门框,“先生,我……” “在特兰太太面前,我说过我很期待我们的重新开始。”威克姆继续加把火。 “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扶我回去吗?就像在外面那样?”莉迪亚犹犹豫豫的说,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威克姆为眼前这个固执的小女人叹了口气,他摇摇头,弯起了胳膊。莉迪亚充满感激地望他一眼,把手放了进去。 借着威克姆的力道,莉迪亚像只兔子一样蹦回了卧室。等她躺下后,威克姆帮她拉了拉被子,“明天我会把食物带回来,你在家里陪着阿尔瓦就好。” 他声音里的温柔让莉迪亚有些鼻酸,她眼眶有些发涩,头一次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确实是自己的丈夫,是她未来的依靠。 11Chapter10 莉迪亚醒来的时候,卧室里一片漆黑。她不禁有些纳闷,要知道刚从救贫院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卧室被拉得紧紧的厚重窗帘给了她答案。莉迪亚下了床,脚踝还有点细微的刺痛,但比起昨晚已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她拉开窗帘,外面的积雪已经化了不少,她推开窗子,外面的一丝雪风刮了进来,让她浑噩的大脑瞬间变得清醒了。 是了,昨晚她的丈夫回来了,那位传说中抛妻弃子的威克姆先生——莉迪亚精神一振,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儿子不见了! 他不会是觉得她没用,把儿子带走了吧?! 这个认知险些让她掉出了眼泪。 莉迪亚崴着脚往卧室外跑,“阿尔瓦,阿尔瓦……”边跑边喊。 房子里鸦雀无声。 只着棉袜的莉迪亚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室内,眼前一黑差点就这样晕过去! ——他真的把她的阿尔瓦带走了! 心里难过的恨不得就此死去的莉迪亚失魂落魄的来到壁炉前,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这时桌上被一沓厚厚英镑压住的纸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莉迪亚忙不迭拿了起来,上面用十分漂亮的花体写着一行字,下面的落款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昨晚才冒出来的丈夫。 信里面写着阿尔瓦现在就在隔壁的救贫院,他有事要处理,又不忍心吵醒她就把阿尔瓦送去让特兰太太照顾一二了,说她醒来后可以去把阿尔瓦接回来,如果脚伤复原不错的话,就自己拿钱去买些东西。 他几乎是把她当孩子一样交代。 莉迪亚的心立刻就落回了原位,同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她急忙换了厚厚的衣服去救贫院接阿尔瓦。虽然儿子从来不说,但莉迪亚知道他并不喜欢那个地方。 救贫院的大门早早就打开了,莉迪亚熟门熟路的叩响了特兰太太办公室的门。 进去后果然看到儿子坐在壁炉前用一些废弃木块搭房子。特兰太太一边批阅着文件一边和他说着话。 莉迪亚充满感激地对特兰太太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不安稳的唤儿子的名字。 “阿尔瓦。”她说,眼睛里有泪花在转动。 “妈妈!”阿尔瓦几乎是连蹦带跳的从地上跳起扑进了她怀里,经过莉迪亚这段时间的仔细照顾,小家伙虽然瞧着还是瘦弱的像根芦柴棒,但精神面貌好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莉迪亚用力把儿子抱进怀里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激动让她久久都不愿意放开他。 特兰太太最喜欢的就是看这样温情脉脉的画面。她刻板的脸上带着微笑,“今天一大早威克姆先生就把孩子送过来了,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在清楚你对读书写字并无障碍后,特意给你写了封便笺,相信你也看到了,否则不会找到我这儿来。” 莉迪亚腼腆地笑笑,“是的特兰太太,我真的吓得够呛。”她摸着儿子的头,“今天又麻烦您了,真是对不起。” “我很乐意为自己的邻居做点事情。”特兰太太说,“而且阿尔瓦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从来不让人操心。你来的匆忙恐怕还没有用早餐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让克兰修女送些上来?” 莉迪亚连忙拒绝道,“不用了,昨晚,昨晚威克姆先生有给我家用。”她知道救贫院的经济并不怎么好,以前家里没钱还可以厚着脸皮混上一两餐,现在经济宽裕了,她可不好占这个便宜。 说起丈夫给了家用的时候,莉迪亚的声音极轻,但眼睛彷佛碎钻一样晶亮的光芒却让特兰太太会心地笑了起来。 她忍俊不禁地道:“这是应当的,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特兰太太的眼神似乎透露着什么奇怪讯息的莉迪亚抿了抿嘴唇,连忙说她要出去买东西,等会再来接儿子就落荒而逃了。 对特兰太太远比莉迪亚这个做母亲的依赖的阿尔瓦眨巴着大眼睛问妈妈怎么了,今天的妈妈看上去似乎格外的高兴。特兰太太看着小家伙粉嫩嫩的小脸蛋,招手把他叫到身边抱进怀里,“因为阿尔瓦的爸爸回来了呀,阿尔瓦的妈妈当然高兴。”今天的莉迪亚看上去确实格外高兴,平日里偶尔流露出来的茫然和不堪重负也消散了大半,孩子的感受最为敏锐,察觉到什么也很正常。 “爸爸……是今天送阿尔瓦来的那个叔叔吗?”阿尔瓦眼睛亮亮的。显然,他对今天早上把他送过来的威克姆印象很好。 特兰太太眼底闪过怜惜,“那不是叔叔,阿尔瓦,那是你的爸爸。”她揉着阿尔瓦的小脑袋,“阿尔瓦知道爸爸是什么吗?” “知道,”阿尔瓦小脸上看不到一点笑容,“约翰和山姆说阿尔瓦的爸爸不要阿尔瓦了,”他两只小食指对戳了几下,“就和他们一样。” 约翰和山姆是救贫院的孤儿。 特兰太太脸色沉了沉,但低头戳手指的阿尔瓦并没有发现。 “阿尔瓦这样说威克姆先生一定会很伤心的,”特兰太太抚摸着阿尔瓦稀疏的头发,她知道只要有充足的食物,小家伙的头发也会变得和他的父亲一样像金子般的在艳阳下闪闪发光。想象中那幅画面的特兰太太身上的气息重新变得柔和,”阿尔瓦,你和他们不一样。“ 约翰的父亲是个酒鬼,醉死在酒馆里,最后连一口薄棺都没有,还是救贫院帮着下的葬。至于山姆,他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他的母亲是从另一个镇过来的流莺,孩子出世就死了,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 当时的大环境对人们的名誉十分苛求,有着这样的父亲和母亲的约翰和山姆,他们的未来已经可以看见了。 “威克姆先生?”阿尔瓦眨巴着大眼睛重复,对这个姓氏他似乎似曾相识。 特兰太太被他可爱的表情逗乐,“是啊,威克姆先生,大家都这么称呼你的爸爸,而你的妈妈就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阿尔瓦眼睛亮闪闪的,“威克姆太太!” “是的,那你呢,小阿尔瓦?”特兰太太继续问。 “我是小威克姆先生。”阿尔瓦脸红红的,“我有爸爸,我的爸爸是威克姆先生,我有妈妈,我的妈妈是威克姆太太,我有家,我们家是威克姆家——” “说的真是太棒了!”特兰太太从不吝啬夸奖小朋友。 “特兰太太,我是听克兰修女说的,她以前教过我们,”小阿尔瓦很不好意思,“以前我听不明白,现在我懂了。”克兰修女管着三到六岁孩子的启蒙教育。 就在特兰太太对阿尔瓦循循善诱的教育时,莉迪亚已经踩着嘎吱作响的雪走出了木匠店。她订做了一张足够阿尔瓦在上面滚上好几分钟都不会翻下来的大床,当然,床的价格也十分的不菲,至少对以前的莉迪亚来说绝对是一个肉疼的她好几天食不下咽的数字。 威克姆回来的事情在小镇上还没有传开,人们看到莉迪亚也通常都是一脸的漠然和无视,偶尔,莉迪亚还会收到几位太太和小姐的白眼——她们向来就对她充满敌意。 如果是以前的莉迪亚见到心里还是会有些酸涩难过,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儿子——阿尔瓦现在还小,不需要出去社交,等到他长大了,会不会以她这个人缘极差的母亲为耻。现在的她却很没必要鳃鳃过虑了。她在小镇上为什么这么不招人待见,除了她以前对阿尔瓦的虐待外,不就是她嫁给了威克姆先生吗? 她的丈夫似乎有着招蜂引蝶的潜质,只要她一天冠着她的姓氏,就注定她会是小镇女性的公敌。阿尔瓦长得像他的父亲,以后有威克姆先生领着进入社交界,别的不说,人见人爱那是肯定的,对此莉迪亚自然不需要再忧心挂怀。 再次感受到丈夫回来好处的莉迪亚忍不住弯了弯漂亮的蓝眸。尽管围着围巾,但依然漂亮的让人目不转睛的莉迪亚这样一笑,顿时吸引了来往行人的目光,随着几声哎呦响起,眼角余光瞥到一位太太用力扭着自己丈夫腰部的莉迪亚匆忙逃离了众人的视线,径自往罗比面包屋去了。 现在是白天,她完全不需要担心罗伯特先生是否会对她行为不轨,而且——莉迪亚摸了摸手袋里厚厚的一叠钞票,心中底气更足——她也不需要为了那么一点点面包屑低声下气了。 罗比面包屋的橱窗外垫了一条煤渣路,以防顾客滑倒——这样贴心的举措自然让过来购买面包的人赞不绝口。 由于是小镇上唯一的一家面包屋,罗比面包屋虽然称不上日进斗金,但养家糊口已经绰绰有余。有道是饱暖思□,身上有了几个钞票的罗伯特先生自然而然就起了花花肠子,他没结婚前就是个浪荡公子,如今怎么肯守着妻子一个过日子,即便他的妻子长得也十分漂亮。 莉迪亚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威克姆的缘故才被小镇上的女人们排斥,是事实却绝非如此,她的容貌如果在小镇上排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镇上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着她,再加上她的丈夫又一去不复返,这样一朵怒放在没有栅栏花园里的红玫瑰,谁人不想一亲芳泽? 如果不是特兰太太护着,莉迪亚又深居简出,她早就不知道*多少回了,即便如此,她不也出了两次意外,险些被人糟蹋? 12Chapter11 莉迪亚走近面包屋的时候,站在橱窗后面的罗伯特先生眼中闪过惊讶——显然,这个点出现的莉迪亚让他大吃一惊。 “威克姆太太?”他的声音里充满不可思议,“现在可没有你要的东西。” 同样前来购买面包的客人闻言好奇的看向莉迪亚——莉迪亚脸上火辣辣的,她虽然并不觉得自己的颜面有多重要,但也不想让镇上的人知道她每晚下班都回来面包屋买面包屑。她的丈夫已经回来了,如果让镇上的人知道他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妻儿的,他会被人耻笑的。不知不觉的,莉迪亚已经开始维护她那个对她而言只能算是初次见面的丈夫了。 “罗伯特先生,您这是什么话,”为了打断罗伯特先生接下来的话,莉迪亚头一次对这位总是用蛇一样黏滑眼神看她的男人鼓起勇气大声道:“镇上就您一家面包店,除了上您这儿,我还能去哪里买面包呢?” “买面包?”罗伯特先生有趣地重复了句,“噢,是的是的,我这儿别的没有,就是面包特别的多,威克姆太太,”他尾音恶劣地上翘,“您打算挑选哪一种呢?” 这下只要是人就能感觉到罗伯特先生语气里的调弄了,男人们假正经的咳嗽一声,眼睛不停的在罗伯特先生和莉迪亚身上转悠,就彷佛他们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似地,女人们也是满眼的嘲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莉迪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涨红着脸捏了捏手袋里厚厚的英镑刚要开口就被一道不善的女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威克姆太太,我还没见过像您这样厚脸皮的女人,”一个嘴角耷拉,但依然能看出几分风韵的女人探出头来,“就算您的丈夫抛弃了您,可也不代表您就能抢别人的丈夫呀!仗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就为所欲为,您以为我们这些做妻子都是死人吗?”女人看向莉迪亚的眼神充满恶意和仇视。 “珊娜!”罗伯特先生尴尬地叫着他太太。 他太太置若罔闻。 “罗伯特太太,”莉迪亚脸上因为羞窘放开的潮红彷佛褪色的布匹一样苍白了个彻底。她强自镇定地直视那双冷得让她全身都发寒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这是一场误会,我对您丈夫……并无你所认为的那种让人可耻的情感,我有自己的丈夫和家人,您不应该侮辱我的人格和尊严。” “误会、侮辱?”罗伯特太太提高嗓门,“谁知道您是不是按捺不住寂寞想要抢别人的丈夫呢?”罗比面包屋的女主人冷哼一声,“大家给我评评理,”她看着越围越多的镇民,“有哪位正经体面的女士会在商店关门打烊的时候跑过来买东西?还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巴巴让人同情的样子?”情绪激动的罗伯特太太一拍柜台,“她这不是蓄谋勾引是什么?” 罗伯特太太的话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莉迪亚——彷佛她已经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了。 莉迪亚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想挣满一天的五个便士,如果不是想多得到点面包屑,她又怎么会捱到面包屋快关门的时候过来!明明是罗伯特太太的丈夫对她心怀不轨,罗伯特太太怎么能倒打一耙,反而污蔑是她自甘堕落?! 记忆的空白让莉迪亚不管面对什么都少了几分底气,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懦弱的人! 为了儿子能够豁出一切的她决不愿意背负这样一个肮脏的名声让她的儿子蒙羞。 “亲爱的——” 就在莉迪亚决定不顾颜面也要把事情真相抖落出来的时候,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明明那人没有呼名唤姓,但莉迪亚彷佛本能的就知道是在唤她般回头。随着她的动作,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正牵着一匹骏马站在早起的艳阳中对着她笑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噢!上帝!竟然是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眼眶突然有些濡湿,她抿了抿嘴唇,看着那个男人牵着马一步步走向她,两侧围观的女人们尖叫的尖叫,揉眼睛的揉眼睛,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显然,她们都认出了这个英俊男人的身份。 万众瞩目的威克姆先生彷佛没有看到周围痴迷爱恋的目光似地,在他的妻子面前驻足。 “亲爱的,看到你的背影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英俊的男人一脸惊喜,耀眼的金发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他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把妻子滑到颊畔地一绺发丝锊回耳后,低笑一声,“你可别告诉我直到现在才醒来。”他的声音充满磁性,低低柔柔的,让人的心都忍不住跟着发酥。 他亲昵的动作让莉迪亚脸上重新又有了血色,面对丈夫满眼笑意的调侃,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宝贝儿,你在这儿是要买面包吗?那可得快点,阿尔瓦还在特兰太太那儿等着我们呢——”他松开缰绳往大衣里掏钱夹,总算对他的出现有了真实感的女人们不管年轻的还是不年轻的都蜂拥了过来,热情的问候他,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威克姆一边把钱夹递给妻子一边面带微笑的回答众人的疑问,他如沐春风的态度和八面玲珑的手段很快让场上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心里堵着一口气的莉迪亚已经不想买罗比面包屋的面包了,但她又不想违背丈夫的意思,犹豫了下,还是按昨晚商量的那样,要了两袋纯麦面包和两个精致的小蛋糕。 罗伯特太太脸色发青地瞪着莉迪亚,罗伯特先生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把莉迪亚要的面包用纸袋装好递给她,嘴里还说着‘欢迎再来’的客套话。 心里只差没赌咒发誓——永远不会再来——的莉迪亚抱着纸袋走到丈夫身边。她的丈夫还在和几位过来购买面包的顾客们相谈甚欢。 “……舞会?哦,是的,当然会有一场舞会,到时候大家可都得要来参加……是的是的,您说得对,这次是我考虑不周,离开的匆忙,反倒让莉迪亚和阿尔瓦受委屈了——”一脸虚心受教地威克姆对正在和他说话的中年老绅士道了声歉,回头看向妻子,满眼温柔,“买好了?” 亲昵的口吻和温柔的眼神让女人们胸口小鹿直撞。 莉迪亚呐呐点头。 威克姆接过妻子手中的纸袋和大家告辞,理由是不能太过于麻烦特兰院长,“她可是个大忙人。”他语带笑意的这样说,其他人也会心的跟着笑出声来。显然,特兰太太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小镇上无人不知。 大家目送着威克姆夫妇离去。 这时,一个女人突然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罗伯特太太,看样子事情还真像威克姆太太说的那样,是一场误会呢。”她似笑非笑地在罗伯特先生的秃头和啤酒肚上绕了一圈,又瞅向身姿挺拔,扶着妻子上马的威克姆先生,“哎呀,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呀。”她啧啧有声,其他人看着罗伯特夫妇青白交错的面部表情,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 女人的话同样传入被威克姆强迫着坐上马背的莉迪亚耳朵里,她眼眶发红,望向威克姆的眼神充满佩服和羞惭。他什么都没说,就成功逆转了局面,她却让他丢了大脸,险些也为此污损了尊严。 “明天我会去聘个好厨娘过来帮你的忙。”威克姆牵着马缰,神态闲适的和过往看到他——眼睛瞪得铜铃大——的行人轻碰帽檐行礼,行人们也或欠身或屈膝的和他见礼,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惊讶的色彩,他们不约而同顺着威克姆的手沿着缰绳往上看,那个永远垂着脑袋一副怯懦模样的女人,此刻端坐马上,带着几分荏弱的苍白脸容漂亮的不可思议。 被周围那些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得如同芒刺在背的莉迪亚垂下眼睑,尽全力忽略那些犹如实质的注视,有些不安地说了句抱歉。她自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有了厨娘,你也能够更好的照顾阿尔瓦,”威克姆自顾自地说,积雪在他脚下嘎吱作响,“既然很多事情你都忘了,那就得重新学,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莉迪亚又说了声谢谢,尽管她并不知道他想让她学什么。 “我在家里的时间不会很多,”他很快告诉了她。“等我们搬到新家后,你试着管理一下,渐渐的也就熟悉了,管家这种事对女人来说几乎算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莉迪亚如同应声虫一样的态度让威克姆有些无奈,但很快他又变得振作起来。因为莉迪亚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重复了他的话:“新家?” “是啊,新家,你不会以为我会放任你和阿尔瓦再住在救贫院隔壁吧?那儿可不适合孩子成长。”他一脸笑容,“本来还想着给你们母子俩一个惊喜,不过,为了让你不再闷闷不乐的,也只能提前说了。” “——我和那位罗伯特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是他太太胡乱编排的。”莉迪亚看着丈夫高大的背影,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威克姆眼中闪过错愕,他脚步一顿,扭头去看马背上难掩紧张的妻子,半晌,他才莞尔一笑,一字一句的说,“当然,”他的表情郑重而诚恳,“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一直。” 13Chapter12 陌生丈夫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莉迪亚心口发烫,她不知道他的信任源自哪里,但由衷感激。 他们继续往救贫院的方向走,沿途问好的镇民无数。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丈夫有多受欢迎的莉迪亚再也没办法安然端坐马上——那些女人的视线如同棘刺一样,让她如坐针毡——她再次提出要下马,被她的丈夫严词拒绝。 “不行,你的脚本来就扭伤了,怎么能在落地受冻?” 他没来之前也是自己走路的莉迪亚闻言动了动脚踝,发现除了有些木木的感觉外,并没他说的那么严重——但他们到底不熟,哪怕心里依旧对那些充满敌意的视线感到不自在,她还是选择了顺从。 就在莉迪亚以为她要顶着那些可怕的目光硬熬到救贫院时,前面拥堵的人群和时不时发出的尖叫惊呼声让她得到了解脱。 那些人背对着他们,尽皆仰着头,女人们捂住胸口不住喘气尖叫,男人们则三三两两的聚到一起语速极快的商量着什么。莉迪亚坐在马背上,视线比走路的人高出一大截,瞬间,她就看到了所有人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 一个看上去比阿尔瓦大不了多少的女童大半个身体从三楼窗口晃荡出来,正紧拽着用来遮雨的油布往下滑,她的下面是一道很宽的水沟,里面流动漂浮着一些让人作呕的薄冰和动物内脏。眼见着小女童就要摔下来,人们却毫无办法。 莉迪亚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惊恐的瞪着那可怕的一幕,彻底丧失了言语功能。 “亲爱的,前面出什么事了?”嘈杂喧闹的声浪让威克姆皱了皱眉,他们离那幢楼还有一段距离,哪怕他是这群人中海拔最高的,依然没有注意到那个悬在三楼边沿上的小身影——毕竟那孩子真的太小了,又穿了件并不起眼的衣服。 丈夫的问话让莉迪亚从惊骇中醒过身来,她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告诉了他。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一阵劲风从她身边刮过去了。 莉迪亚表情有些呆,急忙抱着马脖子踩着马镫翻身下来一手抱着装有面包和蛋糕的纸袋一手拽着缰绳追了过去。 临近,人群里的吵嚷说话声也被她尽收耳底。 其中一位老绅士的嗓门格外响亮。 “就没有办法把门撞开吗?”大冬天都满头大汗的老绅士拿手帕擦着汗水。 “已经有人去了,三楼的住户在楼梯拐角处装上了铁栅栏!铁的!那把大锁一时半会的劈不开!” ——斯托克镇的治安向来不怎样,这栋楼又是独门独户,屋主会安装一扇铁栅栏还真是无可厚非。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掉下来摔断脖子吗?”老绅士继续吼。 “也许我们能够接住她。”抱有侥幸的人这样答。 “如果我们没有接住呢!这太冒险了!”特兰太太收到消息也赶过来了,她跑得直喘气,不停地揉胸口。这个板正的女人心脏不好,情绪激动就很容易昏厥。这时她看到了牵着马的莉迪亚,“哦,莉迪亚,你也来了?” 莉迪亚连忙和她打招呼。 特兰太太说:“阿尔瓦现在有克兰修女照顾着呢,放心,他一切都好。” 莉迪亚刚要道谢,周围的声浪陡然上了一个台阶! “上帝啊!那是谁!!!那也太冒险了!!!” 不绝于耳的惊呼声炸得莉迪亚耳朵疼,顺着大家的目光往上看,莉迪亚发现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特兰太太的惊叫声也随之响起:“哦哦哦!竟然是威克姆先生!他——他什么时候上去的!” 特兰太太的惊叫引来连锁效应,人们纷纷踮着脚尖手搭凉棚的去看那个抠着砖缝迅速上爬的矫健背影。他稳重不失灵巧的动作让所有人看得目眩神迷,一些年轻的姑娘们更是不停尖叫着威克姆的名字——直到被老绅士喝住! “姑娘们!这可不是在看马戏表演!你们的尖叫声会让我们的英雄分心的!”他板着脸这样说。 姑娘们悻悻然的住嘴,自觉丢了颜面的年轻男士们则纷纷不顾脏污的踩进令人作呕的污水沟里,搭起人墙,随时做好接住小女童的准备——他们的行为也惹来众人的一致称赞,当然,这一切都比不了那位终于爬到三楼窗户口,就着那半个脚掌宽边沿一点点蹭向小女童的勇敢先生。 “他真是太勇敢了,我只要设身处地的想象一下,都会害怕的全身发抖。”有人这样说。 “真是不可思议!瞧瞧他干脆利落的动作——我认识的年轻人没一个像他这么厉害!”也有人这样说。 所有人都在称赞威克姆,同时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更多的人则是抱来了干草和厚厚的被褥在水沟边垫了厚厚一层,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聊胜于无。 特兰太太握着莉迪亚的手安慰她,说威克姆先生既然敢上去就一定有些把握,让她放宽心。 可莉迪亚怎么放宽心呢? 要是威克姆一个踩不稳或者失手掉下来怎么办?她和阿尔瓦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因为这个男人的到来有了些许起色……后背被冷汗濡湿的莉迪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慢慢靠近女童的男人,心脏已经在超负荷的跳动,被她抱在怀里的纸袋也无意识抱得死紧,鼓囊囊的纸袋都因此瘪了下来。 女童的手越来越无力,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紧拽着油布保持一种很缓慢的速度往下滑,现在就几乎是听之任之了——眼瞅着女童就要滑出油布的范围,楼下惊呼一片,那些个踩在水沟里的年轻人也纷纷举起手臂做出随时接抱的姿势来——他们忙中出错,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这个绊那个,那个绊这个,很快跌作一团,围观的老绅士气得胡须直抖,连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威克姆面对这样乱糟糟的情况却表现的很镇定,他对底下的干扰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就这样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一点点靠抠着砖缝和窗沿慢慢来到了女童所在的那个窗户上,右手终于抓住一根窗棂——这时,他离女童近得只有两个手臂的距离——的威克姆长长的吁了口气,松了松绷得死紧的神经。 没有人知道他打算怎么办,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安妮!” 就在这时,街角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年轻女人在另外两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往这边扑过来,她眼睛哭得通红,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听到声音的女童竟然就这样松了手,小家伙扭头朝女人看去,“妈妈!”带着哭腔的童音让众人齐齐发出惊呼!大家不约而同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那个呼唤女儿的女人更是双腿一软就这样坐倒在雪地里!已经从水沟里爬起,顶着满身臭味的年轻人纷纷瞪大眼睛张开双手随时接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威克姆竟然放弃了手中紧握的窗棂,整个人往下滑的女童抱去!他也确实抱住了女童,用力攥紧了油布! 这时候他已经没办法把女童塞回三楼的窗户里了!没有借力点的他只能跟着往下滑,但好景不长,油布根本无法承受他的体重,很快撕裂—— 双眼紧闭胆战心惊等着接住欢呼或者一声重响的人们久久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马路上静得吓人。这时,一声让所有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刺啦声突然响起,人们下意识睁眼——就看到了让他们心脏都险些从口腔里蹦出来的一幕! 只见威克姆右手环抱不住啼哭的女童,左手用力攥着油布不住下滑,那种让人牙酸的刺啦声正是由裂缝处发出—— 从威克姆爬上三楼整个人就彷佛泡进冰水里的莉迪亚见到这一幕,眼前一黑晕倒在特兰太太怀里,抱在手里的纸袋滚到了地上,里面挤得瘪瘪的面包和奶油糊成一团的小蛋糕滚了出来很快被人踩得连最后的形状都看不见了。 在她昏倒的瞬间,油布的撕裂也到了尾声,眼见着两人就要摔下三楼,底下惊叫响成一片,威克姆就着油布最后的一丝劲道跳到了二楼的窗口处用力扣住了窗棂! 二楼窗户处一直往外探的住户连忙将女童接了过去,但威克姆他们就爱莫能助了。只有两三岁儿童能过的窗口根本挤不进一个一米八多的高大男子。 面对户主语无伦次充满惭愧的道歉,威克姆摆了个不要紧的手势,“您忘了我是怎么上来的吗?”双手解放的他在二楼户主恍然大悟的注视中,矫健地再次抠住砖缝慢慢往下跳纵——他的手彷佛钢铁一样充满力道又毫无痛觉,眼睛更是如同鹰隼一样锐利,每次都能找到最佳的落脚点,在所有人的殷切注视下,威克姆就这样连爬带跳,从从容容地落了地,他甚至在距离地面只有数英尺高的时候,脚下一蹬就这样翻身直落——分毫不差的掉入了人们准备的厚厚垫褥里! 人们发了疯似地朝他扑了过来,将他举起高高抛上天空,就这样庆祝了好一会儿,女童也被二楼的户主和他的家人们带到楼下与她的妈妈汇合时,威克姆才被众人放了下来——所有人都感激他,夸赞他,把他当英雄一样崇拜! 用力搂住女儿呜呜哭泣了好长时间才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的三楼女主人小跑着来到威克姆身边握住了他被砖石划伤的手:“噢!先生!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哦!先生……您是安妮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全家的——我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喜极而泣的女人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亲爱的太太,您千万别这么说,”威克姆半点都不居功,“作为一名军,”他语气一顿,神色有些怅然又有些感怀地补充,“曾经的军人,为民众分忧解难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14Chapter13 莉迪亚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又回到了马上。她的上半身分外契合的被揽在一个厚实的胸膛里。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将她裹挟的密不透风,让她几乎喘不上气。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厉害。 她一清醒,就被抱着她的人察觉到了。 威克姆用一种十分平常的语气问她,“刚才吓到你了吧?” “是我让您丢人了。”莉迪亚谨慎地回。背脊也跟着挺直,似乎想要和后面温热的胸膛拉开点距离。 正是这个动作也让威克姆捕捉到了她的一丝情绪。 “昨晚我说过——”威克姆不动声色地将控着缰绳的手往后移了移,正好把莉迪亚又压回怀里,“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莉迪亚,能和我说说你的心里话吗?发自肺腑的?”他的语气很真诚。 莉迪亚被这种真诚感染,她犹豫了一会,抿了抿被冷风刮得干涩的唇,“您太冒险了,”话一出口,心中的后怕就无法遏制,“如果,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差错……”莉迪亚无法再说下去,但微微颤抖的身躯和腔调已经让威克姆充分感受到了她的惊怕。他感到内疚,但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妻子是爱上了他才会为他感到担忧。她之所以会这样……绝大部分是因为害怕已经得到的又再次失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时代的女人有多艰难……更何况一个带着孩子被抛弃的可怜女人……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会去冒险的,”威克姆安慰妻子,“你忘了很多事情,这里面也包括我的一些过去,我从过军,几十英尺的高度,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所以我才说我让您丢人了……”莉迪亚的声音很细微,带着一股无地自容的味道——她依然没有去看丈夫的表情——威克姆要很仔细才能捕捉到她的声音,“作为您的妻子,我应该有匹配您的勇敢,很可惜,我让您失望了。” “失望?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失望的,”威克姆试探性地环了环莉迪亚纤细的腰肢以作安慰,“当时任何一位女士面临之际的丈夫高悬半空都会晕倒的——你已经很不错了。” “我还把我们的午餐弄丢了,”莉迪亚继续自我谴责,“还有给阿尔瓦的蛋糕……我都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吃过这种昂贵的美食。” “它并不昂贵,而且,”威克姆踩在马镫里的脚往系在马匹身侧的——大得有些离谱的——牛皮袋上磕了磕,“我们有了更多、更好的。” “什么?”莉迪亚下意识回头,她有些听不懂他说的话。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威克姆的眼睛虽然也很蓝,但他的蓝是一种类似于海洋的深蓝,甚至近乎于墨蓝,这样的蓝给莉迪亚带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压力——她的脸禁不住又有些发热。 “不知道是谁注意到了地上踩得乱七八糟的蛋糕和面包,在我把你带出人群的时候,他们纷纷把家里的拿手点心都送过来了,”英俊的高大男人无奈耸肩,“我怎么都推拒不了。” 莉迪亚借着去看牛皮袋的动作重新把脑袋转了回去,她强作镇定地说,“哦,看样子真的很多。” 对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的威克姆嘴角忍不住弯了下,他轻咳一声,“是啊,因此我们需要很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决掉它们呢。” “再多也没关系,阿尔瓦看到这么多好吃的一定会乐疯的,而且我们还可以分一些给救贫院——那些孩子也难尝到好吃的点心。”莉迪亚很高兴。 “这个你做主就好。”威克姆没意见。 说到救贫院莉迪亚就想到了也去了现场的特兰太太,连忙问她去了哪里。这时候的莉迪亚比起刚开始的神经紧绷,不管脸色还是声音都变得自然多了。虽然她自己没有发觉,但威克姆无疑注意到了这微小的变化,因此心情大好。 他语气轻快地回答妻子的问题,“特兰太太在镇上的威望你也知道,那位女士刚受了点惊吓,丈夫又出门在外,她特意选择留下。” 莉迪亚对特兰太太的举动很有感触,“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一位热心肠,别瞧总板着一张脸,我都不知道她帮了我和阿尔瓦好多……” “对此我分外感激,也一直都在思考着该怎样报答,所幸,”威克姆正色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不行,”莉迪亚再次回眸,这次是因为紧张,“您可千万别这样做,特兰太太最讨厌这个,真要这样,她会大发雷霆的!”特兰太太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她活得很自我,生起气来,可以把人骂得自寻短见。 威克姆被她心有余悸的表情逗得眉峰上挑,“你就不听听我的打算?” 莉迪亚有些焦躁,“先生,我不是在开玩笑,特兰太太真的不喜——”她声音一滞,在威克姆坚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吧,您给我说说您想做什么吧。” 威克姆微微一笑,“我还没给你说过我们新家的住址吧?就在橡果大街,到时候你也可以多和弗兰太太走动,她可是小儿科的权威,”莉迪亚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正好我们的新家也要翻新,我打算多付一笔酬金,让泥瓦匠们也把救贫院的房子给修葺一下,亲爱的,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哦,我真不该什么都不听就打断您的话,先生,真对不起,是我太轻率了。”莉迪亚一脸惭愧,眼睛却彷佛镶嵌了两颗星子一样闪闪发亮,“您的主意真是棒极了!前几天克兰修女还和我们说房子一直都在漏水,墙壁也有好些开裂的地方——毕竟都是几百年的老房子啦,特兰太太也为这事找过镇长,但镇长先生说这事儿他帮不上忙,没钱,”莉迪亚难得在威克姆面前滔滔不绝,显见她是高兴坏了,“您要是能慷慨的施以援手,整个救贫院的人都要感谢您呢!”她兴奋极了,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去汇报好消息的样子。 “现在不觉得我会惹特兰太太大发雷霆了?”威克姆谑笑。 莉迪亚面孔涨红,她又把脑袋扭回去了,“您可别在嘲笑我了,”她恨不得拿围巾把自己的脸遮起来,“我知道错了,啊,对了——”她像是想到什么似地猛然回头,“您……您的……”她有些难以启齿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什么?”威克姆喜欢看她这副鲜活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格外耐心。 “您……您又要买房子又要修葺救贫院的……这……您的……够用吗?”莉迪亚的话说的是吞吞吐吐,要不是在马上,她只怕会把头埋到地底下去。 没想到她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说这个的威克姆忍不住哈哈大笑,“亲爱的,这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如果没有把握,我又怎么会提出这样的打算呢?” ——可是我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说你的财富和相貌成反比,莉迪亚在心里默默道。 威克姆也从莉迪亚的欲言又止中发觉了什么,他哑然失笑。 “是人都是会变的,”他凝注着妻子,“现在的我虽然称不上什么富可敌国,但要让你和阿尔瓦衣食无忧还是做得到的。” “衣食无忧?”莉迪亚眼眶湿润,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呀。 骏马在救贫院门口停了下来。 威克姆刚要进去就被莉迪亚拉住了。 莉迪亚指了指马侧的牛皮袋。 威克姆故意逗她,“全都给出去?”要知道带进去再往外拿就丢脸了。 莉迪亚明显也清楚这点,但要让她先把牛皮袋放回家再过来接儿子又丢不起这个人,几番踌躇后,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孩子们比他们更需要这些。 威克姆被她纠结的表情逗得心怀大畅,他笑着对妻子许诺:“镇上有一家不错的餐馆,我们把阿尔瓦接出来就去那儿吃午餐。”经过一早的忙碌,现在也该到用餐的时间了。 果不其然,他们进去的时候,救贫院正在分餐。 工作了一上午的女人们纷纷领取自己的那一份午餐,她们吸溜着汤水,咬着粗糙热烫的黑面包语调欢快的说着话,另一边的孩子们也都聚拢在了一起,克兰修女带着另外两个修女在给他们分面包和热汤。阿尔瓦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脚边,拽着她的袍子,一脸的紧张和戒惧。 “阿尔瓦!”看到儿子的莉迪亚忍不住唤了声。 阿尔瓦立刻松开了揪住克兰修女袍子的手,蹬蹬蹬蹬就往母亲这边扑过来了。莉迪亚赶忙接住他。她这一出声,立刻把众人的视线都引过来了。本来就好奇这段时间每天必到的莉迪亚为什么没有过来的女人们还没来得及用鄙夷的眼神剜她两下,就看到了莉迪亚身边那个即使拎着一个牛皮袋也依然不损风采的英俊男人,她们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那位试图抢夺莉迪亚黄油而不果的玛奇太太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满眼的惊恐。 15Chapter14 莉迪亚与那位玛奇太太碰了下眼神,玛奇太太就急忙闪躲着避开她的注视,匆匆往人群堆里退去。莉迪亚垂了垂眼睑,将扑过来的儿子抱进怀里。 “威克姆先生,威克姆太太,你们来了?”听到莉迪亚招呼阿尔瓦的克兰修女微笑着和夫妇俩打招呼。 “您好,克兰修女。”对这位修女颇有好感的莉迪亚笑着把特兰太太现在的行踪告诉她,至于丈夫刚才在马背上说的打算,还是等特兰太太回来再说吧。 “噢!上帝呀!威克姆先生,您没事吧?”莉迪亚的话让克兰修女面如土色,她匆忙放下手里舀汤的长勺,满脸关心的上下打量威克姆——威克姆自然告诉她自己好的不能再好,并微微欠身感谢克兰修女对他的关心。 风度翩翩的俊美绅士让在场女性异彩连连,她们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对威克姆这样的男人充满向往又敬畏,他在她们心里美化的几乎如同神明——名正言顺拥有他的莉迪亚自然不受她们待见,更何况,那时候的莉迪亚也确实有被她们不待见的理由。 “这真是太好了,”克兰修女如蒙大赦,不住在胸口划十字,“您可真把我们吓了一跳呢。”她语气亲昵,充满嗔怪。 她的行为让莉迪亚有些错愕,对方的殷切表现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十分怪异的违和感。 莉迪亚眼中的疑惑很快被克兰修女发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她脸色泛红,掩饰性地大声说,“威克姆先生、威克姆太太,幸亏你们来得及时,我正打算着发完食物就出去找院长呢。” 威克姆揽了揽妻子的肩膀,“我们也是举手之劳。”他把牛皮袋放到桌上,让她和其他修女发放给这里的每一个孩子。 “上帝啊!这么多的好吃的?!”克兰修女不解地解开牛皮袋的带子,发出一声响亮的惊呼!孩子们也一窝蜂涌了上来,大家虽然不敢伸手去抢,但眼睛里的渴望让人瞧了心里发酸。 威克姆说,“这些都是镇上的居民送的,我太太觉得救贫院的孩子们比我们更需要它们。”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克兰修女满口不迭的说。急忙招呼其他人过来发各种饼干糕点和面包。 阿尔瓦眼见着牛皮袋里的东西越分越少,顿时有些着急,挣扎着要从母亲怀里下来,莉迪亚连忙抱紧了他,扭头去看丈夫。 一脸笑容看着餐厅,眼睛里却瞧不出任何波澜的威克姆瞅到妻子求助的眼神嘴角一弯,“走吧。”他低声对妻儿说,一家三口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餐厅。 走在出去的路上,莉迪亚一边和丈夫说着话一边在心里琢磨——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威克姆和克兰修女交谈的时候,她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瞧出了敷衍和不以为然。似乎,直到现在他的心情才真正好起来——他现在的表情和刚才那种公式化的社交截然不同——也许,她的这位丈夫并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享受女性的爱慕注视。思及餐厅里那一大票含情脉脉的眼神,莉迪亚目光一黯,心口也彷佛压了块石头。 “怎么了?”莉迪亚突然消沉下来的情绪很快被威克姆发现。 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的莉迪亚摇摇头,振了振神,刚要说话后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克兰修女,您还有什么事吗?”威克姆挑眉问。 克兰修女脸上染晕,她将一个小纸袋递了过来,“您愿意让我们分享您的荣耀我们感激不尽,但毕竟是镇民们送给英雄的礼物,您和威克姆太太还有小阿尔瓦也该尝尝才是。” “您想的真周到。”一丝不耐烦威克姆眼中划过,但他还是把那个纸袋接了过去——因为儿子眼巴巴的小模样。 克兰修女脸上的红色越发显眼,她殷勤的问他们这是去哪儿,怎么不留在救贫院用餐。 克兰修女的僭越无疑触到了威克姆的底线。 他英俊的脸上明显透露出惊讶。 ——显然,一位有着良好教养的女士绝不会做出这样有失体面的事情来。 这样的惊讶就如同一桶冰凉的雪水把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克兰修女浇了个透心凉。她尴尬地简直无地自容。 “您真是太客气了,”就这样晾了对方几分钟,善于察颜观色的威克姆先生才‘体贴’的给出了几级台阶,“特兰太太不再,救贫院里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就不打搅了。” 都到了这份上克兰修女哪里还敢自作多情,她一脸难堪的附和,就这样目送着一家三口离去。 出了救贫院的门,威克姆把纸袋递给儿子,问若有所思的妻子,“在想什么呢?” 莉迪亚踌躇了下,“……先生,克兰修女她……她喜欢您对吗?” 威克姆眼神怪异的盯了莉迪亚半晌,直把个她盯得头皮发麻才叹了口气,“亲爱的,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后知后觉。” “可、可您有太太了不是吗?”莉迪亚的脸立刻像火烧一样,她把儿子往怀里紧了紧,结结巴巴的说。 “她既然都当着你的面表现出来了,你觉得她会在乎这个吗?”威克姆把儿子抱过来,单手扶着莉迪亚上了马,又把儿子重新递回她怀里,这才踩着马镫一跃而上。“还是,你打算把我让给她?”威克姆一扯缰绳,马匹掉了个头就哒哒哒在雪地里小跑起来。 “先生,您就别开我玩笑了,”莉迪亚蹭蹭儿子有些粗糙的小脸蛋,并不上当,“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事,但修女不能嫁人我还是知道的。”张口把小家伙递到嘴边的小饼干咬出一个半弯的月牙印。 “你又怎么知道克兰修女发的就是终生愿呢?”威克姆故意逗她,“如果是暂愿怎么办?” 本就因为那些女人痴迷的目光心中莫名发堵的莉迪亚听到这句话,眼圈一红,竟是差点落下泪来。威克姆顿时大感后悔,继续举着小手递饼干却没得到回应的阿尔瓦也紧张地扬起小脑袋,“妈妈?”他的声音怯怯的,带着几分因为惊惧而起的哭腔。 莉迪亚立刻从自怨自艾中惊醒了,她忙搂着儿子好一通安慰,等到他重新放松下来,才轻声对满脸懊恼的丈夫道:“您昨晚不还说要和我重新开始吗?” 威克姆自然道歉,说这是他的坏毛病,“在军营里呆惯了,在外人面前还好,在自己人面前总是不知道收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很诚恳的道歉。 心里难过的莉迪亚听到这话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在威克姆翻身下马抱下孩子又转头把手递给她的时候,很认真的说,“……先生,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算不上一个好妻子,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做一个配得上您的人的。” 莉迪亚的眼神很认真,威克姆静静地看她半晌,突然笑了,“那就先从叫我的名字开始吧,我未来的好妻子。” 莉迪亚感觉自己的脸颊耳朵又有些发热了,她有些无措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眼神游移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大一小,“乔……乔治……”总算抖着嗓子把名字叫出来了。 “很好。”威克姆脸上的表情似欢欣似遗憾,他把缰绳扔给侍者,弯腰抱起儿子,揽着妻子进了餐馆。 从餐馆里出来,阿尔瓦已经趴在父亲怀里睡着了,小家伙头一次吃了这么多好东西,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分外可爱。他们还没有上马,一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威克姆抬头,车门开了——一阵香气顺着雪风扑鼻而来——只见一位身材妖娆的漂亮美妇对着他弯起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亲爱的威克姆先生,镇上对您见义勇为的事情传疯了,上帝作证,要不是这个,我还真不敢相信您是‘真的’回来了。”她的嗓音柔媚喑哑,不见任何动作,却尽显妖娆风情。 “卡米尔小姐,我也没想到还能在斯托克见到您。”威克姆一脸无懈可击的笑,“我记得上次分别的时候,您还对我说过您会定居伦敦。”他的声音同样低沉醇厚,让人听之着迷。 卡米尔小姐捂嘴咯咯直笑,镶嵌了红宝石的手袋在她雪白的皓腕处一晃一晃,格外引人注目。“真高兴您还记得与我之间的美好过往,这是不是意味着您对我的好……”她尾音上挑,“刻骨铭心?” 从这位卡米尔小姐出现,脑中就警铃大作的莉迪亚面色唰地雪白,玛奇太太曾经说过的话在她心里陡然浮现—— “卡米尔小姐从来不把誓言当回事,当初威克姆先生刚来咱们小镇的时候,她激动得都要疯了,不顾一切的表示就算他有太太也一定要嫁给他!” 16Chapter15 比起妻子脸上难掩的紧张和不安,威克姆看上去就从容多了。他一脸恰到好处的微笑,“卡米尔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讲笑话,”他避重就轻,“而且,同样有趣。” 卡米尔小姐眼中闪过诧异,以往她情挑这个男人的时候,对方可从未拒绝过。带着这种不解,她慢慢将视线滑向威克姆身边的女人—— 如果说威克姆的变相回避让她诧异的话,那么——莉迪亚的变化则更让她大吃一惊! 短短数月不见,这个被丈夫抛弃,在镇上受够排挤的女人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比起上次所见,不但少了些许惹人厌烦的媚俗,还多出几分让人惊艳的清丽——这也就能够解释男人为什么会放弃送到嘴边的肉了! 威克姆是个有多贪新鲜的人,还有谁比她更清楚呢? 卡米尔小姐难过地叹了口气,但她也非这个男人不可。 “真遗憾,”卡米尔小姐从来不掩盖她对情爱的欢愉和渴求,她的放荡在小镇附近声名远播。“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您不会再觉得我是在说笑话。”她抬起带着丝质手套的手,礼貌的问:“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威克姆的手依然搂在妻子的肩膀上,“感谢您的好意,不用了,”他语气温和地拒绝:“我们才从餐馆出来,消食走走,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卡米尔小姐妙目连转,她扑哧一笑,“都说女人善变,可我觉得再没有比您更善变的人了,我的好先生,希望这次……”她拉长腔调,嗓音柔媚,“您能够坚持得久点。”意味深长的说完,美艳的近乎妖娆的女人重新柔若无骨的躺回车厢里,示意车夫走人。 这位曾经和威克姆有过密切关系的卡米尔小姐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让这个逐渐变得融洽的小家重新变得凝滞。莉迪亚垂着眼睑,对卡米尔小姐意有所指的话充耳不闻,威克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迟疑了下,保证道:“以后我不会再和她有任何关系了。”妻子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的风流韵事没道理那些看她不惯的女人不会添油加醋的在她面前刺激她。 喉咙里彷佛被塞了一团棉花的莉迪亚强笑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丈夫的话——说她相信?卡米尔小姐已经用揶揄的口气对他说‘希望他这次能够坚持的久点’,说她不相信?她又开不了口。最后,只能沉默。 威克姆眼中闪过懊恼,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缰绳,“回家吧。” “不是说要走走吗?”莉迪亚如释重负。 “这么冷的天,你的脚又扭伤了,哪里能再随便乱走。”威克姆语气里带着一种憋屈的无奈——扶着妻子上马,把孩子递给她后,他就这样牵着马往回走。 莉迪亚有些不安,“您不上来吗?” 威克姆苦笑的看了她一眼,“不用了。”这个时候上去也是自讨没趣。 莉迪亚虽然还有些不安,但还是乖乖的把儿子往怀里紧了紧不再作声。事实上也确实和对方所猜测的那样——在经历了卡米尔小姐的事件后,她还真没办法坦然的被他拥在怀里,乘坐在一匹马上。 回到家,威克姆把马匹牵去马厩,莉迪亚则把睡熟的阿尔瓦放到了卧室的床上。随后她又捡起了那些还没做完的手工玩具。她的手很灵巧,一些别人嵌不进去的地方她也能慢慢镶进去,丈夫没有回来的时候,这也是一项不少的收入。 威克姆进来的时候,莉迪亚正在给一匹小木马装马尾。她屏息凝神,表情专注。 只听得轻微一声‘喀嚓’,她的脸色就明显放松下来,蔚蓝的大眼睛里也涌现出愉悦的光芒。威克姆咳了两声,暗示自己的存在。 莉迪亚放松的背脊几乎立刻挺直了。她有些不安的放下木马想要起身,威克姆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我昨天说了要拿更好的药膏给你。”他把一个小玻璃瓶递了过来。里面深红色的膏状物让莉迪亚眨了眨眼睛。 “对跌打损伤很有效果,不过怀孕的女性禁用。”威克姆言简意赅。 莉迪亚脸色微微泛红,她拧开瓶盖凑到鼻间嗅闻一下,一股淡淡的香气让她眉眼都变得舒缓,“好香。” “你喜欢就好。”威克姆从桌上那一堆零件中随便找出一个拼了起来,他的速度比起莉迪亚可快多了,短短六七分钟的时间不到,一头小象已经活灵活现的站在小木马旁边了。莉迪亚顾不得药膏,瞠目结舌地瞪着他:“您、您……您也会这个吗?” 威克姆很喜欢她眼中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他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一窍通百窍通,当兵的时候拆枪拆习惯了,这类拼凑的东西只要熟悉零件闭着眼睛也能拼好。” 莉迪亚敬畏地看着他,“您真是太厉害了!” “你涂药吧,我帮你拼这些——”威克姆有些不自在,但也高兴两人的气氛又变得好起来,说着又取了一个小零件过来。 “会不会太麻烦您?”莉迪亚捏了捏玻璃瓶。 威克姆笑道:“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以后你可别在接这种活,”他指了指几个零件边缘,“割伤就不好了。”这种类似于机关的玩具,虽然是木头做的,但有的地方薄且刃,真要划上一下,破皮出血的可能性极高——这时候可没什么破伤风针。 莉迪亚自然无有不从。 第二天早上,莉迪亚刚把阿尔瓦叫醒,给他漱口洗脸,门口就传来密集的拍门声。莉迪亚刚要起身,威克姆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我来开,你别过来了。”说着,门被他打开了。 莉迪亚竖着耳朵想听听怎么回事,院子里就响闹成了一片。 “……来,往这边走……对……注意别碰到门框……好,就这样……慢慢来……” 眼中闪过不解和担忧的莉迪亚还没来得及问出了什么事情,就看到丈夫倒退着步伐走进来,他不停招呼着,随着他的走近,外面也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只见两个只穿了一件单衣的壮汉抬着一张竖斜着的大床进门了。 “妈妈……”阿尔瓦有些小紧张的抱住母亲的腿。家里还从没来过这么高这么大的对他来说像巨人一样的陌生人呢! 莉迪亚安慰的摸摸他的头,威克姆来到他们母子身边,“怎么想到买床?”他眼睛里带着了然的笑意。莉迪亚眼神有些飘的在起居室里晃悠,掩饰性地说,“家里的床早就该换了——哦,我差点忘了,”她突然懊恼地低呼一声,瞟了眼起居室完全可以扔进垃圾堆里的破布沙发:“我们还需要买套新沙发呢。”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懊恼更重:“抱歉,我忘了我们马上就要搬新家了——这张床……” “有什么好道歉的,你也是关心我,”威克姆满脸笑容,“放心吧,我们还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新家也要重新装修——今天你和我过去看看,顺便想想看家里是不是还要添点什么?” “您说的这些我都不懂,”莉迪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您做主就好。” 威克姆定睛看她,见她坚持,只好点头答应。这时候他不能逼得太过火。 等到结了帐,送两人离开,一家三口才坐到起居室里享用早餐。阿尔瓦很喜欢威克姆一大早给他买的牛奶,小口小口抿得十分珍惜。莉迪亚看得眼睛发酸,心里却十分安慰。 等到早餐用完,莉迪亚说,“家里的地方就这么大,您还要请厨娘吗?” “救贫院的房子不少,我们可以商量暂时借住一下,”威克姆看着妻子,“我坚持。” 莉迪亚感激地笑笑,说起来她也不想在和那家面包店有任何接触了。不过,“……如果我自己会就好了,”她把面包撕成条喂阿尔瓦,“这样您也不需要这么麻烦。”她真不是个合格的家庭主妇。 “我们家里总是要请厨娘和女仆的,现在先请过来磨合一阵也不错,如果好的话以后就签长约,如果不好……也能尽快发现。”威克姆切着他盘子里的煎蛋,“你放心吧,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 越来越觉得自己没用的莉迪亚捏了捏手里的叉子,面上点头,心里却在暗下决心,等教她的人过来,她一定要好好学。 今天注定不会平静,送床的人走后,家里又陆续来了人。除了应镇长命令过来拜访的一位政府职员外,昨天被救的那个孩子的母亲也在特兰太太的带领下正式过来道谢。她还带来了自己劫后余生的小女儿。 17Chapter16 小姑娘瞧着就是个活泼调皮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胆大包天的爬到窗户外面去——很快就和阿尔瓦玩到了一起。莉迪亚偷眼去瞧,发现儿子对这个玩伴十分的欢迎,连自己唯一的玩具——一艘铁皮小船也共享给了对方玩耍,不由喜出望外,这还是她的阿尔瓦头一次亲近同龄人呢。如此,就是为了儿子,她也要做好这个东道主呀。 莉迪亚陡变的热情态度让小姑娘的母亲迪福太太大惑不解,但把她带过来的特兰太太却猜到了几分,心中不禁感慨:谁能想到一场失忆竟能引发这么大的变化呢! 知道莉迪亚是为了阿尔瓦才努力克制面对陌生人的恐惧,认真交际应酬的她大为满意,主动做了两位女士中间的润滑剂。 她就和莉迪亚私底下所说的一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在特兰太太的帮助下,迪福太太发现这位威克姆太太也并非她们刚进门时所表现的那样冷淡疏离,她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而莉迪亚也发现迪福太太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性情开朗,善解人意,就算她对她们的话题懵懵懂懂,也很乐于解答,眼睛里没有半点瞧不起她的意思。 莉迪亚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往日除了特兰太太,再无交心朋友的她几乎立刻就认同了迪福太太,不再是因为儿子的勉为其难。 “——莉迪亚,威克姆先生真的这么说吗?他要帮我们修葺救贫院?”就是以特兰太太的镇定,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莉迪亚自然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特兰太太捂住了胸口,就这样呆了几秒后,才一把握住莉迪亚的手:“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们!你们可帮大忙了!”还有谁比她更清楚救贫院目前的状况有多糟糕呢。 迪福太太见状也凑了把热闹,她们家虽然社会地位不高——这时候经商没几个人瞧得起——但在迪福先生的精心打理下也可谓是蒸蒸日上,有她的帮助,救贫院只会更好。 威克姆送完镇长派来的职员回转,看到的就是特兰太太充满感激的屈膝,他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对方这么激动的因由,知道定是妻子把他们做出的决定告诉特兰太太了。 “威克姆先生,”特兰太太郑重行礼后,用充满感恩的口吻说,“感谢您的好意和慷慨,救贫院所有的孩子和需要帮助的人都因为您的善行能够过一个美妙幸福的圣诞节——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在平安夜里忍痛割舍热气腾腾的壁炉爬到房顶上去修补屋檐。”特兰太太激动极了,她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人们都可以从她的指缝里看到泪水。 莉迪亚搂着她瘦削的肩膀安慰她,因为心脏的关系,特兰太太十分的瘦弱,但这并不妨碍她在镇上的威望。 为了让特兰太太尽快好起来,迪福太太连忙把自己也愿意出份力的想法说出来,威克姆自然满口答应。毕竟他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有了共同话题的几人相谈甚欢,到了后来,威克姆提出暂时让聘请的厨娘在救贫院落脚时,特兰太太自然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第二天早上,厨娘乘坐一辆公共驿马车来到斯托克镇,那是一个圆圆胖胖的中年女人,叫玛奇,她没有结婚,所以大家都叫她玛奇小姐。 玛奇小姐有一头红褐色的头发,眼睛是明亮的蓝色,说起话来爽快又活泼,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莉迪亚刚见到她的时候有点紧张,但经过相处,两人很快就变得融洽起来。 作为一个十几岁开始就在外面做活的人,玛奇小姐经历过不少雇主,知道该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像莉迪亚这样的,可以说是最轻松的——要知道玛奇小姐在看到莉迪亚的时候,可是悄悄松了好大一口气。 自从有了玛奇太太的陪伴,莉迪亚的日子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丈夫没回来的时候她整日里为生计奔波,累得像条狗,丈夫回来后,她又变得无所事事。这样的矫枉过正实在是让她无所适从,如果不是有阿尔瓦陪着的话,莉迪亚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往下过了——就在这个时候,玛奇小姐被请过来了,她有一手好厨艺,站在厨房里除了发傻什么都不会的莉迪亚立刻决定要好好向对方请教,致力于做出一桌美食来。 她的举动威克姆自然看在眼底,也乐意支持。毕竟他在家里的时间不会很长,很快又要出去,就是现在的时间也是见缝插针抠出来的——莉迪亚又受了这么多苦,现在放松一下神经,劳逸结合真的很不错。阿尔瓦对母亲的行为也举双手双脚赞成——除了烤面包,他还没吃过母亲做的食物呢。 这样一拍即合,莉迪亚反倒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距离平安夜也就一周时间了,威克姆在一个难得出现太阳的早上,在餐桌上宣布他们可以搬去新居的消息。莉迪亚和阿尔瓦母子俩几乎立刻蹦了起来!这些天他们也没少去看正在修缮的新家,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搬进去了! “爸爸,我能请安妮来我们家做客吗?”父母的朝夕相伴和毫不掩饰的疼爱让这只怯生生的小雏鸟终于从自己毛茸茸的翅膀里把小脑袋□了,偶尔,也会胆战心惊的提上一两个自己的问题或者要求。每当这时,威克姆夫妇都是尽全力满足,心都为这个小家伙揉成了一团。 “当然可以,”威克姆表情温柔,“不止安妮小姐,我们还需要邀请更多的人,我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场舞会已经迫在眉睫。” 正在喝汤的莉迪亚听到这话手腕一哆嗦,羹勺跌入了汤碗里。 “乔治?”她声音微尖,蔚蓝的大眼里满盈恐慌,“……我,我不行的。” “亲爱的,你是我们家的女主人,到时候家里的女客只有你能招待,”威克姆坚持地说,“我们必须分工合作。” “……她们一点都不喜欢我。”莉迪亚吸了吸鼻子。 “那是因为她们没有发现你的美好,亲爱的,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一定会交到除特兰太太、迪福太太以外的朋友的。” 威克姆的话让莉迪亚彷佛捉到了救命稻草,她连早餐也不想吃了,扯过餐巾揩了揩嘴角,“感谢您的提醒,先生,我这就去找特兰太太,她一定能帮上点忙。”嘴里说着,人已经往外跑了,威克姆连忙高声叮嘱她:“别忘了披上斗篷!” 莉迪亚离开后,威克姆父子大眼瞪小眼。 “爸爸……妈妈很害怕。”阿尔瓦想了想,板着一张已经能够看到婴儿肥的小脸认真地看着父亲。 儿子可爱的表情惹人发噱,威克姆低咳一声,神色同样严肃的回望儿子,“是的,我知道,但她总要跨出这一步,人是群居动物,固步自封只会让视野变得狭隘,坐井观天。” “什么是坐井观天?”阿尔瓦眨巴了两下漂亮的蓝眼睛。 威克姆嘴角上扬,神情颇为愉悦,“吃完早餐爸爸讲给你听。” 阿尔瓦把玻璃杯里的牛奶喝完,舔掉白胡子,一板一眼的认真说好。 房子这边,两父子和乐融融,隔壁那头,特兰太太却啼笑皆非。 “亲爱的,只是一场舞会。”对莉迪亚的性格已经了解了个□不离十的特兰太太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即将搬走的邻居兼朋友。 “一场让我吃不好睡不下的舞会。”莉迪亚捂着脸垮着肩,“我不想让威克姆先生更丢人了。” “你就这么对自己没信心?”特兰太太喝了口度数不高的果酒——这还是威克姆先生送给她的,据说对心脏和风湿有奇效。“前两天,你不还说威克姆先生教了你很多东西吗?” “是教了很多,还很耐心,”威克姆回来后,不止阿尔瓦,莉迪亚眉宇间也多出了几分这个年龄特有的鲜活,“我对他感激极了……但是,”莉迪亚沮丧地放下手,“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害怕了。”曾经孤立无援被周遭排斥挤压的伤痛还鲜活的烙印在她的灵魂里,让她裹足不前。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管了?还是在舞会的那天躲到我这儿来?”特兰太太半开玩笑地问。 “特兰太太,”莉迪亚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她抿了抿嘴唇,怏怏的,“您知道我不能那么做……”哪有主人家开办舞会,女主人却藏起来的道理。 “既然不能,就鼓起勇气上吧。”特兰太太放下手里的酒杯,一脸鼓励的笑容,“有威克姆先生在你身旁,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是——” “亲爱的,别可是了,回去和威克姆先生好好商量要紧,”特兰太太拢了拢肩膀上的披肩推她,“抓紧时间吧,我的孩子。” 莉迪亚脸面微红,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不可取,但她是真的害怕呀——她害怕的不是自己颜面扫地,而是怕丢丈夫和儿子的人啊!如果他们因为她而被人瞧不起……莉迪亚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无法臆度那被人指指点点的可怕场景。 18Chapter17 不管莉迪亚再怎么心思惶惶,舞会那天还是如期到来了。为了赶在平安夜之前,威克姆在他们还未搬进来就广撒邀请函了。 舞会那天,新的威克姆宅来了很多人,莉迪亚刚开始被丈夫带着开舞的时候神经还有些紧绷,到了后来,发现过来的客人们都是一脸笑容,不论男女,她在心里暗暗惊讶了几回,也就放松下来,言谈举止都变得从容了。 从头到尾把她的表现看了个遍的特兰太太微笑着叹气,“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和她坐在一起的迪福太太捂住嘴笑,“她也是头一回,紧张点也正常,当年我还比不上她呢。”一边说一边时刻关注着和小阿尔瓦玩耍的小女儿。迪福太太也是吃一堑长一智。 “左一个当年右一个当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威克姆太太大了很多岁呢,”弗兰太太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她也是一脸的笑容,显然,能够和威克姆夫妇做邻居她很高兴,“不过话又倒回来了,威克姆太太也是瞎担心,不说威克姆先生就在她边上看着,就是我们这些来做客的,也不能扫了主人的颜面啊。” 特兰太太看着正在和客人们愉快交谈的莉迪亚,她漂亮的面孔在蜡烛的光辉下闪闪发亮:“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会成长起来的。”救贫院的院长用肯定的语气这样说。 其他两位太太也顺着她的眼神往那边看去,迪福太太小声说,“其实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看威克姆先生和威克姆太太也不像是出自低等人家,怎么对这些早该学会的东西生疏成这样?” 特兰太太叹了口气,“这个我倒是清楚原因,不过……没经过当事人允许,请恕我不能随意告知。” 迪福太太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急忙说自己太过冒昧。 莉迪亚可不知道她仅有的几位友人正在讨论她,此刻她正挽着丈夫的手站在新家的门厅台阶上,看着一辆带蓬双轮的轻便马车缓缓驶来。莉迪亚挽着丈夫胳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她认得这辆马车。 “没事的。”感觉到妻子紧张的威克姆安慰的拍拍妻子冰凉的小手。 莉迪亚咬了咬下唇,挺起了背脊。 一个穿着红色军官制服的青年男子率先下了马车,面向车门微微欠身右手朝上:“亲爱的卡米尔小姐,我们到了。”他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腔调说,几乎把车内还没下来的女伴捧成了女王。 首先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一只戴着蓝色镂纹蕾丝手套的美丽柔荑,紧接着,是一只瞧着就让人忍不住握在手心把玩的精致小脚。蓝色的小皮鞋上,几颗细碎钻石在烛火中闪耀着炫目的颜色。五官精致迷人的卡米尔小姐就以这样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妖娆出现在威克姆夫妇面前。 她的男伴彻底丢弃了军人的尊严,笑得一脸傻乎乎的躬身以一种仆从的姿态在前面领路,完全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来势汹汹的卡米尔小姐让莉迪亚本能的有几分瑟缩,但她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学着丈夫的表情对着两个不速之客勾起了嘴角。 “亲爱的威克姆先生,我真没见过比您还要狠心的男人,”卡米尔小姐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威克姆,“您怎么能让我等这么久?” 以威克姆的贪鲜程度怎么受得了这么久都不过来找她? 卡米尔小姐语焉不详的话引来男伴充满紧张的注视以及周遭人异样的眼神,就是莉迪亚,心脏也彷佛被什么扯拽了一下——下意识扭头去看自己的丈夫。 威克姆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他依然笑得如沐春风,“卡米尔小姐,欢迎您和这位先生的到来,作为一个记性还不错的人,我真不想起自己什么时候邀约过您?也许,您能够唤醒我失落的记忆?” 卡米尔小姐脸上微变,“威克姆先生,您这话可大大的伤了我的心,”她疾言厉色,浑然不顾身边男伴伤心欲绝的表情,“以我们的默契,您还听不懂我的暗示吗?曾经——曾经我们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心有灵犀呀!” “您也说了那是曾经,”威克姆不温不火,“是的,我不否认自己曾经有过一段荒唐的岁月,但那一切都随着我对妻子的爱越发模糊……我知道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卡米尔小姐,请原谅我担当不起您的厚爱,更何况,您身边也有了更合适的人了不是吗?” 莉迪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青白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好了些许,就连那位对他怒目而视的先生表情也有所缓和。 “威克姆先生,您真的要让我伤心欲绝吗?您忘记自己对我许下过的承诺了吗?”卡米尔小姐捂住胸口,一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模样,“威克姆太太,您行行好,帮我说说话,我不能没有威克姆先生呀,他是我最爱的男人呀。” “卡米尔小姐!”她的男伴在忍无可忍下,终于爆发了,“威克姆先生是您最爱的男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本来就将眼神停留在这儿徘徊不去的客人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卡米尔小姐男伴的嗓门足够大,他们完全能够听得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莫雷尔,不要伤我的心,”卡米尔小姐楚楚可怜地说,“包容我这一回吧……”她的眼神充满祈求,她的男伴喘着粗气瞪视她,良久,他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弯里抽出来,“很抱歉,卡米尔小姐,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这样践踏自己以及自己的爱情。”他神情庄重的拿下帽子按在自己左胸出鞠了一躬,又回头对屋子的男女主人说:“冒昧打扰,还请原谅。”说完,他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眼尖的人们分明从他发红的眼眶里看到了晶莹的泪花——留下个卡米尔小姐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的背影。 “卡米尔小姐,您不该这样伤害一个爱你的人,”人群里一个义愤填膺的姑娘突然挣脱了母亲的胳膊,跺脚嚷嚷,“莫雷尔上尉值得更好的人对他!”话音未落,她人已经追了出去。 卡米尔小姐脸上阵青阵白,莫雷尔上尉的表现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她重新将视线定格在威克姆波澜不惊的脸上——对方就彷佛看了一出好戏般,嘴角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亲爱的,您让我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卡米尔小姐叹气,“我们进去吧,参观一下您的新家,您很该好好向我‘赔罪’。” 凭什么! 莉迪亚浑身都气得哆嗦了。 “卡米尔小姐,您从来自诩与社会上那些庸俗的女人不同,享受快乐,好聚好散,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行不通了呢?”威克姆眉宇间终于多了一丝折痕,“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要向您赔罪的。” “那您的秘密也就保不住了。”卡米尔小姐笑得花枝乱颤。 威克姆扬了扬眉毛。 卡米尔小姐昂着脖子走近威克姆,踮起脚尖揽住了他的脖子,莉迪亚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旁边也骤然掀起风浪。 “您知道我一直都想去伦敦定居,”卡米尔小姐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近在咫尺的威克姆才听得到,“前段时间我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一位乔治先生在暗地里收购枪支弹药,哎呀……根据描述,那位先生可长得和您一模一样……”威克姆瞳孔一缩,卡米尔小姐笑盈盈地后退两步,“现在,您愿意向我赔罪了吗?” “您想让我怎么赔罪?”威克姆怒极反笑。 卡米尔小姐的眼睛在莉迪亚气得青白交错的脸上转了一圈,捂住嘴咯咯笑出声来,“跳舞,今晚你的每一支舞都属于我。”她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透过蓝色蕾丝的镂纹,可以影绰看到里面白皙的指腹。 威克姆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眼神锐利地看了笑靥如花的卡米尔小姐半晌,慢慢冲着对方伸出了手。 莉迪亚有一瞬间听到了自己心口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威克姆带着卡米尔小姐走进舞池,受邀过来的客人大部分神情古怪,也有几对年轻人跟了进去,彷佛被人施展了定身咒的莉迪亚呆站在门厅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们,直到特兰太太带着阿尔瓦来到她面前。 特兰太太的眼神让莉迪亚想哭,儿子紧张惧怕的神情却让她立刻打起了精神,就彷佛舞池里跳舞的不是她的丈夫一样的开始重新招呼起大家来。她的坚韧,让那些原本对她还有几分瞧不起甚至厌怒的女人动容,对她的认知也大为改观。 “亲爱的威克姆先生,您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卡米尔小姐脚下踩着灵动妖娆的步伐,凹凸有致的身躯让周遭的男士们简直无法将眼神从她身上移开。“耐心也让我大吃一惊——我一直都等着您来找我,哦,您可别说什么没有领会的话了,您这么的聪明,怎么会瞧不明白我的暗示呢。” “卡米尔小姐,请专心跳舞。”威克姆声音里多出了一丝不耐烦。 “总算看到您失态的模样了,”卡米尔小姐笑得更欢,“您放心,今天我找您的真实目的可不是再续前缘的,”她和其她的姑娘们一起有节奏的靠近自己的舞伴,“我来……是想和您做笔交易的。” 19Chapter18 “什么时候卡米尔小姐也从商了?”威克姆漫不经心地在舞伴纤细的腰上一触即回,“只可惜我不是商人,玩不来这个,无法让您满意。” “玩不来这个?您又怎么会不顾危险的跑到伦敦地下交易会找人投石问路呢?”卡米尔小姐眼神微嘲,裙摆摇曳。 威克姆脚下一晃,险些跟不上大家的节奏,“卡米尔小姐,看样子……我似乎小瞧您了。”他眼睛微眯,大海一样深邃的蓝眸里划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精光。 “小瞧谈不上,但可以帮您一点小忙。”卡米尔小姐喜笑颜开。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帮忙……您确定您知道我要什么?”威克姆半真半假地说道,脸上玩味的笑容几乎可以让任何被他凝注的女士腿软。 “您的购买单子都到我手上来了,您说我知不知道呢?”卡米尔小姐笑得越发欢畅。而威克姆也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卡米尔小姐……我想,今晚您也许需要一位护花使者送您回家。”威克姆声音低沉的说。 强撑着笑容过来通知丈夫送大家离开的莉迪亚脚下一顿。 “这是应该的,乔治,别忘了你刚赶走我的爱人——”卡米尔小姐眼尾斜挑,瞥了眼脸色苍白的莉迪亚,左脚后移,右脚微屈,优雅下蹲。 “说起来,您可真让我惊讶,上帝作证,这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您竟然……哦哦,上帝,您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么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继续一副含糊不清的说辞,脸上的表情,暧昧又多情。 “人生不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出人意料才变得有趣吗?”威克姆和其他的男士们一起对女士们的屈膝礼欠身抚胸以作回应,“而且,卡米尔小姐……”他语气一顿,眸色幽深,“也让我大吃了一惊呢。” 来到他们身边的莉迪亚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机锋,但两人明显融洽起来的气氛还是让她喉头彷佛被什么堵住一般,呼吸都变得困难。特别是她的丈夫还用一种迫不及待的口气对她说今晚要送卡米尔小姐回去。 莉迪亚不想去看卡米尔小姐居高临下的胜利笑容也不愿去看客人们同情的眼神,她和丈夫把人客人——特兰太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送走后,又看着他披上斗篷乘上卡米尔小姐的马车离去,嘴里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这场舞会我用心准备了好久,既紧张又担心,就怕给您丢人……没想到,我没出什么差错,您却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 威克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从卡米尔小姐家回来,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以读懂他的表情为己任的莉迪亚,又怎么看不出他藏在眼底的高兴和欢喜呢。 用过玛奇小姐精心炮制的早餐后(来到新家后,玛奇小姐可派上大用场了,厨房已经变成了她的领地,她完全可以大显身手),威克姆在餐桌上宣布他必须出去一趟。 “我知道再过两天就是平安夜了,一定会尽快赶回来。”他安慰的看着妻子和睁大眼睛看他的儿子,“阿尔瓦要乖乖听妈妈的话。” 莉迪亚嘴唇动了动,拿着刀叉的手指因为大力紧握泛着白色,她垂了垂眼睑,低头对儿子道:“阿尔瓦,跟爸爸道别,祝爸爸一路顺风。” 威克姆凑上来亲了亲妻子的面庞和儿子养得粉嘟嘟的小脸,回到新家的卧房准备了两件换洗衣物扔进皮箱里,提着就出了门。莉迪亚抱着儿子去门口送,看到昨晚那辆马车就停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威克姆走过去后,车门打开,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精致脸容来。莉迪亚抱着儿子的手紧了紧,那是卡米尔小姐。 威克姆和卡米尔小姐离开后,莉迪亚整个人都变得消沉下来,除了儿子能够让她变得活力一点,她几乎就像个游魂一样在这幢漂亮的新房里慢慢腐朽。和她交好的特兰太太等人看着她越来越萎靡的精神,长长的叹了口气,纷纷过来找她聊天。第一个来找她的就是迪福太太。 “迪福先生曾经也有过情人,当然,现在也可能有,”迪福太太看着拿着一本书却只翻了两页的莉迪亚,“他一个人在外面,我又要照顾孩子,总是鞭长莫及,以前的我也和你一样喜欢瞎想,把自己折磨的形销骨立,可这有什么用呢?除了让丈夫离自己越来越远……莉迪亚,你才是威克姆先生的太太,名正言顺的,没有人能够越过你去。”这时候离婚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特别是对他们这种在社会上还有点地位的人来说。 莉迪亚感谢迪福太太的好意,但她却无法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卡米尔小姐那张漂亮的脸蛋已经变成了她的梦魇,只要想到她的丈夫会被那样一个女人抢走,她的阿尔瓦会失去父亲,在梦里,她都会忍不住哭出来。她痛苦极了,偏偏又不知道该怎样释怀,只能郁郁寡欢,到了后来,竟是连阿尔瓦都被忘在了脑后,一个劲沉浸在自怨自艾里。是不是她太没用,脑袋空空……她的丈夫才会想到和那样一个名声浪荡的女人在一起?卡米尔小姐聪明又能干,他们在一起能说很多她怎么听怎么想都弄不明白的话……她连人家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眼见着莉迪亚在自我否定的牛角尖里越钻越深,特兰太太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来到了威克姆宅拜访。 她看着瘦得下巴削尖的莉迪亚和眼睛里又重新染上惊惶的见到她就直接扑过来抱住她小腿的阿尔瓦,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特兰太太怒其不争地说,“再看看你的儿子又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特兰太太。”莉迪亚不安地看着眼前面容冷硬的救贫院院长,当初她从浑噩中无法清醒,就是被这位可敬的女士硬生生骂醒,振作起来。 “莉迪亚,你真是太让我灰心了,”特兰太太语气里的失望溢于言表,“早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应该直接把阿尔瓦带走,亲自照顾他——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不,特兰太太,您不能……”莉迪亚声音惊惶,她把儿子从特兰太太脚边抱过来,阿尔瓦挣扎了两下,不愿意放开特兰太太的小腿,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里也充满抗拒——这样的抗拒就如同一桶冷水般,把莉迪亚浇了个透心凉!她几乎回到了那个被阿尔瓦排斥的无法近身的从前。 “……阿尔瓦,”莉迪亚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到妈妈这儿来好不好?让妈妈抱着你!”她心口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在漏风,那种恐惧几乎扼住了她的呼吸。 特兰太太看着莉迪亚面容失色的模样叹了口气,“阿尔瓦,去吧,别让你的妈妈难过。”她摸着阿尔瓦的头,阿尔瓦迟疑了下,才慢慢蹭到母亲面前,被莉迪亚死死抱进了怀里。 面对着莉迪亚如同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样的神情,特兰太太长叹一口气,“莉迪亚,我们谈谈吧。”她一脸正容。 莉迪亚不安地抱着儿子,呐呐点了点头。 “我还记得,那天的天空很蓝,我去隔壁探望那个被自己母亲虐待的孩子,”莉迪亚瑟缩了下,“出人意料的,那个整日整夜浸泡在酒精里的母亲竟然清醒着,她睁着一双害怕却又强装镇定的眼睛看着我,问我她是谁,问……她该怎样才能照顾好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的那个孩子——” “打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变了,”特兰太太看着莉迪亚,“那种变化由内而外,几乎让你脱胎换骨,我看着你努力活下去,看着你努力学会做一个母亲——我为你的变化感到惊喜,又感到骄傲——毕竟,忘记了所有的你,是因为我,才重新走进了人类的世界,莉迪亚,我不明白,当初记忆全失的你,都能够带着阿尔瓦努力的生活下去,现在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为什么——你却消沉成这样,几乎看不到生趣?别跟我说是因为威克姆先生的关系,不管以前你们的感情有多深厚,忘记了所有的你,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里就爱他爱到无法自拔,莉迪亚,我不想探问你的*,但为了阿尔瓦,为了这个险些因为我的疏忽而死去的孩子,我想,我需要一个答案。” 莉迪亚怔怔的看着她,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一样。 特兰太太又叹了口气,“我就问你一句,当初威克姆先生不在的时候,面对贫穷面对刁难都能够努力活下来的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20Chapter19 特兰太太的疑问让莉迪亚无言以对。 她默默的垂下头,手在儿子的背上轻轻抚摸,带着一种母亲对儿子的歉意和愧疚。 “莉迪亚,你从不对我说谎,也从不回避我的问题,也正是因为这份真诚,才让当时的我下定决心,想要重新再给你一次机会——作为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你能否回答我的问题呢?”特兰太太并不打算放任莉迪亚逃避。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哪怕没了记忆也能够举一反三,如果不是我确定你遗忘了很多东西,只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你只是单纯的改过自新——从你失忆到现在,一年的时间不到,你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我可不相信,你是因为威克姆先生的缘故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说,”莉迪亚的声音细细的,带着鼻音,“因为我自己都不明白。”她眼神恍惚,“看到卡米尔小姐和他那样亲近,我真的很难过……心口闷疼闷疼的……” “这样的难过,比得上阿尔瓦离开你吗?孩子的心最为珍贵,你已经伤害了一次,难道还想来第二次、第三次吗?” “……特兰太太,您别逼我……”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莉迪亚眼睛里滚出来。 “莉迪亚,我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我不希望这份聪明用到我身上来,还是——你已经不信任我了?”特兰太太的眼神如鹰隼一样锐利。 莉迪亚的肩膀垮了下来。 “……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不用去看外面形形□的可怕眼神,不用去担忧一时的懈怠会不会把我的儿子饿死,不用……特兰太太,我太害怕失去了,卡米尔小姐让我六神无主。”莉迪亚如同破罐子破摔一般,把自己的心里话倒腾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都不能对乔……对威克姆先生说,说……让他离卡米尔小姐远一点,是,我是他的妻子,可是——可是有时候我觉得,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份责任,一份必须背负的责任,他……我感觉不到他对我的爱。” “你很想要威克姆先生的爱吗?” 莉迪亚咬住下唇,用力点头。 “那你爱他吗?” 莉迪亚神情一怔。 “如果你不爱他,又怎么能强求他的爱呢?再心胸宽广的男人也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妻子对自己只是纯粹的利用吧?” 莉迪亚脸色惨白。 “当初在面对阿尔瓦的时候,你都可以耐下性子,一点一点让他重新接受你,依赖你,喜欢你,为什么到了威克姆先生这儿就变了?这么急于求成的你……莉迪亚,这不像你。”特兰太太叹息一声,“威克姆先生回来后,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你已经彻底出师,教无可教,现在,我却发现我还能教你最后一课。” 莉迪亚闻言凝神,专注地看着她。 “我知道以前的那些苦难已经在你的灵魂里留下刻痕,让你不知不觉变得功利,但是,真心无价,莉迪亚,想要别人的真心,就只能拿自己的来换。” “卡米尔小姐……” “那不过是你自怨自艾的借口,莉迪亚,不管威克姆先生现在对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你都是他的妻子,是最有可能得到他爱的人,想想吧,你是要沉浸在所谓的悲伤中彻底失去他,还是努力振作起来,彻底赢得他的爱?!” 莉迪亚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特兰太太,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已经彻底沉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良久,她的眼睛里才再次有了光彩——莉迪亚确实就如特兰太太所说的那样聪明——她抿了抿唇角,低头去看已经蜷入她怀中沉睡的阿尔瓦,“谢谢您,特兰太太,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特兰太太定睛看了莉迪亚半晌,“在弄清楚怎么做之前,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他还未满四岁!” “是的,太太,”莉迪亚满脸羞惭,“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她眸底清澈,一望可见底,“您放心,我是真的明白了。” 她的表情让特兰太太彻底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旁边的落地钟,“很好,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我也该回去了,我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 莉迪亚小心地把儿子放到沙发上用毛毯盖好,起来送她。 把特兰太太送出门的时候,特兰太太突然开口说,“莉迪亚,让自己的丈夫离别的女人远一点,这是妻子的权利,你要好好利用才是——有些东西,你不说,粗心大意的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莉迪亚望着特兰太太脊柱挺拔的背影,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妻子的……权利?! 莉迪亚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平安夜的前一天下午,威克姆乘坐马车回到了斯托克。他弯腰把迈着小短腿扑过来的儿子高高举起,对着笑靥如花的妻子粲然微笑。在他的身后,是一位和特兰太太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女士。 “以后这位,就是我们家的管家了,如无意外,她会在我们家待上大半个世纪——”威克姆半开玩笑的说,把这位眼神柔和的福斯特太太介绍给了自己的妻子。 福斯特太太恭谨的上前向莉迪亚行礼。莉迪亚同样回礼,并且热情的欢迎了她。 威克姆满意的看着妻子。 “这次去伦敦,我可是收获颇丰,不但把福斯特太太请过来了,还找到了一位十分优秀的家庭教师,过了圣诞节,她也会过来教导阿尔瓦,直到他上学为止。”他一边给儿子擦嘴上的麦片糊糊,一边说,他们正在用今天的晚餐。“我没时间给他启蒙,但也不想我们的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莉迪亚认真的听他说话,她的表情让威克姆莞尔,“有了福斯特太太的帮助,相信以后就算我不在家,你和阿尔瓦也能生活得很好。” “但我和阿尔瓦不想和您分开。”莉迪亚脱口而出。 威克姆眉毛一挑,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妻子。这还是莉迪亚头一回这样鲜明的表达她的感情——还是对他的——威克姆的心不由得有些高兴又有些纳闷。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莉迪亚的脸立刻热得可以煎鸡蛋。 秀颜染绯的妻子让威克姆的眼色沉了一沉,他微微一笑,“亲爱的,我也不想和你们分开,但男人不能没有事业。” 莉迪亚难掩失落地低下头。 威克姆见状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慢慢把工作的重心调整到你和孩子身上来,比起赚大把大把的钞票,我更想陪伴在你身边和见证阿尔瓦的成长。” 丈夫真诚的回应让莉迪亚忍不住嘴角上翘,对自己的信心,忍不住又增加了几分。 用完餐后,威克姆一家来到起居室的壁炉前小憩,阿尔瓦玩着父亲从伦敦带回来的玩具,莉迪亚则因为福斯特太太走马上任的缘故,难得扔下了下所有家务活,轻松的和丈夫促膝交谈。 “卡米尔小姐不是和您一起去的伦敦吗?怎么?她没有一起回来?”莉迪亚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这可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 威克姆好笑的看着她,总算清楚了她今天迥异于往常的表现是出自哪里。 “威克姆太太这是吃醋了?”他一本正经的问,笑睇着妻子没有半点说服力的‘我根本就不在乎’的欲盖弥彰。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莉迪亚涨红了脸,起身就要逃走,被威克姆一把搂了个正着,“亲爱的,我可以向上帝起誓,我和那位卡米尔小姐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们还结伴出行。”莉迪亚直觉反驳。 “还说没有吃醋,”心情大好的一家之主用力把妻子按进自己怀里,他们的儿子仰着小脑袋好奇的来回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我和卡米尔小姐确实一起去的伦敦,但这一路上我们除了讨论工作外,可什么都没有做。” “她不是说让你把自己赔给她吗?”心里又窘又恼的莉迪亚道。 ——别以为她听不出‘赔罪’的意思!她在心里愤愤的嘀咕。 威克姆低笑一声,“可我的所有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呀,”他的手指卷着妻子的头发,“这样的我,怎么把自己赔给她呢?” ”不属于自己?”莉迪亚不解的回头,带着淡淡柠檬香的嘴唇从威克姆面颊上擦过,她刚吃了个柠檬小蛋糕。 面颊上彷佛有电流划过的威克姆眸色一暗,他迎着妻子羞涩又强作镇定的眼神微笑道:“是啊,难道威克姆太太忘了现在的我属于自己的妻子吗?” 这次莉迪亚脸上的温度可不止是能煎鸡蛋那么简单了。 21Chapter20 一个有男主人的家庭和一个没有男主人的家庭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作为一家之主的威克姆先生回家后,整个威克姆宅都为此变得生机勃□来。 由于今晚就是平安夜,一大早,威克姆就带着妻儿来到了镇外的小树林。威克姆还没有回来之前,莉迪亚对这个地方可以说又爱又恨,爱的是这儿能够提供让她们母子俩平安过冬的保障,恨的是这儿的治安实在是差得离谱,稍不留神就会被伺机窥视的恶棍打劫甚至侮辱。 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莉迪亚牵着儿子的小手,眉眼弯弯的说,“你没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柴火我都是省着用,就怕哪天用完了,要孤身一人来这儿。”现在她已经不忌讳讲述以前的一些事情了,不会在害怕他瞧不起她,事实上,也确实是她傻,她带着儿子过得有多狼狈,他嘴上不说,心里难道就不会猜吗?这个男人她虽然才相处不久,但也知道他绝对是个有能力的人,不是谁都糊弄得了的。与其打肿脸面充胖子让他瞧不起,还不如坦诚以待,免得弄巧成拙。 牵着儿子另一只手的威克姆满含歉意的说,“是我让你们受委屈了。” “委屈倒也谈不上,”莉迪亚摇摇头,那时候吃都吃不饱了,哪里来的心情悲春伤秋,“而且有阿尔瓦在,我什么苦都乐意吃。” 听到莉迪亚叫自己名字的阿尔瓦不再踩脚下爬来爬去的蚂蚁,“妈妈?”他仰着小脑袋,满眼疑惑的望着母亲。 “没事,”莉迪亚冲着儿子安抚的笑笑,“不说还好,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莉迪亚抿着嘴对威克姆笑。她长得本来就美,这样一笑简直让人移不开视线。 “什么?”威克姆乐意配合她。 “乔治,猜猜看你回来后我最想要你做什么?”莉迪亚攥了攥另一只有些汗湿的手,叫得亲密。 “哦,做什么?”第一次听到妻子这样亲昵自然的叫自己教名的威克姆也笑了。 “我想你带我来这儿捡拾柴火,”莉迪亚眼睛亮亮的,“有你在我们肯定一个冬天都不会冷了。” “哦,这要求可真有点低。”威克姆夸张的说。 莉迪亚捂住嘴巴笑,“没办法,谁让大家都说你穷的只剩下一张好看的脸了呢,”她笑意盈盈,“当时我还忧心的该怎样养活你呢,没想到——晚上你就吓了我一跳。”至今想起那沓厚厚的大面额钞票她还一阵眼晕。 “养我,哦,亲爱的,你真让我感动,”威克姆谈话的兴致也被挑起来了,“不过不承担家庭的责任,反倒厚着脸皮让妻子养活……上帝啊,我会羞愧的无地自容的。” “所以我才感到庆幸,”莉迪亚驻足,表情真挚的看着自己丈夫,“庆幸我的丈夫并非传闻中的那样不堪——” “我也很庆幸自己没有让你失望。”威克姆脸上的笑容同样真诚,“我很为自己能够照顾好你们而骄傲。” 莉迪亚笑靥如花。 威克姆被妻子笑吟吟的模样瞧得心花怒放,他轻咳一声,指着一棵距离他们不远的冷杉说,“这棵怎么样?” 莉迪亚看着那棵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冷杉,语带疑惑的说,“看着挺精神的,乔治,我们要它来做什么?”这个时候圣诞树还没有在英国流行,只有少数的人才会在家里装点一棵。 “过圣诞节怎么能没有圣诞树呢?”威克姆把左手提着的工具箱放到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斧头来,阿尔瓦好奇地问,“爸爸,圣诞树是什么?” 威克姆笑着说,“爸爸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这些天已经被威克姆的故事彻底俘虏的阿尔瓦眼睛立刻亮成了两个小灯泡,“爸爸你说!你快说!”他催促着,小脸上尽是迫不及待。 莉迪亚满脸笑容的看着父子俩。 “从前啊,有一个叫阿尔瓦的小男孩,他和妈妈住在……”威克姆边给儿子讲故事边砍冷杉,他已经脱掉了外衣,挽起了袖子,结实的胳膊和肌肉看得莉迪亚不知为什么有些脸红。 阿尔瓦认真听着,“爸爸,是不是叫阿尔瓦的孩子都能够得到一棵圣诞树种子?”小家伙蔚蓝的大眼睛里充满渴望,“如果我也能像那个阿尔瓦一样在圣诞树上收获很多很多的礼物,妈妈也不会辛苦了。” 莉迪亚眼眶红了,她抱住儿子,“噢,阿尔瓦!” 阿尔瓦小大人似地回抱母亲,认真的看着父亲。 威克姆放下斧头,温柔的蹲下身凝视着儿子,“阿尔瓦相信这个世界有会长礼物的圣诞树吗?” 阿尔瓦瘪了瘪小嘴,“是爸爸说的。”有点小委屈。 威克姆揉乱了儿子一头灿金色的头发,“会长礼物的圣诞树种子并不存在,那些礼物都是小阿尔瓦的爸爸挂上去的,小阿尔瓦的爸爸在小阿尔瓦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一直都很想念阿尔瓦,又害怕阿尔瓦不原谅他,所以才趁着夜晚没人的时候,把好吃的食物和玩具挂上了圣诞树。” 小阿尔瓦脸上的委屈不见了。他依然抱着母亲,眼睛里却多出了几许不属于儿童的敏锐,“他是真的很想念阿尔瓦吗?” “是的,很想很想,想的心都痛了。”威克姆看着儿子眼底隐隐流露出的不属于幼童的戒备。 “那他以后还会离开吗?还会……走到阿尔瓦和妈妈找不到的地方去吗?”阿尔瓦又问,声音忐忑又紧绷。 这时莉迪亚也听出了点话外音,有些震惊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有阿尔瓦和妈妈的地方,就是爸爸的家。”威克姆表情郑重的说。 “……那阿尔瓦不需要圣诞树的种子了。”幼童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却带着一种让人喉咙梗塞的早慧。 莉迪亚眼眶濡湿,她也蹲下身用力抱住了儿子,“阿尔瓦,妈妈对不起你……”她也想起了自己曾经遗忘的那些可怕过去。是不是丈夫的抛弃和她的虐待,才让阿尔瓦变得如此的敏感和早熟?他简直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了! “妈妈别哭……爸爸答应阿尔瓦了,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这些日子与母亲的相依为命,已经让阿尔瓦彻底接受了莉迪亚,虽然还有些害怕她会变得像以前一样可怕,但是在内心深处,她显然要比这个才出现不久的父亲重要得多。 “是啊,爸爸答应阿尔瓦了,”妻子眼底的自责被威克姆毫无遮掩的看在眼底,他叹了口气,伸手把哭得惨兮兮的母子俩揽入怀中,“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莉迪亚,我向你们保证。” 莉迪亚哭得有些打嗝,“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对不住阿尔瓦……我……” “——小心!”威克姆突然脸色大变,抱住妻儿就地一滚,被他砍了好几十斧的冷杉已经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朝着他们刚刚呆的地方倒了下来!厚厚的雪层溅出无数冰渣子,有些还落到了三人的帽子上和领口里。 “阿尔瓦!你没事吧?快给妈妈看看!”逃出生天的莉迪亚吓得面无人色,连忙四处检查儿子的身体。 阿尔瓦边乖乖的仰着脑袋给她检查,边说,“妈妈,我没事,你看看爸爸吧。” 莉迪亚扭头去看丈夫,“上帝!”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就此厥过去!只见丈夫的右胳膊耷拉的垂在肩膀上,彷佛抽掉了所有骨头。 威克姆下颚线条疼得直跳,“没事,”他声音有些闷,“是我不好,忘了这树都被我砍了一半了。”他示意母子俩起来,自己则走到一棵大树前,握住了右手手肘,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听得一声喀嚓脆响,脱臼的右胳膊已经复原。 母子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时而合拢时而张开的活动手掌,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树看样子我是扛不回去了,”作为一个退役军人,威克姆从来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真遗憾,看样子只能请镇上的人过来帮忙了。”他说着回头,就看到妻儿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声音的莉迪亚连忙带着儿子扑过去,踮着脚不停的捏着他的胳膊四下检查,“医生都没看你怎么能随便乱来了?没事吧?疼不疼?”声音都带上哭腔了。阿尔瓦也担忧的抱着他的小腿,仰着脖子恨不得就这样攀着他的小腿爬上来。 被妻儿紧张担忧的威克姆先生心里暖洋洋的,他弯着嘴角安抚受惊过度的母子俩,“没事,以前我还受过更严重的伤呢,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很担心。”莉迪亚眼眶红红,“回去请个医生过来看看好不好?” 知道不这样妻子是不会放心的威克姆先生只能点头答应。 22Chapter21 医生在莉迪亚的坚持下被请到了威克姆家,结果就和威克姆所保证的那样,他好的不能再好。用医生的原话就是:简直看不出手臂曾经脱过臼,矫正的太棒了。 送走医生没多久,威克姆家临时聘请的一位工人将那棵做好标记的冷杉扛了回来。因为马上就是平安夜的关系,福斯特太太遵照男主人的吩咐,给予了三倍的薪酬和小费。 冷杉被安置在起居室的壁炉旁边,经过一番小幅的休整后,大家纷纷用一些玩偶铃铛之类的东西装点圣诞树。就是阿尔瓦,也被父亲单手抱着在挂上了一个戴着歪斜圣诞帽的小圣诞老人布偶。正踮着脚尖在那边绑冬青缎带的莉迪亚唬了一跳,急忙把儿子抱到自己手里,“你也太不小心了,刚医生还说要注意休养,这几天不能拿重物呢。” 威克姆摸摸鼻子,自认理亏地冲着儿子扮了个鬼脸。阿尔瓦咧出了一口可爱的小米牙。 装扮好圣诞树后,一家人来到餐厅,玛奇小姐已经准备了丰盛的圣诞大餐,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几乎让人口水直流。 用完了大餐,威克姆教莉迪亚和阿尔瓦打牌,福斯特太太和玛奇小姐也被他们叫了过来一起玩,威克姆家没有那么多恼人的规矩,他们相处的就和一家人一样融洽。 莉迪亚对打牌明显没什么天赋,但她的赌运却好的惊人,手里的牌几乎就没坏过——但遗憾的是,明珠暗投,再好的牌,碰到一个不开窍的,也只有浪费。玛奇小姐说她都为自己的女主人心痛。 第一次和妻儿过平安夜的威克姆先生放得很开,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断过,他的心情影响着大家,这个平安夜欢声笑语。等到阿尔瓦开始揉眼睛,福斯特太太抱着阿尔瓦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又玩了一个多小时,威克姆放下手中的牌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对此,玛奇小姐意犹未尽,莉迪亚和福斯特太太却求之不得。 简单的洗漱后,莉迪亚和威克姆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你也准备了吗?” “也不知道福斯特太太给阿尔瓦的圣诞袜准备的够不够大,”莉迪亚弯着眼睛,“这可是我送给阿尔瓦的第一份圣诞礼物。” “第一份?”威克姆挑眉——不待莉迪亚补充说这是她记忆里的第一份——意味深长地笑,“是啊,我也是第一份。” 夫妻俩就像是行窃的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向着二楼儿子的房间迈进。到了二楼楼梯口,威克姆夸张的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莉迪亚差点就因此笑出声来。她捂着嘴,忍俊不禁的点头。 威克姆悄无声息地拧开了门把手,将头探了进去,就着外面的雪光,瞄了眼酣梦正香的儿子,对莉迪亚比划了一个继续前进的手势。莉迪亚乐不可支地跟在他后面,头一次觉得她这个丈夫还真不是一般的有趣。 好不容易偷渡到了儿子的房间里,两人很快发现了挂在床脚柱上的圣诞袜,莉迪亚抿嘴一笑,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礼盒塞了进去,又拉开圣诞袜示意威克姆也放进来。等到放好,夫妻俩正欲折返,就听到床上传出一阵响动,威克姆几乎立刻把妻子扑倒在地毯上。莉迪亚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威克姆捂住她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往床上看去。 “醒了。”威克姆做着口型。 只见他们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红绿相间圣诞袜的小脚吧叽吧叽往这边走来。 哦!这时候可不能让阿尔瓦发现他们! 夫妻俩有志一同的像蚕宝宝一样慢慢往床的另一边磨蹭,为了怕引起阿尔瓦的注意,他们的每一个蹭动都微乎其微。 如许蹭动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简直就犹如星火燎原,就是自认为控制力超强的威克姆也有些呼吸不匀。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搂上了妻子的脊背,此刻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合的没有一丝缝隙。 阿尔瓦叫出了还没睡着的福斯特太太领他去上厕所,夫妻俩还听到了他奶声奶气的:“爸爸妈妈睡了吗?”的小大人似地问话。不用看,也知道那小模样一定惹人发噱。福斯特太太也乐意配合他,很是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两位主人都已经睡了。 威克姆急促的呼吸和自己身上怪异的麻酥感让莉迪亚一阵不安,她不自然的拉开了点两人的距离,“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回去吧。”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莉迪亚就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心惊。 怎么回事?难道她着凉了? 莉迪亚百思不得其解。 浑然不知自己这副懵懂茫茫的模样有多勾人的莉迪亚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嘴唇就被人堵上了! 威克姆的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迫不及待,他以最快的速度撬开了莉迪亚的牙齿滑了进去,莉迪亚已经被他亲懵了,完全不知道反抗—— 眼瞅着两人就要*一发不可收拾,阿尔瓦和福斯特太太越来越近的说话声就如同一桶冰凉的雪水立刻把威克姆浇醒了。 他把怀里几乎瘫成一团水的莉迪亚拢了拢,勉强遏制住了满心的热火,屏住了呼吸。 被他亲的迷迷糊糊的莉迪亚直觉想问他这是怎么了,却不料再次被堵住了口唇。莉迪亚是昏头转向了,不代表威克姆也跟着没理智了——要是让儿子看到他们这幅样子他还能想办法忽悠过去,要是让福斯特太太看见,那可就真不是一般的颜面扫地了! 所幸若非刻意提醒,也没人会无聊到去找自己房间里是不是藏了人,再说现在夜色已深,福斯特太太把阿尔瓦送回卧室,帮他掖好被子就直接离开了。途间,威克姆和醒过神来的莉迪亚不约而同捏了把冷汗。 又这样静静的待了一会儿,床上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威克姆松了口气,屈腿起身,想要把莉迪亚拽起,莉迪亚却尝试了好几下都没办法站起来。 “怎么了?”威克姆的声音有些担忧。 莉迪亚脸色涨得通红,“我……我没力气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手软脚软的厉害,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什么抽光了一样。 威克姆嘴角一笑,“我抱你。”他眼中是满满的愉悦。 这样的愉悦看得莉迪亚浑身不自在。她想要拒绝,又知道阿尔瓦的卧室不宜久留,最后只能环上对方的脖子回到了他们的卧室。 等到了卧室里,莉迪亚总算能勉强走几步了,被丈夫似笑非笑的眼神瞅得坐立难安的她寻了件睡衣就匆忙走进了换衣间。 说起来,这也还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往日都有个阿尔瓦睡在中间。 莉迪亚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从换衣间出来后竟然不敢看威克姆的眼睛。但她的丈夫明显比她镇定从容得多。他的态度也影响到了莉迪亚,莉迪亚匀了匀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床,把被子拉倒了下巴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天花板。 没过多久,换了一身蓝色睡衣的威克姆也过来了。莉迪亚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有些紧绷——本能的转身背对他——随后,就听到了一声低笑。莉迪亚顿时感觉胸口有些闷。 “刚我看了一下时间,”威克姆语气分外柔和的说,“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亲爱的,圣诞快乐。” 正小心翼翼用嘴巴换气的莉迪亚一呛,险些咳出声来,她连忙也回了句:“圣诞快乐。” “我很高兴这个圣诞节能够和你们一起度过,”威克姆说,“今晚我感到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他认真强调。 莉迪亚脸面发烫,心口发涨,良久,她才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又应和了句,“嗯,我也是。” “亲爱的,你能转过来和我说话吗?”威克姆看着妻子的背影,一脸莞尔,“虽然你的后脑勺也很漂亮,但我还是想看着你的脸。” 莉迪亚面上越发绯红,她定了定神,将身体转了过来。 房间里一片昏暗,她转过来后,只能模糊看到对方的五官和那双湛湛发亮的深邃蓝眸。不知为何,莉迪亚的呼吸有些急促。 “瞧,这样就舒服多了,”威克姆眼睛里都是浓浓的笑意,“我喜欢看着你的脸说话。” “……你别这样……”莉迪亚的声音很不自然。 “别怎样?”威克姆忍俊不禁。 “别说这样的话,别……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恨不得再把身体转过去的莉迪亚结结巴巴的说。 “可我喜欢这样和你说话,喜欢……用这样的眼神看你……”威克姆往莉迪亚这边倾了倾,再次吻住了妻子的唇。 23Chapter22 莉迪亚被威克姆亲吻的全身都在发颤,她不安地瞪大眼睛注视他——牙关紧咬——就好像对方不是在和她做一件极其亲密的事情,而是想伤害她。 威克姆的耐心让人惊讶,他彷佛没看出她的紧张,耐心地凑上前厮磨对方的双唇,直到红肿发烫,轻轻一碰都疼的时候,才迫不及待地滑进了口腔撬开了贝齿,卷起了那条瑟瑟发抖的可怜小舌。 以为自己会被他活活吞吃入腹的莉迪亚寒毛直竖,威克姆几乎深入后领的深吻更让她彷佛被猎人拿枪瞄准的猎物,头皮都炸了起来!这时,她总算后知后觉的想到反抗了! 她试图挣脱他的钳制,试图逃开他的压迫——这种掠夺呼吸几欲把她活活憋死的亲热实在是太考验她的肺活量了,完全忘记还能用鼻子呼吸的莉迪亚几乎把自己的丈夫看做了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只是威克姆会就这样放任到手的猎物离去吗?显然不可能! 察觉到妻子有逃跑动向的他几乎立刻翻身压过来,长手长脚将她禁锢的就是长了两只翅膀都飞不出去。 莉迪亚没出息的哭了。她怕极了!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她甚至不知道威克姆这样压着她是想要做什么——没有人告诉过她,也没有人教过她……如果不是知道威克姆不可能让阿尔瓦失去母亲,她几乎以为他是要杀了她! 妻子的惊恐欲绝总算换回了威克姆随时可能失控的理智。念及现在的妻子和不知人事的处子无异的他深呼吸了好几回,才慢慢调匀了呼吸,减缓自己的压迫感。 “知道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吗?”威克姆单手支撑在莉迪亚耳畔,一只手慢慢解着莉迪亚睡衣上的扣子。 莉迪亚身体不安的动了动,迟疑地摇头。 “这是夫妻之间都会做的事情,最亲密的,最……难忘的……”威克姆的声音微微带上一丝性感的沙哑,“只有我才能这样亲密的对你,也只有你,才能这么亲密的对我。” 莉迪亚脸上的恐惧有所消褪,“每对夫妻都这样吗?”她抓着威克姆结实的手臂,对他褪去自己衣物的动作并没有抵触的意图,除了觉得有点冷。 “是的,不这样做的夫妻就称不上名正言顺。”威克姆语气轻柔。 莉迪亚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她抓着丈夫胳膊的手也紧了紧,“我,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不安又紧张,“我什么都不会。” “没关系,亲爱的,我会教你,一步步、一步步的教你。”威克姆低笑一声,被妻子的表现取悦了。 “来,别怕——”把所有扣子解开的他环抱着妻子翻身,身高在这时候的女性中称不上娇小但对他而言却精致玲珑的娇躯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覆盖在他身上。 “乔治!”莉迪亚的嗓子有些破音。 “别怕,”顺着妻子覆上来的动作,威克姆按住妻子的两边肩胛骨,手掌滑入她的领子里,轻轻松松就将她的衣物褪了下来,里面什么都没穿的莉迪亚就这样和他的胸膛没有任何遮蔽的嵌和在一起。威克姆声音有些粗重,他喉结不住滑动着,带着一种堪堪控制住的诱惑,“我帮了你,现在轮到你帮我了。”他把妻子的手搁在自己的领口处,“来,帮我解开。” 莉迪亚抖着手帮他脱着衣服,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就这样顺势把丈夫的衣服脱了下来。 对于她的举动威克姆配合得很好,在她把衣服往下扯的时候,他甚至会就这样带着还半撑扶在他身上的她,让她能够更方便的行事。 这下,两人除了腰腹以下那点布料外,几乎可以说不着片缕了。 “别忘了下面——”威克姆的声音低沉而嘶哑,莉迪亚被他捉着下滑,慢慢碰触到了一个炙烫所在,她不自觉缩了缩手,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不安,威克姆就这样含笑注视着她,眼神充满鼓励。 想起丈夫刚才说的那句“这是每对夫妻都会做的事情”。莉迪亚定了定神,把两人最后的遮蔽也褪了下来。 “好乖。”威克姆轻柔地啄吻妻子的耳畔和颈侧,酥麻和无法形容的欢愉让她发出小猫似地哼哼,威克姆重新把妻子压在了身下,这回他控制了力道,没有把自己的重量负担到她身上,而是一心一意的讨好她。 威克姆的吻慢慢游移,他来到她的锁骨处,在那儿烙下几枚红印,又一点点下滑,来到那让他血脉贲张之处,轻轻的、屏息的,含住了它。 “唔……”记忆里从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的莉迪亚呜咽一声,抓住了丈夫的肩膀,脚趾头的蜷曲了。 她脱口而出的哼声简直就是最大的鼓励。威克姆眼中的渴望几乎无法遏制。他的呼吸越发变得急促,在莉迪亚身上四处点火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那种几乎被窒息而死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莉迪亚,让她无意识的又挣扎起来。 她的微弱反抗让威克姆动作一僵,意识到自己又失控的他懊恼的低咒一声,吓白了莉迪亚因为□而涨红的脸。 “乔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抱歉,我太急了……”威克姆亲吻她的额头,鼻尖和嘴唇,“你太美好了……让我控制不住……”他懊恼的说,吮着她的耳垂,两人耳鬓厮磨,成功让莉迪亚紧绷的心弦再度松弛。 “……是不是我太没用……”莉迪亚的声音里充满自卑和不安,他会不会觉得她不是个好妻子? “不,宝贝儿做得很好,很勇敢,是我吓到了你。”威克姆安慰着自怨自艾的妻子,耐心地安抚她亲吻她,重新把她的□点燃,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慢工出细活,怎么都不愿意在吓到她。 “宝贝儿愿意亲亲我吗?”威克姆眼神温柔地凝注着妻子,“就像我刚才亲你一样?” 莉迪亚紧张地看他,“其他的妻子也这样吗?” 威克姆面不改色地回:“是的,大家都这样。” 莉迪亚犹豫片刻,面红耳赤的凑向他的喉结去咬,完全就是照猫画虎,却险些让威克姆失控的当即闯入那个温柔之乡。但他勉强忍耐下来了!知道等待的果实有多甜美的他耐心的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妻子面前。他告诉她怎样才能让他高兴,告诉她怎样他才能感到快活。同时,他也会不着痕迹的一面在她身上四处爱抚,一面询问她的感受。 威克姆的表现开了个好头,以为所有夫妻都这样对彼此诚实的她老老实实的把他的每一个碰触所带来的感官如实描述出来,偶尔几句莉迪亚自己都不知道的直白坦诚差点就让威克姆喷出了鼻血。 他的妻子还真是一个超级大宝贝! 夫妻俩个把彼此当做了新大陆一样的探索,不知不觉,两人之间隐隐的、不可捉摸的隔阂于无形中碎裂。 毫无保留的裸裎相对、灵魂相依让两颗心无限制的接近。 “这样呢……这样舒不舒服?”威克姆带着喘息的问话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卧室内低低响起,紧随而起的,是一个呜咽地不住抽气的女声,“嗯,很……呃啊……很舒服……” “很好,那这样呢,这样感觉怎么——” “不要,别……你别亲……别亲那儿……”哭泣的女音和低喘的男音伴随着密集捻动和吮咬急促响起。 一波一波的快感几乎无法压制的莉迪亚腰绷得几乎随时都可能断裂,她全身上下都在不住的颤抖,痉挛,那是一种畅快到了极致的抽搐。 “好,不哭,你不哭,我不亲了,”威克姆抬首而起,安抚的亲吻她又麻又疼的嘴唇,莉迪亚乖乖张开了口,把同样肿起来的舌给了他,又是一阵黏黏糊糊的唇齿交缠声后,威克姆抓着妻子的退慢慢分开,全身已经彻底被汗水打湿。“宝贝儿,我要进来了。”他这样说着,脊椎如同一条大龙一样蓄势待发的拱起。 “进、进来?”同样被汗水打湿的双腿几乎环不住那劲瘦的窄腰。 “对,进去。”知道这是临门最后一脚的威克姆声音压抑又渴望,“宝贝儿,让我进去好不好?” 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一回的莉迪亚迷瞪瞪地回望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知道她听不懂的威克姆却没有像刚才的那样对她的每一个问题每一个举动有问必答,而是继续用一种迫切的、渴望的语气充满恳求她让自己进去。 他蓝眸里几乎形如实质的躁动和渴望让莉迪亚下意识点了下头。 这一点头,傻乎乎白嫩嫩的小羊羔就自动自发的把自己送进了等待已久的大灰狼嘴里! 啊呜一口,真的是无比美妙! 24Chapter23 平安夜那晚的狂风暴雨,让莉迪亚好长时间都没敢正眼看威克姆的表情,总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她虽然失去了所有记忆,不代表也变成了傻瓜——那种唇齿相依的亲密接触和火热蚀骨的交缠完全就是亲密夫妻才能够做的事情。很甜……也很让人脸面都发起烫来。 作为一个长久处在恐惧和不安中的人,这样的缠绵很容易抚慰人心。莉迪亚面上不显,但内心对丈夫无疑又贴近了几分。 如果说特兰太太隐晦的暗示让她有些微开窍外,那么威克姆若有似无的纵容就更给她增添了信心。比起两人刚开始相处时的胆战心惊,莉迪亚已经有了很大进步。她不再像储存过冬食物的松鼠,把每一颗松子都看作自己的生命,想要别人的爱,就不要吝啬付出,这是特兰太太给她的忠告。莉迪亚虽然还有领悟不全,但她已经知道该怎样将自己和阿尔瓦对丈夫的敬慕和依恋表现出来,告诉他,她们母子俩有多在乎他。 莉迪亚知道现在的自己对丈夫还只是抱有一种懵懂的情感,这种情感谈不上爱,只能说是心动——但,心动何尝不是喜欢的开始,喜欢又何尝不是爱的萌芽? 威克姆在家过了元旦才离开。他在外面似乎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忙,这次能够留到一月份已经是意外之喜。他走后,莉迪亚和阿尔瓦都有些不适应,感觉整个人都空落落的。特别是莉迪亚——哪怕她的丈夫已经留下了足够的金钱,她还是感到害怕和恐慌。她甚至想要再次出去工作以防万一。 她的想法被管家太太知道后,吓了一跳。 “太太,您可再别兴起这样可怕的想法,往日先生不在的时候,您为了养活阿尔瓦少爷努力工作,知道的人们会体谅您,觉得母爱伟大,先生回来后,您还出去工作,那就是自甘堕落,就是告诉外人,先生没有办法养活您和孩子。这对一家之主来说是绝对的耻辱,阿尔瓦少爷成年后,也不会有好教养的姑娘垂青于他。”曾经在好几个体面家庭服务过的福斯特太太用很严肃的口吻告诉她。 莉迪亚傻眼了。 福斯特太太还怕莉迪亚不死心,再次强调:“太太,您可别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对我们这样的人家而言,没有什么,比体面和尊严更重要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普遍相信女性是没有生存能力的。她们必须依靠男性生存,就是出门,也必须时刻有人陪伴关照在身旁。就和福斯特太太所说的那样,莉迪亚不比从前,她现在还出去工作简直就和自甘堕落没什么两样。 “福斯特太太,您别告诉我……以后我就只能每天都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的吃了睡睡了吃?上帝!那太可怕了!”一段时间的相处,莉迪亚在福斯特太太面前已经变得自然了很多。 “太太,您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做,”福斯特太太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女主人,威克姆太太和她以前服侍过的雇主截然不同,对女士太太们天经地义的安享生活似乎有着一种天然的不认同感。“先生费尽心思把我请过来,就是想让我辅助您,好好的当好这个家,太太,当家也是一门学问,您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伴随着福斯特太太的这句表态,莉迪亚的生活就掉进了水深火热中。