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老司机》 第一章 成化年间一捕头「新书求收藏!」 第一章成化年间一捕头 “哎呦喂!你这老头,怎么动手打人嗨!?我真不是您儿子,您也别装了,是不是跑男来你们这儿拍第四季啦,摄影师在哪儿呢?哎呦我擦、别打别打。 。。。。。你个老匹夫!!” 明成化八年,京郊怀柔县城内的小四合院门口,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赤着脚死死盘在一颗柳树上,着一身白色小衣,髻凌乱。 本来温润如玉的面庞有些苍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但是一双灵动的双眼却怒视着树下,一双剑眉已被汗水浸湿,顺着如悬胆般的鼻子6续滴落。 随着刚刚对树下一个手持双色鸡毛掸子的老汉一通呼喊,一只千层底布鞋以迅雷之势飞来,少年脸上又多了一片通红的鞋印子。 老汉一手将一个胡乱捶打他头面的老妇推到在地,对树上少年怒喝道:“你这逆子!你以为那秀才是好考的嘛!你也不撒泡尿擦擦你那双招子,咱家东头那王兆意考了十二次院试,人都快五十了还是个童生,家里边儿穷的跟什么似的,过个年都得他闺女从娘家接济些米肉。“ 他缓了口气接着说:“接了老子这捕快有甚么不好!你倒好,不让你考你去跳河,救你上来整整昏睡五日,醒来连你爹都不认了!你跳河的时候可曾想我岳家三代单传!?反正你心里也不曾有我和你娘,我岳成振今天就打死你这逆子!!!”说罢就抄起鸡毛掸子跳着脚向少年屁股抽去。 “哎呀!哎呀!别打啦,你是我爹,你是我爹还不行嘛!!!我不就蹦个极嘛、我招谁惹谁了我!哎呀,爹!爹!爹!” 五天前,或者说五百多年后,BJTV电视台。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新闻高峰,我是主持人静瑶。随着清明假期的来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外出游玩,城市周围的各大景区无疑是最好的去处。而景区也设置了多样刺激的娱乐项目来招揽游客,类似蹦极,高空索道这样项目受到很多年轻朋友们的喜爱,可是此类项目也伴随着一定的风险。今天下午,某景区高空蹦极就生了意外,导致一名游客失踪。该男子名叫黎凯,二十九岁。详细情况请看我台记者的现场报道。“ ※※※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黎凯,啊不对,是岳璋;已经在棍棒之下接受了他的新名字,新身份,还有新爸爸。。。。。。 想着前世每天为了生活奔波拼命,如今能在古代安闲的过活也好;权臣高官就不去想了,像他那便宜老爹说的那样;安安定定的娶个老婆,等赶明儿有闲钱了再捉摸着纳一房小妾、也不枉白白穿越了一回。 此刻他身着黑色朱边捕快公袍,头戴**高顶小帽,足蹬薄底快靴,手持漆黑铁尺,腰挂一盘拇指粗的锁链,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明捕快。 在岳璋有限的历史知识中,原本以为捕快这武侠小说里出场率颇高的职业很有前途,但是经过这几天任上的经历他才知道;明朝的捕快可实在算不得什么风光差使。 那时候捕快属贱役,只要行了籍入了行,三代之内是不允许科考的,否则就是有辱斯文,也不知这具身躯以前的主人怎么就脑洞大开的想要走科举之路。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两天下来,按岳璋当班时的所见所闻,这个捕快要说也不简单,至少这怀柔县内捕快的职责范围之大令人乍舌; 一县之内的案件,拘捕,传唤,审讯,刑狱乃至收税都要经捕快之手执行,且这捕快之下还可招募皂隶青壮二十余人,这要放现代,那相当是集县公安局,法院执行科,工商,税务和行政执法于一身的综合性强大执法部门。 衙内点过卯,见过刑名师爷,正遇见巡捕房大院门口一黑瘦汉子拿着缺了口的茶缸子漱口,见岳璋过来,忙将水喷在地上。 “老叔,今儿您老怎地来的这么早?还没用早饭呢吧?赶巧小的们刚巡完早市儿。屋里边饭食还烫嘴呢,您快进屋找补点儿。叔公今儿个不来了?” 说话的是岳四儿,此人乃岳璋族亲,人长的獐头鼠目,黑不溜丢却生的一幅好牙口,见岳璋过来,馋着脸呲着一口白牙上前揖了个礼,此人三十郎当岁,辈分却是不大,自打岳璋进了巡捕房,一口一个老叔叫的亲热。 “吃过了,我爹打今儿起没大事儿就不来了,别总去集市打秋风,大冷天儿起早贪玩的做点儿小生意可不容易,你们这吃拿卡要的人家还过不过活?” 岳璋这几天对老爹手下这一班人六人可是厌恶至极,刑捕侦查的本事丝毫没看出来,打砸抢掠,吃拿卡要倒是熟练极了。别看这岳四儿在县衙里见人七分笑,天天呲着口代表性的大白牙,但是到了街上那可真是势如猛虎,悍若蛟龙。 岳四儿讪讪一笑,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道:“老叔,侄儿知道您心善,可心善他到底是不能当饭吃不是,月例那几个大子儿可养活不了一家人哪、叔公在的时候这些事儿可是不约束小的们。。。。。。” “再者这早市上的摊贩都是趁着天早占着人家商户街前的地方经营,哪能让他们平白占这么大的便宜呢、您说是不是?这话您可别让屋里那几位听了去,您刚走马上任,这些人见您岁数小可不见得服您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换旁人这话您可千万别提了。” 岳璋倒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心里却浮现出前世练摊的那些日子,当下暗下决心,定要将这毛病给他们改过来。是以不再理他,摆摆手推门走进房去。 一进门儿,一张用青砖垫着腿的方桌外,围着五个邋里邋遢的汉子,铁尺锁链胡乱堆在一旁,正吐噜吐噜吃着早餐;豆汁儿,豆腐脑,腐乳烧饼,面条清粥,羊汤火烧,这早餐倒是营养全面。 众捕筷子也没撂,嬉皮笑脸的见礼道:“见过少班头!” 岳璋见状心里暗叹一声,心道这便宜老爹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使算不算是坑儿。老头和他怄气,也没教他这巡捕房的具体规矩,只是让他跟着出去巡了两天的早市,便于昨日带着他拜见了县令胡瑛,今天一大早就被踹了出来走马上任了。 想到这里,顺便又鄙视了岳成振一遍。 “咳!”岳璋以拳掩口,轻咳一声道:“诸位兄弟请了,打今儿我爹他老人家荣休在家,本捕昨日已见过县尊,日后这巡捕房一应事务具由本捕经办,还望各位兄弟同心协力,维一方安定,护本土安宁。” 众捕快捕快见状赶紧撂了筷子,嬉笑着称是,话都说的很满,可是诚意可就没那么足了。 ※※※ 怀柔县城不大,但北通永平,大宁,广宁三卫,北去客商众多,乃是北去边塞最后的补给之地,且周围设皇庄宫庄个一处。 此时天将正午,街上集市熙熙攘攘,行人车马比肩接踵,商户茶肆,饭馆酒楼,叫卖不绝,端得一个繁荣热闹。 在这一片喧嚣之中、一队捕快以龙虎之势从街前行来,所到之处如热刀切羊油般在人群中穿过,两旁商户无不上前躬身,将早已准备好的税金连同给巡捕们的孝敬递上前去。 今天又到了给巡捕们收商税的日子了。 岳璋虎着脸走在队,心道这潜规则真是什么时代都少不了。前世做个体就被各部门轮番蹂躏,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做了这等行当,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行至街中心的时候忽地看见街中央最繁华的一处所在,只见此间三层阁楼,红灯高挂,门面雕梁画栋,璋瓦屋檐之下挂饰着粉色彩绸,中间悬着一幅宽约一丈的匾额,上书红馆二个行书大字。 岳璋正要走进楼去,突然感觉后襟被人抓了一下。回头一看,岳四儿正慌张张的看着他。岳璋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道:“你扯我干什么?” 岳四儿将手收回来,抓着岳璋手臂将他从红馆门口拽了回来,道:“我的好老叔,这儿咱可不能进。” 岳璋奇道:“这倒怪了,怎么就不能进?不进去这税银怎么收?难道这楼内有啥吃人的妖怪不成?” 岳四儿身后一个名叫张照的捕快打了个哈哈,笑道:“禀少班头,吃人的妖怪倒是没有,吃小和尚的血盆大嘴倒是有好几十张。哈哈、等哪天少班头领兄弟们了财,小的们请您来见识见识这红馆的小娘们儿、” 听到这里,岳璋就算是再笨也能想到这是个什么地方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琴曹,朝云,李师师。绿珠,红拂,杜十娘、这是一个培养人才的地方啊!多少风流才子在这里得到诗灵词感,多少痴情种子在这里演绎一曲曲感人的恋歌,又有多少豪杰侠士在这里献出了自己的铁肾铜腰、 “咳咳,方五爷?”岳璋强按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看着岳四儿清了清嗓子问道。 “嗨、您老这些年一直在家读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亏的叔公在你履任之前嘱咐我让我看着您点儿。这方五爷可是咱怀柔的大户,手底下养了百十号人手,专做赌场欢场的营生,在咱怀柔这一亩三分地儿可没人敢收他的税钱,咱还是快走吧我的爷。” 岳四儿一边说,一边将岳璋使劲儿往街上拽。 正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夺门而出,像一枚炮弹般撞到的岳璋怀里,岳四儿一手抓着岳璋的胳膊,被带的原地转了一圈才“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一撞,生生将岳璋撞出一丈有余,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胸腹两处痛得抽筋,胃里直往上反着酸水。 呲牙咧嘴地定睛一看,身上还趴着一女;女子披头散遮住了半边儿脸,唯一露着的那半边儿还被眼泪和鼻血模糊的不成样子,她身上只着白色小衣,一只袖子还被扯成了两片。 这幅尊容,幸亏是白天遇到,否则岳璋定会将其归为女鬼之流。 “救命!”女子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抓住了岳璋领子,纤细的手指在岳璋衣领上紧紧攥成一个盘扣,樱花瓣一样的指甲似是要抓破那厚厚的公服。 此时几个男女从也急吼吼的从门内追出,瞧见岳璋这一队人,几人人一愣,对视一眼,嘴角俱浮起一丝鄙夷的笑意。 第二章 街斗「新书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章街斗 几人中一妇人施施然走近前来,三十余岁模样,头顶梳着流云髻,上面插着两只银步摇,一张汤圆团脸,眉如柳叶,眼似圆杏,嘴唇略有些薄,这女子只是略上了些岁数,要是年轻个十余岁,倒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妇人抬手掠了一下因奔跑微散的髻,将眼中的不屑尽收,带着七分媚笑说道:“今儿什么风把几位公爷吹来啦?妾身苑春丽这厢有礼。店里新来的丫头欠管教,冲撞了公爷,还望宽恕则个。你们这群不开眼的还不把公爷扶起来?将这小娘皮给我关到柴房,待会儿款待了公爷们再收拾她。”说完狠狠剜了一眼趴在岳璋身上的女子。 妇人身后两个伙计闻言便上前去拉那女子,岳璋见状忍着胸腹疼痛站起来,将女子护在身后,斥喝一声“慢着!” 两个伙计一愣,二人虽然看不起这班平时欺软怕硬的捕快,但还是略有些顾虑岳璋等人的捕快身份。 况且此时已至正午,来往行人见有热闹看,早已将红馆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是以伙计听到岳璋这一声后也有些犹豫,不敢用强。 岳璋心道这女子不要命了似的逃出来,看样子不像是自愿为娼,怕是其中有些龌蹉。 他抚了抚被女子抓得皱巴巴的衣领,说道:“你们这虽是欢场,但也得讲个你情我愿。要是如此逼迫,怕是要出人命。在我辖内,这事儿我可得管。妹子不必害怕,若是有什么冤屈,我带你去县衙击鼓就是。” 在岳璋身后已经抖成筛糠般的女子将身子又往后挪了挪,颤声道:“求大人救我!我是皇庄外谷糠庄农户任根生之女,贱名玖儿。上个月皇庄总管太监逼我父亲将名下八亩田地投献皇庄,我父亲不依,他们便将我家地里稻苗全都给糟蹋了、我爹一股火上来就生生被气死了,家母去得早,全家就剩我一个” “我爹下葬才一天,那方五爷手下就来到我家,拿出一张借据,说我爹去年在他那里借了十五两银子,让我偿还。天可怜见,我爹勤勤恳恳,家里虽不富裕可也不曾向任何人借过钱财、我一女子,无奈将家里地契抵债,谁知……谁知他们说田地只够还本金,要将我卖来青楼偿还利息!我……呜呜呜……” 玖儿说罢便大哭起来,周围围观人群一听事关皇庄,虽心中愤愤,但都没有声,人群中十几个人听闻事关皇庄更是转身离去。 苑春丽指着玖儿呸了一口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借据上白纸红押写的清楚,容不得你这小蹄子胡乱攀咬。公爷面生的紧,妾身劝您可别受了这妮子蒙骗,今天您把这妮子交给我,我家五爷定承您的情,妾身替五爷做主,改日定当酬谢公爷” 岳四儿听到此处也凑到岳璋耳边道:“老叔,这事儿怕是那皇庄跟方五勾结,夺人田地。这两方单拿出谁咱也惹不起,赶紧借这台阶把人交了走吧。” 岳璋倒是听说过皇庄,那本是皇上的私产,委宫内太监掌管庄务,下设官校庄头数十人。但是这些管事一为多交皇粮邀宠,二为中饱私囊,不断逼迫皇庄周围庄户投献田地。 就拿怀柔县的皇庄万泽庄来说,刚刚设立时只有二十余顷,但是短短十年间,周围七八个村庄田地都纳入万泽庄,到现在五十顷都打不住了。 听过玖儿哭诉,怕是这皇庄每多一亩地,都是从周边百姓身上割了一刀,连骨带肉,俱是鲜血淋漓。 岳璋一把将岳四儿推开,长呼一口恶气将目光移向苑春丽道;“如此看来,这人我还真不能交给你了。本捕头怀疑有人假造借据谋人田产,这女子是重要人证,需带回巡捕房好好询问,告辞!”说罢捡起地上铁尺,拉着玖儿转身欲走。 苑春丽这在红馆当了五年的老鸨,这些龌龊事儿自然是清楚的,那借据就是随便写的,上面的签字画押都是催债的伙计自己伪造,较不得真。一看岳璋未将方五爷放在眼里,唯恐节外生枝,赶忙招呼伙计许了奖赏抢人。 这些儿伙计也是平时跋扈惯了的,捕快们平日里所作所为也不怎么光彩。他们原本就未曾将岳璋等人放在眼里,见围观人群敢怒不敢言,又听妈妈许了赏赐,便肆无忌惮的上前抢人。 岳璋一抖铁尺横在胸前,与冲上来的伙计撕扯起来,今日任玖儿当众说出方五爷和皇庄的龌龊之事,要是任他们把玖儿抢回去,别说清白,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一伙计看岳璋身形单薄,双手抓住铁尺一端猛地力,将铁尺生生从岳璋手里拽了出去。 铁尺长约五尺,按照现在的标准差不多是一米三四,岳璋用的铁尺说白了就是一根涂了黑漆的实心铁条,四边虽不锋利但也有棱有角。 这一下铁尺脱手,生生的将双手带下一层皮肉。不等岳璋反应,肩上又重重的挨了一拳,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要说刚才的岳璋只是想着带玖儿脱身,经这两下心中火气再难压抑。也不管地上尘土和还在流血的手掌,单手触地“腾”地站了起来,将腰间铁索一把拽下,照着刚才打黑拳的伙计头面抽下。 那伙计没想到平日里只敢欺摊压贩,连来红馆收税银胆量都没有的捕快竟然这般凶悍。一时没有防备,叠成三折的铁索带着风声狠狠的抽在他面颊上。 一声哀嚎还未结束,铁索夹着半拉耳朵和腮上皮肉,马上从另一个方向砸来。 这些个以前都是地痞的伙计眼看自己人见了红,凶性也呼啦涌了上来,捡起地上铁尺轮圆了冲着岳璋砸来。 那铁尺实心而铸,分量不轻,这一下在要害砸实了可是要人命的。眼看铁尺就要砸在岳璋匆忙格挡的胳膊上,岳四儿大喊一声“老叔当心!”冲出去将那伙计合腰抱住,铁尺末端杵在岳四儿背上,度一缓。 于此同时另一把铁尺从岳璋面前挥过,“当啷”一声将这一下挡开。 岳璋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说要请岳璋逛红馆的那位捕快。只见那捕快手持铁尺,挑刺挥砍,一人一尺,瞬间就将余下四个伙计撂翻在地。又回身一尺抽在岳四儿抱住的那个伙计背上。 那捕快将铁尺竖起,往地面一顿,落点上的那块青砖咔嘣一声碎为两节。他回头看了一眼岳璋,大声道:“禀班头!歹人已经束手,请示下如何处置?” 岳璋已经被他刚才那通风卷残云般的棍法惊呆了,不曾想自己竟还有这样一个身手了得的手下。 那捕快见他愣,又高声道;“请班头示下!” 岳璋收回心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群歹人,光天化日之下悍然围攻公差,目无王法。锁了,拿回巡捕房。” 说罢扶起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岳四儿,三人将还躲在后面的捕快铁索拿了,锁了六个伙计,带着犹自惊魂未定的玖儿,在苑春丽的咒骂威胁和周围人群的诧异中离去。 众捕快畏于岳璋刚刚那一时表现出的强悍,此时都争前恐后地扶起受伤的岳四儿,扒下一伙计的外袍给玖儿披上。 但与此同时也在心里盘算岳璋如今闯了大祸,打伤了这么多伙计,又当众救走了人家场里子里的姑娘,方五爷定不会轻易罢休。 玖儿一路上自然对岳璋千恩万谢,岳璋询问她有没有亲戚可以投靠,没成想说到此处情绪刚刚平定的玖儿再次泪流满面。 岳璋暗想都说女人水做,古人果然诚不欺我,这小丫头眼泪也太汹涌了。 他哪知玖儿原本和同庄的保长家的儿子是有婚约的,本定今年冬天过门儿,生这一档子事,任家被皇庄和方五爷同时惦记上了,那保长硬是连屁都没放一个就把婚约给退了。 任玖儿就是想到这里才又觉得世态炎凉,那么大的庄子里平时叫着叔叔伯伯得的,愣是没人出来帮衬一把。 岳璋寻了几次机会想跟刚才那捕快道谢,谁知那捕快押着六个伙计连看都不看岳璋一眼,岳璋将岳四儿交给身后跟着的捕快,大步追上他说道:“多谢……我刚来两天,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我叫张昭,谢字就不必了,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班头你今天是莽撞了。这事儿还没完,你能不能扛过去可不好说。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当真爽快。你是条汉子,比你爹强。若是这次事了你还在巡捕房当差,完我老张就鞍前马后,唯你是从。” 张昭还是自顾自大步走着,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到。 岳璋再搭话,张昭也不开口,哼哈应付过去。一路回到了巡捕房。 第三章 捡到美人一只「求推荐收藏!」 刑名师爷刘贺今天刚过天命之年,这位来自绍兴的师爷平时可是清闲的很。 每月下边儿捕快的孝敬县太爷五成,他占两成,其余的才轮到众捕快分,日子过得倒是滋润。本打算今天税银收上来交到钱粮师爷那边儿,赶早回家陪陪那个去年纳的小妾。那妮子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出身,模样也只能说周正,但胜在窄腰丰臀,**起来那股浪劲儿,当真让人飘飘欲仙。 刘师爷想到这儿,不禁笑呵呵地捋了捋那撮山羊胡子。正在这时,见衙门口六个身捆铁索的汉子被众捕快推搡进来。 这六人都是鼻青脸肿,最惨的一个满脸鲜血,左耳少了半片,走路都挂在旁人身上了。 刘师爷慌忙将紫砂茶壶撂下,小跑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动这么大干戈?税银可安妥?” 众捕快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将目光投到岳璋身上。 岳璋见状暗叹一声,将来龙去脉跟刘师爷学了一遍,说过玖儿经历后刘师爷身上就开始打了摆子。 从头到尾听完之后刘师爷指着岳璋鼻子半天,从牙缝里挤道:“喏个小居头,旋胎!你爹就没告诉你这怀柔县谁能惹谁惹不得?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去吧罢!老夫年老体衰,回家将养几天!” 说完气吼吼将岳璋扒拉到一旁,急匆匆的往家走去,那虎虎生风的模样,看起来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怀柔县靠着京城,军政都比较受京兆节制,所以行政架构相对简单。按礼说县里应该设县令,县丞,主簿典吏各一名。但到了怀柔县,直接就简化成了县令,主簿各一名了。 所以本县的具体事物大多由县令胡瑛幕下的两名师爷掌管,分别掌管钱粮刑名。 这刑狱之事没有刑名师爷归档批红是不合法度的,众捕快大眼瞪小眼,七嘴八舌地询问岳璋这一干人等如何处置,关又关不得,不如放了。 岳璋听到此处略一思量,马上摇头道:“不行!这人已经抓回来了,又打成这个样子。现在放了,那我们刚才那一通岂不是成了欺压良民?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关起来。” 岳璋中午红馆门前那一时的凶悍尚在众捕快心中,都说穷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方才红馆门前也算在几人心里留下威势,此时对岳璋可不敢轻视,听见岳璋吩咐,马上将六个伙计押至牢房。免不得将方才之事跟狱卒宣扬一遍,临走又细细交代一番,此处不再赘述。 却说院子里只剩下岳璋四人,岳璋和张昭将岳四儿扶到屋里,玖儿也怯生生的随了进去。 岳四儿疼的呲牙咧嘴,只得趴在屋内平时众人偷懒午睡用的小榻上。岳璋见他伤的严重,再加上自己双手伤口也火辣辣的疼痛,血已经止住了,没皮的手心直冒油。便托张昭去请个郎中回来给二人诊伤,张昭应了声转身出门。 岳璋才想到闹了一个中午,收上的税银还揣在岳四儿身上,便询问岳四儿税银该怎么办。 岳四儿停了哼哼,眼珠儿一转,昂问道:“老叔,咱今天这篓子捅的不小,跟方五爷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你有甚么打算?” 岳璋心里盘算,暗想这捕头的身份在县里虽然不能一言九鼎,但高低管着诸多事情。那方五爷虽然是有钱有势,但旗下产业多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果巡捕房人人齐力,未必就怕了他,前世这类黑社会性质的商人就算势大,也不能把现管部门得罪死。 想到这里,他撇了一眼一个大花脸披头散,瞪着大眼睛欲言又止的任玖儿,心道这事儿绝对不能服软。不然不光是自己得被人当做软柿子任意揉捏,连带着任玖儿也得重回魔掌,这小姑娘一辈子也就完了。于是他将疼的火辣辣的双手摊了摊,将自己心中所想尽数说出。 岳四儿长叹一声道:“老叔,咱们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岳字儿。这事儿既然这样儿了,我也就不劝你别的了。你刚才说的也在理儿,但是你可得有个章程。” 他翻了个身继续说道:“这事儿事关皇庄,刘师爷撂杆子走了,没他批红,咱这人扣得可不合规矩,若是那方五前来要人,倒打咱们一耙,那可就不好办了。” 岳璋听到这儿灵光一现,道:“今天收上来的税银呢?” 岳四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在我怀里呢,咋?老叔难道你要拿这钱买凶做了方五不成?这可万万使不得……” 岳璋忙打断他,将他那大开的脑洞堵上,道:“你想多了……我在想,今天这税银就不交了。不是用来买凶,是用来……嘿嘿。” “哎呀我的好老叔,都这时候了,你可就别跟我卖关子了!” 岳璋嘿嘿一笑,一招手,岳四儿忙附耳过来。 岳璋在岳四儿耳边如此这般一说,岳四儿开始大惊,而后深思,再做恍然大悟状,道:“哎呀老叔!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到底是读过书的,真真儿是奸……啊不!是智计百出,智计百出哇。” 玖儿吸了吸因鼻子酸痛流出的鼻涕,望着这一对满脸奸笑的叔侄,不禁打了个哆嗦。 张昭不一会儿便将县衙旁边扁鹊堂的外伤郎中请来。 老郎中六十多岁,虽然身体尚健,但常年累月辨方论医,以致一双老眼已是昏花得狠。 叔侄二人虽然殴斗受伤,但瞧着还没有满面鲜血的玖儿伤重,于是岳璋授意郎中先替玖儿诊伤。 乍一见角落里站着着玖儿,尖叫一声转身就逃。若不是张昭拉住他,连番解释玖儿非是女鬼,怕是以刚才的度,一炷香内就跑出城了。 听过张昭的解释,知道这白衣长,满嘴鲜血的女子是活生生的人,老郎中抚了抚还在狂跳的胸口道:“姑……姑娘还是将面净了,我也好看看伤在哪里。” 玖儿见郎中将她看做女鬼,也知道自己刚才大悲大喜之下定是面容狼狈不堪,于是在岳四儿的指点下拿了铜盘,带着满脸羞意去院里水缸处净面去了。 回说郎中将岳璋的双手用药酒擦拭干净,再用煮过的白布条涂了伤药包扎完了。再用化瘀油给岳四儿后背按摩一通,贴上狗皮膏药。 听闻玖儿只是撞了鼻子,想来没有大碍,便留下一小包活血化瘀的成药,推辞了诊金,只收了药钱,转身告辞。 老郎中一拉房门儿,巧赶上一女子推门而入。他眯起老眼,定睛一看,心里暗夸一声:“好俊的姑娘!” 只见女子约摸十五六岁,头上未拢髻,头随意捋在脑后,编成一条粗辫。一张鸭蛋小脸儿还带着些婴儿肥,肤若蛋清,吹弹可破。眉如远山眼似圆杏,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儿,只是这鼻子……有点儿红肿。 玖儿见老郎中直勾勾看着自己,想起刚才他将自己当做女鬼,羞恼从心里翻腾而出,直接映在脸上,两腮浮起一阵霞。 巧儿跺了跺脚,轻哼一声,惊得老郎中收回神思,向玖儿抱了抱拳,逃也似的走了。 岳璋听见有人走进来,料想是出去净面的玖儿回来了,心想着女人就是麻烦,洗个脸都这么半天,前世自己单身二十九年真是无比正确。所以他头也没抬,招呼玖儿过来取药。 不过他忽然看见趴在榻上的岳四儿一脸猪哥相的看着自己身后,于是回头问道:“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天天天天。你是……玖儿?” 玖儿被两只猪哥盯的毛,双手捂胸后退两步,原本腮上未消的红霞向下蔓延,最后竟是连脖根儿都红了。 张昭见二人失态,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岳璋老脸一红,转身将化瘀药递了过去。 玖儿羞得都不晓得用哪只手接过,思来想去伸出双手接了药,那模样儿亏是站在原地,要是走路定是顺拐了。 “谢谢大人救命之恩,让我脱了那歹人魔爪,玖儿只要活着便不敢忘,只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恩情。” 玖儿接过药,看到岳璋那双包得粽子一样的双手,今天种种又浮现在心里,忽地跪在地上道。 眼泪瞬间润湿了她的眼眶,想到自己这一个月来的种种,如今终于走出魔魇。可是自己真的走出魔魇了吗?家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夫家也将婚约退了,如今又被抓到了青楼里走了一遭。 虽说自己力争之下保了身子清白,可任谁还能拿自己当好女人看待?父亲被那皇庄管事逼死,自己现在如若浮萍,大仇更是难报。 一念至此,眼泪便滴答滴答如断线之珠般落下,将手中紧紧攥着的伤药澿湿了。 岳璋见她这般模样,想是玖儿又想起伤心事,便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一阵宽慰。 直到那四名捕快从牢里回来,众人才现已经乱纷纷忙糟糟的过了一天,眼看日头西下,已经快到了散班的时间了。 刑名师爷已经走了,便也不用告退,张昭和四位捕快向岳璋告了退,屋里只剩下叔侄和玖儿三人。岳璋忽然想到如何安置玖儿是个问题,总不能留在巡捕房内,玖儿没有路引,自然住不得客栈。 想到此处,岳璋便问岳四儿可有地方将玖儿安置几天。 岳四儿本来就揉着腰,贼眉鼠眼地打量玖儿呢,听到岳璋问话心中一喜。 暗道幸福来的太突然了,莫不是老叔见我年过三十了还没媳妇,给我创造机会? 于是忙眉飞色舞地开口答道:“有的有的,侄儿家中无人,独自居住,正好可以将玖儿姑娘安置在我我屋炕......不是,是东屋,东屋。” 第四章 逐出家门 第四章逐出家门 岳璋听他答话哭笑不得,自己刚来两天,哪里知道这岳四儿还是个光棍儿。 要是真将玖儿安置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玖儿听到这里也心里一慌,这孤男寡女的怎可独处?让人看了去自己还活不活? 玖儿正欲反对,就听岳璋说道:“咳咳,这不太好吧。”说完狠狠瞪了岳四儿一眼。 岳四儿脸上还挂着谄笑,被岳璋这一瞪哪还不明白岳璋意思。 暗自讲究了岳璋,心想这老叔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可不少,怕是他已经看上人家姑娘,既然如此还问我如何安置,读过书的人净扯弯弯绕。 于是黑着脸道:“啊!我忽然想起这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还是请老叔安排吧,时辰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说罢带着满腔怨气,捂着腰走出房去。 夕阳将余辉洒在这条被杨柳点缀的青石板路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顺着那千丝万缕的红芒向东走着。二人面前两道斜长的影子,仿佛在指明回家的方向。 玖儿偷偷的望着前面那个略显单薄但是腰板挺拔的背影,心想他怎地就那么的......那么的善良。 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凶狠,甚至有些和善,除了在青楼门前那一刻的狠辣,其余任何时候嘴角都带着淡淡的微笑。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将自己拯救了,自爹爹去世之后这一个多月,只有躲在他背后的那一刻,她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是有了依托的。 “哎呀!你这个死妮子,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呸呸呸,不知羞!” 玖儿用双手快的轻拍着自己有些泛红的面颊,仿佛两只小手是两柄锋利的菜刀,这样就能斩断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 玖儿没有现,自己那些沉痛的经历,已经随着逃出青楼而变得淡了。人生就是这样,不断的经历伤痛和快乐,然后将那些变为记忆,淡淡的留在心中,再继续勇敢的生活下去。 只不过有些人在遭遇后又遇到噩运,承受不住,选择一蹶不振。有些人则交了好运,得到希望,知道这世界始终还存在着美好,所以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强,更知道珍惜。 岳璋听到后面“叭叭叭”的一阵脆响,停下脚步回身,看见玖儿双手捂着脸快步的走着。他这突然的停步,使得玖儿一天之中再一次撞到他怀里。 岳璋前世的时候信息是泛滥的,在各种场合,各种方式下看过太多的美女,高的矮的,大的小的,清纯的性感的,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 所以初见玖儿的那一瞬间的惊艳早已过去,心中只怜她遭遇,敬她的刚烈。 玖儿惊呼一声,退后一步,将小脑袋从岳璋胸膛上闪开,惊慌的甚至忘了将还捂在脸上的双手拿开,那受惊小兔的模样煞是可爱。 岳璋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心想在他前世时候,以玖儿这般年纪还是尚在学校的孩子。于是他伸出手,放在玖儿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夕阳已经落到了远处的城墙边上,二人此刻上半身沐浴在光芒之中,下半身被城墙的影子盖住,玖儿呆呆的看着有些“无礼”的岳璋,双眼弯成一弯浅浅的月牙儿。 ※※※ 沉寂一个多月的小四合院儿,今晚又上演了全武行。 左邻右舍捧着饭碗聚在胡同里,隔着敞开的院门儿,观看着小胡同内最近风头正劲的保留武打大戏——岳老汉爆打不孝儿。 岳璋很显然演的是男二号;就是被岳老汉抓住袍诀,用鞋底子狂抽的这位。 “老头子!孩子大了啊!他才刚好利索,你可不能这么打了啊!”岳钱氏拽着丈夫的腰带,夹着颤音厉声叫着。 玖儿跪在院子里,低着头啜泣不停。嘴里无力的叨咕着“别打了,求您别打了,要打您就打我”。 院子外,闻声而至的八卦邻居低声询问着周围,想弄清楚老岳家又生了什么事儿。 “今儿怎么还有一姑娘?难道是岳璋这小子在外面胡扯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嗨!你知道什么呀,那姑娘是老岳家小子从窑子里抢出来的!那窑子你知道是谁开的吗?说出来吓死你——是方五爷开的!” “啊?!那这小子岂不是因为这姑娘得罪了方五爷?那可不得了,该揍!要说岳璋,以前多文静一孩子啊,怎地跳了河之后就跟换了一人似的,越来越浑了。” “是啊是啊!我看那,八成他和那女子以前就相熟,跳河都不见得是因为什么呢,那小妮子八成是狐狸精变的,把岳家小子魂儿都勾走了、” 院子外七嘴八舌,院子内鸡飞狗跳。 岳老汉终于打累了,把布鞋往地上一丢,道:“我岳成振当了三十多年捕头,也没捅过你这么大的篓子!你小子行啊!今天敢得罪方五爷,明天你去平了皇庄,后天把老子杀了罢!省的我跟你提心吊胆!” 岳璋揉了揉已经被抽的肿起的后颈,心道无论如何,我占了你儿子的身子,挨几下打也就认了。想到此处,他无奈的笑了笑。 岳老汉见岳璋已经被打成猪头三模样,居然还笑得出。一甩手,布鞋旋转着飞出,正中岳璋额头。然后转身跑回屋去,不大一会儿,他便拿着一个小包裹跑了回来。 他将小包裹往岳璋脚下一扔,道:“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趁着城门儿还没关,赶紧滚,在我没死之前别让我看见你!” 岳钱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开口替儿子求情,他高喝一声闭嘴。弯腰捡起包裹硬跨在岳璋肩上,拽着岳璋衣服将他推出门外。 玖儿见状赶忙起身追了出去。 岳璋看看玖儿梨花带雨模样,朝她做了个鬼脸儿,却是没有起到效果,于是向她招招手,对尚在围观的邻里们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胡同。 “哎、世上终究没有狠心的父母。” 感受着肩上包裹里阵阵作响的,铜钱出的叮当声,一抹温情暖在岳璋心头。 岳璋没有出城,寻了一个门面干净的客栈,用捕头的号牌租了个单间儿。他见玖儿还披着中午从青楼伙计身上扒下来的外袍,便甩给伙计一小串铜子儿,托他明早出去买一身女子穿的衣服鞋子,然后领着玖儿来到房间。 玖儿的内心是抓狂的; 天哪!他租了一个房间!天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天哪!他把包袱仍在了床上!天哪!他用铜盆打了水!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虽然他救了我,又为了我被父亲逐出家门,可是他不能这样!难道......难道他终归认为我从那青楼里出来......是了,救了我又怎么样,还不是把我当成轻贱的女子。 也罢,他若是有这个意思,我便从了他,反正这清白也是他保下的。之后我便随了爹爹去,也算报了他的恩,再不亏欠谁。 岳璋本想将满面的尘土洗一洗,却见玖儿一脸决然,刘胡兰就义一般的看着他,眼含热泪。 他暗想莫不是这丫头要以身相许?嗯、脸蛋儿漂亮,身材就算是匀称吧,个子矮了些,一米六三?六五?岳璋啊岳璋,你可得绷住,人家已经够惨的了,就算人家姑娘以身相许你也不能要了人家,否者就是乘人之危!就是禽兽不如啊! 岳璋虽然来到这世界一个多月了,但习惯和行为方式还是和前世一样;他哪知这一顿对玖儿肆无忌惮的打量,却更加印证了玖儿的想法。 玖儿绝然一笑,伸手将披在身上的外袍缓缓扯下,一双玉手慢慢解开小衣的结扣,早已被扯得破烂的小衣随着那一双玉手,顺着双肩滑落。露出她圆润的肩头。 此刻她身上只着一件月色的缎面肚兜,肚兜虽略显朴素,胜在柔软,此刻却是再难遮掩玖儿胸前两团粉嫩圆润的所在,就连那两点凸起,也在烛光的辉映下隐约可见。 玖儿双手背在背后,手指拽着肚兜的带子,只需那么轻轻一扯,自己半身的玉体就可以完全展现在岳璋的面前。 她双手颤抖着,红着眼圈,努力控制着打转的眼泪,定定的看着岳璋。 岳璋早已呆在原地,瞪圆了双眼,纵使前世见过无数美女,玖儿那有错落有致的身体也对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但忽的看见玖儿那双凄绝的眼睛,一瞬间心中所有的欲念尽被吹散。 过了片刻,他向玖儿走了过去。 “来了,他到底来了,老天......你难道真的就一点儿也不怜惜玖儿吗?”玖儿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滑落,在月色的肚兜上开出点点梅花。 岳璋从玖儿身侧轻轻走过,行至床前将叠着的薄被抖开,回身披在了背对着他的玖儿身上。 他将玖儿身子转过来,低头直视着玖儿,道:“玖儿,你不用这样的,你不欠我什么。你记着,你眼里的恩情,或许是别人的一时冲动。再大的恩情,也不值得你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去报答。” 说罢,他拿起桌上沾满尘土的**小帽,转身走出房去。 临出门儿,岳璋苦笑一下,低声说道:“我本来就打算今晚去巡捕房凑合一宿的,你自己在房里要小心,不要随意开门。明早我再来看你。”一边说,一边推门走了出去。 玖儿双手拽着那席薄被,满眼泪光的笑着。桌上的烛光仿佛被她这笑容倾倒,摇晃个不停。 ※※※ 岳璋走在通往巡捕房的大街上,不断的抹着尚在出血的鼻子。心道这不科学,怎么就这么大呢? 第五章 辣根引领时尚 岳璋站在县衙门口叫了半天的门,直到晚风吹得他流了两趟清鼻涕,门房才将大门打开——老人家六十七了,耳朵不太灵光。 ≧ 跟老人家告了个讨扰,岳璋跨步走向巡捕房。 巡捕房内漆黑一片,岳璋也没有点灯,将鞋脱了半倚在小榻上,想起刚才客栈内的情形,展颜一笑,心想那丫头在做什么呢? 玖儿身披大被,双手抱膝坐在床上,整个人只露出一张小脸儿和一双粉嘟嘟,柔嫩嫩的脚丫,十只蚕宝宝似的脚趾孩子气的来回蜷缩着,噘着着小嘴不断嘟囔。 “他没有看轻我…………否则刚才我都送到他嘴边了…………老天,定是你心疼玖儿,才将他派来,是吧…………可是…………可是他为什么看我都快脱光了才阻止我?混蛋…………” “阿嚏!阿嚏!!”岳璋擦了擦鼻涕,心想这明朝的气温有些低呀………… 该办正事了,岳璋揉了揉脸,起身走去牢房。 牢房设在县衙的西北角,三间半地下的青砖房,岳璋到的时候,四个狱卒正在门口侃大山。 见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班头,众人好一阵打量,实在是无法将传言中,一条铁链给人开头破相的勇猛形象相结合。 见众人上前见礼,岳璋摆了摆手道:“自家兄弟,虚礼就免了,之前也没来过县牢,今天来一是想认识认识列位,二是今天街上与这几个歹人冲突,税银纷乱中竟少了大半,想必是他们同伙乱中偷去了,我来问讯问讯。” 四人一听税银丢失,心道这可是大事,难怪这小捕头这么晚了还过来。于是赶紧拥着岳璋走进牢房去,一边走一边七嘴八舌将自己介绍一遍。 岳璋听他们介绍完毕,暗道这牢房狱卒的配置倒是有意思,这四人分别叫吴桐吴乐,季忠季孝,竟是两对亲兄弟。 来到牢内,一股**潮湿之气迎面扑来,六个伙计横七竖八关在铁栅之中,见人进来纷纷抓住铁栅,向门口大骂。 见来人是岳璋,骂声更甚,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小婢养的!你没多长时间蹦达了,等明天五爷过来,有你好果子吃!” “个狗入的,老子就不信你能关老子一辈子,等老子出去,当心你一双狗腿!” “我入你****娘!” …………。 岳璋也不恼,笑呵呵的看着这群瓮中之鳖,心道一群瘪三,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他们可曾吃饭了?”岳璋侧头向吴桐问到。 吴桐稍一欠身道:“禀班头,您之前不常在咱县衙,所以一些规矩不曾知晓。凡是来咱们牢里的犯人,得先饿他们两天两夜,不然这群王八羔子总有多余的力气。” 说着指了指铁栅之内的六人接着说:“您瞧瞧现在,就是肚子里还有食儿,力气多的没地方使了。” 岳璋听他说完,顿时噗嗤一笑。心道原来还有这说头,当真有趣。 其实犯人入监前两天不给吃饭还有个原因;那时候的牢房只在屋顶开一扇二尺见方的小窗,所以牢内的通风极其不好,给犯人吃的饱,拉的也就多,久而久之牢里就恶臭无比了。 岳璋见牢房尽头还设一单间,料想这应该就是刑讯室了。他撇了撇犹自咒骂不停的众伙计,心道你们骂的欢实,这回该爷爷出手了。让我想想,十大酷刑都有啥来着?刮骨抽肠?弹琵琶骑木驴?技术含量太高了吧…………。 不管了,先从辣椒水老虎凳开始。 “把他,给我带出来,绑在椅子上。”岳璋屈手一指刚才骂的最大声的伙计,面带微笑,目漏寒光。 季家二兄弟将人带了出来,除去手脚锁链,怕他暴起伤人,在椅子上绑了个结实。 那伙计见岳璋玩儿真的,也有些惊慌,骂声也低了很多,铁栅里的众伙计见状忙提高骂声给他打气。 “别着急,慢慢来,今晚时间多的是,本少爷陪你们好好玩耍。吴桐,去给我弄一桶辣椒水来。”岳璋弹了弹袍子,拿了把椅子坐在那伙计对面道。 “辣椒?班头,这辣椒是何物?”吴桐一愣,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辣椒是什么胶,心道听说这小班头是读过书的,果然见识广博,随口说的东西自己都不知道。 “啥?没有辣椒?那你们不吃辣的东西吗?” 岳璋一愣,他不知道辣椒是明末才从海外引进的,成化年间可没这西洋物。话说这辣椒进入中国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当作观赏植物来养的,此时的吴桐等人当然不知道。 “辣的?大人说的可是辣根?”吴乐答道。 “辣根?好,好,好。这回你们有口福了,本少爷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辣根儿引领时尚!” 岳璋阴阴一笑,把粽子一般绑在椅子上的伙计看的菊花一紧。 两盏茶的时间过后。。。。。。 “我招了!大人你想知道什么您问哪!我全招,我全招啊!您快点儿问吧我受不了啦!!!” 岳璋满面笑容,静静地看着在椅子上剧烈扭动的伙计。此刻他的眼睛,鼻子,嘴都已经被绿绿的辣根糊住,眼泪鼻涕口水如喷泉般涌出,季家两兄弟还不断的给他加着料。 岳璋翘着二郎腿,端起海碗唑了口茶,见他再也忍受不住,不断求饶,便慢条斯理的问道:“得嘞,我还想你是多么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原来也不过如此嘛。说吧,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是不是你们的人趁乱偷了本班头的五十两税银,然后趁乱藏在了红馆里?” “嘎?税银?什么税银?” 岳璋将海碗往地上一摔,起身怒喝道:“季忠!把他裤子给本少爷扒下来,给他魄门加点儿料!” 那伙计闻言一哆嗦,大吼一声不要,接着急急的喊:“是是是!小的冯大林,家住本地恩泽坊,是我们偷了税银!是我们偷了税银!” “你放屁!咱们什么时候儿偷了银子?” “你个怂货!怎么胡乱攀咬!” “你们真偷了银子?咋不告诉我一声,难道你们想偷吃?好哇你们!亏我赖五拿你们当兄弟......” “你别听他胡乱放屁,我们什么时候偷银子了?” 岳璋转身怒视众伙计一眼,见众人立刻将嘴闭上,这才满意的一笑,道:“表现不错,往他脸上泼点儿水。接着说,那五十两税银藏哪儿了?你在方五手下还做过什么不法事,老实说,本少爷的手段多着呢。” 吴桐拿起葫芦瓢舀了一瓢凉水泼在那伙计脸上,伙计冷的一个激灵,面上**顿时一清。心道往眼睛鼻子涂辣根是哪门子的鳖孙手段,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是当真狠毒。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混混准则,这伙计便依照岳璋所说,抖出以前替方五做的恶事,然后画了押。 岳璋满意的看着手里的供词,抬手招季家兄弟,将这伙计解了绑关回牢里,换了另一人上椅。 岳璋满脸堆笑,看着对面因慌张扭来扭去的名叫赖五的伙计。道:“你别说话,咱们先来点儿刺激的,等本少爷问你的时候你再如实了说......” 牢房里此起彼伏的惨叫持续了好久好久。 等岳璋告别吴家季家两对儿兄弟的时候,已是半夜了。 岳璋满意的拍了拍手中厚厚一沓供词,心道真是收获颇多啊。 这些伙计被辣根儿折磨的彻底崩溃,除了在岳璋的引导之下炮制了一份完美的,关于偷窃税银供词之外,还交代了十余件替刘五做的不法之事。 这些事情当真是五花八门,别的不说,就说这方五名下赌场,居然出千耍诈,诈骗赌客,然后再借高利贷给赌红了眼的赌客。又或者伙同皇庄和县衙主簿姚广利,侵占他人田地,或者是逼良为娼,在窑子里设计嫖客,仙人跳抓奸...... 据那赖五交代,他曾经替方五收债,其中很多借条都是伪造的,谎称苦主已经去世的亲人曾经借取银两,名为讨债,实为敲诈勒索。 岳璋想起玖儿遭遇,当时恨得压根儿直痒,心道方五啊方五,这般做恶,我倒要看看你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天若不收你,我便替天收拾了你! 岳璋回到巡捕房,将今晚所获供词藏好之后便难捱困意,和衣倒在小榻上睡去了。 日上三竿,鸡鸣五声,众捕照常扫荡了早市儿,提了早点来到巡捕房,一开门乍见屋里还有一大活人吓了一跳,见是岳璋,赶忙上前见礼。 胡乱吃了口早餐,只听外面一阵吵嚷,岳璋出门一看,一个蓄着短髯的汉子带着二十来人踢开院门,鱼贯而入。 只见那短髯汉子四十左右岁,个子不高。留着秃头,刮的锃明瓦亮,面色古铜,一脸横肉,浓眉大眼,鼻孔朝天。身穿麻布大褂,里面却套着一件苏州锦花缎,这件内衣价值怕是过大褂百倍不止。 那大汉背着双手,慢慢踱步走来。看见立在门口的岳璋,心想定是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冷笑一声,高昂着那颗大光头,略一抱拳道:“本人方国泉,道上人给面子唤我一声五爷。今日特来拜会岳捕头,顺便替你那无能的老爹教教你,这怀柔县的捕头应该怎么做!” 第六章 投名状 第六章投名状 方五身后众打手闻言出阵阵哄笑,指着岳璋高声起哄。 众捕快从岳璋背后看到方五亲临,还领着一大票人,除了岳四儿和张昭尽数躲进屋里,趴在窗缝偷偷观察。 岳璋听他当众羞辱自己那便宜老爹,没来由想到昨天那装满铜钱的包裹,顿时火大。 强压下心中怒气,止住正要开口的岳四儿,皱了皱眉头,打量着面前这个传闻中能在怀柔县呼风唤雨的方五爷。 片刻后,岳璋哈哈一笑,道:“哦?不知五爷何以教我,本捕头愿意讨教一二。” “在咱们怀柔县啊,这捕快比那窑子里的姐儿都好当,不需要长得俏,活儿好,嘴巴甜。只要记着两件事儿办差,就能保你平平安安,没准儿还能得些好处,做个富家翁。”方五伸伸手,后面一人马上递上一个紫砂小茶壶。 他嘬了一口,接着道:”这第一嘛,不管不该管的事儿。这一条儿,岳捕头可办的不怎么好。不过没关系,还有第二条。那就是办错了事儿,认个错,低个头,说几句漂亮话,以后牢牢记着第一条。这两条张昭那死鬼老爹干的就不好,所以才三十九就英年早逝了,不过你爹这些年一直记得牢,干得好。哈哈哈,岳捕头可记下了?” 岳璋暗道一声有故事,回头看了一眼张昭,见张昭怒目圆睁,紧握双拳,脸颊肌肉抽动,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显然是听了方五所说,怒恨之极。 “呵呵,听了五爷所言,本捕头算是长见识了。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方五不过一个地痞,说好听了也就是一个名下产业不干不净的商贾。谁给你的底气敢在公衙之内如此嚣张?”岳璋一边说,一边在背后向张昭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放你娘的屁!兄弟们,替五爷教训这黄口小子!”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五爷说话!” 方五大喝一声,拦住手下众人。眼中满带狠戾之色盯着岳璋,道:”这么说,岳捕头是诚心跟我方某人过不去了?” 岳璋摊摊手,道”谈不上过不去,不过本捕头昨日第一天上任,你那青楼伙计便当街冲撞于我,更是趁乱将本月税银偷去五十余两,不知道五爷知不知道?” 方五嗤笑一声,道:”岳捕头真是人小鬼大,昨日若不是你在我红馆门前撒野,我伙计如何能冲撞的了你?依岳捕头所言,我这几个伙计是因为本月税银才被关起来的喽?” 岳璋颔称是。方五哈哈一笑:”好!五爷我什么都缺,唯独银子不缺。你们几个,去账房那取一百两银子来。啊!岳捕头长这么大定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所以才红了眼,乱了心智,敢当面跟五爷我叫板,将银子换成大钱儿,让岳捕头好好见识见识。” 他身后几个打手闻言打了个哈哈,依方五所言回去取银子,暂此不表。 那方五不再理会岳璋,招招手,自有一打手跪卧在地上,方五坐在他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等着银子的到来。 院子角门外,两个中年男子默默看着院子里生的一切。 其中那个蓄着长须的低声说道:”这方五仗着皇庄撑腰,就敢在县衙之中如此放肆!明明是连我胡瑛也没有放在眼里,着实可恨!” 另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忙说:”东翁息怒,那皇庄太监郑斌是方五表兄,方五此人倒不足为惧,但那郑斌可是万贵妃面前的红人,况且这皇庄可是宫里的大进项,东翁不可不慎。” 原来此二人便是县令胡瑛和钱粮师爷顾敏之。 胡瑛听了顾敏之所说,长叹一声,道:”敏之啊,我来这怀柔县已经两年年了,初为官时便想着造福一方,也不妄我功名一场。但你看看这两年,我成了什么样子?县丞王春对我阳奉阴违,主簿姚广利跟王春方五伙同一气,弄虚作假欺压百姓。我竟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怕是弄尊泥佛,都能代我当这县令。” 顾敏之见胡瑛一脸落寞,也不禁叹了口气,不过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欠身道:”东翁万不可这么想,东翁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奈何当初咱们初来此地便被他们合伙架空了。不过如今,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胡瑛闻言略一思量,恍然道:”敏之说的是。。。。。。岳璋?” 顾敏之颔一笑,道:”正是,当初岳璋的父亲胆小怕事,不敢接受大人招揽。可依在下看来,这岳璋跟他父亲不同,是个心怀侠义之人。不然也不会大闹红馆,和方五交恶。我听今早听牢头吴桐说,岳璋昨晚审讯了那几个伙计,得了多件方五的罪证。东翁莫不如暗中知会他,若是扳倒方五最好,若是事情不成。咳咳。。。。。。东翁也可替他周旋一二。。。。。。” 胡瑛与顾敏之对视一眼,会意一笑。他们二人此刻眼中的岳璋,仿佛是一杆长长的大枪。。。。。。 过了小半个时辰,衙门外一阵喧闹,二十来人抬了整整十箩筐散碎的铜钱招摇着走进县衙。 “五爷,小的们把大钱儿给您抬来了,八万个大子儿,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回来复命的伙计躬身在方五面前说到。 “好!兄弟们再费点儿力,帮岳捕头把铜钱倒在地上,也方便他过数。这趟差事办的好,回去有赏!” 方五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拍拍双手,说到。 方五手下二人一组,合力将箩筐抬起走到岳璋身前,高高举起,把铜钱倾倒在岳璋面前。 那一筐大约有八千个铜钱,像是下雨一般哗哗落在地上,然后在地上跳个不停,出一阵阵叮叮当当的碰撞之声。 过了盏茶功夫,十筐铜钱全部被倒在地上,岳璋没膝站在堆得小山一样的钱堆中,脸上带着微笑看着方五。 “好了,岳捕头说丢了五十辆银子,方某给你一百两。余下的,就算五爷我的打赏。明天,把我的人怎么抓来的,怎么给我送回去。”方五走到岳璋面前,抓起一把铜钱,抬手洒在岳璋头上,一边洒一边轻声道:”希望岳捕头好好想想,别断送了前程,也断送了性命。” 说罢大笑一阵,转身离去,院子里四十多个手下紧随其后。 岳璋从头上摸了一个铜钱,拿在手里。轻声吟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权柄忘不了,古来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方五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县丞王春和主簿姚广利便一同来到巡捕房,二人自是和方五一个鼻孔出气,训斥岳璋等人不知天高地厚,严令他赶快放人云云。 听罢二人说话,岳璋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和方五同流合污,所以面对二人,岳璋也不言语,二人说了一大堆,见岳璋也不表明态度,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走了。 二人走了不多时,钱粮师爷顾敏之从角门儿走进巡捕房大院。 “哎呦,这个月税银怎么收的这么散碎?我说怎么昨天没把税银上缴,这可得好好查查。”顾敏之明知顾问,端的是一身好演技。 岳璋心里不能确定县令胡瑛对此事是什么态度,但是从岳璋前世的处事经验来看,如果方五和县令也伙同,断断不能在县衙之内如此胡作非为。 哪一个领导也不会允许别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羞辱自己名义上的手下——这是为官的大忌。 岳璋见这个县令身边一号幕僚前来,上前见了礼,说明了原委,唯独将昨晚的审讯略了过去。 顾敏之心中暗笑,心道这小子虽然做事冲动一些,但是可不傻呀。于是宽慰几句,并谴责方五太过嚣张。 岳璋心想有门,钱粮师爷把持一县财权,向来是县令心腹担当,这师爷所说的话难免会透露县令的立场。 顾敏之闲聊几句,便以寻人清点税银为由告辞了,但临走时对岳璋低声告知散衙后去县衙后宅一叙。 岳璋自然是含笑点头。 折腾了半晌才将满地铜钱收拾完毕,已是时至中午,岳璋一拍额头,竟是忘了去探望玖儿。正想去客栈探望,却见老门房求见,说门外一女子要见自己。 岳璋出门一看,正是玖儿。 玖儿此刻已换上一件水粉斜襟小袖外衫,下身着一袭淡绿百褶罗裙,头也整齐的梳了个三丫髻,虽是神色慌张,却掩不住俏生生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岳璋见她神色慌张,开口问到。 “我方才在客栈里听说方五早上带人来了你这里,怕你有事,所以。。。。。所以。。。。。。”玖儿见岳璋平安无事,长呼了一口气,见到岳璋又想起昨晚那羞人的情形,吞吞吐吐的说到。 “所以你就来了?傻丫头,要真像你想的那样,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来能顶什么用?”岳璋晒然一笑,说到。 “我。。。。。。我。。。。。。大不了我就随他回去,也不能连累了你。我已经给你添了好多麻烦了,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得罪方五。”玖儿想了想,下了很大的决心,答道。 一个人,看着所有人都对自己卑躬踞膝久了,偶尔有一个人站着,那便是挑战了他的权威,与那权威相比,其他的都是小事。 玖儿的想法很单纯,她不知道方五已经不光是因为她才来找岳璋的麻烦;甚至不是为了那几个伙计。即使现在将玖儿和那些伙计送回去,方五也不会轻易罢休。 但是岳璋心里还是一阵感动,玖儿说出这些话,或许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拿她自己曾经拼了命保住的东西,来换自己的平安。 “你还真是个傻丫头,我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进来吧,别傻站在门口了。”岳璋摸了摸玖儿的头,梳理的很整齐的三丫髻被他摸的有些散乱了,玖儿也不恼,憨憨的笑着,随他走近院子里。 在巡捕房吃过了午饭,一下午匆匆而过,散衙的时间到了。 岳璋将昨晚审讯所得供词揣在怀里,心想胡县令啊胡县令,我可是带着投名状而来,你可不要叫我失望啊。 第七章 自寻人马 众人散去,只剩下岳四儿和张昭在巡捕房里还没走,张昭欲言又止。 “张大哥可是有什么话说?”岳璋见他神色怪异,问到。 “我。没什么,不,我是想,方五这件事,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以找我,能帮的,我肯定没有二话。”张昭想了片刻,略微又些激动的说到。 “方五早上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难道是因为他死的?”岳璋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中午吃饭时他就想问了。 张昭长叹一声,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那皇庄管事太监郑斌原名袁斌,本是怀柔县里一个泼皮混混。那时郑斌认识了一帮开局放赌的狐朋狗友,跟着也做起了这挣快钱的事情,但是郑斌这人心眼多,私下里找了几个伙计设了个黑局,不料被那几个朋友现,便找人以设赌诈骗的名义把郑斌给告了。 当时正是张昭父亲张怀远司职捕头,于是便带人抓了郑斌,县衙过审判了郑斌赌资充公外,又定了三十板子。郑斌苦苦求监刑的张怀远放他一马,张怀远没有理会,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三十板子。 打完之后郑斌就再不能人事,于是自己净了身,改了姓名,进宫做了太监。 得势之后郑斌回到怀柔,之前那些狐朋狗友已经找不到了,当时的县令也任满调离了怀柔,只剩下张怀远还在。于是将怨气全部撒在张怀远身上,勾结县令设下毒计,将张怀远定了个流刑,张怀远走到半路就大病一场撒手人寰了。 岳璋心道这世上因缘际会果然不可琢磨,于是宽慰张昭道:”张大哥不必伤心,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未报,时候未到。现在屋里就咱们三个人,我让你们看点些东西。” 说着将怀中供词取出,分给三人观看,岳四儿抓耳挠腮看了半天,才讪讪的说自己不识字。 玖儿拿到的恰巧是赖五交代的那张伪造拮据逼债的供词,联想到自己遭遇,银牙紧咬,连声啜泣。 倒是张昭越看越激动,最后手抖微微颤抖了,道:“如果这些东西属实,那拿下方五不是问题,可关键是拿了方五,那郑斌也会暗中阻拦,胡县令那里肯定扛不住,拿了人最后也会来个不了了之。” 岳璋将供词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俩今晚先不要回去,我去拜会一下县尊大人,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会有的忙了。” ******************** 岳璋来到县衙后宅,顾敏之早已等在那里,见他前来,引着岳璋走近二进院的一处书房。 顾敏之没有敲门,推门而入,不出意外,县令胡瑛在一盏屏风前覆手而立。 见岳璋进屋,免了岳璋的见礼,请了个座,说了半天套话,岳璋心里好笑,心想这古人不管干什么事儿先掉掉书袋子,就不能直奔主题?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话还真不是瞎说的。 三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先提开话头。 这两个老滑头,怕是让我先表态了,想到这,岳璋打断了胡瑛说话,道:“县尊且听我一言,咱们开门见山,我与方五交恶想必大人是知道的,昨日我逮回几个刘五的手下,连夜审问,得出十几件刘五做的不法事,这是供词,请县尊大人过目。” 胡瑛暗自摇头,心想年轻人就是性子急,这交情还没攀完呢。。。。。。不过他还是接过供词,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转手递给了顾敏之。 “贤侄这些供词本县已经看过,如果供词属实,我必严办方五。”胡瑛答道。 “敢问大人,您是想借此事教训一下那方五,还是决心要扳倒他,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自然是彻底扳倒,斩草除根。” “大人好气魄,可是这方五表兄是皇庄总管太监郑斌,敢问县尊,若是拿了方五,郑斌对大人施压,届时大人怎么办?” 胡瑛一愣,撇了一眼顾敏之,暗道好犀利的小子。 顾敏之得到胡瑛授意,立马反问岳璋:”岳捕头怎么就自信可以轻易拿住方五?你若将方五拿下,县尊大人自会定罪上报,惩办了他,还怀柔县一个朗朗青天。” “顾师爷,我岳璋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也过了小孩子的年纪。若是二位真有决心替怀柔铲除这一霸,就请坦诚相告,如果事情可为,下官自然全力而为。若是不可为,那小子也不愿做那出头之鸟。” 尽管二人不知道岳璋口中的出头鸟是什么,但是也大致明白了岳璋的意思。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胡瑛先开了口。 “如果你真的能将方五抓住,这些证据做实,找到苦主。那我便将方五勾结皇庄所犯不法之事上报通政使司,连那郑斌一起参了。你看如何?”胡瑛咬咬牙,一拍桌子,道。 “好,那下官今晚便着手,不过巡捕房可用之人不多,不知县尊大人可否划拨给我些人手,也方便办事。”岳璋看胡县令面色坚决,心想箭在弦上,且信了他,要是到时候他掉链子,自己就说这些事情全是胡瑛授意,反正这趟浑水得拉着他一起趟。 “这个。。。。。。这个人手嘛。。。。。。还需要贤侄自己想办法。”胡县令老脸一红,撮了撮双手答道。 岳璋双肩一垮,心道我靠,敢情这是个光杆县令,跟我玩儿空手套白狼啊。 辞了胡瑛顾敏之二人,岳璋回到巡捕房,将刚才得谈话简略的告知三人,玖儿和张昭俱是一脸兴奋吗,唯独岳四儿有些担忧。 方五在怀柔县毕竟经营多年,淫威正盛,乍听要跟方五不死不休,岳四儿心里仍是有些怕。 岳璋将手重重地拍在岳四儿的肩头,道:“四儿,你今年三十了吧?” “嗯!” “还没讨婆娘吧?” “嗯、” “你觉得每天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日子有出头的那一天么?” “唉。。。。。。”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呀!” “哦?” “方五若是倒了,他名下的产业都是要充公卖的,赌场妓院这些东西,猫腻儿太多了,你说他是白,他就白,你说他是黑,他就是黑。对吧?” “那倒是,可是。” “你先听老叔说完嘛,方五要是倒了,不管谁接手他那的摊子,都得寻思寻思方五是怎么倒的,那时候咱们巡捕房可就跟现在不一样了,那还不随意拿捏他们?靠着这些金山银山,到时候,老叔帮你多攒点儿钱财,莫说是婆娘,小妾也娶得几房啊!” 看着岳四儿亮晶晶的眼睛,岳璋如同一个传销头子刚展了一个下线般满意的笑了。 第八章 无赖手段 搞定了岳四儿,岳璋看看身边这唯一可用的两个帮手,不禁犯起了愁;即使算上玖儿,也就这三个能指使动的,就这点儿人手,扫个大街都嫌不够,更别提对付方五了。≧ “班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张昭心里一阵阵翻腾,自他父亲被迫害身亡,他便誓为父亲报仇。可是好几年过去了,自己历经冷眼和失望,那股子燃烧在心头的热火已经不那么炙热了,如今又看到机会,他怎么能不跃跃欲试。 “越快越好,可是就咱们这几个人还是不够啊。你们俩在巡捕房的时间长,有没有能信得过的人?” 岳四儿想起那几个捕快,马上摇了摇头。心想那几个货色,分好处比谁都下力气,要是和他们一起去拼命,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班头,县牢的吴家兄弟和季家兄弟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他们两对兄弟的父亲跟家父是过命的交情,我去找他们出手帮忙,但是这么一来大牢的人手还得情版头安排一二。”张昭开口道。 岳璋一听,喜上眉梢,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连道了两声没问题,叫张昭去请吴,季两对兄弟来巡捕房,张昭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张昭带着四人来了。四人已经从张昭那里知道胡县令欲铲除方五,当下表示听从岳璋安排,绝无二话。 岳璋看着一行六人,面色庄重起来。”列位,方五这些年横霸乡里,恶行滔天。今日,我们大伙儿便一起除了这一害。” “班头请放心,我们明日一早就去寻找苦主,三日之内必将口供之内的苦主带到。”张昭高声道。 怀柔虽不大,可是乡间小路难行,且那些伙计口供之内涉事的苦主分散在各庄各乡,三日之内如果将人找齐不可谓不快。 “三日?不,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我们不能像县尊大人那样,什么事情都要讲程序。