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娇宠世子妃》 第一章 死生几复 七月十五鬼门开,长安城内的街道上寂静无声,阴风瑟瑟,只留几盏青灯挂在街口的木桩上忽明忽灭。外出置办货物的杂货店小二李四正匆匆赶路。不过是有事耽搁了些,却不曾想往日繁华喧闹的长安城,今日入夜竟是这般叫人胆寒的景象。待他定下神,李四这才畏畏缩缩的抬起头朝着路两旁仔细看了看,路旁正是一座偌大的官邸,门前大理石阶梯上铺满了淅淅落落的树叶,似是许久没有人打理的缘故,牌匾斜挂,徒留凄凉。 不知今夜的风从何处袭来,李四只觉得自个儿腿脚不听使唤,直哆嗦,耳根子也发软。他清楚的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年轻女子轻轻吟唱童谣的声音。李四大着胆儿,挺直了腰杆子,停下脚步,细细的听了童谣的字句,当即就惊得扔掉了手上的重物,撒开腿狂奔起来。 “人月圆,贺新郎,千秋岁,应天长。” “拜天地,未洞房,醉红妆,新娘亡。” 本该是欢欣喜庆的童谣,如今却改编成如此惊悚骇人的语句,李四正因为听清了这些,才如同听到恶鬼催命般慌张逃去。而他辛辛苦苦置办了一天的杂货,此刻正散落一地,风吹过,覆上几片沙叶。 剎时间一阵忽来的浓雾迷了人的眼,定睛后只瞧见一只苍白而又细腻的手拿起了滚落在地上的拨浪鼓,那人口中轻轻吟唱起的正是李四方才听见的那首童谣。 深夜的寒风总是来得又冷又急,街口的青灯不知为何忽的灭了两盏,手执拨浪鼓的女子身形顿了顿。 不多时,本该寂静无声的冷风中,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乔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红衣女子笑眼似弯月,抿唇嫣然,转头回望,黑白无常两位勾魂使者此刻正站在她身后。 乔寻容轻轻拨动自己手中的拨浪鼓,将手中的玩物拿到黑白无常的面前晃了晃,轻叹一声道: “大概真的是我死的太可笑,竟然连地府的小鬼们,都编了这样无趣的童谣来笑话我。拜天地,未洞房,醉红妆,新娘亡。说的可不就是我么?” 白无常见乔寻容出口自嘲,却也对此无何奈何。眼前的女子做鬼已经有些时日了,却久久不能走过奈何桥,渡到那忘川对岸。时至今日,乔寻容的身上依旧穿戴着她大婚当日出嫁时所穿的花钗红袖。 “生死有命,乔姑娘又何必自怜自叹,既然已经入我地府又何必再对凡尘恋恋不忘。” 是啊,她早就是个死人了,怎么就放不下呢? 乔寻容原本含笑的嘴角,此刻却僵在了脸上,原本暗淡的瞳孔在眼眶中微微晃动,她转过头抬眼望向路旁的官邸,牌匾上的乔府二字还留着,只是再不见当日光景,心底的苦楚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蹿上乔寻容的心头。 何谓生死有命? 乔寻容以乔府嫡女的身份出生,虽不如皇家公主是金枝玉叶,但也是翰林学士的掌上明珠,母亲当年是名满京城的闺秀。府内用度算不上极尽奢华,可也还算是富饶。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过月余,先是乔府长女溺水而亡,后有翰林学士被指暗藏二心,皇帝震怒将其打入打牢,长安百姓大多嗟叹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曾经荣极一时的乔府就这么没落了。 乔寻容当日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与卫府世子成婚。夫妻交拜,天地为证。送入洞房,她连盖头都还未揭,便莫名其妙身死湖中,如此不明不白,她又怎么会咽的下这口气。 她不甘心! 乔寻容轻展月眉,淡然道: “两位使者不也很清楚么,不是寻容不过奈何桥,而是奈何桥不愿渡寻容,到底我是迈不出去那一步。 “你又何必要执着于此,你身死之后记不住死亡之时所发生的一切,此事确有蹊跷。可那早就是你上一辈子的事情了。乔姑娘,你就乖乖跟我们回去,喝了那一碗孟婆汤安心投胎去吧。” 黑无常在地府做了不知道多久的勾魂使者,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他什么样的孤魂野鬼没有见过,乔寻容确实是众鬼里头一个极为特别的魂。可渡不过,总这么耗着终归不是事。 乔寻容知道,黑白无常也是好心。 “寻容多谢两位使者好意,只不过......” 乔寻容的话语到这戛然停住,她重新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拨浪鼓又放回原地,头也不回的就朝着黑暗中的鬼门缓缓走去。冰冷刺骨的寒风掠过红衣女子苍白的脸庞,黑夜里徐徐传来远去女子口中的一声呓语。 她说:“乔寻容不过是个放不下执念的冤魂罢了。” 乔寻容的身影消失在鬼门的尽头,最后一片大红衣袖掩进深幽的暗夜里,原本宁静的街道上,却掀起了一阵诡异的狂风。 对乔寻容而言,前身种种虽有遗憾,但已成定局,她曾祈求过千百遍,如果一切能重来,她只想扭转自己的悲惨结局,守护住她所珍惜的那些人,为自己谋得一份快逸人生。 不论生死,不论姻缘。 当乔寻容万般无奈踏过鬼门关,尚未抬眼却忽而觉着自四面八方仿佛一瞬涌来波涛巨浪将她拍在水中,有一股力量将她顺势扯下去,身子越来越沉,无数的水便顺着口鼻灌进了肺腑,一起涌进的是火辣辣的痛感。 此刻从乔寻容的心底升起一阵荒凉,想要挣扎却没了力气。她是溺死的水鬼,这种频临死亡的感受,她不是第一次经历。 她又掉进了水里! 不知此时,她是该哭还是该笑,难道这一生她注定逃不开水?想到及笄那日,她曾同好友沈凭玉等人相约,前往苍山出游便意外落水,然而那时幸得他人相救,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可第二回她嫁入卫亲王府时,盖头未揭便离奇落水身亡,难不成如今做了鬼,还要重新回顾一次自己意外落水的场景? 被痛苦和死亡包围的乔寻容,在湖中出于本能,只有不断的挣扎。偶然的惊惶一瞥让她发现,不远处竟有另一个女子也沉在水中,甚至比她更要危急,已然没了生机。乔寻容登时一惊,猛然回想起苍山游湖她是同梁月一同落的水,然而此时她已是自身难保,何况救人?乔寻容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那柔弱的身姿朝着湖底缓缓沉去。 正在她万分焦急之时,只听一声破水而落的声响,沈凭玉一跃跳了下来,乔寻容心中一阵激荡,却见他往着另一边去了。她瞧见沈凭玉一把揽住了那边正沉落的女子,那女子侧颜一展,不过迷离一眼,叫乔寻容坐实了自己的想法,此刻自己正在重新经历那日的情景。 不容乔寻容多想,她已是愈发没了力气,惊惶连带绝望,使她的身子如浮萍般随波逐流,缓缓下沉。 罢了,罢了。终归是已死的人,再死一次又有何惧。 乔寻容渐渐的闭上眼的那一刻,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她也没多想,只觉着她该和上一回一样,轻飘飘的荡出了魂魄,可这一次她却没了这样的感受,只觉着身子不断的沉不断的沉,沉的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落到底。 而后,乔寻容的世界里又是一片沉寂。 “容儿,容儿,你快醒醒啊。不要吓娘啊。” 乔寻容本熟门熟路的准备等着黑白无常前来领她,可谁知正昏着在等,却觉着耳边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喊,那凄厉的声音让她再不能安生,可这声音却又那般熟悉不过。 娘? 乔寻容心下一急,可用尽力气却也只是小指动了一动,谁知只她这一个动作,便有人万分欣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哽咽道: “寻容,你总算醒了。” 醒了? 乔寻容皱眉,她怎么还会醒了? 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旭日暖阳就这么轻柔的洒落在乔寻容的脸庞,还有那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香,正是她惯常爱在自己闺房里点的暖玉香! 乔寻容用着力气微微睁开了眼,就见一片模糊处一道身影正坐在她身旁抹着泪,竟是她的亲娘余氏,而余氏身后,还站着满面担忧却又极为欣喜的爹。 看着眼前熟悉又几近陌生的身影,乔寻容压抑多时的思念,几近要在这一刻崩发。滚烫的热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从她的脸颊一直滴落到耳畔。 “爹...娘......” 掠过爹爹的身后,乔寻容发觉除了自己的爹娘,此刻还有一个人也正站在房中。她渐渐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带着沙哑又寡淡的嗓音不解问道: “沈凭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氏哭着攥紧女儿的手,双眼通红肿胀,守了一天一夜的憔悴只要女儿醒了就什么怨都没了,听女儿这般轻软无力的一句话也顾不得回。 可乔寻容问过这一句将这四处一番打量,心下狠狠一跳。 她活了?又回到苍山游湖溺水被救那会儿了。 面对生生摆在自己眼前的事实,乔寻容几乎能确定这不仅仅是南柯一梦。。对于几经生死的乔寻容来说,这其实是一件让她感到诧异又荒唐的事情。 重回这一世,有些人和事好似在潜移默化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改变了,好在她又活了,爹爹在还,娘也还在,大家一切安好。 而自己素未谋面的卫亲王府世子卫玠,上一世正是在她苍山之行不久之后,派人上门提亲,才有了后来她在嫁去卫亲王府的新婚之夜莫名溺亡的悲剧。 乔寻容不知道如果重活一世,那么自己那个突如其来的亲事,是否还会如期而至。 这一世乔寻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乔府的悲剧重演,她决不允许自己再不明不白的不幸身死。 卫玠,你我注定无缘,这一世还望你不要来纠缠我了。 第二章 再续前缘 都说人活一世,出门交友,不仅要靠卓睿的智慧,还要靠完美的情商。但要是有人这两样看起来都差了点,脸皮子薄厚这一方面先天有过人之处,那大概勉强也能活的还算滋润。薛侯府的小侯爷薛逸臣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起薛逸臣,那是长相俊,家底好,典型官二代,先天优势都让他给占尽了,却唯独缺了那么一丢丢的情商,尤其是在眼力劲这方面差的人神共愤。连乔寻容都忍不住的想埋汰他,人长这么大,情商这么低,心灵上也没留下个缺憾,也不知到底是靠着他老爹脸大罩着的缘故,还是因为他自个儿脸皮太厚‘无坚不摧’的缘故。 “寻容,你是不知道啊,当时你在水底已经一动不动,小腿都不带蹬一下,眼看就要没命!情况危急,小爷我当机立断,一个猛子就扎到水里,那英猛潇洒的身姿,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必定是人见人爱。”薛逸臣一边说着,一边还手舞足蹈的在乔寻容和沈凭玉跟前儿,跟跳大神似的,可劲儿比划。生怕错漏了他当时‘英雄’救美的每个细节,损失了他一展雄风的机会。 但逢每次说到这,薛逸臣必然会停下来,深深的叹上一口气,满心遗憾的用哀怨的小眼神瞅着乔寻容诉道: “真可惜你当时没看见!” 乔寻容与沈凭玉两人相视一眼,都颇感无奈,只能默默的端起石桌上的茶盏,低着头喝茶,不愿去搭薛逸臣的腔。然而咱们的薛小侯爷可谓是乐此不疲,越说越带劲儿...... 要说起乔寻容和薛逸臣,在乔寻容单方面觉着,其实感情也还没到那么熟络的地步。再者说了,一位文臣之女和一个军侯之子,本该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人,单偏偏就叫乔寻容她给碰上了也真是机缘。 乔寻容与沈凭玉是青梅竹马之宜,乔沈两府乃是世交,而沈凭玉的爹早年因小人鼓弄,一时失了圣心,被贬去军中过了一阵苦日子。承蒙薛老侯爷照料,让沈凭玉的爹在军营内少吃了不少苦头。也正因沈大人念此旧情,前几月,得知薛老侯爷被调回长安,一家老小也跟着一同迁了回来,特让沈凭玉去帮助打理侯府上下琐事,沈凭玉和薛逸臣也渐渐熟络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顺带着也让乔薛二人相识了。可乔寻容每每想到自己竟然能和薛逸臣这么个唠叨精成了朋友,实在是觉得,这可真的是自己把自己坑惨了。 “你可得了吧,就这么一件破事,翻来覆去十几遍,连我的耳朵都快生老茧了,就别再难为乔姐姐了,她病刚好可吃不消你这样啰嗦。” 乔府南苑里头,一张桌,三张凳,四个人。除了站着的薛逸臣和坐着的沈凭玉,乔寻容两人外,还有一名的浓眉大眼,衣着华贵的年轻姑娘。听小姑娘开口了,乔寻容也只是面上带着笑,一直没出声。别看小姑娘年纪轻轻,但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外祖母是宸国的太后娘娘,舅舅是宸国的国君,父亲是梁国的一国之主,母亲是先皇亲封的昭和公主,当今梁国的皇后。至于她自个儿嘛,自然是这宸国和梁国两国都一起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名唤梁月。 “你救了乔姐姐,乔姐姐理当是该感激你。可小侯爷你嘴也太碎了,念叨一遍又一遍,把人都要烦死了。” 梁月撅了撅小嘴讨好的朝着乔寻容甜甜笑着说道: “乔姐姐,不如你就让我做个主,派人把薛小侯爷撵出去算了,也好叫我们的耳根子留一片清静。你瞧瞧人家沈大哥,他救了我却不像你这般上蹿下跳的就知道在乔姐姐面前邀功......” 梁月自己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身旁的沈凭玉望去,正巧两人四目相接,梁月忽的歇下了嗓子,脸侧却附上一抹红晕。 沈凭玉倒是没做什么反应,只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乔寻容一言不发,眉头紧皱,不得不出声轻声诉到: “薛兄,当初情况危急,我只得先救离得更近些的公主殿下。寻容能蒙薛兄相救,凭玉心里自然感激不尽,只不过她大病初愈,你还是先歇歇再讲吧,也好让她缓一缓。” 当时乔寻容与梁月一同入水,他比谁都心急。寻容是他自小就相识的好友,他心里最要紧的自然是乔寻容。不过人命攸关,当然是能救一个是一个,梁月公主落水的位置正靠着他,他自然不能舍近求远,万不得已和薛小侯爷火速商量了一个救一个。 薛逸臣往日里和沈凭玉在一起读书,他爹总指望着他能向沈凭玉这个大学士之子多学些文墨。只不过都说了,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他爹薛老侯爷一辈子舞刀弄枪,征战沙场,除了烂到肚子的兵法外,其余的学问估计也不知道几个,二两墨水都没有的老子,想要教出个学富五车的儿子,怕是也难。 “罢了罢了,小侯爷相救,我理应感激不尽,又如何会嫌他。不过咱们在这院子里头呆了有些时辰的,现在腹内空空如也,一起去花厅用些糕点吧。” “说了这么久,我还真有点饿了,有糕点解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听说有吃的,梁月与薛逸臣看起来心情不错。梁月公主更是跑到乔寻容的跟前,一把挽住乔寻容的胳膊,满脸的讨好,看起来倒真像是乔寻容的亲妹一般体贴。 等沈凭玉和薛逸臣走在前头,离得远了。梁月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子,将乔寻容拉着走的慢了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乔姐姐与沈大哥相识多年,不知乔姐姐的心里头可有沈大哥?” 乔寻容见梁月这么问,心里虽有疑惑,但也仔仔细细答了: “我与凭玉自幼相识,心里自然是有他的。” “什么,原来你真的喜欢沈大哥啊!” 梁月本来还小心翼翼的问话,一听到乔寻容回她心里有沈凭玉,整个人犹如受了惊吓的猫崽子一般炸开了,方才还微微闪烁着期翼的瞳孔瞬时又变得黯淡了下去。 “喜欢?怎么个喜欢?公主口中所称的喜欢到底是个什么含义?” 乔寻容听着见梁月的反应有些诧异,又想到她之前问自己的问题,心下有了点数,不过还不太确定,遂又试探开口道。 “自然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梁月年纪虽比乔寻容小一些,可问起这些个男女之情的事情来,一点也不含糊,小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乔寻容知道,梁月天不怕地不怕,性子爽朗又心直口快。不过这样的姑娘也好,梁月往日里对人和事,是喜是恶一眼就能看穿,与其叫她误会仇视了自己,不如早点把话说明白的好。 “我与凭玉相交多年,乔家与沈家又世代交好,我待他自然如亲兄长一般上心,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私情。此番我失足落水,身子弱,恢复的慢些,凭玉抽空来看我也是人之常情,你大可不必多心。”乔寻容抽出一只手轻轻的搁在梁月的手背上,有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大可放心。 听到乔寻容这话,梁月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原本愁云惨淡的脸上总算是重展笑颜,轻疏了口气道: “原来乔姐姐是这么个喜欢,当真是吓了我一跳。乔姐姐你放心,你是沈大哥的好友,那就是我的好友,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断然能第一个冲在前头,叫那些个想欺负你的坏人都讨不了好!” 乔寻容见梁月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心里也很高兴。 “乔姐姐,以后还要多劳烦你,沈大哥喜欢些什么又不喜欢些什么,只要是乔姐姐知道的沈大哥喜恶,还请姐姐一概告知,梁月感激不尽。” “这是为何?莫非......”乔寻容话到嘴边留一半,没有点破。 梁月知道乔寻容是个明白人,停下脚步,眼神炯炯的望着乔寻容,接过话茬儿。 “沈大哥救了我,梁月心意已决定要以身相许抱此恩情。我想要沈大哥做我的驸马,带他回梁国去。” 乔寻容听了梁月这话,愣了片刻。 此番梁月公主从梁国到宸国是因为,当今太后娘娘六十大寿,作为外孙女在外婆膝下侍奉,能让老人家高兴高兴。现如今,要是太后她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女春心萌动,对沈凭玉芳心暗许了,不晓得会作何反应。 若是真的叫梁月把沈凭玉带去了梁国,那沈家伯父大概心里会一直惦记自己沈家这唯一一根独苗苗。梁月虽积极开朗,偏逢了沈凭玉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人。 都说这女追男隔层纱,可放到沈凭玉这却不大管用。也不知为何,当初梁月历经波折也未并能让沈凭玉对其倾心,万念俱灰之下支身回梁国去了,乔寻容为此还惋惜了一阵子,多好的姑娘就被沈凭玉自个儿给气跑了,本想着有机会能撮合他两,不料遭遇变故,连自己都顾不了了,又如何能顾得了他们。 上一世虽说是惨淡收场,却不料重头再来,牵在这沈梁二人身上的红线依旧是要缠上一缠,天意弄人,乔寻容暗自轻叹,只求这次别再重蹈覆辙。 薄茶几杯,糕点几盘下肚,又闲谈了片刻,见着时辰不早了,沈凭玉等人都和乔寻容一一拜别回家去了。送走了他们,乔寻容慢慢悠悠的自乔府大门口又晃回了自己闺房所在的南苑。 想起自己醒来的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乔寻容难免感叹人世无常。掐指细算这几日应当就是卫亲王府派人前来提亲的日子,想到这,乔寻容心胆一颤。但这太阳都已经快落山了,卫亲王府的下人,总归不会在此时,赶着月亮来提亲。况且,直到现在,乔寻容连卫玠这个名字都不曾听人提起过,看来这一世,她和卫玠牵扯下的孽缘八成被化解了。 乔寻容刚刚放宽心,不过松松散散的伸了个懒腰的工夫,就听见从乔府西边那头的院子里,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乔寻容连忙指使站在自己院外的婢女赶紧去西面瞧瞧,出了什么事,居然弄出这样大的动静。今日爹娘恰巧去城外白马寺为自己平安醒来一事还愿,如今府里头能管事的就剩下自己一个,但愿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子才好。 不多时,乔寻容派去西苑的小丫头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神色慌张的大声嚷着: “小姐,不好了,西苑里头宋姨娘生的清菡小姐悬梁了!” 第三章 庶女悬梁 第三章庶女悬梁 乔大人府上总共有两位小姐,一位是夫人余氏所出,咱们乔大人的骄傲,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乔府嫡长女乔寻容。而另一位小姐,每逢说到她,府里上下都得压着点儿嗓子。 毕竟......这位小姐的出身,不怎得光彩。 乔寻容加快了步子,朝着府内的西苑赶去,刚进院口,就看见两个小丫鬟正哭哭啼啼的站在房门口。乔寻容也顾不上这两个看着她来,变得惊慌失措的小丫头,迈开步子就进了西苑的房室。 “清菡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是你真有了个三长两短的,你让娘怎么活啊!你告诉为娘,到底是哪儿个不长眼的敢狠心拒绝你,我这就去告诉老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刚进主间室,就听着隔着珠帘,里头传来为妇人尖着嗓子的指责声,乔寻容掀开帘子,瞧见一名妇人正侧坐在床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娘,你就别说了,是我不争气,是我没这个福分,他看不上我,到底是嫌弃我出身卑微。” 床沿上靠着一名年轻女子,满脸的煞白,脖颈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红印,叫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对的叹气。 听到自个儿的女儿这么说,妇人的火气是噌噌的往上冒:“到底是什么人,你告诉娘,竟敢嫌弃你?你爹是当朝二品大员,翰林学士,有谁敢说你出身卑微。他竟然敢出言羞辱于你,我非要告到老爷那儿去,叫他跪下来给你赔罪!” 床上坐着的乔清菡,听见自己娘亲的话,脸色变得更为煞白,咬着牙狠狠的提高音量道:“娘你别说了!全京城谁不知道,我乔清涵不过是个庶女,亲娘不过是个陪嫁丫鬟上位的姨娘,能有什么身份。他看不上我也是该的,是我自己配不上他。府里人下人都瞧不起咱们,更何况是他。” 宋姨娘当即就白了脸,‘腾’的一下子就从床边站起来,气得发抖,指着自己的女儿就大骂道:“别人瞧不起你娘我就算了,如今就连你也瞧不起娘?我是趁老爷醉酒爬上了他的床,可那又怎样,是你娘肚子争气,只一次就有了你。你娘再保不齐,也是个姨娘,你再怎么说也是个乔府小姐,有什么好丢人的!府里的那些个老妈子嘴巴贱,嫉妒你娘,你也和她们一般想?她们算什么东西,我呸!” 宋姨娘朝着地上啐了两口唾沫星子,满嘴的贱人,蹄子,让站在珠帘处的乔寻容都忍不住的皱着眉头。 乔清菡看着自己亲娘这满口秽语,撒泼耍狠的模样,心里更加委屈,眼泪跟珠子似地一串串的落了下来。为什么同样是爹的女儿,容姐的娘亲就是大夫人,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而自己的娘亲只能是这般模样。是她自己犯傻,她这样低贱的一个人,怎么敢去妄想能得到那个人的垂怜。 房中宋姨娘母女一个喋喋不休的咒骂,一个哭的泪水潸然。乔寻容深吸了口气,沉下心来后,轻轻咳了两下,白皙的葱指缓缓拨开帘子走了进来。宋姨娘听见珠帘的声响,转过身子一看见乔寻容进了屋,立马就闭上了嘴,微微侧着头却一副疑虑的模样。 乔寻容知道宋姨娘看她的眼神一向如此,跟提防仇人似的,早就习惯了也没在意。她直接略过身旁的宋姨娘,轻蹙眉头对着泪如雨下的乔清菡开口道: “清菡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尽做傻事。若不是今日宋姨娘发现的早,拦下来你,难不成你要爹爹他老人家一回府就瞧见自己女儿的尸身,高挂悬梁吗?” “容..容.....姐。”乔清菡见乔寻容来了,显得有些慌张。人都说长姐如母,但比起自己的亲娘,乔清菡对自己的这个嫡长姐倒是更为畏惧。她怕的不仅仅是乔寻容长姐的这个身份,更加叫她害怕的是嫡女与庶女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那道鸿沟。 乔寻容见乔清菡涕下沾襟,白嫩的脖颈处,泛红的勒痕看的她心慌。往日里宋姨娘虽然为人乖张,行事张扬,可自己的这个庶妹却算是个懂规矩,守本分的小家碧玉,平时性子柔柔弱弱,讲话轻言细语,总是容易叫府里的恶仆欺负。今日此景不问也知道,清菡此番一定是受了什么大委屈,这才想到要轻生。 “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乔寻容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被外人欺了去。刚才听的你和宋姨娘的对话,像是受了什么人的欺负,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若真是别人的过错,我这个做长姐的一定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乔清菡听见乔寻容说要为她出头,去找那人的麻烦,心里焦急,无奈之下连忙开口道:“容姐,你千万不要去找他。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的错,容姐你千万别去牵扯其他人。” “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 乔寻容见乔清菡明明受了委屈,偏偏又不肯说,面露不悦,寡淡到:“你以为今天这事,是你乔清菡一个人的事情?堂堂乔府的二小姐,居然在自己府中闹着要悬梁自尽。这事要是被传了出去,你自己的声誉受损不说,你要让爹爹有何颜面去面对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你又要将乔府的脸面置于何地?你只要一日还姓乔,便与乔府共存,一荣则荣,一辱俱辱。这样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乔寻容的一番话喝住了哭哭啼啼的乔清菡,更镇住站在一侧的宋姨娘。乔寻容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成熟老练的思虑和手腕,日后这个乔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除了她还会有谁,可她是风光了,自己的女儿却...... 宋姨娘盯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女儿,也是心疼,实在是咽不下女儿被欺的这口恶气,忍不住开口插话:“奴婢知道,奴婢不该在大小姐训话的时候开口,可清菡年纪小,脸皮子又薄难免有些话不能自己开口。不如把往日里在她身旁伺候的袭伶叫进来,仔细问问,八成她能知道些什么。” “娘!”乔清菡一听宋姨娘说要叫袭伶进屋里问话,就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狸猫一般,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乔寻容本来正独自思量此事,见了乔清菡的反应就晓得袭伶一定是知道些什么,随即开口道:“宋姨娘,清菡这事我定会问出个缘由来,有些话我要与清菡单独说,若是方便,还请姨娘先回自己屋里去吧。” 宋姨娘见乔寻容开了口让自己走,纵然心里头千万个不情愿,也只得点点头,先回自己屋里去了。临走前,宋姨娘掉头瞥了一眼自己眉头深锁的女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当娘的没本事帮女儿出气,如今既然乔寻容站出来说能为清菡做主,那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宋姨娘走了没多久,乔寻容走到房内的靠窗的茶水桌椅前坐下,轻轻揉搓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夫人点着茶水桌。房间里头寂静的吓人,乔清菡见乔寻容不说话,自己也不敢随意出声,时间就这么一下两下的在乔寻容的指尖溜走。 过了半晌,乔寻容终于开口了,她抬起眼眸,吩咐道:“去把门口站着的袭伶给我叫进来,其他人都先出去候着。” 乔清菡红着眼眶抬起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乔寻容,虽然心里不想,但终究也不敢说出个‘不’字。 下人们沏了茶水进来,袭伶也站到乔寻容的面前,其他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你家小姐不肯说,那只好由你来告诉我,二小姐最近到底遇了什么事,为何会想不开要自尽,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我要你在我面前一五一十的都说清楚。” 乔寻容沉着嗓音开口朝着站在跟前的袭伶发问。袭伶何时见过乔寻容这般吓人的模样,腿脚发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战战兢兢的回道: “前段日子,二小姐带着奴婢上街去置办女红所需,不曾想在官道上碰上疯马撞人。当时那匹疯马双目充血,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弄伤了不少行人,后来竟直直的冲向二小姐。二小姐被吓得没了魂,笔直的站在街道中央动也不敢动一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是一名公子突然出现,制服了疯马,救了小姐。二小姐自那次以后就倾慕这位公子,没日没夜都将公子记挂在心头。直至今日,二小姐终于鼓起勇气,向公子表明心意,可公子不但拒绝了二小姐而且还出口嘲弄二小姐。他说......” 袭伶话说一半侧过头看坐在床上的乔清菡,乔清菡面色铁青,怒气腾腾的瞪着,想叫她闭嘴。 “他说什么,袭伶你接着说。” 乔寻容瞥了眼瞪着袭伶的乔清菡,乔清菡一对上乔寻容的眼神立刻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袭伶闭了闭眼,豁出一口气,紧接着道: “那位公子说,那天出手不过是不想让疯马再伤及无辜,别无他意,更不想就此留情。他还说,当日站在马蹄下的就算不是二小姐,哪儿怕是一只阿猫阿狗,他照救不误,让二小姐不必想太多。他还说...说...老爷虽然是名声在外是当朝二品大员,但二小姐不过是庶出,身份卑微,想要当他的妻子,还不够资格。” 讲到这袭伶突然瞪大了眼睛抬头望向乔寻容: “而且那名公子还对小姐您出言不逊。” “对我?” 乔寻容愣了愣,勾起一边的嘴角,冷哼道:“我与他素不相识,你倒是说说看,他又是如何对我出言不逊的?” 乔清菡见袭伶越说越多,再也忍不住,出声喝止道:“够了,袭伶,你别再说了。” 乔寻容放下端在手中的茶盏,冷冷道:“把话接着说完。” 袭伶跪直了身子,朗声道:“那位公子还对二小姐说,‘听闻乔大人的嫡长女是位才貌双全,不可多得的佳人。如若今日是你的那位名满京城的嫡女姐姐来向我说你对我所说的这番话,也许,我还有那么一点兴趣愿意多看她个一两眼。’至于乔二小姐你,还是回家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呵呵,这样放肆的话,倒也真是闻所未闻。”乔寻容听了袭伶说的这一切前因后果,心下竟然对自己的庶妹产生了一丝愧疚,嫡庶尊卑差距就是在这种时候体现么,她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口气。 “你可知道那名公子的真实身份?” 敢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达官显贵了。可她乔寻容何曾会怕? 袭伶脸色难堪,咬着唇轻声回道:“禀小姐,奴婢与二小姐也是在今日才知道,原来那名公子乃是卫亲王府身份尊崇的世子大人。” “什么!” 乔寻容骤然站起身子,惊慌之下掀翻了桌上的茶盏,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居然是他......卫玠! 第四章 早已识君 冰冷的地面上,破碎的茶盏似乎在提醒着乔清菡,方才她的房中确实经历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人走茶凉,此刻只剩她一人留在房中,天色早已黑的透彻,只余一轮隐月,透过窗口将微微月光送了进来。 乔清菡怎么也想不明白,长姐为何会在听到卫玠的名字后匆匆离去。她一开始以为,乔寻容是畏惧了卫玠的世子身份,可后来仔细琢磨又觉得,依着那乔寻容清傲不羁的性子,如何会怕卫玠,别说是世子身份,恐怕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她的这位长姐,也未必会愿意多皱一下眉头。 窗外竹影婆娑,袭伶因为多嘴,正跪在乔清菡的房门外受罚,无奈冷风凌冽,寒气入体,忍不出轻咳出声,乔清菡将眼光移到门口处,冷声道:“要跪就跪远些,不要惹我心烦。” 袭伶听见乔清菡发话,心头发凉,只朝着房内抬头瞧了一眼,就缓缓低下了头。自己只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主子说什么就得做什么。她咬了咬牙,慢慢腾腾的挪着膝盖朝着院内的石子路移了几步。没了挡风的屋檐,寒风似乎要将袭伶千刀万剐了一般,她紧闭着冻紫的双唇,眼角挂着泪在风中瑟瑟发抖。 乔府冷冷清清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乔清菡昨儿也是乏了,最后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一觉起来以为昨天的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哪儿知...... “二小姐醒了?”帘子外头传来一女子轻声的询问。 乔清菡侧着身子用胳膊肘撑着床坐了起来,轻轻回到:“起了,帘子外面站着的是谁?” “二小姐,我是大小姐身边的丫头芸雯,我家小姐早早就在花厅等你一起用早膳了。” “容姐一早就等我一起用早膳?” 乔清菡慌张起身,随口对着帘子外恼唤道:“裘伶你个丫头真是,你怎么不叫我,反道让容姐等我。” 帘子外没传来裘伶的回应,倒是芸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二小姐,裘伶昨夜在院子里跪了一夜,今天大小姐来找您,见她跪在院子里脸色不好,打发她先回自己房里休息了。” 乔清菡微微蹙起眉头,不再出声,逸雯见放里头没动静了,便退出乔清菡的闺房在门外候着。 乔寻容独自坐在花厅里头,桌上铺了几样小菜和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大概是放了有些时间,米粥上铺了一层膜膜,看起来皱巴巴的。 “是我不好,让姐姐等了这么久。”乔清菡梳洗完毕,挑了件合适衣衫就匆匆赶来前厅。 乔寻容面带笑意,微微招了招手,示意让乔清菡做到自个儿的身边来,乔清菡顿了顿,乔寻容又道:“都是自家姐妹,等一会儿算不了什么,过来坐下吧。” “最近起风了,才一会儿功夫,粥都凉了,清菡身子弱,叫厨房的人重新热一热吧。” 乔清菡听见乔寻容的话连忙回到:“我不打紧,姐姐已经等了我许久了,这粥还温着,正合口。”乔清菡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子准备亲手帮自己面前的乔寻容盛粥。 乔寻容见乔清菡站起身子,也没有拦着,只是微微抬了抬眼,轻声道:“这粥凉了不打紧,可要是把人冻坏了那才是大罪过。” 乔清菡一时没有意会乔寻容的意思,本来还没放在心伤,乔寻容见乔清菡面色不改又接着说道:“若平时下人们犯了错,那当主子的小惩大诫就是了,但也要注意度,万一叫丫头们的身上落下个恶疾,传出去,以为咱们乔府的小姐都是凶神恶煞的修罗坏人。” 乔清菡这一回儿真真实实的听明白了乔寻容这话里头的意思,容姐这是因为她罚了裘伶那丫头跪了一夜的缘故在教训自己。 乔寻容见乔清菡愣了神,有面带笑颜缓缓开口道:“清菡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一时想起来多说了两句,吓到妹妹了” “怎么会,容姐说的是,清菡自当谨记,宽待下人,不叫外人对咱乔府落了口舌。” 乔寻容听着乔清菡这么说,倒是再也没太过头,只是细巧的喝着自己碗里的粥,这一顿早膳着实叫人吃着憋屈,乔清菡见乔寻容不开口,自个儿也噤了声,只盼望着乔寻容能早些喝完她碗内的粥。 不多时,一个身着翠衫的丫头从厅外又走了进来,这名丫头名唤翠晴,因为心思活套,办事灵巧所以一直跟在乔寻容的身边打点乔府上下的琐碎杂事。 只见翠晴迈着莲步走至乔寻容的身旁,轻声道:“小姐,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您让我送去的拜帖对方也已收下了。” 乔寻容放下手中的小勺儿,葱指细细捏着勺柄处轻轻揉搓,淡淡道:“竟然这样顺利?想来,那头应当还有话叫你传回来给我。” “小姐猜得不错,方才我将咱们乔府的拜帖送进往王府时,府中管家面色不好先是一番推辞,说卫世子不在家中无法见客,后来我又听您的,报上小姐您的名号,管家只说叫我等一等,不消片刻却又是红光满面的迎了出来,欢欢喜喜的收了拜帖,又嘱咐我道卫世子说他在城东的东渔水榭等您。” 翠晴回了话眼光正巧碰上了桌旁的乔清菡,乔清涵此刻眼光闪烁,叫人看不透,乔寻容从桌上收回自己的右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抬眼朝着自己身旁的翠晴说道: “去将我的面纱取来,既然卫世子收下了拜贴,那咱们和他自然就不得不见了。” 乔寻容站起身子看着身旁的乔清涵道:“清菡,我出府一趟很快回来,你切好好在家呆着,我乔府的人不能任由别人欺负了去。” “姐姐,你莫不是......”乔清涵听了乔寻容这话,还以为她是要去找卫玠理论,心下焦急万分。 乔清涵此刻的心思乔寻容大抵也能猜出七八分遂又说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语毕,乔寻容就领着翠晴等人出府去了,乔清涵无可奈何只得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手绢,不过小半会儿原本葱翠的手指已经是勒的通红。 马车行驶在城郊的小道上,一路还算坦荡并未有什么颠簸,但乔寻容的眉头自出了乔府之后就没有松开过。她没有想过卫玠会以这样的方式再一次突然闯进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当中,清菡年纪还小如今却为了他不惜在家闹自尽,这口气自然是不能不出的,这样也好,不如就用此机会,趁早让乔府与这个人做个了断。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停在城郊的某处。 “小姐,咱们到了。”翠晴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乔寻容起身拉开帘子,入眼的景色道叫她微微吃了一惊。跃入眼帘的,是漫天的紫色烟波,想不到城郊竟然也有这样清心雅致的地方,乔寻容走下马车,看到这遍地的紫色桔梗这才留意到土壤稀松,这分明是有人刻意栽种的。花儿沿着城郊洛水河岸而种植,这条紫色烟波的尽头便是东渔水榭,想不到卫玠竟然也是个偏好风雅之人,居然会将约见她的场所挑选在此地。 乔寻容带上面纱,掩了自己的大半容貌只露一双潋滟明眸,却遮不住碧波秋水,毓秀云眉。东渔水榭建在湖面之上,四周水波缭绕,清风徐徐,亭上轻纱飘逸叫人有宛若置身于仙境之感。透过纱帘依稀能看清庭中正有一名身着白衣云锦的男子只身端坐在石桌旁,只是一个简单的侧影却让乔寻容觉得,此人气质非凡,与自己想象中卫玠似是有些出入。 其实在乔寻容心里,卫玠一直是个贪淫好色,急功近利之徒,否则在上一世他干嘛要那么火急火燎的就要迎娶自己入门,况且他们那时一面都还不曾见过。昨日里听裘伶说出,卫玠曾在疯马铁蹄下救出清菡的时候,她想着不过是卫玠自幼习武,才会路见不平,而后听到卫玠说出的那些狂妄之言后,更是认定了不过是个自恃权大的狂妄之徒罢了,像他这样的人,必然是行事草莽,为人轻浮。 “既然来了,还傻站在帘子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庭内传来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乔寻容轻轻拨开纱帘探进身子,男子手执玉子正在下一盘残局。 “乔寻容见过世子大人。”乔寻容微微弱弱欠下身子,朝着石桌旁的男子缓缓行礼。 男子瞧了正低着头的乔寻容一眼又缓缓垂首轻声道:“乔姑娘为何缘故,要以纱遮面而不已真面目示人呢?” “寻容近日偶感风寒,本不宜与人会面,不过和世子有约,所以只有以纱遮面。”乔寻容话语说的委婉,其实她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正响,此番和卫玠会面是想帮清菡与这人撇清关系,免得卫玠这人心术不正,到处借着清菡向他表达爱慕之事败坏清菡的名声,既然要撇清关系,那不露面也能让她省不少心。 男子听了乔寻容这话,既没有出言应答,也没有表示关切,倒是轻笑出声,调侃道: “乔姑娘莫不是又没忍住,偷吃了府上后厨内的杏仁糕,脸上起红点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吃杏仁糕会脸上有红点。”乔寻容显然吃了一惊,她不能吃杏仁糕这件事,总共就只有几人知晓,卫玠是怎么知道的?她忍着诧异抬起头准备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只见男子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头抿唇扬笑。 “解夫子?” “寻容,好久不见,或许你现在应该叫我卫世子。” 第五章 双重身份 乔寻容自幼饱读诗书,也曾去南城最为著名的玉简书院读过书,那里的学生大多都是官家子弟,且因宸国民风开放,遂能够看见男女学生同窗的景象。 那一年乔寻容方十四岁,乔大人寻思着女儿总在深闺里养着,担心女孩子家虽有才学却缺少了些见识,所以想送自家女儿去书院里读书。那南城的玉简书院是公认的皇家书院,讲课的夫子都是国内学识最好的人,但因为凡事都图个以稀为贵,所以每年玉简书院只招两个班的学生,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把自己的心肝儿宝贝往玉简书院里头塞。乔寻容的爹虽说也是二品大员,但这里头有不少皇亲国戚,什么郡主,世子啊都想在这所书院读书,所以乔寻容靠他爹在这书院里也走不上什么后门。 但别看乔寻容那时年纪虽小,却十分争气,在当届一种考生之中一举夺魁,堂堂正正的考进了玉简书院,并让原本就已小有名气的她因此也芳名远播,被文人雅客们评为京城第一才女。 刚进书院那会儿教他们的夫子姓刘,三甲出身学富五车,听说曾任中书令现在退下来了,到玉简书院教书养老。后来过了没多久,刘夫子突然就没来教课了,据知道内情的同窗说,刘夫子的小儿子今年中了状元,刘夫子回家主持事宜去了,就在大家都在私下议论新来的夫子会是哪儿位大文豪的时刻,解夫子就出现了。 “我姓解,平日里上课时大家可称我为解夫子即可。”乔寻容的印象里,解夫子一直是一袭青衣薄衫,腰间别了一把玉坠纸扇,行事潇洒,为人彬彬有礼让人敬服。 书院里不少年纪稍长些的其他女学生,每逢看到解夫子,脸上总是会流露出一抹红晕叫乔寻容怪不理解的,她们看到解夫子就会很热吗?后来的乔寻容才知道,不过是因小女儿家动了心思,害羞的缘故。 那时候人们只以为乔家大小姐满腹经纶是个一等一的才女,后来见过乔寻容的人都说,乔家长女国色天香,举世无双。 别人眼里的乔寻容自带光环,走哪儿闪哪儿,殊不知那时候的乔寻容其实也有过一段放荡不羁的青春叛逆期。那时候乔寻容年幼贪玩儿,又好吃,所以常常偷偷带丫鬟出书院跑到城中的雅居阁吃些香茶糕点。乔寻容一向不挑食,可偏偏只有杏仁这一样吃食碰不得,只要是任何和杏仁沾的上边的东西,她都不能碰,少量吃了会脸上起红疹,多食了会呼吸困难,曾经因为误食了大量的杏仁差点就魂归离恨天去了。 正巧有一次乔寻容没忍住,还是偷吃了两块杏仁糕,脸上起了红疹之后心里又后悔的要死,没找到面纱又碰巧遇上了卫玠,卫玠只是看着乔寻容当时窘迫的摸样取笑了她几句后,带她去药房先生那里配了两副药,叮嘱她乖乖吃了。自那以后乔寻容只要是在书院里但凡是单独遇上卫玠就刻意改道而行,她总觉得自己那时候实在是太丢人了...... “夫子,就是......卫世子?”乔寻容显然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解夫子居然会是那个口出狂言的卫玠? “怎么,你这是不信我吗?先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卫玠用指尖轻轻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微笑示意。 乔寻容听了卫玠的话乖乖坐下,忍不住开口又问道: “夫子,你当真是卫世子?” “当真。” “你当真没有欺我?” “当真。” “......” 瞬时,乔寻容觉着当年解夫子在自个儿心中树立的男神形象,轰然倒塌了。 怎么会这样呢,解夫子居然就是卫玠,纵然乔寻容在自个儿心目中千百遍的想否定这个事实,然而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怪不得,怪不得当年解夫子出现之后,多少女学生都想知道他的来路,却死活打听不出半分关于他家世情况的消息,除了知道解夫子是刘夫子的小儿子请来帮忙代课之外,就再也没有更多知道的了。现在想来是卫玠可以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来历,取了个假名字来框他们的。 “怎么,你不希望我是卫世子?”卫玠拿起茶盏,挑起一边的眉角,悠然问道。 “不,那清菡她.......”原本乔寻容提前想了一堆要说与‘卫世子’的话,此刻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可是想问有关于你妹妹与我的事?”卫玠放下手中的茶盏,自己倒是站了起来,背对着乔寻容问道。 “正是......”乔寻容现在心思惆怅,如果解夫子真的是卫玠,那按乔寻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那种草莽轻浮之人才是。 卫玠回转过头,与乔寻容四目相接,缓缓开口道:“寻容,你可信我?” “自然是信夫子的。”乔寻容不假思索的回道。 “那我如今不是解夫子而是卫世子,你还信我吗?”卫玠接着又问道。 乔寻容犹豫了片刻却依旧点了点头:“信。” “那日我与几位好友相伴出行,在官道上偶遇马儿受惊,后来看见一女子脸色煞白站在路中央,马儿向她袭去她却不知躲闪,我只得出手相助,免得她被惊马误伤。后来她自报家门,我才知晓,那名女子正是乔府的二小姐。正因为知晓了她是你的妹妹,我才多关照了她几句,叮嘱她以后出门要留心些,莫要再发生这样的情况,想不到不过是几句无意间的安抚倒是让乔二小姐多想了。” 卫玠取下别再腰间的纸扇,扇柄轻轻敲打着手心,眉头禁皱又道: “我与你那妹妹也不过一面之缘,只是自那日之后,你那小妹三番两次到我与友人常去的地方寻我,送了我不少礼物。我起初以为他是因为我救了她,所以想要答谢,后来没想到,你妹妹来的次数越发的频繁,后来我才明了缘由,然我对你那妹妹并无额外的心思,所以就找了空闲,想要婉拒了她的心意。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恍若变了个人似的,叫我实在是招架不住。你猜猜看,她都对我说了些什么?” 乔寻容听得云里雾里,只能顺着他的话回问道:“清菡她对世子说了些什么话?” “你妹妹,年纪轻轻却性子偏激,我只不过想婉拒她,她竟拿你的父亲的身份来压我,对我说‘我是乔府的小姐,我爹爹是翰林学士,公子何必要如此绝情,倘若公子愿与清菡一起,日后清菡向爹爹美言几句,为公子谋一个锦绣前程不好吗?’” “清菡当真对你这么说?”乔寻容面色铁青,眉头紧锁,往日里清菡总是一副乖巧的摸样,这些话她如何说得...... “怎么,你又要不信我了?”卫玠正倚靠着亭内的圆柱,细细打量着乔寻容此刻的面目表情。 “我没有。”乔寻容地下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以前只当清菡久在深闺,性子胆小柔弱,可如今卫玠告诉他的这番话叫她对自己的这个妹妹忽的多了一层陌生感。乔寻容知道下人常私下议论清菡和宋姨娘,清菡也因为这些事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她总觉得应当多弥补自己的妹妹一些。是不是她对清菡的关心还是太少了,不然清菡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妄图以乔府地位去获取一位公子的心,这对他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尊重了,更何况卫玠还是王府的世子,如何会在乎这些? “这件事情怪我,是我没有教好清菡,等回府后,我自然会好好教导她,世子大人这件事,我带清菡向你陪个不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而生气。” “我若是真的生气了,早就恼了,其实我也并没太将她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只是那日我有句话却是真心的。” 乔寻容仔细回忆那日裘伶传述的卫玠所说的话,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哪儿一句。 卫玠看乔寻容一副眉头紧锁的摸样觉得可爱,他走近乔寻容,忽的弯下腰,将唇凑近她的耳侧轻柔出声道: “我说,我想见你,那是真心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第六章 悔过重来 “我说,我想见你,那是真心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听到卫玠说出这话来的时候,乔寻容觉着自己似是被十八道天雷给劈了一般。 “卫世子,你莫不是还有其他的孪生兄弟吧。”乔寻容的话脱口而出,道叫卫玠愣了一愣。 “你这丫头,何出此言呢?” 卫玠支起身子,双手环于胸前,带了一股邪魅之气。 乔寻容此刻双耳通红,面带红晕,觉着自个儿口干舌燥,咽下口水定了定心神这才回道: “解夫子从前并不像卫世子这般,这般......” “这般什么?”卫玠挑了挑自个儿的眉角,唇角却是遮不住的笑意盈盈。“嗯?” 乔寻容磨蹭许久这才狠下心,闭起眼睛张口回道。 “这般的,大丈夫!” 早年解夫子在乔寻容心里是个彬彬有礼的公子,温文尔雅,又颇有风度,可今日一见......莫非真是应了那句话“岁月是把杀猪刀”么,怎么感觉他都不是他了,乔寻容很惆怅,这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解夫子了。 卫玠听了乔寻容的话,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觉得此刻自己的心中正翻江倒海,男人最忌讳什么?不就是别人说他没男人味儿吗。当日乔清菡对他说出那样大言不惭的话,他都没有如此动过气,如今乔寻容居然这样说他,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卫玠原本上扬的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他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臂,有些阴气沉沉道: “你这是觉得,我以前不够男人?” 乔寻容讪讪一笑,冒着冷汗推诿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卫世子与往日的解夫子,长相倒是相似,可这性子有些不同,就连语貌神态都有天壤之别,倒不像是同一个人。” “那你是更喜欢解夫子,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卫世子?”卫玠侧过脸来对着乔寻容略带柔情的眨了个眼,张口就问。 “我更喜欢......”乔寻容陷入了深思,卫玠满脸的期待。 乔寻容霎时如惊弓之鸟,觉得此刻自己的回话荒唐至极,“不不不,不是喜欢,解夫子是我的先生,世子大人身份高贵,寻容都是尊敬,尊敬。” “哦...尊敬。”卫玠“唰”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潇潇洒洒的在身前挥舞。 其实这东渔水榭建在水面上,四周又有风,讲理来说应当是十分舒爽的,可乔寻容此刻倒觉得自己此刻有些燥热,汗滴细细密密的快要冒出来了。 “那你可记好了,解夫子是我,卫玠也是我,从前我不像现在那般是因为,我受人所托去教书育人,在书院里作为一名有职业操守的夫子,我自然不便多与学生亲近往来。可如今我已不用代课教书,你也不是我的学生,那我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 卫玠朝着之前未下完的残局上又补上一子,整个局面顿时豁然开朗,他抬眼又道:“我是王府世子,你是乔大人的千金,我想要多亲近你一些,没人能拦得了我。也罢也罢,看你这翻模样估计你还是更喜欢往日的‘解夫子’多一些,你等一等我,改日我换件衣裳,让你同你那‘解夫子’再见上一回得了。” 乔寻容听着卫玠这席只觉得下巴都要掉到棋盘上去了,愣是再也憋不出其他的话来,只想着快来个救星,让她能够脱身回府,冷静冷静。本来今日邀约是想好了要在老虎嘴里拔颗牙,帮清菡向他讨个公道,却没想到此番竟是‘狼入虎口’根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全无招架之力。 “公子,有客来访。”亭外不知何时站了名黑衣佩剑的男子,此刻正低着头等着亭内的卫玠回话。 “哦,是谁来了?”卫玠放下捻在手中的玉子,朝着对面的乔寻容看了一眼。 “禀公子,是刘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 乔寻容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想着自己能够脱身:“世子大人,既然你有客人,那寻容就先行别过吧。” “既然你想回去了,那便回去吧,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寻容,能重新再见到你,我是真的很高兴。”卫玠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叫乔寻容看不透彻,只是比起之前轻佻的言语,这最后一句倒叫乔寻容听了心思沉重。 乔寻容拜别了卫玠,重新戴好面纱,走出东渔水榭,在长廊上与一名头戴珠冠的男子擦肩而过,只是偶然的视线相交后也未彼此问候便各自离去。 “子敬,来的正好,你我重摆一盘棋局吧。”卫玠见刘子敬来了,便将棋盘上的玉子撤回。 “我来的路上,正好瞧见一位面带薄纱的姑娘从这东渔水榭内走出来。莫非他就是你之前口中所说的那位乔大人府上的二小姐?我方才粗略瞧了她一眼,双瞳剪水,身姿娉婷,气质超脱,料想是个不可多得绝色佳人。” 刘子敬话说一半顿了一顿,扶额又道:“就是性子娇纵了些,可惜啊可惜。” “那不是乔二小姐,子敬你误会了。” “那不知是哪儿家的小姐,居然能与卫兄约见在东渔水榭,我刚还奇怪,你怎么会让乔二小姐来这。看来卫兄是对佳人有意,你叫人围住着四周,连子敬来此都要墨阳先行通报,怪叫我伤心的。”刘子敬做出个无奈的表情,表示自己现在真的好像很伤心似的。 “那是翰林学士乔大人的长女。”卫玠全然没把刘子敬的心痛放进眼里,只让刘子敬自己在一旁一副‘心痛的要死’。 “乔大人的长女,那就是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乔寻容?”刘子敬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那她该与你是熟识了吧,那年我状元及第,请你帮家父去玉简书院代课,乔寻容不正是那一年的榜首。” “是她,我与她却有师生之谊。” “京城多少文人雅客,官商子弟送上拜帖邀她一见都被婉拒了么,这乔姑娘颇有气节,子敬倒也很是欣赏。”刘子敬嘬了一小口茶,抖了抖袖子。 卫玠看了看眼前的刘子敬,“怎么,你也给她送拜帖了?” “那倒没有,既然乔姑娘不愿相见,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嗯,你该庆幸你没有送过。”卫玠轻轻的点了点头。 刘子敬不解“此话怎讲?” “若你方才说你送过拜帖,那此刻我就该叫墨阳进来将你撵出去了,撵得远远的。”卫玠抬手执子先行,云淡风轻的回道。 刘子敬先是身形一僵而后爽朗笑开,“我还以为乔姑娘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你才会说这样的话,看来不是乔姑娘的原因,而是某人醋坛子要翻了。” “卫兄,你快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中意上这个乔大小姐的,我竟然都不知道。” “从很久以前开始。”卫玠单手撑着石桌,似笑非笑,耐人寻味。 洛河边的那一大片紫色桔梗正在微风中摇曳,卫玠看着眼前的紫色烟波入了神,这片花海的主人回来了,这片属于她的花海,卫玠终于又找到了它的主人。以往过眼云烟,却是卫玠一生的憾事。纵然天赐良机,给了他重来的机会,可卫玠依旧想要自己能做的更多,将从前那些来不及送出去的,百倍千倍的弥补给她。 他曾退却懦弱,未把握时机向她表白心意。乔府遇难,就在他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时候,终成惘然。就算他当初尽了最大的努力想将心爱之人娶进卫府庇护于她,到后来却还是没有保护好她,看着她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殒。 乔寻容从来都一直在卫玠的心里,大抵从玉简书院里深夜的匆匆偶遇,看她在自己眼前害羞脸红的时候起,卫玠的心里就有了乔寻容的影子。那时候他以为乔寻容年纪尚轻,一年两年,想要等着自己的女孩慢慢长大,到头来他连心意都未曾表达,只换来一场仓促的婚礼何大婚当夜乔寻容冰冷的尸体。 抱着乔寻容尸体的那一晚,卫玠一直在想,究竟他和她都错过了些什么,一开始是一眼两眼,而后想到的越来越多,他恨,他悔,就算他追悔莫及,恨了自己千遍万遍也于事无补,所以当知道一切能够重来,他最想要就是早点相遇。 回府的路上,乔寻容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陪同她一块坐在马车内的翠晴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了,也不敢随意出声,过了好一会儿乔寻容才回过神来:“翠晴,咱们回城内了吗?” 翠晴撩开车帘朝着外头望了一眼:“小姐,咱们刚刚进城了。” “咱们不回家,跟车夫说,改道去沈府。” 第七章 眼见为虚 乔寻容从东渔水榭出来后直一路上还在不停的回忆刚才的场景,卫玠就是解夫子?这是真的?还是他们串通好的戏弄?甚至说这根本就是一个恶梦?“哎哟。”马车陡然的颠簸是现实给她最残酷的回答。 刚进城门,乔寻容便叫翠晴传话给马夫,他们暂且先不回乔府,而是先去一趟沈府,她有些事还是想要亲自去找沈凭玉确认一番。 “还没到沈府吗?还有多远?”乔寻容不住的询问,翠晴从未见自家大小姐这般模样,有些紧张的回道:“小姐,这一里路您都问了八遍了,您这是怎么了?” 乔寻容这时欲言又止,可心里的疑惑有哪儿里是翠晴能帮她解答的了得。 毕竟已经进了城内,马车前行的速度自然也没有在郊外来的快,这一路乔寻容等的忐忑。 “沈府到了。”马夫一声喊,稳稳的将车停住,乔寻容顾不上其他,带了翠晴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得门前,翠晴小跑上前对门口家丁道:“请去禀告你家公子,翰林学士府乔大小姐前来拜访。” 沈府家丁一见乔寻容满脸微笑,弯腰恭声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公子吩咐了,寻容小姐于沈府要比在乔府还要自由,快请进,公子和梁月公主正在花园赏花。” 乔寻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自从出了东渔水榭,焦躁就没停过,此时终于有了一些缓解,沈府还是来对了。