她从来不知道人除了要为衣食住行而努力外,还有这么多繁琐又让人伤脑筋的事情要做。从没接触过这个层面的莉迪亚被折腾的晕头转向,哪里还记得自己原先打算的再去外面做活。不止是她,新来的家庭教师卢比小姐也正式开课,阿尔瓦的时间表排的满满的,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要忙。 卢比小姐是二月初来到镇上,她是位很温柔的女性,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夫,只可惜在一次出海航行中,她的父亲和未婚夫统统丢掉了性命,还为此损失了一大笔钱,甚至欠了债。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把家里的绝大部分财产包括房子卖掉环在后,卢比小姐的母亲也在对丈夫的思念中蒙主宠召了。饱受打击的卢比小姐险些没挺过! 卢比小姐是位虔诚的教徒,凭着对主的信仰和随着父亲几次出海开阔的眼界,她顽强的活下来了。为了生存,她做了家庭教师,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已经快三十岁的卢比小姐不年轻了,威克姆家的阿尔瓦,很可能是她教授的最后一个孩子,所以她十分的用心,也很疼爱阿尔瓦。更重要的是——她和莉迪亚一见如故,两人似乎天生就该成为朋友般,很快变得无话不谈。 如此,威克姆家虽然少了一位男主人,但多了好些人陪伴的莉迪亚已经不再感到寂寞。至少——晚上她能睡个安稳觉了。 三月份的时候,一男一女驾着马车来到威克姆家。他们是威克姆新雇的仆人,女的做了莉迪亚的贴身女仆,男的则成为了家里的马车夫——就是他们驾驶过来的那辆。 生活步入正轨的莉迪亚活得充实又幸福。她不需要担忧饿肚子,她可以好好的陪伴自己的孩子,可以学习各种各样有趣的知识。福斯特太太和卢比小姐帮助了她很多,在威克姆没有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莉迪亚就如一团干燥的海绵一样努力吸取着知识的水分,壮大自己。同时,她骨子里的一些隐藏了许久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天性渐渐冒了头,而这些,已经足够让她脱胎换骨。 威克姆自一月上旬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回家,当然,他也会准时给家里写信,但这并没有让莉迪亚减少对他的担忧。几乎每晚的休息时间,她都会和福斯特太太、卢比小姐谈及他,猜测着他现在在哪一座城市,在做些什么。偶尔,她也会应迪福太太等人的邀请去往他人家里做客,也算是给阿尔瓦找上几个说得上话的玩伴。 这天晚上,就和平常一样,阿尔瓦坐在地上拼爸爸给他亲手制作的地理拼图。说起来,这拼图还是阿尔瓦的圣诞礼物。 圣诞节的早上,阿尔瓦从圣诞袜里得到了一份地图,他兴高采烈地跟着地图把家里从上到下的转了个遍——大人们忍俊不禁的在后面跟着他,偶尔暗示或提点——才在二楼棋牌室的一个角落后面的夹层柜里找到了这份珍贵的礼物。比起莉迪亚送的衣服,这块将整个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囊括的巨大拼图,无疑是个大手笔,卢比小姐看到这块拼图后更是喜出望外,每晚都会特意把其中的一个郡找出来,给阿尔瓦讲述这个郡的一些地理知识以及故事,莉迪亚偶尔也会听听同样受益匪浅。 此时已经接近五月,莉迪亚和卢比小姐几个兴致勃勃的讨论去小树林里采摘浆果,阿尔瓦一边拼图一边也在旁边凑热闹。 就在她们谈得热情洋溢,恨不得天马上就亮起来的时候,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大家一阵紧张,福斯特太太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带着家里唯一的男仆擎着烛台,压低嗓门问外面的人是谁。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莉迪亚和卢比小姐几个藏在窗帘的背后紧张的窥视),福斯特太太急忙让男仆开门,随后,一个被人撑扶着的高大背影踉跄着走了进来,他们的背后还跟着两匹高大的骏马。 莉迪亚倒吸了口凉气,几乎跌跌撞撞的就往楼下冲,不止是她,就连阿尔瓦也哭着往外跑,孩子的眼睛最为敏锐,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血流不止的人是他的爸爸。 “哦,上帝啊,上帝啊……乔治……乔治,你……”莉迪亚手足无措地想要上前去扶,却没有支撑起丈夫的力量,最后除了把自己的睡衣弄得同样鲜血淋漓外,竟是毫无办法。 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福斯特太太赶过来,让来人把威克姆扶到卧室里去。莉迪亚后知后觉的点头,眼泪像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掉。不过这回她总算镇定下来了,哑着嗓子让人去请医生,又吩咐卢比小姐把阿尔瓦带回他自己的房间去。阿尔瓦不愿意,想陪着爸爸,莉迪亚没时间安慰他,只能硬下心肠让卢比小姐把他带走。 医生很快就请过来了。 这就是住在橡果街的好处,这条街上住的人绝大部分都有着一技之长。 医生很快确定威克姆是受了枪伤又浸泡了一段时间的海水,情况很不妙。莉迪亚差点就两眼一翻昏过去了,但她知道她现在决不能昏倒,丈夫倒下了,她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所以她强忍住满心的恐惧和害怕,让医生尽全力治疗,不要担心诊金。同时问那个把她丈夫带回来的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遗憾的是,她注定得不到答案。 就着枝形吊灯的烛光,莉迪亚才发现,这个带着她的丈夫回来的年轻男人并非白人而是亚裔!他似乎听不懂英语,说的话抑扬顿挫很有节奏,但是——就是家里最有学识的卢比小姐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25Chapter24 丈夫命悬一线,唯一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人又无法沟通,莉迪亚为此险些愁白了头发。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她并非孤立无援。福斯特太太和卢比小姐她们帮了大忙。一个帮她管家一个照顾阿尔瓦,这样,她才能全心全意的守在丈夫身边。莉迪亚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的丈夫绝对不能有事。 半个月后—— 医生的尽忠职守,家人的悉心照顾,让几次濒临垂死边缘的威克姆又缓转了过来,医生不止一次对莉迪亚等人说,威克姆先生有着钢铁般的求生意志,他的顽强让人动容。 威克姆身受重伤的事情也在镇上传扬开了,大家纷纷过来拜访,纷纷关切的询问他受伤的原因。莉迪亚也一次一次将那位亚裔先生请过来,镇上依然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语言。 不过这时候的莉迪亚,比起那晚的六神无主要冷静多了。当然,这也的感谢威克姆的情况一直在好转,否则她还真不一定就能撑下去。 难得抽出时间的特兰太太来到威克姆宅探望威克姆先生。 “埃蒙德医生说了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呢?”特兰太太语气中不无担忧。 “您已经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了,”眉眼间卑怯之气尽去的莉迪亚苦着一张脸,“医生说他也摸不准,但总归来说是在好转。” “希望能尽快清醒过来,阿尔瓦还好吧?”特兰太太最关心的还是那个险些因为她的过错失去生命的孩子。 “卢比小姐在照顾他呢,”莉迪亚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影,“他很乖,现在已经会拼好多个单词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特兰太太满脸欣慰,“阿尔瓦是个好苗子,你们要好好培养。” 莉迪亚自然满口答应。 送走了特兰太太,莉迪亚回到卧室,威克姆依然在昏迷,她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翻开了一本夹了书签的厚重书籍。 就这样看了大半个小时的书,女仆端了些点心过来,莉迪亚食不下咽,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享受一顿美食了,几乎整颗心都挂在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 “这是玛奇小姐特意给您准备的,用的是新采摘的浆果。”叫做苏珊的女仆温柔的劝着她的女主人,“福斯特太太也让您多用点,先生还需要您的照顾呢。” 苏珊的话对莉迪亚来说简直就是老调重弹,如果可以,难道她不想多吃一点吗?可是她完全没有胃口,哪怕餐盘里的糕点再好吃再甜,也无法让她的食欲变得旺盛起来。 太阳穴涨疼的莉迪亚刚要让苏珊把餐盘端下去,阿尔瓦走了进来。莉迪亚看着好像又有点瘦的儿子,心疼极了,连忙走过去把他抱过来,“宝贝儿,对不起,妈妈这几天忽略你了。”她很认真的道歉。 阿尔瓦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她爸爸怎么样了。 莉迪亚鼻子有些酸,向他保证说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阿尔瓦煞有介事的点头,“妈妈,我知道,爸爸答应了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他就一定会说话算话的。” 莉迪亚喉头有些哽咽,她点着头说,“阿尔瓦说的对,爸爸答应过我们呢。” 母子俩很是亲热了一番,阿尔瓦从苏珊端着的盘子里拿了好几块糕点喂她,等到莉迪亚吃完,他重新回去上课时,莉迪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儿子不会是专门过来喂她吃点心的吧? 又是一天过去,莉迪亚从旁边临时床铺上起身,刚要去刷牙洗脸,就发现身边大床上,那个足足有半个多月没有睁开眼睛的男人正满脸笑意的注视着她。 莉迪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好一阵,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我!”她面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比你只早了几分钟,”威克姆的嗓子有点哑,“亲爱的,去给我倒杯水来。”他渴的厉害。 “你早该叫醒我。”莉迪亚连忙摇铃,又找了两个靠枕垫在威克姆背后,慢慢扶着他坐起——生怕扯痛正在愈合的创口。 “这些天你照顾我一定累坏了,我哪里舍得吵醒你。”威克姆喜欢她亲昵的口吻,大拇指在她眼下的黑影处摩了摩。 莉迪亚面色微红,有些不自然,这时候苏珊进来化解了她的尴尬。 “太太,您有什么吩——哦!上帝!先生!您醒了!!!”询问的语气在见到半靠着靠枕坐起的男主人时发出一声响亮的近乎。 莉迪亚连忙吩咐道:“先生要喝水,你去厨房倒些来,把外面桌上隔夜的泼了,在让玛奇小姐煮点易消化的汤水。” “好的,我这就去!”苏珊兴高采烈地屈膝,迫不及待去外面宣布这个大好消息了。这些天他们也都为男主人悬着心呢。 苏珊去的快来的也快,几分钟的时间不到,她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莉迪亚接过托盘,将锡水壶里的水倒了半杯,“你慢慢喝,千万别呛着了。”她边叮嘱边把杯沿倾向他。苏珊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一副为男主人紧张的担忧模样。 威克姆嗓子都渴得冒烟了,哪里顾得上莉迪亚的叮嘱,忙不迭地就连喝了好几口——卧室里响起清晰的、迫不及待的吞咽声。 “——我几乎以为自己会渴死,”感觉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腔滋润五脏六腑的他满足的叹息,抬手让苏珊退下,“亲爱的,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他握住妻子的手,再次感谢她对他的照顾。 “只要你能够快些起来,辛苦点又算得了什么呢,”莉迪亚眼眶微红,“你可真把我和阿尔瓦吓坏了,还要不要再来点?”她晃了晃手里的水杯。 “再给我来点,”威克姆点头,又喝了大半杯,才制止了莉迪亚继续倒水的动作,“过犹不及,够了。” 莉迪亚放下手里的杯子和水壶,目光担忧地望着他:“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吗?埃蒙德医生几乎说要救不回来了。” 威克姆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但他没有正面回答妻子的问题,而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是他自己不小心,出了点小意外。 莉迪亚当然不相信,她又不是傻瓜,小意外会严重到拔枪相向的地步吗?不过她心里哪怕再疑虑重重,也不能刨根究底,以免触及丈夫痛处,耽误养伤。最后也只能按捺下来问他那个和他一起回来的亚裔的事情。 “……卢比小姐说她可以肯定他不是印度人,”莉迪亚一副闲话家常的口吻,“镇上现在就没人不认识他了,大家都对他充满好奇,偏偏听不懂他的语言。” 威克姆眼中闪过笑意,“他当然不是印度人,他是中国人。” 莉迪亚发现,丈夫在说到中国人的时候,声音低沉,竟多出了几分军人的铿锵有力来。 “……中国?”莉迪亚好奇的重复,“那个在东方的古老大国吗?我看过好几本专门介绍那个国家的书,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国家的人?” 威克姆眼神闪烁了下,“他是我在伦敦雇佣的,有着一手好枪法和好功夫,中国功夫,”他强调,“这次我能够活着回来,全是靠他的帮助。” “那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他,”莉迪亚由衷地说,“只可惜我听不懂中文,否则一定要亲自向他道谢。” 威克姆嘴角上翘,“以后有的是时间,振兴的语言天赋不错,相信很快就会学会英文的,当然,你也可以跟着我学点中文,相信……对你来说不会很难。”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振……兴?”莉迪亚有些拗口的重复,“这是什么?” “哦,是他的名字,他姓许,叫振兴·许,以后你可以称呼他为许。” “振兴·许?好奇怪的名字,”莉迪亚敲了敲头,“可是为什么我又觉得这样的名字很亲切呢?”她嘀咕着,没有注意到丈夫越发明亮的眼神。 “这就证明你很有学中文的天赋啊,”威克姆一本正经地道:“趁着我现在没事,我们现在就开始怎么样?” “啊?”莉迪亚有些傻眼。 “我们先学个简单点的,”威克姆眼珠一转,突然想使坏,“我,来,跟着我念,我——“他拉长了声音,字正腔圆的吐词让莉迪□不自禁的也跟着他学了起来。也不知有还是无意,威克姆第一个教得就是‘我爱你’,莉迪亚在中文的天赋上果然和威克姆所说的那样,练习几次就说的有模有样了,完全没有其他人学中文的别扭感。 莉迪亚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能干,学中文的兴趣也变得高涨,等到彻底学会那句话后,连忙问威克姆它的意思。 威克姆眸中笑意融融,刚要回答,阿尔瓦就从外面扑进来了。 小家伙不停的流着眼泪,要不是莉迪亚半途拦住了他,只怕他都要扎到威克姆身上去了。威克姆手忙脚乱的哄儿子,边哄还边不忘告诉妻子那句话的含义。 当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后,莉迪亚面色绯红,羞恼的简直恨不得学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藏进沙堆里。 26Chapter25 斯托克小镇不大,一点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就能够传得沸沸扬扬,更遑论一个昏迷了大半个月的人终于清醒过来了。 消息灵通的镇民们很快来到了威克姆家拜访,他们都对威克姆的经历好奇极了,迫不及待想要听他讲述一二。威克姆这两年虽然很少在镇上久留,但他英俊非凡的容貌和彬彬有礼的处世态度向来惹人乐道。别人出事,镇民们虽然也会感慨,但绝无面对威克姆时的激动——这样优秀的人谁忍心伤害他呢! 面对满脸关切的邻里,威克姆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对于他们的问题,他则是三言两语带过,只说是遭了池鱼之殃,无意中卷入了危险之中。众人还想再问,但看他一副心有余悸面色惨败的样子,也只能讪讪闭嘴。但他们的好奇心到底没彻底打消,有事没事,总会有人借着探望的名义过来打听消息。关于威克姆为什么会受伤的各种推理猜测更是传得满镇都是。 莉迪亚他们也饱受困扰。特别是玛奇小姐和苏珊,她们经常要出去,几乎每次都会被人缠住,烦不胜烦。 所幸,流言这种东西就和无根的浮萍一样,当事人不响应,日子久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抛到脑后了,毕竟——人不是为了八卦活着。 拜访的人少了,威克姆宅自然清静下来。 这天晚上,威克姆正搂着妻子酣睡,外面的窗户却传来轻微的叩击声。威克姆陡然惊醒,目光清明的彷佛根本就没有睡着一般,轻手轻脚将妻子搁在他胸口的手放入被褥,下床打开了窗户。 那位在威克姆家待了将近一月,却不曾与人有任何交集的亚裔青年对着威克姆低声说了几句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静谧的夜里却十分的清晰。 床上的莉迪亚身体不自觉动了动。 威克姆回头看了她一眼,来到衣帽架前取了一件披风,按住窗棱一跃而下。 落入半月就请人过来好好打理的草坪里,威克姆做了个手势,两人就如同两道快得几乎看不清速度的黑影瞬间消失在宅邸里。 来到镇外,威克姆乘上了被亚裔青年偷偷驾驶出来的马车,就着月光以极快的速度赶路。 马车足足疾驰了三个多钟头,才慢慢减缓了速度。 半卧在马车内的威克姆已经可以闻到带着一股咸涩味的海风、听到海浪拍打悬崖的轰鸣。 “先生,到了。”亚裔青年声音沉稳的说。 “很好,我们下去吧。”威克姆睁开了眼睛,他说着和亚裔青年一样的语言,熟稔流畅的如同自己的母语。 亚裔青年将马车驱赶到一处死角处,又拴住了马匹,这才领着威克姆往下走。沿途,各种陡峭的岩石随处可见。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一个呈‘L’字形状的拐角出现在两人面前。威克姆随着亚裔青年的动作往前一拐,那儿已经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人在等着他了。 “我以为你现在已经在回国的船上了。”威克姆声音低沉。 “可我总觉得我应该再来看看你,”那个青年人转身,皎洁的月光将他清俊的面容展露无遗,“和你道个别——毕竟,我们很可能相见无期。” “林彦,这样的话,你说起来也不嫌酸——”威克姆脸上的表情是难得轻松,他找了一块礁石坐下来。 “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走吗?”被叫做林彦的青年声音低沉,“如此难得的机遇,难道你就不想参与进去好好的感受一番?” “要不是换上了这样一具皮囊,我自然义无反顾,”威克姆英俊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苦涩来,“如今就算回去又能如何?我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看待。” “别说的好像清朝没见过外国人似地。”林彦不甘心地嘟嚷。 “是见过,但不代表他们会接受这样的一个人和他们一起去造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你就不怕你的大计功亏一篑?” “什么叫我的大计?这明明就是我们三个人的!”林彦愤愤不平,“谁又能想到明明死在一块,穿越后的结果却截然不同呢。你们的军衔还比我高呢!结果反倒是我扛起了这一切!” “这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你,”威克姆苦笑一声,“但天意如此,又怎能强求。” 砰! 林彦一拳重重砸在了岩壁上,“该死的贼老天!难得好心把我们弄到了清朝却闹了这么一个大乌龙!” “你应该庆幸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洋鬼子,”威克姆语气揶揄,他天生就是个乐观的性子,“好好干吧,我们会在海的这一边精神上支持你。不过——你确定要打着天理教的名义改朝换代吗?”要知道那可是白莲教的一个支派,同样没什么好名声。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林彦的表情很平静,“不但回到过去穿成了林清的后代,还继承了他一大票做梦都想着造反的手下,又有了你给我准备的那些枪炮图纸,不试试看我怎么甘心。” “好好保重。”威克姆拍了拍他的肩,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我会照顾好自己,”林彦点头,“你也放宽心,我不会辜负老天给予我们的这次机遇,只要想到能够推翻清政府,将列强拒于国门之外,我就说不出的激动。” “你还是要注意点手段,”威克姆皱眉,“不要过多的殃及无辜。” “老大,您就别开玩笑了,”林彦被威克姆的话激得连上一辈子的称呼都叫出来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可是太祖说过的话,没有流血的革命怎么能称之为革命?” 威克姆无奈地瞪他一眼,还要叮嘱,被林彦忙不迭地打断,“老大,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他话锋一转,“倒是你,真的确定那人就是队长吗?我偷偷去看了一回,和寻常的英国女人没什么两样——哪里还有队长的半分英姿?” 威克姆挑眉,“你觉得我会认错自己爱了整整九年的女人?” “可是她的性格……” “没什么可是了,我知道那就是她,”威克姆没有任何犹豫地说,“上一世因为种种原因我只能与她相望不相亲,如今有了机会,她又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断不会再错过。” “可要是有一天她想起来怎么办?”林彦小心翼翼地瞄威克姆。 “想起来更好,”威克姆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微笑来,“那天濒死之际,她亲口答应我,如果有来世的话,会做我的妻子和我相伴到老。” “……”林彦嘴角抽了抽,那样的承诺在快翘辫子的时候许下不是很正常吗?不过是个心理安慰,哪里就能当做真的来看? 威克姆彷佛看出了林彦的心声,面色不改,“如果我们没有转世,那么她的承诺自然是随着我们的离世烟消云散,但是——我们重生了,她活着,我也活着,那么她许下的诺言自然就要兑现。退让了一次,我决不允许自己再退让第二次。林彦,就当做是我的自私,”威克姆声音干涩,“放弃了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 “老大,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林彦吓了一跳,“上辈子你们已经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一切,连命都丢了,这一世——就放下所有好好的过日子吧,我祝福你们,我代表所有的战友们祝你们幸福!” “臭小子,别煽情了,”威克姆踹了他一脚,“上船吧,时间不早了,那批军火你不跟着走你也安心。” “说到军火,老大,你介绍的那些人你确定可靠吗?他们不会——” “那些人靠的就是诚信做生意,上次又因为泄露消息害我受了伤,以后的交易肯定会很慎重,你尽快把澳门那条线给弄起来,以后运输军火也方便,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多照顾好我给你请过去的那几个专家,自己会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知道知道,老大,你就放心吧,我会把他们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的,”林彦忙不迭地保证。“这一次分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你和队长也要好好保重,如果有一天队长恢复了记忆,你就带她回来看我,就算套了个外国的壳子,也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 威克姆按下离别的伤感再次催促,“还用你教,上船吧!”这个地方虽然罕有人来,但白天还是会有船只经过,如果让他们看到只怕会凭生波澜。 “照顾好威克姆先生,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林彦召来离他们足有近百码的亚裔青年。 许振兴几个跳跃就来到威克姆面前,单膝点地跪了下来。 威克姆急忙拉他起来,“不用多礼,林彦,你被封建主义腐蚀了吗?还主人!”他不满地斥道。 林彦苦笑一声,“大哥,他是清朝人,我要不这么说他拐不了弯啊,你不把他当奴仆看也就是了。” “行了,你走吧,”威克姆没好气的说,“再不走待会想走的走不了了——如果你不想被英*警包围的话!” 林彦摸摸鼻子,又把许振兴拉过来又说了几句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一叶扁舟——大船在前面数百海里的地方等着他——威克姆静静的目送他走上甲板,慢慢的,身体像标枪一样挺得笔直,庄重地对着甲板上的人行了个军礼。 看到这一幕的林彦身形一震,同样挺直腰杆对着威克姆回敬了一个军礼。 两人眼眶湿热,手放在太阳穴上久久没有放下。 小舟轻荡,慢慢消失在如水的夜色之中。 27Chapter26 送走了林彦,威克姆带着许振兴折返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山川田野上,伴随着呼吸的起伏,给肺腑带来一种透心的凉意和清新。 “哦!先生!一大早的您上哪儿去了?还只穿了这么点!”早起打扫的女仆苏珊吓了一跳。 穿的一身不伦不类——内穿睡衣外裹风衣——的威克姆也没想到她会起的这么早,敷衍的随便说了两句就疾步上了楼。他前脚刚走没多久,把马车放好,牵马入厩的许振兴又被苏珊撞了个正着。由于语言不通的关系,两人只能一阵比划,鸡同鸭讲,但也颇有几分趣味。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莉迪亚起床了。她看了眼身畔往日里总比她起得早,如今却睡眠正酣的丈夫勾了勾嘴角。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儿子的房间。 阿尔瓦也还没有醒,睡在小床上的他小脸泛着健康的红,粉嘟嘟的小嘴哪里还有过往的青白和干燥。莉迪亚轻柔地在他额角烙下一个早安吻,又拢了拢被褥出去,就看到苏珊正提着洗衣篮站在主卧门口和福斯特太太说话。 莉迪亚出声问她们出了什么事。 见到女主人的苏珊急急忙忙把在门口碰到威克姆和亚裔青年的事情说出来,边说还把那身换下来的睡衣和风衣捧给莉迪亚看,说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男主人该不会是大半夜去了海边吧! “海腥味?这儿距离最近的海也有五六十英里呢,”莉迪亚有些错愕,“大半夜的他跑到海边去做什么?” “会不会和先生受伤的事情有关?”福斯特太太让苏珊离开,“埃德蒙医生从前也说过先生受伤的时候应该在海里面泡过。” 福斯特太太的话立刻让莉迪亚变得紧张起来,“等乔治醒来我就去问他,”她心神不守地说:“福斯特太太,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吧?”随着丈夫的好转,她又恢复了跟着管家太太学习的日子。 福斯特太太笑眯眯的说,“今天的事情确实不多,不过救贫院发来了邀请函,说夏初表演会要开始了,我们家因为帮助救贫院修缮了房屋的缘故,安排在第一排座位,特兰太太请您和先生务必前去参加。” “夏初表演会?”从没听过这个的莉迪亚满脸好奇。 “据说每年都会举行,”福斯特太太说,“因为小镇上几乎没什么娱乐表演的关系,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要去参加呢。” “什么时间?我们应该做点什么?”莉迪亚追问。 “今天下午一点,特兰太太说如果先生身体好些的话,想要他帮点忙。” “那可得等他醒来自己决定,”莉迪亚转身往书房走去,“我先看会书,你去准备早餐吧,记得吩咐玛奇小姐弄得精细点,慢点也成。” “好的,我这就去,顺便给您端杯新鲜的牛奶过来。”福斯特太太屈膝。 “两杯,阿尔瓦估计也要醒了。”进书房前,莉迪亚满脸笑容。 看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书,一双小脚踩在走廊上的啪嗒响让莉迪亚弯了弯眼睛,半分钟的时间不到,穿着小睡衣和室内小拖鞋的阿尔瓦揉着眼睛出现在书房门口。 “妈妈。”他奶声奶气的唤,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可爱的让人忍不住啊呜咬上一口。 莉迪亚放下书,脚下重心一点,转动高背椅,对着儿子张开了双臂。阿尔瓦软软的,带着奶香为的小身体很快扑入了莉迪亚怀中。 小家伙笑眯眯地爬上母亲的膝盖和母亲交换早安吻,又用一种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口吻凑到母亲耳畔神秘兮兮地说:“妈妈,爸爸在睡懒觉!” 彷佛捉住了一个大把柄的阿尔瓦让莉迪亚扑哧一乐,他们还真不愧是母子啊,看到丈夫(父亲)睡懒觉的头一个念头就是幸灾乐祸,嘿,今天你可比我起得晚呢。 “真的呀,那可真是太难得了,”忍俊不禁地莉迪亚一面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一面把温度正好的牛奶杯递给儿子,“等爸爸醒来阿尔瓦可要好好的羞羞他,怎么能比我们的阿尔瓦还起得晚呢。” 阿尔瓦眼睛亮亮的坐在母亲怀里喝牛奶,“妈妈,我们就原谅爸爸吧,爸爸肯定不是故——” “原谅我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威克姆衣着整齐地半倚在书房门前好笑的看着母子俩。 阿尔瓦小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莉迪亚则扬了扬眉毛,“以前从没见你起的这么晚过,阿尔瓦有些好奇嘛。” 只要一看妻子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的威克姆揉了揉眉心走过来,“苏珊都跟你说了?”听着是疑问句,实际上却是肯定的口吻。 莉迪亚点头,“大半夜的你跑到海边去干嘛?身体还没好呢。” “我的一个外国朋友马上要回国了,他特意租了条船过来和我道别,我不去看看怎么也说不过去呀。”威克姆坦白从宽,“而且我还把振兴叫过去了,他的身手我跟你说过。” 莉迪亚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把特兰太太的邀请说了。 威克姆耸耸肩膀,“上台演讲之类吧,感谢我们帮救贫院修葺房屋什么的。” 莉迪亚放心了,“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就好。” 威克姆嘿嘿一乐,“知道亲爱的你关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用了早餐,威克姆一家换好衣服乘坐马车去了救贫院。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救贫院的大院子里乱糟糟的闹成一团,搬椅子的搬椅子搬道具的搬道具,看到威克姆夫妇过来,特兰太太迎出来,先是问候了威克姆先生的身体,又感激他们的到来。克兰修女也站在旁边迎接他们,隐晦的爱慕视线一直都在威克姆身上停留,看得莉迪亚一阵气闷,又不能表现出来。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于失礼,莉迪亚问特兰太太她能说点什么,让对方不要客气的吩咐她。 特兰太太严肃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放过谁也不可能放过你。”她毫不见外的说。 莉迪亚心中一暖,还没说话,阿尔瓦已经松开抱住她小腿的手,走到特兰太太面前,恭敬的用才学会没多久的礼仪对着特兰太太欠身行礼,向她问好。 特兰太太顿时陷入了巨大的喜悦中。 她十分认真的和仰着小脑袋向她问好的阿尔瓦回礼,一老一小,郑重的彷佛在王宫中初次见礼,庄严肃穆的让人忍不住眼眶微红。 “……我真高兴你们能把他照顾的这么好。”特兰太太激动地拿手帕擤着鼻子。 莉迪亚安慰她说:“您这可让我们无地自容了,我们是他的父母,照顾他教好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啊,理所应当,要好好保持!”特兰太太正色道。 听出了她语气里赞赏的莉迪亚喜笑颜开,满口答应不迭。 威克姆对克兰修女的眼神视若无睹,好笑的看着妻子,眼睛里充满柔情。 紧张的忙碌后,镇上绝大部分人都过来了。正如福斯特太太所说,镇上少有娱乐,马戏团也大半年才来一回,这样的表演大家可是非常期待。 表演开场前,特兰太太把威克姆请上了表演台感谢他的慷慨解囊,并且特意颁布了一份证书给威克姆全家,笛福太太也上台领了一份,威克姆在接过证书的同时,很是煽动了一番在座的诸人,给他们讲述救贫院的一些温馨故事以及救贫院存在后对小镇带来的意义,他举手投足自有一番煌煌风姿,不止莉迪亚看得目不转睛,其他的太太姑娘们也捧心的捧心捂脸的捂脸。最后,这次的夏初表演会为救贫院捐赠了足足可以用上大半年的花用,特兰太太恨不得再给威克姆颁上好几个大奖。 颁奖过后,表演正式开始。 许是举办过不少回的缘故,救贫院的夏初表演会还是很有质量的。很快人们就被精彩纷呈的表演给吸引了目光,在莉迪亚和阿尔瓦看得津津有味不停的拍着手掌叫好的时候,威克姆压低嗓门对她说道:“亲爱的,再过几天,有没有兴趣陪我去一趟伦敦?” 莉迪亚眨巴了两下眼睛,“伦敦?埃德蒙先生说——” “就是为了让你放心所以才带着你和阿尔瓦一起去,”威克姆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我们会不会给你添麻烦?”莉迪亚有些蠢蠢欲动了,她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威克姆好笑地看着她满怀期待又带着几分顾虑的表情,“这次过去,我要到卡米尔小姐家去拜访。” 莉迪亚的脸黑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威克姆哈哈大笑。 三天后,他们乘上了前往伦敦的马车。 28Chapter27 没有经历过长途旅行的莉迪亚从未想过她竟然会有晕马车的毛病。平坦的路还好,只要稍有颠簸,不但胸口闷得厉害,还呕吐不止,严重的时候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 “……都是我耽误了你的行程,”莉迪亚有气无力地偎在丈夫怀里,脸色白的近乎透明。“要不,我带着阿尔瓦直接坐驿马车回去吧——反正我们也还没走多远。”如果她不去伦敦,自然不能放着儿子让丈夫照顾,他是去办正事的。 “你觉得我可能放你们母子俩单独回去?”威克姆皱眉,“不说安不安全,就是我不在身边,阿尔瓦看到你不停地吐,不吓坏了才怪。” “都是我不好。”莉迪亚难过极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威克姆安抚地用手指作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妻子金色的鬈发,“以前你乘坐马车的时候可没半点不适的症状。” 莉迪亚愣了愣,“那我现在怎么……”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威克姆一脸无奈,“你生阿尔瓦的时候年纪还小,身体受了损伤,后来又因为我的不告而别长期酗酒……”这个抛妻弃子的黑锅他不想背也得背。 “乔治,这怎么能怪你呢,”莉迪亚打断了他的话,“又不是你逼着我许久的,而且我很很高兴自己能生下阿尔瓦,他是那么的乖巧懂事,为了他就算吃再多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不需要为我粉饰太平,莉迪亚,”威克姆定定的看着莉迪亚,“身为丈夫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妻子,身为父亲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错了,就是错了,”他语气郑重,“不过我会改正,会努力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亲爱的,你愿意给你迷途知返的丈夫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这些天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莉迪亚认真道:“不论是在我还是眼里还是在阿尔瓦心里,你都是最好的丈夫和父亲。” 威克姆满眼温柔地看着妻子,将她搂进了怀中。 在夫妻俩耳鬓厮磨的时候,另一辆马车里,脸上已经有了有婴儿肥的小阿尔瓦仰着小脑袋指着威克姆帮他做好的单词卡,奶声奶气地对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背脊挺直的亚裔青年道:“这个念O……”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莉迪亚还在为自己拖慢威克姆的行程感到内疚,后来就一点这样的想法也没有了。 因为威克姆实在太体贴。他总是能够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安慰她,在她难受的时候照顾她,有时候莉迪亚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婴儿一样,被泡进了蜜罐里。因此哪怕身体依然难受,心情却万里无云,看不到丝毫阴霾。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伦敦已经近在眼前。而这些日子的折腾,也让莉迪亚适应了马车的节奏,苍白的脸色重新变得红润起来。 他们是傍晚到达的伦敦,车夫吉米如同老马识途般驾轻就熟的把马车停在了一幢带着小花园的白色二层楼房前。被贴身女仆苏珊搀扶下来的莉迪亚扭头去看丈夫,眼睛里有着疑窦。那个叫许的亚裔青年则跳下马车叩响了黑色的雕花锻铁大门。 也把张着小胳膊的儿子抱下来的威克姆看着妻子好奇的目光微笑道,“这就是我们在伦敦的家了,喜不喜欢?”他问妻子和儿子。 莉迪亚打量着点头,觉得还不错,阿尔瓦也点着小脑袋说喜欢。 楼房里出来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过来开门,并恭谨的向威克姆夫妇行礼。威克姆给他们做了自我介绍。他们是他在伦敦雇佣看管房屋的,很是敬业。 一行人提着行李浩浩荡荡的进了小楼。 经过一番休整后,威克姆边整理领口边问妻子,他们从斯托克带来的特产在哪儿。莉迪亚连忙让苏珊去准备。威克姆说要带着母子俩去拜访邻居。 “……彭斯夫妇十分的好客,性情大方爽朗,你们一定处得来,”威克姆安慰着有些小紧张的妻子,“这样我不在家里,你也有地方消磨时光。” 知道丈夫从来不打诳语的莉迪亚把儿子往怀里搂了搂,稍微放宽了心。 “哦哦哦,瞧瞧这是谁,我没眼花吧——”一个腆着大肚子,满面红光的男人大笑着走了过来,威克姆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两人就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拍打着彼此的肩膀,在镇上的时候,莉迪亚可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来来来,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漂亮迷人的女士和她抱着的小先生吧,哦,上帝!这位小先生长得和你可真像,乔治。”彭斯先生装作一副什么都么看出来的样子夸张地道。紧随其后的彭斯太太对着莉迪亚满眼歉意的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莉迪亚忍俊不禁,差点就笑出声来。 ——她充分感觉到了这对夫妇的善意。 “亲爱的老彭斯,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对自己可怜的笑话天赋死心吗?亲爱的彭斯太太,好久不——”威克姆满眼笑意的上前,作势亲吻彭斯太太的指尖。被彭斯先生以不符合胖子的身形拦住。 “离我的太太远点,”彭斯先生跳脚,“别以为你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就能让所有女人拜倒在你脚下!” 莉迪亚把脸藏在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后面闷笑。 威克姆摸了摸鼻子。 “还好久不见呢,”彭斯先生龇牙,“亏你也说得出口!别忘了前不久你才把我藏在酒窖里的好酒偷了个精光!你个该死的混蛋,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 “咳咳。”见丈夫越闹越不像话的彭斯太太咳嗽一声。 彭斯先生就像是被人按了禁止开关一样僵住了身形。 彭斯太太走过两个男人,来到莉迪亚面前,“威克姆太太,您好,很高兴见到您。”她对着莉迪亚屈膝行礼。 莉迪亚连忙抱着阿尔瓦还礼。 “我很早就想见您一面了,”彭斯太太把阿尔瓦抱过来亲了一口,引着大家往屋里走,“乔治却故意使坏,磨磨蹭蹭的,怎么都不肯松口,今天我才知道原因——“彭斯太太掩唇笑道,”您真是太漂亮了,难怪乔治要把你藏得紧紧的,就怕被别人看了去。” 彭斯太太直白的夸赞让莉迪亚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进了门厅,彭斯先生领着威克姆去了书房,莉迪亚则跟着彭斯太太到了起居室。 她们坐下后,女仆端来了待客的茶点,还带来了两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小家伙们向威克姆和莉迪亚见礼。 莉迪亚欣喜地看着他们,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在伦敦没有玩伴感到孤单。彭斯太太把怀里的阿尔瓦放下来,“这是你的两个哥哥,詹姆士和西尼尔,”她把两个小男孩叫过来把阿尔瓦介绍给他们,又叫来了小女孩。“这是露娜,你可以叫她妹妹。”阿尔瓦好奇的叫了声妹妹。 长得粉雕玉琢,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怯懦气息的小姑娘迟疑地看了阿尔瓦一眼,半晌才在彭斯太太鼓励的目光下轻轻的叫了声哥哥。阿尔瓦更好奇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小姑娘呢。笛福家的安妮妹妹要多活泼就有多活泼。 四个小家伙小大人似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被彭斯太太好笑的赶去玩耍了。目送他们远去的莉迪亚高兴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只能握着彭斯太太的手不停的说着感激的话,心里直道:这次来伦敦真是来对了。 彭斯太太虽然对莉迪亚的夸张表现感到纳闷,但她向来体贴,从不窥人*,因此虽然好奇,但也没有过多的探究,反倒是莉迪亚自己说了出来。 “……阿尔瓦性格内向,一直都没什么玩得来的好伙伴——对此我一直倍感忧心——现在能够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小哥哥带着他,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她的坦诚让彭斯太太大为感动,早就知道以乔治的挑剔眼光,嫁给他的人一定品貌端庄,颇为出众,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温柔和善,“威克姆太太,您真是位好母亲。”她由衷的说。 莉迪亚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让对方直接叫她自己的名字就好。 彭斯太太自然满口答应,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莉迪亚。 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阵话,彭斯太太突然被一双小手抱住了腿,她低头一看,眸色转柔,将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姑娘抱进了怀里。莉迪亚好奇地看着这个叫露娜的小女孩。 “怎么不跟哥哥们一起玩?他们欺负你了吗?”彭斯太太摸着小姑娘的头。 小露娜抿着小嘴摇头,依偎在彭斯太太怀里不肯离开。 彭斯太太意识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细心拍抚,没一会儿小姑娘就窝在她怀里睡着了。 莉迪亚看着彭斯太太黯淡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 彭斯太太长吐了口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莉迪亚瞪大了眼睛。 29Chapter28 “露娜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彭斯太太在莉迪亚惊讶的目光中说,“她是我们去剧院看戏的时候捡到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莉迪亚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说起来我们也糊里糊涂的,”彭斯太太苦笑了下,“前几天亚瑟得了一套皇家歌剧院的票,我们就全家都过去了,不想中途歇场的时候詹姆士和西尼尔这两个不省心的竟然牵了个小姑娘回来!当时我们可吓了一跳,谁丢了孩子不着急呀——” 莉迪亚感同身受地点头。 “我们赶紧让他们把露娜送回去,结果那两个小混蛋却说他们也不知道露娜的父母在哪里,露娜是他们在盥洗室门口捡到的。”彭斯太太叹了口气,低头慈爱地看了眼怀里睡得香沉的小姑娘,“没找到孩子的父母我们自然也没心思在看歌剧,赶紧去了经理室找经理,问有没有客人丢了孩子。经理是个负责任的,特意和演员们沟通,上台问了好几遍有没有人丢了小孩——” “没人回答是吗?”莉迪亚也跟着叹了口气。 “是呀,一直没有,我们等到九点多剧院散场,还是没有人过来认领露娜,在仔细考虑过后,我们实在不忍心把这么一个小姑娘放到警署或者救贫院,就把她带回来了。” “小露娜能遇上你们真是她的幸运。”莉迪亚发自肺腑的说,就和她遇上特兰太太一样。 彭斯太太小心将露娜交给过来抱她回房的女仆,“能够捡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天使也是我们的幸运。你不知道,我生了詹姆士和西尼尔后,一直想要个女儿,如今有了露娜,也算是得偿所愿。” “可……要是孩子的父母找过来了呢?看露娜的样子应该不像是被遗弃的吧?”莉迪亚迟疑地问。要是养熟了又要送走,那多伤人心啊。 彭斯太太表情变得沮丧,“亚瑟也说不是,”她这样对新认识的友人说,“我们捡到露娜的时候她看上去虽然饱受惊吓,但身上衣物价值不菲,一看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孩子——就连警署的人也说走失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您……”莉迪亚有些犹豫地说。 “反正警署那儿已经挂了号,”彭斯太太干脆说,“要是她父母找来了,我自然没有留着不放的理,要是没找来……那她就是我的小女儿了。” “您这样一说我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莉迪亚无奈说。 “找来总比不找来的好,”彭斯太太是个善心人,“都是做父母的,谁忍心和孩子分开呢,你是不知道,露娜别瞧着年纪小,对父母的感情可不一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哭着醒来找妈妈——那可怜的小模样,”彭斯太太抹了把眼睛,“看得我心肝肺都揪成了一团,哪里还舍得把她留下。” “难怪看着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莉迪亚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生病了呢。” 从彭斯太太家里出来,莉迪亚拍睡了阿尔瓦,把露娜的事情小声告诉了丈夫。威克姆说,“老彭斯也托我帮忙一起找,这孩子是个孝顺的,怎么说也要帮她找到父母。” “那你可得尽快,”莉迪亚催促丈夫,“那孩子想家想的很呢。” “伦敦这么大,要找一个孩子的父母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威克姆半扶着妻子下了马车,“不过能够去得了皇家剧院消遣的家庭,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能警署里的那些地头蛇已经查到人了也说不定。”他半开玩笑的说。 “你说得倒容易,”莉迪亚反驳,“要真这么容易找到,彭斯太太也不会伤脑筋到现在了。” 事实上还真就有这么容易,第四天上午,一位加德纳先生在一位中年警员的陪同下前来彭斯家拜访。 加德纳先生衣冠楚楚,举止文雅,一看就是位有教养的绅士。当他道明来意时,彭斯夫妇一致感慨,确实只有这样的父亲才能教出露娜那样乖巧可爱的女儿来。彭斯太太赶紧让女仆把露娜带到了起居室—— 父女俩久别重逢的喜悦赚足了旁观者的眼泪,莉迪亚再次带着阿尔瓦来彭斯家拜访的时候,彭斯太太捧着心说,“你是没瞧见那位加德纳先生是多么的优秀,他英俊极了,举止得宜的瞧不出半点失礼之处,上帝,除了乔治,我再没有见过如此出众的男人了,你也该见见他——”彭斯太太笑容满面的说,“再过两天他会带着全家人过来拜访,我敢说,他的家人一定和他一样出色。” “您说的我也好奇不已了,”莉迪亚微笑着说,“我迫不及待期待着周末的到来。” 彭斯先生和加德纳先生约好的时间正是周末的下午三点整。 时间总是禁不起等待,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周末就到来了。 彭斯家张灯结彩的迎接加德纳全家的到来。 加德纳先生并未让恩人们久等,两点四十多的时候,马车轱辘在石板上行驶的声音和马蹄密集的哒哒声就扑面而来。马车停下,车夫拉开了车门。 加德纳先生第一个下了马车和彭斯先生握手寒暄。紧接着下来的是气质优雅的加德纳太太和他们的儿女们。小脸红扑扑的露娜也在其中。 大家热切地攀谈着,一起往屋里走去。 彭斯先生大笑着对加德纳先生说,“小露娜还是你们照顾得好,瞧瞧,这才几天不见,小脸就像苹果一样红润润的了。” 加德纳先生急忙说这都得感谢彭斯先生他们的仗义援手,否则他可怜的小女儿现在都不知道沦落到哪里去了。 两位男主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不亦说乎,彭斯太太则想起了和莉迪亚的谈话,急忙派女仆过去请人,边吩咐边对加德纳太太道:“我要给你们介绍两位朋友,他们也很热心的在帮我们找你们——” 加德纳太太好奇的问是谁,说要好好的感谢人家。 彭斯太太笑着告诉加德纳太太是她的邻居,“你们也算是赶得巧,平时他们很少待在伦敦,这次也是有事才决定住上一段时间,”她兴致勃勃地说,“我迫不及待地想把威克姆太太介绍给您,您不知道她多友善,多——” “威克姆太太?!”加德纳太太惊呼出声。 走在前面的加德纳先生听到妻子失态的惊呼,回头看向妻子,“怎么了?亲爱的?” 彭斯太太也满脸担忧的问她说错了什么。 “您并没有说错什么,”加德纳太太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有些难以启齿地看着彭斯夫妇,“只是我对威克姆这个姓氏有些敏感……您不知道,我也认识一位威克姆太太,但她……”加德纳太太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丈夫。 “请原谅我们的冒昧,”加德纳先生回给妻子一个安慰的眼神,正色对彭斯夫妇道:“不知两位能否给我们形容一下威克姆夫妇的外貌特征和性格,也许,”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我们是熟人也说不定。” 加德纳夫妇的表现让彭斯夫妇意识到了什么,彭斯太太赶紧说,“虽然不知道与你们相熟的那对威克姆夫妇是什么样的性格和品行,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我们认识的这对威克姆夫妇绝对和你们所想象的不同,他们非常的优秀而且富有教养,只要和他们有过接触,你们就会知道他们是多么好的朋友。” 加德纳夫妇面面相觑。 彭斯先生也说,“威克姆先生和威克姆太太简直那就是天生一对,他们男的英俊女的漂亮,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我和威克姆先生已经结识了将近两年,一年前我和我的朋友们遭遇了一场可怕的劫难,险些丢掉了小命,是威克姆先生奋不顾身的救了我们,他在我们家养了足足半年的伤才恢复健康,我们全家都发自内心的感激他。至于威克姆太太,她是最近才与我们有所接触,但也是一位十分温柔的女性,我的儿子们对她十分的喜爱,对了,他们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小露娜也很喜欢这个小哥哥,很乐意跟他玩耍……”他滔滔不绝,就怕加德纳夫妇看轻了他的朋友们。 加德纳夫妇被彭斯夫妇护犊一样的表现弄得哭笑不得,“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们可是半点怀疑都不敢有了,”加德纳先生一脸苦笑的说,“据我所知,我所认识的那位威克姆先生可不是个会见义勇——” ——为的人。 话还没说完,一个男仆走过来,说威克姆夫妇到了。 还站在石阶上没有进屋的加德纳夫妇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一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的男士执起一位漂亮女士的柔荑将其带下,那位女士容貌出众,如同一朵在艳阳中怒放的火红玫瑰,说不出的艳丽动人。 30Chapter29 加德纳先生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任谁都不会忘记曾经让自己焦头烂额差点跑遍了大半个伦敦的罪魁祸首),眼前这一对朝着他们缓缓走来的被彭斯夫妇盛赞为‘礼貌而富有教养’的出众夫妇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 这个发现让加德纳先生真的是五味杂陈,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作为一位性情宽宏,温文尔雅的绅士,加德纳先生自然看不惯外甥女某些浮夸浪荡的作风,对她小小年纪就和人私奔的行为更是深以为耻。如果不是他们有着不可分割的亲缘关系,他决不想再看对方一眼。但莉迪亚毕竟是他姐姐最小也最疼爱的女儿,他再不喜欢,也不忍见她穷困潦倒苦难一生。 当初之所以快刀斩乱麻的把莉迪亚嫁给明知道不会给她幸福的威克姆,除了莉迪亚的一意孤行外,未尝就没有挽救家族体面和声誉的想法。莉迪亚自甘堕落,不代表她的姐姐和表妹们也要跟着陪葬,但即便如此,同样拥有女儿的加德纳先生在把外甥女送上礼堂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自责和愧疚的。 那时候的莉迪亚年纪还小,根本就不知道嫁给那样的男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虽然德行有亏,但他们明知对方不是良婿还坚持让她嫁过去的行为也实在是有些过分——哪怕这个丈夫是她亲自挑选的也一样。 因此,加德纳先生一直都对威克姆夫妇的事情十分关注。再加上同住一座城市,加德纳先生觉得他有义务关照外甥女和外甥女婿的生活。 开始的一段时间,威克姆表现不错,对莉迪亚也是关爱有加,他们除了在钱财上有些艰难外,夫妻俩眼瞅着如胶似漆的也让加德纳先生也倍感安慰,心里更是想到只要威克姆愿意沉下心来找个正经工作努力干下去,他一定会伸出援手帮这对小夫妻一把。 不想,好景不长,威克姆的好赌和莉迪亚的奢靡很快让这对夫妇的经济陷入困境,好吃懒做又不事生产的两人开始互相推诿、争吵,直到后来的大打出手。 每每让仆人过去探听夫妻俩生活境况的加德纳先生大为失望。在私下里因为心软接济了好几回后,夫妻俩更想吸血蚂蝗一样丝毫不以为耻的依靠加德纳先生给予的那点钱财混吃等死,加德纳先生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了两人得寸进尺的贪婪,一怒之下干脆和他们断了来往,竟是连门都不让进了。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多月,加德纳先生还是敌不过心里那点血缘之情,悄悄派了仆人去询问夫妻俩的状况——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威克姆夫妇离奇失踪了! 前天做丈夫的还在为妻子又买了一顶漂亮的女帽大发雷霆,第二天两人就彻底失去了踪影!就是他们的邻居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 获悉消息的加德纳先生急忙赶到了他们所租住的那条污水遍地气味刺鼻的破旧街道,几番寻找都是徒劳而返。 知道这事绝对不能等闲对待的加德纳先生很快给朗伯恩和彭伯利送了信。 之所以送了朗伯恩又送彭伯利,是以往内多年的相处已经足够让加德纳先生了解自己的姐夫是一个多么害怕麻烦的人。 莉迪亚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贝内特先生伤透了心,他还怎么会为了小女儿的事情焦心难过呢?再说了,莉迪亚已经出嫁,冠上了别人的姓氏,他完全有理由撒手不管。 正是因为了解贝内特先生的为人,加德纳先生才会紧跟着通知彭伯利,只有达西先生,才能再次找到那对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威克姆夫妇。 达西先生也没有辜负加德纳先生的期望,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可靠。 收到消息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派仆人把他查到的消息传递给了忧心忡忡的加德纳夫妇。 原来威克姆夫妇并非遭遇了什么不测,而是威克姆先生被一位男爵的遗孀看重,去了别的郡谋生。莉迪亚作为他的妻子自然同行。 确定了两人安然无恙的加德纳夫妇半悬的心登时落了地。以他们对夫妻俩的认知,相信只要站稳了脚跟就会写信过来,不管是写给谁,亲戚们之间总会互通消息——却不想,威克姆夫妇这一走,就再也没有音讯。这回,竟是连达西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这几年音讯全无的威克姆夫妇让贝内特太太想到一次哭一次,贝内特先生因为受不了她没日没夜的痛哭和眼泪搬到了内瑟菲尔德居住。宾利太太虽然也对自己最小的妹妹挂心不已,但她至少不会为难老父,不会在他的面前提起莉迪亚和威克姆这两个让他心情大坏的名字。 时间能够抚平伤痛。随着光阴的涓滴流逝,大家逐渐接受了威克姆夫妇可能不幸的消息。除了偶尔提起时的伤感,就是贝内特太太也不再动不动为她的小女儿女婿掉眼泪了。 如此,一晃就是好几年。 当这对夫妇没有任何征兆的再次出现在加德纳先生面前时,他还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加德纳夫妇目不转睛的盯着威克姆夫妇的时候。威克姆也注意到了这对看上去举止分外得体的中年夫妇。他瞳孔一缩,那些不属于又被他悉数吸收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从未想过竟然还会和这些记忆中的人‘重逢’的威克姆脚下步伐不禁一顿,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复杂。 作为一个把过去忘了个干干净净的失忆症患者,莉迪亚可没有丈夫那样怪异的心态,嘴角勾起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就走了上去。 对两拨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的彭斯太太热情地拉过神色有些腼腆的莉迪亚的手,给双方介绍起来,说到加德纳先生的时候,她还偷偷冲着莉迪亚眨了下眼睛,一副‘我没说错吧’的献宝表情。 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性的莉迪亚差点笑出声来。她心头一松,很是从容地对着目不转睛望着她的加德纳夫妇问好,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们。 随着她的问好,加德纳夫妇脸上的表情越发古怪。他们久久不发一言。就这样来回打量着两人,以及抱在威克姆怀抱里的小男孩。 他们的表现让彭斯夫妇大为纳闷,刚想问加德纳夫妇这是怎么了,加德纳先生就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怒气和责难。 “莉迪亚,就算你们好几年音讯全无,也不代表我们就忘记了你的长相。”他声音低沉的说,“把我和你的舅母当陌生人一样戏弄,这是你的新乐子吗?” 莉迪亚几乎怀疑自己的听觉出问题了。她满脸错愕的看着加德纳先生,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外甥女?您,您是在说我吗?”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边指还边用困惑的眼神去看身边的丈夫。 她这一眼让威克姆从尘封已久的记忆中醒过神来,他一脸歉意的对加德纳夫妇道:“还请两位谅解,我的妻子并非存心戏弄两位,而是……她失去了过往的一切记忆,不认识——” “什么叫失去了过往的一切记忆?”加德纳太太瞪大了眼睛,“威克姆先生,您是不是该向我们解释点什么?”作为威克姆夫妇的证婚人和莉迪亚的长辈,他们完全有资格询问这些。 威克姆刚要回答,就被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结识的第一位友人打断了话茬。 “哦哦哦,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亲戚,”察觉到双方气氛有些不妙的彭斯先生赶紧蹦出来打圆场,“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大声说,边说边推搡着威克姆往里走,“走走走,你要解释点什么也得进去说呀,门口哪有屋里舒服。”领会丈夫意图的彭斯太太赶紧跟着帮腔,夫妻俩合作无间地把客人们簇进了起居室。 女仆很快送上了茶点。 彭斯夫妇热情的招待客人,试图减缓威克姆夫妇的压力,融洽一下气氛。 加德纳夫妇并没有被彭斯夫妇的糖衣炮弹收买,还是眼神锐利的注视着威克姆,等待着他的回答。无疑,眼下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们注重的了。 彭斯夫妇也知道这已经涉及到了威克姆夫妇的*,连忙提出避让,他们的态度让加德纳夫妇冷静不少,加德纳先生更是起身对彭斯夫妇表示了深刻的歉意——毕竟他们这回是来做客的——彭斯先生连忙摆手说不用,带着孩子们出了起居室。 等到彭斯夫妇和孩子们(就连阿尔瓦也被彭斯太太抱走了)离开后,加德纳先生喝了口桌上的红茶,对威克姆做了个请的手势,夫妇俩不约而同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莉迪亚不安的来回看着他们,心里既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还有亲人又有些担忧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这两位新出现的长辈明显对她的丈夫观感不佳。 31Chapter30 目送彭斯夫妇离去的威克姆十分感激对方的仗义相帮——他们让他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有了短暂的思考余地,能够拥有那么一点微乎及微的可能挽回在加德纳夫妇心中已经降到负数的可悲分数。虽然不知道能够挽回多少,但既然碰上,他就不会敷衍了事。威克姆是典型的外圆内方,瞧着圆滑狡黠,骨子里却再刚正不过。 他几乎没有隐瞒的把莉迪亚为什么会失忆的事情解释了大概,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即便那不是他犯下的——又坦白了自己的悔恨之心。 “……当日我和莉迪亚大吵一架怒极离家跟着新结识的友人出海闯荡,满心以为可以大赚一笔让家人刮目相看,却不想遭遇海盗九死一生历经磨难才回返英国,”威克姆长吁短叹,“我害怕被人奚落无颜回家,逗留伦敦四处游荡,坐困愁城,这时因为意外凭借在军队里磨练的几手拳脚功夫救了彭斯先生和他的朋友,但也连累自己险些丢掉小命,几次命悬一线——我都分外思念我的妻儿,恨不得能插翅飞回他们身边,向他们忏悔……” “哦,乔治……”莉迪亚泪眼婆娑,握着丈夫的手哽咽不止。 加德纳先生满脸动容,加德纳太太眼眶濡湿。 “大约休养半年,我才被医生从地狱的边缘拉回,也不知是不是死亡真的能够促人成长,险死还生的我如同脱胎换骨,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充满懊悔和厌憎,我决意改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迷茫之际,我那位友人重振旗鼓,又要出海,我在犹豫了几天后,思及自己囊空如洗,终于决定放手一搏——” 莉迪亚眼露紧张,加德纳夫妇屏住呼吸。 “这次幸运女神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威克姆脸上带出微笑,“一趟出海,我们获得了将近十倍的利润,由此得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转眼我也算是小有资产,能够衣锦还乡,却不想到了小镇,妻子已经失忆,儿子,也不再认得我这个父亲。” 威克姆语气里的萧瑟让莉迪亚心头大恸,加德纳夫妇也是感慨万千。 “我心如刀割,但也知道这全是我的错,一心一意只想着弥补前事,从头来过。所幸,我的妻子虽然失忆但性情却越发温柔体贴,儿子也被她教导的聪明伶俐,他们很快就接受了我,并且对我爱之有加,”威克姆回握住妻子的手,“经此一番风雨,我深知自己曾经是多么的荒唐,念及舅舅舅母曾经一番深情厚意更是无地自容——” 加德纳夫妇脸上的表情有明显的缓和,加德纳先生更是语带欣慰道:“听你这番话,可见是真的悬崖勒马,我们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了,”加德纳太太连连点头,“相信你的岳父岳母知道这些也会十分欢喜,回家后我会立刻给他们写信,告知他们你们一切安好的消息,你们也是太过较真,既然平安无事为何不写信给家里凭白让家里为你们忧心牵挂呢?” 威克姆面露尴尬,“当年我和莉迪亚的结合实在称不上光彩,以前无知无觉,迷途知返后却是愧悔难当,自然无颜再去朗博恩拜访——” “如果当年你也像现在这样明白事理……”加德纳先生想起那段焦头烂额的日子不由叹了口气。 “您说得对,那确实是我的错,”威克姆随声应和,“我就是再爱慕莉迪亚,也不该不经过长辈的允许就做出那种会让双方家族蒙羞的事情来,”莉迪亚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没听懂。“我虽然孑然一身,但也应该为妻族考虑,想到曾经所为,实在是羞愧不已。” “今日能得你这句话,也不枉我当日为你们四处奔走,”加德纳先生脸上的最后一丝不满烟消云散,他的太太眼中也露出些许笑意,“不过这句话还真是来得够晚……”他叹笑着调侃,威克姆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 “但是,”加德纳先生话锋一转,含笑补充:“也总比没来的好。”他看向外甥女婿的眼神已经分外温和。 威克姆心里暗暗抱愧,他说的话在加德纳先生眼中看来自然是真情流露,可实际上这里面却是七真三假,几有不实之处。然而,他也是迫不得已,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他若真的和盘托出,才会惹来大祸。因此,也只能在心里悄悄说上一声对不起,往后再尽力弥补,誓言再不用谎言相欺。 解了心中芥蒂的加德纳先生这下总算有时间来关心莉迪亚了。他看着因为自己丈夫的话而面露不解的外甥女道:“医生看了怎么说?” 威克姆立时会意,当即答道:“我回去后也陆续找好几个医生诊断过,都说恢复的可能性不高,我准备再过两天就带她去拜访齐奥尼特医生,他可以说是伦敦最好的医生了。”虽然他很清楚莉迪亚是和他一样被换了魂,但她毕竟是因为后脑重创才有了这样一番机遇,不彻底检查一下他也不放心。 加德纳先生闻言点头,“不错,齐奥尼特确实值得信赖,不过你能预约到他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加德纳太太也说,“千万别跟你们舅舅客气,齐奥尼特先生和你们舅舅是十多年的好朋友。”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威克姆满心欢喜,“我也知道那位先生是个大忙人,所以刚来伦敦就预约了,但一直没有排上。” 加德纳先生自得地摸了摸刮得光滑的下巴,“明天早上我就给你们准信,这时可不能拖太久。” 威克姆自然满口答应。 又是一番交谈后,加德纳先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今天本是来彭斯先生家做客的,没想到却鸠占鹊巢了,你赶紧去把他们夫妇请来,我们要好好表示一番歉意才是。” 威克姆听命起身,莉迪亚则被加德纳太太拉住了手。 知道眼前人是自己的亲舅母,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莉迪亚在加德纳太太握住她的手后,顿时绷紧了神经——莉迪亚这些日子虽然进步颇大,但还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的紧张没有丝毫保留的展露在加德纳夫妇面前,反倒让这对夫妇为之一愣。直到这时,他们才深刻感觉到这个外甥女和原本那个的迥然不同。 加德纳太太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柔和。她很耐心的询问莉迪亚在斯托克小镇的生活和阿尔瓦的一些琐事。莉迪亚端正坐姿,一板一眼的答得很是认真。 从没想过有一日竟然可以和这个最小的外甥女这般交谈的加德纳太太眼中异彩连连,要知道当初莉迪亚在她家待嫁的时候可是连着住了两个星期——她们简直可以说是相看两厌。莉迪亚讨厌她布道似地的唠叨口吻,她气怒莉迪亚的不自爱和浪荡轻浮。 “看到你们过得好,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跟着高兴,”加德纳太太满眼柔和,“这些年你受苦了。”虽然莉迪亚嘴上没有吐露半句对丈夫的抱怨,也没有对生活的磨难又只字片语的透露,但她经过保养依然有些粗糙的双手和偶尔谈及往事神态间的心有余悸还是让加德纳太太察觉到了什么,望向这个外甥女的眼神也越发的怜惜。 “其实也说不上有多苦,”莉迪亚认真道:“阿尔瓦很乖,有他陪着我,我做什么都很开心,后来、后来乔治回来了,我……我就……”她脸面一红,加德纳太太忍俊不禁,“就更开心了对不对?”她戏谑着接腔。 莉迪亚大窘,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就在这窘迫难当的时候,她的丈夫给她解了围。彭斯夫妇被他请回了起居室,加德纳先生赶紧迎了上去告罪不迭,加德纳太太自然也紧随丈夫的脚步,放过了脸上温度可以煎蛋的外甥女。 彭斯夫妇也是聪明人,一看这起居室的气氛就知道他们之间的疙瘩已经解开了,顿时欢欣鼓舞。感觉到他们真挚喜悦的加德纳夫妇自然十分感动,与他们相谈甚欢。一时间室内氛围和乐融融。 在彭斯太太的怂恿鼓励下,莉迪亚强忍着羞涩把她和威克姆的孩子介绍给了加德纳夫妇,加德纳夫妇对阿尔瓦自然是一百万个的喜欢和疼爱,直说要准备一份大大的见面礼作为阿尔瓦初次拜见他们的礼物。 在这样的和乐气氛中,时间到了晚上九点整,用了宵夜的加德纳夫妇在彭斯和威克姆夫妇送上了回家的马车。被彭斯先生灌酒灌得脸面通红的加德纳先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明早我就写信,你们也做好前往朗伯恩的打算。” 威克姆夫妇自然满口答应。 送走加德纳夫妇后,威克姆夫妇也向彭斯夫妇告别,抱着已经半梦半醒的阿尔瓦上车,莉迪亚冲着还站在门口的彭斯夫妇挥了挥手,扭头迫不及待地问起丈夫,“今天下午你和舅舅说的那种会让家族蒙羞的事情是什么事啊?” 威克姆挑了挑眉,“难道我从没告诉过你,我们是先私的奔,后来才结的婚吗?” 莉迪亚瞠目结舌! “私……私奔?!”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私奔。”威克姆点头。 “我、我……你、你……我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莉迪亚突然变成了结巴,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她虽然忘掉了所有,但这些日子经过福斯特太太的教导,她已经知道私奔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因为我太爱你了,”威克姆执起妻子的手,亲吻她的手背,“我迫不及待想要和你在一起,想的都要疯了。”他的眼睛里充斥浓郁的情感和炙热的渴望。 莉迪亚突然有些软脚,脸上温度又有了升高的迹象。 32Chapter31 莉迪亚总是没办法抗拒丈夫的亲昵和示好。当威克姆的唇落到她手背上时,她不受控制地战栗了下,一种麻酥酥的感觉自那一处滋生蔓延,让莉迪亚后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僵坐在长凳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这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除了易爆易燃的煤油路灯还在努力散发着晕黄的微光外,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的感官也因此变得更加的清晰。 六月深夜的伦敦气温持续走低,车帘翻飞的时候总是会带来一股逼人的凉意让人恨不得裹到被子里去。又是一股凉风刮过,莉迪亚激灵灵的打了寒颤。说巧不巧的,这个寒颤正好打在威克姆离开手背一点点吮吻向手肘的动作里。 莉迪亚有些窘迫地蜷了下藏在鞋子里的脚趾,被威克姆亲吻的手臂却像是被石化了一样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一声闷笑从威克姆喉腔发出。他松开了用牙齿厮磨莉迪亚手臂内侧那一处敏感的动作,抬起头,极具压迫性地靠近莉迪亚,与她四目相对。他的眼睛格外的明亮,里面彷佛镶嵌了两颗天上最明亮的星。 莉迪亚条件反射地把阿尔瓦抱举起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威克姆眼中闪过错愕,深邃的瞳孔对上了一双泪雾迷蒙的大眼。 “爸爸?”不知道自己充当了一回‘挡箭牌’的小家伙用胖嘟嘟的小手遮在红嫩嫩的小嘴上打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威克姆亲了亲他的额角,把他从妻子怀里抱出来放到了对面的长凳上,又从马车算不上宽宥的狭小隔间里取出了一条羊绒毯盖上给他裹好,拍睡了他,这才笑吟吟的回到妻子这边。 莉迪亚干咽了下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这么怕我?”威克姆眼眸熠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浑身绷紧的妻子,“还是,你不喜欢我这样亲近你?”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充斥着一种让莉迪亚无法理解的欢悦和欣喜。 莉迪亚嘴唇翕动了下,“这里是外面。”她也压着嗓音,就怕给外面的车夫听到。 威克姆嘴角一勾,眼底愉悦越来越盛,“如果是在家里呢?你会不会让我为所欲为?” 莉迪亚瞪大了眼睛,浓密的睫毛不住轻颤着——她完全不知道她的丈夫这是发了什么疯。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了。 威克姆扬了扬眉,在莉迪亚暗含紧张的注视中,率先跳下了马车。莉迪亚顿时松了口气,倾身把儿子抱了起来。阿尔瓦明显是累得狠了,这样的动作并没有把他惊醒。莉迪亚松了口气,刚要下车就看到威克姆站在马车外冲着她笑出了一口整洁的白牙。 莉迪亚差点一个趔趄,就这样摔出马车。还是威克姆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小心点。”他在她耳畔这样说道,莉迪亚一颤,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垂是不是被人舔舐了一下。那一刹那的温软和湿热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车夫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毕恭毕敬的送走了他的雇主,就转身把马车赶回了马厩。 莉迪亚被威克姆半抱着往屋子里走,许振兴过来迎接,威克姆随手就把莉迪亚抱在怀里的阿尔瓦扔了过去,他的力道稳而巧,莉迪亚只是眼前一花,儿子已经落到了别人手里。 “今晚他就交给你照顾了。”威克姆这样吩咐着,用的是英语,五官清秀的亚裔青年表情一呆,下意识抱紧了怀里被羊绒毛毯裹的红扑扑的小肉团子,对威克姆说了声“是”。他用的也是英文,但那发音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好在威克姆也不在乎这些,满意地点点头,就搂着妻子上楼了。 到了卧室里,莉迪亚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匹对着小羊羔垂涎欲滴的大灰狼。 她担忧的看着开始解她身上衣服的丈夫,伸手去碰他的额头问他怎么了。 威克姆动作一顿,神情古怪的瞄她一眼,直接就把她压倒在了床上。 他的这个动作立刻让莉迪亚会意了。 哦,原来他只是想要和她做夫妻之间的事情。 明白过来的莉迪亚松了口气,主动勾下威克姆的脖子亲了上去。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比起上回的懵懂茫然,这次的莉迪亚明显也放松的多,福斯特太太也不会教导她在床上一个女人该怎样的取悦自己的丈夫,所以她的每一个反应都是真实无伪的——这样的反应无疑取悦了威克姆,让他对身下这具凹凸有致的娇躯爱不释手,梅开两度后,两人□着身体密不可分的绞缠在一处,威克姆撩开莉迪亚颈侧汗湿的鬈发,在她敏感的脖子处吮吻啃咬,声音喑哑地问她:“现在是不是安心多了?” 丈夫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莉迪亚困惑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扭头看他,“什么?” “发现自己还有父母亲人存在,他们也都很关怀和喜爱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安心了?”威克姆语气带出了几分不甘和酸涩。 莉迪亚愣住了。 “我们重逢以来,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很不安,怕我再一次丢下你和阿尔瓦,怕又沦落到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去,正是因为这种害怕,让你不顾一切的讨好我,罔顾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威克姆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后的沙哑,他的话却让莉迪亚如坠冰窖,她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竟然悉数被他看在了眼里?! “刚发现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想到我曾经做过的事情,我也就理解了,心里也一直在想着该怎样解开这个心结,让你发自内心的笃信我是真的不会再抛弃你们母子,我做了很多,但却依然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程度,你心里总是有着犹疑和踌躇,总是在害怕,总是在退避,”莉迪亚垂下了眼睑,她的手还在丈夫汗湿的脊背上,“我一筹莫展,想要亲近你,又害怕这是你不甘愿的迎合……”威克姆语气失落,但很快他又变得高兴起来,那是一种十分怪异的高兴。“现在好了,你有了退路,自然可以放下心来和我好好相处,不用再担心哪一天会再被我抛弃,说起来,你可比我幸运,我除了你和阿尔瓦,可是什么都没有啦。” “等等!”莉迪亚打断了威克姆的强颜欢笑,“你就是因为这个,后来才再不肯和我做夫妻之间的事?”她半支起身去看丈夫的表情,声音里隐隐多出几分哭笑不得的火气来。 ——上次的亲密接触让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丈夫是喜欢和她做这种事情的,可是自从那次以后,他就再没有表露出这样的意愿,哪怕有好几次她都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渴望了,他又会自动自发的克制压抑下来,让她既纳闷又恐慌。纳闷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恐慌的是……他是不是厌了她,所以才不愿意在和她做那些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威克姆刚要点头,就被莉迪亚冒着火的眼睛吓到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的呢?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不愿意了?” “既然愿意你又为什么会在我靠近的时候总是绷紧身体呢?就是下马车的时候我扶你都能够感觉到你的害怕!”天知道他发现她对他只是虚与委蛇时有多震惊和难过,就算知道她是因为忘却前尘才会对他有着出自本能的不信任,他依然感到伤心难过。他爱她爱的太久,也守望的太久,事实上,比起她的担忧,他才是更应该患得患失的那一个——毕竟在他们的上辈子,一直都是他在追着她,而非她追着他。 “我那是紧张……”莉迪亚抿了抿嘴唇,把有些遮掩视线的鬈发往耳后锊去,这个动作让威克姆瞳孔一缩,眼睛在那白腻微粉处拔都拔不出来,注意到他眼神的莉迪亚脸色一红,下意识拿过毯子盖住了自己,也盖住了丈夫。 “特兰太太不止一次告诉我,你是个十分敏锐的人,可我一直抱有侥幸心理,”莉迪亚心下一横,“是的,我承认,我对你……确实很有几分私心和惧怕在里面——”有些东西没有亲身经历过就不会知道它的可怕和苦楚。一朝醒来大脑空空,什么都不记得的感觉就彷佛溺水的人逐渐沉没海底一样绝望。如果没有阿尔瓦的存在,她早就放弃了生命,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活。她没有记忆没有*没有野心,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行尸走肉。 儿子的存在,让她睁开眼努力去接触这个陌生的世界,去扛起生活的重担,她一直都害怕把自己和儿子饿死,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那样充满灰暗色彩的过去她决不允许自己再经历一回——所以,就像特兰太太所说的那样,她求成心切,对他利用多过于心动,讨好多过于真心。 对此,莉迪亚心里也是愧疚的,可是再愧疚又如何,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她不会不懂不明白,除了像他口中说的那样罔顾自己意愿的讨好他,她还能做些什么? 33Chapter32 “就和你所说的一样,我确实一直在害怕……”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真实想法,莉迪亚自然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即便你做了许多的承诺和保证,我依然没有办法让自己多信任你一点,”她毫无保留,把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阴暗想法暴露在阳光下,“我承认,如果今天舅舅舅母没有出现,我不会对你的疑问做出回应,而是试图装傻,用眼泪蒙蔽你。” “你就这么自信你的眼泪百试百灵?”威克姆眉心紧皱,莉迪亚身形微颤,垂眸不语。 威克姆叹气妥协,“好吧,我也承认,如果没有碰到加德纳夫妇,我、我不会像你提起这个,更不会……”他的手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游移,“借机与你亲近,即使我真的忍耐的很辛苦。” 莉迪亚眼眶酸涩,“都是我的错。” “这也是我咎由自取。”威克姆憋屈地磨了磨后槽牙。 莉迪亚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甘,心中更是难受,“我知道我应该镇定下来好好回应你的感情,可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我几乎每天都在害怕,害怕你会再次不告而别,害怕……爱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安慰日子又重新化为乌有,我……”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堪重负的内疚和哽咽,“我为了避免这种可能的发生,只能……只能自欺欺人——” “是我太操之过急,吓到了你,我应该慢慢来的。”威克姆叹息着说,“你忘记了所有,心里本就不安,我还步步紧逼,你会想方设法的欺骗我,也属正常。” 莉迪亚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红热的厉害。 “我确实做得不够好,没有卢比小姐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对你情深意重……” “你以为情深意重是能够敷衍的出来的吗?”威克姆有些错愕的看莉迪亚,她以为这是演戏吗?真正的爱情又怎么能用所谓的演技来决定厚薄? “……我、我不是敷衍,”莉迪亚瞪大了眼睛,“我只是不懂……我、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我没爱过……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我……” “不懂就能够装吗?”威克姆看着他情绪激动的妻子,“你知道不知道被欺骗的那一个会有多难过?” 莉迪亚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是我对不起你。”她声音极低的说,她不该在自己没有办法给予的时候,为了她和阿尔瓦的未来骗取他的那颗真心。 “对不起?”威克姆嗓音拔高,“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她这是有恃无恐吗?一个娘家就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变化? “说你要怎么做,才肯原谅我。”莉迪亚脱口而出。 “什么?”威克姆有些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莉迪亚有些不安,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与威克姆对视。 “我说你要怎么做才肯原谅我。”她支支吾吾的说,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手指也无意识攥紧了被面。 “为什么你想要我原谅你?”威克姆似乎听出了点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缓和几分。 “因为……因为我还想和你在一起,”莉迪亚鼓起勇气去拥抱她的丈夫,将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你说我是利用你也好,死赖着你不放也成,反正我是绝不会和你分开的!”她像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巴到了他身上。 威克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他低头看巴在自己胸口一副视死如归表情的妻子,轻咳一声,板着脸默不回应,但也没有推开她。 他的态度让莉迪亚心中又生出了希望,她一脸认真地说,“也许你会觉得我是在骗你,但我对你并非你所以为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前段时间看你和卡米尔小姐亲密交谈的时候,我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从未有过的——心理,卢比小姐说那是妻子对丈夫的占有欲,这代表我把你放在了我心坎上。”她眼睛亮晶晶的,锁骨上还烙印着威克姆刚刚吮咬出的淡樱色吻痕,“我不知道她说的正不正确,但我已经嫁给了你,是你的妻子,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足够让我了解你是一个多么可靠又体贴的好丈夫,我……就算现在有了舅舅舅母,有了父亲母亲,我也不愿意和你分开!”她语气铿锵,眼神坚决,“所以,就算我现在还不懂得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我也希望,希望你能够留我在身边,耐心点教我,就像上次那样,我明明听不懂你说的那句中国话,但只要看你的表情和眼神,我就知道——那一定是很好很好的话,因为它让我全身都暖洋洋的,这儿,都失去了控制……”她把丈夫的手放到了自己左胸处。 威克姆的喉结动了动。 “乔治,我喜欢和你做夫妻之间的事情,这让我很舒服,”她满脸郑重,真诚的让人无法对她的话语做出任何的质疑,“我也听说过,只有这样才能够生出更多像阿尔瓦那样乖巧可爱的孩子来,我一直都热烈期盼着那一天——哪怕中途我不止一次担忧再度被你遗弃——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对我们的未来充满期望和幻想,这样的我……你愿意再重新喜欢一次吗?” 威克姆长叹了口气。 “是我太蠢,”他定睛看着这个满眼期盼和渴望的女人,“钻了牛角尖。”他自嘲地勾了下嘴角,“以前想要得到却没有资格,如今有了机会,得到了,反倒患得患失的不敢放心去沉溺……我说你一直无法对我安心,欺哄于我,事实上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借着自以为是的满腔真情,来宣泄曾经无法得到的恐慌……”他喃喃自语,蓝眸明亮的惊人。 “乔治?”莉迪亚不解的看他。 “什么叫重新喜欢,”威克姆深吸一口气,“我对你的感情,由始至终就没有放弃过!”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莉迪亚眨了眨眼睛,“即使我直到现在还不确定自己的感觉,不知道对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意?” “是的,即使如此。”威克姆满语气坚定地拈起她的下颚,去寻摸她的唇,“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可以一点点的教你,告诉你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又是一次没有丝毫保留的欢爱过后,莉迪亚趴在威克姆怀里,已经昏昏欲睡,威克姆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如玉石般滑腻的雪白背脊,轻声说,“亲爱的,我并非刻意隐瞒你还有亲人存在的消息,而是忘记了……你,相信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可奈何。 莉迪亚失忆是莉迪亚的事,他又没跟着失忆,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岳父岳母还有妻子的亲朋好友,他这样的说法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 可事实却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妻子那边的亲戚包括岳父岳母都被他忘了个精光。 尽管他彻底接收了这具身体上个主人的所有记忆,但那并非他亲自经历,再加上原来的威克姆对莉迪亚那边的亲戚也多有鄙薄,从不挂在心上,他会顺势遗忘也很正常——毕竟,上一辈子,不论是他还是莉迪亚,都出身于福利院,自幼被政府抚养长大,实在是对亲人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概念。 “照常理来说,我要是信了才是真正的大傻瓜,”莉迪亚因为脸埋在威克姆肩窝里的缘故声音有些沉闷,“可是在你面前我从来就没什么常理可言,既然这样……除了相信,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威克姆沉默片刻,用力将莉迪亚锁在了自己的怀里,再次没有任何犹豫的压倒了她! 第二天起来,加德纳先生派人送来了他亲笔写就的介绍信和已经通知朗伯恩见到了他们的消息。 莉迪亚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他们对我们的出现会是个什么反应——我又忘记了一切,乔治,他们会不会不想要我了?” “你是他们最小的女儿又好几年不见,他们怎么会不要你。”威克姆一边安慰她,一边将加德纳先生写给齐奥尼特医生的介绍信仔细收起来,“趁着朗伯恩还没有消息,你跟我去一趟齐奥尼特医生那儿,也许会有什么好消息也说不定。”那可是一位很有职业道德、医术超群的名医,还专攻脑科。 “如果他们真的不要呢?”莉迪亚嘟嚷。 威克姆扬了扬眉毛,这回总算是和妻子的脑电波同步了。 “如果他们不要,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他半真半假的说,知道妻子正处在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要知道,还有什么比我的妻子只属于我一个人更让我开心的呢。” 莉迪亚脸面微红,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忘了还有阿尔瓦,我也是阿尔瓦的妈妈。” “好吧……看在他是我儿子的份上,”威克姆失笑,长臂一伸把欢喜得眉眼弯弯又强作淡定自若的妻子捞到膝上亲吻她让自己流连忘返的唇,“我就忍痛把你分一点点给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每一位点进来的宝贝儿,我爱乃们=3= 34Chapter33 齐奥尼特医生没有辜负他的名头,莉迪亚只是站到了他面前,回答了几个问题,他就知道了莉迪亚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伤的有多重,又多久才恢复的健康。他的表现让莉迪亚对他充满期望,一心巴望着齐奥尼特医生能够让她恢复记忆,却不想对方直接让她死了心。 医生用肯定的口吻告诉莉迪亚,以现在的医学手段她这辈子的都不可能恢复记忆了,与其耿耿于怀,不如选择放弃。再说了,现在的莉迪亚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齐奥尼特医生的表态让莉迪亚失落不已,威克姆倒是不在乎这些,他早八百年前就知道莉迪亚换了魂,因此他只注重于那一次重创会否给莉迪亚以后的生活带来什么隐患? 他的务实让齐奥尼特医生十分赞赏,医生仔细叮嘱了威克姆一番,告诉他应该怎样避免一些可能发生的问题,威克姆听得很认真,莉迪亚虽然还有些失落,但见丈夫一心一意为她的身体考虑,在自我纠结了一番后,还是选择放下。往事在怎么重要也比不上眼前——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的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的亲人担心。 拜访过齐奥尼特医生后,莉迪亚撂过这一夜,专心在家里等候朗伯恩的消息,而威克姆,又在因为他的正事早出晚归了。 在伦敦的生活和在斯托克也没什么两样,除了因为等待朗伯恩回信而偶尔生出的煎熬忐忑外,彭斯太太几乎每天都会邀请她过去做客。彭斯太太是个幽默风趣的人,和她的丈夫一样好客,和她相处,莉迪亚觉得舒服极了,阿尔瓦也有了玩伴,詹姆士和西尼尔简直可以说是最好的哥哥,阿尔瓦和他们在一起,连身子骨都健康了几分。加德纳太太也经常会带着孩子们过来玩耍,偶尔也会邀请她们过去,莉迪亚这段日子真的是过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天早上,格雷斯丘奇街又有仆人过来传讯,说加德纳先生请他们过去一趟。正和丈夫儿子用着早餐的莉迪亚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简直又惊又喜,急忙将目光望向正往一块白面包上涂果酱的丈夫。威克姆立刻吩咐许振兴准备马车。 他们很快就到了格雷斯丘奇街,阿尔瓦则被莉迪亚暂时交给了彭斯太太照顾。 加德纳夫妇面色凝重的接待了他们。 他们的表情立刻让莉迪亚心里一咯噔,一种不安开始在她心里滋生。 加德纳先生把他们带到了书房,他从桌上拿了一封信递给威克姆夫妇,“你们都看看吧。” 威克姆道了声谢,接过信笺打开,一笔漂亮却显得有些繁复的花体字呈现眼前。 加德纳先生摆摆手:“读吧。” 威克姆看了眼身边紧张的妻子,清了清嗓子,开始读信。 “亲爱的弟弟: 收到你的来信我真的高兴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哦哦,我可怜的莉迪亚还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欢喜的呢!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们叫到朗伯恩来让我见上一面,安安我的心。特别是听到我可怜的莉迪亚竟然失去了所有记忆后,我更是心急如焚…… 不想狠心的贝内特先生伤透了我的心,他拒绝我这一天经地义的要求,不欢迎可怜的莉迪亚和乔治来到朗伯恩拜访——他甚至不允许他们在踏入这片土地。 你不知道,你写的信寄到朗伯恩的时候,是玛丽给我们读的,当听到莉迪亚和乔治的消息的时候,贝内特先生大发雷霆,他直接把餐桌上的东西都掀翻了,我和玛丽吓得发抖,上帝作证,哪怕是上次莉迪亚和乔治私奔去了伦敦,他也没发这么大的火啊! 这几天我一直试图让他改变主意,绞尽脑汁,简和玛丽也很努力的帮助我——可我没有办法说服固执的贝内特先生,他毫不顾惜我的一片慈母之心,一再拒绝,到了后来甚至扬言要把我赶出家门,说他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妻子。 哦哦,听听,我亲爱的弟弟,这是多么可怕的指控啊,我对贝内特先生素来千依百顺,从不敢有丝毫怠慢,我对他是多么的敬畏有加啊,他居然用这样刻薄的斥责来冤枉我羞辱我……我的神经几乎要痛得为此断裂了,心也几乎要跟着死去—— 就在我心痛不已的时候,玛丽抱着被她父亲责骂的危险,来到了我被禁闭的房间(是的,亲爱的,你没看错,我被你可恶的姐夫禁足了,他让我在房间里醒醒脑,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蠢事,可是这怎么能称得上是无意义的蠢事呢?那可是他的女儿女婿啊!)安慰我,让我冷静下来,她转达了简告诉我的话。简说,贝内特先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并不是真的不想认莉迪亚和乔治了,她让我尽快写封信由她寄过来,告知你们贝内特先生的态度,以及我们该怎么想办法取得他的原谅。 正是因为她的提醒我才想起我这么久没有回信,你们一定十分的担心,牵肠挂肚,我赶紧口述让玛丽给我写了一封——现在就给你们寄去,你们收到后,请尽快回信——记住,收信的地址请写内瑟菲尔德,如果邮递员送到了朗伯恩,可恨的贝内特先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撕碎他们的!” 威克姆默默把信读完,扭头去看把裙子都捏皱了的妻子,刚想要握住她的手安慰,加德纳先生又递过来一封信。 “说起来还真是个巧合,两封信一前一后不超过四个小时。” “舅舅。”莉迪亚颤着嗓音话,声音里充满期望——难道是她的那位父亲改变主意了?加德纳先生不忍的避开她的眼神。 威克姆再次把信打开,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贝内特先生写的——只有寥寥数句——用几乎可以戳进信纸里的笔迹写着:感谢加德纳先生的帮助,为了不争气的小女儿他已经麻烦妻弟很多回了,他让加德纳先生再也不要搭理威克姆夫妇,直言:“既然好几年没有音讯,那么为什么不死在外头?失去记忆不代表往日犯下的错误都一并抹杀。”他说他已经老了,消受不起像威克姆夫妇这样的女儿女婿,也不想在和他们有任何瓜葛了。许是顾及到加德纳先生的想法,他还用婉转的口气暗示妻弟,他是不会允许他们母女相见的,让加德纳先生不要纵容他姐姐胡闹,还说他之所以做出这样艰难的选择也是避免威克姆太太有恃无恐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这不是一封父亲获悉女儿还活着后写出来的信。 从头到尾,贝内特先生都是用极其疏离的‘威克姆太太’作为小女儿的代名词,他对威克姆夫妇的厌恶之情更是跃然纸上,几乎没有任何保留。 莉迪亚表情呆滞的听威克姆读完,眼中那缕以为是贝内特先生改变主意而生出的希望,又重新黯淡了下去。她抿着唇,怔怔的望着书房墙上的一幅油画发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已经沙哑的不像话的声音。 “看来……还真的像我前几天说的那样,他们不想要我呢。”她抽了抽鼻子,努力让自己弯了弯眼睛,却不想眨落了两串珍珠般的泪。 加德纳太太一直都把五个外甥女当自己的女儿看待,见莉迪亚这样一哭,心疼的直接把她搂进了怀里安慰。 “你姐姐说的对,你爸爸只是太生气了,只要他见到你们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改变主意,欢迎你们去看望他的。” “……舅妈,您就别在安慰我了,我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欢我,我知道。”她哑着嗓音说,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有多期待她的父母。 自从知道她也有父母后,她其待机了,几乎做梦都在梦到他们重逢后情景,她幻想着他们的模样,幻想着他们会用怎样的语气和她交谈,幻想着她也能像别的女儿一样承欢膝下……没想到,她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没有久别重逢的眼泪,没有温暖的怀抱和想念——她的亲生父亲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一面。 眼瞅着莉迪亚眼中的神采越发黯淡,威克姆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信纸,把妻子从加德纳太太怀里半抱了出来,“能否给我一个安静的房间让我好好的和她谈一下。” 加德纳太太擦着眼泪摇铃唤来了女仆。 夫妻俩被领进了一间客房。 莉迪亚立时扑进了丈夫怀里,嚎啕大哭。 威克姆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亲吻她,想要让她冷静下来不再哭泣。 莉迪亚足足哭了大半个钟头,才睁着一双核桃眼望着丈夫,“乔治,看样子真的被我一语成谶了,他们不要我。”她满眼的苦涩和难过。 威克姆的心脏像是被人拧攥了一把疼得厉害!如果他的宝贝有着前世的记忆,又怎么会在乎这么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二更,感谢戳进来的宝贝儿,爱乃们=3= 35Chapter34 心心念念满怀期待的时候被人狠浇一盆冷水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因此即便威克姆舌灿莲花也没办法让莉迪亚变得开心起来。贝内特先生毫不顾念父女亲情的一番话也让莉迪亚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探究心理,再加上齐奥尼特医生言之凿凿的说她再无恢复记忆的可能——那么她自然要把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弄明白。 莉迪亚知道在丈夫的口里应该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他对她的感情让他无法站在中立的角度上去告诉她那些很可能称不上愉快的过去。因此,她找到了她的舅母,加德纳太太。 瞧不得她伤心的加德纳太太难得见她振作起来,自然有求必应。加德纳太太是个十分睿智的女人,在莉迪亚失去记忆,痛改前非后,她不觉得外甥女的过去就有多么的难以启齿。是以,她毫无保留的把她所知道的·原来的那个莉迪亚和盘托出。 听完了加德纳太太关于自己过去的描述,莉迪亚还真有些傻眼,上次听到丈夫说他们是私奔才结的婚已经够让她惊恐了——没想到待字闺中的她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但经常和红制服厮混,还像朵花蝴蝶一样,看到英俊的男人就移不开眼睛…… “……舅妈,您确定您说的这是我吗?”莉迪亚说话的时候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斯托克镇外也驻扎着军营,她可连眼皮子都没往那边撩过。 “编个故事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吗?”加德纳太太好笑地看了眼外甥女,“这些事等你去了朗伯恩,随便问谁,都会有人跟你说一堆的丰功伟绩。” 莉迪亚嘴角抽了抽,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加德纳太太问她怎么了。 已经和她很亲近的莉迪亚懊恼地嘟嚷了句:“没脸见人了。” 加德纳太太被她逗得笑个不停,“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大家都忘了也说不定——再说了,谁年轻的时候没对那些英俊的红制服动过心思。” 莉迪亚惊讶地看着加德纳太太。 “这没什么,”加德纳太太含笑说,“据我所知,就有不少军官和乡村女儿的结合,能够挂上军衔的,通常都受过最基本的教育,他们仪表出众,对姑娘们也恭维有加,会被他们吸引再正常不过。” 说到军官,莉迪亚登时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强忍羞意,问起了她和威克姆的过去。 加德纳太太闻言笑道:“你要问别的,我还真有可能答不上来,这个,我倒是可以从头到尾的告诉你——”莉迪亚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不解,“从头到尾?”她有些错愕。 “是啊,从头到尾,”加德纳太太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当年你在我家备嫁的时候,可是不止一次把你和威克姆先生之间发生的‘浪漫的爱情故事’说给我们听。” 莉迪亚脸面有些烧红。 等到加德纳太太说完,莉迪亚心中却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违和感。她怎么也不敢想象她和丈夫竟然做出过那么多荒唐离谱的事情。 “那位上校夫人一定被我吓了个够呛,”听完自己‘丰功伟绩’的莉迪亚差点又没有捂脸,“我后来有跟她道歉吗?” “你认为从前的你会有那个觉悟吗?”加德纳太太反问她。 莉迪亚想起加德纳太太刚才说过的有关于她的本性,头疼的呻吟了一声:“上帝……” 从格雷斯丘奇街出来,登上丈夫过来接她的马车,莉迪亚直接扑进了威克姆的怀抱,把脸埋进他胸膛里。经过上次的那场小风波后,在他面前她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喜欢亲近他了。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妻子表情这般鲜活的威克姆忍不住捏了捏她沮丧的小脸,问她这是怎么了。 莉迪亚叹了口气,“我从没想过自己曾经竟然是那样的人,”她把加德纳太太告诉她的那些简化了一点复述给丈夫听,“难怪那位先生会说消受不起我这样的女儿了。” “他说的是消受不起我们这样的女儿女婿——”威克姆对那个便宜岳父很不以为然。他是个尊师重道的人,但贝内特先生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法给他带来好感。 “亏你还说得出口!”莉迪亚顿时炸毛了,“我那时候还没有十七岁吧,你竟然就把我给拐跑了?拐跑了也就算了,还不肯娶我!要不是舅舅和那位达西先生帮忙——你是不是准备吃干抹净就把我随便找个角落丢了?” 威克姆眼神有些飘地咳嗽一声,他的前任还真有过这个打算。 “你……你竟然还真这么想过?!”已经很习惯从威克姆的表情里分析出他本来意图的莉迪亚差点没气歪自己的鼻子。 威克姆被莉迪亚饱受伤害的眼神刺激的抓狂,难道前·威克姆所做的那些破事他都要背黑锅背到死为止吗? “还记得那晚上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他猛然抓住妻子的肩膀,心里突然涌现了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 “什么话?”莉迪亚被情绪激动的他吓了一跳。 “有关你亲人的事情,我不是故意隐瞒,而是忘记了。”威克姆提醒道。 “……你怎么又旧事重提了?”莉迪亚不解地看他,“我不是说了我相信你吗?” “因为我希望你再相信我一次,哪怕再荒谬也请相信我一次,”威克姆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就和你因为失忆忘记前事一样……我,也和曾经的那个我不同了。” “……”莉迪亚根本就没听懂他这话里的意思。 “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全新的人,摒弃一切原来的过往,跳出人们告诉你的那个我,感受现在这个我——”威克姆满眼的期望。 “……那个你和现在的你……不都是同一个人吗?”莉迪亚困惑地说。 “今天你也听加德纳太太说了不少从前的事,你觉得从前的那个你和现在的你——是同一个人吗?”威克姆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莉迪亚表情一怔。 这时,车夫在外面叩动车厢,告诉他们到家了。 威克姆把莉迪亚半抱下来进了屋,阿尔瓦正拿着一柄木头削的剑和许振兴对打,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看到威克姆夫妇,许振兴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木剑,恭敬的对两人行礼。威克姆抬手让他起来,把扑过来扒住他腿的儿子抱起来抛了好几个高高,让许振兴带着孩子去睡觉,随后才牵着莉迪亚的手回了房。 莉迪亚的表情一直有些恍惚,连阿尔瓦刚才问她妈妈怎么了都没听到。还是威克姆随意找了个理由忽悠了过去。 威克姆亲力亲为地帮妻子洗了澡,吃足了嫩豆腐抱回床上,帮她擦干湿漉漉的头发,盯着她变幻莫测地表情问,“不一样对不对?” 莉迪亚嘴唇蠕动了下,无奈地点点头,“……虽然清楚舅妈没可能骗我,可是我真的……很难对她说的那些往事引起共鸣——乔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因为它太复杂也太纠结,唯有你自己想起来才会迎刃而解,”他打断了莉迪亚几乎脱口而出的——齐奥尼特医生说我根本就不可能再恢复记忆——的话,眼神很有几分深沉地道:“我说的‘想起来’,和你所以为的有很大偏差——总而言之,你就把我们当两个全新的个体看待吧。我不是大家眼里的那个赌徒恶棍,你也不是所谓的花痴傻瓜。” “……全新的个体……”莉迪亚苦笑一声,“这怎么可能?你忘了那位先生说过的话了吗?失去记忆,并不代表抹杀一切。” “别人怎么看我、怎么想我,我都不在乎,”威克姆对此倒是看得极开,“只要你别把我当做以前的那个乔治·威克姆看待就行。”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坚决的莉迪亚扬了扬眉毛,“如果你坚持的话。”这对她来说实在称不得为难,在她的记忆里,由始至终,她的丈夫就只是眼前的这一个。 得了妻子肯定答复的威克姆先生登时笑开了花,刚想着该怎么好好的把他乖巧听话的好妻子从头到脚啃一遍,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女音和敲门声。那是加德纳太太特意送过来给他们使唤的女仆的声音。 威克姆夫妇重新穿好衣服出了卧室,那个才来到威克姆家没多久的女仆语气激动的说,“先生、太太,你们快下去看看吧,保管让你们大吃一惊!” 威克姆和莉迪亚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齐齐下楼。 还没等两人问一句究竟出了什么事,门厅处已经出现了好几个身影,其中一个泪眼婆娑,颇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美貌的中年妇人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猛扑过来——威克姆救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那个妇人用力搂进了她丰满的怀抱里。 “噢!我可怜的莉迪亚,我的小心肝……”妇人旁若无人的抱着被她憋死的莉迪亚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凌晨四点……【龇牙 总算搞定了! 入V三更~感谢所有点进来的宝贝儿,爱你们,热情么么哒=3= 36Chapter35 好不容易被丈夫从那个足以让人窒息的温暖怀抱中挣脱出来,莉迪亚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懵,那个妇人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听不明白。 ……我的小心肝?! 就算是她的丈夫也不曾这么亲密叫过她! “请问您……”是哪位? 话还没问完,那哭得两眼红肿的妇人又要扑过来抱莉迪亚,如同惊弓之鸟的莉迪亚下意识往威克姆背后躲去,满脸的不安和紧张。 “噢!上帝呀!我可怜的神经!我的神经要断裂了!彻底的断裂了!”妇人被莉迪亚这个动作打击地哀嚎不已,跟随她而来的那对年轻男女脸上尽皆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妈妈。”那位年轻的·瞧上去面貌颇为平凡的女士拉住妇人的手,“妈妈您别这样。” 那位相貌英俊,面容可亲的男士也是一脸窘迫,他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威克姆说:“威克姆先生,好久不见,我们真是冒昧打扰了。” 好不容易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人名字的威克姆安慰地握了握妻子的手,“您好,宾利先生,确实很久不见了。”他把妻子从身后拉出来,用鼓励地口吻道:“亲爱的,你不是一直都想见见你的母亲和亲人吗?你瞧,这位太太就是你的母亲,贝内特太太,那位……”威克姆语气一顿,似乎在寻思,宾利先生眼中闪过错愕,没想到威克姆竟然也像是失忆的人一样,连妻妹的名字都忘记了! “这位是玛丽小姐,威克姆太太,她是你排行第三的姐姐——”宾利先生接过话茬,看向威克姆的眼神明显变得防备,贝内特家统共才五个女儿,他都记不全,这意味着什么,还用说吗?这对夫妇看起来果然和达西说的一样,自私自利,冷漠无情。难怪达西一再写信要求他:让他看一段时间再作打算,不要像简说的那样,无论他们提出任何要求,都必须伸出援手。 如今想来……加德纳夫妇恐怕是被蒙蔽了! 心念电转,脸上却还是笑容不断的宾利先生又道:“我是你大姐夫,你大姐简的丈夫,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宾利先生以为自己把陡升的戒备掩饰的很好,却不知他实在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以威克姆的敏锐,自然发现了他眼中的疏离和防备,不由苦笑……他的前任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这位排行第三的妻姐,容貌不显,也无什么特色,会被前任忽略个彻底,也是理所当然,再加上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拿莉迪亚当妻子——两人的婚姻绝大部分是因为利诱和威胁——除了那位姿色出众的大姐和与与他有所瓜葛的二姐,他又怎么会对排行第三和第四的小姐们有所关注? “她怎么还可能有印象?”贝内特太太带着哭音用手帕擤鼻子,完全不知道她小女婿心中的纠结,“她连把她爱若珍宝的妈妈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哪里还会记得你们……哦,我的神经……”说到后来,竟是一副支撑不住,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的模样。大家连忙把她搀扶到了沙发上坐下,又给她端来了一杯清水。她的三女儿玛丽更是掏出了嗅盐,随时做着准备。 在这种近乎众星捧月的关注里,贝内特太太感觉自己心里的痛苦有所减轻,她用一副虚弱的口吻冲着被她吓傻了的小女儿招手,“哦,我可怜的莉迪亚,你还不到妈妈这儿来,妈妈这些年想你都要想疯了……”这可是她捧在手掌心里爱了十几年的小女儿啊! 莉迪亚看着她眼里的渴望和期待,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她的这个母亲确实像加德纳舅妈所说的那样,真心的喜爱着她。 “乔治……”莉迪亚仰头去看自己的丈夫,蓝色的眼睛里满溢紧张和不知所措。威克姆轻柔地握着她的肩胛,往前轻轻一推,“去吧。”他的声音里充满鼓励和劝哄。 莉迪亚深吸了口气,一步步走近那个见她过来,就急急支撑起身体的妇人,声线有些紧绷地说,“您好……贝内特太太……” “哦!莉迪亚,你不愿意叫我妈妈了吗?我真的是你妈妈呀!”莉迪亚的话让贝内特太太的眼泪夺眶而出。 喉咙里彷佛塞了一团的棉花的莉迪亚手足无措地看着贝内特太太,想开口,偏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再次回头去看自己的丈夫,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 妻子眼中的惶恐和忧急看得威克姆心都疼起来了,他急忙上前重新把妻子搂进怀里,用歉意地口吻说:“诸位来得太过突然,我的妻子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还望几位海涵。” “哪有见自己的妈妈也要做心理准备的,这是什么道理?”贝内特太太伤心不已地质问。 “莉迪亚,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位叫做玛丽的小姐也生气了,她瞪着自己的小妹妹,“妈妈不顾爸爸的怒火,辛辛苦苦从朗伯恩跑到伦敦来找你,你就是这么一个态度?” “不……我……我……”莉迪亚惭愧的无地自容。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办法开口叫出一声妈妈……她可以感觉得到,她是非常非常渴望母爱的,可是为什么事到临头……她反倒半个词都吐不出来了。 “这次确实是我们来的冒昧,”宾利先生赶紧开口,“我们先是去的格雷斯丘奇街,本来要留在那儿过夜,明天再通知你们,但拗不过迫不及待的妈妈,只能问清地址就匆忙赶过来了。” 宾利先生的话让莉迪亚更觉惭愧,她来伦敦的路上受够马车颠簸之苦,很清楚那是一种多么难熬的滋味。她的这位母亲在乡下可谓养尊处优,就是真的要外出访友,马车肯定也行驶的十分缓慢——如今见她这幅风尘仆仆的模样,可见她从朗伯恩过来就不曾休息,一心一意只惦念着自己这个见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女儿…… 莉迪亚眼眶酸涩,一声“妈妈”脱口而出。 贝内特太太眼泪落得更凶,哽咽着应了一声,又一次向莉迪亚张开了手臂,莉迪亚下意识回头去看丈夫,威克姆再次安慰地冲她笑笑,莉迪亚登时就扑进了贝内特太太怀里,母女俩哭成了一团。 两人哭了好半天,才被大家劝得擦干了眼泪,重新坐下来交谈。 宾利先生解释了简没有过来的理由。说贝内特先生需要她的照顾,以及内瑟菲尔德的事情也让她无法脱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贝内特家的大小姐和大女婿承担起了赡养老人的责任,为他们的老年生活带来了保障和安慰。 威克姆先生自然表示理解,他还一脸郑重地对贝内特太太道:“虽然贝内特先生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但我们也会找个时间去一趟朗伯恩拜访的,我的妻子您二位最小的女儿,我总不能说带走了就带走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有一副好心肠,威克姆先生,”贝内特太太手里还抱着莉迪亚不放,边说边抹眼泪,“贝内特先生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也一定在为他对顽固不化后悔——这次我赶过来,就是为了把你们带回朗伯恩去,只要他看到你们,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妈妈,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莉迪亚急忙出声,“乔治在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呢!” 莉迪亚的话让宾利先生有些错愕,难道威克姆夫妇不是像达西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混不下去了才会现身找他们求助吗? 威克姆假装没有看到宾利先生那异样的眼神,一脸微笑地对贝内特太太道:“是的……妈妈,”作为一个孤儿,他并不习惯这个让人一说就整颗心都为之温暖的称呼,“我确实还有一些事情尚未处理,还需在伦敦逗留一段时间,不过您请放心,最多不会超过十天,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还请在这儿住下来,好好的休养一下,也让我们照顾照顾您。” 莉迪亚也夫唱妇随的眼巴巴地瞅着贝内特太太。 贝内特太太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她看看宾利先生又看看玛丽小姐,一副无法权衡的模样。 最后还是宾利先生开了口,“妈妈,您就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正好我来伦敦也有点事要办,十天后,我们在一起回去,到时候也把舅舅一家请上,这样,就算爸爸再生气也不会——”他也好观察一下这对夫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噢!查尔斯!你说得真是太棒了!”贝内特太太兴高采烈地打断了大女婿的话,“玛丽!我们这就去写信!把达西先生和莉齐还有基蒂和丘吉尔先生也请到朗伯恩去!到时候看你那个顽固的父亲还敢不敢自以为是的一意孤行!” 作者有话要说:绞尽脑汁写到凌晨四点彻底把自己给写伤了……嘤嘤嘤……脖子肩膀还是脑袋疼……好吧,其实是颈椎不舒服,囧囧,我要努力保重自己【握拳 37Chapter36 当晚贝内特太太和玛丽小姐就在威克姆家住了下来,而宾利先生则暂时告辞,去了他在伦敦的住处——可见他所说的来伦敦有事要办所言非虚。 第二天早晨,加德纳夫妇过来拜访,进了门厅,正巧看到贝内特太太抱着阿尔瓦逗弄,让他叫自己外祖母。玛丽坐在她身边,手里是一本厚厚的精装书籍,只看书名就严肃的让人头疼。 看到加德纳夫妇的贝内特太太连忙招手让他们过来,喜孜孜地把外孙介绍给弟弟弟媳,“你们绝对想不到阿尔瓦有多乖巧……”她眉飞色舞地恨不得把外孙夸上天。 加德纳夫妇相视一眼,加德纳太太莞尔笑道:“我的好姐姐,您可别忘了,我们还要比您先见到小阿尔瓦呢。”她伸手爱怜地摸摸阿尔瓦的小脑袋,“他是个很棒的小舅舅,把小露娜照顾的很好。”他们孩子生的晚,露娜更是最小的一个,平时和她的哥哥姐姐们也不亲近,没想到对阿尔瓦倒是惦念有加,这次要不是担心会给威克姆夫妇——贝内特太太他们刚来,还有很多事情要收拾——添麻烦,他们早就把孩子带过来了。 “那是理所当然的,我的莉迪亚可是个好妈妈,”贝内特太太一副得意洋洋地口吻,“还有谁比她更会教孩子?” “妈妈,您可别在这样自家人夸自家人了,我都要脸红了。”带着女仆把早餐端上来的莉迪亚不好意思地笑笑,屈膝向加德纳夫妇行礼。女仆也跟着行礼,她可是从加德纳家出来的。 加德纳太太赶紧把外甥女手里的托盘搁到餐桌上,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见她尽管双目红肿,但神清气爽的彷佛身上桎梏全消,心中也是欢喜,“看来还是要你妈妈出马,才能让你彻底的轻松起来。”她由衷感慨着,对满脸不解地贝内特太太道:“姐姐,您是不知道,莉迪亚在收到你的来信的时候有多伤心,哭得简直上气不接下气,不管我们怎么安慰都没有办法快活起来,没想到您这一来,她就什么都好了,您瞧瞧,这笑容弯在嘴角就没下去过呀。” “噢噢噢,我的莉迪亚,我的心肝宝贝!”贝内特太太听得大为感动,急忙放下怀里的阿尔瓦就要起身过来拥抱莉迪亚。 “舅母!”莉迪亚抿着唇不好意思地跺脚,脸上的红色越发鲜艳,“厨房里还有很多食物没有端上来呢。”她强作镇定地和母亲拥抱一会,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蹦出去了。 加德纳夫妇和贝内特太太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大笑不止。 用完早餐,莉迪亚带着贝内特太太等人去了隔壁的彭斯夫妇家拜访。彭斯夫妇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彭斯太太虽然对贝内特太太的一些夸张行径感到错愕,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相反,很是热情的和贝内特太太交谈,贝内特太太最是个会投桃报李的人,你对我好三分,我必然会对你好十分。到了后来,两人竟然有说有笑的,谈得很愉快了。 对于彭斯太太的用心,莉迪亚铭感五内,不止一次暗中握了握她的手,彭斯太太也温柔的回握,眼中充满理解和善意。 到得离去时候,贝内特太太竟有几分乐不思蜀。 “你真交了个好朋友,我的小心肝,”贝内特太太兴高采烈的说,自从重逢后,她对小女儿的称呼就肉麻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不管怎么明示暗示都坚持己见。“和彭斯太太说话我觉得快活极了,她可比卢卡斯太太她们有趣多了,也和善多了……她很乐意把一些伦敦社交界发生的有趣故事告诉我……噢噢,你不知道,她们的消遣玩意可真多,乡下一点都比不上……” 和加德纳夫妇分道扬镳后,贝内特太太在马车上口若悬河;莉迪亚抱着阿尔瓦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着;玛丽则抱了好几本从彭斯先生书房里借来的哲学书籍,堪称平凡清秀的脸上,一双褐色的眸子在煤油路灯的昏暗光线下闪闪发亮。 ——今天这次会友,还真可以称得上是皆大欢喜。 到了家,女仆过来迎接,莉迪亚等人把自己的披肩交给她,去了起居室,等到女仆把披肩放好,又让她抱着阿尔瓦上楼歇息,顺便把她的首饰盒拿下来。 贝内特太太看着女仆手忙脚乱地背影道:“你很该再请几个人,我的女儿,让她一个服侍我们好几个,总有抽不出手的时候,要是有人过来拜访,哦,那可太糟糕了。” “是的,莉迪亚,这确实很失礼。”玛丽推了推眼镜,在旁边附和。 一直和这个姐姐说不上什么话——主要是她听不懂对方的引经据典——的莉迪亚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自己的一枚蓝宝石胸针放入女仆急急捧来的首饰盒里,“我们在伦敦只是暂时落脚,这儿除了彭斯夫妇也没什么朋友,自然没有多多请人的必要,”她又取下自己的蓝宝石水滴耳坠,“而且等拜访了朗伯恩,征得了父亲的同意,我们就直接转道回斯托克去了。” “那个小镇可没什么名头,你们为什么要在那儿置产呢。”贝内特太太抱怨着,把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袋细绳解下来,“要我说,还是来伦敦住更好,这儿距离朗伯恩不远,不但你们的舅舅舅母住在这儿,姐姐姐夫们也都有房产,你很该听听我的主意,和威克姆先生多多提上一提。” 