对付君子,要用君子的办法,对付无赖,我们要比他更无赖。” 岳璋脸上浮起一抹坏笑,看着众人说到。 轱辘坊,是怀柔县紧靠城门的里巷,这里白日里遍布车夫行脚,进出城车马络绎不绝,街巷两旁的铺子甚多。 这个时候奔波一天的商人脚夫大多回了客栈或家里,是以街上也是冷冷清清。唯独街尾一巷子里现在还人声嘈杂。这便是方五名下最大的赌坊——财神坊了。 财神坊外,七个脚夫打扮的人在门口低声谈论了一会儿,便分成三伙儿,走了进去。 为的两人俱是一身布褐短揭,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汗巾。 “四儿,那伙计的交待的骗赌出千的手段你可都清楚了?”其中一个眉目清秀的在一张骰子庄前,低声询问到。 “老叔,你就放心吧,那点儿驴马烂子的手段我一听就明白了。等一会儿您瞧我的。”另一个汉子好像专门为了掩饰面貌一般,脸上贴了一个大大的膏药。即便这样儿,都掩不住他獐头鼠目的气质。 “大!大!大!”随着众赌徒红着眼的阵阵高呼,骰盅揭开。 “唉!又他妈是小!这把爷爷也押小!谁跟?” “去你妈了巴子的,你都输了一宿了,我买大!” “下定离手,错爱勿究!押多赢多喽!”接着又是一阵阵哗哗的骰子声。 “大大大!””小小小!!!” “豹子!庄通吃!” 岳璋和岳四儿双眼一亮,暗道来了!接着岳四儿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想要收回骰子的荷官。 “这骰子是你养的不成?怎么都可着你赢?我们押大他就小,我们押小它就大,大小都押了它就豹子?”见荷官想往回抽手,岳四儿加了力,咬着牙说到。 “呵呵,爷这是怎么说话儿的,出来玩儿谁还不知道凭个气运,押大押小都是您自己个选的。要我说,您手气今晚背的狠,还是出去逛逛窑子,回头吃顿狗肉转转运气。要是存心闹事的话,您可看好了这是谁的场子!”荷官抽手不成,给站在角落的一个小厮使了个眼神,小厮飞也似得跑了出去。 岳璋见状赶忙走了上去,拿起一锭银子,猛地照着骰子砸了下去。那骰子不砸碎还好,看着如同正常骰子一般无二。这一碎可就看见猫腻儿了,里面根本不是实心,就是一副骰子里面掏空了,灌上骨粉,再嵌了铅块。 众赌徒一看这骰子果然有猫腻,一时火冒三丈。纷纷要求退钱。正在这时,牌九庄那边也响起一阵阵怒骂,只见一个大汉站在赌桌上,一手拿着两个牌九,一手拎小鸡一样拎着坐庄的,高声道:”大家伙儿看好了,这牌九背面用药水做了记号,用出了汗的手一摸就显出记号印子,这样儿的庄能输就怪了!” 人群中两个兄弟模样的汉子高呼一声”这贼厮赌坊,原本俺以为是手气不好,这回俺算是明白了,定是这贼厮用手段坑钱哇!兄弟们把咱们以前输的都拿回来呀!” 众赌徒原本就已经愤怒至极,一看有人领头,哄地红着眼开始抢夺桌上赌资,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的钱都是咱们的!这赌坊老板在别处还有三处,兄弟们同去讨回来呀,往这儿来呀!”赌徒们已经不管不顾,心中只想着自己以前输的都是被赌坊使手段骗走的,跟着喊话的人就往外冲去。 几波正往赌坊来的赌客看见这不下百人的队伍,驻足打听,一看还有好多熟人。听闻赌场出千骗钱,立刻红了眼加入队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下一处赌坊而去。 赌徒们每扫荡一个赌场,人数便如同滚雪球般增加一倍,到最后已经达到将近五百人。 一个多时辰后,方五的四处赌坊尽被愤怒的赌徒捣毁。前去阻止的六十多个伙计纷乱之中被打死四人,伤三四十人。 抢到钱的一小拨赌徒此时已经差不多清醒,但是更多的是双手空空的没有抢到钱的人。这时人群中一人高呼一声”兄弟们!那赌场出千诈人不说,还放两分利的贷啊,想来这都是他们下好的套儿啊!那赌场全是挨千刀的方五开的!咱们去找他算账!让他把以前吃咱们的黑心钱都吐出来啊!咱们人多,任他再凶也奈何不了咱们,兄弟们走啊!” 那人高呼完了,人群中马上有人响应”同去!同去!人心齐泰山移呀兄弟们!走啊!” 人群又被挑动起来,汇成一条愤怒的河流,包围了方五的宅子。 宅子里,刚刚从小妾身上翻下的方五来不及穿外衣,披着小衣,趿着鞋九跑了出来。 听到外面骂声震天,他一把抓住跑去插后门门闩的管家,”他娘的,出了什么事儿?” “回,回五爷,外面儿聚了四五百人,说是咱赌坊出千耍诈,要五爷把他们以前输的银子还。。。还回去。” “放他娘的屁!他们不想要命了吗?你快去把刘黑子和王九召回来,让弟兄们带上家伙,打散了这群挨千刀的。” “禀五爷,刚才您在房里。。。。。。的时候,刘黑子九和王九出去了,刚才回来的兄弟说刘黑子已经死在外面那群暴徒手里了,王九也被开了瓢,被兄弟们抬去医馆啦!” “什么?!这群不中用的。”方五恨的咬牙切齿。 这时门外的赌徒们已经拿了石头开始撞门了,撞了一会儿大门纹丝未动,便不知在哪里拿了桐油洒在大门上,放火烧了起来。大门上刷油漆,天天日晒之下干燥得很,桐油一烧顺势就着了起来。 方五见事态不妙,赶紧匆匆穿了衣服,向后门儿逃去。他趴在墙上打量了一下,见后门巷子无人,便悄悄开门儿垫着脚向巷子跑去。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一闪而出,挡在了他的面前。方五吓了一跳,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叫出声去。 黑夜之中也看不清来人长相,方五以为是门外守着的赌徒,便开口道:”兄弟别乱来,放我走,明日我取一百两银子与你,怎么样?” 那人没开口,只是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来,方五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突然一只手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五猛然回头,便见一双映着明月的眸子,眸子的主人一脸微笑,看着他道:”五爷,我等不及明天看见你了。” 第九章 血祭鸣冤鼓 县衙门前,人头攒动。≧ 方五爷被拿的消息不胫而走。衙门口,一张大幅的告示张贴在石狮子旁的红墙上。 “哎?这上边儿写的啥呀?”人群中最前头的一个汉子,抓着脖子漠然问到。 边上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清了清嗓子,把问话的汉子拨到一旁,朗声念道:“告怀柔民众书;近有乡里暗举本县人士方国泉伙同泼皮横霸乡里,经查实已将其缉拿,念其已在怀柔经营多年,恶行非寡,现告知父老,如有事关方国泉等人所致冤屈,尽可于衙门口击鼓鸣冤,自有县尊大人为民做主。” 、 “啥意思啊?这文邹邹的,就不能用大白话说、”汉子瞪着一双圆眼,看着在自己面前摇头晃脑的书生,嘀咕到。 “不学无术啊。。。。。就是说方五爷被衙门里给抓啦!要是以前被他欺压过的乡亲们去衙门口击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啦!” 这一下人群”轰”地一声沸腾了起来。。。。。。 方五被抓的事情快的在怀柔县内传开,衙门口的喊冤鼓”嗵嗵嗵”地不停响着。 牢房之内,方五眯眼盘膝,端坐在铁栅之中。 岳璋在他对面,吊儿郎当的坐在一张红木椅上。一边吃着油条,一边含糊不清道”怎么着五爷,昨晚睡的可还舒适?还没用早饭呢吧,来点儿油炸桧?” 方五撇眼瞪了他一下,冷哼一声,也不言语。 “五爷是吃惯了锦衣玉食的人,这油炸桧怕是不对您的胃口。可从今往后您可得习惯习惯,以前的日子,怕是你方五再也过不回去了!”岳璋将油条轻轻放在一旁小桌之上,语气突然一变。 方五随手拿起一根铺在地上的秸秆,嗤笑一声说道:“岳捕头不用吓唬我方某人,莫说这炸桧,便是这牢房,我方某人也是坐过的。你以为凭你这点儿小手段就能把我绊倒?你以为你是块石敢当,其实也就是一个贴树皮——恶心恶心人而已,你怎么把我弄进来,还得把我怎么送回去。” 岳璋听到这也禁不住乐了”五爷这话听着耳熟,好像昨天听过。” 方五老脸一红,也想起昨天来要人时也这么跟岳璋说过,刚想反驳,忽闻外面一阵阵喧嚣,一捕快急匆匆的跑进牢房。 “不好了班头,那方五手下得知方五被抓,聚了一大号人,把衙门给堵了,正在外面吵嚷着要人呐!”来人慌慌张张地说到。 方五见状又盘坐回去,微微一笑”岳捕头,咱们来日方长了。” 县衙门口,喊冤鼓已经被推倒在地,砸了个粉碎。破鼓旁边还躺着几个满脸鲜血的人,乃是刚才击鼓的乡民。 此刻衙门紧闭,门外围了二百来号人,这些人都高挽着袖子,漏出胳臂上的纹身,大声高呼着放人。 那几个受伤的乡民躺在地上还在被站在人群前的一群泼皮殴打,出一阵阵惨呼。一群泼皮拿了大石头,一下一下撞着县衙大门,那大门怕是有几十年历史了,随着撞击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还有几个泼皮不知道在哪里寻了梯子,竖起梯子准备翻墙进院。 顾敏之站在一张梯子上,隔着院墙看清外面状况,忙跳下梯子。”这可如何是好,岳捕头快想办法,莫要让这帮暴徒冲将进来。” 胡瑛家眷老小都住在县衙后宅,一想这群暴徒若进了县衙后果不堪设想。心里是又急又怒,他没想到方五手下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冲击县衙,是以连声催促岳璋想办法。 院子里还有一群前来击鼓状告方五的乡民,见此情形听着门外的惨叫声,也都混身颤抖,不知所措,眼巴巴的看着岳璋。其实在他们眼里,这些捕快没有比混混强上多少,每日吃拿卡要,欺压小商小贩,眼见歹人要冲将进来,也就只能老天保佑了。 岳璋已经没有退路,经过这两天的事情,方五若是安然出去,恐怕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他岳璋。岳璋考量片刻,听到外面受伤的乡民惨叫声越来越微弱,一咬牙道:“岳四儿,把牢房锁好。把所有捕快都叫过来,吴桐,去兵库将刀取出来。” 片刻功夫,一班衙役共计十人拿着站在了岳璋面前。 “兄弟们,老少爷们儿们。今天方五手下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冲击县衙,他们只知道方五被抓了,不会分别是谁抓的,所以你我皆为一体!你们听听外面,那些告状的乡民被他们当畜生一样虐待,今天是我们不认识的乡里,如果我们不去制止,不去斗争,明天受欺虐凌辱的,可能就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妻子!带卵子的,拿起地上的刀,跟我出去拼了,外面这群泼皮冲击县衙,俱是死罪,杀了的,都是将来你我的功绩。。。。。。。” 县衙之外,巷口的一辆马车内。 一个四十多岁的无须男子端坐在榻上,端着一杯黄酒,饶有兴趣的看着县衙门口的一幕。 “胡县令啊胡县令,你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过完这一任呢,平平安安的多好,小团子,你说是吧?”男子开口问到,声音阴柔。 旁边一小厮躬身笑着应了声是、这一声是还没答完,县衙大门呼地大开,一群捕快和农家汉子手持快刀冲将出来,见人就砍,为一个捕快双手各持一刀,手起刀落,刀刀见血。 这一瞬间的气势太猛,泼皮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十几人就被砍翻在地,几个站在最前面的脖子中刀,血顺着伤口喷出老远,为的几个捕快浑身浴血,神似修罗。 泼皮们见状已经有人吓破了胆,尿了裤子。 别看平时这群泼皮吆五喝六为祸乡里,此时见了血,看了同伴惨死再也装不得硬汉,娘们儿似的尖叫一声四散而逃。 原本站在前面的人都是方五心腹,匆匆之间就损失大半,还剩为数不多的十多个人掏出藏在腰间的短刀,冲上前去和捕快们缠斗起来。奈何兵器太短,被撂翻几个人之后也仓促而逃。 巷口的马车也匆匆调头而去,车内无须男子仍端着空杯,不断念叨着”这帮窝囊废怎么还敢杀人?”,杯中黄酒撒了他一身,他也浑然不觉。 岳璋吐了,捕快和那些后来拿起刀随着冲出来的青壮,很多人都在吐。 岳璋其实没有砍到人,他被吴桐和季忠夹在中间。 不过他看见遍地的鲜血和几个脖子被砍断仍在抽搐的泼皮,还是止不住胃里的翻腾,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岳捕头,还是回院里吧,喝点儿水压压惊。”张昭抹去脸上鲜血,努力平复还在狂跳的心脏。刚才他一人双刀砍翻七八个泼皮,可他并没有一丝丝的不适,看见血后反倒有一些兴奋。 岳璋摆摆手,强止住干呕道:”快去找郎中来,先把把受伤的乡亲们扶到院子里。再去找仵作,把这些混蛋死了的拖走,没死的拖进牢里去!”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将伤者处置好。门口一女子飞身冲入院子,寻了半天看到坐在地上的岳璋,忙跑了过去。 “你身上怎么这么血,倒地是伤在哪儿了呀?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玖儿双手不断的在岳璋身上摸索着,岳璋伸出手,将玖儿的小手按在怀里。看她哭的跟花猫一样,感觉好笑,便伸手将她脸上泪痕擦干,装作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我伤在心肺,大夫告诉我已经不行了。唉、我岳璋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就是到死也没取上媳妇儿、” 玖儿闻言哭的更甚,”岳大哥你不要死,这世上就剩下你对我好了。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就给你做媳妇儿好不好?好不好?” “那好吧,我不死了。”岳璋扑哧一笑,忽地坐了起来,哪里还有奄奄一息的样子。 旁边那些看热闹,早就憋着的众捕快也哄然大笑。 “嘎?好啊!你骗我!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哎呦呦,别掐别掐,再掐就不要你做我媳妇儿了!” “你还说,还说!” 门外又竖起了鸣冤鼓,经过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前来击鼓的人倒是不多了。不过有这一件冲击县衙的事情,方五和其手下已经不需要再多的罪名了。 忙活了一天,将告状的乡里送走已是傍晚,岳璋倒在巡捕房小榻之上,混身散架一般。 “岳大哥,今晚去客栈睡吧,可别在这对付了。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这连床被子都没有,别冻坏了身子。”玖儿麻利把屋子收拾了一遍,拿着扫帚说到。 岳璋正在伸懒腰,闻言回头笑眯眯的说”去客栈你和我睡一个床啊?”这话完全是岳璋以前跟女同事开玩笑开习惯了,放松之下顺嘴就说出来了,说完岳璋就后悔了,心道这是明朝,礼教甚严。以后自己得注意,荤段子可要不得了。 玖儿闻言闹了个大红脸,看岳璋一脸紧张,讪眉搭眼的样子又噗嗤一笑”我倒是没问题呀,就怕有人嘴上花花,到真章的时候又逃了哩。”说完轻轻剁了剁小脚,把扫帚扔在地上,”不理你了,饿了,人家要吃饭去。” 岳璋心里一窘,心道人就不能心软啊,之前就应该吃了你!见玖儿走远,忙追上了上去。 一种名叫暧昧的情绪,在二人之间悄悄滋生。 县衙后宅,胡瑛将奏本上似乎含着怒气的墨迹吹干,递给顾敏之。顾敏之做了个揖,转身出门,解了拴在门口的一批健马,连夜向京城飞奔而去。 一场风波,即将随着这奏本在京城掀起。 第十章 难言之隐 星晴月朗,皇城之内,文华殿南侧的一处值房中。 一声闷响,那本被通政使司连夜送来的奏本被重重拍在案上。 “荒唐!堂堂天家怎可与民争利!如此卑劣手段,置子民于何处,置天家颜面与何处?” 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商辂此时怒冲冠,连腮的长须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一起一落,就连双眼的笑纹都被怒气拉直。 这位明朝有史以来第一位三元及第的内阁大臣刚满五十五,作为辅的年龄来讲,可谓是正值壮年。 此刻他显然是怒极了的,商辂平复了一下心绪,对躬身在一旁的日值郎中汪旭汪敬功道”彭公可曾睡下了?” 汪敬功深作一揖,答道:”回阁老,彭公今天偶感小恙,已经歇下了。要不我去看看?” 商辂闻言摆摆手,随手拿起一张纸条,一行清劲的小楷跃然纸上。”不必,让彭公睡吧,近日河北大涝,彭公几日都未曾安眠了。去,把这张条子给都御史白圭送过去。” 汪敬功双手接过,告退出门向都察院方向而去。 同是皇城,寿康宫,当朝皇帝朱见深生母周太后居所。 此时周太后正在逗弄一只白身斑背的小花猫,一个五十多岁的太监笑眯眯的躬身站在她背后。 小猫在周太后怀里,一对小爪捧着一个毛球玩的正起劲儿,憨头憨脑,不时”喵喵”轻叫。 “还是你们这帮老人儿知哀家心思,金玉阿堵之物有甚意趣?还是这活泼灵物招人疼爱,哎呦,你瞧这小可怜儿的。” 背后老太监闻言脸上笑成一朵菊花,将身子躬得更低,轻声道:”太后天子生母,而天子富有四海,老奴怎敢献凡俗阿堵秽太后尊眼。老奴常年在外,不能在太后跟前儿伺候,便寻了这花猫代老奴常伴您左右,太后喜欢就好。” 周太后闻言笑着弗了拂花猫的耳朵,道:”你这奴才,嘴是最甜,便是什么也不送,就凭着一张利嘴也能哄人乐呵。你在宫庄替哀家管着诸多事情,哀家可没忘了你的功劳。跟哀家说说,外边儿最近可是有甚么新鲜事儿,这人总在宫里呆着,就跟瞎子聋子一般,可是无趣的紧。” “回太后,怀柔那一亩三分地儿吃顿饭功夫能跑马走一圈儿,哪有甚么新鲜事儿。不过最近倒是出了一个愣子,刚刚接了县衙捕头的差事便将怀柔为祸一方的恶霸方五给抓了。说来好笑,那捕头刚刚上任,手底下也没几个人手,便去那恶霸名下的赌庄,当着赌徒的面儿揭穿了赌庄出千的恶行。。。。。。” 那太监口舌甚是伶俐,将岳璋抓捕方五的过程添油加醋,说了一个天花乱坠,愣是将岳璋吹成了有勇有谋,智计百出的诸葛再世。 周太后旧居深宫,一时间听的入了迷,听到众泼皮围攻县衙,岳璋领着众捕快以寡敌众,血洒鸣冤鼓,连连倒吸凉气。 她轻轻抚了抚胸口,抑制住自己随岳璋遭遇而起伏的心思,道:“哎呀,这孩子年未弱冠,有勇有谋,哪是如你所说的愣子。哀家看呐,这可不是楞,这是忠直果毅。若不是心中存着忠君惜民的心思,怎能做出这等豪杰之事?不过那方五不过一个泼皮,怎么能在怀柔这天子脚下,横霸乡里这么多年?那怀柔的父母官儿都是混事的不成?” 那太监目中精光一闪而逝,装作为难的样子,受到周太后催促,才吭哧道:”老奴不敢欺瞒太后,那方五是皇庄管事太监郑斌的表亲。。。。。。那郑斌是万贵妃的人,那郑斌仗着万贵妃撑腰,伙同方五夺人田地,逼迫乡里投献皇庄,就连咱们宫庄的田户也被他们强占去多处。老奴怕太后知道气愤,一直不敢告知。。。。。。” 周太后闻言怒起,怀中花猫惊叫一声跳到地上,喵喵地茫然叫个不停。“韩洪!你这杀才,平日里瞧你机灵,才去让你替哀家管理宫庄事宜,你怎的如此糊涂!不管是哀家的宫庄,还是皇上的皇庄,俱是天家产业,虽说宫中诸多用度依赖两庄,可若是宫中节俭一些,一年又能花费多少?为了些许钱财,损失了天家颜面,哪里是大,哪里是小?再者那郑斌伙同恶霸侵占民田,得来暴利是进了宫里还是进了自己的口袋?哀家掌管后宫,如此大事你安敢欺瞒哀家?实在该打!” 殿里宫女太监见太后震怒,连忙跪附在地,大气都不敢出。韩洪跪在地上混身颤抖,不断的抽着自己的嘴巴,连道:”老奴该死,请太后息怒” 周太后稳了稳心神,转身对身边一太监道:”你去皇上哪里,告诉他明日下了早朝过来见我。” 见韩洪仍在不断的抽着自己嘴巴,双面已经被掴的通红,叹了口气道:”行啦,别跟哀家这儿装可怜了,你也这么大岁数了,怎的还跟个愣头青一般。哀家知道你的心思,怕哀家生气。罪不在你,都是那万妃。哀家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货色,半老徐娘也不知道怎么就迷了皇上,怕是三魂七魄都被她勾了去。若不是她背后撑腰,想那奴才也不敢如此猖狂造次。你且退下吧,回去好好做事,以后要学那小捕头,多做些给皇上,给哀家长脸的事情。” 韩洪不断称是,跪行退至殿门,躬身退下了。转身那一刻,一丝得意的笑容浮上眉头。 次日凌晨,星月未散,文武朝官按品级序立左右掖门之前。待到锦衣力士九声鸣鞭,依次走过金水桥,文左武右立于奉天门前。稍后,礼乐声起,文武大臣在殿门两侧十二名金甲力士的注目之下走进殿内。 殿内上廊设九龙金台,左右钟鼓司乐。 随着一声底气十足的”皇上驾到!”,成化帝朱见深龙行虎步,端坐在九龙金台之上。金台之后两名内使宫女手持武备团扇,立于金台之后。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见皇帝就坐,满朝文武贵胄皆拜服于地,刹那间,那高高在上的金台仿佛岱宗泰山一般,朱见深此刻更如同泰山上一轮炫日,俯视着这世间万物。 “众。。。众。。。众。。。卿平。。。身!” 朱见深吃力地将这句短句说完,本该体现九五至尊的王霸之气,随着他的结结巴巴而侧漏殆尽。他本人也懊恼的红了脖根,身型一垮。 “谢皇上!”满朝文武起身再拜,分列入班站定。 朱见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朗声道:”代吾皇问询,可有奏事?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小太监长音未尽,检察院左都御史白圭出班站定,朗声奏道:”臣白圭有本启奏陛下。” 朱见深又看了一眼小太监,小太监会意,道:”代吾皇问询,卿有何事?” 看了看站在文官队伍最前面的商辂,商辂略一点头,白圭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启奏陛下,昨日通政使司转呈京郊怀柔县县令胡瑛奏本,本中参合皇庄管事太监郑斌伙同当地恶霸方国泉,县丞王春,主簿姚广利等人强侵民田三十余倾,怀柔县内哀声载道,手段之卑劣令人指。皇庄乃天家产业,如此与民争利,祸害地方,实非盛世之相,明君所为!” 队伍后面一班御史见上官已经话,下饺子一般出列跪在地上,声讨起来。越说越是悲愤,仿佛此事乃亡国之兆一般,最后情不自禁大声哀嚎起来。 朱见深嘴巴一张一合,想反驳,却情急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 彭时前几日伤了风,这些天又忙着河北赈灾的事情,脑子本来昏昏噩噩的。听到白圭上奏,气得他出了一身透汗,身子都晃了几晃,好半天才缓过来。 此时他大袖一甩,拿着笏板施礼道:”皇上,孟子有云;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我大明子民,好比那渊中之鱼,而今皇庄与民争田之事,便如那桀王,纣王一般,像一只鲁莽凶残的水獭,将水搅浑,将鱼儿残杀赶跑。天子,以天下为家,安用皇庄为?还望皇上以桀纣为戒,撤销皇庄,严惩恶。” 商辂见彭时说完,马上出班,引经据典的支持了彭时所论。这两个状元,其中一个还是大明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学霸之霸,愣是用孔孟理论把这件事的危险等级上升到最高级。 文臣队列见二位阁老轮番上阵,马上出班附议,一时间群情激昂。 朱见深非常憋屈,皇庄强抢民田的事情自己完全不清楚,怎么自己就被比喻成了桀纣了?心中忿忿却口齿不利索,反驳不得,实在苦也。 “唉、”朱见深长叹一声。他只有两种情况不口吃,叹气的时候,和万妃说话的时候。 “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处置。。。退。。。退朝!” 说罢袍袖一甩,也不管众臣子,起身离去。 注:三元及第相当于现在中考全国第一,高考全国第一,然后在大学里以全国第一的身份考进哈佛。三元及第是古代读书人的最高荣誉,从唐朝到清朝,获得此殊荣的一共才十五人,所以是学霸之霸。另外明朝有两人获此荣誉,另一个是黄观,可是因为靖难关系被抹去了。 第十一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朱见深气呼呼的登上御辇,本想直接去万贵妃那里,忽然想起今早门监禀告说周太后邀见,便改道前往寿康宫。≥ 一进殿门,朱见深便皱起眉头——周皇后面若寒霜的看着他,这是极少见的。 自从他父皇夺门之变重登皇位之后,自己很少看见周皇后的怒容。只有那么两次,还都是因为万贵妃。 “莫不是又跟万妃有关?”朱见深心里这般想到,赶紧谨身上前见礼请安。 周太后知道朱见深的性子,自己的儿子小时候被他叔叔废了太子之位,在冷宫之内隔绝五年之久。 作为生母,每每想起儿子的这段遭遇,都一阵心疼。 所以见儿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一软,上前拉起朱见深,柔声问道:“皇儿免礼,可知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 “儿。。。不。。。不知,请母后明。。。明示。”朱见深翻手扶住周太后,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恭立在她身旁。 “皇儿可知怀柔县内皇庄。。。。。。”周太后刚刚说到此处,见朱见深脸色忽地通红。”怎么,皇儿知道此事?” 朱见深深呼一口气,道:”儿知。。。知道了,早朝时候臣。。。臣子们便说了,还。。。借此事暗喻朕。。。朕乃桀纣一般的昏。。。昏君,真是岂有。。。有此理!” 周太后见儿子气急,忙拉住朱见深的手,轻轻拍抚两下,道:”皇儿不必气郁,臣子们说话便是这样,有时未免小题大做。不过这件事情上他们是占着理的。你想想,若是任由那管事的奴才如此下去,我天家的颜面岂不是在家门口被败光了?” 朱见深听闻母亲宽慰,静下心一想,也是这般道理。 如果事情属实,那管事太监着实该死,打着皇庄的旗号欺压乡民,可不就是在给自己脸上抹黑? 但是一想皇庄每年给自己私库的进项,又舍不得将皇庄撤销,便将此事跟周太后讲了。 周太后一听,原来群臣竟有撤销皇庄的心思,当下心里也不是滋味,心道这群酸儒,诚心跟皇家过不去,怕是裁撤了皇庄,宫庄也保不下去了。 没了皇,宫二庄,宫里难道喝西北风去?况且每逢灾乱,自己和皇上哪次不从私库支取一些以作振银? 就拿这次河北大涝来讲,自己还从内库支了五万两银子划给了户部,接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三道四? “皇儿,皇庄乃我天家私产,宫里用度多有依赖,裁撤一事万不可应允。哀家看来此事皆由那皇庄管事太监郑斌而起,皇儿可严惩此人,寻有能之人代替,如此便可封群臣之口。哀家昨日听闻怀柔县捕头岳璋,刚正果毅,聪敏善谋,虽年未及弱冠,但在怀柔一地广有善名,不如让他接管皇庄,也好消乡民对皇庄之怨。” 朱见深一愣,心道让这人管理皇庄倒不是不行,可是历来皇庄管事都是太监担任。难不成要把此人阉了进宫? 那岂不是更招人恨了? “回母。。。母后话,皇庄管事俱。。。俱是是太监任。。。任之,若是那。。。那岳璋不应,岂不麻。。。麻烦?” 周太后闻言噗嗤一笑”我的儿,你都二十有一了,怎么脑筋还跟孩童一般。你就不会封他一个宫中校尉,然后调去做皇庄官校。再任一个顶名不在位的管事太监,一应事务俱交官校办理,不就行了?” 朱见深恍然大悟道:”母后双修福。。。福慧,如此甚。。。甚妥。” 怀柔县,街市之上。 一行六人的捕快小队在大街上分成两排而行,他们身穿崭新的捕快黑色朱边公袍,腰挂铁锁,左手按在腰刀刀柄上,步伐整齐划一的走过各商贩面前,视商贩们双手捧过来的吃食布匹等于无物。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身高五尺,面色庄重,即使有小贩谄着脸将东西送到面前,也大义凌然的伸手推开,一副獐头鼠目的面孔上尽显正道沧桑! “咳咳!大家伙儿听好了!我们岳捕头今早例会上训示;从今开始,本县衙役肃风整顿,将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展现在怀柔父老面前!从此以后,大家不要再贿赂我等,我等也秉承文明执法,惩恶为公的理念,那个,那个服务于乡亲们!以后若是遇到不法之徒侵害,尽可告知我们,我们怀柔县巡捕大队必将竭尽全力,为大伙儿做主!” 岳四儿登上街中心的一处石台,学着今早岳璋的模样;一手掐腰,一手比划,对着下面攒动的人群高声说到。 下面众小贩看猴戏一样看着他,满脸的不相信。。。 差点被朱见深拉去阉了做太监的岳璋,此刻正在巡捕房补觉;梦中自己有了穿墙的特异功能,穿过了客栈那堵薄薄的砖墙,墙的另一侧正好是玖儿房间的小床,玖儿咣着尚身,媚眼如丝,轻声唤着;我倒是没问题呀,就怕某人到了真章时候又逃了哩。。。 “如果这不是做梦,我绝对不逃!!!”岳璋忽地从小榻上坐起,望着自己那擎天一柱,半梦半醒中,又想到玖儿那两团大得不科学的粉腻。 “我就知道是做梦!这缠人的小妖精!”他揉了揉脸,待那擎天柱慢慢镇定成小海参,起身走出巡捕房,来到院子。 院子里,张昭领着刚刚招募的乡勇青壮们正在操练,教习他们一些基本的拳脚击技。 众乡勇见岳璋背着手走过来,全都肃立,大声问安。 自从岳璋领着众捕快击退方五手下,当场格杀泼皮之后,岳璋的名字迅在怀柔传开。 老百姓要是想夸一个人,那是没有上限的。传说中的岳璋身高七尺,燕颌虎须,豹头环眼,臂上能跑马,拳上能站人。。。。。。 以至于新招募的这五十来个青壮,对岳璋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 县衙刚刚出招募乡勇的告示,一天的时间里,巡捕房就被这些十**岁的青壮给塞了个满满当当。 岳璋按照后世征兵的标准,择优挑选留了五十人,算上那日拿起刀跟着拼杀的几个汉子,一共不到六十人。 这样一来充实了严重缩水的衙役,二来防备方五手下逃散的亡命之徒。 岳璋随意摆摆手,对张昭点头示意,站到队伍之前。 朗声道:”咱们不是第一次见了,我就是那个街坊里巷中传闻的七尺大汉——岳璋。” 青壮们闻言哄然一笑,面前这个少年身高不足六尺,放现在话也就一米七五,身材虽不瘦弱,但绝对谈不上魁梧——确实跟传言搭不上边儿。 “不过咱们男儿行事,不看他身高几何,才学如何。而是凭良心,行正道!咱们大家伙儿都是穷苦出身,我知道这里有很多人,是听说捕快们铲除了方五,还当街诛杀了虐待乡民的泼皮之后,才来到这里的。”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接着道:”但是我想说的是,那不是一个合格的捕快所为!那也不是真正的侠义!” 队伍里众人听到这里都露出不解的神情,就连张昭都疑惑的看着他。 “一个合格的捕快,应该在恶霸形成之前就惩治他,让他不敢继续作恶!真正的侠义,是在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中保守本心!为了和我们一样的穷苦人们,为了每一个遵纪守法的人保驾护航!” “当街杀人,惩治恶霸,只是一时的侠义。只有将每一件关于公正的事情做好,把危害和不公扼杀在萌芽,才是好捕快,真侠义!希望你们能在日后记住这些话!造福家乡父老!” 岳璋说完,环顾一周,看着一双双或激动,或澎湃的眼睛,转身背手,走出县衙。 “当领导的感觉真是不要太爽!” 听到背后一阵阵”造福家乡父老”的高呼,岳璋心里这般想。 怀柔城外日当头,几家欢喜几家愁。 满面春风的胡瑛和顾敏之,以及心中揣揣的王春和姚广利,守在城外五里处的官道上,等候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一干三司官员的到来。 第十二章 恶邻之宅 官道之上,三司人马缓缓向怀柔而行。 刑部清吏司郎中赵子鸿合眼端坐在轿内,想着着临出京城时刑部尚书洪钟的叮嘱。 京官,身处政治中心,有时候光凭能力是不够的。揣测上官心思,推测形势走向,都关乎到他们的前途和地位。 洪钟在赵子鸿领差时用茶水在案几上写下“罪在皇庄”四个字,赵子鸿反复思索了一路。 赵子鸿灵光一闪,掀起轿子的锦帘,恰好瞧见路边一所凉亭,便呼唤身边跟随道:“停轿,去知会都察院大理寺二位大人一声,就说天气炎热,请二位大人在路边亭子里歇息片刻。” 那跟随行了两个多时辰的路,正感觉口干舌燥,闻言乐颠颠的去后边通禀。 不一会儿,都察院监察御史沈润,大理寺丞程广贤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沈润拱手道:“赵大人,此处离怀柔已经不远了,何不到城内再做休息?” 沈润这个监察御史只是个七品官,可是都察院的人都是一身滚刀肉,七品小官儿参一品大员的有之,参皇亲国戚的有之,甚至没事儿骂一骂皇上也是家常便饭。所以并不讲赵子鸿这个六品郎中放在眼里。 程广贤今年刚满六十,花甲之人自由他的稳重之处,见沈润言语中透着不满,便将扇子一收,笑道:“沈御史不必心急,此处到怀柔不过七八里的路程,此处凉亭虽是鄙陋,却有颇显雅意,我等进去小坐一会儿。日头太盛,便是我们不歇,也要让行脚轿夫休息一会儿嘛。” 说着便将沈润拉进凉亭。 赵子鸿无奈,心道这群御史真是好难相与,便摒退左右进了凉亭。 沈润和程广贤见他此举,立刻想到怕是赵子鸿有事相商,都收了心绪坐在亭内石凳之上。 “二位大人请了,本官出京之前,得本部洪尚书嘱咐,只四个字‘罪在皇庄’。我方才思量了一下,想必洪尚书也是替人传话呀。” 二人听罢心头一震,心想能得堂堂洪尚书传话的,怕不是天子就是内阁了,天子已经派出三司会审,如果有另外的交代自己肯定不会不知晓。如此说来,定是内阁所托了。 “哦?赵大人何出此言?”沈润拱了拱手,问到。 “你我都知道我等此来所谓何事,可前日朝堂之上,听闻众阁老请奏陛下撤销皇庄。你我都清楚这地方上的事情,若说强占民田,没有县丞主簿捣鬼,肯定是不能成行的。但若我等审出这样一个结果,皇庄有罪,县衙之内也有罪,必将给皇上留下话柄。所以这罪,只能在皇庄一处,县衙之内,只不过是受了那管事太监的逼迫。二位可明白了?“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待众随从脚夫又歇了片刻,三人起身登轿,继续向怀柔进。 半个多时辰后,满头大汗的胡瑛一行人终于看见了三司仪仗。 前边两人高举回避,肃静二牌。九声鸣锣,一小厮高声呼“君子不重则无威!” 胡瑛身后的王春和姚广利见刑部清吏司赵,都察院监察沈,大理寺丞程,三个红色旗牌,顿时双腿一软,心道万事皆休矣...... 胡瑛待队伍行近,马上上前见礼。因为皇庄强占民田一事是由他上奏,在奉天殿都是念了名的,所以轿内三人下轿与他寒暄几句,之后才打道进城。 一行人前呼后拥进了怀柔城,鸣锣净街,行人车马莫不避让,自是威仪无量。 却说岳璋此时正领着玖儿满城闲逛,开始是岳璋提议去街上走走,玖儿小媳妇一般跟在他的身后。可自从见了胭脂水粉,绫罗布匹这类女子喜爱之物后,岳璋反倒成了玖儿的跟班儿,手捧着两卷缎子,又拎了好几个油布包。 “行啦玖儿,回头咱们再逛,今天出来可是有正事儿要办的。”岳璋见玖儿越逛越勇,赶紧说到。 “哦、岳大哥既然有事,那咱们便回去罢。”玖儿虽然嘴上答应了,可是一双大眼睛还是乌溜溜的看着远处的胭脂摊子,满脸不舍。 岳璋摇摇头,玖儿现在天天待在客栈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知道这个时代女性是不能随意在街上闲逛的,看到玖儿一张大写着遗憾的小脸儿,心生怜惜,便在玖儿耳边一阵低语。 “岳大哥你说真的?”玖儿睁大眼睛,扬起小脸儿惊喜的问到。 “当然是真的!咱们就在这附近寻一处宅子,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岳璋把缎子夹在胳膊底下,一排胸脯说到。 方五被抓之后,王春和姚广利也服了软,先后给岳璋送了二百多两银子,求岳璋将对他们不利的证据消了。 岳璋钱照收,却是一个字儿也没答应他们俩。二人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却也拿岳璋无可奈何。 想着自己被老爹赶了出来,也不能整日住在客栈之内,便寻了今天空闲,领着玖儿出来找住处。 二人离了街市,信步走向了中兴坊。 怀柔县内四个里坊,这中兴坊多是外来客商安家之处,由于怀柔县的地理位置所限,来往客商的流动性很大,所以这中兴坊经常有移居别处的客商出售房产。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青石铺成的巷子里,小巷之内并无行人,阳光照在巷子旁届次毗邻的青色院墙上,两旁翠绿的青苔点缀,幽静恬适得像一幅墨画。 “岳大哥你瞧,这个宅子要卖!”玖儿忙跑了两步,越过岳璋,指着一处挂着“吉宅出售”牌子的大门。 岳璋对她微微一笑,上前扣门。 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将门开了个缝儿,问清二人来意之后,笑吟吟的领着二人进了院子。 一进院儿,过了一堵雕石照壁,整个宅子顿时展现在二人面前:一汪宛若天成的小池旁,矗立着一座山石磊成的悬山,悬山背后一道大石板砌成的小径,小径尽头一座木质的小亭。 另一侧三间大房,璋瓦相协,明亮宽敞。 岳璋很满意,眼中的欣喜毫不掩饰“敢问老丈,这宅子怎么卖?” 那老者见状赶忙答道:“公子想必是新婚燕尔,这三间的宅子是最适合你们小两口居住的了。我家老爷乃河间人士,当初因怀柔生意众多才建了这宅子,后来家里老太爷仙逝,回家守丧去了,怀柔的生意也拖了下人打理,实不相瞒,这宅子自建了也没住上几个月。公子看这用料。。。。。。” “老丈直说价格便是,若是价格公允,今日咱们就定下来。”老管家上了岁数,喋喋不休,岳璋见他有变身前世保险销售员的趋势,忙打断他道。 “公子爽快,这宅子最低二百两。不过我家老爷交代过,若是有人相中此宅,家中一应器具皆赠与买家。公子以为如何?” “好,这里是二十两银,算是定金,明日你将房契准备好,我来与你交割。” 岳璋将怀里银子交给老管家,拿了他的收据,便笑着唤醒还沉迷在宅子之中的玖儿离去了。 见岳璋和玖儿两人走远,老管家深呼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天可怜见、终于摆脱了这恶邻了。。。。。。” 话未说完,一支竹杆利箭募地从他面前飞过,叮一声射在悬山上,吓得老头一身白毛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上。 隔壁院墙之上,两个脑瓜慢慢探出,这两个脑瓜一个梳着三丫髻,一个梳着两个朝天辫儿。 “姐姐,你又射高了,看隔壁老管家不去爹爹那里告你的状。”朝天辫儿奶声奶气的说到。 “去去去,都是你,要不是你说我弓没拉满,我怎么会射高了。”三丫髻秀眉一皱,拍了那朝天辫儿一巴掌道。 “喂!老头儿,你没事儿吧?”见朝天辫儿瘪着嘴要哭,三丫髻马上高声向老管家喊到。 “你!你这疯丫头!不修女红,整日舞弓弄箭,定将一辈子困守闺阁,看谁敢娶你!” “哼!本姑娘告诉你,这一箭是报你上次去我爹爹那里告状之仇的!要是再敢去我爹那里说本姑娘坏话,下次本姑娘可不饶你!” 老管家一捂额头,心道幸亏宅子卖出去了,以后终于不用再见这恶邻,便也不理她,转身回屋了。 第十三章 不公 石板路上,岳璋玖儿悠闲的往客栈走着,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岳大哥?” “嗯?” “咱们真要去那个宅子里住?” “对啊,买了不就是为了住的嘛。” “那怎么住啊。。。” “就那么住呗。。。嘿嘿。。。玖儿,你愿意自己一个房间还是跟我住一个房间啊?” “呸呸呸,你想什么呐!大家都说你是有侠义的,怎么偏偏说话没个正形。”玖儿嗔道,不过转念小脸儿面色一肃”岳大哥,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我。。。” “什么事儿?”岳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岳大哥你买了我吧、”玖儿粉拳一握,坚定的说到。 “啊?这是演的哪出啊?”岳璋下巴差点闪掉,胳膊下边夹着的缎子却实实在在的掉在了地上。 玖儿蹲下身子,拾起缎子,轻轻拍打着上面的灰尘,眼神躲躲闪闪的。”我总和你在一起,原来在客栈里,现在又要跟你住进新宅子。总这样,别人会说你闲话的。我求人帮着写了一份卖身契,你。。。你看看。。。”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契约。 岳璋哭笑不得地拿过粗略一看,只见上书:立卖字;任家有女玖儿,年十五,情愿卖身与岳璋名下为婢。牙价一文,同中笔下交清。恐后无凭,永无返回,立字存照。 “玖儿啊,你这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着什么呀。”岳璋将契约撕成几片团起,扔在地上。”你记着,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要我自己觉得做的是对的,自己开心就可以了,你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下去,知道吗?” 玖儿红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岳大哥?” “卖身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不是,我明天想回庄子里去祭拜一下我爹。” “那就去吧,明天要是没有事情我陪你一起去。” “才不要,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每天那么多事情。”、 。。。。。。 二人刚刚走进客栈,便看见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岳四儿。 “哎呀我的老叔,您跑哪儿去了,京城里来了三个大官儿,要审理皇庄的事儿呐,县尊大人让我唤你去验实供词,我跟这儿可等了你好半天了。咱们快走吧!” 岳璋将东西交给玖儿,急匆匆地随岳四儿来到县衙。 县衙后宅堂厅之内,赵子鸿,沈润河程广贤有一打无一打的拨弄着茶碗里的茶叶,茶碗里的茶水早就凉了。 胡瑛急的满头大汗,不断的向姚广孝使眼色,示意他去找岳璋。正在此时,岳璋急匆匆来到门口,报了声求见,走进堂内。 岳璋刚要向他们告罪,就听见一声闷响——沈润狠狠拍了下桌子,大声喝道”好没规矩的小吏!当班时间不知所踪,你平时都是如此办差的吗!” 岳璋一听心里顿时火大,但想到今天自己确实是利用当班时间办了私事,便压下怒气,老老实实告了个罪。”请各位大人海涵,事先并没有人通知下官各位大人召见,实在对不住。” 沈润本来就是个急性子,都察院独特的工作性质更是助长了这性子,便又些不依不饶。”你算得甚么下官!请问你身居何职,官居几品?似你这般的小吏,办差不力,还不懂规矩,真不知你上官是怎么做的。” 胡瑛闻言一窒,心想这御史也太过咄咄逼人。 岳璋也是强忍着气愤,但其实沈润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岳璋这捕头确实算不得官,捕快是属于吏,无品无级。按道理面对像沈润和胡瑛这类有品级的官员,是应该下跪自称小人的。 不过之前胡瑛有求与岳璋,所以以往岳璋在他面前自称下官,胡瑛也并未在意。 赵子鸿见状清咳一声,道:”沈御史息怒,天色不早,咱们还是将供词敲定,明日好去传唤那管事太监。” 程广贤见状也忙和稀泥道:”是了,还请捕头将涉案供词取来。” 岳璋出门,吩咐岳四儿去巡捕房取了这几日审讯方五所取的供词。 岳璋这几日可是对方五动了心思,得知自己手下被岳璋驱散,家产被县衙查封,县令胡瑛上书参合了郑斌之后,方五的心理防线已经溃塌,再加上岳璋独特的审讯手段,方五将这些年做的能记得起来的恶事全都交代了。 不多时,岳四儿将那叠厚厚的供词拿来,岳璋呈给了胡瑛,再由胡瑛转交到了赵子鸿手里。 三人一目十行的粗略看了,挑挑拣拣拿出十几张,撇在一旁。 赵子鸿抚了抚颌下短须,道:”这些供词依本官看来稍有不妥,依着方五交待,明明是那皇庄管事太监郑斌与地方恶霸伙同作恶,其中随涉及县内官员,可观其原委,多是郑斌利用自己身份与方五恶霸手段胁迫之。供词之中关于此处所言,略有夸张啊。胡县令,你说是也不是?” 满头大汗双股战战的王春和姚广利二人一听他所言,立刻双眼放光,欣喜若狂。胡瑛和顾敏之却是满脸震惊,不敢置信。 胡瑛收了心思,开口道:”大人明鉴,其他恶行或许是郑斌方五伙同所做,可是这强占民田之事,若是没有县丞主簿参与。。。。。。” 赵子鸿不待胡瑛说完,摇手打断,道:”胡知县,皇上将此案交与三司会审,我等三人自有公断。本官虽身处刑部,却也是常跟地方上打交道的。一县之中或有同僚不合,或有政见不一,可是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嘛,若不是大奸大恶,胡知县不必太过求真。况且你是一县之长,治下官员涉此大案。虽说是你参合上报,可是这御下不严的失职之过是跑不了的,对你日后前程可是略有不利呀!” 胡瑛闻言脸憋的通红,他不知到底是上官有甚么特别安排,还是王春和姚广利手段通天,找人知会了主审官员。但是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他能反抗的了的。 所以任他心里怒气满满,还是说了一声”听从大人处置”,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岳璋将几人表现看在眼里,看着王春和姚广利先是战战兢兢,到如释重负,再到小人得志一般的看着胡瑛和自己当下上前一步,大声道:“各位大人请听我一言” “方五供词所述,开始他只是借着郑斌职务之便,用挪用皇庄钱资开设青楼赌馆,可是再与王春姚广利相熟之后,四人便用郑斌皇庄投献之名,方五无赖手段,王春姚广利职务之便开始强夺庄户田地,逼其或是投献皇庄,或是转给方五。若不是此二人从中收取暴利,郑斌和方五断不敢如此猖獗!若是惩治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天理何在?” “放肆!来人,把这个咆哮上官的混账给我拖出去!” 赵子鸿见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情居然被一个小捕头公然推翻,他自知如此处置确实不公,但却不能容忍一个小吏当众反驳自己,当下恼羞成怒当拍案而起,招呼左右将岳璋拿下。 他的跟随立刻进入堂厅,用水火棍在岳璋背后一插,将他整个人架了起来,往堂外拖去。 岳璋被在空中,双脚离地,不能力,双臂被水火棍憋住,动弹不得。只能大喊不公。 后在堂外的岳四儿见状锵的一声将腰刀拔出,虽然害怕的手有些抖,却还是大喝一声:”把人放下!” 两个跟随一愣神儿的功夫,岳璋挣脱了水火棍,一脚将旁边的跟随踹倒在地。 另一个跟随举起水火棍向岳璋砸去,岳璋用街头斗殴的手段,向前一步,紧紧贴在他胸前,一拳杵到他下巴上,将他打翻在地。 堂外的众跟随见状忙抄起家伙,几人合力将岳四儿手中的刀夺下,乱棒打翻在地,冲进屋准备缉拿岳璋。 岳璋见岳四儿被打,大吼一声,捡起地上的水火棍,与他们拼厮起来。 “圣旨到!着怀柔县衙捕头岳璋听旨!” 正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十四章 双旨到 “圣旨到!着怀柔县衙捕头岳璋接旨!” 听到这一声尖利的高呼,堂内众人都是一惊,众跟随端着水火棍,不敢上前将岳璋制服,又没有得到自家大人命令,却也不敢贸然撤下。 太监传旨都是先唱接旨人姓名,然后再等着接旨之人出来迎接,最后摆上香案宣读旨意。 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那传旨太监便心里嘀咕,怎么会有着么不懂事的,圣旨到了都不出来迎一迎。 虽然心里腹诽,可他却不敢怠慢,因为这个旨意可是非同寻常;此刻他手里恭恭敬敬端着两卷黄绢;一份是皇上的圣旨,一份是太后的懿旨。这太监也是司礼监的老人了,可是这样的旨意在他漫长的太监生涯里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此以前更是听都没听过。 那太监等了盏茶功夫,不见人来,便招呼左右随行,走进内堂。 刚进内宅门口,就看见正对峙的一群人,心里一惊,寻思今儿这差事真是蹊跷。居然有打架打得如此忘我,连圣旨都不接的——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传旨太监见状,赶紧又高唱:“圣旨到!着怀柔县衙捕头岳璋接旨!” 程广贤见状忙扯了扯赵子鸿的袖子,赵子鸿反应过来,令众随从收了棍棒,众人见状忙躬身一旁,闪出被围在中间的岳璋。 “咳咳,岳捕头此处可有香案,快快布置一下,咱家好宣旨啊。” “有的,有的,请天差稍等片刻,这就布置香案。”胡瑛听闻马上招呼左右,可是见周围没有自己知使,便招了顾敏之,亲自去布置起来。 片刻之后,案台布置完了,完全不知所措的岳璋被顾敏之拥着点上香烛。 众人见传旨太监拿出圣旨将要宣读,忙呼啦啦跪倒,以示恭敬。 岳璋前世也看过电视剧上领旨的情形,正要跪下接旨,却被那传旨太监一把扶住。 “岳捕头不必,此乃中旨,站着仔细听便是。”那传旨太监谄笑着将岳璋扶定,便肃身站直,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三司一众官员这辈子也没接过圣旨,听了太监所言面上一苦,又不能再站起来,索性将错就错的跪着了。只留下一个岳璋鹤立鸡群般站定,低着头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乃天下之主,怜惜天下之民,民富者不淫之,民贫者不弃之。朕临东宫时,先皇赐皇庄两处,虽为我皇家私产,亦与民共利,未有夺予之念。不想皇庄管事郑斌,无尽忠之心,却有泼天大胆,背着朕做出许多恶事。朕已传旨撤了郑斌管事之职,由宫庄管事太监韩洪兼理皇庄,太后听闻你在怀柔素有善名,今日着你入腾骧卫,即刻出任皇庄校尉之职,好好做事,给朕管理好皇庄,朕必不吝赏。钦此!” “岳捕头不要着急,还有一份太后的懿旨要宣读。” “太后训怀柔捕头岳璋赦曰:哀家前些日子,听闻你这后生勇斗恶霸之事。念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忠义,实在不易。哀家掌管后宫,深感得一既有忠义之心,又有任事之能者殊为不易,近日将你举荐给了皇上,希望你不要辜负哀家一片苦心,好好为皇上办差。” “岳校尉,接旨吧。” 传旨太监将两份旨意一收,躬身递给岳璋。 岳璋将圣旨收好,从怀中掏出几张宝钞,不着声迹的塞到传旨太监袖子里,道:“公公远来辛苦,要不急着回去,在怀柔多呆几天,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传旨太监连连退却道:“岳校尉折煞我也,咱家在司礼监当差十多年,也没见过哪个臣子同时接到过圣旨和懿旨啊,可见岳校尉深得皇上太后期望,咱家哪儿敢收您的银子。” “公公不要见外,权当是给请公公喝茶。”不由分说,将宝钞塞到那太监手里。 传旨太监见推辞不去,便笑吟吟的谢了岳璋,道:“岳校尉,这两道旨意可不一般哪;韩洪虽说兼理皇庄,可是依着两道旨意,这皇庄不还是你岳校尉说一不二?岳校尉任了这皇庄的差使,想必日后也是要经常去宫里走动的,这些宝钞咱家就先收着,若是他日见到岳校尉,就变作咱们吃饮如何。” 二人这一通你来我往,聊得火热,身后一干人可还跪着呢。 赵子鸿和沈润面色铁青,心道这小子定是故意的,只有程广贤看着岳璋胳膊下夹着的两道旨意,若有所思。 将传旨太监送走,众人终于起身,王春和姚广利已是面若死灰,心里暗道完了。 “大人,这回我可以自称下官否?”岳璋随手拍了拍夹着的圣旨,长舒口气,一脸舒爽。 “哼!”沈润冷哼一声,道“你这也就是个直奉官儿,有什么好得意的。”但即便这样说,他心里还是一阵酸楚。 自己辛辛苦苦考了二十多年,才得了个出身。又凭妻子家人走动,才任了这都察院的职。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误打误撞就封了个六品的校尉,实在是老天不公。 岳璋见几人面色不善,心里暗爽,便嘿嘿一笑,道:“下官现在已不再是县衙捕头了,供词也已经交割完毕,还望各位大人好好审理。莫要冤枉了好人,更不要放过坏人!在下告辞!”说着拱拱手,对胡瑛和顾敏之微微一点头,转身拉起岳四儿离开后堂。 三位主审官眼巴巴互相看了看,重新将那些供词拿了起来,一张张仔细地翻看起来。 “四儿啊,多谢了。” 岳璋扶着遍体鳞伤,青鼻肿脸的岳四儿,心里回想着自己两次遇见危险,这个看起来胆小猥琐的岳四儿,却总能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 岳四儿受的伤不算重,却禁不住伤的地方多,只觉得动起来浑身都疼,呲牙咧嘴的说道:“老叔说得哪里话,一笔写不出来俩岳字儿,我要不帮你,那还算是人吗。当初要不是叔公把我安置到巡捕房,我这时候能不能活着还说不上呢。” 岳璋心拍了拍岳四儿肩膀,道:“老叔很感动,明天就托人帮你物色物色,给你找个媳妇儿。” 岳四儿闻言大喜,只感觉身上的伤一瞬间好了个七七八八,想到自己留了三十多年处子之身,如今终于要有媳妇了,顿时喜极而泣。趴在岳璋肩头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连道:“老叔对侄儿太好了。” 岳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断安慰;“侄儿乖,跟着老叔好好干,将来给你娶小妾。。。。。。” 将岳四儿送回家出来,正好经过自己家,望着那半开的大门儿,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又浮现在岳璋脑海里。 轻轻推开大门,便看见岳钱氏抱了一抱柴禾,蹒跚的向院子里的灶台走去。 岳璋赶忙上前,接过柴禾,唤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岳钱氏一看儿子回来,眼泪便止不了,双手摸着岳璋的脸,连道我儿瘦了。 岳璋将柴禾放在灶台里,拿引子点了。回头笑着道:“儿子这几天太忙了,瘦是瘦了点儿,可是也结实不少哩。娘,我爹不在家?” 岳钱氏见自己儿子照以前精神了许多,也便不再流泪,只称岳成振出去遛弯儿,一会儿便回来。 岳璋挑了水放在灶台边上,岳钱氏便说什么也不让岳璋帮忙了,把他推在一旁,将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一股脑都拿出来,一边喜滋滋的看着自己儿子,一边旁敲侧击的问玖儿为什么没跟着回来云云。 闲聊了一会儿,岳成振背着手从门外踱步进来,见坐在院子里的岳璋,想要说话,又憋了回去,强做了一副严父样子。问道:“你咋回来了,闯下的祸怎么办了?” 岳璋见他明明心里挂念着,还装腔作势的样子甚是好笑,便将事情经过粗略学了一遍。 岳老汉一颗心随着儿子的描述,由担心,惊恐,变成了欣慰,父子二人之间的距离也随着这个过程越来越近。 岳成振心想自己终究还是老了,自己儿子终于长大成人,做下的这些事虽然有些莽撞,可是却也不是没有经过思量胡来。 “你回来就回来吧,咋还拿两嘎达布?拿都拿了咋不多拿点儿,哎呦,这颜色咱老百姓可用不了,你在哪儿买的,赶紧退回去!” 岳成振拿起岳璋随意放在地上的圣旨,一边拨弄,一边问到。 “爹,那是圣旨,皇上和太后任了我腾骧卫的校尉,让我以后去替皇上管皇庄哪。” “啥?这是圣旨?!你就这么把圣旨放屁股底下垫着?你个兔崽子,我让你对皇上不敬,我让你对皇上不敬!” 小巷里再次上演全武行,只不过这次左邻右舍还没来得及看过瘾,岳老汉便搂着儿子又哭又笑,最后还拿了爆竹在门口放了起来。 众邻里观望了一会儿,得出统一结论——岳老汉被自己儿子给气疯了。 第十五章 时代的归属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 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第十五章时代的归属 岳钱氏把抢着刷碗的岳璋推回堂屋,喝了点儿小酒的岳成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时不时的笑着,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烛光下,岳成振的皱纹被光影勾勒的更显深邃。 每一条沟壑都仿佛深深刻着岁月的无情和生活的不如意。 岳璋看着这个将近天命之年的男人,心里也掀起阵阵悸动,也不知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传承,还是对前世自己亲人的思念。 “爹,我在中兴坊买了座宅子,明天便去交割。你和娘搬过去住吧。“ “在这老院儿住了大半辈子了,不去了。明天我和你娘过去看一眼,帮你拾掇拾掇。“岳成振把烟锅灭了,在趿着的布鞋底子上轻轻敲了敲。 岳璋接过烟袋,将烟叶给他续上:“您就过去吧,那三间大房的宅子,您二老不去我自己住多旷的慌。“ 岳璋前世生活在那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在物质和权利之间不断奔跑,他看过太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例。 再世为人,看着一辈子持家做活的老母,和窝囊了半生,虽然脾气暴躁,却偶尔流露出关怀的老父,岳璋越急切的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岳成振看着他赤诚的目光,差点老泪纵横。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啊!不再是那个不切实际,跟自己对着干的孩子了。 “儿啊,以前爹总打你,你别记恨爹。“岳成振抄起烟袋锅,在烛火上点了。 “你小时候咱爷俩儿多好啊,那时候你听话;一双眼睛见天儿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尖小子。日子过的快啊,你就跟咱家房后那颗小树似的,一寸一寸的长,从板凳那么高,长到桌子那么高,长到拖把那么高,现在长得比爹都高了。长大了就有自己主意了,爹也知道读书人有出息,可是咱是贱籍,爹没能耐呀!爹打你,心里比你都疼啊!爹气的是自己啊,我要是个好出身,我儿子咋就不能考个状元郎?我儿子咋就不能比别人强?“ 岳璋擦擦不知不觉就流出的眼泪,起身半跪在岳成振的身畔:“爹,儿子不记恨你。现在好了,我任了武职,咱家再也不是贱籍了。儿子没读书不也出息了?以前儿子不懂事,竟惹爹生气,是儿子的不对。“ 岳成振擦擦湿润的眼眶,抓住岳璋的手,将他拉起。“今儿个高兴,不提这些,我岳成振窝囊了半辈子,如今我儿出息了,以后也能抬起头走道儿了。去把酒拿来,咱爷俩儿再喝点儿。“ 风起,夜雨,滴滴点点打在窗棂上,投在窗棂上那对举杯共饮的影子,温暖了整个雨夜。 这一夜,岳璋睡的香甜,梦里反复着前世今世,最后梦境纠缠到一起,再也分不清哪个是前世,哪个是今生了。 “不管哪一世,老子都要过的更好,也要你们过得更好!“梦中的岳璋过客一般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已经稍有淡忘的的面孔,呢喃到。 第二天一早,岳璋便带着二老和玖儿来到中兴坊,那老管家早早的准备好了,待岳璋将余下银两交齐,便牵了字据,将房契交割,拿起昨晚便已收拾好了的行李离开了。 将契约放好,领二老参观了宅子,再三的苦劝下,岳成振终于答应过来居住,岳璋赶紧到县衙之内,招了几个青壮,又雇了两辆大车,忙忙活活的给老宅子里的东西搬了过来。 县衙之内,刚刚送走上差的胡瑛,听闻岳璋喜迁新居,忙叫上顾敏之备了礼物,亲自前往道贺。 岳四儿、张昭以及吴家季家兄弟,也随后到访。 一行人赶到了一起,不过胡瑛是一县之尊,自然由他领头,进门道乔迁之贺。 待胡瑛进了门,众人可就没那么多规矩了,闹哄哄的进了院儿,将礼物交到岳璋手里,帮岳钱氏和玖儿归置东西,忙乎起来。 岳成振见县尊大人亲自前来,忙招呼进了堂厅,如今他身不在县衙,儿子又得了皇庄官校的差事,以前的唯唯诺诺一扫而空,加上胡瑛和顾敏之因为这段时间借岳璋得力很多,三人也是聊的亲热。 这一闹,便是到了晚饭时候。 家中虽然一切器物齐全,可是到处都还未整理妥当,缺油少柴的,岳璋便让玖儿拿了钱去酒楼做了两桌席送来,就在院子里支了两张大桌,款待众人。 “老叔,这房子空了那么久,得放挂鞭炮,赶赶晦气。“岳四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买了挂炮仗,说罢便寻了个杆子,挑在门口噼里啪啦放了。 众人在院子里坐罢,推杯换盏,一时间好不热闹。 王春和姚广利被三司带走,胡瑛喜不自胜,权利在握,整个人都容光焕起来。 胡瑛笑扶短须,端起酒杯“岳璋啊,你这一走,本县可是着实的不舍呀。不过既是高升,又得皇上和太后如此器重,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来!本县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岳璋忙站起来,双手压低了酒杯与胡瑛撞杯“县尊折煞下官,虽说我调任皇庄,可不还是在这怀柔县里,以后有时间定会叨扰大人。“说罢一饮而尽,压了压口中辛辣,道:“不知县尊大人对县衙人事可有安排?“ 岳璋人已经被调任皇庄,现在问起县衙人事实在是有些唐突。胡瑛是吃过被手下架空的苦的,以为岳璋要为岳四儿或张昭说情,谋捕快的职位。所以闻言双瞳一凝,盯着岳璋。 岳璋见他这幅表情,心里也恍惚明白自己是触了县令大人逆鳞了,也暗笑胡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忙拿着酒壶,给胡瑛将酒斟满:“家中这两日安置妥当,我也将去皇庄赴任了。可是您也知道,那郑斌经营皇庄久矣,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亲信。小子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到了那可不好办差。所以小子有个不情之请,岳四儿是我族亲,张昭与我脾气相投,还望大人准许二人同我去皇庄赴任。“ 胡瑛端着酒杯,闻言将戒备之意卸下,心想着这样一来,整个县衙人事尽在自己股掌之中,暗赞这小子上道儿,不然这岳四儿和张昭自己还真不好安置。 毕竟在抓捕方五这一事上二人出力甚多,若是将捕头安排给自己人,下面肯定不服。而无论是张昭还是岳四儿都不是自己嫡系,通过岳璋所为,胡瑛越的感觉到捕头这个职位至关重要。 胡瑛笑呵呵端起酒杯“既然岳校尉要人,本官哪有不许的道理。他二人随了你去也好,去那皇庄谋个出身,怎么也好过在巡捕房当一辈子衙役。“ 另一桌的张昭和岳四儿闻言心中一喜,他们与岳璋虽然共处的时间不长,可是经历这一桩桩事后,都深知岳璋是个重情义的。如今年纪轻轻就掌管了皇庄,身边又没有得力的助手。有了这等前途,跟着他当然要好过在巡捕房。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众人皆带着醉意告辞离去,岳钱氏扶着醉的又唱又笑的岳老汉回屋歇下了,玖儿麻利的收拾着桌子。 岳璋酒意上涌,觉得脸上燥热,便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走去了凉亭。 凉亭边上假山之后,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瓜好奇宝宝一样偷窥着岳璋。 “姐姐,他就是岳捕头?人家瞧他不像嘛,王管家说那岳捕头拳能碎石呢,这人哪有那么魁梧?“ “嗯,我看也不像!你看爹爹北上交粮时顾得那些护卫,个个比他强壮,都还不曾听说有拳能碎石的。“ “不过他长得倒是蛮俊的,姐姐天天一听下人们聊岳捕头勇斗方五,就追问个不停,我看这人虽然不一定有说的那么厉害,不过给姐姐当夫君倒也凑合啦,嘻嘻!“ “臭丫头!胡说什么。“ “哎呦!“ 岳璋忽听假山之后一声娇呼,大喝:“什么人!“ 两个丫头见自己被现,惊叫一声转身向院墙跑去。可是来的时候是墙那面架着梯子来的,回去的时候可就没家伙事儿了。 那少女将小女孩一举,小女孩双手费力的攀着墙头,穿着一双小巧绣鞋的双脚乱蹬一气,却怎么也上不去。 少女见状原地一跳,本想自己翻上墙去,再拉妹妹上来。不想双手攀住墙头后,臂力不够,也是卡在半空。 岳璋大步走向院墙,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屁股挂在墙上,好不奇异。。。。。。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十六章 毒计 看着着一大一小两个“屁股“,岳璋哭笑不得,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轻轻点了点两个屁股。 “不知二位小娘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哎~哎~说你们俩呢,别爬了,都被抓住了还爬个什么劲?“ “姐姐他摸人家屁股!“ “他也摸。。。。。。这登徒子!“ 小的那个被岳璋手中的树枝点中,心惊之下一双小手一松,掉下墙去。 岳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接住,放在地上。 大的那个回头一看妹妹被擒,也将手一松,跳了下来。 有了之前跟玖儿的误会,这少女岳璋可不敢接,那少女“哎呦“一声实实地坐在了地上,羞怒加上屁股上的酸痛一起涌起,眼中顿时噙了泪花。 “你无耻!“少女捂着屁股骂道。 岳璋拨弄着手里的树枝,闻言笑了“二位小姐深夜私闯民宅,被我抓了现行,怎么反倒是我无耻了?“ “你!。。。你摸我妹妹屁股!“少女伸出豆蔻的手指,指着岳璋鼻子道。 “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哦。在下刚才是用的这个,嗯,接触的二位小姐尊臀。可没有用手,既然不是用手,怎么能说我摸你们屁股呢?“岳璋将树枝甩来甩去,一脸坏笑。 那少女听他说完,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的,想要作,却也知道自己偷偷潜入别人家里,被人现觉得理亏。可是自己明明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这口气也咽不下去。 站在一旁捂着屁股的小丫头,歪着头看看岳璋,又歪着头看了看姐姐:“姐姐,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既然没用手,也算不得非礼,咱们就原谅他好了。