本想着来找凭玉问些事,想不到梁月也在。 乔寻容让翠晴留在沈府的小花园内,她有些话还是不方便当着下人的面说。翠晴机敏,知道乔寻容的意思,也只是乖乖领了命,好好的在小花园等着自家的小姐。倒是翠晴出落得标致,引的沈府府邸内的不少家丁都闲不住来跟她打个照面。 留下翠晴后,乔寻容独自一人轻车熟路的来到沈府后花园,还没闻到花香就先听到梁月爽朗的笑声,“真的?真的?真的似这般有趣?沈大哥你可莫要框我,改日抽了空一定要带我去亲眼看看。” 沈凭玉点点头:“如若公主有此雅致,凭玉自当作陪。” 又听到公主二字,梁月心中有些不开心:“沈大哥,说了多少次叫我梁月就行,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这么见外。” “公。。。”沈凭玉刚想大谈一番伦理纲常,上下尊卑的扫兴话,正好被看不下去的乔寻容打断了:“私下还这么生分可就是不解风情了,凭玉你也真是,你再这样,梁月就该恼了。” 沈凭玉看到乔寻容后,先是有些小小的诧异,而后只好苦笑摇头,真要是说起道理,这女子更胜自己良多。 “乔姐姐,你也来看花吗?”梁月脆生生的一叫平时能让乔寻容心情好了大半,因为这女孩的笑容仿佛有着治愈人心的力量,乔寻容喜欢这丫头也是喜欢的紧。 但今天遇到的一堆事到让乔寻容徒增不少烦恼,乔寻容只觉得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困惑,五味杂陈道:“你们认识卫玠吗?卫亲王府的世子大人。” “卫亲王府?”沈凭玉摇了摇头:“未曾拜会过,只是听过些风言风语,偶有谣言,不可轻信。” 沈凭玉话音未落,只见梁月瞬时跳了起来,兴奋的不得了:“我认识,我认识,就是那个桀骜不驯,天天神出鬼没,还喜欢捉弄别人的卫玠嘛,哼,本公主下次见到他饶不了他。” 乔寻容只觉得诧异,怎么,难不成卫玠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惹了梁月,看样子梁月这反映倒像是被卫玠戏弄过得受害者。 “他做了什么事,叫你反应这样大,看来是惹了你了。”乔寻容故作镇静,开头询问道。 “我自幼见过卫兄长几次,他每次出现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来宸国,外祖母本叫他带我到处游玩,可未曾想,他竟对外祖母说,我年纪尚轻又是金枝玉叶,他怕难以看管好我,让祖母另选他人。我还未嫌他如何,他倒是先挑起我的错处来了。”梁月皱着眉头,看起来倒真像是气鼓鼓的样子。 乔寻容心中定了定神,回想起今天遇到的卫玠,心中大为认同,又问道:“那你听说过他化名去玉简书院当夫子?” 梁月果然是孩子脾气,刚才还不快,想起有趣的东西又笑了起来:“对对对,去过去过,那时卫王爷找了全京城的夫子去教他,恨不得连太傅都试一试,可他不仅不买账,反而为了羞辱他们,居然不知怎么的混入了玉简书院当起了夫子,还叫什么解夫子,就是让他们卸甲归田,气的卫王爷直跺脚。” 梁月觉着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花茶,小饮了一番又道:“虽然我并不太喜欢我的这位卫兄长,但他确实是有过人之处。卫亲王虽是武将出身,但是卫玠并非是只通武不知文的那种人,他天资聪颖,长年在外游历,学识渊博又武艺高强,听闻还机缘巧合拜了一位世外高人为师。这样说来,他性子洒脱也是天性使然,长安城内的凡俗夫子自然没资格当他师父,也教授不了他再多的东西。” 还没轮到乔寻容反应,一向稳重的沈凭玉先疑惑出声:“我原先以为这些不过是些传闻?没想到竟是真的吗?那我倒真的是十分佩服这位卫世子。” 沈凭玉早年也曾上过玉简书院,后来也曾听后辈聊起过他们的这位解夫子,他惊讶的看着乔寻容,眼睛仿佛在说‘你今天见到他了?’ 乔寻容和沈凭玉多年交情,一点即通,苦涩的点点头。此时她的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恐惧?令自己身死的姻缘在逼近,庆幸?卫玠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恶,至少还有年少时的美好。 沈凭玉慧眼独具,看出乔寻容不对劲,问道:“今天你去见卫世子,他有跟你说什么吗?你看起来好像心神不宁。” 乔寻容来沈府其实就是想和沈凭玉讨论一下卫玠言语中的奇妙和诡异,但此时梁月在场,似乎多说一句关于卫玠的事都会愈加麻烦。 乔寻容心想算了,有什么好猜的,无非就是戏弄,这个卫世子出了名的游戏人生,放荡不羁,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或者说在期待什么。 “你们继续赏花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乔寻容转身就要走,沈凭玉本想阻拦,但仔细一想拦下又如何,又能说什么,自己还在晕乎之中。 翠晴在门外等的焦急,一见小姐出来立马迎上去,乔寻容虽然还是没有平日那么精神,但至少比路上那副半梦半醒的状态好多了。“回府吧。”乔寻容声音中有几分倦意,翠晴扶着她上车,驾夫鞭鞭打马转道回府。 沈府到乔府都是大路,就像乔寻容的心情,没了颠簸,平稳了许多。 这一天着实有些疲惫,乔寻容回府之后本欲直接回房休息,可刚刚进门就感觉下人们的脸色不对,就差在他们脸上刻出‘有事’两个字。 乔寻容一进正院就明白了,阵阵哭声从正厅传来,是乔清菡的哭声,说来讽刺,也许是乔寻容听得太多了,竟然一瞬间就分辨了出来。 乔寻容慢步走到门外,只见乔清菡跪在地上,一张方帕不停的擦拭着眼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但一定有一群女人是泪做的。 乔翰林和夫人余氏正端坐在高堂之上,望着这个平时老实乖巧的二女儿抽泣不止,心中不解,“清菡,你这是怎么了?”虽说没有大女儿那么露脸,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女儿,乔翰林实在看不得。 不问还好,一问乔清菡哭的更是厉害,这可急坏了老两口,余氏虽说不是乔清菡生母,但一向也对乔清菡十分照顾,看着清菡哭的伤心,乔翰林追问道:“到底怎么了?谁家欺负了你吗?” 此时方帕已经湿了大半,乔清菡也哭的有些接不上气,红着鼻头,缓了一下,低头道:“女儿没用,给家里惹祸了。” “啊!?你闯了什么祸?”乔翰林心里一紧,脑子飞转这个隐忍的小女儿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乔清菡断断续续的说道:“前几日,我带裘伶出去逛街,见得一位公子十分投缘,心中欢喜,本想着莫非是天赐良缘?可后来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公子,公子愤愤而去,再后来...再后来......女儿是近日才得知那公子竟是卫亲王府的卫世子,女儿一时春心萌动,殊不知恐给家里惹了大祸。” 乔翰林一听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大事,但面色未缓,这卫世子可不是善茬儿。 乔夫人余氏听了半天终于说话了:“我以为是什么事,清菡你太敏感了,听说这卫世子虽然不羁,但随性的很,应该不会有什么报复之举,再不济,咱们给人登门道个歉,毕竟我们老爷也是朝中二品大员,卫世子不懂事,卫亲王还能跟着糊涂嘛,改日我着了人带些礼,你与我一同去找那卫世子陪个不是便是了。” 听到清菡和爹娘的对话,乔寻容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气,她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却未曾想,是她想的似乎太简单了。今日约见,她也已和卫玠了解过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若真如卫玠所说,那确实是清菡的过错,但自己的这个妹妹又...... 罢了罢了,清菡就算今日犯了过错,可她这回也自己向爹娘认错了。既然卫玠已经挑明,并未与清菡置气,那她也不必因这件事让乔府与卫玠再多做纠葛。至于清菡,还希望她能记着今天的这个教训,不要再犯了。 乔寻容从门外走进,先看了一眼正红着眼跪在地上的乔清菡,微微蹙了蹙眉头缓声道:“娘,不必了,我今日已去拜会过卫世子大人,世子大人大度,并未和清菡一个女孩家计较些什么,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爹娘就不必操心了。” 乔府二老看见乔寻容回来,脸上立马欢喜的不得了,眉头也散了,只连声回到:“既然寻容这么说,那清菡你也就不要再在这跪着了,赶快起来吧,你姐姐都帮你把事情解决了。” 乔清菡被身边的丫头扶着缓缓站起来,微微抬起头对上乔寻容的双眼又立马低下头去,弱弱道:“多谢容姐。” 第八章 世子相邻 今日当真是让乔寻容身心俱疲的一日,回到房中她便差芸雯去配些提神的香料放进她的房中。至于,清菡和卫玠的那一码子事情,也就算是暂时翻篇了。乔寻容本来还想与自己的这个妹妹再说些什么,而后又想了想,乔清菡毕竟年纪小,脸皮子薄,乔寻容只盼着她此番吸取了教训,以后断然不能再做出这样离谱的事来就好了。清菡聪慧,今天自己没有在爹娘面前戳破她,想来她应该也懂得了。 都说是事难从人愿真是一点不假,乔寻容本寻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往后互不招惹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多好。却不曾料想,就算乔寻容有自己的想法,可她却算漏了卫玠,不过两日,冤家就找上门来了。乔寻容当真是无可奈何,她怕就怕自己拼了各种心思想要平息的事情,愣是又被卫玠一竿子给搅和了。 卫府世子登门拜访,此刻慌得不是乔寻容,而是乔寻容的他爹,往日里乔府与卫府少有来往,如今世子亲自登门,莫不是为了前两日清菡冲撞了他的事情?可寻容不是说事情都已解决妥当了么,那这又是怎么个回事?翰林大人此刻内心焦虑,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又生怕卫玠此番是变了想法,要来向乔府兴师问罪。 “今日世子大人亲自登门前来,不知所谓何事?莫非是我家那不懂事的女儿......”乔翰林正坐在主位,余氏差了手脚伶俐的丫头给卫玠奉茶,卫玠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而后放下茶盏道:“此番突然登门造访,是我的不是,乔大人放宽心,我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令爱之事而来,只是单纯的想来拜会翰林高学。” 听卫玠说这次不是来乔府问责的,乔大人的心带着实放宽了不少,可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道卫玠这个‘拜会’又是怎么个拜会。乔大人并不是很厌拒这个卫世子,相反的,他其实心里头倒时十分的欣赏卫玠。有时候听着同僚们说着卫玠的那些个看似‘荒唐’的事情,其实内有乾坤,他觉得这个卫世子,和他年轻时候的性子倒是很相像。 “今日登门,一是想来看望看望乔大人,此前常听父王说乔大人学识渊博,朝野上下都十分敬佩您的才学,卫玠这才想着前来拜访,盼望着有时间,能向乔翰林讨教一二。另外嘛,乔大人您也知道卫亲王府在城东,但我却觉得城南景色也甚好,特别是乔大人这府邸周边,景色撩人,别有风味,所以我‘顺手’就把您隔壁的那个宅子给买了。乔大人,咱们以后就是邻里,还望您多照拂。” 乔大人一听卫玠说把隔壁的府邸买了,心里想不明白,卫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至于他说的那些个,城南景色好,顺手买府邸这样的事情,咱们乔大人心里清楚的很,不过是些遮遮掩掩的客套话罢了。“世子大人,我这隔壁原本乃是裴御史的府邸,如今世子买了这府邸,却不知道卫世子可否清楚裴御史他家居何处去了。我与裴大人做了多年的邻里,如今他搬迁他人,我对此事确实一点都不知晓。” “乔大人不必多想,裴大人官职调动,举家搬去颍州了,这是好事,不过可能是他走得匆忙,这才未和乔大人话别。”卫玠面带微笑,说的轻描淡写,好像真的是这般一样。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和裴大人两个人心里最清楚了。不过是裴大人曾经欠了卫玠的,如今卫玠又叫他还了的事,只是心疼裴大人,被卫玠知会之后,三日内就将府邸搬空了。 乔大人听了卫玠的话,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便多问,这卫世子搬都搬来了,他也并不能让卫玠搬走,自己也无处举家搬迁,这个邻居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乔寻容知道卫玠来了府上,便在客厅后面偷偷听着自己爹爹和卫玠的谈话。知道卫玠搬来附近之后,乔寻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只觉这回...恐怕是麻烦了。 卫玠此番前来乔府小座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准备拜别,乔大人正欲将他送出门外,这时卫玠突然调转过身子都这身后的乔大人说道:“乔大人,我此番来的唐突,所以特备了薄礼,待我走后便差人给您送来,以后还望乔大人别怕卫玠叨扰。” “世子这是哪里话,您能来已经是蓬荜生辉,哪还能收礼,我们两家还要多多走动才是,世子若想来乔某府上,尽管来便是,乔府大门自是为世子大人敞开的。”乔翰林也没多想,就顺应了客套了几句,想着这个卫玠很知礼数,不像朝野中传说的那边无理不羁。 卫玠朝着乔大人做了一揖,抬眼直视,此刻脸上满脸笑意的说到:“日后卫阶可能经常来府上叨扰,望翰林勿怪。”他告辞完转身,转头又道:“还请乔大人代我像乔大小姐问好,卫玠这就告辞。” 等到卫玠离开乔府后,乔大人的心中这就‘咯噔’一下,他这似乎是被人下了个套。卫玠哪儿里是来找他的,分明是别有目的,这下可好,话都放出去了,这往后卫玠要来他府里,他拦都拦不了。 次日清晨,乔寻容睡醒之后松松懒懒的从房中走出,揉捏着眼睛一幅小女儿家的可爱模样。 “寻容,早啊。”乔寻容陡然一惊,她怎么听见了男子的声音,莫非是自己幻听了么?她连忙揉了揉眼睛,有点警惕的望向四周,可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卫玠的身影。八成是她听错了吧,乔寻容正在寻思着,从半空中又传来男子低柔的嗓音顺着风不偏不倚飘到了乔寻容的耳中。 “这里。”乔寻容顺着声音望去,看着一个人影似乎正站在墙头上,刚想惊叫出声,却发现墙上站着的是个熟人。墙上站着的男子白衫飘飘,乌黑的青丝随意用一根白色绸缎扎了顺在身后,眼眸中正带着盈盈笑意望着站在院内的乔寻容。 原本还睡眼忪惺的乔寻容,一下子就清醒了,双眸轻轻扫了一眼墙头的卫玠,声音寡淡到:“想不到卫世子竟然是个爱翻墙偷窥的无赖之人。” 卫玠抿了抿唇,轻摇了摇道:“寻容就这样想我的?那真是叫我怪伤心的,不过是想你了,所以来看你一眼而已。” “卫世子若是有事想要找我,大可以直接从乔府大门进来,叫下人知会我一声,我也能梳洗得体去前厅接待客人。”乔寻容之前见了卫玠本人,也听了梁月口中所说的卫玠,这人的脾性她也猜的了七八分,直接忽略掉了那些个伤心啊,想你啊之类的句子没好气的回他。 “我站在墙头上看风景,你恰好站在我看的风景里,若是这样还叫我偷窥,那我是真的委屈。”卫玠揉着额头很无奈的模样。 这卫玠,以前在书院只觉得,沉稳潇洒,怎么不当夫子就变得如此‘无赖’起来了,乔寻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丫头,这墙头的景色甚好,你要不要也上来看看。”卫玠话音刚落,乔寻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觉有人搂着她的腰际,轻缓一带,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自己竟然也已经站在了自家的墙头上。 乔寻容站在墙头,一眼望去,长安风光跃于眼帘,只是方才腾空后觉得腿脚有些发软,无意间踉跄了一下,这一下子,卫玠搂在乔寻容腰际的手施了些力,搂的更紧了:“你乖乖站好,不要乱动,我扶着你,你看就行,别怕。” 卫玠的声音就从乔寻容的而后传来,声音很轻又很近,虽然有些意外可乔寻容倒是真的乖乖听了话,由着卫玠搂着她,再也没乱动,就这么认认真真的看着长安大街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好看么?”卫玠低下头,看着自己搂在身前的乔寻容,轻声问道。 乔寻容没有回头,只是依旧双眼看着四方景色,过了小会儿才回卫玠:“嗯,好看。” 正值春日,长安城的百花齐放,整个城内都弥漫着各种不一样的清新香味,就像是这长安城中的大街小巷,每一个地方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味道和故事。乔寻容其实很喜欢这样安逸的时刻,只是此刻,她居然能与卫玠这样的亲密,倒是真的出乎意外。 原本,她一直希望的,明明是不要再遇见这个人。可卫玠这个人不知道向她施了什么法,让自己无法推开他。乔寻容的眼里是这满城的美丽景色,可心底却是在涟漪波荡。 “你说今日天气这么好,咱们要不要与小姐说说,出去走走。咱们小姐这两日总像是有什么心事似得,怪叫我担心的。”远远的从院外传来了芸雯和翠晴的声音。 “别瞎说,咱们家小姐好着呢,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今天天气当真是叫人身心舒爽,出去走走确实不错,咱们先去看看小姐起了没有,再问问小姐愿不愿意吧。”乔寻容有些慌张,若叫她们看见自己此刻与卫玠的这番摸样,如何能解释的清楚明白? “你的丫鬟来找你了。”正当乔寻容在寻思如何对卫玠开口之时,卫玠搂着她的腰,纵身一跃,又将她重新带回到乔府的院内,不过前后脚的功夫,正好芸雯和翠晴进了院内。 “小姐怎的独自在院里站着,还穿的这样单薄,赶紧进去梳洗换身衣裳吧。”翠晴和芸雯一进院里就看见自家小姐独自愣愣的站在房门外,也没多想,赶紧拥上去准备伺候乔寻容梳洗。 乔寻容被翠晴她们叫着进了房,临近房门之际,她忍不住回过头朝着方才卫玠所站之处回望了一眼,只是此刻已经空无一人,哪儿里还有卫玠的身影。乔寻容想着希望卫玠往后不要再来了,可又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些麻麻的,还有些许烦躁。 第九章 情非几日 趁着天气晴朗,翠晴和芸雯催着乔寻容说要出去走走,乔寻容想了想,这样也好,但又差其他人了西苑去请了乔清菡,问她要不要一同出去走一走。算起来,她也有几日没见清菡了,只听说清菡这几日都把自己关在房内,罚抄女戒,自我反省,也该带她出去散散心了,毕竟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乔寻容领了芸雯和翠晴就往大门走去,走到小花园,正巧碰上乔清菡领着裘伶也往大门那个方向去:“容姐。” 乔清菡见了乔寻容,柔柔巧巧的施了个礼,乔寻容看见自己妹妹终于愿意出门了,心情也很好,一行人就这么结伴出行了。走在路上,乔寻容同乔清菡就在商量着,要去哪儿: “说起来,我有不少时候没尝过琼香楼的糕点了,不如妹妹陪我一起去那里坐坐吧。”乔清菡点了点头,翠晴也就嘱咐车夫,往琼香楼的方向去了。 乔寻容一行人走进琼香楼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几个姑娘如花似玉,为首的小姐更是国色天香,气质超脱,漂亮的跟仙女儿下凡似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唉,几位姑娘里面请。”楼里跑出来个喜眉笑眼的小二,热情招呼着乔寻容一行人,这小二是进进琼香阁的,看着乔寻容她们的衣裳服饰知道是大家小姐,却不知其底细,只想着招呼好了,能多讨到些打赏。这时候,楼里的掌柜正巧算完账从柜台里出来,老远的就在人群中瞧见了乔寻容。 “乔大小姐,里面请。”那掌柜亲自迎了出来,有对那新来的小二嘱咐道:“这是翰林学士乔大人的千金,咱们楼里的常客了,以后长点眼儿,乔小姐来了就直接引到楼上天水房里去,小姐每次来都坐在这。” 那小二得了嘱咐连连点头哈腰:“哎,掌柜的,小的知道了。” 乔寻容朝着掌柜的微笑示了示意,便跟着小二要上楼。前面领头走着的小二一边踩着台阶一边不住的回头朝着乔寻容张望,又忽的像是想起些什么似得,出声道:“世子大人已经到了,在楼上等着您呢。” “世子?哪儿个世子大人?”乔寻容听了小二的话,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连带着身后的乔清菡和几个丫头也停了下来。” “回小姐的话,是卫亲王府的世子大人。”那小二见乔寻容疑惑,遂连忙回道。 小二这话一回,蹙着眉头的可就不只乔寻容一人了,还有她身后的乔寻容:“你放才说,卫世子也在这里?” “正是。”小二看着方才还心情大好的乔寻容等人,此刻竟皱起了眉头,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身上冒起了冷汗。“天水阁自很久前起就被卫世子花重金包下了,除了卫世子和小姐您,我还没见过第三个人进这个包厢呢,小姐您难道不知道?” 小二这一句话,叫乔寻容震了震,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爱闲暇之时来这琼香楼吃些糕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乔寻容的一个习惯,但凡在长安城内闲逛必然会来这里,乔寻容偏爱天水房,觉得这个厢房内风景极佳,布置叫她很欢喜,所以每次来琼香楼她只坐这一间房,但这小二却说这是卫玠重金包下的房间,这......为何从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 “乔小姐不知道吧,我们着琼香楼虽然只做酒楼食客的生意,但是咱们楼里每日不管是厢房还是大厅必然座无虚席。更何况这还是咱们楼里风景最佳的天水房,若不是世子大人包下了这件厢房,小姐哪儿里有那么容易能次次都恰巧遇上天水房空着。” 乔寻容此刻觉得心乱乱的,如果这都是真的,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里就有了卫玠的介入。这时候卡在楼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乔寻容狠着心闭了眼,又重新踏着脚下的台阶朝着楼上厢房走去:“小二,你且带我们上去吧。” “请各位贵客随我来。”入了三楼换了另一名侍女,打扮典雅,说话温和有礼,仪态大方得体,一看便知这侍女经过精心的教导。 红衣侍女领着她们一路朝着走廊尽头行去,兜兜转转终于在一间厢房钱停下了莲步: “小姐,到了。” 正在此时,厢房的门自内被打开了,来开门的是一名一袭黑衣,长相俊逸的年轻侍从,只是这脸上的表情倒是一成不变,一直冷冰冰的,乔寻容记得他,那日在东渔水榭站在纱帘外守着的,正是此人。 “乔小姐,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乔寻容踏门而入,见一青衫身影正背对门口。听到了声响后,青衣公子暮然回首,钟天地之灵的秀眼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他对着乔寻容微微扬起唇角,静静地站在那里,宛若精心雕制而成的玉人,周身气质犹如出水芙蓉一尘不染,还萦绕着一缕淡淡的紫檀清香。 卫玠还是那个卫玠,只是此刻他的衣着装扮与多年前在玉简书院内,他还是解夫子时的装扮一模一样,乔寻容看着卫玠竟然愣了神。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叫乔寻容实在看不透彻,卫玠这个人到底有多少乔寻容不了解的。 “既然来了,那就都座下吧。”卫玠关上花窗,隔断了街外的繁华之音,这房内乔寻容身后还跟着乔清菡,当她真的看见卫玠在这房内的时候,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一时间厢房内气氛显得有些许尴尬。 乔寻容端坐于桌前,心中其实疑惑万千。 “不必惊讶,我知道你素来喜欢着天水房休憩,我自己也喜欢的紧,虽然是我叫人包下这里,但你我之间又不是外人,让你来这里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便叫这楼里的人不用多嘴告诉你。我向来比较忙,今日得了空才来这里这么一次,却没想到你也来了,咱们这还是第一次撞见呢,真巧。” 乔寻容如何能相信卫玠的这番说辞,她与卫玠却是早就相识,但她本以为她和卫玠一直没有什么交集,但现在看来,卫玠似乎很久已经就已经掺合进了她的生活里,只是乔寻容自己不知道,还是说......是有人刻意不想让她知道。 “我总以为是我运气好,才能次次都来着天水房,现在想来,果然是我有些傻,也罢也罢,来都来了,就宽心吃些糕点好了,至于这个人情,我以后总是会找机会还你的。”乔寻容虽然心里错综复杂,但嘴上却依旧是一幅轻松自在的样子。 正当这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乔清菡开口了:“今日又能见到世子大人,清菡无颜以对,还望世子大人能原谅清菡前段时日对您的无理之举。” 卫玠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看了乔清菡一眼,又将眼光收回到乔寻容的身上寡淡到:“你年纪尚轻,一时被儿女情迷了心智也实属正常,我并不会怪你。况且,我确实也说了些严重的话伤了你,是我的不对,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毕竟你是寻容的妹妹,我也不想叫她为难。” 乔清菡原本听到卫玠说不会怪她,心里十分的欣喜,还好,还好自己的说的那些话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不好的印象。可听到后面乔清菡这才明白,她对卫玠不过是无关紧要,而卫玠更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长姐是否会觉得为难。这些话从卫玠的口中说出,不知道为何传到了乔清菡的耳朵里,却听起来有些讽刺。她突然之间想起之前自家姐姐第一次在自己口中听到,她表白心意之人是卫府世子时的神态,就算的有些猫腻,果然...... “姐姐与世子大人早就相识了么?”乔清菡忍不住想要向乔寻容证实,如果真的如她所想的那般,那她的一切就成了空想。 “嗯,却是早就相识。”乔寻容以为妹妹只是正常询问,遂开口回答道。 虽然自己在心里揣测了不少,可听到乔清菡自己有亲口承认了之时,心里还是很不好受,泪水竟然控制不住的就这么涌了上来,看着泪眼婆娑的乔清菡,让坐在乔清菡身旁的乔寻容吃了一惊。 “清菡,你这是怎么了?” “姐姐,你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与世子大人早就互相倾慕,这才回提着胆子去向他诉说心意,可如今知道了,想来是我愚蠢,道叫姐姐和世子大人看了个大笑话。”乔清菡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她没想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竟然早就有了心上人,而且还是自己的那遥不可及的长姐。只是一瞬间,乔清菡心里的底线就要崩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乔寻容见自己的妹妹哭成这样,又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从何解释:“清菡,你别多心,我并未与世子大人互相倾慕,他是我在玉简书院上课时的夫子。我们之间是师生之谊,而并非男女之情啊。” “乔二小姐,我与寻容确实不是互相倾慕,是我慕她,她不慕我。” 第十章 郎心喂狗 乔清菡一边说着,一边声音梗咽起来,字句里虽说有些含糊,可也能让乔寻容明白了,清菡此番是当真看重卫玠的,妹妹哭的伤心,叫她这个做姐姐的看了也心疼。乔寻容万万没有想到,清菡竟然会误会自己和卫玠的关系,小女儿家初动心思受了委屈大抵是难以承受,只能想着说些什么安慰自己的这个妹妹。 “清菡,你别多心,我并未与世子大人互相倾慕,他是我在玉简书院上课时的夫子。我们之间是师生之谊,而并非男女之情啊。”乔寻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轻轻的拍打着乔清菡的背安慰她,静静在一旁看着她落泪。 卫玠看着眼前一个掉眼泪,一个皱眉头的姐妹两,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听了乔寻容对乔清菡的话,心里觉得自己往后的日子似乎艰难的很。郎有心,妾无意,乔寻容忒没良心,只想着顾及自个儿的妹妹,也不想想说的话让他的心都要碎成了饺子馅。 “乔二小姐,我与寻容确实不是互相倾慕,是我慕她,她不慕我。”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乔清菡与乔寻容皆都愣了愣,可片刻之后,卫玠觉得厢房内的气压骤降,嚎啕哭声和一记白眼一同朝着卫玠袭来,叫他一阵头晕。 乔清菡本来就心里不好受,后来听了姐姐的话也才半信半疑的好了一些,可是卫玠的一句话,彻底给她判了死刑,原本还是唔咽落泪,转瞬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当即就从桌前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口跑了出去。 乔寻容见卫玠居然说他倾慕自己,一点也不高兴起来,只能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一点脸色都不会看,是不是存心和她对着干,他说爱慕她?这简直和晴天霹雳没什么区别,若卫玠真是对她有这样的心思,还不如趁早拿了去喂狗算了。 看着伤心大哭跑了出去的乔清菡,乔寻容转过头狠狠的瞪了卫玠一眼,愤然道:“卫玠,你这人怎地如此过分,明知道我妹妹爱慕你,你却要这样惹她伤心。” 卫玠半张开嘴欲言又止,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过说句实话,如何想刻意伤她,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光想着你那爱哭的妹妹,却不知道你说的话也像刀子一般,割的我心痛的很。” 乔寻容哪儿里管的道卫玠的心思,只在乎清菡的去向,也跟着要追出去,此刻她倒也是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师生之谊了,只觉得自己心里又烦又急,留下一句狠话便跑得没影了,就剩下卫玠一人独自回味她方才丢下的那句:“活该你心痛!” 这厢房内不过片刻功夫,却是风云陡变,上演了好大一出戏。楼下的小二还在疑惑,怎的上楼还没小半会儿功夫,就有个姑娘哭哭啼啼的跑了下来,还没让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身影,方才来的乔大小姐也跑了出去,真是见了鬼了,这大白天的是出了什么事? 身旁的掌柜推了推那发呆的小二,挤了挤眉头:“贵人们的事,与你何干,好好做你的事。” 楼上本来人还不少,如今乔清菡跑了,乔寻容也走了,跟来的一众丫鬟追了过去。如今偌大的厢房里就又剩下卫玠一个人了,他倚靠着窗口看见楼下乔清菡被身边的小丫头拦住了,又被乔寻容哄上了马车,见那马车慢慢悠悠的离开了他的视线里这才收回目光,朝着门外轻声开口问道:“墨阳,你说我错了吗?” 门外走近一名黑衣男子,目光凌厉,眉头紧锁,似乎很是不满:“属下不知,只是...公子,那乔大小姐直呼您的名讳,你怎么也不生气?” “她叫了我的名字?”卫玠抬眼瞧着房内站着的墨阳,定了一会儿心神,表情一下子又明朗了起来,“她居然叫了我的名字!!!”卫玠此刻竟变得跟孩童拿到糖人一般的高兴,原来他还在想,寻容总是唤他世子大人,刻意疏远他,如今阴差阳错的,寻容居然愿意直接唤了他的名字,这当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墨阳看着自家主子这欢天喜地的模样,虽说是疑惑不解,却只当自己家主子被刺激的一时伤了神,依旧冷漠。 卫玠看着模样一成不变的表情,忍不出埋汰他:“墨阳,你可当真是不解风情。” 乔寻容带着自家妹妹回了府,连骗带哄才让她停了哭意,可这早已是一个头两个大,出了乔清菡房门,不禁对天长叹道,原本就知惹上卫玠就是个头等的祸事,本想着他曾是自己的夫子,客气一些,不熟络就是了,如今别说是客气,乔寻容真真的是打心眼儿里嫌弃了卫玠,往后就算这卫玠嘴里能吐出蜜来,自个儿都要带着清菡离得他远远儿的才是上策。 等着乔寻容出了西苑,从乔清菡的房内传来一阵瓷玉破碎的声响,内室里一片狼藉,裘伶此刻正跪在地上发抖。乔清菡眼眶通红,瞪着双目,双手握的死死的,花瓶玉石碎的一地都是。 凭什么?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庶出而她乔寻容是嫡出么!从小下人们就看不起她,不想把她当成主子,到头来还要靠她乔寻容,自己才能得到爹爹一星半点儿的照顾和怜悯。真是讽刺,每日都要靠在那个女人面前惺惺作态,才能博得一丝的同情,乔清菡自己只觉得恶心。 乔清菡厌恶自己的姐姐,她拥有了一切,却还是要来抢走自己的,她恨乔寻容。 她好不容易有了个爱慕的人,可那人为什么也只喜欢她那个风光无限的姐姐,乔寻容,你抢了我的爹爹还不够,还要来抢我心爱之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百倍千倍的换回来的。 “滚,给我滚出去。”裘伶一时没防备的过来,被乔清菡狠狠的一脚正踢中小腹,吃痛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哭?你哭什么,我还没哭的过来,你哭什么?”乔清菡与之前乔寻容在时不同,换了副凶神恶煞的嘴脸,恶狠狠的蹬着侧在地上落泪的裘伶,“你就知道给我平添晦气,还不给我滚下去。” 裘伶身上疼痛难忍,又要忍着眼泪,委屈的很,却又不敢回话,乔清菡是主子,她是丫鬟,这时她该受的,当奴才的本就是这个样子,人还不如畜生,活的下贱的很。 乔清菡表面上温顺乖巧,实际上性格恶劣,一有什么事总是拿裘伶出气,裘伶无父无母,小时候是被乔大人在路上抱回来的野娃娃,遇到了事情,她也不敢告诉老爷和大小姐,一怕自己说了出去会被二小姐和宋姨娘报复,二是怕老爷和大小姐不信自己,反落下个恶仆的名声,只苦苦的忍着。可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的日子却是越发的难过,只想寻了个机会求老爷恩赐,找人随意嫁了,早日脱离苦海。 裘伶回到自己房里,正巧芸雯也回房里拿些东西,裘伶疼的难受,却又不敢声张,只用一卷被子将自己身体裹了,在被子里偷偷的抹眼泪。芸雯隔着被子,觉得裘伶正发抖,还以为她病了,遂开口问道:“伶儿,你这是怎么了,抖得这样厉害,要不要我去帮你叫个大夫来看看?” “不...不用了,芸雯姐姐,我刚才不过是见了只大老鼠从我眼前跑过去,有些吓到了,过会儿就好,过会儿就好。”裘伶忍住眼泪,强撑着回话。 芸雯听到裘伶这么说,也没再多追问,只是温柔的隔着被子拍了拍裘伶道:“伶儿,你莫怕,这天儿热了,大老鼠难免要出来活动。桌子上有些大小姐上的糕点蜜饯,过会儿你起来将它吃了,缓一缓。” 裘伶知道芸雯待她好,大小姐更是待芸雯好,心里真真的羡慕,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的问了芸雯:“大小姐房里还差使唤的丫头么,哪儿怕是当个粗使的丫头也成。” 芸雯听了觉得奇怪,脱口反问:“怎么今日想起来问这个,二小姐那里待得不好?” 裘伶这才反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能连忙回到:“别人托我问问的,不干我的事,我很好。” 芸雯没多心,只简单回道:“如今大小姐房里光大丫头就有我和翠晴两个人,手下的小丫头做事也都伶俐,暂时还换不上新人。” 裘伶听了这话,心下有点发凉,却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连连应着知道了就没在说话。芸雯见裘伶没了声响,还以为她睡了,便帮她撵了撵被角又出去了。 乔寻容回了自己院子,守在家的小丫鬟禀报说梁月今日来找过她,见小姐不在又走了。乔寻容追问丫鬟知不知道梁月说来找她有何事,小丫头想了想才回道:“听梁月公主说,太后寿辰将至,也该着手准备贺礼了,沈家公子说,既然是晚辈,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心意也是要有的。” 乔寻容指尖点了点桌子,又是好一顿愁眉,她差点都要忘了,近日里还有这么一件大事...... 第十一章 月下老人 本月十五,梁月拉了乔寻容去了趟庙里,要说这也不是一般祈求佛祖菩萨的寺庙,她们站定的地方是在这长安城附近最大的月老庙。此番前来,信女梁月不求别的,只为姻缘而来。乔寻容虽说没有多大的兴趣,但不想扫了梁月的性质,跟着梁月一起来了月老庙并没有想着推脱。 “乔姐姐,我听往日里照顾我的嬷嬷们说了,都说咱们这凡尘俗世里的男男女女都要靠着月老的这一根红线来搭桥。只有求了这月下老人系了红绳的男女才会有机会得成佳偶,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梁月踏进这月老庙之后兴奋的很,但凡看到些个新鲜有趣的往日不常见的东西都要停下仔细瞧一瞧,若是遇上这庙里有何处是善男信女们会来祭拜的,都要学上几分他人的神色姿态,双眼紧闭口里振振有词的念上一念,求上一求。 乔寻容看着正闭着眼睛不知在默念着什么的梁月觉得有趣的很,转过头对着身后跟着的沈凭玉和薛逸臣二人道:“梁月年纪小,性子直爽可爱,又没什么公主脾气,她这般用心的祈求,月老必然是要许她一个好姻缘的,凭玉,你说我这话说的对不对?” 沈凭玉只静静看着眼前的挤眉弄眼的乔寻容和一旁站在树下祈愿的梁月笑而不语,站在一旁的薛逸臣倒是有些耐不住性子:“这也就是只有梁月这般的小女子会折腾这些,像我这样的大丈夫,还是免了吧,我可受不了咱们这走两步就停一停的,你们在这先逛着,我到处走走,到时候咱们在马车那里见。” 语毕,薛逸臣就朝着乔寻容等人摇了摇手,身影很快就掩进了拥挤的人群里。梁月睁开眼,看见身后原本站着的薛逸臣不见了,还以为他也去给自己求姻缘了,出口调侃道:“我当薛小侯爷能有多稳重自持,原来来了这月老庙竟是比我还猴急么,不过转眼间就跑的没影儿了。” 乔寻容和沈凭玉两人知道梁月和薛逸臣都是爱闹的性子,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跟着人群,要朝着里头走。 梁月隔着老远瞧见了月老庙内有一棵苍郁古树,上面挂满了承载着善男信女们愿望的红条,树下面一帮子人正努力的将系了扣的红条往树上丢,不过这也不是一件易事,也有不少人因为丢不上去此刻正忙的焦头烂额。 梁月随意拉了身边的一个姑娘,问明白了才知道,听说这棵树是姻缘树,灵验的很,但凡将写了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名字的红条扔到树上去,那就能上达天听,让月老瞧见自己的诚心,将两人的姻缘用红线搭起来“乔姐姐,咱们也去试试,写了心愿扔到树上去吧。” 见着梁月跃跃欲试的模样,乔寻容也没拦着,就同她一起来了这姻缘树下,拿了笔墨各写各的。不过才小半会儿功夫,梁月嘻嘻哈哈的直说自己写好了,高兴得很,兴致勃勃的就要将红绳往那姻缘树上扔。乔寻容也折了自己的红条站到树下,梁月瞧见了连着追问:“乔姐姐,乔姐姐,你写了你和谁的名字,告诉我罢。” 乔寻容只赶紧藏了红条到身后,不想叫面前的梁月抢了去看:“好梁月,我哪儿里有什么姻缘好求得,你且就放过我吧,我当真是没写什么。” 梁月见乔寻容故意藏着,便也就没有在多加追问,只想着:“乔姐姐定是怕我看见了红条上写的,戳破她的心事。也是...听说这红条要是被别人看见了,那就不灵了......”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乔寻容本紧紧攥在手指缝的红条一不留神,竟被人在身后抽走了,她原来还以为是薛逸臣又回来了,一转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此刻正面如春水,眼含秋波的朝着她微笑。 梁月看着乔寻容身后的男子,只先皱了皱眉头,遂又开口道:“卫兄长今日怎的得空,也跑来这月老庙了。” 卫玠正贴着乔寻容身边,手上捏着本在乔寻容手中好好待着的红条,冲着梁月轻笑回道:“既然来着月老庙,自然是求份好姻缘的。嗯?”他朝着自己身前的乔寻容歪了歪头,一脸的‘你说是不是’的表情,乔寻容却没这个心思听着他油嘴滑舌,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世子大人若是想求姻缘,那求去便是,何必要强别人的红条,那请世子大人将红条还给我吧。” 卫玠转了转眼眸,将从乔寻容手中抽来的红条拿到她眼前晃了一晃:“你写着红条不过是想求个姻缘,我正想着要不要把这红条拆开仔细看个究竟,若你这红条上是写了其他男子的名字...” 话说到嘴边,卫玠掉转过头看了一眼正站在一旁的沈凭玉,细细打量了一番又收回目光接着道“若你这红条上是写了其他男子的名字,那我定要循着他的名字将他好好收拾一顿,叫他以后不能与你一起。可若你写了我两的名字,我若是拆开了,那岂不是就不灵验了,这样亏本的买卖那就不太划算了。” 乔寻容听了卫玠的话,只觉得他无赖,可又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发作,只冷冷道:“无论寻容在这红条上写了什么,都是寻容自个儿的事,和世子大人您并无关系,还请您将我的红条还给我。” 沈凭玉看着乔寻容的面色不好,猜到乔寻容此刻大概是真的有些生气,想着要如何开口帮一帮她。但卫玠倒是不傻,看着乔寻容的面色变了,也不敢再多逗弄她,只乖乖的把红条还了回去。“寻容别恼,还你,还你就是了。” 接了红条,乔寻容便也就不再看身后的卫玠,只是双眸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身边儿的梁月,与她说话。梁月等不急的跑到树下,选了一个中意的树杈,只猛地使劲儿朝树上丢过去,也当真是她运气好,竟然只一次就挂了上去。梁月当即就高兴的蹦跳起来,一边拐着身旁的乔寻容一边叫着:“乔姐姐,你看,你看,上去了,我的挂上去了。” 乔寻容看着梁月的红条正高高的挂在树上,所以也稳了心神,手上使了力要将自己的红条扔上去。就听得梁月‘哎呀’一声就知道,这红条差那么一点儿就挂上去了,可惜,真可惜。 看着晃晃悠悠又飘落下来的红条,乔寻容倒也没有气馁,又到树的另一面重新找了个地方重试,但和方才一样,这红条就是与那树枝擦身而过,就是挂不上去。乔寻容虽然嘴上不说,可周遭的人都觉得寻容估计也是有些焦急的,但她倒也没有慌张,只接着捡了红条重新扔过,可没想到此番,她自己担心像上两次一样用力过猛,扔过了头,特地把力气放小了,却没想到,连树杈的边都没有这红条眼看着就又要往下落。 正当大家都以为这次又不成了的时候,一个身影施了轻功,忽而腾至半空中,在那红条还未落地之前抢先接住了,身轻如燕的将乔寻容的那根红条稳稳当当的送上了树顶上最好的那根枝儿上。 卫玠白衣飘飘然重新落回地面,站在乔寻容身边潇潇洒洒道:“寻容,你看,这不上去了么。” 乔寻容心里诧异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只盯着树梢上的红条有些出神。倒是梁月看了方才的场景心里有些感叹,他这位卫兄长方才的举动着实能让不少女子魂迷心动,连她看了都觉得卫兄长此举相当的加分,若是方才沈凭玉也能似卫玠这般,将他的红条送上枝头,那她大概此刻就要感激的要昏过去了罢。 “寻容多谢世子大人相助......”乔寻容轻叹了口气却再也憋不出其他的话来说。 “我当真想与你亲近,你又何必要这样疏远我。”卫玠此刻眼波朦胧,神色真挚“你若真感激我,就不该再称我世子,直接唤我卫玠可好?” 第十二章 月老灵签 “我当真想与你亲近,你又何必要这样疏远我。”卫玠此刻眼波朦胧,神色真挚“你若真感激我,就不该再称我世子,直接唤我卫玠可好?” 正巧此时有一个姑娘从乔寻容身旁匆忙走过,不小心发生了轻微的肢体碰撞,乔寻容一时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卫玠从正面扶了她一把,乔寻容的的下巴搁在了卫玠的臂弯里,卫玠将她轻轻扶了起来,柔声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乔寻容站直了身子,看了看眼前对自己关切万分的卫玠轻叹了一口气道:“又要对你说多谢了。” 卫玠双眸黯淡神色释然:“也罢,也罢。” “我们不要站在这里了,这里人多,说话也不方便。”沈凭玉缓步到乔寻容的身边,将她的外侧正巧护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到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只有一直盯着沈凭玉的梁月此刻低了低头,显得有些情绪低落,乔寻容拉了梁月的手,同梁月站到一起,朝着沈凭玉回到:“这样也好,咱们往里头走走吧,我听说这月老庙的签文很灵验,我带你去看看吧。” 梁月听着乔寻容的话,抬起头眯了眯笑眼只甜甜的简洁回道:“好。” 乔寻容拉着梁月走在前头,卫玠和沈凭玉跟在两人的身后。这四人或前或后站的是自己的心上之人,而身边的人却是自己最大的隐敌,可偏偏这四人此刻还和谐的很,微妙的气场叫人看不透彻。说到底,这是一场没有刀剑的博弈,赌的是自己半生的伴侣。 进了寺庙的大堂,右侧放了一张小桌还有一把折扇,桌椅前倒是空无一人:“哎,真是奇了怪了,不知解签的大师去了哪儿里。”梁月见着月老灵签还在,解签的大师不在心有疑惑,但自己实在是好奇的厉害,拉着乔寻容到了那月老灵签面前道:“乔姐姐,既然大师暂时不在,那咱们先抽了签名再等他来解吧。” 乔寻容点点头:“这样也可。” “我先来吧!”梁月心里激动,跑到那签筒面前双手捧着,闭目祷告,然后摇晃签筒,很快签文就掉了出来。梁月掷杯可惜第一次便是个笑杯,还欲再掷之时,沈凭玉拦住了她:“梁月,你莫要着急,我曾听闻这月老灵签需连续掷三次圣杯方可,既然掷了笑杯,那你就重新抽过吧。” 梁月看着地上呈现的笑杯,心中有些遗憾,叹了叹气道:“沈大哥,不如你来掷一次试试吧,我等会再求。” 沈凭玉想要推脱,但被梁月求得没办法,也就算了,掷就掷吧。只是沈凭玉的运气甚好,竟然真的连续掷了三次圣杯,正当他将地上的签条捡起来之时,从四人的背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施主,老夫来迟了,且将你的签文给老夫看一看吧。” 众人回过头,见身后一灰袍道人,慈眉善目正朝着他们微笑,沈凭玉恭敬的朝着道人施了一礼,将签文递与到道人的手中。道人接过签,提眼看了一眼沈凭玉,又朝着另外三人望了望,踱步道小桌后面坐下,捋着自己的胡须道:“施主福运极佳,此乃上上签,这签文上写了‘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还请道长详解,此签为何意?”沈凭玉虽知其是上上签,却不知实为何意,遂发问道。 道人拿起桌上的折扇,在桌面上轻敲了三下道:“吾亦可为之即是表明。伊既然是可敬之士。我可为之。易言之。伊人情有所钟之时。吾对伊人亦可好好对待。两者之情合之时。必须相对待也。不宜置之不理耶。此时。将是君之大损也。” 道人方语毕,梁月却是红了脸,这签儿...甚好,自己若毫不避忌的向沈凭玉告白,那这签儿岂不是正告诉沈凭玉要好好珍惜自个儿,这让她在心里乐不可支。 “丫头,你莫笑,我看这少年郎也听明白了,你且去求一根来给老夫瞧一瞧吧。”道人用扇尖朝着梁月的方向指了指,梁月虽怔了一下,但立马点头说好。 梁月跑到那签筒前面,又深吸了一大口气,心里头默念道:“月老月老,你且给我一根上上签,叫我能与沈大哥做一对神仙眷侣。” 三次圣杯过后,梁月将手中的签条递与道人,道人对着梁月满意的点了点头,便低下头去看着她求来的签。“丫头,你也当真是神灵眷顾。” “道长此话怎讲?”梁月只知道大概是不错的签,却不知神灵眷顾这话从何说起。 “你这签,也是一根上上签。”道人将签条放在桌面上,刷拉一声打开折扇道:“这签诗上写着:宗庙享之,子孙保之。意指你上一代之福延于子孙。祸亦同也。福之延于吾一代。其惠爱之情。当不可须叟忘之。享自上一代。吾当设法延于下一代。事事如此之时。一代延下一代。皆可享用不竭。汝怀念祖先。子孙亦同之。 梁月听了又惊又喜,她是梁国公主,感恩福祉庇佑,若自己的这一份福报当真能延续到下一代,那也就是大吉事。梁月不求多少,但愿沈凭玉能了解自己的真心,叫她这一片丹心不付诸东流了就好。 “多谢道长详解,梁月受教。” “这位小姐和公子怎的站在这里不动,莫非不求签文?”老道见梁月乖巧,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乔寻容和卫玠一动不动发问道。 乔寻容脸上神色复杂,想了想才对道人说道:“我曾来过此处,已经求过签文。” “哦?求过了?”道人挑眉问道 “乔姐姐何时来过这月老庙,我怎地都不知道这回儿事。”梁月吃了一惊,原来乔姐姐也并非没有女儿家的正常心思。但她看着乔寻容脸上的表情不是太好,想着,可能这签并非大吉,也没有多问。 乔寻容是何时求的签,梁月等人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是她重生之前的事了。那时乔寻容与往常十六七岁的女子无异,对着自己姻缘和未来幸福有着无限遐想。只可惜,当初所求签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只说是个中签,可在乔寻容溺水之后,她方才明白,这其实与下下签无异。爱情不过水月镜花,乔寻容什么都还没经历过便已经香消玉殒了。这句子抒发了内心的郁积与悲愤,既有幻灭的悲哀,也有强烈的激愤不平倒当真与乔寻容的心境相符。如今重活这一世,乔寻容倒是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再不敢多强求写什么。 “既然已经求过,那就作罢。”老道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缓声道:“机缘千千万,纵使一时陷入困局,但若是洗盘重来,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姻缘,女施主还望多加思量。” “寻容多谢道长教诲。”乔寻容心中感慨,若重生前注定是灾祸,那此番自己重生归来又有何意义。既然一切都已重新来过,那她毕竟尽心将上一世经历过的悲剧避免再次重演。 “卫兄长,你为何也站定在这里迟迟不去求签?如今有了心仪的女子,你理当更在意这些才是。”梁月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卫玠,又瞧了瞧站在自己身侧的乔寻容,用眼神暗指,卫玠心仪之人正式她身旁的乔寻容。 卫玠将双手环抱着胸前,低下头用眼光扫视身前的签筒,坦言道:“我也求过这签了,如今不求也罢。” 梁月也是无话可说,人家都说求过了,你有什么办法,只好讪讪作罢。乔寻容等四人亦或欣喜亦或纠结,各怀心思这也就准备下山去了。 薛逸臣之前因为觉得在月老庙里拜来拜去甚是无趣,便独自跑到了别处,兜兜转转的竟然入了月老庙的后院,一时失了方向,正四处寻路。月老庙内山前人多热闹,山后确实静谧安逸,薛逸臣四处闲逛正走到一个拐弯口,却只听得“哎哟”一声,刚巧与一位锦罗绸缎的妙龄女子相撞,那女子幸好身后跟了随行的丫鬟,一把扶住了她这才让她没有栽个大跟头。薛逸臣自知是自己的过失,想着要道歉,话刚到嘴边上,便被那小丫鬟尖利的嗓音给惊了回去:“你这莽夫,走路长不长眼睛,竟敢冲撞我家小姐,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个身份,倘若她有分毫闪失,你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得!” 薛逸臣本想着是自己的过错,忍一忍道个歉也就算了,可听着这小丫头的口气如此狂妄,道叫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来。他一个堂堂军侯公子不过是撞了一下,怎么就要砍头了,待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头戴金钗的女子正盯着他,原本一肚子的火愣是给压了下去。 “莺莺,算了不要吵了,这位公子大抵也不是故意的,咱们走吧。”小丫鬟听见自家小姐发话了,也没多做停留,只狠狠瞪了薛逸臣一眼便跟着自家小姐走了,只留薛逸臣一人还站在原地傻傻发愣。 待她们主仆二人走至山门是,那丫头眼尖请叫起来:“小姐,你瞧,那是不是卫世子?” 那小姐循着丫鬟的手指处看过去,面露喜色,正欲上前与卫玠招呼,却见此刻卫玠的目光正紧紧的盯着他眼前的另一名女子。也许是旁观者清,她在卫玠的眼中看到的是温柔情深,是万般宠溺,仿佛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一般...... “小姐...小姐...”小丫鬟见自家主子看的出了神,怎么叫都叫不回神忍不住轻呼道:“公主!” 只是片刻,那名小姐回过神来,眼里有些波澜,手紧紧的攥着裙边:“咱们回宫,顺便,莺莺你去查一查,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第十三章 禹长公主 皇宫内金碧辉煌,琼楼耸立,从宫门到□□无一处不透露着皇家威严,此刻正是清早,各宫妃子都往皇后的徳寿宫去与给她请安。前几日小雨细细密密,弄得宫内小路脏湿泥泞,有些身份的嫔妃们都唤了轿撵,那些个身份低微的只能拖着泥裙步行而来,不免显得有些窘迫。 皇后正坐主位,细细打量一番,她虽人到中年却依旧貌容光鲜,肤如凝脂,叫人看不出半分岁月催人老的痕迹,倒是有些年纪略小些的嫔妃,年过三十便有些老态,脸上的皱褶扑了再多的胭脂水粉也盖不住。 “还有几日就是太后大寿,各宫妃嫔自当恪守本分以稳后宫安宁,至于太后寿礼,若有好的建议可以说出来其他姐妹们一同斟酌思量一番。” “皇后娘娘一向聪慧过人又神的太后喜爱,自然是最晓得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您若是需要些什么,尽管和嫔妾们说就是,我们悉听娘娘您的吩咐便是。”郦妃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做事圆滑,又会奉承,皇后一向待她不错,视她为左右手,平常的其他妃嫔们也不敢得罪于她。 听到郦妃这话,其他本还有些其他心思的妃嫔们都是将话否吞了回去,默不作声的点头赞同。 “既然这样,那后宫的这份礼,本宫就做主了,到时候妹妹们只需要做到自己本分即可。”皇后摸了摸自己的金甲,抬了抬凤眸淡淡道。 各宫妃嫔又随意聊了一会儿工夫,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皇宫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了。回去的路上燕贵人和欣嫔接班同行,这两人是同乡,往日里也来往频繁,有什么话都愿意私底下说。别看欣嫔只是个嫔位但是心比天高,只觉得自己的容貌姿色不比郦妃差却只能落得个嫔位,而他郦妃却是在后宫节节高升,若不是皇后在皇上面前帮她说好话,她哪儿有这么容易就当上一宫主位。 “郦妃那个庸妇每日只知道像个哈巴狗一帮,对着皇后娘娘摇尾巴,奉承巴结算什么本事。”前日里内务府分给她的两匹云锦叫郦妃的人给截去了一匹,让欣嫔气的发疯,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你可小声一点儿,这皇宫后院,小心隔墙有耳。”燕贵人虽说心里也不服气,但要比欣嫔稍微谨慎些,连忙出口制止她。 “切,怕什么。她郦妃又不是皇后,只比我大那么一阶,难道还能砍了我不成。”欣嫔说的激动起来,越发口无遮拦。 燕贵人一听欣嫔这话吃了一惊,想着赶紧把她拉回宫里,免得叫别人听见这些话,却不料已经迟了:“欣娘娘和燕娘娘当真是闲得很,要在背后这样嚼别人的舌根子。” 两人听见女子的声音,赶紧回过头来看看是谁,看清身后来人后,欣嫔与燕贵人均是傻了眼:“禹公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郦妃的亲生女儿,当今圣上最疼爱的长公主,齐禹薇。燕贵人和欣嫔此刻花容失色,心中忐忑不已。要说两位嫔妃为何这般的忌惮一个公主也不是没有了理由的。当今圣上虽子嗣昌盛,但是偏爱明显,除了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大人外,最叫皇上上心的便是他的长女。禹公主虽说是郦妃所出,但自小却是由皇后代为养大,与太子从小感情要好,若是得罪了她,皇上,皇后,太子任何一个便都会为她出头,他们两人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公主,你听我说。”燕贵人心中怕的厉害,担心禹公主将这事告到皇后和郦妃面前,那自己...... “听你们说什么?两位娘娘,我母妃虽不如皇后一般母仪天下,可也是一宫主妃,如今你们却在此开口诋毁我母妃,恶语相向。”齐禹薇眸眼凌冽,叫燕,欣两人不由的抖了抖。 “禹薇,是我一时失言,你千万不要讲这话告诉别人,是我错了,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欣嫔方才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摸样,但此刻已经吓得腿软,他不过是承一时口舌之快,若真的是叫齐禹薇将这话传出去,那自己岂不是...... 齐禹薇听了欣嫔的话,冷哼了两声,道:“禹薇这两个字,你们还没这个资格叫我。”语毕齐禹薇竟是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了,留下欣嫔和燕贵人两人独自在花园里发愣,此刻他们心头发凉觉得恐怕这次是真的祸从口出,要大难临头了。 “公主,欣嫔和燕贵人此番背地里暗自议论郦妃娘娘,您可要将这事儿告诉郦妃娘娘?”莺莺一般帮齐禹薇梳发,一边出声问道。 齐禹薇冰冷着个脸,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回到:“我为什么要去告诉她?” “欣嫔和燕贵人如此胆大,恶语中伤丽妃娘娘,您难道都不生气么?”莺莺不解。 “生气?”齐禹薇顿了顿,冷笑道:“这郦妃除了将我十月怀胎生下来,坐实了是我生母之名以外,与我再没有什么瓜葛,我乃是皇后娘娘养大的,是皇后的女儿,不是她郦妃的女儿。我是这皇宫的嫡长公主,出口喝止欣嫔她们不过是因为如若他们损了郦妃,我也难免受到影响,至于我若是没看见她们,她们在背后爱怎么说是她们的事,与我没有干系,我也懒得去管这一码事。” “再说了,她们说的有什么错,这郦妃整日里只知道奉承母后,借此上位而已,庸妇。” 听到齐禹薇这么说,莺莺当即闭上了嘴,自己家公主说的没错,公主是皇后宫里的嫡长公主和那只知道溜须拍马的郦妃并无瓜葛,若与她有所纠葛反而自降身份。 齐禹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莺莺问道:“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莺莺停下手中的梳子,转到齐禹薇正面回到:“公主,已经查到,那名女子是翰林学士乔大人的长女,名唤乔寻容......” “就是那个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的乔寻容?”齐禹薇微微蹙起眉头,声音低沉道。 “回公主的话。正是。”莺莺低了头回话。 “乔寻容...乔寻容......呵呵”齐禹薇双手死死攥着,身前的铜镜里倒映出她有些泛红的眼睛。 第十四章 梦中仙人 齐禹薇是一个骄傲的人,她自恃拥有着全宸国女子都羡慕的一切,她的父王是这宸国的国君,她是这个国家最先出生的公主,她的母后...是这宸国的后宫之主。至于郦妃,她不会承认,也不想承认,因为她从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从那个女人将她交到皇后手中抚养的那一刻起,她早就成了皇后的孩子。那个女人把她送给皇后时,她还没有记事,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理所应当,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这个女人的出现,所以她没有错。 铜镜里的女子泛红了眼眶,只是口中重复默念着乔寻容的名字,攥紧的手心微微颤抖,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究竟是为了谁而在忍着心头的怒火。女人啊是这人世间最可怕的存在,你不知道当一个女子的自尊心被逼到了极点,当她的嫉妒心燃到全身,她会变得有多可怕。 