莉迪亚柔顺地笑笑,“妈妈,我会和乔治说的。” 贝内特太太闻言,先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难过地掉了眼泪,“……哦,我真不习惯你这样千依百顺的听我的话,我可怜的莉迪亚,也不知道以前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爱心泛滥的贝内特太太又一次把小女儿用力抱进了怀里,莉迪亚和玛丽只能无奈地再次安慰她们几乎多愁善感的母亲。 安慰到一半,那位在威克姆宅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亚裔青年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入乡随俗地对自己的女主人欠身行礼,说男主人的吩咐,让女主人重新整理妆容,陪伴他去参加一个舞会,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贝内特太太听了大为激动,迭声连问她们也可以过去参加吗? 亚裔青年用还有些蹩脚的口语说一张邀请函只能让两人入场。 贝内特太太顿时大失所望:“哦,我还指望着能够趁着这个机会把玛丽给嫁出去呢!家里可就剩下她了!”她一副懊恼的样子。 “妈妈!”玛丽气恼地嚷了句,“我不想嫁人!”抱着书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你瞧瞧、瞧瞧她这是个什么态度,”贝内特太太气得差点又要痛呼自己的神经,“现在我和贝内特先生在,她当然有恃无恐,可我们蒙主宠召了怎么办?朗伯恩只能给那对该死的柯林斯夫妇继承,她以后难道要露宿街头吗?” 莉迪亚连忙安慰她,“妈妈,这事儿可急不来,您别担心,玛丽总会找到意中人的,就算真的找不到,不还有我们嘛?”她边说边让女仆重新把她的首饰盒拿过来,以及重新挑选礼服。 贝内特太太也是随口抱怨两句,见女儿和仆人忙得团团转,自然上去搭了把手。 等到莉迪亚打扮妥当,贝内特太太和女仆亲自送了莉迪亚上马车:“注意安全,小心驾驶。”她这样叮嘱着车夫,一腔母爱溢于言表。 莉迪亚上半身探出车窗,亲昵地与母亲互相贴了贴面颊,才扬声让车夫动身——这时已经是八点过五分。 马车行驶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车轮压在石板上的响声与细微的呼吸声交相呼应,转眼,就在一幢烛火辉煌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莉迪亚只用一眼就见到了她的丈夫。 他总是那样的出类拔萃,耀眼的谁都遮不了他的光彩。 他看上去也刻意打扮过了,穿着一身黑呢绒面料的挺括礼服,一条金色的细链顺延而下,没入了口袋里,隐隐露出半块精致的怀表来。上面的时刻用十二颗细小的钻石雕琢打磨而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亲爱的,希望我的冒昧要求没有惊扰到你的正常交往。”英俊迫人的高大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执起妻子的手亲吻她的手背,眼底的温柔让莉迪亚忍不住红了一张娇艳的芙蓉玉面。不止是她,就连周遭看到这一幕的太太小姐们也纷纷抚胸的抚胸惊呼的惊呼,一个两个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举止优雅的仿佛出自宫廷的般配夫妇身上。 “不,您并没有惊扰到我,我的好先生,”莉迪亚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在丈夫的邀请下走下马车,“就在刚才,我们散了聚会。” “这可是个让我松了口气的好消息,”威克姆朝着妻子弯起手臂,“那还等什么呢,我的好太太,让你的先生带领你去往另一个有趣的世界吧——”他满眼愉悦地眨眼,“希望今晚我能够让你觉得不虚此行。” “好的,先生,”莉迪亚用贝内特太太坚持让她带过来的折扇划开遮住了漂亮的面容,却遮不住那双笑弯的璀璨蓝眸,她将自己的手伸入丈夫屈起的手肘内,笑靥如花:“我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很努力的更新中【握拳 38Chapter37 莉迪亚挽着丈夫的手上了一层又一层金色台阶,一条猩红色的地毯自他们脚下延伸入内,四个容貌出众的门童同样穿着猩红色的制服对着他们抚胸行礼。他们的动作标准而规范,给莉迪亚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从未接触过这些,本能的有些惧怕。 “宝贝儿,没事,一切有我呢。”威克姆一脸从容地小声安慰妻子,把邀请函递给了门厅处一位穿着黑礼服系着同色领结的中年男子。 “很高兴两位能够拨冗前来,”匆匆扫过邀请函的中年男子在发现左上角那个隐蔽的族徽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慎重而恭敬有加:“我谨代表我的主人向两位表示热烈的欢迎,祝两位今晚能够玩得愉快、宾至如归。” “承您吉言。”莉迪亚抿了抿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的嘴唇,学着丈夫的表情对着中年男子镇定地颔首为礼,走进了宴会大厅。 “乔治,他的主人是……”莉迪亚好奇的问话消失在喉咙里。她满眼震惊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里接收到的事实。 莉迪亚可以对上帝起誓——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聚集一堂,接踵摩肩的跳舞!一眼望去,最起码也有数百对舞伴!难怪她在马车里就听到了几乎像是打雷一样的闷轰声! 这真的是太疯狂了! 莉迪亚有些脚软。 舞会大厅内,衣香鬓影、侍者如云。乐队在前面的台子上演奏,极为歌唱家昂首挺胸,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高歌——莉迪亚听出她们唱的是莎士比亚歌剧中的一段。 两条几乎如同长龙一般的长桌将舞池内狂欢的宾客们包围,上面的银制烛台和银质餐具以及让人口水直流的美味佳肴在烛光的照耀下越发的显得垂涎欲滴。各种各样的酒瓶和高脚杯堆成了金字塔的形状,莉迪亚恰好瞟见一位褐色头发的英俊侍者启开了酒瓶,往那三层酒杯的最顶端倾泻而下,猩红的酒液如同割开动脉喷涌而出的鲜血一样撒入高脚酒杯内,一阵扑鼻的葡萄酒香混合着女士们身上的脂粉香给舞会更增添了几分热度。 “亲爱的,你还在发什么呆?”威克姆笑容满面的带着目不暇接的妻子走下一层又一层的金色台阶,如同两滴水融入了大海。 这个舞厅大得简直离谱,不但人多声音也喧哗的让人恨不得捂住耳朵。威克姆却似乎很习惯这些,他几乎是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今晚要会面的人。 穿着一身火红露肩礼服的卡米尔小姐正捏着扇柄,挑着一位男士的下颚*,两人之间的张力几乎一触即发。莉迪亚明知那样的暧昧火热与她没有半分关联,依然不受控制的涨红了一张娇艳的面容。 卡米尔小姐这时也看到了他们。她扬了扬眉毛,凑到男士耳畔喁喁细语了两句,朝着他们款款走来。 双方见礼问好。 威克姆告了声罪,拉着妻子在餐桌前坐下,给她取用了一些食物和点心——拢了拢她耳鬓一绺滑下来的鬈发——叮嘱她不要胡乱走动,这才转身又回到卡米尔小姐身边。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卡米尔小姐耳鬓厮磨般滑入舞池的莉迪亚咬了咬下唇,垂着眼帘慢慢叉起餐盘里的一小块蓝莓蛋糕放入嘴里。 “您还真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就这么怕她在您不注意的时候变成小鸟飞走吗?”在舞池里跳的中规中矩,实在称不上出彩的威克姆和卡米尔小姐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舞池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刻意近前,他们甚至听不清彼此在说些什么。 “最珍贵的宝贝自然要随身携带。”威克姆面不改色的说。已经深入舞池中央的他却不知他的珍宝已经多次被人觊觎。 ——乖乖坐在餐桌旁等候丈夫的莉迪亚再一次歉意的拒绝了一位优雅绅士的邀请,不好意思地说她这是在等人。那位绅士颇为体谅,但还是用不敢苟同的口吻道:“这样让一位迷人的女士苦等,可不是绅士所为。” 莉迪亚又窘又慌,只能装傻,等到这位绅士告辞离去,莉迪亚不禁起身往舞池靠近了几步,试图找寻丈夫的身影。 她自然一无所获。 舞厅太大了,威克姆和卡米尔小姐又刻意往正中央移动,她哪里找得到。 因此,除了引来更多的狂蜂浪蝶外,莉迪亚没有任何收获。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和应酬,她只能怏怏的退回原位,却在这时候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呀……最珍贵的宝贝,”跳得两腮酡红,浑然不知对方的妻子已经等得抓狂的卡米尔小姐叹息一声,“威克姆太太可真是个幸运的让人嫉妒的女人,”她满眼幽怨地步步跳近她的舞伴又拉开距离,鞋跟叩地的声音充满节奏和韵律,“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一个这样对我的男人……” 同样不知道妻子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威克姆先生彷佛没有听懂卡米尔小姐的言下之意,依然和对方保持着距离,每一个动作都循规蹈矩的让卡米尔小姐哀怨不已。 “您可真是个狠心的男人……”她叹气说,“新的交易您还打算用东方的瓷器和丝绸作为兑付的金额吗?” “如果您依然如此要求的话。”威克姆一脸平静地松开卡米尔小姐的手,这时候已经跳到一个交换舞伴的小节点,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正脸面发红地移到了他的右手边,而他原来的舞伴卡米尔小姐已经在和少女的舞伴眉目传情。青涩的少年被她挑逗的面红耳赤,一副窘迫地恨不得钻地洞的样子瞧上去分外的可笑又让人忍不住会心微笑。 又是一个密集的节点过去,交换结束,那对少年男女难掩失落的退出了威克姆和卡米尔小姐的世界,卡米尔小姐就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用一双含情美目一眨不眨地瞅着威克姆道:“当然,我们求之不得。那才是真正的宝物,太难得了——亲爱的威克姆先生,您在东方的门路,就是我们的首领也大为惊叹——他很乐意与您一直合作下去。” “对此,我也是受宠若惊。”威克姆微笑道。这是他和卡米尔小姐跳舞以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卡米尔小姐定睛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两人又交谈了一阵,在舞曲落尾处,向彼此行礼,双双退出了舞池。 “亲爱的,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再一次婉拒了一位先生邀舞的莉迪亚听到熟悉的嗓音倏然抬头,她难掩怒气地瞪他,心里直嘀咕:我为你拒绝了那么多的舞伴,你倒好,和那位卡米尔小姐在舞池里简直乐不思蜀了! 瞬间从莉迪亚的眼神里觉察到怒火的威克姆心中一咯噔,面上却一派镇定从容道:“正事办完了,现在我总算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你了,宝贝儿,你还在等什么呢?”他欠身对妻子行礼,做出邀请的手势。 莉迪亚板着脸瞪他,执意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生气的态度。 “……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接受别人的邀请了,”她慢吞吞地说,“你知道刚才有多少人邀请我吗?”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魅力非凡,”威克姆低笑着说,他凑近妻子的耳廓啄吻她的耳尖,“我也知道她对我是多么的忠诚。” 莉迪亚说不清心里是羞是恼,“您这是吃定我了?”别以为她还像以前一样对他千依百顺。 “是的,正如您也吃定了我一样,我的好太太。”做丈夫的执起妻子的手步入舞池。这时候的威克姆比起刚才那个只为完成任务的他,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等到了舞池里,莉迪亚才后知后觉地说她好像看到了宾利先生。威克姆对此见怪不怪。他说这次的舞会几乎囊括了小半个伦敦的体面人士,宾利先生会过来再正常不过;他和卡米尔小姐之所以会选择在这儿谈话,也是为了避免消息走漏——临到临了,还不忘为自己描补一两句。 对丈夫的小心思莉迪亚自然心知肚明。她难得没有顺着他的台阶下,对他的行为表示原谅,刚才那些过来邀请的男士们同情怜悯的注视可是让她十分难堪。 知道莉迪亚憋了一肚子火的威克姆先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讨好她,他更改了几个动作,让自己的舞步变得滑稽又可笑。莉迪亚刚开始的时候还绷着脸面无表情的忍着,到了后来,银铃般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流泻而出! 威克姆看着她懊恼的表情和又抿起来的嘴唇,连忙出声哄她:“宝贝儿,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不管到哪儿我都带着你!”他只差没举双手双脚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莉迪亚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哼了一声,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放纵自己沉浸在热情洋溢的集体共舞中。 作者有话要说:有事要办,评论等我回来回复=3= Chapter 38 这样的快乐从前的莉迪亚从未感受过。在人群中、在善意的欢笑声中,她和她的丈夫在灯火辉煌□舞,密集的踢踏声和衣物交错的摩擦声以及挽着手臂跳跃和旋转所带来的晕眩快活交杂在一起,给人一种彷佛置身天堂的错觉, 莉迪亚半眯着眼睛在丈夫的指引中优雅地转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圆弧,她的脖颈向后仰着,一双水星般的眸子半睁半闭地注视着高高穹顶上的彩画,那些画中所代表的故事莉迪亚一知半解,懵懵懂懂,但随着旋转所带来的晕眩感,让她几乎怀疑彩画里的那些光屁股小天使活了过来,他们有着漂亮的鬈发和胖嘟嘟的小腿肚,不着片缕,纯真地彷佛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稚子一样环绕在各种神明身边…… 全身心都沉浸在舞蹈中的莉迪亚不知道她在烛火映照下是多么的娇艳动人,也不知道她满眼柔情,配合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时刻护在她身边的丈夫是多么的英俊出色。夫妻俩就如同发光体一样吸引着周遭人所有的注意,随后一点点蔓延—— 不知不觉间,男人们纷纷看莉迪亚,女人们的目光则不停地在威克姆身上打转。大家猜测着这对夫妻的来历,对他们充满好奇和渴望结交的蠢蠢欲动。 威克姆带着莉迪亚足足跳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因为腿脚酸软恋恋不舍的退出舞池。 “是不是很开心?”威克姆边给妻子擦着汗水边笑容满面的这样问她。 几乎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移交到了丈夫身上的莉迪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重重点头,“我从没和这么多人一起跳过舞,太棒了,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彷佛在沸腾,真的是快活极了。” 威克姆闻言哈哈大笑,“看样子以后我应该多带你来参加参加这样的场合。” 莉迪亚刚要答应,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和他们热情攀谈。威克姆风趣幽默,莉迪亚温柔甜美,夫妻俩的好相处很快吸引了更多的人,大家不停的做着自我介绍,不一会儿就围成了一个偌大的圈子。 到了后来,威克姆夫妇好不容易才从大家的热情中挣脱出来,“……乔治,以后这样的舞会我们还是少参加为妙吧,”莉迪亚一副脱离苦海的后怕表情,“过犹不及,自从你来到我身边以来,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累过了。” 威克姆失笑道:“这对我来说,还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夸奖了。”他亲昵地捏了捏妻子的鼻尖,瞄见又有人往他们这边走来,连忙牵着妻子的手三步并作两步避往他处。 所幸他们造成的轰动也就影响了这一小片范围,等到他们疾走了数十步后,周遭偶尔瞥向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再像原地那样的狂热,充其量也不过是感慨两人外表上的般配罢了。 终于松了口气的夫妻俩找了个僻静的拐角处停留下来,威克姆把莉迪亚抱在怀里,给她揉着跳酸了的脚踝,外面却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还是颇有几分耳熟。 “——宾利先生,你到底要不要选择跟我合作?” “……科尔里奇先生,您的无理要求请恕我无法答应,”那个威克姆夫妇分外耳熟的声音满含无奈地说,“您想要入股的那份产业早在两年前,我就和达西先生达成了合作意向,我们……” “宾利先生,您这是把我当傻瓜愚弄吗?”拎着一个手杖的男人步步逼近满头大汗的宾利先生,“业内频传每当宾利先生有什么无法抉择或者想要推诿的要务总爱把彭伯利那位先生扯进来充作挡箭牌使用,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所言非虚了。” 宾利先生的脸涨得通红,“科尔里奇先生,您……” “宾利先生就不能自己大胆的做一回主吗?还是宾利这个姓氏已经变成了达西的附庸?哦,如果真是这样,我绝不会找你来谈,伦敦距离彭伯利并不远,我科尔里奇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到不了手的!” “科尔里奇先生,你……”宾利先生瞠目结舌。 “怎么?宾利先生不相信我的手段?”科尔里奇先生冷笑一声。 宾利先生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表情十分恼怒。 “查尔斯,我亲爱的查尔斯,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若非你执意要做出将我拒之门外的过分举——” “我看过分的是阁下才对!”威克姆打断了科尔里奇的惺惺作态,从窗帘后后面缓缓踱出,“做生意还要讲究个两厢情愿,您这样咄咄逼人……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他的声音依然平和,但字句里的森寒足以冻得人如置数九寒冬。 “尊驾是?”科尔里奇先生彷佛没有被对方锋利的言辞吓到,双眼微眯地上下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心中估测着对方的身份。 “威……你、你怎么会……”宾利也瞪大了眼睛,看威克姆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怪物——怎么也不相信这人竟然有条件参与到这样的舞会中来。 威克姆微笑的拍了拍连襟的肩膀,声线颇为不温不火地说:“乔治·威克姆,你可以叫我威克姆先生。” “哦……上帝……”科尔里奇先生瞳孔骤缩,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般,半晌才嘘着气欲盖弥彰地转动着自己手中的手掌,“今天可真是我的幸运日,”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不知道这位先生和您是什么关系?”他看向威克姆的眼神分明多出几分难掩的戒备和忌惮,“据我说知,您可是最不爱搭理这些琐事的人。” “凡事总有例外,”威克姆嘴角上翘,那是一个十分得体却又充满疏离的弧度,“……我们娶得是同一家人的女儿。”威克姆一脸微笑地看着宾利先生,一副哥俩好的亲热模样。 宾利先生在科尔里奇先生的询问视线中机械式的点头,脑子已经懵成一团。 “听您这么一说倒是我的不是了——”科尔里奇先生明显是个拿得起又放得下的人,他落落大方地向宾利先生赔罪,说自己多有冒犯,随后又用一副十分镇定的口吻提出告辞。 威克姆似笑非笑地盯了他半晌,直把他盯得个冷汗直冒,才慢吞吞地扬了扬下颚。 科尔里奇先生如蒙大赦地般的往后退去,他竟是连个后背都不敢留给威克姆,就这样倒退着消失在这个角落里。 科尔里奇先生离开后,宾利先生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威克姆先生,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晚上好,宾利先生,很高兴能在这儿见到您。”威克姆微笑着说,伸手把窗帘后面一直没有现身的妻子牵了出来。莉迪亚也是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知道那位凶恶的先生怎么会因为乔治的一个名字就被吓退。但她知晓分寸,并没有在姐夫面前就直接问他,而是微笑着向宾利屈膝行礼。 “……我也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们。”宾利先生眼睛在这对夫妻脸上绕了一圈,带着几分感激地说,“刚才您可帮我大忙了。”他诚心诚意的说。 威克姆摇摇头,“我也只是暂时把他吓退了,等他回过神来恐怕会进行更严重的报复,这个人我听说过,行事不择手段,得罪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没关系,回去后我会尽快写信给达西,他会摆平一切的,”宾利先生一脸愉快地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名声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死撑着怎么也不肯松口……呃……”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感谢您的帮助。”宾利先生语气有些干巴巴的补充。 ——达西和威克姆之间的旧怨他虽然一知半解,但也清楚……这两个人尽管竹马竹马,但绝对不是所谓的……友人。 “您不觉得我是多管闲事我已经很高兴了。”威克姆一脸平静的说,并没有因为宾利先生谈起达西先生就变得生气。 “您这是什么话,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小心翼翼瞄了眼威克姆的宾利先生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我这次留在伦敦绝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场舞会,如今舞会已经接近尾声,随时都可以返回梅里顿,不知道您……” “我们当然与您同行。”威克姆握了握妻子的手,“这不是一开始就说话的嘛。”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宾利先生欢天喜地地说,“简要是看到我们一定会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眼神温和地看着莉迪亚,“她一直都非常的思念你们。” “我也很高兴能够和她重逢,”莉迪亚心里暖烘烘的,“也许我能想起什么也说不定呢。” “你肯定能想起点什么,”宾利先生信誓旦旦地说,“到时候达西和伊丽莎白都会过来,想想就让人激动,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达西……伊丽莎白…… 威克姆在心底下意识重复……这两个名字,为什么会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妙感觉来?不止是他们……就是宾利这个姓氏也不止一次让他心思浮动……这种对于某种特定姓氏的敏感,决非来自于前身过往的记忆,那么……又是基于什么原因呢?难道——在他的上一辈子,也曾经听说过这几个名字或者……知道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QAQ Chapter 39 告别了宾利先生,从舞会回到家,夜色已深。 到了家,除了玛丽的房间里还点着微弱的烛光,贝内特太太和阿尔瓦都已经睡去。对这个新见的小外孙爱如珠宝的贝内特太太可是一时半会都忍受不了对方离开她的视线所在。 莉迪亚先去了盥洗室,威克姆则去了书房。他在马车上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把有关菲茨威廉·达西和伊丽莎白·贝内特等几个相关贝内特家女儿和她们丈夫的名字写入例行的两月一信中,询问远在东方的友人是否知道这几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如果林彦表示对此一无所知,那么他就权当自己多想,立即放弃为难自己,如果林彦对这几个名字完全有着另一种他所不知道的解读……那么……就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几个名字的主人绝对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过痕迹,绝非默默无闻之辈。 威克姆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从不会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耿耿于怀,因此,把信有暗语写好后,招来许振兴,他就把这事扔在了脑后。 进了卧室,莉迪亚已经洗好了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脂膏香气。那是女士们用的一种保护皮肤的用花瓣和油脂混合而成的凝状物,价格昂贵,但对皮肤的保养效果很好。威克姆每次来到伦敦都必然会给妻子带上两瓶,自己没时间,也会让男仆前往店铺购买。 等他也洗好澡钻入被褥,里面已经暖烘一片。 威克姆抻直腰背,长长的拉拽了一下筋骨,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把将妻子搂进了怀里。 夫妻俩低声絮语了几句,相偎着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莉迪亚还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楼下就传来了响亮的啼哭声。 以为是儿子出了什么事情的莉迪亚脸都吓白了,从床上爬起来就往楼下跑。 “妈妈、妈妈,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哦,莉迪亚,简来信了,宾利先生刚给我们送过来的。”贝内特太太挥舞着手里的信件冲过来抱住只穿着睡裙的女儿。 莉迪亚脸色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朝着宾利先生屈膝行了一礼——宾利先生连忙回礼——扭头对母亲道:“简来信是好事呀,您怎么能伤心的哭出来呢?”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信里面写什么,玛丽给我读的时候,我心都碎了。”贝内特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把女仆递过来的披肩裹到莉迪亚肩膀上,“马上就秋天了,小心伤风。威克姆先生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我给你说一句,不要担心。” “好的,妈妈,我知道了。”莉迪亚因为母亲对自己的关怀弯了弯眼睛,伸手用披肩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又把贝内特太太手中的信件拿了过来打开——里面的内容让她心里的暖意一扫而空,红润的面色也隐隐变得发白。 贝内特太太一脸伤心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贝内特先生实在是太固执了,可怜的简,从来就不爱说人坏话,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呢。” “妈妈,等乔治回来,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和他商量一下今天就动身吧。”莉迪亚嗓子有细微的哽咽,即便简极力用婉转的口吻描述贝内特先生对自己妻子不告而别的愤怒,莉迪亚却依然从字里行间中觉察到了些什么让她如鲠在喉的东西——她有些不敢想象这次的朗伯恩之行会否还像母亲和舅妈所乐观的那样,让贝内特先生重新接纳他们。 威克姆直到傍晚才回家,他看上去精神不错,脸上的表情也带着淡淡的如释重负的笑意。只不过这种笑意并没有在他脸上存在太久,很快就被家里的愁云惨雾给消了个无影无踪。 见到女婿的贝内特太太几乎是跳着起身和他说大女儿来信的消息,以及用自己的语气描述信件里的内容。 “贝内特先生这是打定主意要生气到底了,他气量狭小的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可是他的女儿女婿,他也这样毫不留情的对待,哦,如果让邻居们知道你们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不体面的人……不用柯林斯夫妇过来驱赶,我们就没脸面再在朗伯恩住下去了。” “妈妈,朗伯恩是贝内特家的祖产,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柯林斯夫妇就算口水流干,也没资格对那块土地指手画脚,您且安安心,千万别气坏了自己。”威克姆先生给了妻子一个安慰的眼神,和宾利先生点首为礼后,驾轻就熟地安慰着自己神经脆弱的岳母大人,“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话,我们明天早上就能够启程出发,相信父亲之所以那么生气,也有我们在伦敦逗留,没有尽快去往朗伯恩征得他谅解的原因在内。” “……噢,威克姆先生,再没有比你更善解人意的好人儿了,”贝内特太太被女婿安慰地泪水都停止了流淌,“是的是的,确实是这样、肯定是这样,等你们到了朗伯恩,贝内特先生一定会站在门口迎接你们,还会为你们举行盛大的舞会……庆祝你们的归来——噢噢噢,我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不行不行,玛丽快和我一起上楼去收拾行李,莉迪亚也过来帮忙,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回去!一大早!”她气势如虹地嚷嚷着,把女儿赶小鸡崽似地赶上了楼。 目送着岳母和妻妹们三楼的宾利先生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那个,有句话我想我不得不说……免得你们没什么心理准备,”他支支吾吾的,“以我这几年和岳父的来往,他……他……” “没可能像我所说的那样,只要看到我们就会没有任何芥蒂的选择原谅?”威克姆平静地把宾利先生犹犹豫豫的后续话语给接了过去。 宾利先生脸色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感谢您的善意提醒,宾利先生,”威克姆很领自己这位连襟的情,这些天听贝内特太太和玛丽偶尔的描述,他已经很了解这位大姐夫的秉性,绝对是个毫无疑问的大好人。“你们还没过来的时候,我们就有幸领教过一封岳父寄给加德纳先生的信件,舅舅很慷慨地把信件的内容给予我们观看——”威克姆脸上适时地表露出几分苦涩来。 宾利先生同情地看着威克姆。 “岳父的态度在那封信里彰显无遗,他对我们充满排斥和不喜,说实在的……这真让人难过。”威克姆半真半假地锁紧眉头,一副忧愁煎熬的模样。 “只要坚持总能看到希望的,”宾利先生试图安慰自己的连襟,“这次加德纳先生也会和我们同去,别人的话岳父可能听不过耳,他的话,是一定会仔细思量的。” “对此,我们也是十分感激,”威克姆认真说,“自从和舅舅他们重逢以来,也不知道他们帮了我们多少忙了。” 这话很快引起宾利先生的共鸣。 “可不是就这样,”他乐得转移话题让威克姆高兴起来,“不止你们,就是我和简、达西和伊丽莎白,也都要承他们的情谊——这绝对是两位足以让人称道的长辈。” 有了加德纳夫妇做话题的转移点,威克姆和宾利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了。 威克姆是个很会经营气氛的人,只要他乐意,就能让和他相处的倍感宾至如归。短短数两个小时不到,两人几乎以飞一般的速度建立起了友情,等到两人互相道别,送对方出门的时候,宾利先生更是语带赤忱地握着威克姆先生的手说,“如果朗伯恩不欢迎你们,你们完全可以去内瑟菲尔德暂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们可以活动打牌,那一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威克姆自然满口答应。 送走了约定明天一起前往朗伯恩的宾利先生后,威克姆上楼去找自己的妻子。莉迪亚已经帮贝内特太太收拾好了行李,此刻正神情恍惚地低头叠着衣物,她眼角隐隐有泪花闪烁。 威克姆走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搂进了怀里。 “……乔治,我有点害怕……”莉迪亚沉默良久,才轻轻开口,“我对那位先生没有任何记忆,根本就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我们……”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可以不去。”威克姆沉声说,“与娘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出嫁女也不是没有,宝贝儿,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有你这句话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莉迪亚吸了口气,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到时候,就算真的被赶出来——”想到那种可怕场景的莉迪亚微微哆嗦了下,“也有你陪着我呢。” “情况未必就像你想的那样糟,”威克姆把妻子搂紧了些,“我们这次过去,尽的是为人子女的义务,如果他愿意接纳我们,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他不愿意……我们也没什么要求他的,何必把自己弄得不尴不尬。”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威克姆,除非有利益可钻,可是连脚都不会踏进朗伯恩一步,“再说了,不还有母亲吗?我们可以经常把她接去斯托克住住,相信她会喜欢那里的生活的。”这样也算全了孝道,不至于让外界舆论捉住他们的把柄——说他们不孝顺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断网了,难得休息我也不想跑电信营业厅去(虽然就几百米的路),还是老爸看不过去顺道帮我缴了费,咳咳~ Chapter 40 莉迪亚对乘坐马车已经有了极大的阴影,等到收拾好一切,和过来送行的彭斯夫妇道别后,她几乎是拖着两条面粉做的腿上的马车。一上马车更是紧紧自己蜷进了一个角落里,还把隔间里的毯子拽出来蒙头盖住了自己,一副胆战心惊地可怜模样。 威克姆看得可笑又可爱,费了老大劲才把她从闷死的边缘拖出来。 “乔治,你就让我缩着吧,”她可怜巴巴地说,“反正车里就我们两个,不丢人。” 他们坐的是一辆精致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小巧的马车,比起寻常马车足足小上了一倍多。而且马车的材质也明显和其他马车不同,通体都呈一种十分漂亮的镀白,在阳光的折射下说不出的迷人。 威克姆无奈地笑,“上车之前我不是告诉你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吗?”他把全身都在哆嗦地妻子抱进怀里亲了口,“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什么相不相信的?”莉迪亚眼睛睁得大大的,双腿用力盘在他的腰上,“难道相信你就能不晕马——啊啊啊啊啊——”她尖叫着用力勒紧了威克姆的脖子,双眼也紧紧闭上了!原来他们恰好驶上了一条有些凹凸不平的碎石路。 眼见着她的惨叫声越来越响,为了不被前面的贝内特太太他们听到,威克姆只能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唇。 唇上被人轻轻吮咬的感觉让莉迪亚不禁有些微的颤抖,她半阖着眼睛,张开唇齿去迎接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夏末的最后一缕热风从车窗外袭来,给莉迪亚本就滚烫的面颊更增添了三分热度。 “请问出什么事了吗?我们听到了尖叫声,”外面传来宾利先生担忧的询问和马匹在原地踏步的哒哒声。“大家让我过来看看你们——” “啊!” 被亲得晕头转向的莉迪亚吓了一跳,急忙从丈夫身上跳开,却还是迟了一步,她和威克姆如同交颈鸳鸯似地亲昵模样被宾利先生尽收眼底。 看到这一幕的宾利先生差点没从马匹上摔下去。他像是中了石化咒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马车里绞成一团的夫妻俩,真的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们没什么事,”威克姆把直往膝盖下滑的妻子捞上来,大大方方地揽住她的腰,“莉迪亚刚刚被我吓了一跳。” 他说得含糊,宾利先生却以最快的速度意会了其中的含义。 “……呃,这么说是我们误会了……你们、你们……咳咳,继续,我就不打扰了……”双眼不受控制地在两人泛着艳色的唇上偷瞄了好几下的宾利先生就彷佛是自己做了坏事般的落荒而逃。 莉迪亚羞愧地无地自容。 她捂着眼睛,用了锤了丈夫好几下,“都是你的错!”语气里难掩的羞怒和气恼让威克姆笑不可仰。 “做丈夫的亲近自己的妻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他亲吻妻子因为受惊人不住轻颤的眼睫,蓝眸里没有丝毫掩饰的愉悦和笑意让莉迪亚心里的尴尬减少了一些。“……那你也不该大白天的就……还被人给发现了……”如果到了朗伯恩见到她那位温柔的大姐姐,被对方知晓自己这个做妹妹的竟然在马车上……哦,上帝!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吗?! “我这不是想要哄你吗?”威克姆眉开眼笑的给妻子顺毛,“你也不想想刚上车的时候你紧张成什么样子。” 莉迪亚表情一呆,很快就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点什么…… “……奇怪,”她嘟哝着,半跪在丈夫膝上,撩开不停翻飞的窗帘往外眺去——还是那条磕碰不断的碎石子路,如果是以前的她早就吐了个昏天暗地了,怎么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满眼疑惑地从丈夫膝上退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有些紧张地揪了揪毯子,定神感受着马车行驶在路上的感觉。 威克姆好笑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和宠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莉迪亚瞪圆了眼睛。 “这辆马车被我找人改造过了,减震性能得到了最强发挥,可以在任何颠簸的道路上如履平地——不过,因为技术不过关的缘故,这样的性能还不能运用到敞篷大马车上去。” “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莉迪亚真的是又惊又喜,难怪丈夫要让她乘坐这辆车呢! 威克姆满头黑线,“貌似我已经不止一次和你保证过,绝不会再让你遭受同样的罪过,是你一直都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根本就不曾往心里去。” 莉迪亚心虚地眼神有些飘,“这你也不能怪我嘛,”她干笑着,“你明知道我有多害怕坐马车……偏偏又避不开……” “你这是典型的掩耳盗铃!”威克姆好气又好笑地瞪她,“现在是不是觉得比上次舒服多了?” “嗯嗯,不是一般两般的舒服呀,”莉迪亚眉开眼笑,“我还以为这次又要遭一场大罪呢,没想到你竟然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 “那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的感谢我一下?”威克姆喜欢看莉迪亚这样朝气十足的模样,眼珠一转,故意调笑道。 莉迪亚面上染绯,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车厢前面努了努嘴,“有人在呢。” 威克姆被她不好意思地小模样逗得暗暗发笑,故意装出一脸诧异道:“我让你到了朗伯恩给我烤个蛋糕犒劳一下,和吉米有什么关系?” “啊?”莉迪亚的表情有些发傻。 “前段时间你不是在和玛奇小姐学做蛋糕吗?”内里笑得肠子直打结,外面却看不出丝毫异样的大尾巴狼先生满脸正经的说,“我一直都想要试试看你的手艺呢。” 威克姆的话让莉迪亚的脸上彷佛开起了染坊,真的是什么颜色都有。就在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宁愿闷死也不肯出来的时候,她的丈夫又说话了。 “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他一副紧张担忧地口吻,“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不,你没说错……你什么都没说错……”心里直挠墙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兔太太绷着脸说,“是我……是我……”她吭哧吭哧地,欲言又止。两只无形的长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狼先生瞧着越发有趣,心里乐开了花,“是你怎么了?”他把妻子从那头抱过来搂怀里。 “是我想太多了,”莉迪亚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破罐子破摔道:“我、我以为你是想要我……想我亲你呢。” 细细柔柔的还带着些许轻微颤抖的小嗓音让威克姆眼底的笑容越来越盛,“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就不想要你亲我呢?” 莉迪亚愕然抬头。 威克姆拇指和食指拈起妻子的小下巴,俯头再次吻上了了妻子的唇。 马车又行驶了小半天的样子,在一座驿站前停留下来。 加德纳先生对大家说:“休整一下,明早再出发,今晚没有月亮,又刮大风,不好赶路。”仅靠烛火可坚持不了太久。 驿站里逗留的人不算多,整个二楼的房间都被他们一行住满了。负责人派人送来了正餐和点心。那些粗硬的面包和浮着不明灰尘的牛奶看得人胃口大坏。常年在外面奔波的加德纳先生却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他拿过一个牛角面包撕着吃,边吃边和两个外甥女婿聊天,瞧男人们惬意自在的模样,女人们还真有点自愧不如。 “……也不知道他们那是个什么胃,”加德纳太太嫌弃地瞪了眼加德纳先生,“这么恶心的东西都咽得下。” “我的好太太,你是没尝过饥饿的滋味。”加德纳先生头也没抬,举起桌上的酒杯与威克姆、宾利碰了下,仰脖饮了口,只听得咕咚一声,他连连摇头道:“这威士忌勾兑的不地道啊,瞧着就掺了不少的水。” 一听就是酒鬼才说得出来的话。 威克姆挑眉也喝了口,赞同地颔首,“味道确实不怎么纯正,去年我倒是得到过两瓶苏格兰威士忌,纯麦芽精心酿造而成,年份也颇足,哪天舅舅去我们家里做客,倒是可以品上一品。” “这可是你说的,”加德纳先生的眼睛亮得像灯泡,“如果今年圣诞没什么重要事情,我就带你们舅妈和表弟表妹们去做客,”他大手一挥,“说起来,我也想看看你们的生活环境呢。” “舅舅们愿意过来,我们求之不得,”威克姆继续和他的加德纳舅舅碰杯,“对了,”他扭头去看给阿尔瓦涂果酱的贝内特太太,“妈妈,您和父亲要是有时间也一块过来吧,不管是莉迪亚还是阿尔瓦,都舍不得和您分开呢。” 贝内特太太笑眯了眼睛,忙不迭地就要点头答应——这时外面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玛丽更是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妈妈!那是基蒂的声音!”她的脸色苍白的就像是千年古堡里四处飘荡的幽灵。 作者有话要说:爬去睡觉【打哈欠 Chapter 41 玛丽的话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作为朝夕相处的姐妹,她没可能错认自己妹妹的声音——大家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跑去。 “万能的基督圣主啊!” 眼前险象环生的一幕让贝内特太太差点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只见一辆马车不知为何失去了控制,一匹驽马像疯了似地不停地上蹿下跳,咴咴声不绝于耳。 被它拉着的马车车厢里,有一个褐色头发的女人左手紧紧抱着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右手用力攥着马车上的窗帘,正随着马匹的疯狂窜动而东倒西歪,眼瞅着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出来。车夫想方设法的想让马匹冷静下来,但明显只是徒劳。在失控的马车旁边还有一个瘦削又束手无策的背影——他正用哭腔喊着妻子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基蒂。)——除了威克姆夫妇,其他人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丘吉尔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加德纳先生的嗓音掐在喉咙口,是罕见的惊慌失措。 那位丘吉尔先生身形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碰到熟人般的猛然回头,泪水都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驽马的狂躁也影响到了它的同伴。其他马匹的嘶鸣声也接二连三的响起,混合着婴儿的啼哭声、密集的马蹄践地声,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闷感。 “……我也不知道……我刚下了马车,才要把基蒂她们扶下来——那匹该死的马就突然发疯了!”丘吉尔先生顾不上问好,嘴里喋喋不休,一副六神无主的惊惶模样。“如果不是我躲得快,现在已经被踏成肉泥了!哦哦!我的基蒂!!我的小珊德拉!”他看上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偏又无法可想,只能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像个疯子一样宣泄自己的恐慌和害怕。 还勉强保持着镇定的宾利先生上前安慰可怜的丘吉尔先生,试图让他镇定下来。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加德纳先生大声说,“必须尽快想个办法,基蒂看样子支撑不住了,你们瞧,她攥着窗帘的手一直在往下滑!” “噢噢噢,弟弟!弟弟!我的好弟弟!你快点救救你可怜的外甥女!快点!救救她的孩子!”贝内特太太抽泣着抱住加德纳先生的手臂,拼命地拜托他。 就在这个时候,车夫惨叫着从他的专属位置上歪下来,他的一只脚还卡在一处缝隙里,眼瞅着已经危机一线。 亲眼目睹了这一可怕场景的贝内特太太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莉迪亚她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能扶抱着贝内特太太掐着她的人中,勉强不步她的后尘。 驿站里陆续出来不少人,大家都害怕遭到厄运,只能远远的避开商讨着措施。那个可怜的车夫大半个身体在地面上拖行,几次险些被马蹄踏个正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惊呼几乎就没有断过。驿站负责人拿着手帕在拼命的擦汗,面色青白交错的挣扎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章程来。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像闪电一样蹿入了危险范围内,用力一把将随时都可能被践成肉饼的车夫给拖了出来,他的动作快极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左腿拧巴成一个奇怪角度的车夫就到了人群中央,大家不约而同倒抽了一口凉气,近乎膜拜的看着胸腔剧烈起伏的高大男子。 “乔治!”莉迪亚被丈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白了脸,威克姆安抚地冲她摆摆手,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大捆麻绳来的亚裔青年道:“有没有把握?”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加德纳和宾利先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主子,让我去吧。”许振兴出声要求。 “你确定你的把握比我大?”威克姆扬了扬眉毛,“行了,就按照我们刚才商量的那样见机行事!” “主子!” “服从命令!” 威克姆打断了许振兴的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前就是一蹿,许振兴牙根紧咬,拽着用麻绳制成的套索晃悠了几下,直直往发狂的马匹套去——大家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马匹因为脖颈被套的动作身形有瞬间的僵凝,威克姆挺身一纵,人已经到了马背上! 他的双腿像铁钳一样用力地压制着马匹,同时大叫了一声:“刀!” 许振兴脚尖一踢,一柄大马士革刀腾空而起直直朝着威克姆飞去——被掐着人中好不容易醒转过来的贝内特太太见到这一幕,差点又厥了过去——在人群的又一阵惊呼中,威克姆面不改色地身体往后一仰,抬手握住刀柄,对着后面的车辕就是猛力一砍! 哐! 只听得一声让人牙酸的破木声响,马匹与车厢刹那分裂! 威克姆力拽缰绳,双脚一夹马腹——马匹发出一声长嘶,朝前疾驰而去,失去了马匹牵动的车厢剧烈晃悠了两下,歪斜着往地上倒来,在场男士几乎蜂拥而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了马车的翻覆,贝内特太太带着弟媳和女儿们边哭边嚎地扑了上去:“噢噢噢!妈妈的基蒂!可怜的基蒂!你快下来让妈妈看看!” 魂不守舍的丘吉尔太太听到母亲熟悉的呼唤声,挣扎着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贝内特太太急忙上前抱住了她。加德纳太太和玛丽也纷纷上前安慰她,她的丈夫几次三番想要凑上前去看看自己的妻女是否安好,又每每被激动的岳母她们遮挡住。 莉迪亚没有心思去和她的又一个姐姐重新认识,她面带忧虑地注视着丈夫离去的方向,心乱如麻。 郑重感谢了大家的帮助后的加德纳先生看到她这副模样,出言安慰道:“不要小看了你的丈夫,莉迪亚,他会没事的——说真的,我从没想过他竟然会这么的勇敢!他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 我宁愿他不当这个英雄! 莉迪亚在心里本能喊道——很快又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愧——刚才那个濒临危境的可是她的亲姐姐。 就在这样的纠结中,威克姆骑着马慢慢的往这边走来了。他脸色平静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想方设法也近不了妻子身的丘吉尔先生急急忙忙过来握住他的手拼命的摇动,边摇边感谢他。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凑了上来,大家都试图和他聊上几句,哪怕只是一句‘你们’,他们都如获至宝的彷佛捡到了金子。 这股热潮直到凌晨一点多才逐渐褪去。 “——你可把我们吓得够呛,”待得外人悉数告辞后,加德纳先生用一种欣赏又责备的语气说,“要是有那么一点点差错,我们就只能在上帝那儿见到你了。” 威克姆领受他的关心,和声和气地说他有把握才会那么做的。 “再有把握也是一场危险之极的冒险,”加德纳太太抚着胸口,尤有余悸,“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什么才奋不顾身——”她满怀敬意地看着威克姆,“你挽救了一个险些破裂的家庭。” 邱吉尔夫妇赞同地不住点头,他们的女儿在丘吉尔太太的怀中熟睡,眼皮红肿、小脸煞白的让人心生怜意。 “我只是做了一个军人应该做的事情——”威克姆还是那句老话,并不居功。 自认为已经和他是好朋友的宾利先生说,“我们都知道你高贵的品行,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救人了,想想彭斯先生,再想想你们镇上那个叫做安妮的小姑娘(如果不是车夫吉米偶然说漏了嘴,大家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你还帮助了我,在我势成骑虎的时候……威克姆,你有一颗堪比金子般闪闪发亮的心。它值得人尊敬。” 大家把威克姆先生好一顿夸,贝内特太太更是不止一次对她小女儿的丈夫说:“如果让你们的爸爸知道这一切,他一定会羞愧的无地自容的,他会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深深的忏悔……” 威克姆被他们夸得鸡皮疙瘩满身爬,极力让他们恢复正常。他不厌其烦地告诉每一个人,他并不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可夸耀的,他只是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事情。莉迪亚心里虽然还有些气恼,但也舍不得见他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主动开口问他:“那马你是怎么驯服的呀?它看上去可怕极了!” 莉迪亚的话很快引来大家的注意,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威克姆,十分好奇他的解说。 知道妻子这是在给自己解围的威克姆先生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意,他摇着头说,“可怕?不,那只是一匹驽马,它就是再发狂也有限——只要有点力气的人,都能够压服住它。” “如果真这么简单,我们为什么就压服不了呢?”宾利先生摇头,一副不敢苟同的表情。 加德纳先生也让威克姆不要谦虚,直说:“我们都见识了你的能力,寻常人可没有你这样的本事。” 威克姆听得满头黑线,生怕话题又转回先前那个,急忙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严肃地语气道:“现在我们最需要关注的不是我所谓的能力……而是那匹马为什么会发狂,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作者有话要说:作收好几天不动了,卖萌求个=3= Chapter 42 威克姆满心以为这个话题只要一抛出来就能立刻吸引众人的视线,让大家严阵以待。却不想他这话一出口,不仅加德纳先生等人,就是他的妻子莉迪亚也在他的岳母怀里笑了个东倒西歪。 “——我还以为我们的大英雄已经无所不能了呢,没想到你也有出错的时候呀,”加德纳先生忍着满腔的笑意,正颜解释道:,“这是一个意外,你刚被一大群人围着的时候,驿站负责人特意找到了我们,向我们解释了那匹驽马发狂的真相——当然,他也才审出来不久。” “审?”威克姆挑了挑眉。 “是啊,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故,如非真的犯了过错,谁愿意承担这个罪责呢。”加德纳先生道:“驿站的一个老仆人在拾掇房间的时候,因为偷懒把一杯没有喝完的热茶从二楼窗口倾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了那匹失控的马身上……” “所以它就发狂了?”威克姆冷笑,“这可是极大的不负责任,那位负责人先生有没有说该怎么向我们交代?”他在犹然惊魂未定的丘吉尔夫妇脸上一扫而过,“丘吉尔他们可受惊不小。” 威克姆旗帜鲜明的表态让丘吉尔夫妇十分感动,他可是在为他们出头。 加德纳先生苦笑一声,“那个倒水的老仆人孑然一身,靠着驿站负责人一时的怜悯才能在驿站里找到一份清洁的工作勉强糊口,她根本就没办法对此作出赔偿……” 莉迪亚心尖一颤,加德纳先生无心的一句‘勉强糊口’让她几乎瞬间想到了那段拉扯儿子相依为命的时光。她想为那个老人做点什么,又怕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基蒂母女可是差点因为老人的疏忽而丢掉性命。 “如果我的基蒂和小珊德拉出了什么事,那么,即使是抛弃我的良知我也会让她付出代价——” 丘吉尔先生语气坚决地说,丘吉尔太太面带甜蜜地挽着丈夫的手,亲昵地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 “但现在她们平安无事——只是虚惊一场——威克姆先生和他的仆人把我从地狱带回了天堂,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吝啬自己的一小点善意,把饶恕这个美德发扬光大呢?”丘吉尔先生眼神温柔地看着妻子,“当然,这还要看基蒂自己的态度,如果她想要追究到底,我也双手赞成,毕竟她才是那个受害人。” 丘吉尔先生的宽容让大家十分感动,对此,丘吉尔太太也表示要鹿车共挽。 “就像伯尼特说的,我和珊德拉并无大碍,既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原谅那个可怜的老人呢,相信这场意外也让她受够了惊吓。”贝内特家的凯瑟琳小姐嫁给丘吉尔先生后,性情明显有所转变:她不再像做姑娘时那样的疯疯癫癫,反倒善解人意的让人心生欢喜。 既然当事人都决定不再追究,那么加德纳先生等人自然也不会做那个恶人。第二天清晨,用了驿站负责人精心准备的早餐后,加德纳先生就向对方宣布了他们的决定。驿站负责人对此大为感激,连忙让人把那位老仆人带了过来,向大家表示感谢以及对邱吉尔夫妇的浓厚歉意。 当那位脸皱巴巴得像干瘪核桃一样拧成一团的老妇人捏着破旧的裙摆对大家屈膝说着“先生太太们会好人有好报”的时候,莉迪亚她们几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但没有对她恶言相向,还给了她不少的钱以供生活。 临到离别之际,那位骨折了的驿站车夫也拄着拐杖过来道别,对威克姆表示由衷的感谢。威克姆自然摆手说不用,还让他好好养伤,早日回归岗位。驿站负责人也锦上添花,表示不但会负责车夫的医药费,薪金也会照常发放,算作工伤处理。 驿站的其他客人也纷纷过来和威克姆他们道别,不少人与威克姆留下了通讯方式,希望能与他长久联络。 这样一来二往的,到了十点多他们才重新上路。 已经知道了莉迪亚那辆小马车好处的女士们赶走了可怜的威克姆先生,一同坐了进来,小马车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但也越发的热闹了。 “要有多大的巧合,我们才能在驿站偶遇,”加德纳太太对她的外甥女基蒂说,“我记得前段时间你还说丘吉尔先生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怎么现在——” “妈妈写信告诉我找到莉迪亚了,”丘吉尔太太说,“舅母你知道我没出嫁的时候,和她关系最好,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为她担心,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过来看看,”贝内特太太泪眼汪汪地扑过来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伯尼特很理解我的心情,特意放下自己的工作,抽空过来送我和莉迪亚见上一面。” “基蒂,你嫁了个好丈夫。”加德纳夫妇发自肺腑的说。贝内特太太高兴了,“那是我挑的好,”她一副沾沾自喜地模样,“当初在彭伯利参加舞会的时候,我就知道丘吉尔先生和基蒂最相配。” “妈妈!”基蒂脸色微微发红,很不好意思地把贝内特太太推回原位坐好,调转视线去看抱着女儿逗弄的妹妹,“没来之前,我怎么都没想过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真的是太让人意外了。” “那你是觉得现在好还是以前好?”莉迪亚佯作无意的问。 基蒂转了转眼珠,笑着说,“当然是现在,以前的你可霸道的厉害,又有妈妈宠着,简直可以说是飞扬跋扈。” 莉迪亚窘迫地摸了摸鼻子,耳根都烧红了。 “……以前的我……就、就真的这么过分吗?” 基蒂还在闺中的时候就爱和莉迪亚抬杠,如今就算结了婚也不改初衷,“那还有假?简的零用钱、莉齐的首饰、玛丽的书和我的衣服帽子,你抢得还少吗?” 莉迪亚嘴角抽了抽,突然有种想挖地洞的冲动。不过…… “——我听妈妈和舅妈说,以前的我根本就不喜欢读书。”她鼓了鼓腮帮子,看上去倒有几分少女时代的狡黠。 “谁说你是读了?”一直蜷缩在角落里背靠着窗户翻着书本的玛丽突然阴测测地抬头,把莉迪亚吓了一跳,“你那是撕——” “撕?!”莉迪亚难以置信地拔高声线。 贝内特太太安慰她饱受打击的小女儿,“妈妈的小心肝,别听你的姐姐们胡说,你也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 “撕上一两本解闷,然后打劫简的零用钱再重新买本新的给我。”玛丽看样子怨念颇深,“害我又要重新标注解释,还被妈妈责怪不爱护妹妹。” “难道我就一点好事都没做过?”莉迪亚绝望的用拇指和食指比了比,“一点都没有吗?” “咳咳。”加德纳太太咳嗽两声,眼睛里都是笑意。 “我还真想不起你做了什么好事,”基蒂也被莉迪亚纠结的表情逗笑,“不过公平公正的说,除了那件事以外(贝内特太太抽了抽鼻子),你也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丘吉尔太太做回忆状,“其实认真说起来,你脾气固然不好,对我们这几个做姐姐的倒是真心一片,不管是谁,只要你在,就决不允许别人欺负我们,嗯,像个小刺猬似的。” “确实,尽管有时候话不中听、又任性,”玛丽也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补充,“但归根结底,还算是个护短的好妹妹。” 莉迪亚顿时被治愈了——感觉和两个姐姐之间的感情也更接近了一步。 在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中,马车慢慢接近了大家此行的目的地。贝内特太太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紧张起来。她握着加德纳太太的手,胆战心惊地说,“也不知道贝内特先生会怎样对待我们,哦,仁慈的上帝,万能的基督圣主,他不会不让我们进门吧?!” 贝内特太太的话吓得莉迪亚更是惶恐不已。 “我的好姐姐,贝内特先生是个讲道理的绅士,他不会这样做的,”加德纳太太安慰地对贝内特太太说,语气里也有着几分不确定的意味,“您这样会吓到莉迪亚的,她本来就够紧张了。”确实,自从威克姆把阿尔瓦送到这辆马车里来,莉迪亚就抱着他没放过,一副紧张的近乎休克的模样。阿尔瓦也被她的情绪影响到了,乖巧地依偎在她怀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贝内特太太闻言,连忙过来安慰女儿,满口子的保证:“如果你们的爸爸不让你们进门,那我也不回去了!我跟你们去住!再也不原谅他!” 莉迪亚虽然知道这只是贝内特太太的安慰之言,但苍白的脸色总算看起来好了很多。 马车在贝内特宅门前停了下来。 大家陆续下了马车。 贝内特家的女管家希尔太太站在门口一脸踌躇的迎接他们。她脸上的尴尬为难很快让莉迪亚心头一沉。 “……噢噢噢,希尔,你快瞧瞧,快瞧瞧谁来了!”贝内特太太是个粗神经,像是没有感觉到现场的凝重气氛似地,拖着莉迪亚的手就要往门里走——被希尔太太一脸‘视死如归’的拦住了。 “……抱歉太太,先生、先生说他非常的生气,不愿意接受威克姆夫妇的拜访,让……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希尔太太几乎是抖着嗓子把男主人的话吩咐全了。 ——由此可见,贝内特太太还真不是一般的了解她丈夫的秉性。 希尔太太又说:“加德纳先生,”她对被驱赶的威克姆夫妇的舅舅屈了屈膝,“先生请您去书房和他见上一面,关于您、关于您让他大失所望的姐姐,他有话想和您谈谈。” 贝内特太太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作者有话要说:半梦半醒的时候把笔记本放床上看电视剧==然后睡迷瞪了,一脚把它从床上踹下来了囧--我保证我已经把它放的足够远【龇牙 刚从售后服务那儿拿回来,幸好床矮,还有地毯缓冲,否则又要换新的了QAQ Chapter 43 贝内特太太的晕倒在门前引发了好一阵慌乱,但这并不足以让她的先生改变主意。 贝内特先生又派来了两个女仆,她们在他的吩咐下,把贝内特太太搀扶了进去,还传达了贝内特先生新的指示。 加德纳先生又气又无奈地对威克姆夫妇道:“看样子短时间之内,你们的父亲是不会改变主意了,这样吧,你们先跟着宾利回内瑟菲尔德暂住,等我们说服了他,你们再过来。” 宾利先生早就受不了这样剑拔弩张地气氛,连忙举双手赞成,称这是最好的办法。 “舅舅进去的时候请代我向父亲问好,”他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这次我私自带妈妈去伦敦他一定十分生气。” 玛丽也说,“舅舅,我也要去内瑟菲尔德住上一段时间。”她怕秋后算账。 “虱子多了不怕咬,我们这么多人,他气得过来吗?”加德纳先生一眼就看穿了外甥女的心思,他摇了摇头,对妻子道,“你就别过去了,留下来照顾姐姐,等她醒来还不知道会怎么哭呢,被自己的丈夫说成是‘大失所望’!”他两眼冒着火光,踩着重重的步伐走进打开的大门里。看样子,明显是动了真怒。 加德纳太太看着丈夫怒气冲冲的背影,无奈得问吓傻了的邱吉尔夫妇,“你们的打算呢?是和我一起进去?还是和宾利他们一起去内瑟菲尔德?” 丘吉尔夫妇几乎想都没想的就表示他们要去内瑟菲尔德。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丘吉尔太太还干笑着补充:“简很喜欢小珊德拉,她们也很久没见了。” 加德纳太太明白他们的心理,自然是点头放行。 宾利先生见大家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连忙用东道主的口吻让大家赶紧上车,又分出一匹快马让仆从过去给妻子报信。 “简要是知道你们都来了,还不知道欢喜成什么样子呢,我们抓紧时间过去,也许还能赶得上丰盛的晚餐。” 威克姆接受了他的善意,配合着说,“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握了握妻子冰凉的手,带着她重新回到马车里,临了,他凑近妻子耳边,安抚地说了声:“别吓着孩子。” 丈夫的话让莉迪亚醒过神来,她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头亲吻儿子的额头,用一种装出来的快活对小阿尔瓦道:“妈妈的小宝贝,我们马上就要见到你简姨母了,是不是很开心?”这些天,她没少给儿子介绍自己的娘家人。 “简姨母?”幼童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心都为之融化的奶腔,“妈妈,我们不是来见外祖父的吗?” 莉迪亚神情一怔,她怎么就忘了这几天她一直都在阿尔瓦面前说起她们此行的目的地,以及他的外祖父是个多么慈祥可亲的人…… “是呀,我的孩子,我们确实是来见你外祖父的,”在妻子左右为难之际,威克姆挺身而出,他揉着儿子的头,用温柔的语气说,“可是外祖父有很多事情要忙,暂时没时间见我们,所以我们只能先去你简姨母家拜访啦,她很久以前就想要见你一面了。” 小阿尔瓦眨巴了两下大眼睛,被他的父亲说服了。他板着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可爱小脸,认真说他会好好向简姨母问好的,还说妈妈已经教导过他很多遍了。 孩子天真纯稚的模样让莉迪亚眼眶一酸,再次用力搂紧了他。 就在莉迪亚前往内瑟菲尔德的时候,贝内特家的书房里已经有一场大战在一触即发。 “你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我改变对他们的看法吗?”贝内特先生从抽屉里取出两封快信扔在桌面上,“那你就大失所望了。” “我信中所写字字属实,”加德纳先生眼皮跳了跳,他平静地瞟了眼贝内特先生扔出来的那两封信,那是他在路途中做的最后努力,希望能够借此改变对方根深蒂固的偏见,“你应该给你的女儿女婿一个机会,只要你简他们一面,就会知道他们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看你是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彻底蛊惑了,”贝内特先生用鼻子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敢苟同,“你忘了他们曾经做过的那些可怕的事情了?要我相信他们改邪归正,哈,除非我疯了。” “如果你不见他们一面才是真正的疯了,”加德纳先生眉心紧蹙,“他们是你的孩子,不是睚眦必报的仇人!” “……仇人?”贝内特先生被加德纳先生的话给吓到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加德纳先生冷着脸,“如果没有深仇大恨,作为他们父亲的你,又怎么会对他们拒之不见?要知道,他们这次拜访可是诚意十足,不但带了精心挑选的礼物,连孩子都带过来了!就为了叫你一声外祖父!” 贝内特先生全身打了个冷战。 “诚意十足,还外祖父……哦!上帝!放过我吧!”他恨不得揪掉自己秃顶上的最后一点头发,“我难得过上点清净日子,再受不得什么风波啦。”他大声嚷嚷着,“我以为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我亲爱的加德纳弟弟,想想吧,他们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典型,如果没有想要利用我们的地方,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以前莉迪亚没嫁出去的时候,我为她辛苦奔波,那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她已经嫁了,冠上了别人的姓氏,那么——她自然就和我们没关系了。”他一副划清界限的口吻,“看在你是我妻弟的份上,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不要让他们沾上了身,否则就像是遭遇了吸血蚂蝗,想甩都甩不掉啦!” “你说这些话也不怕孩子们伤心难过!”加德纳先生脸黑得像是被刷了一层锅灰。 “……孩子?有不顾家族名誉不顾父母姐妹死活的孩子吗?”贝内特先生也烦起来了,他挥挥手,“莉迪亚从小就不听话,又嫁了个那样的丈夫,我当然不愿意再和他们有任何接触。” “只要你肯和他们谈——”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贝内特先生大声说,“我阻止不了你们不被他们蛊惑,不代表我阻止不了我自己……对了,还有我的妻子——我并不是真的生她的气,我老早就习惯了她的荒谬和胡闹。”他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补充,“不管你认不认同我的话,你的姐姐脑子里都塞满稻草,真要再和那两个人接触下去,只怕被骗得连衬裙都不剩下一条,我关她禁闭,也是为了保护她。” 加德纳嘴角抽了抽,对这个姐夫真的是彻底无语了。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洪水猛兽的威克姆夫妇正在宾利先生热情的招呼下,从马车里下来。 他们已经来到了内瑟菲尔德。 这儿和贝内特宅简直有着天上地下的差别。整幢庄园就像城堡一样宏伟。莉迪亚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庄园,一时间有些目不转睛,但是很快的——她就被庄园门口的黑压压一大群人吸引住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前头的那位女士。她穿着一条漂亮的浅蓝色高腰长裙,披着披肩,长又鬈的金发像太阳的光线一样闪闪发亮,精致的脸容漂亮的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难怪贝内特先生不止一次对莉迪亚说:你们五姐妹之间最漂亮的就是简,她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 两方人马热情的迎向彼此。 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愉悦气息的金发女郎紧走两三步,在大家惊讶的注视中投入了丈夫的怀抱里。 她的举动不止让宾利先生倍感纳闷,就是了解她的玛丽和基蒂也瞪大了眼睛。 简是个很温柔矜持的女子,她的情绪很少表现的这样外露。宾利先生几乎是受宠若惊地帮妻子理了理她的头发,“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们家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吗?” 简脸上一红,很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睑,不敢去看大家的表情。 这时,内瑟菲尔德的女管家站了出来,喜笑颜开的告诉大家,今天早上她们的女主人身体不适,请琼斯医生过来检查,才发现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怀、怀孕了?!” 宾利先生有些傻乎乎的看着妻子,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其他人欢喜不已地纷纷上前恭喜。 简也从刚才的羞涩中回过神来,退出丈夫的怀抱,来到莉迪亚面前。 阔别已久的姐妹俩静静凝视着对方,打量着彼此。 许是失去记忆的缘故,莉迪亚很不愿意与人长久对视,除了威克姆和阿尔瓦,只要和人对视她就会无法掩盖内心的慌乱和不安,总是情不自禁的率先移开自己的视线。 今天,却出现了一个特例。 在简一眨不眨地凝注着她的时候,她不但没有感到紧张,相反,一种血浓如水的微妙情感在她心头慢慢发酵,让她心跳都有些失序。 “我真高兴我终于盼到了这一天,”简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莉迪亚轻柔地搂进怀里。“我的好妹妹,欢迎回家。” 莉迪亚小心避开她的肚子,埋头嗅闻着长姐身上类似百合花的淡淡清香,泪水骤然夺眶。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回到亲人身边、回到家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每次填有话说就很抓狂,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Chapter 44 在内瑟菲尔德的生活,威克姆一家过得很适应,简是个非常好客的主人,哪怕晨吐让她精力不济,她也很努力的让客人们住的快活舒适,宾至如归。 丘吉尔夫妇在内瑟菲尔德待了一晚上后,就鼓起勇气去了朗伯恩。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平日里贝内特先生虽然经常性无视他们,但也没有对威克姆夫妇这样的排斥厌烦,因此,在临走前,丘吉尔先生还握着威克姆先生的手用力摇了摇—— “我会帮你们探探口风的,”对自己妻女的救命恩人丘吉尔先生还是很愿意回报一把,“也许父亲已经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 就这样,他抱着乐观的情绪带着基蒂和小珊德拉去了朗伯恩。 结果惨不忍睹! 遭了池鱼之殃的丘吉尔先生被他狂躁的岳父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以至于他回到内瑟菲尔德还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大家一面安慰他,一面询问事情的进展。 丘吉尔先生满脸歉意地对他妻女的救命恩人说,“……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两位……”他语气沉重,“我们刚过去的时候,气氛还挺不错,父亲很喜欢小珊德拉,说她机灵可爱的像极了达西太太……后来,在餐桌上,”丘吉尔先生干咽了两下喉咙,“我说了句你们家的阿尔瓦也十分的可爱——他就生气了!生很大的气!” 可怜的·饱受惊吓的丘吉尔先生不安地虚拟出一副拿起刀叉的动作,“他直接用刀叉把餐桌上的那只不幸的烤鸡给戳了个千疮百孔,说、说谁要是再敢在他面前提及你们,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丘吉尔先生看着满脸惊恐地众人,嘘着气说,“当时我们吓了个够呛,妈妈当场就哭出来了,舅舅劝父亲,让他不要那么生气——舅母用眼神示意我离开,我就站起了身——”丘吉尔先生突然捂住眼睛,一副不堪回首的痛苦模样。 “后来呢?” “后来?”丘吉尔先生面如土色的看着大家,“后来他说,既然你这么喜爱那个小男孩,就和他们过去吧,我知道基蒂不争气,没能给你一个男性继承人,也许你能够说服他们把那个小男孩过继给你,多好,哈哈……”丘吉尔先生模仿贝内特先生当时那种阴森森冷飕飕的假笑。 听到这里,大家齐齐变了脸色。对丘吉尔先生的遭遇也是倍感同情。威克姆夫妇更是不止一次地出口道歉,说是他们连累了他。 只有玛丽捕捉到了重点。 “基蒂和小珊德拉呢?她们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丘吉尔先生脸上一苦,“岳父大人说既然我不稀罕他的小外孙女,那就别要了,以后小珊德拉就归他教养了,他会照顾好她,并且给她寻一门好亲事的。” “什么?!”大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丘吉尔先生喉咙哽咽了,“我向上帝发誓我对小珊德拉从未有半分不喜,她是我的小公主,我爱她都来不及了,哪里会不稀罕她。” “爸爸只是在迁怒你罢了。”简同情地看着丘吉尔先生,“基蒂恐怕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有跟你回来吧,她要留在朗伯恩照顾小珊德拉?” 丘吉尔先生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对不起,威克姆,我没能帮到你们。”还把自己的老婆女儿给丢了。 “叫我乔治吧,”威克姆用充满真挚的语气道:“伯尼特,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你太太还有小珊德拉带回来的!我们的那位岳父大人没有任何理由扣押你们。” “不不不,乔治,这事你可千万不能插手,”丘吉尔先生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岳父本就对你心存不满,你再触怒他,只会变本加厉,我相信他也只是一时的生气,等过上几天,心情好了,也许就会把基蒂她们还给我了,”丘吉尔先生拿方格子手帕擦眼睛,“哦,我不能离开我的小珊德拉。” 大家看着真情流露的丘吉尔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 距离那次谈话,又是半个月过去。几乎每天丘吉尔先生都会在内瑟菲尔德的大门口翘首以盼,盼望着能够看到妻女的身影,盼望着能够听到小女儿奶声奶气叫“Papa”的声音。 思念,让丘吉尔先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不止是他,莉迪亚也慢慢的变得瘦弱,虽不至于整天以泪洗面,但也郁郁寡欢的让人看了就心生难过。 忍无可忍的威克姆终于在某一天的清晨,换上了一身正装骑上马就要往朗伯恩的方向而去。得到消息的宾利先生他们急忙过来阻拦——让他不要冲动,冷静下来! 威克姆告诉大家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保证到了朗伯恩不会和贝内特先生起冲突,宾利先生他们却拒绝相信他的保证。 威克姆在他们面前从未掩饰过对贝内特先生的不以为然,宾利先生他们相信,如果不是为了莉迪亚,他绝不会放任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践踏,哪怕践踏的人是他妻子的父亲! 经历过伦敦那场舞会的宾利先生更是深知,他这位连襟的身份绝不像他们以前所认为的那样不足挂齿!那晚对他步步紧逼的科尔里奇先生可不是个普通人,别看他瞧着一副拎着手杖的十足绅士模样,实际在暗地里却有着很多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手段,对他们这样的商人来说,他简直就是一个可怕的梦魇,避之唯恐不及!威克姆能够仅凭一个名字就把他吓得退避三舍,又怎么可能会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在这样的僵持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庄园外面传来,大家不约而同往那边看去。只见贝内特家的一个男仆从马匹上翻身下来,疾步来到他们面前通知说:他们的男主人要见威克姆一家! 这话一出,众皆哗然。 威克姆嘴角挑起一抹微嘲的笑来,“这样,你们总不能拦住我了吧。” 宾利先生他们相视苦笑半晌,开口说:“要去大家就一起去吧,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威克姆眉头一皱,莉迪亚看出了他的心思,走上前握住他攥着马鞭的手:“乔治,那位先生说的是‘威克姆一家’。”她语气坚决的说。这些天的漠视让她对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父亲少了七分孺幕多了三分疏离。 威克姆跃下马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妻子搂进怀中,“我会保护好你们。”他语气郑重,如同宣誓一般肃然。 莉迪亚仰着天鹅一样修长雪白的脖颈用充满信赖的目光凝望着自己的丈夫,“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这一刻,她突然对自己以前的畏首畏尾感到可笑,她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夫妻,是性命交托的半身,他们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重新开始,她又怎么能为他曾经的抛弃裹足不前?!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从未抛弃过她,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从始至终感受到的——都是他毫无保留的珍惜和爱怜。 简有些惊讶的看着莉迪亚,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身上似乎产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变化,她看上去就好像挣脱了负荷已久的沉重枷锁一样,整个人都变得截然不同了! 威克姆自然也感受到了妻子气质上的变化,他定定地注视她半晌,一抹温柔地笑自他嘴角划开,比起刚才的嘲讽,这样的笑容温柔的简直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抹珍贵暖阳,让人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翘起嘴角的弧度,和他一起微笑。 “看样子这一趟来得……也不算太亏。”他锊过妻子耳畔一绺滑下来的鬓发,满眼愉悦地对宾利先生等人道:“我们走吧,可不能——让我们的‘父亲大人’等急了。”他咬重了‘父亲’这个单词,这还是他破天荒头一次这样称呼贝内特先生,哪怕——语气十足的轻慢和嘲弄。 从朗伯恩到内瑟菲尔德的距离并不算远,只有三英里的距离,一个小时的时间不到,马车已经在贝内特宅门口停了下来。 照例还是希尔太太在门口迎接。她脸上表情很有几分古怪的把大家迎了进去。 走入门厅,拐道进了起居室,威克姆一行抬眼往里望去。 一个面容英俊神情冷肃傲慢的高大男子冲着他们扬了扬下颚,“先生、女士们,上午好。” “达、达西?!”宾利先生霍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彷佛主人一样端坐起居室里的高贵绅士,差点没跌掉自己的下巴。 “宾利,好久不见,”达西先生神色冷淡的看着自己的好友,“你真让我失望,竟然和这样人的沆瀣一气。” 威克姆眼皮跳了跳。 “什么叫沆瀣一气,”宾利先生不服气地嚷道:“达西,你不能也用老眼光看人,乔治他——” “乔治?!你叫他乔治?!”达西先生脸色阴沉似水,“我以为就你的交友眼光,我们很早以前就达成了充分共识,宾利,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他再次强调,眼神冷肃地盯视着那个和他身高不相上下,气势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的男人,“乔治·威克姆先生……我想,你不介意和我私下里好好谈谈吧,”他缓慢起身,笔挺的身形和傲慢的姿态给在场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鉴于贝内特先生已经充分授权给我——关于两位是否真的如大家所说的那样回归正途、改邪归正。”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十九点三十更新==哈哈,难道我还是习惯这个时间点吗? Chapter 45 对菲茨威廉·达西这个人,威克姆还真称不上陌生。除了脑子里隐隐浮动的诡秘熟悉感外,原主人的深刻记忆也算得上居功至伟。 不知为何,他的前身对这位在品行上几乎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男人有着一种发自本能的憎恨。这种憎恨哪怕乔治·前·威克姆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蒙主宠召,也没办法消褪半点! 比方说,在他看到这个男人第一眼的时候,他的心头就涌现了一个无论他怎么遏制也遏制不住的疯狂念头:挖苦他!嘲弄他!奚落他!撕掉他脸上那张虚伪·肮脏的哄骗世人的面具!让他一无所有!让他流离失所!让他—— 感受着躯壳里几乎无法自控的疯狂执念,乔治·现·威克姆先生屈起指节叩了叩自己的太阳穴,吐出了一口长气。 “又在酝酿一个新的让人深信不疑的卑劣谎言吗?威克姆先生?”达西瞄了眼威克姆轻叩太阳穴的指关节,嘴角勾出一个轻蔑的弧度。 “哦哦,达西先生,您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威克姆扬了扬眉毛,英俊的脸上满是错愕,“我可以向上帝起誓,绝无此意。” 达西冷笑出声,“向上帝起誓?别忘了前几年你才用一份宝贵的圣职换了大把的钞票,而且很快把它贡献给了赌桌。” 威克姆被噎得几乎吐血! 达西用一种近乎警告的口吻继续道:“你的本性早在很久以前就暴露无遗,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像宾利一样把一头阴险狡诈的恶狼当做纯洁无辜的羔羊!我不管你这次回来想要打什么邪恶的歪主意,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得逞!” “达西先生,请问您有被害妄想症吗?”阴险狡诈的恶狼先生狠狠抽了抽嘴角,“还是这是自大者的通病,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永远的正确无误?” “对别人,我或许不敢夸下海口,”达西声音低沉地说,“对你,我却有着充分的自信,”他冷笑着说,“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看穿了你的本质,”险些被拐走了妹妹的彭伯利庄园主眼神锐利而傲慢,“威克姆,你在我面前——无所遁形!” “无所遁形?有趣、真的是非常有趣,那就让我看看你怎么揪住我的小辫子,把我那所谓的‘阴险狡诈’的真实面孔曝光于众吧。”威克姆气极反笑,看向达西的眼神也变得挑衅讥诮起来。 而这样的威克姆正是达西所熟悉的,他慢悠悠的从沙发上起身,高大笔挺的身形让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折服的上位者气势。 “很好,那也正是我所期待的。”他拿过自己搁在一旁的礼帽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临到门边,突然转头:“比起曾经那个只会躲在暗地里龇着獠牙的懦夫,现在的你还真长进不少。” 威克姆满头黑线的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心里还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达西前脚一走,后脚大家的一窝蜂拥了进来,迫不及待的询问他谈的怎么样,达西是不是改变了主意,决定要站在他们这一边。 威克姆耸肩摊手,“很遗憾,我们不欢而散。”他诚实地把谈话的结果说了出来。 大家齐齐叹了口气,简的眼中倒是流露出几分了然来。她也算是彭伯利那桩秘事的知情者之一。不管是谁,都无法对试图拐带自己妹妹私奔的男人有所好感吧?哪怕只是未遂。如果当初莉迪亚没有被威克姆拐走,只怕他们家也和达西一样,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大卸八块吧! 这时,希尔太太走进了这间小小的会客室,带着几分同情躲闪的说,“先生说两位并没有得到的达西先生的认可,还请两位立即……立即……” “立即离开?”威克姆挑眉接口。 希尔太太面孔涨得通红,她不敢去看威克姆的眼神,无措的抓着自己的裙子,“还有……还有……不要玷污朗伯恩的土地。” 威克姆的脸刷的一下黑了,莉迪亚的脸色则白的有些透明。 “爸爸真是太过分了!”好脾气的简动了怒,“他怎么能这样说!莉迪亚可是他的女儿!”她提起裙摆转身就要往二楼书房走去。玛丽犹豫了下,还是跟在了后面。 希尔太太挡住了她们。 “还请两位小姐不要让我为难,”她苦笑着说,“这几天在加德纳先生的劝说下,先生的想法已经有所转变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请威克姆先生和莉迪亚小姐过来——” “你的意思是?”大家有些恍然。 “现在的你们需要绝对的耐心。”加德纳太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莉迪亚鼻子一酸,险些就这样哭出声来。 “我知道你们很难过,但就算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们也需要为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别忘了,附近可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你们呢。”加德纳太太走过来抱了抱莉迪亚,“如果你们的父亲什么都不做的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了你们,那么贝内特家的名誉都会有所损害,你们必须拿出诚意来,而达西先生的考验就是重中之重——” “自从莉齐嫁给了达西先生,没有人不知道他是一位多么有教养的绅士,你们得到了他的认同,在他的帮助下取得家人的谅解,重回父母的怀抱——不论在谁看来,都是合妥有理,让人信服的。” 加德纳太太神情庄重地说,“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足够我们感受到你们的真诚,现在只差这最后的临门一脚,乔治,你和莉迪亚可千万不要气馁呀。” “我会尽量让他感受到我们的诚意的。”威克姆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就是为了莉迪亚我也要更加的努力。” “舅母,我们听您的,不会放弃的,”莉迪亚拿手绢擦了擦眼泪,“这些天在内瑟菲尔德我们一直都惦记着你们,舅舅和妈妈还好吧?还有基蒂和小珊德拉,她们没有因为我们而受委屈吧?” 丘吉尔先生立刻拿紧张的眼神看着加德纳太太,他也很担心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呢。 加德纳太太欣慰地摸外甥女的头,“放心,我们都很好,你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几天没见怎么就瘦成了这样子,乔治,你要照顾好她。” 威克姆苦笑一声,还没开口,莉迪亚已经很不好意思地先一步自我招供了。 “舅母,不怪他,是我自己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这样不是让大家担心吗?”加德纳太太不满的说,“趁着你父亲和达西先生还有你舅舅在书房谈话,我带你去看看你妈妈,她想你和阿尔瓦想的厉害。” 莉迪亚眼睛一亮,“我们这就和您去!”她转头找儿子,却找了个空! “阿……阿尔瓦不见了!” 莉迪亚嗓音都紧张地变了调,额头也渗出了汗水。 其他人大惊,纷纷四处找寻阿尔瓦的踪迹——他们刚才在外面忧心紧张威克姆和达西之间的谈话,根本就没有过多去关注一个小男孩的行踪。 “别急,他一定在房子里的某一个角落,如果出去,门口的仆人会说的。”加德纳太太握住莉迪亚的手安慰,希尔太太也把仆人都找了过来询问阿尔瓦的行踪。 所幸,大家都对威克姆夫妇的儿子很好奇,希尔太太一问,立刻就有人回答了。 “我看到阿尔瓦小少爷往楼上去了,”一个女仆用激动地语气说,“他看上去真可爱,上楼梯的时候小屁股一蹭一蹭的,我怕他摔倒,一路跟着他上的楼梯。”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加德纳太太追问道。 女仆有些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威克姆和莉迪亚,“……阿尔瓦小少爷上楼后,看到书房的门是打开的,就直接进去了。” 希尔太太脸色一白,她拍着自己地额头,用自责地语气道:“哦,都是我的错,肯定是我没关门才会——”她被贝内特先生那句刻薄的话惊吓的魂不守舍,几乎是浑浑噩噩的下了楼,根本就忘记了把门带上——这对一个管家来说真的是太失职了。 “舅母!”莉迪亚用力反握住加德纳太太的手,“阿尔瓦不会有事吧?”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她知道她的那个父亲一点都不喜欢她,对她的儿子也不愿意瞧上一眼——只要想到她的儿子正在承担他这个年龄根本就不可能承担的厌弃和责怪,莉迪亚的心就痛得厉害,她突然对自己坚持要来到朗伯恩的行为感到怀疑……他既然不喜欢她,她又何必把丈夫和儿子带到这里来?她没有对他的记忆,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怎样相处的——她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让自己的儿子童年蒙受阴影! 眼见着莉迪亚脸上的表情越发的自责难过,威克姆连忙出声安抚:“别担心!亲爱的,你忘了舅舅也在书房里吗?他会照顾好阿尔瓦的,而且我相信……贝内特先生就算在怎么不喜欢我们,也不会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这时候他是怎么也不肯叫上一声父亲或者岳父了。 简他们也纷纷过来安慰她,让她镇定下来,宾利先生和丘吉尔先生更是表示他们立刻就去书房里看看情况,如果阿尔瓦真的受到了惊吓,他们就算惹得贝内特先生大怒,也会抢先一步把小阿尔瓦带出来。 加德纳太大见莉迪亚神色依然彷徨,也加入安慰的行列:“是的,孩子,别着急,有你舅舅在呢,阿尔瓦会没事的,说不定,他的意外闯入还会给你们带来转机呢,要知道,你们的父亲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冷漠无情。” “不,舅母,”莉迪亚捂住脸摇头,泪水从她的指缝里不停流出,“如果要阿尔瓦的害怕来成全我对亲人的渴望,那么我宁愿自己从没来过朗伯恩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也好想爆发个一两回QAQ来个万字更神马的~可时间不给力==有时候还会出现卡壳,哪怕有大纲也卡(╯‵□′)╯︵┻━┻ Chapter 46 莉迪亚这句话绝对是出于内心发自肺腑。 阿尔瓦一直是个乖小孩,他乖巧听话,从不让大人为他操一点心,许是苦难的记忆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威克姆夫妇对他近乎无条件的溺爱并没有宠坏他,相反,他变得更加的聪明懂事,有时候心智早熟的不像一个还未满四岁的孩子。 这样的阿尔瓦让莉迪亚既心疼又无措。她也是头一回做母亲,什么都不懂。为了让儿子快乐起来,莉迪亚可谓是绞尽脑汁,这也是她对儿子的玩伴‘求贤如渴’的原因所在。莉迪亚相信,近朱者赤,只要有了一起玩耍嬉闹的小伙伴,她的儿子也会变得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像个小太阳。 事实上,她的做法还是很有成效的。 比起刚开始和同龄人相处时的束手束脚,阿尔瓦明显变得从容起来。他学会了和朋友们分享他的玩具分享他的点心和糖果,也学会了各种各样有趣的小游戏,在伦敦和彭斯家往来密切的时候,莉迪亚几乎是一点一点的看着儿子变得神采飞扬。 没有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变得快乐而不欢喜,如果不是一心惦念着想要取得贝内特先生的谅解,莉迪亚根本就舍不得离开伦敦——离开彭斯一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尔瓦在莉迪亚心里的分量远比她的丈夫威克姆要重要得多,这样一个被她放在心尖尖上守护疼爱的孩子如今却走入了一个对他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一样的存在,莉迪亚如何能不心惊胆战,如何能不患得患失?! 因此不管大家怎样劝说,莉迪亚都坚持要亲自把她的儿子带走。 “——舅母,我不是个好妈妈,对阿尔瓦亏欠良多,我承认我很渴望得到贝内特先生的认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要拿我的儿子去做踏板,对不起,辜负了您和大家的期待。”莉迪亚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向所有人屈膝行了一礼,挺直背脊对身边满眼温柔的丈夫道:“乔治,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书房把阿尔瓦带回来吗?阿尔瓦还小,哪怕舅舅在那儿,他也会害怕的。” 威克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当然。” 丈夫无条件的拥护让莉迪亚心生感激。夫妻俩几乎是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去。希尔太太犹豫地过来拦她,莉迪亚说:“请不要阻拦我,我只是要带回我的儿子。”而不是玷污所谓的这片土地。她很努力才把后面这句硬咽了下去。 “让她过去吧,”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开口了。她眼睛亮闪闪的望着自己的小妹妹,整个人彷佛在发光。“爸爸很应该看看现在的莉迪亚。” “简?”加德纳太太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很不赞同。 “舅母,我和爸爸相处的时间可比您多多了,”简认真地说,“您就相信我这一次吧。” “莉迪亚,你知道你上楼可能会面临什么是吗?”加德纳太太叹了口气。她和加德纳是最希望威克姆夫妇重新得到认可的人,自然不希望两人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舅母,卑躬屈膝是换不来真正的认同的,”威克姆温柔地揽着莉迪亚的肩膀,“不管上楼会面对什么样的狂风暴雨,我总会在她身边的,不离不弃。” ……总会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简突然有些理解莉迪亚当初为什么会和这个男人私奔了。他似乎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出最让女人心动的情话。 莉迪亚发现自己又想哭了。她仰了仰头,再次对全心全意帮助她的大家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和丈夫一起往楼上去了——这一次希尔太太没有拦她。 “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宾利先生和丘吉尔先生追上了两人的脚步。希尔太太犹豫了一下,也向加德纳太太和简屈了屈膝跟上楼去。 “舅母,我真不敢相信刚才说出那番话的人会是我的妹妹莉迪亚,”目送几人离去的简挽着加德纳太太的胳膊说,“她的变化太大了,即便我私下里观察了许多回都不敢相信。” “人总是会长大的,她又失去了记忆,等于重活了一遍,更何况,”加德纳太太的语气很有几分意味深长,“她是一位母亲了。” 为母则强,做了母亲的女人总是要比没有做母亲的女人多上一份坚持和执着。她们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 简眼中闪过触动。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还没有隆起的腹部,“做了母亲都会有这样的变化吗?” “我想是的。”加德纳太太宠爱地看了眼自己的外甥女,“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感觉。” 还有什么比孕育一个崭新的生命,一点一点的看着他(她)慢慢长大成人更让一个做母亲的怦然心动。 “我也上去看看,希望一切顺利。”加德纳太太带着担忧地说。简连忙表示她也要去,被加德纳太太拒绝了。 “谁也无法预料到书房里会发生什么——”百密还有一疏呢。“大家情绪上来很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举动,到时候碰到你就不好了。” 知道加德纳太太的担忧不无道理的简只能再次目送对方离开,独自一人在小会客室里来回走动。到了后来干脆坐了下来,十指交叉的默默祷告起来。她是真心诚意的希望贝内特先生能够改变主意,这些天的相处已经让她充分相信她的妹妹是真的改好了。 莉迪亚和威克姆敲门走进书房的时候,书房里一片祥和。 贝内特先生和加德纳先生在讨论他们的投资,达西先生……在和小阿尔瓦下国际象棋。 这可真是一个无波无澜的让人大跌眼镜的场面。 听到敲门声直觉让人进来的贝内特先生见到来人竟然是他最讨厌的小女儿和小女婿时顿时大为光火:“谁让你们进来的!还不给我滚出去!” 莉迪亚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抿了抿嘴唇,眼神没有丝毫躲闪的和贝内特先生那双充满着不耐烦和恼怒的眼睛对视—— 贝内特先生眼中的不喜和厌恶无所遁形。 莉迪亚好悬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滚出眼眶。 心口彷佛有无数根钢针在扎刺的她强迫自己拎起嘴角,露出一个无懈可击地微笑来:“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并非有意要出现在您面前让您难受,我……我们只是要接回我们的孩子,带他回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只有她和威克姆才能够听得到的颤栗和煎熬。 威克姆心疼地攥紧了她的肩膀,那是一种安慰的、让人振作起来的力道。 “阿尔瓦,来……到妈妈这里来。”感受到丈夫无声支持的莉迪亚微微弯□冲着自己的儿子张开了双臂。 浑然没有感觉到大人中间的剑拔弩张的阿尔瓦手里正捏着一个棋子要往棋盘上移动——听到母亲召唤的他下意识回头,小脸噌的一下红了。 “……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乱走的。”他有些无措地从高背椅上滑下来,小脚啪嗒啪嗒地扑进母亲怀里,肥嘟嘟的小脸蛋撒娇似的蹭着母亲的面颊,“您原谅我好不好……”他拖着长长的奶腔撒娇,和威克姆如出一辙的蓝眸里盛满浓浓的孺幕和信赖。 莉迪亚被这双眼睛治愈了。 她弯着眼睛回蹭他,故意用一种生气地口吻道:“你这么不乖,还想要妈妈原谅你呀,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边说边对着加德纳先生屈膝行了一礼,抱着儿子就往回走——看她那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哪里还有刚开始时的犹豫挣扎。 威克姆最喜欢的就是妻子这份洒脱,他瞟了眼瞠目结舌的贝内特先生,举止同样优雅地冲着加德纳先生欠身行了一礼,依样葫芦地往外面走去。 急忙忙跟过来的宾利先生和丘吉尔先生傻眼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威克姆一脸笑容地对内瑟菲尔德的男主人说:“宾利先生,感谢您和贵太太这段日子的热情款待,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应下我和我妻子的邀请,去往斯托克做客,让我们也尽尽地主之谊。” “乔……乔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宾利一脸茫然的看着威克姆。貌似他们认识以后,他还没见对方这样情绪外露过。 英俊的金发男人微微一笑,“查尔斯,我们要回家了。”他很是温柔地望了眼自己的妻子,“我真高兴她做出了这个让我倍感愉快的决定。”既然莉迪亚已经想开,他自然没有再委屈自己的必要。 “这段日子给大家添麻烦了,”莉迪亚抱着儿子对贝内特家的女管家说,“希尔太太,麻烦您带我去母亲那儿一趟成吗?我想和她道个别。” 希尔太太瞪大了眼睛,哪里敢应承她的话。只能用慌乱的眼神去看书房里面色铁青的男主人,希望他能有个什么主张。 贝内特先生也确实不负所望的开口了。只不过一开口就让威克姆夫妇愤怒地睁大了眼睛。 “要走可以,阿尔瓦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的JJ还不算正常,一直刷不开,一直大半白屏……为了避免出现昨晚上那种满屏绿的神奇景观,评论等它正常了我再来回==好吧,我承认我【我收到的评论】这一栏至今都没让我刷开QAQ Chapter 47 贝内特先生一句生硬的‘要走可以,把阿尔瓦留下’简直有石破惊天之效,把在场所有人都震得目瞪口呆。丘吉尔先生更是深有感触的看着威克姆夫妇,满脸的同情。他的小珊德拉现在也落到了岳父手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他呢。 莉迪亚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 她从不与人为恶。 哪怕在斯托克被不少人恶意排挤欺负,她也是沉默的选择退让。 但今天,她却发现她的脾气并不像她自己所以为的那样温和。 贝内特先生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她险些气炸了肺! 什么叫‘要走可以,阿尔瓦留下’?! 阿尔瓦可是她儿子! “先生,我想您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莉迪亚挺直背脊,努力让自己的气势不落下风。 “谁有那个闲工夫和你开玩笑,”贝内特先生不耐烦地挥手,“我只是不想一个好苗子就这样被你们毁了。”他语带鄙薄,“就你们这样的父母教得出什么好孩子。” “好苗子?您别忘了这个好苗子就是我们这样的父母手把手教出来的!”莉迪亚用力抱着自己的儿子,一副谁要是敢过来就要和谁拼命的架势,“阿尔瓦四岁都还没满,正是需要父母的时候,我怎么可能把他交给你!” “不要不识好歹,莉迪亚,”贝内特先生对这个让他伤透脑筋的小女儿明显没什么耐心,“如果不是这孩子争气,被达西先生看上了,我也不会开这个口,相信你也知道怎样选择才是对这个孩子最好的。” 达……达西先生?! 莉迪亚惊愕地将目光转向那个刚才和自己儿子下棋的英俊男人,不知道他怎么会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达西先生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一脸平静地说:“在小阿尔瓦身上我看到了老威克姆先生的影子,那是一位让人尊敬的先生,我希望他美好的品行能够在他的后裔上得到延续。”他定睛看向莉迪亚,以前他从没正眼看过这个让他妻族丢尽颜面的女人。“威克姆太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如大家所说的那样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我想,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分不清事情的好坏,你的儿子真的很优秀,别看他年纪还小,但我相信经过我的悉心教导,他会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没等莉迪亚开口,达西又继续说道:“也许您的丈夫从未说过他与达西家的渊源,往日我也不愿提起,免得让所有人都不感到愉快。但今天为了这个孩子,我想我很该说上一说。”他表情严肃,神情认真:“我的父亲和老威克姆先生拥有一段跨越大半个世纪的友谊,他们是彼此最信赖的朋友和伙伴,彭伯利大半的产业都曾经在老威克姆先生的手中运转,我的父亲一直都盼望着他的朋友能够后继有人,并为此绞尽脑汁的指望着威克姆先生能够达成他的心愿,只可惜,您的丈夫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在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先后离世后,立刻露出了他令人作呕的面孔——” 背黑锅已经背的已经有气无力的威克姆先生嘴角一抽。 “他在我父亲下世不久,立即表示他不愿意接受我父亲给他安排的道路,他要去过他自己的生活,他用我父亲的期望换了一大笔钱就此失去了音讯,直到他没钱后又一次回到彭伯利……” 莉迪亚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白一阵,简直不敢去看丈夫现在的脸色。其他人的眼神也颇有几分怪异的看着威克姆。 “威克姆太太,我并不想在您面前一再向您表明您的丈夫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恶棍,但为了老一辈人的期待,为了阿尔瓦的未来,我只能做一回恶人,”达西先生犀利的眼神几乎可以看进人心里,“我想您应该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对阿尔瓦最好的——鉴于他有一个这样让人大失所望的父亲。” “达西先生,就像您刚刚所说的那样,我失去了所有记忆,对我丈夫和我自己的过去都一无所知,还是依靠大家的帮助才慢慢对过往的一切有了认知,”莉迪亚深吸一口气,“您不需要做什么恶人,因为您所说的那样威克姆先生对我来说……就像是在说别人一样,没有任何让我触动的地方。” 达西挑了挑眉,贝内特先生脸上也露出几分诧异。 “我和我的丈夫重逢以来,他在我的面前从不曾有丝毫不妥当的地方,他爱妻教子,深得镇上人们的看重,不管是谁,只要提到乔治·威克姆这个名字,就没有不说好话的……” “那是因为他善于伪装——” “没有人能够伪装一辈子而不露破绽,达西先生!”莉迪亚打断了达西的话,“我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谁比我这个做妻子的更清楚?我不知道您和我的丈夫有着怎样不愉快的过去,他都是我和儿子最敬重的人,”莉迪亚胸口急促起伏,显然已经怒到极致,“我们不可能因为您的一番话就轻易否定他对我们的付出,更何况……”莉迪亚牙根紧咬,“我不觉得一位真正有教养的绅士会当着一个未满四岁的幼童面前毫无顾忌的批判他的父亲!” 达西瞳孔骤然一缩。 莉迪亚慢慢将自己捂住儿子耳朵的手拿开,“乔治,我们走。” “好的,我们这就走。”威克姆满眼愉悦的附和着自己的妻子,一家三口相携离开。 走得远了,书房里的人们还能听到小阿尔瓦糯糯的困惑奶腔:“妈妈,刚才你捂住我的耳朵做什么呀。” 许是走得远的缘故,人们并没有听到莉迪亚的回答,但紧跟着响起的男人和幼儿的愉快的笑声却像毛茸茸的小爪一样挠着书房里每一个人的心。 希尔太太不敢把贝内特太太关禁闭的地方说出来,是因为她清楚贝内特先生坚决要把母女俩隔开的决心。其他人可不知道。 因此莉迪亚很快就在女仆的帮助下找到了在二楼的一间小休息室里找到了贝内特太太。 她正在房间里来回转悠,脸上的表情担忧又烦躁。 两个女仆站在门口守着她。 “妈妈!”看到贝内特太太的莉迪亚鼻子一酸,神情激动地扑了上去。 两个女仆犹豫着要上来阻拦,威克姆见状连忙道:“她们只是想说会话,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女仆们看着威克姆英俊的面孔,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羞涩地低下头,让出了一个可供一人过去的空隙。 莉迪亚扑进了贝内特太太怀里。 “噢噢噢,我的小心肝,你不知道妈妈多想你,多想阿尔瓦……”贝内特太太用力抱着莉迪亚嚎啕大哭,看到威克姆的时候她连忙补充:“还有乔治,哦哦,妈妈也想念你。” 威克姆莞尔,“这是我的荣幸,”他忍俊不禁地说。 贝内特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小阿尔瓦抱在怀里,带着莉迪亚来到沙发前坐下:“莉迪亚,妈妈的小乖乖,你们过来是不是贝内特先生原谅你们了?”她满怀期盼的问。 莉迪亚脸色一变,不敢去看她的眼神。 贝内特太太顿时懂了,脸上的表情也垮了下来。 “……他还是不肯原谅你们?哦哦!这个顽固的可恶老头!他真的是太过分了!”贝内特太太气得差点没又一次叫唤起她要断裂的神经。 “妈妈,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莉迪亚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恐怕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什么?” “我要回去了,”莉迪亚说,“妈妈,您愿意和我去斯托克吗?我做梦都想着和您一起生活呢。”她充满依恋地把自己的脸埋在贝内特太太的颈窝里蹭着,那动作和阿尔瓦的简直如出一辙。 贝内特太太听出了女儿的话外音。 “是不是贝内特先生又做了什么可恶的事情?他想要把你们逼走吗?!” “不,妈妈,是我们自己要走,”莉迪亚摇头,喉头哽咽,“是我没用,没有办法在坚持下去。” “莉迪亚,和妈妈说实话,他到底想对你们做什么?”贝内特太太虽然经常遭贝内特先生的奚落,说她的脑子里就是一包稻草什么的,但她并不傻,这些天莉迪亚对亲情的渴望,对她的依赖,对贝内特先生的期待她都看在眼里——不管从哪方面看,莉迪亚都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这里面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的变故。 “……妈妈,贝内特先生让我们不要在玷污这片土地,让我们尽快离开……”莉迪亚不是个会背后打小报告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窘迫,但很快的,就变得决然了! “他还说……还说让我们把阿尔留下来,交给达西先生教养!” “交给达西先生?这是什么道理?”贝内特太太差点没去掏自己的耳朵。“就算你们不在了,呸呸呸!也是交给我和贝内特先生照顾啊。” 莉迪亚把达西先生在书房里说的那番话含糊的转述给贝内特太太听——阿尔瓦还在他外祖母膝上坐着呢。 “妈妈,您不知道我有多生气!”她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贝内特太太也说达西先生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莉迪亚,这事你做得很好,就是莉齐在这儿,你也有理由说。”贝内特太太脸上的表情很不满,“他们真是太胡闹,阿尔瓦还这么小,哪里能和你们分开。”她可是很清楚自己的小外孙有多么依恋他的父母。 “妈妈,有您这句话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得到母亲支持的威克姆太太笑颜逐开,“对了,您还没说愿不愿意和我们去斯托克住上一阵子呢。” ——莉迪亚和贝内特家其他女儿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愿意和贝内特太太分享她的喜怒哀乐,并且对后者充满信赖。 贝内特太太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妈妈……”莉迪亚拖长了嗓音撒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贝内特太太。 贝内特太太叹了口气,“莉迪亚,妈妈也想去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真的很想,”她强调着,“可是简现在怀孕了,我必须呆在她的身边,否则我不放心呀,这可是简和宾利先生的第一个孩子,头胎生产很辛苦的。” 莉迪亚脸上的表情很是沮丧。 “妈妈保证,等简顺利生产就过去陪陪你好不好?”贝内特太太很享受被女儿依赖的感觉,说话的声音都温柔几分,“到时候你让威克姆先生过来接我,就用我们这次回来乘坐的那辆马车——哦,它真的是太舒服了!让我免遭了不少罪过。” 莉迪亚泪眼汪汪地看了贝内特太太半晌,才闷闷不乐地又蹭了蹭她,“简生完孩子您就要马上来,我和阿尔瓦都会很想、很想您的。” 贝内特太太自然是满口答应。 莉迪亚又说,“您既然喜欢那辆马车,我和乔治就把它送给您了,和您重逢后,我们还没给您送过礼物呢,这样您平日里出门也能舒服点。” 威克姆自然配合的在旁边点头,对妻子张嘴就送出了贝内特家两年的收入而面不改色。 “那可不行,”贝内特太太连忙制止女儿,“这几年我已经很少出门,留着那辆马车也是积灰的份,再说了,你还要坐着回家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威克姆先生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功夫弄辆这样的马车出来。” 莉迪亚脸面一红,威克姆摸着鼻子转开了眼睛。夫妻俩都有些不好意思。 “都好几年的夫妻了,怎么还这么害羞。”贝内特太太好笑地摇头。 莉迪亚脸上更红,“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她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娇嗔——在书房里经受的那一切彷佛投入石子的湖泊,涟漪全消,在也瞧不出半点波澜。 威克姆最爱这样的莉迪亚,蓝眸里的笑容也越发的浓郁,“妈妈,既然莉迪亚都开口了,您可不能让她失望,”他握着妻子的肩胛骨,“等我们回到斯托克,我会在招人专门为您订做一辆马车,上面会刻上您的名字,作为今年的圣诞礼物送给您。” “噢噢噢,这怎么好意思!”贝内特太太有些意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妈妈,这是您女儿女婿送给您的礼物,您就收下吧。”莉迪亚也在旁边敲边鼓,眼睛里真挚的期待让贝内特太太不忍拒绝。 他们在小休息室里足足逗留了大半个小时,才在女仆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离开。 乘上了重返内瑟菲尔德的马车,已经对书房里发生的事情知之甚详的简说:“和达西先生争锋相对?那可是除了莉齐就没人敢做的事。莉迪亚,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勇敢。” 莉迪亚脸色一垮,“……勇敢?你真是太高看我了,”她苦笑着摇头,“如果不是他要夺走我的阿尔瓦,我决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确实,对一位女士而言,那确实有些失礼,”简赞同的说,“不过我想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我的孩子现在还没有出生,我就已经对他(她)爱的不可自拔了,我无法想象和他(她)分离的任何可能。” 莉迪亚看着简满眼温柔的模样,嘴角也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看着这样的简,她原本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抚平的不甘又重现浮现心头,如果、如果她能够恢复记忆,是否也会想起孕期时所发生的一幕幕—— 她是不是也会像简一样,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期盼和渴望,猜忖着它的性别,用她和乔治的五官拼凑着它的模样…… 想象着那种美妙的让人沉湎其中的温馨场景,莉迪亚长吐了口气,决定回去后就和丈夫商量着再找几个医生看看。虽然她也知道这很可能——齐奥尼特医生可是脑科权威——只是徒劳,但她真的很想在试试看。 他们回到内瑟菲尔德不久,加德纳夫妇就从朗伯恩过来了。他们是过来阻止威克姆夫妇回家的。 “——半途而废可不是什么优良品格。”加德纳先生这样对他的外甥女婿说,“你们的父亲已经动摇了,我看得出来。”加德纳太太也在旁边劝说两人不要冲动行事。 他们开了口,宾利先生他们自然也跟着劝和。他们都认为威克姆夫妇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去,简更是对莉迪亚说:“我知道你被爸爸伤了心,他的很多话也确实不中听,但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你们这样一走,不是彻底和朗伯恩划清界限了吗?” 知道现在的莉迪亚有多喜爱贝内特太太的玛丽也说,“爸爸在家里有着绝对的权威,只要他不答应,你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妈妈了。” 被他们说的左右为难的莉迪亚本能的去看自己的丈夫。 威克姆平静的回望她。 “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莉迪亚眼眶一热,她想起了丈夫听到她说要回去时,脸上没有任何保留的愉快。 “我已经和妈妈说好了,”莉迪亚抽了抽鼻子,“她也同意我们离开,”低头去看蜷缩在她怀中睡得正香的儿子,“……对不起,我不能再让乔治和阿尔瓦为了我受委屈。” 加德纳先生长叹了口气。知道莉迪亚已经铁了心不愿意在留下。他只能将枪口转向,瞄准威克姆。 “对莉迪亚的决定你有什么好说的?她有多渴望得到你岳父的认可相信这些天你也看在眼底,你忍心让她失望吗?” 威克姆哑然失笑,“舅舅,有句话我曾经和舅母他们说过一遍,我想,我很应该再说第二遍,”他一字一顿地说:“卑躬屈膝,换不来真正的认同。” “卑躬屈膝?!为自己从前的错误向自己的长辈祈求原谅,这也是卑躬屈膝?!”加德纳先生大声质问。 “是的,因为就目前的情形看来,现在已经不是祈求而是乞求了,”威克姆堪堪控制住自己的不悦,尽全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捧在手心里的女人不是这样被人践踏的,更何况,他们还要夺走我的儿子!” “那是因为你们以前——” “您也说了是以前!”威克姆蓝眸微眯,里面的怒光几乎让人战栗,“中国有句古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作为所谓的血亲长辈,却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一门心思的刁难后辈,实在是有些让人不齿。” “乔治……”莉迪亚的有些紧张的捉住他的手臂。 威克姆神色微变,意识到自己失态地他重新恢复原本的冷静,语气铿然地道:“舅舅,请尊重我们的选择。” 加德纳先生眼神严厉地瞪着威克姆,“尊重你们的选择,你们根本就是在胡闹!” “那就请让我们一直胡闹下去吧,”威克姆声音温和地说,“我相信我们会胡闹的越来越好。” “莉迪亚……”加德纳太太唤着外甥女的名字。 “对不起,舅母,”莉迪亚垂下眼帘,不去看前者的眼睛,“我不能再让乔治和阿尔瓦因为我受委屈了。”她还是那句原话,声音里的坚决却是任何人都忽略不了的。 “——莉迪亚,我一直都以为你是真的变好了,现在看来,我真是太天真了!”玛丽突然开口,“你只想着不让你的丈夫和儿子伤心,你又想没想过妈妈,她会伤心死的!” 莉迪亚面色惨白如纸。 基蒂也开口说,“莉迪亚,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妈妈最爱的女儿确实是是你,如果你们就这样一走了之……你让妈妈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很伤脑筋,每次都要想着……艾玛,我该填些什么呢~【挠头 Chapter 48 “我想岳母会尊重莉迪亚的决定,”眼见着妻子被步步紧逼的威克姆开口声援,“两位也说了岳母最喜爱的女儿是莉迪亚,那她又怎么会舍得让莉迪亚难过,当然,”他话锋一转,“就像岳母愿意体谅莉迪亚一样,莉迪亚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母亲因为她而郁郁寡欢。” “威克姆先生的意思是——”简忍不住出声开口了。“难道您还有什么主意没有拿出来吗?” 其他人也满眼好奇的看着他。 “坦白说,贝内特先生的固执我生平仅见,”威克姆苦笑一声,难得承认自己对那个老顽固毫无办法。“相信不管我和莉迪亚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有阴谋的,是想要对他不利的,既如此,我们也只能另辟蹊径了。” “另辟蹊径?”宾利不愧是简的丈夫,夫妻俩的好奇心有得一拼。 “对。”威克姆干脆点头,“时间最能鉴别一个人的本性,等到我们来往的时间长了,贝内特先生自然会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问题是你们这一走他根本就不会再和你们往来了不是吗?”加德纳太太代替丈夫说出了他的担忧,“那样,你们又该怎么办?还是说你们只是以此为借口离去,以后就和朗伯恩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倒是真想这样做…… 威克姆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脸上的微笑却依然从容。 “这就得看岳母大人的了,”他笑吟吟地说,“我相信只要有妈妈在,就算我们不往来,贝内特先生也会经常听到我们的消息——” 贝内特太太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就是天天在贝内特先生耳边唠叨,水滴也会穿石的。 “当然,也请在场的诸位多给我们说两句好话啊。”威克姆半开玩笑地朝着大家行礼。莉迪亚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心中充满感激,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大家不约而同笑出了声来。他们纷纷向威克姆保证——就算贝内特先生再怎么生气,他们也会帮助他和莉迪亚重新回到这个大家庭里来的。 “这么说,你们并不是打算放弃,而是要……” “和贝内特先生来一次论持久战。”威克姆笑容满面地接续着加德纳先生的话。“我们的耐心不少,可以慢慢的等着他对我们改观,就算是当初,”威克姆神情有些莫测,“我们年少轻狂对他所受伤害的补偿吧。” 如果这是他和莉迪亚转世重生应该付出的代价,那么……他认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爸爸一辈子都不打算原谅你们呢?”基蒂见大家都有被说服的迹象,不由得有些不满,她和原本的莉迪亚一样,是个喜欢唱反调的性子。