“ 那少女见妹妹居然帮着这个登徒子说话,顿时一怒:“小丫头懂什么!他明明就是没起好心思!女孩子屁。。。那里怎么可以碰!“ 岳璋见她二姐妹这般,心里也是一阵好笑。随手扔了树枝,道:“既然如此,不如小姐报官好了,到了公堂之上,也许我能知晓知晓,为何二位小姐偷偷摸摸的深夜到访鄙宅。说说吧,二位小姐何方神圣?“ “大哥哥不要报官,我和姐姐就住在你的隔壁宅子,我叫沈宛云,姐姐叫沈宛筠。听下人们,勇斗方五的岳捕头搬来了隔壁,所以想偷偷来看看。。。“ 岳璋听小丫头一说,脸色一垮,敢情是两个闲的无聊的追星族,还是自己的新邻居,不过这邻居的见面礼有些独特,次相见居然看见的不是脸而是屁股。 “好啦,夜色不早了,吶,你们也看到我了,并没有传说中的臂能跑马,拳能站人。这就请二位小姐回吧,大半夜的就不要跳墙啦,我去给你们开门。“ “不要!““不要!“ 两姐妹齐声高呼,弄的岳璋一愣“怎么着,还要赖在我家不走不成?虽然我用树枝触碰两你们二位的尊臀,可也不用以身相许吧?“ 沈宛筠气鼓鼓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恨不得在他脸上剜下块肉来,最后还是小丫头沈宛云开口道:“这么晚了要是被你送回去,人家以后怎么见人嘛。再说、、再说爹爹又该责罚我们了。岳璋哥哥,你家有没有梯子?我们就从这里爬回去吧。“ 岳璋刚刚搬到这里,到哪里给二人找梯子。寻摸了半晌,也没有能垫脚的东西。他看着面前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姐妹,道“不然你们踩在我背上过去得了。“ 姐妹俩嘀咕一会儿,也没想到别的办法,便让岳璋蹲在墙下,先后踩着岳璋后背登上墙头。 姐妹俩蹲在墙头上,姐姐沈宛筠还不忘示威般的对岳璋秀了秀粉拳,妹妹则是天真甜美的朝岳璋一笑,表达谢意。 岳璋摆摆手,道:“好啦,赶紧回去吧,以后想来从正门走。“ 沈宛筠轻哼一声“稀罕,你家有什么宝贝不成,以后本小姐都不来了。哼!“说罢转身跳下墙头,蓬的一生,对面又出一声痛呼。 “姐姐,你怎么跳下去了,咱们有梯子呀!“沈宛云趴在梯子上,看着墙下四仰八叉的姐姐皱着小鼻子说到。 岳璋叉着腰,看着自己肩头两个小巧秀气的鞋印,心道这算不算得上是红杏出墙。。。。。。 是夜,岳璋在自己前世今生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里睡的香甜无比。 内宫之中,万贵妃处。 “贵妃娘娘,你可得救救老奴啊、那帮腐儒,是想整死老奴啊!“ 郑斌跪在万贵妃脚下,脸上涕泪横流,模样说不出的凄惨。 “行了,别嚎丧了。当初我给你求了皇庄的差事,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和皇上的?你知不知道这两天皇上在朝堂之上多被动。就因为你,现在朝臣们寻死觅活的逼皇上撤销皇庄,没了皇庄,宫里一应用度从哪里出?“ 万贵妃将那盛着燕窝的镶金瓷碗重重的顿在案上,指着郑斌怒道。 万贵妃保养得极好,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岁,但从外表上看上去也就三十不到,那种成熟女人的魅力炉火纯青,便是连愤怒,也带着一种慵懒撩人的魅力。 郑斌胡乱的用袖子抹了抹脸“娘娘,老奴对皇上,对您那都是一片忠心哪!老奴刚刚接手皇庄的时候,那点进项哪够宫中用度的,这几年,皇上用的娘娘用的哪样不是老奴舍了面皮挣来的?老奴死也就死了,为了皇上和娘娘就是死也值了,可如今那群腐儒要撤了宫庄,皇上和您可就要受苦了啊娘娘!“ 万妃听他不计自己生死,在这样情形之下还为自己考虑,又想到这几年郑斌变着法的给自己淘弄名贵的补品,心里也是一软。 “好啦,你先不要回去了,就在宫里躲躲,千万不要露面。若是落在朝臣手里,便是皇上现在恐怕也救不得你。待我跟皇上好好说说,想个对策。“ 说罢,万妃轻轻揉了揉额头,摆摆手,众人磕头退下。 第二天,天将擦亮,玖儿便起身回庄子里去祭拜亡父了。 她刚走不久,岳四儿和张昭便来到中兴坊,敲门求见。 刚刚起床的岳璋,放下手里的猪毛牙刷子,一嘴青盐沫子的问二人怎么这么早来了。 张昭将搭在水缸旁的毛巾递给他,道:“岳校尉不知,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在巡捕房寻你,说是皇庄的人。鬼鬼祟祟的要见你,问他什么事儿他也不说,就只好将她引来了。“ 岳璋心里奇怪,他本想着三司官员刚走,怎么的也得等到朝廷处置完自己再去上任,按说现在这些人应该是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怎么会有皇庄的人寻上门来,真是怪哉。 “人在哪里?“ “回老叔,人就在门外呢。“ “把他叫进来,看看他什么意思。“ 岳四儿转身出门,早已等在门外的一个瘦高的汉子随他进门,见站在院子里的岳璋,心里暗赞一声好年轻,想起自己在腾骧卫混了多年,又走了许多门路才升了校尉,与眼前岳璋一比,真是白活了十几年。如今虽然同为官校,自己却不得不低三下四的前来求他,心里哀叹同时,脸上笑意却是又灿烂了几分。 来人便是岳璋的前任,皇庄官校冯华。 “岳校尉请了,愚兄便是皇庄官校冯华,听闻岳校尉将要接任,前来拜会。“ 冯华一上来便把姿态放的很低,按理说他跟岳璋是同级,本不用如此,岳璋见状便想到此人定是有事相求。 但是他对皇庄里的人都没有好感,所以冷着脸问:“冯校尉不必多礼,我还未接皇庄任职,不知冯校尉寻我有何贵干?“ 冯华听闻岳璋询问,吞吞吐吐也不明说,顾左右而言他说了几句,用眼神不断的瞟张昭和岳四儿。 二人见状知道他是有话想和岳璋私下里说,便告退回了衙门。 冯华见二人刚走,便扑通一声跪下,顿时涕泪横流。 “岳校尉救我啊!虽然这些年我在郑斌手下,可是那些恶事都是郑斌指使的啊,上官叫咱们干啥,咱当兵的还能怎么样啊!求大人看在咱们都是腾骧卫出来的份儿上,救救老哥吧。“ 岳璋见他一个大老爷们,哭的鼻涕挺老长,心里又是又厌恶又可怜。便道:“冯校尉,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不过一个校尉,跟你一样。你们做的那些事情,我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丧尽天良的事情。“ “岳校尉,你慈悲,我以前真是迫不得已呀!岳校尉帮我也是帮你自己呀!郑斌已经进宫躲到万贵妃哪里去了,他走之前定下毒计,要置你于死地呀!“ 岳璋周身一震,他这几天总想事情有点过于顺利了,郑斌经营皇庄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就这样甘心授,现在想来果然是有后手的。 “什么毒计?说!“ 冯华咬咬牙,心道郑斌啊郑斌,你不仁,休怪我无义了。于是便将郑斌定下的计谋尽数告与岳璋。 原来郑斌见皇上派出三司会审此事,他便知皇庄管事是做不成了,便召集皇庄众人,又对下面庄民加了几倍的摊派,放出风声说是新来的岳校尉决定的,再召集方五那日跑散的手下冒充庄民,举着官必民反的旗号干掉岳璋。只要这皇庄没有人管理具体事物,那么他们就可以腾出时间,销毁之前所犯的罪证。 可是如此一来,身为皇庄官校的冯华便逃不掉干系,新上任的皇庄实际主事,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被干掉,怎么想自己都是做那替罪羊。 冯华听闻岳璋受皇上和太后的器重,便生了投靠的心思,于是偷偷跑出皇庄来寻岳璋。 岳璋听完是又气愤又后怕,心想如果不是事先得知,自己初去皇庄,身边只有张昭岳四儿二人,若真是中了圈套,恐怕绝无活路。 郑斌你个死太监,简直不要太恶毒。 他哪里知道郑斌这一计,简直就是他斗倒方五手段的翻版,只不过郑斌没有料到冯华这个变数罢了。 岳璋安抚了冯华,将他送走,忙奔到县衙,招了岳四儿和张昭,又跟胡瑛借了几个青壮,奔向皇庄。 “郑斌啊郑斌,既然你想小爷死,那小爷就先结果了你。“ 第十七章 刍狗 万泽庄乃是当今皇上身为太子时,先皇赐给东宫的庄子。≥ 原本其实占地不大,只有普通的村庄大小,田地也就是二十余倾的样子,。 但是郑斌管事之后,将万泽庄周围的村庄慢慢得纳进来,现在已是打马一天都跑不完的庞然大物了。 亏的张昭之前查对庄民上告的口供在这边跑过几次,不然三人怕是早已迷路。 岳璋几人打马奔向了万泽庄,行至庄子周围,已尽正午。 岳璋以前只有前世去内蒙旅游时骑过马,那些供游人骑乘的小母马都乖巧的很,哪像胯下的驿马,他一路上都死死夹着马肚,此刻只感觉双腿火辣辣的,大腿里子八成是磨破了。 几人打马走了一上午,已是饥渴交加,忽见小路旁边有一草棚,一个老汉拿着烟袋锅坐在里面打盹儿。 岳璋翻身下马,走到老汉身旁,躬身行礼:“老丈,我们行路口渴,想跟您讨点儿水解解渴,老丈可否行个方便?“ 老汉也没起身,把烟袋懒洋洋的放在一旁,指了指身边的大水壶。 岳璋见他不愿言语,便道了谢,拿起水壶将水囊灌满,回身交给岳四儿。 几人打马走了一个上午,都是大汗淋漓了,便蹲在草棚旁边的阴凉里歇脚。 岳四儿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觉得这庄子里很是怪异,便奇道:“老叔,你看着庄子里田地甚多,可是怎么不见有人侍候?咱们走了半天,就看见这老头一人,真是奇怪。“ 岳璋也感到奇怪,现在正值盛夏,秧苗大长的时候,田里除草除虫本应该忙碌的时节,却不见有人劳作,难道不想要收成了吗? “老丈,敢问这田里怎么没人劳作?“ “劳作?哼哼。给谁劳作?一年到头饭都吃不饱,哪有干活儿的心情。“老头翻了个身,怒气冲冲道。 “难道皇庄不给分粮吗?我听说田地虽是归皇庄所有,可是庄民耕田也是按收成分成道,皇庄占六,庄民占四,难道不是这样吗?“岳璋之前就打听了皇庄的事情,在审理方五的时候也从侧面了解到皇庄的经营模式。此时只想从老农口里验证那冯华所说是否属实,便套问道。 本来皇庄虽然多有强夺民田之事,可是这田虽然归了皇庄,却也要人来耕种,所以就算是郑斌再蛮横,也不敢将庄民赶尽杀绝。 皇庄占了的田地,仍然由庄民来耕种,皇庄出农具和种子,所得的收成也与庄民四六四分成,一年到头,庄民倒是还能得到些收成。只不过是由地主,变成了皇庄的长工。 可是如今郑斌为了干掉岳璋,又借着他的名义加了几倍的孝敬,眼瞅着照这么下去庄民们都没了活路。 老汉不听分成还好,一听到这就腾地坐起,满面怒容道:“狗屁!原来那郑斌在的时候,虽说恶事做尽,还知道给我们留条活路,给点残羹剩饭。可是那姓岳的校尉现在做了主,人还没到任呢,就指示手下摊派孝敬,恁他niang的,原以为那小贼斗倒了方五,赶走了郑斌,是个有道义的,俺们能好过些。现在看来,这当官的是一个比一个黑!“ 岳璋心中震惊,暗道果然如那冯华所说,强忍下怒气,向老汉作了揖:”不瞒老丈,我就是新任皇庄官校岳璋,老丈不必害怕,我听说有人借我名义,巧下明目,私自加租加税,便来此处,定要将那贼厮绳之于法。望老丈助我,将此事调查清楚!” 那老汉手里的烟袋啪一声掉在地上,黝黑的面庞一双牛眼瞪的老大。 老汉名叫张根生,就住在附近的庄子,是这个小庄子的村正,在张老汉的引领下,几人走近他的庄子。 庄子外小山连绵,小路两旁柳树翠色,若是不看面前这破败的小庄子,绝对算得上好景致。 岳璋观察着庄子周围,田地都算得上是良田,可是疏于打理,地里的庄稼杂草丛生,本应该小腿高的秧苗此刻还不足半尺高。 庄子周围有小河流过,土地平整湿润,岳璋甚至在小路旁看见了一些露在地表的煤矿。 宝地啊,若不是皇庄这般的经营,周围的庄子都算得上是富乡吧? 几人随着张老汉走在他所在的庄子里,面色沉重——他没有想到就在皇城之下,这些庄民的生活竟然如此凄惨。 一进庄子,满目都是低矮破旧的土房,偶尔几处砖房合院,也挂满了乱七八糟的破布,整个庄子都是一副颓萎的样子。 “校尉大人你看,这孩子和这牛。”一个青壮指着不远处道,岳璋顺着他指处望去,只见一个瘸着腿的小孩儿,牵着一头一样瘸了腿的老牛,浑身泥水的蹒跚走着。 孩子看起来能有十岁模样,卷起的裤腿之下,左腿突兀的扭着,小腿骨错位的像被人生生折弯了一般。 “老丈,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哎、作孽呀。三娃子爹娘都去的早,家里留下五亩稻田,一头耕牛。平日里大家照拂一些,他家虽没有劳力,耕牛却是给庄子出了大力的。谁家耕犁,三娃子就牵着牛去,能顶个大劳力。可是前年庄头家儿子娶亲想宰头牛,便想将三娃子家更牛推下山坡摔死,三娃子去拉牛,却连人带牛滚到山坡中间。。。摔折了小腿。。。就这样了。” 明朝是禁止宰杀耕牛的取肉的,但是老死或意外死亡的耕牛却可以食用,只是想招待客人,便将别人赖以生存的耕牛残杀,一个小小的庄头尚且如此,伴当如何,管事又当如何? 岳璋紧咬着牙,看着蹒跚走过的一人一牛,强忍着泪花。 正在这时,一阵打骂声传来,张老汉听到长叹着摇了摇头。 村头的一个破院子里,一个****着上身,后背全是鞭痕的妇人披头散的跑了出来。她身后,一个干瘦的男人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鞭子踢开门追了出来,一把抓住妇人的头将她拽到在地,手上的鞭子噼啪落下,抽打得妇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来回滚动。 那妇人显然是痛极了的,可是却强咬着牙,任尘土粘在渗出血的鞭痕上,一声不吭。 “张昭!去把他给我拿下!” 张昭早就忍不住怒意,见岳璋话几个箭步上前,一脚将那汉子踹翻在地,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妇人身上。 “大人不用拦着,他不会打死我的。”那妇人一双眼睛毫无生气的看了看岳璋,干涩的说道。 “你这****!皇庄里的人你还没勾搭够吗!这又是哪里来的奸夫?!”那干瘦的汉子随被随来的青壮压在地上,仍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岳璋,歇斯底里的喊着,挣扎着,咒骂着。 “岳校尉,这王虎自从婆娘去年被皇庄马伴当奸污。。。便得了失心疯,时不时的就虐打自己婆娘。。。这也是苦命的人家,本来好好的,孩子刚满周岁。。。那薛氏也是个好样的啊,要是不差孩子,怕是早都自裁了。孩子还没断奶,就凭王虎现在这样子,怕是她死了,孩子也养不活。隔三差五便要忍受自己男人这样的虐打,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哇。。。” 张老汉抹着眼泪,回想起庄子里桩桩件件,形形色色的苦命事,苦命人。只感觉人活一辈子太不容易,老天是不是存心想看看人能扛住多少苦难,才将皇庄放在自己村子旁边。 一只手拍在张老汉的肩头,白皙纤长,却有力量。 张老汉抬起头,看见一双闪着寒星的眸子,坚定的看着自己。 “您放心,我岳璋向你保证,向全庄子人保证,他们受过的苦,以后不会再有。他们遭过的罪,会加倍返还给犯罪之人。老丈,三娃子和王家娘子我要带走,给我几天时间,我把你们失去的,替你们讨回来!” 第十八章 面圣 “你真的要去见皇上?” 县衙后堂之内,胡瑛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岳璋。≥ 蓦然起身扫倒的茶碗,在桌子上转着圈儿,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洒出的茶水将他宽大的衣袖打湿。 岳璋身后的三娃子和薛氏头一次见到县太爷这么大的官,心里又紧张又害怕。双股站站,见胡瑛怒,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薛氏怀里的婴儿被这胡瑛这一嗓子吓得啼哭起来,薛氏忙低声哄慰。 “嗯,必须去。”岳璋随意的坐在胡瑛身旁,身子虽然松垮,但一双眸子满是坚定。 胡瑛见他此状,痛心疾:“我的岳校尉,我的好贤侄!现在朝里为了皇庄的事情都闹翻啦,我听说皇上为了这事儿都两天没上早朝了,你身为皇庄的人,现在去火上浇油,你不要前途了吗?” 胡瑛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岳璋,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是知道岳璋有些楞,有些冲动的,没想到这么严重,这已经不是楞能概括的了,楞到深处就是傻。 他听了庄民的遭遇也很心痛,也很愤怒,但多年的从政经历告诉他,这个时候岳璋为了这些事去见皇上,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县尊,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无论是当了咱县的捕头,还是做了这皇庄的校尉,都非我所愿。不过现在我想做好这差事,可是怎么才算做好?每年给宫里送去几十万两银子?还是让这群可怜的人闭上嘴,不给上面填麻烦?这些都简单的很,可是......” 他顿了顿,看着仍跪在地上的三娃子和薛氏,继续道:“可是太简单了,说句不谦虚的话,若是我想,每年给宫里别说几十万,几百万的银子我也能赚出来,可是这些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活的不像人!这个公道,我必须给他们讨回来!” 胡瑛呆住了,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仿佛又回到了他自己年少的时候。刚刚考中进士时的意气风,出任知县时的雄心壮志。 可是时间过去,这些都已经钝了,已经忘了。 心里只想着为官之道,想着大考,想着政绩。 面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子,此时就像一把利刃,带着决心和正气,将自己本心之外的东西一刀斩去。 他顿了顿,将扫倒的茶碗扶起,肃立与豫章面前,深作一揖。 ################################# ################################## 第二天一早,皇宫,神武门外。 “嘿!你这人是智障吗?皇上是你想见就见的?” 守门的侍卫拿着带鞘的刀驱赶着岳璋,三娃子紧紧拉住岳璋的衣角,薛氏怀里的婴儿被吓得嚎啕大哭。 “兄弟,麻烦你去帮兄弟传个话,我是腾骧卫的,咱们一家人嘛。“ “谁跟你一家人,老子锦衣卫的。给你传话老子差事还做不做,每天想见皇上的人多了。没有宣旨传见,任何人等不许入宫,这是规矩。你呀,赶紧走吧。” 侍卫不耐烦的挥挥手,回到门前站定,与周围侍卫目不斜视的看着对面,不再理会岳璋。 “怎么回事?刚才谁人在宫门之前喧哗?哎呦!这不是岳校尉吗?” 岳璋正愁眉苦脸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略微尖利的声音叫自己。回头一看,呵!熟人呐! “哎呀呀,这不是天使大人吗?岳璋有礼啦!” 那太监便是上次去给岳璋传旨的,司礼监随堂太监罗祥,罗祥一听岳璋所言,笑了,忙止住他作揖。 “岳校尉可不能这么叫啦,咱家身负圣旨的时候你称一声天使,我罗祥可受得,平日里可当不得岳校尉如此称呼。校尉这是......” “哦!皇庄之内的一些事情,想求见皇上。罗公公能否帮忙传达一声。” “这可不好办......” 罗祥为难的说到,不过话还没说完,袖子就被岳璋拉过,一打宝钞塞到了他的袖子里。 “咳咳,不过岳校尉若是真有要事,莫不如咱家给你去直奉监传个话,看看皇上圣意。你且在这等待,莫要再高声喧哗。” 罗祥叮嘱一声转身回去,他一直认为岳璋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若是知道岳璋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就算这宝钞再厚十倍,他也不会趟这浑水。 不过这是后话,岳璋听他说话,自然应允,拉着三娃子和薛氏在神武门宫墙之下安静的等待了起来。 这一等,便生生从大早上等到了下午。 岳璋三人饿的前胸贴后背之际,终于来了个小黄门,扫了一眼三人,高声喊道皇上传见万泽庄官校,腾骧校尉岳璋。 岳璋也是第一次来到皇宫,前世时候每到节假日故宫就跟赶集一样,人山人海,他不愿花钱看人,所以虽然相隔不远,却一直没有去过。 此刻他乡巴佬进城一样东张西望,心里想着真**大呀,望着周围低着头垫着脚的太监宫女是不是匆匆而过,心想就算是前世来过,看到的也绝对不是这样一个威严,恢弘的皇宫。 走可约莫半个时辰,小黄门终于在一处偏殿站定,向禀门太监低语几声,禀门太监进殿传话不提。 自有侍卫过来将岳璋几人搜了身,告诫几句与皇帝说话的忌讳。 不多时,殿门开了半侧,里面有一声音高呼:“宣;皇庄官校,腾骧校尉岳璋见架。” 岳璋低着头,进入殿门,三娃子和薛氏被侍卫拦住——皇上只召见岳璋一人,他们俩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不管怎么说,先见了皇帝再说!岳璋咬咬牙,迈开步子,向殿内走去。 朱见深此刻正坐在案台之后看着奏表,这几天他是伤透了脑筋。 为了撤销皇庄的事情,三位阁老和朝臣们天天纠缠不休。万贵妃得知之后又三番五次向自己哭诉,自己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为了这事儿,他已经两天没上早朝了。 朱见深不是一个听不下去朝臣意见的人,可是撤销了皇庄,自己的内库靠什么进项?都说皇上富有四海,可是朱见深却知道没钱的滋味。 这位年轻的皇帝,两度立为太子。 景泰年间,生父在土木堡被也先俘虏,之后他被自己的亲叔叔废了太子之位,雪藏于冷宫之中。 当时虽然不过五六岁年纪,可是那个时候的困苦是他刚刚懂事便深深印在心里的。 听闻岳璋带着两个平民求见,他原本是不想见的,可是对于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却被自己母后夸奖的人,他还是有一些好奇,心中也隐隐的有些不屑,便宣了岳璋进来。 依着之前侍卫教的,跪拜唱名之后,岳璋偷偷看着皇帝这一珍稀物种,心里不断的与前世影视剧的那些演员做着比较。 嗯,这身行头不错,这龙袍上的刺绣做工就是好,比道具服强多了。嗯,这玉带瞅着不错,要是扣下来几块当传家宝定是极好的。 嗯,皇上这皮肤保养的不错,可是这眼睛瞪这么大干啥? 在岳璋偷看的同时,朱见深也打量着他。 哼,黄毛小子而已,倒是皮面生的不错。 哼,这小子哪有果毅的样子,怕是民间蠢蠢凡愚,以謬传謬罢了。 哼,粗鄙,居然在御前与朕对视,大胆! 朱见深当下喊了出来,把鬼鬼祟祟的岳璋吓了个激灵。 “大......大胆....!竟敢...竟敢...冒犯天颜!你这...这是犯...犯上!” 当初侍卫哪想到一个小小校尉,竟然有这泼天的胆子敢看皇上眼睛啊,就教了他觐见的利益,完全没想到这茬儿。 岳璋当下惊呆了,我不就瞅你一眼吗?瞅你咋地? 不过接下来,门外侍卫听到皇上呼喝,闪身进门,便要拿他,岳璋见这阵仗,心里也是慌了,心说看皇上不要钱,**的要命啊。 不能坐以待毙,情急之下,岳璋脑子飞转动,忽然想起一计! 第十九章 面圣(二)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岳璋陡然站起,抱拳告喊道:“皇上这口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臣有祖传秘法,能治!” “慢着!”朱见深挥手止住众侍卫,他的口吃自从五岁时太子被废,软禁深宫时便落下了,这么多年众御医给他开了不下百种药方不说,又是针灸,又是推拿,朱见深已经绝望了。 每次与朝臣问对或者早朝的时候,他仿佛能从那些朝臣恭顺的脸上看出一丝失望,轻视。 登基之后,他随身带了个嗓音清亮的小太监,每每上朝的时候替自己说一些不重要的套话。 就是有时自己心中明明有主见,有想说的话,也因为口吃,或羞于开口,或被大臣打断再也说不出来。 虽然内心里八成不信岳璋所说,但还是喝退了侍卫,定定地盯着岳璋:“你......你说的...可是真...真的?” 岳璋满身冷汗,心想伴君如伴虎,差点就玩儿完了,电视剧里诚不欺我。 看着身边侍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躬身退下,他脑子里如同一个级计算机一样迅搜索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治口吃,茶叶?呸呸呸,那是治口气!姜片?呸呸呸,那是治牙疼。 忽然,一个桥段在脑海里闪过!便定下神色,重新拜了下去:“回圣上,臣祖上确有一套治疗口吃的秘法,可是今日臣令有要事启奏!” “不要...耍滑头!若...是你不...不能治朕的...隐疾...定...你欺君...之...之罪!” 岳璋本打算将庄民遭遇上报朱见深,将这件事含混一会儿,自己再想想周全的办法。 可朱见深此刻只想着他所说的祖传秘法,哪有心思再听别的,现在如果有人打包票,可以治疗朱见深的口吃,就算拿皇庄做诊金,朱见深都不会皱下眉头。 岳璋见含混不过去,便硬着头皮道:“不知圣上这毛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刚会说话就结巴,还是偶遇变故才落下病根?” 岳璋前世做过一段时间的义工,经常和儿科的大夫打交道,没事闲谈的时候,也听那些大夫说过一些关于口吃的案例。 一般口吃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遗传性的神经缺陷,一种是后天环境因素的心理缺陷。 环境因素形成的口吃是可以通过治疗恢复的,岳璋此刻只盼这小皇帝不是天生的,不然不能解决庄民的困境不说,自己也小命难保。 可怜我我两世为人,还没娶个媳妇...... 朱见深的口吃自从自己父皇被俘,叔叔登基将自己幽禁起落下的,可是这关系到皇家秘闻,不能跟岳璋详说,便说:“开始...不这...这样,五...五...五六岁时...才有。” 岳璋松了口气,这就有门,便清了清嗓子,装起老中医****:“请问圣上,是不是不喜热闹,孤独喜静?偶尔或经常感到抑郁羞怯,寡情烦躁,不敢与他人表露自己的想法,甚至有时不想与任何人交流?” 朱见深听他说完一段便深深点一次头:“对...对...对对...爱卿说..说的正...正是!可有办...办法医治?” 岳璋虽然心中虚,却呵呵一笑,颔道:“有的,有的,可是治疗语塞之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得好的......” 刚想叫人给岳璋赐座的朱见深面色一垮:“你不....会是诓...诓骗于...于朕吧?今日你...若...若不能证...证明你所说,二..二罪并罚!” 岳璋嘴里一苦,心想拼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满天神佛保佑,但愿这法子能灵...... 便指了指皇帝身后,道:“请圣上随意拿一本书,翻开一页念出来。” 朱见深面色通红,想起自己再东宫时的先生李贤。 李贤是个非常严厉的人,每每教导朱见深读书,都失望的看着口吃的太子。一个国家的储君,每日需要面对朝臣,这幅模样怎么可能做好一个皇帝? 朱见深每次看见老师那失望的眼神,都会越口吃的厉害,经常一篇文章都诵读不完,便被李贤打断。以至于朱见深看见书本,便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一本书,随意翻开:“道...可道...非...非常道。名...名可...可...名。朕不...不念了!你这...这是在...在羞辱朕!” 那本《道德经》被他愤怒的砸在地上,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满面通红的看着岳璋。 岳璋将书捡起,放在一旁。道:“请圣上找四个竹节,两丈棉线,再找四个內侍过来。” 朱见深见他面色平定,不像是随口胡驺的样子,便稍消些怒气,唤来一个太监,不多时便将东西准备齐全。 岳璋指挥众太监,用竹节和棉线做了个简单的传声筒,让两个太监分别拿着另一端站在一丈之外,一个太监双手将另一端的竹筒扣在朱见深的耳朵上。 交代了两侧拿着竹筒的太监用竹筒尽量扣住嘴巴,一起大声唱歌。 仅剩的一个太监见没有自己的事儿,便低声问岳璋:“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岳璋微微一笑:“你什么都不用做,见证奇迹或者我嗝屁的时刻就好了。” 朱见深耳朵被扣住,两边小太监便开始捂着竹筒大声唱歌,将他震的一哆嗦,他将耳边的竹筒推开,道:“太...太吵!朕...都听不见自...自己说话了。” 岳璋站起来,将《道德经》递给他,道:“圣上不必听见自己说话,什么都不要想,专心读出来便是。” 不情愿的让小太监扣住双耳,两边小太监高声唱起了自己进宫之前的乡间调子。 朱见深目光撇了撇岳璋,拿起《道德经》,深呼一口气。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朱见深读着读着,现面前跟岳璋站在一起的小太监满脸的不可置信,在短暂的愣后,猛地跪倒在地,惊喜的笑着,嘴里不知道叨咕着什么。 他停下嘴巴,将耳朵旁边的竹筒拨开,身后的小太监也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怎...怎么了?” 岳璋旁边的小太监喜极而泣,磕头如捣蒜:“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圣上刚才念书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结巴!” 刚才朱见深读诵时,虽然听不见自己说话,但是却感觉这次说话与往常很不一样,感觉每一口气都是顺的。 心中早就疑惑,此刻听闻小太监所言,全身如五雷轰顶,巨大的幸福感向他袭来——天啊!我不结巴了,我居然有不结巴的时候!我的口吃有救了!有救了! 短暂的失神后,他不敢置信的问岳璋:“朕...朕...刚才真...真的没有结巴?” 岳璋指了指他身后,朱见深转身望着那双手拿着竹筒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此时也是涕泪满面:“万岁!奴才刚在在您身后听的千真万确,您一点也没有结巴!” “可...可是...朕...现在还...还是结巴。” “回圣上,微臣刚才只是测试皇上的口吃可否医治,现在看来是可以的。不过正如刚才微臣所说,这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治愈的,治疗此症,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那...那需...需要多久?” “多则两年,少则一年。” 岳璋抹了抹额头汗珠,心想得赶紧找出路,多说点时间,要是治不好也方便逃啊...... 朱见深刚刚欣喜起来的面色一夸。不过心想虽然治疗时间长,可是能治愈便是极好的。自己这口吃十多年了,若是根治可不得个一两年? “快!快给爱...爱卿赐座!爱卿刚...刚才说有...有事求见,所....所为何事?” 岳璋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心想着外面的三娃子和薛氏,还有庄子里的那些庄民。撩起衣袂,推山倒海般跪在地上。 “禀圣上!微臣要告皇庄前管事太监郑斌,其表兄方五,皇庄伴当马安,庄头赵大福,宋成,黄贺等人视民于草芥,迫害地方!生灵涂炭,犯下罪行令人指!”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十章 面圣(三)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第二十章面圣(三) 朱见深见他如此郑重,强忍住继续追问医治口吃的事情,端坐回榻上。 三司已经复命,其实仅仅是勾结恶霸抢占民田,就已经够处置郑斌了。 郑斌对于他只是个家奴,如果仅仅是处置了郑斌等人,便能平息朝臣非议,他早就下旨处置了。 奈何万贵妃每晚都要对自己哭诉,替郑斌求情,提起郑斌种种的好处,又反复提起若是处置了郑斌,朝臣定会上纲上线,得寸进尺地要求撤销皇庄。朱见深经过思量,也觉得万妃说的有些道理, 这几年郑斌确实往宫里送了很多钱财,宫里花费也不像自己刚登基时那么紧张,于是这件事情就拖了下来。 围绕着皇庄,朝中宫中各种人物粉墨登场,吵来吵去闹的朱见深头都大了,好容易停了早朝消停了两天,没想到此时又被岳璋提起。 “爱卿...言...言重了,那群奴才便...便是再大胆,也就占些田地,还能做出什么...伤...伤天害理的事。郑斌虽然手...手...段有不当之处,也是出于忠...心,为宫里多...多赚进项” “皇上,微臣带来了两个人,你见见他们,就微臣是不是言过其词了!” 岳璋咬牙,他已经从胡瑛那里知道了万贵妃的分量,也知道郑斌是万贵妃的红人。 事到如今,若不彻底收拾他们,整个皇庄之下,包括自己和胡瑛都将后患无穷。 “哦?宣...宣他们进来。” 站在殿门之外的两人被内侍领了进来,二人一天之前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令了,就那还吓得两股战战。 现在见了皇上,气都喘不匀了,现在谁突然吼一嗓子,估计就能将二人吓的背过气去。 “爱卿,他们这是?” 朱见深见一个半大孩子,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有些不解,便疑惑的看着岳璋。 “圣上!恕微臣冒犯!三娃子,把你裤腿拉起来,王家大嫂,把你后背的鞭痕。。。给皇上看看!” 三娃子呆呆的跪在地上,皇宫的恢弘,天子的庄严,压迫的这个未满十岁的孩子透不过气,薛氏抱着孩子,听了岳璋所说手足无措,抱着孩子跪在地上低声啜泣。 坐在上面的人就是天子,一个皇庄的喽啰就能左右他们的生死,见到皇上,怎么敢将自己的丑陋的伤痕显露出来。 岳璋见他们这般模样,也不忍强逼。 便指着三娃子道:“皇上!这孩子为了保住自己家唯一的家当,一头耕牛,跌落山坡,将腿摔成这般模样。只因为庄头赵大福儿子办喜事,想摔死他家的牛!这薛氏,本该是已经死了的;她被伴当马安侮辱,丈夫在那之后便魔障了,天天鞭桎虐待她。若不是她害怕死后怀中幼子无人哺乳,早已自绝!如此遭遇,皇庄之下桩桩件件数不胜数!岳璋斗胆,请皇上制裁皇庄一干人等,还他们一个公道!请皇上清退他们被抢占的田地,给他们一条生路!” 薛氏年长,终究是知道岳璋今日所做都是为了庄子,为了自己,便将孩子放在地上,噙着眼泪,缓缓的将外衫褪下,解开小衣。 薛氏小有姿色,不然也不会引起伴当马安的觊觎。 可是在这具本该白皙温软的身躯上,遍布着鞭痕,有的已经结成疤,蚯蚓般横纵在她身躯之上,有的还没结痂,冒出的血水粘在小衣裳。不仅如此,在她饱满的RF上,还遍布块块斑斑的烫伤。 地上的婴儿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嗷嗷啼哭了起来。 薛氏紧紧咬着嘴唇,将这一切尽由马伴当引起的屈辱,展现在朱见深面前。 岳璋见状,将三娃子的裤腿掀起,一条干瘦扭曲的小腿如一根老树枯枝一般。 本该蹦跳玩耍的孩子,本该是最美好的年纪,从今之后再也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丧失了本该属于他的欢乐和无忧无虑。 悲剧,便是在人面前,将最美的东西撕碎。 饶是岳璋之前见过,也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望着朱见深。 朱见深被震撼到了,他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己的臣民居然如此过活,看着面前的二人,他已经完全的相信了岳璋的话。 他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每月郑斌进宫交付银钱的时候,自己都会见他一面。直到昨天,万贵妃还在跟他说这些事情。 他不是说周围庄民感恩天子,主动投献田地吗? 他不是说皇庄供应一切耕具,每月给庄民工钱,庄民感恩戴德吗? 他不是说皇庄上下与民无争,相敬如宾吗? 朱见深颓然的坐在榻上,招过身边的內侍;“拟旨......” ※※※※※※ 第二天一大早,皇庄內鸡飞狗跳,几乎所有在皇庄任事的人都被抓了起来,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锁着这群平日里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人,在围做一群的庄民面前走过。 罗祥拿着圣旨,高高的占到一座石碾之上,耸开岳璋的搀扶。 罗公公很生气,罗公公很后怕。 他昨天要是知道岳璋是进宫告状的,压根就不会理会他,皇庄的事情现在就是一个兰泥潭,事关朝臣,皇上,万贵妃,皇太后。宫里众內侍谁也不愿意跟这事儿沾上边。 他也是在皇上下了旨意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若是让万贵妃知道是自己帮岳璋见到皇上,那这个大锅自己是背定了。 不过皇上交代的差事还是要做的,止住愤怒,狠狠瞪了岳璋一眼,朗声宣读起旨意:“皇帝赦万泽庄庄民曰......岳校尉,你能不能让这群刁民跪下听旨?” “对对对,大家伙儿都跪下,这是皇上对大伙儿说的话,快跪下听旨。”岳璋赶紧张罗起来,庄民一听吓了一跳,赶紧呼啦啦跪下。 罗祥轻哼一声,继续将圣旨宣读完毕。 好半晌过去了,庄民们毫无反应,石碾后面的枯树上两只乌鸦飞过,罗祥觉得这趟差事不仅没有油水,还好尴尬...... “那个、我给大伙儿翻译一下!皇上是说;他已经知道了这群王八蛋对你们做下的缺德事儿,他绝不轻饶这群混蛋,郑斌和方五三日之后在午门前的大街口砍头,其余从犯都配到辽东去充军。” 庄民听到这儿,全都嚎哭起来,大喊老天开眼,皇上圣明。 岳璋待他们平复了一下后,接着道:“皇上还说啦!以前这群王八蛋背着他干的缺德事他都不知道,这回知道了,跟大伙儿赔个不是,并且把皇庄以前占了你们的田地全都退还给你们!” 庄民们呆住了。片刻之后,不知是谁带的头。他们无声的对着罗祥捧着的圣旨磕头,不停的磕头。 直到罗祥走出好远,他们还跟在后面不停的跪下,叩头,起身追上,跪下,叩头...... 罗祥将手中的圣旨捧的更紧了,他收起自己所有的不满,因为他感觉,这趟差事跟他以往任何一次传旨都不一样。 皇上如果能看见这个场面,会很高兴的吧,他心里这般想着。 岳璋在庄民的后面,看着追出好远好远的人们,眼睛湿润了;这就是民,如此的淳朴,如此的容易满足。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十一章 破旧立新 第二十一章烂摊子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此刻的岳璋却是一幅苦面,呆呆的望着这个烂摊子。 锦衣卫来捉拿皇庄人等之后,他们的家小便迅分刮了家财,大难当头各自飞去了。 那一片庄园刚刚上演完战国纷争的戏码,庄园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上至主母,下至仆人掠取一空。 偌大的庄园,现在已经树倒猢狲散,人去楼已空了...... 不管怎么样,先找点人手,赶紧将皇庄接过来。 想起自己临别朱见深时,立下的豪言,岳璋只觉得嘴里更苦了。 朱见深下旨之后,岳璋激动之下夸下海口,承诺不会耽误皇庄每月的供银。 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眼界,赚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原本以为自己虽然不会造玻璃,不会做香皂,也不懂舞蹈流行歌曲,可是凭着自己的眼界,想赚钱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目前最大的困难,怕是手下没人了,毕竟无论是张昭还是岳四儿,都不是看起来能在这件事上给自己帮助的。 望着空旷杂乱的庄园,看着自己孤家寡人的岳璋,无奈的摇了摇头,牵了马,欲返回怀柔县。 走出庄园的牌坊,岳璋惊呆了。 石阶之下,黑压压的一群人,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 跪在前排的便是张老汉和他庄子里的人们,可是后面黑压压一片,岳璋眼生的很,应该是闻讯前来的其他庄的庄民。 庄民们见他出来,纳头便拜。 “乡亲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岳璋见状心里有一些感动,更多的却是惶恐,前世人人平等的理论早已刻在心底,冷不防见到这个场面,有些手足无措。 见到人群中很多上了岁数的老人也赫然在列,也顾不得驿马,松开牵在手里的缰绳,快步跑下石阶,将跪在前边的张老汉等人往起拽。 张老汉执拗的跪在地上,将岳璋双手拉住,含泪高声道:“岳校尉!你是活菩萨呀!咱们乡下人,不懂大道理。虽说皇上下了旨意,惩治了那群王八蛋,退还了我们的田地。可是俺们心里清亮着呢,知道这是岳校尉给咱争来的啊!” “张大叔,大伙儿,快快起来!我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当不得大伙儿这样儿。”岳璋费力的和执拗的张老汉,“拔河”一般的拉扯着,却不想到老汉决心不起,累的他额头上冒出一层汗。 “岳校尉,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张老汉说得对,没有岳校尉皇上怎么知道咱们的冤屈,你是我们的恩人呐!” “俺们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了,岳校尉来了皇庄,以后俺们就不用遭罪了!” 身后的庄民看着岳璋不停的说着,岳璋望着黑压压的人群,脑子晕乎乎的,只感觉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不容易将众人劝了起来,将乱哄哄哭啼啼的人群送走,留下了几个庄子原来的里正。 在没有被皇庄纳入之前,各庄都是有里正保长的,可是自从郑斌来了之后,便用庄头取而代之了。 众人就在牌坊下的亭子里坐了,聊了些关于清退田地的事情。 如今原来皇庄的庄头们都被拿走治罪了,岳璋便让这些在各庄都有威信的里正任了庄头,把管理庄民的权利交还给他们。 几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通过众人闲谈,岳璋知道即使将田地还给庄民,今年他们怕是也不好过。 虽说郑斌在时每月进供银不少,可是那是借着皇庄治下田地众多来的。其实这些田地的产量都不是很高。 虽说都是良田,可是庄民原本田地被夺走便心存怨气,再有上下压迫之下,自然不会专心务农。以至于田间杂草丛生,秧苗长势很不好。 张老汉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想到没有余粮的冬天,也深深叹了口气:“唉、挺挺吧,以前那么苦都挺过来了,还差这一年吗。就是怕有些人家顶不过今冬呐,到了明年,好好伺候地,就啥也不愁了。” 众人看到岳璋深深锁着的眉头,都安慰他。 在他们心里,自己又拥有了田地,这就是最大的惊喜了,再大的难处也被这件事冲淡了。 可岳璋知道,张老汉说的是实话,各个庄子的情况都差不多,庄子的房屋都已经常年失修,破败不堪了,冬天再没有存粮是绝对会死人的。 “张大叔,为什么大伙儿不出去赚些钱呢?” 岳璋前世,农民农闲的时候进城打工赚取家用是很普遍的事情,想到这,他不禁问到。 “嗨,咱们这群泥腿子能干啥,县城里的装车抬重的苦力活儿,都被各大商号的伙计揽了。咱们还不会手艺,去县城里谁用咱们。咱们这周围林子又少,想砍枝子卖烧柴都不成,唉、” 烧柴? 听到张老汉说到这,岳璋忽然想起皇庄西山小溪旁那块黑黝黝的旷地。 “张大叔,西山那边不就有块煤矿吗,你们还烧柴干嘛?” “你说西山啊、岳校尉不知,原来郑斌没来的时候,大伙儿就想过开采西山的煤矿,可是煤矿在山坡中央,若是开采需要先修山路,以供车马运送。可是西山脚下便是溪水,山路难修,后来因为用工太多,耽误农时也就作罢了。” 前世鄂尔多斯岳璋常去,知道一些采煤的办法,于是说:“要是开采了那块煤地,不就不用愁了?” “岳校尉想的简单了,咱们周边也就铁器铺子用些煤块,平常人家嫌煤块繁琐,点燃不易,有时炭气淤积,还会中毒。所以煤块价格也不高,花了大力气采出来,怕是也买不上好价钱。要不是这样,那郑斌咋能留着那片煤地,怕是早都采了。” 点燃不易?炭气淤积?那咱做蜂窝煤呀!唉,时代的局限性啊,就让我这个老司机带你们家致富吧! 想到这里,岳璋骚骚一笑:“张大叔,各位,我有办法!把庄子里没活儿干的人都召集起来吧,明天咱就开始采矿!” ※※※ 第二天,皇庄西山半山腰上。 二百多人热火朝天的劳作着,他们有年近五十的老汉,有不过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甚至几个强壮一些的妇人也挽起衣袖挥着锄头。 炙热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虽然人人都汗流浃背,可是没有人抱怨,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希望。 “你说岳校尉咋这么神呢,这法子咱们咋想不到?” 一个光着膀子,后背晒得通红的汉子咧着嘴赞道。 “要不说岳校尉是活菩萨呢,那脑子就不是凡间能生养出来的,我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么采煤,又省事儿有出活儿,这么干有劲儿呐!” “我看岳校尉心肠才不是凡间生养的,哪听过在皇庄的地界上干活,卖出来的银钱皇庄占三咱们占七的,这就是菩萨心肠啊......” 山脚下,张老汉和几个里正围在岳璋身边,欣喜地看着一条笔直的,宽约六尺的深沟从山腰向山脚延伸。 “这样采出来的煤块装上这样的小拖车,顺着索道一推,自己就滑到山脚了。咱们再山脚下直接粉碎成煤渣,然后按照三煤,一土,一草屑的比例搅混在一起,再装进这样的模子里,烘干就成了!” 岳璋拿着一张潦草的图纸,连比划再解说的指给众人看。 众里正一脸钦佩,张老汉笑眯眯的端起烟袋锅:“岳校尉,那蜂窝煤真像你说的轻便、无烟、好引、还耐烧?哎呀,要真是那样,想都不敢想呐,不说别的,经常走北面的商队就是一条好大的销路啊!” “那是当然,张大叔,等第一批煤渣下来,咱们先做出一批试试你就知道了。这些模具,找几个嘴巴严实的人去快些做好,这可关系到咱们的商业机密,可不能让外人学了去。” 岳璋将手里的草图折起来交给张老汉,张老汉赶忙放下烟袋,使劲的抹了抹自己出汗的双手,端端正正的接过,拿出怀里的步帕子,整整齐齐的包了揣在怀里。 “那是自然,这可关系到各庄子的出路,咱们心里清楚着呐。岳校尉放心,老汉亲自去寻人做出来,保准儿不耽误进...进啥来着?” 旁边一里正接口道:“进度!” 张老汉头点的小鸡啄米般:“对!进度!” 第二十二章 岳母催婚 第二十二章岳母催婚 张老汉分别将那几张潦草的图纸交给了自己信得过的人,再三叮嘱他们,务必不要透露打造模具的用途。 几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庄民再三保证后,拿着草图急匆匆的走了。 张老汉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望着热火朝天的西山憨憨的笑了。 他心里打着算盘呢;自己跟岳校尉有缘分呐,皇庄里可是自己第一个认识岳校尉的。回头得跟岳校尉商量商量,搅拌和烧制这一块可得给自己庄子里的那些后生,这可是技术活儿。 开矿出力是个人都能干,虽说岳校尉承诺大伙儿赚到钱之后,几个庄子按照人头分利。可是人分三六九等,肉有五花三层,要是抓住了这两个环节,那以后矿上周围庄子还不得高看咱一看? 岳校尉是咋说来着?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嘛!瞧瞧人家,虽然年纪小,可是有能耐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自己庄子里咋就生养不出这样的后生呢,回头自己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子得狠狠揍一顿。就差那么两三岁,差距咋就这么大。 ※※※ 此时已经成为张老汉心子孙成才标准的岳璋,正在接受老娘念经式的教育。 刚刚吃过晚饭,玖儿将正要收拾碗筷的岳母推到炕上,自己麻利的收拾了起来。 老太太抓起岳璋的手,把他拉到炕沿边儿,偷偷看了看正在收拾饭桌的玖儿:“儿呀,玖儿是个好闺女呀。不仅模样儿长得标致,人也勤快懂事。” 坐在炕边儿上的岳老汉听到此处,轻咳一声转过身去,拿起烟袋锅点起,哼起小曲儿,做神游状,一双耳朵却竖的老长。 岳璋见二老神态,不知就里,挠了挠头道:“嗯,那是。” 岳钱氏将腿盘起,将岳璋又往前拉了拉:“身段儿也好,一瞧就是个好生养的。” 岳璋一囧,心想不会吧,难道这是要催婚的节奏?虽然我心理年龄比较大,可是从生理上看,我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他歪着头,偷偷看了一眼喜滋滋擦着桌子的玖儿,转头道:“额......娘你想说啥?” 岳钱氏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儿子的脑袋:“臭小子,昨儿个玖儿回乡下去祭拜他爹了,你知道不知道?” “啊,我知道啊,怎么了娘?” “我说你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说你傻吧,你在外面混得人模狗样的。说你不傻吧,你也眼瞅着十七的人了,那么好的一姑娘见天儿的在你身边晃悠,你就不动心?你告诉娘,你爹之前把你轰出去,你俩在客栈住了那么多天,就没生点儿啥?” 岳老汉将耳朵竖的更长了,一双老眼精明锃亮,虽然还在尽力掩饰,可是那已经没了音调的小曲却将他彻底出卖。 岳璋好不尴尬,心道我倒是想,都怪该死的同情心,要不然自己也走向了性福的人生之路。 可要试问要是重来一遍,他估计自己还是不能对玖儿下手。 想到此处,心中哀叹:“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我的致命伤就是太高尚啦!” 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思,望着二老期颐的眼神,磕磕巴巴道:“那个...那个...没有。” 二老顿时一蔫,岳老汉与妻子飞快对视一眼,对她使了个眼神,又正了正身子,继续伪装。 岳钱氏遗憾的看了看在屋里小蜜蜂一样忙来忙去的玖儿,叹道:“可惜了了,你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跟娘说说,要是真有的话,咱赶紧治。” 岳璋只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尴尬,集中在这一刻爆了。 “哎呀娘我真挺好的,你问这干嘛呀?” 岳钱氏一看儿子急了,忙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好好,我儿没病。可是你知不知道,寻常人家父亲过世,未嫁的女儿七天内不嫁出去,是要守孝一年的。玖儿去祭拜完了她爹,回来什么也没说,你还不明白人家姑娘心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 岳璋“嘎”了一声,心想还有这说道?说着瞟了一眼玖儿,玖儿背对着他,拿着小抹布奋力的擦拭着饭桌。 也不知是不是岳璋的错觉,总感到今天家里人的耳朵都特别长呢...... 玖儿就是在偷听,面前的桌子已经被她擦的快要将漆磨光了。可是实在是太在意岳璋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以至于思想和身体已经完全剥离。 岳璋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这都着急什么,没想到古代男同胞们比后世还痛苦,至少这逼婚的环节就比后世至少早十年。 一提起成亲,岳璋是恐惧的。前世种种,还是在潜意识中对他影响着,对于婚姻的恐惧也在这些影响其中。 “娘,我还小呢,成这么早家多累啊。书上说三十而立,儿子至少也得等几年再考虑成家的事儿。再说玖儿也不大,身子...身子还没长成呢,过早成亲对她也不好。”岳璋心里想着玖儿“没长成”的身子,违心的对老娘说到。 玖儿停了在桌子上胡乱画圈的小手,眼泪噼里啪啦的就落在了桌子上。她将抹布往桌面上一扔,捂着脸拧身跑出了出去。 岳老汉见状再也装不下去了,将烟袋狠狠撂在炕上,也顾不得没熄灭的烟火:“屁话!咱家后院儿二狗子跟你一样大,儿子都会爬了!老子像你这么大...你老子是家里穷,成家晚,不然现在早都儿孙满堂了!这么好的姑娘,人家对你也不是没有情谊,你还要等到啥时候?” 岳家批斗大会正式开始,二老拉住岳璋,也不管岳璋心急的想去追玖儿,开始你一眼我一语的数落起来。 却说玖儿跑出屋来,蹲在假山后面低声啜泣; 自己为了他宁可不要了孝道,他装傻充愣不说,还当着他父母的面拒绝了。 他真当自己不要了名声,甚至不要了脸的赖着他吗?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啜泣声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墙头上,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瓜再次出现。 “哈,姐姐你瞧,我就说有人哭吧。”小婉云攀着墙头,得意的向姐姐歪了歪头。 沈婉君白了妹妹一眼,趴在墙头向玖儿道:“喂!你是老岳家什么人呐?” 此时天刚刚擦黑,突然出现的二人吓了玖儿一跳,经这么一吓反倒不哭了,呆呆地看着墙头二女,微张着小嘴,一时间忘了回答。 脸上泪迹未干,惊慌失措的小兔模样,便是沈婉君这个女孩子看着也怜惜了起来。 沈婉君自从那日被岳璋“非礼”了屁股,便认定了岳璋此人卑鄙无耻,肮脏下流,道貌岸然,人面兽心......反正形容人渣的词儿套在岳璋身上那是千万个合适。 此时见到玖儿独自蹲在院子里哭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自然而然的;一副色狼强抢民女,幽禁深院,任意欺凌的画面,展现在她的脑海里。 想到此处,沈婉君内心深处的正义感瞬间燃起,一个闪身跳下墙头,将落脚点旁边的玖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别怕!有什么委屈你就告诉我,我去找那色狼理论!说!他是不是把你抢回来的?是不是把你关在他家不让你出去?是不是非礼你了?是不是也摸你屁股了?” 玖儿更迷惑了,一张小嘴张成“o”型。 心里想着:“她为什么说‘也’呢?” 第二十三章 尴尬满院 沈宛筠意识到自己说漏了,扳起俏脸,叮嘱墙上妹妹在墙上等着,便拉着玖儿要去寻岳璋理论。 岳大色狼,今天本小姐可逮住你把柄了。哼,这么一个小姑娘在你家院子里痛哭,看你怎么解释。 一会儿一定要鼓起声势,要用气势压住他。对,我是站在正义一方的!本小姐这也叫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出手相救、 恰巧此时岳璋刚刚摆脱了二老的数落,慌张张逃将出来。 正巧看见沈宛筠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过来,身后跟着泪迹未干的玖儿。 沈宛筠一见岳璋,夹杂着浓浓报仇意味的质问,连珠炮一般脱口而出:”大色狼!你把这妹妹怎么了!为什么她独自蹲在你家院子里哭泣!是不是你欺辱于她!啊呀呀!想不到岳捕头传言中急公好义,背地里居然欺负弱小!” 岳璋刚被父母一顿数落,冷不防又被她劈头盖脸说了一顿,顿感今天出门没看凶吉,今天这是犯口舌呀。 不成,明天必须搞一个黄历,每天早起必须看一遍。 心中郁闷,他也不愿理会这沈宛筠,将嘴一撇。 看着她身后的玖儿,柔声道:”玖儿,你别生气、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可是你看啊,咱们俩刚认识不长时间,但是两个人一旦走到一起,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如果两个人对对方的理解不深刻,贸贸然走到一起肯定不会幸福的。你说对吧?” 玖儿一颗心早已经许了岳璋,今天之所以生气,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岳璋也没有对自己表明心意。 其实她自己心里一直是有些忐忑的,她不知道岳璋是因为对自己有情义,还是因为可怜自己身世,见自己无处可去,才留自己在身边。 现在听了岳璋解释,虽然没说要与自己成亲,可是她却知道了他的心意。 岳璋的话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前的;那时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很多人在结婚当天才见到自己的另一半。在这样的时代里,女人找一个好夫君是需要运气的。 玖儿见岳璋将自己的感情和一生的幸福看的这么珍重,如此慎重的看待婚姻和感情,心里想着岳璋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玖儿自认为还是颇有美貌的,想着以自己的模样,一般的男子怕是求都求不得,他居然想着一辈子的事情,自己没走了眼,嫁给这样尊重女人,尊重感情的人,自己才会真正的幸福! 但是女孩子还是面嫩,虽说心里已经不气了,可是面子上还是过不去。 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想起自己刚才狼狈的样子,小脸一红,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低着含羞带怯地看着岳璋。 哎呀、我刚才那个样子岳大叔和岳大娘都看到了,以后要人家怎么面对二老嘛! 都怨这坏蛋,他若是早点跟我说,人家怎么会闹出这等羞人的事来。呸呸呸。 看着岳璋忐忑可怜的样子,玖儿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可又感觉仅仅凭着这坏蛋几句话,自己就好摸好样的跟他回去,岂不是太没脸面啦。 于是又强忍住,收了笑意,心里起了孩子心思,存心揶揄岳璋:”玖儿本就是岳大哥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岳大哥说哪般就是哪般,哪有多嘴的道理。大哥心里拿玖儿是什么玖儿便是什么,小女子可不敢劳岳大哥这般解释,以后玖儿就拿自己是宅子里的丫鬟,服侍大哥左右。什么时候大哥烦了玖儿,玖儿就搬出去。” 岳璋被她拿话一呛,心道孽障啊、难道是自己太随意了,一向乖巧的玖儿说话都带着刺儿了,要真是拿自己当丫鬟,还一口一个岳大哥叫着?这明明是怪我没给她承诺,跟我置气嘛。 可是前世的经验告诉他,不要跟女人讲道理!女人若是生气,哄就是了。 于是尴尬的轻咳两声:”哈哈、玖儿说笑了,我拿你当家人一样,怎么敢拿乖巧可爱的玖儿当使唤丫头,那岂不是明珠蒙尘嘛,要遭天谴的!我可是一直拿玖儿当家人的。玖儿太顽皮了,以后可不敢这么开玩笑了啊!” 玖儿满意的点了点还有些婴儿肥的下巴,这还差不多,可是家人也分好多种的好吧?妹妹也是家人,妻子也是家人呐,我是哪种呢? 可是绕是小玖儿再胆大,也还放不下面皮细问这些问题。自己光是想想就羞红了脸,心里暗骂自己不知羞。 沈宛筠一开始见面前这个大色狼居然无视自己,怒火中烧,心道这人不仅仅无耻,还不将本小姐放在眼里。 刚要开口用正义的气势压倒这无耻之徒,陡然听到岳璋对玖儿类似表白,玖儿又打情骂俏般的回答,沈大小姐俏脸一垮、 沈大小姐虽然被武侠画本洗脑了、可是她还不傻,听到这些话,再回头看玖儿那羞怯中带着些喜意的小脸,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又闹了一个大乌龙。 当下心道;老天呐、这是什么邻居啊,难道他是《西游释厄传》里那只臭猴子派来的恶心本姑娘的嘛! 就连墙头上的小婉云也无奈的将小手捂住双眼,不忍看姐姐尴尬的模样。 “那个、咳咳!本小姐刚才,刚才是见她独自在院子里哭的伤心,想将她送回来,这大晚上的,要是被歹人拐走可怎么办、现在既然没事来,那本小姐就将她交给你啦,天色不早本小姐回家啦,哈哈哈、” 沈宛筠尴尬的笑着,两只脚慢慢的向后蹭着,随时准备逃跑。 她此时脸上挤出僵硬至极的笑容,心里却恨不得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要是此刻我是个蚯蚓该多好,她这么想着。 岳璋见这个”热心”的邻居想要转身逃跑,心里暗笑,自己尴尬了一整晚,好不容易逮到个乐子,怎能让她就这么跑了,当下存了戏弄的心思。 “沈小姐慢着,沈小姐怎么过来的呀,我记得大门已经锁好了呀?莫非沈小姐又学了梁上君子,翻墙而入?” 逃跑未遂的沈宛筠混身僵在原地,听到岳璋说自己是梁上君子,立刻火冒三丈。 本小姐明明是出于侠义才来的好吧?这色狼居然说本小姐是小偷!行侠仗义翻墙而入,怎可与贼厮相提并论! 可是她刚想张口怒斥面前这一脸坏笑的混蛋,却想到上次自己无端潜入被他抓现行的事情,这次是行侠仗义,上次可不是。 我若是说这次说行侠仗义,他肯定翻出上次的旧账,本小姐才不上当!当下寒着脸,也不言语,只是瞪着双杏眼,仿佛眼睛瞪的越大,自己就越仗义一般。 “小姐怎么不言语?啊呀呀,小姐上次不是说再不来本宅了么,怎么一再光临寒舍也不言语一声,我也好招待一二,小姐总这样不言不语的出入本宅,被有心人传出去还别人还以为我岳璋不会待客呢!” 疯了疯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除了你谁会把这事儿瞎往出传啊混蛋!传出去本小姐的脸还要不要了! 岳璋见沈宛筠脸上丰富的表情,心里笑开了花,狠狠的出了一口心里恶气,也不想继续逗她,笑道:“好啦,天色不早了,还请小姐早些回去吧。在下自从小姐上次到访后,特意在墙这边给小姐备了梯子,现在就给你取来,以后小姐走动也方便些。哈哈。” 沈宛筠已经气的抖了,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狠狠道:”姓岳的,本小姐记住你了,早晚有一天,本小姐要你好看!” 第二十四章 蜂窝煤横空出世 第二十四章蜂窝煤横空出世 西山脚下已经被平整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六个烘干用的简易土窑已经建成,从远处望去,像是六个土黄色的大乌龟整整齐齐的趴在地上。 刚刚建成的土窑还散着淡淡的秸秆香味,混合着尚未干透的黏土腥气,随着微风在空气中弥漫着。 土窑前方的空地上,也挖了几个半人深,直径约莫一丈的用作搅拌的大坑。 此刻,庄民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一处大坑周围,满脸期待的神色,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坑里。 大坑里面,三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双手攥着铁锨,正在飞快的翻搅着坑里的煤渣和黄土。 岳璋挽着袖子站在坑边,衣服上被溅得满是煤渣土渍,脸上也被他一双黑手摸的一道道乌黑。 他对自己这幅尊荣丝毫未察觉一般,专注的指挥着坑里的三个汉子:“大伙儿听仔细了啊,这煤粉和黄土一定要按照比例分好再往里倒,等到搅拌均匀之后再往里倒干草。煤渣放多了,出来的蜂窝煤不成形,易碎。黄土放多了,出来的蜂窝煤就不易引燃,不耐烧......” 张老汉在他身后,看着这个专注的少年,不禁老脸一红,又想起今早的事情来。 ※※※ 张老汉今天一大早就守在官道上,拦住了在马背上打着瞌睡的岳璋。 岳璋本来马就不快,那驿马看见面前有人便慢慢的放下步子,希律律地打着喷嚏。 岳璋冷不防被人拦下,一身睡意尽去,定睛一看是张老汉,松了口气,抚了抚狂跳的小心脏:“张大叔早啊,这一大早的在这蹲着干嘛?“ 张老汉昨夜想了一宿,越想越觉得,在煤矿上给自己庄子人谋个好差事是件很要紧的事。想到此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终于定下决心,早早的来拦截岳璋,求他将搅拌和烧制的活儿分给他们庄子。 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憨笑着拉住马缰,将岳璋扶下马来,嚅动了一下厚厚的嘴唇,道:“那啥,岳校尉早,岳校尉辛苦。” 岳璋好笑的看着吞吞吐吐的张老汉,知道他肯定有事相求,便将马拴在道旁的小树上,转身说:“张大叔有事尽管直说,咱们爷俩儿还用得着这样儿吗?” 张老汉看着面色和善的岳璋,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嘿嘿憨笑道:“老汉也没旁的事儿,就是想跟您打个商量。能不能,能不能把煤矿将来搅拌和烧制的事儿交给俺们庄子干?” 说完,低下头偷偷打量着岳璋,生怕岳璋开口拒绝。一双大手搓得莎莎之响。 岳璋心里是五味俱全,这才刚刚收回了自己的田地,庄民们就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么多庄子不一条心,不怪当初被欺压的这么惨。人总是有贪心的,看来自己得开通开通张老汉。 岳璋盯着他,看了半晌,玩味的目光盯得张老汉直毛。 老半天,他才移开目光,也不管地上尘土,坐在地上,也不看张老汉,自顾自的道:“张大叔,你知道你们当初为啥被郑斌欺负的那么惨不?” 张老汉一愣,他本以为认识岳璋照其他人早,因为这个事儿开口求岳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突然听到岳璋说起这个,也是二丈摸不着头脑,只能憨笑着说不知。 “我这几天也算了算,咱们周围七个庄子,每个庄子百来户人,按人头算怎么着也有近三千了吧?当初,皇庄逼你们投献,一家两家的时候,你们畏惧他们手段。一庄两庄的时候,你们侥幸自己没摊上。 你们不出声,不反抗,等真等到事情摊到自己头上,现周围已经没人能为自己说话了。是不是? 