齐禹薇追求完美,她认为只有这人世间最好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她是这后宫中容貌姿色最佳的公主,多少王宫贵胄倾倒在这样的面孔之下,他们就像是被勾住的猎物一般,唾手可得,让齐禹薇失去了新鲜感和成就感,没有人知道,在齐禹薇这光鲜包裹的糖衣下,是怎样的冷漠和残忍。当她玩腻了这样的游戏,扮够了乖巧可人之后,只有卫玠对着她的笑视若无睹。那时候,齐禹薇就在想,如果她能拥有卫玠,是不是就代表她能得到一切想要的。所以,她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了卫玠,一个集正与邪为一身的男子,一个明明靠的很近却又遥不可及的男子。她想要得到他,征服他,把最好的一切全部得到。 “公主......”莺莺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住了嘴,偌大的宫殿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 太子府内一身着赤色锦衣的男子正与一名灰色军袍的男子正在庭中练剑,二人身如游龙,剑走偏锋,呈水火不容势均力敌之势。就在电光火石间,灰袍男子脚下不稳被对手抓住破绽,剑花如霜,犹如千军万马之势向他袭来,灰袍男子虎口被震得生痛,不过片刻之间,红衣男子剑尖已到身前,胜负已然明了。 灰袍男子挽了袖口,朝着赤红锦衣的男子作了一揖,低下头肃然道:“太子剑术精湛,属下自愧不如。” “阿澄,何必如此拘礼,你久经沙场,若是此刻不是我两的单独比剑而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之上,你必然是比我更加能施展得开,要更胜我一筹的。”红衣男子单手将剑扔给了一旁站着的小厮,双手将面前的灰袍男子扶了起来。 这灰袍男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是当朝正三品参将,御前一等侍卫,吕钧澄将军,而另一名男子一拢红衣,浩浩中不失文雅秀气,有吐千丈凌云之势,此人正是宸国的东宫太子齐凛钰。 “许久未见你,你一回长安便直奔我这太子府而来,应当不只是为了找我比剑吧。”齐凛钰双手俯于身后,背对着吕钧澄侧过头回问道。 吕钧澄蹙了蹙眉头,立起身子,缓缓开口道:“属下斗胆,只是想来问问太子,禹公主...最近还好么......” “哈哈哈哈。阿澄啊阿澄,我该说你什么好。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一点都不错,你就这么惦记我妹妹么,一回长安便要来向我询问她的消息。”、 “这......”吕钧澄知道本来事实就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是一个久战沙场的铮铮男儿听到别人提起自己心爱之人的名字之时还是赤红了脸。 齐凛钰走到吕钧澄身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回道:“她很好,父皇母后都对他关怀倍切,吃穿用度都拣了宫中最好的给她送去。” “那就好...那就好......”吕钧澄心中一颗大石落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心情大好。 两人换了衣裳,一同走进内庭,叫人取了一壶酒来,畅饮叙旧。 日落西山,天渐渐的暗了下来,乔府的家丁点了灯笼挂在门外,后院里头灯火通明,芸雯点了灯烛放到乔寻容的书桌上,此刻乔寻容正在读书。 “小姐,都看了一下午了,你且歇息歇息吧。”芸雯心疼自己小姐,小姐从小聪慧过人,饱读诗书,遇上几本自己喜欢的古籍,看起来没个头,每次都非要芸雯和翠晴两人拦着点才肯作罢。 “没事,芸雯,你先下去歇息吧,不用管我了,我再看一会。”芸雯和翠晴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乔寻容,说是主仆,但乔寻容对她们却似姐妹一般,甚至因为日日夜夜都在身边,呆在一起可能要比乔请菡还自在些。 芸雯叹了叹气知道自家小姐,遇上本好书拦都拦不住,也就作罢随她去了,只站在一旁研了些墨水以便乔寻容随手做些笔记,搁置妥当后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轻轻的将门合了起来。 乔寻容独自留在房中,细细品读手中的书籍,这书是沈凭玉差人送来的,她与沈凭玉相识多年,彼此互相了解,沈凭玉但凡收集到的好书都会往乔寻容的府上送,乔寻容也习惯了沈凭玉隔三差五的给她送书,这么多年沈府送来的书籍已经放满了整整两个大箱子。 乔寻容看书看得入神,竟然忘了时辰,这一读就到了深夜,她抬眼朝着窗口看了一眼,皎月洁白挂在天空,夜幕上还挂了几颗星星点点的亮光。乔寻容的眼睛看累了,有些乏,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皮却是越来越沉。烛光将她的剪影映在房内的屏风之上,烛光摇曳,倩影动人。 隐隐约约之间,乔寻容向窗外看去,只依稀瞥见从月亮上飘来一个身影,一袭白衣在黑夜里飘逸,叫乔寻容有些失了魂,还以为是有‘仙人’降临了凡间。 半梦半醒之间乔寻容歪着头,眯着眼眸,淡淡的挂了笑在嘴边,有些痴痴的问道:“你是从哪儿里来的,居然从天上飘下来。” “果然是书读的多了,脑子都变傻了么,寻容居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乔寻容只依稀记得那‘仙人’动了动嘴唇,似是在说些什么,可她实在是太乏了,分不清这是做梦还是现实,渐渐的就沉沉睡去。乔寻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这个梦里出现了一个人,他的身上有很好闻的檀香味,淡淡的让她觉得舒服和安心。那个人好像站在她的身旁看了他好久,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银色的月光从他的身后倾泻而来,将他整个人都映照在月色中。他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声息,乌黑的双眸似水饱含柔情,眼光一直放在乔寻容的身上,像是要将她看穿了一般。乔寻容半梦半醒时看了看他,看见了那个人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一样,很好看,很璀璨,很温柔,很哀伤...... 乔寻容以为自己已在梦中,向那人发问道:“原来是你,看来梦总该是相反的,我不想见你却总是又能梦见你。” “你经常梦见我么?”白衣男子似是触动,身影有些微微颤动,双眸黯淡却辨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乔寻容似是在懊恼,又像是在抱怨什么,微微的皱起了眉角。“是啊,可笑我明明我不想见你的,我明明不想的,可为什么,你总是会出现?” 那个人蹲下身子,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用纤细的手指捋平她皱起的眉头,用着全世界最轻柔的嗓音对她说:“不是你的错,因为我想见你了...因为我想你了,所以才会擅自入了你的梦境。” 第十五章 断舌乞儿 东方既白,浮云自开。又是一夜清风微雨,伊人却不曾记得昨日朦胧月下,花开花落。 乔寻容自睡梦中醒来,发觉此刻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被角抿的细致,她坐起身子拍了拍额角。昨天看书看到半夜,身子渐渐乏了,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乔寻容竟然也不记得自己何时睡到这床榻之上的了。 看了看窗外,外面阳光正好,乔寻容踩了步履,双手撑在床沿边悠悠站起身子。今日已和梁月有约,说好了要出去挑选些合适的衣服首饰。正逢此时芸雯送了洗漱的脸盆和熬好的清粥进来。 “小姐昨夜睡得可好?”芸雯瞧见自家小姐已经起来了,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来之前我还在想,小姐该不会又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现在看来到是我想多了。” 乔寻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我也不是次次都这样的,偶尔偶尔...况且我今日是从床榻上起的,睡得很好。” “那便好,小姐,你先来洗漱用膳吧,过会儿梁月公主就该到咱们府里了。”芸雯的话音还未落,就看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从门外跑了进来。“乔姐姐,早上好。” 梁月拎着裙边小跑了进来,满面红光,看起来今天心情很好。乔寻容笑着朝梁月点了点头,两个人又在房中聊了一会儿,翠晴到门口对房中的乔寻容说道:“小姐,马车都备好了,咱们准备出门吧。” 今日的长安大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坐在马车上,梁月就不住的掀开窗帘探着头朝外面张望。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车内的乔寻容和梁月不知发生了何事,对着帘外的车夫问道:“车怎么停了?” 那帘子外的车夫隔着帘子朝着车内的乔寻容回到:“小姐,是皇后娘娘的凤辇出行,我等要先行避让,以免冲撞。” “皇后娘娘的凤辇?”梁月撩开窗帘朝着大街上探头,果然是皇后娘娘的凤仪队。“今天是什么日子,皇后要这般隆重的出行?” “回公主的话,公主您常年在梁国所以不知晓。咱们的皇后娘娘每月二十五都会去西山的安心寺呆上两日,祈福咱们宸国国运昌盛,祈求五谷丰登,老百姓们的日子能越过越好。大家都说,咱们的皇后娘娘心善,母仪天下,乃是万民所向。”马车内的芸雯轻着嗓音回话,解了梁月的疑问。 “原来是这样,皇后舅母人长得美,想不到心也如此仁善,怪不得皇帝舅舅这么多年都能和皇后娘娘鹣鲽情深。”梁月点了点头,心里对自己的这个皇后舅母好感大增,心生敬服。 乔寻容听了梁月的话却没有出声,只是暗暗叹息。皇后是一国之母,她的夫君是这宸国最有权力的人,可她当真活的高兴么。无论皇后娘娘有多仁善,纵使是天姿国色,偌大的后宫之中终归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总是会有别的女人来分享她的丈夫。这就是帝王之家的残忍,她庆幸自己只是一个凡俗的女子,她的所求不多,只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等着皇后的凤仪队整个走过之后,乔寻容他们的马车这才重新稳稳当当的又步入长安大街。过了好一阵子,马车在一家丝绸庄前停了下来,车夫下了马车,取出踩得脚架,掀开车帘:“小姐,咱们到了。” 翠晴先行下车,而后扶着乔寻容和梁月一个一个走了下来。其实梁月是一国公主,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偏偏她是个女子,爱买爱逛是她的天性,每逢看到漂亮的丝绸布料,总是走不动路。梁月他们所在的是长安大街最繁华的一处,这里可谓是女子的圣地,胭脂水粉,服饰首饰一应俱全,简直能让他们挑晕了眼。本来这里就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繁华之地,可乔寻容却一眼看见了对面的巷子口内探出了一个脏兮兮的脑袋,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那男孩浑身脏兮兮的,仅用几个破损的布条裹着身子,与这条繁华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 “乔姐姐,乔姐姐......”梁月见乔寻容一直望着一处愣神,用手到她眼前晃了晃,这才将乔寻容的眼神拉了回来。“乔姐姐,你在看什么,看得这样出神。” “梁月,你有没有看见,对面的巷子口里的那个小男孩儿。”乔寻容用手指了指她方才发现小男孩儿的那个巷口,梁月顺着乔寻容指的方向望去,哪儿里有什么小孩子,梁月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乔姐姐,你瞧见什么了?对面的巷子口什么也没有。” 乔寻容自己也寻不到方才的那个小男孩,只能缓缓收回眼光:“算了,没什么,咱们走吧。” “好。” 梁月正拐着乔寻容的胳膊要往绸缎庄里去,刚迈进门槛一只脚,就听见大街上顿时嘈杂起来,一个中年男子大声叫喊道:“小偷啊,抓小偷啊。” 梁月忍不住好奇,又拉着乔寻容回到街边上,就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光着脚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低头狂奔,后面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领着身后的一帮小厮拿了木棍,正在追赶这个小男孩。 那小男孩荒不择路,一头撞上了一名年轻的男子,一下子跌倒道大街上,腿上和手上的皮都被蹭破了。就这点功夫,后面追赶的那帮人已经跟了上来。“小畜生,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敢偷爷爷我的东西。”那中年男子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道:“说,你把老子的钱袋藏哪儿了!” 这地上侧躺着的小男孩,立起身子,半倚靠在地上,身子发抖,却一言不发。 中年男子见地上的小男孩儿不回话,气急了就抬起腿重重的朝着小男孩的方向踹了过来,周边的人女眷大多被吓得惊呼出声,想着这一觉下去小男孩的骨头恐怕都要折了,乔寻容看见此景心都揪了起来,但已经来不及反应。就在此刻,原本那小男孩撞到的年轻男子但同时出腿,将那中年男子的腿瞪了回去,帮小男孩挡了这一劫。 “孩童年幼,何必要下这样的重手。”那年轻男子,一身红衣锦袍,气质超脱一看便知身份不低,梁月看清了红衣男子之后瞪大了眼,刚想出声,就被这中年男子的话给打断了。 中年男子看这年轻男子的穿着打扮,略有畏惧,强行忍着怒火咬牙回到。“这小畜生,他偷了我的东西!” “他偷了什么,我帮他还你就是了,不过是个孩子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又何必要这里句句伤人。”小男孩被中年男子的呵斥之声吓到,不住的发抖,乔寻容实在是看不过,从袖口中取出绣帕走到小男孩跟前想要帮他把腿上的上口包扎起来。 等到乔寻容走到了那男孩跟前蹲下身子,却不料乔寻容刚靠近他,这男孩竟然跟受了惊吓一般,疯狂的挣扎起来,口中乱喊些什么。乔寻容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被那孩子一下子推倒在地。 “小姐!” “乔姐姐!” 梁月和翠晴均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乔寻容付了起来。“乔姐姐,你没事吧。”梁月仔仔细细的将乔寻容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倒在乔寻容没有受伤,只是手上蹭破了些皮。 “你这小混球,我姐姐好心扶你,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梁月也是气不过,出口教训这地上的孩子。 “好了梁月,我没事,别说了。”乔寻容此刻心里又惊恐又难受,就在刚在小男孩推开他的一霎那,她清楚的看到,这个孩子...没有舌头。 第十六章 白面小童 长安大街上多少双眼睛就都在盯着这跌坐地上的男孩,男孩惊恐的看着四周的人群瑟瑟发抖。梁月因为他推了乔寻容,气不过想要训他两句,却未乔寻容给制止了。这孩子年纪尚幼,却看起来饱经风雨,吃了不少苦头,叫乔寻容看了异常心痛。然而最叫乔寻容吃惊的还是,这孩子的舌根处被齐齐斩断,若是没有猜错,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到底是谁,对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要下这样的毒手。 “你们看着小畜生,姑娘你想帮他,他也是一样的不知好歹。他还敢偷老子的东西,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个小兔崽子。”中年男子见乔寻容被小男孩推了,想着这小男孩总算要没有靠山,有出口谩骂起来。就在这时,从他身后远远的跑来一个小伙计,手上还拿了一个沉甸甸的丝绸袋子。 “孙大爷,你把东西丢咱们店里了,掌柜的让我给您送过来。”伙计火急火燎的跑到中年男子的身边,将东西递到男子手中,可周围的看客却是一阵哗然。年轻男子此刻挑了挑眉眼,冷冷出口道:“你的钱袋是自己遗失的,却要如此诬赖一个孩子么。” 中年男子被他问的冷汗直冒,心里打鼓,嘴上却绕不过,不休不饶的回道:“这小东西若没有拿我的钱袋,没做亏心事,那撞了我之后跑什么!” “你这人,怎如此蛮不讲理。你在这大街上带了一帮子来追一个孩子,愣是诬赖别人家的孩子偷盗,到底是何居心。你若是果真想要个说法,那咱们去衙门里面说个清楚,你也别想抵赖。”乔寻容见事情是场误会,不过是这男子自己弄错了,非得怪孩子,气不过出口指责。 此刻道路两旁的人群也都看了个明白,都在小声议论今日在街道上发生的如此戏剧般的事情。大多数人都在指责,这中年男子混账,欺负一个孩子。中年男子觉着人言可畏,直冒冷汗,只讪讪说道:“这回大爷我就算了,可若来日再叫我遇见你,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男子转走就要走,不知从何处冒出一颗小石子,狠狠的跘了那人一下,叫他一不留神自己摔了个狗□□。那名男子摔的样子极惨,站起来后鼻青脸肿,引着周围看客一阵哄笑,可是终归是自己不小心,众目睽睽之下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满心憋屈的被手下人一瘸一拐的扶着走了。 等那人走后,年轻公子身边跟着的护卫扶起了地上的孩子,然而这一次,孩子却没有发狂,只乖乖的站了起来,拉着侍卫的衣袖,一露脸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太子表哥,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梁月已经憋了好久,总算将这句表哥喊出了口。从方才梁月早已认出,这名身着红袍的年轻男子就是宸国的东宫太子齐凛钰。 “乔寻容拜见太子大人。”乔寻容听见梁月叫他太子表哥,也已然猜出了男子的身份。 齐凛钰朝着乔寻容微微点头,笑道:“听闻翰林学士乔大人的长女乔寻容乃是京城第一才女,今日机缘巧合,得以相见,也是荣幸。我方才听到梁月已然唤你乔姐姐,看来你们感情亲密的很,你也就不必多礼了。” “这孩子......”乔寻容神色不安,欲言又止,齐凛钰心中将她要说的话猜了个七八分,遂开口道:“这地方人多,不方便开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一行人找了个整洁僻静的厢房,点了些小点心,这才安心的把话说开。 “这孩子的舌头......”乔寻容眼观轻轻扫过了正站在齐凛钰侍卫身后探出头望着他们的小男孩,那孩子正巧对上了乔寻容的眼睛,连忙将脑袋收了回去。 齐凛钰蹙起眉头,低音低沉道:“我方才也看见了,这孩子没有舌头,所以才说不出话来。粗略一眼,也能看出,是有人刻意为之。” 梁月听到齐凛钰与乔寻容的对话,大吃了一惊,险些惊呼出声,还好反应快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有些难以相信的侧过头,想要细细的打量那个孩子,这孩子被她这一眼盯得又受了惊吓,连连往后缩。梁月虽说亲眼看过,但始终没见男孩张口,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便出口问道:“这孩子果真没有舌头?” “你小声一些!”乔寻容连忙拍了一下梁月的手背,可已经来不及了。 方才乔寻容和齐凛钰说话都是压低了嗓音说的,可梁月此番的声调不高不低,不偏不倚,恰巧能让男孩听见。男孩委屈的紧,被人戳了伤痛,心里难受,眼泪汪汪的就哼哼唧唧的要哭出声。 恰巧此时,茶楼里的小二进来了,手中捧着好几盘精致的小点心。男孩看见了小二,立马就不哭了,突然从侍卫的背后冲出来,猛地一下子将小二扑倒在地。小二手中的糕点撒的满地都是,他也顾不得地上的糕点脏不脏,手慌脚乱的将糕点就往口中塞,看样子是饿坏了。 乔寻容和梁月见此情景心中震惊,梁月更是愧疚,这孩子如此可怜,她方才还是训斥他当真是不该。齐凛钰唤侍卫将孩子带着,重新去点了写吃食,又叫人备了些茶水,怕他吃得太猛,容易噎住。等着侍卫带着孩子出了包厢,乔寻容才出声道:“这孩子年纪尚小,却有人对他下次毒手,看他的样子,像是吃了不少苦头。当下别的不说,总要帮这孩子安排个去出,总不能让他再这般衣衫褴褛的到处流浪,遭人欺负。不然,我将他带回府中,好好调养身体。等他精神复原了,再仔细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家住哪儿里。” “这孩子性情叫人捉摸不透,方才你自己也知道,你想靠近这孩子,却也被推倒在地,”齐凛钰摇了摇头,神色中有些担忧。 乔寻容见这这孩子实在是可怜的很,要是不放在自己跟前看着,她怕自己总会忍不住挂念这个孩子,接着说道:“孩子受了惊吓,推我也并非是本意,等会儿我叫些人将孩子看好了带回去便是,府中有一块僻静之地,正好给他用来休息。” 齐凛钰见乔寻容坚持,也并未再多加阻挠,只说等会儿叫自己的侍卫护送他们一同回府。 乔寻容内心沉重,点头回应:“多谢太子大人。” 齐凛钰在心里对这乔家大小姐的印象又有了些改观,他本以为像乔寻容这样的在书香世家出生的官家小姐应该是温婉寡言的淑女,加上有传闻她不接拜帖,齐凛钰还一直以为她是个难以亲近之人,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心慈人善,生如夏花。 回府的路上,乔寻容一直在想,究竟是谁,要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这件事...她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来也奇怪,这男孩不知怎么的,府中女眷甚多,但无论她们如何去好言哄他,但凡靠近,这男孩总是躲着,又哭又闹,挣扎的十分厉害。乔寻容没有法子,挑了几个心细会照顾人的男家丁去看管这孩子,想不到这孩子的态度确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然能乖乖的沐浴换了衣裳。等一切洗漱妥当之后,家丁将男孩带到乔寻容的跟前,乔寻容心里有点迟疑,这孩子洗净后明眸皓齿,皮肤粉白,俨然是一个漂亮的小公子。 第十七章 春光乍现 府中家丁帮这孩子梳洗妥当带到乔寻容跟前儿的时候,乔寻容的眼前一亮。这孩子洗净后明眸皓齿,皮肤粉白,倒不像是整日吃苦,风吹日晒的小乞儿,俨然是一个富贵门迎的漂亮小公子。 乔寻容知道这孩子有些抵触自个儿,没有离得太近,只隔着些距离,柔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会写字?” 男孩儿眼光闪烁有些迟疑,却也没有那么抵触了,只紧紧的抓着身旁家丁的袖口,盯着朝他微笑的乔寻容好一会儿,这才肯轻轻的摇了摇头。 乔寻容虽高兴这孩子对自己有了回应,然而他无法开口说话,又不会写字,这可如何是好,她又该从何查起。罢了罢了,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头,且让他先好生休养,至于其他的事情,此刻叫到回忆,对他来说莫过于噩梦,暂时还是不问了。 “这里是我家,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只要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把我当做你的姐姐,不用怕。”小男孩儿听见乔寻容这么说,抬起头朝着四周望了望,看见这房间里的大人们都在朝自己微微的笑,心里没那么警惕了,轻轻的点点头。 他看见一旁的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放开家丁的手,跑了过去,爬坐到桌前,拿起笔又像是想写些什么。乔寻容提步跟了上去,这孩子在纸上草草画了几笔,将手中的画纸举了起来,用手指一直戳着。乔寻容仔仔细细的看着宣纸上的字,孩子笔锋不整写的有些像在画画,可乔寻容还是辨识出,这是个‘安’字。 “这是个安字,你是想告诉我你名字里有个安字?”乔寻容不知这孩子是何意,只能开口询问。 孩子听到乔寻容的话后,拼命的摇头,一直用手指戳着纸上的字,又指着窗外,可他不会说话,没办法准确的告诉乔寻容想要表达什么。看着疑惑不解的乔寻容和周围的人,这孩子要急哭了,眼眶湿润,像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想告诉他们,可他无能为力。 乔寻容看着孩子憋着泪,神色焦急轻轻叹了口气,对这孩子道:“你莫急,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些什么,等过阵子我叫人教你写字,到时候你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孩子听了乔寻容的话,知道此时他们没办法沟通交流,只能很不情愿的放下画纸,一脸哀伤的跪坐在椅子上。乔寻容不忍心见他这么伤心,只能劝道:“不要灰心,你能写一个‘安’字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既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那今后我就唤你小安,只盼着你日后能够安然康泰,随遇而安。” 男孩似乎也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名字,咬着嘴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乔寻容,立起原本瘫软跪坐着的身子可劲的点了点头。 小安被下人们带走了,乔寻容一个人在房里头发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心里头苦苦的,她是心疼这个孩子。小安的眼神清澈,少年懵懂却不知经历了多少,这个孩子她是真的想好好地护着。 “一个人在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出神。”乔寻容心里一惊,她竟然没发现,自己的房中何时又多了一个人,乔寻容抬头匆匆望去,却见一袭淡紫烟罗正负手站在窗口处,朝着她说话。 乔寻容看清来人,松下些警惕瞥起眉角,轻呼一口气,声音寡淡到:“在世子眼中,这乔府的大门都是摆设么,怎么总是爱这样神出鬼没的翻墙而来。我好歹是个世家女子,又尚未出闺阁,世子总是这样突然到访,若被人瞧见了,对你我都不太好吧。” 卫玠不疾不徐走到乔寻容身旁的小榻上坐着,勾起眉眼,语气里有些无奈道:“几日不见,脾气还是这样的大。我虽是翻墙而来,却也是正人君子,不过是想你了才来找你说说话,何必要生气。” 乔寻容本来还寻思着,卫玠连着几日都没来找她,估摸着是一时的新鲜劲儿过了,刚松口气,这人却又来出现在她眼前了。乔寻容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卫玠大概是对她有心,可这一世,她还想不到这儿女情长上去,想起上一世,乔寻容内心总是担忧的。因为她不知道,也许什么时候,灾祸就会突然降临到她头上。 “我早就说过,世子若有事找我,大可从乔府大门而入,必然不会有人敢拦着。”乔寻容是刻意想疏远卫玠的,可她却不知卫玠心中的相思疾苦。 “我若从正门而入,你必然会因我世子身份恭敬待我。可寻容,这并非是我所想要的,我不过想能与你亲近一些,让你好接纳我一片丹心。你明明知我慕你,却依旧对我无情,叫我心痛。”卫玠脸上神色委屈,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卫玠总以为,不管乔寻容再怎么样,若自己真心相待,总能把乔寻容这个小冰山给化了,就是过程痛苦了些。他竟然没发现,这丫头倒没有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么善解人意,当真是失策了。可卫玠偏偏喜欢乔寻容喜欢的不得了,也真是他自己活该的,怨不了别人...... “听闻你今日带了个男童回来,你打算怎么安置他?”卫玠不想再与乔寻容多说这些个关于他翻墙而入的问题,遂转了话音,开口问道。 “你的消息倒真是灵敏,我见小安无人庇护,所以带回了府里,这孩子可怜得紧,我将他安置在乔府的青竹小院里,派人细心照料了,想着等他过段时间能识字了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家住何处,也好方便送他回去与家人团聚。”乔寻容拿起笔墨刚想要写些什么,又停住回话,笔尖上的墨汁沾染到宣纸上晕开了一片,这张纸算是毁了,乔寻容有些无可奈何。 卫玠从小榻上站起来,走到乔寻容身边,看了眼白色宣纸上的一道乌黑的墨汁,俯下身子抓住了乔寻容的笔杆,带着她的指尖在纸面上行云流水。卫玠的下巴贴着乔寻容的耳侧,两人贴得很近,乔寻容的耳朵有些发烫。卫玠的手腕牵引着乔寻容的手,笔底走春风,一朵朵墨莲在卫玠指尖的笔触下缓缓地绽开。乔寻容自叹不如,在在行书走墨这方面她是远不及卫玠的。早在年少时,乔寻容便知道她的夫子才气自华,举世恐无双。 “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养一个男童在你府中照顾多有不便,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将他交给我吧。”卫玠放下笔墨,仔细鉴赏着自己的新作,轻言轻语的说道。 “交给你?”乔寻容回过头望向身后的卫玠,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卫玠今日本就穿了件烟罗外衫,丝滑的很,乔寻容这么轻轻一转身,一个不留神就将卫玠的衣带蹭松散了,卫玠的衣领有些滑落下来,露出一片雪莹肌肤,春光乍现。乔寻容匆匆一眼却也将满目春光尽收眼底了,脸上露出两抹红晕。 卫玠似是不在意自己的衣带松了,任由薄衫随风飘逸,只底下额头,靠在乔寻容耳边酥着嗓音道:“你想让这孩子能懂得识字,那总要找人教他。与其把它交给其他人,不如放在我这里,你的人我总会悉心照看了。” 卫玠见乔寻容此刻的脸已然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便不再逗她,站直了身子说道:“你别忘了,在教书育人这方面,我可要比一般人略胜一筹,你也是我的学生。” 乔寻容思量了卫玠的话,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安跟着卫玠必然能学到不少有用的学识。 “好,那你明日差人将他接走吧,我会隔段日子就去看他的。”乔寻容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为了小安好,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卫玠心中自然是不胜欢喜的,今日来的真对了,竟然能瞧见乔寻容这般害羞的模样,人都说女子以美色惑人,他堂堂王府世子竟然也要靠自己的男色来叫心爱之人动心了。不过若是能让乔寻容的小脸为他红一红,想想也值了。 第十八章 祝寿鹤舞 时光瞬逝犹如白驹过隙,离太后寿宴不过寥寥三日,上到王公贵胄下到官宦家眷都没闲着,大都是在热热当当的准备三日后,到皇宫赴宴之事。 梁月此番回国本就是为恭祝太后寿辰而来,眼看着寿辰也没几日了,梁月在宫中被各类繁琐之事缠身,也抽不出什么空去找乔寻容与沈凭玉了。 武宁宫内,一名身穿暗金色凤凰绣锦的老太太此刻正倚靠在主塌之上,门厅里头跪着一帮丫头小子,正是这宸国皇族后嗣。除了忙于政务的太子外,其余各宫妃子所出的皇子公主都齐刷刷的端正跪着向太后娘娘请安。 “梁月,这阵子都去哪儿玩了,叫哀家一阵好找,你这丫头,心都玩野了,整日不见你的踪影。”主位上的太后娘娘眯着凤眸乐呵呵的朝着梁月招手,将她唤道自己的跟前儿来,在自己膝下靠着。“坏丫头,也不知道多来陪陪哀家,叫哀家想死你这个小心肝儿了。” 梁月知道外祖母宠自个儿,心里头也是美滋滋的,乖巧的趴在太后的膝盖上,甜甜的回道:“太后祖母莫恼,我这不是来给您请安了么,梁月心里头是挂念太后外祖母您的。” 太后他老人家本就心里头挂念自己这个见不上几面的外孙女,梁月讨喜加上嘴又甜,把太后哄得是欢喜的不得了,开怀笑道:“就你这丫头嘴甜会说话,专门说这些话来哄我这个老婆子开心。” “太后祖母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梁月句句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太后娘娘心里头高兴的很,摸着梁月的头,笑着咧开了嘴,祖孙二人是一片其乐融融,可是这大厅里头,有人却是不高兴了。 齐禹薇和一众兄弟姐妹在一起跪着,心里暗暗的不高兴,憋了一肚子的气。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梁月算起来更本不是宸国的公主,凭什么太后就这么宠着她,明明自己才是父皇的女儿。 “秋玉,我这次的寿宴可有安排祝寿鹤舞?”太后娘娘拍了拍梁月的肩膀,叫这丫头将自己扶起来,侧过头朝着身旁一个看起来颇为严肃的嬷嬷开头问道。 嬷嬷走的靠太后娘娘近了些,不卑不亢的低头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您的寿辰自然是有的,鹤舞年年都是有的。”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拉了拉梁月的小手道:“今年的寿宴祝寿鹤舞,不如就叫梁月这丫头跳吧。” “啊?”梁月吃了一惊,想要推脱。 倒也不是她不会跳,这祝寿的鹤舞讲究身姿与音韵融合,舞姿除外□□也极为重要。不论是在梁国还是宸国,女子自小起就要开始练习这种舞蹈,这是一种颇为尊贵的舞蹈,也蕴含了对家中长辈的尊敬,以献舞之策向上苍祈福家中长辈福寿安康。 可是,太后外祖母大寿,要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献舞,还是算了吧...... “太后外祖母,这......”梁月犹豫着开口,想要推辞了这事,跪下底下的齐禹薇此刻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往年的太后寿辰,都是由齐禹薇献鹤舞,可如今太后娘娘六十大寿,王公大臣们都会携家眷前来贺寿,如果能敬献鹤舞,便能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美名外传,她这个禹公主必然受到众人的尊重,可如今到嘴的肉眼看着去让要被梁月抢走,她心里头怎么能甘心? 齐禹薇暗中推了推正跪在自己身旁的一名女子,这是宋嫔所出的香凝公主,往日里总爱跟着齐禹薇拿她当靠山,齐禹薇想着自己让她依靠了那么久,这一回总该她为自己办些事了。 香凝还算聪明,懂了齐禹薇是什么意思,闭了闭眼睛,冒着被训斥的风险出口插话道:“太后娘娘,往年的祝寿鹤舞都是禹姐姐,怎的今年的却要换成月姐姐了,禹姐姐的鹤舞大家有目共睹,是咱们姐妹里面跳的最好的,月姐姐虽然跳的也好,但总归是缺少了些经验容易怯场,今年又是您的整寿,宫中宾客众多,不如您今年还是让禹姐姐主跳这祝寿的鹤舞吧。” 香凝这话说出口,其实自己也心慌的很,可她又没办法,齐禹薇的话她也是不能不听的,只能是最多被太后娘娘责骂一顿罢了,可太后娘娘若是觉着她说的有道理,夸赞她几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太后蹙了蹙眉头,转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香凝,又瞥了一眼跪在香凝身旁的齐禹薇,齐禹薇此刻正低着头端庄的跪着,好似香凝说的话和自己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太后收回目光,将犹犹豫豫的梁月拉到自己的榻上坐在自己的身旁,一边搓着梁月的玉手一边说道:“都说祝寿的鹤舞是向上苍祈求哀家福寿安康的,那总要能顺了本宫这个长辈的心意才好。梁月不常来宸国,我这乖孙女我也见不上几次,今年的鹤舞是我自己想看她跳。” 梁月坐在太后的身侧,乖巧的看着太后,心里也是欢喜自己的这个外祖母的。来宸国之前,母后就曾说过,太后外祖母心慈仁善,在母后未出嫁之时对母后宠爱有加,当母后远嫁梁国和亲之后,太后总是会伤心落泪,对母亲思念至极。此番外祖母大寿,她既然来了宸国,那定是要她老人家开心的。 “太后祖母既然想看梁月跳,那我跳给您看就是了,自然不能叫外祖母您失望。”梁月平日里虽然淘气任性,但其实内在孝顺懂事,不再推脱犹豫,也就答应了。 太后朝着跪在下头方才还插话的香凝道:“方才哀家的话,你们也应当都听到了,今儿你们的安也请了,哀家也有些乏了,都回去吧。” 跪在地上的一种皇子公主们叩了首也就结伴散去,太后侧过脸和蔼的对梁月笑眯眯的说道:“你等会儿,外祖母跟你说会儿话。” 齐禹薇叩别了太后,心中虽有千般万般的不甘心但终究也没再所说些什么,临出武宁宫门前,齐禹薇回首瞧了一眼在榻上聊得真高兴的太后和梁月,冷哼了一声跨出了宫门,香凝一直跟在齐禹薇的身边却不敢出声。 回道宫中,莺莺见齐禹薇脸色不好,又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问陪同齐禹薇前去请安的小丫鬟们。可小丫鬟们一直站在宫门口,都摇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巧此时莺莺看见了香凝公主,便迎上前去失了一礼,将今日在武宁宫的事情问了个究竟。香凝将有关祝寿鹤舞之事告诉了莺莺,便匆匆回自己母妃那里去了。 莺莺这时知道了大概的来龙去脉,心里有了底,轻轻地迈着步子进了寝宫。齐禹薇动了火气,将梳妆台上的胭脂首饰砸了个粉碎。明明本来是属于她的机会,就这样愣生生的被那个梁月抢走了,她怎么能甘心? “公主,莫生气。太后娘娘是想让梁月公主去跳祝寿的鹤舞,可是她却没想过,万一梁月公主因为突发状况,跳不了了那又该找谁?”莺莺走到齐禹薇的身侧,铜镜中映照出皱眉思索的乔禹薇。 “她毕竟是梁国国主的女儿,我又能拿她有什么法子。”齐禹薇被莺莺说的动了这样的心思,却又觉得有些难办, 莺莺见着自家公主愁眉不展的模样,帮她理了理妆容,看着镜子中齐禹薇的眼眸缓缓道:“公主其实不必忧心,我们不用将梁月公主如何,只需她身子不爽即可。” 第十九章 姻缘自定 霓裳云阁,众乐师席地排开,正在紧锣密鼓的排练奏演太后寿宴上的鹤舞颂乐,梁月身着舞衣身段轻盈,在台中翩然起舞,乐音终毕梁月一下子放松身子,躺坐在地上:“哎哟,累死我了,歇歇再练吧。” “公主不可,明日就是太后寿典了,您的舞姿虽轻盈妙曼,美则美矣缺失了□□,还需要多加练习才好。”司舞的女官表情严肃,任由梁月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也不愿意多通融,叫梁月心里后悔的不得了。早知到练习鹤舞如此疲累,她也就不答应太后祖母了,如今也无退路,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梁月无可奈何,轻叹了一口气,又只得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此刻,她心里越发的想念远在宫外的乔寻容和沈凭玉,但想着自己明日就能见到他们两了,心里倒也十分高兴,有了动力也不再抱怨,乖乖的又随着奏乐挥舞起衣袖。 宫外乔府内,乔寻容此刻正与乔清菡在聊天,自打上次琼香楼回来之后,她就没怎么见过清菡,乔寻容还想着找什么机会去看看清菡,想不到今日清菡竟然自己来房中找她了。 “小姐,沈公子派人给您送了东西过来。”芸雯手中捧了个精致的镂空雕花的紫檀盒子,笑意盈盈的走进了房中。 乔寻容走到芸雯面前打开紫檀盒子,是一套淡绿色的眼翠绿纱宫装,宽大的衣摆上绣了荷叶暗纹,看上去大气端庄叫人眼前一亮。乔寻容摸了摸这盒子里的衣裙,手感柔顺用的是上好的衣料,凭玉有心了。 太后寿辰,各家官宦子女都会前去贺寿,在穿着打扮方面总要显得体面一些,沈凭玉送来的这一件衣裙端庄婉约,确实很适合明日的宴会。乔寻容叫芸雯把衣裙先行放置到箱柜中,等明日要穿了就再取出来。 “沈公子给姐姐送的衣服真是漂亮呢,当真是适合容姐。”乔清菡心里羡慕,温婉出声。 “不过是凭玉心思缜密,我与他一同长大犹如亲兄妹一般亲近,凭玉也常多为我考虑些。”乔寻容拉着乔清菡准备转身往内室走去:“明日太后大寿,我也差人给你订做了件合适的宫装,明日你与我一同进宫,宫中女眷众多,咱们也不能丢了爹爹和乔府的脸面。” 乔清菡心中又惊又喜,她原以为自己没有机会进宫的,毕竟她是个身份卑微的庶女。 “多谢容姐,清菡知道了。”乔清菡唤了裘伶把衣服拿了站在一旁,话音还没落,翠晴又是春风满面的跑了进来,语气有些慌忙道:“小姐,老爷叫您赶紧去前厅一趟。” 乔寻容蹙起月眉,疑惑道:“出了什么事,你跑得这样匆忙。” “回小姐的话,太子府上的大总管亲自来了,说是太子有东西要他交给您。”翠晴瞪大了眼睛,不卑不亢的回到。 乔寻容有些昏了头,自己与太子殿下不过是一面之缘,是什么东西,竟要太子遣了府中的大总管亲自送来?此刻也不容乔寻容多想,只得先去前厅看一看。等到乔寻容赶到前厅,看见爹爹正在与一中年男子在品茶。 那中年男子看见了乔寻容,当即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乔寻容的跟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乔大小姐,小人赵越奉太子大人之令来给小姐您送些东西。”赵越朝身后的小厮挥了挥手,两名小厮手上捧着玉盘,上面用薄布遮了,赵越将薄布扯开,是一件云烟粉的绣金牡丹霞罗,大气非凡,一见便知是世间罕见的珍品。另一个托盘上是一套金牡丹花的纯金步摇,上面缀着粉玉镶金葫芦,精致繁花叫人移不开眼。 见到这两个物件,不仅是乔寻容,在场的乔大人,乔清菡等人都是暗自吃了一惊。“这......”乔寻容不知太子此为何意。 “乔小姐不必多虑,太子殿下叫我转告您。上次街上偶遇,太子殿下欣赏您仁善正直,这些东西是他的一些小小心意,还望小姐宽心收下。”赵越回话有礼有度,这她必然是要收下得了,乔寻容看着站在一旁的爹爹,心中暗自叹气,突然之间与太子扯上了干系,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和爹爹交代。 送走了赵越等人,乔寻容看着眼前的两个玉托,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身旁的爹爹一眼,乔大人看着自己愁眉深锁的爱女,出口道:“寻容,你到我书房来一趟,为父有些话要跟你说。” 乔寻容走后,乔清菡盯着玉托中的衣裙和首饰,瞳孔闪烁,为什么连太子都会待乔寻容这样好,而自己却只能穿着乔寻容为自己定制的宫装,她的心中还是有些苦楚和嫉妒。乔清菡忍了心中的妒火,暗自下定决心总有一天,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容儿,你老实告诉爹爹,你是如何与太子殿下相识的?”乔瀚远内心有些担忧,太子殿下送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如何只是普通的欣赏这样简单?况且,太子殿下往日里一直忙于政务,安身自持,也一直未传出与哪儿家官府千金相识,今日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明日整个长安城必然都要议论此事。 乔寻容将与如何与太子相识和那日在街上所发生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爹爹,乔瀚远心里大概明白了。这太子,八成是机缘巧合之下,对容儿动了心思。 乔寻容知道爹爹是担心自己,走到爹爹的身侧,轻轻的捏着他的肩膀,柔声道:“爹爹对不起,女儿叫您担心了。” 乔翰远舒展了眉头,轻轻拍了拍乔寻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初还在自己膝下牙牙学语的幼女,已经出落的这样端庄大方了。 事到如此,礼也收下了,只能顺其自然。乔大人曾经想过,寻容的姻缘理应由她自己做主,本以为她与凭玉那小子能日久生情,多年下来,两人虽是青梅竹马,但自己的这个乖女儿对沈凭玉也只有兄妹之情。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能为自己的女儿做些什么,心中颇为惭愧。如今卫世子和太子殿下同时都盯上了寻容,日后寻容的姻缘,恐怕要颇为坎坷。但愿上苍眷顾,叫容儿能活的坦荡随心,无忧无愁。 第二十章 思之若狂 “不....不要......”乔寻容的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渍,双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被角,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陷入恶梦之中。乔寻容梦见了自己落在水中的情景,四面八方的水流朝着她涌过来,冲进她的胸腔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胸口火辣辣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不要!”乔寻容从恶梦中惊醒,手脚发凉,汗渍浸透了薄薄的衣衫,此刻她依旧心有余悸,身子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碰巧此时芸雯叩门进来,看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连忙小跑到窗边,两手抓着乔寻容冰凉的手心内一惊,小姐怎么出这么多的冷汗。“小姐,你怎么了?”芸雯心内担忧遂开口问道。 “不打紧,不过是做了一场恶梦,你去帮我备些热水,我要沐浴。”乔寻容轻叹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声音有些沙哑。 “嗯,小姐,我这就去。”芸雯走到桌子边帮乔寻容先倒了杯茶水,安抚着她,又到门口,吩咐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赶紧去烧水。 乔寻容撑起身子,倚靠在床边,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徐徐清风送起来,吹拂着本贴在身上湿透的衣衫,叫她觉得疲惫的身子舒爽了不少。 “小姐今日可是穿昨天太子殿下差人送来的那一套衣裙,还是穿沈公子给您送来的那套淡绿的宫裙?”芸雯正准备帮自家小姐准备衣衫,朝着昨日放置衣裙的箱柜走去。 乔寻容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想一想还是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派人送来了,也不好拂了太子殿下的面子。“你取太子殿下送来的那套给我吧。” “啊呀,怎么会这样。”芸雯走到箱柜面前,想要取出衣裙,却发现有些奇怪。 听到芸雯惊呼一声,乔寻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掀开被角,坐在床边准备过去看看。“芸雯,出了什么事?” 芸雯地下身子,蹲在箱柜前鼓捣了好一阵子,才掉过头对着自家小姐愁眉苦脸道:“小姐,这箱柜上的铜锁可是您锁上去的?” 乔寻容有些被问得不知所以,她往日里很少去碰房中的箱柜,又何来把它锁上这一说?“我没有啊,怎么,箱柜叫人锁上了?” “是啊,小姐,太子殿下和沈公子送您的衣裙可都在里面呢,这可如何是好,到底是谁,干这样无聊的事。”芸雯一时间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哪儿个不长脑子的小丫头擅自做主的,还想着要去院子里问一问。乔寻容眼尖,看见了书桌的砚台地下好像压着个什么东西,便穿上绣履走在书桌前,想要看了究竟。 书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平平整整的铺在桌面之上,纸上的字迹清新飘逸,虽然乔寻容赞叹于此人行书走墨的灵动,但看清内容后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憋了一口气吞到了肚子里。 这纸上写着: 伊人若穿旁人衣,我为伊人绞心肺 伊人若佩他人饰,我为伊人痛断肠 君已思之若狂 望尔怜之惜之 一把铜锁隔断琐碎杂念 莫叫吾妒火中伤 卫玠 乔寻容真不知道该拿卫玠如何是好,明明曾也是沉静如玉的男子,怎的现在如此幼稚,居然拿把锁把她的衣服都铐起来。乔寻容想想都觉得气不过,又没法和他去计较些什么,只得气鼓鼓道:“去,叫人取个斧子来,把箱子上的锁给我劈开。” 芸雯领了小姐的话,到外面寻人了,不多时来了个身材稍显健硕的家丁,手上拿了个泛着银光的斧头,循着芸雯的指引走到箱子前头,在双手掌心啐了一口唾沫,便扬起斧子劈了下去。也就只叮铃一声,铜锁就断了,芸雯领走了家丁,乔寻容独自开打箱柜,眼前的景象当真让她又想气又想笑。 这箱柜里头根本就没有沈凭玉和太子送来的衣衫,而是另一套淡紫衣裙,上附纸条一张:“我知你性子直傲,万不得已出此下策,两件衣衫我均取走,待今日之后,我自会原物返还。” 乔寻容愣愣的拿着纸条,心中五味交融,‘卫玠啊卫玠,你可要我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芸雯回到房中,却见自家小姐正背对看门口站在床边,着一袭淡紫色拽地长裙,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如锦绸般披落在肩头,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一如出水芙蓉,又似月里嫦娥,叫芸雯看的痴了。 “小姐,这衣裙当真配你,我若不识得你,还以为是有仙女下凡来了。”芸雯走到乔寻容身旁,帮她整了整衣衫,将她引到梳妆镜前坐下帮乔寻容挽了个美人髻,露出姣好的玉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配一只星月流光钗,镜中美人有谪仙之姿,亦可倾国倾城。 皇宫门口,多少繁华马车正缓缓步入宫门,乔寻容与乔清菡坐在马车之上,静静的等着。乔清菡今日一身藕粉宫裙,小家碧玉,清新可人。本以为以自己的美貌,加上今日这一身装扮,必定能吸引不少目光,可是看着乔寻容仙姿飘然,流光溢彩,乔清菡知道,今日自己还是输了。 进了宫门,有宫女引她们入御花园中赏玩,只说现在时辰还早,御花园中繁华众多,小姐们可自行赏玩一会儿,等晚宴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前来带领他们去宴会场地。乔寻容微笑着点头应了,便伴着乔清菡在这御花园的四处闲逛起来。 御花园中繁华万千,争奇斗艳,其他大臣家的贵女们大多赏花玩乐,性质翩然。乔寻容用手轻轻拨弄花蕊,沾了束清莹的露珠在指尖上,看着露珠从指尖滑落浸入泥土之中,再无踪迹可寻。她心中不免感叹,繁花易落,容颜易老,流年匆匆,生命脆弱不过几十载,海誓山盟,无缘期许,只求年华向晚一生无悲无伤。 乔家姐妹在御花园中逛了还没有多久,刚走到一个拐口处,便急匆匆的跑来了一个小宫女,只低着头禀道:“两位贵女可是乔大人府上的小姐?” “正是。”乔寻容站定回道 “公主有旨,邀乔小姐移步别处一聚。”那小宫女依旧低着头,缓缓禀道。 听到公主二字,乔寻容想了想,还以为是梁月,于是便点头道:“那你引路便是。” 乔寻容和乔清菡提起步子正欲跟着这小宫女走,这小宫女忽的歇下步子,说道:“我家公主只相邀乔大小姐您一人,还请二小姐在此稍作休息。” 听了宫女的话,乔寻容微微蹙起眉首,身旁的乔清菡脸上却是一脸微笑,“姐姐去吧,我在这等你。” 乔寻容朝着乔清菡点了点头,便跟着眼前的小宫女走了。算起来也有多日没有见过梁月了,也不知她最近过的好不好,好在她有心知道今日自己会进宫,还能派人来叫自己见一面。也不知这几日,梁月都在宫中做了些什么? 领在前头走的小宫女带着乔寻容从御花园中一直兜兜转转走了甚久,乔寻容的心里暗自起了疑心,照理说,就算是寝殿偏远也不该是这么僻静的地方,都是后宫中暗涌凶险,难道是有人盯上自个儿了? 乔寻容想想不对劲,便想着开口问道:“你家公主可是梁月公主?此刻我们这是往哪儿里走去?” 那小宫女微微一愣,而又立马掉转过头,嘴边挂着笑意对着乔寻容道:“乔小姐莫要急,就快到了,我家公主正在不远处等您。”语毕,便调转回头脚步匆匆,不在回话。乔寻容心中忐忑,但此刻自己在这皇宫后院人身地不熟,四周已经是寂静无人之处,只能自己多留一分心眼,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寻容跟着这小宫女一路上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路,最后终于在一座凉亭面前歇了下来。小宫女引着乔寻容走到亭中坐下,弯着腰到乔寻容面前出口道:“乔小姐在此稍作等候,公主稍后就到。” 乔寻容眼观四周,看着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她和这小侍女两人再次,又朝着小侍女方才站着的方向开头问道:“你家公主为何不让你带我去她宫中,而是要再次初相见呢?” 话语虽已问出口,但身后却久久不见回复,乔寻容回首盼目,可这亭子四周哪儿里还有那小宫女的影子,小宫女着就不见了。乔寻容觉得事有蹊跷,不宜再在此处呆着,便凭着自己的记忆想要寻了来时的路回去,岂不了皇宫中小路曲折蜿蜒,琼楼耸立,实在是让人有些混淆,乔寻容一不留神便迷了路。 正当乔寻容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乔寻容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不远处有名男子正朝着自己努力的挥手:“寻容,是我,好巧,竟会在此处遇见你。” 乔寻容看清来人,不由得心中大石落地,神色安然了许多,嫣然笑道:“薛小侯爷,你怎的也跑到此处来了。” 第二十一章 后宫算计 待乔寻容回顾神来,发现小宫女已无处可寻的时候,心中陡然一惊,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乔寻容迷茫之际,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乔寻容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不远处有名男子正朝着自己努力的挥手:“寻容,是我,好巧,竟然能在此处遇见你。” 乔寻容看清来人,不由得心中大石落地,神色安然了许多,嫣然笑道:“薛小侯爷,你怎的也跑到此处来了。” 薛逸臣满脸皮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走到乔寻容的跟前,轻轻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道:“我爹他们那些个大臣,碰到面就谈天谈地聊得停不下来,我在一旁站着实在是打不起什么精神,所以偷偷溜出来闲逛,却没想到左转转右转转竟然会在此处遇见你。”他拧下路边的一根野草,叼在嘴边吐弄着舌头,哪儿里还有一个侯府公子的样子,逗得乔寻容觉得有趣的不得了。 “倒是你,寻容,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薛逸臣看了看四周,确定了乔寻容是一人在此之后觉得好奇的紧,“怎么你这样一个大家闺秀会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哪儿里是乔寻容自己想跑来这个地方的,只是她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跟自己开了这样大的‘玩笑’,她并不想招惹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此番确实是有苦说不出,想着告诉了薛逸臣也并没什么益处,还是算了。乔寻容只能抿唇微笑,缓缓诉到:“我也不过是在御花园中赏花赏的出了神,自己一个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逛来了这种地方,要不是在这碰见了你,我这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原来如此,看来我当真是你的福星,上次你不慎落水,不也正是我大显身手救你于危急关头,如此算来,你可是欠了我两个人情啦。”薛逸臣满脸的得意,叫乔寻容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也是,薛小侯爷这话也当真是一点不错,这俩个个人情,寻容已深深记下了,小侯爷放心,日后这两个人情,寻容定是会还的。” “好,好。”薛逸臣从路旁的石阶上蹦了下来,“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快走了,你再不回去,恐怕有人要等急了。” 乔寻容以为薛逸臣说的是乔清菡,然而事实不然,薛逸臣根本就不知道今日她是和乔清菡一同入宫的。焦心她行踪的,却是另有其人啊。 薛逸臣与乔寻容两人一路上一说一笑,没有多久就将乔寻容送回了御花园,等着乔寻容的身影消失在花圃之中时,薛逸臣霎时收了满脸的笑容,眉头紧锁。方才他确实是在到处闲逛,可走到一条小路上,却见到另一边有一个小宫女行色匆匆,步伐虚浮看起来有些神色慌张,薛逸臣闲着无聊便跟着那小宫女想要一探究竟。只见这小宫女鬼鬼祟祟的躲进一块假山后面,从假山后面传出一名女子尖利的声音。 “叫你办的事,你帮的怎么样了?”薛逸臣轻轻探出身子,看在一个头绾单咎的年轻丫头正冷冰冰的朝着小宫女问话。薛逸臣只觉得这个尖利的声音异常的耳熟,好像曾经在哪儿里听到过,等他看清了那年轻丫头的长相,这才明了,这名大宫女正式那日在月老庙后院指责过他的那个名叫莺莺的丫鬟。薛逸臣只觉得吃惊,这个叫莺莺的丫头怎么会在这,看着这丫头的穿着打扮和说话语气,她应该是个颇有地位的掌事宫女。 “莺莺姐姐放心,我已经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将那人骗到了西南方向的一个荒亭里,那里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去,路也难找,准能叫她吃不少苦头。毕竟是官家大小姐,自然要比一般女子娇气不少,这番急的哇哇哭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一直低着头的小宫女洋洋得意的回道,莺莺听了这话很是满意,拉过小宫女的手就好像朝她手中塞了些什么东西。那小宫女看了,连连感激,不住的点头。 薛逸臣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却是很不舒服,都说后宫里的女人可怕,倒是一点都不假。看到莺莺再次,薛逸臣想起上次在月老庙内,他一时鲁莽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姑娘的事情,思前想后都觉得,恐怕那位姑娘并非等闲之辈。 莺莺好像又贴着那小宫女的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便叫小宫女先走出假山后头,等那小宫女走了有一会儿之后,莺莺警惕的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也提着自己的裙摆走出了假山。薛逸臣见两人都走远里,这才走回小道上,一边走着一边觉得心中不安,听她们两方才的对话,也不知道是哪儿家的姑娘受了算计,他心中放心不下,遂一直按着那小宫女所说的西南方向一路寻过去,没想到一路上唯一见到的人,就只有乔寻容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薛逸臣心中生惑又有些焦心。此番寻容被算计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莺莺的点子,还是上的那位姑娘,想起来上次自己撞到的那位姑娘,身娇体弱,温和有礼,应当不会是那种工于心计的蛇蝎女子才是。薛逸臣在心中将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给硬生生的抹去了。 乔寻容回到御花园中,在花园中四处寻找乔清菡的身影,正巧看见不远处的鹅卵石子小路上,乔清菡正那站在那里和一名小宫女再说话,乔寻容走上前去,小宫女一抬头便看见了她,顿时喜笑颜开道:“方才乔二小姐说您被公主的人接走了我还纳闷,公主刚吩咐了我的事,哪儿里会有人比我动作还快,正想着派人去找您,没想到您自个儿先回来了。” 