哪怕结婚后有所收敛,但到了娘家人面前又不禁有了几分故态萌发。“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基蒂的质问让威克姆扬了扬眉毛,蓝色的眼珠竟然有了几分朝着灰蓝转变的迹象,那是一种隐怒的征兆。 “丘吉尔太太,在你们坚持着让我们妥协退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你们面前的这个妹妹并没有你们所想象的那样坚强?!她忘记了一切,在没有我的日子里苦苦挣扎,好不容易现在有了点舒心日子过,又不住的被她的亲生父亲挑剔刁难!他从未想过他的女儿在这几年里遭受过什么样的苦难,他也不在乎,既如此——我们又为什么要因为他而痛苦煎熬呢?!” “如果时间都没有办法消除他的偏见和冷待,那么……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威克姆的话让莉迪亚大为触动!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心情激荡的几乎无法自控!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护着她!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不管她会不会让他为难,他总是护着她,就像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一样,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安全和幸福感! 感受着妻子不稳的情绪,威克姆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关于和贝内特先生之间的事情,我希望就到此为止了,明天早上我们就会启程离开。” “不介意同路吧?”丘吉尔先生说,“我们也该回去了。”他的工作现在肯定积累的向山一样高了。当初可没想到会在朗伯恩逗留这么久。 “……不打算去朗伯恩告别吗?”简踌躇了下,还是以长姐的身份问了出来。 要知道现在可有不少人在好奇着他们一家,前两天卢卡斯太太还特意来内瑟菲尔德拜访,旁敲侧击的想要知道威克姆夫妇有没有取得贝内特先生的原谅呢。 “我已经和妈妈道过别了。”莉迪亚抿了抿唇,“至于……贝内特先生,我想,他不会乐意我们再出现在他面前。”想到那句‘不要玷污了朗伯恩的土地’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闷疼。 “哦哦,宾利太太,你真不应该提醒我们,”丘吉尔先生沮丧地说,“乔治,你们真的不去朗伯恩道个别吗?” “碍眼的人总要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威克姆拍了拍丘吉尔先生的肩膀,“我们会等你们回来在启程,抱歉,连累你了。” 他这话说得丘吉尔先生面红耳赤。 “……乔治,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就是没帮你们说话,岳父他也不怎么喜欢我们——” “伯尼特!”基蒂有些恼怒地拧了丈夫的胳膊一下。 “亲爱的,我可没瞎说,”丘吉尔先生委屈地揉着自己被掐红的胳膊,“岳父他确实喜欢达西夫妇多过我们嘛。” 丘吉尔先生无心的一句话让在场这几个做女儿女婿的还真是心有戚戚焉。诚然,在贝内特先生眼中,只有达西夫妇才是他最喜爱最器重的存在。哪怕宾利夫妇承担了赡养照顾他们的义务,也无法让他把心偏移过来一点。 幸好,宾利夫妇都是心胸宽大的人——达西夫妇又和他们有着斩都斩不断的浓厚情谊——他们并不会因为这无伤大雅的偏向而感到难过,更不可能为此斤斤计较,伤了两家的和气。 第二天早上,丘吉尔先生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气势去了朗伯恩,他们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一定会吃了早餐在过来。这时候英国的早餐普遍吃的晚,却不想一个小时的时间不到,丘吉尔先生就灰溜溜的带着妻女回来了。一副逃出生天的惊怕模样。 大家急忙过去问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请。 丘吉尔先生白着一张脸说:“达西先生昨晚收到了一封信,当时就回伦敦了。现在朗伯恩只有岳父和岳母两个人。岳父听到我们要来道别什么都没说,就是让我好好工作。岳母倒是挽留了几句,让我们再住上一段日子,最好搬到朗伯恩去——我们拒绝了,后来,后来,”丘吉尔先生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妻子,“后来基蒂不小心提到你们今天也要回去,岳父、岳父他就生气了!他、他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什么?!”大家齐齐惊呼! “什么叫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伯尼特!你可千万别吓我们!”宾利先生更是差点没扑过去摇晃自己连襟的衣领!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吩咐车夫套马车——”丘吉尔先生哭丧着脸,“岳母让我们快马加鞭尽快离开……而且要走另外一条小路,千万不能和他碰上——否则、否则他很可能会强行把阿尔瓦还有我的小珊德拉留下来!”丘吉尔先生只差没嘤嘤哭泣了,他这是糟得什么无妄之灾啊! “他要来就来,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威克姆看不得丘吉尔先生这副大祸临头的模样,大声说道。 “你是不怕,我们怕呀!”宾利先生气急败坏地说,“你知道不知道前段时间琼斯医生给爸爸检查的时候说了什么,”他只差没跳脚了,“他的身体有一堆的毛病,真要是气出了个三长两短——” 大家悚然一惊! 简更是用一种赶小鸡的口气说,“你们别磨蹭了,快走吧!都上马车!尼科利斯太太——”她叫着内瑟菲尔德女管家的名字,“快让人把客人们的行礼装上车去,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尽快!” 整个内瑟菲尔德因为女主人的吩咐而高速运转起来。 威克姆一家和丘吉尔一家也上了马车。 大家围在两边的车窗口道别。 加德纳先生说他今年拒绝去斯托克过圣诞节,说他很生气,暂时不愿意理睬他们。加德纳太太好笑地亲吻莉迪亚的面颊和外甥女道别,说别理睬你们舅舅,他说的都是气话,并且祝他们一路顺风。 简也过来亲吻莉迪亚的面颊,嘱咐她回去后一定要经常来信,互通有无,还说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爸爸,让他改变主意的。 在这样的鸡飞狗跳中,威克姆和丘吉尔一家驾驶着两辆马车像是逃难一样,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内瑟菲尔德往梅里顿的方向狂驰而去。 加德纳和宾利夫妇还有玛丽看着马车后面掀起的阵阵尘烟久久不发一言。 好半天,宾利先生才用一种充满感激的语气对加德纳先生说:“亲爱的舅舅,我真高兴你们也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加德纳先生无奈地看他一眼,“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们又怎么会留下。”现在也只有他能阻遏得了贝内特先生的怒气了。 宾利先生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亲爱的舅舅,我们知道您和舅母的一片好心——哦,上帝!我现在只要想到父亲有可能的狂怒表情就瑟瑟发抖了。”他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加德纳太太好气又好笑地瞪他,“怎么可以拿你们的父亲开玩笑!”她嗔怪地说,“放心吧,简现在有了身孕,就是为了他的小外甥,贝内特先生也会收敛一下的。” 看着马车外的风景迅速流逝的威克姆和丘吉尔一家自然不知道宾利先生他们此时的忐忑心情,他们正两两对坐的在马车里打牌。莉迪亚在牌局上简直就是个奇葩——手气旺得不可思议,牌技却差的要死,不但一手好牌被她浪费了个精光,和她一边的威克姆也被她连累的怎么也无法翻身,夫妻俩是一输再输。丘吉尔夫妇赢得手软,基蒂更是不止一次半真半假的懊恼:上帝!为什么我们没有赌钱! 在这样的愉快消遣中,几人狼狈逃窜的憋屈心情也得到了缓解,大家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马车里的气氛也变得温馨起来。 孩子的感官最是敏感,小阿尔瓦和小珊德拉上车的时候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乖乖的窝在自己妈妈的怀里做布偶娃娃,如今见到气氛好了,顿时也玩到了一块。马车的空间虽然不大,但要让两个孩子撒野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在马车进了梅里顿,丘吉尔夫妇重新租了一辆驿马车后,他们在梅里顿的镇口道别。 基蒂为自己今天的咄咄逼人向莉迪亚道了歉。她对莉迪亚说:“就像威克姆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们并不知道这几年你到底经受了怎样的磨难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基蒂把已经到了口边的畏畏缩缩硬生生咽了下去,“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说真的,你和我以前认识的莉迪亚区别太大了,如果不是你的长相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几乎都不敢认你,莉迪亚——现在我们都嫁的远了,一年都难得见上一回,我也没什么要和你说的,只希望往后你能够常常和我写信,让我知道你的消息。” 莉迪亚满眼感动地看着她,不停地点头。曾经因为一顶帽子闹得不可开交的姐妹俩紧紧相拥,怎么都不舍得和对方分开。 威克姆和丘吉尔先生看着这一幕,威克姆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便签本,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一串地址,递给丘吉尔先生:“这是我们在斯托克的地址,如果有空的话,就过来玩吧。”他诚心邀请道。 丘吉尔先生连忙也把自己的地址写给了他。 又是好一阵的道别后,大家纷纷上了彼此所在的马车。 阿尔瓦和小珊德拉瘪着小嘴趴在车窗上和自己的小玩伴道别,眼睛里都闪烁着泪花。 三辆马车并行着行驶了一阵,在一条交叉路口处彻底分道扬镳了。 重新回到颠簸异常的驿马车上的丘吉尔太太长吁短叹,“以前莉迪亚嫁给威克姆先生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要知道那位先生虽然样貌英俊,可品行还真不怎么样,”莉迪亚结婚又失踪后,她在内瑟菲尔德和彭伯利轮流住了一段日子,为了避免她也像莉迪亚一样做出不可挽回的蠢事来,简和伊丽莎白没少给她讲述婚姻和正确伴侣的重要!正是因为两位姐姐不厌其烦的谆谆教诲,才让基蒂放弃了外表的浮夸,把内在放到了第一位。“没想到,短短几年。他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这样一看,当初莉迪亚的选择倒也不算是错误了。” “威克姆先生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丘吉尔先生认真的说。 基蒂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过以前的他,”思及往事的丘吉尔太太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恍惚,“我到现在还记得和威克姆先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天我们几姐妹和那个讨人厌的柯林斯表哥一起去梅里顿探访菲利普姨妈——”基蒂表情一滞,“哦上帝!”她差点没惊叫出声,小珊德拉吮着大拇指楞乎乎的看着自己抓狂的母亲,“我们刚刚才从梅里顿出来!要是让妈妈知道我们竟然忘了去拜访她的妹妹——她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丘吉尔太太惊恐的尖叫声在马路上打着旋儿飘荡,距离他们已经不知道有多远的威克姆夫妇自然不可能知道。此时的他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正餐,正心情颇好的和美味的佳肴打交道呢。 朗伯恩到斯托克的距离,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如果马不停蹄的话,两天一夜绝对可以到达,不过,威克姆显然没有匆忙赶路的心思——他们也没有必要如此——为了让妻子的心情尽快好起来,威克姆放下了一切工作,几乎是以一种旅行的心态,沿途走马观花,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星期才回到斯托克。 莉迪亚感激威克姆对她的一片心,尽管心中依然有些难过,但还是努力微笑着配合丈夫的每一个小惊喜。渐渐的,她脸上牵强的笑容变得自然,眉宇间的郁气也一点点散去,真真正正的变得快乐起来。不止是她,就是阿尔瓦的精气神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上去越发的活泼灵动。对父母的依赖也不像是原本那种彷佛抓住救命稻草的惶然,而是如同赤子之心一般的纯然。 儿子的变化威克姆夫妇自然看在眼里,心里也越发的欢喜。在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里,一家三口的感情也不知不觉中更近了一步,变得越发的亲密无间。 回到斯托克后,镇上的邻居朋友们纷纷过来拜访,先生们在棋牌室里汇聚一堂,女士们则在起居室里问起了伦敦的八卦新闻和最新潮流。 有了彭斯太太手把手的细心教导,莉迪亚自然说的头头是道,等到她把送给大家的礼物让女仆端出来更是引爆了一个小j□j。所有人都对自己的礼物爱不释手,纷纷感谢莉迪亚的慷慨和热心。特兰太太看着在大家中间如鱼得水的莉迪亚,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接连不断的互相拜访和小聚后,威克姆家用一场舞会宣布了他们的回归。沉寂了几个月的威克姆宅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这天是个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的早晨,一封信从大洋彼岸辗转了近两个月后来到斯托克的威克姆家。 对这封信期待已久的威克姆几乎立刻就拆开了它。里面是林彦一如既往的难看八爪字。 上面写着:亲爱的老大,见信安,你真应该感谢我曾经陪女朋友看过这部电影,否则我还真没办法回答你的疑问。你说的这几个名字都是一本西方名著上的人物…… 林彦几乎是长话短说的把他所知道的那本书的故事剧情大概讲述了一遍,到了落款处,他表示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遗漏,毕竟他也只是匆匆看过那部电影一回,还用调侃的语气说:老大,你可千万别像书里面的那个威克姆学习,别看他长得和你一样帅,那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坏蛋! 威克姆几乎是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把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的震撼简直不言而喻。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回到他们以为的过去,还穿越到了一本书的世界里!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和莉迪亚这段日子以来被贝内特先生刁难的原罪竟然只是出自于一位作者的笔下!更让他感到迷茫和焦躁的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和林彦为了祖国所做的一切不懈努力真的值得吗?想到这段日子以来,他不辞辛苦的四处奔忙和林彦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不顾一切,一种无法形容的寥落和滑稽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就这样心情混乱的枯坐了老半天,威克姆觉得他很应该把自己发现的一切告诉给林彦知道。因此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铺平了信纸,把他的发现以及心中的疑惑毫无保留的写了进去!为了避免林彦也和他一样震惊的几乎失常——毕竟在获悉真相的这一瞬间,哪怕心智坚韧如他,也不禁有些心如死灰——他还刻意用一种轻松的笔调说:我确实不需要向书中那个货真价实的大坏蛋学习了,因为那已经变成我本人了。 把信封口后,他叫来许振兴让他通过特殊渠道,以最快的速度把信件送到林彦手中后,就苦笑着叹了一口长气,全身的骨头就像是都被抽光了一样的瘫坐在了高背椅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咱们继续回归3000党的日子~【很认真的宣布QAQ Chapter 49 威克姆是个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哪怕他内心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外表总是能控制的波澜不惊。除非他刻意去展露自己的想法,否则人们很难从他的言行举止里发现点什么。 因此,回到斯托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莉迪亚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枕边人目前正处在一种怎样的焦躁和彷徨之中。 威克姆也不愿意让妻子操心,不管怎么说,莉迪亚已经忘掉了一切,他又何苦在给她增加心理压力?再说了,他就是真的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对方,她又能帮到他什么呢?她只会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失常了——活在一本书里?哦,上帝!这是新的愚人节玩笑吗? 想到莉迪亚有可能出现的惊惶模样,威克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把这个念头扼杀在了萌芽中。 威克姆心里明白,他之所以会兴起把所有的一切都向妻子和盘托出的想法,是因为他已经很习惯和妻子分担一切了。曾经的他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是彼此最信赖的存在,从不曾有任何的隐瞒…… 念及那些近乎尘封的过往,威克姆脸上是说不出的怅然。 又一次撞见丈夫深锁眉头发呆的莉迪亚总算觉察到一点异样了。她有些担忧地来到他身边,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威克姆放下手里因为心不在焉而倒着的晨报,满脸温柔的告诉妻子没什么大事。 “——我只是在为一些产业上的事情烦心,哦,亲爱的,你没接触过这个,不知道它又多繁琐和讨厌。”威克姆半真半假的抱怨着,眉心夸张地拧成了川字形。 莉迪亚倾身揉散了他紧皱的眉头,用劝哄的语气安慰他,让他慢慢来,她还用自己目前的学习做比方,“我也很讨厌那些密密麻麻绞缠在一起的绣线,它们总是很容易就混成了一团……”莉迪亚苦恼地说,“每次我看到它们缠起来就很生气,想要分开,没想到却越弄越乱,后来卢比小姐给我出了个主意,她让我慢慢来,一根一根的,很快就分好了——乔治,你需要更多的耐心。” 威克姆眼神专注地凝视着他的妻子,沉重的思绪有些许的缓释,他弯着眼睛笑,蓝色的眼珠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亮。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莉迪亚被他看得害羞,伸手把耳鬓的一绺乱发锊到了耳后,那欲盖弥彰的模样,很有几分惹人心动的可爱。 “被我的好太太冷落了好几天,难得能说上两句话,我当然要好好珍惜。”威克姆故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眼中却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莉迪亚顿时自责不已。面孔也因为羞愧而炙热发烫。 “哦……都是我的错……”她懊恼的嘟哝。 她竟然变成了那种自己最讨厌的——在丈夫心烦意乱的时候还跑到外面去玩闹的——怎么看都不负责任的妻子。 回到斯托克后,莉迪亚就一直在频繁的邀请中度过。自从威克姆回来,并且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在橡果街买下房子还帮助救贫院修缮房屋后,镇上人对莉迪亚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们开始向她表露善意,就彷佛曾经有过的针对嘲弄不曾发生一般的热情——他们的举动让莉迪亚又纳闷又高兴。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乐意自己一直在众人的排挤中生活的。在管家福斯特太太的耐心引导下,她也做了一回肚里能撑船的宰相,前嫌尽释的接过了人们递过来的橄榄枝。 而莉迪亚所反馈过来的真诚和友好,也让那些因为威克姆而尝试着和她交好的女士们感到惭愧,和她之间的交往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真心。 恰好,莉迪亚又是个你对我好三分,我就要回报十分的性子,如此你来我往的——又有特兰太太她们在其中牵线搭桥——不知不觉间,她就混进了镇上的社交圈,还适应的非常不错。 不过有得必有失,密集的互访和茶话会也让莉迪亚在无形中忽略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意识到自己失职的她很是懊恼。 “亲爱的,这怎么能怪你呢,”威克姆心情大好的学着妻子去揉她凝蹙的眉头,“你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现在神采奕奕的模样吗?” “……你喜欢不代表我也喜欢,”莉迪亚眼睛里的懊恼没有半分减少,“明知道我们相聚的时间不多,我不该总是跑到外面去——”打从他们重逢以来,他就不曾长久的呆在家里过,总是在外面奔波。 “哦,我还得好好感谢卢比小姐,”莉迪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愈发的自责,“谢谢她帮我照顾阿尔瓦。” 她难过把脸埋进丈夫的掌心里。 “阿尔瓦肯定生我的气了,我不是个负责任的好妈妈——”这些天她除了每天的早安吻和晚安吻外,竟然都抽不出空闲来和儿子好好聊聊天。想起昨天早上阿尔瓦小小声的那句:妈妈你又要出去啊……莉迪亚突然有种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冲动。 感受着莉迪亚睫毛在掌心刷来刷去的毛绒感,威克姆满脸笑容的把坐在身边的妻子搂进怀里,“卢比小姐拿着我们家发的薪金,照顾阿尔瓦是她的本职工作,你不需要特意去谢她,”他的手在妻子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莉迪亚几乎大半个身体都跪坐进了他怀里,泛着淡淡绯色的脸颊枕在他的颈窝里。“不过儿子你确实要好好安抚了,他现在可是很生你的气。” 莉迪亚肩膀都耷拉了下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她伤脑筋的问。 “你忘了下个月的二十七号是什么日子了?”威克姆提醒道。 “啊——”莉迪亚惊喜地抬头,额头撞上了丈夫下巴。 威克姆发出一声惨叫。 莉迪亚顾不得隐隐作痛的额头,连忙捏起威克姆的下巴仔细检查——以一种颇类似于调戏的动作,“乔治!你没事吧!”她紧张的嗓音都变调了。 “你该庆幸我的牙齿还好好的待在它们的岗位上,否则以后我恐怕只能喝汤了。”威克姆没好气地说。 莉迪亚讨好地捧着他的脸不住的在自己撞疼的那一处啄吻着,边啄还边说:“啊,都是我的错,我太激动了,来,让我亲亲,我亲亲就不疼了——” “你以为你在哄小孩吗?”威克姆好气又好笑。 “……”莉迪亚干笑着跪坐在他腿上,“以前阿尔瓦撞到头,我亲亲……他就说不疼了。”这话她说得很有些底气不足。 威克姆抬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同样有些撞红的额头,又凑过去亲了口,“疼不疼?” 莉迪亚捂住他亲的那块地方,红着脸不说话。 威克姆心中发笑,拿开她的手,故意板着脸又做出一副要弹的架势—— “我错了错,”莉迪亚连忙捉住了他的手腕,很没骨气的求饶,“疼疼疼……很疼啦,你别再弹了!” 她感觉额头那一块都青了! “以后做事别再这么毛毛躁躁的,”威克姆看着她又惊又怕的样子,摇头,“你都是做妈妈的人了。” 莉迪亚依然捉着他的手不放,“我这不是激动嘛,”她用一种欢天喜地的语气说,“乔治,你记性真好,还记得阿尔瓦的生日。” “我想每个做父母的都不可能忘记自己子女的生日吧?”威克姆理所当然地说,“别告诉我你忘了?” 莉迪亚顿时有些心虚。 “我这几天不是忙昏头了吗……”她小声嘟嚷,“乔治,你说我送份什么礼物好?” “你觉得阿尔瓦现在想要什么?”威克姆不答反问。 莉迪亚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詹姆士和西尼尔。”她吐出彭斯家两个小男孩的名字,“我知道他一直都很想念他们——可问题是,我不可能把他们送给他啊。” “除了他们呢?”威克姆也有些好奇了,说起来他也不知道儿子最想要什么呢。 莉迪亚绞尽脑汁地想了老半天,终于泄气地低下头说,“看样子我们得请卢比小姐过来一趟了。” 威克姆看着垂头丧气的妻子,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一定格外的沮丧——确实,做妈妈的竟然还不如家庭教师了解自己的孩子——他摇摇头,有些好笑,又觉得自己是五十步笑百步,毕竟他也不知道现在的阿尔瓦最想要什么。 夫妻俩个把卢比小姐叫来了——莉迪亚也从威克姆的膝盖上下去,坐到了他身边。 卢比小姐不愧是最亲近阿尔瓦的人,很快就把阿尔瓦现在想要的东西说了出来。 但显然的——不论是莉迪亚还是威克姆,都不可能满足他的这个愿望。 “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暴力吗?他下个月二十七号才满四岁呢!”莉迪亚找卢比小姐一连确认了好几遍,又让她去忙自己的事后,才满眼不可思议地从头到脚打量着着自己的丈夫,“还是说……这是遗传?!”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还是3000+更舒服\(^o^)/~ Chapter 50 “这和遗传应该没什么关系,”威克姆咳嗽一声,“不论是大男人还是小男孩都无法抗拒枪支的诱惑,那是雄性渴望强大的一种本能,”他也对儿子心心念念的居然是枪支感到惊讶。“不过阿尔瓦还小,这样的危险物品还是少碰为妙。” “很高兴我们立场一致。”莉迪亚赞同地连连点头。 不过很快她的表情又变得纠结了。 “——枪我们是肯定不会送给他了,那么他的生日礼物怎么办?” “我倒是有个主意,”威克姆摸着下巴说,“在朗伯恩的时候我们不是答应母亲要给她订做一辆专用的马车吗?你说……我们要不要也给阿尔瓦订做一辆?” “……”莉迪亚眨巴着眼睛表示她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给阿尔瓦量身订做一架小马车,最好还给他买匹小马驹来,哈,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我们两个的礼物都解决了。” “量身订做的小马车……你觉得有阿尔瓦这么矮的马车夫吗?”莉迪亚瞪大眼睛。 威克姆摸了摸鼻子,英俊的脸上闪过窘迫。 莉迪亚说的没错,身高确实是个大问题。现在的马车都是依靠畜力驱使,人工驾驭,他想把小马车变成儿童玩具车的行为明显不现实——除非他想制作一辆中看不中用的模型出来。 “不过你有个提议倒是很不错,”莉迪亚也不想打击丈夫的信心,他这是给她出主意呢。“我们可以给阿尔瓦买匹小马驹来,你也可以教他骑——”没有哪个小男孩不喜欢在马上驰骋纵横的,哪怕他还未满四岁。 威克姆畅想了一下那样的情景,很是赞同的点头,“我这就去写信——正好我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大牧场的持有人,他那儿应该有好马。” “那你可得快点,距离二十七号可不远了呢。”莉迪亚催促丈夫。 “你放心,我的礼物一定会在阿尔瓦生日前送到的,不过你的呢?”威克姆故意用一种促狭的口吻问。 “我的?”莉迪亚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呀,你的,你不也说了小马驹是我的主意吗?那当然是我的礼物。”威克姆满眼笑意。 “你……你……”领会了丈夫话中意图的莉迪亚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过分的话来,这和过河拆桥有什么区别?! “别告诉我你想用我们俩的名义把小马驹送给儿子吧?”威克姆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盛。“哦,亲爱的,别告诉我你真打算这么做?阿尔瓦一定会伤心的!他肯定希望得到两份礼物——”他半真半假的火上浇油,“别忘了你打算用礼物求得儿子原谅的。” “……你……你……”气得浑身都在哆嗦的莉迪亚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放心,我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无耻,”她深呼吸了老半天,脸上的表情阵青阵白,“我,我有我自己的主意,一定会送出比你更好的礼物,我发誓!”她嘴硬地说完,几乎是跺着脚离开的书房。 威克姆看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心里的郁结几乎一扫而空。 一个月后的朗伯恩。 又是一个让人愉快的早餐时间。 “……亲爱的妈妈,您不知道当时的我有生气,您说乔治他怎么可以那样做呢?明明是我们一起拿的主意,结果他却把我撇到了一边——您是没瞧见他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我差点没被他气得晕过去——” 贝内特家最后一个没有出嫁的女儿推着自己的眼镜给贝内特家的女主人读信。贝内特家的男主人则板着一张脸,切割着自己餐盘里的熏肉,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噢噢噢,玛丽,你在朗读方面实在没什么天分,瞧瞧,多么有趣的一封信被你读成了什么样子,”贝内特太太挥舞着刀叉打断女儿的话,“你应该更有感情一点。” 玛丽脸上的表情有些黑。 “妈妈,您应该庆幸您还有一个女儿能够在家里的餐桌上给您读信,否则您就得自己看了。” 贝内特太太瞪大眼睛,“哦哦,玛丽,你这是什么话,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难道做妈妈的还不能给自己的女儿提意见吗?你知道我是经过了怎样的磨难才把你们姐妹五个生下来的吗?我就说了这么一点你就不乐意了?” “——行了,妈妈,您说对,都是我的错,”对母亲的斥责没有半分招架能力的玛丽只能举双手投降,“我们继续吧,后面还有两页没读呢。” “很高兴你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贝内特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好啦,继续吧,记得读的热情点,别老是枯燥无味的。” 玛丽翻了个白眼,用手锊锊纸张,酝酿了一下感情,想象着莉迪亚此时的表情,用一种夸张的腔调大声读道:“——妈妈,也许您可以给我出个主意,我真想不出该送什么礼物给阿尔瓦了,回到斯托克后,我总是在接受邀请,邻居们太热情了,她们不愿意放我独自待上哪怕一小会儿,不知不觉的,我就忽略了他们父子俩……” “哦,这可不行!怎么能为了邀请忽略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呢!”贝内特太太不住摇头,“不行,玛丽,记住这一句,待会写信你帮我好好说说她,本末倒置可不行!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贝内特先生和玛丽齐齐看了贝内特太太一眼。 贝内特太太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错了吗?” 贝内特先生放下刀叉,拿起餐巾在嘴角揩拭了两下,“不,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一番大道理来。” “哦,贝内特先生,那是你太小瞧我啦!”贝内特太太不服气地嚷嚷,“还有,你不是不愿意对斯托克的来信不屑一顾吗?既然这样,你——” “我只是顺带听了两句,”贝内特先生有些恼羞成怒,“谁让你们在餐厅里读信的。” “上帝呀,我可怜的神经!贝内特先生,您这是什么话呀,昨天彭伯利来信,你不也是在餐厅里让玛丽读给我们听的吗?怎么到了斯托克就不行啦?我看你是在嫉妒,嫉妒他们只给我写信——”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昏头?你说我昏头?”贝内特太太一副遭到冒犯的表情,“贝内特先生,别忘了你向我弟弟做出的保证!你答应过他的!”贝内特太太大声道:“你答应过他就算不对威克姆夫妇好言好语,也不会刻意针对他们的!玛丽!别理睬你顽固讨厌的父亲,我们继续!” 玛丽偷偷瞟了眼贝内特先生阴晴不定的脸色,有些踌躇。 “玛丽!”贝内特太太尖叫:“你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吗?!” “不可理喻!”贝内特先生青着脸搁下还没用完的早餐,拿起一张熨烫的十分整洁的报纸振了振,一目三行的看了起来。 “我不可理喻——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不可理喻!”贝内特太太气势丝毫不落下风的反呛回去,“玛丽!继续!” 这回玛丽不敢犹豫了,她先是偷瞄了眼彷佛已经沉浸在报纸里的父亲又瞅了眼偷偷给她打手势让她顺着点贝内特太太的管家太太,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读,“妈妈,我知道您看到这儿的时候,一定会责怪我,您一定会对我这样的行为感到羞耻和难过,因为您的女儿没有做好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妈妈,我知道错了,并且对他们父子俩抱愧不已——”玛丽有些诧异地读完这一段,贝内特太太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激动,哦,我的莉迪亚小乖乖……”她深情地呼唤着,就彷佛莉迪亚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一样。贝内特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定格在了报纸的某一处,久久不曾移动视线。 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的玛丽接着继续,“哦,妈妈,我真希望您能来——迫不及待的——我知道您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我的失职,并且加以指责,您总是那么的关爱我……当然,我知道现在的您根本抽不开身,您要照顾简的身体,我理解也体谅,妈妈,您放心,我会按捺住对您的思念,耐心等待着您来到斯托克的日子,只要想到那一天,我就会止不住的开心起来……我已经为您准备了房间,采光很好,床褥也是晒了又晒,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爱您的女儿,莉迪亚·威克姆。” “噢噢噢,妈妈的莉迪亚小心肝,妈妈也想念你,非常非常的想念你,”贝内特太太哽咽着叫了声希尔,希尔太太连忙奉上一块手帕,贝内特太太拿过来擤鼻子,“行啦,帮我把信收起来,你跟我一起去镇上看看吧,我们也得给阿尔瓦准备一份礼物,现在时间可不多啦。” “莉迪亚还让您给她想想办法,她的礼物也没着落呢。”玛丽很乐意离她的父亲远点儿,贝内特先生全身上下都彷佛在散发着让人压抑的气息。 “玛丽你可真是个傻孩子,”贝内特太太一边吩咐希尔太太准备马车一边对女儿说,“哪有做妈妈的会不知道送什么给自己的孩子呢,放心吧,莉迪亚自己会想到办法的,这个忙我们可帮不上。” 贝内特太太她们走后,贝内特先生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复杂。 在贝内特太太为自己小外孙的生日礼物绞尽脑汁的时候,莉迪亚已经被她的丈夫带到了斯托克小镇不远的一家小牧场里看到了即将属于儿子的那匹小马驹。 作者有话要说:摸下巴,你们说我能不能填满这个月的小红花【雄心万丈状 Chapter 51 “瞧,这是一匹很棒的小马驹,”威克姆几乎是献宝一样的把妻子拉到马厩前,“不但耐力强,速度也很棒,最重要的是性格温顺,对孩子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莉迪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火红的小马驹,饶有兴致地问:“我能摸摸它吗?”她看上去有些跃跃欲试。 “当然可以,”威克姆微笑着点头,“你还可以喂它吃点东西,那也是一种很不错的体验。”他怂恿着妻子。 而莉迪亚也确实蠢蠢欲动。 “……哦,乔治,你确定我把手放到它嘴上它不会咬我?”她需要更进一步的确认,“如果它咬我怎么办?” “只要你不刻意激怒它,我相信你们会相处愉快的。”威克姆安慰地说,“而且就算真有什么,我也在你身边呢。” 莉迪亚被鼓励了。 她先是试探性地把手放到了马脖子上,在丈夫鼓励的眼神里摸了摸—— “感觉怎么样?”威克姆坏笑着看随时都有可能撒手飞奔的妻子。 “挺……嗯,挺顺滑的……”莉迪亚一边给小马驹顺毛一边大着胆子又离马厩近了些,“咦,乔治,它的眼睛好漂亮,睫毛液好长,哇哦……”小心翼翼把手拢在马驹眼睑上的莉迪亚语气越发的激动,“摸起来痒酥——啊——”她突然尖叫一声,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刚好撞进了威克姆怀里。 原来就在莉迪亚把手拢上马驹眼睑的时候,小家伙不安的打了个响鼻,脚下的蹄子也在原地哒哒了两下。 “它可真可爱。”从惊吓中回神的莉迪亚意犹未尽的说,“阿尔瓦一定会很喜欢它的……对了,到时候还要让阿尔瓦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边说还边从旁边的罐子里拿了一捧豆子送到小马驹嘴边。嘴角的弧度也随着小家伙不停用舌头卷起豆子咀嚼的动作而越翘越高。 威克姆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心中好笑的摇头——明明是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她瞧上去倒有些爱不释手了。幸好他早有准备。 “——你再喜欢它,它也是阿尔瓦的,”威克姆半搂着妻子的肩,推着她往前走,“好啦,去看看你自己的马吧。” 听了丈夫前半句话差点没跳脚的莉迪亚很快被后半句吸引了。 “我自己的马?!哦!乔治!别告诉我,你也给我买了一匹!”莉迪亚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得闪闪发光。 “它就在前面的马厩里,我带你去看看,嗯,顺便把它牵出来,你试着骑上去看看。”威克姆帮妻子整理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九月的斯托克已经有些寒冷了。 莉迪亚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威克姆所指的马厩前。 她几乎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用一种近乎惊艳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马匹。 它看上去实在是太漂亮了。 雪白的鬓毛和彷佛黑珍珠一样明亮的眼睛。最最让心生激动的是它额头的一绺火红毛发,那绺毛发也不知是天然生成还是后天挑染,几乎是看到它的第一眼,莉迪亚就情不自禁地攥住了丈夫的胳膊,“乔治,它真像刚才那匹小马的妈妈,有了这绺火红色的毛发就更像了。”莉迪亚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踮起脚尖去碰母马的额,它可比小马驹高多了。 “不是真像,”威克姆喜欢看妻子眼中浓浓的赞叹和喜悦,“亲爱的,它就是刚才那匹小马驹的母亲。” 莉迪亚睁大眼睛,像是意会到了什么似地,用充满温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丈夫,“哦,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她眼中隐隐有期待的水光闪烁,“我想你也给自己买了一匹对吗?它也一定非常非常的漂亮,对吗?” 威克姆没有回答妻子笃定的猜测,而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三分钟的时间不到,他们在新的马厩前停下了。 那是一匹火红色的骏马,它简直就是准备送给阿尔瓦那匹的放大版,单单只是站在马厩前就能感觉到一股威势扑面而来。 威克姆在莉迪亚紧张的注视中靠近马匹,一人一马亲密的耳鬓厮磨,他们看上去已经磨合过好一阵子了,彼此看起来颇为亲近。 莉迪亚在威克姆的帮助下给高大的骏马喂食了两把豆子,互动了好一会才走回去把她自己的那匹马牵了出来。 出了马厩,威克姆把妻子半举着送上马匹,充当马夫,牵着缰绳在牧场里转悠了起来。 莉迪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放不开,但很快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自然了。到了后来,她甚至要求他送给马缰,让她自己试试。 当初在前往伦敦的路上,威克姆也没少把莉迪亚从马车里喊出来共乘一骑,因此答应的很爽快,不过他要上马的时候却被莉迪亚阻止了。 “我说的是让我自己试试,我一个人。”她强调着。 威克姆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见她坚持,也只能点点头,让一直随侍在他们身边的男仆去把他的马也牵出来。 “我陪你跑一段吧,”他说,“你要是骑得好,我肯定不插手。” 莉迪亚领受了丈夫的好意,“好吧,不过你得离我远点。”她对自己可是很有信心。 等到仆人牵来马,莉迪亚已经慢慢的驱使着身下的马匹小跑了起来。威克姆见状一个翻身,紧追了上去。 在威克姆的护持下,莉迪亚好好的在马背上待了一段时间,她看上去高兴极了,眉飞色舞的只要是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和她一起微笑。 “来之前我可没想到我是一个这么有天赋的人,”莉迪亚喜气盈腮,“嘿,乔治,你看我和帕姬配合的多好。”这才多长时间,她就给自己的马取了个名字。 看着妻子越来越驾轻就熟的表现,威克姆自然也是赞不绝口,脸上的笑容像太阳一样炫目。 夫妻俩在牧场消磨了大半天时光,终于在许振兴的提醒下意犹未尽的停止了。 尽管在马背上待了好一段时间,但依然身形矫健的威克姆只是轻松一跃,人已经到了地上。莉迪亚那边却出了问题。 骑马的时候没感觉,要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双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现在根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乔治……”莉迪亚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威克姆忍着笑意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两人身上都被汗水浸得厉害。 莉迪亚要威克姆把她放下来,却不想威克姆一松手,她就整个人往地上瘫下去了。要不是威克姆眼疾手快又重新把她捞回了怀里,只怕她就要和地面有更近一步的亲密接触了。 “你现在腿软的厉害,就让我抱着吧,”威克姆语气轻松的说,“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没有谁敢乱传消息。” 莉迪亚有些尴尬地看着站在旁边装着什么都没听到的亚裔青年和牧场负责人,很有些羞恼地锤了下丈夫结实的胸膛,鸵鸟一样的不做声了。 知道妻子这个举动代表着妥协的威克姆唇角一勾,坦坦荡荡地再次把莉迪亚抱起往牧场后面的洗澡间走去。 此时的洗澡间里已经蒸汽腾腾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手脚酸软的莉迪亚被威克姆剥掉了一身的衣物小心翼翼房间了大的可以塞下四五个他们还绰绰有余的澡盆里。 “咝……” 没有破皮但红肿的厉害的双腿内侧在一接触到热水的瞬间刺痛得莉迪亚猛地掉出了眼泪,那一声刚刚触水的抽气声也清晰的传入威克姆的耳朵里。 “早让你下来,你就是不肯,”威克姆瞪她一眼,“现在遭罪了吧?” “……我都受到惩罚了,你还说我……”莉迪亚也觉得委屈,她在马背上的时候可一点的没感觉到疼,“唔……你,你做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威克姆的手已经来到了那稍稍一碰就让莉迪亚疼得浑身都打哆嗦的地方。 “真想就这样放着你不管,让你好好受点教训!”同样来到浴桶里的威克姆捉着莉迪亚的一条腿搁放在自己腿上,旋开盛满药膏的玻璃瓶,揩出一点,轻轻地抹在那火辣辣的烧灼之处,莉迪亚很快就发出一声不自觉的j□j,“……好舒服……”她叹息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随着她下滑的举动,水的冲劲让两人的身体有了更紧密的接触。 威克姆闷哼一声,眼睛的颜色有些深,“下次还是要注意着点,不要一上了马就把什么都忘了,你这老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老毛病?”舒服的只差没哼哼的莉迪亚蹬了蹬还没涂的那条腿,“我以前也总是上了马就忘了下来吗?” “你说呢?”威克姆没好气地回。 莉迪亚讪讪,“……呃,我以后一定会注意。”她有些心虚地把蜷了蜷被威克姆提溜到大腿上的另一只脚。 “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意识到自己不经意提起过往的威克姆脸色有瞬间的变化,但他的声音还是如同往常,没有丝毫异样,“今天就我还没什么,要是阿尔瓦在,你这样不是吓唬他吗?” 理亏的莉迪亚只能再次表示她绝对不会再犯。 威克姆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无奈地又给另一处红肿涂好了药膏,“如果再犯的话就别怪我放着你疼,不管你了。” “嘿,乔治,你可别吓唬我,”莉迪亚眼睛亮亮地凑近丈夫,“别忘了,今天可是你带我来骑马的呀。”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了?”威克姆似笑非笑地回睇她。 莉迪亚转了转眼珠子,眉眼弯弯的亲上丈夫的嘴唇 “……美人计对我没用。”威克姆的声音有点哑,齿关却情难自禁的被那灵活小舌挑开。 一阵暧昧到了极致的水啧厮磨声过后。 “嘻嘻,亲爱的乔治,我的好先生,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感觉不到你……嗯哼,真的对你没用?”蒸汽弥漫的洗澡间里传来女性充满魅惑的轻笑声。 “我说没用就没用……”紧接而起的男声明显有几分死鸭子嘴硬的味道,“唔……你……你别闹……”男声突然拔高,带着一种堪堪压抑住的克制和轻喘,“不行……小心你的腿……” “真的没用?”又是那个充满愉悦的女声。 “没……我……你!”男声明显濒临崩溃。 “嗯,真的没用?!”女声不依不饶。 “你……行了,我来,我来行吗?你别动!”男声彻底落败。 洗澡间里哗啦四溅的水声瞬间密成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大家都对我这么有信心【得瑟得瑟~ 那我一定要加倍努力【竖爪子!!! 作收已经很久没动,278神马的,都瞅了好些天了,嘤嘤嘤卖个萌球作收\(^o^)/~ Chapter 52 九月二十七对威克姆家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他们家的小王子今天就要满四岁了!威克姆夫妇虽然没打算大半,但一大清早和威克姆家颇有几分交情的朋友们就陆续上门了。他们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过来给小威克姆先生祝福,一个又一个和阿尔瓦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也跟着父母过来做客,孩子稚嫩的奶腔给热闹的生日更增添了几分童趣。 远在他方的亲人好友们也派仆从紧赶慢赶的出现在威克姆宅门外。收到消息的莉迪亚匆匆把过来做客的女眷和孩子们安排好,就迫不及待的去接见那些远方来的仆人们了。 内瑟菲尔德派来的仆人送来了两份礼物,分别代表着他们的主人和朗伯恩的贝内特夫妇以及玛丽小姐。还有两封热情洋溢的信。莉迪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拆开它们匆匆阅读了起来。不论是贝内特太太还是宾利太太,她们都诚心诚意的对阿尔瓦表示了祝福以及对自己不能过来参加生日宴会的遗憾,还说以后有时间肯定会弥补之类的。特别是简,她那充满歉意的真挚口吻让莉迪亚有一种立马乘车飞驰到内瑟菲尔德告诉简,她一点都没有怪罪对方的意思。 贝内特太太的信照旧是玛丽代笔,里面的一腔母爱毫无保留的跃然纸上,当然,这里面不能少了对贝内特先生的怨念。贝内特太太对贝内特先生直到现在还不肯原谅她心爱的小女儿夫妇十分的恼怒。信的最后,玛丽还附注了两句话,一句是代表着朗伯恩的生日礼物里有一本儿童看的寓言童话书,对孩子启蒙有很好的效果,叮嘱莉迪亚当做晚安故事说给阿尔瓦听——她下次见面要检查进度。另一句则是对贝内特先生最近言行举止的大概描写,她用一种猜忖的腔调说:我觉得爸爸正在对你们慢慢改观,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不过我还是建议……莉迪亚,以后多给我们写信吧,你的信件明显比你本人要用的多。 玛丽最后的那句话让莉迪亚入了迷。虽然她嘴上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说着不在乎了,放下了,可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怅然——如今见玛丽信上这么一写,心情自然有些激荡。不过思及贝内特先生当初冷漠的表情和刻薄的话语,她还是按捺住了心底的潮涌,默默将这段话封存进了记忆深处。然而,玛丽所建议的那句‘多给朗伯恩写信’,她还是记了下来,决定照章施行。 看完朗伯恩和内瑟菲尔德的来信后,莉迪亚又翻出了伦敦来的两封以及堆得高高的礼物。伦敦的礼物分别是由加德纳夫妇和彭斯夫妇寄过来的,他们都有志一同的祝小阿尔瓦生日快乐。其间最让莉迪亚惊讶的是代表着两个孩子送过来的礼物。彭斯家的詹姆士和西尼尔竟然用自己的零用钱合送了一份礼物给阿尔瓦,并且用小主人翁的口吻欢迎阿尔瓦再去伦敦做客。莉迪亚看得又惊又喜,这还是小阿尔瓦第一次收到同龄人自主送给他的礼物呢。莉迪亚几乎是立刻用激动的声音嚷嚷着把女仆苏珊叫了过来,让她立刻把这份礼物送到阿尔瓦手里去。 “告诉他!这是詹姆士和西尼尔送给他的!”她强调着,心中的喜悦简直无法形容。 看完伦敦写来的信件后,莉迪亚又在找到了另外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有些超乎莉迪亚的意料。竟然是远在梅里顿的姨妈菲利普太太写来的。她用责备的语气对莉迪亚过门而不入的行为进行了谴责,还说这些年来她和菲利普先生一直惦挂着她的安危,莉迪亚惭愧不已,心中暗暗决定,如果还有机会去梅里顿做客的话,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往菲利普姨妈家拜访。 等到所有外来的礼物都整理好,并且吩咐着苏珊放进阿尔瓦的游戏房里的时候,威克姆宅外面又来了一位信差。 那是一个有着栗色头发的清秀少年,他看上去风尘仆仆,但举止十分得宜。 等到莉迪亚接见他,并且得知他的来历时,不由有些紧张失措。 来人是彭伯利家的仆人。 他是奉女主人的命令过来给威克姆家的小少爷送礼物过来的。还有一封由彭伯利女主人亲手写的信件。 莉迪亚挥退了来人,让女管家福斯特太太好好关照后,就心思重重的拆开了信件。对这个嫁得最好,却还没有任何印象的姐姐,莉迪亚心中说不出的忐忑。 出人意料的,达西太太写的信中,并无对威克姆夫妇的恶意批判,相反,她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为她丈夫在朗伯恩的失礼表示了歉意,还说以后再不会让达西先生作出这样的事情来。随后,又以姨妈的身份向阿尔瓦表示了祝贺。 莉迪亚翻来覆去的把这封只写满了小半页的信纸来回看了好几遍,不得不承认,达西太太的语气十分冷淡,并没有再次获悉妹妹消息的欢喜和激动,而是一种公式化的疏离。 这样的疏离对莉迪亚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习以为常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一一把信纸重新叠好,装入了自己的专属信匣里。 做完这一切后,莉迪亚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重新汇融进了熙熙攘攘的客人之中。 这场称不上大办的生日宴会直到月上中天,阿尔瓦吹了蜡烛享用完了蛋糕才陆续散去。全身差点没累散架的莉迪亚看着坐在地毯上拆两个哥哥礼物的阿尔瓦,对丈夫说,“乔治,今年这个圣诞节,我们邀请彭斯先生一家来我们这儿做客吧?我想阿尔瓦一定很想念詹姆士和西尼尔了。” 听到两个哥哥名字的阿尔瓦瞬间抬头。 威克姆好笑地伸手在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了好几下,“加德纳先生他们看样子今年是不会过来了,这样也好,有彭斯太太在,你也能有个伴。” 莉迪亚一怔,身体里彷佛又重新注入了力量般,直起身体,“乔治,你又要出去啊?” 威克姆充满歉意地看了眼妻子,“是的,这次去的时间有点久,还可能要出国,所以……” “圣诞节之前能赶回来吗?”莉迪亚脸上的表情十分黯淡。 威克姆闻言松了口气,连忙表示一定会在这之前赶过来。为了消缓妻子低落的情绪,他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道:“我要送阿尔瓦一匹小马驹的事情可当众宣布了,你的礼物呢?”他搞怪地扬扬眉毛,“别告诉我现在都没准备好吧。” 知道他心中所想的莉迪亚强颜欢笑,“你怎么能这样小瞧自己的妻子呢,阿尔瓦——”莉迪亚扬高声线叫来儿子。阿尔瓦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自己的玩具走到莉迪亚身边抱住她的腿,“妈妈?” “宝贝是不是忘了妈妈还有什么东西没给你了?”莉迪亚亲了口儿子的额头,脸上的微笑变得自然些了。 “礼物!”阿尔瓦的眼睛亮亮的,“妈妈说了要晚上给阿尔瓦的。” “我真高兴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莉迪亚脸上的笑容越发自然了。福斯特太太也在这个时候递来了一个大盒子。“来,阿尔瓦试试看,虽然有点丑,但我想宝贝应该会喜欢的。” 阿尔瓦解开了盒子上的蝴蝶结,打开了盒子。 一套黑天鹅绒做的精致骑马装彷佛艺术品一样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莉迪亚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赧然。 “好漂亮,妈妈,我要穿!”阿尔瓦激动不已地把衣服抱在怀里,这可是妈妈给他做得第一件衣服呢!第一件! “我现在就要穿!”他强烈要求着,看向骑马装的眼神都要冒小星星了。 莉迪亚自然满足了儿子的愿望,手忙脚乱的给他解扣子,威克姆也过来帮忙。 几分钟后,一个漂亮的小骑士出现在大家面前,“哇哦,亲爱的,我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你做的第一件衣服,它太漂亮了!”威克姆异常捧场的鼓起掌来。 莉迪亚被他夸得脸红,又有些小得意。半晌才说,“希望你不会说我是沾了你的光。” “哦,亲爱的,你明知道那是一个玩笑,”威克姆凑过来亲吻妻子的面颊,“我们俩一个送小马驹,一个送亲手做的骑马装,还有什么礼物比这个更棒?” 福斯特太太和卢比小姐她们也附和着将莉迪亚一顿好夸,她们也知道女主人在为男主人的即将远行而不开心呢。 知道她们一片好意的莉迪亚笑颜逐开,“可别一个劲儿的夸我一个,你们也帮了很大的忙呢。”没有福斯特太太她们的帮助,她根本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套骑马装赶出来。 威克姆自然配合的说出大家辛苦了,今年圣诞假期奖金翻倍的话来。福斯特太太她们也配合的做出一副欢喜不已的样子来感谢莉迪亚——说她的一句话给她们增添了不少进项。 又这样闹了半个多小时,威克姆夫妇把他们的儿子送上他的小床后,莉迪亚对威克姆说,“看在你这么捧场的份上,等我有时间了,也给你做一件。” 威克姆连忙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忙不迭的说不胜荣幸。 莉迪亚看着他夸张的搞怪模样,心里真的是什么滋味都有。 “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做了,”她眼眶发红的说,“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凡事量力而行!”她抽了抽鼻子,“别一时冲动又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别忘了我和阿尔瓦还在家里等你。” 威克姆沉默了片刻,笑着让她放心,还用一种倚重的口吻嘱托她:“彭斯一家就靠你招待了,他们可是我来到这个世……咳,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心中再次被离别情绪充斥的莉迪亚勉强自己弯着眼睛笑,“这我可以保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席妮亚的关系有多好。”席妮亚是彭斯太太的教名。 十月九日,威克姆再次离开了家,莉迪亚和阿尔瓦在福斯特太太她们的簇拥下,站在门口相送。当吉米驾驶的马车转过橡果大街拐角的时候;当威克姆收回了挥动的手臂,身形被窗帘挡住的时候,只差没当场追过去的莉迪亚母子呆立片刻,在家门口哭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万圣节的剧情却在万圣节以后才发出==如果是同一天那一定非常有趣【遗憾摸下巴 Chapter 53 莉迪亚坐在落地窗前写信,外面淫雨霏霏。 “……思念总是让人倍感煎熬,”羽毛笔书写的沙沙声在信纸上很有韵律的颤响,“我不管怎样都没法让自己变得开心起来,不止是我,就是阿尔瓦,我晚上去给她掖被子的时候,也总是能在他脸上发现干涸的泪痕……我知道他是在想他的爸爸。”莉迪亚长长地叹了口气,蓝色的大眼睛里隐隐有泪雾涌动,“妈妈,我这些天的心情低落的就像是秋天的雨,凉冷潮湿的让人眼眶也为之酸涩。乔治的离开,似乎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没办法让自己变得精神,整天只想着枯坐发呆。福斯特太太说我这样不行,卢比小姐也向我抗议,说我的坏情绪影响到了孩子……” 莉迪亚抿了抿泛着白的唇,拿羽毛笔的笔尖在墨水瓶里戳了戳,“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就是没有精力改变,我困扰极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在写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争先恐后的汹涌而出,“今天早上起来,我还感觉胸口憋闷的慌,喘不上气来的难过……如果不是苏珊发现了我的不对头,通知了福斯特太太,我现在恐怕已经晕迷过去了……妈妈,嗅盐的味道真难闻,福斯特太太已经命人去请医生,她们怀疑我生病了,要好好检查一下——” “哦,妈妈,”莉迪亚的手轻轻颤抖,“我真不应该把这些让人不愉快的消息告诉您,您知道了一定会为我担忧,可我忍不住倾述的渴望,我也只想和您说我的心里话……” 她又把笔尖往墨水瓶里浸了浸。 “真希望您不会因为我的烦人而讨厌我,要不然我一定会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的,妈妈……我变得好奇怪……”莉迪亚咬了咬下唇,书写的动作戛然而止。 “太太。”福斯特太太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的女主人垂着眼睑,手腕半悬,羽毛笔尖停留在只写了一半的单词上,脸上的表情恍惚又寥落。 “医生来了对吗?”莉迪亚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脸,“让卢比小姐带阿尔瓦去花园里玩沙子吧,”她强打起精神说,“告诉他我今天允许他多玩一个小时。” 福斯特太太对自己的女主人屈了屈膝,出去让人带话给卢比小姐,又把提着医疗箱的医生恭敬的请了进来。 “日安,埃德蒙先生。”莉迪亚拢了拢肩膀上的羊毛披肩对医生行礼,对这位挽救了自己丈夫生命的先生有着出自肺腑的感激和尊敬。 “下午好,威克姆太太。”埃德蒙医生一脸笑容地脱帽回礼。一边打开医疗箱,一边让莉迪亚放松,不要紧张。 福斯特太太双手交握在胸口目不转睛的来回看着他们,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 埃德蒙医生足足检查了半个多小时,才在莉迪亚和福斯特太太紧张的注视中,语气颇为轻快的开口说,“威克姆太太,经过检查,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您,您现在的身体非常的健康,”他满脸笑容的说,“而且有件事,我想我得提前祝贺您,祝贺您再次得到了上帝的宠爱,得以诞育一个全新的小生命。” “什……什么?”莉迪亚的表情有些呆。 福斯特太太却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变得亢奋起来! “哦,埃德蒙医生,哦,您的意思是……”她语无伦次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只知道用殷切渴盼的眼神紧盯着给他们带来了福音的使者。 埃德蒙医生微微一笑,“福斯特太太,我想您现在很有必要去隔壁跑一趟了,您的女主人现在需要弗兰太太远多过于需要我。” 听到这话的福斯特太太条件反射的就要往外跑,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急忙忙地屈膝向埃德蒙医生道歉,又摇铃唤来了苏珊让她尽快去请弗兰太太。 “就说我们的女主人怀孕了,拜托她尽快过来一趟,对了,还得让人去通知特兰太太……”福斯特太太激动的在房间里来回打转。 埃德蒙医生面带笑容的看着她。 莉迪亚还处在一种走神的状态中。 等到特兰太太和弗兰太太先后赶来,并且握住莉迪亚冰凉的手,莉迪亚才从震惊中晃过神来。她神情无措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似地,懵得厉害。 “你们得赶紧通知威克姆先生,他要是知道指不定多高兴呢。”特兰太太用激动的语气说,“哦,莉迪亚,恭喜你,又要做妈妈了。” 莉迪亚眨巴着眼睛,动作有些机械地说了声谢谢。 福斯特太太则一脸无奈地说,“先生每次出门都会去很多地方,我们根本就掌握不了他的行踪。”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莉迪亚一眼又道:“如果先生这段时间在家,我们太太绝不会瘦得像现在这样厉害。” 弗兰太太闻言抬头,“说到这个我可要提醒一句,莉迪亚,你现在的体形太过瘦弱,不论对孩子还是对你,负担都有些重,你要计划着给自己多增几磅体重。” “谢谢您的提醒,弗兰太太,我会注意的。”莉迪亚低头看了眼自己纤瘦的手臂,很是认真的点头答应下来。 弗兰太太对孕妇的乖巧十分满意,又连续说了好几个怀孕的注意事项,莉迪亚发现脑子不够用,连忙抽出一张写信用的纸,打算从头到尾记下来。特兰太太见状抢走了她的羽毛笔。 “我来吧,”她满脸关切地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 虽然觉得特兰太太有些过于夸张,但还是领受了她好意的莉迪亚把信纸掉转方向让过去,乖乖的把手叠放在小腹处不动了。 把最重要的几项注意事项吩咐完,弗兰太太就找埃德蒙医生针对莉迪亚目前的身体状况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福斯特太太也在旁边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嘴,把莉迪亚最近几天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两位专业人士听,她说得眉飞色舞,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岁。 莉迪亚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眼皮在不自知的时候慢慢耷拉了下来。短短两分钟的时间不到,她已经蜷缩在沙发里进入了梦乡。 注意到这一点的特兰太太连忙将一块毛毯轻手轻脚地扯盖在她身上。 等到莉迪亚再次清醒过来,天色已经全黑。卧室里只有三点微弱的烛火在枝型烛台上跳动,外面还在下雨,细细簌簌地敲打着玻璃窗。 莉迪亚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眼睛,窸窸窣窣地就要下床,却被旁边一个温热的物体吓了一跳。她定睛望去,心里顿时比吃了蜜还甜。 双眸紧闭,蜷卧在她身旁的,不是阿尔瓦又是哪个。 知道儿子这是担心她的莉迪亚心中暖烘一片。为了不吵醒儿子,她决定从另一边下床,不料她刚一动腿,阿尔瓦就揉着眼睛整个人扑抱过来了。 莉迪亚赶紧把他搂在怀里,啾啾啾啾连续亲了好几口,“宝贝过来怎么不叫醒妈妈?”她蹭着儿子带着奶香的小身躯,眼睛弯成了月牙。 “管家太太和卢比小姐让我不要吵醒您,”阿尔瓦眨着和母亲如出一辙的蓝眸回蹭过去,肉嘟嘟的小嘴啪嗒啪嗒也在莉迪亚脸上啵了好几口,才用委屈地奶腔撒娇,“我求了她们好久,她们才肯答应放我进来。” “什么?!她们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情!”莉迪亚瞪大眼睛,她可是不止一次向所有人表示过:只要阿尔瓦想来她的房间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准阻拦。 没想到莉迪亚会为他随口的一句话生这么大气的阿尔瓦吓了一跳,急忙大声说,“妈妈不怪她们,她们是为你好!你现在有了我的小妹妹呢!” “……你的小妹妹?”莉迪亚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重复。 “是呀,”阿尔瓦用力点头,“管家太太说小妹妹现在就在妈妈的肚子里睡觉觉呢。” 莉迪亚看着喜气洋洋的儿子愣住了。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怀孕的事情。 她又高兴又欢喜,木讷的脑子总算正常运转起来。 她情难自已地伸手触碰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即使她知道那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 见到她动作的阿尔瓦立刻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副我也想摸摸的可爱表情。 莉迪亚抿嘴一笑,将儿子的小手放在了自己平坦的腹部上,看着他凑过来,用一种让她鼻子发酸的认真语气说:“妹妹,我是你哥哥,你乖乖的在妈妈肚子里长大,不要着急,哥哥会在外面等你,还会给你准备好多好多的礼物——对了对了,你还有两个哥哥,他们现在在伦敦,不过很快就会来我们家过圣诞节了,到时候我介绍你给他们认识,他们一定和我一样的喜欢你……” 她眼神温柔地看着阿尔瓦的小嘴不住开阖着,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尔瓦,他看上去对这个还未诞生的孩子期待极了,眼底的雀跃和高兴几乎凝成了实质。与此同时,他的这份兴高采烈也感染了莉迪亚这个做母亲的。 莉迪亚觉得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幸运,前不久才因为羡慕简而遗憾自己忘记了当初怀着阿尔瓦的一切体验,如今就又有了一个孩子让她重新再感悟一回—— 想象着这个孩子慢慢在她体内长大的情形,想象着丈夫回来发现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而震惊欣喜不已的情景,莉迪亚忍不住唇角上扬,漂亮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数数上面的小红花,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Chapter 54 卧室里的响动引起了女仆苏珊的注意,她连忙通知了正在盯着玛奇小姐炖汤的管家太太。 听到女主人已经醒过来的福斯特太太赶紧用言语催促玛奇小姐,让她加快速度—— “哦,亲爱的福斯特太太,”玛奇小姐的脸被炉子映得通红,“您可别再催促我啦,我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她一面用长勺舀动罐子里乳白的汤汁,一面回答福斯特太太的话。“中国的食谱可真繁琐,有些单词拼的我都快认不得了。”两个还没有签订雇佣契约的临时仆妇被她指挥地团团直转。 “不是我催促你,玛奇小姐,而是现在的太太禁不起等待,”福斯特太太语气里难掩焦躁,“我可不想苏珊侍候太太洗漱完毕,我们还在厨房里磨蹭。” “还是您考虑的周道。”玛奇小姐肃然起敬,“不被放心,很快就好了,只要汤汁煮沸,冒出泡……”她话音未落,罐子里的汤已经沸腾起来。玛奇小姐连忙又用长勺舀动了一下会,把捶捣成汁液的碎果粒倒入了罐子里,红白绿蓝的果粒在汤汁里翻滚了一阵很快浮了上来,厨房里顿时冒出一阵让人食指大动的果香。 “总算大功告成啦!”玛奇小姐快乐的说,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点放入旁边的一个小碗内,亲手捧给管家太太,“您尝尝,符不符合太太现在的口味。” 福斯特太太小小地抿了一口,很是赞赏地点头,“味道非常的棒,也感觉不到油腻,很好,快点盛两碗出来,阿尔瓦小少爷也在太太房里呢。” 玛奇小姐被夸赞地笑眯了眼睛,“您当然感觉不到油腻,我只在汤里面滴了两滴橄榄油呢。”她利索地盛出两碗浓汤,又把才烤好没多久的松软面包放到托盘里,“面包里我加了点瓜子仁,吃起来应该更有味道,对了,这是刚开封没多久的果酱,用的是今年春天在林子里采摘的新鲜浆果,您也拿一小碟上去吧,阿尔瓦少爷应该会很喜欢。”边说还边不忘又添了碟小羊排和煎鱼。 福斯特太太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女仆苏珊蹬蹬蹬迈着飞一样的步伐从二楼下来,连忙把一大托盘满满当当的食物接了过来和福斯特太太回到了二楼的主卧室里。 把木质的小餐桌支开,莉迪亚和阿尔瓦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来,其中那碟玛奇小姐所说的‘阿尔瓦少爷应该很喜欢’的果酱更是被莉迪亚吃了个精光。她在福斯特太太欣喜的目光中,慢慢把玛奇小姐精心熬煮的浓汤小口小口喝完,“我喜欢果酱的味道,酸酸甜甜的,让我胃口大开。” 正动作有些小笨拙的阿尔瓦听到这话,往面包上涂抹果酱的小手动得越发勤快。等他涂好一片,献宝似地喂进母亲嘴里时,威克姆家的女主人忍不住笑弯了一双灼灼生辉的漂亮蓝眸。 吃饱后的感觉让人心生愉快。 胃里暖洋洋的莉迪亚在福斯特太太的服侍下裹上厚厚的披肩牵着儿子的小手到了他的游戏室里陪他玩耍。阿尔瓦提出要下国际象棋,莉迪亚自然满足了他的要求。 苏珊找出了一套用水晶精心制作的国际象棋,母子俩在棋盘上愉快的你来我往起来。 ——这套精致的国际象棋正是达西夫妇送给阿尔瓦的生日礼物。 洗漱完毕准备就寝的卢比小姐听到响动穿着睡衣走过来,坐到阿尔瓦身边时不时凑到他的小耳朵上给他出主意。 阿尔瓦人虽小,但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好,小脸在烛光的映衬下红扑扑的,看上去就像个健康的大苹果一样让人恨不得扑上去啊呜啃上两口。 莉迪亚乐得看儿子满脸不好意思的小模样,一手托腮,一手慢悠悠的配合着儿子的面部表情,移动棋子往他希望她走的方向走去。 浑然不知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母亲猜了个透底的阿尔瓦见莉迪亚又一次走到他希望她走的地方,顿时手舞足蹈地在卢比小姐充满鼓励的眼神中,又一次吃掉了母亲的棋子。 福斯特太太满心欢喜的看着这和乐融融的景象,让苏珊把她放在房间里的女红拿了出来——她想要为女主人亲手做上一条孕妇穿的睡裙。 在福斯特太太等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莉迪亚很快适应了从少妇到孕妇的转变。那些曾经让她倍感烦闷的孕期反应也被她当成了甜蜜的负荷,无条件的容忍了下来。 福斯特太太她们也没发现,怀孕的女主人越来越好说话了,只要你和她说上一句‘这是为了您肚子里的小小姐好。’,她就会百依百顺的不会有任何异议。 ——自从阿尔瓦没有半分犹豫指着莉迪亚的肚子用口水音说‘是妹妹’后,威克姆家上下就开始把这个还未出生的小生命唤作小小姐,并热切期盼她的到来。 转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威克姆除了在十月开头给家里寄过一封信外,就彻底断了音讯。莉迪亚心中担忧又一心指望着能够把再次有了孩子的好消息和丈夫共享,一时间有些相思成灾,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 特兰太太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毫无办法。她们甚至不能指责她——毕竟谁都不能阻止一个妻子思念她的丈夫。 就是听说她怀孕写了长信过来的贝内特太太和宾利太太她们也没办法让她打起精神来,陷入在低落情绪里的莉迪亚除了在阿尔瓦面前还能露出一个微笑外,几乎每天都在发呆,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 十月二十六日这天,威克姆家门口突然传来热闹无比的喧嚷声。 蜷卧在沙发里昏昏欲睡的莉迪亚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直起了背脊,侧耳聆听。被她动作吓了一跳的福斯特太太她们也停止了交谈,放下了正在讨论的花色,问她怎么了。 莉迪亚看着她们,情绪激动。 “你们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吗?”她揪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喘着气。 福斯特太太怕她激动坏了,连忙安抚道:“想必是有人从我们家门口路过,没什么的太太,没什么好怕的。” “不!不是这样!绝不是你说的这样!” 莉迪亚摇头打断了福斯特太太的劝说,竖着耳朵专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随着她的专注聆听,外面越来越密集的人j□j谈声和马车碾压石板的沉闷声以及马匹踏地的哒哒和嘶鸣声让她心旌摇摇,几乎无法自已。 “……是乔治,”她大声说着,那些嘈杂喧闹的烦人声响彷佛蜕变成了一首激昂悦耳的游子归乡曲般,让她止不住的泪水夺眶,“一定是乔治回来了!”她不停地擦着眼泪,边擦边哭,“噢不,我不能还坐在这儿,我得去迎接他!我得去迎接我的丈夫!”她迫不及待地说着,拎着裙摆就往外冲。 “太太!”福斯特太太等人被她们的女主人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冲上去护持,生怕她一个打滑从台阶上滚下去。 莉迪亚没有拒绝她们的搀扶,但也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家门口。 莉迪亚的听觉没有出现问题。 管家太太所说的只是从他们家路过的车队并非路过,相反,它们在威克姆家门口停了下来,在威克姆家男仆的帮助下卸着行李——这一刻,几乎所有橡果大街的住户都在关注着威克姆这一家。 来到家门口,却没有见到自己思念对象的莉迪亚心中涌现一股不妙的预感。她有些发怔的看着车门被人打开,一张熟悉的面容印入眼帘。 没想到莉迪亚竟然会亲自出来迎接他们的彭斯太太吓了一跳,连忙三两步过来握住莉迪亚的手说,“你也太多礼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来外面吹风。” 莉迪亚强忍着满腔的失落微笑道:“当初我去你们家的时候,你和彭斯先生不也在门口迎接吗?我这是礼尚往来呀。” “那时候我肚子里可没怀着孩子,又是五六月的好天气,”彭斯太太挽着莉迪亚的手往屋里走去。“接到你又有了孩子的信后,詹姆士和西尼尔这两个小混蛋怎么也坐不住了,一心只想着要过来看小妹妹——也不知道阿尔瓦在信里给他们画了些什么,我和亚瑟翻来覆去看了老半天都没看懂——我拗不过他们,只能先带他们过来了。至于亚瑟,他恐怕和乔治一样,也要到圣诞节才有时间过来呢。” “能赶得上平安夜就——”话还没说到一半,莉迪亚突然瞪大眼睛。“席妮亚,你怎么知道乔治要到圣诞节才回来?” 彭斯太太看着莉迪亚异于往常的激动表情不由有些纳闷,但还是答道:“大概前几天的时候,乔治去了趟我们家,好像是找亚瑟有什么事情,他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写了封信让我带来给你——” “写了封信!哦!席妮亚!你说乔治他写了封信给我?!” “是啊!说来也巧,他前脚赶走,后脚你报喜的信就过来了,”彭斯太太摇着头说,“对了,莉迪亚,你可别告诉我乔治他还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啊?” “如果知道我就不会这么急了!”莉迪亚冲着好友吐苦水,“我都大半个月没收到他的消息了。” “哦!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彭斯太太说,“不过你也别怪他,他来我们家的时候满身的风尘,脚不沾地的,看样子忙得够呛,估计没时间也说不定,我马上让人把那封信拿来给你。”她呼唤着自己这次带过来的女仆,让对方去拿信。 莉迪亚的心情因为她举动变得飞扬。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她眉开眼笑的说,勉强让自己不显得太过于失态。“我这就把阿尔瓦叫出来,你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咦,席妮亚,詹姆士和西尼尔呢?你不是说他们也过来了吗?”她东张西望的到处找人。 “他们还在马车里睡觉呢,我和亚瑟有段时间没带着他们出门了,这次在路上可没少闹腾,我怎么说他们都不听。”见莉迪j□j绪转好的彭斯太太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抱怨。 “那你可真是辛苦了。”莉迪亚同情地看着彭斯太太的黑眼圈,连忙吩咐女仆苏珊把两位小少爷安排到为他们准备的客房去。“幸好我算到你们一定会提早来,准备了房间,否则你今晚就要和我睡了。”她戏谑着说,发自内心的为朋友的到来感到欢喜。 “噢噢,对此我可求之不得,”彭斯太太摆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要不是乔治那家伙黏糊的紧,早在伦敦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联床夜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卿的地雷,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哈哈【一眼就在左上方瞄到了!*这次反应可真是够快的=3= 阿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05 22:16:13 Chapter 55 莉迪亚被彭斯太太夸张的表情和话语逗得咯咯直笑——重新得到丈夫消息的她显然焕发出了勃勃生机,蓝色的眼眸也变得璀璨——心中也不由生出期待,说起来她还没和除丈夫(儿子)以外的人同床共枕过呢。 “福斯特太太……” 越想越心动的她本能扭头去看管家太太,希望征得她的同意。 自从查出有孕以来,女管家对莉迪亚的照顾就到了一个让人瞠目的临界点。莉迪亚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引来她的尖叫和冗长的唠叨。莉迪亚怕极了她的喋喋不休又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只能在还未做出决定前先征求她的意见。 莉迪亚的动作却让彭斯太太心生误会。 她眉头一皱,以为自己的好朋友被女管家辖制了! 这可真不是个让人愉快的消息。 彭斯太太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埋怨丈夫最好的朋友兼救命恩人:明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平和甚至有些胆小的性格,怎么还给她找来这样一个强势的女管家作为辅助?想到莉迪亚在乔治不再的日子里都要看这个女管家的眼色行事,彭斯太太心里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幸好,福斯特太太的表现很快让彭斯太太发觉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误会。 难得见女主人这样精神的福斯特太太哪里舍得泼女主人冷水——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这些天主卧的守夜都是她亲力亲为的——在莉迪亚看过来的时候,她连忙用一种热切的口吻表示赞同,还很是认真的拜托彭斯太太在晚上照顾好她们的女主人,并且一再强调:“有事就请摇铃,我会带着苏珊以最快速度出现在两位面前的。” 福斯特太太的表现让彭斯太太心生惭愧,看着女管家恳切又带点担忧的目光,她连忙表示一点会照顾好她们的女主人,福斯特太太暂时告别她们去准备今天的正餐后,她更是不止一次向莉迪亚表示羡慕,直说威克姆夫妇能够雇佣到这样一位忠诚的女管家,真的是非常荣幸。 莉迪亚对彭斯太太的话很是赞同,“是的,席妮亚,在我心里她就和我们的长辈没什么两样,”她很是真诚的说,“她是值得敬重的人,乔治把她邀请过来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家人,要和我们相处一辈子呢。” “哦,这么说签订的是终身合同?”彭斯太太心里的最后一点疑虑打消,“你们真是太幸运了,原本我还巴望着等你们契约到期就把她请到我们家里去呢,你知道,现在要找位好管家可不容易。” 莉迪亚一面拆着威克姆留给她的信,一面笑眼弯弯的让彭斯太太甭指望了。 “乔治的眼光还是和从前一样敏锐呀,他肯定是看出了福斯特太太的优秀,要不然怎么会当时就签订终身合同呢?”知道莉迪亚最喜欢听别人夸奖她丈夫的彭斯太太做出懊恼嗔怪的表情,让莉迪亚的好心情不住的噌噌往上蹿。 在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里,彭斯太太带着她的两个儿子住进了威克姆家,他们的到来让这些天因为女主人孕期反应严重而变得有些沉寂的威克姆家重新变得热闹起来。莉迪亚越来越稳定的好心情也让威克姆家的仆人对彭斯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产生了极大的好感,他们几乎是用感恩的心态服侍着他们,把他们当自己的主人一样尊敬。 彭斯太太自然感觉到了他们的善意,对威克姆挑选仆人的眼光再一次感到由衷的叹服。同时也对莉迪亚能够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感到羡慕,她几乎可以想象,这是一个男人在用他最大的努力为他心爱的女人打造的舒适城堡,为的就是他的爱人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也能够感觉到他毫无保留的爱,能够带着孩子安然度日。 詹姆士和西尼尔的到来让阿尔瓦兴奋的简直不能自已。他几乎每天都和小哥俩玩在一起,除了雷打不动去陪伴母亲和妹妹的时间除外。 莉迪亚也很高兴自己的儿子重新由一个担忧她的小老头变回了天真活泼的小顽童,不但让卢比小姐适当放宽对他的教学进度,还让许振兴放下其他的工作专心陪在三个孩子身边,保护照顾他们。 许振兴这次是和彭斯太太他们一起回来的,如果他没有一起过来,彭斯先生也不敢让自己的妻儿独自上路。 莉迪亚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从彭斯太太手里得到丈夫的消息后,她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在彭斯太太转交的信件里,威克姆清楚写明了他的归期,以及对自己没有及时和家里联络的歉意。 莉迪亚被丈夫的真诚安抚了,再没有失联后的悒悒不乐。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就一点失落都没有了。只要想到彭斯太太和她说的她寄到伦敦的信件和丈夫只是前后脚的差距,她就恨不得锤心挠肝,不止一次的埋怨自己怎么就不早一点把信寄出去。 不过总归欢喜大过于失落,日子还要往下过。 彭斯太太他们过来后,莉迪亚就发现往日觉得漫长难熬的日子也变得快乐暇适起来。彭斯太太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她又有过诞育两个孩子的经验,自然知道应该怎样和孕妇相处,不管莉迪亚是忧郁也好焦躁也好发脾气也好,她都能很好的把莉迪亚哄回来。对此福斯特太太等人几乎把她奉若神明,莉迪亚稍微出现点什么问题,就忙不迭地把她从茶话会请过来。 是的,茶话会。 彭斯太太的社交天赋莉迪亚绝对是望尘莫及的。从她来到镇上的第二天起,镇上绝大多数的太太小姐们就和她成为了朋友。她们爱极了这样一位性情大方的好女伴,一时半会的都舍不得离开她。彭斯太太在潮流方面的专业更是让闭目塞听的太太小姐们惊为天人,她们都盼望着能够得到她的指点,不止一次想要邀请彭斯太太去她们家做客。 遭到热捧的彭斯太太让威克姆家的人大为惊诧,反倒是莉迪亚见怪不怪。 对于众人的疑惑,莉迪亚在一次餐后花园散步中做出了解答。 “席妮亚身上天生就有一种讨人喜欢的气质——又是一副热心肠——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决定要和她成为朋友,她再怎么受欢迎,于我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说起来,她当初之所以能彻底打入镇上的社交圈,彭斯太太在伦敦教给她的那些东西也功不可没。 福斯特太太她们想起这些日子与彭斯太太的相处,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女主人所言属实。且不说外面的人,就是她们不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把对方当自己人看待了吗? “我把她邀请过来,却因为身体的特殊缘由没有办法陪伴,心中已经觉得内疚,如今弗兰太太她们愿意帮我款待她,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在花园里走了几圈就额头渗汗的莉迪亚被管家太太和卢比小姐小心翼翼地搀扶回了起居室,苏珊捧来热气腾腾的手巾给她擦拭擦拭额头的汗水。 “等小小姐出生,您就有精力弥补这段时间的怠慢了,”福斯特太太语气温柔地劝慰着自己的女主人,“而且我相信彭斯太太并不介意这个,她在我们这儿过得很愉快,我看得出来。” 卢比小姐轻笑着点头,“两位小先生也同样如此,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对阿尔瓦说喜欢斯托克多过于伦敦呢。”作为阿尔瓦的家庭教师,卢比小姐灵活运用自己的聪慧在这个家庭里博得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得到了女主人的赏识和喜爱。因此,她被莉迪亚允许唤自己的学生教名而非敬称。阿尔瓦也很喜欢卢比小姐这样称呼他。他显然已经离不开这位善良又温柔的老师,在她的面前,他任何问题的疑惑都能得到解答。 “比起斯托克,伦敦确实要显得压抑的多,”莉迪亚赞同的说,“那儿的空气也十分的不好,我的姐姐玛丽到了那儿就患了鼻炎,幸好有医生帮忙,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想起玛丽一边翻着书一边揉着红鼻头的模样,莉迪亚一脸同情。 在她们交谈的时候,胳膊里挎着一个篮子的玛奇小姐满脸困惑的走了进来。 “太太。”她对莉迪亚蹲了蹲身。 莉迪亚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玛奇小姐清了清嗓子,“太太,我从集市买菜回来,刚回厨房打算把篮子里的东西分类一下,就发现了这个。”她从篮子里抽出一个东西来。 莉迪亚接了过去,发现这是一封信。一封……估摸着是从大洋彼岸来的信。 “这应该是谁寄给先生的,”莉迪亚说,“真可惜我还认不得它们,乔治教我没多久就又出远门了。”后面这句话是对管家太太说的。 听出女主人语气里遗憾的管家太太莞尔一笑,“太太,就算您认识又能怎么样呢?您怎不可能私自把它拆开吧?”私拆信件,就算关系如夫妻,那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莉迪亚点了点头,有些无趣地把信封扔在了桌子上,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福斯特太太连忙问她是不是想要休息了。莉迪亚刚要回答,门厅处就传来闹哄哄的响动。 在外面和两个哥哥玩的满头大汗的阿尔瓦张开小胳膊就要扑进母亲怀里,被福斯特太太眼疾手快地挡住了。 “我的小少爷,您怎么又忘记了,太太肚子里现在怀着您的小妹妹呢。” 阿尔瓦‘啊’了一声,本来就红扑扑的小脸越发显得绯红。 “噢!妈妈,对不起,我没有吓到您吧?”小家伙很是内疚地绞着手指,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的母亲。 詹姆士和西尼尔两个做哥哥的连忙过来陪着弟弟道歉,说是他们没有拉住他。 莉迪亚被他们小大人的可爱模样逗得抿嘴直乐,连忙说着她没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亚裔青年却在不经意间瞄到了桌子上熟悉的信封,不由心里一咯噔,眼睛也迅速往玛奇小姐那边瞄了一眼——幸好夫人还没有学中文字,否则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许振兴在心里默默擦着冷汗,为自己的怠慢自责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眨眼就两点多了,挥爪子安安ZZZZZ 评论明天回=3= Chapter 56 许振兴的走神被莉迪亚看在眼里,连忙问他怎么了。莉迪亚很担心镇上的孩子看阿尔瓦他们年纪小就欺负他们。 许振兴连忙用他那还比较生涩的口音回答莉迪亚说一切都好,还说镇上的孩子们邀请阿尔瓦几个去参加一场由政府和救贫院联合举办的儿童化妆舞会——镇上的绝大部分孩子都会过去参加——以此募集下一年的善款。 莉迪亚惊讶了,她用很期待的语气问家里的三个孩子,问他们是不是真的接到了邀请。 阿尔瓦被妈妈亮闪闪的期盼眼神看得很不好意思,抿着小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哦,这真是太好了!”看到儿子点头的莉迪亚激动地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这还是她的孩子第一次主动接受镇上孩子们的邀请。 莉迪亚心里清楚,这里面绝对有彭斯家两个孩子的功劳。正是他们的陪伴才让阿尔瓦有了与镇上孩子相交的勇气,这一步对曾经饱受欺负的阿尔瓦来说太难也太重要了!因此,对这两个孩子,莉迪亚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和感激,他们是真正的把阿尔瓦当做了自己的弟弟,才会这样的爱护他帮助他。 心情激荡的她几乎用迫不及待的口气问孩子们。 “先生们,请问我们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我想你们很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三个小家伙对视一眼,由最大的詹姆士开口提出了他们的要求。 “我们需要参加化妆舞会的服装和道具,还有美味的点心和糖果,大家都会带好吃的过去一起分享。” “……这可是他们接受的第一份邀请,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莉迪亚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吩咐管家太太。 福斯特太太连忙安慰自己心急的女主人,“太太放心,我们这就开始准备,相信有大家的帮助,三位小少爷一定会是舞会上最出色的存在。” 莉迪亚听到这话很是高兴,一面把大家召集起来,一面让苏珊去隔壁请做客的彭斯太太。 “席妮亚见多识广,她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的。”她用期待的口吻这样说。 趁着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徐振带着三个孩子悄悄离开了。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再不能仗着没人看得懂中文就有恃无恐了——按理说借着威克姆家仆人的手把信件不着痕迹的送进来,这是一种很不错的传信方式,但这也是建立在他一直在威克姆家待在的前提下!就像今天,他才陪着小少爷出去一会,家里就出了岔子! 要知道他现在效忠对象的夫人就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语言天赋,短短数月不到已经能用中文进行简答的对话了,如果不是主子一直抽不出时间,说不定夫人连写都会了。不止是她,就是小少爷的家庭教师卢比小姐进度也十分的明显……当然,这里面也不乏他私下里教导的缘故……想到那位与他这阵子互学语言共同进步的卢比小姐,亚裔青年颧骨隐隐有些发烫。 在许振兴为自己的疏忽反省的时候,威克姆家的所有人也在为三个孩子们的装扮伤透脑筋。 女士们想了一个又一个主意,又一次次的被自己否定。眼瞅着距离化妆舞会的日期越来越近,大家几乎愁白了头发。 就在这个时候,玛奇小姐从集市上正招呼着男仆把她从集市上买来的几个大南瓜抬到厨房去。她准备用这些做南瓜饼给孩子们带到化妆舞会上去。 在男仆抬着南瓜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彭斯太太灵光一闪,几乎下意识的开口:“要不我们把他们打扮成南瓜吧!那一定非常有趣!”她想象着孩子们套进南瓜里只留下一个小脑袋和小脚的模样,眼睛里充满期待。 莉迪亚则给出了不同意见。 “南瓜又重又硬,真要套在身上,孩子们肯定难受。” 彭斯太太大笑,“我又没说用真南瓜,”她兴致勃勃的比划着,“我们用黄色的绒布和棉花做三套仿真的南瓜装出来吧,对了,还得给他们设计一款帽子和面具。”觉得没办法把她所想的比划出来的她干脆拿过桌上的一支羽毛笔在信纸上匆匆画了起来。 彭斯太太无疑很有几分美术功底,三下五除二,一个套着可爱南瓜布偶装的小男孩立马跃然纸上。 莉迪亚见了简直爱不释手。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她欢喜道:“这个主意棒极了!” 福斯特太太她们在争相传阅后也赞不绝口。 彭斯太太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还等什么呢,分工合作吧,争取在今晚完成,”说到这儿她睨了眼跃跃欲试的莉迪亚,“你排除在外,好好上床休息,不准熬夜。” 莉迪亚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管家太太却对彭斯太太的举动感激不已,连忙附和着把莉迪亚劝到了主卧休息。 不得不承认,女士们在针线上总是有着男人无法匹及的天赋,短短一天的时间不到,三套南瓜布偶装已经大概成型了。 昨晚睡了饱饱一觉的莉迪亚边催着仆人把孩子们叫过来,边兴高采烈的往已经做好的套子里塞棉花,“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他们穿着这个的样子了,那一定比席妮亚画的还要可爱,对了,福斯特太太,我听说孩子们不能乘坐马车只能提着各色灯笼走路过去,我们是不是还得给他们准备几盏烛灯?” “还请太太放心,卢比小姐今天一大早就提醒了我们,”福斯特太太赞赏的看了眼性情温柔的家庭教师,“彭斯太太建议我们可以直接把小南瓜挖空做成南瓜灯让小少爷们提着——我已经找了镇上最好的灯匠,现在已经在赶工了。”福斯特太太补充着,“小南瓜是玛奇小姐精挑细选出来的,只有小少爷巴掌大小,提着绝对不重。” “哦,听起来真的是太棒了。”威克姆家的女主人乐不可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们提着南瓜灯的模样了,那一定十分的可爱。” 三个浑然不知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南瓜的孩子满脸懵懂的走过来向母亲们问好,有些不安的看着她们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的古怪眼神。 “……妈妈?”阿尔瓦的小奶腔有点抖。 “哎哟……”莉迪亚转头把脸埋进了填了一半的南瓜布偶装里,肩膀笑得直抽抽。 “太太,请小心您肚子里的孩子。”管家太太不厌其烦的再次提醒。 “哦,抱歉,我有点忍不住。”莉迪亚把脸从布偶装里抬起,乖乖的仰着头让走过来的阿尔瓦笨拙的帮她把散乱下来的头发锊到耳后,“宝贝,妈妈给你准备了舞会装扮,待会你就试给妈妈看好不好?”莉迪亚咬了口儿子肉嫩嫩的面颊,眉开眼笑地蹭蹭。 阿尔瓦回蹭了蹭母亲,拧着小眉毛打量了下莉迪亚怀里的怪东西,有些困惑地对上母亲期待的眼睛,犹疑地点了点头。 “真是妈妈的乖宝贝!”莉迪亚又朝着儿子脸上咬了口,“来,帮妈妈拉着口子。”她把儿子卖了还让他给自己数钱。 阿尔瓦把布偶装的缝口拉开,看着莉迪亚不停地把棉花往里面塞,问,“妈妈,这是什么呀。” “这是你要穿的衣服呀。”莉迪亚眉眼弯弯地学着他的奶腔回。 “妈妈不要学我说话!”阿尔瓦小脸有点红,肥嘟嘟的小手捏着缝口,小脑袋往里面瞅。“它看起来好大哦,真的是给我的吗?” “是呀,穿起来你就不会嫌它大了。”莉迪亚一本正经的说,“你可不能看不起它哦,管家太太和卢比小姐她们为了你的装扮忙了很久呢。” 阿尔瓦向福斯特太太和卢比小姐几个道谢,很是郑重的表示他一定会很捧场的穿上它的。心里更是暗暗对自己说:就算真的大了也不要说,免得伤了妈妈她们的心。 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少爷让福斯特太太和卢比小姐的心都要融化了,她们放下填棉花的动作,直说这是她们应该做的,她们很高兴能够帮上太太的忙。 紧张的忙碌过后,三件南瓜布偶装终于成型。 莉迪亚迫不及待的让儿子站好就和福斯特太太一起手忙脚乱的给他穿了起来。那边彭斯太太也在卢比小姐和苏珊的帮助下给詹姆士和西尼尔穿。 很快,三只小南瓜就从彭斯太太的画里蹦了出来,站在她们面前。 莉迪亚看着像小黄鸭一样一摇一摆的儿子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把一直紧张盯着她的管家太太吓得魂都要飞了),彭斯太太和卢比小姐她们也没比莉迪亚好到哪里去,一个两个的都在揉肚子,彭斯太太更是高声嚷嚷着:“苏珊,快点!把南瓜灯也拿来让他们提着!” “上帝啊!还有比这更可爱的小南瓜吗?”莉迪亚也变本加厉,“快,把那顶帽子和面具也拿过来,哦,对了还有鞋子!配套的鞋子!” 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挤压着的阿尔瓦难受的揪了揪自己身上的布偶装,“妈妈我热……”他小小声抗议着。詹姆士和西尼尔已经想方设法要脱下来了——事实上给他们穿的时候他们就没老实过一直在反抗,只不过被彭斯太太武力镇压了——但很明显的,他们失败了。这套布偶装没有大人的辅助根本就脱不下来!又急又气的詹姆士和西尼尔跺着脚就要往外走,懒得在搭理这些怪阿姨! 阿尔瓦见他们要走,立马要跟——今天的妈妈和大家真的是太可怕了!她们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要把他给吃了——却不想比詹姆士和西尼尔小了好几岁的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这样一个转圈,砰地一声,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毯上。 “妈妈!”阿尔瓦尖叫着喊妈妈,两只小脚半悬着一蹬一蹬的。 知道有这么多的棉花做垫背下面又是地毯的儿子绝对不可能摔着的莉迪亚很镇定,“宝贝乖,自己站起来啊。”她忍着笑意对背对着她们的儿子说。 “不要!妈妈坏!坏妈妈!”觉得自己委屈坏了的阿尔瓦在地上滚来滚去!他的两个小哥哥连忙摇摇摆摆地过来想要把他扶起来!但挡在彼此之间的棉花让他们手短脚短的根本做不到这样一个简单的扶起动作,到后来,反倒带累的三人又重新摔成了一团。 无良妈妈们看着地上滚作一堆的小南瓜们又是一通歇斯底里的狂笑,这次阿尔瓦是真的要哭了!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不知道什么涌上了泪雾,只是稍微那么一眨,泪花就像断线了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滚了下来。 听到儿子小声抽泣的莉迪亚吓了一跳,知道这次是真把儿子给逗过火了了,赶紧让卢比小姐把他抱过来哄。 眼泪汪汪的阿尔瓦到了母亲面前张开小胳膊、嘟着小嘴就要抱,莉迪亚也顺应他的意思过来抱他——其间福斯特太太如临大敌——却不想厚厚的南瓜布偶装再次成为母子俩中间的阻碍——阿尔瓦根本就没办法靠近自己亲爱的妈妈,甚至连一个简单的亲亲都做不到! “哦,宝贝……”眼瞅着儿子不住挣扎着向自己靠近的莉迪亚又有些想笑了。 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回到熟悉怀抱只能胡乱瞎蹭的阿尔瓦无意间抬头,看到母亲忍俊不禁强忍笑意的模样,心里真的是伤心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莉迪亚欢脱过头了【囧】欺负宝宝的妈妈不是个好妈妈【正色脸 Chapter 57 阿尔瓦幼小的心灵里头一回发现,他的妈妈并不像他以前所以为的那样千依百顺。至少在他穿着那身活动很不方便的南瓜布偶装,提着个南瓜灯和詹姆士和西尼尔摇摇摆摆往小镇广场上去的时候,他的妈妈非但没有因为他随时可能摔倒的战兢模样感到担忧,相反,她站在家门口笑得连天上的星星都听得见。 阿尔瓦十分的沮丧。 詹姆士和西尼尔却愤愤不平。 “怎么有这样讨厌的妈妈!”西尼尔大声批判母亲,“南瓜帽子南瓜衣,南瓜面具南瓜鞋——她还真把我们当南瓜看了吗?” “西尼尔,你别忘了这个,”詹姆士绷着小脸摇了摇手里闪耀着橘黄光芒的灯笼,“对了,还有那个。”他朝着许振兴抱在怀里的大纸袋努了努嘴。 西尼尔绝望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南瓜灯,又看了看许振兴手里的袋子。 “哦,詹姆,你说我们把那里面的南瓜饼都吃了怎么样?我真不想过了今晚我们就变成南瓜三兄弟了。”西尼尔一副不寒而栗地模样,“那真是蠢透了!” 听着孩子们的童言稚语,看着他们一摇一摆的提着南瓜灯消失在街角,莉迪亚突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事实上有关这样的只有孩子们能够参加的舞会在斯托克已经举办很多回了。为的是帮助救贫院募集更多的善款,帮助那些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这是一项人人都愿意踊跃参与的善举。 “……我一直以为今年我只能把属于阿尔瓦名义的捐款让人送到救贫院去。”莉迪亚声音哽咽,“席妮亚,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一幕。”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醉生梦死,威克姆也远在他乡,根本就没有人在热闹喧哗中想到救贫院隔壁那个窝在角落里随时可能遭到家庭暴力的可怜孩子……他还那么的小,却已经尝够了这世间的辛酸苦辣。 彭斯太太帮莉迪亚拢了拢有些下滑的披肩,握住她的手,无声的给予安慰。她也是母亲,能够理解莉迪亚此刻复杂的心情。只要是一个爱着孩子的母亲,就会本能的对孩子的每一个进步感到欢喜。 阿尔瓦他们这一走就足足走了四五个钟头,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八点五十,莉迪亚侧耳听着从广场隐隐传来的越来越大的喧闹声,有些坐卧不宁。 “……也不知道许先生有没有照顾好他们。”她合上手里的书本,一副想要过去广场上看看的架势。 管家太太连忙把家里存在感极其薄弱的亚裔青年一阵好夸,连说男主人既然放心把他安排到小少爷身边照顾,那么就是对他有着绝对的信任。 彭斯太太和卢比小姐她们也在旁边帮腔。 事实上,除了莉迪亚,没有人认为孩子们会出什么岔子。不说大家统一在广场上活动,就是广场外面围着的一大群不能入内的家长也会时刻注意着孩子们的安全,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事的。 在大家的劝说下,莉迪亚重新变得安定下来。她真诚地向彭斯太太等人道了歉,为自己这段时间起伏不定大惊小怪的情绪。 彭斯太太笑着安慰,“孕妇的情绪经常起伏不定,当初我有詹姆和西尼尔的时候也经常把家里的折腾的鸡飞狗跳的,你这样很正常,大家都会理解的。” 其他人也纷纷让莉迪亚放宽心,不要为这些没必要的事情过多忧虑。 到了后来,彭斯太太更是使出了自己百试百灵的转移*,用一种兴趣盎然的口吻提议要不要再给孩子们设计几套好看的服装,“……就算不参加舞会也能穿给我们看嘛,等亚瑟和乔治他们回来,指不定瞧了多有趣呢。” 莉迪亚想象着丈夫看到小南瓜·阿尔瓦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愉快的答应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莉迪亚等人下意识往门厅看去。 只见救贫院的克兰修女神情强作镇定的站在那儿,对威克姆家的女管家点了点头,说特兰太太想要拜托她帮一点忙。在福斯特太太还没有做出回应的时候,她还很隐蔽的冲着彭斯太太使了个眼色。 克兰修女的话让福斯特太太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怔愣,但她很快机敏的站起身,拜托彭斯太太帮忙照顾好她的女主人后,就步履匆匆的跟着克兰修女出去了。 莉迪亚才把嘴张开,想要问出了什么事,两人已经走出几十步开外了。 莉迪亚刚刚被大家安抚下来的情绪又有了慌乱的迹象。她不安地扭头去看彭斯太太,“席妮亚……你说特兰太太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想要福斯特太太的帮助?” “大概是广场上的事忙不过来了吧,”彭斯太太用一种很不用过多在意的口吻说,“听说镇上绝大多数的孩子都过去参加了,哦……广场现在一定挤满了人。” 莉迪亚看了眼旁边的落地钟,“你说的对,现在都快九点五十了,大家应该都回来了,也许特兰太太是想要福斯特太太去帮她疏通一下交通也说不定呢,她一直都知道我们家有个很能干的管家。” 莉迪亚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莉迪亚又说,“也不知道阿尔瓦他们现在到哪了?吃没吃饱,要不我让玛奇小姐再给他们准备点吃的吧,他们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 彭斯太太和卢比小姐碰了下眼神,彭斯太太说,“哦,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今晚你也坐了很长时间没有活动了,要是有兴趣的话,就让卢比小姐和苏珊陪你去厨房里看看吧,也让阿尔瓦他们感受一下你对他们的关心。” “去厨房看看?席妮亚,你是认真的吗?”莉迪亚有些惊喜的看着彭斯太太,自从她查出有孕后,福斯特太太她们就禁止她再靠近厨房,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亲手做过东西了。 “当然,去吧,我会帮你拦着点福斯特太太的。”彭斯太太笑容满面的说。 莉迪亚几乎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在卢比小姐和女仆苏珊的陪伴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们一走,彭斯太太就以最快的速度跳将起来,拎着裙摆就往门厅外跑去,果不其然,克兰修女和福斯特太太都脸色异常难看的在那儿走来走去。 “怎么了?”她拍了拍有些剧烈起伏的胸脯问。 克兰修女脸色煞白,双手绞在自己黑色的裙子上,有些吞吞吐吐地把孩子们不见的消息说了出来。 “……今晚的舞会很成功,阿尔瓦他们因为可爱的南瓜装扮被所有人评选为最佳化妆优秀奖……院长上台颁奖的时候,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发现……”克兰修女不住地咽着喉咙,眼睛里流着泪水,“发现三个孩子不见了!” 听到这里的彭斯太太眼前一黑,差点就这么晕过去。 她狠命用指甲掐着掌心,依靠疼痛才让自己勉强保持了清醒。 “你们就没派人去找吗?”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克兰修女战栗了一下,“找了,大家都在找,”她忙不迭地说,“镇长先生也出面帮忙了……现在外面的喧嚣声都是在找孩子们的。” “这件事不能让你的女主人知道,”彭斯太太勉强让自己维持着清醒,“我这就出去和大家一起找,家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福斯特太太捂住嘴拼命地点头。“如果莉迪亚问起孩子们今晚怎么没有回来,你就说、就说今晚的化妆舞会要持续到明天凌晨,孩子们都没有回家,都还在广场上玩耍……如果她让你把孩子们带回来,你就说这事难得的庆典,让她……让她……”彭斯太太的声音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利刃截断了!她嘴唇颤翕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厅口的莉迪亚,脑子里一片嗡鸣。 “……席妮亚,你一直和我说,失忆了不代表就真的变成傻子了,”莉迪亚泪如雨下,“你这么明显的想要支开我……我怎么看不出来。” “莉迪亚!”彭斯太太三人的脸色异常苍白。 “克兰修女,请不要隐瞒我,告诉我真相,我的阿尔瓦……我的阿尔瓦他……”莉迪亚捂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隐隐绞痛的腹部,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混和着泪水往下巴处流入衣领里。 “……威克姆太太,我……我……”克兰修女浑身都在发抖,她无措的看着面前这个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女人,她一直都对这个女人充满着无法说出口的嫉妒,她一直都不乐意见莉迪亚活得快乐……可如今,当对方真的以这样一种随时可能崩溃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脑子乱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莉迪亚,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詹姆和西尼尔有多顽皮,”重新找回了正常思绪的彭斯太太上前两步挽着莉迪亚的手往里走,“镇上这么安全,他们能跑到哪里去——肯定是故意把自己藏起来让我们担心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莉迪亚反问,“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恐吓我们——我们是他们的妈妈,阿尔瓦、阿尔瓦又那么那么的乖……他怎么舍得我为他担心难过。” “他们当然有,”彭斯太太用肯定地语气道:“他们都不喜欢我们给他们准备的衣服和道具,哪怕它们看上去多么的可爱,他们只是在为我们给他们做的打扮生气,等到气消了,肯定马上就会回来了——你别着急,到时候我们一起打他们的屁股。” “真的是这样吗?”莉迪亚捉着彭斯太太手的力道大的让人心惊。 彭斯太太对此却甘心承受,她现在正需要强烈的疼痛让她震惊到木讷的大脑能够变得清醒,她需要这个。 “当然!肯定是这样的!”她斩钉截铁的说。 莉迪亚仔细捕捉她的每一个表情,希望从中看出破绽来,彭斯太太却是一脸的从容镇定。莉迪亚被她的表情说服了。她重新被安置在了沙发上,手无力的揪着裹到她身上的毛毯,她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Chapter 58 “席妮亚……让我和你一起去,让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们……我们不打他们,我们不该罔顾孩子们的心情的……找到他们后,我们向他们道歉……”胡乱喝了口苏珊端过来的热牛奶后,莉迪亚哀求的看着彭斯太太。 那样的哀求让彭斯太太喉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蹲□把自己的手贴到莉迪亚的还未隆起的小腹上,她的手也在止不住的颤栗。 “莉迪亚,深秋的夜晚最是寒冷刺骨,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去外面走动……” “席……” “莉迪亚,听我说,你听我说!”彭斯太太深吸口气,拼命转动着自己的大脑,“孩子们今晚的突然出走只是一次任性的胡闹,我们把他们找回来,一切事情也就都揭过了。如果你也跟着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你要孩子们怎么办?一辈子都背负着自责和愧疚过日子吗?他们还那么的小,埃德蒙医生和弗兰太太又不止一次的劝告你这两个月是危险期,不能随便出门!” “席妮亚……” “听我一次吧!莉迪亚!”彭斯太太厉声说。 她现在已经没有过多的耐心却安抚莉迪亚了,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广场上去! 莉迪亚看着双目赤红的彭斯太太,灵魂彷佛被鞭挞般的打了个激灵。这时候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捂住自己的面孔,用一种近乎自惭的声音说,“你去吧,席妮亚……我就在家里等你……我、我很抱歉……”她死死咬住下唇,腹部越来越密集的疼痛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 “去把埃德蒙医生和弗兰太太请过来,”彭斯太太哑着嗓子对福斯特太太说,“我现在和克兰修女去见特兰太太,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福斯特太太擦了擦眼睛,郑重的对彭斯太太屈膝行了礼,呵斥着不停抽泣的苏珊去请人。卢比小姐也自告奋勇的说她去隔壁请弗兰太太——她已经承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了。这让她想起了那个父亲和未婚夫一同传来死讯的可怕夜晚!那让她窒息! 随着大家的纷纷离开,威克姆宅静得吓人。 彭斯太太把莉迪亚搂着怀里,就像是搂着自己的女儿一样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安抚着她,试图让她的情绪镇定下来。玛奇小姐也在旁边想方设法的帮忙,但明显的,这都只是徒劳。莉迪亚的身体越来越绷紧,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惨白。 当一丝不详的血腥气从她体内慢慢逸散出来的时候,彭斯太太差点没痛哭出声。她不顾一切的大声祷告起来,玛奇小姐陪着她一起,她们的声音在起居室里回荡,悲伤又无助。 所幸,卢比小姐很快就带着弗兰太太赶过来了,就住在隔壁的弗兰太太头上甚至还戴着一顶歪斜的花格子睡帽。 她几乎是用最粗暴的语气把福斯特太太从她的女主人身边赶走了!她命令大家把莉迪亚放平在沙发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急救,就在这个时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珊也带着埃德蒙医生来了,起居室里很快就弥漫出了一股刺鼻的药味。 这股味道难闻的厉害,在福斯特太太她们闻起来却异常的安心。她们把头抵在交握的双手上不住的祷告着,眼泪顺着她们的面颊流到了被踩踏的乱糟糟的地毯上。 在莉迪亚的情况有所稳定的时候,彭斯太太她们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了广场上。 嘴唇发紫的特兰太太第一个过来握住了彭斯太太的手。她为自己的失职道歉,永远都带着严厉的脸上布满浓浓的懊悔和自责。 彭斯太太是个很理智的女人,她并没有迁怒特兰太太,而是用关切的语气询问前者的身体健康,这些日子的频繁来往,已经让彭斯太太知晓特兰太太的心脏实在称不上稳妥,最不能情绪过度起伏。 特兰太太感激彭斯太太的体谅,心里却无法为此变得轻松起来。她还牵挂着三个孩子,牵挂着这场失败的化妆舞会。 ——阿尔瓦他们的失踪,政府和救贫院也要为此蒙上巨大阴影。人们很难再放心把孩子送过来参加聚会,就算一如既往的捐款,也绝对不会再有现在的踊跃和装扮孩子们的兴高采烈。 特兰太太的心思彭斯太太自然猜不着,她也没这个心思去猜,她现在只忧心几个孩子的情况,她很清楚莉迪亚只是被她暂时安抚住了,孩子们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差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几乎镇上的所有成年男士都在寻找着三个孩子的踪迹,他们几乎把小镇翻了个底朝天,三个孩子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似地,毫无踪影。 眼见着广场里的气氛越来越紧绷的时候,许振兴在广场后面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踩得粉碎的南瓜灯,南瓜里的蜡烛只燃烧了一半,边沿上还挂着烛泪。 这一发现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镇上警署里仅有的几位警员在探长的带领下对发现南瓜灯的附近好一顿排查,其他人也都在帮他们的忙——他们依然毫无所获。 就在这个时候,迪福太太哭得撕心裂肺的在女仆搀扶下过来了,她带来了一个让大家表情越发凝重的坏消息! 迪福家的安妮也不见了! 不过这次倒是有了目击者! 一个神思惶惶为安妮·迪福服务的贴身女仆。女仆看上去被人殴打过,脸上到处都是巴掌和指甲划伤的痕迹,她栗栗危惧,面色羞愧。 “威克姆先生家的南瓜饼实在是太受欢迎了,那位许先生刚放到桌子上就很多人抢,安妮小姐挤了几次都没挤进去,心里着急,就想着找阿尔瓦小少爷他们去要几块——不想我们找到阿尔瓦小少爷的时候他们正在被几个坏蛋追着跑,阿尔瓦少爷他们跑不快,很快就摔倒被捉住了!” 彭斯太太面色发白,她当然知道孩子们为什么跑不快……那套南瓜布偶装,是她设计出来做给孩子们穿的!也就是说——是她害了孩子们?! “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的我害怕极了,我不敢出声暴露自己的存在,”女仆脸上的表情很惭愧,“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我抱着安妮小姐就要偷偷退走过来给大家报信……安妮小姐却突然叫起来了!她挣脱了我的胳膊跑过去让那几个恶棍放过阿尔瓦少爷他们——” 迪福太太用力揪住了胸口。 “……我……我看着他们把安妮小姐也打昏扔到了马车上——我知道我出去肯定也是一个被抓或者被杀的下场……我害怕极了,又想着、想着……也许我应该尽快去找女主人报信……”女仆不安地扭着手指,不敢去看众人的表情。 迪福太太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仇恨! 无疑,女仆身上脸上的伤口都是她激愤过后的杰作。 “你做得很好,女士,你给我们的侦破带来了很大的进展。”警署的探长安慰着羞愧欲死的女仆,把她带到一边做笔录,询问行凶的人数和他们的面部特征以及逃走的方向。 半个小时后,探长重新回到人群中央,“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案,施行绑架的三名犯罪嫌疑人我们也排查出来了。” 众人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经过女仆纳娅的仔细描述,我们可以肯定,嫌疑人分别是镇上的无业游民鲁宾·巴特、劳瑞·布鲁姆和史丹·托比。”镇长神情严肃,“其中需要着重提及的是鲁宾·巴特,他几个月前才被监狱释放,入狱的罪名是j□j未遂。” “……鲁宾·巴特?”特兰太太自言自语地重复,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个名字,她觉得这个名字她肯定在某个时间段听过,并且十分深刻! “特兰太太,请问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探长察觉到了救贫院院长的异常。 特兰太太用手指敲着额角,不停地念着这个名字,对探长的询问充耳不闻。其他人都眼神热切的看着她——希望她能想出点什么。 特兰太太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在认真思考了七八分钟后,她用力一抬头,几乎是尖叫着嚷嚷起来。 “啊!我记起来了!这个名字!我记起来了!去年就是他们三个想要对莉迪亚图谋不轨,那个叫巴特的才会进了监狱!他是因为莉迪亚进的监狱!” “上帝啊!难道说他们这是回来报复的?”迪福太太声带哭腔,“哦,我的安妮,妈妈没有你该怎么活!” 彭斯太太也是脸色铁青,她握着情绪激动的特兰太太的手,拜托她说得详细点。 特兰太太把她所知的从头到尾说了出来,等说到一半,她愤慨地用力挥着拳头,“还有件事我差点忘记了!就在去年!快过圣诞节的时候,阿尔瓦半夜里发起了高烧,莉迪亚到我这儿来求助,我让她和克兰去找弗兰太太——” 克兰修女也一副想起来的模样,“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威克姆太太跑得快极了,我跟在她后面没走几步路就被她甩得远远的了。” “是的,就是那次,”特兰太太肯定地说,“莉迪亚去橡果大街的时候,在路上又被那两个恶棍看到了!当时那个叫巴肯的还在监狱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们要找莉迪亚报复,幸好,幸好当时威克姆先生正从外面回来,路过那里,他救下了莉迪亚!”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不到警署报警呢?”探长语气严厉的问。 特兰太太苦笑一声,“当时莉迪亚饱受惊吓,我们不认为她还能再接受一次警方的讯问,再加上她也安然无恙,所以就……”她拿手帕擤着鼻子啜泣,“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让他们报警的!” Chapter 59 孩子们不是和长辈赌气而是被坏人绑架的消息到底还是被莉迪亚发现了。不是福斯特太太她们不能保守秘密,而是绑匪送来了勒索信。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彭斯太太一行筋疲力尽的从广场返回。她们还来不及坐下喝一口热茶,还来不及与整夜未眠,半卧在沙发上一直等着她们消息的莉迪亚说上两句话,绑匪的勒索信就被一个乡下一个农夫送了过来。 他并不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给他信的那位先生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说收到信的主人愿意给他十英镑作为报酬。 可怜的农夫根本就不知道这笔所谓的横财根本就不可能落到他的口袋里,不仅如此,他可能还要面临几日的牢狱之灾。 两眼熬得通红的探长也带着两个警员和彭斯太太她们一起到了威克姆家,农夫刚一送上门就被他们拿下了。 探长挥手让警员去审讯农夫,他则把信件拆开——在他动手之前,埃德蒙医生和弗兰太太有志一同的想要让莉迪亚避开,“……我们不认为她还有能力承受这封信的内容。”埃德蒙医生满脸严肃,“威克姆太太已经受不了刺激了,她需要绝对的静养。” 医生的权威大家自然不敢侵犯,就在大家准备转移阵地把起居室让给不能挪动的莉迪亚时,莉迪亚疯了! 她敲碎了牛奶杯,不顾可能割伤手的危险,拿玻璃片抵着自己的脖子,大声说他们不能把她排除在外! 女士们惊叫着要扑过来,被莉迪亚按压玻璃片的动作惊住。 “我是阿尔瓦的妈妈,我的儿子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就算要我避开,又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她蓝色的眼睛里有泪花在闪烁,“与其放我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让我和大家一起面对吧。” 被反驳的埃德蒙医生脸色很难看。 弗兰太太也劝莉迪亚不要任性。 莉迪亚不为所动,玻璃片也依然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随时可能绽放出刺目的血花。 大家妥协了。 探长面色凝重的把勒索信读了出来。 他的嗓音因为整夜未睡而带着一种磨砂般的沙哑,听得人耳朵发涩。 “五千英镑的赎金,还要威克姆夫妇亲自送到指定的地方去?他们也太异想天开了!”弗兰太太义愤填膺。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莉迪亚眼神空洞,“而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乔治在哪儿,没有他在,谁也不知道绑匪会不会临时反悔。” “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听他们的安排?”彭斯太太眉心紧锁。 莉迪亚惨笑,“只要几个孩子能够平安回来,我没什么放不下的。我现在只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招惹那样一群人,为什么没有听卢比小姐的建议,让乔治给阿尔瓦配把手枪。”她流着泪愧悔不已地对彭斯和迪福两位太太说连累了她们。 两位太太忍着眼泪不住摇头。 迪福太太说她女儿的命就是威克姆救的,他们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心生怨怼。彭斯太太则用另一种方式劝说莉迪亚。 “亲爱的,不管你再怎么退让,恶棍都不会因此而感到忏悔,同样,再宠溺孩子的家长也不会在孩子未满五岁的时候让他随身携带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她一脸真诚,“如果真要怪,那也只能怪我,我不该给他们设计出那样一款服饰来!要是没有厚重的南瓜布偶装妨碍,也许……他们还能逃出来两个。” “席妮亚,如果这算错误的话,我们也逃脱不了干系,特别是我,我赞同了你的意见,不止一次,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莉迪亚苍白着一张脸说。 “女士们,现在不是争相认错的时候,把孩子救出来才是当务之急。”探长先生提醒陷入自我谴责中的众人。 大家勉强打起了精神。 “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孩子的行踪,确认他们现在是否安全。”探长先生说了句很没必要的废话。 所有人的面色都像大雨来时的阴霾天一样,都沉的厉害。 探长先生又说,“目前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我已经派人查到了那三个恶棍的住所,时刻监视着,只要他们敢到镇上来,我们第一时间就能抓住他们!另外,关于那五千英镑的赎金,政府愿意暂时抽出来垫上,我相信你们一时半会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彭斯太太他们沉默的点头。