咱们现在刚刚得了皇上圣恩,拿回了自己的田地,煤矿也开了,眼瞅着就能挣钱,可是你又犯这个毛病了。 今天我把紧要的活儿交给你们庄子,其他的庄子出苦大力。明天我把别的好处也能给你们,日久天长,我跟郑斌有什么区别,你跟那些伴当庄头有什么区别? 我既然领着大伙儿一起干,就得一碗水端平,就得让大家伙儿拧成一股绳,一起好起来!张大叔,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张老汉呆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羞愧的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些年俺老汉活狗身上去啦,还不及一个娃娃呀!人家说的在理,当初这些庄子抱成团,给他郑斌十个胆子也不敢犯这众怒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咋就早没想明白? 张老汉颓然的坐在地上,放开嗓子大哭起来,一半是悔的,一半是羞的。 岳璋将他扶起来,将他身上的尘土拍掉,柔声道:“张大叔,这些话咱们俩就这说这了,我绝对不往出传。你要是真为了庄子里好,回头跟其他庄子说一声,把六岁以上的孩子送到我这儿,我其他的本事没有,算学还是懂一些的。这些孩子跟我学两年,出去外面做个账房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张老汉震惊的忘了哭,账房先生?那可是月月能吃到肉的营生啊,跟搅拌煤土,烧制煤块一比,这才是大道啊! 没瞧见县里各大商号的账房先生,就连东家都得高看几眼,过年过节送酒送肉不说,还得亲自去家里送个大红包。 要是庄子里的后生都能干这行当,自己还愁个啥? 岳璋解了缰绳,拉着千恩万谢的张老汉走向西山。 张老汉不知道,日后这些幸运的孩子,出息的远远要比账房先生强的多了。 ※※ 书接上文,张老汉收回心思,只见坑里的煤粉和黄土已经加了秸秆,搅拌完毕。 岳璋亲自拿着铁锹将坑搅拌完的煤土倒入模具,放入早已烧的旺旺的土窑里。 两盏茶之后,模具从土窑里被搬了出来。 两个手上缠着厚厚的麻布的汉子,将煤块从模具里抽出了来,宝贝一般的放到岳璋面前。 此时周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众人将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这名为“蜂窝煤”的东西没有岳校尉嘴里那么神奇——毕竟大伙儿今冬不挨饿可全指着它啦! 岳璋也是一颗心悬在半空,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 应该没问题吧,这么简单的东西再做不成,我还咋有脸面对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想到这,狠了狠心,拿起一个铁钩子,挑起一块蜂窝煤,放到一旁的火盆里。 蜂窝煤经过烘烤,早已干硬,那三个汉子第一次做这东西,生怕自己哪个环节出问题,搅拌的比老娘们炒菜还勤,每一块煤里,秸秆和煤土都均匀的混合着。 只过了几个呼吸之后,火盆旁的一个汉子将铁锹当啷一声扔到地上,指着火盆瞪大双眼,大吼一声“成啦!” 这一嗓子把岳璋吓了一跳,他恼怒的看了一眼那汉子,又仔细一看火盆之内,只见那块蜂窝煤挨着火盆的一面已经泛红。 用铁钩子将莲藕一般形状的煤块挑起来,用嘴一吹,煤块接风,呼地燃起淡桔色的火苗。 他原地转了一圈,将燃着的煤块在瞪大双眼,难掩激动地众人面前划过,然后大吼一声“乡亲们!成啦!” 众人山呼海啸的欢呼起来,岳璋用目光撇了撇刚才大吼的那汉子,心道;小样儿,居然敢抢我台词! 第二十五章 共聚一堂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有了成功的第一批成品,庄民们异常振奋,争抢着将那几块黑黝黝的蜂窝煤传来传去,也不嫌煤灰沾染双手,捧在手里宝贝一样的端详。 庄民刘大福紧紧的举着一块蜂窝煤,他生的人高马大,围在他身边的一群孩子蹦着想要将煤块抢下来,他身子怂来怂去,只傻呵呵的看着举着的煤块。 这东西咋就放到火里就能着?以前也不是没烧过煤石,那可是得用火盆烤半天,还得用吹管吹到头晕才能烧的。 县里人家要是烧火取暖都用这东西,那可不了? 岳璋看着闹哄哄的庄民们,心里也由衷的高兴,自己终于没被打脸,没辜负了穿越者的身份、 看着身后面色激动的里正们,心想着该进行到下一步了,也不知道前两天交代岳四儿和张昭的事情,他们俩到底办好了没有。 他招过旁边的一里正,交代几句。那里正寻了个会骑马的汉子,汉子得到嘱咐后急匆匆从的去了。 ※※※ 岳四儿和张昭得了那汉子传话,立刻抬着一套古怪的炉子走向了县衙后宅,胡瑛的住处。 胡瑛最近过的滋润极了,自从郑斌和方五定案,自己检举有功,吏部的考评给了优,看来自己干满了这一任知县后,升官有望。 自己强项县令,不惧皇家的名声也在士林中小有传闻。县里新委任的县丞主簿对自己言听计从,恭敬有加。 这感觉,简直是就像那岳璋所说的那样,酸爽! 此时胡知县正在躺在后宅之中教他最小的儿子识字,门外一仆人敲门通报,说是张昭和岳四儿求见,手里还拿着一个奇怪的铁筒子。 胡瑛将怀中小儿子放在太师椅上,心里明镜似的——张昭和岳四儿已经不在县衙任职,如今求见,肯定是受了岳璋的意。 对于这个岳璋,胡县令心里还是非常满意的。 虽说在一起共事的时间不长,但是这小子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上任没几天就除了县里的两大害,还顺便将架空自己的两个手下给收拾了,要是没这小子,现在过得还不定怎么憋屈呢。 跟仆人嘱咐好好招待客人,自己随后就到。胡瑛将搭在衣架上的便袍穿好,迎了出去。 岳四儿和张昭坐在厅堂中,手边茶碗里传来阵阵茶香。 张昭还好,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腰板挺的溜直,目不斜视。 岳四儿就没那么老实了,东瞅瞅西望望,坐在椅子上拧着身子,打量着厅堂两侧的古董字画。 心想着这真是水涨船高,以前见了县尊大人恨不得腰弯到地上去。自从跟了老叔,来县衙里办事儿都能在厅堂上座了。 想到此处,心里一阵暗爽,若不是以前久居巡捕房内,县尊的威严犹存,此刻二郎腿怕都翘起来了。 胡瑛笑呵呵进了厅堂,二人自然起身拜会。 胡瑛摆了摆手,在上位坐定:“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见二人坐定,道:“呵呵呵,你们两个呀,虽说离了县衙,可是毕竟是从这出去的不是,也不说回来溜达溜达。怎么今天这般得空?莫非是岳校尉嘱咐你们来的?” 岳四儿笑嘻嘻答道:“太爷英明,料事如神、不过我俩可是时刻念着太爷您呢。那老叔最近在皇庄里事物繁多,县里和皇庄来回不方便,我俩就在县里帮办些事情。今儿个前来拜会太爷,确是我老叔吩咐的,想求太爷一件事情。” “岳校尉初任,忙一些的好,你俩得了岳校尉照拂,还要尽力辅佐才好。” 说话间,胡瑛见张昭脚下放了个奇怪的筒子,约莫一抱粗细,中间三个碗大的洞,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便指着张昭脚下,问:“这是何物?难道岳校尉让你二人前来拜会,与这东西有关?” 张昭抱拳道:“回县尊大人,正是如此。我家校尉前几日在皇庄西山现一处煤矿,利用巧技制成一种新型煤块,这个东西是个新式的炉子专做燃煤之用。” 岳四儿见胡瑛胡瑛起身好奇的看着炉子,起身拜道:“太爷,我家老叔有事相求,还望太爷相助。” “岳校尉见外了,我和他之间还谈什么求,你说便是。” “请太爷将县内各商铺东家或能说话的人招来,我家老叔稍后有一桩生意与他们相商。” 胡瑛看这炉子,又想到方才岳四儿所说,暗道想必是与煤块有关的生意了。见日头已近中午,便召来了仆人,拿了他的名帖去挨家商铺通邀去了。 各家商户见知县大人相邀,自然不敢怠慢,东家在的东家来,东家不在的大掌柜到。 不多时,县衙后堂外就站满了人。 岳璋没来,胡瑛也不好将生意的事情跟众人详谈,只请了众商人中间有头有脸的进了厅堂坐下。茶水供上,东拉西扯的闲谈起来。 却说这一聊就聊了半晌,干等岳璋也没来,众商人也从知县大人言语中知晓,他是受岳璋所托,将众人招来。 可是这正主不来,坐在厅堂里的还好,站在外面的可就有点儿不是滋味了。虽说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可是窃窃私语间,不满之意已经透露出来。 张昭和岳四儿见岳璋都这时候也没来,心里万分焦急。无奈之下,张昭悄悄闪身出屋,去迎岳璋前来。 坐在主位的胡瑛看在眼里,虽说心里也有点怪岳璋不靠谱。可是毕竟是自己拿了名帖相邀,这群人这般态度,知县大人岂能高兴? 可是胡瑛这个人,不是一个能将自己的权利完全转化成威严的人。长时间的隐忍形成了他含蓄的处事知道,即便心中不满他也不会当众作。 “咳咳!”他将茶碗顿在桌上,清咳两声。 众人见状,都以为县大人有话要说。一时间都噤声肃立,齐刷刷的看向他。 可是胡瑛却将脸偏向一旁的岳四儿,道:“岳四儿啊,我前天听吴桐说,岳校尉给你安排相亲了?怎么样,可是成了?” 岳四儿一愣神儿,心道我的县尊太爷,这时候您跟我扯什么家常? 可是知县大人问话,他又不能不回,于是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尴尬的笑了笑道:“呵...安排了,是恩泽坊的一陈姓娘子。媒婆说她今年十八,还是个未出阁的。” 胡瑛笑呵呵捋了捋胡须,道:“你这是贵人相助,若不是你家岳校尉照拂,依本县看,就凭你这模样家世,想讨个好老婆怕是难喽。” 不管干笑的岳四儿,胡瑛又像是自顾自的说道:“要说你家岳校尉,可是个有本事有担当的。不说当初斗倒了方五,为咱们怀柔县除了一霸。就说受到皇上和太后二位的赏识,接管了皇庄。就这一点,那以后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啊。” 众人听到此处俱是心头一震。 前阵子县里头都传,说县衙岳捕头凭借一己之力将方五斗倒,可是这群生意场上的人精可是不信的。什么臂上能跑马,拳头能立人,一听就是坊间愚民瞎传的东西。 可是如今从胡瑛嘴里说出来,众人都心想那岳捕头,也就是岳校尉,武力上怕是有虚传的地方。可是就凭斗倒方五爷,那也是有心计有手段的人物。 可是令他们震撼的还是胡瑛的后半句。 接管了皇庄!更何况得了皇上和太后的赏识,那得是有多大的气运!这二位单拿出一个来,说句好话,就能受用一生! 此时的众人再也不敢有任何不满,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毕竟能得到这等人物相邀,谈成的生意得是多大好处?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二十六章 蜂窝煤发布会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 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张昭刚刚走出县城,便看到了岳璋,岳璋骑术不精,别人骑在马上,马是跑。他骑在马上,马是多踱。 慢悠悠骑在马上的岳璋,看到急吼吼的张昭还展颜一笑道:“咋还跑出城迎我?张大哥太客气啦!” 张昭见他优哉游哉的样子都气笑了,却也拿这个时而老练,时而孩子气的长官没办法,干笑道:“我的岳大校尉,县衙里人都到了,全都等你等的急呐,快点走吧。” 岳璋心里奇怪,我不是让人传话说晚上么?我还提早来了呢啊? 他哪想到话传两遍,入第三人耳肯定失其原意。 里正告诉那传信的汉子的时间是晚上,特意叮嘱他要快点传到。 汉子急忙忙之间,只记得快点传到。 传到岳四儿和张昭这里,就成了大人拖县令召集商人,要快。 就这样,摆了个大乌龙。 岳璋心里好笑,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商人最重守信,自己赴约失期,怕是在他们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于是加快马,奔向了县衙。 县衙里众人已经不敢再窃窃私语,都等着正主前来。虽然有些忌惮,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这些人别看在县衙里连个座位都混不上,可是在生意场上也都是有头有面的人。手下伙计少的几十,多的几百,平日里都是当家当惯了人。 其中李家商行的少东家还是亲自来的,虽说比不上厅堂里坐着的那几位在怀柔名声大,可是也是跺跺脚颤地皮的主儿。 茶碗里的茶水都换了几茬之后,岳璋终于来到县衙。 众人听闻一阵爽朗的笑声,蓦地回头观望,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大步走来,少年皮肤被晒得略显古铜,鼻似悬胆,眉若长剑,一双灵动的眼睛玩成月牙状,正做着团揖,不住的向众人致歉。 众商人原以为有这般手段,又得天家器重的人,怎么的也得是而立之年,三十左右岁。见他如此年轻,心中不免看轻了几分。 特别是几个站在院子里的商铺东家,心里已经将刚才胡县令的话产生质疑。心想定是胡县令帮这黄毛小子鼓吹。 又想着今天说破天去也是这黄毛小子失约,如果不叫他知晓,自己这半天站的多冤。 李东升便是其中一个,他是李氏杂货行的少东家,今年刚过二十七,在怀柔商圈里也算是年少英杰,眼见这校尉如此年轻,心里一阵不屑。 心想着,一个黄毛小子能干出什么大事,想必是少年心性犯了,搞出点什么花样戏耍众人。 要说这李氏商行可是不简单,从李东升爷爷辈起就是山东数一数二的商行,这几十年李家人才辈出,做官的风生水起,做生意的无往不利,李氏商行由山东向四方辐射,如今已经隐隐有了北方第一行的势头。 不过怀柔县的分号刚开没一年,李东升又是刚刚接了分号,在县里不抵那些老字号的东家显眼。 再者他年纪略轻,若是他家叔父辈的人来,报上山东李氏商行的名号,肯定是要去厅堂里坐着的。 如今见很多不如自家商号的东家都去厅堂里坐了,自己却和一众小商号的掌柜站在外面,心里气愤非常。 恨不得走进去问问,自家商号南北通济,八方开源,凭什么那些土财主坐着却要自己站着。 别小看了这座位,无论是从商还是从政,自古这座次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李东升心道若是被有心人看见,穿了出去,自己李氏商行岂不被人指点。 如今见了岳璋,在外面和一众小商号的掌柜站了半晌的不忿,再也忍耐不住,便嗤笑一声。 旁边李氏商行的掌柜见自己少东家如此,急于讨好,便讽刺岳璋道:“岳校尉好派头,我等恭候一个晌午了,还请校尉说了事情,好放我等回家用饭。” 周围一人也附和:“是极是极,想必岳校尉是吃了饭来的,可苦了我,早饭只吃了一碗稀粥。” 李东升见满意的看了眼自家的掌柜,冷哼一声:“哼!若是真想胡知县说的,有大生意相商也便罢了,这也不算白等。若是拿咱开涮,那就实在是不地道了。” 岳璋将这些风言风语听在耳中,也不在意。心想毕竟是自己的错,传达不到位,若是放自己在这干等一个大晌午,也不免怨气满腹。 于是笑的更加灿烂,连道对不住地走进了厅堂。 与起身相迎的胡瑛寒暄两句,在客座上坐了,环视众人道:“哈哈,再次给各位陪个不是。传达有失,害大家苦等了。” 众人见他已经如此姿态,也不再计较,只催促他快入正题。 岳璋示意岳四儿将炉子在厅堂中央架起,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几块蜂窝煤。命张昭岳四儿各自拿了展示给众人观看。 “大伙儿看一下,这是我们皇庄出产的新式煤块,名曰蜂窝煤。大家伙也知道,传统的煤块引燃不易,不耐长时间燃烧,且内含大量矿石,用起来多有不便。 所以民间大多以木柴作为燃料,可木柴多半由农家砍柴拾柴所得,数量不能保证生产所需。且柴火易潮易腐,不耐存放。 如今我皇庄西山煤矿研此物,遇火便着,燃烧充分均匀,这一小块热就能顶两根手臂粗细的木柴。燃烧后也不碎,形状与燃烧前无异,所以不用特意清理炉灰。且体积小巧,容易存放,即便是受潮也可引燃,而且潮煤较干煤还耐烧。” 众人撇着眼睛看着那几块蜂窝煤,一脸不信。 “笑话,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东西?湿了的比干的还耐烧?而且烧完了形状不变,就是金子烧完了还成金水呢,你那黑块块莫不是什么法宝不成?” 李东升用手帕罩住手,拔了拨面前的煤块,讥讽到。 他正说出了众人心里所想,众人一阵哄笑。就连几个厅堂内坐着的老东家也笑着摇了摇头,明显是不信岳璋所说。 岳璋早料到众人不会轻易相信,毕竟人们接受新鲜事物是要有一个过程的。 他也不反驳,在鼻尖下捻了捻手指,随手拿起一个煤块,放入早已支起来的炉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了放入炉中,几个呼吸的时间,淡橘色的火光便从炉子里映出。 他又拿起一放在桌上的茶水,将另一块煤块浇湿,放进炉中。 不一会儿,他拿了铁钩子将那块湿煤挑出,只见那煤块一面还湿着,另一面却烧的正红。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道神奇。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说道:“不知这东西作价几何?若是便宜还好,若是贵了,平民百姓烧不起,王公富贵不屑于用,怕是成了鸡肋之物,” 说话的正是李东升,他见这形似莲藕的煤块做的也太精致了些,想到岳璋一个黄毛少年,只怕是一时兴起研制出了这东西。 不过没考虑到市坊间的行情,这么精致的煤块,价格肯定不会便宜,高价的煤块就是个笑话。 其实在商言商,他说的这些话众人心中也有顾虑,可是他本来就不爽岳璋,说出的话总带有几分讽刺意味,岳璋就是再大条,也听出这人是故意针对自己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一向给人“有些楞”印象的岳璋。 他见这李东升三番五次的出言不逊,原以为自己来晚理亏,可是如今也展示了蜂窝煤,这本就是互利的事情,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岳璋收了脸上的笑意,一双灵动的眸子闪着寒光,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东升。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二十七章 踩死一只蚂蚁 岳四儿在旁一看岳璋此状,便知自家老叔是动了怒气。≧ 刚要出口调解,被张昭一把拉住,微微摇头。 张昭也看着白脸公子不爽半天了,心想我家大人给你们财的路子,却遭三番五次的出言挑衅,真是不识好歹。 若不是怕耽误岳璋计划,早就上前给他好看了。 李东升被岳璋盯了好一会儿,饶是他自小跟着父辈行走商场,见惯了各色人物,也被这一双寒星似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只感觉岳璋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两柄长剑,随时要迸射出来,刺向自己。 岳璋见他眼睛躲闪,身子也有些不自然的扭动着,才邪笑了下,开口道:“不知足下是?” 李东升本来就站在台阶之下,仰视着岳璋。 原本“足下”是很正常的称谓,可是放在此时此景,却有一种深深的轻视之意。 李东升脸上充血,虽然明知岳璋有意羞辱他,可是偏偏从言辞里找不出毛病来。 便冷哼一声:“在下李氏商行怀柔分号东家,李东升!” 说完在下,李东升更感难受,对着一个站在台阶上的,一脸倨傲神色毛孩子自称在下,让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他感到很懊恼。 可是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从站位,这“足下”和“在下”都是再合适不过的称谓了。 岳璋晲看他一眼,继续道:“本来我研制此物,只是为了让皇庄下的庄民多些进项,也顺便给各位打一条来钱的路子。没想着定价太高,初步核算了一下,每千斤售价二两银子。” 众人闻言哗然,开玩笑的吧?这么好的燃料居然只比普通的煤块贵了一点?如果这样,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呀! 一时间,众人心中都在琢磨,怎么能将这块大蛋糕多咬几口。 岳璋顿了一下,满意的看着众人眼里的惊喜和贪婪,接着道:“本想着拿出一批蜂窝煤,放在各位那里代销。可是现在看来,有人貌似对本校尉,以及这蜂窝煤很抵触啊。” 众人皆闹哄哄,七嘴八舌答曰“绝无此事。” 岳璋有意无意盯着李东升,道:”我这人呐,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既然有人看不起本校尉,今天我还就不给各位代销啦。现在我宣布;在各位之中诚招代理商一人,此人将拥有蜂窝煤的独家销售权!以后皇庄西山煤矿出产的所有蜂窝煤,都由独家代理商承销!” “岳校尉,我要代理!” “岳校尉,我大商行是怀柔县数一数二的商行,我愿代理这蜂窝煤,还请岳校尉垂顾!” “刘大,我亨通商行在此你也敢说你在怀柔县数一数二?岳校尉请把销售权给我们亨通商行!” 岳璋瞬间就被围住了,他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抬起双手压了压:“各位别急,这代理可是有条件的。” 岳璋坏笑着看了一眼李东升,小狐狸一般的眯起双眼道:“为了证明我这个蜂窝煤,和本人的价值,我决定将代理权拍卖。底价五千两银子,每加价一次一千两,代理权最后由价高者得。哦,对了,这位李东升,李东家就不要参加了。你给多少钱我也不给你。” 众人闻言,皆愤怒的看着已经躲在众人后面的李东升;好嘛,本来不要钱的东西,被你三言两语给搞成这个样子。 独家代理,出价低的肯定是没份儿,但即使出价最高,拿到代理权的人,也必将恨死了他。 拍卖这件事儿,别看起价低,可是最后大家抢这一块蛋糕,最后胜出的,不知要多花多少冤枉钱! 李东升此时面无血色,虽是伏天,却如同坠入冰窟一般,身上不住的打着摆子。 好狠毒!如此一来,我李东升岂不是成了怀柔商圈的共敌!沾不上利益的怪我,得了罪大利益的也恨我!这小子好毒的手段! 岳璋看都不看他,走到上位坐了,端起茶碗道:“拍卖开始!请各位踊跃出价!” “我出六千两!” “七千!” “八千!!” 。。。。。。 这些人心里明镜一样,这新式的燃料必将成为一个新的项目,布匹杂货虽然也赚钱,可是竞争太大,利润越来越小。 拿到这蜂窝煤的独家代理权,自己就是独一家的买卖,怎么做怎么有理,对于这个新项目,只能用一本万利来形容。 众商行掌柜争相出价,马上就将价格顶到了一万五千两。 不过此时实力不济的商行全都放弃了,只有大和亨通两商行的掌柜还在对峙着。亨通东家王宪林目前价高,一万五千两就是他顶到的。 岳璋见刘大犹豫,似乎有退却之心,便开口道:”各位,我临时决定,将这个改良的炭炉设计图,免费送与今天的代理权得主。这个炭炉造价低廉,却较老式的炉子有更多的好处。烧水做饭就不用说了,它能更好的吸收煤炭的热量,并且即使在煤炭熄灭之后,还能继续散热量。” 刘大受到鼓动,再次喊价,嗓音都有些走调了:“一万八!”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手笔,一下子就涨了三千两!这是要吓退亨通商行啊! 王宪林想举起手喊价,可心里天人交战,想退却不甘心,但是这一万八千两银子,实在到了他的底线,对于这个莲藕般的煤块下如此大的代价,又感觉风险太大。 正想放弃之时,岳璋鼓惑的声音再次响起:“王东家,机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的。有可能这一个机会抓好了,子孙后代,享用不尽。莫要等到老之将至时才后悔,没有抓住今天的机会呀。” 王宪林紧咬牙根,将拳头一握,指甲都扣进肉里,从牙缝里吼道:“我出。两。万。五!” 众人一阵惊呼!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以前还真没觉得亨通商行怎么样,可是经这么一遭,都被王宪林气魄之大所折服! 刘大混身一紧,又一颓,陡然打了个激灵。无力的摇了摇头,转身坐到椅子上,摆手示意放弃了。 岳璋上前举起王宪林的手,对众商人道:“我宣布!蜂窝煤的独家代理权归亨通商行所有!刘东家,也谢谢你对我,对蜂窝煤的认可,虽然这次无缘,不过我非常期待能在日后与你合作!” 刘大对他颔一笑,连称求之不得。 众商家虽然没拿到独家代理权,可是即使王宪林拿了,也是需要找下家贩卖的,只不过是被加了层利,赚不的最大的利益了。 于是一时间都围着王宪林道贺,吉祥话不要钱一般奉上,将刚才还惊心动魄的王宪林捧得混身轻飘飘。 胡瑛今天算是大开眼界,这么一个黑黝黝的煤块,就凭一个独家代理的名号,就能卖出两万五千两,这还不算之后赚的流水钱。 这东西就跟烧柴一样,就算一百块赚一文钱,这么大的县城,这么大的京师,乃至将来整个大明,一年要用多少? 连连赞岳璋奇才,王东家有眼光,并且亲自设宴,留下几人吃饭。 众人道了贺,又巴结了岳璋一顿,见知县大人已经安排晚膳,端茶送客了,便告辞离去。 李东升站在门口,被一道道好似吃人般的目光扫过,冷汗将他衣袍后背打湿。 他知道,从此之后,自己便成了全怀柔商家的仇人和笑柄了。 岳璋坐在厅堂之上,轻瞥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得意。 就如同看见的,是一只蚂蚁。 第二十八章 宴上 第二十八章宴上 县衙后宅,月攀屋檐,华灯初上。≧ 几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岳璋端着酒杯,看着面前微微有些醉意的几人,心中暗笑。 杯中酒水色如琥珀,味道香醇。 这酒是王宪林特意叫家人去取来的,说是难得的好酒,可在岳璋看来,充其量也就二十度左右,这几轮酒下来,自己面色不红不白,可观望胡瑛和王宪林已经面色涨红了。 岳璋此刻又现了穿越者的另一个技能;千杯不醉。 就这酒的度数,他此刻只想豪迈的大吼一声,我能喝一百个! “岳校尉好酒量!到底年轻啊,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实在是比不了啊!” 刘大端起酒杯,向岳璋敬酒,说到。 “哪里哪里,各位正当壮年,我这后辈可是比不上。来,各位举杯。这一杯敬县尊,多谢大人为我牵线搭桥,才能促成今天的事,多谢!” 胡瑛端起酒杯,颔饮尽。王,刘二人也附和岳璋,连连敬酒。 借着这一轮酒,众人也都起了酒兴,一时间觥筹交错。 这般过了大半个时辰,宾主尽欢,王宪林和刘大便微微摇晃着起身告退。 临走时,王宪林拉住岳璋道:“岳校尉,老夫明日便登门拜访,将代理之资奉上,还请岳校尉日后多多照拂才是。” 岳璋眼珠一转,明白他是急着将蜂窝煤的事情敲定,怕节外生枝。心里笑道真是赚钱成瘾,一刻都难忍。 可这也深得岳璋心意,早一天将销路铺开,大伙儿就能早一天赚钱。 于是拍着胸脯应了,连道放心。 送走二人,胡瑛拉着岳璋又回到屋里,吩咐仆人撤了酒席,奉上茶水。 胡瑛拿了茶碗盖,翻放在桌子上。 其实明朝时候待客,茶水是不能乱喝的;主人不掀开茶碗盖,那就是摆设,什么时候主人端起茶碗,就是代表送客。若是主人将茶碗盖翻放在桌子上,客人才能喝。 可是岳璋哪懂得这个,喝了酒,嗓子正干,茶水一上便端了茶碗喝了起来。 岳璋一口气将茶水喝了,茶还有些烫嘴,可是却感觉胃里火烧的感觉退了好多。 心道这酒虽然度数不高,后劲却大,以后可得注意。 胡瑛笑呵呵看着捧着茶碗的岳璋,也不在意他的失礼,道:“贤侄好手段呐,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凭这蜂窝煤,你皇庄日后便是日进斗金也不足为奇。前些日子,贤侄求见皇上,老夫还担心,皇庄清退了田地,没了进项与你前途无益。现在看来,贤侄你是早有打算,亏我白白忧心呐。” 岳璋闻言连道冤枉:“我的县尊大人,当初可是没想那么多。这蜂窝煤是见了皇上,回来后才研制的。皇庄难呐,您是不知道,那些庄民可是让郑斌给祸害惨了。若是我再不想些办法,怕是今冬要饿死好多人。不过劳县尊大人忧心,小侄实在感激。” 胡瑛见他憨态,笑着扶了扶短须:“贤侄见外了,你我危难之时结识,是共患难的。说句托大的话,在我眼里,你和自己的子侄是一样的。如今看你如此经营有道,我心里高兴的很呐。” 岳璋见他真挚,心里也有些感动。胡瑛对他还是不错的,虽说这里边未尝没有报答自己,帮他铲除了王春和姚广利的原因。这些日子胡瑛帮助他良多,别的不说,就今天的事情,若不是胡瑛尽力召集众商人,凭借自己去谈,可达不到这般效果。 皇庄和怀柔相距不远,按常理来讲,皇庄所在之处还是怀柔治下,有胡瑛在,无论对皇庄的展,还是对自己办事方便,都多有好处。 胡瑛虽然检举郑斌一事上有功,今年吏部的考核得优。可是毕竟这几年被架空,县里没有政绩,怀柔县内被王春和姚广利搜刮的不成样子,算的上是百废待兴。 胡瑛是个有心气儿的人,可是县里财政不容乐观,之前皇庄占地甚多,税收微薄,若是从皇庄的利润里分他一些,县里财政肯定会缓解一些,与他的政绩必有益处,与怀柔的民众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岳璋便开口说道:“县尊,西山煤矿是皇庄与庄民联合经营,所得利润三七分账。今日之事,多亏县尊一手促成,为答谢县尊,我从皇庄拿一部分里,拿出一成分与县里,还望县尊不要推辞。” 胡瑛面色一顿,以为岳璋这是贿赂他,一张笑面立刻寒了下来,站起来怒道:“岳校尉莫非看不起老夫不成?我帮你,是看在你无惧无畏,尽心尽力为民谋福的份儿上!你这般作为,实在让老夫心寒,老夫要歇下了,恕不远送!” 岳璋见他误会,拉住他好一番解释,胡瑛才释怀。 想通了此处关节,心里对岳璋更加赞赏。赞赏之余,也对岳璋能这般为他着想所感动。 二人重新入座,胡瑛看着岳璋,心想自己咋就没个闺女,不然得个这样有头脑,又知趣的姑爷岂不美哉。 “既然如此,老夫就替怀柔县民众谢谢贤侄。不过经此误会老夫忽然想起,贤侄到任这些天,可还没有见过管事太监韩洪吧?” 岳璋眉头一皱,心道韩洪是谁?怎么没印象?便问:“韩洪?县尊说的是?” 胡瑛无奈笑着摇头,心道这孩子有时玲珑的让人感动,有时又粗心大意的让人笑。——上任这些天了居然连上司都不知道是谁呢。 大明的朝堂是个特别八卦的所在,基本上宫里什么事儿都瞒不住朝堂,所以韩洪面见太后,告了郑斌黑状为岳璋说了好话的事情,胡瑛也有所耳闻。 韩洪此人虽然不想郑斌那样跋扈,可是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郑斌就是之前与韩洪因为占地的事情有所冲突,后来郑斌仗着万贵妃相助,狠狠的羞辱过韩洪,所以他才记恨着郑斌,有了后来在太后面前狠狠告黑状这么一出。 可是无论因为什么,毕竟是他在太后面前宣传了岳璋,才有了岳璋的迹。 再有虽然岳璋现在以官校的身份掌管皇庄,可是毕竟韩洪还是名义上的管事太监。 这个上官可不得不维持好,不然干好了没功劳,干不好背黑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胡瑛将这些为官之道娓娓道来,听得岳璋一愣一愣的,半天才想通关节,心里自叹不如。 “这尼玛才是官场老司机啊!” 岳璋忽然感觉,正滔滔不绝的胡瑛是如此高深,自己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呀! 第二十九章 韩洪到访 当晚,岳璋与胡瑛秉烛夜谈,二人从国事料到历代趣闻,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胡瑛在引经据典的讲述,可是偶尔岳璋新奇的评点却让胡瑛惊为天人。 二人聊兴散去时已经是三更了,岳璋便住在了县衙里。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岳璋才顶着黑眼圈辞别了胡瑛,带着岳四儿和张昭哼哈二将直奔西山煤矿。 一路上,岳璋都心痒难耐,两万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该怎么花? 嗯,得先给大伙儿分一部分,让这些苦命人翻翻身,解解穷气! 还得投入煤矿一部分,毕竟自己之前一味图快,只想尽快的将煤矿开出来,基本的设施大多都是草率而为。 这是大事,不能马虎,不然将来万一出现事故,自己可无颜面对皇庄父老。 剩下的、那就是自己的啦。 给岳四儿讨老婆花点儿,给张昭的儿子找个好先生,穷啥不能穷孩子,何况现在咱有钱啦。 岳璋将自己的想法跟身边二人说了,岳四儿和张昭皆是一脸感激之色,岳四儿更是涕泪满衫,恨不得凑上去狠狠亲他两口。 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三人行至西山脚下。 却见众庄民早已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人群中的三娃子看见岳璋骑着高头大马而来,一瘸一拐的跑上前去。 岳璋勒了缰绳,驿马希律律在原地打了一圈,停住脚步。 “岳大哥,庄上来了一伙儿不认识的人,点明了要找你。” 三娃子双手抓着自己破旧的褂子,腼腆的看着岳璋说到。 “哦?可是县里亨通商行的王东家来了?” 岳璋喜上眉梢,心道来的正好,大家伙儿都在,咱们现场就把钱分了! 三娃子却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儿摇了摇头。 “不是?那是谁找我?” “一个老太监,领了一大帮人,庄子里的人都害怕的不行。岳大哥,不是皇上又派了一个太监来管咱们皇庄吧?” 岳璋一愣,心道不能啊,当初圣旨不是明说了,让我管理皇庄一应事宜吗?哪里又蹦出个太监。 莫非,是自己那个顶缸的上司来了? 想到此处,赶紧将三娃子拉上马,在他指引之下向庄园奔去。 ※※※ “郑斌呐郑斌,我让你狂,你以为有郑贵妃撑腰,我就整治不了你了?哼哼,也不知明天就要砍头的你,现在还狂不狂的起来!” 来人正是韩洪,此时韩洪站在庄园,负手看着一片狼藉的庄园,心里一阵快意。 想起前日郑斌对自己的种种羞辱,报复的快感一阵阵袭来,这让他有一种做回男人的感觉。 之前他一手促成了郑斌的倒台,却也鬼使神差的让岳璋得了渔翁之利,不过他并不在意。 郑斌当初如何嚣张,靠在万贵妃这颗大树上,自己还不是将他送去了铡刀之下? 一个小毛孩子而已,比起郑斌尚且不如。日后这皇庄的掌控权,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听说这小子最近正得皇上青睐,传闻他祖上有秘传之法,可以治好皇上的口吃。 哼哼,看你小子识相不识相,若是安心做个校尉,我就让你在皇庄治下混个富贵,如若不然,等到皇上的恩泽过了,郑斌就是你的下场。 “不知韩管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韩洪听见身后动静,马上将脸上阴沉收起,换上一幅菊花般的笑脸,转身道:“哪里哪里,咱家也是顺便路过,想起竟然从未见过岳校尉,所以来瞧瞧,与岳校尉亲近亲近。” 岳璋见他如此随和,再想到自己如此际遇,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他而引,不禁对他增了几分好感。 岳璋将他引入一处宅子,随便寻了两张椅子,便相对坐了。 “韩公公见谅,郑斌服罪,手下家人尽数逃散,庄园这番模样,让公公见笑了。” “无妨无妨。” 韩洪见岳璋大咧咧与自己相对而坐,丝毫没有作为下属的觉悟。面上笑的和善,心中却在冷笑。 岳璋却是不知情的,他心中所想当初朱见深下旨,明确的说明自己统管皇庄,韩洪不会不知。这些天他对皇庄的制度也了解清楚,明白皇庄管事必须由太监出任,所以才名义上将韩洪定为皇庄管事。 可是自己在权利上是与他不相上下的,所以就没有顾忌那么多。 他却不知,自己的一时疏忽,便在韩洪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怨毒的种子。 岳璋想起昨晚胡瑛所说,对韩洪拱了拱手,道:“实不相瞒,下官正有意拜访韩公公,不成想韩公公却亲自到访,真是巧啊。” 韩洪闻言疑声道:“哦?那可真真儿的巧了,岳校尉怕是有什么事儿吧?”说话间做出一副嗔怪的模样“不然岳校尉上任这些天了,也没说来看看咱家,咱家还在宫庄里眼巴巴等着呢。着实让人伤心呐。” 岳璋着实的被他这女性化的表情寒了一下,强压住自己浑身鸡皮疙瘩,笑道:“公公莫怪,实在是公事缠身,皇庄上下百废待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不过惭愧的很,正如公公所言,下官还真是有点儿事与公公相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岳校尉有事便说吧。” 岳璋便将西山煤矿的事情粗略叙述一遍,却将亨通商行出资代理的事情略过。 韩洪越听越心惊,心道看着小子不大,赚钱的本事却是不小。他经营宫庄多年,岂会不知这蜂窝煤的价值? 想到此处,心中也有些疑惑,这小子跟我说这些事儿干嘛,难道是主动示好?据说这小子楞的很,年纪又轻,莫非是不懂人情世故才没行下官之礼? 我是错怪了他? “皇上虽然让下官统管皇庄,可是韩公公却也担着皇庄管事的职责,日后劳心劳力是免不了的。这蜂窝煤的利润,从宫庄里分出一成来,分与公公,还望公公笑纳。” 煤在地里多得是,又经这小子的奇淫巧技改造,那就是一条源源不尽的财河呀! 韩洪有些意动,心道自己果然是错怪了他。这小子,上道啊。 又能赚钱,又会做人,看来让他经营皇庄,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 这韩洪自小进宫,父母早逝,又没有子女,所图的无非就是两样;高人一等,大富大贵。 见岳璋这般姿态,暗道自己当初无意间在太后面前替他美言,如今看来是好人有好报啊! 嗯,自己有必要再给他传传好话,毕竟自己是皇庄名义上的管事,皇庄出了功劳,自己怎么着也得沾他一把光不是? 韩洪这时才是自内心的灿笑,与岳璋热切的聊了一阵子后告辞回去了。 他刚走不久,王宪林便领着一群伙计,拉着四辆大车,载满银子来到了皇庄。 第三十章 好处众人分 第三十章好处众人分 岳璋笑吟吟地看着面前这些大车,大车之上的木箱已经全部掀开,漏出里面白晃晃刺眼的银子。 ≥ ≦ 众庄民看见这做梦般的景象,感觉喉咙里火燎燎的,无论吞了多少吐沫,都压不下去那股火热。 王宪林很不理解岳璋为什么要将银子展现给庄民,在他看来,这些银子应该是归皇庄,更准确的说,是归岳璋所有的。 蜂窝煤的创意是岳璋的,西山煤矿也属于皇庄内的产业,但在岳璋一再的坚持下,王宪林还是吩咐伙计照做,将一列大车整整齐齐的停在煤矿的旷地上,供庄民瞻仰。 岳璋攀上一辆大车,车上的银子溜滑,差点将他滑倒,边上的岳四儿和张昭将他扶定,他这才站在车上环视众人。 众人见他有话要讲,便强忍住被银子吸引住的目光,仰望着他。 “乡亲们!这是县里亨通商行的王宪林王东家,昨日我与王东家达成了协议,以后咱们蜂窝煤的销售就委托给他了。也就是说,大伙儿以后只管使劲儿的干活儿,不愁做出来的煤块没地方卖啦! 我脚下踩着的,是王东家交付的独家经营的保金,一共两万五千两银子。这是咱们西山煤矿挣到的第一笔钱!这是大伙儿一起努力换来的!” 庄民不敢置信的看着岳璋,一个个嘴巴张的老大。 “不过这个钱不能全部分掉,咱们的煤矿刚刚建成,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以前是没钱,现在有钱了,必须要把这些基础的东西完善。不然出了事故,那是要死人的!赚多少钱,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换! 我初步算了一下,拿出一万两来第一步先把煤矿的路铺好,加固矿坑和索道。第二步,咱们要扩大产量,确保能供应亨通商行的出货!剩下的钱,咱们就按照约定,分了它!” 庄民们丝毫没有质疑岳璋所说的话,在他们看来,岳璋便是活着等等菩萨,说的什么都是真理。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岳璋被村民们抗在肩上,抛向空中,岳璋晕晕乎乎的享受着这些敬意,享受着这些半个月前还眼神空洞,看不到希望的人们的蜕变。 皇庄管协之下的各庄庄民,今天都感觉像过年了一样,不,哪次过年也没有今天这么高兴过。 今天,大家伙儿什么也没干,都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看着煤矿上分给每户的十两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在烛光下泛着光芒,透过这光芒,庄民们仿佛看到了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和对更加美好生活下去的希望。 王宪林此时却正屁颠颠的跟在岳璋身后,一肚子疑问不敢问。 在他眼里看来,岳璋的所作所为是不可理解的。 为什么要将银子分给老百姓?他们有了银子还会安心的干活儿吗?这根本不是生意人所为! “张大哥,四儿。你们看,这庄园就这么废弃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反正咱们以后要在皇庄扎根了,你们俩把家什收拾收拾,在庄园里选两处宅子住下吧。” 跟在他身后的岳四儿和张昭面色一喜,这么好的住处,谁看了不喜欢? 张昭抱拳正要感谢,岳四儿拉住他道“你这人,真没劲,每次都外道的很。咱快去选选,要不咱旮个邻居?” 张昭见岳璋也笑着颔,便对他点头致谢,随即便被岳四儿拉走挑选宅院去了。 王宪林见庄园内只剩岳璋和自己,终于安奈不住,告了声罪,将自己一肚子的疑问倒豆般说了出来。 岳璋早就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郁闷样子,听到这些疑问,便将手指放在鼻子下捻了捻,看着躬身的王宪林道:“王东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王宪林见他不解答,反倒问起自己来,一头雾水道:“岳校尉请讲。” “你说,什么样的生意才算是好生意?什么样的伙计是好伙计?”王宪林久在商场,这两个问题自己曾经无数遍的思考,也和其他同好多次探讨,此刻岳璋问出,他立刻结合自己经商多年的经验娓娓道来。 从需求说到成本,再从成本说到利润,洋洋洒洒直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岳璋露出赞同的表情。 说了半天,还是见岳璋不置可否的笑着看自己。 岳璋摆了摆手,道:“王东家,你说的固然在理,可是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在我看来,能最大程度造福民众的生意,才是好生意。 你看我这蜂窝煤,一来能给使用者带来方便,买的人得了好处。二来能给这皇庄下的庄民创造福利,生产的人得了好处。三来能给你这中间商带来利益,卖的人又得了好处。 这是人人都能得到好处的生意,所以它是一桩好生意。 那么什么样的伙计才是好伙计呢? 实不相瞒,这西山煤矿在草创之际,我就和庄民们定下契约,所得利润三七分账,而且是我占三成小份,他们占七成大份。 你想想,得了大部分利益的庄民们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过上更好日子而努力经营,努力干活? 我甚至不需要鞭策他们,甚至不需要再给他们一文钱的工钱,他们就比你亨通商行里的任何伙计,都要卖命的付出。 说句实话,从今往后,即便是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过问,这西山煤矿都会日进斗金。你说他们是不是最好的伙计?” 岳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庄园内走去,留下王宪林呆在原地。 不需要岳璋再多说什么,王宪林只觉得自己被一杆大锤迎面击中,感觉自己平生所学所想,在这一番话后全都碎为泡沫,根本不值一提。他此刻心中不断激荡;此神人也!如此掌握人心的能力,如此大器的格局,这般年纪便有这样的心思,将来他走到哪一步? 他不敢再往下想,在这一刻,他断定面前站着的这个少年,将来必成大器。 王宪林下定决心,一定要维持住这可将来可能成为参天大树的少年,强忍住马上回到商行,将自家制度重新规划的冲动,举步追岳璋而去。 第一章 被人盼,被人恨 第一章被人盼,被人恨。 朱见深坐在高高的金台之上,无力地看着奉天殿内吵成一团的众臣。 昨日安徽御史上奏通政使司,奏本中称;五月十六,安徽遭受蝗灾。万顷青苗被蝗虫吞噬,秋收之日将颗粒无收,希望朝廷拿出章程,赈灾济民。 于是,众臣便分成几个阵营,为了这件事情吐沫横飞,已经吵了快一个时辰了。 看着下面脸红脖子粗的众臣,朱见深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摆设。 如同被高高架起来的一尊雕像,这群人每日在自己面前跪拜一下,便将自己仍在一旁。自顾自的把自己认为对的东西强加给自己,最后还要让自己在他们的意见上盖章用印,以示自己的主意是经过正当程序,合理合法的。 他们为什么就不问问我的意见? 为什么非要用嗓门和一肚子的酸腐争个高下,然后把吵赢一方的主意当成解决办法? 难道皇帝的职责便是当个传声筒,把他们吵出来的结果变成圣旨就好了? 他的心里对赈灾早有打算,却几次插话被无视,御史陈音甚至还当众讥讽;“此事万急,陛下口钝,交我等商讨便妥。” “这件事情很急,皇上嘴巴不利索,就不要乱插嘴了!” 这话说白了就是这个意思! 他深深刺痛了朱见深,天可怜见,自古至今,哪一个臣子敢当众讽刺天子的缺陷! 可是他这么说完,众臣居然还深以为然的赞成!偏偏朱见深还反驳不了! 那个该死的岳璋怎么还没处理完皇庄的摞烂事情?怎么还来不给朕治病! 这群该死的腐儒! 既然已经受灾如此严重,要的便是先稳住粮价,不要让民众恐慌。你们讨论明年的收成有个甚用? 紧随其后便调集粮食,不要让饥民流窜。你们讨论减轻明年的税负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命令各县组织民壮清理污染的沟渠,销毁动物的尸体。你们为什么还要为了谁去负责赈灾喋喋不休啊混账! 然而有想法并没有什么卵用。 脑子里条理异常清晰,偏偏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罢了,罢了,你们吵吧,吵完了朕照办就是。 朱见深在金台之上,眯起眼睛,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个叫岳璋的校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 与此同时,午门外的街口,七八个人五花大绑的囚犯跪在木架之上。 他们身后膀大腰圆的刽子手见快到午时,将犯人头上蒙着的袋子扯下,以便行刑官验明正身。 方五被炙热的眼光晃得一阵头晕,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太阳了。 是要砍头了么?是了吧,不然早上不可能饭里有肉有酒。 哈哈,真是阴沟翻船,可笑我方五也是叱咤一方的人物,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捕头给弄到这般境遇。 时也?没遇到那小子之前一直都顺的很呐? 命也?年初真阳观的道长还说我今年行福鸿运呢? 都是那个小子,我命里的劫数啊。 他环视四周人群,人群里没有他的亲人和朋友。他暗自叹息,看来连能给自己报仇的人都没有了。 “午时三刻已到,犯人验明正身,行刑!”监斩官取出令箭,置与地上。 方五听见监斩官催命般的声音,强忍住腹下的尿意。 他毕竟混混出身,真到了绝境,反倒激了年轻时的那股狠劲儿。想到今天一同行刑的郑斌,反倒偏过头安慰道:“表哥呀表哥,如今你我一同上路,去了下面好歹还有个照应。表哥,莫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等他看清楚身边人的模样,先是一惊,然后一怒,最后嘴角上竟浮出一抹笑意。 与此同时,刽子手高高举起的鬼头刀斩下。 随着刀势,方五一颗头颅高高飞起,一腔鲜血喷起老高。 “表哥,你的心好黑呀,居然不顺便找个人把我也替了!不过你没死也好,替我报仇!”方五飞在半空中的头颅,感受着最后时刻的天旋地转,如此想着。 人群中,一个头戴草笠,身穿短褐的小孩与监斩官对视一眼,微微颔。 监斩官会意点头,拿着朱笔,在方五和郑斌姓名之后,注上;验明正身,已授。 ※※※ 城外,破败的城隍庙中。 犹穿着囚衣的郑斌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不断念道:“谢贵人救命之恩,谢贵人救命之恩......” 他面前站着的,赫然是刑场之上的那个小男孩儿! 此时的小男孩摘了草笠,却也是唇红齿白,颇为清秀,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略显阴柔。 他此时面色倨傲,虽然个子才和跪在脚下的郑斌一般高,可是负手而立,却显出一份不凡的气度来。 小男孩不屑的看了一眼郑斌,用他有些童稚又有些阴柔的嗓音道:“郑公公,救你的可不是咱家,可是另有贵人。不过你心里清楚便是,最好烂在肚子里,以后再也不要提起。 那贵人念在你往日还算恭敬,特意差我来营救与你。现在事成,贵人特意让我代为嘱咐,你且听好了。 贵人知道你手下还有些积蓄,余下半生做个富家翁绰绰有余了,嘱咐你日后便寻个偏隅处,隐姓埋名的过活罢。千万不要再招惹是非,不然对你对贵人都没有好处,你可记下了?” 趴跪在地上的郑斌此时哪还不明白,这小太监口中的贵人除了郑贵妃还能是谁? 可是偏安一隅,做个富家翁? 笑话!我郑斌岂能就这样像条狗一样偷生下去! 郑贵妃呀郑贵妃,皇庄的进项有多少是进了你的私库,你不保我,让我沦落到这般境地不说,如今还想让我饮泣吞声的苟且下去,可能吗? 报仇,你们欠我我的,我都要自己讨回来!!! “请童子回禀贵人,就说郑斌记下了,贵人救命之恩,郑斌永生不忘!” 虽然嘴上这般说到,可是郑斌却将脸死死的贴在地上,没让那小太监看见自己的表情。 此刻他脸上沾满尘土,一口牙齿将嘴唇咬穿,口角的鲜血和尘土黏在一起。双眼怒突,睚眦欲裂,如恶鬼一般狰狞。 正在庄园中指挥众人整理宅院的岳璋,狠狠的打了两个大喷嚏。 “阿嚏!阿嚏!谁他nIang的谁骂我?” 他用袖子使劲的擦了擦喷薄而出的鼻涕,呲牙裂嘴的嘟囔到。 第二章 御医上谏 第二章御医上谏 一大早,岳璋便被岳四儿生生的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好容易揉开惺忪的双眼,看着一脸喜气的岳四儿埋怨:“四儿,你知道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是冲洗哪儿吗?” 岳四儿见他一脸不爽,知道自己扰了他清梦,便嘻嘻道:“嘿嘿,老叔,我就没出过怀柔,哪知道世上最好的地儿在哪儿?不过现在不管哪儿最好,你都得去皇宫一趟啦!罗祥公公来啦,说是皇上传召你去宫里呐!” 一个大枕头飞过,将岳四儿一副奴才相的面庞呼住。 “天子呼来不进宫,自称爷是梦中仙!叫罗祥等着吧,小爷我再睡一会儿。” 被窝里传来岳璋闷声闷气儿的声音,随即传来一阵轻呼声。 在外面等候的罗祥将二人对话听了个清楚,当即苦笑,心道这小校尉真是...真是能人必有异处啊、 敲了敲门,哭着脸道:“哎呦喂,我的岳大校尉,您可快点儿起来吧,今早皇上醒了第一件事儿就把我叫去,让我带您老人家进宫呐。这太阳都老高了,您快随我去复命吧......您老人家圣眷正隆,小的要是办事不利可得遭板子啊!” 岳璋骑在马上,梦游般向皇宫行去。 这两天王宪林找来了百十来个工匠,帮着岳璋完备西山煤矿,岳璋自然要居中统筹设计,昨晚为了道路的施工方案与工头们商议了半宿,天都微亮了才睡下。 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便被叫醒,心里略略不爽。 玛德、当皇上的就是叼,求人办事儿都这么霸道,万恶的旧社会! 岳璋一遍在马上小寐,一遍心里腹诽着朱见深。不多时,便行至神午门外。 好巧不巧,今日神武门当值的又是那日阻拦岳璋的锦衣校尉。 这校尉名为牟成,世袭的锦衣卫,祖上那是随了成祖朱棣靖难,当过锦衣卫敛事的。 不过如今过了好几辈,到了他这只是个锦衣卫百户了。 他见罗祥骑在马上随手亮出腰牌,可不敢再阻拦岳璋了,马上躬身行礼,对身后同袍示意放行。 见岳璋坐在马上松松垮垮,不情不愿的翻身下马行进宫去,不禁微微摇头。 他从敬事房的太监哪里听到过岳璋给朱见深治疗口吃的事情。 想起那日自己曾拦住过此人,却没成想人家第一次见了皇帝便攀上了这棵大树,暗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若是这人真只好了皇上的隐疾,功禄富贵那肯定是跑不了的。哪里像自己,萌荫祖上,天天在皇帝身边晃悠,却是江河日下,一代不如一代了。 身边一校尉见他此状,肃立着身子,目不斜视的小声吹了声口哨。 值守宫门的卫士按军令是不许攀谈的,可是轮值一次便是两三个时辰,若是真就傻傻站着,一般人可受不了。 这些公众校尉大多是勋贵之后,或者是世袭职位。 对宫中的规矩了解的通透;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该活泼的时候,便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却不耽误活泼...... 引起了牟成注意,瞧见左右没人,那校尉开口问道:“牟头儿,这小子什么来路?” 牟成目不斜视的将岳璋的奇遇讲了,听得众侍卫连连咋舌,只恨自己祖上咋不留下个秘方下来。 这个时间本来是侍卫们最清闲的时间,平素都是没人进出的,所以私聊的声音不免大了一些。 今天提早下值的蒋青湖站在神武门内,将侍卫们的谈话听了个通通透透。 心里当下连怒带妒。 朱见深的毛病太医院群医不是没有诊治过,但是几乎能用的办法都用到了,可还是没有作用。 蒋青湖为之自傲的针灸功夫也用过,可是丝毫无用不说,还受到了朱见深的训斥。 其实这也不怪朱见深,谁舌头上被扎得跟刺猬是的,还没治好病,都会暴走的吧! 但是自负的蒋青湖可不这么想,听到岳璋进宫为皇上治疗口吃,便瞬间起了心思,停下走出宫门的脚步,转身走回了太医院。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太医院众太医拱着手互相道安,却见本该下值的蒋青湖还没走,正一脸肃然,跪在值堂里华佗像下。 众太医立刻上前询问何故。 蒋青湖心中暗笑,挡开众人扶起他的手,做出一副死了爹一般悲愤的模样,强挤出几滴眼泪。 颤声道:“天不长眼!吾等世代医道传家,岐黄济世,如今却不抵一个毛头小子,江湖郎中啊!华佗祖师在上,吾等无能啊!” 众太医见他这般模样,马上意识到有情况,而且还事关自己!便七嘴八舌仔细询问起来。 蒋青湖又哀天怨地了一会儿,将岳璋进宫,为朱见深治疗口吃的事情道出,自然免不得歪曲黑化,添油加醋一番。 众人越听越是气愤。 老御医李轩齐胡子都被气得翘了起来,当下敞开他洪钟般的大嗓门:“怎可这般,怎可这般?皇上是嫌我辈无人耶?那小子是不是蒙骗圣不说。若是起了这个头儿,日后皇家贵胄日后染恙,都随便找个赤脚医生医治,要咱们还有何用?这还得了!咱们去求见皇上,让那黄毛小子好看!” 李轩齐今年七十二了,是太医院资格最老的御医。京城中杏林堂便是他家的医馆,行医几十年在京城素有名声。 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曾在太医院任御医一职,如今得知岳璋的事情,立刻感到一股危机,当下便要去寻岳璋对质。 众御医一听,当即表示愿意追随他的脚步,当下都异口同声道:“同去!同去!” 蒋青湖却拦住众人,一脸悲愤道:“皇上如今既然允了那小子进宫,必定是下定了决心,用他医治了。咱们去了还有何用?” 李轩齐大喝一声:“糊涂!就是不为了别的,咱们也得为皇上龙体着想,万一那小子是个骗子,魅惑了皇上却没有本事,将皇上置于何处?吾等便是如何,也要规劝住圣上!” 蒋青湖眼珠一转,继续做出悲愤模样道:“可是如今就咱们四人,如何能劝得动皇上?不如将众同僚找来,咱们一同去劝谏圣上!” 众人颔称善:“正当如此!” 一个时辰后,一群身着青色官服,胸前没有补子的御医气势冲冲奔向养心殿而去。 岳璋此时正肃立在养心殿中,朱见深还没有下朝,早起再加上没吃早饭,可怜的岳璋已经是饥困交迫,难以忍耐了。 心里早就将连同朱见深祖上给数落个遍,就连朱元璋爷爷朱初一都未能幸免、 大爷的、求人办事儿强硬无理不说,还**不供饭呐! 饿得咬牙切齿的岳璋正在腹诽之时,养心殿外一声高昂尖细的声音喝道:“皇上驾到!” 殿门被人推开,朱见深背着手大步跨门而入,笑眯眯的看着岳璋道:“爱,爱卿可,可算来了!朕,朕盼你盼的好,好苦!” 还没等岳璋将表情换了,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外面便传来一阵喧闹。 一小太监躬身进来,瞧了瞧岳璋,又偷偷看了眼朱见深,道:“禀圣上,外面一群御医请求觐见,说、说......” 朱见深见他结结巴巴,不禁气急,暗道怎么着口吃还是传染的?怎么还学我说话? 便脸憋的通红,吼道:“有、有话、快、快说!” 那小太监见他怒,噗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外面那群御医说皇上您受了蒙骗,轻信江湖术士,为了皇上龙体安慰要来揭破岳、岳校尉伪装!” 岳璋直起腰板,双眼眯起,听着外面众御医夹杂着怒意的喧嚣,一抹冷笑浮上面庞。 第三章 不行别BB 第二章不行别BB 朱见深听罢怒从心生,当下拉下了脸。 这群庸医,这么多年用尽办法也没治好自己的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他们倒蹦出来了,自己无能还见不得别人有本事,着实可气。 便安慰岳璋道:“爱卿...不...必在意...不...理会...他们。” 岳璋抱之一笑,这种情况还真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外,自己无形之中抢了别人的饭碗,众御医不满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在皇宫之内,御医们居然直接敢来皇帝这里闹事,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居然这样胆大包天的来这里闹事,看皇上不打你们屁股! 他也不答话,心里起了看热闹的心思,站在原地看朱见深如何处理他们。 朱见深也是气恼,可是在气恼之外却也无可奈何。 他是一个随和的人,自小他就连遭坎坷;父亲被俘虏,自己太子被废,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幽禁在深宫。大起大落之下,如果说命运留给了他什么,那便是这幅好脾气和随遇而安,万事皆大度的性格了。 即位之初,早朝上几个臣子因为主张不一,竟然在大殿之上动起拳脚,上演了一出全武行。他居然没有对任何一方严加处罚,而是画了三幅《一团和气图》赐给了他们。 他的父亲被也先俘虏时,也先以皇帝为要挟,要求割地和赎金,却被时任兵部尚书的于谦以“社稷为重,君为轻”拒绝了,并且拥立了英宗的弟弟继承皇位,生生的把英宗像旧衣服一般,扔给了也先。 面对这样的深仇大恨,朱见深继位之后居然给于谦恢复了名誉和官职,这件事虽然给他带来了有度明君的赞许,可也让一些臣子摸到了他性格的弱点。 太宽容的人,是当不好一个皇帝的。 而朱见深,就是一个对别人过于宽容的人。 无论对内侍还是大臣,他都很少动真怒。就因为他这性格,这些年无论朝中大臣,还是宫中内侍都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如今这御医闹事便是这样,反正皇上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为什么不闹一闹? “来...人,将...殿门...关上,免...得听...他们...噪舌。”朱见深一脸决然的吩咐到。 岳璋闻言嘴角一阵抽搐,差点一个趔斜摔倒在地。 我靠!你是皇帝好不好?不是应该大喝一声放肆然后拖下去廷杖吗混蛋!你这把脑袋缩进裤裆里装乌龟的办法,完全不符合你大明帝国皇帝这一霸道总裁身份的设定啊混蛋! 殿门吱呀呀被关上,喧嚣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朱见深呼出一口浊气,笑呵呵地拉起岳璋衣袖,向殿内走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却说殿外中御医或悲愤的劝谏皇上,或愤怒的指责岳璋。可好一会儿过去了也没见殿内有反应。 正加了把力气,提高嗓门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绝技时,只见两个小黄门闪身而出。 众人以为是皇帝宣见了,没成想那两个小黄门居然把宫门给推合关上了! 这一来众人可不干了,连忙推搡挡在身前的侍卫,向殿门扑去。 蒋清湖见皇上没有搭理众人,却也没驱散或者呵斥众人,便立刻鼓动众人起来。 “皇上被那竖子蒙蔽至深呐!咱们冲进去,揭破了那竖子!” 众御医一听便更加起劲的挤上前去。 他们岁数都不小了,平均年龄都六十多岁,岁数最大的李轩齐都七十二了,花白胡子一大把。 此时却像野猪一般横冲直突,像泼妇一般手脚并用,想突破侍卫们结成的人墙。 侍卫们没有接到旨意,哪里敢伤到他们,身上挨了老拳,脸上被长指甲划伤,心里都苦的很,可也打不得骂不得,只好步步退却,连连心道苦也。 其实这群御医可结实着呢!一个个天天研究养生之道,不说那年轻一些的如蒋清湖,便是七十二岁的李轩齐都是中气十足,身子骨健壮的很。 终于,李轩齐一个冲撞突破了人墙,后面众御医紧随而上,涌向殿门,一边大声呼喝,一边将殿门拍的啪啪阵响。 屋里的朱见深刚刚拉了岳璋坐下,忽然听闻惊变,竟是吓得脑袋一缩,再次让岳璋着实汗了一把。 朱见深见再也阻拦不住众御医,便无奈叹气,命小黄门打开殿门,放他们进来。 众御医在李轩齐的带领下,大步跨了进来,见了坐在榻上的朱见深,和坐在他下方的岳璋,屈身拜倒。 三十不惑,四十而立,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 明朝时候过七十岁的老人,除了逆反大罪之外是不受刑罚的。 这时候李轩齐仗着自己年龄,率先开口:“今日吾等唐突圣驾,实在是因为担心圣上御体!关心则乱,还望圣上宽恕!” 朱见深刚要表示自己很生气,憋了一会儿还没说出,便被打断。 “圣上!圣上若是龙体欠安,只需召我等便是,这宫外某些方士郎中,有没有本事不说,若是胆大包天胡乱施为,于圣上龙体有百害而无一利!” “启奏圣上,正是如此!圣上为国之本,还望圣上慎重!不要轻信这狂妄无知之徒!” 岳璋咬牙看着这群义愤填庸的老头子们,原本以为不理他们也就算了,没成想被他们这般指责攻击,心中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我胆大包天?我胡乱施为?我狂妄无知? 我...我呸你们一脸黑! 看着他们连珠炮一般对自己不断的贬斥,又回头看了一眼憋红了脸说不出话,一脸憋屈的朱见深,当下再也忍受不住。 转身站起,对他们大喝一声:“住口!尔等在圣上面前如此噪舌,可将圣上放在眼里!?” 众御医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得一哆嗦,经他这么一喝,一些人也意识到今天的行为确实有些逾越,若是皇上真的较真,一个冲突圣驾,君前失仪的罪名怕是坐定了的。 朱见深见难得有人把自己的威严当回事儿,心中一阵激动,感激的看了一眼岳璋。 他刚要借着这难得的安静,开口表自己的意见,却再一次被打断了。 当然又是随心所欲的李轩齐! “竖子敢尔!事到如今还敢这般狂妄!你有何德何能站在此处与吾等咆哮?” 朱见深已经是被气急了,一口气梗在喉咙,一个放肆却是怎么喊也喊不出。 岳璋听见身后“FFF”声,转身看了连声放肆都喊不出口的朱见深。 见他声困难,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朱见深见他眼神,强呼出一口浊气,坐定下去,看着岳璋如何回击。 这样的人岳璋前世见得多了,一个个自以为是权威,以专家老师自居,恨不得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别人都要跪舔附和。容不得别人对他们的半点质疑,殊不知业有所长,术有专攻。 诊脉针灸,下方救人,自己不行,可是若说口吃这一项,自己仗着现代心理学的资本,想必他们,自己就是权威! 岳璋冷笑着看着众人道:“我有何德何能站在这里?你们又有何德何能站在这里?” 李轩奇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怒道:“我世代医道传家,三代在宫中为医官!” “你治好皇上的口疾没有?” “额” “我一手针灸之术当时无双!” “你治好皇上的口疾没有?” “我祖传医馆杏林堂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治好皇上的口疾没有?” 众御医见他丝毫不理众人名望成就,偏偏在这一件事情上纠缠。却生生无法反驳,一时也都不再说话。 岳璋见他们闭口不言,只是怒视着自己,嗤笑一声,开口道:“谁行谁上,不行别BB!”不理众人不解的目光,接着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们我何德何能站在这里,因为我皇上的口疾,我能治!” 第四章 把他给朕拖出去 岳璋一字一顿的说完,大殿之内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 众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蒋青湖见众人气势被这毛头小子完全压制,心里暗叹一声,用手指戳了戳李轩奇。 李轩奇见岳璋坚定的目光,也不再话。 他虽然有些倚老卖老,可是却还没有糊涂。岳璋刚才的嚣张之外,透露出的是满满地自信。 