这翠色宫装的小宫女面色和善,声音甜美叫人看了十分的有好感,乔寻容觉得看她有些眼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小丫头机灵,知道乔寻容此刻大概在想些什么,连忙自报家门甜甜说道:“乔大小姐,我是梁月公主身边的琉茱,咱们上次沈府见过得。”琉茱这么一提醒叫乔寻容想起来了,这名宫女确实是梁月身边跟着的小丫头。 “乔大小姐,公主此刻正在登鹤楼练舞,她知道您已入宫,特地派我来接您。方才听乔二小姐说,您被公主的人接走了,这是怎的一回事。”琉茱提眉发问,想着刚才乔寻容被人接走却又只身回来的事情。 乔寻容心思沉沉,虽不知方才来假意接她的是何人,但总是这宫中的某个人物,但她又不想此时说出来怕乔清菡担心,只能先回道:“方才出了岔,如今我自个儿回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既然梁月公主派了你来接我,那我就跟你先去见见她。” 琉茱目光流转,心中暗自生疑,她在宫中呆了多年,心思缜密而又灵巧,看了看乔寻容身旁的乔清菡,而后低了头,知道乔寻容这话不过是个幌子,但也没有戳破。乔寻容与乔清菡交代了几句,叫她自己当心,在御花园中随意走走就好,不要跑得太远,若是自己回来迟了,便让她先去宴会之处找爹爹。乔清菡乖巧的点了点头,应了。 琉茱领着乔寻容往着登鹤楼的方向去,走了一阵子,琉茱朝着乔寻容问道:“乔大小姐,方才来接你的,你可知是什么人?” 乔寻容一面走着,一面轻声诉道:“我也不知她是何人,她原先也只是跟我说,她奉公主之名前来邀我,我想了想这偌大的皇宫中,我认识的公主殿下也只得梁月公主这一位,所以我还以为是她派了人来接我,并未起疑心便跟她走了。” “那可有出了什么事,您怎的又一人回来了?”琉茱心里清楚,公主只对了她一人说要来接乔寻容的事情,那来接她的第一波人自然不是自家公主。宫闱之中,人心险恶,每一处可能都会有阴谋和算计。“小姐不用忧心,等见到公主,您详细告诉她那小宫女的长相,公主总是会想法子为您查明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乔寻容微笑着朝琉茱点了点头,“好。” 穿过了整个御花园,琉茱带着乔寻容走过宫墙,不远处传来丝竹磬乐的悠扬旋律,一座高楼伫立在竹海之中,上书登鹤楼三字,别有一番雅致。琉茱转过头朝着乔寻容恭敬说道:“太后娘娘有旨,命梁月公主主领跳这次太后娘娘六十大寿的鹤舞,此刻公主正在这楼上练舞呢。” 琉茱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从楼上传出一名女子一声惊叫“啊哟。”琴声骤停,乔寻容和琉茱心中霎时陡然一惊,这声音听着耳熟,好像是......梁月。 琉茱神色紧张,这样要紧的关头,公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第二十二章 梁月受伤 穿过了整个御花园,琉茱带着乔寻容走过宫墙,不远处传来丝竹磬乐的悠扬旋律,一座高楼伫立在竹海之中,上书登鹤楼三字,别有一番雅致。琉茱转过头朝着乔寻容恭敬说道:“太后娘娘有旨,命梁月公主主领跳这次太后娘娘六十大寿的鹤舞,此刻公主正在这楼上练舞呢。” 琉茱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从楼上传出一名女子一声惊叫“啊哟。”琴声骤停,乔寻容和琉茱心中霎时陡然一惊,这声音听着耳熟,好像是......梁月。琉茱神色紧张,这样要紧的关头,公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乔寻容显示楞了一下,随后与琉茱对视了一眼后,也顾不得太多,二人慌慌张张,提着裙摆便朝着楼上跑去,等到了楼上,眼前景象叫乔寻容吃了一惊。 此刻梁月正跌坐在地上,原本皎洁白皙的脚踝处有一道深深的红痕,就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了一刀,有些血渍沿着划痕细细密密的流出,叫人看了都觉得吃痛。梁月本来正坐在地上皱着眉头,身边围了好些人,大多脸色紧张的要死,让原本就觉得疼的抽气的梁月心中越发的不安,直到听见了脚步声,看见了从楼梯上跑来的乔寻容,心里的不安和委屈一下子要发泄出来:“乔姐姐,我好疼啊。” 乔寻容看着梁月正泪眼婆娑,眼眶通红,心里也心疼的很,连忙小跑到梁月身边扶着她,安抚她,然后又仔细看了她的伤口,只能伸手拍了拍梁月的后背道:“梁月你别哭,很疼么?” 梁月其实本来也没有那么娇气,只是方才事情发生的突然,她也没有反应过来,加上身边琉茱也不在,她自己一时也慌了神,这才哭了起来。如今看见琉茱回来了,就连乔寻容也来了,心里平静了不少,也渐渐的止了哭声,乖巧的点头道:“是有点疼,乔姐姐,你怎么来了?” 琉茱是从梁月小时候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长大的小宫女,任凭梁、宸两座皇宫内都再也没有比琉茱更能在梁月面前说的上的人,宸国王宫的人也知道琉茱的身份特别也不是好惹得,也一向对琉茱特别尊敬。琉茱心里头是又心疼,又生气,自己也不过就离开自家公主这么点功夫,就这么点时间,这些人居然也能让公主出了岔子,宸国王宫的人,难道都是一群蠢货吗? 琉茱实在是气不过,出口斥责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照顾的公主的,这么多人,竟敢都照看不好公主么?”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周围的小宫女们都跪在地上直哆嗦,眼看着太后寿宴就快开始了,本想着梁月公主随着乐师再跳一遍也算是暖暖身子,没想到竟然会变成了这样。谁不知道这梁月公主是太后的心肝宝贝,亲自点名了要献鹤舞的,这可倒好,献舞在即梁月公主的脚受了伤,这还如何跳得? 司舞的女官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虽然琉茱此刻火气正盛,但她倒也没有被琉茱的呵斥吓住,只靠在梁月的身侧,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身子,先是抬头匆忙看了乔寻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回道:“离寿宴开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本想着公主随着众乐师的奏乐再和上一次,也算是暖暖身子,却没想到着舞台的木板不是为何松动了一块,公主跳着也没有在意,一脚踏空,玉足滑了进去,这才变成了现在的这幅样子。” “乔姐姐,太后外祖母还等着我跳鹤舞给她看呢,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又该如何是好。”梁月红着眼睛心里还很难受,外祖母疼爱自己,她练了这么久,如今难不成都要前功尽弃么。乔寻容低着头盯着梁月,看着梁月满脸的懊恼,心里沉下一口气道:“梁月,你别急,先看太医来了怎么说。” 皇宫后院内的另一处,莺莺正匆匆的穿过幽深的长廊想着一处宫苑走去。临近宫门前,莺莺心里有些胆怯,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渍,迈了步子就要往宫内走去。本来她派了人,在梁月公主的饮食了下了泻药,想叫他闹一闹肚子,今日无法上台献舞。却未曾料到,梁月公主身边跟了个叫琉茱的丫头,心思缜密的很,她准备的饮食根本就送不进去,眼看着太后寿宴就要开始了,禹公主叫她做的事情,她却没有办好,这该如何是好。 莺莺走进宫内,刚到门口就看见自家公主对着铜镜梳妆,面带笑意,看起来心情愉悦。 “公主......”莺莺有些微微颤颤的开口道。此刻公主还不知道自己事情没办完,万一...... 莺莺还没开口禀告给齐禹薇,齐禹薇却提前笑着开口了:“你做的很好,刚刚太医院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梁月那丫头练舞的时候将自己的脚踝给伤了,此刻应该是红着眼睛哇哇的哭才是,她跳不了鹤舞,那自然由我来。你先来帮我梳妆,若是等会儿司舞的女官派人来叫我,咱们也能节省些时间。” 齐禹薇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拆起了自己的发髻,莺莺听了齐禹薇的话皱起双眉有些愣住了,竟然会这样巧,梁月公主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了,当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齐禹薇看着站在一旁的莺莺正在发愣,又忍不住催促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梳妆?” 莺莺这才回过神,匆匆移步到齐禹薇的身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乔寻容陪着梁月在登鹤楼等了没有多久,太医院的纪太医就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了过来,满头大汗淋漓看起来辛苦得很。从太医院一直到登鹤楼,又连跑了几层台阶,可怜这纪太医连一口气都没缓上,就赶紧到梁月的身边帮她细细的检查伤势。这登鹤楼上的所有人,从宫女到乐师,从琉茱到乔寻容都十分在意纪太医的看诊结果。 “纪太医,公主她到底怎么样?是否严重?”琉茱心内担忧的很,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忍不住连忙出声询问。 纪太医收了平铺在梁月手腕上的丝绸,叠的整整齐齐放回医药箱中,这才缓缓回到:“公主殿下此番也是侥幸,没有伤到要害,也没有伤及经脉,只是割破了肉皮,我配些药敷一敷很快也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乔寻容和琉茱均是松了一口气,琉茱又接着说道:“那你赶紧替公主包扎一下,记得包的细致些,等会儿公主殿下穿了舞裙挡着脚踝处就好。” 纪太医虽然是宫里头的老面孔,但其实年纪还不大,是个长相俊朗的男子,也未婚娶,但听闻他师承世外高人,医术高明,这才被特招入宫中为皇室看诊。但年纪轻归年纪轻,医术却是没的说的,他见着琉茱急躁的很,撇了撇嘴,接过话茬道:“我话还没说完,你这小丫头不要急躁,公主殿下虽然伤得不重,可好歹也伤了皮肉的,虽说没伤到主脉,可筋骨也是有所损伤的,这种情况下,你们就别想着公主殿下还能去献舞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禀报给太后娘娘吧。” 纪太医这话说的轻巧,可在梁月和乔寻容的耳朵里却是沉重的很,乔寻容心疼梁月,想要劝她却又开不了口。梁月心里很难过,第一次来陪外祖母过寿,就要外祖母扫兴,她真的是太不孝了。 乔寻容哄着梁月坐在椅子上,自己走到纪太医的身边又问了一遍:“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纪太医晃了晃头,收拾了自己的药箱本来转身要走,可临走前看见乔寻容和梁月脸上的表情,特别是梁月的双眼红通通,就像是只受极了委屈的小兔子,还是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回头道:“如果公主殿下真想跳,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本来垂头丧气的梁月听到纪太医说还有办法,立马抬起头,眼中泛着闪烁星光:“快说,你有什么办法,要是能帮到我,我自然会重重赏你的。” 纪太医看了看四周,围在梁月身边的一帮小宫女,又停住了话音,乔寻容看见他欲言又止心中明了,轻轻朝着琉茱吩咐道:“琉茱,你让其他人都先下去吧。” 琉茱也是机敏,当即知道了,便立马绷着个脸,怒斥道:“你们这些人还不走,都跪在这里惹公主不快么,都先下去。” 一帮跪着的乐师和小宫女本就兢兢战战的,琉茱这一呵斥,急急忙忙的都站起身子弯着腰退了出去,只有司舞的女官还留在里头。纪太医看了看司舞的女官一眼后依旧是闭着嘴巴不说话,乔寻容看了看纪太医又看了看司舞的女官,轻轻推了一把自己身旁的梁月,使了使眼色,梁月先是不明所以,后来顺着乔寻容的眼光看过去,发现司舞的女官还站在这里遂平淡开口道:“你也先下去吧,我等会儿会叫你。” 那司舞的女官抬眼看了看正背对着自己的纪太医,觉得似有蹊跷,但既然公主开口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也就先退了下去。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梁月迫不及待道:“好了,他们都走了,有什么法子,你说吧......” 第二十三章 鹤舞成双 已近傍晚,月落乌啼,皇城之中灯火通明,礼乐之声伴晚风缓缓而来,宴会大厅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安乐的景象。原本被招待在御花园内赏玩的贵女们也被侍女们一路引着带到了她们所属的席位上落座,此刻各位大人也都来见了自己家眷。毕竟是宫廷之内,做丈夫和父亲的总是忍不住要像家中女眷叮嘱两句。 乔清菡虽然承父亲的殷泽能来参加这样盛大的宴会,但因为出身卑微,本就不常与这些各家名门出身的贵女们常在一起游玩,那些贵女们总是私下觉得乔清菡的身份低她们一等,没有资格与他们一起。所以没了乔寻容也就没了和她说话的人,她也就一直就这样四处闲逛到现在,直到碰见了自己的爹爹和余氏。余氏拉过乔清菡的手,将她领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询问道:“清菡,怎么不见你姐姐?寻容去哪儿了?” 乔清菡蹙了蹙眉角,抿了抿唇柔柔弱弱的回道:“今日我与容姐在御花园赏玩之时,容姐被梁月公主身边的宫女叫走了,从那时便再也没有见过。” 余氏听了清菡的话,半担忧,半安心道:“原来是这样,既然是梁月公主将她叫走了,那我也放心了。”余氏从自个儿面前的桌子上,夹起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到乔清菡的碗中,笑着说道:“清菡饿了没有,宴会就快开始了,你姐姐也该快回来了。” 看着自己碗中粉红色花瓣制成的糕点,乔清菡却迟迟没有动筷子,余氏被沈夫人叫去说话,只留乔清菡一人在坐席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皇宫太大,却没有乔清菡的一席之地,没有人在意她是否存在,她就好像蝼蚁一般,在这些名门显贵的夹缝间求存,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压迫的乔清菡快要窒息了。 乔清菡独自坐在席位上,左等右等,觉得时间分外的难熬,看着别人互相交谈之间脸上的盈盈笑意,她只能选择默默的低着头,静静的等着。等着这一切喧嚣的结束,和一个能来陪自己说说话的人。 与此同时,与乔清菡一样在焦急等待的,还有后宫之中的齐禹薇。 离太后的寿宴不过还有一刻钟了,本以为梁月受了伤,必然会有人来通知自己领舞一事,可是任凭齐禹薇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报信的人。 “公主,掌管寿宴事宜的庄公公叫奴才来给公主您传话。”正当齐禹薇的耐心达到了极限之时,一个小太监的声音从宫门外传来。齐禹薇心中大喜,以为是来通知换成他主领寿宴鹤舞,不等那小太监进来,便已经兴冲冲的走到了宫门口。 “什么事?可是叫你来通知我要我去换舞衣?”齐禹薇的眼中发光,看起来神采奕奕,兴奋的很。 小太监不知所以,没听明白齐禹薇这话的意思,只得低着个头,老实本分的恭敬回道:“公主殿下,庄公公说,太后娘娘的寿宴就快开始了,所以叫我来请您快些换了宫装随我入席去吧。” “入席?”齐禹薇顿时火冒三丈,怎么会这样,太医院明明传来消息,说梁月那丫头都已经受伤了,为何还是没有人啦叫她。她不明白,在这宫中,除了她还有谁有资格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站在朝阳宫前的礼台上献舞。看着眼前来报信的小太监,齐禹薇心中怒火中烧,一时被气昏了头,朝着那小太监狠狠的踢了一脚,道:“给我滚!” 齐禹薇这一脚来的太突然,小太监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便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就连半边脸都摔肿了。看着眼前如修罗一般凶神恶煞的齐禹薇,他只得吓得连滚带爬的离开了齐禹薇的宫室。都说禹公主端庄娴雅,怎的今日一见,确是这番模样。来传话的小太监实在是难以理解,却也只能自己偷偷的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谁叫齐禹薇是公主,而他只是个命如草芥的小奴才。 齐禹薇没有等来想要的消息,气的发抖,重新换了宫装只能朝着宴会大厅的方向走去。走出宫门的那刻,她朝着低着头正跟在自己身旁的莺莺冷冷道:“哼,你办的好事?等我回来,再与你算这笔账!” 莺莺看着自家公主摔袖而去的背影,心里暗叫不好,本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却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公主此番生了这样大的气,恐怕等宴会结束回来了,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这又该如何是好。 宴会即将开始,皇上,太后,皇后均已入席,皇上举起酒杯面带笑容,看起来龙颜大悦。 “今日乃是太后的六十寿辰,众爱卿欢聚于此,朕甚感欣喜,当举杯同庆。”朝阳宫的玉阶之上,皇上威严出口,众臣和之。 “臣等恭祝太后娘娘中天婺焕,福寿安康。”群臣从席中站起,举杯至胸前,齐声和道。 太后娘娘脸上挂满笑容,心情大好。 当第一声礼炮声打响,寿宴便正式开始,从玉阶之下涌出两排身姿妙曼的舞女,身着薄纱,步至于宴会中央,摆好迎鹤造型,身姿妙曼,美轮美奂。 随着第一声乐符的想起,舞女们手持鹤羽,变换舞阵,口中吟唱着祝寿的颂词。 从人群中,引来两个身影,身着仙鹤舞衣,挥舞长袖,从舞女们的肩头,踏风而来,宛若仙鹤展翅迎风。在现场的中大臣们均是盯着舞台上的两人发愣,舞台上的两名女子轻移莲步,飘忽若仙,宛若月下美人,叫人看的如痴如醉,不少人心中感叹,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众大臣只识的梁月一人却不知那与梁月公主同舞的另一名女子又是何人,二人在台上轻高曼舞,你来我往叫众人移不开眼。只是此刻,乔大人却是眉头深锁,看起来脸色沉重,身旁的夫人余氏亦是如此。 本来他们还在担心,宴会已经开始,也不见寻容的身影,如今看着台上舞姿妙曼的女子,不正是自己的女儿么。 乔清菡循着乔父的眼光朝台上看去,见到站在舞台上的乔寻容,心中一阵波涛汹涌。她,为什么会站在那里......乔清菡捏着自己的裙边,身子不住的发抖。乔寻容现在站着的那个位子,离自己这么近却又那么远,那是她想都没有想过,这一生能够伸手企及到的地方。而乔寻容此刻却又真真刻刻的站在那里,满场的眼光都在她的身上,就连王公大臣们都被她夺去了目光,她很难过也很羞愧,明明是自己的姐姐,可她总是离乔寻容太远,远到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舞台上的梁月和乔寻容也想不了太多,乔寻容此刻的目光全都落在梁月的身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再出什么差错。纪太医确实医术高明,他配制出一种能让梁月在段时间内减少疼痛之感的药物,但是还是需要乔寻容在一旁辅助,免得出现意外。梁月正在台上转着圈,却觉得自己突然脚下不稳,有些发晕,乔寻容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有些倾斜的身子变换舞步,旁人纵然全程都看着,但也很难看出有什么端倪。 玉阶的两侧坐着皇亲国戚,卫玠也在,他的一双眼眸就如同落在乔寻容的身上一般,时时刻刻的关着着她,好像要将她看了一个透彻。坐在他身旁的卫王爷有些吃惊,就连他也鲜少见到卫玠如此认真的观赏一支舞蹈,他循着卫玠的目光找去,舞台上的两个女子,一个钟灵毓秀,一个风华绝代。也不知到底究竟是谁,在今夜,夺走了他的心魂。 太后在玉阶之上看的高兴,梁月果然没叫他失望,自己的孙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叫她心里宽慰,而梁月身边的那个丫头,一眼便知,气质超脱,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梁月的独舞为何会变成鹤舞成双,但看着台上翩然的身姿,太后心里还是很高兴,孩子们的一片心意,她又何必要多做追究。 齐禹薇本就心中不悦,本来属于自己的机会就这样生生的让给了梁月。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太后寿宴,站在这舞台上的,不只有梁月还有那个叫她最不想看见的乔寻容。齐禹薇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卫玠,双眸一直紧盯着在舞台上起舞的乔寻容嫉妒到快要发疯。那个位置本来不属于梁月,更不属于乔寻容,是她的,卫玠原本该看着的人是她才对,心中的妒火涌上心头,齐禹薇握紧双拳,恨恨的在心中念道:“乔寻容,你给我等着。” 坐在群臣中的徐子敬手持酒杯,自斟自酌,看着台上翩然起舞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卫玠啊卫玠,看来你会心动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如今看来可真的是有些大事不妙了,这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四章 乱点鸳鸯 一曲舞毕,满庭哗然,众人都在深深陷在方才的误舞曲之中,舞色倾城,各有异彩叫众人赞叹不已。 梁月与乔寻容相视一笑,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还好今天有乔姐姐在,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乔寻容怕梁月觉得累了,让梁月微微半倚靠着自己。 太后娘娘看着自己的孙女一曲结束,面色潮红,看起来有些疲惫,遂朝着梁月招了招手唤道:“月儿,你到外祖母这来。” 此刻台上的舞女们都撤下了,乔寻容也想要走,梁月正在犹豫,太后娘娘此刻却又亲自出声叫住了乔寻容:“丫头,你也别走,一起到我这里来。” 乔寻容愣了愣,也不好抗命,梁月便拉着她一直走到了玉阶之上。太后唤梁月到她的身边靠着,轻柔的摸着梁月的头发道:“你今天跳得很好,外祖母开心的很,辛苦了我的小心肝儿。” 梁月朝着太后展露了一个甜甜的笑,乖巧的回话道:“太后外祖母喜欢就好,外祖母高兴,梁月也就高兴了。” 太后她老人家朝着梁月慈祥的点点头,又向着正站在自己眼前的乔寻容看了一眼。这丫头有沉鱼落雁之姿,看上去知书达理,想来是哪儿家的贵女,所以开头询问道:“丫头,你到我面前来,你是谁家的姑娘?出落得这样水灵,舞跳的也好看。” 乔寻容本来正低着头站着,突然听到太后问话,便又缓缓地抬起额头,还不容乔寻容回话,梁月便开口抢着说道:“乔姐姐是翰林学士乔瀚远乔大人的长女。” “哦?”太后听见梁月的回话眉间微微轻挑,含着笑意问道:“丫头,那京城中盛传的第一才女是不是就说的是你?” 乔寻容顿了顿,有些不太好意思,可事实确实是如此,只能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不卑不亢的回到:“寻容才疏学浅,还担不起京城第一才女这样的名号,是各位儒学们盛赞了。” 太后看乔寻容回话温婉有礼,且不像寻常的管家小家,总是摆了一副架子,看起来十分和她的眼缘。梁月这丫头像是喜欢她的很,看来这丫头必然有过人之处。太后抬眼朝着正坐在玉阶下的乔大人道:“乔大人你教女有方,有女如此,实乃福之幸之。” 乔瀚远听了这话连忙站起身子,朝着太后娘娘拘礼道:“不过是小女平日里自己爱读些诗书,我也没能帮上她些什么,是太后娘娘您谬赞了。” 咱们乔大人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却甜的跟蜜似的。寻容往日里在家就懂事,从不怎么要自己操心,却能把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就真如太后娘娘所说,有女如此,真乃是福之幸之。 “丫头你多大了?”太后看着眼前的乔寻容,越看越欢喜,想着今日在场的王公贵胄不少。今日自己高兴,帮着丫头指上一门婚事,也是不错。 乔寻容听到太后问自己年纪,心里头陡然一颤,太后不会是想......但太后娘娘既然问了,她也就不能不答,只能老老实实的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寻容今年一是有七了。” “十七岁,确实是比梁月年少长一些,怪不得我听梁月唤你姐姐。”太后悠然开口,乔寻容的心中却陡然一沉,梁月是公主,方才她唤自己姐姐,岂不是乱了身份,太后不会是因此而生气了吧。 站在座位上的乔大人也是一惊,平日里知道梁月公主与寻容关系密切,却不知他们已然是姐妹相称,这里是皇宫,最不能乱了礼仪尊卑的地方,梁月公主却公然叫寻容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外祖母,前段时日我与乔姐姐结伴曾去苍山游玩,却不料突遭意外一同落水,一起进了一趟鬼门关。自那以后,我两关系密切,她待我如亲妹妹一般好,所以我才想叫她姐姐,外祖母,您不会怪梁月擅自做主吧。”梁月嘟着个嘴,看起来有些个委屈,将头埋到太后娘娘的怀里,撒起娇来。 太后娘娘本来也没想纠结这些个小丫头们的姐妹情谊,也不想叫梁月为难了,也就笑笑说道:“哀家何时怪你了?你这丫头,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想着法子来哄我。” 乔寻容与梁月一听太后这话,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没什么事。” 太后轻轻敲了敲梁月的小脑袋,算是罚了她,又掉过头来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眼前的乔寻容,对着乔瀚远接着问到:“乔大人,令千金可有婚约?” 乔瀚远摇了摇头,恭恭敬敬回道:“小女,还不曾有婚约。” 太后一听这话,心里高兴了,嘴角笑开了,朗声道:“乔丫头,今日哀家做主,给你指一门好亲事,就算是赏你的,你看如何?” 乔寻容心中一惊,又不知如何是好,这太后娘娘高兴是高兴了,她这是想给自己做媒啊。可她心里还并有良人只选,这如何使得。太后凤旨,若真叫太后为自己指了婚,那她岂不是不能不嫁? “太后娘娘,我......” 乔寻容刚想出声,从身旁的宴席之上,有一个人却突然走了出来,他不疾不徐的走到乔寻容的身边,朝着太后娘娘拱手施礼道:“太后娘娘,臣有事请奏。” 卫王爷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从席位走了出去,一时间不明所以,还没有反应的过来就听见卫玠已然开口道:“太后娘娘,今日卫玠斗胆,也想请太后娘娘帮微臣做主,也帮我指一门婚事吧。” 太后娘娘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卫玠,心里大概也明了七八分,卫玠这小子挑在这个点出来可不就是在暗示,哦不,明示她,他想要求旨让她做主把乔寻容指给他。这小子一向潇洒自在惯了,怎么突然又不怕婚约拘束了。 “乔大人,你看卫玠这小子配你家那位京城第一才女的乖女儿如何?”太后也不含糊,直接就抛了话给乔大人,乔大人一时愣住了,赐婚之事来的太过突然,婚姻之事他还没问过寻容自己的意见,此番要是自己开口答应了,可寻容却不愿嫁,那可使不得了。 乔寻容看见卫玠走出席位,就知道大事不妙,谁知道他倒好居然想直接请旨,这个混蛋,也根本就不管她愿不愿意。她趁着太后娘娘与自己爹爹说话的空档狠狠的等了卫玠一眼,没好气道:“卫世子,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你过就是你现在想的那个意思咯。”卫玠挑了挑眉尖,朝着乔寻容坏笑道。 乔寻容此刻局势尴尬,不是该如何是好,太后开了金口说是要指婚,她实在是想不出办法逃身。她不过是想帮帮梁月,可这样的惊喜简直就和惊吓无异。“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说想娶就娶,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我可没说我想嫁给你。” “你不嫁我,那想嫁给谁?”卫玠沉了眸光,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悲伤。 “我谁都不想嫁!”乔寻容朝着卫玠一直眨眼,小声道:“你去求求太后,别帮你我指婚了好不好?” 卫玠本来还寻思乔寻容拒绝他不会是因为心有所属了,后来听了回答知道其实不是,眯着眼睛跟个狐狸似的,勾起嘴角小声回道:“可我想娶你。” “你想娶是你的事,凭什么我一定要嫁?” “寻容,你嫁给我吧,这世上不会再有比我更珍惜你的人了。”卫玠收了脸上的笑意,低头盯着乔寻容的眼睛,认真的回道。乔寻容看着卫玠这幅深情款款的模样,觉得有些意外,可是心中又有说不出口的滋味。 虽说乔寻容与卫玠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他们的语言神态却是都被另外的几个人看了个一清二楚,齐凛钰,齐禹薇,沈凭玉和徐子敬这四人或蹙眉,或含恨,或悲伤,或无奈。儿女姻缘线难缠,又岂是一言半语能道的清,说的明...... 第二十五章 应允婚约 “你不嫁我,那想嫁给谁?” “我谁都不想嫁!” “可我想娶你。” “你想娶是你的事,凭什么我一定要嫁?” “寻容,你嫁给我吧,这世上不会再有比我更珍惜你的人了。” 寥寥几句既表心意,乔寻容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卫玠的意思。卫玠待她的好又何止一点两点,可是乔寻容不能答应他。 为什么? 乔寻容现在是活生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可她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人既然能重生,那么死去又是何其的简单,人命脆弱,世事难料,乔寻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是否能过得安稳,她又如何敢去奢求别人的真情真意? 不是卫玠不够好,是乔寻容自己懦弱,是她自己打起了退堂鼓。人心这种东西,说变就变了,人命这样轻贱的存在,说丢就丢了。如果不是这样,她上一世如何会死的那样不明不白。都说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天不怕地不怕,可事实却是相反的。正因为乔寻容走过鬼门关这一遭,所以才更加格外的珍惜自己现在所能拥有的一切。她的心不是那么的大,想要的不多,只想要守护好自己现在拥有的就够了。卫玠给她的爱太过炙烈,将她灼烧,她怕失去,她怕她会爱不起。 都说死别不如生离,可人要是真死了,这两者又能有多大的区别?生离和死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差别,只是让一个人的思念变成两个人的追忆。 到头来,不过是‘永不相见’四字而已。 可太后她老人家,开了金口玉言哪儿里还会有收回来的道理。也不顾乔寻容和卫玠两人如何,只朝着下面坐着的乔大人开口询问。“乔大人,你看卫玠这小子配你家那位京城第一才女的乖女儿如何?”乔大人此刻有些焦灼,太后的话他该如何应承?若是答应了,他该如何面对寻容,这毕竟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可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自己拂了太后的面子。今日又正巧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他又如何能逆了太后娘娘的意思。 太后见乔大人迟迟不回话,还以为他是在等着卫王爷的意思,便对着离自己坐席不远处的卫王爷开口发问。“卫王,你怎么看?” 乔大人此刻别无他法,额头上冒着冷汗,只得提起精神朝着左前玉阶上阶的卫王爷投去一眼。如果这门婚事,卫王爷不想答应,他便顺水推舟,婉拒了便是了。 咱们的卫王爷大概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看见自己的儿子这般的主动,倒是有些意外。自己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与他确实交流甚少。自从卫王妃在卫玠年幼之时病逝之后,卫玠的性子被磨练的越发沉熟稳重,年岁越长变得也更加独立起来。卫王爷虽然在心中骄傲,自己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却也又十分懊恼,不知该如何和卫玠好好的沟通交流,再加上卫王爷长年忙于朝事,卫玠又自小离家游历,爷俩的感情可谓是越发的生疏。 也罢也罢,如果这是卫玠的心愿,那就满足他便是,儿女情长他这个做长辈的实在是不想多做干预。 “太后娘娘,乔大人家的这位千金仪态大方,出落娇娇,如果太后娘娘当真有心要做这个媒,那微臣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卫王爷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衣袖,爽朗的高声回道,满朝文武听的那是一个清清楚楚。 乔大人身躯一震,完了,卫王爷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这该如何是好! 全场此刻的目光都聚集在乔大人的身上,乔大人此刻不知如何回答,此刻从玉阶上又传来另一种声音:“既然卫王爷都点头答应了,乔大人自然也不会有不答应的道理。本宫觉着卫世子与乔大人家的千金,当真是郎才女貌,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后娘娘当真是筑造了一双璧人。” 本来一直沉默的皇后此刻开了口,将这事有条理的说了出来,太后点点头觉得皇后这话说的不错,脸色欣慰。 乔寻容就这样看着太后与卫王爷,皇后等人,你来我往的就这么定下了这门婚约,心生苦涩,难不成这一世她还要再嫁进卫王府一次不成? 站在乔寻容身旁的卫玠见乔寻容脸色不好,神情低落,心中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难道嫁给自己,她就这样不情愿么,他并不想逼她。乔寻容一直都低着头,他没有看见另一侧坐在席位上的已经变了脸的齐凛钰。齐凛钰是太子,方才太后说要帮乔寻容指婚,他的神色就有些异常,卫玠心里清楚,自己此刻若不站出来,真叫太子殿下抢了先,那一切便又要变得不同。 他和乔寻容已经错过了一次,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失去她第二次? 卫玠轻叹了一口气,朝着乔寻容的耳边轻轻说道:“你此刻不答应嫁给我,难道是要等着嫁给太子么?” 乔寻容听了卫玠这话,心头一惊,对啊,她竟然把太子殿下差点忘记了。她微微偏过头,正对上齐凛钰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神,当即低下头来,皱紧了眉头。方才齐凛钰的眼中分明是在向她传递着什么讯息,也不如说是,太子殿下正等着乔寻容的讯息。此刻,她要是敢开口拒绝了卫玠,那么下一个就是齐凛钰。纵然她能躲过卫王府,但她要如何逃得脱东宫之主的手心。 面对卫王府和东宫,乔寻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被放置在砧板上的活鱼,身不由己是真的。 “卫玠,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乔寻容轻轻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朝着身旁的卫玠开口问道。“我以为,我们两的关系还不至于让你这样喜欢我。” 卫玠听见乔寻容的询问,突然像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只看着乔寻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寻容,我待你是真心并非虚情假意,我知道你的好,所以不会辜负了你的好。我只想说这一世能与你一起,别无他求。” 如果卫玠这些话只是要哄乔寻容,乔寻容也并不能分辨得出什么。只是此刻卫玠眼中真挚的眼神却叫乔寻容有了一丝的动容,如果真的和卫玠在一起,会给自己招来祸事,那也只能说是她自己逃不开的命运。 “好,我可以答应与你立下婚约。”乔寻容在卫玠和太子中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卫玠,她心里的那一把秤,终究还是倾斜了。 卫玠听到这话简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一般,还没等得及他反应,乔寻容又说道:“那你得答应我,不那么早逼我成婚。” “好,你放心,我会一直等着你,给你时间。”卫玠神情释然,眼中闪着微微的星光,叫乔寻容有片刻的失魂,他的眼里闪烁着的,是泪光么?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卫玠这般对她。今日他们用婚约当做彼此的约定,以后的路还很远,路途难料,还求平稳心安。 太后带着慈善的笑容,眼光重新回到跟前的两个小辈身上:“丫头,你怎么说?” 乔寻容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将双手置于与眼平视的地方,交叠起来,跪了下来,头缓缓的低下,朝着太后娘娘恭敬的叩首,声音有些颤抖道:“臣女,谢过太皇太后。” 卫玠也跟着身旁的乔寻容一同跪了下来朝着太后的方向叩首。 此举得满席喝彩,“好好好......”太后与皇后满意的拍了拍手。 此刻齐凛钰的表情僵在脸上,他没有想到他会这般意料之外的错失了乔寻容。齐禹薇咬紧了自己的牙关,若不是此刻有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她恨不得立刻就拔剑杀了这个碍事的女人。 而在玉阶下,众大臣中,有一个人的眼神饱含了说不出的落寞和苦楚,他的一举一动和一丝丝情绪的波动都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 正当满朝文武都朝着乔大人贺喜之时,一个突兀的女音在玉阶之上响起,一个身影跑到了太后娘娘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外祖母,我也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公主神伤 今日是太后寿辰,太后高兴帮小辈们作做回主,皇上自然也不会去拂了太后的面子。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出声,都让太后娘娘她老人机全全做主了,既然当事人都没有什么意义,那卫玠和乔寻容的婚事便这般敲定了下来。 众人都在向着乔大人和卫王贺喜,而在玉阶下,人群中有一个人的眼神饱含了说不出的落寞和苦楚,他的一举一动和一丝丝情绪的波动都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 正当满朝文武都朝着乔大人贺喜之时,一个突兀的女音在玉阶之上响起,一个身影跑到了太后娘娘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外祖母,我也有话要说。”一个较小的身躯此刻跪在太后面前,抬着头,有些不安的看着太后的眼睛。 “梁月,你这是怎么的,有什么话起来说就是了,何必要跪在着,来来来,你到外祖母跟前儿来,好好跟外祖母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儿?”太后娘娘有些诧异,却又想不通梁月这丫头这是怎么了,只能先哄着梁月到自己的跟前来慢慢说。 梁月素日里一呼即来,乖巧的很,今日却不知怎么的,竟然太后娘娘叫了身躯也不曾挪动一下。只倔强的抬着头,看着太后娘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道:“太后外祖母,既然您给乔姐姐和卫兄长指了婚,那梁月今日斗胆,也想请外祖母给梁月指上一门亲事。” 梁月话音一落,满座哗然,就连坐在龙椅之上的皇上都吃了一惊,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梁月丫头,你这才来宸国没有多久,怎么的就想要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了?” 卫玠与乔寻容对视了一样,都朝着对方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两人心里清楚的很,梁月是真心喜欢沈凭玉,所以才会这般大着胆子向太后请求指婚。这本来其实是一个好事,但是太后的皇上必然不会同意的。因为这里是宸国,而不是梁国,梁月她不仅是宸国的公主,更是梁国的嫡出公主。像她这般的身份,婚约哪儿是能这样简单,说嫁就嫁了的。 “梁月你还小,婚事的事情不用急,等时候到了,你父王和母后自然会为你指一门好亲事。”太后娘娘虽然还不清楚梁月到底为何当众求她指婚,可细细想来也不难猜,大概是她年纪还小,对那儿一家的公子动了春心。 梁月听了太后的话,有些落寞和失望,她站起身子不再跪着,眼神朝着正在玉阶下失神的沈凭玉忘了过去。沈凭玉此刻眼神无光,也是神色黯淡,梁月心中有些苦涩。她知道乔姐姐待沈凭玉如同兄长一般,可沈凭玉却不然,他的心里是有乔姐姐的。就算是此刻自己都说要请求指婚,沈凭玉也不会多朝自己看上一眼。梁月收回自己的目光,眼光中的瞳孔也如同熄灭了的烛火般,毫无生气,回到自己的坐席之上,她只能取来酒杯闷闷不乐的喝着苦酒。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婚一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乔寻容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成了卫玠的准世子妃。以后的路还很长,该怎么走,乔寻容自己也说不准。 宴会还在继续,只是这宴会上的众人,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梁月是在是觉得心中闷得难受,便借故离开了酒席,想去御花园散散心,不料命运弄人,居然让他正巧撞上了独自呆在花园中皱眉的沈凭玉。 梁月的心是软的,不论沈凭玉待她如何,是否心中有她,可在她的心里,一直是有沈凭玉的。当看见沈凭玉皱着眉头的时候,梁月早就把自己的苦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朝着沈凭玉的方向,迎了上去。 “沈大哥,你怎么一人站在这里。” 沈凭玉本来正心中难受,此刻碰巧遇上了梁月倒显得有些惊慌,就连语气也一下子变得生疏了。“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梁月听见沈凭玉唤自己公主殿下,心里有些不高兴,直言道:“沈大哥,说好了叫我梁月即可,你怎么又叫我公主了?” “公主殿下,你我本来就身份有别。公主殿下唤我一句大哥本就是乱了尊卑纲常,公主您能如此,可微臣不能。还请公主以后不要再唤我沈大哥了。”也不知沈凭玉是怎么想的,他也就完全不顾忌梁月的心情,把这些话直接就说了出来。他说的看起来似乎是有理,可在梁月看来却是在伤她的心。之前沈大哥不愿意直呼她梁月的时候,乔姐姐帮忙说了几句,沈大哥也就顺着她叫她梁月,可今日,好像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一般。难不成他们在一起呆了这么久,他们之间连这点情分都没有吗? 梁月听了这话伤心,刚还想再与沈凭玉多说些什么,就看着沈凭玉在自个儿跟前朝着她恭恭敬敬的拘了一礼道:“公主殿下可在此处多加赏玩一会儿,微臣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话这话,竟然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梁月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竟然就这样走了,将她一人丢在这里,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了么。 隔着不远处的宴会大厅,歌舞升平,而这凄凄冷冷的御花园里,确实一点生气都没有。太阳下了山,风开始刮得变得有些强烈,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梁月的眼角有些湿漉漉的,她提起步子就朝着沈凭玉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她还有好多话想跟沈大哥说,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梁月也顾不得自己脚踝上的伤,提着自己的裙边就一路小跑,找了好一阵子也没再看见沈凭玉的身影。正当她跑到一个岔路头,看见从旁边的路上走出来一个人影,她还以为是沈凭玉,又因为一时没有挺得住,便一下子撞到了那人的胸前。 “沈......”梁月兴奋的抬起头,准备朝着自己跟前的人连忙说些什么,却发现此刻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沈凭玉。 “公主,诚然下官的医术是不错,但您也不能这样折腾。我配给您的药是延缓疼痛之感的,并不是立即就能让你好起来的神丹妙药。你带着脚上的伤,这样激烈的小跑,这不是要为你的伤口雪上加霜么。”站在梁月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留在登鹤楼给梁月还有乔寻容出谋划策的纪太医。 梁月本来还以为自己追上了沈凭玉,心里有些激动,可以看到并非是沈凭玉后,她的心情又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再加上她方才回想起沈凭玉在御花园内跟她说的那些话,心里越发的委屈,眼光红红的,有泪水正在眼眶里头打转。 纪太医瞧着自己身前的梁月一脸的委屈模样,只能忍不住的在心中暗暗叹气。看方才梁月小跑的模样,脚踝处的药效已经开始退了,明明疼得厉害,还是要追过去,这位公主的性子,怎的就这样执拗。像梁月这样的公主,纪慕廷还真是头一次见。他撇了撇嘴蹲下自己的身子,微微拨开了当着梁月脚踝的衣裙,里面伤口已经又开始冒血了,像梁月这样再折腾下去,别说是三个月,就是半载她这伤也好不了了。 “疼么?”纪慕庭听听的按了按梁月脚踝处的伤口周边的地方,仔细检查有没有红肿错位的。 梁月此刻心里正委屈,朝着纪慕庭不吭声,只缓缓的点了点头。 纪慕庭看着梁月这般委屈的模样,只得在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做出来一个惊人之举。他竟靠近梁月,将她一下子横抱在自己的胸前。梁月被他此举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想要下去,口中还嚷着:“大胆,你还不赶快把我放下来。” 梁月使劲的拍打着纪慕庭的胸口,下手当真不轻。纪慕庭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头,勾起一个邪魅的笑,悠悠道:“公主殿下,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此刻你正病着应当要乖乖听我的话。你要是还想拖着你这损伤严重的脚踝到处跑,那微臣为了您的玉体安康着想,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还请您想着自己的玉体,配合一些。” 第二十七章 腹黑太医 站在鹅卵石小道上的梁月眼眶通红,娇小的身影迎着风,裙边被吹得贴紧了她的身体。皇城另一边的宫宴上,歌舞升平,烛光闪耀,而御花园内却是静谧无声,冷清得有些吓人。 在这宫廷中呆了太久,早就看清了人心诡恶,加上纪慕庭自己本身就是个寡淡刻薄之人,对这些事情一直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纵使皇城宫闱中出了再大事,他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从前跟着师父修行的时候,师父就没少因为他这待人冷漠的性子教训过他,这回倒好,不知怎么的,看着跟前这眼眶湿润的小公主,他竟然有些想多管闲事了。 梁月看见了自己面前的人不是沈凭玉而是纪慕庭的时候,眼眸有着说不出的落寞。纪慕庭看着自己跟前这位委屈都写在了脸上的公主殿下,竟然在心里头不知怎么的有些无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微微拨开了挡着梁月脚踝的衣裙,眼前的景象只能让他又忍不住叹气出声。 其实本来梁月的脚踝伤不算太重,配上几副药,好生修养上一段时间很快便能好了。可是她偏偏撅着要给太后娘娘献舞,虽说纪慕庭配了药给她,让她暂缓疼痛,将鹤舞坚持了下来,可是伤口却依然还在,哪儿里还吃得消她这般激烈的小跑。如今看了梁月的伤口,已经又重新见血了,这位公主殿下当真是乱来。 纪慕庭轻轻的按了按梁月脚踝处伤口周边的地方,好在没有什么红肿错位的,但依旧抬起头来,朝着梁月撇了撇嘴。 “疼么?” 梁月朝着纪慕庭不吭声,只缓缓的点了点头,两只眼睛红的像小白兔似的,眼泪水蓄在眼眶里,但强忍着就是不掉。 纪慕庭忍不住嗤笑一声,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做出个惊人之举。他站起身子靠近梁月,将这位娇贵的公主殿下一把横抱在自己怀里。梁月被他此举吓了一大跳,连忙挣扎着想要下去,口中还说着:“大胆,你还不赶快把我放下来。” 梁月使劲的拍打着纪慕庭的胸口,下手当真不轻。纪慕庭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头,勾起一个嘴角展露了个邪魅的笑,悠悠开口道:“公主殿下,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此刻你正病着应当要乖乖听我的话。你要是还想拖着你这损伤严重的脚踝到处跑,那微臣为了您的玉体安康着想,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还请您想着自己的玉体,配合一些。” “我说了,放我下来,你听见没有!”梁月方才与沈凭玉对话的时候,其实就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要让沈凭玉多为难,或者觉得她蛮不讲理,心里的难过一直都忍着。此番被纪慕庭这么一弄,情绪全都涌泄了出来,一面掉着眼泪,一面气鼓鼓的拍着纪慕庭的胸口:“他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嘶。”梁月轻点很,纪慕庭觉得自己手上的这位公主如此娇瘦,若是夜里的风刮得大一些,恐怕就能把她刮没了。梁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数蹭在了纪慕庭的衣襟上,让他这个往日里十分注重自己个人整洁的人,差点没想把她丢出去。可偏偏看她哭的这么伤心,纪慕庭想了想还是算了。 原本静谧的御花园里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传来女子的哭声,纪慕庭也没法子,只能等着梁月哭完了安静下来。纪慕庭就一直这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抱着她,过了好一阵子,梁月的哭声才渐渐的止住了,纪慕庭舒展了眉头,这才缓缓出声道:“哭完了?” 梁月吸一鼻子,抽一下气,都差点要忘了自己此刻还被纪慕庭抱着,居然也就愣愣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请问公主殿下,你的脚现在疼不疼?” “疼......”梁月因为方才大哭过了的缘故,鼻音正浓。 “那请问公主殿下,要不要微臣现在把你放下来?”纪慕庭挑了挑自己的眉角,低下头朝着怀里的梁月开口问道。 怀里的小人儿先是木痴木痴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犹豫的摇了摇头...... 纪慕庭这回可是深深叹了口,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腕,把梁月又朝着自己怀了抱了抱。方才梁月被他抱着的时候,动的厉害,他又不敢多做动作又怕梁月自个儿从她手上滑出去,就这么一直僵着,手臂都有些酸了。 “公主方才若是再多跑上一会儿,那就是一步养半旬,纵然微臣医术超群,也段时间治不好公主殿下您。微臣也说了,此刻微臣是大夫,公主殿下现在是病人,秉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微臣并不会害了您。” 梁月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只静静的听着。 估计是入夜了的缘故,风嗖嗖的吹着,梁月的手脚有些冰凉。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方才献舞是穿着的舞衣,此刻寒风刺骨,叫她忍不住有些想打寒颤。 “夜深了,风有点大,公主殿下穿的这么单薄难免会有些冷。殿下要是不介意,就贴的我近一些。” 梁月听了纪慕庭的话,把头埋到了他胸前,也没再多说些什么,纪慕庭手上施了施力就抱着梁月往她寝宫的方向去。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反复折腾的梁月,这会儿却像是着了魔似得变得十分听话。今天她真的是太累了,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再去计较些什么了,至于这个胆大包天的太医,来日方长,要算账总是有时间的。 纪慕庭抱着梁月走远,身后走来两个身影。乔寻容方才就觉得梁月不太对劲,所以抽了空想出来陪她说说话,卫玠也说自己不放心乔寻容一个人在皇宫内随意走动,就一起也跟来了,他们两人一路寻找,才在御花园内看见了梁月。乔寻容看见有人将梁月抱走之后,有些担心,想要追上去,卫玠此刻却一下子拉住她的手,将已经迈出步子的乔寻容拉了回来。 “你不用担心梁月,她不会有事的。”卫玠似笑非笑,又像是话里有话。 “方才那是纪太医吧,他......”乔寻容知道纪太医帮了他们,并非是什么坏人,只是就这样孤男寡女的让纪太医把梁月抱走了,未免也有些不妥。 卫玠眯了眯眼睛,双手环抱于胸前,看着走远了的纪慕庭轻笑道:“我太了解他了,梁月和他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事的,你大可放心。” “你说的这个他,是纪太医?”乔寻容一脸困惑“怎么,你跟纪太医认识?”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卫玠放下双手拍了拍乔寻容的肩膀,示意她大可放心。 “偷偷告诉你,他是我师弟......” 第二十八章 娘子啊哈 宫中上至皇上皇后,下到宫女太监都知道太医院有一位纪太医,年纪轻轻却医术超群,清新俊逸一表人才,虽然性格冷淡,脸上大写着生人勿近这四个字,但这并不能阻挡那些个正值花季的小宫女对他如火般的热情。 纪慕庭和卫玠师出同门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卫王爷虽然知道自己的爱子师从一名世外高人,但并不知晓卫玠还有一个同门师弟。因为纪慕庭的性子,他除了自己的师父和卫玠以外,便和他人少有来往,做事也较为低调,所以很好有人知道他的具体来历。其实纪慕庭原来根本就不想来这宸国的王宫内来当一名什么太医院的太医,只不是师父有命他不得不从罢了。虽然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后来时间久他也就习惯了,看惯了宫闱内的人心险恶,他又对这个深幽而又冰冷的皇宫有了更深的认识。 卫玠和乔寻容一路寻来,正巧看见纪慕庭将梁月抱走,乔寻容想要追上去,却被卫玠拦住了。其实卫玠一开始看见纪慕庭的举动时,心底也是挺吃惊的,不过以他对纪慕庭的了解,自己的这个师弟医者仁心,也从不会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既然他能这般亲密的与梁月相处,自然有他的想法,那倒不如就随他去了。 “他是我师弟,我自然了解他,梁月与他在一起,你大可放心。”卫玠摸了摸乔寻容的秀发,含着笑说道。 乔寻容虽然心有疑虑,但想来卫玠说的都是实话,也就没那么担心。 “经你这么一讲,越发的觉得你两确实能看得出来是同门师兄弟。” “此话怎讲?” 卫玠挑了挑眉角,疑惑问道。 “你们两对女子的身体接触倒是自然的很,一点也不避讳。” “寻容这是恼了?”卫玠一下子眉开眼笑,“你别多想,我也就只对你这样,你放心,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人。” 乔寻容抿了抿唇,没好气的瞪了卫玠一眼道:“谁要你这样对我了,就数你最会说这些轻浮的话,当年刚认识你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 卫玠不只是该喜还是该忧,寻容这丫头怎么对以往的自己有这么深的执念,当年代课的时候,他也就不过是收人所托,想着应付过去也就完了,倒没有想到自己当夫子的形象却在乔寻容的心里根深蒂固了,这可怎么是好。卫玠哪儿里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如今自己最大的敌手居然是以前的自己,卫玠表示其实他的内心是郁闷的。 “我这些话都是真心的,你这样说我,我当真是要冤死了,我真心喜欢你才想时时刻刻对你说这些话,你这丫头,怎么能因为我说的多了,就觉得我为人轻浮?当真是让我伤心。” 卫玠表示自己挺委屈的,可惜乔寻容并不搭理他这一套,撇了撇嘴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哦”人就要往回走。 这丫头......卫玠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更了上去。 “你干嘛不等我?” “我为什么要等你?” 卫玠快步跟到乔寻容的身边,有些心虚的喊了一句:“娘子?” 乔寻容一下子停下脚步,卫玠也跟着停了下来:“谁是你娘子,你瞎叫什么呢?” “你我都有婚约在身了,你自然就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提前叫叫你不为过。”卫玠摆了摆手,却只看见乔寻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没成亲呢,什么都不能算,你别在这瞎叫。你是喜欢我,可我又没说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叫你娘子,你不喜欢我,我也没逼你现在喊我相公,爱要主动,我这是在单方面的付出还不求索取。” 乔寻容脸上拉下三条黑线,真的难以想象,她日后当真要嫁给卫玠的样子。什么睿智超群,气质超脱,卫玠此刻与他往日的形象也太不符了,乔寻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才好。算了算了,她也懒得跟他计较什么,反正至少现在,他们还不用急着成婚。 “这不是乔大人的千金么?乔小姐这般步履匆匆,是要往哪儿里去?” 乔寻容看着自己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先是愣了愣,但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女子衣着打扮之后,心里大概有了底,收了脸上的神情,不卑不亢道: “寻容见过公主殿下。” 齐禹薇上上下下看了乔寻容几眼,淡淡道:“乔小姐方才刚被太后娘娘赐婚,不在宴席上好好呆着,怎么独自跑到这御花园来了......” 话音还未落,卫玠的身影就已出现在乔寻容的身后,齐禹薇当即就皱了眉头,心中原本就窝火,此刻更是妒火中烧。 “原来卫兄长也在。” 卫玠对于齐禹薇的印象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个女人太多的惺惺作态,叫他看了很不舒服,所以也懒得搭理,只是轻轻回应道:“嗯。” “宴会上呆的久了,有些头晕,所以出来走走。”乔寻容并不熟悉自己眼前的这位禹公主,只大概听说过这位公主的名号。 齐禹薇看着卫玠就贴着乔寻容站着,心里很不舒服,乔寻容哪儿里好,卫玠难道就这样喜欢她? “今日太后娘娘指婚,我就先在这里恭贺两位了,乔姐姐知书达理,往后进了卫王府自然是能与府中的其他姐妹和平相处的。” 乔寻容听了这话觉得心里头有些疙瘩,原来这位禹公主并非是什么善茬。 “卫兄长这般疼爱乔姐姐,想必乔姐姐入了府中必然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姬妾,看着太后和乔大人的面子,至少也应当是个侧妃。到时候卫兄长的正妃只要一日不立,这府中的大小事务也就全凭乔姐姐做主了。” 岂止不是善茬,这禹公主摆明了就是想叫她难堪来的,乔寻容心里不高兴。 “公主殿下,寻容虽然承蒙太后赐婚,但绝不是追逐权利名誉的女子,但求一人真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卫王府只会有一位世子妃,那就是寻容,我既然主动向太后娘娘求娶,那自然不会辜负了她。至于禹公主所说的那些,还是免了,因为我并不会叫寻容烦恼,也不会再娶其他的人入我卫王府,就不劳禹公主惦记了。” 卫玠将乔寻容顺势搂入怀中,冷冷道。 御花园内一时剑拔弩张,气氛有些微妙。 第二十九章 世子正妃 齐禹薇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乔寻容还真的是不太清楚,可这三两句话说下来,乔寻容心里头也明白了,这位禹公主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乔寻容一开始心里还犯嘀咕,这位禹公主为何要这般拐着玩儿的要她难堪,等到卫玠站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她这才明了了,原来又是一笔理不清的桃花债。 平白挨了这么一顿冷嘲热讽,放到谁身上,都会觉得不舒服。 卫玠倒也不是傻子,知道齐禹薇话里有话,在变着法的找乔寻容的麻烦,自然不会让乔寻容受了她的欺负。他当着齐禹薇的面一把将乔寻容搂到自己的怀中,语气冷冷的回道:“我卫王府只会有一位世子妃,那就是寻容,我既然主动向太后娘娘求娶,那自然不会辜负了她。至于禹公主所说的那些,还是免了,因为我并不会叫寻容烦恼,也不会再娶其他的人入我卫王府,就不劳禹公主惦记了。” 齐禹薇听了卫玠的话妒火中烧,有些不屑的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那卫兄长当真是用情至深,就是不知道卫府世子妃的这个尊称,乔姐姐担不担得起。” 其实已经入夜,御花园的寒风四起,乔寻容穿的不多,甚至是有些单薄,但不知道为何,此刻被卫玠搂在怀中,乔寻容非但不觉得自己冷,反而觉得很温暖。从他的胸膛传来的热度,让乔寻容觉得安心,卫玠对齐禹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差的落入了乔寻容的耳中,就像是漫天的星火,一点一点的在乔寻容的心房上灼烧。 “卫王府的世子妃的尊号也就只有你面前的这名女子担得起。禹公主,有些话在讲出口之前,还望公主能先好好思量一番。寻容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存在,烦请禹公主往后不要来打扰到她。时候也已不早了,我和寻容也该回到宴席之上,禹公主若是还有雅兴,便一个人在此处慢慢闲逛。” 她齐禹薇是什么人?她是这宸国最为优秀的女子,身份最尊贵的长公主。齐禹薇觉得自己应该嫁给卫玠,因为卫玠足够完美,可现在卫玠却告诉她,她跟本就比不上那个叫乔寻容的女人,她如何能咽的下这一口气?齐禹薇一直都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决定,而卫玠与她,在齐禹薇的脑中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当她想到的这一切却被乔寻容给全毁了她只会疯狂的嫉妒和憎恨。 卫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搂着乔寻容走出了齐禹薇的视线之中,只留下乔禹薇一个人站在原地。乔寻容听了方才卫玠与齐禹薇的对话,竟然有些窃喜,一想到方才离开时齐禹薇脸上紫青的面色,就觉得心中十分的畅快,但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只是冷着个脸不再多说话,走在这一路上,乔寻容都很安静。 过了一小会功夫,卫玠有意无意的用手指点着乔寻容的手臂,嘴上带着有些邪魅的笑,乔寻容不想搭理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直没有出声。 “这回儿我搂着你,你怎么不推脱了?” “不过是刚才风有些大,现在风停了,你可以把我放开了。” 乔寻容就知道卫玠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白了他一眼,就想要挣脱开他,没想这一下,卫玠倒是搂的更紧了。 “怎么会呢,我看风还挺大的,就这么抱着吧,恩?娘子?” 卫玠的娘子两个字刚喊出口,乔寻容就提起手肘准备朝着卫玠的腹部就是一下,卫玠身姿矫捷,再加上其实乔寻容也并没有准备真的下什么重手,只是微微闪躲了一下也就避开了,不过这一下,他方才还搂着乔寻容的手不得不放开了。 乔寻容回过头朝着身后的卫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我说了,我还不是你娘子,不许乱叫。” 卫玠轻笑着点点头,挑起自己的眉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敷衍道:“好好好,不乱叫,乱叫......” “我不叫你娘子,那就叫你寻容,这回我们有了婚约,你总算能叫我卫玠了吧。”卫玠一路上在乔寻容的耳边说个不停,无非是不许再叫他卫世子,刻意疏远他这样的话,乔寻容听得多了觉得头晕的很,自动也就把卫玠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跟他不存在似的,也不回他的话。 卫玠知道乔寻容的性子,再说下去八成真的要惹乔寻容不高兴,也就只能讪讪作罢,一直跟在乔寻容的身边。 今夜的御花园八成是真的很邪门,走了一波又来一波,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薛小侯爷在宴席上实在是坐不住了,他爹在他身旁和那些大臣们相谈甚欢,薛逸臣坐在那里觉得太过拘束,找了个何时的空档,跑了出来,想到御花园里头来透透气。 薛逸臣顺着御花园的莲花池一路走到石桥上,看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在说话。孤男寡女的待在御花园内,薛小侯爷不禁浮想联翩,思量着还是不要管这一码闲事了,但就在他看清了两人的长相之后,薛逸臣却紧紧的皱着眉头,再也移不动自己的脚步。 “许久不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最近过的可好?” “多谢吕将军关心,本宫近日来过得很好。” “可我看公主殿下方才眉头紧锁,不知是因为何事在伤神?” “方才是吕将军看错了,本宫真的很好。” “可是......” 齐禹薇本来就因为卫玠和乔寻容的事觉得心气不顺,内火中烧,偏偏又在御花园里遇到了带兵回京的吕钧澄纠缠不休,心里更是烦躁。 吕钧澄乃是太子殿下的一位好友,曾与齐禹薇见过几面,碍于太子的面子,齐禹薇也免不了和这位吕将军洽谈过几句,却没想到吕钧澄竟然对齐禹薇心生爱慕之意,一入宫就想着要再见齐禹薇一面。方才宴会之上,吕钧澄一直无法找到机会上前与齐禹薇说上话,再转眼就发现公主早已离席,心情有些郁闷才想着来御花园走走,没想到齐禹薇竟然也在此处,两人正好迎面相遇。 齐禹薇实在是烦了,可偏偏太子殿下又与吕钧澄关系好的很,自己此刻又不能与吕钧澄撕破脸面,只能强压着脾气,还是一副柔柔弱弱乖巧可人的模样。 “吕将军,并无可是,本宫真的没什么事。”齐禹薇愣是憋着自己的怒火,轻言轻语道。 “若真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吕钧澄也是一片痴心,并未察觉出齐禹薇内心焦躁。 齐禹薇只想快些甩掉这个难缠的人,离开这里。 “吕将军,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母后长时间找不到我也该着急了。”齐禹薇随便寻了由头就想走,还想说搬出母后,他总不会再多加纠缠。 可齐禹薇却漏算了吕钧澄许久不见她实在是思念至极,几日之后吕钧澄又要带兵出行,下次再见就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哪儿里会这样容易想让她走,忍不住就转到齐禹薇的身前还想再说些什么。 “公主殿下,我......” “吕将军,好久不见,却不曾想能在此处见到你。”吕钧澄的话才憋了一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耳边就传来一男子热情的招呼声打断了他。 吕钧澄和齐禹薇都一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却见一身云锦暗纹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到他们身旁。那公子眯了眯眼眸,咧开嘴角朝着齐禹薇拘了一礼:“薛逸臣见过公主殿下。” 齐禹薇看着眼前的灰衣男子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叫不出此人的名字。仔细回想之后,恍然记起,这仿佛是上次在月老庙冲撞了自己的那个人,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御花园中...... 第三十章 道阻且长 薛逸臣本就不是一个愿意被拘束在一处的人,宫廷之内宴席虽然盛大,却没有什么能有吸引他的地方,趁着薛侯在与周围的大人说话的空隙,薛逸臣逃了出来。月光朦胧,弥漫着淡淡的薄雾,薛逸臣站在桥上看着莲池边正在说话的两个人,他识的他们,一个是太子府上的吕钧澄将军,还有一人是当日在月老庙他误撞到的那位姑娘。 其实照理说,他两人谈话与薛逸臣也并未有什么干系。皇宫内少给自己惹麻烦,大可掉头走人就是了,可不知道为何,大概是旁观者清的缘故,薛逸臣总觉得那位姑娘的脸色不好,似是不想再与吕将军多加纠缠,偏偏又无法抽身,居然鬼使神差的移了脚步走到了两人的身旁,也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刚走近些许,薛逸臣就听见吕钧澄叫那位姑娘:“公主殿下......” 薛逸臣顿了顿,那日自己竟然是冲撞了一位公主么,怪不得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会那样盛气凌人。 “吕将军,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母后长时间找不到我也该着急了。”齐禹薇随便寻了由头就想走,还想说搬出母后,他总不会再多加纠缠。 可齐禹薇却漏算了吕钧澄许久不见她实在是思念至极,几日之后吕钧澄又要带兵出行,下次再见就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哪儿里会这样容易想让她走,忍不住就转到齐禹薇的身前还想再说些什么。 “公主殿下,我......” 看见齐禹薇面露难色,薛逸臣想了想还是走了上去。 “吕将军,许久不见,却不曾想能在此处见到你。” 薛逸臣此刻走到齐禹薇的跟前,又朝着她施了一礼,淡淡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吕钧澄原本还顾着跟齐禹薇说些什么,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便也不得不回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旧识,薛府的小侯爷薛逸臣。“原来是薛小侯爷。” 薛逸臣微微颔首朝着吕钧澄客气回笑。 齐禹薇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叫不出此人的名字。仔细回想之后,恍然记起,这仿佛是上次在月老庙冲撞了自己的那个人。倒也真是巧合,他怎么也会此刻出现在这御花园中。 方才听吕钧澄称他薛小侯爷?是薛侯那个不收管教的儿子么? 怪不得她看薛逸臣觉得别扭,薛侯军功赫赫,受人敬佩,就是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整日四处闲逛,齐禹薇对此早有耳闻。此刻薛逸臣来了倒也正好,齐禹薇也总算能给自己找个由头脱身。 “薛小侯爷若是找吕将军有事,那本宫便不打扰了二位,母后还在等本宫,两位慢聊,本宫先行告辞。” 吕钧澄看着齐禹薇要走,心里有些焦急,话还没说两句,这就要走了,刚想拦着齐禹薇,薛逸臣却是一下子插到了齐禹薇的身前,将吕钧澄挡在身后,不卑不亢道:“公主慢走。” 齐禹薇微微瞥了薛逸臣一眼,只见薛逸臣眼含笑意,似二月春风,叫她有些不知所以。这个薛逸臣好像有点意思,倒不像是外面传闻的只是普通的纨绔子弟。齐禹薇抬了眸眼,眸光似水,匆匆拜别了两人。 待看见齐禹薇走远后,吕钧澄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朝着身旁的薛逸臣皱着眉头问道:“薛小侯爷找下官有事?” 薛逸臣抿了抿唇角,讪讪笑道:“没事啊。” “没事?”吕钧澄脑袋发懵,禹公主都走远了,薛逸臣居然对他说是叫他没什么事,这算不算是没事找事? “我知你带兵刚回来,许久不见招呼一声而已,吕将军辛苦。” 吕钧澄咬了咬牙冷冷道:“多谢小侯爷关心。” 薛逸臣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周围气温突然低下,便合起双手,眼看夜幕,自顾自的说道:“天气凉了,我也先回去了,吕将军告辞。” 还等不急让吕钧澄反应过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跑了。 原本还因为见到了禹公主欣喜若狂的吕钧澄,此刻的心情可谓是跌倒谷底,都是这个薛小侯爷,没事跑出来捣什么乱,如今禹公主都走了,在他下次回来之前,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能看见禹公主了。想到这,吕钧澄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心中竟有些酸楚。他不过是个平常武将,未能战绩赫赫,成侯拜将,像他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娶到像禹公主这般身份高贵的人,到头来自己的一片深情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拜别了吕钧澄,薛逸臣一个人独自沿着御花园的河畔悠悠晃晃,看似自在洒脱,实则却有心事。其实方才若不是吕钧澄在,他真的很想问齐禹薇,问她认不认识乔寻容,问她有没有派人将乔寻容骗到那个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地,问她有没有指使做这样心机恶毒的事...... 卫玠一路跟着乔寻容回到宴会之上,却不料乔寻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还跟在她身后,一眼不发的径直朝着乔大人的方向走去。卫玠摇晃了自己的脑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保持点距离跟在乔寻容的身后。 “爹......”寻容看见自家爹爹正被好几位大人围住,想去叫他,后来还是作罢了。因为自己与卫玠指婚一事,爹爹才会被众大臣这般团团围住,他此时去了,也不过是帮爹爹添乱。 乔寻容见乔清菡正低着头坐在席位上,娘亲正坐在清菡身旁,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似是在安抚她。乔寻容这才猛然想起,清菡她......分明是爱慕卫玠的。 “清菡...我......”乔寻容心怀愧疚,走到乔清菡的跟前,唤了她的名字,乔清菡埋在余氏胸前的头抬了起来,看着乔寻容,眼角湿漉。 乔寻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乔自幼就很乖巧懂事,也知道讨爹爹和娘亲开心,虽然她与自己并非一母所出,但感情也极为要好。除了妹妹的生母宋氏,为人嚣张跋扈,性格泼皮,当年怀上清菡也是内有缘由,但是毕竟清菡是无辜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乔寻容一直讲乔清菡当成胞妹来照料。宋氏愚昧,一直想要求着爹爹将妹妹许给任一达官显贵家的公子,以保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虽然不能说宋姨娘害了清菡,可清菡毕竟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如何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帮她订下了? 一直以来,乔清菡久居深闺,甚少出门,乔寻容从未想过自己那样胆小害羞的妹妹竟然会对卫玠说那样的话,她也不曾想到妹妹会真心爱慕卫玠,更没想到原本不想与卫玠有任何交集的她,会在今日被太后指婚再次成为卫玠未过门的妻子。 不管怎么说,无论乔寻容是不是自己自愿的嫁给卫玠,她终究还是伤了清菡的心。 “是我对不起你......”乔寻容蹲下身子,眼眸与乔清菡平视,眼里带着泪花。有时候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逃不了。 乔清菡抹了眼泪,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道:“姐姐这是说的哪儿里话,姐姐能与卫世子一起是好事,我不过是喜极而涕,姐姐千万不要误会了。” 坐在乔清菡身旁的余氏也朝着乔寻容点了点头:“你妹妹知道你与卫世子的婚约,说是心里为你高兴,竟然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了,这个傻孩子,你还没出嫁,她就开始舍不得你了。” “容姐,你我是自家姐妹,能看着你能嫁个与你相配的人,我比谁都高兴。”乔清菡带着有些沙哑的嗓音,柔柔弱弱的说道。 余氏欣慰的点了点头,拉起乔清菡的乔寻容的手都握进自己的手心,你们两姐妹情深,还希望你们以后能这般互相扶持的走下去。乔清菡乖巧的点了点头,乔寻容此刻却是沉默了,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以后的路太长,谁都不知道,究竟未来的事情到底会怎样。 第三十一章 竹马心伤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灯火幽明,催人归去。 皇后受了风寒身子不爽,禀告了皇上要先行回凤仪宫歇息,皇上忧心皇后凤体,当即叫人送了皇后回去。冰冷的寒风在皇城四处刮过,众大臣叩别了皇上和太后也一一回家去了,从城墙上朝着城门望去,一辆辆马车上挂着精致的纸灯笼,照亮了前路。 卫玠四处看了看,未曾见到卫王爷的身影,想了想便跟着乔寻容的马车出了宮,一路上乔父都在与卫玠坐在马背上并行轻声的聊些什么,马车内的余氏和乔寻容乔清菡只是静静的养神,没有怎么说话。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不过是一晚,有太多的事情就发生了改变,而有的人的人生轨迹,在这一刻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卫玠送了乔大人一家进府,看着乔寻容的身影隐入了乔府大门之中,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乔寻容回到房中,软软的靠在床边,心里五味杂陈。翠晴和芸雯没有跟进来,大概是知道此刻乔寻容的心情复杂,只打了水放到乔寻容的房中,便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如今木已成舟,她与卫玠的婚事也已是铁板钉钉,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及,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乔寻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轻轻的挽了自己的袖口,走到洗漱盆的旁边,用双手捧起些清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一阵清风拂过,乔寻容倒觉得心思沉静,清爽了许多。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乔寻容以为是翠晴和芸雯,便转身到门口打开房门,却不料在门开的那一刻,一个身影朝着乔寻容娇小的身子重重的压了过来,乔寻容吃了一惊,刚想要惊叫出声,却发现站在门口的竟然是沈凭玉。 沈凭玉此刻面色潮红,酒色微醺,眼光迷离,正紧紧的皱着自己的眉头苦笑着看着自己眼前的乔寻容。 乔寻容有些诧异,此刻已经是深夜,沈凭玉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她见来人身形高大是个男子,还以为又是卫玠...想到这,乔寻容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真是糊涂了,她到底在瞎想些什么...... “凭玉...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乔寻容正色看着自己跟前的沈凭玉,沈凭玉身上的酒味极重,和他往日的公子模样大有不同,乔寻容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 沈凭玉在宫中饮了不少酒,回到沈府心中倍感伤痛又喝了不少,此刻虽然腹内火辣辣的难受的紧,可他自己却清楚,无论自己的身子此刻怎样难受,都抵不过他如同刀子割过般破离支碎的心,这种痛让他快要不能呼吸。 “寻容,你当真要嫁给他么?”沈凭玉的眼眸泛红,发髻有些松散,移步到桌子边,撑着自己的身子,有些梗咽的朝着乔寻容开口。 乔寻容清楚的看到沈凭玉的身子此刻正在微微颤抖,她顿了顿,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她试探的开口问道:“凭玉,你......” 沈凭玉见乔寻容没有立刻给自己答复,眼眸中又燃起希望,他拉着乔寻容的衣袖,缓缓开口道:“你不是真心想嫁给卫玠的,是不是?” 听见从沈凭玉的口中说出卫玠的名字,乔寻容知道他此刻应该是醉的不清了,她将桌上的茶壶提起,倒了一杯茶水放到沈凭玉的面前,将沈凭玉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挪了下来,将他扶到桌边坐下:“凭玉,你醉了。” 沈凭玉结果乔寻容倒来的茶水,没有急着饮下去,只轻轻将茶杯放置在一旁,苦笑起来:“我倒真希望自己是醉了,最好能一醉不起,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乔寻容听到沈凭玉如此消极厌世的话,心中紧张,她从未见过凭玉如此失态的样子。 沈凭玉内心悲凉,一腔苦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与乔寻容自幼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游玩,从幼年的玩伴就这样匆匆一晃已经过去了十几载。沈凭玉一直以为竹马伴青梅,到了他们该谈婚论嫁的那一日,他能说着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将乔寻容娶回府中。 可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十几年的痴心相伴也抵不过太后的一道懿旨,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寻容被指婚给他人,那时候他竟然连想反对的勇气都没有。沈凭玉痛恨自己懦弱,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正大光明的求太后娘娘不要把寻容嫁给卫玠。他只能用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来麻痹自己,用来逃避自己不想面对的这一切现实。当烈酒下肚之后,他却有了来找寻容的冲动,他想趁着自己此刻不是那么的理性,亲口问问寻容,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寻容,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本想等过阵子就和乔伯父提亲,可你却要嫁给其他人了么?”沈凭玉声音颤抖,带着哭意,他一把抓住乔寻容的衣襟焦急问道:“寻容,你告诉我,你不是真的想要嫁给卫玠的是不是,你是被逼的是不是!” 沈凭玉一直重复着‘寻容...寻容’已然有些崩溃,他多么希望乔寻容此刻能告诉他,她不是真的要嫁给卫玠,这一切,都还有转机。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沈凭玉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乔寻容,他知道寻容的一切喜好,知道她爱吃些什么,爱看什么书,可他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因为纵使知道乔寻容喜欢什么用的书,什么样的诗,可他终究不是寻容最喜欢的那个人。 “凭玉,你冷静一点!”乔寻容看到沈凭玉有些癫狂的样子,既心痛又难过,即使她不曾爱上沈凭玉,但她却不想沈凭玉变成现在的这副摸样。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 沈凭玉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伤痛,竟然忍不住开始落泪,乔寻容看着眼前脆弱呜咽的沈凭玉,心也像被人揪着一样的痛。 “我以为一切都会一一实现,我能陪你度过你人生中的十六年,我也能陪你走过余下的大半辈子,可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痴心妄想。” 常言道:竹马成双,青梅情长...... 沈凭玉所想的一切化为泡影,所谓的牵绊情谊,到头来,却变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是他把一切想的都太理所当然,他们太过熟悉,就像是在今夜,他入乔府,就算是乔府守门的家丁看见了他,也并未上前阻拦。就像是沈凭玉所认知的那一般,这么多年下来,他与寻容的关系要就到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地步,是他忘乎所以,是他蠢,蠢到以为乔寻容本该就属于他。 对于乔寻容而言,沈凭玉早已不是一般的朋友,也不是心意相通的知己,而是血脉不同的亲人。她把沈凭玉一直当做自己的兄长,感激沈凭玉为她所做的一切,感激沈凭玉相知相伴的这十六年。沈凭玉在乔寻容身边这十六年的陪伴与包容,亦师亦友,亦父亦兄,纵使沈凭玉在乔寻容的心中有千百种不同的感情混杂在一起,其中却独独没有男女之情。 “凭玉,你对我是很重要的人,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乔寻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轻声开口诉道。 沈凭玉听到了‘哥哥’二字后松开了自己紧紧握住的手心,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透彻。 “好,我明白了,寻容,你放心,我不会叫你为难,我会一直是你的好知己,好哥哥......” 过了半晌,沈凭玉用尽力气撑起自己虚弱的身子,有点颤抖的朝着门外走去,乔寻容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却无法再开口多说些什么。因为乔寻容知道,不论此刻她在多说些什么,都无法弥补自己对沈凭玉的伤害。 她欠凭玉的,太多太多...多到无法承担,多到难以承受...... 沈凭玉巍巍颤颤的走出乔府,守门的家丁看着身形不稳的沈凭玉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今日的沈公子有些怪怪的,就连来的时间也不大恰当。 出了乔府,沈凭玉跨出去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的沉重。 如果对寻容而言,他只是哥哥的话,那好,那他就只当她的哥哥。 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点私心了,他对寻容的情意无法割舍,就算他不能拥有,但他也不想失去。 他愿意一直就以一个兄长的身份陪伴着乔寻容,在她需要的时候安慰她,在她难受的时候逗她开心,给她到处去寻觅她最想要的古籍,他愿意去做一切能让乔寻容感到快乐的事情。至少,他能用这样的身份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默默的守着她,如果作为寻容的哥哥,能不让她感到负担,那他心甘情愿。 沈府其实离乔府并不远,但沈凭玉在今夜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与寻容的距离有这样远,原来这条路一直都很长...... “你竟然就这样看着他走了么?” 沈凭玉走后不久,乔寻容的耳边传来一个绵柔的嗓音,如山涧中的清泉,悦耳舒心。 乔寻容并未回头去看,她知道此刻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是谁,只是淡淡的回道:“我欠了他太多,所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要比我再多说些什么好得多,因为他想要的那一切,我做不到。” 月光下走来一个身影,他走到乔寻容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缓缓抱住了乔寻容,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要你嫁给我是这样为难而又自私的事。” “卫玠,你为什么千方百计的想要娶我?” “因为我爱你。”不是喜欢,不是迷恋,卫玠用了爱这样沉重而又深刻的字眼,乔寻容闭上了自己的眼眸,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第三十二章 欣嫔溺亡 天蒙蒙亮,梁月就已经醒了,她都快不记得自己昨日是何时回到寝宫之中,只记得昨天她太累了,大概是在纪慕庭抱着她回宫的路上,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梁月慢慢的撑起自己的身子,倚靠在床边,掀开绸被的一角仔仔细细的查看自己的脚伤。到这时候,脚上的伤口已经不像昨天那般的疼了,伤口也被仔仔细细的整洁包扎好,从包扎的手法来看,娴熟美观,梁月想了想大概是那个无理的太医趁她睡着的时候帮她重新换了药。 “外面有人在吗?”梁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就是有些饿了。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琉茱推了房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羹。 “公主醒了?” “恩,你端的这是什么?”梁月看着琉茱手上端着的小碗有些好奇的问道。 琉茱走到自家公主的床边,侧坐在梁月身边,用小勺轻轻的搅了汤羹,缓缓递到梁月的嘴边道。“是一碗药膳,公主趁热吃了吧。” 梁月恰好也腹中饥饿,琉茱的端着的着玩药膳看起来色泽温和,让人很有口腹之欲,接过琉茱手中的药膳,自己动起手来。“琉茱,辛苦你了,跟着我从梁国来宸国,都不能好好的休息。” 昨日看见纪太医将公主抱回寝宫,而公主昏睡不醒叫她担心的很,还好纪太医解释了,是因为药性发作的缘故,这才叫她能稍微安心些,来宸国前,皇后和皇上将公主交给自己照顾,倘若在宸国公主真的有什么闪失,自己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公主,你要谢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琉茱看着自家公主气色好了不少,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连说话的语速都放轻放慢了不少。 琉茱朝着门口张望了一眼,见外面没有什么动静,轻声说道:“这是纪太医在昨天送公主回来后,在咱们宫里的小厨房花了好些时辰熬得药膳,纪太医说了,昨日他给你上的药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吃了这药膳不但有益于公主的恢复,还能解了那不良的药性。” 梁月听了琉茱的话,准备送入口中的玉勺又重新放回小碗里,开头问道:“这药膳还是温的,纪太医他人呢?回太医院去了?” “没有,纪太医说要等您醒了重新帮您把脉,才能完全知道药性有没有完全散去,所以一直都在宫中的外厅坐着,这不熬好了药膳,我叫小宫女去换了他。这不他刚刚得空阖了眼,正坐在榻上靠着茶几小憩。” 梁月听说纪慕庭守了她大半夜还没走,当即掀了被子,将小碗送回琉茱的手上,兴致勃勃道:“走,带我去看看他。” 本来昨天梁月因为纪慕庭擅自抱了她那事,她还觉得这个太医简直是胆大包天,偏偏因为沈凭玉心情低落,顾不上其他的,本来今天一觉醒来,梁月还想着等她找到机会一定要狠狠的治一治这个不羁的纪太医。可方才听琉茱说纪慕庭因为帮她熬药膳,一晚上都没阖眼,梁月又有些后悔了,纪慕庭似乎说的没错,医者父母心,他大概也是为了自己好,才会做出失礼的举动。 琉茱将药膳轻轻的放置在桌上,跟着梁月轻手轻脚的走到外厅,就连呼吸声都变得细微了许多。刚出房门,果然看见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单手支着自己侧脸,双眸紧闭,一对长而密的眼睫毛,正微微的颤动。 梁月放慢了脚步,轻轻走到纪慕庭的面前,忍不住弯下腰想将他的睫毛看个清楚。可还没等她凑到近处,纪慕庭原本微微合起的双眼此刻居然睁了开来,把刚刚才站定正盯着他看的梁月吓了一跳。梁月的目光正对着纪慕庭的双眼,一时间显得有些窘迫,像是做错了事被人当场抓住一般,忍不住身子朝后退了一步。 “公主其实不用靠微臣这样近,微臣眼不花,看得出公主的气色不错。”纪慕庭收起撑着耳鬓的右手,眼含笑意望向梁月的眼睛,语调里带了些调侃,梁月立马如同被揪了尾巴的小猫咪,慌乱的想要跳脚。 这个纪慕庭,得亏自己刚刚还想着他的好,现在想来他还是十分的不讨自己喜欢。 “谁在看你,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路过外厅而已。”梁月皱着眉头,心气不顺的回道。 纪慕庭听了梁月的话,只是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便朝着梁月指了指茶桌的另一边示意她坐下。 “干嘛?”梁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公主殿下你不坐下,我怎么替你把脉?虽然公主的面色看起来不错,但我还是要帮你仔细看看的。”纪慕庭从药箱中取出一方透着草药清香的巾帕,梁月嘟了嘟嘴扭捏着还是坐了下来,乖乖的伸出手倒也没多说些什么。 纪慕庭将巾帕安置到梁月的手腕上,冰凉凉的触感让梁月觉得很舒服。其实平心而论,纪慕庭不仅人长得俊朗,一双如青葱般的双手简直是让梁月惊叹不已,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在梁月的手腕上,梁月有些发愣。 “恩...药性散的差不多了,公主殿下切记这两月修要再多做剧烈的动作。”纪慕庭收回巾帕,重新放回到药箱内,梁月也随即抽回了自己的手。纪慕庭工工整整的将药箱收拾整理了,提在自己的手上,侧过头朝着梁月说道:“虽然叫你少做剧烈运动,但是偶尔出去走走,散散心,活动活动筋骨反而对公主的恢复有益。” “公主殿下若是没别的吩咐,那微臣告退了。” 梁月站起身子看见纪慕庭收拾了东西就要朝着宫门口走去,脱口而出道:“你这就要走了?” 纪慕庭挑了挑眉眼,勾起一边的唇角,悠然道:“正是。” “那你便一道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本宫有话要对你说。”梁月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朝着身旁的琉茱道:“你在宫里等着,我有话与纪太医说,很快就回来。” 琉茱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但好在有纪慕庭陪着,也就点头应了。 再说到皇宫另一头的凤仪宫内,昨夜的宴会虽然直到深夜才结束,但这大清早的宫中妃嫔还是免不了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是规矩,历来不能有所更改。 一个小侍女正站在皇后的身侧为她轻轻的揉捏着肩膀,另一个小侍女正用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按着皇后娘娘的太阳穴。皇后微微蹙着眉头,凤眸微眯看起来身子有些不舒服。 “皇后娘娘今日身体欠安,欣嫔和燕贵人竟然还迟迟未来,真是不知礼数。”敬嫔看了看正坐在主位上不说话的皇后皱着眉头,开口埋怨到。 向皇后请安这样的事,宫中姐妹日日都在做,可今日她们都已经在这等了许久也不见欣嫔和燕贵人两人的身影,真不知道她们两在搞什么名堂。 “敬嫔姐姐莫恼,后宫中谁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姐妹情深,到哪儿都走到一起。听闻前几日太医院已经坐实了欣嫔已经怀有龙胎,就不知得知此消息的燕贵人和欣嫔的姐妹情谊是否还能长久下去。”开口的是刚入宫还没多久的宁贵人,本来她恩宠正盛,偏偏欣嫔在这个节骨眼上怀了龙胎,皇上的心思都飘去她那里,来自己宫中的此书确是越发的少了,宁贵人想着都觉得生气。 后宫之中,众嫔妃都知道,皇上虽然仁爱,雨露均沾,但对皇后娘娘确实情深义重,无论是哪儿个姐妹恩宠正盛,他都不会忘了皇后。入宫前,宁贵人曾想过,以自己的姿色和年纪,没道理不能从皇后的身上分道圣上的些许恩宠,可等她入宫后才发现,皇后虽然年长于她却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人老珠黄,面色如土,反而肌肤白净如雪,吹弹可破,看起来宛若妙龄少女,叫她都有些自愧不如,加上皇后娘娘又通情达理,主持起后宫事务井井有条,这样的女人,皇上不可能不看重。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郦妃...你派人去欣嫔和燕贵人的宫中看一看,可是出了什么事?”侧卧在凤榻上的皇后,微微睁开眼眸,朝着自己身侧低头站着的郦妃发话。 郦妃抬了眼,朝着皇后娘娘恭敬的回道:“臣妾已经派人去寻了,稍后就该有消息了,娘娘,身体重要,您还是先歇一歇吧。” 郦妃的话音还未落,从宫门外就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满头大汗,看起来惊慌失措。 “出了什么事,你这样跑进来,也不怕冲撞了皇后娘娘。”一直站在皇后身边一位看起来年岁略长的嬷嬷开口斥到。 小太监被嬷嬷呵斥的直哆嗦,连话都说不清楚,只猛地一下叩首在地,巍巍颤颤道:“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皇后扶额坐正了身子,朝着那小太监开口询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这般慌里慌张的。” “回皇后娘娘的,梁月公主方才在御花园的清莲池里发现一具女尸...是...是欣嫔娘娘。” “什么!” 凤仪宫内众人大惊失色,嫔妃溺亡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欣嫔还怀有龙胎...这...... 第三十三章 宫廷命案 昨天夜里似乎是下过一场朦胧细雨,整个御花园内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花丛间的鹅卵石小道走起来有些许滑脚,梁月索性换了一条道,沿着水榭走上了石桥,凉风送爽,呼吸着空气中的新鲜气息,只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变得舒畅了许多。 纪慕庭不疾不徐的跟在梁月的身后,一路上随手用小玉瓶采集了一些露水,可以入药用,回去泡茶似乎也不错。 梁月一路走着一路逛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想起什么,掉过头朝着纪慕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姓纪,名唤慕庭。” “名字不错,就是为人轻浮了些。昨日我在御花园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梁月单手扯着自己的头发,想端出个架势又有些心虚。 纪慕庭挑起眉角,故意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朝着梁月回道:“公主殿下,说的是哪儿件事?” “我希望你能将昨晚在御花园内的事情通通忘掉。”昨天因为沈大哥的原因,自己心情不佳,竟然在一个太医的怀里痛哭了一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梁月提不起脸面,只好硬是要纪慕庭忘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慕庭面带微笑,心里清明,这个小公主在自己面前丢了脸,正在想法子挽回自己的公主形象。其实梁月多虑了,纪慕庭往日里连话都很少说,又如何会去将昨夜的事情传播开来,叫小公主丢了面子?但既然梁月在意,那就随口应了她便是。 “微臣记住了。”纪慕庭恭敬回道。 看见纪慕庭突然变得如此恭顺,梁月还真的是有些意外,但是他既然答应了,那自己也能放心了。梁月听到纪慕庭回了话,心里很高兴,便转过身子接着朝前走,只是清晨本就水汽重,更何况此刻是在湖边,水上烟波缭绕,能看见的东西很少,梁月本就粗心,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湖面上的一角一落,只是自顾自的逛着。 本来纪慕庭正好好的跟在梁月身后,但走了没多久,他微微朝着湖面投去一眼目光,眉头紧皱,立马叫停了走在自己前面的梁月。 “公主殿下,你胆小吗?”纪慕庭这话问的梁月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梁月停下脚步,不再朝前走去,而是掉转过头,朝着纪慕庭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公主殿下,咱们已经走了很远了,回去吧,你的伤口也不适合走太久。”纪慕庭没有告诉梁月为什么,只是想叫她回头,梁月也不以为然,依旧迈着步子朝前走去,纪慕庭见梁月没有回来,只能跟在梁月身后近了些,还没等纪慕庭再开口,梁月就瞧见,不远处的湖面上似乎正飘着个不小的物件。 梁月以为是自己的眼神不太好,微微眯起眼,等到她看清之后,突然放大了自己的瞳孔,瞪大了双眸尖叫出声。 纪慕庭知道她看见了湖面上的‘东西’立刻凑上前,一把拉住梁月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面对着自己,用修长的手遮住梁月的眼睛,连忙出声安抚道:“既然怕,你就别看。” “湖面上是飘了一个...一个...。”梁月吓得有些哆嗦,却止住了尖叫,头脑发热,虽然她的胆子其实并不算很小,但是大清早的在湖面上看见一具尸体,任谁大概都会心悸。 纪慕庭护着梁月的眼睛,自己朝着湖面上投去目光,眉头紧锁,从衣着上来看,是一具女尸。 方才梁月的一个尖叫动静不小,引来了正在附近打理花草的太监和宫女,一帮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循着尖叫声急急慌慌的赶了过来,领头的侍卫长先是瞧见了石桥上站着的纪慕庭,和站在他身前身子有些颤动梁月公主,身边一个眼尖的小侍卫看见了湖面上飘着的尸体,连忙朝着侍卫长禀报道:“大人,你看湖面上!” 侍卫长循着下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具女尸此刻正面朝下漂浮在湖上,但分不清是谁,侍卫长连忙下令:“快,快去把湖里的人捞起来。” 侍卫们得了令就往女尸的方向赶去,几个胆子大又水性极佳的直接就跳到了湖里,不多时女尸就被众人捞到了岸上,侍卫长凑近的仔仔细细的看了,脸上陡然大惊失色:“欣嫔娘娘。” “快,快去,禀报皇上和皇后,欣嫔娘娘出事了。”湖中女尸竟然会是欣嫔娘娘,侍卫长只觉得大事不妙,欣嫔娘娘前几日才被查出已经怀有龙胎,如今却被人发现死在这御花园的湖中,这该如何是好。 后宫中妃嫔也在凤仪宫的了欣嫔溺亡的消息,急匆匆的都往御花园边赶来,一帮子女子本就呱噪,看到被打捞上来的欣嫔尸身纷纷惊叫出声,一时间御花园内的场面有些失控。 郦妃看着被放置在地上的欣嫔,用绣帕捂着口鼻,撇了一眼周围叽叽喳喳的众嫔妃,忍不住道:“都别吵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别站在这里了。” 众妃嫔有的胆子小的,看过尸体后被吓得不轻,听了郦妃发话,连忙就掉过头就要回去,还有一些胆子大的,虽然心里好奇的厉害,但碍于郦妃开了口,也只能顺从的离去。一时间御花园内又清静了不少。 纪慕庭作为太医,安抚好了梁月便蹲下身子凑近欣嫔的尸身仔细的检查起来。 皇上此刻也已收到消息赶了出来,看到欣嫔的尸身之时,心中忍不住的悲痛。一尸两命,欣嫔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欣嫔日日都有人守着,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他的随身侍女呢!”皇帝震怒,朝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发问道。 “启禀皇上,往日里一直跟在欣嫔身边的秀儿从昨晚起就没有人再见过。” “混账!给朕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丫头找出来,朕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纪慕庭反复的检查了欣嫔的尸身,只觉得此事事有蹊跷,照理来说寻常人要是失足溺水而亡,应该会拼命的挣扎,导致大量的湖水灌入口鼻,而欣嫔的衣衫工整,全无挣扎的痕迹,怎而且腹中就只有少量的积水。再加上欣嫔的脖颈出几个暗红的手印,可以推断出恐怕欣嫔在被扔进湖水中之前就已经没了呼吸。如果他没有猜错,欣嫔分明是被人掐死后才扔进湖中的。 “欣嫔宫中的宫女说,昨日欣嫔与燕贵人两人出去散心,欣嫔只带了秀儿在身边。” 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恐怕也只有秀儿和燕贵人能知道,如今秀儿也下落不明,唯一的线索就是燕贵人。 “来人,去燕贵人的宫中,把燕贵人叫来,朕要亲自问个明白。” 侍卫领了旨,匆匆忙忙赶去燕贵人宫中找人。 “皇后娘娘!”留下的众人本来注意力都在欣嫔的身上,这时候有一个小宫女惊呼出声,大家朝着皇后娘娘看去,只见她面色惨白,双眸紧闭,看起来似是要失了意识。 纪慕庭连忙站了起来,走到皇后的身侧帮她仔细的把脉,过一会儿又仔细的看了皇后的面色,停下想了想,这才开口道:“皇后娘娘,约莫是受了惊吓,加上本来身子就虚弱,你们赶紧把她搀回宫中好生休养,再去太医院请个别的太医来给娘娘好好再看看,开个补气固元的方子。” 皇上的思绪本来还在欣嫔的身上,这一声惊叫将他的注意力又拉回到皇后身上。他走到皇后的身子,环住她在自己的身前,语气温柔道:“你身子不好还这样急匆匆的跑出来,这件事情,我交给郦妃去办,你好好待在宫中休息。” “皇上,臣妾……”皇后刚刚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皇上的怀中晕了过去。皇上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皇后怀抱起来,朝着跪在地上的众人道:“郦妃,欣嫔的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查,记住,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郦妃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叩头道:“臣妾遵旨。” 皇上走后,留下的侍卫被郦妃差遣着先行将欣嫔的尸身带走。 “梁月,听闻你是第一个发现欣嫔尸身的人?你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郦妃走到梁月的面前,开口问道,这一大清早的,梁月怎么会连个侍女都不带跑到湖边来。 “我……”梁月受了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郦妃娘娘,今早微臣与公主一起,公主想出来走走,这才会到这御花园里来。现如今公主受了惊吓,需要休息,您还是迟一些再来问她。”纪慕庭走上前,朝着郦妃恭敬回道。 梁月因为受了惊,还没有缓过神来,纪慕庭见她这个模样知道,就算郦妃想问她也说不清什么,还不如等她精神好一些再说。其实他和梁月什么也不知道,除了看见欣嫔,再没有看见其他的。 “也好,你将公主送回她的宫中,我先将眼下的事情处置了,抽了空再去问问她。” “下官遵命。” 纪慕庭一点都不想扯进这宫廷命案中来,可今日这事估计要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自己早就不能抽身出来,但他却不想越陷越深,至于梁月,她心思大条又没什么心计,一不留神便很容易被人算计。 后宫之中,风起云涌,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第三十四章 故人如斯 近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不管是乔寻容还是卫玠等人都各自需要些时间来接受和沉淀。卫玠没有再急着去乔府找乔寻容,而是一个人在自己的书房内整理些文书,刚过辰时,门外就传来管家恭敬低沉的声音。 “世子,门外有客人到访。” “哦?是什么人?”卫玠并未停下手中的笔墨,只轻飘飘的朝着门口回应发问道。 “回世子的话,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他自称姓纪,是世子的旧识。” “姓纪?”卫玠停下笔,朝着门外瞥了一眼,遂又低下头缓缓道:“既然是旧识,那就请他进来吧。” “是。”管家领了命便下去了,过了不多时,门外站了一个修长的身影,他在门外站定了好一会儿也没敲门进来。 卫玠低着头也未曾在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皱起眉头,朝着门外走去,他打开房门嗓音寡淡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么,你竟然也有空会到我这里来。” 年轻男子本低着头,看见卫玠开了门,这才抬头朝着卫玠笑道:“既然知道是我,为何迟迟不来开门,叫我在门外一阵好等啊,卫师兄。” 来找卫玠的不是别人,正是咱们风流倜傥的纪太医,卫玠的同门师弟纪慕庭。 “你这小子,师父教你的长幼有序你倒是又忘得一干二净,你是我师弟,叫我去给你开门是什么道理,自己就不能叩门进来?”卫玠话语里有些别扭,像是在生气,但又偏偏让听的人觉得莫名的有暖意。 纪慕庭走进卫玠的房内,粗略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一张床榻,一下子坐了上去,半翘了一条腿在床沿边上,双手俯在膝盖上,将自己的下巴枕了上去,一副潇洒快意的模样,唇边勾着笑明媚道:“我这不是在等你给我开门么,我要是自己进来,你岂不是要少一些惊喜。怎么,见到我你难道不高兴?” “你以为我认识的姓纪的人很多么?除了你,还当真再没有其他人。”卫玠抬眼瞪了卫玠一眼,又抿了抿唇,自己走到茶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清热降火的花茶。 “我哪里会不高兴,从小到大就数你的歪理最多,油嘴滑舌的也没个沉稳的样子,师父说了你多少次,你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你的脾性,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也难为你能在那个叫人觉得憋屈的皇宫里呆这么久也没惹事。” 卫玠与纪慕庭相识多年,互相的脾性习惯了解的透彻,两个人各有各的喜好。卫玠表面端看起来腹黑轻浮,实则是沉稳内敛,洞悉万千,纪慕庭恰恰相反,你若刚刚认识他只会觉得他性子冷漠,难以接近,实则外冷内热是个不折不扣的双面君子,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他的表象所欺骗。 纪慕庭蹙了蹙眉头,表情古怪,欲言又止,站起身子走到门口将门带上,这才转过头朝着卫玠淡淡道:“若不是师父非叫我进宫,我根本就不想当这个太医,谁想要呆在这个连说句话都要想半天的鬼地方。” “师父不过是想叫你历练历练,多些见识,往后遇事也好应对,你从小机智过人,自然在宫中也能应付。只是不知道,你在这宸国皇宫内呆了这么久,究竟学到了些什么?” “能学到些什么?不过是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叫人看了作呕的恶心勾当。”纪慕庭移步带茶桌的另一张座椅上坐下,正对着卫玠。 卫玠放下手中的茶盏,自己又朝着茶盏中添了写茶水,似是不在意的回道:“师父本就是想让你看清这些事情,才会叫你进宫里去。” “恩。”纪慕庭轻声应了,眼眸黯淡下去,陷入了沉寂不再接话。 卫玠无聊到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将茶水在杯中轻轻地晃了晃,见纪慕庭久久没有动静,这才开口问道:“此番你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找我叙旧吧。说吧,最近有什么上心的事情?” 他这个师兄,哪儿里都好,就是太了解他了,简直要比他肚子里的蛔虫还要厉害,从小到大,凡是自己脑子里能想到的,卫玠都能料事如神,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憋屈。 “宫中欣嫔的尸身在御花园的湖内被发现,外头都传言她是溺水而亡,这样大的事情,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溺就溺了,与我何干。”卫玠说这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对此事漠不关心。“倒是你,什么时候开始管起这些个不相干的事情了,据我所知,你与那欣嫔也并无交集。” “他的尸身是我今晨与梁月公主一同在御花园撞见的。”纪慕庭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是这样?那你运气还真‘好’。”卫玠提了提眉眼,倒也没有太惊讶。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只不过我今早其实有留意欣嫔的尸身,她的死绝非是意外滑入湖水中溺死那么简单,而是被人掐死的。” “你是怕有人会大做文章,将你牵扯进去?” 纪慕庭摇了摇头,显然他并不是这个意思。“那倒不是,我往日里与宫中权贵来往甚少,孤家寡人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是梁月?”卫玠侧过头看着纪慕庭脸上意味不明的笑道:“怎么,你竟然是在担心她?” 担心?这算得上是担心么?纪慕庭自己觉得,他大概只是觉得梁月这丫头本来就被人下了黑手弄伤了脚就挺可怜的,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伤还没好就又牵扯进一桩宫廷命案里头去,自己作为一个大夫,只是关心了自己的病患而已,况且梁月这倔强的脾性倒是很像一个人。 “算不上担心吧,只是觉得她一个公主,还真的是不简单,听闻她之前还与乔府的大小姐在游山玩水的时候一同落入水中,简直是人生如戏。这宫里头心思黑暗的人太多了,像她那样神经不细腻又不太懂得提防保护自己的女子,还真的是不多见。” 卫玠听了纪慕庭的话,微微扬起嘴角回道:“这你大可放心,梁月的身份特殊,她不仅与宸国有亲,更是梁国的嫡出公主,就算是有人动了想在这宸国的后宫引起风波,也不敢随意惹到梁月的头上。毕竟,不到万不得已,应该没有人想要自己引火烧身。” 梁月是两国的公主,同时拥有宸国与梁国的血脉,身份尊贵,寻常的公主自然也比不上。这也就是齐禹薇为何独独见了梁月,容易分外眼红的道理。 纪慕庭想起那一天梁月在自己怀中放肆的哭,明明很疼却又要忍着不肯说出口的倔强性子。 卫玠见纪慕庭又不说话了,只是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幽幽道:“想什么呢,这般的出神。” 纪慕庭拉回了思绪,像是在回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叫人莫不透彻,过了一小会儿苦涩开头道:“我只是想起一个故人......” “像谁?”卫玠抽出身侧的折扇,在手中轻轻敲击了两下。 “娴儿。若是娴儿还在,她大概也会是梁月的这般样子。” 卫玠听见纪慕庭口中提起那个名字,站起身子,眉头紧锁,扇柄直指纪慕庭的肩膀,沉了嗓音肃然道: “慕庭,娴儿她已经死了。” 第三十五章 公子遗世 “娴儿。” 时隔多年,卫玠重新听见纪慕庭口中再次提起这个名字,心头不由的一惊。纪慕庭今日能重新提及起娴儿,既在意料之外,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实在情理之中。 卫玠心中明了,娴儿对于纪慕庭来说,可谓是一个消散不去的梦魇。 他眉头紧锁站起身子,从腰间取出折扇,扇柄直指纪慕庭的肩膀,沉了嗓音肃然道: “慕庭,娴儿她已经死了。” 其实在纪慕庭的心中,他比谁都清楚,比谁都还要确定,娴儿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在刀剑之下怎么可能活得下来,这是他的命,也是娴儿的命。命中注定,他们做不成一世的兄妹,注定要阴阳两隔,此生诀别。 纪慕庭轻皱眉首,眼底如深不见底的黑渊,陷入往事的悲怆中。 御景十二年,黎国国君因恶疾猝,当夜黎国皇宫烧起了一把通天大火,火光直至天际,烧了整整一夜。 相传,这把火是黎国国君生前最宠爱的妃子月贵妃亲手放的,只为了用一把大火烧了自己寝宫与君同去,自此碧落黄泉,生死相随,伊人化作灰烬随烟波缥缈,一双儿女却从此下落不明,有人说他们母子三人一起,都丧生在了那场火海当中。 所有人都将月贵妃殉情看成了理所当然,却从来未曾有人去质问,是否对月贵妃的两个孩子公平。她不仅是黎国的贵妃,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难道她真的忍心,就这样轻易的也夺去自己孩子的性命么? 亲眼看着母妃在火海中倒下的那一日,他只有五岁。 三日后公子挚登基,皇后缪珏为皇太后,他登基的钟声传遍整个王城,经久不息。 “卫玠,你说...王位对于那些人来说就那么重要么?” 纪慕庭含着冷冷的笑意,内心苦楚涌上心头,就是为了那个位置,他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至亲,成了一个终日被人追杀的亡命之人。 