“还请大家不要沮丧,现在的我们更需要保持乐观的心态,抓住每一个把孩子救出来的机会,让他们重新回归到父母的怀抱中来。” 探长的一席话让三个做母亲的热泪盈眶。除了莉迪亚不能动弹外,彭斯太太和迪福太太纷纷屈膝行礼,感谢探长的帮助。 因为四个孩子的父亲都不在镇上的缘故,探长无法把一些可怕的猜测告知眼前这些已经饱受打击的母亲们,他只能尽量宽慰她们,尽量让她们信任政府、信任警署,不因为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来。 探长带着警员离去后,威克姆宅寂静地针落可闻。家里不论主人或者客人还是仆从都聚集到了起居室里等待消息——除了许振兴。昨晚丢失了他的小主子后,他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一直都在外面四处探寻着几个孩子的踪迹。 这样的等待无疑是一种煎熬。对莉迪亚这样的孕妇来说犹是如此。此刻,她疯狂的思念着自己的丈夫,盼望着他能够像上次一样,在她最危险的关头像个英雄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把他们的孩子平安救出来。 她几乎因此生出了执念,目光直瞪瞪地望着门口,彷佛这样,乔治·威克姆的身形就会出现在那儿一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特兰太太代表政府和救贫院过来道歉——说没有照顾好孩子们——她还把最佳化妆优秀奖的奖杯放到了桌子上,说那三只小南瓜是她近几年来看到的最有创意、最可爱的装扮。 莉迪亚她们百感交集地听着这些话,看着被特兰太太搁放在桌上的铜质镀银奖杯抱头痛哭。 在这样绝望的哭泣声中,时间一点一点步入黄昏。 大家的心也随着越来越黯淡的天色揪得越来越紧。 探长先生他们几次传来好消息,但又成功被那几个家伙逃脱,过来传话的一位政府职员趁着莉迪亚喝了药昏睡过去的当口对大家说:“他们是最狡猾的惯犯,在别的郡也有过绑架的前科,只不过被他们幸运的找到替死鬼逃脱了——这些可怕的恶棍十分凶残,现在……我们很担心他们撕票,正试图和他们联系上,毕竟众所周知,威克姆先生出去很多天了,我们根本无法达成他们的要求。” 这些起伏不定的消息就彷佛过山车一样,折磨着所有人的心脏。 随着落地钟声的敲响,夜色笼罩大地,距离四个孩子失踪也将近十五个小时了!威克姆家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莉迪亚在弗兰太太她们的强行灌药下,昏昏睡睡,也熬到了晚上,只是眼睛里的焦急明显已经快要凝成实质!再没有确定的答复,她很可能因为神经过度紧绷而流产!埃德蒙医生和弗兰太太简直如临大敌。 在警署一次又一次的徒劳而返后,被老鼠戏耍的猫只能无奈的看着夜幕降临,重新来到威克姆家。探长先生说:“我几次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和他们面对面了!只可惜——幸运女神今天明显没有站在我们这边,我很遗憾。” 莉迪亚把脸埋在毯子里哭泣,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不过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孩子们现在一定还活着,当然,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但有句话说的好,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探长先生努力让大家打起精神来,“请相信我们,那些东躲西藏的耗子们绝对要比我们疲倦的多,只要我们再收到线报——我们一定能——” “席妮亚!”门厅里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呐喊。 彭斯太太全身彷佛过了电一般的猛力抬头。 “哦!亚瑟!亚瑟!”她激动的快要疯了!顾不得起居室里有不少的眼睛看着,就这样狂奔了上去用力搂住了丈夫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亚瑟……我们的詹姆……我们的西尼尔……” 这个坚强的女人在丈夫收到消息马不停蹄赶来后的关头,彻底卸下了肩上的重担,没有任何顾忌的用哭声宣泄着自己的害怕和担忧以及隐隐的绝望。 彭斯先生用温柔的语气安慰着自己的妻子,他的声音充满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很快就让彭斯太太镇定下来,不好意思的开始擦眼泪。莉迪亚和迪福太太几乎是用一种嫉妒的眼神注视着彭斯太太——她们知道她们不应该这样,可她们控制不住自己! 彭斯先生很是耐心的和莉迪亚说了一会话——他的出现无疑给这个风雨欲来的家庭里带来了一根主心骨!比起探长先生和镇上的其他先生们,无疑,彭斯先生更值得她们信赖——才把探长先生请到了另外的小会客室里低声交谈。他们谈了些什么女士们不知道,但探长先生脸上的表情明显要比起彭斯先生没来的时候要轻松许多。 第二天早晨,风尘仆仆的迪福先生站在了彭斯先生昨晚站立的地方。迪福夫妇上演了昨晚彭斯夫妇所经历的那一幕!夫妻俩紧紧相拥,丈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安慰着妻子,保证着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归来! 因为不能移动,半卧在沙发上再次看完全程的莉迪亚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怨怼和渴迫……乔治,我的丈夫,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危急关头……你又在哪里?你、会不会像彭斯和迪福两位先生一样,再一次像个真正的救世主一样,把孩子们从危险中带回,拯救我随时都可能彻底崩塌的世 Chapter 60 彭斯和迪福两位先生的到来给了众人很大的鼓舞。 他们也没有辜负这份鼓舞,当天就开始为了几个孩子到处奔波起来。比起他们带人有计划也有效率的地毯式搜寻,彭斯太太他们当初的杂乱无章,还真让人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彭斯太太和迪福太太的气色也因为丈夫的归来,有了根本性的改变。她们的活力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充沛起来。她们对自己的丈夫充满信心,再不像开始如同无头苍蝇般的乱窜,而是沉着的呆在家里等消息。尽管她们看上去还有些憔悴,但比起莉迪亚的形如枯槁,简直是好的太多了。 莉迪亚的身体在大家的百般照顾下得到了暂时的稳定,至少轻微下血的症状得到了遏制,小腹也不再如刚获悉消息那般的疼痛如绞。心里吃了定心丸的彭斯太太也有耐心安慰莉迪亚了。她几乎每天都陪伴在莉迪亚身边——她们的孩子都因为这场磨难而生死未卜——她们是最能够了解彼此心情的人。 不得不承认,彭斯先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在他到来的当天晚上,他就和镇上的地下组织取得了联系。 有句话说的好,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在面对凶残且狡诈的绑匪时,他们的这些同类明显要比顾虑重重的警署要有用的多。 只是一点钱,就有人自告奋勇要去联络那几个根本就不知道藏身何处的绑匪——警署经过没日没夜的盘查搜寻,也不过是确定对方还都留在小镇附近,并且和他们几次擦身而过。 跟着彭斯先生一起去找地下势力寻求帮助的迪福先生来到威克姆家,就把他亲身经历的一幕幕活灵活现的描述了出来。 “……你们别看亚瑟的身体看上去有些肥胖,实际上他的身手非常矫健,还能从那些恶棍们手里把枪夺下来——当然啦,这里面那位亚裔先生也功不可没,他太强大了,两条腿就好比我厂子里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蹬蹬几下,那些坏家伙们就到了一片——”迪福先生说得口沫横飞,脸上的表情也充满希望。“打服了他们后,我们给了那些家伙一些钱,他们很容易就被买通了,亚瑟让他们转告绑匪,希望能够重新谈判——就是加价我们也十分乐意,只要对方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亚瑟说,只要是镇上消息灵通的人,就知道威克姆先生已经出去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根本就不清楚他的行踪,如果可以的话,他喜欢代替威克姆先生去缴付赎金,并且保证不会在绑匪们离开后秋后算账。” “保证不再绑匪们离开后秋后算账?这怎么行?!”彭斯太太急了,“他们让孩子们受了这么大罪过!莉迪亚的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差点保不住,我们怎么能轻易饶了他们?!” “这只是权宜之计,彭斯太太,”迪福先生耐心地说,“现在我们最需要保证的就是孩子们的安全!只要孩子们回来了——就是让我赤手空拳的去和那些畜生搏斗!我也心甘情愿!” 彭斯太太的脸色缓和了些,垂眼聆听着他们交谈的莉迪亚脸上的表情有细微的忡然,对迪福先生的话感同身受。 是呀……只要孩子们能够平安回来,我们又什么委屈不能受得呢? 她又想起了迪福先生那一句不经意的‘我们根本就不清楚他的行踪’,心口忍不住又是一阵刺痛。乔治……你现在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渴盼着你的到来,多么的想念着你。 在莉迪亚出神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彭斯太太从厨房里拿来了医生开的药,拿温水送到莉迪亚面前。 莉迪亚眉头蹙了蹙,接过吞了进去,又用温水把口里的苦味洗去。 这药明显有安神的作用,莉迪亚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福斯特太太低声在她耳边询问要不要回房间休息。莉迪亚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男仆拿着简易的担架进来了。 莉迪亚被管家太太和女仆苏珊小心翼翼的扶坐上去,又用厚厚的毯子把她盖好,送到了起居室隔壁的一个小会客室里。那儿已经暂时改作了莉迪亚的卧室。 莉迪亚前脚刚离开了起居室,后脚,大家就像是被戳破了皮的气球一样瘪到了沙发上。 女士们更是捂住眼帘啜泣出声。 “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迪福太太揪着丈夫的衣袖,脸上的表情痛苦又绝望,“莉迪亚的身体这么糟糕,她、她怎么能……” “不要指望和绑匪讲人情,”一道阴郁的声音从门厅处传来。 “亚瑟!”彭斯太太跳了起来,赶紧上前去迎接自己的先生,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放在衣帽架上。 彭斯先生取下自己的礼帽放在胸口对着迪福太太歉意的鞠了一躬,说他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好,希望迪福太太能够原谅他。 “噢,彭斯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理解您的心情。”迪福太太连忙表态,看向彭斯先生的眼神也充满敬重和期冀,“不知您这次出去的进展如何?” 彭斯先生疲惫的在沙发上坐下来,许振兴跟在他身后,自从彭斯先生过来后,他就一直听他的指挥行动。 玛奇小姐送上了热气腾腾的食物,只是一个厨娘的她,在面对雇主家此时的愁云惨雾时,除了能够保证足够丰盛的汤食外,毫无其他办法可想。 彭斯先生对玛奇小姐有礼的道了声谢,拿过一个牛角面包捏了捏,塞进口里。 “情况很不妙,那些该下地狱的恶棍还是坚持他们的谈判条件——”一个牛角面包下肚,彭斯先生憔悴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些许,他接过妻子给他舀得玉米浓汤喝了一大口,热烫适中的汤汁滑入被胃酸折磨的不住抽搐的胃袋,彭斯先生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对一个胖子来说,饥饿有时候真的是一场酷刑。 “休想!我们不可能这么做!”彭斯太太大声说,“亚瑟!你必须在想点办法!那样的条件一看就知道是个陷阱!如果真的让莉迪亚独自一个人带着赎金去他们指定地方——哦!一位女士!一位怀了孕的漂亮女士!亚瑟,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她是乔治的妻子!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席妮亚……”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彭斯太太还是满脸的抗拒。 迪福太太看上去有些挣扎彷徨,她的身体都在痉挛,整个人都依附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眼睛干涩的厉害。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迪福先生用力搂着妻子,声音嘶哑的说,“彭斯先生,我们和您太太的意见一致,威克姆太太身体孱弱,又怀有身孕,实在是不能冒险。” “席妮亚,不是你一个人知道这是个陷阱,”彭斯先生食之无味的放下刚刚插起的一小块熏肉,“不止你不同意,我们大家都不同意!”如果真让莉迪亚过去的话,孩子能不能救出来还两说,以莉迪亚的烈性,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和那群家伙玉石俱焚都有可能!他们怎么敢冒险呢! 在情况又一次陷入胶着的时候,为双方连线的人突然传来一个让所有人手脚冰凉的消息。 四个孩子已经有三个因为脱水和饥饿陷入昏迷状态……目前只有最大的詹姆士还保持着清醒。 彭斯太太发狂了!她拔出丈夫后腰上的手枪用力戳到传信过来的流浪汉脸上!迪福太太则是两眼一翻厥倒在丈夫怀里。 “说!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联系上的!不说我一枪打死你!” 彭斯太太的突然爆发,让大家措不及防,那个流浪汉也是亡魂四冒,生怕彭斯太太一个擦枪走火他就蒙主宠招了。 彭斯先生扑过来试图把枪从妻子手上夺下来,又怕她一时激动误伤了人,只能用最轻的力道掰着她的手腕,流浪汉脸上的汗水已经变成了小溪。 “……这位太太,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巴特那个混蛋阴险狡诈,我没有一次真正和他见过面,我们都是通过史丹在交谈,史丹是个胆小鬼,只要巴特说的话他就不敢违抗,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到底藏在哪儿——他们小心谨慎,从不在一个地方藏太久!” “那你们这次见面是哪里!”手枪被丈夫夺走的彭斯太太揪住流浪汉的衣领拼命摇晃,歇斯底里的咆哮,“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们!告诉我们!” “太太,那个地方我们刚刚才搜检过,”探长先生不忍的看着彭斯太太,“我们的人一直都跟在他后面,那个史丹跑得很快,又很会往一些偏僻的巷子里躲,我们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甩脱了。” 探长先生的话让彭斯太太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松开了流浪汉的衣领,整个人瘫坐在地毯上。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饿死的……他们会饿死的……” 彭斯先生把手枪重新别回后腰上,将彻底陷入崩溃的妻子抱回沙发上,掏出钱夹,把里面所有的钞票都抽了出来用力放到流浪汉脏兮兮的手上。 “先生、先生,很抱歉我的妻子让你受到了惊吓,对此我深表歉意,但我恳求您能够原谅一个将要失去孩子而绝望的可怜母亲,”从未被一位这么体面的先生用这样一种恳切的语气拜托的流浪汉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他捏着那沓厚厚的钞票,彷徨又紧张。“先生,我知道您很有本事,您肯定能再和那些人联系上,我不需要您再去枉费口舌让他们改变主意,重新换个不那么苛刻点的要求——哪怕是再加更多的钱——我只拜托您一件事,能否、能否让我们做些食物送过去?!我们会准备十人份的!丰盛的十人份食物!只要我们的谈判还在继续,那么我们就愿意提供那几位先生的一切所需!” 彭斯先生的胸口因为说了这么一连串的话剧烈起伏着。 “我希望您能够仔细认真的把我接下来要拜托您转交的话从头到尾复述一遍给他们听!请再三强调!” “死去的孩子远没有活着的孩子那样值钱,”彭斯先生用牙齿厮磨着咬肌,“如果孩子们能够平安无恙的回到我们身边,我们什么都不会再追究——”探长先生的眉头一皱,张口欲言,却被彭斯先生扭曲疯狂的面孔震慑住。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孩子们出了什么差错……哪怕是一个孩子,”彭斯先生的喉结不住滑动,“我们都会和他们不死不休!就算他们躲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倾家荡产挖地三尺的把他们找出来枭首示众!我愿意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对我刚才所说的话负全责!” Chapter 61 彭斯先生话中的决绝和狠戾震惊了很多人——特别是他还是当着探长的面说的——流浪汉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话带到。大家离去的时候,探长先生更是握着彭斯先生的手说希望彭斯先生能够冷静理智的协助警方把孩子们救出来,至于彭斯先生最后说的那番话他表示他一个单词都没听见。 彭斯先生对探长先生的体谅表示感激,两人握了握手,彭斯先生亲自把探长一行送出了大门外。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流浪汉带来了好消息。说绑匪们对彭斯先生的提议表示赞同,但他们不要食物,而是希望得到了一笔小钱。 “只要几百磅,我们是善解人意的绑匪,从不狮子大开口。” 流浪汉传来的话让在座众人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他们依然只能妥协。躲在厨房里难过的哭泣的玛奇小姐挥舞着勺子,对两个仆妇说,绑匪们这是逃过了一劫,她做梦都想着在食物里下毒,想要毒死那群该死的恶棍! 时间就在这样的磋磨中一点点过去,威克姆依然毫无消息。有关孩子被绑架的消息莉迪亚已经让人写信去了伦敦——她祈求加德纳先生能够帮上点忙,帮她找到她的丈夫。她甚至让人去了卡米尔小姐家拜访,依然毫无所获。 眼见着女主人越来越瘦的福斯特太太破天荒的对自己的男主人产生了怨怼之心。特别是在看到彭斯太太和迪福太太有着丈夫无微不至照顾的时候。她非常的心疼自己的女主人,又不知道该怎样让她高兴起来。如果说前两天还有彭斯太太在强打着精神安慰莉迪亚,现在彭斯太太自己都不行了。如果不是彭斯先生在支撑着她的话,彭斯太太目前的情况比起莉迪亚好不到哪里去。迪福太太也倒下了,她整夜整夜的啼哭,烧得厉害,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埃德蒙医生检查过后对大家宣布,迪福太太的情况有点糟糕,需要悉心照料,放宽心情……他的话让所有人齐齐露出了苦笑。 这个时候,不管他们怎样想法设法的说服自己,所谓的放宽心情都不过是个笑话。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百磅出的太容易,流浪汉在绑匪的指使下,一次又一次的向大家勒索。恶棍们不会顾及父母的心情,尽量把孩子们的情况夸张的让人如坠冰窖。到了后来,流浪汉再过来的时候,彭斯先生强制把所有女性都排除在了知情人之外。他们杜绝在让女士们接收到那些不知真假的可怕消息! 但纸永远都是包不住火的。 在流浪汉又一次出现在威克姆宅,用一种他都觉得怜悯的语气对形销骨立的大家说,四个孩子中唯一的那个小姑娘发起了高烧,随时都可能死去的时候——不止迪福先生头重脚轻,实在是按捺不住满心的忧虑,悄悄躲在门外偷听的女士们也齐齐变了脸色。听到女儿命悬一线的迪福太太更是彻底的歇斯底里了! 在丈夫不在家的日子里,只有女儿乖乖的陪伴着她,用她童稚又天真的语调让她熬过那些寂寞寥落的夜晚。在迪福太太看来,安妮就是她的天使,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在女儿的生死关头,那些因为威克姆曾经救过女儿的良知和踌躇彻底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对那个被大家保护在背后极力隐瞒的可怜女人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怨憎情绪!这种情绪以最快的速度攫住了她!让她不顾一切! 迪福太太在所有人不解的眼神中往莉迪亚所在的临时卧室狂奔而去!她的身体因为高热而发软,小跑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倒下!在她就要踹门进入的一瞬间,福斯特太太灵光一闪! “拦住她!”她几乎像头母狮子一样的咆哮出声! 其他人纷纷变色——起居室里的男士们也悚然一惊——几乎不约而同猜到了迪福太太此行的目的地! 女士们几乎争先恐后的在走廊里狂奔!她们要阻止迪福太太!她们必须阻止她! “莉迪亚!救救我的安妮吧!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迪福太太扑到莉迪亚床边大声嘶吼起来!她的眼泪也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迪福太太……您……”莉迪亚眼神不安地看着她,手指用力揪着被褥。 “住口!迪福太太!你住口!”福斯特太太疯了似地冲进来!抓住迪福太太的胳膊就要往外拖!其他人也纷纷上来帮忙! 迪福太太拼命挣扎,边挣扎边大叫着:“莉迪亚!你不能见死不救!我的安妮发高烧了!随时可能死去!那些绑匪早在几天前就改了主意!不再强求威克姆先生……呜呜呜……呜呜呜……”她的嘴被卢比小姐捂住了!迪福太太拼命的摇晃脑袋,用牙齿去咬卢比小姐的手,等到卢比小姐吃痛放开,她又继续大声的吼叫,“他们要你去!莉迪亚!他们要你拿着赎金去!只要你去他们就放人!哦!放开我!不——莉迪亚!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放开我——我的安妮——我的安妮——” 迪福太太的声音如同杜鹃啼血,声声凄厉,让人不忍耳闻。 “福斯特太太,这是真的吗?”莉迪亚来回看着众人的表情,“绑匪真的改变了主意,他们要我去就立刻放人?” “不,太太,没这回事,”福斯特太太快速反驳,“没这回事太太,”她强调着,“迪福太太这是受了点刺激,她才会胡言乱语……”她用眼神示意卢比小姐和苏珊她们继续捂住迪福太太的嘴往外扯。 “福斯特太太,我要听真话!我求求您!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莉迪亚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福斯特太太连忙上去按住她,用肯定的语气大声道:“不!太太!您要相信我!这不是真的!” “席妮亚!”莉迪亚去看一直惨白着脸色保持着沉默的彭斯太太,希望能够从她口里得到事情的真相。 彭斯太太眼神闪烁。这些天她也快要被折磨疯了!如今看到迪福太太的歇斯底里,她竟然有一种自己也发泄出来的畅快感!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自己的莉迪亚,她竟然也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让莉迪亚和她们一起生不如死的冲动! 她们真的要疯了! “啊啊啊啊啊……你们放开我!”门口突然传来什么东西重重被推倒在地上的声音和卢比小姐的一声惨叫,迪福太太就这样被女仆苏珊死拽着又冲进了卧室里! “莉迪亚!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可曾用谎言欺骗过你?!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迪福太太!”福斯特太太嘶声咆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去死!明明事情都是她惹来的!为什么我的孩子却要遭受这样大的罪过!凭什么!凭什么!她自己的孩子可以说是她活该放荡招蜂引蝶!我的孩子何其无辜!我为什么要拿我的孩子为她赔——”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卧室里响起! 卧室里一片死寂。 迪福先生怒火冲天地瞪视着妻子,“凯瑟琳·迪福!我看你是疯了!” “疯了?是!我是疯了!怎么,你也被这个爱装可怜的放j□j人勾引了吗?想要用我的女儿来讨她的欢心?” 迪福先生脸色铁青地又一次扬起了手。 “打啊!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没有安妮我也不想活了!”迪福太太抓住迪福先生的手就往脸上扇,她的力道大的手背上的青筋都迸胀出来了! 迪福先生看着这样状若疯魔的妻子,心中大恸! 他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妻子的钳制中挣脱出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用力搂在怀里,“看样子今天我们不适合待在这儿了,”他对和他一起赶来的彭斯先生说,“我们先回家,有事还请尽快通知我们——那位先生所说的为我女儿治病的医疗费用,我现在就拿去给他。” 彭斯先生眼中闪过震惊! 他知不知道他这样说意味着什么?! 他最后的这句话分明是变相的证明他妻子所言句句属实啊! 迪福先生的眼神有些游移,面上的表情也带出几分羞惭。但他的语气却很坚定。 “抱歉,彭斯先生,我不能再过多的责怪我的妻子,毕竟,这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迪福先生的话就像一柄锋利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彭斯夫妇的心脏! 无妄之灾…… 他们咀嚼着这句话,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福斯特太太惊恐的看着迪福夫妇远去的背影,嘴唇哆嗦的对面色沉寂的彭斯夫妇颤声道:“彭斯先生、彭斯太太,你们可千万不要听信他们的话,千万别,我们太太也不想这样啊!她不想的!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对你们来说这是一场无妄之灾,对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先生太太们,还请你们行行好,看着我们先生的份上!看在我们先生的份上!不要离开!不要放着我们太太一个人!”福斯特太太已经敏感的觉察到这个临时抱成一团的小组有了分崩离析的迹象。 “放心吧,福斯特太太,我们不会弃你们而去。”彭斯先生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言辞恳切的说,“我们会把孩子们救回来的!平安的救回来的!” 福斯特太太对彭斯先生简直感恩戴德,嘴里说不完的好话。 彭斯先生苦笑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嘴里却不由自主吐出一句叹息来:“……如果乔治在,事情绝不可能落到这样一个地步……” “如果乔治在,事情绝不可能落到这样一个地步。” “如果乔治在……” “如果乔治在……” “噗——”一口血箭从莉迪亚口中喷出,在福斯特太太等人震惊的目光中,莉迪亚两眼一翻软软厥倒在了床上,人事不知。 Chapter 62 夜阑人静,银月皎洁。 威克姆家女主人临时充作卧室使用的小房间内,女仆苏珊半趴在床沿上昏昏欲睡,在她的旁边,铜制烛台上的蜡烛燃到了尾声,黯淡的随时都可能熄灭。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任何预兆的睁开了眼睛。一双蔚蓝的眸子在昏暗烛光的照耀下隐隐能够看到两簇火焰在跃动。只见她半支着身体坐起,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女仆苏珊的后颈处用力按了一下。女仆苏珊因为意志而不住挣扎的上下眼皮瞬间阖在了一起,人事不知。 待得苏珊彻底陷入昏睡后,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绸子睡裙的莉迪亚翻身下床,裙摆的蕾丝花边堪堪长到她脚踝处,随着她的走动上面的勾绣的暗纹花朵也彷佛活过来般,步步生莲。 她披散着一头金色的鬈发,j□j着双足打开了窗户,十月底的夜,凉风刺骨,她却彷佛半点感觉都没有,按着窗棂一跃而下。就如同她丈夫那晚的动作一般,矫健而轻盈。 她就这样赤着双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威克姆家,径自往镇上的一个方向行去。深夜的镇上寂静的吓人。除了偶尔居所里的一点烛光,就只有天空那轮圆月在注视着这个步履从容的漂亮女人。 数分钟的时间不到,她来到了一幢半开的破败房子面前,手上一推,只能轻微的吱嘎声响,人已经到了房子里。 她就着门口投射进来的一缕月光摸索着前行,彷佛有目的地一般的到处查找,她的动作很快,也很有条理,整幢房子很快就被她翻了个底朝天。 遗憾的是,她似乎并未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眉头紧皱的退出了这幢旧房,又往其他的地方而去。 这次,她到了一幢更显得破落的房子里。这幢房子前面的木栅栏已经腐朽大半,失了装饰也失了围栏的作用。 莉迪亚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径自推门进入。又是一番地毯式的搜索,她照旧两手空空。 两幢房子都一无所获的结果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她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无澜。 离开了这幢房子后,她脚下一转往隔壁行去。 甫一进门,一股食物朽烂的酸腐味就冲入鼻间。莉迪亚却好像没有闻到一般,又是一阵吹灰找缝般的寻找。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她终于不是徒劳无功。 在房子一处被虫蛀的破旧地毯前停下了脚步。 莉迪亚微微屈身,像是发现了什么,从地上捏起一片被踩碎的枯黄树叶,静静地凝注半晌,像只矫健的狸猫一样窜了出去,临走,还不忘从桌上那几盘早不知放了多时的残羹冷炙里拿走了一把锋利的餐刀。 她脚程极快的往镇外走去,几个醉生梦死的流浪汉拎着酒瓶歪歪扭扭的往这边走来,莉迪亚脚下一顿,没有和他们发生冲突,以最快的速度闪进了一条昏暗的巷子内。 那几个醉鬼离开后,她来到了镇外的树林,没有任何犹豫的走了进去。她手里依然捏着那片碎叶,时不时会驻足四下检查一遍。就这样彷佛冥冥中有了牵引般的往前走。 没有穿鞋的j□j双足已经被刺出了鲜血,她却彷佛没有任何知觉一般。 她时断时续的走着,偶尔会因为某些发现而驻足,随后转移方向。就这样足足走了大半个小时,进入了丛林深处。 天空的月亮逐渐失去了予人光明的职责。 它的银辉无法照进深黝密集的丛林。 阴森的黑,成为了丛林深处的主旋律。 偶尔,才能从一些大树的缝隙里,看到一点银光闪耀,微弱的将周遭照亮。 越是深入,虫鸣鸟兽的低语嘶鸣和长蛇爬过的刷刷声就越发的清晰入耳,如果让普通人听到这些,一定会毛骨悚然的以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的逃出山林,只恨父母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莉迪亚却全然不是——她似乎很享受这种让人栗栗危惧的响动,眼睛彷佛能够夜视般的继续前行,偶尔也会再次变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丛明亮的近乎耀眼的篝火时,才停下了脚步,慢慢潜伏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慢慢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这也是人们最困的时候。 莉迪亚悄无声息的从潜伏的地方穿行而出,手里握着那柄锋利的餐刀,对准脑袋一点一点的守夜人的后颈梦里刺了下去——一只手还如同铁钳一样的用力勒着守夜人的喉咙,让他没有办法呼救。 守夜人的双脚在地上不住踢踏,双手也掰着莉迪亚勒着他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掰开,但后颈的刺痛和鲜血的不住流失,终归让他变得乏力气虚起来。 在最后的几次用力踢蹬后,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莉迪亚的睡裙上沾满了守夜人身上流出来的鲜血,铁锈味腥得呛人,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把人扔到了一边,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流血过多而死,转身往篝火左前方的那间小木屋走去。 小木屋看着就是猎人为了能在山林打猎特意筑就而成的,看上去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很多地方都坑坑洼洼的,依稀能够看清里面的情形。 莉迪亚走近的时候,木屋里传出小姑娘害怕的哭声和男人粗声粗气的喝斥。 ——显然,莉迪亚刚才与人争斗的声音,到底还是有几分传进了木屋,把里面的人吵醒了。 “不许你骂安妮!你走开!” 一把熟悉的稚嫩的童音让莉迪亚脸上的表情有些飘忽,她静默了片刻,叩响了大门。 里面的怒骂哭声戛然而止。 半晌,里面才传来一个色厉内荏的咆哮声。 “史丹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大半夜的你搞什么鬼?!” 莉迪亚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的继续敲门。 “史丹·托比!我看你他妈的是不想活了!”里面的男声在又一次听到叩门声后,彷佛忍无可忍般的大声嚷嚷道:“劳瑞,你去开门,看看那个蠢货在发什么疯!” “巴特老大……”另一个男音在木屋里犹豫的响起。 “让你去你就去!还是你更想尝尝我拳头的味道?”被叫做巴特老大的男人骂骂咧咧的大声催促着。莉迪亚就算看不到木屋里的情形,也能想象到此刻他正挥动着拳头,威胁着他的同伴。 随着巴特老大的威胁,木屋里传出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显然,那个叫劳瑞的,此时正朝着木屋门口走来。 听到声音的莉迪亚往后退了两步,在木门打开的瞬间,骤然弹跳而起,双腿交缠在劳瑞粗壮的脖子上用力一绞,一阵刺耳的喀嚓声后,劳瑞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脖子恐怖的歪到了一边。 将劳瑞绞昏后,莉迪亚理了理自己的凌乱的睡裙,眼睛看向因为和巴特老大对峙而勇敢的挡在小女孩身前的三个小男孩中的一个,平静的蓝眸里头一次有了细微的波澜,她抬脚往几个孩子走去——完全忽视了满眼惊恐的巴特老大。 木门的打开让刺骨的山风哗哗直往屋子里灌,眼睁睁看着这个白裙女人往自己走来的巴特老大终于从震惊中回神,挥舞着拳头,咆哮着朝莉迪亚冲了过去。 莉迪亚从容的和他周旋着,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巴特老大几次拳击不中,脸上的横肉都因为惊惧而扭曲起来。 “……你、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是邪恶的女巫!” 他嘶叫着往几个孩子那边逃跑,试图把他们当做挡箭牌,逃出这个可怕女人的追杀。 孩子们被他的举动吓得四散逃开,昏暗的木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孩子们很快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绊倒,重重摔倒在地上。其中一个更是好巧不巧的正好摔在巴特老大逃跑的路线上。 巴特老大狞笑着就要扑过去—— 被凳子绊得膝盖青肿流血的阿尔瓦看到巴特老大扑过来,小脸惊得比雪还要苍白——幸好莉迪亚醉酒后曾经对他的暴力让他能够在这个时候保持冷静,他用力咬住下唇,涌出吃奶的劲头,把那把绊倒他的罪魁祸首高高举起,对着巴特老大就扔了过去! 迎面而来的凳子让巴特老大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他闪避的行为顿时给了莉迪亚可趁之机。 莉迪亚以最快的速度挡住了他的去路。有了数道血口的足底一蹬,整个人弹跳而起,猛然踹向巴特老大的脸庞! 巴特老大惨叫着吐出几颗黄褐色的牙齿,半跪在了地上。 莉迪亚屈膝而上,膝盖骨用力磕在了巴特老大的喉结上,巴特老大翻着白眼捂着喉咙痛晕过去。 逃过一劫的阿尔瓦小胸脯剧烈起伏着,他仰着小脑袋不安的看着穿着白裙的女人靠近他——由于背对着门口的关系,他根本就看不清女人的面容,但是——女人身上那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和淡淡体香,却让他发现了什么似地,倏然瞪大了眼睛! 这个过来救他们的女人……怎么看上去有些像他的妈妈?! Chapter 63 巴特老大倒下后,女人的身形也有几分踉跄,她的手在自己的小腹处停顿了片刻,良久才慢慢放了下来。 “好心的女士,请问您是来救我们的吗?”几日的煎熬磨难让彭斯家的大儿子迅速成长起来。眼瞅着女人就要走近自己弟弟的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挡在了发呆的阿尔瓦面前,带着几分紧张的询问道。 莉迪亚沉默不语的走向他们,漆黑一片的木屋里,她的行为乃至她染血的白裙都让孩子们瑟瑟发抖。他们近乎惊恐的看着她走近,想要逃走,却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 “这、这位女士……请、请问您是来救我们的吗?”詹姆士鼓足勇气继续大声问道。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栗,看向莉迪亚的眼睛也充满惊惧。 ——再怎么说,他都还是个未满七岁的孩子。 莉迪亚依然没有开口。 就在詹姆士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撞见了童话故事里的幽灵的时候,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詹姆士只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被一根冰冷的手指轻按下了下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哥哥……”抱着安妮躲在后面的西尼尔大叫着扑了过来。 莉迪亚面色不变的将像小炮弹一样朝自己撞过来的孩子单手拎起,又是轻轻一按,西尼尔的脑袋耷拉了下来。看到这一幕的安妮发出刺耳的尖叫,不用莉迪亚去做些什么,自己已经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看到女人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对方有些像自己妈妈的阿尔瓦还在愣神,他用力揉着眼睛,试图看清女人的真实面容,但无疑,这只是徒劳。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将手里拎着的西尼尔放在詹姆士旁边,轻轻地将他拥进了怀里。 那是一个冰冷的几乎让阿尔瓦打哆嗦的怀抱。 阿尔瓦迫不及待地抬头,仰仗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就要去看对方的脸容。 一根冰凉的手指从他后颈拂过。 “妈妈……”阿尔瓦在昏过去的时候,因为饥饿和伤风引起的苍白的嘴唇无声开阖了两下——拼出了一个代表母亲的单词。 莉迪亚嘴唇翕动了两下。她定定地凝望着怀中昏厥过去的幼儿,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阿尔瓦,伸出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被人打得浮肿青紫的小脸。 就这样定定看了好一会,她才起身陆续把四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木屋里唯一一张床上横放着用被子盖好,又将外面的史丹·托比拖进木屋,抽出餐刀,简单包扎了两下——避免对方失血过度而死——随后又把他和另外两个被她击昏了的恶棍捆绑在一处,用餐刀割下一块布来,沾着史丹·托比后颈缓慢渗出的鲜血写了一行字迹在布条上,绑在了餐刀的刀柄处。 等到做完这一切,外面天空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浅浅的鸽子灰。 莉迪亚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径自往镇上走去。 这时候镇上的人们绝大部分沉浸在黑甜乡中,少部分则在为那几个生死未卜的孩子辗转反侧。此时距离四个孩子失踪已经将满一周,这不论对家长还是孩子们或者关心他们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无法解脱的煎熬。 彭斯和迪福两位先生正处于后面的这一小撮人中间。 为了孩子们的安危,他们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了。 “这么晚把您找来是因为我刚收到了一封从伦敦来的信,”双目熬得赤红的彭斯先生振了振手臂,把信纸递到对面的迪福先生手中。“我认为很有必要也让您读上一读。” 迪福先生面色发窘的接过来,喃喃道了声谢,迫不及待看了起来。等到他小声读完,疲惫的脸容彷佛被阳光照射般的闪闪发光。 “哦,上帝,这是真的吗?”他患得患失的抬头,眼神渴盼的凝注着彭斯先生。 彭斯先生微笑点头,“是的,我们很幸运,加德纳先生获悉此事后,以最快的速度邀请了那位先生——您知道,他是全英国数得上名的好侦探,有他在,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够把孩子们平安救回来了。” “……这真是太好了,”迪福先生大力攥着信纸,泪水从他眼眶里不停的往外涌,“哦,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唏嘘着,无法控制自己澎湃的情绪。 彭斯先生分外理解迪福先生此刻的心情,刚收到信件的时候,他也控制不住的泪水夺眶。 “希望您不会怪罪我打搅了您的好眠——”彭斯先生看了眼起居室的落地钟,半开玩笑的说。现在的时钟短针恰恰指向了五点。 “不,您千万别这么说,亚瑟,”迪福先生用充满感激的语气说,“您能够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对我来说只有感激,而且……这几天我根本就没享受过什么好眠,一直夜不能寐。” 彭斯先生心有戚戚焉。 “相信我们很快就能睡个好觉了,”他真诚的祝福彼此,“只不过,这次我们恐怕又要破一笔大财了,那位先生的薪酬可高的吓人。” “只要能把安妮带回来,让凯瑟琳重新变得快乐,我就是付出再多的钱,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迪福先生毫不犹豫的说。 “我想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彭斯先生感同身受的再次对迪福先生的话表示赞同。 迪福先生本人脸上的神情却变得不自然起来,不经意提起妻子的他想到了昨天的那场冲突。 “……哦,抱歉,”他喃喃说着,“昨天我和凯瑟琳的行为……真的是太失礼了,我们为我们做过的事情感到歉疚,”他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我来的时候,凯瑟琳也让我、让我代替她对威克姆太太说声对不起,她说她是焦急的失去了理智,才会口不择言的说出那样的话来——希望、希望能够得到威克姆太太的谅解。” 彭斯先生苦笑一声,“如果真要道歉的话,我想我们都需要道歉,毕竟,不止是你们,就是我和席妮亚也——”也在心里生出了怨愤之心。 话还未说完,一抹炫目的银色从窗户外直射进来。 “小心!” 彭斯先生脸色大变,直直朝着迪福先生扑了过去! 哐! 一声锵响。 彭斯和迪福两位先生迅速抬头往声响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柄锋利的餐刀已经深深刺入了起居室的一副野餐油画内,正不住震颤着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上帝啊!这、这是怎么回事?!”两位先生手足无措的跳了起来,迅速往悬挂在壁炉上的油画前走去。 “这上面有一块布!”眼尖的迪福先生大声说。 彭斯先生迫不及待把餐刀从油画里拽了下来,解开了布条,上面用血写成的字迹让他像个疯子一样嚎叫出声。迪福先生彷佛意会到什么般,以最快的速度将布条夺了过来,半秒钟后,他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用平生从未有过的最快语速说:“我这就去请探长先生!我这就去拜托他和我们一起上山!哦哦!我的安妮!我的孩子!”他疾跑着冲出了威克姆家! 这个威克姆宅都因为这块沾满血迹的布条沸腾起来。 在所有人闹哄哄的汇聚到起居室里的时候,莉迪亚重新攀窗跳进了卧室。卧室里的烛光已然全部熄灭,那个叫苏珊的女仆还在沉睡。 就着外面隐隐发亮的天光,莉迪亚缓步走到房间里的梳妆镜前,安静得注视着镜子里五官漂亮精致的女人。良久,她才轻轻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嘴角弯出一个生涩的弧度。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熙熙攘攘的,彷佛盛载了成千上万人的热闹,莉迪亚侧耳倾听了一会,金色的鬈发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不顾血痕泥泞的双脚,重新回到床上,就这样沉沉睡去。 “噢噢噢,我真想和亚瑟一起去,”彭斯太太喜极而泣的捂住脸,“上帝啊!我真感谢那个神秘人!他救了我的命!” 知道孩子们成功获救,绑匪们也全部被擒的女士们亟不可待的表示她们要和男士们一起前往树林——被她们的丈夫严厉拒绝了。他们说只要他们这些男人还在,就不会让脆弱的女士们受到惊吓。 “他不止救了你的命,席妮亚,”迪福太太的激动不比彭斯太太少,她身上还穿着一件晨衣,“他也救了我的命,救了我们大家的命!” “是的,他救了我们大家的命。”特兰太太虔诚的在胸口划着十字,“这是上帝的恩悯,他派来那位神秘的先生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特兰太太,我真想去把莉迪亚叫起来,”彭斯太太迫不及待的说,“她肯定想和我们一起分享喜悦。” “哦,亲爱的席妮亚,放过那个可怜的女人吧,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吧,还有什么比她醒来看到她的儿子就站在她床头更让她喜悦的呢?” “是的是的,特兰太太,您说的太对了!”彭斯太太赞同的连连点头,她接过福斯特太太端来的红酒喝了好大一口,脸腮瞬间变得酡红,“还是您了解莉迪亚,哦哦……哦哦……”彭斯太太快活的简直想要跳起舞来。她拿着酒杯和起居室里的每一个人干杯,大家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是的喜悦和期盼。 前往接应的彭斯先生一行,似乎很理解女士们迫不及待的心情,从树林到镇上他们只有了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 当彭斯太太们看着孩子们被她们的丈夫抱着大步流星往屋子里走来时,她们几乎是连哭带爬的扑了上去!疯了似地把自己的孩子用力搂进了自己温暖的怀抱里! 她们搂得是那样的紧,几乎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用了出来!她们的丈夫满眼温柔的张开双臂把他们的妻儿拥入怀中,旁若无人的相互亲吻着,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和思念。男声的低哑和女声的啜泣以及童音的嚎啕大哭给威克姆家的门口骤添了几分感伤的气息。大家静静的看着他们,不约而同眼眶潮湿。 阿尔瓦被许振兴抱在怀里,他难掩羡慕的看着被双亲拥在怀中的小同伴们,四处寻找着自己母亲的行踪。 特兰太太和福斯特太太还有卢比小姐她们一窝蜂围到了他身边。亲吻的亲吻拥抱的拥抱,她们的脸上在璀璨发光,比天上渐渐升起的太阳还要绚烂夺目。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瑪莎奇朵扔的地雷,抱住啃个=3= 瑪莎奇朵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14 19:46:44 Chapter 64 莉迪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全身酸痛的厉害。 这种酸痛对她而言实在称不上陌生。 丈夫没来之前,她几乎每天都在这样的麻木酸痛中度过。 那是一种没日没夜努力做工养家糊口才有过的筋疲力尽。 莉迪亚眼中闪过困惑……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而且她也确定这段时间因为怀孕的关系她根本就不曾有过高强度的运动,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摇了摇头,莉迪亚摇了摇床边的摇铃。 数分钟的时间不到,女仆苏珊就喜气洋洋地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过来了。 “太太早上好,”女仆苏珊服侍着莉迪亚洗漱,她的声音就像是百灵鸟的歌声一样动听,“您可终于醒过来了,大家这两天一直都在为您担心呢。” “……这、这两天?” “是呀,太太,您不知道吗?您已经昏睡了两天了。”女仆苏珊将热气腾腾的巾帕递给莉迪亚,“阿尔瓦少爷一直都很为您担心,如果不是彭斯太太一再劝告他,埃德蒙医生也不止一次的向他保证了您的健康,他恐怕都要在您房间里打地铺守着您了。” “阿……阿尔瓦?!”莉迪亚的声音干涩的厉害,正在拭脸的帕子也落到了被褥上,她一把攥住女仆苏珊的手,情绪激动的几乎又一次晕厥过去,“阿尔瓦被救回来了?!是不是乔治!是不是他回来了!” “噢!太太!对不起,我都忘了您还不知道这一切呢,”苏珊懊恼地用没被莉迪亚捉住的那只手拍了拍额头,殷勤地说:“是的,太太,小少爷被救回来了,四个孩子都救回来了——不过救人的应该不是先生,当然啦,我们也不确定,大家既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 “什么?”莉迪亚被苏珊的话弄得糊里糊涂,只能开口说,“你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女仆苏珊连忙莉迪亚跌落床上的帕子捡起对着铜盆拧干了水,搁到一边,又支开了小餐桌,把美味的早点一一盛上:“太太,您边吃边听我说,要是让管家太太知道我让您饿肚子了,她一定会责罚我的。” 莉迪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胡乱喝了口牛奶。 苏珊高兴的看着自己的女主人,“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她一副感慨万千的口吻,把彭斯和迪福两位先生在起居室里收到用餐刀送来讯息,到他们天刚蒙蒙亮就爬山涉水的顺着指点把孩子们带回的消息大概描述了一遍。 莉迪亚有些怔怔的听完。 半晌才道:“这么说你们也不知道救了孩子的是什么人?” “是的,太太,有关这个的猜测镇上都传的沸沸扬扬了,”苏珊说,“大家都对那位神秘人赞不绝口,一致认为他很可能是一名军人,”苏珊偷瞟了眼自己的女主人,“因为从他利落的身手来看,绝对不是普通人,您不知道探长先生他们找到那三个恶棍的时候他们有多凄惨——”苏珊一脸的幸灾乐祸。 原来,在警方和彭斯先生一行赶到小木屋的时候,发现孩子们都安然无恙的在破旧的木床上横躺着睡的正香,他们脚下是三个绑在一起的绑匪,他们看上去十分糟糕。经过医生检查后发现,有个因为碎了喉结,很可能终身都没办法说话了。还有一个被扭折了颈椎,虽然现在看着还行,但有可能这一辈子就是个歪脖子了。最后一个则因为刺中后颈的缘故损坏了神经,有极大的可能造成全身瘫痪——至今都处在昏迷之中——而那柄刺伤了史丹·托比的雄起真是那把给彭斯和迪福先生传信的餐刀。 “……那把餐刀的来历探长先生他们也查出来了——它属于那个该下地狱的鲁宾·巴特——这可真是大快人心。”苏珊手舞足蹈,“现在镇上的人都在对那位神秘人先生议论纷纷,绝大部分的人都觉得……那个神秘人肯定是我们的先生。” “那他为什么不露面呢?”莉迪亚皱着眉头,“这又不是坏事。” “是不是坏事,可是太太您想呀,”苏珊小小声地说,“在法官们没有判决之前,那三个绑匪……就已经成这样了,我们都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可是——如果那位‘神秘人’因此而要蒙受牢狱之灾,那也太不划算了。” 莉迪亚懂了。 “也就是说你们都确定那就是乔治了?” “这么勇敢又伟大的事情……除了先生还能有谁呢,”苏珊眼睛闪闪发亮,“太太,等先生回来,您可以私底下问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全部告诉您的。” “等他回来……我也希望他能够尽快回来。”莉迪亚抚了抚胸口,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前天那种迫到极致的裂恸似乎还在她的胸臆间回荡。 女仆苏珊看着莉迪亚寥落的神情,连忙又道:“昨天您一直没有醒过来,吓坏了大家,后来还是埃德蒙医生经过检查告诉我们,您只是太累了,筋疲力尽,哦,大家都能体谅您这些日子的的精神焦虑和煎熬,一致同意让您多多休息,”女仆苏珊给面包涂着果酱,“小少爷他们被救回来后,大家都说要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整个镇上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您可得快点好起来——这样的大喜事上可缺不了女主人呢。” “也缺不了男主人。”莉迪亚苦笑了一声,挥手让苏珊把小桌上的早餐拿下去,说她已经饱了,想去看看阿尔瓦。 苏珊想要再劝,被莉迪亚的坚持打败,最后只能说:“太太,让我扶您过去吧。” “不用,你也说我睡了两天了,这两步路我还走得。”莉迪亚拒绝了女仆的帮助,让她离开,顺便把福斯特太太叫到二楼的书房去。 苏珊应了,出了房门。 “嘶……” 莉迪亚趿拉着鞋子下床,脚底刚刚落地,一声抽气就冲出了口腔。 重新跌回床上的莉迪亚,下意识把脚蜷到面前看向脚底——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她的脚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变得褐红一片。 那种血痂和泥泞混合在一起的脏污让莉迪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困惑极了!也震动极了! 在这样的惊愕中,外面传来了交谈声,莉迪亚强制真的地把脚缩回被褥,抬眼往门口望去。 “太太!真是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威克姆家的女管家擦着眼泪朝着自己的女主人走来,“这两天您可让我们担忧极了。” 莉迪亚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强迫提了提嘴角,“福斯特太太,我觉得全身黏糊的厉害,想要洗个澡——我想以最好的面貌去面对我的儿子。”她要求着,“现在厨房里有热水吗?” 福斯特太太赶紧说,“当然有,太太,我这就吩咐人去办。” 莉迪亚感激的笑笑,又说,“我听苏珊说,家里要准备庆祝宴会?” “是的,这是当然,几位小少爷劫后余生,家里必须要为此做出表态来,镇上的人都看着呢——等先生回来我们就开始准备。”福斯特太太说,“彭斯太太等会应该会过来和您商量,还有迪福太太……哦,太太,迪福太太恳请您能够原谅她,她说那天她……”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福斯特太太,我理解她的心情,”莉迪亚打断了女管家的话,“不管是宴会也好舞会也罢,我都同意——不过现在我没有心思想这些,我只想见尽快的洗个澡,然后去见阿尔瓦!” 福斯特太太理解的点头,出去吩咐了。 半个小时后,莉迪亚在女管家和苏珊的帮助下站到了家里的浴室里。 莉迪亚半躺在威克姆特意吩咐人做的浴缸里,翘着脚丫强忍痛楚地舀着热水清理足底。那是一种怎样的刺痛啊,疼得莉迪亚全身都在哆嗦。等她好不容易洗完,身上的力气也彷佛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都变得乏力。 她强撑着又舀水匆匆洗净了全身,裹着浴巾让苏珊进来重新换了热水,重新泡回浴缸里,感受着温热的水在身上流淌的感觉,吐出了一口长气。 莉迪亚足足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多钟头,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福斯特太太连催了好几回——才站了起来,往身上套了件浴袍的她,眼睛转了转,身形一歪,没有任何征兆的尖叫出声。 一直在外面守着她的女管家和苏珊立刻冲了进来。 莉迪亚扶着墙壁面色雪白的看着两人,“……刚才我有些头晕,脚好像被擦到了,有点疼……”她一副惊魂未定的口吻。 福斯特太太急忙说,“哦!我的好太太!我在外面可不止一次让您别泡得太久,对身体不好呀!特别是您现在又是这么一个特殊的情况。”她絮絮叨叨的和苏珊把莉迪亚扶到床上,一个帮她绞干头发,一个检查她的脚底心。 发现莉迪亚被热水泡得泛白的足底只有隐约看到的几条口子和点点血丝的管家太太和女仆苏珊顿时松了口气,找来药膏小心给她涂上,又用绷带细细裹了,才算罢休。 乖乖由着她们施为的莉迪亚一切尘埃落定,心中也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彷佛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必须要给脚底的那一道道口子找出 Chapter 65 等到脚上的伤被稳妥的包扎好,莉迪亚不动声色的让自己的贴身女仆把楼下的那间临时卧室给改回原样。苏珊有些犹豫,福斯特太太倒是举双手赞成。 “去吧,既然小少爷也平安回来了,相信下面那间临时卧室呃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太太在那儿休息,若非权宜,到底有失体面。”除了仆佣,哪个家里的女主人会把卧室安置在一楼。 苏珊这才屈膝退下。 莉迪亚又提出要见阿尔瓦,福斯特太太有些犹豫的看向她的脚底心。莉迪亚抱住管家太太的手臂摇晃,学着阿尔瓦用奶腔撒娇,说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儿子,还说她肚子里的妹妹也想要看看她的哥哥。福斯特太太妥协了,半搀着莉迪亚来到阿尔瓦的房间里。 阿尔瓦还在酣眠,小脸粉粉的枕着莉迪亚给他做得星星枕头。看到儿子的莉迪亚泪眼婆娑。她捂着自己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走近他,亲吻他的额角。 在莉迪亚的颤抖的唇落到阿尔瓦额角的时候,阿尔瓦彷佛有心灵感应般的睁开了眼睛。 “妈妈……”他粉嫩的小嘴动了动,小手臂揽上了莉迪亚的脖子。 莉迪亚忍不住抱住他幼小的身躯嚎啕大哭。 莉迪亚的悲伤感染了阿尔瓦,小家伙很努力的憋了憋,到底还是跟着大哭出声,边哭还边一个劲的喊着妈妈,福斯特太太在门口看着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威克姆宅的二楼哭声一片。 正在餐厅里用着早餐的彭斯夫妇听到哭声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楼,连声问站在门口的管家太太怎么了。 福斯特太太用手绢边擦眼泪边对着阿尔瓦卧室里的母子俩努了努嘴,“太太醒了。” 彭斯夫妇顿时恍然大悟。 眼见着母子俩真情流露的彭斯太太清醒激荡,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被彭斯先生按住了肩膀。 “让他们好好哭一场吧,就像我们昨天那样,不要打扰他们。”压抑煎熬的太久,总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否则郁积于心,怎么都不是一件好事。 彭斯太太揩了揩眼角,和丈夫悄声无息的离去了。 福斯特太太也对彭斯先生的话颇有感触,轻手轻脚阖上了门,把空间彻底留给了母子二人。 莉迪亚抱着儿子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额抵着额,喁喁细语。 他们亲昵极了,彷佛有说不完的话。 莉迪亚的啄吻一直都在阿尔瓦的受伤的小脸上徘徊,她充满歉意和怜惜的亲吻抚平了阿尔瓦心中的惊惧和害怕。小家伙回到家里脸上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放松。 “……妈妈,我真高兴我还能和你在一起,”小家伙的声音糯糯的,听得人眼眶发涩,“我一直都在想你,做梦都想。” “妈妈也想阿尔瓦……”莉迪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把儿子搂得更近了,恨不得把他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是妈妈没用,一直都没有办法把阿尔瓦救回来。” “妈妈,您千万别这么说,”阿尔瓦竖起一根小手指抵着嘴唇,“我会帮您保密的,”他眼睛亮闪闪的,“我知道是您把我们救出来的——我知道。” 儿子的话让莉迪亚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知道,是我把你们救出来的?”她啼笑皆非地看着怀中的小家伙,“宝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妈妈,真的!我谁都没有说,”以为莉迪亚不相信他的阿尔瓦顿时有些急了,“彭斯先生他们问我我也没说!” “……阿尔瓦,我很高兴在你最危险的关头,你想到的那个人是我,”莉迪亚温柔地亲吻阿尔瓦的面颊,“可是你不能把别人的功劳安到妈妈的头上来,很抱歉,宝贝,妈妈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强大——这些天,为了能够尽快的把你们平安救出来,彭斯先生他们费尽心思绞尽脑汁,为了你们他们更是整夜整夜都没有阖眼,反倒是妈妈,很不争气,不但没能帮上忙,还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烦……对不起,阿尔瓦,妈妈让你失望了。” “妈妈,您别把我当小孩子哄,”阿尔瓦不高兴的说,“我早就长大啦,您觉得我会认不出自己的妈妈吗?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那个救了我的人就是您!没有别人!” 莉迪亚满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真的是哭笑不得。 “阿尔瓦,妈妈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她语气一顿,突兀想起了自己那莫名受伤的脚和脚心那与泥泞混合凝固的血痂,脸上的表情不禁有几分迟疑。难道……难道那个救了孩子们的人……真的是……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莉迪亚脑子里顿时像塞了一大团毛线,怎么理都理不清。 “妈妈,我会为您保密的……我知道那几个坏蛋伤得很严重,您不能说是您救了我们……”阿尔瓦紧张兮兮地凑到母亲耳畔叽叽咕咕。 莉迪亚压了压心头乱糟糟的情绪,故意逗着儿子说,“你是答应保密了,詹姆士和西尼尔他们呢?他们也不会说吗?”她故意做出一副要是‘他们泄密了怎么办’的严肃表情来。 阿尔瓦抿了抿小嘴,和母亲如出一辙的蔚蓝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闪烁着狡黠的光。 “妈妈,他们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救我们的其实是山林里的幽灵呢,我也和他们说一定是幽灵,”小家伙的大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我知道这样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莉迪亚终于被儿子一本正经的小大人口吻逗笑,暂时扔掉了心里的所有包袱,搂着儿子在床上翻滚嬉闹起来。 不管情况到底如何,是好是坏——她的儿子回来最重要! 四个孩子突然被抓又离奇救回的故事在斯托克传了个沸沸扬扬。威克姆家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大堆的人过来探望几个孩子问候几位父母。据传,迪福家也和威克姆家一样,根本就没有消停过。面对这种热火朝天的场面,福斯特太太不止一次的说:必须尽快举行一场宴会,好好的感谢一下大家,也让大家尽快让他们回复到平静的生活中来——毕竟孩子受惊不小,需要时间回复。 福斯特太太的话让莉迪亚深以为然。彭斯夫妇更是差点就提出告辞不在斯托克过圣诞节了——如果不是莉迪亚极力挽留的话。彭斯太太对莉迪亚很是认真的道了歉,她把她心头曾经滋生的一点不堪念头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说她不配做莉迪亚的朋友。 莉迪亚却告诉她,如果她在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孩子却因为那家的主人被绑架,她心里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的。 “在那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您和彭斯先生留在了这儿,给了我心里最大的依靠,席妮亚,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你呢?” 莉迪亚的发自肺腑的话让彭斯太太又羞愧又感动,两人之间隐隐生出的隔阂也被彻底打破,友谊也随着这次的考验更深入了一层。不止是彭斯太太,迪福太太本人也过来道歉了。女儿的回归让她能够冷静的开始思考问题,面对她真诚的道歉,莉迪亚表示了谅解,但她毕竟不是彭斯太太。 东方有句俗话叫: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相向六月寒。两人的关系到底没有先前的亲密无间,无意识的变得疏远起来。 这天晚上,威克姆家的起居室里聚集了很多人。先生们在棋牌室里消磨时光,女士们则在起居室里一边做着绣活一边说着什么。打从孩子们回家的那天起,威克姆家就彷佛变成了公共场所般,几乎每晚都会有人不请自来,坐个满满当当。 “除了威克姆先生还能有谁呢?想想他曾经的勇敢行径吧!”一位太太说得口沫横飞,“他一定是收到孩子们被绑架的消息就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哦!他真的是太伟大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这位太太的观点,无疑,神秘人就是威克姆的说法在小镇上很有市场。 也有人说是路过的哪位勇士不忍心见家长们悲痛而死才出手相助。 “那一定是位有着辉光过去的勇士!我想他一定有着高大的身躯和像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铁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巴特那几个混蛋的行踪,立刻就抓住了他们!哦哦!想想那几个恶棍的下场!真的是太痛快了!” 几乎每个晚上,威克姆家都热闹的可以掀翻屋顶。 开始的几天莉迪亚还觉得不错,后来,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亲爱的福斯特太太,在这样下去我真怀疑我会不会精神衰弱而死,”莉迪亚按揉着太阳穴,“你上次的说的宴会,我们现在就提上日程吧。” “可……可先生还没……” “你真以为几个孩子是他救回来的?”莉迪亚扬了扬眉毛,神情间带着一种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锋芒,“他既然说了会尽量在圣诞节前赶回来,那么,我们就不能指望更多!” “噢,太太……” “我的好管家,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我发誓,”莉迪亚怕极了福斯特太太的长篇大论,“我知道那是他的工作,是他的事业,他也不知道孩子们出了事……我应该表示谅解,甚至像镇上的绝大部分人一样,幻想着他不辞辛苦的从大老远跑回来把我们拯救于水火,又连夜赶回了他工作的地方——但您觉得那可能吗?我的好管家?”莉迪亚自问自答,“不,不可能,我完全没必要指望这些,乔治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男人,他一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哪里来的精力去关注他的妻子是不是又有了孩子,他的儿子是不是遭人绑架了!” “噢!太太……”福斯特太太嗔怪的看着自己的女主人,这还叫没有责怪男主人的意思? 莉迪亚也意会到了自己的失态,面色微红,“抱歉,我失态了,”她懊恼地捂住面孔,“家里太吵了,吵得我都有些精神失常了。” 福斯特太太刚想要安慰她,女仆苏珊就提着裙子蹬蹬蹬地狂奔了进来,“太太……太太……”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 莉迪亚看着这样的她,心陡然狂跳起来!难道!难道是她的丈夫回来了!是乔治回来了?! Chapter 66 莉迪亚发现自从威克姆出远门后,她的心跳就像是失了序一样,总是会大起大落的让她备受刺激。 就比如现在…… 当看到女仆苏珊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真的以为是她的丈夫回来了! 她忘记了就在前一刻,她才用一种近乎嘲弄的口吻说他们不能指望更多。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贴身女仆,屏息的等待着她将要说出口的话——就像是一个等待法官判决的罪犯,随时都可能因为一句判决或升入天堂或跌入地狱。 被莉迪亚看得神经紧张的苏珊连续呼吸了好一会,才大声对她的女主人道:“太太,您的舅父和舅母过来了!他们从伦敦大老远的赶过来了!现在就在起居室里!” 莉迪亚眼中的希望之光如潮水一般湮灭了。 她j□j一声,抬手在自己额头打了一下。 “看在我一片虔诚的份上——主啊,请停止对我的戏弄和折磨吧!” 她自言自语着,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祷告。 “太太……”莉迪亚超乎意料的反应让女仆苏珊有些不安。这可和她所知道的小道消息不符——据说他们的女主人可是很敬重楼下那对夫妇的。 “我真没想到舅舅他们会过来!这真的是太辛苦他们了。”莉迪亚强打起精神对女管家说,“走吧,陪我一起去迎接舅舅他们,对了,苏珊,你去许先生那儿把阿尔瓦带过来——他们肯定很想见他。” 苏珊忙不迭的应了。 莉迪亚到起居室的时候,加德纳夫妇正在全神贯注的听彭斯先生给他们讲述这个犹如噩梦般的可怕星期,彭斯太太也会偶尔插上那么一句,两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上去说不出的和乐。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因为小露娜的关系,几乎是在当做亲戚走。 加德纳太太第一个看到莉迪亚,她的眼泪几乎立刻就从眼眶里涌出来了。 “哦,可怜的孩子,快过来给舅母抱抱,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莉迪亚鼻子一酸,险些也跟着掉出了眼泪。她三步并做两步的疾步上前犹如乳燕投怀般扑入了加德纳太太温暖的怀抱里。 好一番的激动情绪发泄后,大家重新坐回沙发上交谈。 加德纳太太一直握着莉迪亚的手不曾放开。直到阿尔瓦和詹姆士还有西尼尔三个小家伙在苏珊的带领下来到起居室里,她才松开外甥女的手把阿尔瓦搂进怀中。 看到詹姆士和西尼尔也过来的莉迪亚心中顿时生出懊恼和庆幸。懊恼的是她竟然忘了去叫詹姆士和西尼尔,庆幸的苏珊弥补了她的错漏,把两个孩子都带了过来。她却不知道这来自于卢比小姐的提议。 ——苏珊找到阿尔瓦的时候,他正在许振兴和卢比小姐的陪伴下学习,听到莉迪亚让阿尔瓦去起居室见客的卢比小姐在斟酌了一会后,几乎立刻让苏珊把隔壁和弗兰太太家玩耍的小哥俩也一起叫到起居室去——“我听太太说,加德纳和彭斯两家因为那位露娜小姐已经成为最好的朋友,他们肯定也想见见詹姆士和西尼尔两位小少爷。 加德纳太太抱着阿尔瓦好好的发泄了心里的激动情绪后,又把彭斯家的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好好的一通安慰,夸奖他们是最勇敢的人。小家伙们被夸得眉飞色舞,揪住她的衣袖止不住的问他露娜妹妹怎么没一起过来,他们想她了。 加德纳太太连忙说:“露娜也想过来和你们一起玩耍,不过她和她的哥哥都被他们的伊丽莎白表姐给接到彭伯利过节去了,本来我们也要过去的——”她边和孩子们说边解释给莉迪亚听,“后来听到你们出事的消息,我们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把孩子们送上彭伯利过来接的马车,就直接往这边来了。” 加德纳先生也很是认真的说:“孩子们没是我们就放心了。” 彭斯先生闻言又是好一通的感谢,边谢还把加德纳先生特地为他们请了一位好侦探的事情告诉大家。 “如果不是神秘英雄的出现,我们恐怕很需要那位侦探先生的帮助。” “说到那位神秘的英雄,你们找到他了吗?我们可得好好的感谢一下人家。”加德纳先生不愿居功的摆摆手。 大家不约而同露出苦笑。 “我们一直都在找他,”彭斯太太说,“他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啊。” “也就是说他一直都没有露面?”加德纳先生颇为好奇。 大家一起点头。 “是的,舅舅,”对舅父母的关爱感激不尽的莉迪亚接过管家太太的手帕揩拭湿润的眼角,“一直没有露面,我们都想要找到他。” “我下车的时候听到一个奇怪的消息,”加德纳先生说,“你们镇上好像都在猜测那位先生的身份,他们说,那位先生很可能就是乔治?真的是他吗?” 莉迪亚把阿尔瓦抱到自己膝盖上,摇摇头,“我觉得应该不是,乔治如果真的回来了他不可能一直都不露面。”特别是在她们母子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后。 “也有可能是像大家猜测的那样——那几个恶棍伤得太重,所以他才避不露面。”彭斯先生把三个绑匪的伤势活灵活现的描绘了一遍,加德纳夫妇虽然听的频频皱眉,但还是觉得大快人心的说了一句:“活该。” 就在这时候,迪福先生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亚瑟、亚瑟!”他疾声高呼着。 见他过来的大家齐齐起身。彭斯先生赶紧把加德纳夫妇介绍给了他。迪福先生和加德纳先生握了握手,又亲吻了加德纳太太的手背,这才用激动的语气说:“错了错了!我们都猜错了!” “什么猜错了?!” “那个被神秘人扭成了歪脖子的劳瑞醒过来了!他清醒过来了!”迪福先生高声说:“他对过去做笔录的探长先生说——说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 “什么?!一个女人?!”在场所有人除莉迪亚几乎都惊呼出声!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莉迪亚心头更是浮现了阿尔瓦那奶声奶气的坚定嗓音。 “——我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妈妈呢,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那个救了我的人就是您!没有别人! 莉迪亚突然觉得早就好得差不多的脚底又有了几分刺疼之感。 “是呀,一个女人,”迪福先生脸上也犹有震惊之色,“我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连咋舌,“那个劳瑞用肯定的语气告诉我们,把他们伤成这样的就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她厉害极了!不论是他还是那个鲁宾·巴特,都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他们就被击昏倒地失去了知觉!” 迪福先生的嗓门大的几乎可以把天花板都掀翻了,“对了,还有件事我忘了说,”迪福先生望向莉迪亚,“有人在朴茨茅斯见到威克姆先生!就在大前天上午——以我们这儿到朴茨茅斯的距离来看——救了安妮他们的绝不是我们开始猜测的威克姆先生。”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威克姆能够摆脱有可能发生的牢狱之灾无疑让人十分愉快——至于那位非常厉害的神秘女士,警方不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吗? “在朴茨茅斯见到了乔治?!”这个消息显然比怀疑自己就是神秘人更让莉迪亚激动,她几乎立刻把心底再度升起的疑窦抛到脑后,“是谁见到了他,他现在还好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惠勒村的齐尼特先生写信回来说在朴茨茅斯见到威克姆先生,他们还有过一番愉快的交谈,对威克姆先生更是赞不绝口,至于他什么时候回来,信上并没有提及。” 惠勒村是斯托克小镇附近的村落,与特兰太太关系好的那位军官太太的先生就驻扎在那儿。这次为了找阿尔瓦他们也出了不少的力。 莉迪亚再次被失落给击倒了。 她失望的样子看得大家十分不忍,都不住的出声安慰。 “也就是说乔治那家伙还是不知道莉迪亚怀孕的事情了?”彭斯太太问。 迪福先生点点头,“显然是,那位齐尼特先生都是半月给家里寄一封信的,齐尼特先生的家人也不可能把威克姆家的事情告诉齐尼特先生。”毕竟那时候绑架的事情还没发生呢。 彭斯太太突然喷笑。 “亲爱的。”彭斯先生无奈喊了她一句。没见着她的好朋友正伤心着吗? “看样子仁慈的主是铁了心让莉迪亚亲自把又有了孩子的事情亲口告诉乔治了——哦,这可真是上帝的礼物。”彭斯太太促狭不已的说。 莉迪亚被彭斯太太这样有趣的说法逗得面红耳赤,有些恼羞成怒地嚷嚷道:“他要是再不回来,再好的礼物我也不打算给他了!” 威克姆太太充满怨气的话惹来众人大笑,与威克姆关系最好的彭斯先生更是不停怂恿莉迪亚一定要硬下心肠好好的教训教训威克姆,被彭斯太太拧着腰间软肉就是好一阵咆哮,说他出的什么鬼主意。 威克姆家的起居室里一时间热闹非凡。 Chapter 67 十一月中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后,斯托克已经冷得飘起了窸窸窣窣的小雪。沉寂了好几个月的壁炉也重新被点燃,走进起居室,一股迫人的热气直扑而来,让人全身都变得暖和。 彭斯先生把半搭在手里的大衣递给威克姆家新近雇佣的女仆苔米,对着壁炉前翻看报纸的加德纳先生微微鞠了一躬。加德纳先生合上手里的报纸,微笑着和彭斯先生握了握手,低笑着道:“她们都在棋牌室里打牌,把我给赶出来了。” “这里面肯定有席妮亚的功劳,”彭斯先生做到沙发上,接过女仆苏珊递过来的热茶啜饮了口,连连摇头,“几个孩子呢?” 加德纳先生说,“他们的妈妈看得很紧,现在都在阿尔瓦的房间里自娱自乐呢。” 彭斯先生又喝了口茶,对此表示理解。 知道妻子她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被吓怕了——根本就不敢再让孩子们离开视线。 说完孩子们后,他们又谈到了威克姆的归期,“莉迪亚突然出现的这个头疼的毛病,恐怕要等到他回来才能够不药而愈。”加德纳先生摇摇头,一脸感慨,“乔治什么都好,就是工作起来不要命,如果不是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妻子有了身孕,看到他我一定要拿起手杖好好的揍几下出气。” “孕期头晕头疼席妮亚怀着西尼尔的时候也曾经有过,通常是出现在孕早期,不过莉迪亚这个倒是有点奇怪,白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到了晚上反倒难受的厉害。”彭斯先生微微摇头,“我估计是前几天精神劳损太过,又整夜的辗转反侧,唉,等到乔治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心疼呢。”前段时间的那场风波,已经足够让彭斯先生和莉迪亚交换彼此的教名,亲昵的唤上对方一句‘亚瑟’和‘莉迪亚’。 “后悔心疼也是他自找的,”加德纳先生不悦地说,“谁家的丈夫出远门不会时刻和家里通信的?就他例外,音讯一断就像剪了线的风筝一样,飘得无影无踪了。” 彭斯先生摇摇头,“说到出远门,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迪福先生一家,他们正打算去他工作的地方过圣诞节呢。” “什么?”彭斯太太惊讶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们要走怎么也不来和我们说一声?”怎么说也是同患难过,怎么会不告而别? 彭斯先生对下楼的妻子和加德纳太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莉迪亚呢?” 加德纳太太道:“她头又有些不舒服,被福斯特太太扶回房休息了。” 彭斯先生松了口气,说道:“我怀疑是不想再和我们扯上瓜葛了,”他叹着气说,“你们又不是没看见,这段时间他们很少过来拜访了,就是来了,迪福太太也一直用力攥着小安妮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说得好像我们很稀罕她一样,”彭斯太太见不得迪福太太那斤斤计较的模样,和加德纳太太来到起居室坐下后,对所有人说,“这事不能传到莉迪亚耳朵里,她听了还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是啊,这孩子就是想得多,”加德纳太太赞同地点头,“迪福一家离开也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定换个环境小安妮也会跟着好起来,这对他们全家都好。”加德纳太太很喜欢那个和她露娜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想到那个小姑娘就因为一场惊吓从原本的活泼爱闹变成现在的胆怯害怕,她也很心疼。 说到小安妮,彭斯太太脸上的表情就缓和了。 “小姑娘还是和男孩子没得比,詹姆几个睡一觉就好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伤疤还没有脱落,我都怀疑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过是我的一场噩梦了。”彭斯太太表情有些唏嘘,“提到这个,我就得说警署的人也太没用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孩子们的救命恩人,哦哦,我真想要好好的感谢她一下。” “不止是你,我想大家都是同样的心情,”彭斯先生附和着妻子,“迪福先生临走的时候也嘱托我,如果找到那位女士后,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发消息,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表示感谢。” 彭斯夫妇将那位把他们救出了绝望深渊的神秘女士一阵好夸,加德纳夫妇也是赞不绝口。 在他们对那位女士的身份百般猜测的时候,楼上传来有些轻微的脚步声。 大家往楼上看去,只见莉迪亚揉着太阳穴锁着眉心款款而下——苔米小心在旁边搀扶着——她的小腹依然平坦,但眉眼间已经有了孕妇独有的慵倦味道,看上去格外的迷人。 “不是让你在床上好好的休息吗?”加德纳太太用责备的语气说,把外甥女小心翼翼的扶到了壁炉边。 “舅母,您别把我当东方的瓷器看待,我没那么容易碎,”莉迪亚一脸无奈的笑容,“我在床上怎么也没办法阖眼,只能下来和大家一起消磨一下时间了,哦,舅舅,别告诉我,你们不欢迎我?”她抚着胸口做出一副你们真这样我就马上昏倒的夸张表情来。 大家被她搞怪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加德纳先生更是道:“看样子是有点恢复过往的记忆了,以前你就像现在这样古灵精怪的。”他笑得连连摇头。 “我的好舅父,您不用一再的提醒我以前是个多么不乖的坏小孩,”莉迪亚懒洋洋的把脑袋枕在加德纳太太肩窝里蹭了蹭——加德纳太太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明明是个有些失礼的动作,在她做出来却说不出的洒脱自然。“这话要是让阿尔瓦听到了,指不定他在心里怎么的想自己的妈妈呢。”她接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管家太太递来的牛奶杯,蹙着眉心硬着头皮灌下一口,“要是他以后因为这个不听我话了,我肯定和您急。” 莉迪亚佯作气恼的话惹得众人又是好一阵大笑,彭斯太太止不住的说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莉迪亚竟然也是个这么跳脱的性格。 这样吵吵闹闹的,转眼就到了晚上的用餐时间。 大家一起去了餐厅,孩子们也从楼上下来了。他们看上去有点恹恹的,显然这些天母亲把他们困在家里的行为让他们很是悒悒不乐。 “詹姆士、西尼尔,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太失礼了!”往膝盖上放着餐巾的彭斯先生不满的训斥道。 两个小家伙苦着脸,“哦,爸爸,不是我们想苦着脸,而是妈妈太过分了!您算算我们多久可没出去玩儿了?!”詹姆士鼓着腮帮子,西尼尔在旁边配合着数他肥嘟嘟的小手指,边说还边嚷嚷着,“来阿尔瓦家的时候,你们说了是带我们过来旅游的——哪有待在家里旅游的。”阿尔瓦也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妈妈,“妈妈,我也想和哥哥们出去玩。” 莉迪亚捏了下他已经旧痂尽褪,但还是能够看到隐隐红痕的小脸,“出去玩?你们不怕坏人啦?”刚回来的时候这几个小家伙可是恨不得学无尾熊一样天天扒在他们身上,寸步不离的连去盥洗室洗脸都要紧跟不舍的呀。 “坏人不是都被抓住了吗?”小家伙们脸色一白。牙齿也上下打了一会架。这些天的安定生活和父母的关爱确实让他们受了伤的小心灵得到了愈合,但心底到底留下了阴影,不提还好,一提就忍不住的心有余悸。 “抓住了不代表就没有新的坏人,不信我给你们读读这个,”彭斯先生故意吓唬孩子们,清了清嗓子,从旁边的一摞报纸里随便抽出一张,“喏,听听,住在朴茨茅斯的杰克先生提到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还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儿子险些因为他的疏忽被可怕的人贩子给拐走……咦?!”彭斯先生边扫着报纸——大人们饶有兴趣的听着,小孩们握着彼此的手,小脸怯生生的,看上去让人手指大动地恨不得凑过去捏上两把——边漫不经心的朗读着。 突然,他发出了一声惊疑,懒散的坐姿也变得端正了。 “怎么了,亚瑟?”加德纳先生关切的问。 彭斯先生眼睛一目十行的扫过他刚刚朗读的那个角落,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你们听听这段,”他迫不及待地读出声来。“……幸好一位勇敢的威克姆先生从天而降,他发现了人贩子的阴谋,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人贩子,等到了杰克先生和警方的到来……” 听完彭斯先生朗读的报纸后,大家的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了。 加德纳太太说:“哦,你们说这位勇敢的威克姆先生——” “会不会就是我们的乔治呢?”彭斯太太愉快的接口,她满脸笑容的转头去看莉迪亚又惊又喜的表情,“这可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好消息呀,没想到乔治竟然还在朴茨茅斯逗留。” “他在不在朴茨茅斯逗留我不关心,”莉迪亚把嘴角上翘的弧度压下去,“我关心的是他什么时候回来,要知道再过几天就到他约定的时间了——他说了会在圣诞节前赶回来了。” 加德纳先生等人尽皆莞尔。 再过几天……上帝作证,今天才十一月十六日。 “只要是没过平安夜,就都称得上是圣诞节前,”彭斯太太故意给莉迪亚泼冷水,“说不定你还要等上大半个月才——” “不!我想我不需要了!”莉迪亚突然打断彭斯太太的话,神情激动地大步走到靠向大门那边的窗口前,“我想我不需要再等待了,席妮亚。”莉迪亚胸脯因为极致的欢喜而剧烈起伏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大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雕花的锻铁大门已经被在大门口看守的男仆打开,一个面容英俊身材高大魁伟的年轻男子正朝着门厅这边大步走来。 Chapter 68 望着越来越近的门厅,威克姆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归心似箭的感觉了。他的心里彷佛燃烧了一团炙热的火焰一般,欢悦的让他眉梢眼角也带上了浓浓的笑意——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这个地方当做了自己的家。 “乔治,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呢!” 彭斯先生激动不已的声音在门厅口炸响,他本人更是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威克姆大力扑过来,勾肩搭背地就是好一阵拍打。 “爸爸!”彭斯先生高兴的声音里,还掺杂着阿尔瓦兴奋到极点的尖叫。 威克姆挣脱了彭斯先生的拍打,将儿子举起来往天空连续抛了好几下——詹姆士和西尼尔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羡慕,“嘿,老朋友,别告诉我,我又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要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教训我。” “你当然得罪了我!”彭斯先生瞪着眼睛大声说,“你得罪了我们所有人!”他强调着,边说还边冲着威克姆晃拳头。 威克姆这次可不任他‘宰割’了,因为他看到了另外几个站在门厅口的人。威克姆先是朝着莉迪亚投向温柔的一瞥,随后正色对站在几人中间的加德纳夫妇欠身行礼道:“我真高兴能够在这儿见到你们,亲爱的舅舅舅母。” “对此我们也和你一样高兴,乔治,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有多么的想念你。”加德纳太太一语双关的说,和威克姆亲热的交换了一个贴面礼。阿尔瓦夹在中间抗议地朝妈妈伸出了手,莉迪亚连忙接过了他。 加德纳先生也是一脸的笑容,“希望你不会认为我们出尔反尔,给你们添了麻烦。” “我也想念您舅母,”威克姆满脸笑容的放开加德纳太太和加德纳先生握手,“亲爱的舅舅,您这话可太见外了!不论您什么时候过来,哪怕是平安夜,我和莉迪亚都会扫榻以待,热情欢迎的。” 和加德纳夫妇一阵寒暄后,威克姆刚要和彭斯太太说两句话,就被她打发到莉迪亚身边去了。 “在我们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去吧,”她笑容满面的催促,“知道你现在心心念念的全是她。” “席妮亚!”莉迪亚嗔怪道。 “好啦,别脸红了,带他去楼上好好的洗个澡,你们两个想聊多久就聊多久,最好今天别下楼了。”彭斯太太一脸戏谑地把阿尔瓦抢过来,“放心,孩子我们会帮着照顾的,你不需要担心。” 莉迪亚的脸因为彭斯太太的调侃红得更厉害了,她佯装生气的就要扑过去好好的教训对方一顿,被威克姆握住了手腕。 莉迪亚身躯一颤,脸上顿时像着了火似地红得厉害。 “亲爱的席妮亚,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英俊的足以让大半个小镇的女性都拜倒在他脚下的威克姆先生笑得人目眩神迷。“对于你的自告奋勇,我们夫妻俩真是说不出的感激的。阿尔瓦就交给你照顾了,如果他大晚上的抱着枕头跑到我们房间里来,哦,那么很遗憾,我也只好和詹姆还有西尼尔好好的谈谈了。”威克姆半真半假的威胁着自己的老朋友,又一脸诚挚的面向加德纳夫妇让他们不要客套,把这儿当自己的家一样看待。 “——最好能像亚瑟学习,”威克姆调侃着自己的老友,“他可从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加德纳夫妇含笑点头,同样催促着两人上楼。可怜的小阿尔瓦瘪着小嘴委屈的看着父母的背影,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的两个小哥哥给拽去玩了。 等到这对久别重逢的夫妻离去后,彭斯先生摸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口吻,“加德纳先生,您说莉迪亚会在什么时候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乔治?” “那就得看他什么时候下来了,我想……我们不会等太久。”加德纳先生语气颇有几分感慨。 男主人的归家让整个威克姆宅都沸腾起来。管家太太几乎扯着嗓门吩咐着苏珊她们准备热水,又让玛奇小姐做了新鲜的食物送上来。 在大家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威克姆也和莉迪亚去了主卧里。 威克姆定定看着下巴尖尖的妻子,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你瘦了。” 莉迪亚眼眶有些濡湿,她强迫自己拎起嘴角,伸手在他满是胡渣的坚毅下颚处,“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看上去疲惫又憔悴。 “这个月我去了很多地方,一直都在外面奔波,瘦些很正常,反倒是你……怎么会瘦得这么厉害?”威克姆的手在妻子的腰间丈量着,“这腰细的我一只手都能握住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不过是胃口不好罢了。”莉迪亚避重就轻地垂下眼睑,“有了孩子的人都这样,吃什么都不香。” “什、什么?”威克姆的表情有些呆。 莉迪亚抿抿嘴,把丈夫的手放到了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上,“乔治,恭喜你,又要做爸爸了。” 威克姆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整个人都懵了! 半晌,他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几乎像对待珍稀动物似地把莉迪亚拦腰抱起小心翼翼放到了床上,用一种近乎敬畏的目光注视着妻子平坦的小腹:“什么时候发现的?” 充分感受到了他的喜悦的莉迪亚心花朵朵开。 “就在你离开没多久,”想到那次擦肩而过的懊恼,莉迪亚故意呕他,“听席妮亚说,在伦敦的时候,你前脚刚从她家离开,后脚我送过去报喜的信就到她手上了。” 威克姆脸上像是开起了染坊,真的是什么颜色都有。 “……就差那么一点,”想到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大好消息擦肩而过的威克姆先生懊悔不迭,“早知这样我就不走的那么匆忙了。” “你又不是神明,怎么可能预见到未来。”莉迪亚安慰他。 威克姆脸色沉郁,“如果早知道我就不会在朴茨茅斯过多逗留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他和妻子的第一个孩子啊! 想到自己竟然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个好消息的,威克姆心里还真是呕得慌。 “如果你真的来早点回来……那就太好了。”听到这话的莉迪亚神情有些恍惚。 威克姆发现了她神情里的异样情绪,连声问她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莉迪亚有些犹豫,不愿意将儿子遭过绑架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告诉丈夫,恰好这个时候苏珊过来说热水准备好了。莉迪亚赶紧说,“你去洗澡,洗完了我再和你说。” 几天没洗澡的威克姆确实觉得身上难受的厉害,听妻子这样一说,自然点头选择了听从,不过他临走的时候他也没忘记警告一句,不准备莉迪亚在他洗澡的时候打歪主意哄骗他,还说加德纳先生他们就在下面,莉迪亚就算不愿意告诉他,他也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 莉迪亚被他多疑的表现逗得哭笑不得,直接从床上揪了个枕头丢过去了。 等到威克姆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回到卧室里。 莉迪亚跪在他身边给他擦头发,边擦她边用一种尽量平常的语气把阿尔瓦他们被绑架的事情说出来了。 威克姆的脸色刷的一下阴沉的厉害。 莉迪亚被他恐怖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又把孩子们成功获救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家都很努力的在寻找孩子们的下落,镇上的人帮了大忙,我们前不久才举行了一场答谢宴会,当时你不在,是彭斯和迪福两位先生领的头。” 听完这些的威克姆伸手把妻子用力搂进怀中。 “……对不起,宝贝儿,我回来晚了。” 威克姆的声音有些哽咽,莉迪亚的眼眶也微微发红。 夫妻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拥吻在了一起,咸涩的泪在彼此的唇齿间泛滥。 一番点到即止的温存过后,威克姆哄睡了倦极而睡的妻子,悄无声息的下楼来到起居室。 加德纳先生正和彭斯先生坐在那儿下国际象棋。看到他下来的两人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我们早就知道你会下来。”彭斯先生摇着头说,褪去了刚见到威克姆时的不正经。“你现在再怎么生气也是马后炮了,乔治,事情都过去了,你没必要再摆出这副可怕的面孔吓人了。” 加德纳先生也说,“莉迪亚睡了吗?她情绪看上去怎么样?埃德蒙医生可是再三叮嘱我们,她的情绪不能再有过大的波动了。” “她睡得很好,”威克姆声音低沉的说。他脸上的表情依然难看,海一般深邃的眸子里彷佛有怒涛在席卷翻涌。“那三个恶棍现在怎么样了?” “惨不忍睹。”彭斯先生干脆的把绑匪们的下场说出来,“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救人的是你,哪知道没过多久就有人在朴茨茅斯见到了你。” “亚瑟,我很抱歉。”威克姆眼中盛载着满满的懊悔。 “你该说抱歉的不是我,是你的妻子,”彭斯先生叹着气说,“不是我说你,你的行踪也太隐秘了,加德纳先生为了你差点没把个伦敦都翻过来——我们都以为你应该在那儿,没想到却去了朴茨茅斯。去了也就去了,你为什么不写封信回家呢?你知道不知道这些日子莉迪亚过得有多难受,她又怀着孩子……你啊……” 威克姆被彭斯先生训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加德纳先生也皱着眉头说,“真不知道你在外面忙些什么,我的产业也不少,可也不像你一样一年四季都没个休息的时候。” 威克姆垂着头听训。 “以后出远门还是给莉迪亚一个准确的·能够联系到你的地址吧,”加德纳先生叹息着说,“我看得出来,在她心里你简直比她的生命都要重要。” “是的,舅舅,感谢您的关心。”威克姆越发的觉得无地自容,“我向您保证,绝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他很是认真地承诺。 Chapter 69 威克姆良好的认罪态度让加德纳先生十分满意,他对威克姆点点头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人还是要往前看。”他这是怕威克姆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那三个绑匪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的外甥女婿很没必要再上去‘锦上添花’。 心思敏捷的威克姆很快听出了加德纳先生的言外之意。他一脸平静地说,“对那几个恶棍的下场我再没有更满意的了,您放心吧,我不会再去做什么傻事。” “就是你想做点什么也不行啊,哪里还有你发挥的余地。”彭斯先生揶揄着。 威克姆摇摇头,把自己早先承诺要请加德纳先生喝的纯麦芽威士忌——整整一打——找了出来,“那位先生确实十分的厉害,只是听你的描述我就对其心向往之——” “先生?!”正惬意地砸吧着嘴的彭斯先生扬起了眉毛,“谁告诉救了詹姆他们的是个先生?” 威克姆错愕地看着他,“亚瑟,你可别告诉我救人的是——”他的心止不住的激荡起来!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在这样一个把女性当做菟丝花一样精心呵护的年代,一位能够单枪匹马和绑匪们搏斗甚至成功把孩子们救出来的…… 威克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是位女士!一位神秘的女士!”彭斯先生情绪激动地挥着手臂,“我们挖空心思的想把她找出来,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威克姆看着一脸遗憾的彭斯先生,忍不住高声问道:“亚瑟!你确定吗?确定是一位女士把孩子们救出来了!?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这可是从绑匪口中亲自说出来的!”彭斯先生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酒精让他的嗓门也跟着变大了,“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但它确实是真的——在私底下我也问了詹姆和西尼尔,那两个小混蛋虽然说的颠三倒四的,但也口径一致的承认救他们的人有着长长的头发,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 “难道孩子们就不曾看清楚过她的容貌吗?一个都没有吗?” “很遗憾,是的,一个都没有,当时天色太晚了,森林里你也知道,光线暗得就是熟人到了眼前也只能靠声音分辨。”彭斯先生叹息着说,“我真想见见那位女士,好好的感谢她。” “……亚瑟,我想我比你更想见那位女士,”威克姆眼中耀动着一种让人心惊的灼热亮光,他用只有自己听到见的声音呢喃,“是你吗……亚楠?” 这个意外获悉的消息对威克姆明显触动很大,原本只是打算浅酌两杯的他,竟然和加德纳先生两人把一打纯麦芽威士忌喝了个精光。 酒量还算不错的威克姆在灌倒了加德纳和彭斯先生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儿子的房间去了!现在时间还早,以他对阿尔瓦作息的了解,他应该还没有睡着。 果然,刚进门,阿尔瓦就从床上滚到床下朝他飞扑过来了。 “爸爸!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看我的!” 儿子充满信任的语气让威克姆听得汗颜……如果不是妻子有了身孕,儿子又遭遇绑匪……他今晚肯定会把眼巴巴满怀期望等着他的阿尔瓦忘个精光。想到自己今晚特意跑到儿子房里来的目的,曾经濒临绝境都面不改色的某人突然觉得脸红的厉害。 面上烧得厉害的威克姆把扑进怀里的儿子高高举起原地转悠好几圈,把个小家伙转得眼睛冒星星了才放回床上就是一顿猛亲。 阿尔瓦被他亲的左躲右闪,咯咯直笑,高兴的眉飞色舞。 父子俩很是闹腾了一把,才缩到温暖的被窝里说悄悄话。 “阿尔瓦,爸爸很抱歉今天才回来,你一定吓坏了吧。”威克姆把儿子放到自己的胸口上,大手顺着儿子的脊椎慢慢的扫弄。 阿尔瓦被他扫得懒洋洋的,不住打哈欠,威克姆身上有点浓郁的酒香熏得他昏昏欲睡。 “不怪爸爸,阿尔瓦知道爸爸在工作,不知道阿尔瓦被坏蛋绑架了。”卢比小姐是位称职的家庭教师,她知道怎样的解释能够让孩子的心中不留下阴影——毕竟这次威克姆真的可以称得上失职了。特别是在彭斯和迪福两位父亲的对照下。 “阿尔瓦,你越是这样说,越让爸爸感到羞愧……爸爸知道,那个时候你一定很想爸爸出现在你面前对不对?” “没关系的,爸爸,我有妈妈在,妈妈会救我的。”已经困得眼皮子打架的阿尔瓦蹭了蹭父亲结实的胸膛,献宝似地说,“妈妈很厉害呢。” 阿尔瓦一句有口无心的话却让威克姆的心中放起了烟花。他强忍着想要呐喊的激动,继续用一种平静的声音道:“妈妈会救你?” “是呀,爸爸,我们就是被妈妈救回来的……”阿尔瓦小小的打着哈欠,“这是一个秘密,我答应了妈妈谁都不说的。” “那宝贝就继续保密下去吧——”威克姆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胸口移到了身边。 “爸爸?”阿尔瓦困惑的小奶音响起。 威克姆把被子拉到阿尔瓦的下巴处,“乖乖睡吧,爸爸在你身边陪着你。” 阿尔瓦蹭了蹭威克姆的手掌,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他的整个小身躯就彻底放松了,浅浅的呼吸声在卧室里回荡。 威克姆爱怜地亲吻阿尔瓦的额头,悄无声息的下床往门口走去——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个人,想要把那个人拥在怀中,想要问她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恢复了记忆?!是不是愿意向你前世所想我许诺的那样和我重新来过,携手到白头?! 情绪激荡的威克姆到了他和莉迪亚的卧室里,却被狠狠浇了一盆子的凉水。他的妻子非但没办法清醒的回应他心底的疑问,相反,她正蜷缩在被褥里抱着头低低呻吟着,看那情形,竟是头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头一次碰到这个的威克姆吓坏了,连忙摇铃把管家太太请了过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斯特太太把埃德蒙医生说过的话从头到尾讲给威克姆听。 知道是自己造的孽的威克姆脸上的表情分外沮丧。 “就没有办法治疗吗?”他大腿枕着莉迪亚的头,手指在后者头上灵活的按压着。 “……埃蒙德医生说这样的头疼绝大部分来源于心理上的原因……根本就无法着手治疗。”福斯特太太看着女主人的神情也很心疼。 “难道这段时间她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威克姆的声音里隐隐有了怒气。 福斯特太太绞着手指,“这应该算得上是最严重的一次。” “……你的意思是莉迪亚见我回来了,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才会……”威克姆会意地挑了挑眉。 福斯特太太满脸羞愧。 “明天把埃德蒙医生请过来一趟吧,我亲自和他谈谈。”见莉迪亚紧蹙的眉心慢慢松缓的威克姆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最好把弗兰太太也请过来一趟,这段时间她也在配合着埃德蒙医生的工作吧?” “是的,先生,”福斯特太太说,“埃德蒙医生特意让我们请了弗兰太太来给他做助手,说她是斯托克附近最好的助产士。” 威克姆满意的点点头,让福斯特太太下去睡觉了。而他则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这样注视着妻子苍白的面容,帮她舒缓了一整夜紧绷的神经。 第二天早上莉迪亚起来,发现她枕在威克姆腿上,威克姆为她按摩了一整夜的事情,顿时大为触动。 “——你这样怎么吃得消,还不躺下来休息一会。”她推着丈夫的身躯。 威克姆顺势躺了下来,嘱咐着他:“埃德蒙医生他们过来的时候记得叫我。”就闭上了眼睛。 莉迪亚听得纳闷,给他盖好被子后出门找来了福斯特太太,福斯特太太连忙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莉迪亚回头看了眼已经陷入酣睡中的丈夫问:“你还没有去埃德蒙医生家通知吧?” 福斯特太太心领神会地也望了眼主卧,“还没来得及,太太。”她善解人意的说。 “那你就今下午再派人去吧,让他好好的睡一觉,”莉迪亚真的是又心疼又生气,“像他这样不眠不休的,就是铁人也受不了。” 因为莉迪亚的拦截,威克姆足足睡到了下午四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只凭借着自己准得令人发指的生物钟,威克姆就确定莉迪亚肯定是阳奉阴违了。他摇摇头,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去找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妻子。 他在游戏房里找到了莉迪亚,也找到了加德纳和彭斯两位太太。威克姆连忙向两位太太问好。 “这才分开多长的时间,就过来找人了。”彭斯太太调侃着说。加德纳太太也是一脸的笑容,对夫妻俩的如胶似漆乐见其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Smileヾ淡莣c扔的地雷~抱住啃个,破费了=3= Smileヾ淡莣c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21 13:07:10 Chapter 70 莉迪亚脸面微红,不好意思和彭斯太太拌嘴,径自对威克姆道:“埃德蒙医生已经来了快半个小时了,现在就在楼下和舅舅他们一起聊天呢,你正好可以现在去见见他——至于弗兰太太你今天恐怕见不到了,她去乡下了,要下个星期才回来。” 威克姆定睛凝视着她,捕捉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半晌,才在莉迪亚如坐针毡的窘迫脸色中道:“那我这就下去。” “你快去吧,别让先生久等,”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的莉迪亚催促着他,边催还边说,“前段时间你不在的时候,从东方寄过来了一封信,现在就放在书房的信匣子里,你有空也去看一下吧,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 威克姆又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离去。 彭斯太太挽着莉迪亚的胳膊笑话她,“怎么就依依不舍成这样。” 威克姆道楼下找到埃德蒙医生后,握住他的手就是好一阵感谢,知道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正是因为他和弗兰太太才成功保下来。两人去了二楼书房聊了好一会儿,威克姆才亲自把他送上了回家的马车。 见威克姆眉宇间忧色尽去的加德纳和彭斯两位先生也为他高兴。知道埃德蒙医生一定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他们招呼着他坐下来,三人一起玩起了牌。 打牌的时候,威克姆问了彭斯先生很多那晚他赶到树林小木屋后发生的细节。彭斯先生以为他是失落关键时刻没有帮上忙,十分内疚,连忙毫无保留的把他看到的一切告诉他! 威克姆问得很仔细,当他发现不论是那三个绑匪被重创的方式,还是那个被餐刀刺伤后颈的人所包扎的技巧都是他爱慕的那个女人惯常使用的手法,他恍恍惚惚,心情激荡的全身都止不住战栗。 他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一时间有些无法自控。 “乔治?!”他异样的神情被坐在对面的加德纳先生发现,做舅舅的顿时有些担忧——还以为威克姆在为孩子被绑架的事情自责。 威克姆心中咯噔,知道自己失态的他佯作无事的摇摇头,“我没事舅舅,我只是惊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女人。听亚瑟说的我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几个混蛋是罪有应得,我们很不应该同情他们,”彭斯先生大大咧咧的说,“想想孩子们刚抱回来的模样吧,别说席妮亚她们看着心疼,就是我们这些做男人的喉咙也堵得慌。” 威克姆看着彭斯先生心有余悸的表情,一脸严肃的表示他绝对不会同情那三个该死的混蛋。 他们一直在起居室里打牌到了晚上八点多,莉迪亚几个也哄睡了孩子下楼,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很快大家就感觉到了睡意的侵袭,散了牌局回房休息。 威克姆在回卧室之前去了趟书房把莉迪亚说的那封信取了过来。在妻子好奇的目光中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读了出来。 那封信出自林彦之手,他对威克姆曾经有过的质疑给予了颇为实在的驳斥。 他说就算这不是我们原本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同胞也会因为我们的缘故比我们那个世界的幸福,我的祖国也会因此更早的变得强大——这样就值得了。 不可否认的是,林彦的这封信给了威克姆很大的触动。他在莉迪亚疑惑的眼神中说:“这没想到我比林彦还看不穿,他说的对,这个世界的祖国依然是我们为之舍生忘死的存在。” 莉迪亚满眼困惑的看着丈夫自顾自的说了好长一段话——全部都是她还不怎么熟悉的东方语言,心中不由有些不安。 “乔治,你……你在说什么?” 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莉迪亚反应的威克姆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凉,整个人也彷佛置身于冰天雪地般的寒冷。 ……难道,他的猜测是错误的吗?! “乔治?”莉迪亚被丈夫复杂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乔治,你怎么了?”她不安的看着他,下意识想要去碰他的脸。 心乱如麻的威克姆本能避开了。 莉迪亚的脸色唰的白了。 “……我、我做错了什么吗?”莉迪亚眼中的不安更甚。 威克姆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嘴角弯起一个干涩的弧度。 “不,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是被信里面的内容吓了一跳。”他强自镇定的说。 “很严重吗?你是不是又要赶过去处理?”莉迪亚不安地绞着手指,眼眶有些湿红。 “不,只是一点小问题,我只要写封信过去就好了,”勉强让自己放下心口那越来越大的空洞,威克姆主动把莉迪亚搂进了怀抱里,“现在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更重要。” 被丈夫拥入怀中的莉迪亚立刻对刚才丈夫异样的举动释怀了。 “你刚刚吓了我一跳。”她抱怨地环住他结实的腰。 威克姆魂不守舍的道歉,眼神茫然的望着铜制烛台上燃烧的蜡烛,嘴里苦的彷佛喝了一碗黄连熬成的汤。 “朗伯恩今天有信寄过来,妈妈知道了阿尔瓦被绑架的事情,她很生气,责备我不该隐瞒她。”莉迪亚絮絮叨叨的和丈夫说着一些家常琐事,此刻他们已经洗漱完毕上了床。 威克姆温柔地抚着她的金色的长发,“那我们就写信给她道歉吧,顺便把送给她的圣诞礼物捎过去。” “圣诞礼物?”莉迪亚仰起头。 威克姆冰冷的嘴唇碰了碰莉迪亚的额头,“给妈妈订做的那辆马车已经完工了,随时可以用我们的名义送到朗伯恩去。” “这么快就完工了吗?”莉迪亚兴高采烈的说,“哇,这真的是最棒的礼物,妈妈收到一定会高兴坏了。” 夫妻俩又亲亲热热的说了一会私房话,心里还是很有几分不甘的威克姆在莉迪亚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说道:“昨天我从阿尔瓦那里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说法。” “很奇怪的说法?”莉迪亚好奇的重复了句。 “是啊,他居然说那位救了他和詹姆他们的神秘女士是你……哦哦,亲爱的,你说这是不是很荒谬。”威克姆故意用一种啼笑皆非的口吻说,放在身侧的手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凝握成拳。 莉迪亚沉默了。 “亲爱的?”威克姆疑惑的嗓音在昏暗的卧室里响起。 “……乔治,阿尔瓦说的……未必就是错误的,”莉迪亚有些不安地揪住丈夫胸口的衣服,“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在阿尔瓦他们救回来的那天,我发现我全身疲累的厉害,脚上……也有被什么划伤的血口和在泥土里走过的痕迹……也许你会觉得这只是我的妄想……可我、可我真的怀疑……” “怀疑那个救了阿尔瓦他们的人是你。”威克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乔治,”莉迪亚不安地抬头看他,两双蓝色的眼睛在烛光的照耀下毫无隐藏地对视,“你不会觉得我精神出问题了吧?” 看着眼中盛满担忧和不安的妻子,威克姆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平和了。 不管怎么说,他怀里搂着的这个女人都是他最爱的人,既然已经确定了她就是他爱的那个他,那么他又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恢复记忆也好,不恢复记忆也罢,能够在另一个时空重逢,还穿越成了夫妻——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过,”他深吸了口气,表情认真地注视着妻子,“在你没有失忆前,你确实有着很出众的身手,和我简直不分上下。” “什么?!”莉迪亚瞪圆了眼睛。“我怎么没听妈妈他们说过?” 威克姆叹了口气,“因为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乔治……” “我听亚瑟他们说救了孩子们的是个女人的时候,就有些怀疑了,”威克姆性情坚韧,已经从巨大的失落中振作回神,重新用脑子思考问题了。“现在想来,那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营救很可能是你五内俱焚的产物,听席妮亚说,那天迪福先生的妻子狠狠的刺激了一把还让你吐血了?”威克姆声音里带着一种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 莉迪亚却没有顾及这个,她看上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也把我说的太厉害,乔治,我以前又不是和那三个恶人打过交道……我、我怎么可能会是……”心中怀疑得到确认的莉迪亚反倒不自信了。想起那几个匪徒所受的伤势她更是连连摇头,“乔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除了这个,你脚底的泥泞和伤口还能作何解释呢?”威克姆反问。 莉迪亚顿时哑口。 “其实这并不是坏事,”威克姆习惯性的安抚有些惶惶的妻子,“你完全可以把它当做一种危急关头可以救命的能力,像儿子绑架时的那种束手无策,我想你也不愿意再经历一回了吧?” 威克姆的乌鸦嘴让莉迪亚十分不满,攥着拳头对着他就是好一阵暴捶,边捶还边说他打的什么破比方。 两人闹了好一会,才在睡神的热情帮助下进入了酣眠。 翌日,阴沉了大半个月的斯托克重新被阳光所铺满。 像金箔一样闪闪发光的璀璨金阳让所有人心情大好,几乎每家每户都选择了去外面活动活动。就是威克姆家也不例外。 莉迪亚等人接到了特兰太太的邀请,准备去慰问镇上的贫困户,给他们过冬的食物和棉被。 威克姆起初是不打算让莉迪亚去的,怕她磕磕碰碰的撞到,后来还是过来和她们一起过去的弗兰太太做了保证,莉迪亚才牵着儿子的手逃出生天 Chapter 71 斯托克小镇不论是谁问起救贫院的特兰太太,都会竖起大拇指满口夸赞的称对方是位怜贫惜老的好院长。 事实上,特兰太太确实对穷苦人有着一种天生的好感般,对他们关爱有加。当初莉迪亚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她在关键时候伸出了援手,给了莉迪亚母子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因此,特兰太太这次邀请,莉迪亚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还带去了两位帮手。 “还真是予人玫瑰,手有余香,以前我可从不知道做好事也是会上瘾的。”被一家子人拥簇着千恩万谢送出的莉迪亚不禁发出感慨,只觉心灵都因此受到了净化。 “以前我和阿尔瓦的日子未必就过得比他们好——如果没有特兰太太的帮助的话——甚至还要落魄,仔细想想,我真的亏欠阿尔瓦太多。”莉迪亚接过福斯特太太递过来的手帕揩拭眼角。 “哦,亲爱的莉迪亚,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弗兰太太这次也和她们一起出来为穷人布施,“谁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有多努力,你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忙碌,阿尔瓦被你照顾的很好——特兰太太不止一次的对我夸奖你,说你简直让她刮目相看。”作为邻居的弗兰太太很乐意在莉迪亚的亲人朋友面前把她从头夸到脚,“要知道,可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短短的几天的功夫就能成功掌握削土豆的力道,把土豆片削得一点浪费都没有的。” “弗兰太太,我可当不得您这样大的夸奖,”莉迪亚面色涨红,“只要有心,我想谁都可以超过我。”她会削得越来越好,也是熟能生巧的缘故。 加德纳太太对于外甥女的那些过往却是大为心疼,直说如果她在绝不会让莉迪亚受半点委屈。莉迪亚是又感动又窘迫,连说当初会落到那样一个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又说有那样一段充满艰辛的过去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至少我学到了几分逆流而上的勇气,不会凡事都选择退缩。”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莉迪亚发现,自从那日被彭斯先生一句感慨刺激的昏厥醒来后,她的骨子里似乎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坚韧,那股坚韧如同刻进了灵魂一般,让她整个人都有了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改变。 这种改变玄而又玄。既模糊又清晰。 如果说以前的她对威克姆还有几分若有似无的讨好和畏惧,那么现在的她就是站在一种和威克姆等同的地位上与他共处了。 她褪去了那份隐匿在骨子里的不安和自卑,几如脱胎换骨般的清明。 莉迪亚知道:就算再次被丈夫抛弃,就算重回过去,她也能过得很好很好。 这是一种曾经的她从未有过的自信和从容。 在莉迪亚以一种人们无法察觉的速度一点点慢慢蜕变的时候,阿尔瓦被绑架的事情也传遍了亲友之间,在继贝内特太太的斥责后,简和伊丽莎白还有基蒂夫妇也纷纷写信过来关切的询问阿尔瓦目前的情况,她们明显对他十分的关心。莉迪亚也一一写信过去表示歉意,与此同时,威克姆夫妇合送的那辆马车也在十二月的上旬送到了朗伯恩。 当看到那辆用金沙标绘了她姓名的马车时,贝内特太太快活的几乎把整个朗伯恩都掀翻了,特别是确认了她的小外孙也平安无事后。 她剥夺了玛丽读信的权利,大声把‘她的小乖乖’写来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又殷切的问把马车和信件送过来的男仆,询问威克姆夫妇的近况。男仆自然往好里说,听得贝内特太太更是眉飞色舞。她又问起了自己的兄弟。男仆说加德纳夫妇在斯托克过的如鱼得水,几乎每天都有宴会在邀请他们,十分的受欢迎。 贝内特太太听了非常满意,连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把弟弟一顿好夸,又用恳求的眼神目视自己的丈夫。那样的眼神就是在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 只可惜贝内特先生无视了这样的眼神,他轻哼一声,振了振自己手里的报纸,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了妻子无声的恳求。 又一次被拒绝的贝内特太太差点从餐桌上蹦起来——当时的他们正在愉快的享受一天的早餐——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丈夫:“噢!贝内特先生!我再没见过比你更狠心的父亲了!我们的外孙刚刚遭遇了可怕的绑架!他的生命受到了恶人的威胁——现在惊魂未定,惶惶不安,你也不乐意带着我一起去安慰安慰他们一下!”她一把拽过自己的手袋,“玛丽!还愣着做什么,走!我们乘坐我的新马车去内瑟菲尔德!我们今年和简他们一起过节!我发誓我受够了这个顽固的老头了!” 她像只斗鸡一样高昂着脖子大步往外走,女管家希尔太太无措的跟在她身后,企图劝回她,却被突然爆发的男主人吓了一跳。 “让她走!正好,我也能过个清净点的新年!”贝内特先生怒声说。 这回可真的是捅了马蜂窝! 贝内特太太干脆铺盖一卷,直接带着玛丽走人了。玛丽倒是想做个和事老,但她明显没这分量,不但没有帮上什么忙,还被迁怒的贝内特太太教训了一顿,说她真是个狠心的女儿,居然不肯站在辛苦把她生下来的妈妈这边。玛丽被哭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至此乖乖识相的做了个牵线木偶,再不敢多管闲事。 待在庄园里安心养胎的简被贝内特太太杀了个措手不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怒火冲天的母亲安抚下来,等到贝内特太大气消了,又不辞辛劳的派了仆人两面劝和的折腾到了平安夜前,贝内特先生才被他的大女婿说服,来到内瑟菲尔德接人。 贝内特太太虽然明面上摆着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每天都(不论刮风下雪)乘着威克姆夫妇孝敬她的那辆马车到处去邻居朋友家拜访炫耀,实际上心里早就发虚了。如今见丈夫愿意服软,看上去还很诚恳,她踌躇了两下,自然也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就坡下驴了。 自认为赢了一局的她却不知道她的丈夫之所以会服软妥协,完全是因为她在离开的时候还顺带拐跑了希尔太太。少了女主人又丢了女管家的朗伯恩简直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不但三餐无法定时,就是各种繁杂琐事也差点让贝内特先生揪掉了自己的最后几根头发。 直到此刻才明白妻子重要性的贝内特先生在犹豫了几天后,终于选择了妥协。 关于夫妻俩的斗法,贝内特太太详细写给了小女儿知道,在信的末尾,她几乎是用一种得意洋洋的口吻表示:也许在某一天(当然啦,那一定是在简的孩子出生以后)我和你那令人讨厌的父亲就会出现在你家的门口了,哦,妈妈的小心肝,期待着那一天吧。 对于母亲那自信满满的语气莉迪亚见了自然是说不出的欢喜,她掰着手指算了下姐姐的月份,喜气盈腮的对旁边的丈夫说:“乔治,用弗兰太太教给我的算法,简的预产期应该是在明年的五月份,我比她要晚三个月,也就是说……妈妈也许能看到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呢。” 相比起莉迪亚的欢喜,威克姆却是不以为意。他的态度让莉迪亚很不高兴,孕妇的情绪本来就容易多变,几乎是立刻柳眉倒竖的诘问他是不是不欢迎自己的娘家人。 威克姆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欢迎岳母他们的到来呢?”他连忙给自己表清白,“我担心的是贝内特先生,以他对我们的偏见,你觉得……” 莉迪亚眨巴了两下眼睛,顺着他未尽的话意琢磨了一下,很不甘愿地点头,“你说得对,就他那态度,我确实不能抱什么期望。” 威克姆惊讶的看她,不仅看,还用手去揩她的眼角。 莉迪亚被他的动作弄得睫毛直眨,“你干什么呢?”边眨还边躲,脸上全是困惑。 “找你的眼泪啊,”威克姆半开玩笑的说,“我以为你又要哭了。” “……”莉迪亚咬牙切齿地瞪他,“我为什么要哭!弗兰太太说了怀孕的人不能多哭的,对眼睛不好!” 威克姆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亲爱的……你……” 莉迪亚气恼地又睨他一眼,把手里的信纸折了扔进信匣里。 “我没事,”她板着脸说,“就是不想再为让我难过的人掉眼泪罢了,不值得,而且,”她抿了抿嘴唇,眸子里迸射出几分坚毅来,“眼泪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如果哭能够有用的话,当初儿子被绑架的时候她眼泪都要哭干了,阿尔瓦还不是在那些绑匪的手上受苦。 “……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神情颇有几分感触的威克姆轻笑一声,眸子里带出了几分愉快和炙热,“看样子,也许……我真的能希冀更多。” 他的话莉迪亚听得懵懵懂懂,刚要询问,书房外就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夫妻俩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有着惊讶——通常这个时候是很少有人过来打搅他们的。 带着些许迷惑,威克姆微提声线叫了声进来。 两个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并在一起的人相继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啃啃亲爱的冰影姬扔的地雷=3=这两天的地雷让我有点受宠若惊\(^o^)/~ 冰影姬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23 01:55:06 Chapter 72 在认识卢比小姐之前,许振兴从没想过他会娶一个外国女人做他的妻子。他也是出自武将世家,若非先祖因一场莫名其妙的牵连门第败落,他也不会被父亲送到镖局,开始了漂泊不定的生活。 在一次走镖中,他认识了一个改变了他的命运的贵人。 林彦。 林彦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潜力,把他带回去大力栽培。在林彦那里他学到了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知识,对林彦也越来越感激,越来越敬重。 起初的时候,许振兴以为他会跟着林彦一起走上那条造反的不归路,他知道林彦的抱负,也愿意舍身相报。却不想在他已经下定决心后,林彦却把他派出了国,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在这儿他认识了一个奇怪的洋人。 乔治·威克姆。 真是个奇怪又拗口的名字。 这个叫做威克姆的洋人有着比大海还要宽广的胸膛,愿意为一个陌生的国度将身死置之度外。他还是许振兴效死对象最信任的人。 林彦和威克姆彷佛天生就是生死之交般,全心全意的相信着彼此,愿意把后背托付。 许振兴当初被林彦送到威克姆身边来的时候,林彦私下里曾经对他下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牺牲你的生命也要保护好威克姆的命令。许振兴一直记在心里。而他新认的这个主子也值得他用生命去保护——威克姆的一言一行无不让许振兴叹服不已。只是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出众优秀的男子为什么会对中国有着那么大的执着,愿意为其付出所有也无怨无悔。 当然,这不是他能够知道的秘辛,他也没时间去刨根问底的探究!光是适应这个叫英国的岛国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他不懂这里的语言也不知道这里的风俗习惯。在来到这儿后,他不止一次因为那些女人袒胸露臂与男人亲密相拥的事情跌落下巴,也不止一次为英国那些让人难以下咽的食物抓心挠肝。许振兴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不喜欢这儿,一点的不喜欢——如果不是恩人的命令,如果不是现在的主子值得他追随,如果不是……他早就写信给林彦请愿调回中国了。 认识卢比小姐是个意外。 他在语言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威克姆特意给他请来的语言老师被他的进度气得三尸神暴跳,他们只差没像许振兴在中国的私塾先生一样,用戒尺敲着他的手板心骂上一句他就是一块顽石,永远都别指望有通灵的时候! 是卢比小姐解救了他。 绝大部分时间都用黑色的衣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卢比小姐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她用向他学习中文的名义,一点一滴重新开始教他。想起那段磕绊学习的往事,许振兴就会打从心里的笑出声来。 他爱上了这个有点小心机,性情又十分温柔坚强的姑娘。 在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心照不宣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威克姆家的花园里,学着这里的男士一样诚挚的向卢比小姐表白了他的爱慕和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渴望。 卢比小姐又惊又喜,她捂着嘴看了他好久,直把个许振兴看得心跳如擂鼓,才哽咽地不住点头答应下来。 “如果让林彦知道你在这儿有了意中人,还决定建立一个属于你们的小家庭他一定非常高兴。”威克姆在开始的惊讶后,脸上就全是纯然的祝福了。 莉迪亚也和卢比小姐拥抱在一起,真诚的表示祝福。她和许先生虽然不熟,但从他看卢比小姐的眼神和待阿尔瓦的耐心看,以后绝对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当天晚上,威克姆就在餐桌上向所有人宣布了这个喜讯。 整个威克姆宅都为此沸腾了!大家不约而同拥向这对未婚夫妻向他们表示祝福。威克姆更是乘热打铁的表示:会在斯托克镇为许振兴夫妇购买一幢房子算作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 这样的慷慨可大大的震撼了大家,许振兴和卢比小姐更是不约而同的站起身试图婉拒威克姆的好意。威克姆却说这份礼物也有林彦的一份。他这是在代表林彦,为许振兴来到这儿来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还说许振兴帮了他很多的忙,现在成家,他自然要有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以作祝贺。 “——你漂洋过海来到英国,我们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威克姆目光殷殷,“况且以后你还要跟随我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只有你能够帮助我完成——因此,这份礼物你完全有资格承受。再说了,男儿成家立业,结婚了,怎么能连一栋房子都没有?难道你打算结了婚后还租房子住吗?” 许振兴被威克姆说得面红耳赤,踌躇片刻后,终于决定收下这份珍贵的礼物。 第二天早晨,威克姆就把房契交给了许振兴。同时,他和卢比小姐的婚礼也开始操办起来。 两周后的某一天,距离平安夜只有四五天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亲人的卢比小姐挽着加德纳先生的手臂,在斯托克的教堂里嫁给了从中国背井离乡来到英国的亚裔青年许振兴先生。他们的婚礼得到了小镇人们的祝福,婚礼结束后,威克姆特意给许振兴夫妇放了长假让他们出去度蜜月,他们一离开,莉迪亚觉得家里都空旷了不少。阿尔瓦也经常会问起两人的行踪,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送走许振兴他们后,圣诞节也在大家的期盼中来临了。 今年的圣诞节威克姆家格外的热闹。 外面是雪花纷飞,内里是暖烘一片。 肚子已经微微显形的莉迪亚坐在温暖的起居室里,和加德纳太太还有彭斯太太一起跟着玛奇小姐做圣诞大餐需要的餐后甜点。福斯特太太在旁边时刻注意着莉迪亚的每一个举动,莉迪亚就是转个圈她都要尖声叫嚷着让她慢慢来,莉迪亚头疼极了,偏又对老母鸡似地管家太太没辙,就在她越来越焦躁的时候——最近她的情绪很容易波动——肩膀上还堆耷着雪花的威克姆从外面进来了。他一进来就让起居室里的温度足足降了好几度,福斯特太太连忙抓起搁在沙发扶手上的一块披肩就往莉迪亚身上裹。因为起居室里温度颇高的缘故,莉迪亚身上只穿了一条高档的米色羊绒裙。 “噢!先生!您先去别的房间暖和暖和,可别让太太冻着了!”福斯特太太像只老母鸡一样扑棱扑棱着翅膀把莉迪亚挡在了身后。加德纳和彭斯两位太太也有志一同的指责他欠考虑,怎么能就这样大咧咧的进来。 威克姆被训得抱头鼠窜,连连告罪的退出去了,福斯特太太她们才松了口气,关心的问莉迪亚有没有冻着。 被赶到壁炉旁裹着披肩又被福斯特太太遮挡了大半个身体的威克姆太太嘴角抽了抽。 等到威克姆把他自己暖热了过来,几位‘大惊小怪’的太太们才把他的妻子还给了他。当然,还是还了,一番絮叨叮嘱也必不可少。 等到威克姆牵着莉迪亚的手去了二楼他们的卧室里,面对发狂的惊马也面不改色的威克姆家男主人抹着额头不存在的冷汗说,“舅母她们真的是越来越夸张了,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她们连你的身都不会让我近了。” 被他握着手的莉迪亚抿嘴笑了笑,脸上有些红。 “今天你出去的时候,福斯特太太确实有叮嘱我,让我和你提提分房睡的事情。” “分房睡!?开什么玩笑,我可不干!”威克姆大叫着,“我们本来就聚少离多了,还分房!她怎么能这么狠心!”边说还边夸张地大张着手臂直直倒在铺的厚厚的大床上。 莉迪亚被他的动作逗得忍俊不禁,她坐到他身边,笑着对他说,“你别生气,我已经拒绝她的提议了,说我不愿意和你分开。” 威克姆腰劲一用,骤然弹跳而起,床铺因为他的原因大力晃动了两下,坐在床沿的莉迪亚一声惊呼,整个人都往地上歪,被他一把搂住,抱进了怀里。 “宝贝儿,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他对着莉迪亚的嘴唇就是响亮的啾了一口。 莉迪亚面色绯红的闪躲着他的动作,不给他亲,威克姆哪里肯应,直接对着她的脖子就是一大口! 脖子是莉迪亚的敏感地带,平时被呼吸一喷都忍不住浑身颤栗,这样一咬一吮的哪里受得住,登时整个人就划成了一滩水,半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了。 在莉迪亚颈侧种了一堆草莓的威克姆总算还顾及着妻子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格外艰难的从她身上挪开了身体。 莉迪亚面红耳赤,“难怪福斯特太太坚持要我们分房呢!”她捂住自己麻酥酥的颈子,心里是又恼又羞,“你怎么能这样?” “如果你不躲我我就不会‘这样’了,”威克姆死皮赖脸地又蹭了上去,莉迪亚刚想伸手推他,就听他说,“你就不想知道镇长请我过去做什么吗?” 莉迪亚的手顿时停住了!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紧张来——那三个绑匪的案子还没结呢!据已经和他们关系颇为融洽的警员说,警署可还没放弃寻找那位成功救下三个孩子的女士呢。 “这样才乖嘛,”威克姆得了便宜还卖乖,“过来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你——” “亲不亲?!” “乔治·威克姆!”莉迪亚抓狂地扑倒了威克姆。威克姆连忙护住了她的腰,主动凑上去又是一通啃,直把个莉迪亚啃的气喘吁吁,面带潮红,才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说:“今年阿尔瓦他们被绑架的事情在镇上起了很恶劣的影响,镇长先生想要用一场冬猎来化解大家的不快,估计场面会很盛大。” 莉迪亚听得悠然神往,威克姆却在她变得软腻的腰间捏了一把,“你是别指望了,要真过去福斯特太太铁定哭给你看——不过舅母和席妮亚嘛,她们倒是可以去见证一二。” 莉迪亚的肩膀登时就垮下来了——整个人是说不出的沮丧。 Chapter 73 翌日,一大清早,威克姆就骑着他那匹让人眼馋的高头骏马,雄纠纠气昂昂的在加德纳先生和彭斯先生的陪伴下前往这次的聚集地。加德纳太太和彭斯太太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次盛会,她们坐在马车里,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从马车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站在门厅前——被管家太太裹成了一头熊——的莉迪亚大声说:“回来我们会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等我们的好消息。” 阿尔瓦也和詹姆士还有西尼尔像三颗小跳豆一样在马车里蹦来蹦去,尖叫着大喊着不停的冲着这边的莉迪亚挥着手。 马车很快就跟着前面的马匹飞快的行驶起来了,恨不得就这样跟了他们去的莉迪亚沮丧地掐了掐有些冰凉的指尖:“就留下我一个人了。”她的语气说不出的沮丧。 福斯特太太连忙用嗔怪的语气说:“哦,我的好太太,难道您的老管家就不是人了吗?您还有陪着呢,这样说可大大的伤了我的心。” “……外面越来越冷了,我们还是进去等消息吧。”莉迪亚被管家太太善意的玩笑羞得脸如火烧,她窘迫的用手捂住自己泛红的双颊,举步如飞的往里走。 福斯特太太见玩笑开过了头,连忙急追上去——边追还不忘边喊着慢点走,小心跌倒。 莉迪亚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才把威克姆一行等回来。 ——这还是威克姆惦记家里的妻子,强烈要求的结果。 他们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逼人的凉意,脸也冻得通红。但眼睛里的光芒却异常的明亮。 被苏珊照顾着换了衣服扑到莉迪亚身边的阿尔瓦几乎是手舞足蹈的就给妈妈讲起了今天的所见所闻,莉迪亚听得专注,等到威克姆他们换了衣服进来,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就儿子的话提出求证了。面对莉迪亚的好奇,其他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其中加德纳太太尤为兴奋。她表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到处都是人,周遭都是人呼吸喷出来的白雾,茫茫然的,枯黄的草丛被马蹄踩得东倒西歪,这么大一个兔子在草丛里一个劲儿的钻,哎哟!爱德华虽然没什么用,但乔治在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今晚我们可是有好吃的野味享用。” 彭斯太太也附和地说,“亚瑟在打猎方面也没什么天赋,他太胖了!在马背上东倒西歪的我真怕他摔下来!” “哦,席妮亚!”彭斯先生痛苦的j□j一声,“揭人不揭短,你真的是我的妻子吗?” “当然,除了我还会有谁看得上你,”彭斯太太哼了一声,“幸亏我们还有乔治这块遮羞布,否则可丢了大人了。不过说真的,镇长先生看着已经快五十多岁的人了,没想到枪法那么厉害!当时我可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太刺激了!”彭斯太太又想起了冬猎中的激动场面,嗓子拔得高高的。 加德纳太太也配合的说,“我真羡慕马丁先生,他那两条史宾格猎犬真的是太棒了!也许我们回伦敦的时候可以考虑找他购买上两条——我刚问过马丁太太,她家里的母犬才刚刚下崽没多久。” “哦哦,真的吗?”彭斯太太惊喜不已,“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一条,我比较喜欢那条小点的毛色,斑斑点点的,像奶牛一样,也不知道刚下的小犬里面有没有。” 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 加德纳和彭斯两位先生也不甘示弱。 几个孩子也踊跃参与。 莉迪亚脸上的表情越发沮丧。她感觉自己被隔离了,和大家格格不入。 一只温热的大手在这个时候从桌子底下拢住了她微微发凉的手指。过早的孕育和贫苦的生活让她有些体虚,哪怕威克姆回来后已经精心调养,手足依然凉得让人忧心。 乍然被握了手,掌心还被人挠了一把的莉迪亚耳根红了个彻底。她不安地挪了挪身体,有些紧张的想要把手从那温热的大掌里抽出来。 威克姆却并不愿放开她,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她并紧的指缝慢悠悠的滑了进去,与她十指紧扣——就这样安分了下来。 莉迪亚心头刚刚冒出的失落顿时像见了阳光的雾气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都变得飘飘然起来。 不曾察觉到桌底小动作的大家愉快的交谈着,起居室里弥漫着温馨的味道。 高兴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转眼圣诞节就过去了。 足足在威克姆家待到了一月下旬的加德纳夫妇和彭斯夫妇不得不提出告辞了。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 莉迪亚简直无法忍受舅妈和好友的离去。因为频繁头疼而变得脾气暴躁的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情——在大家要离开的时候,她堵在了门厅口,怎么都不愿意放两家人出去。 大家哭笑不得。 加德纳太太和彭斯太太却流出了眼泪。 过来送行的特兰太太她们连忙拥着莉迪亚安慰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舅母、席妮亚……你们再住上一段时间吧!我不能没有你们!”莉迪亚抽着鼻子,眼眶红红的说。 加德纳太太心疼地把外甥女搂在怀里,向她保证,说会在她生产前过来看她,到时候一定陪伴在她身边,还说:“你的表弟表妹们在莉齐那儿也待得够久了,我们必须把他们接回家了,而且,他们的课业也不能耽误,估计家庭教师现在也到了——亲爱的,你放心,下个圣诞节我们肯定还在这儿过!” 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的莉迪亚眼泪汪汪的去看彭斯太太。 ——说什么她也要留住一个呀! 彭斯太太捂住自己的眼睛,“哦,亲爱的,别这样看我——你知道我们必须回自己的家了,亚瑟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上次为了詹姆他们的事情他过来的太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有善后——我也要去看看家里的仆人有没有偷懒,田庄里的一切是否正常运转,亲爱的,原谅我。”他们都在斯托克待了好几个月了,再不走也太不像话了,再说,他们也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哪里能够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 “……席妮亚。”莉迪亚哽咽的声音足以让任何人听得心碎。 “乔治!乔治!帮帮忙!看在上帝的份上!”彭斯太太只差没尖叫了!她一把抱起西尼尔做挡箭牌,挡住了莉迪亚泫然欲滴的眼神。 威克姆忍俊不禁的摇头,刚要把妻子带到一旁安慰,正和两个哥哥依依不舍告别的阿尔瓦也不知道哪里被戳中了泪点,扯着嗓子就哭出了声,一边哭还一边用力抓着詹姆士和西尼尔的袖子,“不要走嘛……不要走嘛……” 小家伙稚嫩的啜音听得分外可怜。 这回詹姆士和西尼尔却不打算依他了。 哥俩算是看出来了,除非离开这个小镇,否则他们绝不可能离开母亲的视线范围之内,到了伦敦,他们肯定就自由了!为了自由……唉……也只能忍痛暂时放弃阿尔瓦弟弟了! “阿尔瓦,我们去伦敦给小妹妹准备出生的礼物!你放心!小妹妹出生的时候我们肯定过来!”詹姆士这样对阿尔瓦说着。西尼尔也是一脸安慰的表情,“虽然他们不让你和我们一起回伦敦,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写信嘛,一天一封!这样和现在也没什么不同。”在确定了要离开的时候,詹姆士和西尼尔特意提出要带阿尔瓦去和他们住上一段时间,彭斯夫妇十分赞成,加德纳夫妇也表示阿尔瓦可以住到他们家去——但是被威克姆拒绝了。 威克姆有他自己的考量。 阿尔瓦的童年实在是说不上愉快,他一直都沉浸在被抛弃的恐慌之中,如果真的放他一个人去伦敦——哪怕是跟着熟悉的人——只怕他的心里又会出现无法预测的变化,更何况还是在他刚被绑架后!不过威克姆也承诺,等阿尔瓦再大一点,再懂事一些,他很乐意放阿尔瓦去外面走走——现在的学生毕业后,只要有条件的,都会选择去到处游学,增长见闻。 詹姆士和西尼尔说的话无疑很能打动人心。不论是给妹妹准备礼物还是每天写信都足以让人变得高兴起来。不过阿尔瓦这次却和他妈妈一样犯了倔,抓住两个小哥哥的袖子怎么都不肯松开——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理! 对阿尔瓦的心情有着十足共鸣的莉迪亚泪眼婆娑的抱住儿子,母子俩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的哭成了一团。 威克姆咳嗽一声,把一大一小搂进了他怀里安慰,眼睛却冲着加德纳和彭斯夫妇他们挤了挤。 彭斯先生顿时会意,其他人也立马明白了他这动作的含义。 “……这样做好吗?”他们再三犹豫地看看威克姆又看看被威克姆挡住了视线的莉迪亚母子。 威克姆难得在大家面前翻了个很没风度的白眼。 “不这样你们就别想走了。”他无声的说着这句话。 想起已经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加德纳和彭斯两位先生悚然一惊,几乎立刻就拽着犹豫不决的妻子往外走,至于詹姆士和西尼尔他们已经积极的做上马车了——显然,这些天大家近乎病态的紧迫盯人给了他们极大的心理阴影。 等到莉迪亚和阿尔瓦哭够了,从丈夫(父亲)怀里冒出头来发现——特兰太太他们正一脸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们——加德纳和彭斯夫妇一家已经乘上马车,顿时心急如焚的跑到了大门口。 加德纳太太和彭斯太太从威克姆特意给她们准备的防震马车里探出头来一人握住莉迪亚的一只手,余下的那只手则在擦眼泪。她们又何尝舍得莉迪亚呢。这些天的相处已经足够她们建立浓厚的密不可分的情意了。 阿尔瓦也被威克姆抱着大半个身体扑到了马车里,三个小家伙小大人似地拥抱着,詹姆士笨拙地在用自己的格子手帕给阿尔瓦擦眼泪。 又是一番近乎‘生离死别’的告别后,马车终于在莉迪亚母子难过的注视中缓缓驶出了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trjdshr的地雷和补分=3= trjdsh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24 22:50:07 Chapter 74 加德纳和彭斯夫妇一家的离开让莉迪亚很受打击,但这很快就被威克姆的保证抚平了。 威克姆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餐桌上承诺:他今年哪也不去——就守在莉迪亚身边——直到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他的这一举动可非同小可! 不但莉迪亚震惊地举着叉子忘了把上面缠绕着一小团的通心粉送进嘴里,就是在旁边服侍着他们用餐的管家太太脸上的表情也有瞬间的呆滞。 在所有人的心里,威克姆是个对事业十分狂热的人,没有人能够想象他竟然会做出这样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决定来。 推掉所有的工作,留守在家里只为照顾怀孕的妻子?! 上帝啊,这是那些低俗爱情小说里才有的可笑情节啊! 尤其是对这样一个几乎把工作当成生命一样看待的男人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就是莉迪亚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和丈夫重逢以来,他就不曾在她面前掩饰过对工作的重视。他从来都是用明白又带着几分歉意的口吻告诉她: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他会常年在外,他对他们母子俩感到十分的抱歉。当初之所以把福斯特太太请到家里来,未尝就没有陪伴和照顾好她的想法。莉迪亚心里清楚,也早有了觉悟。 在这样的情况下,威克姆突然改弦易辙,莉迪亚还真有些喜从天降。 “……乔治,你说你这一年都留在家里?这一年?!”她尽量让自己不显得太过激动,但略微拔尖的嗓音还是在无形中把她的喜悦表露无遗。 威克姆眼睛里闪过内疚的光。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对不起,亲爱的,我对你和孩子真的是太失职了。” “你也是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喜出望外的莉迪亚忙不迭的为自己的丈夫说话。 夫妻俩一个自责一个维护的让旁边看着的管家太太等人会心微笑。 还有什么比男女主人情感甚笃更让她们来得高兴的呢。 威克姆的决定在镇上的女士们口中得到了一致好评。她们都觉得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彰显他的出色品格了。 “愿意为了自己的妻儿歇歇脚,哦,威克姆先生真的是浪漫极了!我真羡慕威克姆太太。” 不止一人这样说着。 失去了舅母和好友陪伴的莉迪亚因为和丈夫的朝夕相伴而重展欢颜变得快乐起来。就连夜夜折磨她的头疼也不能打搅到她的好心情,夫妻之间的感情也为此更近了一步。 不止是莉迪亚的心情好了,就是阿尔瓦也被每天都能够看到爸爸(还能被他手把手教导)的认知给收买了——现在的他几乎每天都赖在父母身旁,快乐的就像只住进了米缸里的小老鼠。 私底下管家太太不止一次对她的女主人说:这还是她来到威克姆家后,第一次看到小少爷这么的快乐。 时间的齿轮一点一点转动着,眨眼就到了三月。 三月是个好季节,风光明媚。 已经有了五个多月身孕的莉迪亚挺着一个大的有些吓人的肚子半卧在柔软的沙发上打哈欠。她的旁边是几封零散的信件。它们都已经被她拆开了,其中最上面的一封隐约能看出一手漂亮的花体字来。 在莉迪亚昏昏欲睡的时候,威克姆也将最后的一点文件批完,吩咐他新近雇佣的贴身男仆尽快送出去后,就一把将旁边乖乖练习着拼写的儿子扛抱到了左肩膀上,“儿子,爸爸好了,我们去找妈妈吧。” 阿尔瓦大头朝下的被威克姆颠倒着抱上肩膀的时候发出一声饱受惊吓的尖叫声:“爸爸!”他稚嫩的小嗓音里带着三分抗议七分羞恼,“你吓到我了!” ——哦!他刚才的表现真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男孩子应该更胆大一点,”威克姆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让他端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怎么?你不喜欢爸爸举高高吗?” “喜欢……可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阿尔瓦像只无尾熊一样抱着爸爸的胳膊充当扶手。 “好啦,宝贝,爸爸以后会注意的。”威克姆从谏如流的扛着儿子往楼上走。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尔瓦用威克姆才教的中文小大人似地拍了拍爸爸的头。 威克姆被他拍得满头黑线,到了门口直接肩膀一振一颤,阿尔瓦就像坐滑梯一样的从威克姆的胳膊上滑到了他的怀抱里。 “啊!爸爸你又没说!”既觉得分外刺激又饱受惊吓的阿尔瓦气急败坏的扯着小嗓门嚷。 房间沙发上的莉迪亚听到声音眼睫毛颤了颤。 “小声点,爸爸这不是怕你撞到脑袋嘛,”威克姆安抚地蹭蹭儿子滑嫩嫩的小脸,把他放到地上,往妻子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莉迪亚身边,单膝跪在地毯上,轻柔的在莉迪亚隆起的腹部落下一个啄吻,小心翼翼地拉过旁边已经滑落一半的毛毯重新往莉迪亚身上覆去—— 莉迪亚强撑着睁开了不住打架的眼皮,“唔……卢比小姐来信了,哦不,现在得叫许太太了,”她迷迷糊糊地说,“许太太有孩子了,刚检查出来没多久,是蜜月里有的——她的意思是请假安心养胎,让你再给阿尔瓦……唔……” 她不住开阖的双唇被威克姆倾身上前的动作堵住了。 “……乔治?” “好好睡吧,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从答应许振兴和卢比小姐的婚事,他就已经在着手寻找新的家庭教师了。对现在的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照顾自己的丈夫更重要——更何况她现在也有了身孕。 “嗯……阿尔瓦……” “阿尔瓦在呢,过来见见你妈妈,别捂了,你的眼睛都从手指缝里露出来了。”威克姆头疼地喊了站在门口装模作样用小巴掌捂眼睛的儿子。 小家伙现在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露出来也没关系,反正我也看不到——爸爸的肩膀宽得就像墙壁一样,妈妈都被你挡住了。”阿尔瓦嘟嚷着,小脚啪嗒啪嗒的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绕过莉迪亚隆起的肚子——大大的蓝眼睛里充斥着紧张和敬畏——嘴里说着“爸爸,我就不亲妹妹了!”凑到莉迪亚面前,对着她微微带着点凉意的漂亮脸容就是啾啾啾揪的亲了好几口。 莉迪亚不清醒的时候阿尔瓦还真不敢去碰她那个大得越来越像球一样的肚子。 “还墙壁呢,”威克姆好气又好笑地睨他一眼,屈起一根食指弹了下他的脑门,“轻点,别把你妈妈闹清醒了。她现在能眯一会不容易。”想到妻子越来越严重的头疼,他眉宇间多了一丝担忧的折痕。 阿尔瓦被威克姆训得连连点头,肉包子一样肥嘟嘟的小脸上也露出和父亲相同的担忧。他用压在嗓子眼里的声音说:“爸爸,埃德蒙先生说只要妈妈把小妹妹生下来,头就不会疼了,是这样吗?” 把桌子上散乱的信件收好又把旁边翻开的几本小说齐拢一沓,威克姆牵着阿尔瓦的手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边退边说,“放心吧,埃德蒙先生可是附近最好的医生。走,爸爸带你去打弹珠,你多多练习,按照爸爸教你的去做——一定能赢霍伯特先生家的小儿子的。” “我讨厌罗伊,”阿尔瓦与父亲酷肖的稚嫩小脸上露出一份气恼来,“我知道他是因为安妮才故意总压着我比,可安妮不喜欢他,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父子俩对着经过走廊的女仆苔米点了点头。 “安妮?”威克姆扬了扬眉毛,带着儿子走进一间有着铺就着木质地板的房间里,“这和安妮又有什么关系呢?” “罗伊喜欢安妮,安妮不喜欢他喜欢我和詹姆还有西尼尔,他就生气了,”阿尔瓦嘟嘟嫩红红的小嘴,捏起一个弹珠拇指和食指用力一弹,弹珠就溜溜的滚了出去,“以前詹姆和西尼尔在的时候他不敢欺负我,现在他们回伦敦了……” “他就过来找你麻烦了?”威克姆忍着笑意,学着儿子的表情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阿尔瓦伤脑筋地吐出一口长气——威克姆忍俊不禁——满怀忧虑地说,“不是他一个,爸爸,”小家伙认真强调着:“他一个我当然不怕,他身边有好多好多的跟班呢,都是被他用糖果收买的——哼,我才不屑用这样的手段呢!”阿尔瓦又用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鄙视眼神。 “咳咳,”威克姆握拳抵唇,试图用咳嗽把满腔的笑意压下去,“嗯,说的对,我乔治·威克姆的儿子当然不会用卑鄙的手段获取友谊——儿子!你做得真棒!”威克姆满口的夸赞。 被父亲夸奖的小家伙喜气洋洋。他佯装淡定的说,“爸爸,那是当然的,我当然不会让你失望。”他小大人似地耸耸肩膀,“你就放心吧,我有把握对付他,罗伊那个家伙最是吃软怕硬,等到詹姆和西尼尔从伦敦回来……哼哼!到时候我一定会一雪前耻!” 威克姆又是几声连咳,“你不是说罗伊手下有很多很多的跟班吗?就算詹姆和西尼尔过来,你们也只有三个人呀。”他一副‘忧心忡忡’为儿子考虑的表情。 “请不要小瞧您的儿子,威克姆先生,”阿尔瓦清了清嗓子,这次完全就是今年镇长新年头一次发表讲话的派头了。“只要等詹姆士和西尼尔两位将军归来,我们一定能所向披靡!打败镇上无敌手,要知道我们可都是从绑匪的魔爪中活下来的男人呀!” Chapter 75 威克姆觉得现在的生活除了妻子的头疼让他伤脑筋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享受了。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似乎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悠闲过。除了必须要处理的公事外,他轻松的简直就像是一个赋闲在家的度假者一样。愉快惬意的不行。 不论是亲眼见证着妻子的肚子一点点变大,还是看着自己的长子在自己的教导下逐渐散发着属于他的光芒——都是一件颇有成就感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是两相叠加。 威克姆在寄给林彦的信中写到:这是曾经的我不敢奢望的幸福。 三月末,肚子看不出半点迹象的卢比小姐在许振兴小心翼翼的照顾下回到镇上。她看上去除了旅途的疲惫外,简直神采奕奕。 “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参观了很多历史悠久的景点……”卢比小姐眉梢眼角都是浓浓的笑意,“我们还故地重游了一回,振兴陪我去了趟我的家乡,”她说起丈夫的中文名来简直字正腔圆的和中国人别无二样。“噢,那儿几乎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我还继承了我母亲最后留给我的礼物。”卢比小姐叹了口气,“那是我妈妈的嫁妆,家里的债务结清后,那是她唯一留下来的纪念。” 莉迪亚握着她的手,无声的给予安慰。 “太太,您不用安慰我,我不是那等不知足的人,”卢比小姐摇着头,嘴角又重新翘了起来,“我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不但有了体贴的丈夫还有了孩子。”她的眼睛在自己平坦的小腹定格一秒,充满感慨的说,“这可是我没来斯托克之前,怎么也不敢想象的呀。” 莉迪亚动容她的洒脱,为了避免更多的勾起她的伤心事,连忙用一个过来人的口吻给卢比小姐说起了孕期事项来了。 在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书房里的气氛也是暖意融融。 “恭喜你,振兴,你小子下手可真快,这才多久——不但有了妻子,连孩子都有了。” 威克姆拍着许振兴的肩膀,大笑着说。 许振兴颧骨微微泛红,他很不好意思地从随身提着的黑色手提箱里取出了一沓厚厚的纸张来,“先生,这是您吩咐我寻找的一些知名科学家的家庭住址以及他们的联系方式。” 威克姆惊讶地接过来,随便翻了两页,“你们走的时候我不是让你安心度蜜月,这些可以慢慢访吗?” 许振兴腼腆地笑笑,“林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话叫‘手快有手慢无’,我能够感觉到您对这些科学家的重视——正好我和我太太也要经过那两个郡——我提前把他们找出来,对您也能多一份帮助。” “是的,你做的很好,”威克姆一脸感慨地说,“帮我大忙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许振兴很不好意思。 “还应该做的,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死脑筋,哪有度蜜月还上赶着工作的,”威克姆连连摇头,“好了,去找阿尔瓦吧,他要是看到你和你太太过来了一定高兴坏了——这段时间他没少惦记着你们夫妻俩。” 许振兴嘿嘿笑着应了,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了阿尔瓦现在的行踪,大步离开了书房——说起来,阿尔瓦小少爷都可以称得上是他和妻子的红娘了呢。 许振兴夫妇的回归,让威克姆轻松了不少。 不但莉迪亚母子有人陪伴了,就是许振兴也能帮他不少忙。 威克姆从许振兴夫妇说要结婚就开始考虑的家庭教师到底没有提上议程。阿尔瓦拒绝了除卢比小姐以外的人做他的家庭教师。他说他喜欢像现在这样的生活,卢比小姐虽然怀有身孕,但并不是不能教导他了,只要适量就好,他不想再要别人。 莉迪亚也在旁边劝说威克姆仔细考虑一下。她也认为阿尔瓦不需要别的家庭教师了,当然——她这完全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思考。 “阿尔瓦现在虽然看上去好多了,但对陌生人的戒备心还是很重——与其又让他辛苦的重新适应一种新的教学方式,不如让卢比小姐慢慢教。我们都知道她的本事,阿尔瓦也还小,不急着拔苗助长。” 威克姆被妻子说服了,他把许振兴夫妇重新邀请过来和卢比小姐签订一份新的合同。他表示卢比小姐的薪水照旧甚至因为孕期的关系有所提高,还说如果许振兴夫妇愿意的话,等福斯特太太退休荣养后,他想让他们来接替威克姆家男女管家的位置。 这个位置可以说非常体面,许振兴夫妇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下来。不过许振兴也说了,如果他有机会回国发展的话还是希望能够带着妻儿回去,毕竟故土难离。 对此威克姆表示理解。如果不是他有着这样一副外表,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回到他的祖国去。 自那以后,许振兴依然跟着威克姆忙得脚不沾地。卢比小姐则继续挺着个大肚子教阿尔瓦,不过她每天都会回自己家,威克姆家的车夫负责接送——为了卢比小姐不过于的奔波劳累,许振兴特意也给家里请了一个女仆,恰好就是威克姆家新近女仆苔米的表妹。 有趣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许振兴和卢比小姐的结合刺激到了家里的车夫吉米,他竟然也鼓起勇气迈进了书房,向威克姆表示了对女主人贴身女仆苏珊的爱慕。 “——我们一起从萨里郡应征到这儿,我知道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吉米涨红着一张脸,对温柔的女仆苏珊充满向往。 威克姆问他苏珊知不知道了他对她的情意。 吉米点头如捣蒜,“是的,先生,如果没有征求到苏珊的认可,我又怎么敢走进您的书房呢——那对一位女性来说是极大的不尊重。” 吉米的态度让威克姆十分的满意,在把苏珊找来征询了她的意见后,他宽容的当场表示会为两人举行婚礼,还给两人放探亲假,他们可以带着结婚的喜讯到家乡去和亲人们分享:“只要五月之前赶到就行,祝福你们。” 吉米夫妇离去后,威克姆和莉迪亚商量过后,又重新雇佣了两个女仆和一个马车夫。两个女仆倒是单身前来,马车夫则把一大家子都带过来了。那是一位十分稳重的·对马匹有着充分了解的先生。他做这一行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了,很少出差错。威克姆在面试后几乎当场就雇佣了他,连带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他的妻子做了家里厨房的帮佣,两个儿子则变成了威克姆的跑腿——现在一个男仆对威克姆先生来说,真的是大大的不够用。没办法,谁让他做出了整整一年都待在家里的决定呢。这就意味着他需要不停的派遣仆人出去巡视他的产业并且将他的命令传达。 不知不觉的,威克姆家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这幢在橡果大街的房子有点盛载不住的迹象。威克姆在思考了两天后,终于决定在距离斯托克只有十几英里的惠勒村大兴土木。 “你们真幸运,可以住到乡下去,”例行的聚会中,一位太太对莉迪亚说,“那儿可比镇上干净多了,也安全多了,我记得民兵团就驻扎在那儿,”太太用扇子挡住嘴唇像只老母鸡一样咯咯直笑,“都是些帅哥,特别是史密斯上校,哦哦,当然啦,他们都没有威克姆先生一半英俊!威克姆先生才是我们镇上最英俊的人。” 莉迪亚面对这位太太抛来的媚眼只能无奈苦笑。哪怕她的丈夫已经即将变成两个孩子的爸爸,这依然无损他越来越高涨的魅力。 “能够去乡下也好,那儿空气清新,人们也十分的和善,离镇上的距离也算不上远,只要想见,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救贫院的院长特兰太太微笑着把已经不知道拐到哪里的话题重新硬拗了过来,“房子准备的怎么样了,决定什么时候搬进去?” 莉迪亚点点头,对特兰太太的解围很是感激。 “乔治跟我说最迟不会超过六月份,埃德蒙先生和弗兰太太给估计的预产期大概在七月底八月初,我必须趁着肚子还稳当的时候提前住过去。” 特兰太太听了这话,下意识瞟向莉迪亚的肚子,她皱了皱眉,眼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说,“……我也看过不少孕妇的肚子……莉迪亚,你现在的肚子是不是大得……有点过头了?”她掰了掰手指,“我记得你这胎还没满六个月吧?” 其他太太也像是被提醒了似地凑过来研究莉迪亚越发显得滚圆的肚子,又把卢比小姐也叫了过来回忆莉迪亚在卢比小姐这个孕期的时候肚子有多大,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已经不是一胎该有的怀相了。 面对大家议论纷纷的探讨,莉迪亚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不自然,倒是一直站在她身后守着她的管家太太用一种与有荣焉的口吻说:“关于这个弗兰太太早就半个月前就发现了,她和埃德蒙医生特意仔仔细细的给我们家太太检查了一下——最后共同结论,我们太太这次肚子里的很可能不止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特兰太太看着莉迪亚的肚子,眼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说,“……我也看过不少孕妇的肚子……莉迪亚,你现在的肚子是不是大得……有点过头了?” Chapter 76 即将搬迁到惠勒村的威克姆家的女主人有可能怀了双胎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如果不是威克姆家正忙着装修以及搬家等繁琐事宜,只怕大家都会一窝蜂的跑过来拜访了。这可是斯托克附近近七十年来唯一的一对双胞胎啊! 这时候的医术实在是称不上发达,生产简直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双胎更是难上加难。有的孕妇虽然幸运的一次揣上了双黄蛋,但总是会因为各种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失去孩子,有的甚至已经生产了——都哭出声了,到最后还是会夭折一个。 因此,听到威克姆太太怀上双胞胎的消息,大家是有喜有忧。喜的是总算能亲眼见证一对双胞胎的成长了,忧的是双胞胎就算生出来了也怕长不大。 英国是个对赌博十分热衷的国家。作为它治下的小镇,斯托克当然也不例外。 镇上的人们很乐意利用各种各样的原因赌上一把。 这次他们赌的就是威克姆家的这对双胞胎能不能出生,出生后的性别是一男一女还是两个男孩或者两个女孩。 大家讨论的如火如荼,赌资也越来越高——到了后来,有人传言,就是镇长先生也为这次的赌博添钻加瓦了一回。他压了整整五十英镑作为这次的赌金。 关于大家拿她腹中的孩子做赌注的事情,莉迪亚刚开始的时候还被蒙在鼓里,后来是被弗兰太太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等到莉迪亚佯装生气的‘逼问’出来,她真的是哭笑不得。 “……如果你们都没押中了怎么办?那些钱就都打水漂了?” “怎么可能押不中,你除了生男孩女孩还能生什么?”弗兰太太奇怪地看了莉迪亚一眼,“你该不会还以为你肚子里只有一个吧?”她有些粗糙的大手碰了碰莉迪亚隆起的腹部,“你自己看看,这是个怀胎满六个月的肚子吗?” 福斯特太太则在旁边给她的女主人解惑,说如果大家都没有猜中的话,这笔赌注会悉数投入进救贫院的运转中去——用两个孩子的名义为他们祝福。 莉迪亚听了是又感动又无力,只能看着弗兰太太对着她的肚子絮絮叨叨。 “别人我不管,两个小宝贝啊,看在弗兰奶奶一心一意向上帝祷祝着你们平安出生的份上,你们也得是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啊。” “为什么要两个都是姑娘呢?”莉迪亚好奇的问。 “哦,莉迪亚亲爱的,难道怀孕的人真的会变傻吗?”弗兰太太说,“你忘了幼子是没继承权的吗?” 莉迪亚眨巴了两下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说,“哦,这可真是个难题。” 事实上,关于这个她和丈夫早有讨论。 如果他们又有了儿子的话,她会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分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全部留给小儿子,由着他去外面闯荡,她和乔治都相信他们的孩子就算没有继承权,也能够活得很好。 “不过就算又生了男孩也没关系,男孩多总是福气,”弗兰太太安慰着,“我相信以阿尔瓦的性格肯定会愿意给他的弟妹们一些帮助——那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呀。” 此刻被弗兰太太夸得赞不绝口的·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正在和人打架!这是阿尔瓦在詹姆士和西尼尔离开后第一次主动扬起了他的拳头。 等到大人们过来把他们拉开,威克姆把气喘吁吁的儿子抱进怀里问他:“你不是说詹姆士和西尼尔没过来之前,要好好忍耐吗?怎么今天——” “爸爸,是可忍孰不可忍!罗伊太过分了!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揍扁他!”阿尔瓦愤怒地继续挥动关头,小身躯不停的在父亲结实的胸膛前蹦跶,试图挣脱父亲的钳制:“他竟然敢诅咒我的妹妹!混蛋!我要揍他个满脸桃花开!” 威克姆顿时有些心虚的左瞄右瞅——老天!这话可千万不能让莉迪亚听到,她现在已经能够用中文和他进行普通的对话了。而且还说得非常的流利——那句什么满脸桃花开绝对是出自他自己的口中。 被阿尔瓦揍得腮帮子又红又肿又痛的罗伊·霍伯特正在用他的大嗓门嚎啕大哭——喉咙里面的小舌都若隐若现——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总是任他欺凌的阿尔瓦竟然也有这么可怕的一面!呜呜,他的牙龈好难受……感觉后槽牙不停晃悠的·可怜正处于换乳牙期·的小小少年泪眼汪汪。 被爸爸抱得死死的,怎么也挣脱不开的阿尔瓦瞪着哭得直打嗝的小霍伯特先生说:“你下次要再敢说我妹妹,我还揍你!”一点都不顾及小霍伯特先生的爸爸就站在他边上。 “……抱歉,霍伯特先生,小儿不懂事……”威克姆满头黑线的给儿子收拾烂摊子。 霍伯特先生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尽管他儿子现在哭得直抽抽,他还是用一种平静的几乎让人打哆嗦的语气说:“这件事是罗伊先惹得小威克姆先生,你们无须道歉——罗伊他也需要踢块铁板试试硬度了。”霍伯特先生这样说,“而且刚才我也看到小威克姆先生的后脑勺磕到了,回去您记得给他涂点药,孩子身上的任何问题都不能马虎。” 威克姆心头一跳,急忙去摸阿尔瓦的后脑勺。 阿尔瓦倒抽一口凉气,挣扎地更厉害了,“爸爸我疼!”他用鼻音撒娇。 威克姆则松了口气。在跌打损伤方面,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权威,只要用手那么一摸,他就确定儿子一点事都没有了。 两个做爸爸的再次为自己孩子的举动表示歉意,又是一番虚以为蛇后,才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阿尔瓦被威克姆抱在怀里,坐在他胳膊上正兴高采烈的大叫着左勾拳有勾拳,“我要马上回家去给詹姆和西尼尔写信!他们一定会为我的勇敢表示惊叹的!”他得意洋洋的说。 威克姆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阿尔瓦被磕到的那块地方。 “哎哟!”阿尔瓦条件反射的捂住后脑勺。 威克姆轻哼一声,“在你的小伙伴们为你的勇敢表示惊叹之前,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怎样瞒过你妈妈?她可是每次见你过去都要从头到脚的啃一遍的。”威克姆这话说得有些不阴不阳的,听上去还有几分酸气。 阿尔瓦打了个激灵,只差没举双手发誓,绝不会让母亲发现他后脑勺上的事情!就算真的碰到了,他也要忍住——免得妈妈担心。 父子俩回到家后,先是洗了个澡,把脏衣服换了才去起居室找莉迪亚。 这时候的弗兰太太已经告辞离开了,此刻莉迪亚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正在向莉迪亚讲述着什么,莉迪亚边听边用手帕擦眼角,看样子激动的厉害。 “亲爱的,怎么了?你现在的情绪可不能过度的大起大落。” 见到丈夫的莉迪亚脸上露出笑来,她抬手让讲述的年轻人下去,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走过来的威克姆,“乔治,简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六磅多一点,听说有着简的眼睛和宾利先生的脸,哦哦,那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家伙——我真想飞到内瑟菲尔德去看看呀。”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威克姆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笑意,作为一个孕妇的丈夫,任何平安生产的消息都能给他带来喜悦。他一目十行的扫过信上的内容,眉心微微有些锁紧。 莉迪亚像只生怕被老鹰捕获的小兔一样胆战心惊的探出洞口,一副生怕被吃了的紧张模样。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孩子就睡在我旁边的摇篮里,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亲爱的莉迪亚,我除了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外,再没有旁得心情了。我突然非常非常的感激我们的母亲,哦,我想,真的只有做了母亲才能够明白生产时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折磨呀,妈妈坚强的挺了下来——她连续生育了五次!五个孩子!莉迪亚,我知道爸爸做的很多事情都没道理,我们没必要理睬他——可是妈妈不同,她现在在家里翘首以盼着你的来信,哦,我的孩子已经出生了,莉迪亚,马上就轮到你了,这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呢?’这才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吧,”威克姆把信里的最后一段读出来,眼睛里渗露出几许无奈又纵容的笑。随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莉迪亚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对他言听计从了。相反,她有了自己的主见,也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达成她想要的结果。 “……翘首以盼……已经出生……应该做些什么,”威克姆好笑地要摇头,“这样的暗示还真是——宾利太太什么都好,就是这性格——太过小心了。” “乔治……”莉迪亚用充满期望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丈夫。 “如果你愿意给我放半个月假的话,”威克姆慢悠悠的说,“既然要请,那就得亲自去才能证明我们的诚意。” “噢不!乔治!我不让你去!”上次的嘲弄已经足够了!他们的脑子没问题,没必要跑到朗伯恩去自取其辱。 “放心吧,我只是去把母亲接过来——亲爱的,别急,你听我说,”眼见着莉迪亚越发暴躁,威克姆连忙安抚她,“如果不这样的话,贝内特先生根本就不可能放行——” 莉迪亚难过的眼眶直红,但也说不出‘就这样算了’的话,简一句‘翘首以盼’在无意中刺痛了她的心。 就这样,威克姆以最快的速度乘坐马车前往朗伯恩接人,至于此行的结果如何——还真是让人有些难以预料。 Chapter 77 在莉迪亚心里,对自己的丈夫去朗博恩接人这件事,她是为他感到委屈的——她觉得如果不是她的任性,他根本就不会再登朗博恩的大门。莉迪亚越了解她的丈夫,就越清楚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因此,威克姆前脚刚出门,后脚莉迪亚就后悔了!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无声的逼迫丈夫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只要想到他又要面临那种让她心都紧缩起来的冷嘲热讽,莉迪亚就恨不得撬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稻草。 沉浸在自责和内疚中无法自拔的莉迪亚却不知道这一趟她的丈夫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样不甘愿——相反,威克姆是非常乐意去接他的丈母娘的。 莉迪亚这段日子被头疼和孕期各种症状折磨的整日昏睡的模样威克姆看了不知道有多心酸,他难过的简直恨不得以身代过。如今,莉迪亚只是提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她甚至都不愿说出来让他为难——他又怎么舍得不为她完成。如果把贝内特太太接到斯托克来就能够让莉迪亚的头疼有所减轻:别说是被贝内特先生嘲笑一回,就是千八百回的,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孩子被绑架的事情尽管莉迪亚用一种分外平和理解的心态谅解了他,他却没有办法这样轻松的放过自己。他是妻儿坚实的后盾,是他们的依靠,他已经让他们失望了一次,又怎么舍得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这次的朗伯恩之行,他是非去不可,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足足赶了一个多星期的路,威克姆才再一次看到那个熟悉的小镇。当初他们就是在那儿与丘吉尔夫妇分道扬镳。 摇摇头,威克姆勒了勒缰绳,按照妻子的嘱托先去了镇上的菲利普姨妈家拜访——被他们强拉着用了早餐——随后又马不停蹄的往朗伯恩的方向赶。 当然,他没有直接去朗伯恩,而是拨转马头带着跟随他前来的两个男仆去了内瑟菲尔德。 到内瑟菲尔德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宾利先生满脸惊讶的从门厅里迎了出来。 双方互相行礼后,风尘仆仆但依然难掩风姿的威克姆对宾利先生歉意一笑,“冒昧来访,还请多多海涵。” 宾利先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说这是他们家蓬荜生辉才对。 “我真没想到你会今天过来……太不可思议了……”宾利先生一副了然的口吻,“乔治,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是因为我妻子的那封信——哦!那也太疯狂了!”他连连摇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威克姆微微一笑,“查尔斯,你猜得没错,我正是为那封信而来。” “上帝啊——竟然……竟然是真的……”宾利先生脑子又有些不够用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一接到信就火速赶过来了?” “是的,当我和莉迪亚看到信中所言岳母已经翘足企首时,我真的是惭愧万分,在收到信的当天就快马加鞭往这边赶来了,只可惜还是慢了些。” “从斯托克到朗伯恩!一周的时间!这还算慢?!哦哦,乔治,我、我以前可真是太小瞧你了!”宾利先生咋舌,“走走走,我带你先进去休息,然后在接风洗尘,还有这两位先生——”宾利先生叫来了家里的女管家,吩咐她照顾好威克姆带来的两个仆人后,就热情的把威克姆迎进起居室里。 却不想他才刚跨过门厅,里面就传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和仓皇上楼的密集脚步声。 多年的特种兵生涯让他立刻就扫到了那个尖叫女人的面容。 威克姆登时表情一怔。 他认出了这张面孔的主人。 宾利先生一脸苦笑,“哦,那是达西小姐,是达西的妹妹,她——她有些怕生人,不是故意要看到你就避走的,呃,希望你能够谅解。” 威克姆挑眉,怕生? 从他刚才骤然浮现脑海中的记忆来看,乔治亚娜应该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虽然因为后来要和他私奔而变得有点小紧张和歇斯底里,但也从未有过怕生的评价呀。 知道宾利先生对他和达西小姐的过往一无所知的威克姆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哦,我想我能够理解,不过她既然是达西先生的妹妹,怎么没有和达西先生一起?反倒到你这儿来了?” 宾利先生见威克姆并没有计较乔治亚娜的实力,顿时微笑道,“说来也巧,达西夫妇收到我太太成功生产的消息后,就立刻从彭伯利赶来了——他们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孩子的模样,并且向我们祝贺——达西小姐会跟过来是因为正好顺路,他本来要被她哥哥送到伦敦去的,没想到中途在一个驿站落脚的时候淋了点雨,伤风了——”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是呀,达西小姐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健康,这次可算吃了大亏,”宾利先生心有戚戚焉,“为了让她能有一个良好的休息环境,在简的热忱提议下,就暂时在内瑟菲尔德住下了,等她痊愈,达西会直接把她送去伦敦。” 威克姆点点头表示理解。 宾利先生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说,“其实达西小姐真的是个很懂礼貌的姑娘,你只要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我想,我可能没有这个荣幸。”威克姆一脸古怪的说。如果达西在这里的话,肯定恨不得自己能离他的妹妹十万八千里远。 “什么?”宾利先生没有听到威克姆暗藏的话意。 “……查尔斯,带我去见见你太太和孩子吧,等到见完,我可得好好的洗个澡休息一下,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威克姆摇摇头,做了两个扩胸运动,一脸微笑的对宾利先生说。 宾利先生当即答应了。 他们上了楼在婴儿房里看到了简。 尽管已经过去好些天,但生产的疲惫还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她看上去神情憔悴,但又充满母性的光辉。 “哦,威克姆先生,我就知道你会来,你真让我高兴。”看到威克姆的简表情十分的欢悦,“你是来接妈妈的对吗?莉迪亚好吗?还有阿尔瓦……虽然你和莉迪亚一直在信上保证他的心灵并没有因为那场可怕的意外还受到伤害,但我依然很担心,哦,要不是因为我们有了小德尼,抽不开身,我一定要去斯托克小镇拜访你们,好好的看看阿尔瓦。” 宾利先生也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是的,宾利太太,我确实是遵照我太太的吩咐过来把岳母大人接到斯托克小住去的,”威克姆彬彬有礼地对简微微欠身,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礼,连忙提着裙摆屈了屈膝。“我太太很好,就是孕期反应强烈,一直头疼的厉害,至于阿尔瓦,我可以向您这个做姨妈的保证,他好极了,心灵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相反,他现在变得勇敢,像个真正的小男子汉了。来之前,他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好好的看看他的小弟弟,并且把他可爱的模样描述给他看。” “哦!感谢上帝!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我感到欣慰的了。”简虔诚的在胸口划着十字,把威克姆迎到摇篮边上说,“妈妈要是知道您这么早就过来了,她一定会激动的喜极而泣的。您真是位体贴的好先生,知道她对莉迪亚此刻的情形充满着担忧和关心。看您风尘仆仆的模样,一定疲乏的厉害,看了小德尼后,就赶紧去休息一会吧,等您醒来,我们将正式宴请您。”显然,简对威克姆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赶过来十分的满意。 威克姆顾及着自己身上一路奔波的风尘,站在离摇篮有些远的地方很是欣赏了一把小婴儿在摇篮里吐泡泡的‘英姿’,宾利夫妇不解他的用意,示意他站得近才能看得更清楚些。 威克姆微笑着说因为妻子怀孕的关系他也看了不少有关这方面的书籍,知道婴儿的免疫力比较弱,就算要接近也该打理好自己再说。 “……虽然我迫不及待的想抱抱他,但我必须忍住这样的渴望和期待。”下意识在心里勾画着妻子肚子里孩子模样的威克姆先生的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温柔。 宾利夫妇被威克姆爱屋及乌的表现打动了,对他的行为又是好一阵的夸赞,宾利太太更是直言莉迪亚可比她幸运多了,她的丈夫可没这么贴心过、 从婴儿房里出来,威克姆暂时告别了宾利夫妇跟随仆人的脚步去往客房休息,却不想途经一个小书房的时候再次看到了达西小姐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小书房里来回踱步,心神不定的达西小姐也看到了站在了小书房门口的威克姆。 书房内外的气氛一时凝固。 达西小姐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像兔子似地往一个书架后面逃去,偏偏她有些慌不择路,膝盖不小心磕上了书桌,整个人都往地上摔——威克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扶住了她。 “放……放开我……”达西小姐的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 威克姆叹息一声,看着这个少女眼中毫无保留的羞愧和恐惧,心中再次生出了对原来‘自己’的唾弃感。 看这情形……只怕这黑锅又要再背一回了! 谁能想到会在梅里顿见到乔治亚娜·达西呢?! 翻阅着脑海里那些乱糟糟的记忆,威克姆没有松开攥着达西小姐胳膊的手:“乔治亚娜,我们谈谈吧。”他深吸了口气这样说,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诚恳和……抱歉。 Chapter 78 “……威……威克姆先生,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我……” 乔治亚娜不安的坐在小书房的沙发上,揪着裙摆,面色煞白,一副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模样。 “你以前一直都叫我乔治,突然改了口,还真有点不习惯。”乔治亚娜眼睛里的戒备让威克姆有些无奈,他振了振神,尽量用一种轻松怀念的口吻说,“几年不见,乔治亚娜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 “……”只可惜他投放出的善意只是让乔治亚娜越发的紧张,她看上去简直要昏过去了。脸上的表情又戒惧又愧痛。 威克姆读懂了她的表情,知道她是在为曾经被他蛊惑的事情感到羞愧。 他叹了口气,“……乔治亚娜,我不知道近几年你有没有注意我的消息,当然,”他话锋一转,故意用一种苦涩的语气道:“我也能理解你恨我恨到要死的心情,达西先生可是没少在你面前巩固我的坏印象。” “我哥哥是真正的绅士,”乔治亚娜攥着裙摆的手背上隐隐能够看到因为紧张而绽出的青筋。“他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害羞的少女在维护如父如兄的哥哥时,爆发出了一股让人侧目的力量。她依然在发抖,但眼睛却敢直视威克姆那双带着温和笑意的蓝眸了。 威克姆看着面前少女拳头紧握的愤愤模样,嘴角弯出一个温暖的弧度,“是的,是我误会了达西先生,他确实是个……唔!”才要出口的夸赞突然被一种无可抗拒的本能意识压得他几乎窒息,该死!又是原本的那个威克姆在作怪——他甚至都容不得他说上达西的一句好话。 “……您,你没事吧?”乔治亚娜虽然对威克姆避之唯恐不及,但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见威克姆露出难受的表情,忍不住出口相询。 威克姆急促的呼吸两下,无奈道:“有可能是赶路赶得太急了,”他做出疲惫状,“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安然入睡了。” “那您就去睡吧!”乔治亚娜几乎如蒙大赦的想要站起,却被威克姆突如其来的话给镇住了心神。 “乔治亚娜,你不需要在为以前的事情自责难过,那件事如果真的有人错了,那个人也只会是我而不是你。” “……” “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你谈谈,因为我听说你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自己心属的对象,我——” “您是在羞辱我吗?威克姆先生?”乔治亚娜霍然站起,脸色白的发青,“如果是,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不,这和羞辱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要和你谈谈,只是想解开你的心结,”威克姆长叹了一口气,“能坐下来吗?我的时间不多,等你哥哥来了,他肯定不愿意我再和你接触。” 乔治亚娜犹豫了下。 “我已经娶妻了,乔治亚娜,也许你哥哥嫂嫂并没有和你说过这些,我很爱我的妻子,她让我明白了我曾经的做法是多么的不对和过分,我……我对你没有恶意,请相信我,乔治亚娜,请相信一个曾经被你叫了十几年哥哥的人。” 乔治亚娜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了。 威克姆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我真高兴你能坐下来,乔治亚娜,”威克姆轻声说,“关于我曾经的那些浪荡事迹相信达西先生并没有隐瞒你多少,你也肯定很清楚,当年……当年我之所以会向你提出倾慕之意,甚至想要把你带走只是为了你手里的那一大笔嫁妆——” 乔治亚娜震惊地瞪大眼睛,她没想到威克姆竟然会这么直白的把他曾经的不堪手段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当时的我被赌债缠身,昏了头,又被你哥哥严词拒绝,心里恼火,才做出那样不道德的事情来,当然,做了后我也没生出什么忏悔的心理,哈,让你失望了对吗?”威克姆微微一笑,乔治亚娜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她原本以为他又想用花言巧语蒙骗她,没想到他却——乔治亚娜被威克姆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给弄糊涂了。 “以前的我一直都怨天尤人,从不把罪过归结到自己身上,直到拐骗了我的妻子和我私奔又扔下了她陷入绝境,才彻底清醒过来——我这一辈子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曾经对你和我的妻子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来,我的妻子我还能用一辈子来弥补,对你……”威克姆叹了口气,“我很感激当时达西先生能够从天而降,他让我离地狱的距离远了一些,我欺骗了一个全心全意相信我的人,那时候你还那样小,对我充满着信赖和尊敬,我却对你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因为一己之私想要诱拐你——我是独生子,你对我而言,和我的亲妹妹没什么两样,那时候的我却冲昏了头……” “想到那些错事我每每醒来都冷汗涔涔,”威克姆深吸一口气,“特别是我的太太又有了身孕后,我知道我应该做点什么——幸运的是,在我动念后,上帝就让你出现在我面前。” 乔治亚娜咬了咬下唇。 “乔治亚娜,我很抱歉曾经对你做过那样过分的事情,今天之所以罔顾你的意愿强行把你留下来,只是因为我想告诉你,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你当时还只有十五岁,最最单纯不过的年纪……” 乔治亚娜眼眶濡湿。 “因此,你不需要为那些过去感到难堪或者自责,因为那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因为一己之私把你拉进一个不属于你的世界,你那么的单纯善良,应该有一桩好姻缘,应该有一个更好的绅士来般配你。” “乔治亚娜,今天我正式向你道歉,是因为我不想失去童年那份珍贵的友情,更不想你因为那不属于你的罪过而封闭自己。我以前认识的乔治亚娜热情开朗的就像向日葵一样,总是带给人到温暖和幸福,我希望以后的乔治亚娜能做回原来的那个她——” “……原来的……那个我?” “是的,乔治亚娜,摒弃那些不该有的私欲不谈,我一直把你当最珍贵的妹妹看待,那些对你而言不堪回首的过去,只是一个做哥哥的不该跟妹妹开的愚蠢玩笑,你愿意原谅这个已经迷途知返对你忏悔的坏哥哥,放过你自己吗?” “……放过我自己……”乔治亚娜再次重逢,她眼神迷茫而复杂彷佛在做着什么剧烈的思考斗争。 威克姆面容沉静的看着她,眼神充满真诚和鼓励。 “……我想,我没有什么不能原谅你的,”乔治亚娜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原谅你,就是放过我自己。”她抬起头,胸腔内那颗蒙尘已久的心灵都彷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擦拭干净般,夺夺生辉。“你说那只是一个做哥哥的不该跟妹妹开的愚蠢玩笑……我……我真的很高兴……这样的定位能够让我更好的看清自己的心。乔……威克姆先生,虽然我还是没有办法像曾经那样亲密无间的叫你一声乔治,但是我想,我已经有了找回自己做回自己的勇气,谢谢你。”乔治亚娜站起身对着威克姆提裙屈膝一礼。 “乔治亚娜,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姑娘。”威克姆深吸一口气,心里彷佛有一块郁结处彻底烟消云散般的释然,“我真诚的祝福你。” 乔治亚娜微微一笑,她的笑看上去还有些勉强,但是很真诚。 “我也祝福你,”她认真地说,“祝你的太太早日生下你的第二个孩子,有你这样的父亲,我想它一定会非常的可爱。” 乔治亚娜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去。 威克姆静静凝望了她纤袅的背影半晌,嘴角勾出一个奇怪的弧度来。 “……如果我不说,谁能想象号称绅士楷模的达西先生,也会听人壁角呢。” “没办法,威克姆先生前科累累,为了我的妹妹,我只能做一回有失体面的事情了。”达西先生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你应该庆幸你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同样,我不会感谢你,这本来就是你的罪过。” “我也从不曾稀罕过你的感谢,达西先生,我只是想要弥补我的过错,为我自己曾经放下的错误忏悔。” 威克姆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和乔治亚娜谈话到半途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外面有人驻足,除了关心则乱的达西先生,威克姆不认为有哪个胆大包天的仆人敢窃听主人的谈话。 他会佯作不知,是因为他和达西先生怎么说都做了连襟,就算没办法相合相契,也不该视如仇寇,让妻子凭白担忧。 达西先生看着威克姆没有任何滞留洒然离去的背影,思及他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眼睛里头一次有了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整整一月,不曾有一天断更,准时准点,我为自己撒花\(^o^)/~ Chapter 79 一夜好眠,威克姆把自己收拾的整齐妥当的前往朗伯恩拜会贝内特夫妇。 昨晚达西太太并没有和她的丈夫一起回来,而是留在了朗伯恩陪伴她的父亲母亲。 因此威克姆走进贝内特家的起居室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林彦给他说的那个故事的女主角。 她看上去并没有简和莉迪亚漂亮,但却有着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黑眼睛。彷佛会说话般,散发着夺目的神采。 看到威克姆的伊丽莎白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她曾经也对这个男人产生过好感,虽然没有升华为爱情,但也确实没有任何立场的相信过他,甚至为此误会自己的丈夫对眼前男人有所苛待。 伊丽莎白的尴尬自然被威克姆看在眼里,知道又是因为曾经那些过往的他不动声色的对伊丽莎白笑笑,取下帽子放到胸口欠了欠身。 他的动作顿时让伊丽莎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如梦初醒的提裙回礼。 两人见礼后,听到威克姆过来的贝内特太太几乎是飞一样的从二楼飞奔了下来,她的后面跟着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女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亲爱的,你和莉迪亚一向最体贴我的心。” 贝内特太太给了威克姆两个热情的颊吻后,高声呼唤着她的女管家希尔太太,让她尽快给自己准备行李。 “我等不及了,必须马上过去——只要想到莉迪亚怀孕的时候我没在她身边,我的神经都在隐隐作痛,哦,我的莉迪亚……我的宝贝……妈妈马上就要过来看你了!” 贝内特太太在情绪亢奋的在起居室里来回转圈。 觉得她实在有些失礼的伊丽莎白头疼的唤了句:“妈妈!” “噢噢噢,亲爱的,你可千万别吃你妹妹的醋,等你生孩子的时候,妈妈也会过去照顾你的!”贝内特太太误会了伊丽莎白唤她的含义,心疼地把她搂到怀里说,“哦,我可怜的莉齐,莉迪亚都生了两个了,你和达西先生还一个孩子都没有,你一定难受极了。” 伊丽莎白满头黑线,尴尬地不敢去看威克姆的表情——在一个男人面前讨论生孩子的问题,她还有什么颜面可存!这一刻伊丽莎白迫切的希望着她的父亲能够听到她的心声,过来阻止越来越口无遮拦的母亲。 不得不说,上帝除了在子嗣方面有些非难达西太太外,在其他方面还是很宠爱她的。 她这一祈祷,起居室外就传来了贝内特先生隐带疲惫的声音。他似乎在和人交谈一些十分严肃的事情,语气略显尖刻和严厉。 对这位岳父已经很有些心理阴影的威克姆听到他的声音,眉心不禁一跳。 “哦,亲爱的贝内特先生,能告诉我出什么事情了吗?你的脸色可真难看。”贝内特太太走到门厅处先是关切的问候了一句丈夫不佳面色的缘由,又用一种雀跃地语气说,“你猜猜谁来了,你指定猜不到——简生下孩子才多久,哦哦,乔治就迫不及待的过来邀请我了,我多受欢迎啊,女儿女婿时刻惦记着我。” 外面事情的不顺和妻子像老母鸡一样不分场合的咯咯哒让贝内特先生心情烦躁,而这种烦躁在看到威克姆这个不讨喜的女婿的时候更是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眉头一皱,就要说话,贝内特太太已经夸张地看着跟丈夫一起过来的斯托先生瞪大了眼睛。 “哦哦!老约翰!你怎么来了!?别告诉我是农庄里出了什么事——那可就太可怕了!” 被称作斯托的先生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的女主人,他是贝内特家使唤了几十年的老庄头。 “太太,我真不想告诉您这个可怕的消息,”他叹着气说,“确实是农庄里出了事情我才会过来找贝内特先生的——” “老约翰,和你的女主人诉苦你可找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到我书房里来,那儿有我收藏的几本农书,也许能帮上点忙。”贝内特先生冷冷的说。看都不看起身朝他行礼的威克姆一眼,但也没有像上次那样不留情面的把人赶走。 贝内特先生和斯托先生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直到女仆上去换他们下来用餐他们才从书房里出来。 斯托先生不敢在主家上桌,推辞了两句,就恭敬的离开了朗伯恩往农庄的方向去了。 他走后,坐上餐桌用餐的大家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眉头紧锁的贝内特先生。 贝内特太太问:“亲爱的,事情解决了吗?” 贝内特先生有些烦躁的摆摆手。 伊丽莎白连忙问,“爸爸,能给我说说是什么吗?也许我能帮上点什么忙。”就是她不行不还有她的丈夫吗? 贝内特先生看了自己这个最宠儿的女儿一眼,“麦田的蚜虫随着气候的升温又开始泛滥繁殖了——”他伸手欲拿旁边的酒瓶,企图靠酒精缓释一下焦灼的情绪,贝内特太太赶紧给女婿使眼色。威克姆意会的站起身拿过了酒瓶亲自给贝内特先生倒酒,虽然他对贝内特先生会不会接受他的示好也有几分不确定。 他的忐忑很快就被贝内特先生的举动消除了。 “这次的蚜虫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最新型的药粉都不管用了……今年的麦收,很可能会减产。”贝内特先生只是平淡的瞥了他一眼,执起高脚酒杯摇了摇,叹着气说。 “上帝啊,这真是太可怕了!”贝内特太太捂住胸口,“我得去教堂一下,乞求仁慈的主施恩降福与我们。”贝内特家每年的大部分收入都在土地里,要是麦收减产,那就意味着明年他们的生活就会变的拮据——只要想到那种窘困的情形,贝内特太太就不寒而栗。 伊丽莎白倒还算镇定,她安慰着贝内特先生,说总会想到办法的。 威克姆在犹豫了下,对贝内特先生说他能不能去麦田看看情况。 贝内特先生倍感诧异。 “你还懂这些?”他的眼睛里充满怀疑。 威克姆面色平和的说,“以前涉足过农学的领域,说不定能帮上点忙。”他的态度很谦卑。 贝内特太太几乎立刻说:“哦!乔治!你一定能行的!一切就拜托你啦!” 妻子迫不及待的口吻让贝内特先生皱眉,但想想就算试试也没关系,也就点头了。 “吃完后你和我一起去农庄看看。”对于自己最大的一笔进项贝内特先生也很重视。 用餐完毕,贝内特先生带着威克姆离开了家。 贝内特太太看着这对翁婿的背影,双手交握的放在胸前,“哦,多么让人高兴的一幅画面啊,贝内特先生一定会对能干聪明的乔治改观的——他们会变成最好的朋友。” 指挥着仆人收拾餐桌的达西太太听到这话,嘴角就是狠狠一抽。 贝内特先生他们这一走就直到傍晚时分才过来。这时候宾利夫妇和达西兄妹也来到了朗伯恩,贝内特家的起居室里热闹非凡。 看到丈夫的贝内特太太第一时间迎了过去,用充满期望的口吻问丈夫他们的小女婿有没有帮上忙,有没有帮他摆脱目前的困境。 贝内特先生拒绝回答妻子的问题,对达西和宾利这两个女婿点点下颚,直接上楼去了。 贝内特太太连忙用殷切的眼神望向她最心爱的小女婿。 威克姆耸耸肩膀,“不是什么大问题,我重新拟了药粉单子,到时候洒上去应该会有点效果,至少不减产是能够肯定了。” 他的话立刻引来两位先生的关注。 显然,这次蚜虫变异的事情并非只有朗伯恩一处。 宾利先生几乎是用迫不及待的语气问他效果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如果真这么好也请给他一份。宾利家也有不少农田呢。 威克姆微笑着让女仆拿来一支笔和一张纸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起来,他边写边讲解,很快就把宾利先生说了个心悦诚服。 “……你可真是帮我大忙了!”宾利先生一面说着一面让仆人把自己的马车夫叫进来。 又央着威克姆把药方写了一遍的宾利先生连忙递给了马车夫让他尽快送到家里管家的手上,“快一点处理,就能多上一点产量。”他解释着自己急如星火的心情,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对达西先生说:“哦!达西!你家里的田地可比我家的多的多!快点快点!亲爱的乔治,你赶紧再给我写一份!” 宾利先生这话一出口,达西先生身上就猛然爆发出了一种冰冷的几乎把所有人冻死的寒气。 宾利先生打了个哆嗦。 简拍拍丈夫的胳膊,看了眼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面色变了两变,有些迟疑不决。她可是知道她的丈夫有多么的不待见威克姆——恐怕他就是宁愿减产也不肯用威克姆给的药方。 就在这气氛僵凝的时候,乔治亚娜突然开口了。 她的开口也让伊丽莎白瞳孔骤缩了一下!见到威克姆的复杂心情让她忽略了乔治亚娜竟然又和威克姆有了交集的这一事实,她下意识望向自己的丈夫,生怕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冲突在昨晚的内瑟菲尔德爆发了!可是看宾利的态度——他依然像是蒙在鼓里一无所知……难道说,是她估计错了丈夫对威克姆的仇视程度?他们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样对彼此深恶痛绝? 浑然不知自己的出声给嫂子带来多大震撼的乔治亚娜几乎是用一种热切的语气响应着宾利先生的提议。 “是呀,哥哥,我们家里也需要一份呢!如果威克姆先生的药方真的有效,那可是会帮助许多人的,我们还没到梅里顿的时候,我可不是不止一次在家里听到仆人们在为蚜虫的事情忧心忡忡呢。” 达西先生沉着一张英俊的面孔一言不发。 “哥哥……”乔治亚娜扯了扯达西先生的衣袖,又看向威克姆说,脸上很有几分不自然的说,“……威克姆先生,您能给我们也写上一份吗?” 威克姆瞟了眼达西跟锅底一样黑漆漆的脸色,嘴角愉快一翘:“乐意为您效劳,尊敬的女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trjdshr、炫荷未央扔的地雷=3= PS:阿荷,连着两颗神马的,不是*抽了,就是你手抖了== trjdsh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30 22:12:34 炫荷未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30 21:04:59 炫荷未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30 21:03:05 Chapter 80 因为蚜虫的关系,威克姆又在梅里顿多逗留了几天。 他所用的那个药方几乎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才配了药洒上没两天,斯托先生就满脸激动的过来报喜了!他说的话也在早餐桌上引起了震动!贝内特太太与有荣焉的把威克姆夸了又夸,听闻消息赶来求助的邻居们也是一波接着一波。虫害遭到遏制的消息也从达西和宾利的农庄里传了过来,佃户们的喜悦溢于言表。从知道情势稳定住后,宾利先生就握着威克姆的手没放下过,口里是说不完的感激。伊丽莎白也用彭伯利女主人的名义向威克姆表示了感谢,达西先生则在消息传来之前就带着妹妹前往伦敦去了。 宾利先生对好友的举动有些尴尬,刚想要为好友圆说两句。 却被威克姆的一句话说服,满脸的释然。 “亲爱的乔治,还是你理解他——真不可思议,你们甚至都没有多少交流……”宾利先生语气里是满满的感叹。 ——宾利太太是个很有品格的人,时至今日,她都没有将达西和威克姆之间的恩怨纠缠讲述给丈夫听。 至于威克姆说了什么? 他只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对我的信任,达西先生又怎么会在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就提前离去呢。” 有关威克姆说的这句话特意被宾利先生郑重写在信里寄给了已经到了伦敦的友人。 据小道消息传,收到信件的达西先生当天气得滴水未沾。 蚜虫的事情基本解决后,在一次用餐中,贝内特太太试探性的向贝内特先生表示她要去斯托克照顾女儿的想法。 “行李我都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动身。” 贝内特太太这话一出口,因为被丈夫丢下,而赌气提出要在娘家住上一段时间的达西太太下意识去看贝内特先生的表情。其他人也不约而同放缓了动作,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 贝内特先生捏攥着刀叉—— 餐桌上大气都没人敢喘一声。 半晌,贝内特先生才将大家从窒息的边缘解救出来。 “让玛丽陪你一起去。”说完这句话他就搁下刀叉,东西也不吃了,径自就上楼了。 贝内特太太神情呆了一呆,突然像个小姑娘一样从高背椅上蹦起来! “太好了!乔治!贝内特先生同意了!他同意我们过去了!”她高兴的差点没跳起舞来。 威克姆也是一脸笑容——知道这是贝内特先生别扭的回报——为自己能够不虚此行而感到高兴。 宾利先生也举起了酒杯祝福威克姆,“乔治,虽然我这话说得有点坏心眼,”他眉目飞扬,“但我想,你还真应该感谢一下那些‘可敬可爱’的蚜虫。” 两人碰杯。 “哦,是的,查尔斯,”威克姆嘴角勾起一个坏笑的弧度,“我想你说得对,我们很有必要为蚜虫干上一杯。” 餐桌上一片大笑。 威克姆来到朗伯恩的第二个星期一,成功的带着岳母和妻姐踏上归程。 伊丽莎白望着站在书房的玻璃窗前注视着他们的离去的贝内特先生带着几分犹豫地开口:“爸爸,你为什么不提出和他们一起过去呢?我想莉迪亚也希望能够在斯托克的土地上看到你的身影。” 贝内特先生对女儿的疑问表示沉默。 因为有女眷的关系,回去的路上威克姆并没有驱使着车夫疯狂赶路。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捉住了五月底的尾巴,成功掐在五月二十九日回到了斯托克。 ——在他们回来的两天前,车夫吉米同样带着回家探亲的妻子苏珊回到了斯托克。 这个时候,距离镇上没多远的惠勒村的庄园也准备的差不多,随时都可以入住了。 威克姆这次购买的是一座已经有了近百年历史的庄园,只要翻修一下就能够入住了。虽然它花销了威克姆一小半的身家,但无疑是物超所值的。 威克姆尽管只离开了半个多月,莉迪亚依然觉得无法忍受。不过这次却和思念无关,而是她的头疼——如今已经到越演越烈的地步,这简直让她无法忍受!她曾经在私下里对自己最信任的管家太太说: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一定会控制不住的撞开自己的脑袋——上帝!它真的太疼了! 莉迪亚的痛苦让管家太太在感同身受的同时,却也毫无办法,她只能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可怜的女主人说: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还会带回您的母亲,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在管家太太的心里,女主人的丈夫和母亲彷佛变成了一剂良药般,能够能够祛病止痛。 管家太太的乐观让莉迪亚只能苦笑。 她揉着突突直疼的太阳穴说,“对此我和您一样期待,只是我并不敢抱太大指望,您不知道我那位父亲有多么的固执……他……他十分的不喜欢我。”莉迪亚满脸苦涩,“这次让乔治过去,我心里已经感到后悔了……福斯特太太……我害怕他又因为我受委屈。” 眼见着莉迪亚又要流出眼泪,管家太太只能把小少爷搬过来做救兵,希望他能够让女主人重新开心起来。 但这一招明显没有太大用处了,头疼欲裂的莉迪亚根本就没有耐心去听儿子天真稚嫩的话语,只能强打着精神暂时让新上任的许太太带走他。 “暂时我不能和他有所接触,我怕伤到他。”莉迪亚必须防范于未然。她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在这样的焦躁中,两辆远道而来的马车停到了威克姆家的大门口。 莉迪亚在管家太太和女仆苔米的帮助下去往门口迎接。 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女儿,贝内特太太情绪激动地扑了过来,轻手轻脚的把她的心头肉抱进了怀里,又哭又笑的对莉迪亚说:“我总算看到了你怀孕的模样!” 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无数感慨的莉迪亚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嗅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体温,冲着温柔凝视着她的丈夫双唇微微开阖的说了声“谢谢!” 威克姆满眼笑容的学着她的动作无声的做了个“不客气”的嘴型。 注意到他们互动的玛丽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羡慕的情绪。 丈夫和母亲的到来奇迹般的稳定了莉迪亚即将崩溃的心。他们确实就像福斯特太太所期盼的那样给莉迪亚越来越低落焦躁的心情带来了极大的鼓励。 莉迪亚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气色也明显好了许多。 六月十四日,威克姆家乔迁新居,住进了惠勒村的庄园里。 大家纷纷过来道贺。贝内特太太也以她不矫揉造作的性格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至于乔迁宴会则被推迟到了莉迪亚生下孩子后,身体日重的女主人显然没有办法招待客人。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距离莉迪亚的预产期已经超过了几日。 其间也有过两次疑似发动的情况,但每次都不了了之。 这天下午,惠勒村外驶进来一辆让整个威克姆家都变得欢天喜地的马车。 加德纳太太和彭斯太太带着因为旅途而憔悴疲惫的脸容步履匆匆的出现在了威克姆家新的主卧里。 她们干燥有力的手握住莉迪亚的,眼睛里的鼓励和祝福让莉迪亚忍不住泪眼婆娑。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会履行她们的诺言,在她生产前来到她的身边。 看着围拢在床边的丈夫亲人和朋友们,莉迪亚轻叹着说:“我和孩子是多么幸福呀,能够有你们在身边陪着。” 许是加德纳和彭斯两位太太的到来,刺激到了莉迪亚肚子里的孩子。就在她们过来的当天晚上,莉迪亚感觉到了□处陡然泛滥而开的濡湿,她当场就叫了出来! 当时已经时至午夜。 已经成为了吉米太太的苏珊照例在为她的女主人守夜——她的男主人已经在众人的强制要求下赶往了隔壁间暂时落脚——听到尖叫声的她几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似地(这些天贝内特太太她们没少对她耳提面命,让她警醒些),猛然抬头问面孔骤然因为阵痛而扭曲的女主人,“太太,您这是要生了吗?” 疼得满头大汗的莉迪亚除了艰难的给她一个点头外,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已经生了一个阿尔瓦,但失去了记忆的她从不知道——生孩子竟然能痛成这样!莉迪亚觉得她都快要痛疯了! 得到莉迪亚肯定答复的苏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就是一阵大喊!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就是这两天——的贝内特太太她们的房间次第而开,威克姆已经以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速度奔到了卧室的床边,握住莉迪亚的手不住安慰了。 “快!乔治!把莉迪亚抱到产房去!”弗兰太太语气急促的说,早在半个月前她就住进了威克姆家新近购买的庄园里。 贝内特太太已经激动的快要晕倒了! 威克姆听从指挥抱着莉迪亚去了产房。 □彷佛要裂开般的痛苦让莉迪亚几乎昏厥。 弗兰太太和加德纳太太两人进了产房陪伴痛得浑身都在哆嗦的产妇。贝内特太太则因为无法自控的焦灼情绪被阻拦在了产房在外。这个神经上老是出问题的乡绅太太没有办法面不改色的直视女儿在血泊中挣扎——当初宾利太太生产的时候她也是在外面苦苦等待,向着万能的主默默祷告——这两天同样住在威克姆家的特兰太太和彭斯太太还有玛丽在旁边照顾着她,试图让她的眼泪得到遏制。 在大家的鼓励下,莉迪亚用尽所有力量在产床上挣命——她的丈夫也在外面来回踱步几乎把地上厚厚的苏格兰地毯磨平。埃德蒙医生尽着医生的本能安慰了他两句,但无疑,这只是徒劳。 整个走廊里除了莉迪亚因为无法忍受痛苦而传出的惨叫声,竟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从没想过生产会痛到这样一个程度的莉迪亚在产床上辗转反侧,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弗兰太太和加德纳太太的额头渗出了满满的汗水,眼睛里的焦灼几乎化作实质。 产道迟迟才慢慢打开的产妇让所有人忧心忡忡。大盆大盆的血水端出让威克姆的呼吸几乎终止,在这样的紧绷氛围中,莉迪亚的大脑深处彷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让她发出了一声不类似于人的尖叫——身下彷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身体般——抽搐痉挛着昏厥了过去! Chapter 81 弗兰太太镇定的从血泊里将已经露出了大半个小身体的幼婴轻手轻脚的拉了出来粗粗打理了一下,看了眼小家伙米粒状的小茶壶对加德纳太太嘘着气说:“是个男孩。” 加德纳太太抹了把额头的汗笑道:“看样子上帝并没有听到你的祈祷。”弗兰太太不止一次对莉迪亚说希望她怀的是两个漂亮的小女婴。 “没关系,我相信下一个肯定是姑娘了,”弗兰太太把小男婴交给旁边的苏珊示意她送到外面去给大家看,“别忘了贝内特太太可是生了五个女儿。” 加德纳太太挽了挽有些下滑的衣袖,对发出一声尖叫就寂寂无声的外甥女道:“不管是男是女,成功生下来就是好上加好,你说对不对,莉迪亚?” 莉迪亚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双眸紧闭地躺在产床上,彷佛没了知觉。 加德纳太太的心脏猛然一跳。 弗兰太太脸上的欣喜之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莉迪亚!莉迪亚!你醒醒!快醒过来!”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扑向床边试图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昏厥过去的莉迪亚唤醒。 莉迪亚没有任何反应。 “上帝啊!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啊!现在昏过去怎么行!”加德纳太太急得在产房里来回打转。弗兰太太的脸色也不比她好,但她毕竟不是头一回经历产妇昏迷这样的事情,因此还是很有手段的掐住莉迪亚的人中用力使劲。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把她掐醒。 外面看到小男婴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的威克姆等人很快就知道了莉迪亚晕迷不醒的消息,大家的心顿时揪成了一团,贝内特太太更是两眼一翻步了女儿的后尘。 眼见着情况越来越坏,弗兰太太下了狠心,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绣花用的细针,对着莉迪亚的手指指腹就用力戳刺了一下!加德纳太太心乱如麻的在旁边看着,一面看一面呼唤着外甥女的名字。她知道现在不止是外甥女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外甥女自己也危险了! 这一招明显要比刚才的掐人中有效多了! 在威克姆心急如焚就要冲进来的关头,莉迪亚眼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在加德纳和弗兰太太喜极而泣的“醒了,醒了,终于醒了”的欢呼声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加德纳太太亲吻着外甥女被汗水濡湿的额头,“亲爱的,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很痛,可是为了宝宝和你自己的安全,请一定要忍耐,要努力的把孩子生下来!” 莉迪亚起初的眼神有些迷茫,像是不在状态。听了加德纳太太的话后,她似乎忆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神情颇有几分镇定的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惨叫,就这样一点点攒积着力气,保持着清醒慢慢努力着,汗水顺着她的面颊不住往下落。 ——女仆不停的给她擦拭着汗水。 两位太太被她的坚韧不拔动容,纷纷在旁边给她加油打气。 因为莉迪亚不喊不叫的缘故,产房里的人们也多了几分镇定,不再慌乱失措。 一时间吵闹的喧嚷的产房里竟然除了莉迪亚偶尔发出的一声喘息和帕子拧干的滴水声外,竟然针落可闻。 产房里突如其来的消音让外面的人越发的焦灼和担忧,威克姆更是五内俱焚——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产房内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婴儿哭声。 听到这声啼哭的威克姆整个人彷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抬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要往里闯。 却不想弗兰太太恰好把孩子抱了出来报喜。 “又是一个男孩!哦哦!威克姆先生恭喜你!你现在是三个男孩的爸爸了!”她高声宣布着。 特兰太太她们都围了过来把两个小男婴放到一起,“哦!他们长得可真像!简直一模一样!”贝内特太太也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了!她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扑到两个小外孙面前,真的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太太们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像无数只鸭子在嘎嘎叫,吵得威克姆头晕目眩。 “弗兰太太,我现在能进去看看我太太吗?”威克姆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不停大喊大叫的弗兰太太。 正嚷嚷着‘这次我可是输了个精光!竟然一个都没猜中!两个儿子!居然两个都是男孩!’的弗兰太太连忙回答说:“当然可以,不过里面的血腥气有点重,小心不要冲到你。” 威克姆刚要说他不怕血腥味,产房里就传来加德纳太太激动地近乎破音的尖叫声。 “回来!弗兰太太!快点回来!莉迪亚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啊!!!” 她这话简直有石破天惊之效!一手抱一个小外孙的贝内特太太差点又昏了过去!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问自己身边的女儿:“玛丽!我的耳朵出问题吗?我好像听到你舅妈说莉迪亚肚子里还有一个?!” 玛丽也激动的拼命点头,“是的妈妈,你没听错!我也听到了!上帝啊妈妈!莉迪亚肚子里不是两个!是三个啊!她怀的竟然是三胞胎!” 整个威克姆庄园都震动了! 弗兰太太几乎连滚带爬的冲进了产房! “哦哦!莉迪亚你真的是太棒了!太能干了!”加德纳太太激动的语无伦次,“来,继续用力!用力!” 弗兰太太也连忙过来帮着一起指挥莉迪亚调匀有些凌乱的呼吸。 莉迪亚尽管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眼神确实格外的镇定和从容。 她和刚才那个不停发出惨叫的她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面对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又是紧张又是亢奋的两位太太和走进走出的女仆们,她用力抓着床头两个特制木栅栏,用出了最后一点余力,慢慢的、慢慢的,将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的一个小血团分娩了出来。 她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嘴唇也隐隐有些发紫,但眸子里的刚毅却能让所有人都感到动容! 小血团被弗兰太太小心翼翼捧起后,莉迪亚又娩出了胎盘,此刻的她已经双眼微阖,随时都可能被昏睡击倒了。可她依然坚持的支撑着眼皮,定定的望着弗兰太太手中的孩子。 加德纳太太看着这样的她,很快就明白了她想要说的话。 “——弗兰太太,快给这孩子检查一下,他比他的两个哥哥足足小了一半!你看看他是不是健康的!”说这话的时候加德纳太太的声线都不受控制的在哆嗦。 弗兰太太头也没抬地回了句:“不是他,是她!是个小姑娘!”她小心翼翼地检查小女婴的身体和发育情况,一阵让人窒息的寂静后,斯托克最权威的助产士太太吁了口长气,脸上也带出一丝笑容来。 “很好!小家伙看上去一切正常!这真的是太幸运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她喋喋不休地呢喃重复着,“只要精心照料,肯定不会比她的哥哥们差到哪里去!” “放心睡吧,亲爱的,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 弗兰太太象征着权威的一段话让一直强撑着不愿昏睡过去的莉迪亚嘴角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她在加德纳太太温柔的保证中缓缓闭上了疲惫的双眸,跌入无边无际的黑甜乡中。 威克姆太太成功娩下三胞胎的消息向飓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小镇周边。 大家纷纷对莉迪亚的幸运感到咋舌和真心的祝福! “三个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哦!这真的是太幸运了!”作为过来人的母亲们感叹连连。还未嫁为人妇的待嫁女儿也心生憧憬,三个一模一样的可爱小婴儿呀,想想就让人心都软化成水了!男士们则在为威克姆先生的幸运表示羡慕嫉妒恨!这才多久的功夫——简直就像是被幸运女神祝福了一样——竟然就是四个孩子的爸爸了! 一时间与威克姆家交好的人家云集威克姆家的新庄园。 莉迪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卧室里,正躺在温暖的床褥里,她的丈夫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双眸半睁半阖的守着她。 莉迪亚心里一暖,声音嘶哑地叫了声乔治。 半梦半醒的威克姆倏然睁开了眼睛。 “你总算醒了!”他小心翼翼地搀抱着莉迪亚坐起身,摇了摇铃,“先吃点东西吧,你一定饿坏了。” 他这话刚一出口,莉迪亚的肚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莉迪亚顿时窘迫不已。 威克姆好笑地看着她恨不得重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样子。 “都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竟然还这么害羞——你都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肚子饿的咕咕叫是很正常的事情。” “……四个孩子的母亲?!”莉迪亚有些发傻的重复,“四个?!不是三个吗?” 威克姆被莉迪亚超乎常人的反应给愣住了。 “不是吧?宝贝儿!你连自己生了几个孩子都不记得了?” 莉迪亚有些愣神的看着他,眼睛迷瞪瞪的,似乎还有些醒不过神来。 “……我,我……”她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着,然后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噢不!”她头疼地呻吟一声,“乔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我甚至想不起我是怎么把孩子们生下来的——半点印象都没有!”她看上去还有些孕妇的焦躁。 威克姆连忙安抚她,“肯定是痛迷糊了!没事没事,吃完东西在好好睡上一觉,你肯定能想起来的——舅母和弗兰太太可是对你的表现赞不绝口呢,她们说你是她们见过的最坚强的母亲!” “最坚强的妈妈?”莉迪亚神情悒悒,“她们真的是太抬举我了。”她叹着气,“希望一切就像你说的那样,明天我就能成功想起来了,唉,我真是受够了那种记忆突然大片空白的状况了——就好像上次救阿尔瓦他们时候的一样。” 听到这话的威克姆神情顿时就是一怔。 Chapter 82 威克姆庄园的女主人成功产下三胞胎的第二天早上,威克姆家就——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广撒邀请函,邀请大家来威克姆庄园参加新居的乔迁礼和孩子们的出生礼。 从第一张请柬送到拥有它宾客手上,整个斯托克镇就引起了轰动! 几乎所有的未婚男女都在父母亲朋的帮助下盛装打扮起来——他们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场盛会。 镇上的服装店、首饰店乃至那家已经有了数百年历史的老鞋店都挤满了挥舞着钞票的人。只要从店门口经过,就能看到有人在为了一件礼服或者一副漂亮的耳环争了个面红耳赤——所有人都在为八月十九日的这天晚宴做准备! 八月十九日这天,威克姆家灯火辉煌,中门大开,马车一辆一辆的驶进——端得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贝内特太太站在二楼楼梯的转角处,双手交握在胸前,眼中泪光闪闪。加德纳太太安慰地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抚。 “……把莉迪亚嫁给威克姆先生的时候真的没想过会有这一天,真的没想过,”贝内特太太喉头发堵,手绢被她哭湿了一条又一条。“真想贝内特先生也看到这一幕——真想他也看到。” 短短数语道尽了一个母亲为女儿女婿考虑的一片真心。 腰肢已经恢复纤盈的威克姆太太挽着丈夫的手笑靥如花的站在庄园门厅处欢迎着宾客们的到来。 衣冠楚楚的男士们挽着他们漂亮的女伴笑意吟吟地纷纷和威克姆夫妇见礼,女士们则上前一步拥抱庄园的女主人,与她亲密的行着贴面礼。偶尔也有单身前来的男士,他们眉目带笑,跟在自己的父母或者姐妹身边,脸上是暧昧又期待的颜色。也有腼腆害羞的女士挽着父兄的胳膊,用扇子遮挡住自己的的面孔,一双含情妙目悄悄在宴会大厅里来回打转,寻找着自己中意的男伴。 宴会在威克姆的主持下举行了。 这样的场合他简直如鱼得水。 所有人都被他的风姿倾倒,为他的表现喝彩。站在他身边的莉迪亚并没有被他夺去所有的光辉,相反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迷人妈妈让大家更是看得目不转睛,纷纷表示再没有见过恢复的这么快又这么漂亮的妈妈了。 当然,这次的主角并不全是他们。 当阿尔瓦推着特质的摇摇车一摇一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全场引发剧烈的骚动! 大家纷纷忘记了自己的风度和仪态,迫不及待的往前靠近,想要好好的瞅瞅传说中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脸上红痕未褪但已经能够看到未来俊俏的小家伙们被所有的宾客捧上了天。 他们把小家伙从头夸到脚又从脚夸到头——恨不得就这样直接抱回去自己养!一些做妈妈做祖母的更是眼馋的不像话,嘴里一口一个的叫着小心肝小乖乖,宴会大厅人声鼎沸。 作为三胞胎的外祖母,贝内特太太同样遭到了热捧。大家纷纷围聚在她身边恭维她,贝内特太太觉得自己从没有像今晚这样风光过! “这都是我的乖女儿给我带来的,”贝内特太太用扇子遮着脸得意洋洋的向自己的弟媳夸耀着,“噢!三胞胎!这可不是谁都能够办得到的。” 加德纳太太含笑点头。 在她们低声交谈的时候,围着莉迪亚的那一群人已经在为斯托克难得一次的盛大赌局而唉声叹气了。 “亲爱的威克姆太太,你让我们所有人的指望都落了空,所有人的。”其中一位太太做出伤心欲绝的表情。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更有人调侃成功帮助庄园女主人生产的弗兰太太说,“听说您可是就着近水楼台之便,没少对威克姆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洗脑,希望他们能够如您所愿的那样是两个可爱的小姑娘——您把他们三兄妹一个个接到人间的时候是不是非常的失望呀。” 这句促狭的话顿时惹来女士们的哄堂大笑。 ——太太们笑得是前仰后合,姑娘们虽然顾及旁边不时往这边睇来的男士,而用手绢捂着唇,但那弯弯的眉眼还是泄露了她们的愉快心情。 “您这话可大大的冤枉了我,”弗兰太太脸上也是笑意,“就像您说,我把他们三兄妹带来了人世间,三兄妹!妹!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没白忙活一场嘛。” 弗兰太太风趣的话惹来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那位揶揄弗兰太太的好事者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什么叫没有白忙活一场呀,说得好像您赢得了这次的赌金似地。” 又有人扑哧一乐,“弗兰太太是没赢,可特兰太太赚了个盆满钵盈呀,这次的赌金可以说都落到了救贫院的账户里,威克姆太太,您可真不愧是特兰太太的好朋友呀。” 莉迪亚听得窘迫,她佯装气恼地瞪了那位太太一眼,“孩子的多少哪里是我能够决定的。” “您这话听得我们心里可不停的泛着酸,一次就抵了我们三次的活,还做出这样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给谁看。” 莉迪亚叹气,“你们只瞧见了表面上的好处,却不知道带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有多么的麻烦。”彭斯太太也在旁边一脸笑容的作证,表示好友所言非虚。 “不是有育婴女仆吗?我可是听说威克姆先生一口气连请了四个——就怕人手够不上。”大家闻听此言,连忙关切的询问。 莉迪亚苦笑一声,“请是请了,可她们帮不上忙呀,三个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谁都不要,就只肯待在我身边。” “哎呀,我说怎么现在还不把孩子抱下去,原来是这样啊。”大家恍然大悟的点头,又逗弄了下摇篮里转动着漂亮蓝眼睛的小婴儿。 三个小家伙的眼睛像天空的颜色一样,只要与他们对视,就会被其中的澄澈和纯粹吸引,怎么都不愿移开视线。 阿尔瓦是最称职的小哥哥,见大人们过来逗他的小弟弟小妹妹顿时急了,挡在摇篮前面把头晃成了拨浪鼓,“不能捏弟弟,不准亲妹妹,他们会难受的!” 阿尔瓦可爱的小模样顿时让这些无聊的太太改变了目标。她们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你想让我们不逗你的弟弟妹妹也行,不过你也把自己贡献出来让我们亲亲。要不然我们可不答应的。” 阿尔瓦表情纠结,下意识抬头去看自己的妈妈。 莉迪亚也不是个什么好心肠的妈妈,儿子迷茫又懵懂的小眼神看得她差点没喷笑出声。她咳嗽一声,故意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做了也就算了,还用担忧的眼神瞟了眼摇篮里的三胞胎。 被戳中死穴的阿尔瓦蔫了。他抿抿粉嫩的小嘴唇,眼睛挑剔的在诸位年轻的太太小姐们脸上扫过,挑选了一个最漂亮的扑了过去——他的举动更是让大家差点笑断了肠子。 就在这越来越热闹的气氛中,一声尖叫突兀在笑得直打跌的太太小姐们中间响起。 “噢!竟然是齐尼特先生!” 这声尖叫彷佛有了一种无形的魔力一般,让那些还未婚配的小姐们慌慌张张的把脚缩回了裙子里,手也不安的把因为嬉闹而弄得稍有凌乱的发丝锊好。她们的动作引来已婚太太们善意的揶揄。莉迪亚带着三分不解七分好奇的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褐色头发的俊秀男人正往大厅内走来。他人缘极佳,几乎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威克姆更是亲自迎了上去和他握了握手。莉迪亚有些纳闷的抬头问站在她背后当木头人的福斯特太太。 “齐尼特先生?这个姓氏我怎么听着十分眼熟?” 管家太太微微一笑,“您忘了当初大家怀疑是先生救了阿尔瓦少爷他们的时候,是齐尼特先生的一封家书为先生洗清了怀疑。” “啊!他就是那个乔治在朴茨茅斯遇见的人?!是了,他的家也在惠勒村,我怎么就忘了呢。”莉迪亚迭声说。“咦,他怎么去妈妈那儿了?”莉迪亚倾了倾身体,有些不解的望向贝内特太太的方向。 贝内特太太和加德纳太太那边也站满了人,不过那群太太的年纪都有些大了,比不得莉迪亚这边的年轻——就是弗兰太太今年也才刚满三十岁——她们聊的话题也和年轻一辈的格格不入,所以两个年龄层次的人向来不在一起交流。 当然,玛丽却是个例外,她明显更喜欢这边的氛围。因此一直都是跟在贝内特太太身边活动。贝内特太太说了她几次都毫无效果后,只能无奈的放任自流了。 在大家火辣辣的注视中,齐尼特先生风度翩翩的在贝内特太太面前站定了。 他的举动让贝内特太太既好奇又紧张。和惠勒村的太太们来往频繁后,贝内特太太对这位齐尼特先生可是久仰大名——早就想和他交谈一二了。 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数分钟的时间不到贝内特太太就被他逗得花枝乱颤了,一向冷静自持的加德纳太太也是一脸微笑的看他,瞧那情形对他也是颇有好感。不止是她们这两个做长辈的,就是一直垂着眼帘陪坐在她们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翻着书本的玛丽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齐尼特先生一直和贝内特太太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才在朋友的拉扯下恋恋不舍的告辞离开。 他走后,贝内特太太长吁了口气,用一种心满意足的口吻对身边的加德纳太太她们说,“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英俊男士恭维的滋味啦,他可真热情——当然啦,我知道这是沾了女儿女婿的光,这次来到斯托克可真是太值得了。” Chapter 83 宴会结束后,加德纳和彭斯两位太太再次向莉迪亚提出了告辞。 这次莉迪亚没有像上次那样的纠缠耍赖。虽然她依然感到难过,但还是和舅妈好友吻别,恳求她们今年能够带着丈夫和孩子过来和他们一起度过圣诞节。 面对这样的莉迪亚加德纳太太心里是又窝心又感动,她只能点头表示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会过来。彭斯太太却只能无奈的选择抱歉,说他们今年必须去彭斯先生的父母家过圣诞节。 “亚瑟是长子,平安夜我们每年都要聚在一起,去年已经是个例外了,抱歉,莉迪亚,我会给你写信的。” 听了彭斯太太这样为难的一番话,莉迪亚才发现她的强求已经给亲人朋友带来负担,她顿感内疚,连忙向两人道歉,说以后再不勉强。 加德纳太太和彭斯太太结伴离去后的第二周,简和伊丽莎白她们的来信也终于寄到了惠勒村。 她们都为莉迪亚产下三胞胎的事情表示羡慕和恭喜——其中伊丽莎白的信更是让整个威克姆庄园都为之沸腾。 “祝贺你我的妹妹,当我听到你又有了三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必然是我们中间最幸福的一个。真希望我也能够沾到你的福气,”新庄园的餐厅里,大家齐聚一堂,玛丽在给大家读信。贝内特太太说斯托克真是个好地方,玛丽以前读信可从没像现在这样充满热情过。“是的,看到这里,你一定猜到了点什么——我怀孕了,亲爱的莉迪亚,原谅我要将妈妈从你身边夺走,我现在迫切的需要她……” “什么!莉齐也怀孕了!她也要做妈妈了!?”贝内特太太激动地站起来。 玛丽看了贝内特太太一眼继续往下读,“在收到你来信的时候,我已经让车夫套好了马车,我预备和基蒂一起过来斯托克做客——他们一家正好在我们这儿做客——但这个幸福的意外让我只能终止行程,对此,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并盼望着你能够放行,让妈妈尽快来到我身边,有她在,我才能安心。以及,基蒂和她的丈夫丘吉尔先生已经在前往斯托克的路上,他们决定今年去你那儿过圣诞节。代我向你的家人和朋友问好,你最真诚的,伊丽莎白·达西。” “哦哦!我可怜的莉齐,她现在一定害怕极了!我必须即刻启程!即刻!亲爱的乔治,请帮帮我!我得尽快赶到我可怜的女儿身边去!”贝内特太太责任感空前爆棚。 玛丽攥着信纸,神情有些慌张又有些释然般的解脱。 “亲爱的妈妈,您放心,我会准备好一切的,我保证,您将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达西太太面前。”威克姆安慰地对情绪激动不已的贝内特太太说,他边说边吻了口妻子的面颊,亲自出去安排了。 威克姆前脚刚走后脚玛丽也偷偷溜出了威克姆家,往惠勒村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餐厅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玛丽的离去,还在为伊丽莎白怀孕的事情热烈讨论着。莉迪亚说她会把她怀孕生产的一些经验写下来留作参考,并且热情的表示,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邀请弗兰太太同行,“我认为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助产士了。” 贝内特太太赞同地连连点头,“像她那样成功把三胞胎都接生下来的助产士确实不多见,我的好乖乖,快拿你的请帖去把她邀请过来——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想把她请到彭伯利去!也许她会愿意为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服务哩。” 莉迪亚点头招来一个男仆去镇上找弗兰太太。 贝内特太太又说,“哎呀,莉迪亚,你也别怪妈妈,如果不是简也有了孩子抽不开身去彭伯利的话,我一定会待到孩子们满周岁再离开的,你姐姐现在需要我的帮助,我,我实在是不能不去啊。” “妈妈,我能够理解的,”莉迪亚心里温暖,“当初我怀孕的时候,简生产后还不是二话不说就立刻写信让我请您过来了吗?她给我做出了很好的榜样——虽然我依然舍不得您,但我知道现在的莉齐比我更需要你。” “噢!妈妈的小心肝!”贝内特太太感动的把莉迪亚抱进了怀里。 玛丽深一脚浅一脚的疾走在泥泞的路上,她精致的小羊皮鞋已经被泥浆涂抹的异常狼狈。裙摆下方也多了一寸厚厚的泥,她却浑不在意的往前走,终于,她在一幢房子前面停了下来,带着三分踌躇七分迟疑的来到门房处,轻叩木板。 坐在只能容一人转身的门房内的看门人听到声音拉开小窗探出头来。 “哦!玛丽小姐!”他像是被针刺一样的跳了起来,“您是来找齐尼特少爷的吗?请稍等!我这就去通知他!” 玛丽话都没说一句,看门人已经像兔子一样蹿出门房,通知他的少爷去了。 一分钟的时间不到,房子里就传来急促又密集的脚步声。 齐尼特先生俊秀又焦急的面孔撞入玛丽眼帘。 玛丽突然觉得脸上像着了火般的滚烫起来。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多么疯狂的举动! 仅凭一人!一个单身的小姐!竟然走了十几英里的路——只为了来见一个男人! 玛丽沾满了泥泞的皮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身体也微微朝后扭转,看那架势——竟然是要临阵脱逃。 发现了她举动的齐尼特先生又加快了脚步!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蹿到玛丽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哦,抱歉,亲爱的玛丽小姐,我失礼了……”他慌不迭地朝着玛丽欠身行礼,玛丽慌乱的拎起裙子试图屈膝,却在不经意间瞟到了裙摆上的泥泞,面上的神情越发变得窘迫——瞧那尴尬的模样,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齐尼特先生也注意都到了玛丽裙摆的窘况,他发自肺腑的在心里说了句感谢上帝,用殷勤关切的口吻提议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到我家里来换身衣物,请放心,我的姐姐带着她唯一的女儿来惠勒村做客,她可以给您帮助。” 玛丽拎着裙摆,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难堪。 “玛丽小姐,我不能放您一个人就这样回去,我必须得为您做点什么——就算是看威克姆先生的份上!”齐尼特先生的声音里充满不容人质疑的坚持。 玛丽眼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缩着肩膀跟着齐尼特先生走进了他的家。 齐尼特先生的姐姐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她很和善的在弟弟的介绍下和玛丽见礼,亲自带着玛丽去换衣服。 她还很体贴,从始至终都没有问及玛丽和她和弟弟的关系,只是面带微笑的把玛丽送到了弟弟所在的小会客室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正装的齐尼特先生正身姿挺拔的站在壁炉前静静的等待着她。 玛丽只觉胃部一阵痉挛,对自己的一时冲动更是懊悔不迭。 “玛丽小姐,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齐尼特先生迎着玛丽在沙发上坐下,神情谦恭。 玛丽不安地挪了挪裙摆里双脚,抿着唇角说,“……我,我要离开斯托克了,您作为我在这儿唯一的朋友,我觉得,我觉得我应该亲自来和您说上一声。” “只是朋友吗?”齐尼特先生眼神寥落,“我以为您已经感觉到了我对您的爱慕。” 玛丽涨红了一张白皙的脸容,她用力揪着裙子上的一根充作装饰的缎带,“……齐尼特先生,我,我不明白……我配不上您……”玛丽低垂着眼睑,“我想,贝内特家女儿的一些事情您也应该有所耳闻,我们,我们都只有一千镑的嫁妆……我的容貌,也实在是称不上出色,我……” “齐尼特家虽然称不上什么豪富之家,但要养家糊口已经绰绰有余,容貌出众的小姐我在伦敦社交季上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但她们都不曾打动我的心——玛丽小姐,请不要误会我对您的一片赤忱,我敢向上帝起誓,我的心从不曾像现在这样为一位小姐疯狂跳动过!” “齐尼特先生……” “玛丽小姐,我永远都忘不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模样,我甚至都还记得您头上蓝色的发卡和手里捧着的那本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齐尼特先生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显然激动到了极致,一双迷人的灰眼睛彷佛在放光一样让人目眩神迷。“请不要妄自菲薄,请相信我想要向您求婚并与之共度一生的决心!” “……求、求婚?!”玛丽满脸震惊的睁大眼睛。 “是的,求婚,我可爱的小姐,”齐尼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玛丽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在听了您即将离开惠勒村的消息,我简直六神无主了,我必须把您定下来,我必须让您知道我对您的爱慕,对您的渴望——亲爱的小姐,您愿意嫁给我吗?!” 玛丽发现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Chapter 84 玛丽魂不守舍的用左手握着右手手背从齐尼特家的马车上下来,她的右手背刚刚被她的求婚者烙下了一个炙热滚烫的吻。这让她耳后根都在冒着烟。 她穿过门厅,走进乱成一团的起居室里。 她妹妹家的女管家福斯特太太在指挥着仆人收拾行李,她的母亲抱着她的小外甥女依依不舍的亲了又亲。她的妹妹在旁边低声抽泣,她的妹夫威克姆先生正搂着她的妹妹轻声安慰。 “妈妈……”她困难的咽了口唾沫,想着外面还在等她消息的未婚夫,深吸了一口气,才要说话,妈妈不满的诘问已经尖锐的刺入她耳膜! “噢噢噢,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么忙你跑到哪里去了?还要我们分心派人到处去找你!” “妈妈……他向我求婚了。”玛丽恍若未闻的看着她生气的母亲,用抖得不成调的嗓音轻声说。她全身都在战栗,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悸动和喜悦。 “什么他?哪个他?向你求婚?谁向你求——等等?!求婚!”一面摇晃着怀里的小女婴一面漫不经心的应和女儿的贝内特太太后知后觉的嚷嚷起来,“哦!亲爱的玛丽!妈妈的小心肝!有人向你求婚了吗?”如同川剧变脸一样的绝活成功在十八世纪末的英国上演。 因为贝内特先生不在斯托克的缘故,威克姆暂时代替了‘长辈’这一职称,就齐尼特先生对玛丽小姐的真心与否进行了严肃的拷问。等到他们出来时,齐尼特先生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他在大家的注视中夸张地向在场三位女士鞠了个躬,又疾步走到玛丽面前再次执起她的手重重亲吻了一下,接过女仆捧过来的黑色礼帽,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威克姆庄园。 “……哦,亲爱的乔治……”贝内特太太看向威克姆的眼神充满着紧张和期盼。 “我想通知岳父大人后,我们就能够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了。”威克姆一脸微笑的宣布。 贝内特太太顿时手舞足蹈的欢呼起来。 “噢噢噢!这真是太好啦!我说那天晚上他怎么那么的抬举我,恭维我!原来是为了我的女儿!”贝内特太太回忆着前不久宴会上她与齐尼特先生的亲切交谈,“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不止一次的用赞叹的语气对我说,敬仰我能够教出这么多出色的女儿……噢噢!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在说莉迪亚,没想到……真没想到……这真是太不可思议啦!”贝内特太太快乐地简直想要尖叫出声,“不行,我不能再在这儿耽搁下去啦!难得遇上一个愿意娶玛丽做妻子的(条件还这么的好),我得赶紧回朗伯恩和她爸爸商量着把她嫁出去!” “妈妈!”玛丽恼羞成怒的跺脚。 贝内特太太根本就懒得搭理她。 “哦,妈妈的莉迪亚小乖乖,快过来帮帮你手忙脚乱的老母亲。” “妈妈,您一点都不老。”莉迪亚在真心的祝福玛丽后,笑着过去挽贝内特太太的手。 “五个女儿都要嫁出去了!能不老吗?”贝内特太太一脸心满意足地表情,“来来,帮我给莉齐写封信,让她暂时先克服一下困难,就说我得去朗伯恩和她爸爸讨论有关玛丽的婚事——” 莉迪亚一边应着一边让女仆那纸笔来。 “对了,得给她说说弗兰太太的事情,让弗兰太太先一步过去,哦,乔治,这你可得帮我出个主意——” 威克姆连忙表示他会让许振兴亲自把弗兰太太送到彭伯利去。 贝内特太太顿时满意了。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莉迪亚的信也写好了,她亲自用火漆封好,让男仆尽快寄了出去。 信的事情交代清楚,行李也收拾好了,贝内特太太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玛丽乘上了前往朗博恩的马车。临走前,她握着莉迪亚的手说,“不要难过,没过多久玛丽就回来了,到时候有她给你做邻居,你们姐妹俩个相互扶持,我再没有比这更放心的了。” 莉迪亚泪眼婆娑的和贝内特太太道别。 威克姆也抱着阿尔瓦和岳母还有妻姐道别。 半个小时后,马车在新铺就的鹅卵石地面小跑起来,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贝内特太太和玛丽她们离开后的第二周周三,丘吉尔夫妇来到了斯托克的小惠勒村。 姐妹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要说,丘吉尔太太也对三胞胎爱进了骨子里。 在莉迪亚积极进行产后恢复,照顾孩子的当口,齐尼特先生和玛丽的婚礼也逐渐提上日程。 终于,在陆续忙碌了将近一个多月后,在十月十日这天,玛丽嫁给齐尼特先生,就像贝内特太太所说的那样,做了玛丽的邻居。 威克姆和丘吉尔两家合在一起,汇聚了齐尼特先生的亲戚朋友后,大家串了一条大大的长龙一齐前往朗伯恩参加婚礼。 婚礼上的热闹自是不用多说。看着玛丽挽着贝内特先生的手嫁给齐尼特先生的简几个就没有不掉眼泪的。 