毕竟众御医是没有办法治疗朱见深的口吃的,如果他有这个能耐,那么再去挑衅和打压,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其实众人指责岳璋,质疑岳璋的目的,无非是让他不敢打包票治好朱见深口吃,令他知难而退而已。 可是岳璋缺在刚才怒极的情况下,居然把话说满。 在李轩奇看来,能引出他说出这番话,今天的目的就差不多达到了---毕竟无论哪个大夫,也不敢打包票就能把这口吃治好。 今日见岳璋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李轩奇打的两种算计; 第一,若是他能治好口吃,那么自己无非就是身为御医,重视皇上龙体,履行自己的职责。自然无罪。 第二,若是他治不好,那么自己今日所为,便是提前预警,也是履行职责,说不定皇上感到受骗之后,还会继续找自己医治。 无论哪一种,他都立于不败之地,人生七十古来稀,李轩奇活了这么大岁数,无论在智慧上和阅历上,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其实蒋青湖的煽动他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过事关整个太医院,事关自己,所以才顺势而为。 可是此时目的已达到,李轩奇却是不能再给别人当枪使了。 于是插手肃立,任凭蒋青湖示意,也不再说话。 蒋青湖在他身后急的直跺脚。 在蒋青湖眼里,皇室就像自己家的茅房,我可以占着茅坑不拉粑,但是却万万容不得别人来蹲。 眼见李轩奇不说话,众御医更是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 无奈之下,他清了清嗓子,亲自上阵了。 “竖子,你好大的口气!这口吃之疾,自古没有良方可循。今日我且信你祖上秘传了方子,可是皇上万金之躯,国之根本,岂可让你胡乱医治?若是治不好,你该当死罪!” 岳璋看着他,心想这群事儿B,你治不好,还不让别人治,这不就是站着茅坑不拉屎么? 回头看了一眼朱见深这个华丽丽的大茅坑,将手指放在鼻子下捻了捻。 转身看着蒋青湖,邪笑道:“看样子你还是不信我能治好皇上喽?” 蒋青湖闻言,傲然拱拱手,道:“正是!” 岳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咧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小爷今天就让你开开眼!我现在就开始,让你看看,这口疾我到底能不能治!” 众御医包括朱见深都是一惊。 众御医是惊他的猖狂,自己治了那么久,用了那么多办法都没有起色。听他口气,仿佛用他的方法当天便能见效? 朱见深却是先惊后喜,这岳爱卿这么有信心,看样子当初说的一两年才能治愈,是有水分呐! “哦?”蒋青湖一愣,随即嘴角一抹冷笑“既如此,那就请吧,我等也开开眼界,看看你这毛头小子,怎么妙手回春!” 岳璋嗤笑一声,扬起头,背着手,一副鄙视的样子看他:“不好意思啊大叔,我这治疗的方子是祖传的,传子不传女。你要是想学,得先跪下磕三个响头,再叫我一声爹。” 朱见深闻言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只感觉这岳校尉实在有趣,跟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天马行空,什么都不在乎,也无所畏惧。要是自己像他这样活着,多痛快。 众御医也是嘴角一阵抽搐,心道这蒋青湖也是自讨没趣,行医的人哪个能让你偷学自己吃饭的手艺?这蒋青湖,行医三四十年,都行到狗肚子里了。 “竖子!你!”蒋青湖闻言,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五脏庙生烟。 行内到规矩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从心眼儿里,他就没拿岳璋当成同行。 所以才闹出刚才令自己尴尬的一幕。 他强压住怒火,心想且等着,一会儿他治不好,定要狠狠治了他!于是道:“好!我出去等,可是咱们也要有个章程,怎么样才能证明你的祖传之法有效?” 岳璋略一思量,答道:“半个时辰,我让圣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算我的法子有效。皇上以为如何?” 朱见深早就不爽这个给自己胡乱扎针的庸医了,听到岳璋所言,连连称善。 “好!多说无益,你说出的话,可不要忘了!我就在门外等你,看你能油嘴滑舌到什么时候!” 说罢,蒋青湖冷哼一声,对朱见深告退出门。 众御医也随他出去。 小黄门见众人退去,忙将殿门关上。 朱见深起身,小步颠到岳璋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道:”爱…爱卿,咱们,快快。。。开始吧。朕一定好好配合你,给他们好看!” 岳璋看着一脸期盼之色的朱见深,笑了笑,问到:“皇上,这庸医,想不想整治他一下?” 朱见深呲着牙连连点头:“那蒋青。。。青湖,曾将。。。将朕的舌。。。舌头扎成刺。。。刺猬!朕早就。。。就想治。。。治他!” “那好,咱们开始吧皇上!请问,你会骂人吗?” “噶?” 众御医站在殿门之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只有蒋青湖面色铁青的站在人群之外。 不多时,忽然殿内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喝骂,众人附耳上门偷听起来。 却说岳璋和朱见深二人,正蹲在殿内一角,窃窃私语。 “皇上,如此看来,您骂人不结巴,那就好办了,一会儿只要感觉结巴了,你就这么办。” “哦?怎,怎么办?” “您一般都在每一句话开始的第二个字卡住,就拿咱们练习的这段话来讲;'把他’卡住了,你就在在心里大骂他m的。'拖出去’卡住,就在心里想去你m的。 就这样,咱们再试试!先不要在心里想,骂出来!切记,千万不要重复上一个字,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好!把******!给朕拖******!出,去他吗的!” “很好,继续” 。。。。。。 半个时辰过去了,殿门重新被推开,众御医鱼贯而入。 他们急着想知道到底岳璋的法子有没有效,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法子,还要在殿内骂娘。 只见朱见深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之上,一脸得色地看着下面众人。 岳璋负手立于他身畔,一脸坏笑的直直看着蒋青湖。 蒋青湖心里冷笑,这半天只听见殿内污言秽语之声,如果这都能治疗口吃,那么街坊之上随便拉个泼妇来就好,要这些御医何用! 冷笑着看了一眼岳璋,参拜朱见深,道:“还请圣上开口,验证这竖子之前是否是口出狂言吧!” 朱见深早就跃跃欲试,听罢深吸一口气,敞开了前所未有的嗓门,指着犹自看着岳璋坏笑的蒋青湖,大喝一声。 “把他!给朕!拖出去!” 大殿之上,众人被这一声虽然有些停顿,却完全听不出口吃的一嗓子给彻底震住! 蒋青湖大骇,心中连道不可能! 李轩奇见状也是震撼不已,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不用针,不用药,就在大殿之内骂了一会儿娘,就能把口吃治好?这,这不科学! 可是老来成精,他马上拜倒,道:“恭贺圣上摆脱顽疾,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御医见他如此,也都跪下拜倒大呼万岁。 蒋青湖一脸震惊的也随之跪倒,嘴唇哆嗦着,犹自嘟囔着:“这怎么可能。。。” 龙椅之上的朱见深,见自己前所未有舒服的一嗓子,便让众人如此震撼,简直美得要飞上天去。 如果我每句话都可以说的这么有力量,明君之名,朕也可以冠之! 感激的对岳璋使了个眼神,见下面推山倒海般跪倒的众御医,看到御医之中铁青着脸的蒋青湖,朱见深面色一寒。 对站在门口等侍卫道:“没,没听,见朕,朕说话吗?把他!给朕!拖出去!” 第五章 投胎是个技术活 门外的侍卫先前被这群御医连打带抓的,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朱见深说罢,两个金甲力士便雄赳赳上前,二话不说将面无血色的蒋青湖凌空架起,拉至门外。 蒋青湖这才从震惊中回复过来,连声大呼。两个力士可不管他那么多,皇上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办,架小鸡一般钳住他的胳膊,行至殿门之外,一把将他掷在地上——还是脸先着地。 平时养尊处优,极重保养的蒋青湖哪受过这个,这一掷便生生的摔晕了过去。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众御医也是一阵胆寒,他们从来没见过这幅模样的朱见深,几个御医还在暗暗后怕,心想幸亏自己没讨这个晦气。 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嗯,医书中所言甚有道理,暗含人生哲理,看样子回去得好好温习温习。 李轩奇暗自瞟了瞟岳璋,心想这小子真毒啊。憋了半天坏原来在这儿圆上了,教了皇上半个时辰就教了这么一句话,幸亏没喊自己身上,要不然这一把老骨头八成交代在这儿了。 不成,得赶紧撤。不然皇上就说这句话顺溜,别再顺嘴了把大殿内众御医都拖出去扔了。 便出身告退,领着一众御医灰溜溜走了。 岳璋和朱见深见此,相视奸笑。 “痛快,真是。。。痛快!爱卿,朕要。。。要赏你,你想要。。。要什么?” 待众人退去,朱见深上前两步,拉住岳璋衣袖一脸欣喜地说到。 岳璋心里一乐,皇上赏赐啊,要点儿啥好? 金银?皇庄现在可是日进斗金地节奏啊,没意义。 要女人?咳咳、家里玖儿还没空推倒呢,不实际。 要官?自己现在活的挺逍遥,要是真给个官职,那不就是自己拴住了自己,没意思。 想着想着,肚子响起一长串的咕噜声,在大殿之中回荡开来。 岳璋面色一垮,捂住肚子,道:”皇上,您还是赏口饭吃吧,早上还没吃饭呢,饿死微臣了。” 朱见深嘴角一抽,随即大笑,马上招过内侍,吩咐一番。 过了一会儿,几个小太监抬来了两个大号的食盒,变戏法一样从里面传出一道道珍馐百味,在岳璋面前将饭菜布好。 在这个过程中,岳璋已经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心里连连讲究朱见深。 你**死心眼儿啊?啊?桌子上有水果就不能先给我吃几个? 你特么智障吗?啊?桌子上糕点蜜饯就不能先拿来垫补垫补? 现在见饭菜在前,而且样样都是看着精致讲究,闻着食指大动。 也顾不得跟朱见深客气谢恩了,当下抄起筷子开动。 这些菜肴做的讲究,上面雕花盘锦,量却不大。小太监一盘一盘的传上,竟然堪堪跟得上岳璋清盘的度。 那传菜的小太监见状,连忙加快度,忙活的额头上了一层汗珠。这才将菜肴布满了案上。 朱见深早朝之前已经吃过,可是他向来早上胃口不好,也就喝了些清粥。 见他这般风卷残云般的吃法,也觉得口舌生津,腹中空空。 他走下龙椅,也没顾君臣礼仪,坐在岳璋旁边拿起筷子。 岳璋还三分饱,见身边来了个抢食儿的,不满的看了一眼朱见深。 心道小样儿,哥前世可是自助餐杀手,没吃饱之前,天王老子也休想从我筷子之下抢走半盘鱼肉! 心中所想,屁股一挪,将朱见深挡在案几之外。 朱见深面色一滞,心道这人难道是没吃过东西?我一皇上,不跟你计较尊卑,同案用膳,你居然还护食?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行,我得抢。 当下换了姿势,用屁股顶住岳璋,硬生生将筷子插进一盘松鼠鱼中,翻飞起来。 二人便这样,在你争我夺之中,吃了个肚圆儿。直看的周围肃立伺候的小太监目瞪狗呆。 二人躺在地上,抚摸着孕妇一般圆鼓鼓的肚子。看看同样狼狈的彼此,哈哈大笑。 朱见深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痛快!上次这。。。这样吃饭还。。。还是父皇恢复正。。。正统时。。。。。。”说到这里,他止住了。这些事情,毕竟是皇家的糟烂事儿,不便对外人道也。 其实那时候土木堡和夺门之变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是毕竟涉及到皇位之争,即使天下人心里明镜一样,也不会乱加评论。 岳璋是知道这两件事情的,前世的历史教科书上都写的清清楚楚,无非就是哥哥被人抓去当了俘虏,弟弟顶替哥哥当了皇帝,然后哥哥被救了回来,弟弟不想把皇位还给哥哥,弟弟突然患病,哥哥重新夺回皇位。。。。。。 这尼玛狗血的剧情。。。。。。 可是他现在为朱见深医治口吃,这些事情都是属于导致口吃的病因,不解开这些心结是治不好的。 岳璋将双手枕在脑后,眯着眼道:“皇上,说说那段日子把。你是怎么过来的?” 一段段灰色的记忆在朱见深脑海中闪过,面上的笑意消失,眉头也皱了起来,“哪段日子?” 岳璋见他明知故问,也不戳破,“就是你太子被废的那段日子。” “放肆!这是我。。。。。。”朱见深探身坐起,怒视岳璋,后者却淡定的拿了根牙签,塞进嘴里。想到今日种种和自己的毛病还要依靠眼前此人,朱见深压制住火气道:”事关皇。。。皇家秘闻,你还是不。。。不要知道。。。的好。” 岳璋也坐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朱见深道:“皇上,我是你的大夫,你这算是讳疾忌医吗?” “我没有!” “那就说来听听,说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让外人知道。正常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口吃的,不解开你的心结,这毛病治不好!” 在他的注视下,朱见深的目光变得躲闪,最后长叹一声,屏退左右。 在景泰之初,迫于群臣的压力,太子的位置还是朱见深的。可是人总是自私的,景泰三年朱见深被夺太子,废为沂王,从此被幽禁深宫。 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叔侄。 每一天,朱见深都心惊胆战。那段日子,让朱见深深深体会到什么叫杯弓蛇影。送来的饭食不敢吃,生怕吃了就一命呜呼。别人问话不敢答,生怕说错一个字就被抓住不放。 若不是万妃,自己怕是挺不过来吧? 岳璋看着双手抱膝,现在想起那段日子还微微颤抖的朱见深,心道托生个到皇家也真是不容易啊。 幸亏自己没穿成皇帝、嗯,自己还蛮幸运! 第六章 重要事情说三遍 虽然是大夏天,但是朱见深回忆起这段经历,仍然双手抓住膝盖,不停地微微颤抖。 岳璋走上前去拍了拍朱见深肩膀,轻声安慰几句,朱见深才回过神来。 朱见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在岳璋面前表现出来的惊惧,有些恼怒。 可看到连声宽慰的岳璋,又消了恼意;他登基之后便从未在人前提起过那段日子,即使是万贵妃也没有。如今将自己心魔道出,反倒有一些轻松的感觉。 岳璋心里却是想着朱见深遭遇的同时,也在暗暗思衬着。 不敢吃饭,见到生人不敢说话?那这口吃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喽?这是典型的对环境的恐惧和焦虑引起的口吃啊。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岳璋前世做义工时,对这些奇怪的病症充分了解过。 对心理性口吃结巴的几种治疗方法他都知道,如今弄清楚了朱见深的病因,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 通过和朱见深的第一次见面,还有今天成功的让他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已经初步得到了朱见深的信任。 可是这还不够,要让面前的皇帝绝对绝对的信任自己。也就是说,在治疗口吃的问题上,自己要百分百说的算。 而朱见深,需要不折不扣的照自己说的去做。 朱见深的性子岳璋可是见识过了;这尼玛那是一个皇帝的性子,谁说什么是什么,今天众御医这般放肆居然也没有惩戒他们。——这是个太好说话的人!而且长久的口吃,对他的心理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直接点体现是,朱见深非常容易愤怒。 自己的方式方法,可能在这个时代是惊世骇俗的。 纸里包不住火,自己为皇上治疗的事情马上会传出去。 今天是御医找上门,明天要是皇后太后,后天是朝臣们呢? 皇帝的性子本身就有些问题,到时候别又有人跳出来反对自己。对治好朱见深添了障碍不说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别再搭了进去,那可就尴尬了。 自己来这时代,可还没享福呢,那么大的世界自己还没去探索,那么多的美女自己还没推。。。。。。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刻,岳璋轻咳两声,板起脸道:“皇上,很明显,你这是因为那段遭遇,长时间惊慌焦虑,心里有了障碍,才导致的这毛病。这个病药石是治不了的,不是微臣托大,除了我,别人还真治不了。“ 朱见深闻言也是欣喜,忙敦促岳璋赶紧开始治疗。 岳璋却摆了摆手,道:“皇上,你这病拖的时间太长了。要是早些遇到我,不出两个月便能治好。即使是皇上没过十八岁,也是好治的。可是现在。。。。。。哎。。。。。。拖的太久了!” 朱见深见他这幅作态,心中拔凉拔凉的。 难道我过了医治的时候了?难道朕这毛病就治不好了?天呐、朕好不容易才看到希望,难道造化弄人到这般地步吗!? 朱见深霜打了一般耷拉下脑袋,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像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他毫无神采的眼睛望向岳璋,道:“难道就。。。就没。。。没希望了吗?” 岳璋见他样子老脸一红,心道这尼玛皇上心里也太脆弱了吧、这就万念俱灰了。我这是。。。忽悠的用力过猛? “不不不,治还是能治的!” 朱见深眼神马上恢复神采,萎下去的身躯一挺,“吓。。。吓死朕了。能治就。。。就好!” 这在前世就是各大骗子为了取得别人信任,勾人上勾用惯了的说辞啊,没想到给脆弱的皇帝造成了成吨伤害、看来以后可不能这么吓唬他了。 岳璋抹了抹脑门的汗珠,接着道:“不过恕臣直言,皇上的病可再也不能拖了,需要马上开始。在治病的过程中,臣不能受到任何的干扰。而且,微臣得跟您约法三章。” 朱见深坐直身体,狠狠的点了点头,道:“爱卿请。。。请说,朕一定答。。。答应你。” 岳璋顿了顿,道:“第一,治疗过程中。您得完全听我的。” “嗯!” “第二,治疗过程中,您得完全听我的。” “嗯。。。。。。” “第三,治疗过程中,您得完全听我的。” “爱卿这。。。这不就。。。就是一。。。一件事儿吗、” “皇上,微臣老家有个习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治疗口吃第一步——忽悠。 geT! &&&&&&分割&&&&&& 得到了朱见深的再三保证后,岳璋便正式对朱见深宣布,治疗开始。 岳璋叫过朱见深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私语几句。 小太监闻言马上躬身,连连点头,道了声放心,便急匆匆出去了。 刚才皇上对岳璋的保证他可是看在眼里,暗暗乍舌;普天之下,即便是太后,也不能说让皇上百分百的照章办事啊! 这校尉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有恃无恐,偏偏皇上还答应了! 皇上他老人家在治病的时候都得听这人的,现在这人的吩咐,哪还敢不听! 不多时,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小铜盆,急匆匆端了进来。对朱见深施了礼,放在他面前。 紫金色的铜盆里,满满地装着冰块;在六月的大热天儿里,缓缓的流淌着凉气,在铜盆外侧染上一层寒霜。 “爱卿,这。。。” 朱见深指着面前铜盆,不解的看着岳璋。 岳璋老神自在的走到铜盆旁边,拿起一个冰块,放进嘴里。冰冷在嘴里炸开,激得他一个激灵。 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把冰块吐出来,对朱见深道:“皇上,咱们先开始物理疗法。您先把冰块含在嘴里。” 朱见深感到新奇,这岳校尉说话好。。。别致。怎么他说的话朕有好多听不大懂?物理疗法是何疗法? 不过他事先已经答应了岳璋,百分之百配合,便也不多想,用手指拈了一个冰块,塞进嘴里。 和岳璋一样,冰得他一个激灵。 口中冷不防地冰冷,让他感觉舌头仿佛被冻住了。 岳璋却不满意,上前拿起一个冰块,像哄孩子一般道:“一个冰块哪够?来,皇上张嘴。啊。。。” 朱见深紧闭双眼,张开嘴:“啊。。。。。。” 一个,两个,三个。。。。。。 岳璋一个一个将冰块塞进朱见深嘴里,直到塞了五个。朱见深腮帮子鼓鼓的,一开始还努力的吸溜着嘴里冰块化开的冰水,最后嘴里已经完全麻木,再也不受控制,化开的冰水成股成股的躺了下来,将龙袍的前襟都染湿了一大片。 “皇上,你有没有感觉口中麻木?” 朱见深鼓着腮帮子点头,“唔!” “有没有感觉舌头已经不复存在,已经与口腔融为一体了?” 朱见深鼓着腮帮子,流着口水点头,“唔唔!” “有没有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气息从口中直通天灵,即将要冲破出去!?” 朱见深鼓着腮帮子,流着口水,眼泪和鼻涕被冰的齐飞,“唔唔唔!” “大声告诉我,有没有感觉!!!” 朱见深再也受不了了,他只感觉牙都被冰冻碎了,嘴里已经麻木,完全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脑子里都被冰酸了,天灵盖木涨涨像是要掀起来一般。 听见岳璋充满煽动的大声文化,一口将嘴里冰块吐了出去,“喽!爱听,的。。。的似为什梦!“ 岳璋骚骚一笑,答:“当然是被冰的呗!” ps:出差在外,每天马拉松一般点跑,最近更新级不给力。可是今天突然收到消息,得到了文字推荐!兴奋!有史以来第一次得到推荐。惭愧,没有好好更新,愧对信任我的编辑大大。奋起!今晚熬夜也得更更更!!!先一章奉上,一会儿陪领导出去吃饭,回来继续!!!!求收藏,求推荐呐朋友们! 第七章 每天的谈话时间 朱见深目瞪狗呆! 口中麻木,舌头与口腔融为一体,一股巨大的气息直冲天灵、这居然不是打通脉络的节奏而是冰的! 既然是冰的,这混蛋说的这么豪迈干什么! 一口气堵在喉咙,对旁边小太监招手:“去。≥ 。。给岳爱卿也。。。也冰一冰。” 下一刻,岳璋便被两个小太监拿着冰块塞了一嘴。 口中麻木。。。 感觉舌头消失了。。。 一股巨大的气息直冲天灵。。。 岳璋口中含满冰块,欲哭无泪;看来皇帝还是不能随便调戏的、 舌头已经被冻僵,岳璋吐出冰块,“放桑,臣浮是腻,遇冷遇热科里让非略烫通。对佛头油好兔。”(皇上,臣不是耍你,一冷一热可以让血液畅通。对舌头有好处。) “哼!吼吼做似,浮要洗。。。洗龙朕。”(哼!好好做事,不要戏弄朕。) 两个人大着舌头,就冰块讨论了好久。肃立在朱见深身后的太监们想笑,又不敢笑,差点憋出内伤。 。。。。。。 好半晌,岳璋才感觉舌头有知觉了。但是口中酸麻的厉害,像是一群蚂蚁在舌头上乱爬。 不过虽然难受,说话却是恢复正常了。 于是对朱见深道:“皇上,这个可真不是戏耍你。这种方法可以促进血液流通,达到让舌头放松的目的。皇上有没有感觉现在舌头不再冰冷,而是热胀?” 朱见深正感觉口中冰冷散去,舌头先是酸麻,最后却好似被火灼烧一样。舌头随着心脏的跳动一涨一涨,好不舒服。 听他所言,连忙点头,连问是何道理。 “皇上,这世间万物都有它的规律和变化。无论是什么东西,遇热便变大,遇冷便变小。方才一冷一热之下,口中的血液随之涨缩,就是这个道理。” 朱见深略一思量,道:“是这个道理,朕曾经读《华阳国志》,书中所言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时,现用火烧巨石,然后浇冷水于其上,山石便生裂纹。想必和爱卿所说的热胀冷缩是一个道理。”(此段较长,不做结巴处理,请各位看官自行脑补。) 岳璋闻言心下有些意外,心道自己还是小看了朱见深。 这小皇帝虽然性格有些问题,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可到底是一国之君。 自己随意那么一说,他便能想起经典之中的记述,最起码这博学可不是盖的。 想到此处,也收了心思,认真起来。 岳璋带着佩服的表情道:“皇上博学,微臣佩服。正是这个道理,原来自古便有经史记载,臣孤落寡闻。如今皇上一语道破,微臣受教。” 从朝堂之上到深宫之内,很少有人知道朱见深的博学强记。 因为不善表达的关系,无论是臣子还是他的亲人,都没有现他的这个优点。 如今受到岳璋的吹捧和赞赏,朱见深暗暗得意,便又笑眯眯地跟岳璋说了其他关于热学的典故。 岳璋虚心听了半晌,越听越觉得面前小皇帝不简单——肚里子的货太足了。 等到朱见深说完,岳璋趁他缓气的时候抢道:“皇上,咱们继续治疗。物理疗法告一段落,现在咱们进行下一步。这一步咱们继续让舌头放松,来,跟我学。” 说罢立正站好,深深吸气一口,然后快道:“撸啊撸,撸啊撸,撸啊撸。。。。。。” 朱见深:“撸啊撸,撸啊撸,撸啊撸。。。。。。” 一盏茶后。 岳璋示意停下,道:“皇上有没有觉得舌头更加灵活了?” “有!” 朱见深撸啊撸半天,神奇般的感觉舌头从未有过的听自己使唤。虽然说的东西毫无意义,但是至少有规律可循,这一遭下来,因长期结巴导致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岳璋看口中还小声念着“撸啊撸”的朱见深,笑道:“好,那就到了今天最最重要的一步了。” 朱见深闻言正了正面色,停了嘴里的嘟囔,乖宝宝一般肃立看着他。 岳璋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今天,也是未来几天最重要的事情。”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那就是,从现在开始,您说每一句话,都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切记不要着急,要把每一个字都咬清楚,而且不要因为结巴而重复上一个字。能做到吗?” 朱见深略一思量,犹豫道:“那还。。。还不急。。。急死别人?” 岳璋汗了一个,心道这真是个好人、自己都结巴成这样儿了,还想着别人急不急呢!您一个字卡半天才是急死别人呐! 他拍了拍额头,道:“这是治好您最重要的一步,您就别管别人了。一定一定要照我说的做!不然治不好我可不负责!” 朱见深忙道:“好,朕照。。。照。“岳璋见他又重复上一字,便狠狠瞪他一眼,朱见深马上改口:“朕,照,办,就,是。” 朱见深说的虽然慢,话中间还顿了顿,可确实是照岳璋所说,把每个字都咬清了。 岳璋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就是这样。皇上,臣斗胆,给您一个任务。” 朱见深好奇,缓慢地问:“无,妨。什,么,任,务?” 岳璋抬手一指那个刚才去端铜盆端小太监,道:“请皇上每天抽出半个时辰,跟他聊天。” 那小太监一喜,心道今天出门迈对了脚,遇见贵人了!这要是天天和皇上聊半个时辰,咱也算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啦! 在宦官的系统之中,谁和皇帝的关系最好,谁的地位就最高。平时皇上可是不怎么和身边儿内侍沟通的。 不要小看这半个时辰,利用这个时间,稍微懂些事故,有些嘴皮子的,得到皇上的宠幸还不是小菜一碟? 朱见深一愣,心道这不扯淡嘛,我堂堂一个皇帝跟这太监有什么好聊的?聊体残之人的心理活动和生活状态?我就是聊也得找个好人聊啊! 他斜着眼睛看了看身边儿小太监,轻咳两声,小太监听声立刻收了满面欣喜。 朱见深这才转头,道:“爱,卿。不,如,你,每,天,过,来。跟,朕,聊,天。也,好,随,时,诊,治。” 岳璋一想也对,刚才自己想着皇庄事情多,每天来回跑太麻烦。可是经朱见深这么一说他也反应过来,皇庄的事情已经打好了底子,剩下的自己也没什么事儿了。 想到这里,他便应承下来,道了声遵旨。 小太监一颗心被击得粉碎,自己光明的前途就这样溜走了、轻轻的来,悄悄的去,不留下一丝希望。。。。。。 不过他也呈了岳璋的情,感激的看了岳璋一眼。 毕竟岳璋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最终是皇上自己的决定,只怪自己气运不好,怨不得旁人。 岳璋又跟朱见深聊了一会儿,便告退离去。 第八章 拦路虎 官道上,岳璋骑马驰在通往皇宫的途中,感受着六月清晨那难得的凉意。≥ 京城在望,却突然被一队全副披挂的军卒拦住去路。 大路之上,急着进城的商贩围在道路两边,焦急的等着这群军卒放行。 夏天炎热,他们肩挑的担子里都是些青菜面点,若是不赶快进城,再过一会儿可就要变质变馊了。 为一个小旗模样的年轻人,捉刀立在道路中央,一脸不爽的神色。 连声呵斥路人,让他们让开道路。 见岳璋一人一骑走在道路中央,大喝一声站住。 岳璋奇怪,看着面前长长的队伍,心道难不成是宫里生什么事儿了?怎么弄这么大的阵仗? 他不明就里的停住,翻身下马,对那小旗拱拱手,问道:“兄弟,怎么在官道中间立卡?这是要干什么?” 那小旗阴沉着脸,冷哼一声:“腾骧卫奉旨校阅,在此集结,闲杂人等离去!” 岳璋闻言咧嘴一乐,暗道自己可不算闲杂人等。 要说这事儿跟自己还真有点儿关系。 昨天朱见深下朝之后,照例来到养心殿,跟岳璋聊天。谈话中,岳璋现朱见深心不在焉,也不怎么说话,便询问了几句。 原来是塞外三处关益被瓦赖叩关,虽说在官兵一同拒敌之下没有被破,可关益之外的村子俱被洗劫。 对此事,朝堂之上群臣俱不以为然,可是朱见深却为此忧心。 塞外大小关益百余处,年年岁岁少有平安的时候。 敌人穷了饿了,便抄起弯刀跃上马背前来抢掠。诺大的大明却只有被动守城的份儿,什么时候是个头?想当初太祖成祖之时,这些塞外之敌哪敢如此放肆? 想到这些,朱见深整个人都低落了下去。 对于这,岳璋实在是爱莫能助。在劝慰无效后,他想到前世那个神奇的国家-大韩民国…… 谁惹我我就阅兵,虽然没有什么卵用,但至少自己心里能稍微舒服一些,聊作自卫。 他便建议朱见深校阅亲军,弘扬尚武之风。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么个情况。 却说那小旗,见岳璋乐得呲牙裂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腾骧卫虽然是天子亲军,按道理的职责是宫禁和仪仗。可是宫禁一般由各亲军轮值,亲军之中又以锦衣卫地位最高,所以宫禁很少轮到腾骧卫身上,他们目前主要的职责还是仪仗。 年轻激进的小皇帝受到了岳璋的鼓动,想看看刀马骑射,步战阵法。便招来了锦衣卫指挥使,交代安排校阅。 能混上指挥使的人,可不是完全靠祖上蒙荫,那可都是官场上的精英,精英中的人精儿。 自己的兵什么样,指挥使自己清楚得很;让他们搞些刑狱审讯,谍报侦查,锦衣卫还是非常专业的。 可是要弄这骑射刀马,自己那群兵可不怎么灵。 于是指挥使便以最近边关紧张,人手下派分散为由给推脱了。 临了,还不怀好意的,跟皇上郑重举荐了腾骧卫。 朱见深平时出行上朝,身边都是腾骧卫的人,想到腾骧卫精良的铠甲,整齐威武的军容,也暗自点头,下旨校阅了。 他哪里知道,腾骧卫现在根本就是一群花瓶—看着亮堂,一碰就碎。 腾骧卫平时都操练什么呀?大步行军,肃立站姿,以及……威武的表情。 可以说,腾骧卫上下,基本上是一群演员。 步战阵法一样不精,更别提劳什子刀马骑射了。 可是旨意已经下了,腾骧卫上下只得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吞,连夜点起人马,强强凑了些会骑马的前来交差。 自从接了圣旨,腾骧卫上下一夜未得消停,临阵磨枪,苦练造就荒废的阵法。 兵丁们被折腾一宿,心里高兴就怪了。 那小旗见岳璋呲牙裂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幸灾乐祸,再者最后一队人怎么等也没到,心中焦急,便怒道:“笑什么笑!赶紧滚开,不要耽误亲军集结。” 岳璋笑自己随意的话就影响了皇帝,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没成想惹怒了这小旗。 小旗出言不逊,岳璋也没有在意。谁道他是这事儿的始作俑者来着。 可是看到道路两旁的小贩焦急神色,心中不免小小惭愧一下,便对那小旗拱了拱手,道:“兄弟,我从怀柔县城一路过来,没看见其他亲军,不如先让乡亲们过去。” 周围小贩听有人出头,也连连附和,哀求放行。 那小旗见他不但不让开道路,反倒管起闲事来,仓啷一声将腰刀拔出,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腌攒货!管的一手好闲事,赶紧给我滚!” 岳璋见他这般作态,立马就不高兴了。 岳璋就是这么一个脾气,先礼后兵,给你脸了你不要,就绝对不忍了。 他募地上前一步,鼻子尖都快顶到那小旗额头了。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指着自己脖子道:“你们一天不集结完毕,我们还等你一天不成?怎么,动刀啊?来,往这砍。” 那小旗原本只想泄一下怨气,没成想遇见这么个爆脾气,握着刀也不敢真砍下去。 只能说愣的怕横的,小旗把自己架了起来下不来台了。 正巧这一队的总旗在收拢队伍,见自己手下提了刀,跟人对峙。骑着战马,呼喝着领了一群人围了过来。 “干什么的!” “刘成,怎么回事!” 那小旗听到自己上官来了,松了口气,赶忙后退一步摆脱了岳璋的逼视。 跑到总旗身边将方才经过说了:“徐总旗,是这么回事……” 徐姓总旗面色一沉,心道妈的,这两天是出门没看黄历啊,诸事不顺。被皇上指定演武校阅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一个平头老百姓,都敢和亲军对着干了。 他提了提缰绳走上前去,看他提着缰绳的样子实在笨拙,明显骑术生疏的很。 战马唏律律原地打了好几圈,他才强控制住,也不管刚才的尴尬,一昂头,朝天鼻对着岳璋道:“你这贼厮鸟的不识好歹!好叫你知晓,俺们天子亲军,身负要事在此集结,劝你离开,不然耽误了俺们差事,定要严办了恁!” 岳璋看他狼狈的样子又被逗笑,这货骑术还不如他呢!就这点儿本事还去校阅?玻璃心的朱见深还不得被打击成渣? 徐总旗的队伍还差一队人没有赶到,现在整个腾骧卫都在等他们,一早上已经被上官骂了三遍了,刚刚被被战马摆了一道,本来就已经尴尬至极,又被眼前这少年嘲笑。 面前这张脸,还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揍啊! 已经忍耐到极致的他,抡起马鞭向岳璋抽了下去。 岳璋措不及防,肩膀上狠狠挨了一下,夏天穿着的单衣被马鞭撕开一道口子,肩上瞬间显出一条血痕。 第九章 不堪一击的腾骧卫 感谢挖洗拍狼兄弟每天的打赏和推荐票! 朱见深坐在御撵之上,一脸兴冲冲模样。 今天早朝结束得早,朱见深安排了内侍太监在养心殿,交代等岳璋到了将他直接引去校场,先行一步出了。 久未出宫,朱见深感觉周围一切都很新鲜,让自己感到舒畅。 清风拂过御撵上的华盖,点缀着金饰的流苏出阵阵清鸣。柳絮随风缓缓飘扬,夹杂着丝丝野花香。 面露微笑,眼睛里闪着兴奋的朱见深在这份惬意中,对校阅的期待更甚。 仪仗前方忽然停住,朱见深从陶醉中回过神,招过身边侍卫询问。那侍卫也不知缘由,交代手下一小校前去探寻。 不多时,小校折返回来,对那侍卫耳语一番,侍卫听完一脸尴尬。 朱见深看二人嘀嘀咕咕,远远招了招手,侍卫小跑上前,大声报:“启禀升上前方路口被堵住,请升上稍待。” 他眉头一皱,自己好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能在这耽误太久,他还想早些看到腾骧卫演武呢。 微微有些不悦,问道:“什,么,人,堵,住,道,路?” 那侍卫面色尴尬,支吾一会儿,见皇上面色不善,才开口道:“回禀圣上,是、是腾骧卫的人马。” 朱见深皱着的眉头又拧紧了一下,看时辰腾骧卫应该在校场待阅了,怎么会还在这里耽搁,还堵住道路? “怎,么,回,事?”他问道。 今天负责仪仗的是金吾卫的人,天子亲军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家兄弟正在前方路口与一少年争执,回来时还看到徐总旗将少年打伤。这些事情,实在不好叫皇上知道。 朱见深见他不答话,撂下脸,又询问一遍。他这才支支吾吾说道:“圣上,腾骧卫待阅人马和、和一少年争吵起来了......” 朱见深大怒,这都什么跟什么!军令如山,自己已经下了圣旨,吩咐了校阅的时期,现在没有在校场集结已经是时期,怎么还节外生枝跟人起争端? 这样的军队,还有什么校阅的价值? 他正想下旨传召腾骧卫长官,却见前方一阵喧嚣,呼和叫骂,人嘶马鸣。 他不顾天子威仪,直接从御撵上站起,便看见前方不远处,乱糟糟的腾骧卫兵马中,被一人一骑如同离玄之箭穿插过来。 那人左手手紧握马缰,右手将马鞭高高举起,不断向挡在身前的腾骧卫人马抽去。 腾骧卫步卒惊骇得早已躲在道路两旁,不断跳脚喝骂。 骑兵更是不堪,一个个吓得趴在马上,惊了的战马撩蹄打掌。为数不多的马术精湛想冲过去制服那人,却被自己人挡住,任那人冲散开来。 朱见深定睛一看,呦呵,这不是岳校尉吗? 却说岳璋此时,已经对腾骧卫彻底无语了。 他气急之下,原本只想上马教训一下骑术不精的徐总旗,后来那些兵丁见上官掉下马,想来制服,迫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去。 却不想这一冲,竟然是直接将腾骧卫的队伍来了个穿透。用句前世某广告来说;简直是soeasy! 他挥舞着马鞭,便能将迎来的兵丁扫下马去,要是手里拿着的是弯刀呢? 就这样儿的队伍,还能叫天子亲军? 眼前一空,岳璋已经从腾骧卫队伍中冲出,打眼看见了天子的仪仗。抬头一看,朱见深正站在队伍中的御撵之上。 惨了,惹祸了。不管是啥原因,自己冲散了奉旨演武的人马,这罪过怎么想都小不了。 岳璋啊岳璋,你这狗脾气啥时候能改改。吃点亏能死啊?人家不就是跋扈的堵了道路不让百姓通过么,人家不就是抽了你一鞭子吗?你就不能扬一下风格不跟他们计较? 好吧......这要是忍了,还真不是自己风格。 不等侍卫上前,他立刻翻身下马,心中练练叫苦。 朱见深也被深深震撼了,不用去劳什子校场,搞什么天杀的校阅了。 岳璋在朱见深的眼里,是个思维跳脱,颇有智计的人。虽说之前听岳璋说过斗倒方五的事情,可在朱见深看来,无非就是动了些智谋。对于他的武力,朱见深认为也就跟自己半斤八两而已。——手无缚鸡之力。 一群全身披挂,刀枪在手的天子亲军,被一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少年,手持一根马鞭便打的落花流水,还能称得上什么军队? 他站在御撵上,对岳璋无力的招了招手,吩咐身边侍卫将岳璋引来。 岳璋被两个侍卫引到御撵之下,见朱见深面色阴得都能挤出水,呲着牙讪讪见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朱见深颓然坐下,犹自看着狼狈的腾骧卫人马,道:“取,消,校,阅,回宫。” 养心殿中,朱见深闷闷不乐,自己的天子亲军饶是如此,边军更待如何? 这样看来,前些日子边关被犯,守得住算是不错了? 想到此处,哀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天,子,守,国门。靠的,难,道,就,是,这,些人?” 肃立在一旁,等待暴风雨来临的岳璋,见朱见深玻璃心又碎了,小小愧疚一下,轻咳一声道:“皇上不必忧心,在微臣看来,我大明边军还是颇有战力的。” 朱见深摇头,没搭话。 岳璋接着道:“这个,这个亲军这般不堪,其实说到底就是个需求问题。” 需求?朱见深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说。 “这个,这个需求啊,就是比如说读书人想高中,便十年苦读,研究经史子集,文章诗赋。农民一辈子跟庄家打交道,便勤耕不缀,辨节气,施水肥。商人熙熙攘攘,求财求利,便努力钻营,东奔西走。” 朱见深眼神一亮,连连点头。暗道说法很是新奇,细细思之,颇有道理。 “再说这腾骧卫,久在宫中,不经战事,终日只负责仪仗。不以军功求上进,而且多是贵胄世袭,武备松弛也是避免不了。” 朱见深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想想每天自己都被这样一群废物护卫,心中也是后怕。他可不想像自己亲爹那样,说不定哪天就被抓去当了俘虏。 便开口问:“依,爱,卿,看,如何,解,决,呢?” 岳璋被问得一阵咳嗽,心想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腾骧卫烂到骨子里了。没有本事不说,还跋扈霸道,这群老爷兵还能有救? 我只是安慰你几句,怎么解决我哪知道?难不成把腾骧卫派去边关跟人死磕?那我还不得夜里被他们砍死? 今天这一遭,腾骧卫上下是让岳璋得罪透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名义上自己是腾骧卫官校,可是那只是挂名而已,自己的饷银都是在皇庄放。 可是如果自己今天出些主意,真要让这群老爷兵受苦遭罪,去边关历练,那可就是结了死仇,不死不休了。 可B已经装出去了,不装到底,怎么能成?自己还指着这个转移朱见深注意力,逃过罪责呢。 努力思索了一番,道:“兵者,国之大器。微臣不敢妄加评论。不过臣之前看过一本古书,上面练兵之法颇为新奇。如果皇上信得过,臣愿意以此法为皇上练一队新兵!” 朱见深眼睛一亮,练新兵?有意思! 既然想弘扬尚武,自己就得知兵事,而知兵事,最好的办法,某不如看着一支新兵变成战士了! 第十章 专治各种不服 整整一天,岳璋都在为朱见深讲解后世那些部队的训练方法。 朱见深越听越起劲,恨不得亲自上阵,按照这些方法开始组建一支强军。 土木堡之变时,英宗随行护卫的二十六卫精锐,在掩护撤退到土木堡后,被在此设伏已久的阿剌知院部伏击,全军尽没。 在此之后的京城保卫战中,余下的二十六卫兵丁也被兵部征召,混入普通京营之中。从此在人事,行政,薪饷等方面都受制于兵部,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天子亲军了。 事到如今,除了锦衣卫,腾骧左右二卫,武骧左右二卫之外,皇帝已经没有其他的直属部队。 现在,已经对亲军失望至极的朱见深,大致听过岳璋那新奇的练兵方法,已经迫不及待了。 正在兴致的朱见深,甚至要划拨给岳璋二千人来组建新军,可是被岳璋断然拒绝。 开玩笑,自己这半吊子水平岳璋还是清楚的。前世那些方法还不知道灵不灵,再者自己目前只是个小小的校尉身份,如何能服千人之众? 更何况千人的新军,已经不是一股可以小觑的军事力量,如此大动作,还不得引起朝堂方面的侧目? 与朱见深再三商讨之下,二人决定先以补充皇庄护卫的名义,在亲军军户之中调取十五岁至十八岁者五十人,薪饷装备由皇庄出资,组建一个小规模的队伍,用新法练军,以观后效。 二人聊到眼见天色将黑,朱见深才依依不舍的放岳璋离去。 ************* 朱见深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岳璋进宫之时,便见到养心殿外早早等待着的五十个少年了。 在与朱见深见面之后,岳璋得知了一个令他哭笑不得的事情。 这五十多个少年,都是腾骧卫亲军的后辈! 这一刻,岳璋严重怀疑朱见深是不是跟自己一伙儿的。 尼玛、我刚刚踩完了他们老子叔叔好不好? 今天进宫的时候,腾骧卫护卫看见自己都像看着杀父仇人一样好不好? 你弄这么一群狼崽子来是诚心拆我台的吧啊喂! 朱见深看见岳璋不断抽搐的嘴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告诉他自己也没办法,腾骧卫太踊跃。得到圣旨当晚,得知是给岳璋做手下,便集齐了五十个少年送了过来。 更奇怪的是,锦衣卫和武骧卫居然说卫所之中无适龄者,连朱见深这样的老好人,都觉得他们太气人了!——这明显是串通好的,给腾骧卫出气嘛。 不过心急的朱见深可顾不得这个了,他相信岳校尉的实力,相信他可以带好这群少年。 见朱见深心意已决,岳璋无奈领命,带着一群面带冷笑,目露寒光的少年,浩浩荡荡返回皇庄。 皇庄西山之下,艳阳当空,稀疏的几片云彩懒洋洋的卧在半空。 知了急促的鸣叫,给这大热天又加了一份烦躁。 庄民们正在午休,啃着干硬的馒头,笑嘻嘻的看着头大的岳璋,和坐倒一片的少年。 岳四儿和张昭站在一旁,也摇着头看着这群少爷兵。 “老叔,这些,瞧着可都不是善茬儿啊。皇上给您找的兵?” “是极,岳老弟,这兵可没法练。我看咱们用鞭子先抽一顿,等他们服软听话了再说!” 来到皇庄,这群少年充分的扬了兵痞的风格。非暴力,不合作。到了皇庄之后就躺倒一片,叫累叫屈。 给了水,喊饿。 给了饭,喊热。 看样子都是铁了心跟自己作对的。 面对这么一群手下,再好的训练方法有什么用? 岳璋咬牙看着这群比自己还牛气的兵,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呵呵,你们老子我都收拾了,还治不了你们? “四儿,张大哥,你们俩去找些人手,把这群混球儿给我弄到庄子里去。找两个空屋子,分成两拨关起来!” 二人虽然不解,还是抱拳领命,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找出些壮汉,连推带搡的将这群少年哄走。 少年们被粗手粗脚的汉子们连拉带拽,顿生不满,破口大骂起来。 “直娘贼!你小子比我还小一岁呢。牛气个甚?” “就是,把俺们关起来俺们也不怕!” “你把腾骧卫上下害的这么惨,如今还指望我们给你卖命?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姓岳的!实话不怕告诉你,徐总旗就是家父!你这扫把星害的家父贬了官职,咱们梁子结大了!” 岳璋一乐,好嘛,这敢情都是有渊源的呀。 摆了摆手,示意岳四儿等人先停下,开口道:“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老子是谁。现在皇上把你们划拨给我,你们就是我的手下。你们可以不服我,跟我作对,我不着急。不瞒各位,在下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人称专治各种不服。时日长久,咱们慢慢相处。呵呵......” 岳璋的话得来新一轮叫骂,不过马上被岳四儿和张昭拉走了。 晚上,庄园之中,一间被外面锁死房门的宅子中。 三个时辰过去了,二十五个少年百无聊赖的被关在屋里,或躺或卧。长时间的等待中,焦虑在众人中间蔓延开来。 一个身边半椅在柱子上的少年拍拍肚子,嘟囔道:“这驴日的,不会想饿死咱们吧?” 身旁一个长着一副招风耳的少年讥讽道:“借他一个狗胆!吴亮你爹也是当了把总的,你见他饿死过手下的兵?再说你他吗中午吃那么多馒头,怎么又饿了?” 名叫吴亮的少年委屈道:“这特娘的都过去两个多时辰了,一点儿动静没有,你敢说你不饿?” 招风耳嗤笑,道:“这点儿苦都受不得,还敢说为父报仇?我看那,你这怂样要是被外敌抓了,定是当奸细的货。” 吴亮扑腾起身,指着招风耳打骂:“周小安,你特娘的再说一遍?” 招风耳和吴亮之前便有间隙,此时也起身站定,昂着脖子瞪眼道:“我就说了,你能把爷怎么着?” 周围少年早已呆的无聊至极,见二人要打起来,便大声起哄。 此时,一坐在墙角假寐的少年张开双眼,大喝一声:“够了!都他娘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掐架?” 那少年面色黧黑,微微有些朝天鼻,与昨日鞭打岳璋的徐总旗倒有四五分相像。 少年明显在众人之中地位不低,听他呵斥,众少年安静下来,吴亮和周小安二人也互相冷哼一声,各自坐下。 “你们都是腾骧卫的子弟,昨日校阅被那姓岳的搅黄,家里大人都受了皇上训斥,腾骧卫上下罚奉一年,总旗以上官降一级。如此大仇,你们还在内斗?我徐麟都替你们臊得慌!” 他见众少年都低下头,接着道:“哼!那姓岳的也就这点儿本事,无非是想把咱们关一阵子,想让咱们认怂。诸位放心,刚才小安说得对,他不敢饿死咱们。不论他出什么招,咱们都挺住了,我听说皇上把咱们划过来,是要组一队新军的。咱们就跟姓岳的对着干,看他怎么办这个新军!” 他话音刚落,边听门外啪啪啪几声掌声。 岳璋在门外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就这点儿本事。不过本校尉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明早卯时,我派人来将门锁打开。你们到西山煤矿集合,我准备了二十五个人的早饭,你们两组人,那组先到,哪组有饭吃。对了,明天就这么一顿饭哦。” 第十一章 不患寡,患不均 晨烟袅袅,鸡鸣三声。 屋外的门锁哗啦啦被人解开。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屋内的二十五个少年上顿饭还是昨日中午吃的,现在已经是饿的前心贴后背。 徐麟盘膝端坐在墙角,饶是他努力控制,也压制不住腹中出的轰鸣了。 其他少年已经饿得在屋里直打转,众人之中岁数最小的吴亮,眼巴巴的看着徐麟。 半晌,他嚅动了一下喉结,道:“麟哥儿,要不咱去煤矿看看?” 众少年听有人出头,都停下踱步,看着徐麟。 那时候的军户都是住在一起的,这些少年都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 军户是世袭,祖祖辈辈都是军人,所以众少年在耳濡目睹之下,都隐隐养成了军中的习性。 照常理说,老子什么官职,儿子日后便能顶上。这些少年的父辈中,数徐麟父亲职位最高,所以平日里大家在一起玩耍厮混,以他为。 徐麟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也不作答。 周小安也臊眉耷眼的凑过来,商量道:“麟哥儿,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章程。再说那姓岳的说了,今天就备了二十五人的饭。咱们不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李大宝他们?咱们仗义,他们可不一定仗义啊。” 徐麟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动摇,脸上稍有犹豫。 心道李大宝那孙子,确实不是讲究人。 他顿了一顿,开口道:“咱们不差这一顿饭,男子汉大丈夫,就算饿他一天也不打紧。可要是咱们就这么去,万一落了李大宝他们下乘,咱们岂不是要被他们戳脊梁骨?” 吴亮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蹲在徐麟面前,“我说麟哥儿,李大宝他们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他们像是长了硬骨头的样子?要我说,咱们现在就去煤场,该吃吃该喝喝。吃干抹净走人,不理会那姓岳的便是了。跟李大宝他们讲究个甚?” 徐麟将吴亮挡开,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星子,略一思衬,道:“他们可以不仁,咱们不能不义。人活一口气,不能在这件事儿上落下话柄,日后被他们拿出来寒碜。” 经徐麟这么一说,屋子里眼巴巴看着徐麟的一众少年哀鸿一片。 绝了希望了他们,停下乱转的脚步,各自找了个角落,或卧或躺了下去。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只余下阵阵腹中传来的轰鸣声。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学打洞。徐麟生在军户这个环境中,对人心士气之类的异常敏感。 他敏锐的现,众少年无形之中将自己空了出来。屋子不大,可是自己周围却空出了一个圈。——有被孤立的势头。 这是失去人心的预兆! 暗叹一声,他缓缓开口道:“兄弟们,咱们再等半个时辰,卯时三刻去煤场。要是李大宝先去了,咱们就是守住了道义。要是咱们先去了,等了半个时辰,也...也算尽了心意了。” 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点头表示同意。 ※※※ 另一处屋子,李大宝也正在经历着徐麟的境遇。 门外锁链打开,一群平日里以他为的少年眼巴巴看着他,眼神里闪着绿光。——这是饿的。 阔口大眼的李大宝一脚踹开房门,舔了舔龟裂的嘴唇,仰望天空。 晴空万里,柳絮纷飞。真是吃早饭...啊不!是当爷们儿的好时候啊! 他甩了甩一张圆脸,转身对屋子里众少年道:“兄弟们!徐麟那****的平时就看不起咱们。都是一个巷子里长大的,谁也不比谁孬。咱们这回得搂住了。徐麟那孙子平日里就目中无人,咱们得让他丫挺得看看,到底谁是真爷们儿!” 众少年听他这么一说,捂着肚子满脸苦笑。 我也想挺住啊大哥,可是算起来这都快一天水米未进了,饿的肠子都拧劲儿! 一少年道:“宝哥儿,大家伙儿实在饿的不行了,不然咱去吧?” 李大宝双手掐腰,大喝道:“孙兴,你个驴日的,说什么丧气话呢?” 孙兴面色讪讪,抓了抓脑袋,道:“宝哥儿,那姓岳的说咱们今天就这一顿饭。”他伸手一指院子里的石冕,“姓岳的说以辰时为限,这眼瞅着就到。要是错过,咱今天可就扎脖儿啦!” 李大宝脖子一耿,瓮声瓮气道:“你爹造你的时候没给你造骨头吧?要去你自己去,老子可跟你丢不起这人!” 李大宝不比徐麟,徐麟老子是总旗,就算这次遭了贬斥,日后走动走动也还是能起来,他日后接替父亲职位还是管着那群少年的。 李大宝父亲是小旗,这可就是个不大的官儿了,管着十多号人。而且他这一屋子里,还有两个父亲是小旗的少年。 他的威信,自然抵不上徐麟。 孙兴被他这般拿捏,已经是心生不满,当下冷哼一声,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有一个开头的,这人心就崩了。 屋子里的少年一个个从李大宝身边走过,气得他把一双牛眼瞪得老大。仅有几个平日跟李大宝关系铁的,也不敢看他,臊眉耷眼的跟着出去了。 李大宝气的朝门框狠砸几下,长叹一口气,也追了上去...... 西山煤场,昨天少年们撒泼的地方。 地上摆了五张方桌,方桌中央。叠放着高高几笼馒头,旁边一盘盘炒菜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方桌之前,一人抱臂而立,正是张昭。 徐麟直勾勾看着方桌,强忍住不自由自主滚动的喉结。身后少年却顾不得许多,连连吞着口水。 张昭见众少年这般模样,不由暗笑。 强板起脸,道:“吃吧,你们这群蠢材。那一拨已经吃完走了。看见那边儿大盆没有,都是换下来的餐盘。要不是我家校尉看你们可怜的份儿上,你们就得饿上一天。都别撑着啦,快点儿开动吧,赶紧吃完赶紧收拾。” 众少年听他这般说,心里再没有一点顾虑。欢呼一声奔向方桌,也顾不得拿凳子了,抄起筷子开始扫荡开来。 周小安抄起一个煮鸡蛋,整个放进嘴里,一边嚼一遍嘟囔:“我就说李大宝那帮孙子,得先来吧。” 吴亮没时间搭理他,正在跟一块肘子肉较劲。 徐麟嚼着馒头,沉着脸,心里也暗骂自己瞎仗义,就不该等他们! 一刻钟后,水足饭饱的众人吃干抹净,看着张昭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李大宝等人气呼呼的走了过来。 待两拨儿人走进,互相看清面目之后,李大宝一方人便炸了——对面少年嘴边儿上还挂着菜油呢! “好你个徐麟!亏得我们还傻等了半天,我呸!” “哈!平时人模狗样儿的,原来你是这样的没骨头!” “啧啧啧,瞧着一个个吃的,徐麟,你昨儿不还说给你老子报仇吗。用嘴报啊?” 徐麟等人呆在当场,满头雾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不是说他们吃完走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徐麟硬着头皮上前,道:“我们...等了半个时辰才来的,刚才那人说你们已经吃完走了,我们才吃的。” 李大宝上前,一把将他推开,怒喝:“放你娘的屁!软骨头,我们辰时准点来的,你当我不认识日冕?” 徐麟一愣,“什么辰时?姓岳的告诉我们卯时到。” 李大宝嗤笑道:“蒙谁呢孙子?最看不起你们这样儿的,有本事做亏心事,没胆量承认。孬种,你们娘亲用裤裆把你们养大的吧?” 这一个群嘲讽当真厉害,说的也当真是恶毒至极,徐麟等人气的头都竖起来了。 周小安大骂一声就冲了上去,跟李大宝扭打起来,双方一看有人动手,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战团。 一时间尘土飞扬,鸡飞狗跳。 不远处,躲在煤堆后面的岳璋和岳四儿相视一眼,阴测测奸笑。 岳四儿伸出大拇指,“老叔,这招离间计高,当真是高。” 岳璋弹了弹衣襟,骚骚笑道:“那是,跟我耍流氓,他们嫩了。” ps:卯时是早晨五点到七点,辰时是早晨七点到九点。 第十二章 妖孽 养心殿内,朱见深噗一声呛出口中茶水,站在他身边的小太监被溅了一身。≧ 他强止住咳嗽,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 一边擦拭胸前茶水,一边对岳璋道:“爱卿,这,办法,实在,是有些,阴损。” 岳璋心里嘀咕,要不是你这猪队友整这么一群狼崽子,我至于废这脑筋? 他一摊手,“臣也没办法,这群狼崽子等着看臣笑话呢。不狠狠的治他们,怎么做接下来的事情。” 朱见深想起那群少年,面色微红,口风一改。“嗯。手,段,是,阴损些,可是,管用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岳璋气不打一处来,反正里外里你都是好人,脏活累活都是我干。 正所谓送死我去,背黑锅也是我来。 “皇上所言极是,微臣不才,也非君子。所以对付君子,便用小人手段克之,对付小人,便用更小人的手段克之。总之,达到了目的就好,手段不重要。哈哈、” 朱见深也啼笑皆非,心道这岳校尉实在是坦率,敢在君王面前自诩小人的,这也是独一份儿了。 不过细思岳璋所言,却隐隐感觉有些道理。 这个岳校尉,总能说出一些新奇的话来,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环境,才能就能孕育出如此特立独行的人。 来不及细想,朱见深回过神来,道:“今天回去准备怎么调教他们?” 岳璋矜持一笑,道:“经昨日微臣的小手段后,他们人心已经不合,那就好办了,只要以后让两队人进行竞争,便能展开训练了。” 朱见深微微颔,又与岳璋聊了几句,便嘱咐他回去,抓紧训练那群少年。 岳璋告退,快马返回皇庄。 他现在忙啊,忙的脚打后脑勺。 天不亮就得起床,奔去皇宫。和朱见深聊会儿天,再返回皇庄。这一来一去,就是一上午的时间。 好容易回来,还得和那群狼崽子斗智斗勇。好在这群少年中了自己的反间计,日后拉一波打一波,打一波拉一波,总还是有望将他们调理顺。 不过眼前的困难还是不小,这群少年虽然分成两派,泾渭分明。可是在讨厌自己的程度上,两队人都是一样的。 哎,没办法,万事开头难啊。 这不,刚进煤场,就看到那群少年分成两拨,互相运气。 岳璋牵着马笑嘻嘻走了过去,“呦呵,晒太阳呢各位?” “哼!” “呸!” 遭到两队人嘲讽,岳璋也不在意,他脸皮多厚啊! “既然大家伙儿这么闲,不如咱们活动活动?” “呸!” “哼!” 再次遭到嘲讽,意料之中,将马缰交到小跑过来的岳四儿手里。岳璋笑嘻嘻掐腰站定,提气大声道:“各位少侠有礼了!你们也知道,皇上把你们派到这里,是为了练一队新兵。可是为啥要练新兵呢?因为你们老子不顶用啊!被区区不才我,单枪匹马就冲的人仰马翻。” 众少年听他这么一说,都翻身站起,指着他鼻子大骂。 “你那是侥幸!我爹骑射双全,要不是被人挡住,一个人就能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我呸!你还真拿自己当块干粮了,骑兵那是要结阵的,你趁人不备拿鞭子乱抽一同,惊了马匹。不然凭你一个人能冲垮一队?” “腾骧卫平日里就那么二十几匹仪马,那日校阅的马匹都是临时找来的驿马驽马,要是真正的战马,你就是拿刀砍它也不会惊厥,你那天是走了****运,不然你早就被踩成肉泥了!” 岳璋也不在意,要的就是这效果。不怕你们怒,只要听我说话就行。 他抚了抚衣襟,把少年们的污言秽语,冷嘲热讽全当了耳旁风,等他们骂够了,才嘻嘻道:“哈哈!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论是皇上看见的,还是外面传的,可都是腾骧卫上下像纸糊的一般。顶看不顶用。不过皇上还是厚待腾骧卫的,将你们这群子弟招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好好把你们训一训,将来接了你们老子的差事,也不至于给皇上蒙羞。” 众少年虽然还是嘴皮子翻飞的骂着,可是心里也暗暗计较,自己早晚是要接替叔父进入卫所的,要是皇上真真么看重自己这些人,那还真不能就这么混下去——谁跟自己前途过不去啊? 岳璋见众人骂声小了许多,不禁暗笑。 少年们虽然岁数不大,可是十六七岁也都是懂事的了,有成亲早的,现在都快当爹了。 在这个年纪,该是独立撑起一摊子的年纪了。自己无意中表露出来的信息,看来众人也有了思量。 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道:“怎么样?咱们今天练一练?” 众少年不言语,即便是有那个心思,他们也撩不下面子。 十六七岁,是人的自尊过剩的年纪。 岳璋前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当下摇了摇头,收了笑面,大喝:“给你们脸你们不要,都给小爷我听好了!接下来咱们练站姿,表现好的那一队有饭吃。今天,还是一顿饭!” 众少年一愣,这人怎么翻脸比狗都快? 可是他们马上反应过来,天杀的!又是一顿饭! 两队人齐刷刷的望向对方,昨天那一幕又再心头重演,两方的仇恨瞬间被拉起来。 尤其是李大宝这一队人,他们可是饿了两天了! 在稍稍犹豫之后,李大宝那一队立刻按照岳璋指令站成一排。 徐麟等人经昨天一事,跟李大宝等人可以说是新仇加旧恨,见李大宝等人抢先,也不甘示弱的列队站好。 岳璋很满意,就是要这样嘛!早这么听话多好,害的老子白白废了辣么多脑细胞。 来回巡视站成两排,泾渭分明的少年们,搜肠刮肚的想着前世的军姿要领,大学军训的时候是怎么教的来着? “脚跟靠拢,脚尖外打!不对不对,像我这样!对对,很好。” “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颚微收。目视斜上方,身体前倾双腿夹紧!手指并拢,自然下垂!” “嗯。你们这队很好嘛,保持住!晚饭加个鸡腿。” ...... 两队少年生生站了一个多时辰的军姿,直累的腿肚子转筋。 李大宝一队凭借强大的取胜之心,以标准的姿态胜过徐麟一队,如愿得到了来之不易的丰盛食物。 徐麟这一队在不远处眼巴巴看着。 吴亮狠狠锤了锤大腿,“恁娘的,明天定要用心训练,压过他们。” 徐麟听着身边一片附和吴亮的声音,望着远处的岳璋,心里有些惊骇。 他攥紧了拳头,咬牙暗道:“好深的心机!对人心利用得如此犀利,当称妖孽!” 第十三章 欣欣向荣 一转眼,六七天时间过去了。 煤场旁,张昭和岳四儿严格按照岳璋的嘱咐,变着法的训着一众少年。 按照岳璋的思路,训练应该沿着纪律,体力,技能的方向进行。 所以针对众少年的,从最开始的站姿,到齐步行军,再到现在的负重长跑。 虽说这几天大家艰苦的训练,有一部分被岳璋逼迫的成分。可是在两队的竞争中,他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军户家的孩子,命运都是定下了的。无非就是长大了接老子的班,吃兵粮。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无所事事混日子,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拼命和努力过。 每天在烈日下练站姿两三个时辰,很苦。 每天在满天尘土中练正步走,很苦。 可是正因为挺过了这些苦,这些困难,一些变化却在他们身上悄悄的进行着。 他们的肤色比之前黑多了,可是眸子里却有了不服输的神采。 他们瘦了不少,可是腰板却时时刻刻挺得直直。 就是平时的走路吃饭,也不自觉的保持着训练时的要领。 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这种改变罢了,现在少年们只有一个感觉——真他娘的累呀! 脖子后面的嫩皮被晒的黝黑,然后裂开。从第二天开始,脖子上的皮一层一层的往下扒。 每天训练下来,腿和脚都肿的像馒头一样,上个茅房都不敢蹲久了。 还好那姓岳的放了话,训练太辛苦,所以三餐准时开,饭菜管够吃。 不过姓岳的阴损呐!虽不用食物压迫众人了,却仍然没放过他们。 每天的训练还是两队比着来,输了的照样得接受惩罚——给另一队人倒夜壶。 少年们现在不光是记着之前的仇怨,更多的是被岳璋不断的蛊惑,不愿意低对方一头! 每天的训练都玩儿了命——不玩儿命不行啊,对面那帮孙子坏着呢。 每天赢了的一方,都在入睡前疯狂的喝水,把夜壶搞的满满的。输了的一方在对手的坏笑之下,捏着鼻子端起沉甸甸、散着骚臭的夜壶,忍受着嘲笑端出去倒掉。 少年们甚至不怕饿,可是却万万不愿受这样的屈辱! 今天,两队少年背着装满煤矿石的布兜,围着煤场跑圈。 李大宝一组在昨天的比拼中胜出,徐麟等人今早受尽了嘲笑,队里的每个人都拼了狠劲儿的狂奔。 马上便要到了规定的圈数看着遥遥落在后面的李大宝等人,狂喘着的徐麟不禁嘿嘿傻笑了起来。 “呼!嘿嘿,麟哥儿,咱们赢了!”周小安机械的迈着沉重的双腿,呼哧带喘道。 徐麟眉毛上挂着汗珠,吭哧吭哧跑着,“别大意!跑到终点再说话!” ※※※ 终点,众少年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地上的尘土和草叶粘在他们满是汗水的身上,只要他们在地上一打滚儿,就肯定成了一个标准的泥人。 不过他们现在可没那个翻身的力气。 