师父曾对他说,‘生死有命与他人无由’。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母妃不会死,娴儿也不会死。他想起幼时他摇着妹妹的小床,卧在母亲膝下听她轻轻吟唱黎国歌谣,想起父王带他在猎场策马乘风。 那时候,他清楚地记着,父王站在山头,指着他们脚下黎国的城土对他说:“你是最像我的儿子,也是这片国土未来的国君,我会给你留下最好的黎国,让你和你的母亲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幸福安稳的生活下去。” 整整十六年过去了,他身边再没有任何的亲人。 没有父王,没有母妃,没有妹妹。 而这世上也再没有黎皇,再没有宠冠后宫的月贵妃,再没有黎皇的掌上明珠公主娴,再没有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公子庭。 “你早该知道,宫廷险恶,有些事情并非你我所愿,你又何必总要将它从心底挖出来,伤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卫玠收回指着纪慕庭肩头的折扇,拎起桌上的水壶,重新取过了一个干净的茶杯,斟了花茶,递与纪慕庭。 “有些事情,如何是我想忘就能忘记的。卫玠...我这一辈子,注定不可能肆意而活,萧然洒脱。” 纪慕庭心底的伤痕太重,他将满腔的怨恨封锁起来,压抑在心底,化作愧疚,自责,他最恨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终有一日,他会再也承受不住,到那时,纪慕庭大概会变成他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卫玠第一次见纪慕庭时他才六岁,不过还是个孩子,却眼如死灰毫无生气。有一个满身是血,穿着银色铁盔的男人送他来找师父,但那个男人却因为伤得太重,失去了脉息,就连师父也回天乏术。 从那一天起师父日日夜夜带着卫玠守在纪慕庭的身边,寸步不离,生怕这个年幼的孩子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纪慕庭很安静,既不说话,也不哭闹,就像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任人摆布的布偶。 卫玠后来每日陪着他习武,读书,与他一同入睡。整整两年的时间里,这个孩子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因为采药而差点跌落悬崖的纪慕庭拉上来的那一刻,他才终于从纪慕庭的口中听到一句生涩而又迟疑的话语,他说“师兄,谢谢你。” “人生在世有千万种活法,只能看自己的选择,你的母妃之所以请秦将军把你送到师父身边就是为了你能安逸的平凡的生活,这才是她所愿的。” “大概是我的执念太深,师父说的都对,然而我还是看不透。这些不提也罢,我今日来找你还有另一件事要对你说,我是来恭喜你的。”纪慕庭收回空洞的眼光,神情不再似方才那般痛苦,他端起身前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看着卫玠的眼睛说道。 “怎么?昨夜宴会上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卫玠似有些得意,神色轻松,看起来心情愉快的很。 纪慕庭笑了笑,用手指尖点了点茶桌,慢慢悠悠的说道:“太后娘娘下了懿旨,为卫王府世子卫玠和乔大人的长女指婚,这样大的事情,我如何能不知道?师弟我先这里恭喜师兄,恭喜师兄你终于能够抱得美人归,也不枉师兄你苦苦相思了那么久。只不过前路遥遥,还望你和乔姑娘是真的能守的云开。” “你这是在真心的恭喜我?” “真心实意,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我且就将你的这份恭贺收下了,只不过你这语气听起来,似是话里有话。” 纪慕庭挑了挑眉眼,讪讪道:“我这一是在恭喜,二来嘛,是想给你和乔姑娘提个醒。” “提什么醒?”卫玠停下动作,皱起眉头问道 “我知道,你很看重乔府的那位大小姐,既然是你重视的人,我也并不会轻看了她。日前,太后寿宴,她在御花园内,被一名小宫女骗去了宫内的一处荒凉之地,好在她机警,所以没有出什么大事。我想她大概也是到宫闱内算计重重,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所以也就把此事自己生生压了下去。”纪慕庭挑起一边的眉头,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又道:“我猜她以为不声张这件事情就能过去,但我想,既然有人盯上了她,必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罢手。” 卫玠听纪慕庭告知此事,脸色立刻暗沉了下去,眼眸中透出冰冷的戾气。 “寻容不过是初次进宫,你可知道是谁?” “我猜,不用我说你也能知道是谁。从来因为算计只为了相同的几件事,利益的冲突,权力的斗争还有...爱情的归属。”纪慕庭知晓,宫中有人对卫玠倾心已久,那个人得不到的东西,如何会愿意轻而易举的让给乔寻容? 卫玠知道纪慕庭说的是谁,无非就是齐禹薇。那个女人,往日里一份矫揉造作的模样已经叫他十分反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对寻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以前,齐禹薇要使什么手段,他就算是看得出也懒得去戳穿她,然而如今却是牵扯到了寻容,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乔寻容对卫玠而言,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如果有人敢做出丝毫会伤害到乔寻容的事情,那么卫玠会用他的方法,千倍万倍的还回去,他会叫那个人在痛苦的深渊里苦苦挣扎而又永世不得翻身。 女人的心思,最是可怕,嫉妒,会叫她们变得疯狂。 可不能忽略的,疯狂的嫉妒抵不过真心的守护。 第三十六章 卫府会客 如今的卫玠心里很清楚,他想要什么,想要守护些什么,已经错过一次的人和事,他不会再错过第二次。这一辈子,乔寻容成为了他一切行为准则的底线。 卫玠与纪慕庭正聊到一半,有人在外头轻轻地叩门,卫玠朝门口一眼望去,却并非看见有其他的身影。 纪慕庭也同一时掉转过头,朝门口看了一眼,门口此刻却又安静了下来,见没有其他的动静传来,两人也就没有再理会。 又过了一小会儿,叩门声重新响了起来,这一回卫玠与纪慕庭将叩门声听的是清清楚楚。卫玠从茶桌前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一个幼小的身影,正站在他的书房前,手中拿着书本,瞪着大大的眼睛凝望着他。 “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里好好读书,却偷空跑来我这里了?”卫玠眯着眼略微低着头沉着嗓音朝着门口说道。 卫玠的口气虽然听起来低沉,但实际上却一点也不严肃。纪慕庭坐在房内发愣,卫玠这是在和谁说话,语气这般不同,可惜被他的身影挡了,纪慕庭看不清楚。 那小小的身影举起手中的书本,又指了指卫玠,虽然没有开口,但卫玠心中明了他的意思。 “好了,进来吧,原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小子,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粘人。” 眼前的小人儿低了头不吭声了,卫玠摸了摸他后脑勺,似是无奈的语气说道。“我没责怪你的意思,进来吧。” 卫玠转过身子朝房内走进来,从他跟着走进来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孩子,纪慕庭有些吃了一惊。想起方才卫玠的口气,心头一惊,出口调侃道:“师兄,怎么的多日未见,你府中居然会多了个孩子。” 卫玠朝着纪慕庭瞥了一眼,“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听了卫玠的话,纪慕庭差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这话说的可真暧昧,若不是纪慕庭知道卫玠这是在开玩笑,还真的要以为卫玠是真的多了一个儿子。不过看这孩子的年纪,也知道显然不是。 “我竟然不知道,你何时藏了个孩子在自己府中养着?这件事情,乔姑娘知道么。”纪慕庭用袖口捂着嘴角,似是要偷笑。 纪慕庭一向都是这样,在卫玠面前也没个规矩,竟然敢打趣起自己的师兄来,卫玠的脾性也当真是好,懒得跟他计较,只缓缓的开口道:“这孩子,是我从寻容的府上带回来的,我瞧着她一个姑娘家,若是看管一个男孩子,必定是多有不便。” “哦~~~~”纪慕庭应了,却将尾音拖得很长。他朝着卫玠眨巴了两下眼睛,俗话说得好,真正的理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嘛。 纪慕庭走到男孩的身侧,蹲下身子朝着他开头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看了看眼前的纪慕庭,又看了看身旁的卫玠,眼里神色有些慌张,他有些紧张的举起手拉了拉卫玠的衣袖。 卫玠拉起小男孩的手,示意他别紧张,一手牵着他,一手扶着他的肩膀朝着纪慕庭回道:“他叫小安。这小子有些怕生,你就不要追着他问东问西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师兄,我不吓着他便是。”纪慕庭假意在站起身子,却突然对小安做了个鬼脸,挤眉弄眼的甚是滑稽,小安毕竟还是个孩子,被他的逗得一下笑了起来。 纪慕庭捏了捏小安的鼻头,很友好的和小安接触,一向十分怕生的小安,竟然也没有抗拒回避他。只是方才小安笑起来的一瞬间,纪慕庭也发现了,小安没有舌头这件事,他却没有吱声,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小安年纪尚小,怎么会没了舌头,纪慕庭在心中暗自思索。他是个大夫,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但他也能看出,小安的舌头是被利器生生割掉的,是谁做了这样残忍的事。 这时候,从门外气喘吁吁的跑来一个家丁:“世子,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没看好小安,叫他跑来叨扰了世子和纪公子的清净。” 世子吩咐了要好好照看小安,他原本想着小孩子读书辛苦想去后厨里给他那些糕点来,却没想到回到房里小安的人却不见了,害得他四处好找。没想到这孩子竟是跑到世子的房中来了,这下他可该如何交代。 “无妨,他今日看书看了多久了?”卫玠抬眼朝着门外的家丁问道。 “回世子的话,小安从一早起来就捧着书没停过,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 卫玠轻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看着小安的眼睛,从他的手中取过书籍,放到自己的书桌上,牵过他的手温和的说道:“今天就先看到这吧,我知道你好学,但是也不可一直痴迷于看书。你现在认识的字还不多,读这些书难免会有些吃力,不要勉强,好好休息。若是让寻容知道,我将你教成了一个书呆子,那可就没法向她交代了。” 小安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乖乖的点了点头。卫玠将小安的手交到家丁的手上,朝着他说道:“等我抽了空便带你出去走走,你别怕,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人欺负你。”而后又嘱咐了家丁几句,便叫家丁先带着小安回去了。 卫玠与纪慕庭目送小安离开之后,纪慕庭也走到门口,转头朝着卫玠说道:“我也待了不少时候了,该回宫去了,一大堆事还正等着我。” “你忙你的,我又不拦着你。” “你也都不知道心疼一下你这个师弟~也罢也罢,我走了,改日再续。”纪慕庭朝着卫玠摇了摇手,头也不回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卫玠一人留在房中,随意的翻了翻书架上的古籍,心却不在这里。 昨日太后娘娘赐婚,自己心愿达成,可寻容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他并不期望寻容是被强迫着答应了这门亲事,他对寻容是真心的,却不想让寻容将他想成一个蛮横的登徒浪子。他不知道寻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很是惆怅。 也不知道寻容此刻正在做些什么?闷了好一会儿,卫玠也觉着自己待不住了,整了衣衫出府去了。刚出门,就左拐,他站在乔府的门口定了好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却发现此时乔府的大门打开了,余氏拉着乔清菡正要出门去,与卫玠撞了个正着。 “世子大人。”余氏见卫玠正站在门口,遂走上前去,和身旁的乔清菡一同微微施了一礼。 “乔夫人,乔二小姐。” “我见世子你站在门口,可是来找寻容的?”余氏和蔼的朝着卫玠微笑开口开口询问道。 卫玠轻轻点了点头,“昨日的事情来的突然,还没来得及问过她的意思。” 余氏有些无奈的回道,太后赐婚寻容是她始料未及的,只是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她看得出来,这个卫世子是真心想对寻容好,可这毕竟是寻容和他两人之间的事。小一辈的事情,就让他们小一辈的自己去解决吧。 “寻容一大清早出去了,此刻并不在府里。” “夫人可知道寻容去了哪儿里?”卫玠有些担忧,寻容独自外出,身边也没个会武功的跟着,现在是多事之秋,难免让他放心不下。 “毓秀山,月老庙。” 第三十七章 寻容遇刺 乔寻容清晨独自出府,只唤了车夫驾车随行,她想了一夜,还是想去趟毓秀山,有些事情,她想要问个明白。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加上乔寻容来的又早,月老庙里并没有几个人,只有香烬渺渺飘散在空中,几根红烛在晨雾中亮着微光忽明忽暗。乔寻容披着斗篷,穿过薄雾,走过前院,来到了寺庙的大堂内,她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 放眼朝着大堂望去,冷冷清清,有一位青衫道人正背对的门口,用一把竹扫帚在清理地面的浮灰。大厅里静谧无声,只有扫帚簌簌的声响。乔寻容不敢轻易的出口打扰,只有安静的跨过门槛,站在门口处静静的等着。 那青衫道人知晓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朝着乔寻容探了一眼,停下手中的扫帚,慈善的微笑问道:“姑娘清晨只身前来,可是来求签的?” 乔寻容见青衫道人掉转过头朝着她问话,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可仔细想了想后而又缓缓的点了点头。 其实乔寻容早已经求过姻缘签了,可她的心中却抱着忐忑和侥幸,她想知道个究竟,重活一次她的结局是否会有不同。 道人将手中的竹扫帚放到墙壁的一角,掸了掸自己手上的灰尘,做到上次乔寻容等人来时的那张小桌面前,抬眼细细打量了乔寻容,捋了捋自己胡须,开口询问道:“我见姑娘面熟,似乎姑娘才来过此处没多久,若是老夫没有记错,姑娘上回前来是说你抽取过签文的。” 乔寻容见青衫道长还记得自己,脸泛得通红,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她确实是来求过签,可那是她重生以前的事了,如今一切从头来过,她实在是好奇自己的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道长,寻容斗胆,不知这签文若是再抽一次可会有不同变数?” “签文是死,人却是活着的,要说如果会有变数,那理应也是在姑娘自己的身上才是。”青衫道长见乔寻容瞳孔闪烁,神色紧张,随后又补到:“姑娘,人活在世,还是要看自己。签文能叫你得个心安,却无法为你真正改变你的人生。人生在世,姻缘际会,纵使经历千千劫,若是你自己能秉持本心,这世间也会以善报之。” 以善报之?乔寻容心中纠结,她原来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结局却并不是如此,这样的善报在乔寻容的心中竟然成了一种奢求。 乔寻容不得不开始反思,如果老天爷给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自己却要过得这样小心翼翼,那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纵使她小心翼翼的对人,可若是心中不快乐,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还值得吗?这样累的日子,真的会是自己想要的吗? 就拿卫玠来说,她明知卫玠待她的好,可她却害怕跟他有了牵扯之后,自己又会像上一世一般无辜丢了性命,所以才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这样的选择真的是明智的吗,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乔寻容自己也乱了。 拜别了道长,乔寻容独自走在下山的石阶小道上,仔细斟酌思量着方才道长在庙内说的那些话。 石阶两旁泉声叮铃,竹影斑驳,山中的薄雾萦绕在竹海之中,微风拂过传来枝叶摇摆交叉的‘簌簌’声。却因为是清晨,又是在山中,人烟稀少,放眼石阶之上也只有乔寻容一人,从石路两旁的竹影后窜出几道黑色的身影,叫乔寻容吃了一惊。 四名男子蒙着面,手持刀剑,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乔寻容,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乔寻容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四名男子,他们正挡住了她要下山的去路,乔寻容心中大感不妙,幸亏她反应机敏当即拔腿朝着竹林深处跑去。 四名男子见乔寻容看到他们拔腿就跑,互相对了眼色,其中一个男子,低沉着嗓音,眼光凌厉,冷冷道:“追,若是能取了这女子的性命,主子重重有赏。” 竹林中乔寻容奋力逃跑,林中的雨雾沾湿了她的头发,尖利的叶子划破了她的裙边,但此刻她却不能因为这些而停下自己的脚步,她不敢想象若是此刻身后的四人追上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果。纵使她自己此刻慌乱无比,无暇去顾及这些人这些为何要来追杀她,但她却明确的知道她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 乔寻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纵然她心思灵敏但体力却是远远及不上她身后的那四名强壮的刺客。乔寻容在林中慌不择路,竟然将自己置身于无路可逃的境地中,她看着四个朝着她慢慢逼近的此刻,却不知如何是好,在她身后的,是一道望不到底的深渊。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来杀我。”乔寻容浑身颤抖,冷冷问道。 究竟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人一定要置她于死地,难道她乔寻容今天就要命断此处了么? “乔大小姐,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还是乖乖的交出自己的性命,也好让我兄弟四人向主子交差。”为首的黑衣人提刀朝着乔寻容一步步的逼近,乔寻容只能一点点的朝着身后退去,可她已经退到了山壁边上,再朝后去便是深渊。 乔寻容无路可退,黑衣男子也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他举起手中的刀就朝着乔寻容的方向要看下来。乔寻容吓得闭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只听得‘噌’的一声,乔寻容身子抖了一抖,却发现自己毫发未损,她缓缓睁开眼,一脸错愕的看着站在她身前的那个人。 卫玠,真的是他,他来了,真好。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你别怕。”方才危急关头,卫玠突然出现,他将乔寻容从刀下救出,小心翼翼的护在自己的身后。 除了站在他身前的卫玠外,还多了一个人,是之前乔寻容见过的几面的人,若是她没有记错,他记得这个男子是卫玠的暗卫。 四名刺客见卫玠竟然从天而降,心中顿时觉得不妙,想要先找空隙逃走,却被墨阳提剑封了去路。 卫玠的冷冷的盯着站在身前的四个黑衣刺客,宛若从地狱而来的修罗,充满了杀意。但凡想要伤到寻容的人,都该死。为首的刺客显然是认出了卫玠,只想着尽快脱身,但由于无路可退,只能闭着眼睛想要放手一搏。为首的刺客提着刀便朝着卫玠和乔寻容的方向冲来,其他三人也与墨阳纠缠在一起。 这四名刺客武功都不差,特别是为首的那一个竟然也能缠住卫玠,让他短时间内无法解决掉。墨阳虽然以一敌三,但也并没有处于下风,六个人刀光剑影下你来我往,乔寻让不会武功只能愣愣的看着。不到一会儿,卫玠与墨阳就都显了优势,挑了对方的破绽,将其一一击败。一名黑脸的刺客想着如今行动失败,先不说他们四人是否还能回去,就算回去了下场如何,他们的家眷可都在主子的手里。 他被墨阳一掌击倒在地,目光瞥见了站在山壁前的乔寻容,乔寻容正紧张的盯着卫玠与墨阳揪心他们千万不要受伤才好,全然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那刺客狠下心来,想着拼死一搏,就算不能活着回去复命,为了家眷的性命也要杀了乔寻容。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手中的剑朝着乔寻容的方向刺过去。乔寻容看见了有人正朝着自己扑过来,卫玠和墨阳此刻也顾不上她,心里发寒,原来她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么。 正当危险关头,卫玠一下子踢到为首的那一个刺客,飞身赶在刺客的剑前将乔寻容护在怀里,墨阳来不及抽身,无法阻止,那刺客的剑没有伤到乔寻容,却刺伤了卫玠。卫玠身子吃痛,身子猛地向前倾,不料乔寻容的力气太小一时间没有撑住,向后退了一步,却是一脚踩空朝着身后的深渊里坠去。卫玠大惊失色,顾不得太多,搂着乔寻容的腰身,紧紧的抱住她,与她一同笔直的朝下面坠去。 风在耳边呼啸,乔寻容的泪水沿着眼角滑落。她终究还是要死的,可这一次,她却还连累了卫玠一起。 山壁下的深渊,并非山路,而是一个由泉水凝聚的湖,卫玠与乔寻容双双落进了水中。水流一下子涌入了乔寻容的眼耳口鼻治中,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落水了。乔寻容心中惊恐万分,她害怕这种感觉,湖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乔寻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的忍不住在水中死死挣扎。 乔寻容想要呼救,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无声的湖底,她不断的拍打着湖水,身子却一直在往下沉。 她闭上双眼,心里又悲又痛,她一直在祈祷。 卫玠,救我,卫玠,救救我...... 卫玠落入水中后,发觉身旁的乔寻容也许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他想去抱住她却被她挣扎着推开。卫玠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回到乔寻容的面前,强行用力气抓住她的双手,贴近她的唇轻轻吻了上去。卫玠胸中的气息缓缓的渡到乔寻容的口中,乔寻容的窒息感缓和了许多,人也变得镇静下来。她缓缓的睁开眼,发现卫玠的脸此刻正贴在她的眼前,此刻的乔寻容大脑一片空白,也来不及多想只能任凭卫玠搂着她朝着湖面上游去。 乔寻容被卫玠托着身子,两人终于回到湖面之上,卫玠看着虚脱的乔寻容,心疼不已,只能先想办法将她抱到岸上。 “寻容,你醒醒,寻容......”卫玠将轻轻的拍打着乔寻容的手臂,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乔寻容在微微眯开双眼,从口中吐出许多刚才呛进去的湖水,一直咳嗽个不停,卫玠一直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后,疏理她乱窜的气息。 “卫玠......”乔寻容清醒了许多,睁开双眼,看见正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卫玠,一下子红了眼眶,内心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叫着他的名字,倾诉着内心的恐惧。 乔寻容差点以为她又要回到冰冷的地府里去了,她止不住的哭泣和颤抖,她没有那么坚强,无法时刻保持自己的理智,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可老爷爷为何总是要和她开这样天大的玩笑。她是那样的抵触和疏远卫玠,到头来,在自己面临危险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却还是他。 卫玠知道乔寻容受了惊吓,由着她在自己的怀中哭泣,默默将坐在地上的乔寻容揽到自己的怀里,双手环住她,乔寻容贴在卫玠的身前,感受到他胸前传来的体温,渐渐的安下心来。 第三十八章 深山渡难 乔寻容在卫玠的怀中渐渐的止住了哭声,发泄一下也就够了,当下他与卫玠正呆在山中一处僻静荒凉之地。她从卫玠的胸前抬起头,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个由泉水积成的湖,被山壁环绕了起来,他们虽然侥幸跌入湖中,但现在如何出去却成了一件难事。 “卫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乔寻容与卫玠两人的衣衫湿透,山中吹来阵阵寒风叫乔寻容忍不住想要打颤。 卫玠也看了看四处的环境,瞳孔有些晃动,哑着声音说道:“这山中湿气重,我们的衣服方才在湖中都湿透了,我去找些柴火,先将我两的衣服烘干再走吧。这湖水四面环山,我们还是先看看这附近是否有什么小路能出去。” 乔寻容点了点头,卫玠扶着她从冰冷的石头上站了起来。乔寻容倚靠着卫玠,卫玠感到她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知道大概是寒风入体的缘故。乔寻容此刻确实很冷,幸亏卫玠从刚才就一环直抱着她,这才让她感觉好了些。 “你在这里乖乖呆着,我很快回来。”卫玠将乔寻容安置在一块干燥的地方,叫她在树下好好坐着,等他回来,而后转身去了就近的地方寻一些可供生活木枝。 当卫玠确认自己已经走出了乔寻容的视线中之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乔寻容一直面对的卫玠,所以不曾注意到卫玠的异常,他方才帮乔寻容挡了刺客的一间,正伤在腰后,流淌的鲜血方才在湖水中被冲淡了,乔寻容也一直没有察觉到。 方才寻容因为受了惊吓,他也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口,如今他特地离的远了些,也能稍微调整气息,使得自己的血液流速缓慢些,可眼下却没有能为他治伤的草药,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盼望着墨阳能快些带人找到这里,带他和寻容出去。 乔寻容独自坐在树下,想着坐着也不是事,就近找了几根大的树枝做架子,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晾了上去。此刻深山之中,只有他和卫玠两人,虽然是男女有别多有不便,可眼下,也顾及不得这些了。 过了一会儿,卫玠捧了些细小的枯枝回来,想办法打了火。明明天气还不热,可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滴,乔寻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隔着卫玠的上衣,乔寻容坐在简陋木架的另一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孤男寡女在这荒郊野外,衣衫不整,乔寻容只觉得气氛尴尬,又见卫玠不怎么说话了,只能先开口问道。 卫玠此刻嘴唇发白,额间冒汗,幸亏乔寻容坐在另一侧才没看见他此刻的脸色。听到乔寻容发问,卫玠提起精神,轻声回应道:“我本想去乔府找你,乔夫人正巧带着乔二小姐出门。是她告诉我的,她说你来了毓秀山的月老庙。” “原来是这样。”今日当真是好险,若不是卫玠及时赶到,她恐怕又要回阴曹地府找黑白无常两位使者回去报到去了。 今天的刺客来的蹊跷,乔寻容记得自己也不曾与人结怨,那这刺客究竟是被谁派来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竟然非要至自己于死地。 “我们前几日才来过此处,怎地今天你又一个人跑来这里,也不知道带个护卫和丫鬟。”卫玠皱了眉头,有些想不明白。寻容这丫头,清早只身跑来此处是来做什么的。 乔寻容低了头,眼眸黯淡下去,没有吭声,卫玠见乔寻容没了声响有些担心,遂又出口问道:“寻容?你怎么了?” “我没事。”乔寻容轻声应道。“我只是对一些事情有些疑惑,所以想来求个明白。” “那你现在找到答案了么?” “还没有。” 乔寻容轻轻叹息了一声,却被卫玠听得清楚。卫玠猜想乔寻容大概是有心事,既然会去月老庙,那大抵是感情之事。 “卫玠,若是明知前途艰难,我还应该走这条路吗?” “那得看,你是不是愿意走着一条路,你选择了这条是否会后悔。” “我不知道。”乔寻容声音又变轻了,她很犹豫,她刚回来的那一会儿心思很坚定,她那时候想的很明白,远离卫玠,珍惜自己和身边人就好。可当卫玠真正出现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了,连她自己都开始分辨不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乔寻容不知道,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她与卫玠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子,最后还是订下了婚约,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乔寻容不是没有试着去避开他,但她却完美的失败了。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和她上一世经历的相似,那她重活一次到底有什么意义? 卫玠忍着痛,在意着木架另一边的一举一动,他们已经折腾了大半天了,若是在下山之前,没有找到出去的路,那到了晚上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深山之中夜晚的温度会骤降,难免会有蛇兽出没,此刻他已经快难以维持自己的精神力,却是再遇上其他的意外,他怕自己不能护得寻容的周全。 乔寻容烘干了自己的衣衫,重新穿回身上,衣服上还留有篝火的温度,暖暖的,很舒服。 “我好了,咱们是不是要准备走了?”乔寻容从衣架的另一面走出来,看见卫玠此刻正紧紧的闭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 卫玠听到了乔寻容那边的动静,睁开眼眸,朝着乔寻容勉强勾起一个微笑,柔声道:“既然好了,那咱们就走吧,还是早些出去为好。” “好。” 深山者树木茂密,脚下石子密布,加上山中雾气又重还靠着泉水,所以脚底容易打滑,道路难走。卫玠怕乔寻容摔倒,伸出手想要牵住她,起初乔寻容有些犹豫,可想了下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递到卫玠的手上。 卫玠紧紧的我这乔寻容的手,两人离得很近,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只是这一路上,为了保持体力,两人却没什么对话。 乔寻容与卫玠将这四处的道路探了个清楚,两人沿途做了记号,在树林中转了许久,这才在小湖的西南侧找到一条幽僻的小径,像是可以通到别的地方。 走了许久,卫玠觉得自己的体力有些不支,脚下的步子开始变得有些虚浮,手心也开始冒起冷汗,乔寻容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停下脚步,有些担忧的开口询问道:“卫玠,你怎么了。” 卫玠觉得此刻身上忽冷忽热,眼前有些朦胧,但他又不想叫乔寻容担心,强压着自己的不适,低头看着神色紧张的乔寻容安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们接着往前走吧。” 乔寻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听了卫玠这样说,只能接着任凭卫玠牵着她的手接着朝前走去,可刚走出去还没有几步,卫玠却是突然之间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乔寻容吃了一惊,当即蹲下身子,仔细询问卫玠的情况:“卫玠,卫玠,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我...没事。”卫玠紧紧的抓住乔寻容的臂膀,身子不受控制的朝着乔寻容的方向倒了过来,再也没了回音。 乔寻容难过的快要哭了出来,她真的是太蠢了,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卫玠的脸色已经变得这样苍白,毫无血色,这哪儿里是没事的样子。 “卫玠,你怎么了,你到底伤在哪里了。”乔寻容慌乱中想起地面上阴凉,她将卫玠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扶着他的肩膀,但她却不知道卫玠到底伤在何处。 她的手触碰到卫玠的腰际,卫玠吃痛的皱起眉头,却强忍着不出声。乔寻容只觉得自己的手摸到了一块湿漉漉的衣衫,还有些温热,定睛一看,卫玠的鲜血早就将伤口的周围染红。是她太疏忽了,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乔寻容想起,在坠入湖中之前,有一名刺客曾提剑朝着他刺过来,是卫玠一把将自己护在怀中。可后来他们紧接着就掉进了湖中,以至于慌乱中乔寻容竟然忘记了这件事,卫玠的伤一定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乔寻容很自责,心里又很难过,她不知道卫玠替他挡剑受了这样重的伤。卫玠一直都强忍着,没有告诉她。乔寻容知道卫玠是怕她担心,可是他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强撑着骗他,他还说是自己的夫子,可‘难受就要说出来’,这样简单的道理,还是卫玠教她的,如今他却自己骗了她。 卫玠出了好多汗,伤口还在流血,乔寻容将手轻轻搭在卫玠的额头上发现他正在发着高烧。一时之间,乔寻容有些乱了阵脚,可看着卫玠蜷缩着痛苦的表情,她知道自己不能乱,一定要想办法,此刻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 乔寻容将卫玠搀扶着找到了一块干净地方,轻轻让他平躺下来,由于高烧的缘故,卫玠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陷入了半昏迷之中。乔寻容撕下了自己衣裙的一角,找到山泉水,浸透之后拿着冰凉凉的衣衫折叠整齐铺盖在卫玠的额头上,希望能缓解他的高烧。 她学着卫玠刚才的样子,独自在附近找了许多的木枝想要生起火堆,可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何时做过这样粗重的活,锋利的枝丫将乔寻容的手划了许多道口子,可乔寻容的心里此刻全是该如何照顾卫玠的想法,也不理会自己手上的那些伤口。比起卫玠身上的痛,自己的这些小伤口真的不算什么。 卫玠不知道在昏迷中梦到了些什么,紧紧地皱着自己的眉头,很痛苦的样子。乔寻容贴近卫玠的身侧,却听见卫玠的口中正呢喃着自己的名字。 乔寻容的心里各种感情都错综在一起,她的心底感觉有一处地方快要被融化了。一段陈年往事,一段她自己想要一直埋在心底的,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初见卫玠的那一年,乔寻容只有十四岁。 卫玠一袭青衣薄衫,腰间别了一把玉坠纸扇,笑含春风,玉树临风。初见时的情景,乔寻容一直都映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原本听说他们的夫子会是以为年迈的老大人,如今却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年轻夫子,乔寻容心里有些暗自窃喜。 那时候,书院里的女学生们但凡与解夫子迎面相撞,都会害羞的低下头。而乔寻容却不以为然,每次和解夫子相遇都是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子和恭恭敬敬的朝他弯腰行礼。 乔寻容只觉得,这件事是应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其他的女学生眼里,却成了个异类。 直到某一日,乔寻容觉得自己看见解夫子竟然也想要绕道开始走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感情在她的心里萌芽了。 第三十九章 打死不认 乔寻容一个女孩子家,身娇体弱,但好在她十分的有韧性,竟然也强撑着凭自己的本事,按照方才卫玠所做的,生起了一堆柴火。她将卫玠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时不时的用自己的手背去摸一摸他发烫的额头,时刻关注着卫玠的身体状况。 在这个鸟无人烟的地方,四面都是山崖峭壁,乔寻容有些倍感无助,可她此刻断然不能将自己软弱的一面显露出来。 毕竟,还有卫玠需要她照看。 卫玠烧的厉害,额头滚烫,已经迷昏过去,口中不知在呢喃着些什么,额尖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滴。他一直紧紧的皱着自己的眉头,陷入梦魇之中。 乔寻容听不清卫玠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倾覆下自己的身子,侧过头将自己的耳朵靠在卫玠的唇边。乔寻容静下心来,终于听清了卫玠口中一直在念叨的两个字,再也熟悉不过的两个字。 “寻容,寻容......” 卫玠此刻的状态,显然是分不清梦与现实,可乔寻容的心却是揪了起来,她的心中各种感情都错综在一起,心底感觉有一处地方快要被融化了。那里埋藏的是一段陈年往事,一段她自己想要一直埋在心底的,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初见卫玠的那一年,乔寻容只有十四岁。 那年乔寻容还不知道卫玠是卫王府的世子,只知道他姓解,是新来的代课先生,学生们都唤他解夫子。 解夫子往日里总是一袭青衣薄衫,腰间别了一把玉坠纸扇,对着谁都是笑含春风,气质谪仙,玉树临风。 书院中的女学生们大多都因卫玠的学识外加一副好皮囊所倾倒,不少人心中情根暗种,看见卫玠总是忍不住要羞红了脸。那时候的乔寻容虽然学识过人,但在男女情爱只是上面确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她身边除了一起长大的沈凭玉以外,再没有什么关系熟络的异性好友。 见到解夫子的第一眼,她很坦诚的认同,解夫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可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而在后面的日子里,乔寻容算是被解夫子渊博的学识所打动,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所以在那段女学生的害羞的连话都不敢和解夫子多说几句的时候,乔寻容总爱捧着一大堆自己钻研之后还弄不懂的古籍,一脸真挚的跑到解夫子面前去找他求教。解夫子似乎也对解决她的问答而感到乐此不疲,一来二去,你问我答,乔寻容和解夫子其实也算是关系不错。 直到某一日,书院放假,乔寻容领着贴身的小丫鬟,跑去了城中有名的酒楼,胡吃海喝了一顿。到了最后上了些点心,乔寻容知道自己对杏仁过敏,却偏偏没有抵住诱惑,偷偷的尝了一些,原本觉得自己没什么异样,大概也不要紧。 等到后半夜,乔寻容才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翻身下床,对着铜镜在月光下仔细的瞧了瞧自己的脸蛋,这才发现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她的脸颊两侧变得又红又肿。乔寻容心里慌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自己从箱柜中翻出一条遮脸的丝帕,偷偷的想要跑出书院,趁着夜色去城中找个大夫给她看一看。 乔寻容本寻思着,找个郎中,配些药膏,能消肿是最好,不然明早天亮了被其余的学生看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问东问西。可是她千算万算,却漏算了自己会被解夫子撞了个正着,让他刚巧看见自己这副窘迫至极的模样。 那一夜,解夫子也并未多追问她些什么,解夫子只是看了她的脸之后便亲自领着带去了城中的一家医馆。大夫当着解夫子的面询问乔寻容,知不知道自己的脸为何会变成这般如此的时候,乔寻容自己老老实实招认了贪嘴的事情。大夫听了她的自述,简单的拿个了膏药让乔寻容带回去涂着,解夫子在临走的时候,又嘱咐大夫按照他写的方子帮乔寻容又多抓了几服药。 乔寻容乖乖的带着膏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敷了膏药之后,她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第二天清早睁开眼,房内只有她一人,但桌子上却多了一碗温热的汤药,和一张纸条。乔寻容认得,那是解夫子的字迹,她皱着眉头,将字条上的字从头看到了尾: 【若是想要快些恢复你那美貌的容颜,那就来上课前,记得把药喝掉,连渣子都不许剩下。】 自打那一日起,乔寻容却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解夫子。起初她觉得是自己因为被解夫子撞见了窘态,所以没脸再去见他。 现在想起来,乔寻容自己终于心里头明白了。其实被自己的夫子撞见这件事,也不并不至于能让她如此在意。这就和她做错了事,被府中的爹娘撞见是一样的道理。 可若是叫一个女子,在自己暗自倾心的人面前出了丑,那才会真的没脸见他。 等到乔寻容明白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而她再见解夫子,也已经是她枉死重生之后的事。 乔寻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懵懂的女学生,解夫子也摇身一变,成了卫亲王府的世子大人。 “寻容......”此刻卫玠正躺倒在乔寻容的而腿上,乔寻容想起往日的那些事情,眼底又蓄起了泪水。 “卫玠,你不要有事,你醒一醒。”乔寻容抬头看着这静谧的四周,出了泉声和鸟鸣,再没有其他的声响。她该怎么办,卫玠该怎么办,坠落深渊是他们命大,掉进了水了。可是现在,卫玠的高烧迟迟不退,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她不知道她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乔寻容带着哭腔,开始轻轻的唤着卫玠的名字:“卫玠,你不要有事,你醒一醒。” “卫玠,你不是说要娶我么,你醒一醒啊。” “你不说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你怎么能骗我,你快醒过来。” “卫玠,你快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一定嫁给你。” “卫玠,我好害怕......” 乔寻容从来都不算一个坚强的人,她脆弱,她懦弱,就算她重生而来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却仍然无法去做到。当她知道解夫子是卫玠的那一刻起,一些都被打乱了。 她畏惧死亡,更害怕卫玠因此醒不过来。乔寻容已经是走过一回鬼门关的人了,可是这一次,她却终于忍不住要埋怨自己,觉得上天不公,为何给了她希望,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和卫玠,是自己连累了他。 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乔寻容的脸颊滴落在卫玠的额尖,此刻乔寻容能做的,只有静静的等待,默默的祈祷。 就在乔寻容不知道是第多少此取下卫玠额尖都变得有些温热的衣襟,准备去重新拿到湖中浸冷的时候,卫玠轻轻地抬起手,握住了乔寻容正放在额头的手腕。 “你在哭什么?”卫玠的喉咙沙哑,吐字艰难的开口问道。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乔寻容的眼睛哭的有些红肿,看见卫玠终于清醒过来,忍不住又要落泪。 卫玠的左手握住乔寻容搭在他额头的手腕,举起右手轻轻擦去乔寻容眼角的泪水,带着沙哑的嗓音和动容的眼神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乔寻容再也没有心力想要去撇开卫玠的手,任凭他握着,只是脸上的表情终于回暖了许多。 “你能醒过来就好。” “刚才我在昏迷之时,好像听到你对我说......” 卫玠虽然依然动弹不得,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他面带微笑,欲言又止。 乔寻容回想方才,大感不妙,她看着卫玠脸上这意味不明的笑容,故意试探的问道:“你听到些什么?” 卫玠微微眯着自己的眼眸,盯着乔寻容水汪汪的双目,淡淡道: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对我说,她愿意嫁给我。” 乔寻容有些慌张,方才情急之下,自己好像说了些惊人之语,她将藏在心底的话全盘托出,可如今真叫卫玠听见了,乔寻容却又苦恼起来。眼下这种形式,若是打死不承认,会不会更好一些。 还没等到乔寻容想到应对的话,卫玠将她的手心搁置在自己的额头,紧紧闭上眼睛,微弱的轻哼出声。乔寻容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卫玠的伤还是很严重,他此刻不过是强撑着和自己说话。 “你别睡,陪我说说话。”乔寻容想让卫玠能够保持清醒,他们身处险境,却此刻卫玠再失了神志,她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有些冷,你抱我近一些。”卫玠虽说闭着眼,可还是不忘张嘴回话,乔寻容分不清卫玠是真的冷还是又在逗弄她,但当下在这种环境里,卫玠不管再说些什么,乔寻容都会顺应着去做,她已经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再去怀疑和揣测。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太阳也已经由东转西,乔寻容的心里开始打起鼓来。太阳就快落山了,等天黑之后,她与卫玠又该怎么办。 “你别怕,你我坠崖之时,墨阳看见了。放心,有他在,一定会找到我们的,不会有事的。” 卫玠的话音方落,就听得远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世子和乔大小姐应当就在这附近,都仔细着些。” 乔寻容听见有人声传来,欣喜不已,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低下头发觉卫玠睁开了眼,正含着盈盈笑意与她四目相接。 第四十章 先苦后甜 第四十章 梁月这几天独自呆在宫中,整日在自己宫里神情恍惚,不过短短几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她听闻乔寻容遇刺的事情,心里担心得不得了,也顾不得许多,只是连忙出宫,赶来了乔府。梁月虽然身在宫闱,但消息还算灵通,所以今日赶到乔府之时,她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人,但没想到等她赶到了乔府,却发现,乔寻容的床侧早已站了另一个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熟睡中的乔寻容出神,他一直呆在乔寻容的床边,静静的守着她。 “沈…”梁月本想习惯性的唤沈凭玉为沈大哥,可是她看着眼前的沈凭玉眼中只有乔姐姐一人,全然没有在意到自己之时,梁月将那未唤出口的两个字,生生的吞了回去。 “沈公子。”梁月犹豫再三后将这三个字说出了口。 沈凭玉听见梁月的声音,这才稍稍回过头,朝着梁月微微施了一礼,恭敬道: “公主殿下。” ‘公子’与‘公主’两字,不过一个简单的称谓,却足够拉开沈凭玉与梁月两人之间的距离。 简单的问候之后,沈凭玉又匆匆将身子调转了过去,只时时刻刻的盯着床上正躺着的乔寻容。梁月站在沈凭玉的侧后,她看见沈凭玉的眉眼中是满满的担忧和深情的温柔,而留给自己的却只有身份之间的距离,冷漠寡淡的背影。 到了这时候,梁月大抵明白了,无论她怎么做,恐怕都远不及乔姐姐在沈凭玉心中的份量。 有的人明知情深是苦,却还要忍不住去浅尝一番,几转周折之后方知一切无果。世间知道回头是岸的人纵然不少,可真正跳脱情深苦海的人又能有几人? 房内重新陷入无声的寂静之中,梁月纵然觉得心头苦涩,可看着满手都是细小伤痕的乔寻容,也顾不得考虑什么儿女私情,只剩心疼。 乔姐姐一向待人真诚,为人和善,缘何要吃这么多的苦,受这样大的罪? 沈凭玉的心里更是心痛不已,不过才一日不见,寻容怎会变成这般狼狈的模样。到底是谁要对寻容下毒手,竟然会特地派人前来追杀她。 这件事情,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等到乔寻容再睁开眼的时候,掠入眼帘的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地方。此刻,她正睡在自己的房中,厅内紫檀熏炉内传来淡淡的香味,叫人闻了舒心。 乔寻容只记得,她与卫玠两人,被困在深山之中,后来听见了墨阳的声音,知道自己与卫玠得救了,再后来的事情,却是记得不大清楚了。唯一记得深刻的,便是自己昏睡过去前,最后与卫玠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眼。 乔寻容醒来,发觉床边正坐着一个人,她朝那人瞧了一眼,面露微笑,轻声道:“梁月,你不在宫中好好呆着,怎么又跑来我这里了。” 梁月看见乔寻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她担心乔寻容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连忙回话道:“乔姐姐,你还说呢。你可真的是吓死我了,我听到消息,哪儿里放得下心,当然是要来看你的。乔姐姐,你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派人去请大夫来,再给你好好看一看。” “梁月,我真没什么事了,原本只是全身酸痛乏的厉害,现在一觉醒来,当真好的差不多了。”乔寻容见到梁月这般的忧心与她,心中很是感激,能认识梁月这样的朋友,真好。 “方才,沈…公子也在,他说你估摸着快醒了,所以亲自出去吩咐晴雯她们去为你备下吃的回来。”梁月顿了顿又道:“乔姐姐,他待你可真好。” 乔寻容听见梁月口中冒出一个沈公子,立马就反应到,她大概说的是沈凭玉。可梁月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对沈凭玉这般生疏起来。而后,听到梁月似是无意的一句感叹,乔寻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自己对不起沈凭玉,也对不起梁月。 她无心与凭玉在一起,却也无法左右了他的心意,只盼着能够安安稳稳的与他们一起,自个过好各自的人生。梁月是个好女孩,凭玉若是能将她的好记着,那是最好不过了,但若当真是两人无缘,那就要看天意了,毕竟造化弄人,缘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兴许是时机未成熟,兴许是良人还未到,沈凭玉和梁月,都值得拥有更好的幸福,而不是与自己这样灾星,纠葛在一起。 说道灾星,乔寻容猛然间想起,与自己一同坠落深渊的卫玠,他的身上还带着伤,都是自己不好,才害得他差点就要丢了性命,也不知道卫玠现在怎么样了。 梁月见乔寻容突然神色紧张起来,还以为她又有哪儿里不舒服,连忙出口关切道:“乔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可是又有哪儿里不舒服” “梁月,你可知道卫玠他怎么样了?他伤得严重吗?可否有生命危险?之前他与我一起的时候烧的十分厉害,现在退了么?”乔寻容抓着梁月的手,一连发出好几个问句,叫梁月有些吃惊。 怎的乔姐姐竟然这般关心卫兄长,难不成当真是因为有了婚约,两个人的关系也突飞猛进的变得亲密起来了不成。 “其实,我还真不大清楚。我一听到你们两遇刺的消息,第一时间都跑到乔府来了。至于卫兄长那边,你也别太担心,毕竟好歹是个王府世子,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我出宫之时看见了卫王府的人进宫直奔太医院里去,此刻宫中的御医也应该已经在卫王府里了。” 虽然梁月已经说了,卫王府派人进宫去请了太医,可乔寻容这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乔寻容掀开了自己的被子,穿上自己的鞋子就想着往外跑。 “乔姐姐,你才刚醒这是要到哪儿里去?” 梁月见乔寻容竟然急匆匆的要往外面赶去,又拦不住她,心里有些焦急。乔寻容刚走出房门,与沈凭玉恰巧迎面相撞。乔寻容脚下本来就有些虚浮,突然停住脚步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沈凭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既然醒了,不好好在房中待着,这是要到哪儿里去?” “凭玉。”乔寻容见到身前的沈凭玉,缓了缓,停下了步子。 “乔姐姐担忧卫兄长,一定要去看看他,我没法子,拦不住她。” 沈凭玉听了梁月的解释,看着自己面前的乔寻容,轻叹了一口气,他微微蹙了蹙自己的眉头,压着心中的难受,柔声道:“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卫世子就在隔壁的卫府中,我方才恰巧看见有太医进府去了。你去看看也好,毕竟是他救了你,我知道此刻叫你安心在房中待着,你也是坐不住的。” “公主殿下,也劳烦您陪寻容一起走这一趟吧,这样她身边也有人能照看她。”沈凭玉掠过身前的乔寻容,朝着正站在乔寻容身后的梁月请求道。 梁月本来就是要陪着乔寻容的,既然沈凭玉都开口了,就断然没有拒绝的可以。练练点头,就乖巧的答应了。 乔寻容朝着自己面前的沈凭玉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容,而后与梁月一同出了乔府朝隔壁的卫府走去。 卫府中,卫玠正在床上躺着,门窗都严严实实的关着,只留了纪慕庭一人在他房中。 卫玠此刻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昏迷还是醒着,纪慕庭放下自己的药箱,从药箱中取出些瓶瓶罐罐放置在桌上,而后走到卫玠身边,为他把脉。 “本来以为今日一别,下次见你又是多日之后的事了。万万没想到,这还不到一天,我竟然又到你这卫府来了,真是麻烦。早知你会出这档子事,我今晨也就不用赶回宫中去了,这一来一回的事情,全叫我花在了路上,当真磨人。” 纪慕庭放下卫玠靠近床侧的手腕,把他的手朝被子里面稍微往里放了点,又帮他捻了捻被角。 “你也是运气好,那些刺客的刀剑上没有毒,虽说腰上被刺了一剑,伤口不浅,却恰巧避开了要害。他这剑若是再朝左偏上一寸,那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亲爱的师兄了。” 纪慕庭话说的轻巧,仿佛卫玠这伤只是寻常的皮肉伤一般。其实他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卫玠此番确实是吃了大苦头,就算是避开了要害,但这一剑本就是为了取乔寻容的性命的,下手自然重不少,卫玠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帮乔寻容挡了这剑,哪儿里会有这样简简单单的就能好了呢。若不是今日有纪慕庭在,换上太医院中的任意一位其他太医,恐怕都难,耽误了时辰,卫玠指不定就要上鬼门关前走上一遭了。 “我头晕的厉害,你也就不能叫我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 一直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卫玠这时候突然开口了,他将手背靠在自己的额头上,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颇显无奈。 “现在知道要好好休息了,受伤的那一会儿却不知道尽早调息?若不是你受了伤还死撑着,你哪儿里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纪慕庭的话里带刺,忍不住就想朝着卫玠翻白眼。 “你明明懂得医术,却还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现在好了,你英雄救美的事是成了,却累的我为你的伤忙的焦头烂额。诚然我医术是好,你也不能这般折腾我。”纪慕庭边说着卫玠,突然又想起之前梁月也是,生了病还要乱跑,这年头当个大夫为病人算是操碎了心。 卫玠虽未睁看眼,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他闭着眼睛轻声回道:“知道你辛苦,改日请你喝酒。” 纪慕庭还想再多说两句,就听见房门外传来女子和家丁的对话。 “卫世子可在房内?太医看过了吗?” “回公主和乔大小姐的话,纪太医正在里头帮世子大人诊脉,吩咐我等在门外候着。”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在门外稍作等候。” 听声音便知,门外是乔寻容和梁月,纪慕庭双手环抱于胸前,挑着眉毛道:“哟,你最想见的人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看来你这皮肉之苦受的还是很值得。” 卫玠缓缓睁开眼朝着门外的方向先瞥了一眼,又看着正站在自己床边的纪慕庭,轻声道:“你知道该怎么说。” 纪慕庭看着躺在床上的卫玠,忍不住摇了摇头:“啧…啧…啧…….老狐狸。” 卫玠并不理会他,只像方才一般,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安安静静的睡着,不再出声。 第四十一章 嫁娶从心 乔寻容从昏睡中醒来还没有多久,便急匆匆的要去看卫玠,梁月心里放心不下,加上又有沈凭玉所托,便扶着乔寻容一起到了卫府门口。这一路上,虽说不远,但梁月倒觉得走的有些吃力。乔寻容虽说精神还差,但心里大概是担心卫玠,步子走的飞快,梁月险些要跟不上她。毕竟梁月的脚伤,还没有好利索。 卫府守在门口的家丁眼力劲倒是不差,看到是隔壁的乔府来的人,也不敢含糊就迎了上来,定睛一看发觉来的人竟然是乔寻容,当即就恭恭敬敬的朝着乔寻容施礼。 “乔大小姐。”