参加完婚礼,齐尼特夫妇的婚车直接驶出教堂离开朗伯恩去国外度蜜月;威克姆一家也在相继告别了宾利、丘吉尔以及特意从伦敦赶过来参加婚礼的加德纳一家,乘上了折返斯托克的马车。 等他们走后没多久,贝内特夫妇在稍稍减去了一些准备婚礼的疲乏后,也在达西先生的陪伴下——玛丽的婚礼达西太太因为孕吐严重的缘故并没有过来参加——乘坐四轮敞篷马车去了彭伯利照顾女儿和还没有出世的小外孙。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五月末的一个下午,伊丽莎白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 小姑娘一出生就得到了外祖父的喜爱,贝内特先生从看到小女婴的第一眼起,就被她着了迷,恨不得整日整夜的都把小姑娘带在身边,还给她取了一个只有亲人才能叫的昵称:芙罗拉。希腊花中之神的名字。 对于贝内特先生这种偏心到没边的举动,其他人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伊丽莎白生下芙罗拉没多久,加德纳夫妇就带着两个儿子乘坐马车来到了小惠勒村。 莉迪亚热情款待了他们。 成为了四个孩子母亲的莉迪亚比起去年,明显又成熟了不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风韵,瞧着是彻底长开了。 一阵寒暄后,加德纳太太关切的问起齐尼特太太的行踪,问她什么时候会从朴茨茅斯回来。 给肉嘟嘟的小女儿整理口水兜兜的莉迪亚摇头说,最起码也要到圣诞节前后去,她是这样对她的舅母说的,“齐尼特先生是个和乔治几乎不分轩轾的工作狂,他在朴茨茅斯的工场没有一刻能离得了他。玛丽和齐尼特先生正值新婚燕尔,哪里舍得分开,齐尼特先生不回来,玛丽肯定也不会回来。” 加德纳太太闻言叹了口气,“看样子我这次过来的目标是失败一半了。” 莉迪亚将小儿子蹬出毯子的小腿塞回去,好奇地问:“目标?什么目标?” “莉齐给我们写了信来,希望我们能够去参加她女儿的洗礼仪式。” “怎么这么早就让芙罗拉受洗?她现在可什么都不懂!”莉迪亚惊讶地看着加德纳太太。 “有些事情你不是很清楚,”加德纳先生在旁边给外甥女解释,“达西家和教会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达西先生也因此在教会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哪怕芙罗拉才出生没多久,达西夫妇也需要作出一个向主靠拢的姿态来。” 莉迪亚眨巴了两下眼睛,“噢,这可真有点沉重。”她呢喃着,低头摸了摸女儿脑袋上毛茸茸的发茬。 “如果莉齐只生了这一个女儿的话,那么芙罗拉的这次受洗仪式对她继承彭伯利是很有好处的,莉齐对这件事也十分积极,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顺着莉迪亚的眼神一看,就知道莉迪亚在担忧什么的加德纳太太安慰地说,“再说达西家的孩子都是出生没多久就会准备盛大的受洗仪式——这已经是常例了,所以我们就更不需要杞人忧天了。” 加德纳太太的话说服了莉迪亚。 莉迪亚点点头微笑说,“这样重要的仪式,作为芙罗拉姨母的我当然不能缺席,只是乔治他……”莉迪亚咬了咬下唇,脸上的表情流露出为难,“他半个月前就离开了家里,我根本就无法确认他的行踪。” “什么?!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加德纳先生大为光火。 莉迪亚连忙道:“不,舅舅,您千万别误会,他虽然没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但离去前却向我保证过,每周日都会准时给我传信过来——” “听你这么一说我几乎要怀疑他在为国王的秘密部门工作了!”加德纳先生抱怨着,“既然这样,就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我?!”莉迪亚指着自己,“我一个人吗?” “当然还有孩子们,”加德纳太太嗔怪地看她一眼,“芙罗拉的受洗仪式虽然郑重,但也不是非去不可,我和你舅舅之所以会拐路到你们这儿来,也是想接你和玛丽去散散心——结了婚不代表就不能出去走走开阔眼界了。” “哦!亲爱的舅舅舅妈,你们待我们可真是太好了。”已经是四个孩子妈的莉迪亚冲着加德纳夫妇撒娇。 加德纳夫妇大笑不已。 “既然齐尼特先生有工作,玛丽又舍不得她的丈夫,那这次的旅游显然就没有她的份了,你呢,有什么想法?愿不愿意带着孩子们和我们一起去?”加德纳太太询问她的外甥女。 莉迪亚看着摇篮里的三个小家伙,既有些犹豫又有些意动。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放心吧,彭伯利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仆人,”加德纳太太笑容满面的说,“那儿的风景也非常的出色,莉迪亚亲爱的,反正乔治也不在家,你就是和我们出去走走又何妨呢?” 莉迪亚被她的舅母说服了。 两天后,她带四个孩子和好些仆人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往彭伯利的方向驶去了——因为战火点燃整个大陆而忙得脚不沾地的威克姆先生却不知道他的妻儿已经被拐去了与他相看两厌的达西先生家的大本营。 Chapter 85 彭伯利的风景就和加德纳夫妇所说的一样让人称道。这儿不但风景绝美,就是空气也出乎意料的清新。莉迪亚赤足站在自己所在客房的露台上,感受着凉风徐徐扫过脸庞的惬意,嘴角翘起一个舒适的弧度。 “妈妈,弟弟妹妹饿了。”穿着蓝色格子睡衣的阿尔瓦一手揪着睡衣肚子上的口水熊,一手揉着睡眼惺忪的蓝眸走过来。 莉迪亚回头把儿子抱到露台的大理石栏杆上坐好,凑上去亲吻小家伙粉嘟嘟的小脸,“哎呀,不止你弟弟妹妹饿了,就是妈妈饿了,怎么办?阿尔瓦,把你的小脸蛋贡献出来给妈妈咬咬好不好?” “妈妈,您别再调皮了——我们要给弟弟妹妹做榜样呢!”阿尔瓦红着脸抵住莉迪亚嘟过来的红唇,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无奈。 莉迪亚忍俊不禁的还要逗她,下面绿茵茵的草地上却传来贝内特太太不满的嚷嚷声。 “噢噢噢!莉迪亚,放过你妈妈可怜的神经吧!还不把阿尔瓦抱下来——这样孩子多危险!” 莉迪亚瞥了眼儿子悬空的小腿吐了吐舌头,“妈妈,我抱着呢。”她一只手搂着儿子的小肚子,一只手朝着下面直挥。 “抱着也不行!快下来!吃完早餐和大家一起去钓鱼!”贝内特太太挥着手说,“莉齐说了,今天我们要在外面野餐!” “哇啊!野餐啊!宝贝,听到妹妹?你的伊丽莎白姨母要带我们去野餐哦!”莉迪亚蹭了蹭儿子软嫩嫩的小脸蛋把他抱下来。 阿尔瓦认真说,“弟弟妹妹也要去。” “当然当然,他们肯定要过去啊。”莉迪亚步履轻盈的来到梳妆台前打扮,女仆捧来了今天要穿的衣裙。洗漱完毕后,莉迪亚给三个孩子一一喂了彭伯利庄园新挤出来的牛奶,和阿尔瓦一起到了餐厅里。 到了餐厅,加德纳夫妇已经一脸揶揄的笑容打量她们母子了。贝内特太太边给阿尔瓦铺着餐巾,边得理不饶人的絮叨。 莉迪亚抿嘴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后面揽住母亲的肩膀拖长音调撒娇。 那奶声奶气的腔调,像极了绷着一张小脸在女仆的侍候下准备用餐的阿尔瓦。 阿尔瓦在弟弟妹妹出生后,性格有了极大的改变,越来越把自己当小大人看待了。以身作则的小模样看得大人们是笑不可仰。 “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贝内特太太被女儿逗笑,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坐吧,快吃,吃完后马上去湖边。” 莉迪亚点点头,接过一片涂满果酱的面包,又啜饮了一口兑淡了的热葡萄酒,“莉齐呢?她怎么没来一起用餐?” “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要从巴思回来了,她带着芙罗拉特意赶上去迎接了。”贝内特太太笑容满面的说。 加德纳太太惊讶道:“达西小姐要回来了?” “是呀,她要和她的未婚夫一起回来了,”贝内特太太对内幕显然知之甚详,“说来也是幸事,谁能想到达西小姐会在巴思找到她的意中人呢,达西先生前两天匆忙赶去就是为了给妹妹把关的。” “一定是位体面的绅士吧?”加德纳先生切割着盘子里的小肉排。 贝内特太太与有荣焉地点头,“那是当然,达西小姐脸蛋漂亮,身材苗条,又有着三万英镑的嫁妆,如果没有点底气的先生,哪个敢高攀她呢——就是站在面前就自卑的不行了!”一说起八卦就眉飞色舞的贝内特太太情绪高昂的挥舞着手里的刀叉,“说起来达西小姐这两年的变化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在今年的伦敦社交季上,她可是大放光彩,如果不是后来因为身体不适的关系去了巴思疗养,我相信她在伦敦一定能够找到一户更好的人家嫁过去!” “哦,我亲爱的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也许这就是上帝的旨意呢,注定达西小姐要在巴思找到她共度一生的伴侣。”加德纳太太圆滑的说,她丈夫的这个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有些不经过大脑,容易得罪人。 “是的是的,”弟媳的话让贝内特太太深感赞同。“必然是这样的,彭伯利家的人都蒙恩在上帝的注视之下,只有万能的主才知晓谁才是最适合达西小姐的人——哦哦,说起来我亲爱的小芙罗拉也是这样,她也没少要受洗了呢,那一定是场盛大的仪式。” 加德纳夫妇微笑着附和。 用完早餐没多久,达西一家就从外面进来了。 达西先生向着诸位长辈欠身行礼,其他人也微笑着回礼。到了莉迪亚面前,莉迪亚脸上顿显尴尬——她和达西先生曾经可有过一段不愉快的过去。 达西先生倒是从容,干脆的对莉迪亚欠欠身后,就和加德纳先生去谈话了。阿尔瓦也被他叫到了身边询问一些问题。 “来来来,莉迪亚,我给你们两个介绍一下。” 伊丽莎白牵着和达西夫妇一起回来的少女的手走到莉迪亚面前。 ——这还是莉迪亚第一次见到达西小姐。 她看上去真的非常的漂亮,脸上洋溢着的微笑就像向日葵一样充满阳光。 莉迪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位达西小姐看她的眼神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伊丽莎白愉快的看着两人对彼此微微蹲身,凑到一起交谈起来。 这些日子与莉迪亚的近距离接触,已经让伊丽莎白深刻的感觉到了妹妹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伊丽莎白而言,无疑是欣喜的,欢悦的,她很高兴见到妹妹这样的变化,并且衷心盼望着对方能够一直保持下去。这也是伊丽莎白愿意让达西小姐和莉迪亚结识的原因--因为她相信现在的莉迪亚绝不会再像过往那样让她大丢颜面。 事实上也正如伊丽莎白所预料的那样,莉迪亚和达西小姐确实一见如故。莉迪亚把自己的孩子们介绍给了达西小姐,达西小姐也用莉迪亚丈夫的一些童年趣事投桃报李,一番交谈下来,两人已经亲密的开始呼唤彼此的教名了。 短暂的小憩后,他们一起去了湖边。 女士们坐在野餐布上逗弄着孩子聊着一些时兴的花边话题。男士们,也就是达西先生和加德纳先生则吩咐仆人找来了钓竿坐在湖边愉快的钓起了鱼。他们一边盯着鱼漂,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着,气氛融洽。阿尔瓦蹲坐在两人中间,愉快的将鱼饵串上锋利的鱼钩,达西先生看向他的眼神分外的柔和。 等到女仆们把丰盛的佳肴奉上,大家就围坐在野餐布上,愉快的边吃边聊起天来。其间,对达西小姐的未婚夫,大家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理,不时询问着对方的容貌以及为人处世。 达西小姐被大家询问的面红耳赤,不时拿求助的目光去望向自己的哥哥。 达西先生面对妹妹的求助只能爱莫能助的给予一个抱歉的眼神,女士们的穷追猛打,就是心志坚定如他,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为了避免大家紧追着他不放,他干脆一把抱起阿尔瓦,和加德纳先生一起骑马去了。 莉迪亚打量着达西先生对儿子无微不至的照顾,面上的表情不由有些怔忡。 注意到莉迪亚眼神的加德纳太太连忙安慰自己的外甥女,“别担心,达西先生早就打消主意了,他不会再想着把阿尔瓦从你身边带走的。” “加德纳太太?您刚说什么?”坐在莉迪亚身边的达西小姐惊讶地插口,“我哥哥要带走莉迪亚的孩子?这是为什么?” 加德纳太太把曾经在朗伯恩的那场风波详细讲给了达西小姐听。达西小姐瞪圆了眼睛,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莉迪亚,你别搭理我哥哥,他那是在胡闹呢——哪有把孩子从母亲身边夺走的,”她一脸歉意的握着莉迪亚的手,“那时候你肯定担足了心,哦!哥哥真是太坏了!” “不,乔治亚娜,我知道你哥哥也是为了阿尔瓦好,他对阿尔瓦确实是一片真心,我能够感觉得到,”莉迪亚很感激这位新朋友的维护,觉得她们一定能成为一对挚友,“其实当时也是我们大惊小怪了,有莉齐在,就算真的把阿尔瓦送到彭伯利来,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正冲着自己才刚满月的女儿做鬼脸的达西太太听到这话扑哧一乐,“嗯嗯,这话说得还算中听,那是当然,有我这个姨母在,阿尔瓦和在你身边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话我听着也喜欢!”贝内特太太大声说,加德纳太太也表示,“姐妹之间就应该这样,互相信任。” 大家一直在湖边嬉闹到傍晚才站起身三三两两的往庄园里走去。被达西先生抱着坐在马背上的阿尔瓦像只小猴子一样攀爬而下,额头汗星星的他蹭在母亲身边,表情愉快雀跃的向莉迪亚说起了在马背上浏览彭伯利附近的各色风光来。 小家伙别看着年纪小,口才却是一等一的好,不但把在马背上疾驰的感觉说的活灵活现,就是那些途经的景色和意外碰到的小动物也被他描述的栩栩如生。特别是他用一种懊恼的口气讲述他和松鼠对掷松果却输得一败涂地时,莉迪亚和乔治亚娜都忍不住大笑出声,到后来,不止是她们听得全神贯注,就是贝内特太太等人也不约而同围拢过来倾听。 达西先生和加德纳先生走在他们身后,望着几乎如同众星捧月的阿尔瓦,听着他有条理的讲解声,达西先生肯定的说:“是个可造之材。” Chapter 86 莉迪亚她们来到彭伯利的第二周周末,宾利一家风尘仆仆的从梅里顿赶来了。与他们的同来的还有才回去朗伯恩没多久的贝内特先生以及……做了罗辛斯·凯瑟琳夫人代表的柯林斯夫妇。 达西太太与宾利太太紧紧拥抱,她们亲吻着彼此的面颊,心里的高兴简直无法形容。达西先生也难得情绪外露的用力拍了拍宾利先生的肩膀! ——简是伊丽莎白最好的姐妹,宾利是达西最好的朋友,芙罗拉的洗礼,谁都可以有借口拒绝参加,他们不行。当然,他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贝内特先生则是谁都不管不顾的直接就往庄园的婴儿房走去了——都已经习惯他性格的大家对此并不以为意——反倒是莉迪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却不想人家都懒得往这边瞧上一眼……莉迪亚忍不住心中为自己的怯惧自嘲了一把。 “这样的盛事我的恩主很乐意过来参加,只可惜她被繁忙的事物绊住了手脚,因此只能派我和我的妻子作为罗辛斯的代表,来为芙罗拉小姐的大喜事表示真心的祝贺。”柯林斯先生堆着满脸的微笑围着达西先生打转。 伊丽莎白和简好好的抒发了一番离别的情绪,拎着裙摆走到柯林斯太太面前,“哦,最近好吗?亲爱的夏洛特,你看上去精神极了。”两人热情的贴了贴彼此的面颊。 面貌平庸但眼睛里却闪耀着睿智光芒的牧师宅女主人含笑点头,“很好,你知道我是个会为自己打算的人。” 伊丽莎白望着旧时女友的眼神分外唏嘘,“直到现在我还在为你感到遗憾,怎么就嫁给了那样一个人。”她瞟了眼被牧师纠缠的眉心紧皱的丈夫,深深的为其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对我而言他是最妥当也是最合适的,”柯林斯太太笑得一脸温和,“我还没祝福你呢,莉齐,祝福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哦,我听说是个漂亮的小女婴?” “是呀,我带你去看看芙罗拉吧,她现在肯定在我爸爸手上——哦,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芙罗拉,恨不得把她抱到朗伯恩去教养。” “这可真是个让人惊讶的想法,达西先生没有答应吧?”柯林斯太太一脸惊讶。 伊丽莎白挽着柯林斯太太的手往里走,“当然不可能答应,我们家可没有把孩子寄到外祖父家去教养的先例呀。” “这种想法确实有失妥当,孩子还是在父母身边呆着的好。” “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伊丽莎白点点头,指着房门大开的婴儿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柯林斯太太会意的点点头。 伊丽莎白领着柯林斯太太去了婴儿房,莉迪亚则和简手牵着手到了一楼的一间小会客室里。 “真高兴能够在这儿见到你,威克姆先生呢?”知道伊丽莎白对威克姆很有一些心结的简特意离开了妹妹才问及那位英俊妹夫的行踪。 莉迪亚告诉她威克姆又出去工作了,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 “那你一个人也太辛苦了——”简一脸感慨的说。 “都习惯了,不过我也算不上一个人,有孩子们陪着呢。”莉迪亚眉眼弯弯的说,她凑到简面前,去看她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小德尼看上去比在朗伯恩的时候又大了些,越来越可爱了。” 简满眼温柔的凝视着怀中的小婴儿,“你的三胞胎也不错呀,你还不把他们抱过来给我看看,还有阿尔瓦——” “三胞胎我倒是可以马上让人给你抱来,阿尔瓦就难说了,”莉迪亚一脸苦笑,“他现在一时半会的都舍不得离开达西先生呢。” “噢!这可真让人惊讶!”简咋舌说,“要是让威克姆先生知道了,他指不定怎样生气呢。”尽管已经做了几年的连襟,但这两位明显依然是相看两厌,恨不得对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生气也没办法,谁让他这个做爸爸的总是消失不见呢,”加德纳先生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满。 “舅舅。”贝内特家的两个女儿连忙站起身屈膝。 加德纳先生在两个外甥女对面坐下来,“男孩对父爱有着一种十分执着的渴望,父亲是他们的榜样和努力的源泉,现在正是阿尔瓦这样年纪的小男孩塑造三观的时候,他却时不时的缺席——这可不是一个好父亲应该有的行为呀。” 莉迪亚窘迫的无地自容。 “——舅舅,乔治说他的工作到了紧要关头,必须要时刻盯着……他说以后会补偿阿尔瓦……”和我的。 “你自己也说了是补偿……”加德纳先生语气里很有几分怒其不争的味道,“莉迪亚,不是舅舅说你,你还是好好和乔治谈一下吧,他这样的行为对阿尔瓦的成长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好事。经过我和菲茨威廉的观察,阿尔瓦的天资十分出众,你们可不要耽误了他。” 莉迪亚被加德纳先生说得一愣愣的,听到后来更是只有点头的份。 莉迪亚顺从的态度让加德纳先生分外满意,他们就这样一直聊到正餐十分,莉迪亚才获得解放。 用餐完毕,大家一起往起居室走去。 偌大的起居室很快就被坐了个满满当当。 也不知道大家是有意还是无意,莉迪亚被他们挤到了贝内特先生的右手边坐下,贝内特太太则乐滋滋的坐在了左手边。 莉迪亚紧张的要命,贝内特先生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般,就着芙罗拉明天的洗礼和达西先生还有加德纳先生争得面红耳赤。 眼见着大家越吵越热闹,柯林斯先生没有任何征兆的用一种神气活现的语气开口了。 “如果这是在亨斯福德的教区……这些争执就完全不存在了,不管芙罗拉小姐要用怎样高等级的洗礼仪式,她都是享用得起的——因此,我建议——让芙罗拉小姐的受洗仪式放到亨斯福德去吧(凯瑟琳夫人也是芙罗拉小姐的长辈)!我亲自为她主持,哦哦!那必然是我毕生的荣幸!” 柯林斯先生顾盼自得的骄矜模样看得大家简直目瞪口呆。 柯林斯太太深以为耻的用双手掩住了自己的面颊,一副羞与其为伍的尴尬表情。 宾利先生咳嗽两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哦,我想亲爱的柯林斯先生恐怕没怎么了解——您恩主的外甥在他的属地几乎扮演着和凯瑟琳夫人等同(甚至隐隐还要高出一截)的角色,只要他想,就在这儿,就在彭伯利,我们的芙罗拉小公主也能够得到最好的一切。” “您的意思是我的提议完全没有必要吗?”柯林斯先生傻乎乎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达西先生则是满意的点点头。 “是的,柯林斯先生,我想是的,”善解人意的简配合着丈夫的口吻搭腔,“柯林斯先生,大家现在争执的是达西先生想要一切照旧,不准备让受洗仪式有任何改变,我父亲却认为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了,应该给小芙罗拉更多的体面——毕竟她现在是彭伯利庄园唯一的继承人。这样……您,理解了吗?”简小心翼翼地看着柯林斯先生,生怕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柯林斯太太恨不得就这样消失在起居室内。 柯林斯先生嘴巴张的大大的,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对着众人夸张的鞠了一躬,说他大大的误会了大家,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谅解。 大家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弄得浑身不自在,连忙表示他也是一片好心,完全不需要这样挂怀。 经过柯林斯先生这样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乌龙,贝内特先生和女婿之间的争执自然不了了之,不用说,最后还是决定洗礼仪照旧——不再考虑什么新的花样。 贝内特先生私底下对自己的妻弟抱怨:“柯林斯先生简直就是我的克星,他不但要继承贝内特家的绝大部分财产,还总是让我无法得偿所愿。” 第二天,神圣肃穆的受洗仪式在德比郡最大的教堂举行,众多亲友见证了这神圣的一幕。 芙罗拉的受洗礼结束后,柯林斯太太几乎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丈夫用她的方式劝离了彭伯利——她觉得她已经足够丢脸,没必要再在闺中密友惋惜的目光中死撑下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加德纳和丘吉尔夫妇也纷纷提出了告辞。 加德纳和丘吉尔两位先生都有着很重要的工作要做,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反倒是宾利先生一家留了下来——宾利先生是个典型的小富即安的性格,他父亲留给他的财富足够他五代不愁吃穿,更何况,他还有个很棒的合伙人,达西先生从不会让他吃任何亏——因此,他们完全可以在彭伯利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莉迪亚倒是想跟着加德纳夫妇一起离开,但她被拒绝了,也被她的两位姐姐挽留了。 “……如果你对父亲还存在着哪怕一丁点的孺幕之心,那就留下来吧,也许这次能够让你如愿以偿也说不定。” 面对简和伊丽莎白的劝说以及贝内特太太眼中的渴盼,莉迪亚牙根一咬,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她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还不如待在彭伯利好好的给自己放个假——再说加德纳先生对她所说的那番忠告也确实听进了她的心里,既然丈夫暂时没有办法履行一个教导者的职责,那么让达西先生提供帮助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的,她能够感觉到达西先生对她的儿子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在纠结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后,莉迪亚找来了儿子,问阿尔瓦有什么想法。阿尔瓦问他的母亲,他回去斯托克会不会见到他的爸爸,莉迪亚说暂时恐怕没什么指望,阿尔瓦当时就摇头说不回去了。他的原话是:“既然爸爸不在,那我回去又有什么趣味呢?詹姆和西尼尔都在伦敦,斯托克的那些人又都和罗伊一条心……我还不如留在这儿让达西姨父教我骑马打猎呢!” 就这样,莉迪亚打定了主意,在彭伯利住了下来。 Chapter 87 少了人声喧嚣的彭伯利越发美得惊人,除了贝内特先生的冷漠依然让莉迪亚有些失落外,对这样的日子,她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她几乎每天都会和她的两个姐姐还有乔治亚娜一起去外面玩耍,或看戏或跳舞或去老字号的裁缝店里定购新的纱裙和帽子。莉迪亚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威克姆虽然还没有透露自己的所在地,但他对莉迪亚的行踪依然了若指掌。他给莉迪亚的信在延缓了三天后,就一直往彭伯利庄园寄了。 他就妻儿住进彭伯利庄园的事情发出了办真半截的牢骚和抱怨,还一再叮嘱莉迪亚千万不要忘记了回家的路。莉迪亚看得是又羞又恼,对丈夫的思念倒是与日俱增。 没有负担的清闲时光总是很容易度过,转眼莉迪亚在彭伯利也住了一个多月了。阿尔瓦也和他那总是在妈妈面前板着脸的外祖父混熟了——连带着三个小的也和芙罗拉一样变成了贝内特先生的宠儿。现在的贝内特夫妇简直可以说是彭伯利庄园最忙的人,五个还在吃奶的小婴儿都围着他们团团转,一刻见不到他们就哭。对此,贝内特夫妇是痛并快乐着。痛的是自己年老体衰,实在是没法整日整日的守在可爱的孩子们面前,快乐的是通过孩子们的依赖,让他们充分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晚年生活也因此过得多彩多姿——除了达西先生随时召唤的授课外,他几乎时刻都待在贝内特先生身边。贝内特先生的肚子里彷佛有一大堆的故事,怎么说都说不完,对这个年纪的阿尔瓦来说,这实在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这天晚上,夜已深沉。 莉迪亚扔下了手里做了一半的针线,伸着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去玩具室接阿尔瓦回来就寝。来到彭伯利后,阿尔瓦就抱着枕头堵了莉迪亚的门,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的只为在莉迪亚的床铺上占据一个小小的位置。 莉迪亚被儿子可怜巴巴的蓝眼睛蛊惑,一时心软,就把他放了进来,从那以后,阿尔瓦就坚持每晚都要过来和妈妈一起睡——伊丽莎白特意为他准备的卧室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了。 到了玩具室,莉迪亚一眼就看到了趴在贝内特先生大腿上,竖着耳朵睡眼惺忪的儿子。 她心中一软,带着几分忐忑的走上前,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彷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了声。 看到莉迪亚的贝内特先生神情平淡的阖上了手中的书本,将怀里的阿尔瓦让了出来,莉迪亚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个蹲身就把阿尔瓦抱了起来。 贝内特先生将散乱一地的故事书齐好,摞成一沓,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这样走出了玩具室。 莉迪亚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屈了屈膝,往另一个方向逃也似的离开了。 在第二天的茶话会上,莉迪亚把这件事和两个姐姐说了。 简和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由简开口道:“莉迪亚,你难道就没有从爸爸的举动中察觉到什么吗?” “……”莉迪亚木愣愣的看着她,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如果今晚爸爸还在玩具室给阿尔瓦讲故事的话,你就和他说上两句话吧,什么话都行——别因为紧张不敢开口。”简鼓励道。 莉迪亚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我不行,我看到他就浑身都不自在……”总是会想到那些让人心如刀绞的嘲弄话语。 “莉迪亚,相信我们一次,爸爸一定是心软了,”伊丽莎白握住莉迪亚的手认真说,“我想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台阶,莉迪亚,勇敢一点!” “我……我……” “就试一次,我们就试一次,如果爸爸还是那样对你……那么……那么我想办法把你藏起来,绝不再让你们碰面!”伊丽莎白一脸认真的补充。 莉迪亚打了个哆嗦,如果真要这样和贝内特先生老死不相往来,她那整天叫着神经痛的妈妈一定会哭得厥过去的。 “就算为了威克姆先生,你也要好好努力一把,”简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爸爸虽然嘴上不说,但对你们的看法早就改观了,他只是拉不下脸来先和好……上次因为蚜虫的事情,爸爸和威克姆先生之间的关系已经很融洽了,莉迪亚,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你就试试看吧!” “如果他还是……”莉迪亚心中的阴影不是一般的大。 “我们会保护你的!”简和莉迪亚简直是异口同声。 莉迪亚深吸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好!如果、如果贝内特先生今晚还在玩具室里……我、我就……” “放心吧,我们会把所有人都支开的,”伊丽莎白莞尔一笑,故意做出一副恐吓的表情,“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叫爸爸‘贝内特先生’什么的,他听了一定会生你的气!” “嗯,莉齐说的很对,这个错误你可千万别犯,”简也一本正经的说,“莉迪亚,他是我们的父亲,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存在,叫他一声爸爸真的没你想象的那样困难,试试吧,我们都支持你。” 莉迪亚被两人认真的表情吓了一跳——满脸严肃的认真点头——很快就发现对方是在耍她,顿时气恼的叫了声:“你们!” 坏心肠的俩姐姐看着妹妹气急败坏的羞恼模样,搂在一起笑成了一团。 第二天晚上,莉迪亚照例来到了玩具室。 一切就和昨晚一样,彷佛昨日重现般,阿尔瓦趴在贝内特先生腿上半梦半醒,贝内特先生用温柔的声音念着童话。 莉迪亚攥了攥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劲,她最后望了眼躲在不远处柱子后面的两个姐姐和非要过来凑热闹的母亲,深吸了口气,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走进了玩具室。 一切就和昨晚一样,莉迪亚抱起了半偎在贝内特先生腿上的阿尔瓦,在贝内特先生起身欲走之际,用比蚊子大不了的声音说了句:“天色已经很晚了,爸……爸爸,也早点休息吧。” 贝内特先生身形一顿。 莉迪亚的心脏只差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贝内特先生转身了,他定睛看了自己的小女儿一眼,点头说了声:“嗯,明天继续把阿尔瓦带过来,我要教他课业。” 莉迪亚紧紧地抱着儿子拼命点头,泪水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这样的莉迪亚让贝内特先生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动容,他犹豫了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莉迪亚说,“你也好好休息。”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了玩具室。 他刚走出了玩具室,莉迪亚就手软脚软的瘫坐在了地毯上。她抱着儿子,把脸埋在小家伙暖呼呼的泛着奶香气息的脖颈里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 伴随着她的哭声,贝内特太太和简还有伊丽莎白也闯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妈妈的小乖乖!是不是你爸爸又骂你了?!他真的是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找他算账!”贝内特太太挽起袖子一副要去拼命的架势,莉迪亚连忙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摆。“不!妈妈,你们误会了……爸爸并没有骂我。” “既然他没有骂你,你又怎么会哭呢?莉迪亚你不要替他遮掩,他根本就不会领你这份情!”贝内特太太气呼呼的说,但却没有在往外冲的干劲了。 简和伊丽莎白则担忧的看着莉迪亚,希望她能够把刚才的谈话转述给她们听。 莉迪亚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她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说,“爸爸他真的不生我的气了,他还让我早点去休息——” “妈妈你怎么哭了?”她怀里睡意朦胧的阿尔瓦也被她的激动吵醒了,正揉着迷蒙的睡眼,在她怀里蹭蹭上爬的试图给她擦眼泪。 “哦!感谢上帝!这真的是太好了!”这下贝内特太太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简和伊丽莎白也是满脸的喜悦,她们纷纷向莉迪亚表示祝贺,莉迪亚又哭又笑的表示,“我真没想到爸爸对我而言竟然这么、这么的重要——听了他刚才回应我的那句话,我觉得、我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我……我说不清我现在的感受,总之,总之我现在真的是快乐极——”她的声音没有任何预兆的戛然而止,眼睛也直瞪瞪的望向门口。 贝内特太太三人顺着她的视线往背后望去。 只见贝内特先生脸上难得有几分尴尬的站在那儿,正看着情绪激动的母女四人。 他低低的咳嗽一声,掩饰性地说了句,“我有东西落在这儿了。”他故意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走进来,莉迪亚的脸上顿时像开了染坊一样,什么颜色都有!刚刚自己说的那些傻话不停的在她脑子里回荡回荡。 “噢噢噢!贝内特先生!你总算原谅我们可怜的女儿了,我真是太高兴了!”不按牌理出牌的贝内特太太突然扑到了丈夫的怀里,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阵狂吻,“你瞧瞧我们的女儿多高兴呀,你是没看到她刚才的模样,只差没喜极而泣了,噢不,她已经哭了!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在哭,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噢噢!贝内特先生,这都是你的恩典呐,我真高兴你愿意原谅她,我……” “我先带你们的妈妈回房间了!”把脱了胸链的金色怀表从地毯上拾起,贝内特先生几乎是用绑架的方式把贝内特太太拽走了——他那动作、那姿态、那表情,无不给人一种狼狈逃窜的微妙感觉来。 贝内特家的三个女儿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就这么梨花带雨的扑哧一乐,笑出了声。 Chapter 88 多年的隔阂和成见不是一言两语就能够轻易撇清。 贝内特先生和莉迪亚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解冻,但到底没有贝内特太太她们所希望的那样亲密,不过比起以前的视若无睹,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因此不论是简还是伊丽莎白都很是耐心的安慰她们的焦躁的母亲,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来。莉迪亚也说她对现在的相处模式已经很满足了,没必要再奢望更多。 事实上,她的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当初威克姆曾经说时间会改变一切,如今她印证了这一点,见识到了时间的魔力,那么--她又何必再去强求更多?再说了,已经结婚生子的她,就算再渴望父爱,又能迫切到哪里去?之所以会一直放不下,不过是因为心里的一股执念在作祟罢了。如今心结已解,莉迪亚心里是说不出的洒然。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个好消息没有办法传递给她的丈夫知道。 与贝内特先生和好的莉迪亚一直在彭伯利住到了八月底,斯托克的小惠勒村传来玛丽怀孕的消息,她才打算告辞离开。在走之前,她还以玛丽怀孕的名义,盛情邀请她的亲人们前往小惠勒村做客。 面对莉迪亚的邀请,大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除了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用歉疚的语气表示他要把妹妹送到她未婚夫的身边去,恐怕只能遗憾的推却邀请。 他的理由说得是光明正大,但熟悉他和威克姆之间龌蹉的大家如何不知这只不过是他想要拒绝的借口,不过大家也能够理解达西先生不愿妥协的心情,最后只有伊丽莎白带着女儿和大家一同前往。 九月初,在外面整整待了三个月的莉迪亚总算是踏上了归程。 “外面总是有一大堆的不方便。”坐在驿站的客房里,简疲惫的仰着头让伊丽莎白给她按揉着太阳穴,莉迪亚则歪头靠在床柱上时不时的打着哈欠。 “等我们到了马车上再好好的睡一觉吧,我的那辆马车上垫了厚厚的被褥,躺在里面基本上感觉不到颠簸。” “也只能这样了。”伊丽莎白对自己家中看不中用的大马车还真是懊恼不已。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孩子蹬蹬蹬的跑步声。 阿尔瓦从门外探进头来,对莉迪亚他们说:“外祖父和宾利姨父说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了,让妈妈和两位姨母做好准备。”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因为跑上跑下的剧烈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让人看了还真有想要捏上一把的冲动。 彭伯利的女主人就这样干了! 伊丽莎白食指大动地走上前掐了掐外甥肥嘟嘟的小肉脸,笑着说,“告诉你外祖父和宾利姨父,就说我们马上下来。” 阿尔瓦躲避不及只能认命的把自己的小脸蛋好好的奉献了一回,这才委屈地抛给莉迪亚一个‘妈妈你都不帮我’的小眼神,蹬蹬蹬又往楼下跑去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的的瞅着阿尔瓦气呼呼的小背影,瞟了眼莉迪亚道:“不会心疼吧?” 莉迪亚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反诘,“如果我捏芙罗拉,你会不会心疼?” 伊丽莎白干咳了两下。 简从椅子上坐起,一手挽着一个,“好啦,别胡闹了,快点上车吧,我可迫不及待想要去斯托克看看了--” “一定会让你满意的。”莉迪亚信誓旦旦的说。 姐妹三个愉快的下楼,往莉迪亚的马车走去。至于几个还没断奶的小婴儿,他们都在贝内特太太的马车上待着呢--仔细说起来,威克姆夫妇送给贝内特太太的那辆马车可比莉迪亚自己用得这辆还要好,莉迪亚的马车是减震系列一代,贝内特太太则是二代--不过威克姆有写信过来和莉迪亚说已经在为她专门订做第三代减震系列的马车了,相信会比现在的更好。 上了马车,三人不约而同往厚厚的被褥上倒去,准备就这样一路睡到斯托克去。反正这是最后的一段路程了。 却不想简在躺下的时候竟然躺在了一具温热的身躯上--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宾利太太顿时吓得胆裂魂飞,张开嘴就要尖叫出声! 一只看上去分外修长白腻的柔荑突兀伸手捂住了简的口鼻! 莉迪亚和伊丽莎白齐齐跳了起来,望向那个从简身边侧身而起的·穿着绿色高腰纱裙的漂亮小姐。 “抱歉,抱歉,请不要出声,拜托你们让我躲躲。”小姐语无伦次的说着话,望向莉迪亚三人的眼睛里充满哀求。 简将小姐的手从自己嘴上扯下来,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望着她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的马车里?!” 绿裙小姐的脸上闪过难堪。 伊丽莎白冷着脸说:“如果你不把你的来历告诉我们,恐怕我们也就只能请你下去了!” “不,我不要,请不要赶我走!”绿裙小姐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轻叫出声,“我说,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们。”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因为泪水而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她刚要开口,马车外就传来有节奏的轻叩声。 绿裙小姐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纸张还要惨白。她的口腔里更是发出‘格格格格’的牙齿打颤声,可见惊恐到了极致。 伊丽莎白给简和莉迪亚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的推到绿裙小姐用被褥盖住了她,伊丽莎白撩开了车帘,“怎么了?” 宾利先生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 “驿站里出事了,一位子爵家的小姐走失了,她的哥哥正着急的四处寻找呢,我们恐怕要耽误一会功夫才能离开了。” 伊丽莎白三人的心里顿时一咯噔。 简勉强用镇定的口吻说,“子爵家的小姐走失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不能先走,查尔斯,我现在做梦都想尽快赶到斯托克去好好的睡上一觉呢。” 宾利先生温柔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亲爱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位子爵家的少爷带了好几个人在到处搜寻,前面的路也被他堵住了——不经过检查我们恐怕没办法过去。” “他怎么能这么霸道!”伊丽莎白脱口而出。 “噤声!”宾利先生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不要小看那位子爵家的少爷,听父亲的话,他似乎并不像我们所以为的那样简单——敢做出这样大不讳的事情来,一定有什么倚仗。”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莉迪亚紧张的追问。 宾利先生无奈地耸肩,“按爸爸的意思就是稍安勿躁,检查完了就没事了——看前面的情形他们还算有礼貌。”他嘱咐着,“你们在马车里不要出声,等有人来检查的时候大方点就好,不会有事的——孩子们爸爸妈妈照顾的很好,你们不要担心。” “查尔斯!”眼见着丈夫要离开的简下意识叫了声丈夫的名字。 “怎么了亲爱的?”宾利先生关切的问。 简脸上的表情变换了两下,“你自己也要小心。”她干巴巴地挤出这样一句没营养的话来。 宾利先生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放心。”他搞怪地对着女士们脱帽致礼,转身离开了。 宾利先生离去后,伊丽莎白把手里攥着的车帘放下了,三姐妹齐齐望向那拱起的一团。 莉迪亚戳了戳。 那一团就像是鹌鹑一样的战栗起来。 伊丽莎白没好气地压低嗓门说,“别躲了,人已经走了。” 头发有了些许凌乱的绿裙小姐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因为恐惧而不住收缩着。 “你为什么要躲着你的哥哥?”伊丽莎白开门见山的问,她们可不想平白惹上了一层骚。 “他不是我哥哥!”绿裙小姐的胸脯剧烈起伏着,这让那高耸沟壑里的一个金色挂坠盒顺势滑了出来,上面的族徽让伊丽莎白眉头一皱,“你是乔伊斯家的小姐?!” 那位绿裙小姐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如同惊弓之鸟的望着伊丽莎白,下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咬出了血痕。 “你不要怕,我的丈夫是彭伯利的菲茨威廉·达西,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在看到族徽后,伊丽莎白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温和起来,“我记得乔伊斯家的小姐没有哥哥,只有一个未满三岁的弟弟,你……” “米兰达·乔伊斯见过达西太太,抱歉,我真是太失礼了,冒昧闯入您的马车,”绿裙小姐提起裙摆,在实在是算不上宽敞的马车里,做了个见礼的动作。 伊丽莎白回礼。 “是的,您并没有记错,我确实没有哥哥……外面、外面那个搜捕我的人,也不是我的哥哥……他……他……”子爵家的米兰达小姐又一次无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脸上的表情又羞又愧。“他是我私奔的对象。” “什么?!”三重奏在封闭的马车内响起——幸好贝内特三姐妹还记得控制自己的音量。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今天才发现,抱住啃啃=3= trjdsh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6 20:48:01 Chapter 89 “几位没有听错,”米兰达小姐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确实违背了我的家族和教养……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莉迪亚看着面色惨淡的米兰达小姐,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同情的感触来,当初的她也曾做过和这位小姐一样的事情!同样的胆大包天、同样的不顾一切…… “外面搜捕我的那位先生,其实是我的远房表哥,他从去年开始就借住在我家,帮助我父亲打理一些事物,我父亲非常的喜欢他,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子嗣看待——却不想,他其实是一条隐藏在阴影里的毒蛇,他之所以在我家里潜伏这么久,又引诱于我……为的就是想要夺得我那年幼弟弟的财产……如果我的弟弟因为意外……”米兰达小姐用手捂住面颊,泪水从她的指缝流出,“我就会成为第一继承人,到时候……他只要把我娶了,乔伊斯家的所有就都落入了他的怀抱了。” “上帝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简听得同样面色苍白,不停的在胸口划着十字。 伊丽莎白倒比她冷静的多,问这位随时都可能崩溃的子爵家的小姐,问她是怎么得知这一切的。 “也许是仁慈的主不忍心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今天早上我经过他的房间的时候,意外听到了他和一个男仆的交谈,他说……他说要带我到格雷特纳格林去结婚,只要我变成了他的妻子,那么乔伊斯家的一切都属于他了——他还和伦敦的黑社会有着来往,只要他想……我的弟弟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上帝啊!我们家怎么会惹上这样可怕的恶魔!我必须逃出去!必须逃到我家里去通知我的父亲,我不能让他像我一样蒙在鼓里,对那个恶棍没有丝毫的防备——” 格雷特纳格林…… 私奔者的天堂。 伊丽莎白三人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做得了主的了,想办法把爸爸和查尔斯叫过来,让他们拿主意吧。”贝内特家的大小姐简直心急如焚。 “如果我们真的把他们两个都请过来,那就太暴露行迹了,也许会惹来怀疑……”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喉咙里干涩的厉害,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车帘,又颤着手放下了。“他们有枪,人手一把——”她说话的尾音都在不住的哆嗦。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莉迪亚六神无主的看着她的两个姐姐,“我们必须想点办法,总、总不能让米兰达小姐又被那个人抓去强行结婚吧!” 伊丽莎白无奈的看了眼为别人操心的妹妹,她知不知道她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莉齐……”简在保住米兰达小姐这方面倒是和莉迪亚立场一致,她也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苦笑一声,刚要开口,外面又传来了宾利先生的声音。 “亲爱的,快把车帘打开让这几位先生检查一下,先生们,里面都是女眷,请你们注意克制。”宾利先生用郑重的口吻说。 “哎哟!”可怜的宾利先生话音都还没落,腮帮子已经被人用枪托重重撞击了一下,一股铁锈味在他口腔里弥漫。 “查尔斯!”简情绪激动地拉开车帘,“查尔斯!你没事吧!你没怎么样吧?” “他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你……倒是有大事了!”行凶的粗壮男人狞笑着凑过来要捏简的下巴,被伊丽莎白重重打落了,“你想干什么?!” “哟!没想到还有个更辣的妞儿啊,”那壮汉吹了声口哨,和另外两个同伴挤过来笑道:“快来快来,这里面的美妞可不止一次,哟哟,看着眉毛眼睛的,还有点挂像啊,难道是三姐妹?我们可算是有福气了!” 半蹲半靠着背倚靠在一堆被褥上的莉迪亚脸色发青的瞪着那几个男人,全身都在不住颤抖,曾经那些可怕的梦魇又袭上了心头。 “该死的你们想做什么!”嘴角流溢着鲜血的宾利先生咆哮一声扑了过来,由于动作突然的关系,壮汉竟然被他推了个趔趄,宾利先生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挡在了马车前。这次跟着一起到斯托克来的十几个男仆也蜂拥了过来,双方对峙。 “怎么回事?!” 一把阴冷却十分迷人的嗓音从驿站门口传了过来。 壮汉脸色一白,但很快就用粗犷的嗓子大声嚷嚷着,“先生,我们发现这辆马车有可疑之处,这些人挡着不让我们检查!” “哦,是这样吗?”一个褐色头发的男人从驿站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左轮手枪,眼睛里的光凶残而冷冽。 “不,这位子爵少爷,请不要误信你仆从的谣言,他完全就是在血口喷人,”被倒打一耙的宾利先生气得胸口大力起伏,“我们一直都很配合您的吩咐,是您的这位仆从见色起意,想要调戏我的妻子——还对我进行了殴打!”宾利先生揩去嘴角的一丝血迹,“也许您不知道,这辆马车里还有彭伯利达西先生的妻子,我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达西先生?菲茨威廉·达西?”褐色头发男人眼睛里的凶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贪婪和浓烈的*。“有趣有趣,真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儿遇上达西太太,不知道……”他像毒蛇一样的眼睛陆续从贝内特家三姐妹脸上扫过,“不知哪位是彭伯利庄园的女主人,能否与我结识一二?” 面色隐隐发白的伊丽莎白挺了挺胸,眼带嘲讽地说,“先生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妹妹失踪了不去找,反倒想要结识别人的太太。” “哦,亲爱的达西太太,这是一个误会,”面容英俊,眼睛却像毒蛇一样冷酷的褐发男人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我当然在为我的妹妹着急,要不然也不会甘冒被人责罚的危险,堵住了诸位的去路,既然达西太太不屑与我交谈,那么……还请下车让我的手下好好的检查一下,”男人愉快的瞟了眼马车角落里半只绿色的鞋尖,“如果我确定了里面没有我要找的人,自然会放诸位离去。” 伊丽莎白被男人稳操胜券的表情弄得一愣,下意识顺着他的眼睛往他打量的方向看去——绿色的·微微发颤的鞋尖没有任何预兆的闯入她的眼帘,伊丽莎白瞳孔顿时一缩。 褐发男人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愉快,那是一种猫戏老鼠的谑弄。“还请几位……太太亦或者小姐下车,请让我们检查一二。” 伊丽莎白全身冰凉。 简和莉迪亚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漏了陷,脑子里还在拼命思考着该怎样解围脱身。 “随便搜索别人的马车……那是犯法的行为,先生,您要知法犯法吗?” “不,我只是要找回我的妹妹。” “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伊丽莎白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褐发男人哈哈大笑,“这么说我亲爱的米兰达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你们了,很好很好,这样我也不需要在隐藏什么了,亨利,你们这几个蠢货还在发什么呆!快把她们都给我捆起来!”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不能这样对几位女士!”宾利先生挥拳大声怒叫着,褐发男人眉头一皱,那个叫亨利的壮汉已经一拳打到了宾利先生的鼻子上,宾利先生只觉得眼前一黑,晃悠了两下就倒在了地上。 “查尔斯!”简睚眦欲裂,就要从车窗口钻出去检查丈夫的伤势。 褐发男人哈哈一笑,又是一个眼色,那个对简分外觊觎的亨利哪里舍得这送上门来的礼物,就着简探出来的腰,一拖一举,简已经落到了他的怀里。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个该下地狱的恶棍!”简惊恐的尖叫着,漂亮的脸上都是绝望和害怕。伊丽莎白和莉迪亚眼神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想探出车窗去把简拖回来,又怕自己也被拖出去,一时间陷入僵持。 天空中只有简绝望的哭嚎在回荡。 “亨利!让她闭嘴!”褐发男人不耐地呵斥一句,“把另外几个也给我拖下来——难得碰到这样极品的货色,对了,别忘了我的心肝妹妹,米兰达宝贝儿,别抖了,你的鞋子已经暴露了你的行踪。” 莉迪亚只感觉到被她抵着挡在后面的米兰达小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她几乎全身都在抽搐,盖着她的被褥也因为她这样的疯狂的战栗而慢慢滑落下来,露出了她绝望的面容。 褐发男人冷笑一声,刚要讽刺他那垂死挣扎的‘妹妹’两句,后面就传来亨利的嚎叫声。 “你个该死的臭□!”壮汉亨利一巴掌冲着简漂亮的脸蛋狠狠扇了过去!简被他扇倒在泥土里,嘴角也和她的丈夫一样流出了鲜血。 “简!”伊丽莎白和简在车厢里哭喊出声。 “你他妈的嚎什么嚎?一个女人都弹压不住?!”褐发男人回头就是两个重重的耳刮甩过去。 亨利根本就不敢躲,就这样硬生生的受了这两巴掌,才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这娘们辣的很,竟然咬我的舌头,我舌头都要被她咬断了。” “你该庆幸断的不是你的老二,”褐发男人冷冷的说,“把她们都给我拖下来!你们都没长耳朵吗?” 壮汉亨利连忙招呼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过来拖人! 伊丽莎白和莉迪亚死命的往马车里面挤——可他们又能挤到哪里去呢?!眼见着她们就要被拖拽出来,一声雷霆大喝猛然在不远处炸响! “放开我的女儿!” 伊丽莎白和莉迪亚以及泥泞里的简泪眼婆娑的往出声的方向看去! 只见贝内特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一把枪对准了褐发男人,与此同时,另一辆坐着几个孩子的马车更是传来车夫一声长长的‘吁’声。 在大家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神的时候,满头大汗的车夫已经驱使着健马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的方向疾驰过来! 褐发男人咆哮了一句:“拦住他们!” 贝内特太太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她的眼睛哭得和核桃一样肿,“噢不!我不能扔下你们,贝内特先生,我不要走!我要和你和我们的女儿在一起!” “妈妈!我要妈妈!”阿尔瓦也几次三番的试图从马车里挣扎出来,但又因为被外祖母死死搂抱住的关系,怎么也没办法如愿以偿。 Chapter 90 “放他们离开!”贝内特先生用不逊于褐发男人的高音大声说,妻子凄厉的哭声彷佛没有传入他耳朵般的镇定。“要不然你可以试试是你先拦住他们的马车还是我先一枪崩了你的脑袋!”贝内特先生眯着眼睛瞄准了褐发男人。 褐发男人脸色铁青的说,“你崩了我也就意味着你的女儿们都别想活了!她们会被我的手下淫虐至死!” 莉迪亚几个深深打了个寒噤。 “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反正我的后代我的血脉通通都送出去了!”贝内特先生眼皮都没撩一下,晃了晃手里的枪。 褐发男人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看。 贝内特先生面无表情。 “放他们走。”褐发男人冷声下令。 拦住马车去路的壮汉们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马车夫用力一抽马臀,马车飞驰起来。与之而起的还有贝内特太太和阿尔瓦撕心裂肺的哭声。 看到这一幕的莉迪亚几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孩子没事就好! 就在马车逐渐远去的时候,变故陡生,一个矮个子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贝内特先生身后,一把就将他揍倒在地,枪支也被当场夺了过来! 矮个子男人拿到手里一看,就是一口唾沫啐了下去! “老大!我们被这条老狗给骗了!这分明就是孩子用来玩的假枪!” “什么!?”褐发男人的神情狰狞的要杀人,“给我狠狠的打!把这个老不死给我活活的打死!!”他咆哮着推开了那些还在钻进马车里试图抓住莉迪亚和伊丽莎白,又被她们用指甲和各种东西砸出去的壮汉们,一把攥住了伊丽莎白的手就是往前一扯! 喀嚓! 莉迪亚清晰听到了手骨脱臼的声音!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瞳孔也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伊丽莎白一阵昏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拖到了马车外面,褐发男人正冷笑着用力撕扯她的衣物! “住手!你就不怕达西家的报复吗!?”伊丽莎白嘶声呐喊着,还能活动的手用力往男人脸上胸口上拼命的挠! “报复?!等我享受完了把这里一烧谁知道我曾经来过这儿!?”褐发男人狰狞一笑,“别被精虫上了脑,先把这里里外外的男人给解决了,我们再好好玩一把大的!” 众壮汉们轰然响应! “等等!”褐发男人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先别把那条老狗打死,有他在,我们玩这几个太太的乐子更大更有趣!” 对着贝内特先生就是拳撞脚踢的矮个子连忙放松了力道,响亮的应了声。 在褐发男人下命令的视乎,莉迪亚猝不及防被人拽出了马车,被她挡在后面的米兰达小姐也随之遭了秧。 与此同时,驿站里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惨叫声——米兰达小姐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拼命尖叫起来,浑然不顾她已经被人扯裂了的领口,和弹跳而出的雪白的*——一个个或年轻或风韵犹存的女人被粗暴的拖了出来,她们都在大声哭泣着,绝望的彷佛置身于世界末日之中。 “哟!快来瞧瞧这是什么?金的!我敢肯定是金的!”一个壮汉嘿嘿笑着,就要伸手去掏,被矮个子男人一把踹翻在地,“太太你也敢乱来?!”他讨好的拖着米兰达来到褐发男人面前,“老大……我把太太给您带来了。” “做得好,把她捆绑在椅子上!让她好好看看逃跑的下场,这些人,”他冷笑一声,一把揪过米兰达的头发,对着她的脖子就是重重的一口,“都是被她害的!” “不!不是我不是我!”米兰达小姐疯了似地抱住自己的头,“不是我害得!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恶魔!恶魔!”她对着褐发男人拳打脚踢,被褐发男人一脚踢中腹部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正好把莉迪亚撞了个趔趄,“别以为我的手下叫你一声太太你就真是我太太了!我呸,给脸不要脸,绑起来!” 被撞得背上发木的莉迪亚根本就顾不上自己的情况,她眼神呆滞的一一从贝内特先生、简和伊丽莎白等人的身上扫过,眼睛里流出了血泪。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过,在你没有失忆前,你确实有着很出众的身手,和我简直不分上下。”丈夫的声音彷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般,听不真切。 在她神情恍惚的时候,她的袖子也被人撕开了大半,露出里面一截雪白的藕臂。 那个把她拖下来的男人流着口水正欲继续,却不想莉迪亚主动凑了过来——男人眼睛一亮,哦,难道说这位太太表面看着端庄无比,实际上是个*荡——喀嚓! 颈骨被拗断的声音被闹哄哄的犯罪现场掩盖了个干干净净。 眼神空洞的莉迪亚手上一松,男人就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倒在了地上。他手上握着的枪也落到了莉迪亚手中。 砰! 只听得一声枪响! 褐发男人身体一晃,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没有人想到在这局面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的时候,竟然会有人对他们开枪! 猝不及防的壮汉们一面慌乱的到处找寻开枪人的踪迹,一面扑向了他们的主心骨。 肺叶被打穿的褐发男生嘴里很快涌出大片的血沫,他不甘的用凶狠的眼神扫视着四周的环境,用自以为很大实际上气若游丝的声音咆哮着:“是哪个胆小鬼敢暗算老子!给老子死出来!”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已经整个人都趴到了简身上的叫做亨利的壮汉已经像死狗一样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到底是谁!给老子们滚出来!” 其他壮汉彻底慌了神,拼命寻找开枪人的踪迹,边找边胡乱扣动扳机!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垂着眼睛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的可怜女人。 砰砰砰砰平! 又是连续数声枪响,又有数个壮汉倒下!这时候,那个矮个子总算注意到了莉迪亚的异样,嘶声怒吼起来:“是她!是这个臭□开得枪!” 听到这话的剩余者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着莉迪亚这边疯狂扫射,在他们开枪的前一秒,莉迪亚像箭一样射到了矮个子男人身边一把抓住他扭断了他的脖子拿他当了挡箭牌! 矮个子的身高在男人里面实在是不足挂齿,在女人里面却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他恰好的变成了莉迪亚的挡板,莉迪亚就利用者矮个子的血肉之躯扫射着在场的所有凶徒! 那些险些被玷污的·幸存的女人们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望向莉迪亚的眼神就和看怪物没什么两样——不止是他们,就是贝内特先生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宾利先生以及简和伊丽莎白也同样如此! 眼见着情况就要逆转,一声剧烈的呛咳声突然在这片血气弥漫的土地上响起! 那个眼见着活不成了的褐发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他受了枪伤的地方被一块长布条绑缚着,避免这血液过度流失,他用力攥着伊丽莎白的头发,染血的左轮手枪就抵在伊丽莎白的太阳穴上! “臭□!来啊!有本事你再张狂看看!”他吐了口血沫,脸色青灰的厉害,眼睛里却闪烁着像狼一样狠戾的凶光。 莉迪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抬手扔掉了已经被枪打成了筛子的矮个子男人,端举枪托,再次对准了褐发男人。 褐发男人脸色大变,“你就半点都不顾及自己亲——” 砰! 一声闷响! 褐发男人的额头出现了一个刺目的血洞! 殷红的鲜血从那一处疯狂涌出,连带着还有让人头晕目眩的白色脑浆! 在褐发男人被击中的瞬间,褐发男人自己也本能的对准了莉迪亚开枪,莉迪亚身形一晃就要晃过,却发现她要是这样一避,后面的贝内特先生就要遭殃,而她现在也耗力过巨,根本就没有再把贝内特先生扯开的能力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挡在了贝内特先生的前面。 “莉迪亚!”贝内特先生大叫着女儿的名字,不顾浑身的剧烈痛苦,张开双臂接住了被一枪打中胸口的女儿,被揍得青紫红肿的眼睛里流出了浑浊的老泪。 已经尽量避开要害的莉迪亚被贝内特先生这样不知轻重的一抱,险些就此昏厥过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马路上传来了马蹄密集践地的剧烈声响,眼睛已经有些模糊的莉迪亚用力眨了眨眼睛往马路上看去!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在拼命驱使着马匹往这边走来,在他的身后是那个向来沉默寡言只有在他的妻子和他的小主人面前才会露出微笑的亚裔青年。 “噢噢噢噢!贝内特先生!你没事吧!简!莉齐!莉迪亚!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来救你们了!妈妈来救你们了!”再后面就是贝内特太太响破苍穹的尖叫声。 莉迪亚嘴角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她看着那个高大的骑士踩着血泊残肢大步流星的往她走来,他全身都在发抖,嘴唇因为担忧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蔚蓝色的眼眸里耀动着磅礴的怒意和绝望! “……宝贝儿……”听说妻子她们将在今天回到斯托克特意提早两天赶回的威克姆颤抖着双手将浑身是血的妻子搂进了怀里,“我来迟了……”他的声音破碎的不像话,眼睛里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但没能把自己的惊喜展现给妻子看,妻子反倒抢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吓! 天知道在他看到贝内特太太浑身狼狈带着一车哭的哭叫的叫的孩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莉迪亚的视线已经彻底模糊了,她只能摸索着去碰他的面孔,“傻瓜,你哭什么,我没事,我避开了要害。”她低低咳着嗽,漂亮的脸容因为扯动伤处而扭曲,“阎王的茶喝一次就够了,我没兴趣这么快又去喝第二次。” “贝、贝亚楠?!”威克姆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 “是呀,怎么了?连自己老婆上辈子的名字都忘了?”莉迪亚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道。 “不!”威克姆的喉头哽咽了,“没有忘!死都不会忘!” “好……很好,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我陪你在阎罗殿走了一遭……魏桥……我……你……”莉迪亚强撑着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彻底昏迷在丈夫用力搂抱过来的怀抱里。 “莉迪亚!”贝内特夫妇和简还有伊丽莎白等人急忙扑上来,痛哭出声!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阿尔瓦,他也呜咽着大喊着妈妈、妈妈的被泣不成声的卢比小姐用力抱在了怀里挡住了眼睛。 莉迪亚突兀昏迷的情况吓得威克姆肝胆俱裂! 一阵手忙脚乱的检查后,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他浑然不顾妻子脸上的血污——也不顾有这么多的人在看着他们——就这样用自己的面颊轻轻磨蹭着,边磨蹭边喃念着刚才从妻子嘴里说出来的那两个名字——在这片血腥味呛烈到让人作呕的土地上,威克姆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END—————————————————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正文完结了,撒花,撒一大把的花*★,°*:.☆\( ̄▽ ̄)/$:*.°★* 。 还有打滚求包养专栏,很认真的祈祷,让我过300作收吧,我想的都眼泪汪汪了嘤嘤嘤=3= 91、番外一 91、番外一 丧心病狂的人总是比想象中的要可怕的多。更何况被逼得狗急跳墙走投无路的亡命徒。 距离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简他们想起来依然觉得像噩梦一样。 达西先生收到信件后几乎可以说是连夜赶到了斯托克,与他们同来的还有那位米兰达小姐的父亲乔伊斯先生与他只有十二岁的弟弟,他们带着十足的诚意赶到了斯托克,为他们不争气的女儿,姐姐,道歉,并解释了那位对她们行凶的褐发男人为什么会那么凶残可怖不留一丝余地的原因。 惠勒村的威克姆庄园里。 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乔伊斯子爵坐在起居室的正座上,一脸无奈地向在场先生们讲述家里的这一段丑闻——作为受害者他们有权利知晓所有真相。至于女士们则因为饱受惊吓的缘故,根本就没有出席这一次的谈话,她们躲在房间里,陪伴着中了枪伤的莉迪亚,平缓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惊惧过度而碎裂的心。当然,在这里就不能不提一下那位米兰达小姐了。 米兰达小姐在看到父亲和弟弟时,情绪异常激动的她几乎当场就晕厥了过去,现在正在女仆苔米的照顾下在客房的床上昏睡着呢。 “米兰达那个傻姑娘,她也把她的父亲想的太没有警惕心了,”乔伊斯子爵叹着长气说,“麦克斯那个恶棍为什么要突然带着她私奔,还不是因为被我发现了他的阴谋,正在收集证据。他会带着那些人把米兰达带出我的管辖范围,还不是想要借由绑架她的名义再捞一把大的——她所谓的弟弟的生命得不到保证,完全就是麦克斯刻意恐吓她的结果——那孩子太傻了,竟然想要以身喂虎,幸好后面还算机灵,知道自己逃跑,只可惜连累了大家。”乔伊斯子爵满脸歉意地对在场众人行礼。 大家脸色依然难看,但却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位子爵的歉意,只能绷着脸纷纷站起身表示原谅。 “那些因为我们家族而枉死的人们,我会一一作出补偿的,特别是那些失去了丈夫或者儿子们的可怜人,他们将生活在我的庇佑下,而我,也将亲自前往白金汉宫,向国王陛下为这次的事件请罪。”唯一庆幸的是这次的驿站受害者之间,达西先生太太的身份最高,他们家又和达西先生家有着贸易上的往来,达西先生应该会给他一分颜面,把这件事情给遮掩过去。 乔伊斯子爵的承诺总算让大家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 乔伊斯子爵又趁热打铁的对威克姆郑重表示了一番歉意,还说要把他们家的家庭医生给派到这边来专门为威克姆的太太服务,“这是我们的过错,还请务必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 威克姆自然不会拒绝。 接待了匆忙赶来的子爵父子后,威克姆三步并作两步走的回到了庄园的主卧里。 面色苍白的莉迪亚正在母亲和姐姐们的环绕下轻声交谈,她和威克姆的儿子阿尔瓦依偎在床边,肥嘟嘟的小胖手紧紧的扯着母亲的,蔚蓝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依恋之色。 “哦,乔治,你们谈完了吗?那位子爵先生对驿站发生的事情是打算怎么处理的?”注意到女婿的贝内特太太连忙开口说,其他人也殷切的望向他。 威克姆三言两语的把情况说了,贝内特太太叹着气说,“他愿意弥补那些可怜人就好,哎呀,还记得那个在驿站里和我们聊天聊得很不错的凯特太太吗?她的丈夫就是为了保护她和他们唯一的女儿……” 贝内特太太的话自然引来女儿们的好一阵感慨。还是伊丽莎白眼尖,看出了妹妹和妹婿迫不及待想要独处的心理,她慧黠一笑,轻轻拽了下长姐的衣袖——简立刻会意,漂亮的蓝眸里顿时染上了笑意,她弯着眼睛抱起了依偎着母亲怎样也不愿撒手的小外甥,“阿尔瓦最听话了,跟简姨母还有伊丽莎白姨母去玩具室玩耍好不好?弟弟妹妹们都想念他们的小哥哥了呢。” 贝内特太太在别的事情上不灵光,在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上却敏锐的不像话。她很快就察觉了女婿和女儿眼中的渴望,登时笑得跟只老母鸡似地,咯咯哒的就把犹豫不决的小外孙给哄骗走了。 她们这一走,威克姆就面带笑容的来到床沿边单膝跪下了。 “总算有时间能够和你好好的说会话了……”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大海一般深邃的蓝眼睛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蒸腾而起的雾气。 莉迪亚的心温软的不可思议,她眉眼弯弯的将还有些乏力的手摩挲着丈夫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容,“不要哭,我很好。”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威克姆的喉头有些发堵。 莉迪亚轻轻摇头,“不,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别看我这几年傻乎乎的,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威克姆抓住妻子的手送到嘴边亲吻。 莉迪亚温柔地望着他,“看样子那位威克姆先生对你的影响也不是全无好处,瞧,以前的你可没有这样温柔的举动,哦,真像个风度翩翩的绅士。”莉迪亚夸张的拖腔学调。 威克姆面上一红,“你就不能一天不调侃我吗?说!那次阿尔瓦被绑架是不是你救的?”他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逼供’。 莉迪亚咯咯直笑,“除了我还能有谁,不过你也别怪我那个时候没给你留信息什么的,那时候我自己都懵懵懂懂的,只是本能在控制。” “以后你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清醒吗?”说到这个威克姆顿时就有些担忧了,握住妻子的手也不自觉的捏紧。 莉迪亚手腕一颤,威克姆的虎口就被她按得一麻,手上的禁锢顿时失踪了。莉迪亚也顺顺利利的一个脑蹦敲在了丈夫的脑门上。 威克姆窘迫不已,“喂喂,你已经不是我的教官了!”他警告道。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没听过吗?”莉迪亚扬了扬眉毛,给了丈夫一颗定心丸,“放心吧,我确定我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哎呀,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这么好心肠的人呢,动不动就悲春伤秋的,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我真怀疑我被林妹妹附体了。” “……你怎么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母?”眼睛里的湿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的无影无踪的威克姆用从未有过的大方态度斜睨她。 “因为我答应过若有来世,就要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呀,”莉迪亚笑靥如花,“当然,如果我们还有下一世的话,我不介意满足你的要求,终生为母什么的,以前我不敢保证,现在嘛……”我敢肯定我会是个好妈妈。 后面的话莉迪亚没有说完,威克姆已经倾身上前深深吻住了她的嘴唇。 “你想都不要想,生生世世,你都只会是我的妻!” 乔伊斯子爵在斯托克足足逗留了将近两个星期,才带着他的一双儿女离去——至于忙碌的达西先生早在他们离开之前就已经先行一步(当然,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住在威克姆庄园浑身不自在的缘故)——临走时,米兰达小姐抱着简和伊丽莎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她们以及因为伤势无法过来送行的莉迪亚是谢了又谢。 “……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们……” 善心柔肠的宾利太太也拿着手绢擦眼泪,祝福米兰达小姐以后万事顺心。 就是为了自己的丈夫也只能硬撑出一张笑脸的达西太太却在心里把这个害惨了他们的女人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 等到米兰达小姐依依不舍的在父亲的催促下登上马车,达西太太沉郁着一张脸说,“简,我真巴不得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再不和我们有任何瓜葛,芙罗拉被这事吓得几乎每晚都在哭,就是我和妈妈陪在身边也没用。” 简挽着妹妹的手安慰她,“孩子受不得惊吓,一时半会的感到害怕睡不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芙罗拉又还那么的小,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悉心照顾,他们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们?” “小德尼也和芙罗拉一样,也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提到儿子的简情绪也很有几分忧愁,“不过说来也怪,小家伙只要抱到了莉迪亚身边,就马上安静下来了——难道他也知道是他的莉迪亚姨妈救了他吗?” “你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可就好奇极了,”提到妹妹的伊丽莎白情绪立刻变得高涨,“莉迪亚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手段和枪法——那个该死的恶棍几乎被她一枪毙命。” 提起麦克斯就浑身都忍不住打颤的简连忙哀求着妹妹,“哦!莉齐,不要再提起那个可怕的人,噩梦已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莉迪亚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的厉害,这几天大家都忙,也没时间问,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她,要是清醒的话,我们就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你的提议非常好,简,等莉迪亚身体好起来后,我一定要好好的请教她,学学她的本事。”伊丽莎白迫不及待地说。姐妹两个迫不及待的往莉迪亚的房间走去。 贝内特先生看着两个女儿重新变得愉快的面孔,微笑着对两个女婿道:“风雨过后自有彩虹出现,你们也不要过多的挂怀于心了,乔伊斯先生已经郑重的向我们道过歉,比起驿站那些失去了亲朋好友的可怜人,我们应该为我们的幸运感谢仁慈的主了。” 贝内特先生的话自然得到了他两个女婿的拥护。 当日贝内特先生为了保护妻女和外孙所做的一切让他的三个女婿大为感动,对他的尊敬也更上一层楼。说来也十分有趣,贝内特先生的这三个女婿正好都没有了父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日贝内特先生英勇的表现让他们真真正正的把他当成了一位可敬的父亲看待。饶是挑剔如达西先生,也在离开前郑重的把妻女拜托给了这位他一直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岳父,对他颇多恭敬。 事情发生后,贝内特家其他两位嫁出去的小姐也纷纷写信过来询问具体的经过和家人姐妹目前的情况。齐尼特先生那位因为丈夫早逝而变成了寡妇的姐姐也亲自上门过来问候,不止是他们加德纳夫妇也从伦敦赶了过来,他们对自己的姐姐一家充满担忧和真切的关怀。 ——当然,除了他们以外,斯托克镇上的特兰太太他们也纷纷来到了威克姆庄园拜访。贝内特家的其他人变相的从侧面领教了一番威克姆夫妇的好人缘。 不知不觉,威克姆庄园变得整天都热闹非凡。 莉迪亚的身体也在大家的关爱下以最快的速度变得健康。 这天下午,贝内特先生和宾利先生去了村外的一条小溪钓鱼,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加德纳先生。威克姆先生则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暂时离开了庄园,不过他向所有人保证会在周末的时候赶回,决不会在外面过多逗留。令人称道的是,这次他还带走了一个阿尔瓦。小家伙对自己那日的行径十分惭愧,执意要向父亲好好学习以后更好的保护母亲和弟弟妹妹。 是的,在一次茶话会上,伊丽莎白几乎是以迫不及待的口吻询问起了莉迪亚突如其来的好身手,问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的厉害,把他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当时,经过一场大变,眉宇间都流露出一丝坚毅的威克姆太太是这样说的—— “我只是在向着乔治看齐罢了,你们也知道他的身手有多好。” 曾经见证过女婿(外甥女婿)当众驯马平安救出邱吉尔夫妇的贝内特和加德纳太太不约而同点头。 “乔治对他曾经的那段军旅生涯一直津津乐道,一些习惯也一直坚持了下来,比如对身体的锻炼和枪法的磨练,我跟着学了一段,也没觉得有多厉害,哪里想到……”莉迪亚脸上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当时我也只是脑子那么一热就……”她满怀歉意地望着大家,“那时候的我真的太冲动了——差点就连累的大家变得更糟。”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简和伊丽莎白握着妹妹的手,“你是为了我们才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赌上那么一把的,我们都明白,亲爱的莉迪亚,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感情丰沛的贝内特太太也哭天抹泪的把女儿抱进了怀里,“还是太冒险了——哦哦!我的莉迪亚小乖乖,只要想到你身上的伤口,我就恨不得那个受伤的人是我啊。” 莉迪亚眼神温柔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妈妈,您可再不能说这样的话了,听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哪有让妈妈来保护女儿的呢,我和姐姐们都长大了,应该我们来保护你和爸爸才对。” “哦哦!妈妈的心肝宝贝!”贝内特太太抱着女儿又是一通大哭。 莉迪亚无奈的向舅妈和姐姐们求助,却只换来她们一个温暖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陆续更新中……稍安勿躁。 PS:年尾总是忙得脚不沾地,连码字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还请多多体谅,群抱亲=3= 第92章 番外二 莉迪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四柱大床上。 她看着房间里的装修和摆设,心里猜测着自己是怎么从惠勒村的庄园主卧里来到这里的时候,门被人用后背抵开了。 一个手里捧了一大托盘东西的女仆走进来进来。 她一眼就瞟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正用一双略显茫然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莉迪亚,顿时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噢,莉迪亚小姐,您可终于醒过来了,”女仆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莉迪亚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用充满关切的声音说,“我这就去通知太太,顺便为您准备好洗漱的热水。”她一面说一面放下手中的托盘,匆忙提着裙摆下楼去了。 莉迪亚看着她熟稔的口吻和步履匆匆的背影,心中就是一沉。 她很确定她并不是认识这个女仆,也很确定,自从她结婚后,除了贝内特家已经荣养的老管家希尔太太,再没有人亲亲热热的叫上她一声莉迪亚小姐。他们都是口径一致的用恭谨的语气称呼她一声威克姆太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莉迪亚想明白-- 门又被人粗暴的撞开了。 一个肩膀上裹着一条蓝色披肩的女人喜极而泣地扑了过来。她一把将莉迪亚抱了个满怀。 “哦!你可担心死我了!亲爱的!”她边说边哭,眼泪扑簌簌地往莉迪亚的睡衣领子里掉。 莉迪亚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近距离接触的人,被这样一哭一蹭,头皮都炸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乏力的厉害,根本就挣脱不了女人的拥抱。 庆幸的是,女人还算冷静。 她哭了一通后,就松开了莉迪亚,在女仆搬来的凳子上坐了。 一面抹着眼泪一面责备的说,“莉迪亚,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任性了,哪有大半夜的强迫威克姆先生带你去骑马坐车的?!这几天的月光又不明亮,如果不是威克姆先生身手不错,你现在已经蒙主宠招了。” 莉迪亚垂下眼帘,不动声色的顺着女人的口吻道歉,从她的话语里寻找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女人听了,气也喘得更匀。 “我把你从朗伯恩带到布赖顿来,为的是好好的招待你,如果你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请,我和我先生怎么对得起贝内特先生和贝内特太太!” 女人‘布赖顿’的单词一出口,莉迪亚眼皮就是一跳。 对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 自从他们家的地位在她和丈夫的努力经营下越变越好后,曾经那段年少轻狂的往事也变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 大家不止一次的说她和丈夫的姻缘就是从布赖顿开始的。 既如此……这个口口声声说把她从朗伯恩带到布赖顿的女人就是—— 莉迪亚心里有了底。 她试探性地叫了声福斯特太太的名字,福斯特太太拿手绢揩拭眼角的手顿时捂住自己的嘴唇。 “哦,莉迪亚,你可别责备我话多,我也是关心则乱。”她嗔怪的说,“你不知道我看到马车倾倒在屋外马路上的时候有多害怕,如果不是威克姆先生身形矫健……” 莉迪亚眼底瞬间闪过无奈的光。 别人以为威克姆先生是拗不过她的恳求才会瞎胡闹,她自己却很清楚……这不过是一场私奔不成的大戏罢了。 她现在应该思考的是该怎么堵上那个威克姆的嘴……以及,该怎么回到有魏桥和他们子女的傲慢世界去。 想到如今她和丈夫孩子真真可以称得上是两界相隔的莉迪亚,心中忍不住涌上一股浓浓的悲切。 “既然你清醒了,就去看看威克姆先生吧,”福斯特太太要求着她劫后余生的女伴,“他可为了受了大罪,小腿都骨折了!” 莉迪亚敷衍地应了声,柔顺地被福斯特太太拖起床,用在女仆的服侍下净了面漱了口,福斯特太太看着她眉宇间那隐隐的忧愁,心里颇有几分欣慰地说,“一位有教养的先生对自己拯救一位女士而置身于危险之地只会感到骄傲和荣幸,你也不要难过,威克姆先生虽伤犹荣,大家都很敬佩他呢。”边说边从托盘里拿出两个羊角小面包递给莉迪亚,又送了杯牛奶过去,“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莉迪亚做出一个感激的表情,接过面包撕着一点点吃了,她的动作不算慢,但是却别有一番利落优雅的韵致。福斯特太太眼睛冒星星的看着她,只觉自己的友人经过这一番磨难是真正的长大了,不由为她感到高兴。 等到莉迪亚喝完了杯中的牛奶,她就迫不及待的挽着莉迪亚的手往楼下走,“因为威克姆先生摔断了腿的关系,福斯特先生特意免除了他的训练,他现在就在一楼的客房里躺着呢,哦,那可真是位勇敢的先生,除了他我还没见过谁敢骑到发疯的马匹上并且制服它呢。” 莉迪亚含含糊糊地应着,被福斯特太太拖下楼,叩响了其中的一扇门。 “进来。” 一道悦耳又不失磁性的温和嗓音从门里传出。 福斯特太太脸上闪过愉快的笑容,大大方方地挽着莉迪亚的胳膊把她拖进去了。 “嘿,乔治,我们来看你了,你还好吧?”她语气亲昵而充满关切。 一只脚被夹板绷带裹得高高翘起的英俊男人对着自己上司的妻子笑出一口整洁的白牙,“哦,我想我还不错。”他漂亮的蓝眼睛落在了莉迪亚身上。 莉迪亚看到他灿金色的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振了一振。 “莉迪亚小姐,昨晚您被大家送上楼后我就一直惦挂着您的安危,不知道您现在是否安康。”他含蓄地问,眼睛关切而克制。 莉迪亚打量着面前这张已经看了十数年的面孔,心中不知为何涌现一种说不出的怅然,她已经习惯了把这张脸和那个叫魏桥的男人混合在一起,如今又要把他们分开,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刚要开口,福斯特太太就把话梢接过去了。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可怜的乔治,”福斯特太太说,“医生前不久才走,他说莉迪亚除了因为惊吓有些低烧外一切都好,噢!乔治!你在控制惊马的时候还保护了一位女士!你是多么的勇敢呀!福斯特先生很该为此表彰你的义行。” 面容英俊的威克姆先生脸上流露出一分苦笑来。他好看的薄唇因为无奈而下撇,“我的好太太,您就别在往我脸上贴金了,半夜三更的带着一位女士在马路上狂奔……上校不惩罚我已经很不错了。”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穿着一身红制服,披着一件黑色短披风的福斯特上校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威克姆先生挣扎着想要下地。 把福斯特太太惊吓的脸都白了,她一面阻止着威克姆先生冲动的行为一面推搡着丈夫往外走,“您可不能这么吓唬他!”她对新婚没多久的丈夫嗔怪的说,“我的好先生,走吧走吧,让您勇敢的士兵好好养伤。” 福斯特上校不满的动动眉毛,但还是被自己的妻子以一种不容拒绝地姿态推出了客房。临到门口时,福斯特太太暧昧地冲着房间里的两人眨眼,做了个‘你们好好聊’的口型。 她这个动作一出,不论是威克姆还是莉迪亚都知道了福斯特太太必然了解他们之间关系的事实。 一时间都有些头大。 这对昨晚才因为马匹失控没有私奔成的小情人在福斯特上校家的客房里面面相觑。 半晌,威克姆先生才用一种别扭地轻佻口吻说,“噢噢噢,我亲爱的莉迪亚,你今天可真是罕见的沉默,难道我为你断了一条腿,都不能取得你的原谅吗?” “你有什么要取得我原谅的呢?我的好先生?”莉迪亚忍着厌恶顺着他的话往下答。她和丈夫最大的不同就是:对《傲慢与偏见》的故事情节远比丈夫要清楚的多,早在高中年代,她就看不过不止一个译本。 因此,眼前人是副什么德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也没有人比她更不愿和他沾边。 威克姆先生脸上露出一个懊恼的表情来。 “哦,莉迪亚,请不要用这样的语气伤我的心,我知道我昨晚的行为大失妥当,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允许就把马车往回驶,但是——我们昨晚的行为实在是太冲动了,对一个男人而言,私奔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负担,可对一个女人来说……就非常的致命了。百般挣扎的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你小小年纪就因为我而遭受那样的非议,更不愿你的家人因为我们的一时冲动而对你产生不好的感官,莉迪亚,我……”滔滔不绝的英俊先生陡然住了嘴,他有些不解地看着面前神色古怪的少女,带着几分试探地说,“我有什么说错了吗?”让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第93章 番外三 莉迪亚听着眼前人拿腔拿调的说话方式,心中的喜悦几乎溢于言表。和丈夫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有谁比她更清楚这个家伙的言行处事。 从莫名来到这儿,心就高悬在半空的漂亮姑娘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眼神温柔的注视着面前人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的蓝眼睛。 威克姆被她看得皱眉,却还要强撑着笑容和她周旋——他比谁都清楚他和眼前这个姑娘的关系。在没有想到回去的办法之前,他不能让别人觉察到他的异常。只是想到自己爱如珍宝的妻儿,他还是控制不住想要毁灭一切的*! 看着面前少女和自己妻子如出一辙却显得颇为青涩的面容,威克姆用力攥握了一下被窝里的手,声音有些虚弱的说,“亲爱的莉迪亚,我很抱歉……我知道你肯定吓坏了,可我真的是一心一意为了你着想,我——” “魏桥,是我。”从强烈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的莉迪亚急忙打断了威克姆的长篇大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扑身上前,唤出了丈夫上一世的名字。 威克姆瞳孔骤缩,有些难以置信地定睛去看少女喜不自胜的漂亮容颜,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亚楠?你是亚楠?你……怎么可能呢?”威克姆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不可能?”莉迪亚用一种威克姆分外熟悉的姿态扬了扬眉毛,哼笑一声,“还是你更想要原来的那个陪在你身边亲亲我我?” 威克姆的冷汗登时就下来了,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妻管严,这样的帽子他可戴不起——不过与之同生的是无以言表的狂喜! “亚楠!真的是你!” 浑然忘记自己摔断一条腿的英俊军官一把将面前佯怒的少女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被丈夫这样满怀喜悦的一抱,莉迪亚佯装出来的怒气顿时冰雪消融,她回拥住丈夫,把头埋进他宽广结实的怀里。 威克姆情难自禁地抬起她的下巴亲吻她,莉迪亚很是热情的回应——这对在另一个时空重逢的夫妻很是黏糊了一把。 等到他们气喘吁吁的松开对方,威克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的手一直都在莉迪亚滑嫩白皙的脸上不住摩挲,嘴里念叨着“我不是在做梦吧?”。 莉迪亚被他患得患失的模样逗乐,单手支在他胸前,弯着眼睛笑他,“至于这么惊讶吗?” 威克姆吐了口气,重新把妻子捞回怀里,“我和你不同——”他摇摇头,把他刚过来的情形简略的给妻子描述了一遍。“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力竭,松了缰绳到马车底下了,当时马蹄子就冲着我踩过来,我惊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翻身避开……原来的莉迪亚就跟着跳下来了,正好摔在我折了的腿上,”威克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她真不愧是最肖似贝内特太太的女儿,哭得我头皮发麻——如果不是福斯特上校正好找到了我们,恐怕我要听着她的哭声躺到白天去。” 莉迪亚听到这儿有些惊讶,“照你的说法我应该没有过来的契机啊,既然她跳下来了还保持着清醒。”如果不昏厥或者受到极大的刺激,她又怎么会过来。 威克姆莞尔一笑,“这我倒是知道。” 莉迪亚好奇的看他。 “福斯特上校过来的时候,她还要发疯,口口声声的嚷嚷着让我陪在可怜的乔治身边吧,他离不开我,他——咳,你这是什么眼神,她说的乔治又不是我,”威克姆瞪着妻子干咳一声,言简意赅地把后续情况说了,“福斯特上校连夜追他们追了半天,本就火冒三丈,哪怕在尊敬体谅女士也受不了了,干脆一个手刀——”威克姆比划了一下,“莉迪亚就昏过去了。” 莉迪亚忍俊不禁,“这还真是个干脆利落的好办法。” 威克姆点点头,“是啊,后来我怕被他盘问露了破绽,也装着昏了过去。随后就一直在整理那个威克姆的记忆。” 莉迪亚理解的点头,“这么说我们要好好感谢一下福斯特上校,如果没有他,恐怕我还过不来呢。” “我想是的,”威克姆犹有几分余悸地再次将妻子搂进怀中,“我很高兴你也过来了,宝贝儿。”威克姆声线微颤,带着几分后怕的干涩。 莉迪亚同样后怕的回拥他,眼眶有些酸涩。 半晌,她才闷着嗓子说,“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要是原来的威克姆和莉迪亚进了我们的身体里……”她眉头不禁拧了起来。 威克姆安抚的锊着她浓密的金色鬈发,一下一下,“别担心,有阿尔瓦在呢,他一定会察觉点什么的。” 莉迪亚想起长子的成熟和可靠,赞同的点点头。 威克姆见她暂时丢开了对孩子们的思念,笑道:“原本我还想着该怎么说服原来的莉迪亚放弃和我私奔的想法,毕竟我爱的不是这具躯壳,而是躯壳里的灵魂,现在就简单多了,我们对一下口风,想办法取得福斯特上校夫妇的认同,尽快去朗伯恩结婚吧。” 被威克姆一句‘我爱的不是这具躯壳,而是躯壳里灵魂’的莉迪亚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威克姆后面轻描淡写的一段话给激怒了!什么叫想办法取得福斯特上校夫妇的认同,尽快去朗伯恩结婚?他都还没求过婚呢! 威克姆被她脸上的不悦惊得心头一跳,本能道:“亚楠,别忘了你都嫁给我好多年了!我们孩子都有四个了!” “威克姆先生,您确定您不是在做梦吗?”莉迪亚突然从威克姆的怀中抽身出来,一副陌生人的腔调,“我什么时候嫁给您了?谁不知道贝内特家的五小姐还待字闺中,跟着父母生活。”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至于孩子都有四个什么的,就更惹人发笑了,不说我,就是我大姐二姐都还没有嫁人呢!”连珠炮的说完这一切,莉迪亚怒气冲冲的拎着裙摆大步流星走出了客房,临了还不忘重重把门甩上! 威克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背影,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回到自己房间的莉迪亚愤懑难平的踩着地毯来回走动——“混蛋榆木疙瘩!对别的女人那花言巧语是张口即来!对我就是一个劲的敷衍!失去记忆那段也就算了,后来清醒相认了,也没打算补个求婚什么的!现在来到这个世界,明明是男未娶女未嫁的--竟然就打算凭着几句话就把我弄他家当管家婆去!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难怪林彦让我注意着点,不要被他轻易哄骗了过去!”想到上一辈子加这一辈子被魏桥忽悠欺哄的那一大堆黑历史,莉迪亚的脸色愈发恼火。 就在她满心不愉的时候,门外传来有节奏的叩击声,福斯特太太脸上分明带着几分紧张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捏攥着什么,“亲爱的,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莉迪亚疑惑的看她一眼,纳闷她的来意。 福斯特太太深吸一口气,将手里捏的皱巴巴的一团纸摊平了,递到莉迪亚面前。 莉迪亚不动声色的将那团纸接了过去,垂下眼睫迅速扫了两眼,蓝色的瞳孔就是一缩。 ——竟然是那封‘大名鼎鼎’的私奔宣告书! 当扫到最后一句‘希望你能为我们的一路顺风’而干杯时,莉迪亚嘴角不受控制的就是一抽。 “哦,哈丽特……”莉迪亚无措的看着自己才新婚不久的友人,眼角微微泛红。 满脸纠结之色的福斯特太太见到她这幅表情面上顿生不忍,“亲爱的,别害怕,我不是来责备你的,”她安慰的握住莉迪亚的手,“这件事我除了我先生谁也没告诉,外面没有人知道你们……”福斯特太太没勇气说出那个让人害怕的单词,“大家都以为你们是瞧着外面的月色不错,特意骑了马去赏月了,来到布赖顿后,你和乔治亲密无间,大家都深刻的了解你们必然是在一起了……所以,所以事情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来找你,只是想问一句,经过了昨晚那场可怕的变故,你改变主意了对吗?亲爱的莉迪亚?你没有那样让我们所有人都伤透心的念头了对吗?”福斯特太太殷切地注视着她的友人。 “哦,我想是的……”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卧底的莉迪亚脸上流露出不甘又无奈的神情来,“我们太冲动了,爱得太得意忘形了……也许,昨晚马匹的失控就是在阻止我们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噢!莉迪亚!”福斯特太太激动地用力抱住了莉迪亚,“你能这样想真的太好了,我真害怕你还一意孤行,你的父母是因为信任我才把你交给了我,如果……如果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一个男人……哦哦!莉迪亚!你这次可真的吓坏了我!我……” “哈丽特,这都是我的错!我被乔治迷昏了头,心心念念的就想着嫁给他,完全忽略了你们,我感到内疚和忏悔,亲爱的哈丽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莉迪亚也在福斯特太太的激动拥抱下抹着眼泪,“如今你愿意为我们遮掩一二,我们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真的是太感谢你和上校先生了。” “千万别这么说,亲爱的莉迪亚,你是我的朋友,最好的,”福斯特太太又重新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莉迪亚的肯定答复让她的心重新落回了肚子里,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谁年少的时候没个冲动的时候呢,乔治先生又是那样的迷人和出色,你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订下来也实属正常,”福斯特太太一副谅解的口吻,她和原本的莉迪亚交好,性子自然颇有相契之处,她愉快的把莉迪亚捏在手里的信纸拿过来凑到烛台上烧了,这才满怀喜悦的问,“既然你们打消了那个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主意,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莉迪亚假装腼腆地拿手盖住面颊,窘迫不已的说,“哦,哈丽亚,你就别问了!” 福斯特太太心中的好奇越发浓厚,“莉迪亚亲爱的!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对我向来是无话不谈的呀……”边说边去扯莉迪亚挡在脸上的手。 莉迪亚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说,“我和乔治会一时冲动的想到私奔是因为……他一无所有,怕我的父母并不乐意把我嫁给他那样的人……但经过了昨天的那场事故,我们有志一同的决定不论父母同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们都要勇敢面对,努力争取得到他们的认可,我和乔治……要堂堂正正的相爱!” 莉迪亚脸上的羞涩和眼中的憧憬看得福斯特太太又是好一阵欢喜,她情难自已的再次拥抱了自己的朋友,迭声说着,“我会帮忙的,亲爱的!你们看上去是多么的般配呀,我相信就算是贝内特先生也不会忍心拆散你们的。” 第94章 番外四 被希尔太太欢天喜地迎入家门的莉迪亚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二楼楼梯转角处的贝内特先生。 他平静的和她对视,眼睛里没有半分小女儿久别归家的喜悦。 “爸爸,我回来了。”莉迪亚冲着楼梯上的贝内特先生屈了下膝盖,雀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也要跟着笑起来的愉快,“妈妈和简她们呢?她们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出来欢迎我?”她抱怨地嘟了嘟嘴,一副小女儿的娇憨表情。 ——上辈子她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可是在这位老先生身上吃足了苦头,后来更是积攒了无数经验教训才懂得了该怎样和对方打交道。 难得在莉迪亚身上看到了几分淑女味道的贝内特先生扬了扬眉毛,眼睛在小女儿背后金发蓝眼的高大军官身上一瞟而过,“下星期镇上有个舞会,你妈妈带着你的姐姐们去镇上添置衣物去了,如果你也想要的话——现在正好可以赶上。” “噢!爸爸!这可真的是太不巧了!”莉迪亚懊恼地跺脚,边跺脚边用嗔怪地口吻对自己身边的男士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怪你拖慢了我们的行程!” “是的,是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爱人默契天成的威克姆立刻要多配合就有多配合的做出一副认打认罚的可怜模样,不过当着贝内特先生的面,他还是忍不住辩口了一句:“我也是担心你的身体,怕你经受不起这么长久的奔波。” 莉迪亚见状轻哼一声,扬起下巴还要说话,就被贝内特先生打断了,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威克姆先生也是为你好,莉迪亚,既然你在马车上待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坏了,希尔太太,麻烦你送莉迪亚小姐回她的房间里去好好休息。”他又看了眼另一位脸上难掩疲惫的女士,“还有这位太太,也麻烦你好生照顾一下,一次漫长的旅行对女士们的杀伤力实在是非常的厉害。” 希尔太太自然服从了自己男主人的命令。 福斯特上校家的女管家也感激的看了贝内特先生一眼,在提裙行礼过后,跟着希尔太太一起上了楼。 唯独莉迪亚刻意落后了半拍,以一种贝内特先生完全可以尽收眼底的角度担忧的往自己的未婚夫脸上看了一眼,蓝色的眸子里是满满的紧张和关怀。 而她这样刻意的举动也让贝内特先生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送走了女士们,改变了去往书房决定的贝内特先生重新走下楼,邀请威克姆先生坐了下来,女仆恭敬的奉上了茶点。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的坐了一个多钟头。 “还没感谢你不顾奔波劳累的把我的女儿送回来,威克姆先生,”没想到威克姆竟然有如此定力的贝内特先生带着几分惊讶,慢吞吞的率先打开了话匣子。“请问,是福斯特上校特意嘱托你的吗?” 同样和面前这位先生打了不少交道的威克姆一听到这话就知道贝内特先生是打着什么主意了,他摸了摸下巴,脸上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几分窘迫来,“哦,是的,福斯特太太觉得让莉迪亚小姐独自一个人上路不安全,才特意派遣了他们家的女管家。而我……”他语气一顿,胸膛也不自觉的挺了起来,“我却不是来自于长官和他太太的吩咐,”他紧张地拿手帕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我是自告奋勇提出的要求,希望能够亲自护卫莉迪亚小姐平安归来。” “显然,你做到了,”贝内特先生眼神复杂地注视着面前的英俊男人,“由于你的慷慨,我看到了一个毫发无伤的女儿,我很欣慰。” “这是我应该做的,”威克姆不安地干咽了两下喉咙,喉结一阵滑动。“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您,当然,也许您并不会为此感到高兴或者别的什么……但我觉得,我没资格向您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 “你说。”贝内特先生沉默的看着眼前紧张的只差没休克过去的高大军官……他虽然已经有了五个女儿,但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见,当然啦,他有预感,他还会陆续的面对四次这样的场景,只要他的女儿还没有嫁出去的话。 “就在前不久,在布赖顿,我和您的女儿萌生了一份真挚的情感,我被她彻底的俘虏了,真心实意的想要她做我的新娘,”威克姆先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感谢上帝的仁慈,您的女儿和我有着一样深厚的感情,她答应了我的求婚……在经过一番考量后,我们决定来到朗伯恩征求您和您太太的同意,同意将您的女儿嫁给我。” “威克姆先生,虽然很不想打击你,但我还是要说——我的女儿可没有一份能够让你一步登天的嫁妆。”贝内特先生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望向威克姆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的意味。 年轻的军官像是被什么羞辱了般的涨红了脸,他震惊的看着这位在附近颇有善名的乡绅,良久才嗫嚅着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先生,我想要求娶您的女儿,并非是为了什么嫁妆。” “可附近的人都知道你正是因为嫁妆才选择向金小姐求爱。”贝内特先生慢吞吞地喝了口自己面前的红茶。 “您说的没错,”威克姆脸色难堪地垂下脑袋,“那时候的我确实有过不劳而获的想法……但后来,在布赖顿的那些日子,我的观点彻底改变了——我不想在为了金钱去娶一位我不爱的小姐,那样会让我懊悔以后漫长的人生。” 贝内特先生的眼睛闪了下,威克姆的这番话让他想到了年少轻狂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可不正是因为经受不住贝内特太太迷人的美貌,才会不管不顾的一心想要娶她过门。 “不是谁都有后悔的机会,威克姆先生,对于你能够审视自己的内心并且悬崖勒马,坦白说,我十分的感动——毕竟不是谁都有像你这样的勇气,不过……”贝内特先生话锋一转,“很遗憾的是,你不抱怨我给女儿的嫁妆太少,我却要不知好歹的担忧你未来会给我的女儿怎么样的生活。”他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惴惴不安的青年,“当然,在这之前有个假设,假设我的女儿已经嫁给了你——亲爱的威克姆先生,我不是在刻意的刁难你——而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够体谅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心情。” 贝内特先生叹了口气,“莉迪亚是我最小的女儿,我虽然无法给她上流的生活,却也不曾让她为三餐奔劳过,我不愿意她嫁出去后因为丈夫无法养活她和孩子们而倍感煎熬,这是为人父母必须去考虑的问题,哪怕它非常的现实和让人齿冷。” “贝内特先生,我当然不会为此责怪您,相反,我十分的感动——”并没有被贝内特家的男主人打击到的军官先生神情郑重的说,“我知道这是您对女儿的一片拳拳诚心,任谁都没资格亵渎——我也理解您有关我和莉迪亚小姐未来的考量,是的,是的,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您又怎么能肯定我能给您的女儿一份幸福安谧的生活呢,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也请您能够给我一个振作奋起的机会。” “振作奋起的机会?”贝内特先生饶有兴致的重复。 “是的,贝内特先生,”威克姆勇敢的直视他未来的岳父大人,“在没有爱上您的女儿之前,我的日子过得糊里糊涂,没有半点追求,在爱上您的女儿之后,我才发现过去的我是多么的荒唐——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改正,但要害怕我心爱的姑娘会在我努力奋斗的中途被其他的杰出男士抢走,为此,我只能冒一次险,豪赌一回,”威克姆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起来,“我希望您能够看在我和您的女儿两情相悦的份上,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会在这两年内努力拼搏,给出我的诚意——如果到那个时候我还是不能让您安心满意的把您的小女儿许配给我,那我会心甘情愿的放手,从此再不纠缠。” “你的口气很大。”贝内特先生沉沉道。 “那是因为爱情给予了我无穷的力量和勇气。”眼角余光迅速瞥过门口一角裙摆的威克姆忍住牙酸用唱歌一样的语调说道。 贝内特先生嘴角一抽,“女孩的青春十分宝贵,谁又能肯定到时候我的女儿不会爱上别人呢,”他把手里的茶杯搁在皮质的垫子上,“虽然这句话不该由我来说,但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对待爱情的态度总是不像成年人那么慎重,她们就像是清晨鲜花上的露珠,经常会随着太阳的升起而蒸发。” “别的姑娘也许是这样,”威克姆不为所动,“但您的女儿不一样,在我看来,那朵因我和莉迪亚而怒放的爱情之花上留驻的不是露珠,而是钻石,是坚不可摧的存在。”他神情庄严的说,“贝内特先生,可能您会觉得荒谬,但我还是还要说——我和莉迪亚小姐是真心诚意的想要和对方互许终生。我们彼此相爱,并约定白首偕老。” “噢噢噢噢!”在外面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的贝内特太太挥舞着手绢泪眼婆娑地蹿进来,“狠心的贝内特先生!你还在犹豫什么!答应他吧!答应可怜的威克姆先生吧!我相信他一定会对我们的女儿好的——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呀!” 第95章 番外五 贝内特太太的突然出现和对新鲜女婿的狂热迫使得本就不满意这门婚事的贝内特先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百般不情愿的同意了威克姆提议的二年之约。 当然,在点头的同时,他也没忘记加上一条备注:如果莉迪亚另有他属,威克姆先生必须忘记这个约定,无条件放人。 心知爱人与自己情比金坚的威克姆自然满口答应,不过他再怎么顺从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也避免不了被赶走的命运。 “男人奋斗要趁早,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再在朗伯恩浪费时间了!”贝内特先生无视妻子责备的眼神,只差没挥着扫帚赶人。 显然,贝内特先生并不怜悯俊美军官成功护送女儿返家的辛劳,执意要把这个筋疲力尽的不速之客踹出自己的地盘。 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火上浇油的威克姆只能用眼角余光恋恋不舍地瞥了眼见到久别重逢的母亲而欢天喜冲出来的未来妻子,识趣的欠身告辞—— 临走,他没忘记拜托贝内特太太再过几天把自己上官家的女管家送到镇上的公共驿站去,那儿有直达布赖顿的公共驿马车(一心想着要为自己未来的女婿做点什么的贝内特太太自然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天色已经不早,他必须尽快赶到镇上去投宿。 碍眼的人前脚一走,后脚贝内特先生就发作了。 只听他用很不悦的语气道:“我的好太太,是我给你们的置装费不够吗?以前你们去镇上购物可没这么早回来过。” ——怎么就这么巧的碰上了呢?以前她们出门购物没个四五小时根本就不可能回转。 一面迭声吩咐着女管家送可怜的威克姆先生出去一面恨恨抱怨着丈夫不近人情的贝内特太太闻言爱答不理的哼了一声,扭身握住小女儿的手高声夸赞后者简直就是她的骄傲—— “你的姐姐们都不如你,哦哦,我亲爱的莉迪亚,妈妈真是太为你高兴啦,威克姆先生——噢噢噢,我们镇上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啊!”只觉得天上掉馅饼的贝内特太太直接无视了自己的丈夫。 贝内特先生额头的青筋欢快地蹦了起来。 前一世和贝内特先生打过不少交道完全了解他有多别扭的莉迪亚见状眼珠一转,连忙道:“妈妈,简和玛丽她们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我这次去布赖顿给她们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都是梅里顿没有的。” “哦哦,真是妈妈的贴心小乖乖,”情绪总是要比正常人高上那么几个百分比的贝内特太太要多肉麻就有多肉麻的抱住自己的小女儿给了她好些个热情洋溢的面颊吻,“她们都在你姨妈家呢,你们姨妈坚决要留她们住下,说是这几天就别来回奔波了,正好养精蓄锐,在舞会上一鸣惊人!” “那您怎么回来了?”莉迪亚小心翼翼地往贝内特先生的方向瞟了眼,用好奇的语气问。 “还不是担心你们爸——”直觉回答的贝内特太太悻悻然地住了口,直接拉着莉迪亚的手说,“我改变主意啦,走吧,妈妈的小宝贝,快去准备你的换洗衣物,我们马上到镇上去。” “妈妈——”莉迪亚的声音很无奈。 “希尔、希尔,快来帮我收拾几位小姐的行李,我们要去镇上住几天。”贝内特太太边拖着女儿上楼,边大声招呼着家里的女管家。 贝内特先生的脸面已经黑成了锅底。 就算他的脸黑成了锅底,贝内特太太也不打算像往常一样紧张兮兮的主动求和—— 要知道这可是关乎着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她可不愿意纵容贝内特先生的坏习惯,只要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对每一个前来求娶他们女儿的英俊小伙子摆脸色,贝内特太太就有一种想要尖叫厥倒的冲动。 噢噢噢……我可怜的神经…… 心中怨念丛生的贝内特太太等到希尔太太领着两个女仆把她和几个女儿的行李收拾好放进马车后,径自拖着因为忐忑而不住回头的女儿上车,随即吩咐车夫走人,干脆利落的把丈夫抛在了脑后。 贝内特太太和莉迪亚的到来,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此时的菲利普家挤满了人,简和基蒂她们在镇上的朋友都过来拜访),其中也包括因为福斯特上校太太只邀请了莉迪亚却没有邀请她而一直生闷气的基蒂。 久别重逢总是让人倍感喜悦,菲利普太太几乎是当场宣布要为自己的外甥女准备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我们应该让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朗伯恩最受人欢迎的小玫瑰回来了!” 菲利普太太不愧是贝内特太太的妹妹,夸张的性格和她的姐姐如出一辙。 “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我的好妹妹,”贝内特太太拿手绢压眼角,脸上却流露出自豪又骄傲的神情,“虽然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但你做的事却比贝内特先生还要贴心——正好,我也想在聚会上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哦哦,当然啦,当然啦,我们得先把威克姆先生请来,他应该就在镇上的旅馆落脚。” “威克姆先生?”对那位英俊军官印象深刻的菲利普太太惊喜的尖叫出声,“怎么?他又回到梅里顿了吗?他不是和他的上官福斯特上校他们一起去布赖顿了吗?” “妈妈,是真的吗?威克姆先生回来了?哦!这可真是太棒了——我们得尽快去邀请他呀!”基蒂也是一脸的雀跃。 “是的,他当然回来了,”贝内特太太用可以震塌起居室的大嗓门说,“他必须回来啊,谁让他未来的另一半也在我们这里呢!” “什么?!噢噢,我亲爱的好姐姐,你就别在卖关子啦,快告诉我们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是哪位迷人可爱的姑娘虏获了他那颗金子般的心。”菲利普太太一面吩咐女仆去找人,一面激动的双手交握在胸口,迭声催促。 从听到威克姆这个姓氏就不自觉皱眉的简闻言也急切的往自己母亲脸上看来,以她对母亲的了解,母亲之所以会这么高兴,威克姆先生看上的人很可能就是—— “噢噢噢,妈妈的乖宝贝儿,你还在害羞什么呢——在座的可都是你的亲人,宝贝儿,向最关心你的人宣布你的喜讯吧,告诉他们谁向你求婚了,谁对你许诺终生,谁要因为你而努力奋斗只为了把你迎娶进门。” 贝内特太太笑得一脸容光焕发的把面染酡红的莉迪亚从自己背后拉出来,要多快乐就有多快乐的骄傲显摆。 “……妈妈,你在开什么玩笑?”总算回过神来的基蒂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是莉迪亚——威克姆先生怎么可能看上莉迪亚?!”基蒂的声音分明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 玛丽事不关己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继续低头埋首于厚重的书本中。 “哦哦,我当然不是在开玩笑,”贝内特太太不满地瞥了眼自己的女儿,扬着嗓门大声说,“我今天回去正好看到威克姆先生向你爸爸大表忠心呢,你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动听多迷人——”贝内特太太作势清了清嗓子,摆了个身体前倾,右手抚胸的行礼姿势,压沉嗓音说:“贝内特先生,可能您会觉得荒谬,但我还是还要说——我和莉迪亚小姐是真心诚意的想要和对方互许终生。我们彼此相爱,并约定白首偕老!哦哦,彼此相爱,并约定白首偕老,这多好啊……”重新恢复了本来音色的贝内特太太夸张的用蕾丝手绢抹眼泪。 菲利普太太同样感动的眼泪汪汪,其他在菲利普家做客的女士太太们也纷纷围拢过来问详细情节。 唯独简的心中猛然一沉,望向莉迪亚的眼神也充满关切和焦灼。 “莉迪亚,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和威克姆先生——”早就从伊丽莎白口中得知那位风度翩翩的威克姆先生是副什么德行的她神情慌乱地握住了莉迪亚的手,恨不能把自己的小妹妹拽到一个无人角落彻头彻尾的把两人的恋情审问一番。 对原著剧情了若指掌的莉迪亚自然清楚简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她心下一暖,刚要开口宽慰几句,门口已经传来女仆雀跃的通传声:“大家都在等您呢,威克姆先生,请往这边来。” 紧跟着是威克姆先生低沉而又磁性的道谢声和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从听到女仆的提醒就开始相互打理自己的太太和女士们在脚步声距离起居室大门只有几步时,以飞快的速度坐好,尽量用优美的姿态面对来人——哪怕她们已经知道那位让她们为之整理衣冠的英俊男士已经心有所属。 换下了一身红制服而越发显得仪容出众的威克姆先生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他向着起居室里的女士们脱帽致礼,并随手把取下来的高顶礼帽递给了亦步亦趋满眼爱慕跟在他身后的女仆——换来女仆受宠若惊的一声欢呼。 屋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欢迎威克姆先生的到来,除了贝内特家的几姐妹。 简在为自己的小妹妹忧心忡忡,玛丽则一向在状况外,基蒂是满心满眼的愤懑难平,莉迪亚也同样没有好脸色。再大度的女人也不会喜欢自己的男人被其他的异性恭维讨好,一直都在琢磨着该怎样扭转恋人在家人眼中印象的莉迪亚故作不满的咳嗽一声,一双蔚蓝的大眼睛也狠狠瞪向了已经与自己结缡数十载的丈夫。 同样觉得自己的领土被侵犯的贝内特太太很满意自己女儿宣布主权的举动,热情洋溢的和自己未来的女婿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由来和妻子配合默契的威克姆从进入起居室以来,眼角余光就一直跟随着对方,见莉迪亚佯装不悦的那么一哼,他就礼貌而坚决的告别了那些拢在他身边的太太小姐们,步履坚定的走向莉迪亚。 而他的态度也让贝内特太太越发的满意,不住眉飞色舞地朝自己的妹妹抛眼色,瞧瞧,瞧瞧,这就是我的女婿。 贝内特太太是觉得脸面有光了,坐在她和莉迪亚身边的简却有些心神不宁。她戒备的看着那个俊美的金发男人大步流星的朝她们走来,一双和莉迪亚如出一辙的蔚蓝大眼就像是在看洪水猛兽。 第96章 番外六 当初被排斥在妻子娘家以外的威克姆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这种充满防备的眼神,他不动声色地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疏离气息的简真诚又不失热情的寒暄了两句。 简的教养做不到对他视而不见,但心中抵触却不减半分,于是这个角落的氛围顿时有些凝滞。 他们的僵持看得莉迪亚暗暗焦急。就在她琢磨着该怎么化解这种僵硬氛围时,基蒂拖着满心不愿的玛丽凑了过来。 此刻正对威克姆充满好感的她直白的询问前者为什么会看上她那个一无是处的妹妹。 ——基蒂半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值得眼前这个俊美军官垂青的地方。 十分清楚自己在妻姐心中是副什么德性的威克姆自然对这份少女的萌动爱慕敬谢不敏,但他也感激基蒂无心插柳打破僵局的举动,因此他很是和颜悦色的向基蒂解释了一下他对自己未来妻子的真切感情。 他发自肺腑的表白不止让贝内特太太觉得面上有光,就是简也在心中怀疑自己是不是谨慎太过——也许威克姆先生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已经为她的妹妹洗心革面了。 相较于母亲和长姐的动容,贝内特家的四女儿则显得异常震惊和愤慨了! 她几乎是用质问的口气道:“您确定您不是一时迷恋吗?您确定您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吗?要知道您可没我更了解我的妹妹。” 基蒂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为对方着想——不想可怜的威克姆先生被自己的妹妹蒙蔽,受到莉迪亚欺骗——但她语气中对妹妹的羡慕嫉妒恨还是在激愤的情绪中表露无疑。 “基蒂!”贝内特太太不满地瞪视着自己的女儿,只觉得她简直让自己丢了大人——哪有在外人面前这么说自己的妹妹的?! 简也皱了皱眉头,觉得基蒂不应该在大家面前这样拆莉迪亚台。 