李大宝躺在地上,懊恼的揪着自己的头,他身边的众少年也一脸苦涩。 岳璋背着手,看着情绪截然相反的两队人,忍俊不禁。 看到众少年已经被扯烂,满是污渍的衣服,他皱了皱眉眉头。自己还是没想周到啊,这杂七杂八的穿的都是什么,这群狼崽子,衣服脏了也不知道换洗。 这都是自己的兵,看着少年们的狼狈样儿,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儿心疼。 “四儿啊,一会儿我画几张草图,你明天去城里,照图做一百套结实点,穿着凉快点的衣服鞋子过来。你瞧瞧这衣服都还能穿了吗。回头去找几个庄子里的妇人,每天过来把这群臭小子的衣服拿去洗了,记得给工钱。” 岳四儿哈腰点头,“哎,知道嘞。老叔,你还会裁缝的活儿?” 岳璋嗤笑道:“你老叔我什么不会,天文地理,大象蚂蚁,四书五经,蜡笔小新。上炕认识婆娘,下炕认识鞋。技多不压身呐。” 张昭听他吹牛,笑着无奈摇头。 这岳璋,有时候老道的成了精一般,有时候却是一副小孩子心性,反差真是太大。 岳四儿对他的话可是深以为然的,这个小老叔肚子里可是有货的很!虽然不太知道蜡笔小新是什么新,可是能和四书五经相提并论的,肯定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当下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转换到嘴上自然是马屁连连。 岳璋受用的听了一会儿吹捧,挥了挥手道:“行啦,这两天我看他们也练得差不多了。张大哥,我给你画的那些设施,多找些木匠瓦匠,抓紧做好。这一段时间你和这群臭小子都辛苦的紧,从明天开始,上午训练下午就歇一歇。” 张昭连忙摆手,“哪里话,这还叫辛苦?再说这帮小子最近劲头刚上来,我怕这一松懈,他们劲头也会松下去。” 岳璋摊手,“张大哥,我只是说下午不训练,可没说让他们无所事事。” “那叫他们干嘛?” “我前段日子就答应了张里正,把庄子里的孩童都召集起来,教他们些本事。这段时间事情多,也没能成行。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看这帮小子也大多是目不识丁,不如一起教。一会儿我就去庄里告诉张老汉一声,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张昭笑道:“那成,这是好事儿。什么时候开始,把我家小子也送过去。就像你说的,技多不压身嘛!这群臭小子,整天讲究你。要我说,遇上你是他们上辈子来的福气。” 岳璋苦笑,心说要是有人用这些损招对付我,我也得骂他祖宗。哪怕他是好心、 庄子里,张老汉正组织着一群妇孺给矿上做饭。 这几天,在王宪林和亨通商行上下所有人的推销之下,南北的商队都逐渐接受了蜂窝煤这个新燃料,南来北往的三十余家商队都下了订单,一时间煤矿的需求大增。 幸亏岳璋之前颇有先见的扩张了场地,完善了设施。不然面对如此大量的需求,煤场就是从早到晚连轴转也生产不出。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把各庄的庄民忙活的够呛。天不亮就开始干活儿,一直到天黑方歇。 众人累是累,可是看着每天一批一批拉出去的蜂窝煤,就仿佛看见一串一串的铜钱向自己飞过来。 经过大伙儿的商议,几个庄子把耕地都交给了妇孺拾掇,各庄青壮都上了矿。为了最大程度的提高产量,更是吃住都钉在了矿上。 男人们累,老弱妇孺也不轻松,每天要下地干活儿,中午晚上还得给矿上的爷们儿准备餐食。 整个皇庄上下,都是一片繁忙景象。 岳璋看着到处都忙忙碌碌的庄民,深感欣慰。 这才是有奔头儿的日子,这才是欣欣向荣! 第十四章 一个都不能少 忙里忙外的张老汉并没有现身边多了个人,直到岳璋在他身后咳嗽两声,他才忙回过神,一见是岳璋,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惊喜的打招呼。≧ 岳璋双手被他抓住,看着精神头十足,仿佛越活越年轻的张老汉,也是高兴。 “哎呀,可是有好些天没见着岳校尉了,听庄里人说您最近忙得很,老汉也没敢去叨扰。今日怎么有这般闲暇,来庄子里溜达?” 岳璋打趣道:“老丈,你这人忒不实在。哪里是看我忙不敢叨扰,我看是你这老头忙着给庄子里赚银子,没时间搭理我罢了。” 张老汉脸上堆砌出老农特有的憨厚模样,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狡黠,“可不敢这么说,老汉我可是想你想的紧。就连亨通王掌柜都总念叨呢,说见您一面难比登天呐。” 岳璋苦笑摇头,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一些。 蜂窝煤的销路刚刚铺开,很多人还不了解这个新生事物,细微琐碎的问题很多。 因为这,王宪林都来拜访了好几次了,可是自己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训练新兵。 无奈之下,他前几天深夜来访,把岳璋生生从被窝里请了出来。 岳璋摸了摸鼻子,无奈摊手,“好了好了,人老成精,我可说不过你。” 张老汉这才哈哈大笑,拉着岳璋走紧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坐下。 为了方便运送饭食,庄子里的妇人们在庄头口搭建了十几口大锅,就在村道两旁埋锅做饭。 这凉棚就是供众人临时休息搭建的,里面除了几个小板凳和几个大茶壶,什么都没有,甚是简陋。 一碗半凉的茶水递了过来,岳璋也不在意粗陋的茶碗,接过一口气喝下。 张老汉抖出脖子上的汗巾,擦着汗憨笑道:“岳校尉稍待,老汉叫人去准备酒菜,好不容易来庄子里一趟,今天就别走了罢。” 岳璋放下茶碗,“可别,我马上还得回去呢。我知道您忙,咱爷俩可别来这些虚的。” 张老汉连忙扯住他的衣袖,“那怎么成,难得来一趟。今天你要是酒菜不沾酒走了,回头老汉就得让各庄子戳脊梁骨!” “老丈,我这次来可是办正事来的。您还记得之前我说的,要教庄里孩童点儿本事的事儿吧?” 张老汉连连点头。 “正巧皇上让我训得新兵也都目不识丁,我这次来就是来把孩子们接到庄园里去,一起开课。” 张老汉一拍大腿,“得!这是要紧的事儿,哪天我得在庄里设流水席答谢您!不瞒您说,这事儿我且惦记着呢!不过岳校尉太忙,老汉我也不好意思提这茬儿。我这就出去把娃娃们叫来,岳校尉在这稍待。” 说着,起身一溜烟跑了出去,那劲头瞧着生怕岳璋反悔似得。 “乔老七家的!乔老五家的!薛氏!你们仨把勺子放下,去把我之前说的那些娃娃都叫来,岳校尉来接人了!” 薛氏就是受过岳璋拯救的王虎娘子,从皇宫回来后,庄里人怕她再受王虎虐打,便让她娘家人来接人,谁知她死活不回去。 不顾娘家人再三劝说,执意带着孩子留了下来。 一边照拂家里幼儿和失心疯的丈夫,一边帮厨,给矿上做饭。 现在听了张老汉话,得知是岳校尉吩咐的事情,立刻结下围裙扔了勺子跑回庄子里。 可张老汉叫到的另两个妇人却有些犹豫,扭捏着迟迟不动身。 张老汉看在眼里,急了,“我说你们俩耳朵里塞驴毛了是怎么着?没听见老汉说话啊?” 那一对妇人是妯娌俩,老七家的婆娘面嫩,拿手指捅了捅老五家的。 老五家婆娘庄子里出了名的大嘴巴,见弟媳让自己出头,扯了嗓门儿道:“我说张老汉,你说现在矿上这么忙,汉子们都去了矿上。庄子里的活计都落到了俺们身上,娃娃虽然小,可是也能帮着收拾收拾庄稼,跑跑腿儿送饭。你这都给弄走了,俺们岂不是要累死?” 张老汉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就火了,“你知道个屁!快点儿去把你娃娃们叫来,你家那两个娃娃平日里机灵的紧,你们可别贪一时的便宜,耽误了娃娃!” 老五家的婆娘将嘴一嘟,扭了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要是换成乔老五和乔老七说这些话,张老汉早就两个大巴掌呼了过去。 那是自己的后辈,即使是除去里正这个身份,那两人见了他也得乖乖叫声大伯。 可是面对俩妇人,他便是心里再有怒气,也不能打不能骂。 见她们俩这个态度,张老汉气急,却又无可奈何。他不通文章,不然此时定会升起和夫子一样的感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哆嗦着手指,指着两个妇人半天,只得恨恨道:“头长,见识短。以后有你们俩后悔的时候!” 怒气冲冲的张老汉只得自己去到庄子里,挨家挨户的将一群娃娃带了过来。 ※※※ 一大群娃娃怯生生站在岳璋面前,有的光着小脚丫,袴腿儿上全是泥巴。有的一张小脸儿黑乎乎,吸溜着挂在嘴边的清鼻涕。 岳璋看着面前的一群孩子,拱起嘴,朝他们做了个鬼脸儿。 这些孩子被张老汉和薛氏带过来,听说要去庄园里学本事,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毕竟皇庄的大庄园里,之前住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看见面前这个跟自己做鬼脸儿的少年,孩子们放下了心中紧张,小声笑着。 张老汉和薛氏看他好笑的模样,也忍俊不禁。 岳璋收了笑脸儿,朝孩子们招了招手,娃娃们对这个大哥哥印象很好,再加上张爷爷跟他们说这是要教自己本事的人,立刻围了过去。 岳璋看见站在张老汉身后的薛氏,唠了几句家常。得知薛氏执意留在庄子里,心里也对这个坚强的女人敬佩的很。 当下心里起了计较,她男人干不了活儿,家里虽然分了一些矿上的股份,可是毕竟一个女人只能做饭,还要带着一个孩子。日后得给她找一个好活计。 想到这儿,岳璋忽然现孩子里没有三娃子。便询问道:“怎么没看见三娃子?” 张老汉苦着脸道:“三娃子身上有残疾......我捉摸让他在庄子里帮着拾掇田地,矿上分他一些,各家各户再给他找补点儿,多存些钱日后好讨个婆娘......” 岳璋不耐的挥手打断他,“什么残疾不残疾的!他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找他。” 张老汉连忙拦住他,亲自返身回庄子,将在田边放牛的三娃子给拉了过来。 岳璋将骑在黄牛上的三娃子抱下,拉着他脏兮兮的小手。作别了薛氏和张老汉,带着一群还挂着鼻涕的娃娃回到皇庄。 第十五章 帅不过三秒 皎月当空,虫鸣蛙叫,皇庄庄园旁的小溪旁,结束了训练的少年们被岳璋抓了苦力。 ≥ 张昭和岳四儿都回到怀柔,岳璋交代做的东西需要去县城里找匠人。 再有明天爹娘和玖儿就要搬来庄园居住,他俩还得起早去帮着搬家。 于是乎,给一群脏兮兮的娃娃洗澡的重任,就落到了这群少年身上。 “哎哎哎!李大宝你干嘛呢?这是给小孩子洗澡,你当是你自己个儿呐,皮糙肉厚的。你看你给人孩子搓的,都快淌眼泪了。”岳璋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骂道。 李大宝手拎着那个娃娃的胳膊,用自己粗糙的大手在孩子后辈狠狠搓,那孩子瘪着嘴想哭,看到虎着脸的李大宝又不敢声,眼中噙满泪水,委屈的很。 “你这鸟人!是你把这群小崽子带回来的,你咋不来呢?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自己都不洗澡,替你伺候着就不错了。”李大宝把娃娃放下,指着岳璋大声回击。 众少年也都跟他差不多的想法,这群大少爷自从来了皇庄,每天累得要死要活,身上都汗馊了也懒得洗澡。 今天被岳璋逼迫伺候别人,心里岂能乐意? 当下附和李大宝起来,就连徐麟周小安那一队人也难得的对他表示了赞同。 李大宝是个爱出风头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总跟徐麟做意气之争,要知道徐麟的父亲官职可要比他老子高。 听了众人的附和,心里也是一阵得意,瞪着一双牛眼挑衅地看着岳璋。 颇有登高一呼,揭竿而起的壮阔之感。 岳璋双眼眯起,心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这是对你们太好了呀。 对这样贱皮子的人怎么办?治!往死里治! “好,好,好。” 岳璋连说了三个好字,李大宝以为岳璋要服软,面色更为倨傲。 没等他开腔,岳璋接着道:“既然你们都不听从本校尉安排,那明天就由三餐改为一餐好了。下午的休假取消,改为全天训练。” 李大宝面色瞬间青了,想到前些天那肚子饿的转筋的日子,一股酸水从腹中直冲喉咙。 后面一群少年哀嚎一片,大喊不要。 一场叛乱就这样被打消在了萌芽之中。 岳璋见噤若寒蝉,乖宝宝模样的众少年。暗道这些天训得都是入门的东西,这群狼崽子还是不服自己,看来得给他们开始思想教育了。 对,今天洗洗澡,明天洗洗脑。 “都别愣着啦,赶紧给洗。娃娃们洗完了把你们自己也洗洗,臭烘烘的像什么样子,说出去都给我丢人。” 无良的岳璋交代了少年们,叮嘱了一会儿将娃娃安顿在他们宅子旁边,背着手踱步回自己宅子。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要说什么是岳璋嘴怀念的,顶数前世的各种电器和网络了。 飘摇的烛火随着自己的呼吸慢慢摇晃,即使是点了两个火烛,也还是没有一个小灯泡亮。 他拿着一根最细的小狼毫,歪歪扭扭的在宣纸上写着。 《小学数学教案》 《部队思想作风建设》 ...... 另一头,少年们都快被小娃娃们给弄哭了。 娃娃们虽说来之前受到了张老汉反复的告诫,叫他们好好听话,多多学本事。可是毕竟平日里跟父母住惯了,冷不防来到陌生的环境,娃娃们可慌了。 “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我怕黑。” 周小安和徐麟看着面前期期艾艾的娃娃,一时间呆若木鸡、 周小安:“屋子里不是这么多孩子嘛?你怕个甚哩?” 娃娃:“俺娘说黑瞎子专门吃小孩儿,你们不在,万一黑瞎子来了怎么办?” 周小安:“......” 少年们也是从孩子时代过来不久,想到自己小孩儿时的古怪思想,捂着脸蹲下。 ******,我才知道我小时候这么烦人啊啊啊啊! 无奈之下的少年们分成几波,被娃娃们挤在中间,欲哭无泪的睡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少年们默契的同时醒来。 都说十天养成一个习惯,来到皇庄之后,准点儿起床,准点儿训练已经深深印在了他们的生物钟里。 一个五十人的方阵集结在了院子里,迅而有秩序。 安静的甚至没有惊醒熟睡中的娃娃们。 不自觉分成两队的跑步到了煤场,煤矿上的庄民每天都会带出他们的早饭,此时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几张方桌之上。 少年们狼吞虎咽的吃完,却现今天张昭不在,没有人呵斥他们,没有人逼迫他们。 “今儿个张教官不在?” “真的!你不说我都没现!” “那咱们起这么早干嘛?” “习惯了......要不咱们再回去补一觉?” “你现在回去睡得着?” “那咱们干嘛啊?不如出去溜达溜达吧?趁着今天没人管。” “好哇,可是我怎么感觉要是不训练,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你们说我是不是贱的?” “是......” “是......” “不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成习惯了、” 少年们略微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打消了开小差的念头,自觉的拿起堆在地上的包袱,往里放了几块矿石,开始围着矿场奔跑起来。 远处,骑在驿马上的岳璋展颜一笑,好小子,你们躲过了小爷我精心设计的圈套啊! 孺子可教,好样儿的。 喜滋滋的岳璋轻磕马肚,向皇宫奔去。 话说这些天,朱见深对岳璋的反复叮嘱铭记在心,说话严守蹦字儿法则,字与字之间越加的连贯了。 无论是万贵妃,皇太后还是身边的小太监,都说他说话变得流利了。 这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对于朝堂上的一些事物,也渐渐了起了心思。 昨日夜里,京城南方星损如雨,至晓方止。 今日一早,天文台太史令觐见,谈及昨日异象,称群星陨落却不伤紫微,天宫之中隐隐有佐星环绕,仔细观之,紫微星有明辉之态势。 朱见深连忙询问,这到底是表示什么。 太史令上前拜倒,贺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这是我大明要繁盛的征兆。” 众臣拜倒恭贺,朱见深大喜,赏赐了太史令。 太史令得了赏赐,万分激动。多少年没有天生异象了,今天终于让哥们儿赶上一次,不然平时哪能得到皇上赏赐。 于是更进一步,拍马上奏,建议皇上在西郊祭祀,上表天地,以示恭敬。 礼部的官员除了尚书侍郎之外,没有大的活动很少上朝。这太史令想必也不知道朱见深的毛病,溜须拍马没想到没搞对方向。 一个大招拍在了朱见深的痛处之上。众臣暗笑不已,看热闹一般瞥了瞥朱见深。 朱见深“嘎”了一声。上表啊,祭天啊,念祭文啊、 朕不擅长啊! 可是朱见深看到一些大臣憋着笑的眼神,一股热血从心底涌出。 脑袋一热,从金台之上霍然站起道:“准!” 群臣惊呆,张大了嘴惊讶的望着高高在上的朱见深。 一时间大殿之上噤若寒蝉,落针可闻。只剩下朱见深狂乱散的王霸之气横加肆虐。 含混着下了朝,朱见深连朝服都来不及换,连忙赶到养心殿,一把拉住正要见礼的岳璋。 道:“爱,卿,救,我!” 第十六章 苦逼的苦心 西郊祭祀台,力士和侍卫们远远站在祭坛之外,给岳璋和朱见深腾出空间。 他们俩提前来踩点儿,准备针对祭祀当日进行一次演练。 朱见深捧着手里的祭祀流程书案,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礼仪。 他此刻终于明了了,自己同意礼部太史令祭天时,群臣那戏谑的眼神。 这Tm根本就是坑爹的啊! 因为口吃的关系,朱见深从未参加过祭天。就连他登基时的祭天仪式,都是由皇太后提议,简化了好些步骤,在奉天殿进行的。 那次的仪式,自始至终朱见深都未曾说话,只是在最后将奏表放在火盆里烧掉,就草草了事。 从心底,朱见深是期待祭天这个事情的。面对皇亲宗族和满朝文武,对天地出自己的声音,这是何等豪迈。 可是详细了解过之后,他是崩溃的。 怪不得历代帝王除非天降祥瑞,或者是开土封疆,得大战之胜之外,都不搞这一套形式——原来这绝逼是个体力活儿啊! 祭祀分为九个仪程,分别为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 每个仪程的间隙,都要乐生跳文舞,武生跳八俏之舞。 然而这些都是配菜,这些环节里最重要的是,皇帝在每个仪程之中都要分别向正位,各配位,各从未三跪九叩! 整个程序下来,朱见深需要下跪7o余次,扣2oo多个头!历时一个多时辰! 朱见深呲牙轻嘶一声——这真是要累死本宝宝啊! 他侧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岳璋,岳璋强忍住笑,抽动着嘴角。 看我干嘛,你这真真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用俺们21世纪的话说就是,noZuonodIe,不作就不会死啊! 朱见深:“爱卿,怎,么,看?” 岳璋:“皇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要听哪个?” 朱见深:“好,消,息!” 岳璋:“好消息是,大段的祭文都是写在金帛之上,只要焚烧上达天听就好了。需要您说的,只有六句话。” 朱见深:“坏,消息,呢?” 岳璋:“坏消息是,咳咳,我严重怀疑经过这九个流程之后,皇上您还没累晕过去、” 朱见深:“......” 岳璋看着欲哭无泪的朱见深,终于憋不住,幸灾乐祸的大声笑了出来。 朱见深一脸懊恼,他严重低估了祭天的难度,和礼部官员的创造力啊! 看见没心没肺嘲笑自己的岳璋,道:“爱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也得,陪着,朕,一起来。” 岳璋笑得更欢了,“皇上,这可不是臣不道义。”他指着记载着祭祀流程的小本,“看见没有,这里明文写着呢——凡陪祀者,宗族亲王,国公伯候,文官五品,武官四品。臣不够格啊!” 朱见深牵起嘴角儿,邪笑道:“爱卿,你为朕,治疗口吃。训练,新兵。虽,没有,甚功绩。可是朕,一向仁厚,体恤臣子。现在,特封你,为从四品,宣武将军。你高,不高兴?” 岳璋不高兴!看着手里那繁复的祭祀流程,这回轮到他欲哭无泪。 ※※※ “就这几句?”朱见深深吸一口气,问到。 “对,就这几句。皇上,祭祀当天,九个仪程中,您一句话也不用说,叩拜就好了。最后您站在这里,大声把这六句话念出来,然后投到火鼎之中,由终献官宣布祭祀结束就好了。”岳璋一板一眼的答道。 既然不能抗拒,就享受过程——这是岳璋前世对生活的领悟。 现在既然自己逃不掉,自然尽力帮助朱见深做好这件事情。更何况还莫名其妙的升官了呢? 他引导着朱见深,把所有的流程都熟悉了一遍。 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问题,便落在了这篇祭文身上。 朱见深虽然对祭祀感到头皮麻,可是这些日子不断克服口吃的他,对这件事非常在意。 在天地和宗族大臣面前,出自己流畅威严的声音。 想到这一点,朱见深有些兴奋的抖。如果可以这样,跪拜7o余次,扣头2oo多回,也值了! 他拿起那篇祭文,又扫了一眼。 短短六句话,仅仅五十个字。却是字字代表着天道大统,帝王威仪。 大明朝历代帝王,都曾经宣读过,除了自己! 看着微微抖,热切与自己对视着的朱见深,岳璋也认真了起来。 在他看来,朱见深不见得是个合格的皇帝,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好人。 一个有梦想,有追求的人。一个虽然自己经历了众多磨难,众多困扰,却依然宽厚和善对待他人的好人。 岳璋这个人,不论前世今生,都看不得别人在苦难中挣扎。 用他前世身边人的话说,就是有些烂好人,不自量力。 无论是前世的种种,还是现在救下玖儿,与方五撕破脸皮,都是因为这。 你可以说是冲动,或者不自量力。可是这是深深烙印在性格之中的东西。 无论是时空的变化,还是身份的转换,都无法改变。 他尽量让自己表情随意一些,跟朱见深说道:“皇上,这些天其实你说话已经很连贯了。照理说,这六句话对于你现在的水平,是很简单的。咱们今天便把这六句话练个滚瓜烂熟,这不难。可是祭祀当日,你要克服的是治疗口吃过程中,你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自己的恐惧。” 打断想要说话的朱见深,他接着道:“祭祀当天,你不要看群臣,你把我安置在一个你能看见的位置,专心的看我。该快的地方我就抬头,该慢的地方,我就低头。千万要记住,不顺畅的时候,不要重复上一个字。祭祀是一件庄严的事情,适当的停顿和放缓语,可以给人庄重的感觉。但是只要一重复,就变成结巴了。” 朱见深见他认真的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岳璋展颜一笑,拿出祭词,在岳璋的不断用点头和低头的指挥下,朱见深在祭坛之上不断地朗读着。 日头从正南缓缓向西移去,时间也一刻一时的流过,直到苍穹之下渲上墨青之色,二人还在祭坛之上不断练习着。 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 希望你能一鸣惊人,以这场祭祀为跳板。 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一展自己的才华,做一个称职的皇帝。 岳璋看着声音都已经有些嘶哑,却还在不断读着,捋顺自己不熟练地方的朱见深,这般想着。 第十七章 祭天大典 孟夏六月,十七日。 天将擦亮,东方将将掀起一抹鱼肚白,月亮的轮廓还依稀可见,远方的苍穹上启明星闪烁 在京的王公贵族,宗族本亲,群臣文五品之上,武四品之上,聚于京城南郊。 亲军侍卫半夜里便来到此处,此时将祭台隔开,等待朱见深到来。 早早就起床的群臣,打着哈欠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为了方便待会儿的祭祀,他们还稍微保持着序列,以免失仪。 如果仔细的辨别,便可以分清他们的所属和身份。 阁老们自然是站在一起,商辂,彭时,刘定之就着近几天的政事有一嘴没一嘴的交谈着。他们三人其实对祭天这个事情不是特别在意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人到了一定的位置,有了一定的眼界,对这些玄玄乎乎的事情多少有些抵触和轻视。 可是这三位都是大明朝精英中的精英,金字塔塔尖一般的存在。多年来的政治智慧和人生阅历给了他们注重规矩的特点,他们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要来得早些。 我心里不认可,但是我不露出否定的态度。 中庸之道,便是如此。 但是对于朱见深此次的祭天,在他们看来就是皇帝自己找不痛快。但是他们并不在意,甚至从内心里,他们是乐于在一个平庸无为的帝王治下当政的。 可是这是秘而不宣的事情,三人心里可能都这么想,但是绝对不会表现出一丝丝来。 王弱,臣便强。权利,从来没有真空。 在他们身侧,便是王公贵族的位置。 但是此时却人丁稀少,大明朝亲王必须是就藩的,在不是特别的节日或皇帝召见的情况下,京城之中很少见到这群王爷。朱见深的两个弟弟祈王朱见治和徽王朱见沛早已就潘,来的只是两个老一辈的闲散王爷,耳聋眼花的大声聊着前朝的事情。 后面的公侯阵营明显庞大的多,永宁侯硃永刚刚受诏回到京城。 公侯但在马上取,连续在战场上打来一连串儿胜仗的他,自然成为了众侯爷的的焦点。 他平静的叙述着前些日子战场上的形势,在京的侯爷们很少有出外带兵的机会了。听到急迫之处,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和澎湃,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出一阵阵惊叹,侯爷们头上的进贤冠抖成一片红浪。 六部的阵营中明显就活跃得多了,这群大明朝政治上的实际操作者平实打交道的地方甚多,来往频繁,有很多人在私下里也是交往甚密的好友。即使抛去国事政事,琴棋书画,经纶文章也都是他们的谈资。 刑部侍郎王恕和兵部尚书项忠以及兵部左侍郎叶盛三人平肩站着,低声交谈,不时出阵阵轻笑。 礼部就似乎团结的多了,侍郎刘吉,左侍郎万安,右侍郎尹直三人正聊的热火朝天。 礼部是这场祭祀的起者和规划者,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兴奋非常。 直到辅祭官宣布噤声,大声道通告里本次祭天的流程,和压轴好戏——大明当今天子,万历皇帝朱见深最后将登台咏颂祭文。 一时间祭场之外,文武百态,各有不同。 可就有一样儿是相同的——他们都不看好。 什么?皇上要亲自登台咏颂祭词? 哈哈!咱们还是再聊聊春意坊里的新花魁了了姑娘吧。 九声鞭响,长长的天子仪仗缓缓行了过来。 最前方十二个金甲力士高举龙旗,北斗豹尾紧随其后,虎豹各一对,白色训象六头分列左右,布旗六十四面。每面旗帜由五位亲军护卫,一人执旗四人执弓。 朱见深丹陛处于队列之中,后面跟着三排各色伞盖团扇,以及百余个举着旗牌的校尉。 群臣见皇帝驾到,跪倒参拜。 岳璋就跟在朱见深的丹陛旁边,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就连他这没心没肺的人都有些紧张, **的,这就是祭天?到底跟开运动会有些不一样啊! 这几天为了现在都祭天仪式,岳璋几乎整天陪伴在朱见深身边。这些天二人的辛苦是不言而喻的,可是事到临头,还是难免忐忑。 抬头看了一眼丹陛之上,正迎来朱见深的目光,二人对视一眼,都将对方的反应看在眼里。 “皇上,三十六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加油,臣看好你!“岳璋低声说到。 加油这个词,朱见深原本是不明白什么意思的,可是这几天岳璋反复提到,其中饱含鼓励的意味他自然懂得。 当即向岳璋狠狠的点了点头,一脸肃穆。 待到朱见深登下丹陛,进入祭场,辅祭官高声宣布吉时已到,祭天开始。 亚献官走到祭台之前,大声宣读古人言行,各方人员就位。 待到各方就位完毕,焚香祭酒,行饮酒礼。 在朱见深引领下,众人朝四方跪拜。 奏乐迎神,再拜。 初献,亚献,读祝。。。。。。 一套流程下来,众人跪拜的晕晕乎乎。那些侯爷武将们还好,毕竟是大多是投身行武之人,可那些老迈的亲王臣子已经要支撑不住了。 一个多时辰之中不断的跪下磕头,站起来再重复跪拜,即使是众人之中年纪最小的岳璋也要顶不住了,他只感觉膝盖火辣辣的疼痛,怕是已经磨出水泡来了。 脑袋也涨的不行,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一般。 以后孙子才跑来祭天,他心里这样想着。 在他看来,在列的这些六七十岁的高龄人士没有当场昏厥过去,真是好样儿的。就冲能挺过这么一遭,长命百岁不成问题。 放到前世,这要不当场出几个脑溢血的,都对不起这么大阵仗。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人群中好些人膝盖上都围着护膝呢。好些个岁数大的,再跪拜之时也没实诚的叩头。 这群人多奸呐!平时都跪皮实了,六部的人还好些。一些御史言官一言不合就长跪不起,跪你三四个时辰,跟在自己家后花园儿遛弯儿一样。 这就是封建王朝公务员们的功底! 就在岳璋想着乱七八糟走神儿的时候,朱见深单手拎着礼服袍觖缓缓登上祭台。 他手持着写着祭文的金帛,扫视一遍肃立的群臣,最后将眼光落到岳璋身上,向他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 岳璋打起精神,回应了朱见深,心道一声行百里路者半九十,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第十八章 帝王的演讲 帝王的演讲 朱见深站在祭台之上,身后是一轮初升的红日。 晨风轻轻拂过,吹动了他手中写着祭文的金帛。 他看着几台之下的王侯文武,感觉胸口快要跳的迸裂开来。 几百双眼睛看着自己,投过来的目光不一而足。看似恭敬的目光下,谁知道掩藏着怎样的想法。 众臣感到了他的停顿和不安,在微微的凝视后,眼光都有些飘忽起来。 朱见深见状,嘎巴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 继而,好些个强装着的恭敬都消散了,变成了失望,戏谑或木然。 这个场面,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混蛋,难道这几天跟你说的你都忘了么!不要看他们,看我看我!”岳璋感受着场上众人和朱见深的举动,心中焦急。 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坎儿过不去,针对朱见深这么长时间的治疗,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他的障碍,源自于他的内心,越是在乎,越是害怕,越添了他的心魔障碍。 本来商定好好的流程,在朱见深那已经略显慌乱的眼神和动作中,生生乱掉了。 不要放弃!克服他们!难道忘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你才是这大明朝的主宰,你才是这四海之内唯一的至尊。 你现在就是说一堆屁话,他们也得生生受着,不要愣神啊。不要让你的努力在质疑中付诸东流! 为了一段祭词,你废寝忘食苦练多天。 为了做好一个君王,你努力铲平自己的缺点。 你可以,你能行! 仿佛受到了岳璋炙热的目光吸引,朱见深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看到祭台之下,虽然跪在地上,却直起身望向自己的岳璋,朱见深瞬间感受到了那股炙热和信任。 这些天的一点一滴涌上他的心头。 如果这样都不行,如果这样都不能成功,那我还能依仗什么?还能朝哪个方向努力!? 好在,场还有一个人信任我,支撑我。 他之前说过——我的敌人,是我自己! 见朱见深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并且眼神中的慌乱渐渐退却。 岳璋向他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 朱见深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金帛卷起。——这个东西,他已经印在心里,无需再看着了。 见朱见深回应之后,岳璋将头向下一低。 朱见深顿挫的声音,以祭台为中心,向前方传去:“自古帝王,受天明命,继!...”不好,起高了!他紧张的看着岳璋,后者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将头有节奏的摇晃了一下,顺着这个节奏,朱见深缓了口气,微不可察的将停顿接上。 “道统而新治。圣贤代起,先后开来,留功德以载籍,炳若日星。朕承眷佑,临制万方,虔修里祀之典,用抒景行之忱!仰冀明灵,鉴兹诚悃!” 起初一句话,朱见深还有些停顿,有些波动。可是到后来,竟是将自己的满腔豪情融入进去,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仿佛都带着金属的铿锵。 群臣惊呆了。 这是我们的皇帝朱见深?这段激昂的祭文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老天,这真是难以置信! 最为震撼的,非数内阁的三位大学士,他们是跟朱见深打交道最多的臣子。看着机台上朱见深的激昂顿挫,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都说开国之君占尽天数,后代子孙往往愈来愈弱。自从先帝朱祁镇土木堡和后来帝位之争后,大明朝已经有了盛极而衰的气象。 到了朱见深这代,暗地里,有些人都以为大明将在他这一朝转到衰败去。 可是这一刻,他们再不敢小瞧,再不敢胡乱悱恻。 此时站在祭台之上,红日之下的,绝对是一个气吞山河的帝王。 此时,群臣已经将祭天的事情抛却到脑后了,已然不顾祭祀的流程和不准擅自喧哗的规矩。 群臣尽皆拜倒,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见深此刻激动得浑身抖,在咏诵完祭词之后,他的心里就再也难掩澎湃。 看着脚下以额触地,不断高呼万岁的群臣,他的目光渐渐模糊。 朕做到了!朕做到了! 只一眼,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岳璋。那是唯一一个没有拜倒的臣子。 二人对视着,目光中都散着欣喜和激动。 这份光荣,属于帝王。 在朱见深眼里,这份光荣却有岳璋一半。 祭天结束了,按照惯例,祭祀过后用的牲畜和膳食,要由皇帝赏赐给众臣。 但是人分三六九等,肉有五花三层。东西怎么分,绝对是有讲究的。 祭祀用的三牲,头照例是分给主臣。其中三对牛耳,是要分给三位内阁大学士的。 这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周礼》所言,赞牛耳,桃茢。周朝时诸侯会盟,割牛耳取血盛在盘中。 自此之后,牛耳就象征着领头之人。 商辂,彭时和刘定之三人,正面色如水的等待皇上赏赐。虽然他们不稀罕那几块肉食,可是这里代表的政治暗号是他们不能舍弃的。 可是正在兴奋中的朱见深却大手一挥,特意交代了主献官,将牛耳赐给新晋宣武将军岳璋。 主献官心中狂震,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这岳将军是哪位,怎的从未听说过?近臣也不能得到这般圣宠吧。 难道皇上对内阁不满,朝堂之上要有变动? 不过主献官只不过是礼部临时拉过来的,无论是品级还是资历,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能操心的。 于是强压下心头震撼,下去传命。 只听主献官从朱见深丹陛处返回,面色古怪的唱名道:“新晋宣武将军岳璋,上前接御赐牛耳三副!” 哗! 群臣炸开了锅。 很多人在一声惊呼之后,马上左右打听,这岳璋是什么人?这名字太生,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一阵喧嚣过后,群臣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知道这人是谁。 有那不死心的还在到处打听,有那自恃识人广博的尚在苦苦寻思。 都毫无意外的都一无所获。 一时间,众人直感觉这人,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站在一班武将中的岳璋还纳闷,牛耳朵有啥好吃的?这值得还全场广播一下? 不过待到众人哗然,和看到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三公惊讶神色后,他也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不妙。 所以他并未急于上前领取赏赐,而是躲在人群里,静静观察。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班武将公候听闻这次牛耳要赐给武将,顿时群情激奋。 这群常在军中的老粗可不管那么多,他们只知道,这份儿荣誉自古至今都没落到俺们武人的身上。 别管是不是给的自己,只要这人是武人的身份,就是给自己脸上贴了金,沾了光! 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哇呀呀的在自己队伍中翻寻,见到熟人扒拉到一旁,见到面生的就抓问是不是叫岳璋。 看那架势,倒像是在大街上抓上门女婿一般。 文臣之中也有好信儿的,参与进来。 队伍已经被打散,此刻也再也排不到什么次序顺位了。文臣之中有武将,武将之中有王公。 此时岳璋正缩着脖子躲在人群外,不多时,永宁硃永也被挤了出来。 他狼狈的抚了抚头上的进贤冠,上面的红缨都被挤歪了。礼服的袍抉上全是脚印,玉带也被扯的松开。 见到躲在人群之外的岳璋,尴尬一笑。 将衣物稍加整理后,见岳璋身着代表武将的玄色礼袍,又见如此年轻略微皱眉。 这是谁家的后生?这么年轻就做了四品的将军? 难道是哪个国公之后? 他自恃记性还是不错的,略一思索后,肯定自己印象里没有这样一个少年。 疑惑间,他略一抱拳,爽朗地笑道:“哈哈,里面实在是太挤了。还是这里轻宽些。不知足下是?” 岳璋自然不知他的身份,可是看着那摇晃着红缨的进贤冠,也知道对方身份绝对不低。 不过看他和气,再加上身边没有他人。 便有些扭捏,拧了拧身子抱拳道:“在下......宣武将军,岳璋。” 第十九章 烫手山芋 ps:我手里的《明史》是繁体版的,永宁侯朱永的姓氏是石字旁的。 但是百度百科以及一些资料里没有,所以以现代资料为主,更改为朱。 朱永三十多岁,父亲乃是抚宁伯朱谦。早年便随着父亲征战宣府,在后来的夺门之变中是立了大功的。 前年征讨流民起义,论军功进侯爵。比起他老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当朝的爵爷里,三十岁出头的,也就这蝎子拉屎独一份。 将岳璋的扭捏之态看在眼里,得知面前少年就是处在风口浪尖的岳璋,他玩味一笑。 岳璋虽然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可也对这些俗礼不通。见朱永脸上丰富的表情,料想他是清楚的。 他转头扫视一眼,群臣离的还远,身边没有旁人。 便讪讪搭腔:“内个、不知阁下是?” “永宁侯,朱永。” 岳璋立刻做惊喜状,“哎呀,我说这么今天左眼皮直跳,原来是出门遇贵人,跟这儿应了!久仰久仰。” 朱永哭笑不得,心道油嘴滑舌,着实讨打。 这小子都被驾到火上烤了,还有心思臭贫呢,这谁家倒霉孩子。 “......承让承让,你小子也不用拍我马屁,今儿个皇上都把三牲耳赐你了。即便是遇见的贵人,也不应当是我,而是皇上啊。” 我擦,人艰不拆啊。我都这么拍你马屁了,你还拿话敲打我。非人哉呀! 岳璋面色尴尬,被朱永呛得连连咳嗽,“咳咳,侯爷别这样,小子虽然不是啥聪明人,可也不至于看不出好歹。现在这情况,与我不妙啊。皇上是把我放在火山上啦。” 朱永见他窘状,忍俊不禁:“得了,别逗咳嗽了,你到底谁家子弟?皇上怎么会给你这么大的赏赐?你知不知道你摊上大事儿了?” 岳璋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愣神,特别是最后一句。 我怎么就摊上大事儿了?我什么也没干,都是皇上做的呀,我这是躺枪好不啦? 他嘴角一咧,苦着脸道:“侯爷,这牛耳就这么厉害?” 朱永撇撇嘴,“那是自然。我猜你也是将门后人,不知道牛耳代表什么也情有可原。这牛耳就跟秋狩时候的虎皮一样,皇上向来只赐身边最近或者德高之人。你小子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了,快跟我说说。” 岳璋已经凌乱了,心中怒吼;皇上,可不带你这么坑队友的啊! 我知道你爽了,你高兴。 可是随随便便赏我点儿金银财宝,高官厚禄,美女若干什么的我都不嫌弃。 可是你弄了三副这东西恶心我干嘛?大街上五十文一斤,我自己去买好不好? 现在这状况,和撸了老虎须,抢了恶狗食,上了恶霸妻.....有什么区别? 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抓狂的将来龙去脉跟朱永叙述一遍,后者听了也是啧啧称奇。 “这么说,你这从四品的宣武将军是这么得来的?” “嗯!” “这么说,你不是什么将门之后,之前就是皇庄一个小小官校?” “嗯!” “那你完了。” “......” 朱永看着眼中含泪的岳璋,深感同情。 运道比天高,命运如纸薄啊、能有这份机缘,可是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就拿朱永来说,他十七的时候还借着父亲的光,在团营里当大头兵呢。要是有这奇遇,治好皇上的隐疾,凭自己的本事,怕是现在国公都当上了。 可是这么大的恩赐,对于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接了赏赐,肯定得罪了三位阁老。不接赏赐,那就是打了皇上的脸了。 还真是进退两难! 他不禁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打算?这么干挺着也不是办法。那边主献官都催了好几遍了。” 岳璋吸了吸鼻子,咬牙跺脚。心道,妈的!不管了,给老子了老子就要。 反正我也不在朝堂混,爱谁谁吧。 当下对朱永一抱拳,“劳侯爷忧心,不就是三副牛耳吗,我便是取了,又能怎地。还能叫别人吃了我不成?” 说罢昂挺胸,大步走向祭台。 朱永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人虽说倒霉催了点儿,不过事到临头还能有这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从容,也算得上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可惜得罪了三位阁老,日后怕是有的受了。 ※※※ 那主献官还在高声询问,不断喊着:“岳将军何处?” 他满头汗水,祭品不分赐下去,众人都不能离场。 看着面色阴沉的三位阁老,和下面乱哄哄的人群,心里焦急万分。 这什么人呐,不会不敢接赐,跑了吧? 这也不稀奇,凡是有点儿脑子的都能明白,这份赏赐,可是烫手的。 说不好,一辈子前程,都毁在这三副牛耳朵上了。就是再得皇上恩宠,得罪朝中各位大佬,也难得寸进。 退一万步,就算是阁老门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跟他计较。 说不得还得惹上些钻营投巧,善于巴结的人,拿他当垫脚石,通过敲打踩呼他来逢迎阁老。 正想到此处,却见人群中一阵喧嚣。 有武将的喝彩声,有文臣不怀好意的笑声。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面色如玉,一脸决然。身着玄色锦缎吉服,头戴四梁冠,腰间围着红色宽腰带。大步流星的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三位阁老眼神一撇,见来人竟然如此年轻,心中有些诧异。 他们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得到皇上如此厚赏,却没成想是这么一个少年。 一时间,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说心里舒服,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堂堂阁老,即使心中不满,也不会当场作,自然不会在此时做泼妇之态。 其实商辂是听过岳璋的,之前胡县令上本参郑斌的时候提及过。他之前就感觉这么名字耳熟,可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饶是商辂过目不忘,也不会把一个自己未见过的小人物名字放在心里。 岳璋见三个老头站在主献官身旁,料定这是三位阁老了。 可是此时误会已经结了,即便是辩解也不济于事。便朝三人抱拳失利,苦笑一下,欲走到主献官那里,拿了牛耳赶紧闪人。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偏偏有那好专营的人站出来。 礼部侍郎万安早已经等待这个机会了,三位阁老的反应他看在眼里。料到以他们的气度,是不会难为一个从四品的武官的。 可是虽然这三位都没有表示,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定。 没有表示,就是最大的表示。 人精一般的万安就是用屁股考虑,也能推测出他们此刻的态度。 千载难逢,这是获得上官好感的良机! 见岳璋走到自己身前,万安踏出一步,伸手拦住。 岳璋眼看就要走到主献官身边,心想着赶紧拿了东西赶紧闪人啊。 眼瞅着牛耳朵就在眼前,却忽然被拦住,岳璋脚下一停,定睛看向那人。 只见那人改拦为抓,一把攥住自己的袖子,冷笑一声喝道:“庶子!尔何德何能,敢接这份厚赏!” 第二十章 摄人心魄 岳璋轻轻扯了扯自己衣袖,无奈万安抓的死死,无法脱身。 ≥ 此时场上数百双眼睛看向祭台之下,一时间群臣都围了过来。 万安见状,心中得意,暗道今天在群臣面前定要狠狠羞辱这厮,不仅能在阁老面前露脸刷好感,日后在士林之中,也必将名望飙升。 小子啊小子,活该你犯到我手里。 他见岳璋不说话,得意的扫了一眼围观的群臣,接着道:“你一小小武人,可知这牛耳代表什么?圣上一时糊涂也便罢了,你这贼厮居然还有胆来接,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三位阁老不与你一般见识,难道真以为无人敢言?看打!” 说罢,一个大耳刮子就抽了下来。 岳璋见他暴起,向后一闪。可是还是没能躲过,万安指尖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侧脸。 那时候所谓文人雅士,都留着长长的指甲。这一下,便在他的脸上留下三道血痕。 群臣皆惊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场面如此火爆。一众武臣听闻万安所说,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武人怎么了?这天下都是我们武人打下来的,没有我们拼死拼活,哪轮到到你们这群酸儒在这里作威作福。 可是他们不知道万安所为到底是出自何意,是他自己所为还好,大伙儿上去揪着字眼儿跟他说道说道。 万一要是出自阁老们的授意......那自己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了。 一旁的主献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惊呆了,这才刚祭祀完天地啊,写着祭文的金帛还犹自在鼎中闪着火星。在祭台之前做这样的事,岂不是亵渎神灵。 可是他身为礼部官员,闹事的正是自己的上官。所以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能做了一直鸵鸟,将头深深低下,装作无知无闻状。 负手站在武将前方的朱永眉毛微微一挑,听了万安刚才所言,心里老大不舒服。 他可是刚刚从边疆回来,近几年蒙古毛里孩势大,边关屡屡被侵。自己餐风饮露的守了一年多,几次主动出击与来犯之敌接战。虽然没有太大的斩获,可也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奔着玩命去的。 这群酸儒,每每在朝堂之上掣肘兵事不说,自己受命回来后,边关战事又起,受了些损失,朝堂之上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 蒙人骑兵众多,边疆关隘百余处,难免有薄弱的地方。正所谓胜败无常,处于守势之中不被敌人突破便是有功。可是朝堂之上却死死抓住不放,这些天已经令朱永很是懊恼。 此时万安的话,虽说是冲着岳璋去的,又何尝没有扎在朱永的心里。 在文臣眼里,武人永远都是低他们一等的。 朱永微微握了握拳头,强忍住心中怒意,略一思量。招过身边一个武将,对他耳语几句。 那武将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人群离去了。 三位阁老也是微微皱眉,彭时嘴唇嚅动一下,暗道这还是祭台之上,传去处像个什么样子。不管怎么说,终究是皇上御赐,没有必要动如此干戈。 刘定之也扬了扬眉毛,内阁三人之中属他年长,看着万安这般动粗,有些恼怒。群臣都在,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定当认为是阁老授意的。这般手段,未免不太好看。 三人之中,只有商辂饶有兴趣的看着,不动声色。 不是他赞许万安的做法,而是看到了岳璋此时表情。 岳璋此时脸上流出两趟鲜血,他缓缓将头抬起,面上居然还挂着一抹微笑。 只是在鲜血的渲染下,那微笑显得有些邪异。 在万安看来,自己贵为礼部侍郎。对待面前少年,有着身份上难于逾越的高度,这是势。 自己一上来便用言语打压,在给他一耳光,不给他反驳和说话的机会,这是威。 如此威势之下,这个看起来未及弱冠的小子定会逃遁而去。 这样一来,就是他不敢领取赏赐,形同抗旨。自己再顺势为阁老们请命,将牛耳赏赐给阁老。 抗旨在先,既成事实。自己顺数推舟,想必以朱见深的性子,也就应了。 可是今天,他料错了。 岳璋对于目前的官制完全没有畏惧,他每天都跟朱见深在一起,皇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更何况你一个礼部侍郎? 在岳璋眼里,跟自己过不去的人,都是对手,无分老幼,不论男女。 他不是圣母,没那么大的觉悟。 可是这一巴掌,岳璋不准备打回去。 动手,实在是一件太下作的事情。 你不是不让我接那三副牛耳朵吗?你不是说我无德无能,受不得这么大的恩赐吗? 今天这事儿,老子偏就不能随了你的意! 他站直身体,微笑着死死盯着万安,面上虽然在笑,可是眼中却如同藏了两块千年寒冰一般。 配合着脸上不断流下,已经将衣领染红的鲜血,竟然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寒意。 万安被他这样盯着,心中一阵大骇,不由自主的退却一步。 群臣和三位阁老见他如此模样,收了声屏住呼吸。 主献官怕他暴起反击,伤了自己上司,虽然心中害怕,却不得不靠过去,连忙劝解。 岳璋不理,脸上还是那副表情。甩开仍被万安抓住的袖子,缓缓走进那乘着牛耳的托盘。 抓起其中一只牛耳,转身又回到万安面前。 万安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看他貌似并没有要暴起伤人的架势,看到主献官有意无意格在中间,心中稍定。 刚要说话继续斥责,让他终生难忘的事情生了。 只见岳璋拿起那犹自滴着鲜血,带着皮毛的牛耳,缓缓放入口中,狠狠咬住一撕,将一大半连皮带肉的吞进口中,用力咀嚼起来。 他两腮肌肉不断鼓起,口中的半截牛耳,犹自带着脆骨和血筋,嚼起来嘎吱嘎吱直响。牙齿上尽是鲜血。几根牛毛伴着血沫从他嘴角溢出。 整个过程中,那双寒冷的眸子始终盯着万安! 万安不怕他反驳,自己身为礼部侍郎,言语一道,打嘴仗的功夫自恃颇高。 他甚至不怕岳璋动手,自己若被打,不论是舆论和道义都将偏向自己。 可是这一幕,他万万也没料到。 那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配合着满口满脸的鲜血,如同一只择兽而食的饿虎。 即使是满嘴的鲜血,却还带着一抹邪异的微笑。 万安只感觉,他口中嚼着的不是牛耳,而是自己的血肉! 他瞪圆双眼,长大嘴巴,双手不断的抖动着。 随着岳璋喉咙咕噜一声,将还未嚼烂的牛耳吞了进去,他双脚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主献官看着恶鬼一般的岳璋,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群臣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腹中反酸,有些不济的,直接就呕吐了起来。 饶是一些见惯厮杀的武将,也攥紧了拳头,吞着唾沫暗道,真乃狠人也! 朱永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看着岳璋那表情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的眼神他看见过,那是自己的一个兵,一个父兄在自己眼前被敌人杀死,在战场上用牙齿将仇人喉咙咬碎的伍长。 商辂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拉起彭时和刘定之转身离去。 不成雄,便为枭。 在他心里,这样评价岳璋。 第二十一章 全是套路 特别感谢:胖子胖啊兄弟的评论打赏和推荐票!腿短由衷的感谢!正是你们的支持和鼓励,才让我有写下去并且写精彩的动力! 短腿在此诚挚的求个收藏,求个推荐,希望各位兄弟多多支持,帮忙宣传宣传本书。 再次拜谢! 南郊官道的一处树林里,岳璋扶着大树狂吐。 此刻岳璋心里有一个感慨——贝爷你牛逼呀!我这才生吃一个牛耳朵,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那些死了n天的羊,和烂七八糟的虫子你是怎么下嘴的。 早知道这么难吃,我低个头服个软就得了啊! ******,以后再也不这么装逼了。以后要学会装孙子。对,装孙子。 满口的血腥味强烈冲击着他的味蕾,一呼一吸之间都令自己作呕。一直吐得胆汁都出来,满嘴的苦涩才冲淡了牛血的味道。 抓起一把树叶放到嘴里嚼了几下,树叶的苦涩彻底盖住了气味。 岳璋这才支起身子,转身离去。 此时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轿子,这是前来祭天的官员家丁,前来接主人回家了。 岳璋是跟着朱见深的依仗一起来的,没有将那匹驿马骑来,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接。 他身着一身厚重繁琐的礼袍,将头上梁冠夹在腋下,孤零零的往回走去。 身边不断有轿子车马略过,将他的身影显得愈加凄凉。 “前方可是岳将军?” 身后一声招呼,岳璋回身,看到了骑着一匹神骏黑马的朱永,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匹无人乘骑的枣红马。 岳璋躬身作揖,“哈!侯爷怎么才走?” 朱永牵着缰绳,端坐在马上笑道:“我取了马便去寻你,没成想你在这儿躲着。来时候家将随我一同的,我让他走着回去,特意给你留了马匹。上马,咱们边走边说。” 岳璋对他点头致谢,也不推辞,翻身上马。 朱永上下打量一番,轻声一笑,揶揄道:“方才去树林里吐了吧?” 岳璋老脸一红。 果然人就不能装逼吧,装完逼还不赶紧跑,被人戳破了吧? 他干笑两声,打着哈哈:“那个,牛耳朵没去毛、不怎么对我胃口。” 朱永顿时语塞,心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都这样了还强撑脸面,着实是...脸够厚。 岳璋见他窘状,嘿嘿一笑,想埋汰我?嫩了。我们二十一世纪的人脸皮有多厚,你们这群早生了六百多年的人根本难以想象。 朱永见他狡黠的笑容,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反将了一军,也爽朗大笑了起来。 长路漫漫,二人也不急着回去,便放缓了马,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朱永对岳璋很是好奇;面前这个人,思维跳脱,看着油滑。却又有着与他性格不太相符的狠劲,两种表现放在一起,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朱永特意寻找岳璋,其实是存了些小心思的。 无他,只是因为最近朝堂上的,对他的非议实在太大,他有些受不住了。 他深知朱见深是个软性子,经不得朝臣们的压力。经过今天的事情,推测岳璋与皇上的私人关系想必是很好的。 如此,便起了结交的心思。 一个在外带兵的武将,生了这样的心思用作自保,也是实属无奈。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话题,聊了半晌深感投机。 岳璋对在外带兵的事情很好奇,哪个男人没有铁马金戈,颐指朔方的梦想? 尤其是他这样,没有见过冷兵器时代作战的人。 可是听过朱永的讲解,岳璋反倒觉得很是无趣。 此时的明朝在北方完全陷于守势,除了前几年平反流民起义,军队很少有主动出击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不禁问道:“为什么不能跟鞑子狠狠的打一仗?他们人又不是很多,像您说的咱们大明一百多万的军队,为啥要苦苦防守?” 被他这么一问,朱永面色有些尴尬,沉吟半晌,道:“朝臣们也总是拿这些话陷我武人与无言,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呐。” 看着岳璋不解的神情,他接着道:“咱们不说别的,那些鞑子全是骑兵,来去如风。经常是咱们大部队赶到了,他们掉头就跑了。 咱们马匹数量不如他们多,士兵骑术也照他们差些,往往追着追着就被他们拖垮了,反倒是逃跑的一方打赢了仗。 但是这其实也不是最困难的事情,咱们虽然骑兵不多,但是也不至于凑不成一军,而且刀甲精良,若是用兵得当,再稍加计谋,也不难战胜鞑子。可是...哎!” 朱永说到这里,双肩一垮,好不沮丧。岳璋稀奇,还有啥事儿能把堂堂侯爷给难成这样儿? 他探出身子,问道:“侯爷难道有什么苦处?” 朱永见废了半天力气,终于把他引到了钩上,心中松了一口气。 暗道这算计人实在是太废脑筋了,还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来的简单。真不知道朝堂上那群酸儒整天勾心斗角,是怎么一个个都活到七八十岁的。 要放自己成天废这脑子,恐怕活到五十都嫌命长。 他摆出一副苦面,长叹一声,“哎、说了你老兄也帮不上忙,平添些苦恼,还是不说了。” 岳璋这人,不到自己看不下去眼儿的地方,还真就不爱管闲事儿。 当下收回探出的身子,端坐马上,“哦!好的,刚才胃里都吐空了,咱快着点儿回家吃饭吧。” 朱永一口老血涌上,感觉噎得喉咙疼。 你刚才不还是很好奇吗!我才卖了个关子,怎么就不刨根问底了啊混蛋! 这性格也太跳跃了吧啊喂! 他马上拦住正要挥鞭加快马的岳璋,“别别别,咱哥俩投缘。老哥这几天郁闷的紧,今天就跟你念叨念叨,要不然非得憋坏了我不成。” 岳璋这才放下马鞭,似笑非笑的看着朱永。 心道小样儿,你还以为自己演技挺好呢是吧?小爷我在你牵着马送温暖的时候,就料定你不怀好意了。 跟我耍心眼儿,跟我玩儿套路? 我一个堂堂混迹于各大股市论坛,时事贴吧,h色网站的老司机。 经济专家的套路我没中,政府言人的套路我没中,各种木马病毒我没中,我会中你这么低级的套路? 哼,嫩了。 朱永老脸一红,讪讪道:“嗨,其实最大的阻力,在朝堂之上啊。不说别的,各关隘的的守军数量,已经严重的缩水了。各个卫所长官吃空饷,贪兵粮。明面上咱们大明有一百二十万的兵将,可是实际上是要打个狠折的。 即便是如此,前方粮草军械,乃至战死兵将的抚恤粮饷都不齐,那些兵士过得跟要饭花子一样,哪还有打仗的心思。” 说到这,他脸上的尴尬被愤慨取代,沉声道“就连现在战事吃紧的地方,守城的兵员都不足六成。说句实话,前方的兵将们,能用那么点儿人,挡住鞑子的攻城,不易呀。 况且这才是夏天,毛里孩为了转移各个部族争夺草场牧场的矛盾,才来抢掠,并没有尽了全力。到了秋草成熟之时,战马膘肥,粮草充足。哪个时候若是他们全力来犯,恐怕有土木、恐怕有不忍言之事啊。 这些朝堂上早就知道,可是这之间的利益盘根错节,一动就是牵一而动全身的事情。他们为了不触及之中,每每战事失利,就将责任推到前方将帅身上,实话实说,老哥这帅位,即将不保啊” 岳璋大惊,我靠原来我这么不安全啊!这万一鞑子打进来,京城一关,怀柔可就成了战区啦、 这可不行,这事儿我得管呐。 第二十二章 还是套路 岳璋骑在马上,脑子里不断思索,脑筋急转。 ≦ 可是他悲哀的现,自己自从来到这个时代,除了误打误撞的混到了朱见深身边之外,没有一点根基和资本。 出了皇庄那一亩三分地儿,还真就没有自己说话好使的地方。 对与朱见深,他倒是可以说得上话,可是那也得分什么事儿不是。 朱永说的事情,自己还真就有心无力。 岳璋在心中跳脚大骂,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那些小说里写的,自带主角光环,开开金手指。不奢望带个系统穿越古代,多多少少也得开点儿金手指吧? 再不济,是不是也得有个让美女一出场就爱上自己的魅力加成?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什么作弊器都没有。 现在的岳璋,只想对写这书的作者说一声;玛德智障!这么写你迟早扑街! 他嘴角抽了抽,问朱永道:“侯爷,既然积弊这么深,你为啥不跟皇上说一说呢?” 朱永面上苦涩更甚,看了看左右无人,把身子凑近他道:“我的小兄弟,你这从四品的将军是给皇上治病捡来的,你哪知道做将帅的忌讳。 这些事儿,谁都可以说,唯独在外领兵的不能说! 关外除了兵部的统制大臣,就属我的权利最胜。手下受制的兵将目前就十几万,若是补足了空额,那是三四十万的兵力。 近些年毛里孩远交近攻,大有一统草原的威势,这场仗没有个三五年看不出结果。临阵换将绝非兵道,这一点无论是朝臣还是皇上都看得明白。 可是带着数十万兵力三五年,哪个能放心得下?就是给我这个权利,老兄我也不敢接啊! 说句不中听的;十几万人,断了粮草补给,一年半载的就散了。可是三四十万人,可就不是那么简单能治得了的了。” 朱永说这些话,其实不怕岳璋说出去。这些话传扬出去,对朱永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人贵有自知之明,能懂其中道理,知道进退的将帅,才更能让上位者放心。 岳璋略一思量,恍然大悟。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这庙堂之上,险恶甚于微信朋友圈啊! 朝堂即江湖,这龙蛟鱼虾,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看来自己以后在朱见深面前也不能这么随意了,要把握好分寸呐。 触及一些核心的言语行为,千万不能做。 朱永说这么多,无非就是看自己正受朱见深眷顾,想让自己替他说话罢了。 可是朝堂上的大人们不说,你这个领兵的不说,想让我当出头鸟? 哼哼,又跟哥玩儿套路。 想到此处,他一抱拳:“侯爷还真是不容易,境遇之微妙让人唏嘘。在下肚子饿了,先走一步。谢侯爷借马,明日给您送回府上。回见了您那!” 说罢狠踹马肚,撂杆子跑了。 朱永嘎巴着嘴,望着一溜烟就不见踪影的岳璋,伸着手石化掉了。 ※※※ 寿康宫内,周太后抓着朱见深双手,满脸的难以置信。 朱见深笑嘻嘻的将她扶回椅子上,得色道:“母后,难道现在你还不信?今早从祭台上下来,再说话就通了!感觉胸口和嗓子都爽利的很,原来憋在喉咙里的一口郁气一扫而空。儿子好啦,再也不结巴啦!” 周太后眼眶湿润,连道三个好,环视周围,屏退了左右。 见众宫女内侍离远了,拉着朱见深道:“吾儿有福,这下好了。你不知道,哀家在你小的时候不能陪在你身边,愧疚的紧。后来你落了口吃的毛病,不仅郁在吾儿的胸口,也压在哀家心头啊。就连你父皇在世时,也为此痛心不已。” 回想起那段时光,周太后轻轻啜泣起来。 朱见深见母亲落泪,连忙蹲在她的身畔宽慰:“母后,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皇考的错。都过去了,咱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你看,儿子这不是好了吗!” 周皇后看他乖巧的模样,破涕为笑:“行啦,这么大的人了,快起来说话。真的如你所说,是那个姓岳的校尉给你治好的?这也太快了,这么多年的毛病,这才多久就好了。” 朱见深点头称是,说笑间,把岳璋替自己治疗时的一些趣事说给了周太后。 周太后听后忍俊不禁,连称有趣。 “我还以为那小校尉只是个本分孩子,颇有些侠义之心。没想到还有这般本事,这人倒也与吾儿有些缘分。就是没有功名,若非如此给他个官身,好好调教一番,或能成为吾儿助力。” 哀家本不该说这些政事,可是你年纪还小,不到而立之年。朝堂上的臣子们大多是前朝所出,有一些甚至是出自景泰。你年岁渐长,应该用些心思,启用些自己得用的人了。 就比如这岳璋,皇儿不可太过眷赏,但也不能弃之不顾。闲暇时仔细想一想,如何才能让他死心塌地的为你办事。赏罚恩威,都是用人之道,你要用心揣摩。” 若是这些话说给之前的朱见深,他听听也就罢了。 可是现在口吃痊愈,又在群臣面前一鸣惊人,朱见深的心思活络的很。