那家丁脑中转的飞快,宫中的消息早已传了出来,长安城中一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太皇太后给乔大人的长女指了一门婚事,还是指给了王府世子。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可是卫王府的准世子妃,以后可就是这一家的女主人,哪儿里是他敢随意怠慢的。 家丁当即就领着乔寻容与梁月进了府中,朝着卫府的后院走去。 不多时,看见一处幽静的院子,门口正守得几名护卫,还有一名身着漆黑长袍的男子正站在房门口处踱步。 护卫看见远远走来的乔寻容与梁月,互相对了个眼神,其中一个人走到黑衣男子的面前,轻声禀报了两句,就在这个空档,乔寻容与梁月已经走到了院门前。她两本想接着往里走,却不料被门口看着的护卫给拦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拦着我们做什么!” 梁月有些不快,这里的护卫一个个的绷着个脸,一点都没有人情味,严肃的不得了,叫她看了压抑得很。 “你看清楚,本宫是梁月公主,这位是乔翰林的千金,乔大小姐,也是你家世子大人被太后亲下懿旨赐婚的准世子妃,你竟然敢拦着我们。”梁月正经的摆出副公主的架子来,倒也很是威严,乔寻容也是第一次见到梁月这番模样。 门口站着的守卫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只面无表情的说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墨阳大人说了,叫我等在这门口守着,不论是何人都不能进,恕属下无礼了。” 乔寻容蹙着眉头朝着守卫轻声发问:“墨阳此刻人在何处?” “乔大小姐,属下在这里。”墨阳从院内走出,正巧听见乔寻容正在询问,遂开口回道。 “卫世子可在房内?太医看过了吗?”乔寻容看见墨阳,记得在山中,是他带人来找她和卫玠,这才让他们能安全回来,现在想想自己理应要谢谢他才是。 墨阳朝着乔寻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道:“回公主和乔大小姐的话,纪太医正在里头帮世子大人诊脉,吩咐我等在门外候着。”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在门外稍作等候。” 乔寻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人打开了墨阳身后的房门。乔寻容与梁月探过头朝里头望去,竟然是个熟人。梁月方才还在暗自想着,宫里头有那么多个太医,不至于会这么巧,但没想到,在卫玠房中为他诊治的人,竟然真的会是纪慕庭。 墨阳见纪慕庭从房间内将门打开了,便朝着拦着乔寻容与梁月两人的守卫投去目光,那守卫得了讯号,也是识趣的退让了一步,放乔寻容和梁月一同进去了。 “纪太医” 纪慕庭开了房门,朝着乔寻容和梁月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了房中,乔寻容当即跟了上去,等她走进卫玠的房内,朝内室张望,却发现卫玠此刻正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眸,躺倒在床上。 “世子大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伤得重吗?”乔寻容心里放心不下,看见卫玠还闭着眼睛,心里更是纠结,她朝着纪慕庭出口询问道。 纪慕庭明知道乔寻容此刻心思不宁,却是一言不发,他皱着眉头似乎很是苦恼。 “怎么,很严重吗?”乔寻容见纪慕庭不说话,心里更加是焦急万分。 梁月见乔寻容满脸担忧,忍不住出口朝着纪慕庭埋怨到:“乔姐姐问你话呢,你干嘛不出声,卫兄长到底伤的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乔寻容心里难受,她又侧过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卫玠,眼眶有些红了。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卫玠根本就不会出这样的事,都怪自己,是她连累了卫玠。 纪慕庭看乔寻容脸上的表情是真的不大对劲了,这才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先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又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出声道:“你若真想知道他的死活,那你便走近他一些,自己看个究竟便是。” 梁月觉得哪儿里有些不对劲,纪慕庭可不是什么安守本分的普通太医,他心里的鬼点子可多着呢。 床榻上的卫玠安静的躺着,双眼微微闭合,呼吸错落,眼睫毛长儿密,不时的微微颤动,连带着睫毛下的一片阴影都跟着轻轻摇晃。 乔寻容听了纪慕庭的话,走近到卫玠的身边,却发现他虽然脸色苍白,但却呼吸平稳,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见到卫玠只是睡着了,乔寻容一直吊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心下来。 她刚准备转过身子,离开卫玠的床边,一直手却突然圈住了她的手腕。乔寻容吃了一惊掉转过头来,却发现卫玠已经醒了,正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 “既然来了,就别这么快走。”卫玠大概身子还虚弱,嗓音有些轻飘飘的,乔寻容不忍心再去回驳他什么,只是蹙起月眉静静的看着卫玠。 纪慕庭看着卫玠正抓住乔寻容的手不放,他轻轻拍了拍梁月,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梁月不止所以,没明白纪慕庭的意思。纪慕庭重重的叹了口气,竟然直接牵起梁月的手,就把她朝门外拉走。 梁月神经大条,反应有些缓慢,等出了房门,急着给了纪慕庭一记大大的白眼:“你这人真是放肆,我已然放过你一次,你这人怎么变本加厉。” “公主殿下,我知你与乔大小姐姐妹情深,但您也分分场合。方才世子大人的房内,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您难道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察觉不到?” 梁月这眼力劲着实有些差,但被纪慕庭这么生生戳穿了,心里哪儿里会高兴,真个人都气鼓鼓的,站在门外,不肯再与纪慕庭搭话。 纪慕庭自己也知道,梁月这位小公主性格犟得很,自己若一直追着她说个不停,她必然是要置气的,于是乎也很识趣的歇下了嗓子,只含着笑意望着梁月。 房内,乔寻容被卫玠圈住了手腕,一时之间愣住了,不该如何是好。 此刻自己是应该由着卫玠这么牵着自己,还是把他的手拿开比较好?还没等乔寻容自己思虑周全,卫玠的手腕便轻轻施了力,将乔寻容一把拉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卫玠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乔寻容好久,最后终于确定乔寻容身上,并没有挂着太明显的伤痛,这才安心的收回目光。 “你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不呆在府里好好休息,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卫玠虽然清醒了,但还是没什么力气,只能勉强侧过身子朝着乔寻容坐着的方向开口。 乔寻容本来想着卫玠大概又会故意装病,来逗弄自己,可当他看着卫玠苍白的脸色和干燥的嘴唇时,她才陡然间想起,卫玠生病是真,为了她受伤是真,差点在深山中丢了性命也是真的。 “我醒过来,听说你府里的人去宫中请了太医,怕你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来看看你。”乔寻容也不再扭捏,只老老实实的说道。 “现在看你已经安然醒来,我也能放心了。” 卫玠听到乔寻容这话,心中十分欣喜,朝着乔寻容勾起一边的嘴角,轻声问道:“寻容,你这是在担心我?” 乔寻容这次也并未反驳他,她确实是担心卫玠。 “你跑出来这么久了,刚才一直站着,累不累?”卫玠拉着乔寻容细腻的手,却发现乔寻容的手上有不少被划伤的小伤口,心疼的很。他用自己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乔寻容的手背,轻轻地揉搓,还朝着她的伤口处吹气。 卫玠的眼中满是宠溺,他温柔的出声询问道:“还疼么?” 乔寻容看着卫玠的眼睛,出了神,只缓缓的摇了摇头。 卫玠摸着乔寻容的手背,觉得她大概是穿的太单薄了,手心手背都微微发凉。他撩开自己被子的一角,让乔寻容拉着躺倒在床边,靠着自己暖和的身子。卫玠将乔寻容被风追乱的碎发,轻抚到耳后,乔寻容竟然也没有挣扎拒绝,她背对着卫玠,微微蜷缩在他的胸前,就这样静静的侧躺着。 卫玠环住乔寻容的腰,将她拉的又和自己近了些,在她的耳边,用尤如春风般沐耳的嗓音在乔寻容的耳边,轻声问道:“之前,你在山中和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什么话?” “你说你愿意你要嫁给我的。” “可我们已经有了婚约,我本来就该嫁给你。” 乔寻容的语气平淡,卫玠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他的眼眸黯淡下去,“原来你还是因为婚约,才会说要嫁给我。可那大概,不是你的真心。” “我若真的不愿,那谁也强迫不了我,之所以嫁给你,是因为我自己愿意。也许,我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并没有错,但我确实需要些时间,让我去适应。” 乔寻容其实很想直接告诉卫玠,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是她自己一直在纠葛,迟迟不敢轻易的去随意的做这些决定。 卫玠听到乔寻容的解释,心中瞬间如释重负一般,寻容终于不再是一味的拒绝,这是不是代表,寻容的心里,自己也已经有了不小的分量。 第四十二章 人间美味 房内卫玠与乔寻容两人可谓是气氛正好,梁月偷偷从门头探进半个脑袋瞅了了一眼,见乔寻容已经侧躺在卫玠的床边,莫名的羞红了脸。 现在可怎么办,说是和乔寻容一起来看卫玠的,但他们两此刻一时半会儿还有许多话要说,好像自己干晾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事,梁月有些发懵。可此时她要是只身回到乔府,多半有些尴尬,两人同去一人独回,她该怎么解释。 梁月耷拉着自己的脑袋,索性愁眉苦脸的坐在了门外的台阶上,也顾不得墨阳和纪慕庭等人还在,只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发愣。 纪慕庭看见直接坐在了地上的梁月,忍不住抽了抽自己的嘴角,这哪儿里还有半分公主的样子。他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公主,索性也掸了掸自己的衣侧,挨着梁月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公主殿下,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这都看不出来嘛?发呆......” 梁月这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到了纪慕庭的眼中偏偏就变成了有趣,他歪过头盯着梁月的侧脸,开口提醒道:“我看世子大人和乔大小姐还有许多话要说,公主殿下坐在这里干等,也甚是无趣。” “我知道很无趣,但我此刻也不好硬着头皮去打扰了乔姐姐他们。” 梁月闲着无聊,拿起石阶上的小石子,有意无意的在地上随意的画着,画了两下觉得又无聊了,便也就顺手将小石子又丢了出去。纪慕庭看着梁月只觉得有些率真可爱,微微的勾起自己的嘴角,拍了拍梁月的肩头。 “与其咱们在这里干等着,那还不如先去别的地方转一转,公主殿下可有兴致与我一同出去走一走?就算是乔大小姐与世子大人谈话说完了,乔府就在隔壁,世子大人必然会叫墨阳安全的将她送回去,公主殿下大可放心。” 梁月侧过头,朝着纪慕庭瞪大了眼睛问道:“去哪儿里走一走?” “自然是有趣的地方。” 本来梁月近两日心情就不怎么好,出来游玩的兴致并不高,但在这个点上,纪慕庭的提议倒叫她有些心痒痒的。 “好。”反正纪慕庭说的没错,干坐在这也是无趣,梁月从石阶上站起来,随意的晃悠了两下,提起自己的脚在石阶上危危险险的左右摇摆,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纪慕庭伸手拉住了梁月,将她轻轻的拽了回来,站稳了,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绢帕:“公主殿下,你还是先将手心擦一擦。” 梁月伸开自己的手掌,发觉刚才自己拿着的小石子上沾了不少黑漆漆的泥灰,手里脏兮兮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取过纪慕庭的帕子将自己的手擦了个干净。等她擦完之后,发觉本来干干净净的绢帕已经有些泛灰,梁月本想还给纪慕庭,却被他给拒绝了。 “公主殿下,你帕子,您就拿着吧,微臣...送给你了。” 纪慕庭嘴上不说,可心里疼的抽抽,他好好的帕子,就这么折了。梁月还以为纪慕庭是真的要送给她,也没多想,只觉得这帕子味道还挺香的,回去洗洗再用就是了,便又工整的折好,放了起来。 梁月回头朝着身后的房内放空看了一眼,也没多再犹豫,就跟着纪慕庭出了卫府。 马车行驶在路上,梁月坐在车厢内,纪慕庭也随行没有自己骑马。 “话说回来,本宫有些事情倒是挺好奇的。” 从刚才出了卫府之后,这还是梁月第一次主动开口,纪慕庭听见梁月朝着他说话,便不再神游。 “公主殿下有什么话,直问便是了。” “现如今,宫中的太医都像纪太医一般闲着的嘛,竟然还有空外出游玩,你竟然也不急着回宫去?” 纪慕庭诡坏的笑了笑,徐徐道:“微臣此番,不是奉旨出行么?” “此话怎讲?” 梁月思前想后也没弄得明白,宸国的太医这般清闲?倒不像是他们梁国宫内的太医们,一个个的每天忙的焦头烂额。 “难道微臣不是奉了公主您的旨意陪同么?公主的脚伤还未复原,微臣也只不过是随行侍奉而已。若是公主此刻不想叫微臣跟着了,那公主大可即刻就叫车撵停下,我现在就回宫去。” 梁月撇了撇嘴,有些哽住。这个纪慕庭,分明是他先提出说要带自己出去走走的,现在都已经出来了,他却拿自己当这个偷懒的幌子。 算了算了,既然出来都出来了,她此刻难不成还能将纪慕庭再真的把他赶回去不成。宫中太医院里头太医那么多,就让他讨了这个便宜了,自己大人有大量,也懒得再与他去计较。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寻人间美味......” 纪慕庭说话耐人寻味,梁月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是人间美味,所以他们现在是要去吃东西就对了。 而然半个时辰之后...... “纪慕庭,你说的人间美味呢!你是不是存心戏弄我!!!” 梁月在马车上颠簸了好一阵子,刚下车就发现此刻他们已经身在郊外,一眼望去鸟无人烟,只有一大片的湖水和郁郁葱葱的树林。在这样荒凉的地方,纪慕庭居然还框她说什么人间美味,这可不是存心是在耍她。 虽然梁月不明情况,被惹得炸毛,但纪慕庭却像是个没事的人似得。他靠近梁月的身边,突然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将自己的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 梁月看见纪慕庭突然在自己的眼前脱衣服,这又是荒郊野外的,脑中一下子炸开了锅。纪慕庭方才让马夫先到别处候着去了,当下就只有她和纪慕庭两个人,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纪慕庭,你...你要干嘛?” 梁月慌慌张张的开口,声音有些打颤。她吞吐了下自己喉咙里的口水,虽说纪慕庭的皮相甚好,脱了衣衫身材更是吸引人眼球,但,好像现在不是自己该想这些的时候。 纪慕庭脱完了上衣又开始卷起自己的裤腿,梁月就这样僵直的站在一旁,不该如何是好。直到纪慕庭好像都准备好了,这才将自己的衣衫,全部都放到了梁月的手上。 “公主殿下又在想什么?” 纪慕庭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梁月不知所措,不该如何回话。 “你这是要做什么?” 梁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几件衣衫,迟疑着出口问道。 “自然是要为公主去寻这人间美味去。”纪慕庭掉转过头,潇潇洒洒的朝着湖边走去,随手取过湖边的一根树叉就朝着湖中走去。 梁月不知道纪慕庭要做什么,但也跟着他的脚步走去湖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纪慕庭挽了袖口,一跟发带束起身后的散发,白色的内衫贴着他的肌肤,白皙的脖颈处若隐若现。梁月毕竟是在宫中长大的金枝玉叶,小女孩子家脸皮子薄,看了免不了有些面红耳赤,犹犹豫豫的想叫纪慕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乖乖的在湖边蹲着。 今日天气晴朗,太阳底下站久了人也开始要冒汗。梁月靠近湖面,用手捧了些湖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顿时感觉清爽了不少。 纪慕庭正手持鱼叉在湖中寻觅,瞅准了时机就朝着湖中戳了下去。他不过才踩进湖中小半会儿,大呼一声: “哈哈,公主你瞧!” 纪慕庭举起手中的树枝,树枝的分杈上正戳着一跳鲜活的鱼儿,梁月头一次见到这般新鲜的景象,整个人也跟着变得兴奋起来,在岸边朝着纪慕庭挥手,高兴的跳个不停。 “哇,好大一条鱼!” 梁月此时全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高兴的又蹦又跳,朝着纪慕庭开朗的笑出声。纪慕庭站在湖中,看着岸边的梁月脸上带着灿烂而又明媚的笑容,水中波光粼粼,金色的湖光照映在梁月的脸上,叫纪慕庭有一瞬间看的愣住了。 纪慕庭看见梁月一扫之前的愁容,便举着树叉朝着岸边的方向走,梁月看见纪慕庭戳到了鱼心情甚好。就在纪慕庭快到岸边之时,他却突然停住脚步,扬起清凉的湖水朝着梁月撒了过去,梁月避之不及,发梢都沾湿了。 若是在平时,梁月必然会气鼓鼓的叱责纪慕庭居然敢以下犯上,可在此刻,梁月却觉得,纪慕庭就像是她的好友一般亲近,她忘却了宫中的那些繁琐的礼节和身份的制固,放下烦恼与纪慕庭呆在一起。 她跑到远处的岸边大声朝着纪慕庭高声喊道:“你偷袭!” 而后卷起自己的衣袖,用手拍打着湖面,溅起了一阵阵水花。纪慕庭反正衣衫都已经湿了,哪儿里会在乎梁月这些个小打小闹,走近梁月,刚准备要反击。梁月见势头不对,当即跑得远远的,朝着纪慕庭做着鬼脸: “好了好了,休战,不玩了。” 纪慕庭拿梁月没办法,便拿着树叉上了岸。 梁月跑到纪慕庭的身前,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鲜鱼,只觉得稀奇。纪慕庭叫梁月到一边先安稳的坐着,自己捡拾了柴火,在岸上支起一个小火架,又从身上取出一把常用的小刀,将鱼收拾干净,架在木柴上烤了起来。 柴火燃的正旺,烤鱼的香味也逐渐随着烟火飘来,梁月目不转睛的盯着纪慕庭手中的鱼肉,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 “还没好么?”梁月焦急的问道。 “再等等,你看他这里肉还是深色的,不能吃。” 梁月捧着自己的下巴左等右等,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想吃一条鱼,竟然也会这样的煎熬。 过了好一会儿,纪慕庭用小刀又戳了戳烤鱼,左右仔细看了发现差不多,就将木枝取了下来,送到梁月的手上。 梁月结果鱼肉,看见新鲜的鱼肉被烤的外焦里嫩,散发出阵阵香气,当即就咬了一下口。鱼肉细腻,口感清爽,确实是人间美味。 “你不吃么?”烤鱼已经大半下肚,梁月这才想起坐在自己对面的纪慕庭。 “我不饿,公主你吃吧。”纪慕庭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梁月放心吃。 梁月抿了抿唇,又咬了一口鱼肉含在口中,眼睛却盯着纪慕庭看个不停。 其实这样看来,纪慕庭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梁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弱弱道:“今天,谢谢你了。” 纪慕庭望着梁月吃成了个小花猫脸,笑而不语。 第四十三章 疑云再起 自从欣嫔溺水而亡之后,后宫内一直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叫人喘不过气,各宫嫔妃大多闭门不出,怕自己徒增横祸,引火烧身。 郦妃回到自己宫内眉头紧锁,身边一直跟着的玉嬷嬷支走了宫中侍奉的小宫女们,自己独自一人留在郦妃身旁,她见人都走光之后,这才开口道:“娘娘,欣嫔这事本就来的蹊跷,如今皇后抱恙在身,彻查此事的担子就落到了娘娘您的身上,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恐怕要多加提防才是。” 玉嬷嬷是跟着郦妃几十年的老人了,自打郦妃还没入宫前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侍奉,放眼整个宫中,郦妃最相信的人也只有她。 “我如何会不知道此事别有玄机,可是皇后既然把这件想要推到我的身上,我自然是躲也躲不掉的。” 郦妃深深叹息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也不是不清楚,我做了她近二十载的影子,又有哪儿一件事情是由得了自己做主的。” 在旁人眼里,都是她郦妃掐媚下作,可又有多少人真正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郦妃的母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她爹爹不过是一个四品武将出身,刚入宫之时就有不少人看不起她。那时候季郦年轻气盛,又加上爹爹是个武将出身,往日里策马扬鞭,骑射狩猎均是一把好手,皇上青睐她英气十足,性格直爽,对她宠爱有加。 入宫不久后她虽然很快怀有龙嗣,但好景不长,她却在怀孕三个月时意外小产。皇上埋怨她自己怀了孕还不知分寸,这才使得龙裔夭折,遂也渐渐冷落了她,那时候的日子,可谓是一天比一天的难熬。 再后来,皇后派人找上了她,她以为皇后是真心的想要来拉她一把,却不料,这一伸手,便是无垠的火海深渊。 在皇后的设计之下,季郦确实短时间内重得盛宠,甚至是更比早时的她,并且再次怀有龙裔。 但这一次,季郦却学到了教训。 这个后宫,是皇后一人的后宫,而她左右,不过是皇后的一颗棋子。 季郦秘密只身一人赴徳寿宫,她与皇后达成协议,无论如何还请皇后庇护她和她的这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一出生,她都愿意将孩子送到皇后膝下抚养,这个条件,被皇后同意了。 十月怀胎,她生下一名公主,虽然不是皇子,但皇上依旧龙颜大悦,封她为妃,赐予一宫主位。然而小公主满月之后,皇后便派了身边的婆婆来将她抱走,她还来不急多看孩子一眼,便从此与这孩子再无干系。 这一别,便是十七年,她从未听自己的女儿唤过自己一声娘亲。 “欣嫔的事情,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既然已经身怀龙裔,那断然不是寻常失足落水这样简单。叫上人,你陪我去燕贵人那里走一遭,方才底下人也禀报了,最后见过欣嫔的人只有燕贵人和欣嫔的贴身公主秀儿,燕贵人今早一反常态,竟然未来向皇后请安,我料想就算欣嫔落水一事与她没有什么干系,她也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郦妃的眉头皱的是越发的深,这一天下来,她也已经是心力交瘁,但燕贵人这一遭,她却是不得不去。 郦妃带着人到了燕贵人居住的飞鸣宫门口,照理说本该站在门口值班的宫女此刻却是了无踪影。郦妃差下人推开宫门走到燕贵人的寝宫内,里头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偌大的宫殿内寂静无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来人,去把宫中的灯给我点上。” 跟着郦妃一同而来的小宫女应了旨,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了第一盏烛火,当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众人大惊失色,立马就有小宫女尖叫出声。 “啊!!!”不少胆小的宫女看见眼前的惊吓吓得齐齐后退跌坐在地上,更有甚者竟然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晕厥了过去。 玉嬷嬷看着眼前的景象,也在心中暗叫不好,她赶紧扭过头看向自己身旁的郦妃,站在她一旁的郦妃此刻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娘娘……” 玉嬷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她率先稳定了心神,用了些离拍了拍郦妃的手背。 郦妃立马回过神来,朝着身后一众吓得发抖的下人呵斥道: “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将燕贵人从房梁上接下来。” 他们方才看见的不是别的,正是整日都未曾见到人影的燕贵人。她此刻身着一袭白衣,用一根白绫吊死了飞鸣宫的房梁上。上吊的人大都死相惊悚,燕贵人半睁着眼睛,舌头挂在外面已经成了青紫色,所以格外的吓人。 郦妃闭上了眼睛,不再多看。 如今欣嫔的事情还没查出端倪,燕贵人又被发现吊死在自己的宫殿之中,短短一日之内,后宫之中两位嫔妃莫名身死,这件事情的背后,不知道还隐藏着些什么天大的秘密。 郦妃因为眼前的事心烦意乱,焦头烂额。这时从宫外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他跪倒在郦妃的身前,低着头巍巍战战道 “丽妃娘娘,欣嫔身边的贴身宫女秀儿,被我们找着了。” 郦妃睁开眼,盯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太监发问道:“在何处找到的?” “禀娘娘,是在飞鸣宫的一间侧室里,她被发现时已经被人用绳索绑了,塞住了嘴巴,整个人都快去了半条命。” 秀儿怎么会在燕贵人的飞鸣宫中,欣嫔之死到底和眼前的燕贵人又有何干系。 “秀儿此刻人在何处?”郦妃朝着小太监冷冷发问。 “回娘娘的话,秀儿她人此刻在慎刑司里。” “派人去慎刑司,带秀儿来见本宫。” 小太监领了旨,急匆匆的就跑去慎刑司里头传人了。 郦妃因为今日一天之内所发生的这么多事,惹得头痛,派人好好整理了燕贵人的尸身,先行处置了飞鸣宫里头的下人。 小宫女们都说,燕贵人从昨晚回来之后,就一直身子不爽,但却不肯让他们叫太医过来看看,反而传了令,让他们全都出去,离得寝宫远远地。所以今日燕贵人吊死在房梁上的这件事,宫中并未有一人知情。 至于本该在欣嫔身边好好待着的秀儿为何会被人绑在飞鸣宫的侧室里,宫里的下人们都表示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 郦妃知道自己此刻也问不出什么详细的,便差人将她们一同送进了慎刑司里头去,看看能不能在那个地方,撬开她们的嘴,再问些有用的细节出来。 过了没多久,刚才领了命的小太监带着秀儿一同到了郦妃的跟前,秀儿的头发松散,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还没等这郦妃开口询问,她便一下子扑倒在郦妃的脚下,痛哭道:“娘娘开恩啊,娘娘,郦妃娘娘您饶了我吧,奴婢都是被逼无奈,不是存心要害欣嫔娘娘的孩子。” 郦妃一听秀儿口中所说的,大惊失色,当即呵斥道:“你给本宫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儿也顾不得其他,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上不住的痛哭。 “都是沈贵人指使我做的,是她拿我的家人要挟我,逼我去害了欣嫔娘娘。” 秀儿原本就是皇宫中的一名普通的宫女,后来欣嫔身边跟着陪嫁进来的宫女突然得了恶疾死了,欣嫔挑中了秀儿做事机警便一直放在身边,放自己的左膀右臂。 原本对秀儿来说,从一名普通的宫女,突然之间成了个掌事的女官,这本来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秀儿却说欣嫔是被自己给害了的,叫郦妃一时之间还摸不清其中的关键。 “奴婢原本就一直跟在欣嫔娘娘身边伺候,娘娘也待奴婢不薄,奴婢一直感恩娘娘的好。可就在前阵子,欣嫔娘娘被查出已经身怀龙裔,一切吃穿用度都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就连往日里一直形影不离的燕贵人,也都逐渐疏远了,两人因此也生了嫌隙。” “那你说欣嫔被害,是燕贵人指使你的,这又从何说起?” 郦妃半眯起眼眸,显然对秀儿所说的并不能全部信得。 秀儿一边摸着泪,一边颤抖着哭诉道:“自打欣嫔娘娘怀孕之后,就连往日里亲如姐妹的燕贵人都嫉妒在心,她知道欣嫔怀孕后对自己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格外注意,于是就派人秘密找到了奴婢,让奴婢帮她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说是事成之后绝对不会亏待了奴婢。” “到底是什么事?”郦妃出口追问道 “燕贵人叫奴婢暗中在欣嫔的饮食里头下黑手,想让欣嫔娘娘小产,不能顺利的诞下龙嗣。”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以为欣嫔与沈贵人一直感情亲如姐妹,却不料所谓的姐妹情谊在皇宠面前,竟然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先得皇嗣,竟然能教姐妹反目,这就是冰冷无情的宫廷。 第四十四章 身不由己 “都是燕贵人指使我做的,是她拿我的家人要挟我,逼我去害了欣嫔娘娘。” 秀儿原本就是皇宫中的一名普通的宫女,后来欣嫔身边跟着陪嫁进来的宫女突然得了恶疾死了,欣嫔挑中了秀儿做事机警便一直放在身边,放自己的左膀右臂。 原本对秀儿来说,从一名普通的宫女,突然之间成了个掌事的女官,这本来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秀儿却说欣嫔是被自己给害了的,叫郦妃一时之间还摸不清其中的关键。 秀儿一边摸着泪,一边颤抖着哭诉道:“自打欣嫔娘娘怀孕之后,就连往日里亲如姐妹的燕贵人都嫉妒在心,她知道欣嫔怀孕后对自己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格外注意,于是就派人秘密找到了奴婢,让奴婢帮她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说是事成之后绝对不会亏待了奴婢。” “到底是什么事?”郦妃出口追问道 “燕贵人叫奴婢暗中在欣嫔的饮食里头下黑手,想让欣嫔娘娘小产,不能顺利的诞下龙嗣。”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以为欣嫔与沈贵人一直感情亲如姐妹,却不料所谓的姐妹情谊在皇宠面前,竟然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先得皇嗣,竟然能教姐妹反目,这就是冰冷无情的宫廷。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这样,你又如何会被人发现绑在这飞鸣宫中,而欣嫔又是如何溺亡的,欣嫔之死可是与你有关!”郦妃话语凌厉,接连呵斥道。 秀儿被郦妃的呵斥吓得浑身哆嗦,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大喊着:“娘娘,娘娘,我是冤枉的,那日我无奈之下,准备动手,却不料叫欣嫔娘娘发觉了。太后寿宴当晚,欣嫔娘娘带了奴婢去找燕贵人当面对质,她们遣走了奴婢,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奴婢真的是毫不知情啊,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娘娘。” 郦妃盯着跪在地上大声喊冤的秀儿冷哼一声,意图谋害龙嗣,大逆不道,这样的罪状任何一条都足以叫她死无全尸,如今她竟然还有脸在自己这里喊冤。 “按你这么说,欣嫔之死与你无关?” “娘娘,当真与我无关啊。”秀儿抬眼望着郦妃,眼中满是期盼,如今自己也都已招认了,只求丽妃娘娘能开恩,饶过她一条小命。 “来人,把她给本宫拖出去,拉到慎刑司好好看管,等到余下的事情全都查明之后,本宫自会回禀给圣上亲裁。” 郦妃指着跪在地上大惊失色的秀儿怒斥道:“你意欲谋害皇嗣竟然还有脸面在本宫面前叫冤,这些话,还是留着等到了圣上面前,你亲自与他说。” 秀儿像是发了疯一般的挣扎,哭诉,但郦妃却是再也不愿去多看她一眼,叫人拉了下去。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难道就能够去做伤害别人腹中胎儿这样阴损的事么。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同样的事,她也并非没有做过。 想到此时,郦妃心中也悲痛万分,又气又恨。她让宫中所有的侍女和太监全都站到门外,独自一人走进自己的寝宫,她在木箱中翻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郦妃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盒,轻轻的用手指温柔的抚摸,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里头是一些小虎头帽,小衣衫,小鞋袜,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制的。都是为了她未曾出事就夭折了的孩子,还有一些亮丽的肚兜也是郦妃自己亲手绣的,可是禹薇还没来得及穿上,就被皇后带走了。 她这一生怀过两个孩子,诞下一个公主,却从来没有人喊过她一声娘亲。 皇后,这个女人的心思之狠毒城府之深她实在是太清楚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她的,就算她如何努力,她终究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她季郦这一辈子已经做尽了坏事,一双手上沾染了鲜血,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已经背负了这宫中多少冤魂罪孽。像她这样的人,就算死了之后大概也只能下阿鼻地狱,但是她不后悔,至少,禹薇过的很好,她是宸国王宫中最受尊敬的公主,就算她不认自己这个娘亲,她心里也觉得心满意足了,一切的罪孽,到她身上为止。 如今欣嫔之死还未查明,燕贵人又莫名身亡,若是真如秀儿所说的那天,在那晚欣嫔与燕贵人将秀儿支走之后,她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郦妃想的头痛,只觉得天昏地暗,这样的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宫内一片凝重压抑,但是宫外却是一片祥和安乐。 梁月与纪慕庭在郊外游玩了好一阵子,有吃有喝,自给自足,梁月到后来所幸也脱了自己的鞋子拎在自己的手上,她脚踝处从小就挂着一串银铃,此刻她赤足她在湖边行走,银铃被风吹拂,发出清脆的声响,叫人听了舒适悦耳。 纪慕庭一直跟在梁月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盯着她跑的时候注意脚下的碎石,梁月看到一处湖水,湖水中间露了一条石子小道,她伸开自己的双臂想要沿着石子小道朝着湖中央走,纪慕庭看着她较小的身影在石路上摇摇晃晃,心里有些好笑,却又带着些担忧,生怕梁月一个不小心会摔了。 石子路常年被湖水冲刷,石子面较为光滑,梁月光着脚丫踩上去,觉得清凉透心,心情舒爽。她踩到石子背上,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手放在湖水里随意的扫来扫去,石头边的小鱼群被梁月拨弄的四下逃窜,梁月聚拢自己的双手,捧起一波湖水,里头正巧捉住了一只小鱼。她像个孩子似的,高兴的掉转过头,当即就想递给身后的纪慕庭看,却不料,脚底打滑,整个人就朝着身后仰倒。 梁月一声惊呼,慌乱之下也顾不得自己手中的小鱼,张开双臂就朝后摔了过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跌进湖中的时候,有一个人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腕,手上使了些里,轻轻地一拉,便将梁月带到了自己的胸前,梁月一下子顺着手上的力,扑到了纪慕庭的胸前,鼻子碰着他的胸,紧贴着他,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湖中石头光滑,公主要小心才是。” 纪慕庭微微低下头朝着自己的身前的梁月柔着嗓音说道:“撞疼你没有。” 梁月有些不好意思,她此刻与纪慕庭两人都站在一块石头上,也没有其他的地方落脚,一时之间也只能这样贴着他。懦懦的回到:“不疼。” “纪慕庭,谢谢你。” “没什么,这都是微臣该做的。”纪慕庭语气平淡。 梁月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纪慕庭,抿了抿自己的唇角。 “我从梁国独自来宸国见外祖母,除了卫兄长,乔姐姐,沈家公子还有薛小侯爷以外,大概就只有你与我相处的这般好了。” 纪慕庭扶着梁月站稳了身子,顺势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朝着岸上走,梁月也没有推脱迟疑,就这样乖乖的让他拉着。 到了岸边,梁月站在纪慕庭近处认真说道。 “纪慕庭,本公主特准你,往后若是与我私下一起,不用自称微臣,本公主交你这个朋友了。” 纪慕庭轻轻挑了挑自己的眉间,朝着梁月笑道。 “公主这是要与微臣做朋友?” 梁月很爽快的点头答应了,“是啊。” 纪慕庭趁着梁月不注意,朝着身后退了两步,离得梁月稍微远了些,故意提高了音量朝着梁月喊道:“梁月,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吃了鱼,又戏了水,此刻脸上像个大花猫,脏兮兮的,像个小叫花子。” 听到纪慕庭这么说,梁月当即涨红了脸,连忙跑到湖边上,对着清澈的湖水左看右看,嘴边是有些油不错,但也没有很难看啊。等她回过神却发现,纪慕庭早已跑的老远,站在远处的岸边朝着她挥手。 梁月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恼怒的喊道:“纪慕庭,你居然敢骗我!我要收回刚才的话,不要与你这样的人做朋友了。” “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公主金口玉言怎可反悔!” “我说收回就收回,你这个大骗子!” 梁月有些纳闷,纪慕庭这个人当真奇怪,每次都在自己觉得他其实很好的时候,他非要故意来惹自己生气。 虽然梁月嘴上说着纪慕庭是个大骗子,大坏人,但其实心里头倒是对他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第四十五章 糖的魅力 “叫你去找皇后娘娘禀报燕贵人的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如今,不仅是欣嫔,连燕贵人都死的这样蹊跷,案子遇到了难处,郦妃别无他法,只能派人去将此事禀报给皇后,顺便看看那个女人的口风,来瞧瞧这件事情她该怎么查下去。毕竟真凶是谁,是非黑白,也不过就是那人点一点头的事情。 后宫的女人,性命一向轻贱,皇上虽说这回是看在夭折的皇子动了怒,但是只要那个女人开口,真相还不是她说是什么样,就能是什么样的。 说来也是自己没用,皇后为何能如何得到皇上信任?除了她是后宫之主,皇上的原配妻子以外,还因为她那一张一直保持着芳华少女的脸。说来也奇怪,皇后分明也是人到中年,可她的肌肤却像是十几岁的妙龄女子一般白皙,也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早已是容貌不如往昔,脸上也增了褶皱。男人就是这样简单,谁长得好看,他就会喜欢谁,谁年轻貌美他就会宠着谁,就算是皇帝也并不例外。 “禀告郦妃娘娘,皇后娘娘出宫祈福去了。”来禀报的小宫女跪在地上巍巍颤颤的不敢抬头。 “行了,你下去吧,把话传下去,慎刑司的人给我看好了,不准有任何闪失,不然我就把你也丢掉那里去陪她。”郦妃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跟前个跪着的人都下去了。 皇后虽说每个月都会去安心寺祈福,只是这个月似乎去的比往日要早一些,也不知道是真的要去祈福,还是她故意挑在这个时候出宫去,好将自己和这次宫里发生的事情,瞥个一干二净。 卫府里头,梁月被纪慕庭给带走了,墨阳一直站在门外头守着,倒是留给了卫玠和乔寻容两个人一片安宁。乔寻容知道卫玠其实身子还虚弱,她靠着他躺在床上任由他抱着,也就没挣扎,随他去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就这一次吧。 本来卫玠正阖着眼,怀里抱着佳人正自在,可惜好景不长,还没过多久,院子里又传来了其他的动静。 “你们是怎么看孩子的,世子有伤在身需要静养,还不赶紧把他带回去。” 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喊叫声,分不出他在喊什么,只知道他十分的不情愿。乔寻容睁开了眼,抬起头想要出去看看,卫玠拍了拍她的手臂宽慰道:“我猜想,是小安来了。” 卫玠的声音不高,他朝着窗子的方向轻声说道:“墨阳,放他进来。” 话音刚落,还没等乔寻容来得及从卫玠的手腕中抽回身子做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飞快的跑了进来,正巧与朝着门口睡得乔寻容四目相对,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愣住了。小安一个急停,顿住了身子,隔着远远的朝着床上的方向有些紧张的观望。 乔寻容见到孩子进来了,连忙抛开了卫玠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可怜了卫玠身上还带着伤,被乔寻容这么用劲的丢开,牵扯到了伤口,‘嘶’的一下抽了一口气。 乔寻容听到身后传来卫玠倒吸凉气的声音,这才想到,是自己太鲁莽了,带着一脸的歉意和担忧。 “我没事。”卫玠摆了摆手,他满脸的无奈可看见乔寻容一脸懵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他随即又朝着门口的小安轻声道。“既然进来了,站在门口杵着做什么,过来吧。” 小安看见卫玠叫他,刚想要迈出步子,可他又看了看卫玠身边的乔寻容,把步子又收了回去,一直低着个头,眼神闪烁,犹豫不前。 卫玠和小安待的久了,也渐渐发现了这个孩子当初在乔府不肯接近乔寻容的缘由,只是这个理由让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清头脑。 “小安,你过来,没关系,这位乔姐姐是当初带你回来的人,她不会欺负你,你听话,到我这里来。”卫玠也撑起手臂,坐起身子,乔寻容见他要坐起来就轻柔的扶着他。 别的不说,小安虽然性子古怪了些,但是却十分喜欢卫玠,卫玠说的话他都愿意听。他看见卫玠这么说,虽然还是有些磨蹭,但也一步一步的朝着床边的方向走着,只是这步子迈的却是很小心,倒像是在提防乔寻容似的。 小安是乔寻容带回来的,她也是格外的心疼这个孩子,可这孩子倒是将她看做虎狼之辈一般叫她心里堵得慌,自己难道有那么可怕吗? “看来他在你这里过得不错。”乔寻容看着小安靠着卫玠坐着,却隔了自己一段距离,说出来的话语里都带了些个酸味。 “恩,那是自然。小安是你托付给我的,我既然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自然是要对他负责的。不然我又该如何向你交待?”卫玠总是能把话说的漂亮又体面,乔寻容听了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小安对你这种态度,你也千万不要放到心里去。” “嗯,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孩子还小,他这样总是有缘由的。”乔寻容只寻思着小安年纪尚小就流落在外头吃了不少苦,不轻易的亲近生人也是应该的。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荷包里似乎还有之前晴雯塞给自己的小糖丸,给她喝了药解苦味用的,四下摸索出来,拿了一颗就要递给小安。 小安见乔寻容的手朝着他面前伸,使劲儿的贴着卫玠的手臂往后躲,卫玠拦着了他,轻声道:“你别怕,乔姐姐不是坏人,她是我最亲近的人,你若是想粘着我,那你也该亲近她。你可要知道,比起你,在我心里她可排在你前头。”小安听了卫玠这话,心里可不情愿了,也没了害怕,只觉得自己总有些不高兴。他不再躲着乔寻容,反而是有些气鼓鼓的,直勾勾盯着乔寻容,满脸的委屈。 “当着孩子的面,你瞎说什么呢。”要不是看在卫玠今日是个上病患者的份上,乔寻容真是忍不住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卫玠看见小安不往后躲了,也松开了一直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知道小安已经对乔寻容没这么戒备,拿过乔寻容手上的糖丸儿就丢到了小安的嘴里。 小安刚想挣扎着吐出来,可甜味上来了,小孩子都无法拒绝这个味道,乖乖的也就把糖在嘴里嚼了。 乔寻容看见小安安静下来,心里也高兴不少,这时候卫玠才缓声朝着乔寻容说道:“小安他不是怕你,他应该是惧怕女子。” “惧怕女子?”乔寻容对此感到有些错愕,这样想来也就能理的清了,想起之前小安在乔府内的一举一动,乔寻容终于能明白了为何府中的女眷想去为他洗澡更衣都会如此困难,而家丁就方便许多,竟然是这个缘由?可,这又是为何? 卫玠见乔寻容皱着眉头,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头,柔声道:“我猜想,这该和他之前流落在外有关,很可能是有女子对他做了些叫他畏惧的事情。” 小安吃完了嘴里糖,忍不住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乔寻容的袖子。他指了指乔寻容手上的荷包,有些怯怯的低下头,眼睛却忍不住的朝着乔寻容手上张望。乔寻容看见小安竟然愿意主动触碰自己,心里高兴,将手里的荷包一起塞到了小安的怀里。小安看见揣在自己胸前的荷包,乐呵呵的笑开了,还不忘举起来朝着卫玠炫耀。 “你也是贪吃,往日在府里我哪儿里亏待你了,几颗糖丸也就把你收买了。”卫玠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拿手去点了点小安的脑袋。 “爱吃糖怎么了,我府里多得是,到时候都是你的。” 乔寻容忍不住瞪了卫玠一眼。 小安看着卫玠与乔寻容两人一唱一和笑的更欢了。 第四十六章 神秘男子 深夜的风来的凌冽,城中各家各户大多关了门窗,熄了烛火准备早作歇息。 隐隐月光藏在乌云之后,竹影斑驳随冷风在黑夜里摇摆,山中深夜空气越发的潮湿,寒气逼人,一个身影藏在宽大的黑色斗篷内,正站在山中的某一处,似是在焦急等待着什么人。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枯枝靠近,黑色斗篷下的藏着的人转过身子,看清了来人,这才压低了嗓音,询问道:“你明知我有事找你,怎么来的这样迟。” “军中有事情耽搁了,倒是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竟然这么快又派人来找我。”另一个人身形高大,身形魁梧,虽然看不清脸上的容貌,但从声音和大概样貌也不难猜出是一名男子。 “如今,欣嫔死了,她肚子里的龙种也没了,顺道还一并解决了碍事的燕贵人。一时之间,你少了好几个祸患,怎么倒慌乱起来了,这才初几?你就跑出宫来。要是让宫中其他人察觉出什么,那才是真正的棘手。” 说话的男子语气里有些不满,似是在责怪隐在黑色斗篷下的人。 “欣嫔死了也就死了,燕贵人自己听了不该听的东西,也是死有余辜,虽说皇上因为此事动怒,叫我一时之间有些难办,倒也不至于如此让我费神。” 斗篷下的女子声音悚然,阴森森的,叫人听了身上起毛。 “那你此番如此焦急的出宫约我见面,究竟是为了什么?”男子眉头紧锁,似是很不耐烦,女人就是麻烦,一点小事就要如此急躁,亏她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这样的稳不住,能成什么大事。 听到男子发问,斗篷下的女子一把掀开自己的衣帽,苍白的脸恰巧被月光映照了个清楚。脸上的皮肤褶皱堆在一起,眼眶深凹,毫无血色,看起来倒像是干枯的木偶。虽然容貌与之前在宫里相差甚远,看从五官之中也依稀能分辨出,之前一直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下的人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照理说,皇后是出宫祈福去了,可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深夜与神秘男子在山中密会。 “你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的语气里终于有了波动,出声发问。 “往日里一碗‘药’够我撑上一月余,然而从前两月起,药效大大降低,我这脸上褶皱冒的越来越多,最近更是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如今之计也只有多找些‘药’来给我服下,若是我的这副鬼样子叫皇上看见了,他如何还会听我的,你也就别想能稳稳把控朝堂。” 皇后显然已经耐心磨到了极点,心中又急又慌:“‘药’已经不多了,你知道要怎么做。别忘了我们两之间的交易,要是我有了什么闪失,你也必然讨不到好。你我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性命早就圈到了一起。” “你急什么,我们之间的交易我自然记得清楚,你放心,我近两日就派人去帮你寻药给你送去,你安安稳稳的在寺庙里呆着,千万不要叫其他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你先回去,到时候自然会把东西给你准备好。” 男人丢下一句话,就急匆匆的从树林中走出,之丢下皇后一个人站在原地。 皇后单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和眼角,只觉得粗糙又扎手,心中又急又恨,还有什么能比她自己的这张脸更为重要。只要她的容貌能保持一日,她就一直会是这后宫的主人。 就这几日,京城周边的村落大多是人心惶惶,但凡家中有幼童的人家都格外的紧张。不过才短短三日,已经出了好几起丢失孩子的事情,大多是孩子年幼随同爷爷奶奶呆在家中,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可能只是下一趟菜地,回到家里,孩子便没了。 有的人家四处寻了,然而却一直是毫无消息,因为这个缘由,京城周遭的平常百姓日子都过得及其压抑,报了官府也只是说了会帮忙找,可孩子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无进展。 乔寻容自打从卫府回来之后,一直好好的呆在自己府里养着身子,没有再四处乱跑。她也派人隔三差五的去卫府打听卫玠的消息,知道卫玠的伤也在渐渐好转,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下来。 照理来说,乔寻容理当睡得十分安稳才是,可不知道为何,这几日夜里,总是有同一个梦境困扰着她。 有一双眼睛,一直出现在乔寻容的梦中,乔寻容看不清这双眼睛主人的容貌,只记这双瞳孔在剧烈的挣扎之后是一片如死一般寂静的冷漠。 每当在梦中,乔寻容的双眼与她对视,都会觉得自己仿佛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从心底到浑身犹如针扎一般的痛,她总是在痛苦的绝望里被惊醒,半夜里衣衫上的冷汗,沾湿了她的衣襟。 谁能告诉她,一直出现在她梦中的这双眼究竟是属于谁,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 这一早,乔寻容又再次从梦中惊醒,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床头正跪了一个人。 “裘伶,这一大清早的,你跪在我床边做什么。” 乔寻容一时间有些懵,还没搞清楚,怎么本该在清菡房中伺候的裘伶此刻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大小姐,奴婢求您了,可怜可怜奴婢吧,奴婢真的是熬不下去了。”裘伶的神色憔悴,脸色煞白,眼眶憋得通红,她带着哭腔朝着乔寻容哭诉道。 “出了什么事,你细细说来,若真的是受了委屈,我自然会帮你做主。”乔寻容从梦中刚刚惊醒就发现裘伶跪在床边,心悸也消了大半,只当是裘伶在哪儿收了大委屈,叫她说个明白,自己也好为她做主。她从床上坐起身子,侧过头朝着裘伶说道。 裘伶听见乔寻容发话了,当即连连朝着乔寻容猛磕头,一边磕着头,一边哭到:“大小姐,你将裘伶调到你房中来吧,再不成就算是到杂役房里当个粗使得二等丫鬟也行。” “这是为何?”乔寻容蹙起眉头,裘伶一直是跟在清菡身边伺候的,算是清菡的心腹丫鬟,这院里的一等丫鬟好好的不当,怎么想起要去杂役房里当一个粗使的二等丫头,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和清菡有关?” 裘伶泪如雨下,叫人看了心疼,她撩起自己的衣袖手臂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她朝着乔寻容的方向回道:“奴婢知道,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是老爷大恩,带我到府里当了一个丫鬟。三餐温饱吃住不是问题,可二小姐性子难以捉摸,常常打骂奴婢,以前奴婢只消忍过去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当主子教训奴才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自打上次太后大寿,您被太后娘娘赐婚,指给了卫府的世子大人,二小姐从宫中回来以后,时常对奴婢动手,拿奴婢撒气,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大着胆子偷偷跑来求大小姐您。” 乔寻容听了裘伶的哭诉,有些半信半疑,可裘伶身上这些个密密麻麻的伤痕好像又逼着她不得不信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往日里乖巧柔弱的清菡,当真会因为自己与卫玠的事,就如此苛责下人吗? 如果不是真的,那裘伶又何必要来与自己说这些,这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乔寻容觉得头痛,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安置裘伶,此刻晴雯从门口走了进来。 “小姐,二小姐来了,说是来寻裘伶的。” 跪在地上的裘伶一听说乔清菡找来了,浑身抖得厉害,抹了脸上的眼泪,愣愣的看着乔寻容的双眼。 乔寻容轻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乔清菡已经踩着步子进来了。 第四十七章 裘伶出府 裘伶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当初乔大人因公自长安城到翡县去办事,回府的时候手里便抱了这个孩子回来。 翡城位于宸国以北,是宸国与梁国,黎国两国的交集之地,往日来城中来往的商旅中多,城中百姓大多富庶,是个热闹繁华的地方。 乔大人那时候左右不过是个读书人,独自出行难免有些危险,所以带了两个随从一路随行。当时三人骑马走在路上,就听见婴儿的啼哭隐隐传来,两个随从还以为遇上了什么奇怪的猛兽,后来循着声音细细寻过去才发现,路边的草丛里正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 随从将婴儿抱到了乔大人的跟前,乔大人心疼这个孩子,只当这个女娃娃是与自己有缘,便将她带回了自己府中,这便是裘伶。 裘伶是从荒郊野岭里捡回来的,无父无母,无处安置,那时候西苑的刚刚分娩不久,得了个女儿,看上了裘伶,便厚着脸皮去向乔大人讨这个孩子到自己的房里,说是从小陪着清菡,也好互相做个伴。 乔大人耐不住宋姨娘的软磨硬泡,没有法子只得吩咐了几句,叫她善待这个孩子,便让她把这个孩子抱走了。其实宋姨娘对这个孩子十分看重的原因,不过是这个孩子被捡到的时候身上带着个看起来极为稀罕的玉佩,这玉佩打巧正好入了她的眼,于是她便把裘伶从乔大人的身边要了过来,顺带给清菡多要了一个贴身的丫鬟。 所以裘伶自小到大,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从记事起,便已经清菡的随身丫鬟。她的记忆里没有再多的温情,有的只有主子和奴婢的区别,她一直牢牢记住的,只有她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 要说这府中谁最了解乔清菡,不是她的亲娘宋氏,而是一直跟在乔清菡身边的裘伶。 今日裘伶既然能够大着胆子跪到乔寻容的面前说出这番话,那这番话的分量就要比其他人沉重许多。一面是自己的妹妹,一面是在府里呆了十六年的丫头,乔寻容一时之间竟然无从回话,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该相信裘伶的这一袭话。 乔寻容觉得头痛,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安置裘伶,就在这时候,晴雯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姐,二小姐来了,说是来寻裘伶的。” 跪在地上的裘伶听说是乔清菡来了,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要是让二小姐知道她与大小姐说的这番话,那她可就真的要活不成了。 “大小姐,我求求您了,别将这些话告诉二小姐,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相信我。” 裘伶一时间惊慌失措,只能拉着乔寻容的被角,苦苦哀求。 乔寻容轻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乔清菡已经踩着步子进来了。 乔清菡听说裘伶自己跑来找乔寻容,生怕她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不,急急忙忙的就跑来了乔寻容的房里寻人。刚到房门口,就听见了裘伶在对乔寻容说要相信她这句话,心中大感不妙,但也只能暂且看看情况。 “我一早找遍了西苑都不见裘伶的身影,后来才听说这个丫头居然到姐姐这里来了,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可有叨扰到姐姐的清梦,我这就把人领回去,省的容姐烦心了。” 乔清菡脸上带着微笑,声音柔和,与往日里一样都是那副乖巧可人的模样。乔寻容反应也快,皱着眉头当即指着跪在地上的裘伶朝着乔清菡说道:“前两日我正巧碰到裘伶这丫头,叫这丫头将我的一串首饰送到城中的金银铺子里去,好好休整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补的地方,可她倒好,直到今日才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她出门的路上将我的首饰不慎遗失了。