威克姆的眼皮子都没有为此颤动一下,他平静地说:“是的,我确定我不是一时迷恋,也确定我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毕竟再没有人能够像莉迪亚一样,让我想要振作奋斗,努力要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 威克姆的话让大家大为感动,除了勉强压制住自己对未来妹夫迷恋的贝内特家四女儿。 “威克姆先生我敢肯定你只是被莉迪亚的容貌给迷住了——我们都知道她很漂亮,但是!你肯定会后悔的——我敢保证!”眼眶湿红的小姑娘无法忍受自己偷偷恋慕的英俊军官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妹妹!明明在她的每个梦里,都是她挽着爸爸的手走向眼前这个男人的……明明…… 越想越气的基蒂猛然蹿起身就要冲向自己的妹妹,质问她为什么要抢自己看上的男人! “基蒂!”眼见基蒂越来越离谱的简窘红了一张漂亮的面容,她尴尬地也跟着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挡在自己两个妹妹中间,试图把基蒂给拉到别的地方去,“你别再胡闹了!”她一面压低嗓门在基蒂耳边警告,一面紧张地看着往这边眺过过来的客人们。 ——她可不想外面传出基蒂抢自己未来妹夫的闲话。 “我才没胡闹呢,我——” “基蒂,我知道以前仗着年纪小,总抢你的东西是我不对,但是……乔治可不是帽子、丝带或别的什么,”莉迪亚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满脸都写着‘我真的什么也没干’的丈夫,轻哼一声,扬起下巴。“他是我的,我没想过要让给任何人。” “莉迪亚,你……”基蒂瞪大眼睛,用力挣脱简的拦阻,“你可真是不知羞耻!” “总比你对自己妹夫动了心思要好。”很清楚自己这时候是怎么和这个四姐姐相处的莉迪亚眼中闪过怀念,故意用一种凉凉的口气回道。 ——当然,她可没基蒂那种被众人当猴子看的爱好,因此声音小的只有家里这几个人听得到。 听到这话的基蒂鼻子都气歪了!她挽着袖子就要和自己的妹妹厮打在一起,被怒气值终于爆表的简强行拖拽出了起居室,早就想要离开这个嘈杂环境的玛丽登时异常配合的攥住了基蒂的另一只手——哪里还有刚才那神游天外事不关己的模样。 基蒂被简和玛丽拖走后,这个地方顿时安静下来。 直觉自己女儿冒犯了威克姆先生的贝内特太太很是善解人意的暗示威克姆可以带着莉迪亚去别的地方走走,“你们姨母的花园打理的很不错,你们可以去瞧瞧看。” 闻听此言的威克姆先生分外感激地看了自己未来的岳母大人一眼,恭敬的对其行礼表示感激。 而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也让贝内特太太十分满意,她骄傲的看了眼自己的妹妹,脸上的炫耀表露无遗。而菲利普太太也的确对自己姐姐的幸运表示了一番羡慕之情。 这样一位孝顺又英俊有礼的好女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威克姆和莉迪亚在贝内特太太姐妹俩关切的目光中悄然走出了起居室。当然,这其中,他们没少被前来做客的女客们纠缠。对威克姆充满好感的她们可不愿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威克姆离去。 所幸,贝内特太太姐妹战斗力惊人,而威克姆也确实已经名草有主——才堪堪转移了那些人的注意力。 几经波折才冲出脂粉堆的威克姆长出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女人真可怕,身边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比锅底还要黑的未婚妻已经连刺带讽的说出一句,“尽情发散荷尔蒙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快,是不是巴不得那些女人都膜拜在你脚下为你发疯?” 突然被妻子像刺猬一样狠狠扎了个对穿的威克姆先生嘴巴像缺水的鲶鱼一样张翕了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亲爱的,你是不是误会了点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可一直对你守身如玉!”威克姆连声叫冤,只差没把心剖出来以证自己清白。 莉迪亚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那些人之所以会对威克姆这样穷追不舍,完全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正主本来就是个仗着出众容貌为非作歹的恶棍。 “亲爱的,我们才来不久,我会和那些人周旋完全是因为怕露出破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到以后我会慢慢改变他们的观点,让他们知道我已经为你收心,洗心革面了。” “说得倒好听——” “亲爱的、宝贝儿、乖乖亚楠,过了今晚我们要好长时间才能见面,以贝内特先生对我的排斥,他肯定不乐见我们在这两年联系密切……所以,宝贝儿,不要再生我的气好不好!”在自己爱人面前习惯了做小伏低的威克姆耍赖似地抓住莉迪亚的手吻了口。 莉迪亚的脸倏然涨红了,眼睛也条件反射似地瞄向四周。 威克姆被她做贼心虚的模样逗得闷声大笑,“亲爱的,我们是未婚夫妻,就是被人看见我在亲你的手背也没关系——你没必要紧张成这样。” 他在这个时代没少白待,也没少吃亏,自然能够掌握住这其中的分寸,不会授人以柄。 被他半是宽慰半是打趣的一笑,莉迪亚也发现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她干咳一声,颇有几分别扭地把自己攥握在威克姆手中的柔荑抽了出来,掩饰性地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呐呐道:“看到现在的基蒂是不是很吃惊——她比起你认识的那个丘吉尔太太可毛躁冲动多了。” “确实区别很大,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呢。”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的威克姆先生敏锐的捕捉到妻子的尴尬情绪,十分体贴的配合对方转移话题。 丈夫的识趣让莉迪亚心情大好,不过面上她还是呛声道:“你这话说的我可有些不敢苟同,原来的莉迪亚可是一直到我穿过来都没有任何改变……你不知道当初我第一次看到阿尔瓦的时候有多震惊——”想到那个战战兢兢用惊惧的蓝眼睛望着自己的莉迪亚喉头一哽,眼眶也不自觉有些濡湿。 ——她有些想孩子们了。 特别是当初和她相依为命艰难求生的阿尔瓦。 威克姆理解自己妻子的心情,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很是认真的把莉迪亚拥入怀中,“亚楠,不要难过,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弥补的机会——这一次,我们完全可以给阿尔瓦一个幸福的童年。” 莉迪亚仰起头任由丈夫的拇指揩拭她眼角的泪水,“嗯,我们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感受着怀中人难得的温顺和脆弱,威克姆情难自已的低头衔住了妻子那双因为冷风而隐隐泛着苍白的唇瓣。 好不容易才劝住了胡闹的基蒂,叮嘱玛丽看紧她后,简匆匆下楼试图尽快回到她最小的妹妹身边。 不料她却从母亲那儿获知了一个让她异常忧虑的消息! 她的妈妈竟然亲自把她的女儿送进了狼口里!意识到这一点的简不敢再耽搁,急急推开了几个想和她说上两句话的朋友,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花园里。 简的脚步声很轻,沉浸在耳鬓厮磨中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出现。而一穿过花园拱门就看到自己妹妹被那个有着一张绝好皮相男人拥在怀中热吻的简立刻涨红了一张白皙的秀颜。 她瞪大眼睛,忍耐良久才没有冲动的走过去打断两人的亲热——她不愿自己的出现吓得那两个人慌乱的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出来!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简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 好在那火辣亲热的两人还算有些理智,在简忧心忡忡的时候,威克姆和莉迪亚总算是分开了。 他们额抵着额,急促的喘息着。 而这时他们也敏锐的发现了藏在一簇花丛后,露出了半截裙摆的简。 威克姆和莉迪亚轻轻碰了个眼神。 威克姆清了清嗓子,用温柔似水的声音道:“……宝贝儿,乖乖在家里等着我,等我过来接你。”他看了眼黯淡的天色,忍不住再次亲吻自己妻子光洁的额头。 感受着那细碎的啄吻不断落在自己脸上的莉迪亚涨红着脸强迫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我会的,”她用轻快又欢喜的声音说,“我会一直都等着你。” 知道自己不能再肆意妄为的威克姆强迫自己离开妻子香软窈窕的身子,对她微微屈起胳膊,“走吧,我送你回去。” 莉迪亚捏着裙摆对威克姆欠身行了个礼,胡乱挽住了前者的胳膊。 两人用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速度往屋子的方向磨蹭。 这时候怕他们尴尬的简也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起居室。 当晚,威克姆在菲利普太太的盛情挽留下住了下来。而在菲利普宅另一间客房里的简却点着烛火整夜未眠。 她在给自己远在德比郡陪伴舅舅舅母游玩的妹妹伊丽莎白·贝内特写信。 “亲爱的莉齐,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你……” 第97章 番外七 第二天清晨,威克姆在大家的恋恋不舍中离开了梅里顿,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丈夫分开过的莉迪亚心里堵得慌,正好贝内特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她扑过来把她揽在怀中嚎啕大哭,莉迪亚也顺势了流下了几行无法自控的泪水。 简神情复杂的看着相拥而泣的母亲和妹妹,眉心微微锁了起来,没有一刻她比现在更盼望着莉齐的到来——莉齐肯定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局面。 威克姆走后没多久,远在德比郡与达西先生关系日渐亲密的伊丽莎白收到了姐姐的来信。 简在信中所描述的一切让伊丽莎白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变得惨白一片。恰好,在女仆把信件送进来的时候达西先生就坐在伊丽莎白身边,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伊丽莎白倏然变得惨淡的面色,基于一位绅士最基本的品德以及对伊丽莎白那越来越深刻的爱慕之情,达西先生难得对别人的*产生了探究心理。 他迟疑了下,带着几分紧张询问伊丽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她慌乱成这样。 “——您完全可以把我当成您的依靠。”他只差没这么明晃晃的暗示伊丽莎白依靠他。 而这些日子也确实越来越对他观感良好的伊丽莎白只是短短踌躇了几分钟,就把姐姐的信递给对方,“我现在就得去找舅舅——趁着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必须尽快赶回朗伯恩去。”她这样对完全没想到她会把信递过来的达西先生说。 受宠若惊的达西先生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简从梅里顿寄过来的长信,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严重性,心中非常清楚乔治·威克姆秉性的他几乎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命仆人去为你们准备马车。”他毫不犹豫的说。却没有冒昧的提出他也想陪伊丽莎白一起去朗伯恩——毕竟这是贝内特家的*,而他目前还只是个外人。 伊丽莎白分外感激的看了达西一眼,急匆匆提着裙子找自己的舅舅舅母去了。 加德纳先生听了自己外甥女的一番描述,当即拍板立刻出发,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刚打包好行李准备出发,伦敦的一封快信阻止了加德纳先生奔向朗伯恩的步伐。 “达西先生,一切都只能拜托您了。”伦敦两家珠宝店连续出了错漏的加德纳先生紧紧握住达西先生的手说。 刚刚才被加德纳先生拜托护送女眷前往朗伯恩的达西先生求之不得的说了句义不容辞。 如此,伊丽莎白和她的舅母加德纳太太在一位出乎意料的绅士的护送下,风尘仆仆赶回了朗伯恩。 当他们的马车出现在简眼里时,贝内特家的大小姐只差没喜极而泣。 “哦!莉齐!是莉齐!”这些日子一直食难下咽心思惶惶的简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欣喜若狂地迎了上去。 “噢噢,亲爱的莉齐,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噢上帝啊!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经受了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情绪异常激动的简紧紧拥抱着伊丽莎白就怎么都不肯放开了——直到她看到那个翻身下马,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出现在这儿的达西先生。 “……达……达西先生?!” “您好,贝内特小姐。”面容冷峻的彭伯利主人微微欠身对简行礼,嘴角牵起一个比较怪异的弧度。 那似乎是一个代表着善意的笑容。 “您好,达西先生,见到您我真高兴。”因为情绪激动而没注意到达西先生示好的简慌乱的提起裙摆回礼,湛蓝的眼眸满含不解地望向自己的妹妹。 “……达西先生是陪我和舅妈一起回来的,”伊丽莎白的脸泛着不自然的晕红,“舅舅特意拜托了他。”她含糊的说着,看着达西先生走回四轮带篷马车前,亲手把里面的加德纳太太扶下来。“爸爸呢?他怎么不在家?还有妈妈和玛丽她们?”以为大家会出来迎接自己的伊丽莎白到处找着自己的亲人。 简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无奈之色,“她们都在镇上,妈妈很生气爸爸不愿意现在就把莉迪亚嫁给威克姆先生,怪他刁难一对有情人——直到现在都不肯回来,爸爸刚被庄子上的佃农请过去。” “妈妈怎么就这么糊涂!”虽然早就领教了自己母亲的不靠谱,伊丽莎白还是气得直跺脚。 简苦笑一声,刚想要再说点什么,加德纳太太已经满脸笑容的走过来热情的拥抱她的另一个外甥女,“亲爱的简,总算又见到你了,莉齐收到你的来信可慌得够呛,”她充满关切的说,“能把具体情况和我们说说吗?直到现在我都没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眉心微锁,脸上的苦笑越发浓郁,“不止您觉得莫名其妙——就是我和爸爸也是满脑子的浆糊,莉迪亚突然就带着威克姆先生回来了,说他们两情相悦要相伴终生——” 听到这话的达西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 “我们的小妹妹可没多少嫁妆供他挥霍,”对那位先生的印象坏到极点的伊丽莎白皱着眉头说,“他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那位威克姆先生就这么坏吗?也许你们应该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加德纳太太看着自己气怒难平的外甥女,轻声建议。 ——虽然她也觉得那位容貌英俊的有些过头的先生确实有几分油腔滑调,看着不那么可靠。 “亲爱的舅母,这完全没有必要,”伊丽莎白飞速地看了眼神情冷凝的达西先生,“我可以肯定那位先生不是什么好人。他简直就坏到骨子里了!” “……莉齐,”简安抚地握住妹妹的手,“你别着急,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爸爸早就对莉迪亚的冲动有了主意——我在信里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还有两年的时间让莉迪亚打消和那位先生共度一生的念头。” 不知为何,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简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那位满眼柔情的先生深情款款的亲吻他妹妹额头的画面,还有那句带着承诺和坚定的:宝贝,乖乖在家里等我,等我过来接你。 简的表情一时有些怔忡。 伊丽莎白没有注意到自己长姐的异样,很是赞同的缓和了情绪,“你说得对,还有谁比我们更了解莉迪亚的性情呢,她最喜欢喜新厌旧,相信只要再来上一位容貌出众的好先生,她立马就会改变主意另慕他人了。” “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旁听的加德纳太太哭笑不得。 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失口的伊丽莎白脸面一红,掩饰性地对简说,“我的好姐姐,先让舅母和达西先生进去小憩一下吧,我们这趟路可赶得够呛。” 同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的简满怀歉意的对客人们告了声罪,亲自把他们迎进了屋子里。 在坐了一会儿,接到大女儿通知的贝内特先生就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他先是和达西先生握了握手又去问加德纳太太她丈夫加德纳先生怎么没一起过来——他记得他们是一起去旅行的。 加德纳太太赶紧告诉他自己的丈夫本打算和他们一起来,却被麻烦事绊住了脚,她简洁的把伦敦发生的坏事情说了一遍。 贝内特先生对此表示理解,同时好奇大家兴师动众过来的原因,“我以为你应该还会旅行一段时间。”他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说。 伊丽莎白被他这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噎了下,“爸爸,在您眼里我是个坏女儿吗?妹妹都有人求婚了,还想着继续旅游?” “求婚不代表结婚,”贝内特先生一脸淡定,“你们都大了,有人欣赏过来向我求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边说他还边瞟了眼在旁边坐的背脊笔直的彭伯利主人,“达西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吗?” “爸爸!”伊丽莎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尖叫。达西先生眼睛里则划过一丝窘迫和期冀。 “别担心,我有分寸,不会什么都不做的就把你们五姐妹嫁出去的,”贝内特先生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微笑,“我会好好的为你们把关。” “现在我们要谈的不是这个,”伊丽莎白焦躁的摆摆手,“我听简说你和乔治·威克姆订了个两年之约?” 贝内特先生的脸陡然变得黑沉沉一片了。 “如果不是你们母亲横插一脚,我早打发那混蛋了。”上帝知道他的小女儿次啊十五岁! 贝内特先生毫不犹豫的表态让简和伊丽莎白都松了口气,“爸爸,您的意思是您也觉得他不适合莉迪亚对吗?” “……不,也不能这么说,”贝内特先生带着几分迟疑的摇头,没有被两个女儿希冀的眼神蛊惑,“乔治·威克姆虽然觊觎我才十五岁的女儿,但是我能够从他的表现中感受到他的诚意,如果他真的能够达成我的要求,等你们妹妹成年,把他嫁给威克姆也未尝不可。” “爸爸!莉迪亚不能嫁给乔治·威克姆!”伊丽莎白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他不是好人!” “我知道他和金小姐之间的事情让你很不待见他,但你应该理解他,”贝内特先生平静的说,“我们都知道现在的婚姻是建立在地位和财富上,威克姆先生想要不劳而获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这世上像他这样的人多如繁星,但是——像他这样愿意为一个姑娘而痛改前非,承诺以后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养活妻儿的却寥寥无几,简、莉齐,我们不能用老眼光看人。” “爸爸,不是我们要以老眼光看人,而是威克姆这个人半点都不值得可信,痛改前非,爸爸,您是不知道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伊丽莎白一时激愤几乎将达西先生曾经告诉她的秘事脱口而出。所幸——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用力闭紧了自己的嘴唇,同时不忘给了达西先生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曾经做过的事情?什么事情?”贝内特先生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抱歉,爸爸,我不能说,”伊丽莎白的脸色异常难看,“总之是不值得人原谅的坏事!” “莉齐……”贝内特先生啼笑皆非的看着女儿,彷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幼儿。 贝内特先生这样的眼神和表情气得伊丽莎白差点没就这样晕厥过去,就在这时,达西先生突然开口了,“伊丽莎白小姐,既然我把事情告诉了您,就是相信您的操守,相信您会为我所说的保密——如今,您的妹妹也即将面临我妹妹曾经的处境,我允可您把我告诉您的一切告诉令尊,相信到时候他的选择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哦,达西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伊丽莎白的眼眶红了。 “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贝内特先生狐疑地来回看着自己的女儿和达西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申榜却惊愕的发现自己已经上榜好几天了! 榜单一万五!明天晚上十二点到期!!!!!! 正化身八爪章鱼努力赶稿中【%>_<%】 第98章 番外八 “爸爸,”伊丽莎白深吸口气,“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是达西先生家的*,希望您能够保守秘密,不要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 “什么叫不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相信了吗?”贝内特先生闻言不满的呵斥。 “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相信吗?”贝内特先生不满的呵斥。 伊丽莎白苦笑一声,还没想到该怎样抚平父亲的怒气,她的舅母加德纳太太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这件事我能听吗?如果不能我这就避开。” 英国人都很注重他人*,如果没有得到许可,加德纳太太自然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的赖在这里不走。 加德纳太太的话让伊丽莎白有些为难,她下意识的望向达西先生——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 而一直都在琢磨着该怎样弥补自己犯下错误的达西先生在斟酌几秒后,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尊敬的伊丽莎白小姐,我相信您的舅母就和您一样值得信任,而这些天在彭伯利的友好相处也让我十分愉快的确认了这一点,”和以前那个鄙薄女方亲友判若两人的达西先生满脸诚恳的强调,“所以说您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达西先生适时的表态让伊丽莎白感动的差点掉下泪来,她充满感激的望了达西先生一眼,尽量用最婉转的语气把达西先生家差点引发强烈地震的那桩可怕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她的两位长辈。 而她的长辈也确实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变了脸色。 “……上帝!”加德纳太太捂住心口,低低地叫唤了声。 贝内特先生也变了脸色。 “这就是我坚决不同意莉迪亚嫁给乔治·威克姆的原因,”伊丽莎白的脸色异常凝重,“您说您很生气他诱骗了您才十五岁的女儿,可您却不知道,您的女儿、我的妹妹,并不是他第一个诱骗的人,他早就前科累累。” “……”久久无言的贝内特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我以为金小姐的事情已经够严重了。” “爸爸,听了我这番话您是不是打算改变主意,不让莉迪亚嫁给他了?!”伊丽莎白和简的表情都变得异常激动。就连加德纳太太也赞同的连连点头——显然,她也被乔治·威克姆竟然会带着自己教父的女儿私奔这件事惊了个够呛。 “人无信不立,我既然答应了威克姆先生要给他两年的时间获得求娶莉迪亚的资格,就不会中途反悔,”一番剧烈的心理斗争后,贝内特先生重新恢复了平静,脸上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过,两年的时间够长,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敢保证——” “爸爸!”贝内特先生并不打算改变主意的行为让简异常的忧虑。 而伊丽莎白则像是领悟了什么,脸上同样露出一个会意的微笑,“爸爸,您说得对,我们还有两年时间——这期间,一切皆有可能。” 发现女儿明白了自己心思的贝内特先生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浓郁,他愉快的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杯喝了一口,对达西先生道:“感谢您的慷慨,达西先生,正是因为您的正直,才让我的小女儿避过了一场可怕的·可能悔恨终生·的劫难。” 此时,就算贝内特先生和伊丽莎白不挑明,在场众人也明白了贝内特先生真正的想法以及他所作出的决定。 无疑,这个决定让关心莉迪亚的人齐齐松了口气。 “贝内特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达西先生的表现很沉稳,“作为逃出生天的幸运儿,我自然也希望莉迪亚小姐能够拥有和我妹妹一样的幸运。” 贝内特先生神情郑重的站起身,对达西先生抚胸行了一礼。 达西先生连忙也起身跟着回礼,自从他对伊丽莎白的感官发生变化,他在面对贝内特先生时就像是矮了一截似地异常紧张——特别是他获悉伊丽莎白是贝内特先生最喜欢的女儿后,他就越发的变得紧张,生怕自己在这位可以决定他和伊丽莎白命运的老人乡绅面前出错。 他的紧张也感染到了贝内特先生。贝内特先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转头去看自己的二女儿。 伊丽莎白紧张的来回看着两人,紧紧交握在小腹处的双手彰显着她此刻的不安。 贝内特先生突兀的笑出声来,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达西先生,“亲爱的达西先生,我现在对你充满着感激之情,如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我想我随时能够奉陪。” 达西先生先是一愣,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贝内特先生此番话的真实含义。他不由得有些激动又有些慌乱,眼睛也条件反射的看向伊丽莎白——她还没有对他的追求做出任何表示,哪怕他们彼此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吸引力。 伊丽莎白被他这样一看,心顿时狂跳起来。她交叠在小腹上的手随着达西先生的这一个眼神而陡然攥紧,骨关节都开始泛着白。 “……感谢您的好意,”达西先生定定的看了伊丽莎白半晌,才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贝内特先生身上,“我此刻非常的想和您单独谈谈,但遗憾的是——我还没有征得某位小姐的同意,为了她的名誉我只能暂时保持缄默,”达西先生深深的望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热泪盈眶的美丽姑娘一眼,“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够走进您的书房,向您坦诚我的所有心声。”达西先生谦恭的再度对贝内特先生行礼。 “喔……”简和加德纳太太握住彼此的手,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我能够感受到你的诚意,达西先生,”贝内特先生神情郑重的说,边说边看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一眼,“亲爱的莉齐,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骄傲,爸爸希望你在面对自己的感情面前也能够做到真挚坦诚——这儿没有外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给某位先生一个肯定的答复吧。” 他把达西和伊丽莎白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彻底捅穿了! 此时伊丽莎白彼此紧攥的双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胸口。 她神情慌乱的按着那一处,嘴唇彷佛被针线缝住般的无措。 “莉齐……”简有些等不了了,她小心翼翼地拉扯妹妹的衣袖,试图把沉浸在莫名思绪中的妹妹唤醒。 她的举动也确实让伊丽莎白冷静下来。 素来就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的伊丽莎白定定的看了眼在座的亲人们,她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用一种近乎战栗的沙哑音调道:“尊敬的达西先生,不知道您曾经在肯特郡向我许诺的那些话还作数吗?” 彭伯利的男主人瞳孔骤然一缩,他的背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绷得和弓弦一样彷佛随时都可能断裂,“……伊丽莎白小姐?!”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恐慌和期冀。 “如果您所说的那些还作数的话,那么……那么……”伊丽莎白的声音几乎抖颤的不成句型了,但她依然坚持的让自己一动不动的与那双充满着震惊和狂喜的深邃眼眸对视,“那么您现在就可以和我的父亲一起……去书房好好谈谈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达西先生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重新转头面对一直都目睹着这一幕的贝内特先生,他还没有说话,贝内特先生已经满脸微笑的起身抬脚往楼上走去,“我很高兴能够亲眼见证这一幕,达西先生,走吧,我想你现在恐怕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谈谈了。”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达西先生难得显露出了这个年纪男性的活跃,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紧跟着贝内特先生上楼了。 等到他们消失在楼梯拐角,伊丽莎白像是被人抽掉了浑身所有骨头一样的瘫软在了蓬软的沙发椅里。 “莉齐!”简焦急地来到她身边,“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太激动了,”伊丽莎白的双手都在不住的轻颤,她来回看着她几乎当做母亲看待的舅母和从小就和她亲密无间的长姐,“舅母、简,我是在做梦吗?达西先生他……他……” “他正走在去往你爸爸书房的路上,他正要向你爸爸求娶他最心爱的女儿,”加德纳太太温柔地凝视着浑身都在不住战栗的外甥女,“恭喜你,莉齐,你就要做新娘了。” “噢,上帝!”情绪难以自控的伊丽莎白用双手掩住了自己因为激动亢奋而涨红的漂亮脸容。 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并且已经征得贝内特先生同意的消息很快向旋风一样席卷了整个朗伯恩,与此同时,梅里顿也被这个重磅消息所侵蚀——满心决定要给贝内特先生一个·印象深刻·教训的贝内特太太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招呼女仆打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拖着被她强行带着‘离家出走’的女儿们往家里赶去。 她们的到来除了贝内特先生还有些别扭外,受得了其他人的热烈欢迎。加德纳太太更是不厌其烦的把她亲眼所见的那一幕描述给她丈夫的姐姐和外甥女们听。 贝内特太太尽管刚进门时已经听弟媳妇听了一遍,但还是不厌其烦的要求她一再详述,并且懊悔不已的抱怨自己当时怎么不在现场。 她的弟媳和女儿们自然对她好一阵安慰。 这些日子一直惦挂着贝内特先生却死鸭子嘴硬的贝内特太太被大家这么一哄劝,心情很快回转过来,不过她也没忘记又控诉了贝内特先生一句:“如果贝内特先生对威克姆先生也像对达西先生那样仁慈,我就不会错过莉齐的求婚现场了。”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家里的其他人除莉迪亚、玛丽和基蒂以外的人都面面相觑。 脸上洋溢着满满喜悦的准新娘伊丽莎白也是表情一僵。 大家的异样神情很快被贝内特太太察觉了。她大为不满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贝内特先生本来就有些厚此薄彼……噢噢,可怜的威克姆先生!”年轻时代也曾经被军官迷得神魂颠倒的贝内特太太显然无法抗拒威克姆的‘美色’,只要一想到对方可能因为贝内特先生的冷酷而放弃她心爱的小女儿,她的心肝就一抽抽的——提起贝内特先生自然也就更没了好脸色。 面对贝内特太太的控诉,在座众人不约而同露出苦笑的神情来,不过他们都没有把威克姆曾经做过的坏事说给贝内特太太听的意图——贝内特太太是个大嘴巴,向来就没什么保密意识,大家可不想把达西先生家的私事传得人尽皆知。那样就真的对不起达西先生的一片信任了。 由于大家都没有戳穿威克姆真面目的想头,随着达西和伊丽莎白的婚期接近,贝内特太太就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她不止一次的试图劝说自己的丈夫改变主意:“我们完全可以把两个女儿一起嫁出去!哦哦!双喜临门,多好的佳话啊,一定会在附近广为流传的。” 贝内特先生自然无视了她的提议,同时也很慎重的和莉迪亚进行了一番深入的谈话,希望她不要被她的母亲怂恿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你只要知道爸爸一切都是为你好就行了!”贝内特先生和颜悦色的这样对最近越发显得乖巧伶俐的女儿说。 第99章 番外九 自从威克姆离开后,莉迪亚的生活就彻底变得平静下来。如今,整个朗伯恩都在忙着准备达西和伊丽莎白的婚礼,就连怎么都不愿意放弃·几次三番试图让丈夫改变主意的贝内特太太也在加德纳太太的鼓动下,激情洋溢的投身进女儿的婚礼准备中了。 无疑,这让莉迪亚松了好大一口气。 作为贝内特太太最喜爱的女儿,她几乎每天都会被自己的母亲像搂婴儿一样抱在怀里用要多哀怨就有多哀怨的声音抽噎着控诉“贝内特先生是多么的狠心以及残忍”……坦白说,这样的贝内特太太实在是让莉迪亚头疼不已。 所幸,加德纳太太拯救了可怜的·耳朵和心灵都饱受摧残的莉迪亚! 这天下午,莉迪亚正带着家里请来的几位女工赶制一些新嫁娘必备的手工活。莉迪亚手脚灵活,上辈子也跟着特兰太太她们学了不少的新花样,敏锐的发现自己妹妹独到眼光的简很快把画花样和配色的任务交给了莉迪亚——正巧,莉迪亚在家里也十分无聊,如此,两人可以说得上是一拍即合,很快莉迪亚就总揽了这一系列的事物。 等到今天的事情做完,莉迪亚把自己新画好的花样一份给了家里新请的女工,一份整理沓好去找简,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家里的女仆告诉莉迪亚简现在在后面的小树丛里。 莉迪亚自然寻了过去。 却不想她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简郁郁寡欢的在用手帕擦眼泪。 看到这一幕的莉迪亚心里就是一咯噔,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忽略了什么,她不由得有些焦急,但也不好这时候就冲进去让简更加的难过,因此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直接上楼敲响了伊丽莎白的房门。 伊丽莎白由于马上就要做新娘子的缘故,不论是贝内特太太还是加德纳太太都有志一同的让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的保养调理自己——争取到时候成为朗伯恩最漂亮的新娘。 因此,莉迪亚在得到伊丽莎白的允许进门后就看到伊丽莎白哼着苏格兰小调心情愉悦地拿起梳妆台前的首饰在一一的往自己身上佩戴。 “哦,莉迪亚,正好你来了,快给我看看,怎么样?这条项链是不是很配我的肤色?”伊丽莎白拎起一条绿宝石项链双手往后悬在自己深凹纤细的锁骨中间。 “很漂亮,也很配你。”知道这条项链是达西先生才送给伊丽莎白的莉迪亚毫不犹豫的表态,然后看到伊丽莎白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我也觉得不错,达西先生的眼光很棒对不对?”伊丽莎白一副与有荣焉的口吻。 莉迪亚嘴角也满脸笑容的表示赞同。 伊丽莎白又高兴的试了几条达西先生特意送来的项链,这才问莉迪亚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作为贝内特家最聪明的女儿,伊丽莎白怎么会看不出莉迪亚的欲言又止。 莉迪亚犹豫了下,“刚才我把画好的花样送去给简看,想让她给我提提意见,却不想……看到她在外面的小树丛里哭,莉齐……简看上去很难过。” 听到这话,伊丽莎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自己脖颈上的红宝石项链,沉默片刻道:“我的好妹妹,谢谢你提醒了我这个,要不然……我恐怕就犯了天大的错误了。”她喃喃自语着说,一面说一面抽出纸张和羽毛笔蘸了墨水开始写字。 “莉齐?”莉迪亚佯装不解的看着她的举动。 “亲爱的莉迪亚,等我把这封信写完,麻烦你亲自把它送到内瑟菲尔德去,我有急事要找达西先生——这信关乎到简的终身幸福,我不能把它交给别人去送。”伊丽莎白抿了抿不知道什么时候泛着白的唇瓣,带着几分懊恼的说。 莉迪亚自然满口答应,不过她也没忘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伊丽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丽莎白对此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妹妹,而是用格外坦诚的语气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疏忽,我不应该在自己掉进蜜罐里的同时却忘了自己的姐妹还在饱受煎熬。” “……莉齐?!”莉迪亚摆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伊丽莎白简洁的把达西先生伙同宾利先生的妹妹把宾利先生带去伦敦又刻意阻挠宾利先生和简见面的前情说出来,“我当时生气极了,不过达西先生的话也不无道理,简确实太含蓄了,无法让宾利先生对她产生信心——” 莉迪亚有些惊讶的看着伊丽莎白,感叹爱情的神奇性,要知道曾经的伊丽莎白眼睛里可存不下半点沙,如今她主动帮达西先生开脱——足可见她是多么的爱他了。 “但是,这并不是达西先生拆散简和宾利先生的理由,莉迪亚,我觉得简和宾利先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觉得呢?”把信写好又迅速折叠起来的伊丽莎白问莉迪亚。 莉迪亚自然点头表示赞同。 “达西先生应该会很快给我回信,到时候,我要简和我一样幸福。”伊丽莎白用笃定的口吻说着,把信递给了自己的妹妹。 而莉迪亚也没有辜负她的要求,当天就亲自骑马去了内瑟菲尔德。 当晚,同样为婚礼忙得脚不沾地的达西先生的信件被莉迪亚亲自带回了朗伯恩。 伊丽莎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拆开信件看了起来,而里面的内容显然让她十分满意——达西先生向简表示歉意,且说他已经寄信给宾利先生,宾利先生也依然毫无改变的爱着贝内特小姐,一直都试图说服他的妹妹们回到朗伯恩来——她把信纸压在心口,喃念了好几句上帝保佑,就匆匆往隔壁的卧房去了。 确定这件事得到确实解决的莉迪亚看着第二天整个人都彷佛在发光的简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在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宾利先生从伦敦回到了朗伯恩。 他得到了贝内特太太的热情欢迎——只要是愿意娶她女儿的,贝内特太太就有着一副足以囊括大海的宽广胸怀。她很是宽容的原谅了宾利先生的不告而别,且愉快的接受了他诚恳的道歉,还体贴的把起居室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跟着贝内特太太一起出去的莉迪亚在回首关门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宾利先生几乎是用迫不及待的语气问那个脸颊泛着羞涩红晕的贝内特家的长女:“尊敬的贝内特小姐,听说您的母亲一直都想要传出一段双喜临门的佳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请问……您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吗?” 听到这一句的莉迪亚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也就是在这时,同样走路走的比乌龟快不了多少的贝内特太太和加德纳太太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两人的脸上都是堪比太阳一样的璀璨夺目。 在宾利和简的婚讯确定的第二天,总算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的加德纳先生带着他给两个外甥女的嫁妆风尘仆仆的赶到朗伯恩。 两场盛大的婚礼也即将步入倒计时。 半个月后,贝内特家的长女和次女双双出嫁,他们乘坐着敞篷驷轮马车,在亲友们的祝福下沿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和自己即将共度一生的丈夫去度蜜月了。与此同时,在贝内特府上逗留了数月的加德纳夫妇也在贝内特全家的离情依依中,告辞折返伦敦。 两场婚礼的结束和亲友们的相继离开让整个贝内特府都变得空旷不少,但时间是化解人们思念的最好良药,很快的,贝内特府用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已经嫁出去两个女儿·并且都嫁的非常好·的贝内特太太走路都带风,梅里顿附近的居民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大家都非常的羡慕她,恭维她——对此贝内特太太十分的得意洋洋。 不过,这些羡慕和恭维并不代表着她就放弃了把自己所有女儿都悉数嫁出去的宏愿!简和伊丽莎白的身影彷佛还时时在贝内特家闪现,贝内特太太已经筹谋着要将剩下的三个女儿扫地出门了。 遗憾的是,简和伊丽莎白的婚事彷佛耗光了她的所有运气——直到长女次女陆续诞下麟儿,她的三个女儿还依然如同滞销货一样的待在家里碍眼。每到这时候贝内特太太就数着丈夫和威克姆订下的两年之约捶胸顿足——忧心忡忡的担忧着煮熟的鸭子会不会真的就此一去不回。 如此,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莉迪亚就遭了大罪,她就像是回到了伊丽莎白和简快要结婚的那个时候,贝内特太太几乎每天都要唉声叹气,每天都要把‘狠心’的贝内特先生骂个狗血淋头。 直到贝内特先生和莉迪亚这对难父难女齐齐耳朵起茧子——整个人都变得麻木。 也许是上帝也不忍心看着贝内特太太这样自我折腾下去——当然,这里面也不乏贝内特太太每次做礼拜都会虔诚祷告一定要让我的女儿们尽早嫁出去的恳求——去彭伯利庄园做客的凯瑟琳·贝内特小姐在一次舞会中邂逅了自己未来的另一半。 莉迪亚没有任何意外的获悉那位据说对基蒂爱的无法自拔的先生姓丘吉尔! 与此同时,贝内特太太的老调重弹总算有了新意,开始为自己的四女儿忙碌的她把“丘吉尔丘吉尔丘吉尔……”编成了一段朗朗上口的小调,只要想到自己即将嫁出去的四女儿,就会快活的或抱着枕头或拿着绣棚跳上一段热情洋溢的舞蹈。不仅如此,她对贝内特先生也重新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这一年多来被妻子的更年期折腾的够呛的贝内特先生只差没也跑到乡村教堂里去感谢上帝! 当然,莉迪亚也和他有着同样的心情。 两个月后,已经对婚礼的一切驾轻就熟的贝内特一家风风光光的把基蒂嫁了出去。 在基蒂即将要乘上特意从内瑟菲尔德借来的驷轮马车敞篷马车时,这一年多来一直和莉迪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基蒂主动握住了莉迪亚的手,“如果有了合适的人,就早点嫁出去吧——别再等了。” 她的语气虽然有些不好,但里面的关切依然显露无疑。 基蒂嫁出去后不久就怀了身孕,她特意写信过来寻求贝内特太太的援助——丘吉尔先生的家境实在是无从称道,家里的仆佣也只是堪堪够用,为了能够平安生下孩子,新上任的丘吉尔太太只能厚着脸皮寻求自己母亲的帮助。 而贝内特太太也乐意帮她,在整理好行李把家里的一切琐事都交托给莉迪亚和玛丽后,就提着行囊乘上车匆匆照顾女儿去了。 在贝内特太太离开的当天晚上,贝内特先生通过希尔太太传信,让莉迪亚上楼去他书房一谈。 莉迪亚带着几分困惑和不解的走了进去。 她一进门,贝内特先生就开门见山,“威克姆先生这一年多以来从来就没断过给你的来信,”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厚厚的信纸,“不过,这些信在这个月的上旬就毫无征兆的终止了——为了避免你的母亲过于担忧,我也只能保持沉默,如今,这件事我再也没办法隐瞒,莉迪亚,我的女儿,告诉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第100章 番外十 早在很久以前,莉迪亚就怀疑贝内特先生私藏了自己的来信,但真正得到确认的时候,还是有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不过这个时代的特殊性迫使她不得对此作出任何反抗。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女性都是脆弱易碎需要保护的。 在家有父兄照顾,出嫁则由丈夫和儿子照顾。 家中的男性有权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家中的女性,而他们为此所作出的任何事情都是女性所不能置喙和反抗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莉迪亚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也日益深厚,她很清楚这时候的自己是无法反抗贝内特先生的,而且,她现在最需要关心的也不是信件被扣留这样的侵犯人权的小事(至少从桌面上的信件来看,贝内特先生并没有打开过它们),而是因为这信件中有可能出现波折的二年之约。 莉迪亚一直都很清楚贝内特先生是个主意很正的人,这一年多以来,有关她和威克姆之间的事情哪怕贝内特太太死缠烂打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如此可见,他应从某种渠道获悉了威克姆前身的斑斑劣迹,早就打定了主意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了。 如果向她求婚的是原本那个乔治·威克姆,莉迪亚说什么都不会把终身托付给他——可这次不同,要和她结婚的是她已经牵绊三生的爱人,因此,尽管威克姆的信件突兀中断,莉迪亚也没打算放弃。 她对自己的丈夫有信心,也不想像以前的莉迪亚那样和自己的丈夫私奔! 莉迪亚需要得到父母的祝福,需要给她的孩子们一个健全的·不容人鄙薄疏离的体面家庭。 无媒苟合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折腾人了——想想上一辈子他们是怎么绞尽脑汁想法设法的刷声望的(饶是如此,在回到娘家做客时,依然会被四周邻里看不起)——何必再重蹈覆辙? 只要一想到阿尔瓦他们曾经因为原身所遭受到的指指点点,心口就不住绞痛的莉迪亚只能自己稳住阵脚,撑到丈夫完成二年之约回到她的身边。 心中早就有了定计的莉迪亚在面对贝内特先生的突然袭击时,表现的十分镇定,至少,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动摇。她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丈夫,因此,在面对贝内特先生的询问时,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很可能他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也说不定,爸爸,现在离年尾不还有一段距离吗?” 贝内特先生惊讶的看着自己满脸镇定的女儿,“……你的意思是,你还要继续等下去?” “我没有任何不等下去的理由,爸爸,我相信乔治,我相信他会按照你们所约定的那样回到我们身边。”莉迪亚声音里没有任何犹豫的因素。 贝内特先生觉得自己要对这个小女儿刮目相看了。 心中几经斟酌的他终于有了决定。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女儿道:“这一年多以来,你妈妈虽然依然对威克姆先生抱有很大期待(要不然也不会一提到他就朝自己哀号她可怜的神经),但她也没放弃过让你相亲的想法,坦白说,你能够直到今天还坚守着和威克姆先生的承诺,我既感到意外也非常的骄傲——” 莉迪亚沉静的态度让贝内特先生改变了主意,不再像原本所想的那样乾坤独断的决定两人未来的命运,而是选择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棒打鸳鸯,反正就算过了今年你也才十七岁,我和你妈妈都等得起,莉迪亚亲爱的,希望远在他方的威克姆先生不会辜负你对他的这份信任和宝贵的情谊。” 贝内特先生态度的明显软化让莉迪亚松了口气,她很是认真的感谢了自己父亲对自己的纵容以及慷慨,这才提裙屈膝,退出了贝内特先生所在的书房。 转眼,距离威克姆和贝内特府上失联已经足足有两个多月。 贝内特先生表面上看着颇为淡定,实际上心里已经隐隐担忧威克姆不是变了心就是出了事。如今,只剩下两个女儿在身边(其中一个又爱书成狂)的他对莉迪亚越发的宠爱了。 他不敢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自己的女儿,毕竟经过他这些日子的观察,莉迪亚可半点都没有对威克姆死心的架势。 他开始担忧自己的女儿会受到伤害,对待莉迪亚也就越发的显得温柔溺爱。而这样的溺爱对刚从丘吉尔家回到朗伯恩的贝内特太太来说,无疑是乐见其成的。 ——要知道她向来都是把自己的小女儿当心肝在疼。 “你还不算不可救药,”贝内特太太这样得意洋洋的对丈夫说,“至少你总算发现了我们的莉迪亚是个多么惹人怜爱的小乖乖。” 偎在母亲身边有一针没一针做女红的莉迪亚听到这话手指一颤,险些被尖锐的银针扎个正着。 “妈妈……”她很不好意思的嗔了一声。 贝内特太太哈哈大笑着把她的心肝宝贝搂在怀里,“你就让妈妈高兴一会儿吧,要知道你爸爸以前没少怪我把你惯坏了,现在好了,他自己比我惯的还厉害,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这样说我。”因为威克姆的关系,贝内特太太对自己的丈夫是越来越不客气了。而贝内特先生也逐渐习惯了妻子没事有事就因为未来女婿找他麻烦的举动——其实认真说起来,这又何尝不是夫妻的另一种情趣。 贝内特太太因为被女儿和丈夫蒙在鼓里的缘故,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看好的准女婿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给朗伯恩寄信了。 不过纸到底包不住火,在一次与寻常无异的早餐中,贝内特太太又一次例行公事般的夸赞自己的准女婿以及习以为常的责备丈夫时,本来就因为威克姆而忧急的火燎火燎的贝内特先生不知道怎么的就怒了!他大发雷霆!把威克姆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给莉迪亚写信的事情用咆哮的音调吼了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贝内特太太被丈夫突如其来的狂怒吓傻了,她先是呆呆的看了丈夫半晌,随后才后知后觉的把丈夫刚才说的话琢磨了一遍——这下她可不顾上害怕丈夫铁青的冷脸了,几乎是飞扑着从自己这头的餐桌扑到了丈夫那头。 “噢噢噢!贝内特先生!这是真的吗?我们的小乖乖被威克姆先生抛弃了——他不打算再娶我们的女儿了?!”贝内特太太呼天抢地,声音里充满着难以置信。 贝内特先生的脸色阴沉的能够滴水,他用鼻腔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噢上帝啊!我可怜的小乖乖!我可怜的莉迪亚!威克姆先生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他说了要爱莉迪亚一辈子的啊——如果让亲朋好友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说?!不行不行!我得立刻把简找来——我们得立刻找个好男人把莉迪亚嫁出去!”说风就是雨的贝内特太太几乎是扯着嗓子把家里的女管家叫过来让她派人去内瑟菲尔德把宾利太太请来,然后又急匆匆的去给自己的二女儿和四女儿写信,自从基蒂通过伊丽莎白的牵线搭桥嫁给丘吉尔先生后,贝内特太太就对这个女儿十分的信任,相信她一定能够帮助自己——成功把她可怜的莉迪亚嫁出去的! “我这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贝内特先生望着妻子匆匆上楼的背影懊悔不迭。 一直都作为隐形人存在的玛丽却头一次把担忧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妹妹——威克姆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和朗伯恩联系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面对玛丽难得的关怀莉迪亚嘴角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几乎可以预见又一轮新的舞会和茶话会即将逼近她了! 以贝内特太太对她的爱,前者很可能会为了把她嫁出去而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想到未来即将出现的黑暗时光,莉迪亚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就充满哀怨。 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是难父难女的贝内特先生瞄到女儿瞥向他的责怪目光长叹了口气,“别生气我的女儿,我可以肯定我的日子不会比你好过多少。” 听到这话莉迪亚顿时想起了贝内特先生被贝内特太太百般折腾的情景,她静默片刻,同情了。 已经有了一个女儿的宾利太太很快响应自己母亲的召唤,来到了自己的娘家。 虽然内瑟菲尔德距离朗伯恩并不远,简和家里人也经常见面,但大家依然热情的欢迎了她和她的丈夫女儿。 见到长女的贝内特太太几乎迫不及待地把简给扯到楼上去了!她亟需要自己几个出嫁女儿的帮助! 噢噢噢!无论如何想方设法,她都要把自己的小女儿尽快嫁出去!决不能让别人说她的闲话……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儿有可能被外面的人当做被抛弃的弃妇看待,贝内特太太就后悔自己去年的冲动——不应该在事情还没有成定局的时候把威克姆先生向自己女儿求婚的事情说出去……这种男方毁诺的情况,不管怎么说都是女方吃亏啊! 从向来就把芝麻大的事情说成南瓜大的母亲那儿获悉了威克姆先生已经快三个月没有给自己的妹妹寄信的宾利太太心都要碎了!她本来就是个善良的性子,哪里舍得自己的妹妹像自己去年那样承受相思的折磨,她在和母亲说完话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起居室把自己的妹妹抱紧了,眼泪也是夺眶而出。 第101章 番外十一 妻子毫无征兆的眼泪和难过让宾利先生吓了一跳,他手足无措的看着那紧紧拥作一团的姐妹俩,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神情凝重的岳父大人。 “走吧,我们去书房说话。”贝内特先生叹着气说,先一步往楼上走去。体贴的把楼下的空间留给自己的妻女。 父亲和丈夫的离开并没有被简注意到,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留驻在自己最小的妹妹身上——只要想到她可能面对的可悲境地,简就止不住自己如同泉涌一般的眼泪。 “哦,莉迪亚……”她抱着自己可怜的妹妹难过的泣不成声。 宾利太太对莉迪亚发自肺腑的关怀和担心让莉迪亚十分感动,不过她并不觉得威克姆不写信来这天就塌掉了。她试图安慰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姐姐,但显然她们都以为她是在强忍着难过,反倒纷纷回过头来劝她,一时间起居室里几乎成为了泪水的海洋——就连贝内特家的女管家希尔太太也忍不住用自己的手绢为她可怜的小小姐抹了好几回眼泪。 于是,随着贝内特太太强忍悲痛的几封长信,达西太太几乎是以她能够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朗伯恩——至于她的丈夫达西先生则因为另有要事没有过来(当然,这里面未尝没有不想和威克姆打交道的缘故在内)——而丘吉尔太太则因为孩子还小需要母亲的缘故无法动身,但也通过邮局连续送来了好几封快信,十分关注莉迪亚目前的状况以及承诺等孩子在大点就带着孩子一起过来。而她也确实如她自己所承诺的那样,在孩子满三个月后,就带着孩子和丈夫一起来到了朗伯恩。 等到她们过来的时候,距离威克姆和朗伯恩断了联系已经足足有六个月了! 此刻的贝内特府气氛压抑的吓人。 除了莉迪亚还能保持冷静外,其他的人脸色都非常的不好看——就连一直都极力避免与威克姆再度见面的达西先生也来到了朗伯恩,他皱着眉头,正坐在贝内特家的小会客厅里和他的岳父以及连襟商量着什么,他们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脸上的表情异常凝重。 邱吉尔夫妇的到来,除了给他们些许心理安慰外,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不过多一个人安慰歇斯底里的贝内特太太总是好的——至少,女儿们都回到自己身边的宽慰感让贝内特太太彷佛有火焰在烧灼的内心重新变得舒畅起来,“……只要你们都还好好的……”不在哀悼自己神经的贝内特太太啜泣着让自己的大女儿拿手绢给她揩拭不住流淌的泪水。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已经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 “这些日子我和宾利、丘吉尔发动了所有的人脉,终于确认了威克姆的所在地,”又一个多月过去,总算对威克姆的行踪有所眉目的达西先生聚拢了贝内特家的所有人坐在壁炉前听他做最后的总结,“有人看到他购买了去往亚洲的船票,带着一整船的货物,我怀疑他很可能是想去印度淘金——大赚一笔。” 此刻已经接近隆冬,外面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雪,今天的英国不知道为什么气候低的吓人,零下结冰的寒冷冻得人耳朵都可能掉下来。“ “噢噢!勇敢的威克姆先生!我就知道他不会放下我们的莉迪亚不管的!”贝内特太太欣喜若狂的叫出声来,她边喊边用责备的眼神瞪着自己的丈夫,“如果不是你威克姆先生也不需要冒这么大的危险,远赴异国他乡——我们也不需要承受这么多的心理折磨。”上帝知道他们这几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 ——要知道她老早以前就已经在妹妹家小女儿和威克姆先生订婚的事情宣扬出去了!如果威克姆先生没有回到朗伯恩来迎娶她的女儿……噢!只要想到那种可怕的可能,贝内特太太浑身就忍不住一哆嗦。 “这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眉头一直紧锁的贝内特先生没有计较妻子的抱怨,脸上同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看着自己的三个女婿(尤其是达西)充满感激的对他们说,“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会永远记得你们为贝内特家所做的一切。”如果威克姆真的因为他的苛刻而送命,他一定会背负着自责直到蒙主宠召。 达西先生三人自然摆手连说能够对自己的妻妹施予援手是他没的荣幸。而贝内特家三位出嫁的女儿连说也露出与有荣焉的光彩,骄傲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贝内特府上空浓厚的阴霾也为此有了散开的迹象。 家人对自己不求回报的关怀让莉迪亚非常感激,这些日子她虽然表现的十分镇定,但显然,威克姆将近七月的失踪依然让她感到担忧——这儿并不是他们熟悉的地方,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莉迪亚不敢假设自己失去丈夫的可能,因此,她只能自我麻痹自己,冀望着大家的努力真的能够帮助她找回失踪已久的丈夫。 而达西先生带来的好消息也让她彻底的松了口气。 比起达西先生对他去往印度的揣摩和家人们的咋舌,莉迪亚心中却更清楚自己丈夫的真实目的——中国!她的丈夫此刻只可能去往中国! 因为,那儿才是他们真正的故土,那儿,才是能够给他带来巨额财富的所在地。 而事实也正如莉迪亚所猜测的那样,威克姆确实是靠着中国特有的丝绸瓷器大赚了一笔,从此奠定了让妻儿无忧的基础。 确认了威克姆只是去了印度而不是被人绑架或者死在某个角落的贝内特一家人重新恢复了他们平时的生活。达西夫妇回到了彭伯利,宾利夫妇搬回了内瑟菲尔德,邱吉尔夫妇也回了他们的小家,一切又回到原本的轨道上。 这些日子一直神经质的试图把小女儿嫁出去的贝内特太太也恢复了原本的心态,安安心心的对贝内特先生说:“我们的女儿还小呢,她才刚满十八岁,我们完全可以等到威克姆先生带着丰厚的聘礼过来迎娶她——噢!那一定是一场盛大的让梅里顿都为之震动的婚礼!”一面遐想着一面继续说,“现在我只需要担心玛丽的婚事啦,也不知道谁会愿意娶一个成天抱着书本的太太,噢噢噢,只要一想到玛丽我可怜的神经就开始抽搐起来啦,亲爱的贝内特先生,你可得给我出个主意——我们决不能把玛丽留在家里当老姑娘。” 贝内特太太把所有注意力都转注到玛丽身上的举动让莉迪亚长松了口气,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心中的狂喜之情却是那样的鲜明。 不过,好景不长,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原本已经对小女儿彻底放下心来的贝内特太太又重新变得不安起来。 这个时候距离威克姆离开已经整整三年了——莉迪亚也已满二十一岁! 这真是个让人不那么愉快的信号! 贝内特太太忧心忡忡,恨不得又把所有女婿召唤过来继续寻找乔治·威克姆的行踪! ——哪怕找人去印度也在所不惜。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贝内特家的五个女儿再次汇聚一堂。 贝内特太太把自己内心的担忧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自己的长女和次女,她们出众的能力总是让她异常的可靠。 “我的孩子,你们得帮帮你们的妹妹,”贝内特太太握住两个女儿的手,“玛丽找不到丈夫我也认了,她没有出众的容貌,也没有值得人倾倒的才能——可莉迪亚不同,她是那样的漂亮又乖巧懂事,她不应该守着一个承诺变成像夏洛特那样的老姑娘……” 伊丽莎白啼笑皆非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妈妈,夏洛特嫁出去的时候已经二十八岁了,莉迪亚还年轻着呢。” “年轻着,她的姐姐们都快有第三个孩子了!还年轻?!”贝内特太太拔高了嗓门,“我不管,你们必须得给我出个主意——不管是找到杳无音讯的威克姆先生,还是重新找位可靠的先生把莉迪亚嫁出去都行——反正你爸爸和威克姆先生约定的两年之约早就过去了!是他自己不遵守承诺!”如果说以前贝内特太太还对乔治·威克姆这个准·女婿充满着好感和期盼的话,现在的她则充满着愤怒和不满!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无疑,这三年的等待已经耗尽了贝内特太太的所有耐性。 “……坦白说,我真没想到莉迪亚对威克姆会如此的长情,”好言把母亲哄回卧房休息的伊丽莎白揉着眉心叹息道:“我以为她很快就会找到新的对象,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几年。” “我为她感到骄傲,”即便是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依然美得让人屏息的宾利太太拢了拢自己肩膀上用东方丝绸做的披帛(这是伊丽莎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想想当初的我——还真是不能比,莉齐,我真不明白,莉迪亚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她难道就从不曾怀疑威克姆先生很可能已经在这几年内娶妻生子了吗?毕竟我听说印度有不少漂亮的姑娘,异域风情总是让先生们无法抗拒。” “噢噢,这话可不是一向保守娴雅的宾利太太能够说出来的话——怎么?宾利先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伊丽莎白敏感的问一直都被她保护在羽翼下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风凉油的地雷,我差点看成了风油精囧(?Д`) 风凉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1 21:08:48 第102章 番外十二 简嗔怪地瞪妹妹一眼,“你在胡说什么呢,查尔斯对我好着呢,我说的是赫斯特先生,前两天宾利先生才收到赫斯特太太的来信,说他的姐夫迷上了一个从印度偷渡过来的女仆,那女仆长得格外的美艳而且很会迷惑男人。” “哦……赫斯特太太肯定很难过,”伊丽莎白倒吸了一口冷气,“宾利先生打算怎么做?” “他们正在商量,查尔斯的意思是让他们分居,卡罗琳却不同意,她觉得只要赫斯特先生道歉并且送走那个女仆,那么一切就还有缓和的余地——毕竟他们还有孩子,分居对孩子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简的话让伊丽莎白蹙起眉头,“这可真让人难过,”她说,“希望事情能够得到很好的解决。” “查尔斯他们现在正在商量着该选择哪种方案呢,不过,今早上我们收到了赫斯特先生的来信,他表示这一切并非像他太太所说的那样——他会给亲自过来给查尔斯解释。” “希望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伊丽莎白叹息着说。 简赞同的点头,又道:“也希望我刚才对威克姆先生的猜测也是一个误会——如果他真的在印度娶妻生子,哦,莉迪亚该有多难过。” “除非印度的公主向他表示垂青,否则威克姆是不可能迎娶其他肤色的女人做他的妻子,”伊丽莎白正色说,“我以为你已经足够了解乔治·威克姆的秉性了,亲爱的简,威克姆向来是无利不起早。” “——噢!莉齐,怎么说那位先生都将成为我们的妹夫,你这话说得也太刻薄了。”简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我们应该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机会……看在妈妈和莉迪亚的面子上,我们已经给过他机会不是吗?是他自己错过亦或者辜负了,”伊丽莎白难得不淑女的耸了耸肩膀,“好啦,我善良又心软的好姐姐,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各种优秀的先生送到我们的妹妹面前来任她们挑选——说不定玛丽也能从中捞到那么一个,我可是迫不及待的看到莉迪亚冠上除威克姆以外的姓氏啦。”和丈夫共进退的达西太太从来就不掩饰自己对威克姆的厌恶之情。 得了母亲诚恳拜托的两位太太开始广撒网的筛选自己未来的妹夫,如果说以前的莉迪亚还让她们的心虚的不敢将自己丈夫认识的优秀男士与自己的妹妹送做堆,现在的她们则完全的理直气壮啦。 如今的莉迪亚不论是容貌还是才干就没有人不说好的——就是一向挑剔如罗辛斯的凯瑟琳夫人也破天荒的在一次参加侄孙的满月礼上表示:贝内特家的小女儿真是一位不错的小姐,值得最好的对待。 简和伊丽莎白的努力没有白费,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来到朗伯恩,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对莉迪亚一见钟情了。所有人都知道莉迪亚虽然没有多少嫁妆,但她嫁的很好的两个姐姐却给她增加了不少筹码——谁都无法拒绝和彭伯利的达西先生成为连襟。就连玛丽这个一向乏人问津的小可怜也得到了先生们的关注,不过遗憾的是——玛丽对书本的痴迷以及对感情的迟钝让他们一再铩羽而归。而从来对先生们不假辞色,坦言自己早有婚约的莉迪亚更让热情似火的先生们头疼以及愤怒。他们婉转的诘问为他们保媒拉纤的女士们,问她们贝内特家的两个女儿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这完全损害了他们的尊严以及信心。 宾利和达西两位太太焦头烂额,只能罗圈的赔不是,最后眼睁睁的看着男士们像风一样刮出了朗伯恩——让其他对男士们垂涎欲滴的梅里顿本地人悻悻不已。显然,即便内瑟菲尔德连续开了十数场代表着相亲联谊的舞会,都没有让梅里顿的姑娘们捕获任何一位。这无疑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而不珍惜这种宝贵资源的莉迪亚和玛丽也受到了其他待字闺中的小姐们的排斥和敌视,直到她们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们的敌视对莉迪亚和玛丽来说简直无关痛痒,而对两位妹妹彻底没辙的宾利和达西太太也只能告负认输,坦诚自己并没有完成对母亲的许诺。 这段时日一直都提着心肠期盼好消息的朗伯恩的女主人嚎啕大哭,她伤心极了,却又无法可想,只能揪着自己的丈夫出气——如果当初你没有赶走威克姆先生,如果……如果…… 被妻子折腾的头痛不已的贝内特先生不堪其扰,在一次给达西和丘吉尔太太践行的晚餐中,当众表示他要跟随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去彭伯利住上一段时间,“我想念那里多如繁星的藏书和我的外孙和外孙女了。”他端得是理直气壮,半点都没有落荒而逃的窘迫之感。 同样深受其害的玛丽和莉迪亚眼睛一亮,几乎异口同声的表示她们也要跟着父亲一起去,她们还自告奋勇的表示也可以帮助达西太太照顾孩子。 达西太太登时心动了,她的孩子们此刻正是调皮倒档的时候,有两个妹妹照顾着,怎么想都让她放心。毕竟彭伯利的各种事物太多了,她忙得简直□乏术。 而简则佯装吃醋的抱怨,“你们不喜欢内瑟菲尔德了吗?竟然舍近求远?” “我也很欢迎你们去伦敦小住一段时间,”丘吉尔太太也配合着长姐露出失落的表情。 贝内特先生和他的两个女儿哭笑不得。 因为贝内特太太就在餐桌上,莉迪亚只能隐晦含蓄的表示,“噢,亲爱的简就是因为内瑟菲尔德离朗伯恩太近,我们才要去的远一些啊……”要不然每天上门或者干脆住下的贝内特太太谁人敢拦? “至于基蒂,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前两天你不还说丘吉尔先生写信过来,说你们的妹妹妹夫正好带着家人来做客吗?我们可不想打扰你们——”而且丘吉尔家的房子也太小了,根本塞不了这么多人。 “合着你们这态度是商量好了?”手里餐刀把牛排割得吱嘎作响的贝内特太太来回打量着违抗她的丈夫和两个女儿,“怎么?准备抛弃你们可怜的妻子和母亲,去外面的花花世界享福吗?莉齐,只要你敢收留他们——我就不再认你这个女儿!” 贝内特太太的话掷地有声,伊丽莎白只能爱莫能助的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们。 莉迪亚三人的肩膀几乎立刻垮了下来。 “你们可真让我失望!贝内特先生你作为她们的父亲既然还配合着瞎胡闹!你知不知道姑娘的青春有多宝贵?!她们不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等到老了,让先生们来欣赏她们脸上那一条条的皱纹和臃肿不能孕育子嗣的身材吗?!你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先开炮把丈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贝内特太太又把炮口调转向她的两个女儿(莉迪亚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到更年期了,竟然比从前哀嚎她神经的时候还要歇斯底里),“莉迪亚你们也是!根本就不体贴妈妈对你们的一片真心!这几年来,妈妈的心简直就像是放在火上烧烤一样,随着你们的年龄一再增长,噢噢噢!我可怜的神经!我真的要崩溃了!上帝啊!你怎么不同情同情我——让我早点把这两个不听话的女儿嫁出去——就连卢卡斯家的夏洛特都有人要,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贝内特全家人几乎面面相觑。 宾利等三位出嫁的太太则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丈夫这一次并未跟来,如果让他们看到他们的岳母对女婿这样的‘求贤若渴’,太太们的脸上火辣辣的。 “……妈妈,我真抱歉伤了您的心,”当莉迪亚看到贝内特太太眼睛里闪闪的泪光时,她的心软的简直像彩泥一样,随便都可以捏成任意一种形状。她提起裙轻轻走到母亲身边蹲下,把脸埋进母亲的膝盖里,贝内特太太拿过希尔太太递来的手帕用力擤了擤鼻子,拒绝看她。“但我想您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心情,”莉迪亚不以为意的用脸颊蹭了蹭母亲放在膝上的手背,“我很喜欢威克姆先生,比您以为的,还要喜欢的多——而我相信他也如同我喜欢他一样的喜欢着我,”莉迪亚柔声柔气的说,明亮的蓝眸里有温柔也有笃定,“我之所以遵守着承诺一直等待着他的到来,是因为他曾经单膝跪倒在我面前许为以忠诚,我感动且感激,我必须回报他同等的忠诚——如果,如果他劈浪斩海的完成了父亲的承诺来到朗伯恩迎娶我过门,我却已经另嫁他人——您说,他该多么的难过呀,妈妈,我一直羡慕您和父亲相濡以沫的感情,我不愿意违背与他的誓约,所以……您让我等他好不好?好不好?” 贝内特太太神情复杂地低头凝视着女儿泪意盈盈的双眸,餐桌上的其他人都保持着针尖落地都能听到声响的惊人沉默。 “如果他一直不回来呢?”贝内特太太的声音哽咽,“如果你一直等不到呢?” “那就继续等下去吧,妈妈,我相信他不会负我。”莉迪亚温柔却坚定的回望自己的母亲,认真说道。 “……哦哦,我的莉迪亚小乖乖,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妈妈,妈妈会心疼会心碎的,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你做出的这个决定有多么的可怕,以后会怎样为这个可怕的决定后悔……不行,我做不到!莉迪亚,作为你的母亲,哪怕是让你伤心难过我也要制止你这种可悲又无望的等待,我不会再让你等下去!绝不!”贝内特太太几乎要崩溃的弯腰把女儿用力搂抱在怀中,这是她最小的女儿,是她的心肝肉啊!她怎么忍心她失去丈夫的庇佑,怎么忍心她孑然一身穷困潦倒的度过一辈子,她怎么舍得! “妈妈——”莉迪亚还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既然你不愿意自己选一个丈夫,那就让妈妈来帮你选吧!我已经写信给你的舅母,明天我们就去伦敦——那儿有的是青年才俊,总有一个会让你动心!”心中有了主意的贝内特太太倔强的扬起下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贝内特先生,放弃你的彭伯利之行吧,和我一起,把我们的两个女儿带到伦敦去!我们将在那儿为她们找到合适的丈夫。” 贝内特先生被妻子决然的气势所夺,只能摸着鼻子点头应是,表示一切都听从妻子的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风油精是一种很神奇的药,感冒中暑神马的往喉咙或者太阳穴一抹,马上生龙活虎\(^o^)/~ 继续写风凉油的地雷,破费了=3= 风凉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7 20:00:15 第103章 番外十三 贝内特太太认真起来效率简直高的吓人。 第二天一清早,她就让希尔太太套好了马车拾掇好了行李,随时都准备出发。 同样选择今天回去的达西太太和丘吉尔太太正好能够同路一段时间——没有人能够说服贝内特太太改变主意。 简和她仓促赶来的丈夫宾利先生亲自送他们离开,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唯独贝内特太太非常的亢奋,不停的用她特有的方式鼓励大家,还一再许诺到了伦敦就会给玛丽买她中意的书籍和莉迪亚最喜欢的饰带或者漂亮的衣服——“通通交给你们自己做主,只要你们想要!”她这样大包大揽,却把自己的丈夫无视了个彻底。 心知自己的妻子有多怨恨自己的贝内特先生不但要做个随身钱包还要遭受贝内特太太时不时的言语打击,真是说不出的苦逼。不过贝内特太太昨日气急所说的那番话到底入了他的心底——他看着自己两个风华正茂的女儿,心中也觉得应该要好好为她们打算了!于是,夫妻俩总算站在了同一条战线,开始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眼瞅着,莉迪亚和玛丽就要遭遇到比原先更可怕的逼婚压力,一辆辆车轮压过马路的声音逐渐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 端坐在达西太太专属驷轮马车里的贝内特太太挺了挺背脊,掀起珠帘往外看,“会是谁呢?那么大的排场——噢噢噢!”她突然难以置信地尖叫出声! 正坐在马车另一头和妹妹们百无聊赖打牌的达西太太手上一抖,掌中的牌差点掉在了地毯上。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往自己的母亲看过来,“妈妈?” “过来过来,你们快过来看看……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上帝啊!那马车上用金箔描画的姓氏应该是威克姆没错吧?!啊!你们快过来瞧瞧看!”贝内特太太激动的嗓子都要破音了! 贝内特太太这话一出口,贝内特家其他的四个女儿都激动了!大家几乎不约而同探身来到车窗前殷切的往外看去,基蒂第一个看到了马车上面的金质铭牌,“噢!妈妈!您没看错!是威克姆!是威克姆!”她惊喜地尖叫着,边叫边把自己的妹妹拖过来,“莉迪亚你看,是不是,是不是?!” 莉迪亚也激动坏了!她用力拥抱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们,高兴地连声响应,“是的,是的,怎么不是呢,我看到啦!我看到啦——妈妈,我得下去,我不能让乔治和我们错过!”她话还没收完,人已经向一头矫健的麋鹿一样蹿下了马车。 贝内特家的女人们焦急地从窗口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冀望着那位威克姆先生能够响应自己女儿(妹妹)的召唤,尽快出现在她们眼前。 显然,她们的祈求得到了上帝的允准,半分钟后,一个脚蹬牛皮靴,身穿法兰绒外套的英俊青年骑着马朝着这边的方向激动的飞驰过来! “噢噢噢噢!是威克姆先生!真的是威克姆先生!”贝内特太太大声叫嚷着,边叫身体边往外倾,差点就从马车的窗户里甩出去了。 不愿和妻女乘坐一辆马车(嫌她们吵闹)的贝内特先生也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正往威克姆迎奔而来的方向望去。 “乔治!乔治!”莉迪亚拎着裙摆在马路上飞奔,完全无视了那些不住往她好奇看来的人们,她激动坏了,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没有人知道这几年她承受着怎样的心理压力,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的思念这个正翻身下马飞快朝她狂奔而来的英俊男人! “莉迪亚!莉迪亚!”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的威克姆先生热情的响应着他的未婚妻,脚下的速度比未婚妻还要快上数分——如同被龙卷风推搡前进般的迅猛。 很快的。面对着彼此飞奔的两人相遇了。 “乔……乔治!” “莉迪亚!” 两人呼唤着彼此的名字,贪婪而深情的目光逡巡着彼此的每一个表情,良久良久,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抱住了对方,紧紧相偎在一起! 这一次,任谁都没办法把他们分开了! “噢噢!”看到这一幕的贝内特太太激动地捂住胸口不住喘气,“这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喃喃自语,眼泪扑簌簌的从眼角流淌而出——那是快乐的泪水。 “……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贝内特先生身边的达西太太轻轻的唤了声父亲。 贝内特先生平静地望着那激动的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男女,摇头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莉齐,但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了,莉迪亚十六岁的时候爱上了这个男人,爱到了二十一岁都不曾有过任何的动摇,而这个男人也甘愿为了她远赴重洋去博取让未婚妻衣食无忧的财富,这样的感情让我动容——哪怕威克姆先生有再多的不对,我也想相信他们一次,想给他们一个父亲最好的祝福。” “噢,爸爸……”伊丽莎白的眼眶濡湿了。 “莉齐,和我一起祝福他们吧,你们的母亲是正确的,威克姆先生,确实值得我们期待。”贝内特先生望着那对紧紧牵着对方手的般配恋人朝他走来,他微微一笑,曲起胳膊,让次女挽着自己的手愉快的迎了上去。与此同时,贝内特太太和玛丽以及丘吉尔太太也都泪眼婆娑的下了马车,情绪同样激动无比的朝他们走来。 朗伯恩从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热闹过(哪怕是当初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各种各样的美食堆满了餐桌,贝内特府上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所有人都在好奇威克姆先生这几年的行踪以及他有没有完成对贝内特先生的承诺。 “诸位,很抱歉,我来迟了,我应该更早的回到这里,而不是让诸位久等,”面容和几年前几乎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威克姆先生充满歉意的向在场所有人鞠躬,大家纷纷回礼,贝内特先生要求威克姆先生讲述这几年的行踪以及告诉后者他的女儿是怎样坚定不移的等待着他且无怨无悔的。 威克姆没有任何保留的把自己这些年的过往一五一十的描述出来,其中着重表述了他之所以会耽搁归期的缘由——竟然是那个遥远的东方古国出现了巨大变动,后面留着一条猪尾巴的大清竟然被农民起义军推翻了!如今当政的是一个崭新的政府,而威克姆得到了那位政府元首的充分信任,这几年一直都在为那位元首效力——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未婚妻在英国,器重威克姆先生的那位元首根本就不打算放威克姆回来。 威克姆的这番话在众人心中引发震动,大家都没想到这短短数年前者竟然干了这样一件让人嗔目结舌的大事! 听得聚精会神的贝内特太太连连感叹,“噢噢!真是不可思议,我们都以为你去的是印度——没想到你去的是中国,还做出了这样一番事业!” “比起印度我更喜欢中国的一切,那儿的茶叶、丝绸以及瓷器漂亮的简直目眩神迷,”威克姆轻拍手掌,一个恭敬的男仆捧着十数匹绸缎走了进来,“这是我特意留下来给几位漂亮女士的,我期待着诸位把它们做成漂亮的礼服,参加我和莉迪亚的婚礼。” “噢噢噢,快拿过来给我看看!”贝内特太太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 威克姆接过男仆手中的绸缎亲自捧到了贝内特太太面前。 贝内特太太除去了手上的戒指和手腕上的手镯,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精美的绸缎和上面精致的纹路,“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丝绸,哦哦,我们必须找个好裁缝才不会辜负它。”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起来,“希尔、希尔,去镇上把罗迪先生请来,如果他曾经的吹嘘属实的话,我愿意把这样珍贵的绸缎交付给他——希望他真的能够缝制出摄政王都满意的礼服来!” 女管家蹲了蹲身,起身去外面吩咐女仆去镇上了。 话题又重新转向了威克姆先生本人。 “确实是很棒的绸缎,威克姆先生,我相信没有女士们会抗拒它,请放心吧,你和莉迪亚结婚那天,我们都会穿上它——这是最好的祝福。” 威克姆闻言感激的再次对贝内特太太抚胸行礼,又是一阵寒暄后,威克姆将视线转向贝内特先生,“尊敬的先生,请问我们能谈谈吗?私下里?” 威克姆此话一出,大家不约而同闭住了嘴,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贝内特先生。 贝内特先生平静而庄重的注视着面前的青年,嘴角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请吧,年轻人,希望你这些年的努力能够让我满意。” 两人一齐起身往楼上的书房走去。 “噢噢,威克姆太太!妈妈的小乖乖,你马上就是威克姆太太了!”狂喜不已的贝内特太太抱住自己的女儿就是一阵猛亲。 半个小时候,贝内特和威克姆两位先生走出书房,他们站在木质的旋转楼梯上,贝内特先生俯视着楼下的亲朋好友们,清了清嗓子愉快而郑重的宣布道:“女士们、先生们,我想我们可以准备婚礼了!” 整个朗伯恩因为贝内特先生的一句话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第104章 番外十四 贝内特先生在宣布了小女儿的婚讯后,就心情大好的配合着旁边不住呱噪的妻子,体贴又宽容的对威克姆先生道:“知道你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大家都能够理解你们此刻久别重逢的心情——去吧,去吧,后面的小树林今天下午只属于你和你的未婚妻。” 未来岳父的大方让威克姆十分诧异但也非常欢喜,连忙说了一大堆的感激话让莉迪亚挽着他的胳膊往后门出去了。 “今天是我们家的大喜日子,我的好太太,帮助我吧,把村里镇上的朋友都请到我们家来(就明天,没得任何商量),我要把大家都请过来为我们的小女儿庆祝狂欢!”这是上帝保佑,他们才能在出发去伦敦的路上碰到威克姆的马车队啊!只要想到自己不需要乘着颠簸的马车去伦敦参加一场又一场恼人的舞会,贝内特先生就兴高采烈的想要放声大笑。 而他的喜悦也感染了众人,重新折返回来——准备帮妹妹举行完婚礼再回去——的达西太太等人也配合的说,“妈妈,我们来帮您写帖子吧,今天您肯定会忙得够呛。” “贝内特先生,你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这样让我欢心的事情了,我真感激你,”贝内特太太由衷的说,现今知道威克姆先生回来的人毕竟在少数,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所有人……哦只要想到那些总是阴阳怪气嘲笑她的太太小姐们用震惊讨好的眼神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她道歉,贝内特太太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璀璨无比。 “傻姑娘们,还愣着做什么?动起来吧,都动起来!”她快活地拍着巴掌,把女儿和家里的仆佣们指挥的团团转。 ——至于那些率先闻讯赶来的客人们则被她很好的安置在了棋牌室或者小会客室里进行各种消遣。 全然不知道父母竟然因为威克姆的回归而打算大办一场的莉迪亚用力挽着威克姆的胳膊,颦着眉听他说这几年来所发生的事情。 威克姆对莉迪亚自然是知无不言,没有丝毫隐瞒。 当莉迪亚听闻威克姆竟然又在中国找到了他们的战友林彦时,不由有些瞠目结舌。 “——这、这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莉迪亚喃喃自语,漂亮的蓝眼睛里还残留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震愕之色。 “当初我发现的时候不必你好到哪里去,”威克姆抬手将一根到他腰部的树枝枝条拨开,“我找到林彦的时候,他在大清混得风生水起,手下有了一大票人,正绞尽脑汁的要推翻清政府呢。” 莉迪亚眨巴了两下眼睛。 “林彦最推崇的就是□□那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他又恰好穿成了天理教林清的后代,想要搏一把也说得过去——而且,我们会帮他的不是吗?如果不是惦念着他刚起义,手上没完全信得过的人手,我也不会耽误到今天直到确定了他割据大清的半面江山,坐稳起义军的领袖之位才回来——幸好贝内特先生还算讲道理,要不然我可就要学一回王老虎抢亲了。” ——也就是说清朝还没有彻底结束它的统治,还在垂死挣扎。 莉迪亚摇摇头,听他说的风趣,心中忍不住想笑,面上却翻了个白眼,“这回你可猜错了?你未来的岳父可没你想的那么好,贝内特全家都巴望着我能够把你踹了找新的呢——你不知道这几年我认识了多少英年才俊,”莉迪亚故意气他,“你知道今天我们为什么会在路上撞上吗?就是我妈要带着我和玛丽去伦敦找丈夫呢!” 威克姆的脸登时黑得可以和锅盖相媲美! 他手上略一用力,把莉迪亚圈在了怀中,抬起她的下颔气恼的去吻她的唇,“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已经好几年没有和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的莉迪亚被威克姆这样充满着男性荷尔蒙的拥抱一环一吻,差点就软了脚——再加上抱住她亲吻的又是她最爱的人,一时间眉目含春,面上也彷佛挑染了最上等的胭脂,粉绯的美不胜收。 原以为莉迪亚会踹自己一脚没想到却得到热切回应的威克姆喉结一阵滑动,深入莉迪亚唇齿的舌越发的肆意吮弄起来,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半靠在一棵树上微笑,“你也想我了对不对?”威克姆满眼温柔地凝望着怀中的爱人调侃。 莉迪亚轻咬了两下麻酥酥的舌,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你去找彭斯先生寻求合作的时候,他就没怀疑你心怀不轨?要知道你们现在可没有了以前的情谊。” “男人与女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冒险精神浓厚,”不打算就这样让妻子糊弄过去的威克姆漫不经心的用大拇指摩挲着莉迪亚微微泛肿的唇瓣,微笑道:“而且我提出的金额和将来得到的高额利润已经足够支持他赌上一把了,事实上他也没有赌错不是吗?” “……在自家的地盘上赚再多的钱也没什么好称道的。”身子微微后倾试图避开那拇指的莉迪亚故意和他斗嘴。 威克姆失笑,“我赚总比外人赚好吧?而且现在有了林彦,我们完全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他要武器我要中国的各种特产——我们这是双赢。” 莉迪亚静默的看着威克姆,“别告诉我你就不曾为自己没有像林彦一样穿成中国人而后悔——我知道,你也想要看着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这个问题我们在很久以前就讨论过了,”威克姆脸上的表情变得郑重而严肃,“亚楠,我们为祖国的付出已经足够我们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做一些我们喜欢做的事情了,而且我又不是就这样放着林彦不管了——宝贝儿,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我们套着的这具皮囊注定我们只能在暗中帮助林彦行事——你应该庆幸,庆幸中国还有林彦。” 莉迪亚闻言神情微怔,很快就会意了过来,认真附和道:“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庆幸。” 第二天清晨,贝内特宅邸的信件洒向了梅里顿的四面八方。 于是,曾经在梅里顿惹来无数小姐垂青的威克姆先生带着巨额财富重返朗伯恩迎娶贝内特家小女儿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以光速传遍了整个小镇。 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对即将携手一生的未婚夫妇。 其间,大家最为感慨的就是莉迪亚这五年来不变的坚守。 如果说以前人们还在为她的固执感到可笑的话,现在就是实打实的为她的幸运羡妒交加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她们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够嫁个好丈夫,为了这个目标哪怕奋斗终生也在所不惜。如今,她们心心念念的一切对莉迪亚而言已经唾手可得——她们怎么能不为莉迪亚的幸运表示羡慕嫉妒恨呢?要知道,她们当初可是听闻莉迪亚已经立志除威克姆谁都不嫁,打算当老姑娘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梅里顿方圆数十英里的小姐们,真不能以身替代自己嫁给那位相貌堂堂又财富惊人的勇敢先生呢。 ——威克姆为了莉迪亚而漂洋过海的英勇事迹目前在梅里顿附近广为流传,没有姑娘不咬着手绢暗恨故事里的女主角不是自己的。 威克姆先生的回归让贝内特家的所有人都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大家安安心心的为婚礼筹备起来。 莉迪亚也被几个姐姐拖拽着去婚纱店试婚纱。 威克姆先生就坐在试衣间外面的沙发上等着她。边等边翻阅着小圆几上的各种服饰,仔细挑选着有可能适合妻子的那一款。 小小的试衣间里被贝内特家的几个女儿挤了个满满当当,大家整理头纱的整理头纱、锊平皱褶的锊平皱褶,打理头发的打理头发……忙得是不亦乐乎。 这段时间一直在船上漂泊的威克姆先生渐渐被瞌睡虫侵蚀,他晃了晃脑袋,手肘拄着沙发的扶手,半眯着眼假寐起来。 同样在为参加威克姆夫妇的婚礼做准备的太太小姐们在看到比几年前越发显得英俊逼人的威克姆先生时,都齐齐激动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充满迷恋的注视着他。 没有人舍得打搅威克姆先生的好眠,梅里顿唯一也是最大的衣帽店里安静的几乎针落可闻。 总算让几个姐姐满意的莉迪亚提着婚纱的裙摆迈着轻盈又带着几分期待的步伐走出了试衣间,后面鱼贯而出的是她笑颜如花的姐姐们。 “哦,宾利太太、达西太太……”看到莉迪亚一行的太太小姐们纷纷向莉迪亚等人打招呼。 半梦半醒的威克姆被这突然放大的音量刺激的眼皮一阵轻颤,莉迪亚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把他逐渐下滑的脑袋掰正过来。 她的举动惊醒了曾经打遍军区无敌手的威克姆先生。 面容英俊的几乎让人无法将视线从其脸上挪开的前·军官先生睁开了一双深邃锐利的明亮蓝眸。 有些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威克姆见到面前穿着一身洁白婚纱笑得满脸温柔的妻子时,不禁眨巴了两下眼睛。 “……亚楠?”他低低喃念着妻子的名字,线条流畅的胳膊本能的环住妻子的纤腰,把她锁入怀中,用力嗅了口她带着玫瑰清香的漂亮鬈发,“很漂亮。”他哑着嗓子说,蓝眸里的深情几乎毫无保留的流淌出来。 莉迪亚被这双温柔的眼摄住了魂魄,与面前人纠缠三世,却还是头一次披上婚纱准备嫁给他的漂亮新娘忍不住泪盈于睫。 “……别哭,是我不好,让你等久了。”再也遏制不住满腔情潮的威克姆先生抬起未婚妻白皙滑腻的下颔轻柔的吮吻她不住滑落眼眶的泪。 这样旁若无人的亲昵,这样旁若无人的耳鬓厮磨让衣帽店里的人们傻眼,但她们也清楚的从这对未婚夫妇身上感受到了深刻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情谊,不由得齐齐叹息一声,“……他们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泪眼婆娑的简捂着嘴唇问自己的妹妹们。 玛丽和基蒂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伊丽莎白的脸上也有了动容的模样。 “……我真没想到他们平时是这样相处的,简,你说得对,他们一定会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啃啃两位的霸王票=3= 风凉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0 17:08:47 →_→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9 21:19:49 风凉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8 20:11:07 风凉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7 20:00:15 第105章 番外十五 这年的六月六日,贝内特家的亲朋好友齐聚一堂,祝福步入婚姻殿堂的威克姆夫妇。 当莉迪亚穿着针织细密精美的洁白曳地婚纱,手挽着贝内特先生的胳膊从各种花卉精心扎制出来的拱门中走过来时,威克姆下意识挺直了背脊,用自己最端正的态度去迎接他的新娘。 达西和宾利两位太太的儿子和女儿摇摇摆摆地拽着莉迪亚的婚纱,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苹果一样粉嫩的可爱小脸上是只有天使才有的纯真笑容。 两辈子都被这个男人捧在手里用满满的爱意细细呵护照顾的莉迪亚再也控制不住眼角不断滚落的泪珠,脚踩着镶有碎钻珍珠高跟鞋的莉迪亚极力让自己的脚步迈的稳当而虔诚——她不是个喜欢穿高跟鞋的人,但强悍的平衡掌控力还是让她一步步走的摇曳生姿。 威克姆恭敬的抚胸深深欠身向自己的岳父行礼。 面色复杂的贝内特先生同意回礼,握着自己女儿的手放在了威克姆几乎是迫不及待张开的大手上,“我把我最宝贵的女儿交给你了。”已经是第四次说这句话的贝内特先生声音里带着几分无法自控的鼻音。 “我保证会照顾好她,会爱她尊重她一辈子。”威克姆没有在一个难过的父亲心口撒盐,而是用最朴实的话阐述着他对后者女儿的承诺。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被他的诚恳打动的贝内特先生清了清嗓子,退到了教堂第一排的座位上,贝内特太太正在简和伊丽莎白的安慰下不住的啜泣抹眼泪。 主持婚礼的牧师神情严肃而郑重的拿着一本只有巴掌大的圣经缓缓摊开,开始了神圣的·例行公事般·的询问。 “乔治·威克姆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莉迪亚·贝内特为妻,按照圣经的训谕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莉迪亚·贝内特小姐,你是否愿意嫁乔治·威克姆为妻,按照圣经的训谕与他同住,在神的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莉迪亚和威克姆交握的手不自觉用力紧了紧,这对新婚□□了一个充满爱意和眷慕的眼神,神情庄重而肃穆的答道:“我愿意。”他们配合无间,异口同声。 苍老的牧师先生脸上带出了一丝微笑,“很好,现在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了。” 两枚精致的钻石戒指被两位尚未出阁的白裙姑娘手捧着来到新人面前。 莉迪亚和威克姆相继将缠绕在白玫瑰花茎上的钻石戒指取出,默契天成的给对方戴上了。 在他们戴上戒指后,布施台下传来了密集而狂热的掌声,脸上笑容越发显得浓郁的牧师先生神情颇为愉快的道:“我已亲眼见证了你们的爱情和誓约,我感到万分荣幸和喜悦,此刻,我向在场所有宾客宣布你们结为夫妇。”神情郑重而严肃的牧师先生微笑道:“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威克姆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亲吻面前的这双红唇,如今却陡然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紧张感。他喉头滚动了两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掀开妻子的头纱,微微倾身,将一个虔诚而真挚的吻落到莉迪亚饱满光洁的额头上。 证婚仪式结束后,威克姆拦腰抱起自己的新婚妻子,在众多宾客的簇拥下大步走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驷轮马车,他们将乘着那辆气派不凡的马车去别的地方度蜜月。 眼瞅着马车越发奔远的贝内特太太响亮的抽泣一声,把脸埋在了简给她准备的丝绸手帕里,“再没有比这更让我幸福的事情了!噢噢噢,只有玛丽了!我只有一个女儿要操心了!”贝内特太太又是快活又是难舍小女儿的一面嘟嚷一面流泪。即便是妹妹的婚礼上也依然捧着一本书在读的玛丽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听到贝内特太太如是说的其他宾客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到了贝内特家唯一还没有嫁出去的四女儿身上。 玛丽被她们看得下意识退了一步,心中却暗暗的叫起苦来。 已经脱离苦海的莉迪亚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现在正饱受众人的打量计较之苦,被威克姆紧紧搂抱在怀中的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第二天早晨,莉迪亚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转醒。 她的新婚丈夫正痴痴的望着她,眉宇间满溢温柔。 明明已经是老夫老妻,莉迪亚却依然有些害羞,她抿了抿嘴唇,有些不自然的想要下床去梳洗一下,就被丈夫从后面抱住了自己的腰。 “真好,我们又在一起了。”威克姆嗅闻着妻子头上的发香,低低喃念。 思及这三生三世的纠纠缠缠,饶是心智坚韧如莉迪亚也有瞬间的震动,她定定凝望自己的丈夫,“是啊,真好。” 威克姆情动难忍的想要继续吻她,被莉迪亚阻止了,“我不想新婚的第一天在床上度过。”她悍然打断丈夫的痴缠,毅然决然去了浴室。 威克姆下意识想追过去,却吃了个实打实的闭门羹。 无奈,他只能揉乱了满头金发,在外面等候自己的妻子。 等到莉迪亚梳洗打扮好,威克姆搂抱着她下楼用餐。 此刻的旅店里人数不少,大家都在有说有笑的吃着早餐,并且热情洋溢的对威克姆这对出来度蜜月的新婚夫妇表示祝福。 一阵寒暄后,威克姆带着莉迪亚坐到了一个靠窗的角落,正好可以看到楼下街上的一切。在早点陆续端上来的时候,莉迪亚彷佛被什么吸引了一般,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一双明亮的蔚蓝眸瞳也像是被什么感染了般,蓄满了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水光。 威克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疑惑的眼神很快变得了然。 只见楼下一个最多只有三五岁的金发小男孩正蹲坐在他母亲铺好的亚麻布上用奶声奶气的稚嫩声音为母亲招揽生意。在他的前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帽子,而他的母亲就坐在他旁边,手脚飞快的给另一顶小圆帽做最后的收编。 威克姆按住妻子的肩膀宽慰道:“亲爱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来得及挽回。 “看到他们我就想到了那时候的我和阿尔瓦……”莉迪亚把投注在楼下的目光收回,“你说得对,乔治,一切才刚刚开始。” 莉迪亚重复丈夫的话,神情坚定。 这一世,她和乔治会让那个饱受艰辛和磨难的小家伙在蜜罐中出生,在朋友的炫耀和欣羡中长大,他们会对他百般疼爱,待他如珠如宝。 蜜月结束后,威克姆和莉迪亚回到了他们上一辈子居住惯了的威克姆庄园。 “……这才是你爸爸点头把你嫁给我的原因,”牵着妻子走下马车的威克姆面带得意地回望自己的妻子,“瞧瞧,是不是和我们以前居住的那个庄园一模一样?” “那我要看看才知道!”没想到丈夫会再一次把自己带到斯托克惠勒村的莉迪亚带着几分故地重游的奇妙感觉抢先走进了这幢已经被威克姆秘密建造了好几年的威克姆庄园。 威克姆几乎把它彻底的还原了,里面除了少了那些熟悉的人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我会把你用惯了的管家仆人一一聘用回来,我也会带着你去镇上拜访那些我们阔别已久的朋友们……亚楠,就算我们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也会让你过你熟悉的生活。”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所做的这一切。”莉迪亚发现自从和威克姆相爱以来她的眼泪就越来越不值钱了,总是经常性的被威克姆打动,一次又一次,直到戳进最柔软的心窝里。 “我那位一直对我要求严格又苛刻的岳父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让我深以为然的话,”威克姆满脸笑容的说,“他对我说,做丈夫的就要给自己的妻儿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他做到了,我当然也要做到——而且我相信我会做的比他更好。” “是的,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莉迪亚一步一步的逡巡环视着威克姆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她到处的看着、回忆着、思考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悠远起来,她想到了在庄园里到处奔跑的几个孩子,想到了那些总是过来拜访的邻居和朋友们,想到了无数把她心都要塞得慢慢的幸福回忆。 “……魏桥,我真不敢想象,我以为你对装潢布置不敢兴趣。你是怎么让它们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在又一次发现一条和上辈子庄园一模一样的挂毯时,莉迪亚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震惊(她甚至情绪激动的叫了威克姆上辈子的名字)。“噢噢,这不是简送给我们乔迁新居的礼物吗?你竟然也踅摸到了,你——” “亲爱的,不要小看你丈夫的记忆力,也不要忘记我们在这个庄园住了十几年——而你又最是念旧不过。”什么都要用到不能再用才丢弃。 “……这是我所收到的最棒的新婚礼物,”莉迪亚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魏桥,看着这庄园,我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缺了。” “不,还缺一样,”脸上笑意满满的威克姆从背后环抱住妻子,一双大手交覆在对方平坦的小腹上,“还缺几个孩子,只属于我们的孩子。” 听到这话的莉迪亚,脸上瞬间就红透了。 第106章 番外十六(大结局) 从没想过丈夫会再次把家搬到斯托克来的莉迪亚心中是既欢喜又感激。 不管怎么说,她都在这儿住了十几年,早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而威克姆体贴的还原布置更是让莉迪亚心中震动,本来就甚笃的爱意不由又深厚几分。 有道是投桃报李,感受到妻子情谊的威克姆自然倾全力以报,鹣鲽情深的两人在结婚后的第二年年初就传出了喜讯。当埃德蒙医生语带欣喜的向威克姆夫妇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莉迪亚怎么也忍不住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泪眼婆娑地凝望着自己的丈夫,声音干涩而喜悦地道:“他来了,对不对?乔治?他来了,对不对?!” 威克姆用力把妻子搂入怀中,拍打着她的背部,无声安慰。 被威克姆重金从原主人那儿聘请过来的威克姆家女管家福斯特太太见状充满感激的把埃德蒙医生请了出去——把充满幸福泡泡的空间留给初为人父母的威克姆夫妇。 “一定是阿尔瓦对不对?魏桥,”外人悉数走净的莉迪亚不再掩饰自己的不安,她揪着丈夫的袖口,试图从他那儿得到肯定的答复。“如果我的计算没有出错的话,这个时候也该是怀上阿尔瓦的时候了。” “别担心,阿尔瓦注定是我们的孩子,就算这个不是下个也一定是,我们总能把他生出来的。”威克姆用权威的语气安慰妻子,并没有把话说死。 莉迪亚却被自己的丈夫鼓舞了。 她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你说得对,我们总能等到他的!” “而且……”莉迪亚语气一顿,“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忍心再让阿尔瓦做长子了,我希望他是我们最小的孩子,那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得到大家所有的宠爱。” 孩子还在肚子里就想着以后的妻子让威克姆十分怜爱,很清楚这个特殊时期该如何面对的威克姆驾轻就熟的宽慰妻子,附和着她的每一句话,直到她最后困得神情萎靡,在他怀中不知不觉酣睡过去。 莉迪亚怀孕的喜事经由威克姆的笔传递到了每一个他们需要通知的亲朋手中。 收到信件的贝内特太太当场表态要亲自赶赴斯托克照顾女儿,“我生了五个孩子!没有谁比我更熟悉该怎样照顾一个孕妇!”她大包大揽的说。 贝内特先生对此求之不得,“我的好太太,我们的小女儿会感激你对她的这一片深情厚意的,你真是一位好祖母。” “你也要和我一起去!”贝内特太太不打算放任丈夫在家里逍遥,“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没嫁出去呢。也许在斯托克能够找到什么机会。”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坐在不远处翻着一本哲学书籍的女儿。 对此贝内特先生只能无奈告负认输。 在贝内特太太宣布要去斯托克照顾女儿后,内瑟菲尔德的宾利太太、彭伯利庄园的达西太太和伦敦的加德纳太太也相继表态要一起去看看妹妹(外甥女)的新居和她的孩子。 这个时代的中产阶级女性普遍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她们未出嫁前由父兄照顾出嫁后由丈夫子女照顾,因此除了管家和消遣外几乎没有旁的事情需要她们操心——正巧,几位太太也有空暇,自然组团来到了斯托克。 达西太太还带上了自己才满周岁的小女儿芙罗拉·达西。 威克姆夫妇热情的欢迎了大家。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真没想到您能找到一座这么出色的庄园,噢噢,我的好乔治,莉迪亚能够嫁给你,能够成为这座庄园的女主人,真是太幸运啦。”贝内特太太刚下马车,茶水都还没喝一口就滔滔不绝的开始夸赞自己的女婿。 威克姆连称愧不敢当,直说能够娶到莉迪亚做妻子才是他的荣幸。 肚子已经有了点凸起的莉迪亚弯着眼睛在旁边凑趣,“妈妈,这座庄园可不是威克姆找到的——而是他亲自建造的,就连图纸也是他建筑师一起设计的呢。” 莉迪亚这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了女眷们的密切关注,“哦哦,这是真的吗?乔治?这座庄园是经你之手建造而成的?” 威克姆谦虚的一笑,他把桌上盘子里的小点心推给妻子道:“是的,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承诺过莉迪亚,要亲自为她建造一座最美的庄园——只属于她的庄园。” “噢噢噢,这真的是太浪漫了!亲爱的莉迪亚,快告诉你受到巨大惊吓的母亲,这是真的吗?威克姆先生为了娶你亲自建造了一座庄园。” “不用女儿说,我就能告诉你,”总算从长途旅行中缓过劲头的贝内特先生说,“当初我之所以把我们的小女儿嫁给威克姆先生就是因为这座庄园所带来的诚意,亲爱的贝内特太太控制住你脆弱的神经——有件事我一直都在为我们的女儿女婿保密,但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应该藏藏掖掖,毕竟,这是威克姆先生对我们女儿爱意的体现。” “说吧,贝内特先生,说吧,我承受得住呢。”贝内特太太用迫不及待的口吻响亮的回应自己的丈夫。 贝内特先生看了眼自己满脸不解的女儿,正色道:“怎么?威克姆先生,你还没有把你告诉我的那个重大决定告知你的妻子吗?” 威克姆微微一笑,“字早在我们刚来到惠勒村的时候,我就让她签署了,不过她从来就不关注这些。” “哦哦,我的女儿,”贝内特先生难得像自己的妻子一样失态了,“难道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丈夫把这座庄园的所有权转划到你名下了吗?莉迪亚,我的女儿,你是这座庄园的真正主人。” “上帝啊……”贝内特太太尖叫着晕厥过去。 简和伊丽莎白脸上也流露出了震惊的颜色——怎么也没想到威克姆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我的估算没有错误的话,威克姆先生,这座庄园已经相当于你十分之六的资产了吧?”加德纳先生满脸不可思议的说,“你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把它送给了我的外甥女?”作为一个商人,他对这些数字格外的敏感,因此也格外的动容。 “她是我孩子的母亲,是我相伴一生的人。”威克姆语气格外的平和,甚至理所当然。 而这座庄园的受益人也没有大家所以为的惊讶和狂喜,她看上去很平静,“我和乔治的财产是共同支配的,庄园不管是在我的名下还是在乔治的名下都没有任何区别。” 威克姆夫妇的平静让贝内特家的其他人也变得冷静下来,不过他们看向威克姆的眼神则越发的柔和了——真正的把他当做家人看待了。 “莉齐,你曾经说威克姆无利不起早,对莉迪亚未必全是真心——如今回想过往,你的观点是否已经转变?”手里提着一个藤篮,采撷鲜花以作装饰的宾利太太为自己一直都对威克姆抱有很大偏见的妹妹。 伊丽莎白翻了个白眼,“你确定不是和我过不去?亲爱的简,要知道我可从不曾指望过菲茨威廉会把彭伯利划归到我的名下。”达西家也没有这样的传统。 简被伊丽莎白这句类似于自嘲的话逗笑,她弯了弯眼睛,附和着妹妹,“我也从没指望过内瑟菲尔德的归属权,所以——莉迪亚要比我们幸运。”她的丈夫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爱她。 “是的,这是她的幸运,也是我们的幸运——坦白说,以前我可从没想过莉迪亚有一天会变得、变得这样的让人心生欢喜,这几天我冷眼旁观,发现她把这个新生的庄园打理的井井有条,仆从俱都对其尊敬爱戴有加。如果不是我们和莉迪亚从小一起长大,我都有些不敢相认了——她哪里像我们曾经那个疯疯癫癫的妹妹。”伊丽莎白的声音里充满感叹。 “所以说爱情使人成熟,威克姆的改变又何尝不巨大——当初我刚听到莉迪亚要嫁给威克姆先生的时候,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的合乎妥当——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回想着这几日威克姆把莉迪亚捧在手心里的行为举止,简的神情有些复杂又有些感叹。 “虽然有些话我这个做长姐的说起来挺不合适,但我依然想说,我很羡慕我们的小妹妹。莉齐,要知道我怀上小德尼的时候,查尔斯可没威克姆先生半点贴心啊。” 简的话立刻引来了伊丽莎白的共鸣。 “男人在对待女人的生产方面总是异常粗心,他们从来就不体谅女人的辛苦,总觉得孩子今天到了妻子肚子里,明天就能生出来般的轻松——以前我还觉得菲茨威廉不错,至少他寻找了不少有关生产的书籍,也很关心我,如今和威克姆比起来……”想到威克姆成天围绕妻子和助产士打转的达西太太皱了皱眉,人最怕的就是比较,如果以前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的丈夫达西先生做到了对妻儿好的极致,现在的她则有些意难平了。 当初她可从没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比不上一个风流多情的只知道钻女人空子、占女人便宜的坏蛋。 眼瞅着这姐妹俩就要把自己的丈夫好好批判一顿,简的儿子已经像匹小马驹一样踩着风火轮似地蹿过来,“妈妈、姨妈,罗拉妹妹爬到树上下不来了!那树枝看着就要断了!” “什么?!”两个做母亲的听到这话差点没晕厥过去,芙罗拉的母亲达西太太更是扔掉了手里的藤篮,语气急促地一把握住侄子的小手,“小德尼,你妹妹在哪儿?快带我们过去!” 心急如焚的伊丽莎白几乎是拖着姐姐和侄子在狂奔。 等到她们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被达西和伊丽莎白精心养育的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正整个蜷缩在威克姆宽广结实的怀抱里,抽抽噎噎的搂着他的脖子嘤嘤哭泣——胖乎乎的小脚蹬脱了精致的小牛皮鞋贴附在威克姆的臂弯里一动不动——红嫩嫩的小嘴里还磕磕巴巴的喊着“好可怕乔乔……乔乔……” 伊丽莎白和简含在眼睛里强忍着不落下的泪水登时就下来了。 “芙罗拉!”喜极而泣的伊丽莎白把小侄子塞给姐姐,快走几步,试图把小胖妞从威克姆身上抱下来,边抱还边认真的向威克姆道谢——感谢他的援手之恩。 完全不理会母亲此刻心情的芙罗拉把胖嘟嘟的小脸蛋一扭,藕段一样的小胳膊环威克姆环得更紧了,边还还边哭,稚声稚气的小奶音哭得在场大人心中都是一揪一揪的。 威克姆见状赶忙说,“孩子都吓坏了,就让她在我这儿多呆一会吧。” 伊丽莎白十分尴尬地拧绞着双手,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很喜欢芙罗拉。”看到小胖妞就想到自己未来女儿的威克姆笑着捏了捏小家伙粉嘟嘟的面颊,蓝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和慈爱。 回到家后,众人都盛赞威克姆的好心肠以及对孩子的耐心。 “——幸好你及时赶过去了,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向达西先生交代。”大家这样说着,“达西先生十分宠爱这个女儿,如果她出了事情他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一听到达西就本能生出排斥心理的威克姆不置可否的一笑,吩咐女仆送各种精美的小点心上来给小芙罗拉压惊。 小姑娘乖巧的坐在姨父怀里,腮帮子很快被投喂的鼓鼓的。 加德纳太太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互动,摇头失笑道:“乔治这么喜欢女儿,说不定莉迪亚这一胎就能让你如愿。” “噢噢噢,我的好弟媳,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的女儿第一个生的当然是个男孩,一个活泼健康的男婴,”贝内特太太在旁边急急打断了自己弟媳妇的话,语气里充满着紧张和抗拒——生怕加德纳太太无心的一句‘让你如愿’就成真似地,“我可受够了没儿子的苦头,我的女儿一定要比我幸运的多!” 贝内特太太如同惊弓之鸟的态度让在座众人哑然失笑,“亲爱的,威克姆先生的产业里可没有限制继承这一项,你大可不必如此心焦。” “这和心焦没什么区别,我一辈子都没享受过儿子叫妈妈的乐趣,怎么能让我的女儿们也感受一会呢——所以她们是一定会为她们的丈夫产下健康的继承人的!”贝内特太太斩钉截铁的说。 “是的,妈妈,承您吉言,我和乔治也觉得定然是个儿子呢,”莉迪亚笑容满面的附和母亲的话,与丈夫相视而笑。 莉迪亚信誓旦旦的表态和威克姆的附和大家好笑不已,连说这头一次做父母的,就是喜欢冒傻气——哪有孩子还在肚子里就已经猜到性别的,又不是有透视眼能够看到腹中孩子的模样。 大家脸上的笑意和揶揄威克姆夫妇没什么反应,贝内特太太则大感满意,直说威克姆真是她的好女婿,而她这样的宠爱莉迪亚也实在是太应该太理所当然了。 “——你们可没有他们那样听我的话,和我意见一致。”在往后的日子里,贝内特太太更是理直气壮的这样对抱怨着她偏心的女儿们。而事实上,莉迪亚夫妇也确实当得起她这份偏心,在贝内特夫妇年老后,竟然不顾宾利夫妇的劝阻,执意把他们请到了朗伯恩养老,悉心照顾。 无疑,家里还有一个老姑子指手画脚的宾利太太根本就没有自己妹妹这样方便的条件来照顾父母——哪怕他们住的地方只在咫尺之遥。 小芙罗拉自从被威克姆救下后,就自动自发的做了他的小跟班。只要威克姆从外面回来就噼里啪啦的连滚带爬冲进威克姆怀里。而本来就比达西先生少了那么几分不苟言笑,多了那么几分童趣的威克姆自然把她照顾的非常好,一些从后世带来的有趣小游戏更是让芙罗拉和小德尼惊为天人,张口闭口就是自己这位好姨父。 少了儿女在旁边捣蛋的宾利和达西两位太太十分心虚,直说不好意思,莉迪亚却宽慰她们,说她的丈夫目前是在从几个孩子身上找感觉,提前体会该怎样做一个好爸爸呢。 莉迪亚的温言安抚很是去了宾利和达西两位太太的心理负担,兴高采烈的当即就放手——任由孩子们每天都迈着小脚丫跟随着自己的妹婿去了。 在大家和乐融融的等待着莉迪亚生产的中途,收到妻子来信,并且从信中窥出自己小女儿如今对威克姆先生崇拜不已的彭伯利男主人却用力皱紧了眉头!他几乎是当即就抽出信纸给自己的妻子写信,让她立刻带着女儿回到自己身边来。 伊丽莎白当然对此不理不睬,她还写信给自己的丈夫说:“你真应该来惠勒村看看,也许看了你就不会介意芙罗拉和威克姆先生接触了——他真是位好爸爸,我们大家都非常的佩服他。” 妻子的后续信件看得达西先生怒气盈天,但即便如此,他都拒绝像妻子所提议的那样去惠勒村看看—— 对威克姆曾经所做的坏事深恶痛绝的达西先生不愿意和威克姆有任何零星半点的接触,同时也对自己女儿居然亲近自己的仇敌而深恶痛绝!既然妻女不肯回来,他又不愿意涉足斯托克,自然只能派了一堆一堆的仆从过去协助自己的妻子,同时不忘记命令他们尽量把女儿和威克姆分开。 他这样做反倒激起了伊丽莎白的逆反心理,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伊丽莎白还对自己总是把女儿丢给威克姆照顾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她天一亮就把女儿送到威克姆那边去了,去了也就算了,还故意大清早的就给丈夫写信,如同日记般的活灵活现的描述女儿和威克姆的相处时光。 气炸了肺的达西先生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的愤怒和冲动,亲自骑着马带着一众仆人赶到了惠勒村——试图强行把自己的妻女带回去! ——她们倒好,明明是来做客的,结果却乐不思蜀。 而他过来的那一天,要多巧合就有多巧合的,正是阿尔瓦从他妈妈的肚子里钻出来的那一天。 刚刚进入威克姆庄园的大门就被妻子塞了个婴儿到手里的达西先生整个都傻眼了。 “瞧瞧!这是小阿尔瓦!他多漂亮啊!胎发多浓密啊,小身子多红啊——以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先生。” 达西先生愣愣的看着怀中的小男孩,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那个被老管家抱来的漂亮男婴,那时候,他的父亲慈爱的逗弄着襁褓里的小家伙,用温柔又欢喜的语气对小达西说,“这是我的教子,你的弟弟,菲茨威廉,以后他就交给你照顾了。” 念及旧日往事,达西先生的思绪一时有些飘飞——直到他的女儿喜笑颜开地朝他扑过来,抱着他的腿不断撒娇乱蹭,他才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望向小婴儿的眼神也变得十分温柔。 ——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教导这个小家伙,绝不会让他像乔治·威克姆一样,让大家失望。 心中有了决定的达西先生就这样在威克姆庄园短暂逗留了一阵子。说来有趣,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出生就被达西先生抱过的关系,小阿尔瓦对达西先生的喜欢明显要比他的亲生父亲多——这样的差别待遇让威克姆大吃飞醋,但达西先生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得意,在他得到阿尔瓦的喜爱的时候,他的女儿又何尝不把威克姆先生当另一个父亲看待呢?他们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他的女儿更是张口闭口的‘乔乔说’‘乔乔说’,听得达西先生脑门疼。 就这样时间在鸡飞狗跳中一点点过去,转眼就到了小阿尔瓦满月的时候,特意赶过来的亲朋好友们也到了将要辞行的时候。贝内特太太在当晚的满月宴上感叹,“现在我只担心玛丽了,哦哦,也不知道她的姻缘到底在哪里。”哪怕是玛丽不止一次的说过终身不嫁,贝内特太太也坚定的认为玛丽一定会嫁出去的!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在家里做老姑娘——上帝知道以前的夏洛克和现在的卡罗琳·宾利过的是什么日子! 贝内特太太的感叹让威克姆夫妇相视而笑。心里十分清楚玛丽姻缘在哪里的他们决定要经常邀请玛丽在他们家的庄园小住——这次也不例外的将其留了下来。 果不其然,以陪伴照顾妹妹和小外甥留下来的玛丽在半年后,就嫁给了惠勒村的齐尼特先生,并且婚姻美满幸福。 至此,贝内特太太心满意足,威克姆夫妇的圆满生活也在这个时空拉开了新的篇章。 ——END—— 作者有话要说:彻底完结了,嗯,就这样。 以及谢谢大家给这篇文投的霸王票=3= 风凉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0 17:08:47 →_→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9 21:19:49 风凉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8 20:11:07 风凉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7 20:00:15 风凉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1 21: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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