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大治一番,干出一番成绩。 听闻周太后所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外面一内侍在门外大声报:“禀皇上,方才郊外祭场来人报,群臣不服圣上厚赐宣武将军岳璋,在场上闹起来了!” 朱见深闻言大怒,心道自己一直以来对群臣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恐怕是群臣蹬鼻子上脸,欺我软弱了。 朝堂之上,一应政事都依你们,现在我赏个得力的人都不行?真是混蛋! 母后说得对,赏罚恩威;有赏无罚权,则日久失权。有恩无威,则日久失尊。 他大袖一甩,质问道:“是谁牵头闹的事?” 那内侍头一回见到这个架势的朱见深,连忙把头垂的更低,回禀:“回圣上垂询,据来人说是礼部侍郎万安。” “万安?哼!身为礼部侍郎,竟然在祭坛之下公然闹事,置神灵于何处,置朕于何处?给朕传旨;礼部侍郎万安,品行不端,无视皇恩。亵渎神灵,恐难胜其职。交内阁商议,贬了吧!” 旁边立刻来了个手拿纸笔的小太监,连忙拟旨。 朱见深又思索一番,接着道:“另;宣武将军岳璋,年少聪敏,见识广博。赏金百俩,赐出入宫门,面朕之便。” 小太监将圣旨拟好,润色之后双手奉上。 朱见深接过,审阅无误后点头应允。 小太监连忙捧着草拟的圣旨,小跑去了司礼监备案传旨去了。 第二十三章 暗流涌动 怀柔城内,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家车马行。 ≧ ≦ 这家名为仇记的车马行,处于平康坊偏僻的一个角落里。铺面破旧,连匾额都欠奉,铺子的门整天半掩着。 要不门头挂着的那两个写着“仇记”的灯笼是新做的,左右商铺甚至都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邻居。 仇记就这么悄悄的开张了,开张的时候连鞭炮都没舍得放一挂。 周围邻居见过仇记的掌柜没几次,只知道是个光头无须的中年人。面色很白,面皮看着很是细腻,跟个久居深闺的妇人一般。 不过近几天,仇记的铺子里貌似很热闹的样子。时不时的有几条大汉进出,有时带回来一些酒楼里叫来的酒肉,有时领回来几个骚媚的窑姐儿。 仇记旁边,文盛宣笔店的东家王路,听着隔壁不断传来的阵阵********,怒哼一声,将毛笔重重摔在账本上。 “哪有这么做生意的!整天放纵伙计寻欢作乐,你不想赚钱,别人的买卖还做不做?来福,跟我训他家掌柜理论去!” 王路从柜台后面出来,招呼了一声伙计,气冲冲的来到了仇记门前。 带着怒意,王路对着仇记大门狠狠地敲了几下。 好一阵子,门才被从里面拉开。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一个****着上身,就是连裤子都好像刚提上的大汉。 那汉子胸口盖着一层护心毛,身材高大,一身横肉上遍布刀疤。 他低头撇了一眼王路,以为是做生意的顾客,不耐烦道:“今天不接活儿,掌柜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王路被他这幅尊容吓了一跳,暗道哪个瞎了眼的东家敢顾这样的伙计,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王路做的是文墨生意,打小也是书香门第长大,若不是后来家道中落难以为继,也不会做了商人这轻贱的行当。 书读久了,又读不精的人,往往都有一股子轴劲。 既然是来找人理论的,没达到目的之前,他不会退却。 他在心里给自己状了状胆子,一把拉住大汉将要关上的大门。 “我可不是来找你们做生意的,我是隔壁文宣店的东家。既然你们掌柜不在,那我正好跟你们说道说道。” 那汉子一听不是来做生意的,又看着王路面色不善,就连最后一点耐性都散掉了。 他抬手将王路拦在大门上的胳膊打掉,从牙缝里挤出个“滚”。 王路被他这么一骂,气的肝儿都疼了,跻身上前挡住大门,大声吼道:“哪有你们这样的伙计!在铺子里花天酒地,你们不做生意,我还得养家糊口呢!你们这么胡搞,把我的客人都给赶走了!等你们掌柜的回来,我一定要狠狠告你们的状!” 这时屋里的几个伙计听到门口的吵闹,都放下身上一丝不挂的窑姐儿,满身酒气的晃悠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短身材,但是一身腱子肉的汉子。他脸上坑坑洼洼,像橘子皮一般,一双牛眼,眼珠子往外冒仿佛要突出眼眶。 一听说王路要跟掌柜的告自己状,他嗤笑一声走上前去,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路道:“告我们的状?好啊,那老子就再给你加一条!” 话音刚落,抬腿就给了王路一脚。 这一脚正踢在王路胸口,他当即被踹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住。 王路只感觉胸口被大锤来了一下,心肺都要从嘴里呕了出去。过了好半天,他才缓过气,痛苦的呻吟起来。 那汉子斜着眼,瞅了瞅王路带来的伙计,后者早已吓得手脚软。经他这么一看,立马连滚带爬的扶起趴在地上的王路,逃回了铺子。 那汉子这才哈哈大笑几声,自言自语道:“跟掌柜告我的状?这一票做完了,掌柜的性命留不留,还得看我啸山虎的心情。 ” 身边一个汉子听他所言,也不坏好意的笑道:“大哥,你说那姓仇的怎么花这么大的价钱,非得要做了那姓岳的和姓胡的?那两位可都是官身。” 啸山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当官的也是一刀,老百姓也是一刀。给的银子足了,皇帝老儿咱们也做得。走,咱们寻咱们的乐子去。那姓仇的迟迟不让咱们动手,可闷坏老子了。这窑姐虽然泻火,可是终究是万人骑的货色。回头你们去寻几个良家的来,那才叫过瘾。” 几个汉子淫笑着应了一声,关上铺门继续寻欢作乐去了。 皇庄庄园之内,院子里放满了桌椅,一众少年和娃娃们身穿统一的灰色短衫,正在习字。 娃娃们还好,正处在对什么都好奇的阶段,一接触笔墨就显得很兴奋,他们来的时候都得到了张老汉的嘱咐,所以学的很是起劲儿。 可是少年们就是另一幅景象了,他们抓耳挠腮的拿着碳条,歪歪扭扭的写着大字。 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一天十二个大字,写不好不让吃晚饭。 这可苦了他们了,现在每天的训练他们都习以为常了,背着沙袋跑个十几里地跟玩儿一样。 可是读书识字,跟自己从来都没关系呀,与其坐在这里受苦,还不如去煤场上训练来的痛快——至少自己会啊。 少年里学问最大的徐麟,也不过会写三十多个字,就这还得算上自己的名字呢。 最可恨的,他们还得和娃娃一起,跟岳璋学习算术。 最基础的乘法口诀,就把他们难住了。 一五得五二五一十,三五一十五四五二十,五五....五五...呜呜呜呜..... 背不会除了不能吃晚饭之外,还得给娃娃们刷马桶。 五五二十五实在是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啊! 岳璋满意的看着奋笔疾书的众少年,背着手在他们之间走来走去。 看到写的好的,就赞赏一声。看到写的不好的,一个巴掌就向后脑勺拍去。 被打的少年们一点儿脾气没有。 前天岳璋难得的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回家之后,来时授意他们尽情跟岳璋捣乱的兄长,全都换了口风。 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操练,不要惹那个煞星。 开玩笑,礼部尚书得罪了他,都被皇上给贬了,这几天正在东奔西跑的走门路,求皇上开恩呢。 自己这群大头兵,还是不要跟他作对了。 年纪轻轻就封了从四品的宣武将军,那皇恩得多厚?自己家的孩子跟着他,没准儿还真能混一个出身。 从家里回来之后,少年们就老实了。 岳璋说一,他们不敢说二。岳璋说东,他们不敢往西。 就连岳四儿和张昭都现了少年们的改变,这几天训练的进度陡然加快,少年们已经初步的有了岳璋前世pLa战士的样子。 可是岳璋要的,并不是战士。 皇上让他训练新军,为了避免朝堂上的反对,只能小规模的进行。 资源,人员,条件,各个方面都受到限制。在这种情况下,训练一支近千人的新军显然是不现实的。 岳璋在之前接到了朱见深的授意后,便冥思苦想。 一个部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将军,也不是士兵,是那些充当着中流砥柱的中下级军官。 没有将军,可以从他们中间培养,新兵不行,可以依靠他们培训。 有了这些军官,就等于一支部队有了枝干。如果有一天需要扩充,只要找到好的兵员,交给他们按照适当的方法训练,就马上可以成型,投入使用。 这就是岳璋的计划,他需要的不是士兵,而是完全职业化,高素质的军官。 所以光会跑步,光会训练是不行的。 他背着手,站到了李大宝的身后,看着李大宝蟑螂爬出来一般的大字,一个巴掌狠狠抽了过去,正中李大宝后脑勺。 后者惨叫一声,趴到了桌子上。 “给老子好好写!明天晚上考试,这几天教的字写错了五个以上,你去刷一个月的马桶!” 李大宝双眼噙满泪花,拿着碳条的右手青筋暴起,心中哀嚎:“宝宝不想刷马桶,宝宝都连着刷了七八天了......” 第二十四章 难得闲暇 一晃眼儿,两三天过去了。 朱见深这两天正在磨刀霍霍的准备励精图治,每天的早朝跟打了鸡血一样,事无巨细都要跟群臣掰扯个明白。 这么一来,也就无暇跟岳璋胡聊了。 朱见深派了人知会了岳璋,他担心群臣会诘难岳璋,还特意嘱咐有事就直接进宫见他。 岳璋乐不得偷几天的空闲,这时代也没有汽车,也没有火车,出门不是靠四条腿的马就是靠两条腿的自己个,谁愿意成天来回跑。 有了空闲,除了每天晚上教授娃娃和少年们之外,主要的工作就是闲逛。 一会儿去西山煤场一趟,看看蜂窝煤的生产,一会儿去矿场边上的校场折腾折腾那群少年。再不就去调戏已经搬到庄园里的玖儿。 煤场上,这些日子全天开工,白天挖煤晚上烧制,各个庄子已经领到了第一个月的份子钱,家家恨不得给岳璋弄个长生牌位。他去了,大伙儿自然是对他毕恭毕敬。 校场上,根据前世军队训练科目仿制的各种场地器械已经建成,张昭亲自领头,岳四儿配合,把一群少年训得精精壮壮。另外岳璋从皇庄的收入里拿出了一部分,每个月给少年们了些津贴。 虽然不多,可也比其他卫所里的还是高了不少。这让这群新兵感到欣喜莫名,按月拿饷而且拿的是一点儿水分没有的足饷。更重要的,还是用银子直接的,不是拿到市面上就得打折扣的银票。 这下他们看到岳璋,可是服服帖帖了。 家里就更不用说了,岳老汉和钱氏在皇庄里那就是老祖宗的待遇,张昭的老婆和岳四儿新讨的媳妇,每天跟长在他家似的,一日三餐都照顾的精细,把勤快的玖儿都给弄得没什么可干了。 更别说时不时来煤场上走动的王宪林,只要到煤场必定前来拜会一下岳老汉。 看着怀柔城里数一数二的富翁对自己礼敬有加,话里话外都透着讨好亲近的劲儿,岳老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顺带的,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怎么看怎么宝贝。 嘿嘿,老子的种儿好啊,生出这么个儿子,老汉我不享福,那是天理不容。 岳老汉叼着烟袋,隔三差五就这么想。 许久没见到岳璋的玖儿就更不用说了,每天巴不得岳璋来调戏一下自己,顺带提提亲,把自己收了什么的。 岳璋前几天还流里流气的口花花两回,后来见势不好;这小妮子受了自己调戏,虽说羞得满脸通红,可是眼神里咋总是带着一股勾人的媚劲儿呢?再这么下去,自己可把持不住啊。 总而言之,在皇庄之内,岳璋是横着走的。 这舒爽,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走到都窜着高的岳璋,此刻正手拿个小茶壶,人五人六的对少年们指手画脚。 “周小安,你早上不是吃饭了吗,怎么这么简单的障碍都过不去?在这样儿我可罚你啊。” 周小安心中流泪,简单你大爷啊!你这孙子在哪儿淘捅出这么变态的训练方法啊? 这就是个武林高手来,围着这布满平衡木,吊网,高板墙,上面盖着铁丝网的泥潭等十几种障碍,他也费劲啊。 不过这些日子,他们不仅仅在身体上长进了不少,心智上也成熟了许多。 其中最重要的,也是充满血泪的成长,就是不要跟岳璋过不去。 这孙子太歹毒了,以前他每天进宫,忙的时候还好。 现在有了时间有了精力,倒是大部分都用在训练上了。 时不时的就来个深夜集合,把少年们从睡梦中揪出来,大半夜就去校场上跑一圈。 还经常出一些高难度的比拼项目,让分成两队的少年集体竞争。赢了还好,可以得到优厚的奖赏,比如一顿大餐,回家探亲的机会,或者直接是银子。 可是输了就惨了,各种层出不穷的,可谓阴损的惩罚掉着花样的来。 可你又不能不服气,因为这段时间自己身上的变化太明显了。 虽然一个个晒得黝黑锃亮,可是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都现自己身上的腱子肉一堆一堆的起。 伙食好,训练强度大,少年们一个个瞧着都壮实了不少。 这一点,无论是徐麟还是李大宝,都暗自服气。 虽然这个岳璋为人孙子了一点,可是这新奇古怪的训练法,还真是有一套啊。顺带的,对于他的命令,可谓令行禁止。 岳璋得意的看着校场上如火如荼的少年们,心里也是暗爽不已。 嗯,有了八成的前世军人的样子了。 回头再把素质教育和政治教育抓上去,这些少年就基本合格了。 有了这一群骨干,回头朱见深说服了群臣,一直千八百人的新军用不了多久就能建成。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岳四儿小跑过来。 “老叔,外面来了一大队人,指名道姓的要见你。” 岳璋奇道:“谁呀?是不是一群老头儿或者是看着像读书人的?要是的话就说我不在。” 他这是怕朝臣来找他茬子呢、毕竟在祭场上闹得太大,听说满城风雨的,一些太学的学生都要来声讨自己。 可是他可想错了,群臣已经被打了鸡血的朱见深搞得晕头转向了,朱见深现在上朝,恨不得连户部采买办公用具都要管一管。 群臣每天在朝上跟他扯皮,为了不放走手中的权利在朝堂上斗智斗勇,撒泼耍赖。 那还有心思顾得上这点儿小事。 岳四儿摇了摇头,“不是,来了将近有十来人,领头的说他叫朱永。” 朱永?这是贼心不死,********的要拉我下水呀。 “你去告诉那人,就说我不在。我得赶紧躲躲,这帮孙子水深着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队人骑着马由远及近,行了过来。 还没照面,朱永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见躲也躲不过去,岳璋索性起身,拱起笑脸迎了上去。 “哈哈,侯爷大驾光临,岳璋有失远迎,望侯爷恕罪则个。” 朱永哈哈一笑,打趣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小子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要不是某不等引荐就过来了,八成一会儿你就不在了吧?” 岳璋被他说中,饶是脸皮再厚也有些臊眉耷眼,不过这也就一闪而过的事儿。 他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哎呀呀,侯爷这说的哪里话。放眼我成化一朝,谁不把侯爷您的到访当成荣耀,您这么说我,我可伤透心了。” 朱永把他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无语,暗道这人脸皮咋这么厚啊。 今天可不是他自己想来的,那天被岳璋放了鸽子,他已经打消了走岳璋们路的心思。 他是奉了朱见深的旨意,前来指导所谓的新军的。 第二十五章 新军信条 多谢胖子胖啊兄弟的588打赏!以及轻飘飘的烟兄弟每天的推荐票! 原来朱见深昨日召见了朱永,垂询前线的战事。≧ 朱永逮到了这个机会,拐着弯儿的为自己开脱。 聊着聊着,朱见深就被他聊得烦了。于是话锋一转,兴致冲冲的讲起了自己和岳璋正在训练新军的事情。 念着朱永是现今军伍将帅中的第一人,朱见深便让他去帮着参谋参谋,顺便指点一番。 朱永见没达到扭转自己境遇的目的,却又从朱见深口中听到岳璋,心里也是好笑。 心道莫非我这事儿还真得靠那无耻的小子? 于是便应承下来,才有了今天的造访。 话说两头,岳璋这边通过这阵子的训练,这些少年的体力,耐力纪律性都达到了一个高度。除了素质教育之外,基础的拳脚和武技都欠缺的很。 张昭倒是会些拳脚,刀法也会些,但是却水的很。 新军之中,就缺教武技的。 岳璋看着朱永带来的十几个人,各个都是龙精虎猛。掐腰按刀就往那一站,都感觉一股彪悍之气迎面扑来。 得知朱永来意,岳璋不禁转了脑筋。 心道既然皇上让你们来的,那就别白来了,至少也得给我留下俩人,在我这当武技的教习。 于是便欣欣然领着朱永来到了校场。 “侯爷您看,正在训练的就是皇上选定的新军。为了不引起朝堂上的过激反应,暂时定了五十人。喏,都在这儿了。” 朱永看着一群飞奔着爬上爬下,摸高钻洞的少年,心里打鼓。 这是什么训练方式?自己带了这么多年的兵,可从来没见过。这上树爬墙,钻洞走杆的能练出个啥。 哎,看来皇上是孩子脾气犯了,跟着岳璋瞎折腾。 他有求岳璋,虽然心里不置可否,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可是他身后众侍卫可就没这顾虑了,他们或者是跟朱永一起战场上摸爬滚打提出来的亲兵,或者是打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家将。 说是随从,可是一起出生入死多次,从感情上论都是战友。 在来的路上听说面前少年年纪轻轻就封了将军,心里早就不愤。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尸山血海的闯了十几载,可都没混上个官校。 再看着这胡闹一般的训练方法,众人不屑之意尽显,连连嗤笑。 岳璋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很不舒服。当下拱手道:“看样子诸位兄弟也是知兵的,不知有何见教。” 众侍卫看了看朱永,朱永轻咳一声。 他心里认定,这是皇上一时兴起的胡闹,也收了指点的心思。只想赶紧结束,好跟岳璋单独谈一下,让他帮着自己吹吹皇上的风。 众侍卫跟了他多年,这点默契岂能没有。 那年龄最大的侍卫懒洋洋抱拳道:“在下罗勇,见过岳将军。见教不敢当,可是这样的训兵之法,在下实在不敢恭维。” 岳璋眉毛一挑,“哦?可否详解一二?” 罗勇上前一步,指着校场上的少年们道:“这兵卒,先得有力,我看这群新兵体格都不甚魁梧。不抓紧练些石锁,强健臂力腰力,这么跑能练出个什么? 再者兵要有序,与敌作战都是三五成阵。反观岳将军的兵,跑的这么松散,快得快,慢的慢,成何体统。 这校场上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木桩坑洞,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指着这样的兵上战场,怕是鞑子早就打到岭南去了。” 他说完,身后的众侍卫哈哈大笑,连连附和。就连朱永都摇头笑了笑。 岳璋看着他们,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在这群少年身上废的心思甚至多于给朱见深治病。 虽然目前来看,在训练上还是有些欠缺,可是自己对基础和核心的东西都下了大工夫。 今天被这侍卫一说,心里老大的不服气。 他在众人的笑声中,拿起手指在鼻子下捻了捻,道:“既然罗兄弟说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如下场跟我的这群新兵蛋子比试比试如何?” 罗勇一愣神儿,心道这人怎么回事儿,左脸挨了一巴掌还主动伸出右脸啊。 他看着岳璋倔强的眼神,心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爷就给你露一手,让你看看什么是边军精锐。 他看了看朱永,得到了后者微微点头允许。 当下解了腰刀,随手扔给了身后一侍卫,挑衅的看了一眼岳璋。 岳璋招过张昭,接过了他手中的哨子,用力吹了两下下。 场上的少年一听哨响,齐刷刷的停了下来。再听哨响,小跑着迅来到了岳璋面前,整整齐齐列队,站定报数。 “一!” “二!” “三!” ... “五十!全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朱永见到众少年这般表现,眼前一亮。 这群新兵端的好纪律!列队不拖沓,站定后的队列跟用尺子勒出来一样。不说别的,这精气神可比边军强多了。 转头瞥了眼岳璋,暗道这小子还是有点儿本事。 岳璋摆了摆手,大声对少年们说道:“今天咱们这可是来了贵客了,我身边这位,就是我大明边关统帅,永宁侯爷,朱永。” 众少年都是军户出身,哪里不知道朱永大名。人人都有英雄梦;边关大帅,颐指朔方。是大多数少年的理想。 听闻岳璋介绍,都齐刷刷看向朱永,眼中露出崇拜神色。 朱永对众人拱了拱手,颔点头。 岳璋重重的咳嗽一声,将少年们的眼光拉回自己身上。 继续道:“今天侯爷是奉了皇上旨意,前来指导你们的。你们也在我手下带了一个月了,训练的也算是马马虎虎。我平时不夸你们,那是怕你们骄傲。其实心里面,是把你们的进步看在眼里,为你们而自豪的。” 众少年看着难得做出认真神色的岳璋,一时间心里也想了很多。 岳璋虽然对他们很严厉,甚至有些阴损。可是从待遇上讲,对自己那是没说的。 要知道,自己刚来的时候可没少跟他对着干。 可是除了自己完不成任务受罚之外,每天的饭食都是带着肉的。又给新衣服,又给薪饷,还给他们假期回家探亲。 即便是那些变着法的折腾,每次他也都是全程陪着的。训练不完,他就不走。 自己家的父兄都是行伍中人,大部分也都是官校,但是做到这个地步的,还真没见过。 他们对岳璋心底是服气的,所以现在岳璋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些感动。 这时岳璋话锋一转,“可是我身后这个罗勇罗兄弟,对咱们的训练很有看法。说咱们每天的训练是小儿科,是小孩子过家家。更是主动提出要跟你们比试比试,说实话,我心里是不愿意的。你们毕竟才训练了一个月而已,罗兄弟可是边军之中的老兵了。” 这一下众少年可不干了,这一个月,无论刮风下雨,自己都艰苦的训练,脚上不知道磨出了多少泡,晒蜕了不知道几层皮,我们小儿科? 放屁! 他们当下怒气冲冲的嚷嚷起来。 “比就比,你当咱们是吃素的?” “小孩子过家家?来来来,咱们比一比!” “就是,岳璋设计的校场,就算是武林高手来了也不一定轻松跑过,我周小安跟你比!” “徐麟请战!” “我李大宝在此,有本事跟我比!” 身后的罗勇和众侍卫都气蒙,不是你说要比的吗?什么时候成了我们要主动比的啊? 不过既然这么说,我们也不怕! 只有朱永心中暗暗赞许,激将之法,用的甚妙。 岳璋双手虚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曾经听人说,古时剑客对决,即使明知不敌,也必亮剑相迎。 你们到这里一个多月了,一直以来我教你们的都是锻炼体魄,识字扫盲的东西。 可是你我都清楚,咱们是皇上钦点的新军。只要成军,咱们就得有军人的信条。 今天,我就告诉你们,咱们的信条就是;逢敌必亮剑,就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从这一刻起,少年们才感到了自己这些人,是一个整体,是一支军队。 即使只有五十人。 可那又怎么样,岳璋说的好,逢敌必亮剑。 来吧,即使你是边军的老兵,我们也不惧! 第二十六章 完虐 不仅少年们的热血被燃起来了,就连岳璋身后的朱永也捏了拳头赞道:“好一个逢敌必亮剑!这话听着提气!” 众少年的热血被点燃了,一个个紧握双拳,争先恐后的抢着跟罗勇比试。 岳璋满意的点头,转身对罗勇说道:“罗兄弟,咱们这比试总得有些彩头,你说是吧?” 罗勇眉头一拧,“某身无长物,这把祖上传下来的宝刀还算值钱。不如填做彩头,岳将军可还看得上眼?” 岳璋摆了摆手,“那倒不用,只是我这新军,还缺个教习武技的教头。若是罗兄弟输了,我斗胆占侯爷个便宜。在侯爷的侍卫里,挑两个人做我新军教习如何?” 罗勇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朱永。 朱永大笑一声,道:“好!不如这样,你我各出五人,五局三胜为赢。若你方最后得胜,我这一方输了的,就给你充作教习。如何?” 岳璋自然满口答应,他对这群少年,有信心。 朱永见他答应,不怀好意道:“不过若是五局过后,我方赢了。岳老弟就得帮我个忙,可好?” 岳璋恍然大悟,心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敞亮,原来还是贼心不死,想要我帮你吹风,在皇上面前给你说情开脱。 可是话赶话已经赶到这里了,他也不再推辞,应承了下来。 他看着群情踊跃的少年们,用手一指,“徐麟,李大宝,周小安,吴亮,孙兴。你们五个上,好好干,别落了咱们新军的面子。” 五人兴冲冲的出列站好,对着一群侍卫挤眉弄眼,连连挑衅。 没被点中的少年有些气闷,不过马上上前给五人打气,往日里明争暗斗的两拨人,在对待共同对手时,显出了出奇的团结。 那一边,五个侍卫也站定,示意可以开始了。 众人来到校场一端,各自在起点站好。 张昭简单的讲解了场地上的各种障碍,拿起哨子,扬起手示意两方准备。 第一组,徐麟Vs罗勇! 徐麟看着比自己壮了一圈的罗勇,挑衅般的扬了扬头。 罗勇轻笑一声,朝他竖起了小拇指。 一声哨响,二人如脱兔一般冲了出去。 徐麟碎步快冲到了平衡木之前,起跳窜了上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颇为轻盈。 罗勇下盘扎实,步幅非常大。本来起跑时已经过了徐麟,他的大步伐明显不适合平衡木。在上面咧咧歪歪的走了几步,便险些掉了下去。 不过罗勇自幼练得是外家拳,对下盘的锻炼是下了十几年功夫的。 脚下一顿,生生将身体稳住,硬生生通过了。 见自己已经落后,忙加大步伐,追赶上去。 面前是十几道半人高的栏杆,这是岳璋按照前世的跨栏设计的障碍,主要锻炼的便是身体的协调性。 罗勇见徐麟迈开长腿,一窜一窜的越过栏杆,他也有模有样的照做。 可是这一跨,罗勇当下感觉不好。自己的度太快,步伐又太大,第一个栏杆跨过去,直接就绊倒了下一个。 这一下可摔惨了,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撞倒了四五个栏杆。他大骂一声,不顾被擦破的衣衫和膝盖,起身追上。 可是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远,几乎是每到一个障碍,他就被徐麟拉开一段。 一些考研耐力和力量的障碍,他可以追上一些。可是到了考研技巧和协调的;比如攀登墙,沙坑和铁丝网。他一身的力量就完全施展不开了。 等他好容易匍匐的爬过铁丝网,徐麟已经站在了终点。 他羞愤的锤了锤自己的大腿,低着头走回终点。都没敢看岳璋等人。 鼓劲喝威的众侍卫已经没了声音,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已经被徐麟灵猴一般的动作给惊到了。 这些侍卫里,罗勇是年龄最大的,今年也不过三十五岁。正处在体能和力量的巅峰时刻,一身横练的外家拳更是霸道无双。 这样的人物,都败给了那看着不怎么强壮的少年,自己这些人还比个屁啊! 可是既然规矩已经定下了,剩下的四人还是硬着头皮下了场。 不出意外的,尽数被完虐,全军覆没。 输了的众侍卫这下彻底哑火了,军伍中人,最敬实力。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别的理由再去争辩。 场边的朱永深深看了一眼岳璋,心里也是惊讶。他的侍卫随他出生入死,他是最了解的。 他开始并没有将这个训练的场地放在眼里,可是就在比试的过程中,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兴奋。 边军之中大部分是步卒,若是每个步卒都像这群新兵这般,对整个边军的战力那得是多大的提升? 可能守城和战阵之中,这些技能和素质是多余的。可是在野战和混战的时候,这样的兵绝对可以挥重大的作用。 他盘算一番,对岳璋拱拱手,“岳将军带兵有道,本候佩服。” 岳璋喜笑颜开道:“侯爷可别这么说,在下还得谢谢侯爷赏的教头。” 朱永笑着唤过了垂头丧气的众侍卫,对他们道:“行啦,输了不丢人。你们亲自试了这校场,可有什么感想?” 说罢,他对罗勇眨了眨眼。 众侍卫欲言又止,毕竟之前大肆嘲笑,可偏偏又输的太丢人。 罗勇得到自家大帅的颜色,站了出来,“大帅,这场地不简单。老罗不是给自己找台阶,虽然看着荒诞,可是刚才我细想了一下,现这场地了竟网罗了山地,丛林,泥沼等多处地势。若是我边军入后用这个方法锤炼步卒,对我大有裨益。 大帅,罗勇愿留在此处出任教习。也恳请岳将军不吝赐教,将这套训练方法教我,在下愿意将平生所学倾囊所出,用作交换。望大帅和岳将军应允!” 朱永心里暗暗夸赞了他,心道到底是我身边的人,有默契。 岳璋却撇了撇嘴,“我说罗大哥,我先说明了啊;你留下来当教习是咱们的赌注。现在我们赢了,你留下来是应该的,这个可当不得交换的筹码。” 他身边的众少年方才被气的不行,听他这么一说,也都大声起哄。 “对啊,这本来就是赌注,你还讲什么条件。” “就是就是,老大个人了,咋还不知羞呢。” “手下败将,还有这么多条件,我才不要他当教习。” “可不,人品不行,身手我看也稀松平常。” 罗勇脸上羞得通红。心里也急了,他咬了咬牙,屈膝跪倒。 “请岳将军看在同袍的份儿上,为俺们边军想一想,答应了吧!罗勇,给您扣头了!” 岳璋看他这个架势,连忙拦住。道:“罗大哥不要这样,我就那么一说。嘿嘿,你想一想,你在我这充作教习,那肯定是要带着新兵一起训练的。咱们自己人,也不需要藏着掖着,时间久了你不也就学去了?” 罗勇一想也对,娘的,自己刚才咋就没转过来这个儿弯。 这一下可白跪了。 【网易自营|3o天无忧退货】无印良品制造商直供日式马兰草拖鞋,618大促限时31.2元>> 第二十七章 消殒之殇 当天,五个侍卫便留在了皇庄,由岳四儿带着安顿了下来。 朱永跟岳璋闲聊一番,拐弯抹角的求岳璋施以援手。经不住他的唠叨,岳璋只得敷衍了一番,答应在适当的时候,和朱见深替说一说。 得到了这句话,朱永喜笑颜开,称兄道弟的聊了好一会儿,才告别离去。 朱永走后,岳璋坐在客厅,端着早已凉透的茶水想了很久。 对于朱永的困境,岳璋其实很想帮一把。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即使跟朱见深说,也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边军的事情,实在是太乱,太复杂了。 它不是某一个地方出了问题,而是关乎到制度,后勤甚至于政治平衡各个方面。 这是一个由千丝万缕的纠结,慢慢缠绕在一起,经过各方的博弈,妥协之下的产物。 没有对政治的绝对控制权,和一个强大的后勤保障和国家级别的财源支撑,无法解决。 改革军制,那些既得利益者,也就是卫所的长官和他身后的靠山,肯定大力阻挠。 不改军制,那边军就是个大坑,想让边军吃饱,得先把之前挖的大坑填满。 至于补齐兵员,更是千难万难。兵多了,就需要更多的官和将,这关乎到朝堂之上,经历了两朝才形成的平衡。 这些问题不解决,朱永只要还在担任边关统帅,就永远都不可能摆脱。 可是怎么解决?就算是洪武皇帝在位,想要彻底解除这个麻烦,也得血流成河方可罢休吧。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事情,岳璋盏茶之后就想了个通透。 鉴于自己现在的能力,他只能试着跟朱见深点一点,再往深,就不能说了。 其实朱永心里也清楚这些,不过病急乱投医,实在没有出路的他,把岳璋当做了救命稻草。 他不知道,岳璋的确是他的救命稻草,只可惜可是不是现在。 这根稻草,现在还太细,太轻了些。 留下来的五个侍卫满怀求索的渴望,当天就明确了分工;分为刀法,弓法,枪法,拳法,阵法五个环节,迅进入状态。 虽然在比试中输了,可是在展现了各自擅长的绝技之后,他们仍然赢得了少年们的尊重。 他们就地取材,造了一批木质的刀枪,开始了对少年们的训练。 校场之上,如火如荼。 岳璋看着众人拿着的,玩具一般的木质兵器,觉得应该去跟朱见深诉诉苦,弄点儿真家伙来。 是夜,怀柔县城内。 平康坊的一处颇为精致的宅子里,屠户顾家的闺女顾清清,正对着铜镜左右顾盼。 顾老爹前阵子刚刚给她许了亲,将她许给了坊里一位名叫袁安之的读书人。 那袁安之仪表堂堂,颇有才学。奈何家境贫寒,学业无以为继。 顾老爹虽然颇有钱财,可是早就嫌弃自己出身低微。得知袁安之境遇后,起了爱才之心,主动找媒人说和,将女儿许配了他。 他却不知,顾清清与袁安之早就有了情愫。 得知喜讯的顾清清,自然是千百个愿意。 此刻正看着铜镜中,自己宜喜宜嗔的俊俏模样,恨不得马上飞到情郎身边,做了他的妻子。 迷离之中,铜镜中仿佛映出了情郎的面庞。 她望着铜镜,自言自语道:“袁郎,都说天公作美,说的就是咱们俩吧。” 她沉寂在自己的欢喜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人。 那人身穿黑色夜行衣,面上系着纱巾,蹑手蹑脚的站到了她的身后。 虽然看不清面貌,可是带着刀疤的眼睛,却射出一道混合着****和贪婪的目光。 黑衣人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条汗巾,趁着顾清清不备,身子一闪,捂在了她的口鼻之上。 顾清清被从幻想之中猛地拉了回来,口鼻被捂住,她出的惊呼尖叫变成了一阵呜呜的声音,惊慌失措的用纤细的手指试图掰开那双大手。 可是惊慌之中,一个弱女子岂能敌得过这大汉? 口鼻之中不断吸入带着辛辣味道的蒙汗药,片刻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那黑衣汉子将他夹起,从后窗翻了出去。 已经入睡的顾家上下毫无察觉。 院墙之外,那汉子借着月光,仔细的端详了怀中昏睡的女子。微微愣神之后,他露出一抹淫笑,将大手放肆的伸进了顾清清的衣襟。 “啧啧、还是虎哥说的对,良家的小娘子才够味儿。” ※※※ 第二天清晨,仇记车马行里,传出了一阵压抑的咆哮。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想女人了就去窑子里叫吗!你们这样放肆,要是暴露了怎么办!” 一个没有头,甚至连眉毛都剃掉的中年人愤怒的吼到。他肤色甚白,皮肤竟然比一些女子都要细腻。此时却因为极大的怒意,显得面目扭曲。 啸山虎不以为然的将衣服披在身上,“嘿嘿,窑子里的姐儿任与任求,有甚情趣。你这老兔儿公,自然不知这闺阁女子的妙处。” 角落里,昨天还活生生,盼着情郎早日迎娶自己的顾清清,已经没了气息。 她双手依然被绑在背后,口中塞着棉布,身上布满青紫。饱满的胸膛遍是咬痕,私触仍不断的流出污秽之物。已经失去了神采的双眼,泪痕未干,写满了不甘和屈辱。 那中年人显然被他的轻视激得怒极,一指死去的顾清清。嗓子居然出了尖细的声音:“你做就做了,为何还要将人杀死?我花钱雇了你们,你们怎么敢擅自惹出麻烦!要是事情败露,你们一个大子儿都别想拿到!” 啸山虎将手里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霍然站起,指着那人鼻子喝道:“你他吗没长脑子?玩完了不弄死,等着她到处喊叫,引人来抓老子吗? 别跟老子嚷嚷,你个没卵子的阉人。 不给钱?你试试! 你要除掉的两人,都是官身。做了这一票就等于造反,从此以后,怀柔一地再也没有老子的安身之处。 老子在这憋了快半个月了,要不是看在你许的酬金还算丰厚,早就不干了! 现在要反悔,你就不怕老子做了你?” 啸山虎威,他身后的一群手下也围了过来,目露凶光的看着中年人。 那中年人惊恐非常,与啸山虎对视半晌后,他颓然坐倒。 道:“我没那个意思,那胡瑛和岳璋身边都有兵丁护卫,再等五天。五天之后亨通商行的王宪林大寿,必然宴请胡瑛和岳璋两人。咱们那时候动手,才可万无一失,全身而退。到时候一个字儿都不少你们的!” 被二人所赐,才落得如此下场,中年人想到将二人除掉之后的景象,一时间脸上浮起癫狂的神情。 如果有皇庄的庄民在这里,或许会惊奇的觉,此人正是在外人看来,早已被砍头的郑斌! 第二十八章 胡瑛相求 怀柔城内近几日出了怪事,接连几个深闺女子失踪了。 失踪的女子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前天夜里还在和家人一起吃晚饭,第二天清晨就不见了。她们的父母苦苦寻找,寻遍了城里也没有音讯。 县衙的鸣冤鼓每天响个不停,可急坏了县令胡瑛。 自从岳璋去了皇庄之后,原来监牢的吴家兄弟接了巡捕房。老大吴桐其实原本就是胡瑛的人,自然任了捕头一职。 风光了刚刚一个月的吴桐此时已是焦头烂额,连续五起女子失踪的案子告到了县衙,苦主们哭天抹泪的求县太爷赶紧寻人。这差事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可是在寻访了失踪者的闺房之后,他竟然毫无头绪。 她们的亲人在夜里并没有听见异常的声音,闺房之中,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门窗完好无损。 县衙后宅,胡瑛已经被苦主们堵在了客厅之中,面对哭哭啼啼的众人,胡瑛也是一筹莫展。 为了给众人一个答复,他吩咐下人,将负责侦破此案的吴桐叫到后宅,询问案情的进展。 “吴桐,这两天你可查出了什么?” 胡瑛当着一群苦主的面,摆起架子询问起来。 吴桐为难的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苦主们见他不说话,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县尊在场,乱哄哄的逼问。 吴桐无奈,对众人拱了拱手道:“各位乡亲,事当场我已经走访完了。失踪五人俱为未婚,处于深阁的女子......” 他说到这里,犹豫着是不是该往下说。 可是苦主们早已经急了,见他不说话以为就查出了这些,顿时闹开了。 “废话!这我们不早都告诉你了吗!还用你说嘛?” “这么多天你就查出来这些东西?衙门养活你们有什么用?我想知道我女儿去了哪里!” “哎呦、我可怜的女儿哟,刚给她许了门亲事,人家连聘礼都过了。现在人家找我要人,你们赶紧给我女儿找回来呀,我的青天大老爷。” 吴桐见场面失控,咬了咬嘴唇,一狠心大声说道:“失踪的五位女子,都是未婚之人。我勘察了现场,现五处后院都只有一列脚印,脚印是朝着院子外而去的。 门窗没有破损,鉴于现在是伏天,窗子晚上是打开的。 所以我推断,是有人从院墙翻了进来,在闺房里掳了人,再从院墙翻出去。 因为只有去时的脚印,所以贼人应该是脚下有功夫的人。综合以上种种,我觉得是淫贼所为。” 一时间,一众苦主呆若木鸡。胡瑛深深的看了一眼吴桐,叹气摇了摇头。 暗道今天当着苦主的面说出这些,巡回失踪的女子怕是没希望了。 果然,半晌之后,回过神来的苦主噗通噗通的跪在了胡瑛面前。 “县尊,老夫要销案。” “对,我也要销案。” “我、我也是。” ...... 胡瑛看着将头深深低下的苦主们,哀声一叹。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有你们的苦处,本官知道。” 众人刚想拜谢,却被他打断。 “可是本官不能就这么放手不管了。你们害怕自家的闺女寻回来后,被贼人糟蹋了,日后嫁不出去,败了你们的家风。是也不是?” 跪在地上的众人羞愧的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想没想过?贼人抓不到,他还会去祸害别人家的闺女。在我治下,决不能允许有这种事情再次生! 本官答应你们,本衙若是捉到贼人,解救出你们的闺女,绝对不会对外声张,但不会让你们的名誉受损。你们、且散了吧。” 众人还想反驳,胡瑛用冷眼生生的给他们瞪了回去。见县尊大人动了真怒,他们也只好散了去。” 众人散去后,吴桐在胡瑛面前拜倒,惭愧道:“县尊,属下无能,实在不知从何查起。” 胡瑛将手放在茶案上,轻轻敲了一阵,道:“以前我怀柔从未生过这类事情,想必是外来的贼人作恶。你们巡捕房给我挨家挨户的查,不要声张是查案,只说是查路引。对外来的男子,要特别仔细的查,去吧。” 这下吴桐可为难了,巡捕房一共那么六七个人,这怀柔即便是小城,也有两千多户人家。更别提那些商行的走夫行脚,和外来的客商了。 他将心中顾虑说出,胡瑛微微想了想,拿出一份名帖,起笔写了张信笺,夹在名帖中递给了吴桐。 “我听说岳璋在腾骧卫的军户里挑了一批少年,划入了皇庄。他们都是京城人士,不怕走漏风声。你拿我名帖,去皇庄寻岳璋。此人颇有侠义,再加上我出口相求,定会出手助你。” ※※※ 那信笺上尽是行草,岳璋本来就对繁体字要靠猜的。 不过好在他还轮不到文盲的行列,读了半天,他终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一把将手中信笺团成一团,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他吗的,这还是人吗?自己女儿居然见死不救。” 已经气急的他,对于胡瑛的请求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抛出去二人之间的私谊不说,就是胡瑛不来求自己,知道这件事后,他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这个时代,对女人有着近乎变态的礼教和束缚,不过这些理念绝对不存在岳璋的心里。 他只知道,这些少女是受害者,即使是失去清白贞洁,错也不在她们身上。 他二话不说,让张昭将少年们召集了起来。 “今天把各位招到这里来,是有一件事情交给你们。这是怀柔县胡知县给我的信,信中说,今日怀柔城内不断有少女失踪,巡捕推断是淫贼所为。” 少年们哗然,这种桥段只有在戏文里听说过,现在忽然听到岳璋所说,立刻兴奋起来。 我靠还等什么?我们去解救少女,维护县城和平啊! 一时间群情激奋,就等着岳璋下令去捉拿淫贼了。 “你们别急,先听我说完。被掳走的少女家人,得知这件事情后,纷纷表示不想将人找回来。他们怕女儿被就回来清白不保,日后嫁不出去,成为家中的负担。不仅如此,还会败坏自家门风。 这是愚昧!这是王八蛋的想法!自己的女儿保护不了不说,还为了那些混账的规矩狠心抛弃,这是一个男人做的事情吗? 我们是男人,也是军人,将来是要保家卫国的。对这种事儿,咱们能放手不管吗?” “不能!” 少年们早已经被气坏了,他们年轻,还没有接受那些迂腐,心里还流淌着热血。 一个个红着眼不断高呼,恨不得出。 岳璋抬手一挥,“这件事情,不要声张。你们去换了寻常的衣物,咱们去救人!” 少年们欢呼一声,迅换了自己的衣服,跟着岳璋向怀柔而去。 第二十九章 鱼目混珠 岳璋在会晤了胡瑛后,也按照眼下的线索仔细推理了一番。 他对胡瑛的看法很是认可,也推测是外来的贼人作恶,于是和巡捕们商定了对策。 巡捕们负责对居民进行查访,寻找可疑之人。新兵们负责对商铺和客栈暗访,主要寻找外来客商。 巡捕们对岳璋的计划自然言听计从,毕竟是自己的老上司了。 张昭和岳四儿见巡捕人手不足,也主动帮忙,随着他们挨家挨户的走访去了。 新兵这边,得到命令的少年们化整为零,二人一组悄悄的潜散在了怀柔城里。 徐麟和周小安头戴草笠,正在一间客栈的柜台上跟掌柜扯皮。 那掌柜开始以为他俩是住店的,拱起笑脸相迎。可是看他们两个青瓜蛋子,不仅不住店还问这问那,就变得不耐烦了。 “去去去,我们客栈住什么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不住店赶紧给我走。” 不由二人分说,就将他们轰出门外。 “麟哥儿,这么也不是办法呀,岳将军让咱们不能暴露身份,悄悄的进村儿,暴露地不要。可是谁能平白无故的让咱们看客人的路引啊,咱又不是锦衣卫。” 徐麟皱着眉头,听他提起锦衣卫,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们虽说是新军,可是并未通过朝堂上的认可,是以还挂名在腾骧卫下面。 天子二十四卫,用牙牌验证身份。所以他们都随身带着一块木质的牙牌,上面写着“腾骧亲军拱卫司”和各自的名字。 锦衣卫是天子二十四卫里唯一有职权查访问案的,所以一般锦衣卫的人办差表明身份时,都只说是天子亲军办差。 这个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所以在老百姓眼里,可不分什么二十四卫。 只要提到亲军,下意识的就以为是锦衣卫。 这年头东西厂还没出世呢,锦衣卫可谓是风光无两,一枝独秀。上至尚书,下至百姓,谁听到天子亲军的名头,都得避让三分。锦衣卫诏狱可是臭名远扬。 想到了这些,徐麟将周小安拉倒自己身边,道:“谁说咱们不能是锦衣卫,你带着牙牌呢吧?” “带了啊,怎么了?” “嘿嘿,咱们来个鱼目混珠!” “啊?你的意思是,咱们冒充锦衣卫?” “对!不过咱们可不是冒充。下一家,咱们晃一下牙牌。捏住腾骧二字,就给他们看亲军拱卫司那一部分,说是亲军办事。腾骧卫当然也是亲军嘛,至于他们理解成锦衣卫,那就不是咱们的错了。” “哎呀呀,麟哥儿,这套路、真是绝了。你跟着岳将军学坏啦!” 徐麟个爆栗敲到了周小安脑袋上,“那不叫学坏,那叫...咳咳,那叫机智。嗯,机智。记着,一会儿装的狠一点,沉着脸说话。” 周小安连忙答应,做出了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模样。 这个街口的第二家客栈,掌柜的正在翻着账本,忽然就见两个头戴草笠的人低着头快步走进店里。 “哎呦,二位客官,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其中一人扯着领子,一把拉到了柜台上。他刚要惊呼,一个竹木的牙牌便伸到了他的面前。 上面五个纂体的大字——亲军拱卫司! 那人冷冷的声音适时的在他耳边响起,阴测测道:“天子亲军办事,不要声张。把你们家的客单拿来,小爷要查点儿东西。” 那掌柜一听这,以为是锦衣卫查案,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敢去想别的。 直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一样,拿了客单的本子,引二人到了楼上一间空客房。 那二人就在客房里,在掌柜战战兢兢的目光下,大大方方的查了一遍客单路引。 那二人,不是徐麟和周小安还能是谁? 一招鲜,吃遍天。 他俩就靠着这个套路,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把划在自己范围内的客栈和商行查了个遍。 日头西斜,天近傍晚。 二人蹲在一家医馆的门前,拿着草笠不断着风,脸上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沮丧的,全是汗水。 他俩忙了这么长时间,查过的客栈里,都没现可疑的人。 这时节不是走货的旺季,客栈和商行之中大多是怀柔和京城周围的客商,在多方打听后,大部分都是老客。 那些新面孔,也大多有商行作保,看不出什么问题。 “麟哥儿,你说那淫贼会不会是本地人啊?” “我看不会,岳将军不是分析了吗;这种事情要是本地人作案,不会这么频繁。肯定是流窜到这里的,做完这一票就走了,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我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那咱们这么找,找到贼人的机会也太渺茫了,这还不如去城门口蹲着,看看来往行人,谁长得像淫贼了。” “不能这么说,岳将军不是嘱咐咱们了吗;不光是客栈和商行,还要注意坊市间的传言和碎片...化的信息。说不定就在咱们的走访中找到蛛丝马迹了呢。” 正在这时,从医馆里走出一人。这人捂着胸口,不断喘着粗气,像是胸口胸部受了伤的样子。 医馆的伙计将他扶下台阶,顺便重复着煎药的方法。 “王掌柜,您晚上再用跌打酒多揉一揉,您这伤太重了,要是再大劲点儿,我师父说您下辈子就只能这样儿了。这谁下的手,多大仇啊。” 抓药的人,正是仇记车马行的邻居,王路王掌柜。 他喘着粗气长叹一声,“哎,恶邻,恶邻呐。我隔壁那仇记车马行伙计,贼厮一群。白日宣淫搞得乌烟瘴气,我去找他们理论,就被打成这样。这几天我连铺子都关了,等老夫伤好了些,便去报官。” 蹲在旁边的徐麟耳朵一竖,两个关键词引起了他的注意。——车马行伙计,白日宣淫。 寻常的车马行伙计,一个月工钱也就将将够糊口而已,哪里有闲钱去干别的? 有蹊跷! 徐麟和周小安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跟住了王路,在街尾僻静之处将他拦下。 用套路详细询问了仇记车马行的情况后,嘱咐王路不要声张引起仇记的注意。 二人满怀兴奋的直奔仇记而去。 还没走多远,忽然见到坊外围了好大一群人。 他俩分开人群,走上前一看,顿时睚眦欲裂。 一具赤身**的女尸横躺平康坊牌坊下面,全身青紫,遍布污秽。在闷热的晚风里,散着一股股腐臭之气。 女尸脖子以奇怪的角度仰着,显然是被人拗断。一双已经变得灰白的瞳孔里,仿佛还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徐麟将身上的外衫扯下,忍着恶臭走上前去,盖在了女尸身上,又将草笠挡住了女尸头面。 “我守在这里,你去回县衙,汇报这里的情况。让仵作来验看!” 徐麟咬着牙对周小安说完,站起身子,挡在了女尸之前。 第三十章 瓮中捉鳖 围捕行动 在仵作收敛了无名女尸后,胡瑛找来了失踪女子的亲人。 最后,得知了她的身份——顾清清。 前来认尸的顾老爹哭得晕了过去,与之前得知女儿被淫贼掳去后,决意不救的他判若两人。 没有失去却不再完美,遭到的是嫌弃。不再完美却再也不存在于世间,得到的是怀念。 所以《大话西游》里至尊宝的那段表白,才可以成为经久不衰的经典。 岳璋看着悲恸的顾老爹,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转身走出房间,看到已经尽数回到县衙,三五成群站在房外的少年们。 看着少年们询问的眼光,他沉声道:“确认了,是失踪的女子。” 少年们愤怒了,淫人妻女便是要下油炸地狱的。之后又将其残杀,简直是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可是岳璋心里却有些迷茫了,他隐隐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这样的淫贼,前世也是有的。无非是贪图女子美色将其掳走J污,可是少有事过之后还将其杀害的。 除非是临时起意,一时冲动。可是没理由冲动五次啊? 而且手段如此残忍,这里面肯定有自己没想到的地方,凶手不应该只是淫贼这么简单。 “你们查了一天,有没有什么线索?” 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除了有些欲言又止的徐麟和周小安。 对于仇记的调查,被突然出现的女尸给打乱了,并没有取得实际性的进展。 徐麟想了半天,想着还是说出来比较好,硬着头皮道:“将军,我和小安打听到了一些东西,可是不知道是否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岳璋正在迷茫,听他这么一说,忙示意他说下去。 徐麟将见到王掌柜,怀疑仇记车马行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岳璋越听越觉得这条线索有价值,将线索细细琢磨,下定决心去查个清楚。 他心里盘算,王掌柜必定不能再找,这样会暴露意图,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于是下令,将那家医馆的伙计带了过来。 那伙计被吓得不轻,被岳璋好一阵安慰才缓过神,将王掌柜的伤情说了。 “王掌柜的伤在胸口,是被人用脚踹的。我师父说那人的脚力太过霸道,像是个脚下功夫了得的人。这一脚就导致了王掌柜的骨伤和内伤,怕是每个一两月好不了。” 岳璋双手一拍,下令少年们去巡捕房里拿了趁手的武器,彻查仇记车马行。 仇记,屋里一群汉子正在胡吃海喝。房间的角落里,两个女子已经断气,还有两个女子,口中塞了破布,一丝不挂的被绑在尸体旁,已经吓得丧失了心智只会哆嗦。 那晚劫走顾清清的汉子拿着鸡腿,满嘴油渍,正在吹嘘自己如何抛尸,如何没有被人现,尸体如何造成了轰动。 啸山虎面无表情的端着酒碗,看着一群手下起哄。 他有他的打算;杀岳璋和胡瑛这一票,不好做。可是雇主的赏金太丰厚,不做心里肯定舍不得。 但是做这一行的,既要杀人,也要保证自己不被人杀。所以每次做事,他都会多动个脑筋。 他好色,所以才用色做了计策。 劫来的女子,必然是要杀死的。然后抛尸到城里,吸引公衙巡捕的注意。这样等到他们动手的时候,就会少很多压力。 他敲了敲酒碗,道:“行了,这两天不准再碰女人了。明天把这两个也插了(弄死),挑个没人的时候,扔到城里离咱们远点的坊子去。” “大哥,直接埋在后院儿不就得了,费劲扔那么远干啥?” 啸山虎矜持的一笑,嗤道:“你懂个屁,咱们两日之后便要动手做正经事了,在这之前用这些娘们儿转移鹰爪孙(官府)的注意,这在兵书上叫...叫指东打西!” 汉子们连字都不认得,听啸山虎这从兵书里搬出的计策,狂拍马屁。连连夸赞啸山虎有文化,居然连兵书里的东西都懂。 他们却不知,仇记外面正上演着兵书里的令一个计策——水缸里抓王八。 周围的铺子已经空无一人,被新兵们悄无声息的清场了。 岳璋此刻正蹲在街边,等待着探听情况的周小安汇报情况。 “将军,果然是他们干的!我在王掌柜家的铺子听了一会儿,怕他们现就撤了回来。貌似还有两个女子还活着,咱们冲进去恐怕会伤了她们。” 周小安悄悄小跑岳璋身边,趴在他耳边说到。 岳璋心中振奋,老天有眼,让我逮住你们了! 他安奈住心中激动,对众人低声道: “嗯,知道了。计划更改,全力围捕贼人,救出生者。 徐麟,李大宝,你们领五个人。不要带武器,去门前叫骂。就说是王掌柜的子侄,前来为王掌柜讨公道,寻机会跟他们冲突,引屋里人出来。 小安,你带十个人人去仇记房后候着。等冲突起来,贼人都出去了马上从后窗进去,把活着的女子带出来。封住后窗,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让他们从后窗逃跑。 剩下的,跟我埋伏在仇记四周各商铺里,听我号令一起擒住他们。记住,留不留活口无所谓,千万保证自己的安全。上!” 一张大网,扑向了仇记车马行。 仇记外面,响起一阵叫骂。 “仇记的王八蛋,谁打的我大舅,赶紧给小爷滚出来!” “滚出来!狗娘养的,连我宝哥的家人都敢动,你们他吗的以后想不想在坊子里混了?” “出来磕头认错,赔汤药钱!” 啸山虎听到外面呼喊,第一反应就是拿起了桌子下的钢刀。 可是听清楚叫骂之后,又哭笑不得的将刀藏在了桌下。 他嗤笑一声,“他奶奶个熊,洪癞子,郑蛤蟆,你俩在屋里守着。剩下的跟我出去,隔壁那老王八找人来寻仇了。” 那二人听到啸山虎所言,也将手中钢刀放下,挤眉弄眼的起哄,要啸山虎好好教训教训这群小崽子。 啸山虎将门开了个缝儿,见外面就有六七个人,放下戒备,闪身而出。 身后几个手下也紧随而出,见是几个岁数不大,流里流气的小子,笑骂道:“哪个娘们儿裤裆没夹紧,把你们抖落下来了,大晚上的跑这来吵吵?” 第三十一章 瓮中捉鳖(二) 徐麟和李大宝,平时就是霸街的货色,此时就算是本色出演。 虽然心中还有些紧张,可是打嘴炮骂街那是印在骨子里的,顺口就来了。 “我去你大爷的,一群在老太太裤裆底下闻骚的夯货。你站稳听好了,小爷是平康坊李大宝,人送诨号十里蛟。这平康坊,谁不认识小爷我。 前些日子你们打了隔壁的王路王掌柜,那是我娘舅!小爷今天就跟你说道说道,动了我的家人,你看怎么办吧?” 啸山虎乐不可支,在我啸山虎面前装恶霸,这是****门前晒鸟,不知天高地厚啊。 他当下起了戏弄的心思,“哦?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想怎么办?我们初到宝地,不懂规矩,你说说这事情怎么了?” 李大宝腆着肚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我舅舅他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被你们踹了一脚,内伤严重。大夫说了,完全治好怎么也得五六十两,再加上滋补一番你赔一百两银子。再去我舅舅家磕头认错,这事儿就算结了。” 一百两银子,换到现在将近**万块,论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讹人了。 啸山虎脸上浮起一抹邪笑,道:“银子倒是不多,可是老子没有给人磕头的习惯,不然你教教我?” 李大宝正愁打不起来呢,听他这么说,哇呀一声喝道:“你这老孙子,欺人太甚。看来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看招!” 说罢,他摆起一个自己都觉得夸张的架子。控制住力道,一拳朝啸山虎挥了过去。 啸山虎看着这轻飘飘的一拳冷笑,等拳头快打到自己身上,才抬脚朝他蹬去。 这一脚,又快又狠,直奔李大宝肩头。 李大宝经过这些日次的苦练,反应度已经很快,他努力收拳想闪身躲过,可还是被一脚踢在了胳膊上,横飞出去。 他哎呦一声坐倒在了地上,这惨叫可不是装的。他只感觉胳膊被铁棍抽了一下,骨头都疼的涨,怕是已经裂了。 啸山虎轻咦一声,嘲讽道:“看不出,躲得还挺快。也不全是花架子,有两把刷子啊。” 李大宝一半真一半假的痛呼着,对身后几人使了个眼神,气急败坏道:“兄弟们,给我教训他们!” 徐麟等人见时机差不多了,呼啦啦冲了上去。 虽说没拿武器,可是这些货在没到皇庄之前,可都是街上的小霸王。打架斗殴那是随着年龄刻在本能之中的,这段时间又经过了系统化的训练和提升。反应度和爆力都上了不止一个层次,打架的功力自然更为长进。 他们随手握着着板砖,袖子里包着沙子,奔着啸山虎等人就招呼了过去。 啸山虎等人原是山贼,饶是平日里刀口舔血,放啸山林,也从来没见过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除了啸山虎和两个反应快的,剩下的就都中了招,被沙子迷了眼睛。 可是亡命之徒,到了紧要的时候自有他们的狠劲儿。 身上挨了砖,也不去顾着疼痛,起狠来与少年们缠斗到了一起。 但是苦于双眼难以视物,被少年们逐一攻破。 打着打着,啸山虎现不对了。这群小子,不好对付! 他虽说跋扈,可是还念着有生意要做,所以留着手不想闹出人命。 可是在过了几招之后,他惊讶的现这群小子虽然落在下风,可是并不是好对付的! 至少面前两个小子一左一右的缠着自己,让自己感到有些脱身不开了。 他一边不断出腿,对付身边缠着自己的对手,一边用余光看着口中污言秽语,专挑下三路招呼的少年们。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绝对不是衙门的人;一是太过年轻,二是太过无赖了。可是身手却不错。 看来那个叫李大宝的也不完全是吹牛,凭着跟自己这些山贼过了这么多招来看,做个街霸王也是绰绰有余。 他心里暗骂,算你们运气好,要是手上有刀,任你们再多十倍的人,也送你们归天了。 被李大宝等人吸引了注意的他,完全没有现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周围商铺居然没有人出来看热闹。 由于有好多手下被沙子迷了眼睛,再加上啸山虎这个主力被缠住,施展不出全力,他们一行人渐渐落了下风。 我堂堂萧山虎,岂能被一群小鱼小虾踩了下去。这要传出去,日后岂不成了笑柄? 想到这里,他回头对屋子里招呼了一声,“屋里的出来帮忙,收拾了这群杂碎!” 守在屋里的二人隔着门缝看了半天了,早就急的连连跺脚。可是当家的有令在先,山头上的人,最重当家的命令,所以也不敢擅自出去。 得到大哥招呼,二人抄起挂载门边的扁担,闪身出去关紧了房门,与少年们混战在一起。 躲在后窗的周小安暗道一声成了,轻轻挑开窗户,进入房内。 那两名尚活着的女子已经变得痴痴傻傻了,但是见到外人进来,心中求生的**升起,呜呜的求助。 “嘘,别叫。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跟我们走。”周小安将二名女子从窗子里扶了出去,又命令剩下的人死死挡在了窗前。 街那头,暗中观察的岳璋看见啸山虎中计,盘算着时间,料定周小安得手之后,一脚踹开房门冲了出去。 高呼一声“动手!” 一时间,少年们拿着从巡捕房搜寻的戒尺长刀,从仇记周围的铺子里闪出将啸山虎等人围在中间。 啸山虎从街对面一声巨响后便反应过来吗,大叫一声“不好,中计了!” 这时他看着面前少年们脸上的坏笑,心里气的三佛出窍。当下不再留余力,全力使出了几个杀招。逼退了和他缠斗在一起的李大宝和徐麟。 他赶紧反身回屋;屋里有武器,有后窗可逃,再不济还有两个活口的肉票。 刚推开门,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钢刀直奔他脑门劈下。 这一下太过突然,慌忙之中他抽身向后一闪,刀剑贴着他的鼻尖带着破音划过。在寒光之中,生生的在他鼻子上豁了一道口子。 他踉跄两步,退到门外,对着手下高呼:“点子硬!扯活!” 可是哪里还有供他逃跑的空间了,五十多个手持钢刀铁尺的少年,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而他们手里最强的武器,只不过两根扁担而已。 第三十二章 瓮中捉鳖(三) “不知来的是哪位官爷,报个号来,也让我啸山虎知道是谁算计了我。 若是日后有缘相见,定去拜访!” 啸山虎见自己被围,一面出言拖延,一面心计百转的寻找脱身之法。 岳璋躲在人墙后面,心说我得多****才能让你跑路,然后再回来找我报仇。 他面无表情道:“你没那机会了,杀!” 这个时候谁他娘有心思和你闲聊,紧要关头莫装逼,不然一定被反T。电视剧里,这种桥段看的太多了。 少年们得令,虽然目前己方人数占优,却并不大意;有意识的三人结成一组,绞杀过去。 在见过了顾清清的遗体后,少年们对啸山虎等人的愤恨,已经达到了顶峰。 此时手持铁尺钢刀,虽然对面手无寸铁,却丝毫没有留下活口的意思。 啸山虎一群手下原本就伤的伤,瞎的瞎,空有一身本事也施展不出。刚一照面,就死伤了几个。 包围之中,只有啸山虎和一个手下手持扁担,大开大合的左右格挡,奋力的抵抗着。 岳璋看着做困兽之斗的啸山虎,心里冷笑。 他本来对这些江湖人士还存着好奇的,前世影视剧和小说里,这些人飞来高去,传得神乎其神。但是现在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不可否认,啸山虎一身功夫着实不错,依靠着自己手中扁担势长,令围着他的少年无法近身。 可是这群少年练得可不是一般功夫把式;在皇庄里,岳璋和五个教头研究过,删减了大部分刀法里不实用的招数。专门练习劈砍,格挡几招。 简单,粗暴。 再加上与岳璋相处久了,他们心里可全然没有什么侠义风范可言,出手阴损,专挑啸山虎二人照顾不到的地方招呼。 那个与他背靠着背的,就是那日掳走顾清清的汉子,他一身轻功还算不错,可是被围堵犹如铁桶,身边更是没有着力的去处,空有一身功夫,也难逃一死。 徐麟和身边同伴,一虚一实,趁他不被一刀砍在了他脖颈之上。 鲜血顺着他的脖颈喷出老远,他双手如用鹰抓一般,挣扎的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嘎巴着已经不出声的嘴,慢慢扑到了地上,再无气息。 这一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啸山虎。 啸山虎好几次想夺来一把钢刀,自恃有刀在手就可以造成杀伤,打开一个缺口冲出去。 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每一次出手夺刃,他身上就会多一道伤口。少年们三人一组,就是为了防他这个呢。 失去了唯一助手的他,背后再也没有屏障。只能不断的转身,对付从四面八方攻来攻来的少年。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不多时,身上便遍布鲜血。 虽然每次他都会极力避开要害,可是蚊子多了也能叮死牛,随着鲜血的流失,他感觉力气也渐渐消失。 他感觉身上黏糊糊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心中也生了对死亡的恐惧。 心道完了,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在这阴沟翻了船。 自己还真是被姓仇的老兔子说中了,要死在女人的身上了 可是没有人会给他时间自哀自怜。 李大宝随着“呔!”一声大吼,高高跃起,一根铁尺带着破空声向他砸去,他慌忙之中,举起扁担意欲接下这一记。 可是刚刚将手抬起,就心知自己完了。 手中的扁担虽然是老竹澿油所制,可是经过刚才的刀劈棍打,已经从中间开裂了。 这样的扁担,如何能禁得住这如有千钧的一棒? “咔嚓!”一声,李大宝手中的铁尺摧枯拉朽一般破开了那根扁担,电光火石之间,啸山虎将脑袋一偏,铁尺贴着他的耳朵狠狠的砸在了肩上。 一声闷响,夹杂着骨头碎裂之声,铁棍余威不减,生生将啸山虎压得跪在了地上。 啸山虎终于失去了抵抗之力,口鼻之中不断涌出血沫,显然是那一棍将他肺叶打碎了。 少年们欢呼一声,围上去正准备再给他补两刀,却闻背后一声“慢着”。 岳璋分开人群,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在确定了啸山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后,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掠走了五个女子,在祸害了她们之后,杀害了其中三个。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你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不过我对你很好奇,所以我给你个机会;让你选择怎么死。 你们杀害无辜的女人似乎没有道理,你可以将她们转手卖了,也可以继续留着她们供做淫乐。 可是你却将他们杀了,还抛尸到闹市。你们有什么目的?” 啸山虎跪在地上,脖子上被六根铁尺禁锢住,不给他暴起伤人的机会。 他口中不断喷出血沫,嘶嘶的喘着粗气,仰头看着岳璋出一阵有些癫狂的笑。 “嘿嘿,老子玩腻了就杀了,有什么稀奇的。老子现在这个下场,怎么死不都是死?别墨迹了,给个痛快的。” 岳璋不屑的睨了他一眼,“你放心吧,你不会死的很痛快的。我听说,宫里的阉人们再临死之前,都会把割下来的东西再挂回去,他们相信这样来世可以托生个完整的人。 你淫人妻女,又将她们残杀,按照律法是先宫刑再杀头。你可听说过?” 啸山虎一愣,随即强忍着残躯想挣扎起来扑向岳璋。 “你敢!老子做鬼也不会放了你!” 岳璋闪身倒塌面前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啸山虎被他抽的一个趔身,倒在地上。 随着那一声脆响,岳璋感觉自己的手骨都断了。 他此刻心里不断闪现的,是顾清清和屋子里的那两具尸体。 他牙齿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对倒在地上的啸山虎道:“做鬼?你要是做了鬼,先想想怎么逃过你害死的那些姑娘吧!我岳璋,就不劳烦你惦记了。” 啸山虎浑身一震,惊道:“你就是岳璋?哈哈,哈哈哈。我要是告诉你个有关于你的秘密,你能不能放了我?” 岳璋心里一动,道:“不能,但是你可以晚几天死。” 人,到了临死之时,若是有希望能多活一天,都是不计代价去追求的。 更何况啸山虎这种人。 他挣扎着起身,将受雇于人,意图在下个月王宪林的生辰之时,行刺岳璋和胡瑛的事情和盘托出。自然也包括用女子尸体转移巡捕注意,意图声东击西的事情。 岳璋微微点头,这样心中的疑点就解开了。 他拿过一根铁尺,照着啸山虎脑袋狠狠一击。 啸山虎根本悴不及防,一直到失去意识,还睁大双眼,瞪着岳璋。 “骗你的,我一刻都不想让你这畜生活着了。” 岳璋强忍住呕吐的感觉,咬着牙道。 第三十三章 福兮祸兮 地上一些受了伤,被制服的啸山虎手下被押到了仇记屋里。 岳璋遣散了大部分的新兵,让他们带着解救的少年直接回了皇庄。并叮嘱他们一番,让他们把紧口风,不要将刚才的事情外传。 仇记车马行里,岳璋和徐麟等人站在屋里,看着被捆得五花大绑的几个活口。 轻轻敲了敲额头,岳璋对着躺在地上的几人开口问道:“奸杀女子的事情,你们都谁参与了。” 那几人冷不防被问,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开口。 岳璋笑了笑,脸上的微笑越发灿烂起来,“给你们一个机会;我接下来要问你们几个问题,答上来的我会考虑饶他一命。” “第一个问题,雇佣你们对付我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一阵沉默。 岳璋收了笑容,道:“你们要考虑好,机会是很有限的,你们都该死。抛出去你们意图行刺我之外,奸杀女子就断断没有活着的道理。你们之中,有没有没参与这件事之内的?如果有的话,再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众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个有些瘦弱的汉子肿着眼睛,颤巍巍的举了举手,道:“官爷,我几年前受伤伤了子孙根,没参与。求官爷饶了我吧!” 地上的一群汉子恶狠狠的瞪着他,绿林中人,对吃里扒外,出卖兄弟的忌讳最甚。 可是此时,他们已经间接被岳璋判了死刑,刀剑加颈,纵然是再恨也什么都做不了。 岳璋欣喜的拍了拍手,“就你了,说说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平时怎么联系你们的?你可想好了再说,要是有一句假话,后果你能猜得到。” 那汉子顾虑的看了看自己伙伴,求生的**战胜了背叛的愧疚,咬咬牙,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 次日,消失了多日的郑彬出现在了怀柔的街头,他头戴草笠遮住自己的面庞,快步走向仇记车马行。 再等两天,就是亨通商行东家王宪林的生辰了,躲在怀柔城外的郑彬不得不得前来寻啸山虎,商定具体的计划。 本来这些事情他可以不管的,安静的躲在城外,在得知事成后还可以全身而退,第一时间逃脱。 可是他一来不放心啸山虎,二来想亲眼看着害自己不人不鬼的仇人被碎尸万段。 一路上,他听着耳边关于城里女子失踪,又被残杀抛石的坊间热议,心中微微放下心来。 看来啸山虎还是有些手段的,人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女子失踪的事情吸引了。 大事可期,大事可期。 仇记车马行所在的街道本来就冷清的很,此时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郑彬低着头观察了一番,走到仇记门前,有节奏的敲了一阵门。 门被拉开一个缝,郑彬定睛一看,是那个高瘦的汉子。 “你们当家的在吗?”郑彬低声闻到。 那汉子浮起猥琐的笑容,答:“在呢在呢,正在忙着呢。” 郑彬见他样子,只当做啸山虎又在行乐,他便探身钻进了屋里。 那高瘦的汉子见他进屋,突然暴起,将他一把推到在地,回身关上了房门。 对屋里大吼一声:“官爷,快抓住他!” 郑彬情知不好,一张胖脸顿时毫无血色,立刻掏出怀中匕首,迅速起身向大门冲去。 那汉子见他手持匕首如野猪一样奔向自己,飞身一脚踹了过去。 郑彬慌乱之中,哪里躲得开,这一脚又重新将他踹了个狗呛屎,手里的匕首也随着惯性滑出了手。 一群如狼似虎的少年此时也冲到他的身边,为首的徐麟将匕首踹远,迅速用膝盖压住郑彬,将他擒住。 尘埃落定,岳璋才施施然从屋内走出,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的将郑彬打量了一遍。 看着地上面庞扭曲的郑彬,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倒地是什么人,为什么费尽心思的要除掉我。” 郑彬被压得喘气都费力,看着面前的岳璋,一双眼睛充满愤恨,快要凸出来一般,听到岳璋询问,惨然一笑。 可笑,可悲。他费尽心思想要除掉的人,居然都不认识他。 “哈哈,你居然不认识我。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居然不认识我?”他咬着牙根,恨恨道。 岳璋眉头皱的更紧了,“我抢走了你的一切?莫非......” 郑彬哈哈一笑,抢白道:“想起来了?我就是皇庄管事,郑彬!” 岳璋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是礼部侍郎万安派来的呢、要不是你自己说出来,我还真没想到是你.....” 郑彬长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一股深深的挫败感袭来,比杀了他还难受。 ※※※ 少女失踪的案子,终于告结了。 王宪林的寿辰也到了,他的一处私宅里张灯结彩,此时更是人声鼎沸。 怀柔县里商界有头有脸的共聚一堂,给这位现在借着蜂窝煤这个聚宝盆,隐隐称霸怀柔商界的大佬庆祝寿辰。 岳璋和胡瑛也受邀前来,此时正端坐在主位上接受者下面各商行东家的敬酒。 王宪林都只能陪在他们俩的身边。 胡瑛很高兴,岳璋将破获少女失踪案,剿灭灭了啸山虎和抓住郑彬的功劳全让给了他。 今年的吏部的考评,又是个优啊。经过这一遭,自己的位置怕是要往上动一动喽。 他看着身边的岳璋,喜滋滋的将酒杯伸了过去敬了一杯。 岳璋矜持的将酒杯端低,与他碰杯,一饮为尽。 这些所谓的功劳,他可万万不敢往自己身上揽了。 前两桩还好说,可是本该已经授首的郑彬突然出现,可是令他惊奇不已。 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个死刑犯解救出来,而且这个本该死了的人还堂而皇之的回来找自己报仇。 这背后,那得是多深的一谭水? 自己已经将一群朝堂的大佬得罪了,再冒冒失失的趟这样浑水,怕是不得善终啊。 朝堂套路太深,我还是避回我的农村。 所以岳璋“大方”的推脱称自己只是协助地方,将这些功劳,都拱手让给了胡瑛。 胡瑛身为官场老油条,岂会不知岳璋的心思。 可是他走的可是正经八百的科举,当今刑部尚书王恕那是他的恩师,这些事情他自恃还撑得住。 放在岳璋身上,那就是麻烦。 放在自己身上,那可就是政绩。 他压了一口酒,这样想着。 可是他不知道,这事儿背后关系到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这份政绩,日后实实在在的烫了他的手。 只不过那是后话了。 第三十四章 厚颜无耻 万安已经整整失眠了半个月了,那日祭天之后,朱见深对他的惩罚就来了。 礼部侍郎的职位被贬成了南京礼部员外郎。 从权利的中枢,驱逐到了可有可无的边缘。 他这几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托人求情,希望可以把自己留在京城。 只要还在这个权利的中枢,凭借自己多年的钻营,就还有起复的希望。但是只要自己外出赴任,人走茶凉,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京城,那可就是未知数了。 阁老们现在正跟发愤图强的朱见深进行拉锯战,不断的守住自己手中的权利,自然没工夫给他求情。之前的好友现在也怕触了皇上霉头,不肯出手相助。 无奈之下,他只好托人找到了锦衣卫指挥使万通,想以此搭上万贵妃的线,为自己吹吹枕边风,让自己留在京城。 万通本来是不想见他的,奈何对方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打开一看,黄橙橙的几块金条。 不看僧面看佛面,金砖开道,万安终于见到了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万贵妃的弟弟万通。 万通垂着眼皮,无动于衷的听万安苦诉自己得罪了皇上,求引荐自己给万贵妃云云。 笑话,就算我这个弟弟也不是想见就能见贵妃的,何况你一个外臣。 “哎呀,万指挥使,你就帮帮老哥。看在咱俩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儿上。你放心,老哥绝不能让你白忙活,这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万安本来就想端茶送客了,可是听了这句话,心中一动。 前些日子,在拜访姐姐万贵妃的时候,听到万贵妃自爱自怜,说出身不好,总是招来后宫和太后的非议。 面前这万安,可是出身杠杠的好。正统十三年的进士,后改为庶吉士,礼部侍郎。 别小看这礼部侍郎,也许这个职位没什么实际的权利,但是贵在清高。 若是让万安认了万贵妃族亲,那姐姐的出身,不就高了? 万通灵光一闪,念及此处,连忙堆起笑脸,对万安道:“老哥,不是兄弟不想帮你,只是此事有些难办。你也知道最近朝堂上圣上与朝臣闹别扭,有些事,我们做外戚的也不好说。 不过既然你老哥求到了我身上,我就去跟姐姐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万安兴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半晌,才深深对万通做了一揖。 两日之后,万通果然把他引荐给了万贵妃。 万贵妃,本名叫做万贞儿。他的父亲万贵本是县衙的一个小吏,在万贞儿四岁时,被被朋友牵连,贬去霸州。因此托人将万贞儿送入孙太后宫中,充入掖庭为奴。 从贵妃的身份上来讲,可以说万贵妃的出身是极低的。 所以不光是皇太后看不起她,甚至一些后宫妃子,也总是拿她的出身在背后嚼舌根儿。 在万通求见,跟她商量与万安认亲之后,万贵妃当下就欣欣然的答应了。 在饱受身世的困扰之后,能和原礼部尚书认作族亲,那真真是极好的。 所以没等两天,就跟朱见深提出要去弟弟家里走走,约见了万安。 万安在万通家里,不安的等着贵妃来访。 虽然面上装作稳重,心里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所有的门路都走了,自己能找到的人都托了一遍。这万贵妃,可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万通和他有意无意的说了要将他认作族亲的事情,钻营了半辈子的万安一点就透,哪里还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这可以说是正中他的下怀,谁不知道成化一朝,这万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要是和她认了亲,那以后自己也算得上是外戚了。 自己要是攀上这棵大树,有事没事的让贵妃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别说是官复原职,就是入阁...... 万安想到这里就不敢想了,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只感觉来的太突然,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跳出来了。 院子外一阵喧嚣,万贵妃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慢步走进院子来。 万通笑呵呵的引着万安前去见礼,万安连忙激动的起身,随着他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乌压压的站满了万通的内眷家人,正等着给贵妃拜礼。这时,一个让他们木瞪狗呆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万安没等引荐,一个健步窜到了万贵妃面前,惊得身边众内侍菊花一紧,就想要上前拦住他。 可是没等他们动作,万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急声道:“见过贵妃娘娘,前些日子臣家中祭祖,查看族谱时发现,原来原来与贵妃有着莫大的渊源!尊父万贵乃是与我爷爷同出一支,照此论来,贵妃正应是在下姑母!小侄万安,给姑母请安!” 万贵妃微张着嘴巴,一时间懵逼了。 不仅是万贵妃,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石化了,要知道跪在地上的万安比万贵妃还大九岁呢。 看着这幅场景,万通心里也是一阵恶寒。 他呲着牙,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以后就是自己的侄子的人。 他决定当今世上,以后就服万安,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怀柔的风波过去之后,岳璋的日子又回到了极其悠闲的状态。 每天围绕在皇庄周围,除了每晚还要按时的教娃娃们和新兵之外,几乎可以用无所事事来形容。 这几天呆的,居然呆出了前世宅男般的感觉。 就连岳老汉都看不下去了,拧着耳朵给他撵出了家门,让他出去溜达溜达。 岳璋穿着一身无袖的褂子,趿着布鞋懒洋洋的出了门。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人叫住。 回头一看,正是王宪林来了。 王宪林笑呵呵的见了礼,道:“岳将军这是干什么去,我刚去矿上寻你,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岳将军这是刚起床?” 岳璋看了看自己一身邋遢的衣服,摸摸鼻子笑嘻嘻摆手,将王宪林引到了院子里。 二人就在石凳上做了,听到家里来人的玖儿忙沏了茶,端了果盘出来。 王宪林笑着接过,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喜滋滋道:“岳将军,你猜我今儿个是找你干甚来了?” 岳璋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指假模假样的掐算了一番,道:“哎呀呀,今天左眼皮一门的跳,左眼跳财。依小道掐算,王老板这是给我送钱来了啊。” 王宪林被他逗得大笑,从怀中掏出账本递了过去。 “岳将军,蜂窝煤大卖!只过去的一个月,咱们就净剩了五万多两银子。这还是盛夏各家各户不需取暖,要是到了冬天,啧啧,咱们可发大财了。” 岳璋拿过账本,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交还给了王宪林。 看着王宪林笑成包子一般的脸,他嫌弃道:“王老板,眼界要放大。这才哪儿到哪儿,怀柔只是咱们的第一步。以后啊,咱们争取让大明家家户户,都用上咱们的煤!” 第三十五章 来自贵妃的敌意 郑斌努力的睁开已经肿的像鸡蛋一般的眼皮,放眼望去一片昏黑,只有隔着栏杆的通道才能看见模糊的一支火把。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嚅动了一下龟裂的嘴唇,嘴里传来一股腥臭的味道。 这已经是他来到锦衣卫大牢的第二天了,噩梦般的两天。 活?没有希望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再回到怀柔。在这两天里,他时时刻刻不在想,如果可以回到从前,自己一定走的远远的,守着之前留下来的钱财,做个逍遥的富家翁。 可是现在看来,那是这世上最高的奢求。就好比一个乞丐,想登基做皇帝。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我大明朝,这样的例子还真有过。 可惜,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死?那就死吧;反正自己在外人看来,早就是已经死了的人了。目前,等待自己的只有三条路。第一,自己自尽。第二,被万贵妃灭口。第三,供出实情,被砍头。 此时的他,和后世西方的那个哈姆雷特王子,有着差不多的困扰。 只不过哈姆雷特是在考虑生存还是死亡。 而他,是在考虑如何才能痛快的死亡。 他深知,在皇上没有得到自己逃脱死刑的原因后,自己纵是遭遍这世上所有的罪,试过锦衣卫所有的手段之后都会活着的。万贵妃即使要灭自己的口,也会等到自己离开了锦衣卫的大牢之时。可是那太慢了,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自杀,他是没有这个勇气的。如果想痛快的死,那么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是的,供出万贵妃。 锦衣卫都指挥使万通,是贵妃娘娘的弟弟。只要我供出她,万通就一定会把我灭口。 来吧,来吧,我不能活着了。每过一刻,对于自己都是一种折磨。 死吧,死吧!来世随便做个什么都好,别再往宫里面钻了! “来人啊!我要招供,我什么都招了!” “来人!来人!快点儿来人啊!” 他挣扎着站起来,用沉重的枷锁狠狠的撞击着铁栏,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音,在地狱一般的监牢里回响。 过道的铁门吱呀呀打开,一阵急促的皮靴声由远而近,走到郑斌身旁。铁栏被从外面拽开,因为潮湿而生锈的转轴发出刺耳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免费附赠的一顿鞭子。 “狗东西,你号什么丧!我让你喊,我让你喊!” 郑斌被抽的满地打滚,不断的求饶。 那锦衣卫小旗不管他的哀嚎,直到打得累了,才气喘吁吁的在他身上补了一脚,道:“你刚才说招了?” 浑身火烧一般,躺在地上不断痉挛着的郑斌咬着牙,狠狠的应了声是。 小旗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没卵子的,算你聪明。” 一个时辰之后,监牢的外间刑室里。一群刚才还趾高气昂的锦衣卫官校,此时已经是噤若寒蝉,后背被冷汗打湿了。 领头的是个百户,他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含血喷人?” 郑斌看他们的狼狈样子,一阵快意从尾巴根窜到了头顶。他点了点头,称是。 那百户一时间面色涨红,面目瞬间扭曲到了一起,浑身打起摆子来。 郑斌看着这两天来,不断虐待自己的对象竟然像被人抓了尾巴的猴子,忍不住快意,笑了起来。 但是他没快意多久,那百户在片刻的走神后,将笔录上记着的纸张慢慢撕下,塞进嘴里咀嚼两口吞下。 然后抄起一旁重重的枷锁,朝着他的脑袋一把砸了下去。 郑斌如愿了,他的眼珠子都被砸了出来,脑浆迸出好远——他死了。 临死之前,他有些诧异,怎么跟自己所料的不一样?应该是万通出手啊?不过也罢,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那百户咬着牙,狠狠的回身看了看在场的两个小旗。 腮帮子上一阵抽动,狠声道:“把他弄回牢里去,伪造成自尽的样子。快!” 两个小旗已经被他突然杀人给吓懵了,这可是万岁爷下旨,特意交代看管好的犯人呐。这,这死了自己可是也要遭殃的呀! 百户看自己的手下半天没有动作,暗骂一声,平日里看着都挺机灵的,怎么一到事跟前就跟白痴一样?这事情犯人说了出来,在场的三人都听到了,难道要上报到都指挥使大人那里去? 犯人供出来的是谁?当今皇上的贵妃!是都指挥使大人的亲姐姐! 这件事情,谁知道了,谁没命。 他低声把自己想的说给了那两个小旗,两个小旗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打着摆子连滚带爬的把郑斌的尸体拖了去监牢。 等到一切打理停当,百户看了看那两个小旗,道:“咬死了,他是自杀,什么都没说。懂吗?” 那两个小旗把头点的跟正在给客人吹箫的表子。 百户这才饱含深情的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跑了出去,大喊:“快他娘的来人!玄字监的钦犯自裁了!快叫大夫来!” 皇宫之内,万通躬身将郑斌的死讯告诉了万贵妃。 万贵妃深吁一口气,对弟弟摆了摆手,让万通离去了。她支着额头,在纱灯之下频频皱眉;将整件事情理顺了一遍,一个名字闯入了她的脑海。 岳璋?是那个给皇上治了病的? 这件事情又和他有关系,怎么每次听到他的名字,自己都要不顺当?前天万安说他被皇上撤了官职,也是因为那个岳璋? 这个人,还真是碍眼呐。 朱见深在养神殿内勃然大怒,指着万通的鼻子骂了一通,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玩过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朱见深的怒气退去,招过小太监拟诏。 万通罚俸一年,降品一级。负责看守牢房的锦衣卫官校,重责五十军棍,撤职清退。 一场风波,似乎被平息了过去。 皇庄庄园,岳璋正拿着教鞭教导新兵和娃娃们,他连着打了个打喷嚏,暗道谁特娘的又骂我? 他环视一圈,看见李大宝正贼眉鼠眼的偷瞄自己。 “李大宝,你过来,把这道题算了。” “唵?将军,俺能不能不设啥埃克斯?直接用笨法子也能解出来嘛!” 岳璋拿着教鞭飞身过去,劈头盖脸的给他一顿胖揍,“就你事儿多,就你事儿多!” “将军俺设埃克斯,俺设埃克斯还不成嘛!这一元一次方程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啊!!!” 第三十六章 迷途的岳璋 咳、、昨天和老婆因为狗吵了一架。我输了、于是昨晚没能、望海涵……谢谢飘飘的推荐票、 皇庄的账目流程,自从郑斌时便是一个月对一次账,然后将结余的收益送到宫中。当然,在这之前,自己免不了要上下其手一番。 但是现在岳璋却改了规矩,他揣着账本进了宫,将这一个月来的流水,连同装着银子大箱子交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喜滋滋的盼着自己的私库里一大笔银子进账,看着账本上哪一长串的数字合不拢嘴。 这可比郑斌在的时候强多了。看来自己没看错人,以后的日子想必要过的舒服的很。 岳璋看着朱见深欣喜的模样,抓抓脑袋,道:“皇上,其实现在皇庄的进项,绝大部分都是来自煤矿。马上便要入秋了,到时候蜂窝煤的用量必定要增大。所以臣想多置办几处煤场,还请皇上首肯。” 朱见深摆了摆手,“爱卿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他看到岳璋有些欲言又止,“不会是缺银子吧?这批银子朕可指望着呢,过几天太后就要寿辰了,贵妃的寝宫也该修缮了......” 岳璋裂了裂嘴,连忙打断面前眼里闪着孔方兄的朱见深,道:“皇上,倒不是缺钱。这蜂窝煤,其实工艺简单的很。要是在别处复制也是易如反掌,微臣只需用些个放心的人,便可以开十几处几十处这样的煤场。可是这煤块的利润多了,总有惦记的人。不瞒皇上,现在市面上就有些仿制的煤块出来了,虽说不比咱们的好,可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朱见深勃然大怒,“还有这样的!爱卿不必忧心,朕让锦衣卫彻查此事,把那些仿制的煤场查出来,严惩不贷。” 岳璋一愣,皇上最近脾气见涨啊。这要是放在口吃治好之前,朱见深肯定不会这么暴躁。看来电视剧里说的没错,伴君如伴虎,以后我得当心了。虽然自己是有功在前,可是日后还得小心行事才好。 他连忙起身,“皇上息怒,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煤什么稀奇的。我此次来,本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只是来征得皇上同意的。” 朱见深见他胸有成竹,连忙催促。 岳璋略一思衬,道:“皇上,皇庄之前饱受争议,就是因为占地扰民,与民夺利。可是为什么现在皇庄的庄户们都勤勤恳恳,毫无怨言的帮着皇庄赚钱呢?是因为给皇庄创造利润,就是给他们自己创造财富。所以臣有个请求;将皇庄的产业打上专有的名号,比如皇家煤矿之类的,然后与民间的商贾合作。这样靠着皇家的信誉和资源,和地方商贾的精明互利互助,只有在各地铺开枝叶,利用咱们黄庄的名号,加上地方商贾的经营,那些仿制咱们的煤矿,自然就无利可图了。如此一来,对皇庄也有莫大的好处。日后若是开展些别的项目,也必将所获良多。” 朱见深听他说完,并未马上表态,而是沉吟了片刻。他端坐在龙椅之上,用手指不断的敲击着膝盖。过了一会儿,道:“这个就先不要了,爱卿先回去,此事容我仔细想想。” 岳璋有些纳闷,这件事情他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目前皇庄煤矿蒸蒸日上,王宪林多次找上门来,要求扩大产能,开设分支。 岳璋也以为这是一件对各方面有利的事情;无论是对朱见深,还是王宪林这样的商人,当然也包括自己。 但是首要受益的,当然是皇庄的所有人朱见深。毕竟皇庄所收到的利益占了大部分。 现在朱见深的拒绝,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的是;朱见深最近可是励志要做一个千古名君,各方各面都要深思熟虑才得以施行。皇庄的事情,先例在前,郑斌把好好的怀柔周围搞得乌烟瘴气。再加上事情涉及到地方的商贾,他不能不起了顾虑。 当今朝堂上,虽说朝臣们口口声声说着大义为公,可是私下里有政令出台,首先考虑的是对自己的宗籍有什么利害。 虽说大明律明文规定官员不准经商,可是这些大臣的宗族大多是涉及颇深的。管也管不住,总不能规定家族中有人为官,就封死了他们族人赚钱养家的路子。 但是宗族之亲所在,这些在朝为官的,就避免不了的成为了宗亲乡族的代言人。就比如之前的河南水患,赈灾款项的归属,便在朝堂上起了很大的争议。 肉就那么一块,谁都想给自己的家乡多争取一些。招了大灾,自然要争。招了小灾的,也要脸红脖子粗。谁能跟利益过不去呢? 自己再朝堂上给家乡多争一些,待到他日归乡荣休之时,便是给自己在家乡多填了份声望。 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些,官无常态,水无常流。自己不在朝为官了,后辈们自然要蒙自己留下来的荫。这些声望,就是一个家族可以延续下去,开枝散叶光宗耀祖的资本。 而在朱见深看来,皇庄发展起来固然是好的,可是与地方商贾合作,就免不了要与那些朝臣的宗族关联。他可不想让皇庄,成为第二个户部。 目前皇庄就这么两处,怎么经营,转来前钱财怎么用度,都是自己做得了主的。可是凡事以掺和到这些人身上,就必定引起朝堂上的是是非非。 所以岳璋的提议,他不能接受。 然而想到这些,昨晚上万贵妃在身畔的私话又在脑海里翻腾起来——完事,还是自己握在手里的,比较好。 在没有把握完全掌控一件事情之前,哪怕不做,也比做出麻烦要好。这是朱见深最近悟到的,所谓帝王心术,他正在学以致用。 岳璋告退之后,慢步悠悠的走向宫外,思考着方才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看来双赢的事情遭到了朱见深的拒绝。 乱糟糟的脑袋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导致了他有些走神。他之前经常出入宫内,周围的内侍宫女并未在意阻拦,值守的腾骧卫力士看见他更是如有吃了苍蝇,只得眼不见心静。 就这么走了不知多久,直到看见了红艳艳的宫墙,他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 其实这也不怪岳璋,他本来就有些路痴,更何况宫中道路宽敞,宫殿林立,不经常在宫内走动的人,稍不留神就会迷路。 即使是现在那些故宫游玩的旅游团,就时有自由活动时游客走丢的事情发生。 他连忙四处看了看;虽是宫内,可放眼望去,目前的大殿还是感到略微有些颓败。抬眼望去,大殿的雕梁画柱,金砖玉瓦,已经随着年月变得暗淡。残破的悬沿四角伸出,犹如在天空上生出的裂痕。 四周围冷冷清清,也全然没有养心殿那样的气派。大殿朱门紧闭,上面的朱漆经过风雨日晒,已经有些蹦漆了。殿门外连一个值守的太监宫女都看不到。 只有屋檐上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正当他想转身离去时,朱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岳璋下意识的向门缝看去。只见一个清汤素面的女子,冷冷的在门缝里看着他。 女子瞧着约莫二十岁,身着一身月牙色的道袍,脑后随意的挽了个道髻,虽然不施粉黛,却丝毫不为她端庄清丽的面容减一分半分。 她见到门外的岳璋,略微颦眉,很是意外的样子。 岳璋见状心中一泠,暗道不好;自己这是走入了内宫了,此处都是皇上的内眷,自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传扬出去,对自己大大不利。 他对那个女子深做了一揖,欲转身离去。 却不想背后的女子发声了,那声音清冷的很,在仲夏的时节里,从她口中吐出来的字仿佛都能看到霜气。 “好久没见到外人了,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第三十七章 狗急跳墙 那女人的声音清冷,犹如染了寒霜的铜铃一般。清冷之外,更是带着一种不可置疑,高高在上的语气。 可是话说出口,她便后悔了。暗自恼了恼,骂自己失了身份,没了矜持。 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哀叹一声。身份,自己哪里还有什么身份。在这冷宫里,身份能用来做什么?说出来自取其辱吗? 冷宫里住的人,只有一种身份——孤独的女人罢了。 每一天,自己能看到的活人便只是那个年过四旬的老宫女。一天三顿饭食,准时准点,皮笑肉不笑的见个礼,放下食盒便走。 自从三个月前,自己的贴身宫女暴毙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如果自言自语也算说话的话。 岳璋闻言一脸瀑布汗,心道我擦大姐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吧?你身处后宫那就是皇上的女人呐!没事儿跟我逗闷子你是怕我活的长了是吗? 他嘴角抽了抽,也没有回身。道:“那个、在下迷了路,一不留神来到此处,若是扰了贵人清静,还望贵人恕在下唐突。可是深宫之内,我一外臣不好久留。贵人若是想要与人闲谈,还是找宫女太监什么的吧。对你对我都好……” 那女子这些日子终于听到了有人对自己说话,虽然是背着身子,看不见那人容貌。虽然冷着脸,可心中还是微微欣喜。 但是听到最后一句,便犹如被人扇了两个耳光一样。满脸通红,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好不羞恼。 她红脸一扬,甩了甩宽大的道袍袖子,怒斥一声:“放肆!你是说本宫不守妇道吗?” 背朝着她,正准备开溜的岳璋惊得长大嘴巴,情不自已的转过身,仔细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女子。 本宫这自称,难道……难道是皇后娘娘? 天底下还有这么朴素的皇后娘娘?看来大明朝皇后真是以身作则,充分发扬了朱重八先生艰苦朴素,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 啧啧,看人家这皇后,清汤挂面,道袍布履,头上连个金簪子都没有,真是……寒酸的可以。 那女子被他这么贼眉鼠眼的打量,脸上更是挂上一层寒意。可是想到毕竟是自己先前不当,也不再理会,剜了岳璋一眼,冷哼一声便要回身进屋。 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忽然看见那老公女拎着食盒,慢悠悠的向这里走了过来。 看到那个每日见到都感到厌烦的宫女慢悠悠走来,女子面上浮起一抹冷笑。看着面前贼眉鼠眼的岳璋,起了戏弄的心思,道:“有人来了,你无缘无故闯到此处,若是被人看见了,你自求多福吧。你的时间不多,那人马上就能看见你了,快点跑的话还来得及,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岳璋一脸懵逼,因为角度的关系,从他的角度看是看不到那老宫女的,他连忙探身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是吓得他连魂儿都飞了出去。 光天化日,潜入内宫,与皇上的女人撩闲。 呵呵呵,莫说是皇宫,就是平常人家的内宅,被人发现,也是要拉去侵猪笼的吧。 岳璋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那老宫女再往前走几十米便能看见自己了,现在让自己往哪儿跑?四周光秃秃的连个花丛都没有,自己就是跑得和前世那飞人博尔特一般,没准能在老宫女看到自己之前跑出她的视野。 只可惜,自己没长那么长的腿。 情急之下,岳璋赶紧跑到一旁的宫墙之下意欲爬上去。 那女子看他狼狈模样,冷冷嗤笑一声——那宫墙约有一丈高,光秃秃的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以为自己是壁虎吗? 岳璋看到那宫墙,也暗骂自己一声傻X。他偏头看见一脸不屑的女子,一咬牙,便要躲进屋里去。 那女子见他向自己冲过来,秀气的秋娘眉一皱,低声斥责:“你要干什么?” 岳璋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压低了声音急道:“姑奶奶,江湖救急,事急从权,您让我进去躲躲。让人发现了,我就完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你也不好啊!你是皇上的女人吧?要是被人传出去,报到皇上那里,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那女子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好不到哪儿去?我已经身处冷宫了,还能好到哪儿去。无所谓了,普天之下,皇上心里也就只有万妃那半老徐娘而已。我是死是活,他根本不会在乎的。况且是你闯到这里来的,他一查便知了。倒霉的,只可能是你。” 岳璋脸都被吓白了,心里不断的问候面前女子的列祖列宗,耳听着那老宫女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心急如焚。 他将举在头顶的双手放下,不断的搓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怎么办,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小命休矣、我说我迷路了,想事情想得出身才误闯到这里?妈的智障才相信啊! 不行,不能让人看见,不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岳璋看着面前冷冷看着自己的女子,心一横,从牙缝里挤出:“去******,豁出去了!” 女子以为他要冲出去逃跑,嘴角牵起一抹得意的笑。没成想面前这人突然发动,红着眼睛向自己冲了过来,她只感觉身上一热,便被岳璋抱在了怀里。 女子头上的道髻被那岳璋的下巴压住,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微微的汗味,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就是男人的怀抱? 可是她马上缓过神来,抽出手臂狠狠的给了岳璋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荡荡的宫檐之下回响起来。 岳璋吃痛,眼前都冒起了金星儿,他只觉得胸前软软的,落手之处的腰肢曲线,也是手感好的出奇。鼻子下那微微散乱的道髻,散发出一丝丝的香气,不似胭脂的味道,却说不出的迷人。 怀中的女子身子用力的扭着,意图挣脱他的怀抱,他才收起了心猿意马,暗骂自己没出息,都这时候了还动别的心思。 他发了狠的将怀抱紧了紧,咬着牙对怀中女子狠狠道:“这回你还能脱的了干系吗?一句话,让不让我进屋?” 岳璋对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这时代对于女子的贞洁有着近乎变态的标准,这一招狗急跳墙,也是压准了对方不敢声张。 那女子在短暂的愤怒之后,听到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果然动摇。挣脱了他的怀抱,打开房门一脚将他“送”入门内。 女子连忙整理了衣衫和发髻,道袍道髻本来就随意的很,即使是刚才那一番折腾,也断不会让不知情的人看出什么。 可是心虚之下,女子还是手忙脚乱了一番。她将将稳定了急促的呼吸,便看到一张皱成橘子皮一样的老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三十八章 十八反 “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伺候娘娘用膳来了。“ 门外,老宫女躬身见礼,面上笑的灿烂。却有意无意的将皇后娘娘四个字咬的很重。 原来这身着道袍的女子就是废后吴悠儿,老宫女特意称呼皇后娘娘,无疑是想讽刺揶揄与她。 作为一个年过四旬的宫女,宫中的经历太过。对于得势之人,必然要费尽心思伺候讨好。但是对于那些失了势,且毫无翻身希望的,却是明里暗里的讥讽挖苦。 那些失了宠的妃子,特别容易被这些老资格的奴才欺辱;原因无他,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踩在脚下,会给她们一种近乎变态的快感。 世间冷暖,在这后宫之中被无限放大。 躲在门后的岳璋大吃一惊,长大嘴巴瞪着眼,从门缝之间看着那女子微微发抖的背影。他早想到这女子身份,定是后宫之人,却没成想居然是皇后。 皇上的大老婆?怎么会沦落至此。他悄悄的打量了屋里一番,清冷简陋的可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宫? 门外的吴悠儿自然听得出老宫女言语中的猫腻,虽然有些愤愤,可是奈何屋里现在有岳璋这见不得人的秘密,便也不便发作。 其实若是放在平时,以她那般的性子,其实也不会跟一个宫女因为这事理论而失了身份。 吴悠儿的家世显赫,即便是皇后之位被废,沦落冷宫也仍然倔强的自持着身份。虽然这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却成为她活下去的最后一点依靠。 若是因为这些琐事与她冲突,最后受辱的还是她自己。所以对于老宫女的羞辱讽刺,吴悠儿一直不予理会,得寸进尺的老宫女每天的冷嘲热讽,她早已习惯了。 “放在这吧,不用你伺候,退下吧。” 老宫女轻哼一声,撇着嘴嘟囔几句,将食盒重重的放在地上。食盒之内哗啦啦一阵碰撞之声,也不知饭菜打翻了多少。 吴悠儿望着转身离去的老宫女,眸子里更添了一分冷意,被道袍宽袖之下白皙的双手紧握,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她拿起食盒,转身推门走进屋子,将躲在门后,躲闪不及的岳璋撞得哎呦一声,捂着鼻子跌倒在地。 食盒碰的一声被甩到了岳璋身上,食盒盖子掀开,里面的汤汤水水溅了岳璋一身。 岳璋捂着鼻子,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好阵子才止住脑袋里都疼得酸痛之感。 感受着身上佳肴汤水的香味,他爬起来,臊眉耷眼的朝吴悠儿笑了笑。拱起手道:“谢谢皇后娘娘维护,不打扰娘娘用膳,在下这就告辞。” 吴悠儿气的****起伏,手脚发抖,她死也不会想到当世还有这么胆大包天之人,敢在皇宫之内公然轻薄自己。哪怕自己是一个废后,他也太过狂妄了! 她止住颤抖的手脚,紧咬着一口银牙,向前走了一步。 岳璋见她脸上仿佛冷得仿佛要射出冰剑来,心中有愧,想到刚才那旖旎景象,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为了转移吴悠儿的注意力,手忙脚乱的将食盒扶起,不知所谓道:“哎呀呀,你看看这饭菜都洒了,不过好歹没凉。瞧瞧这鲶鱼肥嫩的很呐,再瞧瞧这牛肉......” 等等?鲶鱼......牛肉!这他吗不是十八反吗,有人要设计下毒!吴悠儿哪里管他嘴里跑火车,一步一步逼上前来,虽然咬紧了牙根,可眼泪还是漫了出来。 看着瞪大眼睛盯着食盒的岳璋,狠狠道:“你以为我身处冷宫,就可以随意轻薄于我了吗?你以为不再是皇后,就可以随意拿捏与我?”她拿起身边桌子上的剪刀,慢慢的走到岳璋面前,“我现在就杀了你!再自绝于此。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在乎搭上一条谁都不在意的姓名!” 说着,举起剪刀欲刺。 剪刀闪着一道铁光刺向岳璋,缓过神来的岳璋急忙躲开。 “你他吗疯了!?” 剪刀划了了半圆,又对准了他。 “有人要害你!” 剪刀再次刺了过来。 “你看这食物,牛肉和鲶鱼是十八反,有人要毒死你!” 吴悠儿一愣,剪刀滞在半空,将信将疑的看着岳璋。 岳璋趁她愣神,将剪刀一把夺下。道:“我说真的,牛肉和鲶鱼一起吃会引起中毒,要是救治不及时,会出人命的。” 吴悠儿挣扎几下,看着食盒里已经洒得七七八八的食物,又皱起眉头。 不过她马上就想通了。 她在这冷宫已经几年了,也该到时候了。她初为皇后,与皇上大婚之日,皇上甚至都没脱衣服。宫中众妃子,也一个都没有宠幸,唯独专宠与万贵妃。 那时她刚及二八年华,少不更事,气不过之下趁皇上不在,惩治了万贵妃。 结果就因为此事,被气急了的朱见深废了皇后之位。 是了,那万贵妃看似大度,实则为维持自己的专宠手段不用其极。死去的贴身宫女珍儿早就与自己说过一些事情,自己还半信半疑。 等等,珍儿暴毙之时,自己肚子不舒服,所以没吃晚饭,只有珍儿吃了。难道...... 吴悠儿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把抽走了。 她颓然的瘫倒在地,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自己本该是统领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之尊。却被那一时的冲动和气愤给毁了个粉碎,现在竟然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一时冲动的行为,竟然强行扭转了自己一生的命运。出身名门,自小就美艳动人,受尽万般呵护的她,现在居然老的如此下场,连生死都不能自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叫她如何能不悲恸? 她满面泪痕的苦笑,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来,抽噎着对岳璋道:“你走吧,将死之人,名节有什么打紧,走吧。”看见岳璋一脸的怜悯之色,她歇斯底里的喊道:“快滚!滚啊!” 岳璋有些手足无措,他深知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陷入了只有电视剧里看过的残酷宫斗之中。 第三十九章 连死人都不放过 岳璋挣扎了好长一会儿,在内心深处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很显然,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一走了之,因为后宫潭水实在是太深了,就连写这本书总是断更的王八蛋作者都没想开后宫线。自己贸贸然就掺合进来,实在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 可是看着跌坐在地上,悲恸欲绝的吴悠儿,他实在没有撩撩屁股就走的狠心。在岳璋看来,自己是一个洒脱的人。忘性之大以及没心没肺的功力举世无双。可是一旦涉及到女人和弱者,就情不自禁的多管闲事。 为了这,不知道心里骂了自己多少回。 “这个……我觉得你还是先冷静一下的比较好。那个……地上凉……要不我拉你起来?”他再一次在心里将自己臭骂一顿,硬着头皮对吴悠儿说到。 哀大莫过于心死;一个月的皇后,四年的冷宫生涯。从凤首到鸡尾,吴悠儿年仅二十岁,便已经历过了如此巨大的转折,本想着自己仍然年轻,日后未必会一直身居冷宫,有朝一日在父兄的维持之下,或许有翻身之时,重新回到皇帝的视线之内。 曾经的骄傲和高贵,让她对这个想法无比的坚信。她甚至觉得,即使身处偏隅,除了孤单也没有别的苦处。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自己当初下令杖责了万妃,那个老女人隐忍了这么长时间,现在除了皇后的名义,权利冠绝后宫。是这成化一朝中,三宫六院真正意义上的无冕之王。 现在要自己的命,实在是勾一勾手指的事情。 自己一时的揶揄,还造成了恶果,反被面前这混蛋轻薄,贞洁不再。命运仿佛在今天和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再次打破了自己对生活的所有幻想。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岳璋,后者尴尬的收回伸出去的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岳璋心里又是一顿懊恼;男女授受不亲,岳璋啊岳璋,你不能一激动就忘乎所以。殊不知前朝有程朱,今朝有海瑞乎?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所处的年代,就是这么个变态的时代啊。 果然,吴悠儿冷笑道:“怎么,见我这将死之人,还想再轻薄与我么?好,我这便死,还能保我一身的清白!”说话间,一把举起了剪刀,对准了自己喉咙,决然了看了一眼岳璋,稍作犹豫便要刺下。 岳璋一见事情不好,来不及多想,他飞身而起,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飞脚……踹在了吴悠儿脸上。 吴悠儿惨叫一声,剪刀失去目标,脱手甩了出去。 从结果上来看,这是一次完美的营救失足少女自杀的案例。可是世间不如意者十有八九;美中不足的是吴悠儿重重摔在地上,脑袋直接接触地面,不省人事去了。 要说特别美中不足的,好像……还有她脸上的那个大鞋印子。 岳璋看着昏死过去的吴悠儿,脑袋轰的一声。这一脚这是把自杀,生生的改成了他杀呀。 他手忙脚乱的将吴悠儿扭曲的身体放平,用手指探了探鼻息,果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又慌张张将头附在吴悠儿的胸口,还好心跳还是有的,而且还很柔软很有弹性。 来不及多想,他将吴悠儿的脑袋垫起,双手钳住她的脸颊,附身下去开始人工呼吸。 昏迷之中的吴悠儿朱唇微启,恍惚间感受着嘴唇上传来的温度,和那个有些慌乱的呼吸。 嘴唇接触的地方很柔软,温暖而有弹性。呼吸很粗重,打在脸上细密的绒毛有些痒痒的。 岳璋呼着呼着,竟然有种上瘾的感觉,甚至隐隐希望这个冷若冰霜的姑娘多昏迷一会儿。 片刻之后,稍微恢复了意识的吴悠儿,张开沉重的眼皮。当她看到眼前一幕,便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个畜生,居然连死人都不放过。 岳璋双手捂着脸,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火辣,躲闪着吴悠儿带着寒光的眼神。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姑娘你能不能听我给你解释解释什么叫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啊…… 好吧,以岳璋如此卓越的口才,说了半天都没解释清楚,反而又换来一顿拳打脚踢。 不过累得香汗淋漓的吴悠儿也七七八八明白了,方才面前这小子的举动,并不全是轻薄自己,似乎真是救了自己一命。 自杀的人,靠的就是那一股气,这股气的时间里,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不过一过去,也就活下去了。老话常说,没有过不去的坎。管他是迈过去的,还是爬过去的。 吴悠儿寻死的冲动消散了一些,倒也稍稍冷静了下来,思量着自己之后的人生。 可是思前想后,自己还是难逃一死;在自己被废之后,朱见深欲立万贵妃为后,可是遭到了太后和朝堂上的一致反对。没有哪个朝代可以疯狂到让一个宫女出身,而且比皇帝大十七岁的妃子为后。 朱见深这人,最怕不和谐;见到遭了这么强烈的抵触,退了一步随便立了个皇后。可是从此后宫妃子一个不动,关起门来和万贵妃过起了双宿双飞的日子。六宫粉黛,在这么一个对于朱见深亦母亦妻的女人面前黯然失色。 要是万贵妃想要吴悠儿的命,无需自己做什么,只需暗示一番,自会有那善于钻营,投其所好的人为吴悠儿想出一百种死法。 念及于此,吴悠儿咬紧了嘴唇,将怨气发在了面前那个贼头鼠脑的无耻混蛋身上。 “哎呀、别打脸。姑娘,你得好好活着,你想想,别人越是要你死,你越活的好好的,不也是报复的办法吗?” 吃痛之下,岳璋快速的劝说着。吴悠儿发了疯一般的粉拳频出,又抓又咬,全然不顾了自己的矜持和修养。 都说男女之情,最无常态。有的人,有了感情后才有了身体的接触。有的人,却是有了身体的接触才会放下戒备,之后产生感情。 这短短的时间内,吴悠儿被岳璋占尽了便宜,不该摸的地方摸了,不该咳咳的地方也咳咳了。或许是放下了男女之防,天理之禁,吴悠儿在不知不觉间,将岳璋当成了自己倾诉和交流的对象。 只不过方式有些不温和,好吧,是有点暴力。 岳璋双手抱头,看着打累了坐在地上的吴悠儿。道:“你还寻不寻死?要是不寻的话我可走了啊。” 吴悠儿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听面前混蛋那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为什么我要认命?这混蛋说得对,那老女人越是想要我死,我偏要活的更好。 我就不信,待你人老珠黄,面若黄橘之日,还能得到皇上的恩宠?那一天,后宫之中定叫你生不如死。 可是自己身居这不毛之地,每天面对的只有想毒死自己的老宫女,想要活下去谈何容易。以后不吃她送来的饭菜?怕是没有毒死却先饿死了。 吴悠儿冷静下来,心思急转,看到面前这个捂着脑袋,偷看自己的混蛋,计上心来。 她的嘴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若不是脸上一个大大的脚印存在,必然是美极了的。 可是在岳璋看来,道髻散乱,头发遮住眼睛,并且肿着半边脸的吴悠儿,正在诡异的看着自己笑。 他后背一寒,愈发坚定了闪人的想法。 第四十章 送信儿的 “想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是现在你若想走出宫去,我劝你想仔细。” 都说女人的心思最难琢磨,吴悠儿这样的女人更是如此。在心中有了计较后,马上将刚才的狼狈和软弱抛到了九天之外。 她端坐而起,理了理凌乱的发髻,一瞬间就又变回了高冷端庄的模样。 看着萌生退意的岳璋,勾起嘴角说到。 岳璋心中一寒;是了,从时间上来算,进来的时候可能正值中午侍卫们换班,所以自己误打误撞进来没人阻拦。可是出去可没那么容易了,被人发现拦住,怎么解释自己从后宫出来? 除了皇帝之外有根的男人,怎么能存在于后宫之中? 岳璋裂开嘴,苦着脸道:“那个,贵人久居宫中,可是知道出去的方法?” 吴悠儿冷笑:“现在又称我做贵人了,刚才你那般...冒犯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客气?知道定是知道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贼厮?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岳璋见她话里有话,立刻精神起来,讨好道:“在下宣武将军岳璋,见过皇后娘娘。人都说吴皇后仙姿玉色,艳色绝世,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吴悠儿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看不出来,就你这模样,还是个将军。” 岳璋做做猪哥状,逗了几句闷子,马上将话题引到了怎么逃出去上面。 吴悠儿扶着桌子站起,来回踱了两步,吊足了岳璋胃口之后,才施施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初七吧?” 岳璋略一思索,连连点头。 “家父吴俊,乃是羽林卫指挥使,家兄吴英乃羽林卫敛事。按宫值来算,今晚正是羽林卫当值宫禁。你出去,若是被发现,便提他二人的名字,找到他们即可。不过......” 吴悠儿还没说完,就被岳璋打断:“你放心,你被下毒的事情我保证不跟他们说,省的你父兄担心!” 吴悠儿被他抢白,气的差点跳起来给他两巴掌;你不跟我父兄说清楚我的境遇,我帮你干什么?积阴德吗!? 强压下心中怒火,吴悠儿长呼一口气,忍住扇这混蛋耳光的冲动,道:“哼,事到如今,你还想置身事外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红绳系着的玉瓦,塞到岳璋手里。 也许是意识到这是自己贴身之物,吴悠儿难得的红了脸,一抹飞霞在脸颊飘过,不过她马上正了脸色。现在的情况,关乎自己的生死,这些零琐事已经无暇计较了。 古时逢产子,若是男孩儿父母便为其佩戴玉石,以期日后有玉之君子风度。若是女孩儿,便拿瓦片给她玩耍,见微知著,便知当时何其重男而轻女。 可是吴悠儿的佩戴的,居然是一块美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瓦片,可见他的父亲对她有多么喜爱。 岳璋拿着那块带着体温和体香的玉瓦,听到吴悠儿有些不自然的叮嘱:“拿着,这是我满月的时候爹爹佩我之物。你若见到我的父兄给他们看,他们自可保你平安。趁现在宫门未落,你赶紧走吧!” 岳璋辞别了吴悠儿,鬼头鬼脑的沿着墙根向宫门摸去。他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瀍河道宫斗之中去,可是见吴悠儿的境遇还是有些惋惜的。 在他看来,什么事情,什么斗争都不应该以性命为战利品。当初中学学历史的时候,他便喜欢宋朝。斗来都去,即使输了,也就是个贬官发配而已。 而来到明朝,耳濡目染的,都是些掉脑袋,拿命玩儿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惊险了。 一路上小心的绕过其他的宫苑,远远的便看到了一处内门。 门旁两个力士持戈肃立,岳璋踮着脚尖摸了过去,还没靠近十米之内,便被警觉的力士发现了。 “什么人!站住!” 不等岳璋打招呼,力士便冲将过来,看到居然是个身着便服的男人,不由分说便将岳璋制服,按在地上。 “哎呦、大哥你轻点儿,你们可是羽林卫的?我要见你们指挥使吴俊,吴俊不在,我找你们敛事吴英也行!我有要紧的事情找他们二位。” 两个力士果然是羽林卫兵士,闻岳璋所言有些犹豫;这厮点名就要见自己顶头上司,而且还知道敛事和指挥使是父子关系,看来不像是信口胡说。可是光天化日,无辜闯入后宫,这罪责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自己怎么也是玩忽职守的罪责。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眼珠一转,便揽住岳璋肩膀将他扶起,实则再背后钳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耳语道:“我带你去见指挥使大人,若你说的属实便罢,若你撒谎撂屁,俺定饶不得你!” 说罢,他浮夸的哈哈一笑,大声道:“哎呀呀,这不是那谁吗!怎么寻我们指挥使寻到这儿了?快别往前走了,那可是后宫禁地,你去不得。我引你去值房,来来来。” 值房之内,吴俊正和儿子相对而坐,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吴氏父子这几年的日子不好过,吴悠儿被废后,吴氏父子的地位很是尴尬。说是外戚,可是一个废后的宗族谁会在意? 本来吴英这从四品的敛事早就应该再进一步,升为通知,以便两年之后接替吴俊这都指挥使的位子。 可是眼瞅着自己祖辈拿命换来的位子,就要被外人夺取了。再加上女儿自被废之后,便身居冷宫,一年半载的也每个消息,不知道过得如何。 这两年,吴俊的皱纹又多了多道。嘴角的法令纹都被愁苦犁深了些许。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通报之声,说是有人求见自己。这让吴俊深感意外,皇宫内院的谁会找自己?难道是闺女悠儿? 想到这里,吴俊与儿子对视一眼,沉声道:“进来说话。” 那力士不知岳璋底细,所以也不敢松懈,直接扭着他的胳膊就进了值房。 岳璋呲牙裂嘴的拧着身子,不敢动作,见到值房内端坐的二人,便猜到是吴悠儿的父兄。谨慎起见,他又试探着询问:“请问是羽林卫指挥使吴俊大人否?” 吴俊并不认识岳璋,见面前这个面目有些清秀,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少年一时也皱起了眉毛,“你是?” “在下宣武将军岳璋,有事求见,大人可否命这力士放手?我胳膊都快让他掰断了。” 吴俊听这名字有些耳熟,便对那力士挥了挥手。 在一旁观望的吴英听到岳璋自报姓名,一拍大腿道:“你就是那个生吃牛耳的憨货?!” 岳璋嘴角一抽,自己居然靠着生吃牛肉出名了? 第四十一章 献计献策 值房之内,“砰!”的一声,一方端砚被砸了个粉碎,上面的墨条飞出老远,沿着岳璋的面颊飞了过去。 吴家父子咬牙切齿,铁拳紧握。 “爹!我们必须把小妹接出宫来,不然小妹恐怕......万贞儿那个恶妇,我定要杀了她!”吴英咬牙切齿的说到。 “噤声,混账!”吴俊挥手欲打,可是看到儿子微红的眼眶,又想起正在受苦的女儿,颓丧的将手放下。 他摇头叹道:“英儿,你我俱为臣子,这些话休要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你以为悠儿是嫁到了寻常百姓家吗?这是皇宫内院!岂是你说接回去就接回去的?即便是悠儿被打入了冷宫,也是皇帝的妃子。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小妹活不下去吗?我明天就去求皇上!皇上若是不允,我就去求舅舅。实在不成,我就......我就把小妹抢回来!” 吴俊听他又犯浑,一个大嘴巴就抽了过来,一声脆响响彻值房。看的岳璋一咧嘴;有一种痛,叫让人看了就觉得痛。 吴英此刻应该就体会着这种感觉。他捂着脸,浑身气得直哆嗦,可是见父亲发怒,也不敢再忤逆,在一旁捂着抽动着的脸颊,像一头困在石洞之中的雄狮。 吴俊握住发麻的手掌,看见儿子指缝间漏出的掌痕,一阵心疼。可是身为一家之主,他知道现在不能再去劝慰,否则这一个巴掌就等于白打了。 行伍世家,世代为臣,儿子方才说的话已经是犯了忌讳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闺女已经嫁到了天家,说句不好听的,那是皇上的女人。不管她是皇后也好不是皇后也好。就算皇上贬她做了一个宫女,那也是属于皇上的。 你去抢?抢皇上的女人? 可是一想到女儿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的心中又刀割般疼了一下。老吴家就三个孩子,老二出生不久就夭折。吴悠儿是最小的,全家上下视作掌上明珠,从来未因为她是女儿身而少付出一丝丝的疼爱。 本来入宫后被废便已后悔不已,得知女人遭遇,更是心如刀绞。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身为羽林卫的指挥使,每天与女儿只一墙之隔,却不得见面,只能买通些宫女太监传些消息,了解女儿的情况。 可是最近那些太监宫女却像是商量好的一般,任怎么送礼也不收,他早已隐约觉得女儿处境不妙,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万贵妃会害自己女儿的性命。 他强忍住自己在眼眶内花圈的眼泪,看到在一旁肃立的岳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对岳璋抱拳道:“谢将军传告悠儿的境遇,日后老夫必将登门拜谢。不过岳将军如何进得了后宫?” 岳璋看见吴俊教训吴英,没来由的想到自己刚来到这里时,岳老汉见天拿鞋底抽自己的情形,正在心有戚戚焉。 忽然听到吴俊的问话,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稍稍想了想,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将给吴俊。 当然,将如何进了冷宫之内,又如何救了吴悠儿的经过无限简化掉了。 吴俊失望的点了点头;后宫之内虽说不可轻易进出,却有那么一部分人不受这个规则的制约。 那就是太后的外戚或者子侄,当今皇上是个孝子,为了哄太后的开心,将太后的娘家人都迁为京官。 作为羽林卫都指挥使,吴俊见过很多这样的外戚,有时候太后亲近的人,就被赐住在宫中也不稀奇。 他原以为岳璋是这一部分人中的一份子,可是他失望了。 岳璋看着惆怅的父子俩,也是深感同情。自己家人自己心疼,吴悠儿的遭遇也足够让人唏嘘。 况且在冷宫中那些旖旎......岳璋没出息,他从未这样亲近过哪个女人。即使是玖儿,也只是看过没碰过。作为一个情场上的初哥,他有一种占了人家便宜就要负责的感觉。 前世里,宫斗的电视剧看的很多,里面演的杂七杂八的自己没少看,在他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创造力还是太低了。后宫也不是十八层地狱,怎么就不能把人弄出来。 他试探道:“那个......你们是不是想把吴...皇后救出来?” 吴俊眼光一闪,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你有办法?” 岳璋吃痛,咧嘴指着吴俊的双手。 吴俊忙不迭松开,不好意思的替他揉了揉肩膀,道:“将军可是有办法将悠儿救出来?若是可行,老夫必有重谢!” 岳璋暗自将脑子里的桥段过滤了一下,片刻后道:“你说,若是皇后得了急症宫里会不会叫人过去医治?” 吴俊一愣,“那是自然,悠儿即便是后位被废了,也还是后宫妃子。” “那若是御医说那是不治之症,命不久矣更有甚者会传染他人。这个时候你再去求见皇上,请求将人接回府上送终,皇上会不会答应?” 吴俊又一愣,“八成吧、毕竟皇上不是心狠之人,当初废了悠儿也只是气愤她对万妃动了私刑。况且若是这样,想必万妃也不会再起杀心,谁会对一个将死之人在意呢?可是你说这些,莫不是要我买通御医?这岂不是欺君之罪?哪个御医敢答应?” 岳璋呵呵一笑,道:“哎呀老吴,没有掰不开的****腿。那些个御医我看没啥操守,有个叫将清湖的听说最近混得很不如意。想必是在太医院快混不下去了,你不妨去找找他。要是好处给到了,想必...你懂的。” 吴俊一琢磨,狠狠拍了一下大腿,道:“着啊!为了悠儿,欺...也就欺了!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将悠儿救出来之后,总不能让她假死吧?那悠儿可就得东躲西藏,这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了吗?” 岳璋嫌弃的看着吴俊,道:“老吴,那蒋青湖是个庸医,满太医院人都知道,皇上还亲口斥责过他。他说是绝症,不代表治不好。但是治多长时间,还不是你说了算的,无非就是一个拖呗。皇上要是不怕后宫之内人人都染上病,那就接回去呗。拖上几年,没准儿到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事态无常嘛。” 吴俊和吴英已经被岳璋的计划给惊住了;这小子,大大的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