那可是之前娘亲嫁给爹爹的陪嫁之一,我也十分看重,她竟然就这般不小心的给我弄丢了,我这正在气头上,亏她还敢来告诉我。” 裘伶听见乔寻容这么说,瞪大了眼睛,心里却是有了底,她到底也是个心思通透的,被乔寻容这么一点拨,立马也就懂了她的意思,当即就朝着乔寻容的方向磕头,一边磕着一边还痛哭道:“大小姐,你饶了我吧,我实在是不敢告诉您这件事,这才拖到了今日。裘伶当真不是有心的,您要相信我啊。” 乔清菡听见乔寻容和裘伶的对话,心中的疑虑消了大半。 “原来是这么一件事,裘伶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如今丢了容姐宝贵的物件,若是容姐当真想处置了你,我也护不了你。”乔清菡本想着乔寻容往日里对待下人宽厚,裘伶虽然丢了她的首饰,但到底是无心之失,乔寻容最多对她也就是小惩大诫一下就完了。自己也就扮一扮黑脸,剩下的事情,自然是等她将裘伶带回去了再说。 可乔清菡万万没有想到,乔寻容这一次对裘伶的处置确实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裘伶,你在府里待了有多少年了?” 乔寻容看着地上的裘伶冷冷问道。 “回大小姐的话,已经有十六载了。” 裘伶恭恭敬敬的回道。 乔寻容掀开自己的被角,移到窗边坐着,先是看了站在一旁的乔清菡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跟前的裘伶缓缓说道:“都已经十六年了,也是时候该放你走了,裘伶你收拾收拾,出府去吧,我们乔府再也容不得你了。” “姐姐这是要赶裘伶走?”乔清菡大惊连忙追问道。 “裘伶犯了这样大的错事,乔府里已然容不下她。清菡,今日我便做主,将她赶出府去,至于你房里,我改日再挑个行事灵巧的丫头到你房里去便是。” 乔寻容声音寡淡,似是很不高兴,还没等这乔清菡再开头,她就抢在前头朝着地上的裘伶问道:“裘伶,我这番处置你,你可有异议?” 裘伶红着眼眶,心下五味错杂,她已经在乔府里头呆了十六年了,除了这里她再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可是乔清菡对待她,形同对待一个牲畜一般,动则打骂,她在这个地方早已就待不下去了。与其以后与乔清菡在府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干脆狠下心来,就听乔寻容的出府去算了,毕竟她自己有手有脚,总有办法能找到活干,养活自己。 “奴婢…全凭大小姐处置。” “恩,你也是个明事理的,裘伶虽说你我以后再也不是主仆关系,但毕竟在咱们府里呆了这么久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乔寻容朝着站在门口的晴雯轻声吩咐道:“去账房里取些银子给裘伶,顺便把她的月钱也一并结给她。” 而后她又转过头朝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乔清菡柔声道:“我听爹爹说,裘伶刚来咱们府上的时候随身带了一块玉佩,原先是因为裘伶年纪小,宋姨娘一直是代为保管的,后来听说宋姨娘将那块玉佩又给了你,你可有戴在身上?” 乔清菡听到乔寻容询问玉佩的事,恨得牙痒痒。娘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一看就是上品,本想着丢在自个儿身边能当个把玩的物件,如今这可倒好,乔寻容发了话让她拿出来,她又不能不听,可真是让她心里拧了个结巴。 乔寻容既然已经问了这话,自然也是知道这里头的个中缘由,乔清菡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从腰间取下了玉佩递到了乔寻容的手上。 乔寻容又把玉佩连同晴雯拿来的银子一并放到裘伶的跟前。 “裘伶,这些银子你拿好,至于这块玉佩,爹爹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挂在了你的身上,你要仔细保管,也算是留个念想,也许凭着这个物件,你还能寻到自己的家人。话已至此,我也没办法再多说些什么,你去吧,从此你和乔府再无瓜葛。” 裘伶的声音梗咽,眼泪水汪汪的在眼中打转,她盯着乔寻容望了很久,而后重重的朝着乔寻容磕了个响头说道:“裘伶会一直记得乔府和小姐待我的好,奴婢感激不尽。” 她巍巍颤颤的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一旁不吭声的乔清菡,头也不回的迈出了乔府的大门。 第四十八章 梁后病重 自从乔寻容遣了裘伶出府,乔清菡便再也没有来过她的房里见她。乔寻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放了裘伶出府,也相当是给了乔清菡一个不轻不响的耳光,她是在提醒她,有些事情,要懂得适可而止。 可女子的这种叫做嫉妒心的东西,最会作祟,若是真叫乔寻容的这番警醒就能让乔清菡回头,那乔清菡也白白在府里头呆了这么久了。乔清菡现在总想着,乔府的二小姐,除了不是嫡出,有那么个东苑和西苑的区别,归根到底都是爹的孩子,又能差的了些什么? 当初那个只会紧紧跟在乔寻容身后卖乖讨好的乔清菡,早已变了。 宋姨娘那头听说了这件事,闹到了乔夫人的跟前,非要弄个明白,说什么西苑里的人,怎么处置总该和她商量一下,怎么能就这么草草的就把人赶走了。宋姨娘手里捂着个帕子,说是哭的伤心,嘴里喊着,她待裘伶不薄,心里舍不得,可谁都心里明白,她大抵还是舍不得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和一个可做牛做马的婢女。 乔夫人也是被宋姨娘的闹得不得安生,可作为一家主母又不能挑了侧房的刺,想了想还是算了,叫身边跟着的嬷嬷挑拣了两个手脚伶俐的丫头,又给送西苑送了过去,这事才算有了个了断。乔夫人来找乔寻容聊天,她们娘两也许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深谈一番了。 “你以为你把裘伶送出了府出,就是对她好了?”乔夫人轻叹了一口气。 乔寻容拍了拍自己亲娘的手背,缓缓道:“再没有比裘伶出府更合适的,您也是没有看见那丫头哭的样子。裘伶已经在咱们府里头呆了十六年了,一直本本分分,论起情分来,她在这乔府的日子可要比芸雯和翠晴都要长一些,我也不该亏待了她。” “那你何必又要赶她出府去?那丫头打小就在咱们府里头长大,哪儿里能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乔夫人无奈摇头。 “娘,裘伶在咱们府里已经待不得了。归根结底,清菡到底是我妹妹,裘伶既然来向我说了清菡的错处,我自然心里也是清楚的。若是清菡知道了裘伶的心思,哪里还能容得下她,别说是再留在柴房做活,就算是把人都在我房里伺候,咱们这乔府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难不成他们照了面还要各自置气不成?” 乔寻容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缓了口气又道:“清菡也是,年岁大了,心思也比以往多了些,我总也要想些办法点点她。” “这话也是没错,哎……当年你爹本想是和这孩子有缘想认她做个养女,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倒让她成了咱们府里伺候的丫头,没过过几天清闲日子。只盼望她出府之后,能寻个好去处,照顾好自己。”乔夫人心善,想起裘伶往日里在府里过生活,心里才是真真的舍不得她。 “娘你放心,裘伶这丫头机敏,总会想法子照顾好自己的。”乔寻容见乔夫人眉头不展,出声宽慰道。 乔夫人点了点头,也就解了心头的愁。 “比起裘伶,更加叫我不放心的是你才对。如今太后开了金口,你与那卫府世子也是有婚约在身,娘亲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对着门亲事,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娘,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太后赐婚,我就算不愿意也没法子违抗不是吗?我与卫玠虽说还未走到山盟海誓的那一步,可好歹彼此也熟识,并未有排斥,这于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乔夫人听到乔寻容前头说的这翻话,心里头以为乔寻容很抵触这桩婚事,一想到自己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就忍不住的难过。好在乔寻容接下来的话,道叫她宽慰不少。但外界对卫府那位世子的评价向来千奇百怪,也不知是真是假,乔夫人难免又要担忧。 寻容聪慧,哪儿里不知道自己娘亲的心思,遂又说道:“卫世子的品性我自然是再了解不过,你也不用听外头说的那些个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女儿当年在书院里读书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卫世子,他是个善人,并非外界所传闻的那样。” “那就好,那就好……娘亲说到底也只是个寻常不过的妇道人家,别无所求,只求我的乖女儿能够幸福就好了。” 乔寻容听了乔夫人的话很是感动,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母女二人又说了许多贴己的话,直到晚膳时分才停了下来。 乔府里头的这一段小风波就算是这么过了,可宫里头还依旧是阴云密布。连带着梁月都心情不大好,除了纪慕庭偶尔会来见一见她,陪她说说话以外,其余的时间里梁月大多都只是呆在宫里头发呆。 纪慕庭其实也并没有梁月想象中的那么闲,每天宫里头也是给他安排了许多事情,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这双脚,但凡有了些多余的精力就想要往梁月的跟前儿跑。纪慕庭是个大夫,他可不呆,自己思量会儿,才明白,大概是自己得了相思病,把自己的三魂七魄丢了一部分落在了梁月的身上。 为什么是梁月?纪慕庭自己也挺奇怪的,可喜欢和不喜欢这种没什么道理的事情,他也懒得去深究了,只觉得这种感觉其实也挺不错的,起码他呆在这座皇宫里头,不再觉得那么的无趣和难熬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每日都能见到梁月这样安逸的日子被一封从梁国发来的急报给打乱了。 【皇后娘娘旧疾复发,心中记挂梁月公主,望公主殿下速回。】 “哎哟,我的好梁月,你可别哭了,我知道你担心你母后,可现在在这哭总不是事儿。这急报上说了,你母后是旧疾复发,心里念着你,想叫你回去。乖孙女儿,你先回宫中去吩咐下去,收拾收拾东西,哀家这就传令,给你准备马车把你送回梁国去。”这封信起初是递到了太后的手上,太后也没耽误直接就叫人把梁月从宫中叫了过来,把信拆了。梁月这几日心里头本就不舒畅,一看见母后旧疾复发的消息,当即就哭成了泪人。太后娘娘花了好大的功夫,这才好不容易的让她止住了泪水。 “外祖母,我出宫一趟,你让马车在城门口等我,我很快就去那里找他们。”梁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拎起裙摆就跑了出去。 太后娘娘一头雾水,可一直跟在梁月身边的琉茱心里头却很明白,公主殿下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梁月这一会出宫,一是道别,而是要与沈家公子说个明白了。 “公子,公子。”沈凭玉正在书房内读书,沈府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这样慌张。” “梁月公主殿下来了,刚刚进府,正往您这里来。”管家岁数也不小了,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沈凭玉知道是梁月来了,揪起眉头:“我知道了,我出去见她。” “不用了,我已经到了。”梁月刚刚在宫里才大哭过一场,此刻眼眶通红,看起来让人尤为的心疼,然而沈凭玉却似一块木头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沈大哥,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你跟我回梁国去吧。”梁月说出了憋在心里好久的话,她要回梁国去了,这次回去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来宸国。若是这一次叫他们错过了,以后可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梁月是个性子直爽的好姑娘,有些话,还是揣不住了。 “承蒙公主殿下错爱,凭玉不胜感激。可我实在并非公主殿下的良人,还请公主收回对凭玉的心思吧,我是不会跟你去梁国的。” 第四十九章 终有一别 “承蒙公主殿下错爱,凭玉不胜感激。可我实在并非公主殿下的良人,还请公主收回对凭玉的心思吧,我是不会跟你去梁国的。” 沈凭玉的无情回绝就像是尖锐的锥子一般扎在了梁月的心头,梁月这才明白,原来,心痛竟然是这种滋味。她没有选择和沈凭玉做再多的纠葛,喜欢这种事情,本就勉强不来。这本就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有的人既然不属于自己,那就错过好了。 一队侍卫尊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在城门口等着梁月公主,准备护送她回梁国去。而然一队人站在城门前,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梁月的身影。长时间的站在原地发愣,使得城门口的老百姓看他们跟看风景一样,带着异样的眼光,叫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为首的侍卫长终于沉不住气有些急躁的朝着琉茱问道:“公主殿下怎么的还不见她的身影,你可知公主殿下究竟去了哪儿里?若是公主殿下只身在外出了什么闪失,我等可担当不起。” 琉茱听到这侍卫的话,心里很不高兴,有些没好气的回道:“公主还没来,你们等着就是了,何必要张你这乌鸦嘴说些有的没的。你莫要急躁,等着公主殿下将事情办完了,自然会来与我等汇合。” 虽然琉茱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不踏实,在意梁月的紧。公主都去了这么久了,怎的还不回来。琉茱只能不住的揉搓自己的手心,显得满脸的担忧。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远处的大街上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身影在今时今日显得格外的憔悴和忧伤,似乎受了什么不小的打击。琉茱看见自家公主变成了这番模样,料想到,肯定是那沈家公子说了些伤公主的话吗,自家公主的梦,可谓是碎了。 这样也罢,只盼着公主殿下,能早日走出这段不好的记忆,振作起来。 就连梁月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竟然鬼使神差的已经坐在了马车之上,等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行驶中的马车都已经到了宸国的郊外。梁月觉得心中苦涩,感觉自己的记忆和一片丹心,一起都遗失在了她走出沈府的路上。 原来她一直苦苦追求的一切,不过都只是她的一片痴心妄想罢了。 她的心好痛,沈凭玉当真对她残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就这样轻易的在这场还未吹响爱情号角的斗争中,判了她的死刑。 城郊虽然路途略有陡折,但好在人烟稀少,一路走下来也算是安稳。道路两旁,一边是水,一面是颇有些高度的小石丘,要是仔细看,能发现有两个身影,正站在石丘的顶上朝着行驶中的马车投过目光。 “今日的事,你自己当真想好了?”青衫男子手中持一把山水画折扇,轻轻的扇动手中的扇子,脸上的表情略显无奈。 “那是自然,这宸国的王宫我已经呆了太久了,我本就不属于这里,也该是去些其他地方,做些别的事情了。”白衣男子乌黑的青丝被微风在身后纯的轻轻浮动,显得飘逸洒脱。此刻的纪慕庭觉得他仿佛是一只从囚笼中被解脱的金丝雀,他已经在这里呆够了,是时候转换一下心情,抛开一切的烦恼,去做一些当下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站在纪慕庭身旁的男子正是卫玠,他这个师弟的性子卫玠再清楚不过了,纪慕庭自己决定了的事情,他也不会是去加与干涉。“你大可放心的去,师父那边,自然有我帮你向他交代。然而我此刻还是要关照你几句,你此番去了不过是从一个王宫换到了另一个国境的王宫内,大抵也并差不了许多,再加上我又无法时时刻刻都能照看到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还是我的师兄最好。”纪慕庭拍了拍卫玠的肩膀,脸上展露出一抹笑容。 “我现在要去的那个地方,可要比死气沉沉的那里好的多。那里,会有我会想要见到的人,意义自然也就大不相同了。” 纪慕庭目视远方的马车,仿佛投过车厢,他能看见里面的人的一颦一笑。 “你自己喜欢就好。” 卫玠拍了拍纪慕庭的肩膀,纪慕庭勾起一边嘴角,朝着卫玠作了一揖道:“师兄,师弟走了,日后再次相见之时,记得与我一同大醉三日啊。” 卫玠爽朗的笑出声来,看着纪慕庭御着轻功,从石丘之上飞身而下。 马车在城郊行驶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侍卫长的一声呵斥:“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在路中间拦车,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梁月原本还在神游,后来侍卫长的这声呵斥道叫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心中有些害怕,遂叫琉茱撩开车帘,瞧一瞧外面出了什么事。当着车帘才不过掀起微微一角,投过这点细微的空档,梁月一眼就认出了站在路中央的人。纪慕庭此刻一袭白衣飘飘,仙气十足,倒比往日在宫中的时候多了一份洒脱。 侍卫长带着一众护卫,见着白衣男子有些眼熟,可问了他话,他却迟迟不肯开口,只能吩咐道;“来人啊,现将这个可疑之人拿下,好好审问。” 一帮护卫刚准备拔剑出手,就听到马车中的梁月,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梁月提起自己的裙摆,急急惶惶的朝着纪慕庭的方向跑去,侍卫长大惊刚想出手阻拦,却被梁月一把打开他的手:“你给我让开。” 纪慕庭笑意盈盈的看着一路小跑到自己跟前的梁月说道:“看来你伤口恢复的不错啊,都能小跑了。” 梁月嘟了嘟嘴,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纪慕庭勾起一边的嘴角,伸出手当着众人的面居然用手指重重的刮了一下梁月的鼻子,语气略带责怪道:“亏你还说你我是朋友,你要回梁国去,这样大的事情,你竟然也不来通知我,看来是压根就没把我放在心里眼里吧。” 听到纪慕庭这么说,梁月的鼻头一酸,眼光变得湿漉漉的。纪慕庭吓了一跳,身后的一众侍卫也都给吓了一跳,看着泪眼欲滴的梁月,纪慕庭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连你都知道舍不得我,看来我当真是一腔痴心都付诸东流了。”梁月看着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纪慕庭,心里倍受感动。 纪慕庭从梁月的耳侧朝她身后的一众侍卫看了过去,每一个人都十分警惕的看着他,叫他忍不住无奈的笑着对梁月说道:“你这丫头,当真要当个小哭包不成,你可赶紧收了眼泪,不然你身后的那一帮人可是要找我的□□烦的。” 梁月随意的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十分正经的说道:“纪慕庭,我要回梁国去了,你记得要想我,你要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看你。还有...还有乔姐姐,我还没来得及跟她道别呢。” 话音刚落,就听远处传来一名女子爽落的声音:“你来不及与我道别,可我这不是来了么?” 一名女子从远处策马而来,待她翻身下马,梁月这才看清,竟然是乔寻容。 “乔姐姐,你怎么来了。”梁月心中是又惊又喜,朝着乔寻容开口问道:“我竟然不知道,你还会骑马。” “我骑术不佳,只是偶尔会骑马,今日也是特殊情况,你要回梁国去了,我自然要来送一送你。”乔寻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马匹。 “我看着马匹有些眼熟啊?”纪慕庭细细打量了乔寻容所骑的这匹马,这分明是卫玠的马,良鸢。 “我在府中,消息又不灵通,你要回梁国的消息还是卫玠派人来知会我的,这马也是他的。” “卫兄长怎么不自己来送送我?”梁月嘟囔道 “这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乔寻容看见此刻梁月的跟前还站着另一个人,心里大概知道了些什么,朝着纪慕庭开口道:“我只是没想到,纪太医竟然也会在此处。” 纪慕庭看着脸色明媚的乔寻容,朝着方才他和卫玠站着的石丘之上看了一眼,此刻卫玠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也不知道他走没走,照理说,他就算回去了,也该是和乔寻容迎面相撞才是。 “他只是作为朋友来送我一程而已,与我告个别就要走了。”梁月以为纪慕庭只是听到了她要回梁国的消息,所以特来送她一程,遂帮他回话。 “打住。”纪慕庭摆了摆自己的手“非也非也,谁告诉你我是来送你一程的。” “你不是来与我告别的嘛?”梁月疑惑不解反问道 纪慕庭拧起自己的眉头,撇了撇嘴道:“我没打算要送你走啊,我是要跟你一起走。” “什么?一起走?”梁月吃了一惊,站在一旁的乔寻容倒是一幅悠然看戏的模样。 “这么惊讶做什么?我早已与太医院请辞了,如今我是孤身一人自由自在,想要去哪儿里自然是由我自己说了算的。”纪慕庭的话语里透着轻松,似乎这本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这又是哪儿一出,梁月觉得有些懵了,纪慕庭的这意思,是他特地从太医院请辞,要和一起一同回梁国去?其实,有人陪着自己想想也是挺好的,只是纪慕庭这只是为何。 “我听说,梁国皇后是旧疾复发才加急找你回去。你那梁国王宫内虽然说太医众多,可较起医术来,他们也不一定会有我高明。你带我回梁国的王宫去,我帮你治好梁国皇后的旧疾。怎么样?” “此话当真?” “当真。” 梁月心里高兴坏了,纪慕庭的医术他也领教过,确实是与往日宫中那些个老古板的太医不同。治疗的方法活套,效果又好,有他帮母后医治旧疾,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乔寻容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有纪慕庭的陪同,她确实也放心不少。之前梁月去了沈府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但看着情况,凭玉终究还是辜负了梁月的一片心意,可自古而来这男女之情也不是单方面的事。既然他们两人是有缘无份,也不必强求。 相反的,如今站在梁月身边的是纪慕庭。而乔寻容心里也清楚纪慕庭没有表面上只单单医术高超这样的简单,他既然和卫玠师出同门,想来也是深藏不露。看得出来,他待梁月真心不错,只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相处。 “这样也好,有他陪着你,这回去的一路上,你也算是有人照应。梁月,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也就送你到这了,等你将梁国的事情都解决了,记得来找我们。” “嗯,乔姐姐,我会挂念你们的,只要母后的病情好转,我一定抽空来找你们。” 乔寻容朝着缓缓远去的梁月和纪慕庭告别,看着车轮带起来的一路尘土,心里突然变的有些空落落的。 等到乔寻容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将卫玠的良鸢送回了卫府,卫府的管家收了马匹,却告知卫玠此刻不在府中。 虽然乔寻容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些什么。只以为卫玠有公事要处理,所以出去了。 “世子,我已经派人私下查过,这里果然有问题。” 两名男子正站在一片山头上俯瞰不远处的一座庙宇。 “查出了什么?”卫玠盯着眼前的安心寺朝着墨阳问道。 “之前安心寺的主持是一名叫做华清的师太,可几年前,安心寺突然之间换了主持,法号余恩,这余恩师太的底细一时之间属下竟然无法差的透彻,只是到余恩师太当上主持的那一年,华清师太便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踪迹可寻。而且现在的安心寺中的小尼姑大多是新来没有多久的,华清那一辈的几乎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了一个华清的师妹,叫华喻。” “那皇后娘娘和安心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安心寺不过是城郊一座普通的寺庙,为何皇后娘娘会选择每月来此处祈福,而不是皇家寺庙朝天寺,这也着实令人费解。余恩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如何在一夕之间当上安心寺的主持,这些事情的背后恐怕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小安的事情,肯定与安心寺脱不了干系。 卫玠到此时都无法忘记,小安无意间在书籍中看到安心寺三个字时,满脸的惊恐和痛苦。 第五十章 寺庙疑云 墨阳奉了卫玠之命暗中调查安心寺,然而随着墨阳调查的深入,卫玠越发觉得安心寺绝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寺庙如此之简单。 “安心寺白日里却是会对外开放,一但到晚上就会变得极为谨慎,寻常的香客皆不可留宿,大门里头也会有几个小尼姑守着,看起来诡异的很。” 墨阳将暗中调查到的消息都逐一整理后回报给卫玠,卫玠听完模样所说,皱起眉头,冷冷道:“安心寺内有乾坤,看来还等想其他的办法,毕竟有些事情,我们不去探个究竟,光靠调查也无法得知事实的真相。” “世子说的是,目前我们能获得的信息只能靠暗中的走访,但是安心寺内的状态,还是个得有人亲自去一趟才好。” 墨阳办事一向冷静有条理,关于安心寺的这些消息,都是他往日里培养的探子回报给他的,但安心寺内主要是僧尼众多,男子不方便往来过密,很多消息他确实无法得知。 “这件事情,我会去想办法。如今除了安心寺,还有一个人也尤为重要。” “世子是说,华清的师妹,华喻?”墨阳即刻就反应过来。 “没错,既然安心寺的前任主持下落不明,而同一辈的僧尼也都踪迹难寻,那我们唯一能够着手去了解的,只有华清的师妹华喻。你去查一查,如今华喻可还在安心寺中,负责做些什么,我想如果她真的还留在安心寺,那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卫玠放下手中的折扇,别在腰间,松开自己的眉头朝着远方看了一眼道。 “你先去吧,我也要见我该见的人了。” “是。” 墨阳的身影很快隐没在黑暗中,卫玠房中的烛火忽明忽灭,此刻的心境大抵是不平静。 乔寻容送回了梁月,心里头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回道乔府又处理了不少府里的琐事,管家来报,说最近西苑里的支出比起往日要多了些,寻容遣了下人,又看了会儿书便准备要睡了。 刚阖上眼还没多久,一阵疾风吹开了书桌边的窗户,乔寻容缓缓睁开眼,见着床边上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乔寻容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身子半弓着侧了起来,轻声道:“我是真的拿你没辙了,讲了在多次也没什么用处。卫世子这个总喜欢从窗户进到我房里的毛病,恐怕是改不好了。” “看你这个样子,倒是一点也不吃惊了,莫非真的对我此举习以为常了,既然你也没有什么意见,那我自然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不是。”卫玠挑了挑自己的眉眼,走的离乔寻容又近了些。 “真是该把你这副无赖的样子给你师弟看看,说起他,你可知道他今天跟着梁月去了梁国这件事?”乔寻容坐起身子,朝着卫玠问道。 “知道,他去城郊的时候,我送了他一程。” “那怎么不也来送送梁月?那个丫头走的时候,哭成了个小花猫,可我如今想想,又有些难过了,梁月性格开朗,心性纯善,为人真诚,我是真的舍不得她。” 乔寻容想起梁月,心里头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梁月和纪慕庭此刻走到何处了,离那梁国还有多远。 “你说今夜星空璀璨,我们有话不如去房顶上说,一边欣赏美景,一边也乐得自在。” 乔寻容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就当做是应了。 卫玠单手环着乔寻容的腰际,随手取过乔寻容放在床边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入夜微寒,卫玠抱得乔寻容贴着自己的身子近了一些。也不过就是眨眼间的功夫,两个人已经飞身跃上了屋顶上并排坐着。 “没想到,我也有会成了这‘梁上君子’的一日。” 卫玠先是微微笑了笑,确实没有出声,而后过了没多久,乔寻容却发现卫玠的脸色变了,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你今日特地在夜里来找我,总该不只是为了带我看星星这一件事吧?” “嗯,今天确实是有事要与你说才来的。”卫玠侧过脸看着乔寻容的眼睛柔声说道:“是关于小安的事情。” “小安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关于小安的事情,乔寻容显得有些焦急。卫玠用手抚着乔寻容的肩头,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我从小安的反应中发现,他对安心寺及其敏感,于是我派墨阳去调查了安心寺这个地方,后来发现安心寺果然也比我们所看的复杂许多,倒像是包藏了许多的秘密。” “秘密?”乔寻容皱起眉头,单从卫玠的话里,她也能简单的猜测出,恐怕这安心寺里有什么其他的玄机。 “墨阳可还有查出来些什么?” 乔寻容心里想着小安开头问道,因为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将小安与安心寺联系在一起。难道小安断掉的舌头,也会与安心寺有关系吗?佛家寺庙的外表之下,安心寺到底还藏了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墨阳已经接着去查了,目前只知道安心寺现任的主持,是多年前突然来到安心寺接任主持之位,前一任主持华清却下落不明,唯一有可能知道当年更换主持事情真相的人,恐怕也只有华清的师妹华喻,墨阳查出,华喻还在安心寺。” “为了小安,我们也一定要将事情弄个明白。” 乔寻容的语气坚定,卫玠微微额首,这件事情,他们自然是要弄个清楚的。卫玠虽然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的心里感觉有些烦躁。 “时候也不早了,也该送你回去了,今日我老跟你说这些事,是觉得有关小安的事情,都不该瞒着你,安心寺那边我还会接着追查,你只要乖乖的等我的消息即可。” 关于安心寺的这件事,卫玠一开始并没有想告诉乔寻容,安心寺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他怕乔寻容会冒险置自己于险境之中,但是他后来仔细斟酌了之后,还是觉得,毕竟小安是寻容带回来的孩子,还是不该瞒着她。 卫玠先是将乔寻容送回了她的房中,而后回到了卫府,去一趟小安的房间。 小安已经睡下了,只是睡梦中不知道梦到些什么,睡得十分的不安稳,眉头紧皱,时而转辗,时而皱眉。卫玠走到小安的床边坐下,帮他抿了被角,手端正的方好,轻轻拍了他几下,看见小安的眉头松开了,才露出欣慰的神色。 原本卫玠一直认为自己不喜欢小孩子,可是自从小安到了自己的府上,卫玠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些其他的变化,卫玠也曾想过,大概是因为小安是寻容带回来的孩子,自己爱屋及乌了吧。 看着睡梦中的小安,卫玠突然想起多年前纪慕庭也像他这般大,那时候师父让他与纪慕庭同吃同住,刚开始的一段日子,纪慕庭几乎夜夜被噩梦惊醒,那个时候他就在想,大概是因为他的这个师弟,在原本无忧无虑的年纪,经历了他不该承受的痛苦。 比起纪慕庭原来的身份,卫玠心里更多希望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师弟,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也不知道他在里梁国,会怎么样。 城郊在宸国通往梁国的路上,梁月正与纪慕庭在说话,纪慕庭一路上陪她聊了许多梁月从未听说过的有趣的事情。因为担心母后,队伍连夜赶回梁国,此刻,他们已经离梁国的边城很近了。 “梁月,在进梁国王宫前,我有话与你说。” 原本半阖着眼,靠在马车的一角休息的纪慕庭突然开口了,梁月有些疑惑。 “什么话?” “我此番跟着你回梁国,是以你朋友的身份而来,切不可将我还当成原本在宸国宫中的太医。在梁国境内,你只需向其他人说,我是你偶尔结识的一位精通医术的朋友即可,明白吗?” 梁月看着倚靠着的纪慕庭,虽然声音云淡风轻,但她感受到,纪慕庭此刻的话语真挚。她撩开马车上的窗帘,已经能看见远方城楼上挂着的星星点点的灯笼,回过头朝着纪慕庭的方向轻轻地回了一句:“好。” 第五十一章 赤红摇鼓 又是一个让乔寻容心悸的夜晚,她从睡梦中惊醒,额尖的汗渍黏答答的叫她浑身难受。 近段时间内,乔寻容每一日都醒的很早,不知道是从什么时侯,每当她睡着之后,脑海中总是在重复一个同样的梦境。可那个梦境中布满了迷雾,乔寻容觉得自己的很无助,并且感到深深的恐惧,因为在那个梦里,她溺水了。 乔寻容梦见自己在湖水的中央拼命的正然,然而四周烟雾重重,只能听见自己呼救的回声。然而就在昨晚,乔寻容的梦似乎与之前有了些不同,她梦见岸边,有一名女子提灯走来,奈何迷雾太大,乔寻容看不清那女人的相貌,只能朝着那名女子不住的呼救,期盼有人能来救救她。但是自始至终,那名女子都没有再选择靠近…… “小姐。”门外翠晴走了进来,手中备了脸盆,里面已经打好了清水。 “我不是说我房外不留你们守夜么,现在才什么时辰,你怎么就来了。”乔寻容微微感到有些诧异,如今天色尚早,翠晴这么早就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翠晴将手中端着的脸盆轻轻安置到桌子上,将脸巾浸了水整干之后递到了乔寻容的手中:“小姐,你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吧,我看每次早上我们来找你,你的脸色都不大好,这才想着早些到你门外候着。” 翠晴跟着乔寻容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像主仆倒更似姐妹,乔寻容心里头涌上一股暖意,接过翠晴递来的脸巾,仔细擦拭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渍,轻声道:“不过是做了个噩梦,不打紧。” 乔寻容带着微笑朝着翠晴说道:“等再过一个时辰,你去把府里的车夫叫来,咱们去个地方。” “好。”翠晴收了脸盆退出了房外,先帮乔寻容去小厨房熬了些米粥。 乔寻容醒来之后也就没有了再睡得意思,披了衣裳做到了书桌前,随意的翻阅了基本古籍,另一半的脑子里还想着昨夜卫玠告诉她的事情。 安心寺这个地方,她还是决定要亲自去一趟。 “小姐,我们为何要来安心寺?” 芸雯与翠晴一早就跟着乔寻容直奔安心寺,乔寻容在佛祖面前磕头上香之后,将手中的香烛安置到了香炉之中。 “今日,我是来寻人的,你们陪我在这安心寺的四周走上一走,我出门前已经和管家交代过,今日我们晚上有可能不回府,而是住在这安心寺里。” 乔寻容提起裙边,夸了门槛走出了庙堂的大门,翠晴觉着有些奇怪,小心朝着芸雯问道:“咱们家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的对这安心寺如此感兴趣,该不会……” 翠晴说到这赶紧噤声,芸雯皱起眉头剜了翠晴一眼道:“嘘,还不打住,瞎说什么呢?咱们姑娘既然带了你我二人前来,自然有她的用意,我们只需要好好的跟着,将姑娘的饮食起居都照顾好了就成。” 翠晴顺应着点了点头,芸雯的话在理,是她想多了,小姐可是已经被太后指过婚的,未来的卫府世子妃呢。 芸雯与翠晴两人也没耽搁,就跟着乔寻容走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发现乔寻容正在院子的老梧桐树底下与一个小僧尼说话。 “这位小师傅,我想请问,贵寺主持现在何处?我有些佛法想与主持师太讨教。” “阿弥陀佛,施主今日不巧,主持外出办事去了,不在寺中。”那小僧尼双手合十朝着乔寻容微微施了一礼。 乔寻容觉得有些疑惑,竟然会这样的巧,看看她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只能改日再来登门拜访了。 就在乔寻容准备带着翠晴和芸雯原路折回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朝着原本与她回话的小僧尼问到:“听闻贵寺除了主持师太佛法高深之外,还有一位华喻师太,她遁入空门多年想必佛法参悟也不凡,不只道我可否能有这个机会,与华喻师太讨教一二。” 原本与乔寻容比客客气气的小僧尼一听到从乔寻容的口中说出华喻这两个字来,当即脸色都变得有些怪异。 而后她抬眼看了看乔寻容,语气又缓和下来,镇定道:“想必这位施主是记错了,安心寺内并无一位叫做华喻的师太。若是这位女施主有什么想要讨教的,还是等主持师太回来便是了。” 没有叫做华喻的师太?小僧尼的这话说出口,乔寻容心里就觉得不大对劲。此前卫玠分明告诉过她,华喻是安心寺前任主持的师妹,且听闻还留在安心寺中。那这小僧尼的话又该作何解释?乔寻容也没有做过多纠缠,只道自己怕是记错了,便与这小僧尼拜别。 虽然人已经出了安心寺的大门,可乔寻容的心中依旧是疑惑不解,她带着翠晴与芸雯走在下山的路上,一路走着一路想着方才小僧尼说的话。 本来想的正专心,却没想到,突然从远处过来了个圆滚滚的东西,沿着石子小道一路滚到了乔寻容的跟前。 乔寻容被自己脚边的这个小玩意儿拉回了思绪,弯下腰将东西捡了起来,是小孩子们常玩儿的摇鼓。上面有一层红色的漆,颜色看起来十分乍眼。 “你别动,你千万别动!” 乔寻容手中拿着摇鼓,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东西,就听着不远处传开了尖锐的叫喊声。 “放下,放下,我叫你放下!!!” 从远处方才摇鼓滚来的方向跑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叫人忍不住想要捂住鼻子。 那妇人一把从乔寻容的手中夺过摇鼓,怒气冲冲的朝着乔寻容叫嚷着:“不知死活的丫头,这是什么东西,你也敢乱碰,多摸两下,就能要了你的小命,你信不信!” 乔寻容只当这位大娘受了刺激,这才对用这种态度对她,只是讪讪的站在一旁带着,但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些其他的。 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的翠晴沉不住气了,也不知道这个疯婆子是从哪儿里冒出来的,对小姐这样的不客气。翠晴越想越气,快步走到自家小姐的身边,甩了甩衣袖,扶着乔寻容站到一边,轻声道:“小姐,这婆子恐怕是脑子有些不大正常,咱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这是在山上,什么样儿奇怪的人都有。” 乔寻容看了眼前的妇人,她细细捧着手上的摇鼓,左晃晃右晃晃,时而仔细的盯着瞧,时而又很畏惧这样东西似的。本来那妇人手中的摇鼓拿的好好的,她却不知道突然之间收了什么刺激,一路朝着山路边的小溪涧跑去,一把讲手上的摇鼓扔进了水里,一边挑着,一边叫嚷着: “这下可好了,这下没事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疯婆子脑子不大正常,果然是给我说准了。” 翠晴看这发疯的妇人,心里觉得膈应的慌,实在是好感不起来。反之乔寻容倒是显得坦然许多:“翠晴,万不可再这样说那位大娘了。” “知道了,小姐。” 翠晴虽然忍不住想要嘟囔几句,但是还是乖乖的答应了一句‘是’。 “啊呀,不好。”原来还又蹦又嚷的大娘,此刻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弯下腰,伸出手在溪涧中不断地摸索,一边找着,一边口中还念叨着:“去哪儿了?怎么没了呢?” 在摸索了好一阵子之后,那妇人一直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竟然毫无预兆的,‘哇’的一声之后哭了出来。哭的还格外的伤心,“没了,真没了。” 乔寻容本来准备要走,可看着大娘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心里头又放不下,所以转过头来,朝着溪涧边走去。这溪涧不深,大娘大概是想找方才丢下去的摇鼓。她卷起自己的衣袖,就帮大娘一起在溪涧中寻找。 虽然翠晴和芸雯一开始想拦着,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被自家的小姐感染了,也都围在了溪涧边上,伸手在溪流中摸索。 “嘿,在这呢,我找到了。” 芸雯在摸索了好一阵子之后,只觉得手感十分熟悉,打捞上来之后果然是之前大娘丢进湖里的摇铃。 大娘心里高兴,一把结果摇鼓,就站在乔寻容的身旁打起了节拍,念起来童谣。 “小娃娃,摇鼓摇,摆摆头,要吃糖。” “欢喜进,无言语,阿弥陀佛,天要亡。” 乔寻容却在听清了中年妇人所唱的内容之后,惊得浑身都发抖。这两句童谣里所说的话,甚是悬疑,骇人听闻,却不知道这妇人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卖傻。 当初乔寻容重生前,地府的小鬼也总爱编了童谣来逗弄她,如今又是一首没有听过的童谣,可乔寻容却又很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乔寻容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好像有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在她的心里慢慢的涌上了。 第五十二章 疯癫妇人 “小娃娃,摇鼓摇,摆摆头,要吃糖。” “欢喜进,无言语,阿弥陀佛,天要亡。” 乔寻容却在听清了中年妇人所唱的内容之后,惊得浑身都发抖。这两句童谣里所说的话,甚是悬疑,骇人听闻,却不知道这妇人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卖傻。 当初乔寻容重生前,地府的小鬼也总爱编了童谣来逗弄她,如今又是一首没有听过的童谣,可乔寻容却有很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乔寻容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好像有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在她的心里慢慢的涌上了。 这几句童谣就恍如一个消散不去的阴影,乔寻容有些魔怔了。 芸雯发现了自家小姐有些不对劲,赶紧轻轻的推了一下乔寻容的胳膊。 “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乔寻容松开紧皱的眉头,手心里却已经冒出了冷汗,翠晴走到乔寻容的身边搀扶着她:“小姐,你若是身子不适,咱们早些下山去吧,等回了府里,我们再去请个大夫好好帮你瞧上一瞧。” “翠晴这话说的不错,小姐,自打你上次出游落水之后,总觉得你经常魂不守舍的,估计是身体还没复原就总是这样乱跑,回头可要找个大夫来好好帮你看一看。” 芸雯听了翠晴的话觉得有理,也帮衬着说道。 乔寻容微微揉搓了几下自己的手心,而后调整了气息,这才轻声出口道:“我不打紧,只是突然有些脱力,回去歇一歇便好了。” 她回过头朝着拿着摇鼓的中年妇人瞧了一眼,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后来想了想便要作罢,松懈下身子也就人有翠晴她们搀扶着准备要先下山去。 正当翠晴和芸雯正搀着乔寻容,准备撇开那妇人要往山下走,这妇人却突然做了惊人之举,用那摇鼓狠狠的朝着乔寻容的脚踝处砸去。 “哎哟,可疼死我了。” 好巧不巧,原本对准了乔寻容的摇鼓却无意见翠晴给挡了一下,乔寻容时毫发未损,倒是芸雯被砸的吃痛,惊呼出声。 “你这个疯婆子,怎么还伤人呢?” 翠晴脾气还算火爆的,看见芸雯负伤,心头怒火中烧,可偏偏对面来惹事的还是个脑子不好的,翠晴纵使憋了一大肚子的火,却也没处可使,只能一把捡起仍在地上的摇鼓没想要将那摇鼓丢的远远地,省的她看了觉得晦气,心里容易堵得慌。 那摇鼓的正反两面都画了纹路,方才进了水,如今阳光正好,摇鼓的水渍也褪去了不少,变得有些半透明,乔寻容仔细盯着翠晴手上的摇鼓出神。 就在翠晴准备将摇鼓再丢的远远的时候,乔寻容突然开口道:“翠晴,别丢!” 翠晴被自家小姐吓得吃了一惊,但却很快反应过来,将举起的手都放下了。 乔寻容走到翠晴的身边,贴着她更近了一些。 “翠晴,摇鼓给我,咱们走吧。” 她朝着那中年妇人的发现有稍稍撇去一个目光,却发现那个木人一直蹲在溪涧边上丢石子,像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倒好像是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由。 回乔府的路上,马车一路颠簸,乔寻容几个弱女子此番觉着吃了不少苦头。翠晴本想去说那车夫两句,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着回家的一路上,乔寻容都没有再重新支过声。翠晴只觉得,恐怕是除了什么事,便也没有多嘴去问。 回到自己的房里,乔寻容遣了翠晴和芸雯先回他们自己的院子里去,而她却开始细细打量,干刚从安心寺带回来的,这个有些稀奇古怪的摇鼓。 乔寻容想的正入神,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出了什么事,你说?”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请他进来便是了。”这小家丁得了令一路小跑着就往大门的方向去了。 乔寻容暂时先放下了她手中的摇鼓,端坐在房中悠悠的等着。 看见卫玠穿着一袭青衫推门进来的时候,乔寻容忍不住想要说他;“卫世子,这可真不容易,竟然也还有看你从我房门走进来的那一天。” “恩,你这话说的是不错,大概是我个人的问题,你若当真不喜欢我改便是了。” 卫玠手中更摇晃着扇子,一脸的无奈。 “你若是真不喜欢,那你跟我直说,我改就是。”这语气听起来极为诚恳,还没法拒绝。本以为乔寻容会好好数落卫玠一顿,却没想到卫玠的这段话说完,乔寻容竟然是安安稳稳,轻描淡写的回复了一句:“嗯”。 卫玠径直走进房里,自己献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这才道。 “方才你出去了?” “嗯。” “安心寺?”卫玠挑了挑眉头,却没有抬头 “知道你还问。” 乔寻容撇了撇嘴回道。 卫玠放下手中的茶盏,口气变得柔软下来:“我原先想着不跟你说安心寺这事的时候,就是怕你容易冲动,如今安心寺的底细我们还没摸个透彻,你自己独自跑去安心寺,我怎么能放心?下不为例。” 听到卫玠的话,乔寻容说话也有些没了底气。乔寻容知道卫玠说这些话是为她好,原先不想告诉她也是怕她会有危险,选择告诉她是对她的一种尊重。卫玠总是这样的好,会将她的想法和感受顾虑周全。卫玠很担心她,她都知道。 “我只是想去看看,能不能知道一些有用的线索。” “比起线索,你的安危更为重要,不要再有下次了。” 卫玠往日里虽然经常爱说些话逗一逗乔寻容,可乔寻容感受的到,卫玠此刻与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明白了…不过这次去安心寺确实有意料之外的发现。” “是什么?”卫玠侧过身子,面朝乔寻容 乔寻容将之前在山上,那个中年妇人砸给她的赤红色摇鼓拿给卫玠看:“你看就是这个。” 卫玠有些迟疑的接过乔寻容手中的摇鼓,开始仔细的打量。 “这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赤红的摇鼓乍看起来与寻常的摇鼓并无两样,但是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其中内有玄机,这两面的鼓面有半透明状态,若是凑到眼光下头仔细看,能够看到摇鼓的里面,隐隐约约的有些东西。 乔寻容拿过摇鼓晃了晃,接着说道:“这个摇鼓是我今日去安心寺,快要下山的时候,一个神志有些疯癫的中年妇人丢给我的。那妇人说话极为奇怪,前言不搭后语,颠三倒四,可这摇鼓里头好像有东西。” 卫玠听了乔寻容的话感到有些诧异,难道真的是她?为了解除疑虑还是要尽快的确认这摇鼓里头到底有什么。 “先把它打开看看吧。” 卫玠设法打开了摇鼓,却发现摇鼓里面有一张纸条,纸条上用十分娟秀的字体写到:“寺非寺,佛非佛,人非人,是恶魔。” 乔寻容和卫玠看到了纸上的内容,更加确信了之前他们对安心寺的推测,果然安心寺是有问题的。 “寻容,不知你发现没有。” 卫玠突然开口朝着乔寻容发问。 “发现什么?”乔寻容发问道 “这赤红摇鼓上的红漆并非寻常的红漆,这鼓面上沾染上的红色,好像是血渍。” 乔寻容听到卫玠这么说,心中也是忽的陡然一惊,再仔细看了摇鼓之后发现,卫玠说的果然没错。 “那我们现在可要如何才好。” “你先别慌张,我今天来找你,正是墨阳那里查的也有了新的进展。再加上你今日所说的,我也就能够确认些东西了。” 卫玠拉着乔寻容的手,示意她不用这么紧张,先坐下就好。 “墨阳今日回来告诉我,他暗中查探到,虽然明明当年华喻留在了安心寺,但她却变得有些行为反常,神志不清。不怎么再留在寺庙里头,反而常常在寺庙周围的山间晃悠。加上你今日所说的和这个摇鼓,我猜你今日口中所说的那个举止癫狂的中年妇人,可能就是华喻。” “啊,竟然是她么?” 乔寻容的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应该留在那里,再和华喻多说上几句,说不定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可她给我摇鼓,自然是想让帮助我,想让我将安心寺里的事情查个明白。既然如何,她又何必要用摇鼓这样隐晦的手法,偷偷的提醒我,安心寺里的事。还是说,她的确是神志时常,给我摇鼓的事另有其人?” 卫玠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将手中的小纸条重新放回到桌面上,而后用之间轻扣桌面,缓缓道:“其实比起另有其人,更有可能是,华喻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装卖傻。” 第五十三章 真相难寻 卫玠告诉乔寻容,举止疯癫的妇人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华喻之后,乔寻容心里有些后悔。 “可她给我摇鼓,自然是想让帮助我,想让我将安心寺里的事情查个明白。既然如何,她又何必要用摇鼓这样隐晦的手法,偷偷的提醒我安心寺里的事。还是说,她的确是神志失常,而给我摇鼓的却另有其人?” 卫玠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将手中的小纸条重新放回到桌面上,而后用之间轻扣桌面,缓缓道:“其实比起另有其人,更有可能是,华喻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装卖傻。” “装疯卖傻?” 乔寻容心里再清楚不过,倘若华喻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她装出来的,那她必然应该是知道些什么,难道华喻知道安心寺的秘密?可她既然知道些什么,又为何不想办法,公之于众而是选择装作自己疯了呢? 再三思虑之后,乔寻容突然想明白了。 “华喻的这种样子,再加上她又不选择直接将安心寺的事情告诉我,那是不是代表着,安心寺这件事情上,有她十分忌惮的人或事。” 乔寻容豁然开朗,卫玠听过乔寻容所说的之后,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华喻既然知道些什么,却又选择闭口不提这么多年,如今有你的出现,她又开始想办法对你旁敲侧击,必然是有所忌惮。” “华喻是在害怕么,她需要忌惮谁?难道是现任主持师太?” 乔寻容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和困惑,而卫玠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更加让她大吃一惊。 “我猜想安心寺的前任主持师太华清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至于华喻知道些什么,却迟迟没有遭遇毒手,还是勉强苟活到现在,恐怕是与她的身份有莫大的干系。” “你的意思是华喻没有被害,是因为身份特殊的缘由。” “恩,就是这个意思?” 卫玠回应道。 “这华喻师太,究竟是什么身份。” 卫玠正色回道:“她出身皇族,原本是恒裕王府的郡主。” “什么?”卫玠的回答出乎乔寻容的意料,这位华喻师太居然是名身份尊贵的郡主。 “没错,是她的皇家身份,这才让操纵安心寺的那些人不敢轻易的去伤害她。华喻是裕亲王的女儿,而裕亲王与先皇是同母所出,只是裕亲王身染恶疾早逝,裕王妃也没多久就与世长辞,王府中只剩下华喻只身一人,后来华喻认识安心寺的前任主持师太华清,华清带她修习佛法,再后来,华喻遁入空门跟随华清去了安心寺,这也了却了她自己的俗世生活。后来日子久了,恒裕王府老一辈的管家家丁大多都走的走,散的散,众人只知道恒裕王府没落了,再也没有几个人去追问当初的郡主去哪儿了。可就算恒裕王府人丁凋零,华喻是郡主的身份依旧不变,这也是那些人不敢随意对待华喻的地方。” “但照理来说,说是华喻师太当真是皇家郡主,那她还有什么好忌惮的地方,若是真有什么事,她大可说出来就是,以她的身份谁敢拦着她?” 乔寻容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这的确有些不合理,华喻作为一名郡主,怎么会乖乖的受人摆布,隐藏一切秘密,甚至要装疯卖傻,不对…… 想到这里,乔寻容突然脑海中有了一个可怕的解释,她顿了顿朝着卫玠投去目光。 卫玠已经猜到了乔寻容所想的,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他所忌惮的那个人不单单是现任主持余恩呢……” 乔寻容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之间就有‘嗡嗡嗡’的声音炸开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是皇后!”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再联系上安心寺的情况,推理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唯一能让华清这个公主所忌惮,而又和安心寺扯上了不同寻常的关系的人,只有皇后。 难道真的会是她么?乔寻容突然感到了恐惧,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料和发展。小安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先是安心寺,再到华喻,甚至是皇后,这里面到底包含了怎样的秘密。 “华喻师太将摇鼓给你的时候,可还有跟你说些什么其他的?” 卫玠和乔寻容推理出了安心寺目前已经确定有很大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是和皇后有关以外,其他的信息还是知道的太少。 乔寻容被卫玠这么一问,突然之间就想起来了华喻口中曾反复念叨过那两句童谣。 “小娃娃,摇鼓摇,摆摆头,要吃糖。” “欢喜进,无言语,阿弥陀佛,天要亡。” 乔寻容靠着自己的记忆,将华喻之前所说的两句童谣又想了起来。卫玠听完了之后,眉头紧锁,这两句童谣光靠字面意思,其实十分的模糊,但倘若将这两句话和小安联系起来,突然好像就有了明朗的解释。 像小安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性纯善,天真无邪,对于类似用来哄小孩子的玩耍的摇鼓等玩物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大多数都是欢喜的紧。若是有人刻意用了这些东西以及哄骗的手段,将他们都从自己的家中骗走,其实并不难。 原本孩子们可能都是以为,拿摇鼓陪他们玩耍的都是善良之人,却没想到自己却会被一步一步的带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阴谋里。他们将会遭遇他们从未经历过得可怕的事情,比如...被人生生的砍掉舌头,甚至,会危及到他们的性命。 “这些人是疯了么,到底是有多么的丧心病狂,才能对孩子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乔寻容理清了这一切,眼眶通红,心里难受的要命,像是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突然一下子,压在了她的胸口上。一想起可能不光是小安,还有更多的孩子遭遇不测,乔寻容的眼泪就忍不住的从眼眶中一滴接着一滴滑落。 卫玠看见了乔寻容通红的双眼和眼角的泪渍,极为心疼。 他用自己的指尖,轻柔的擦拭掉乔寻容眼角的泪渍,叹了一口气,温柔的嗓音如同山间的清泉。 “傻丫头,别哭了,我最见不得你掉眼泪。你知不知,你每掉一滴眼泪,我这心就像被人用刀子割了一样的难受。” 卫玠单手摸上了乔寻容乌黑的秀发,轻柔的出声安慰她:“你别担心,小安的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清楚,但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再冲动行事,将自己置于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 乔寻容是因为心里头太心疼小安,才会忍不住落泪,她听了卫玠的话,虽然知道卫玠所说的都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但是心里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早点弄清楚安心寺的事情。 “一旦牵扯上皇后,那么事情的发展能有可能就会超出我们的发展。前段时间,我收到消息,京城附近的几个村庄都有孩童失踪的事情,深入调查之后发现,其实孩童失踪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这几年陆陆续续的都有孩子走丢,只不过到了最近,失踪孩子的数量突然间增多,这才引起了朝廷的重视。” “你是说,这件事,可能和安心寺有莫大的关联?” 最近频繁出现的孩童失踪的案件,若不是偶然,那么加上现在他们所知道的,安心寺肯定是其中的重要一环。这让乔寻容更坚定了想早日查出事情真相的想法,可是她却有些犹豫了,如果事情的真相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会不会给爹爹,甚至是乔府招来祸事。 “我……” “安心寺的事情关联众多,你还是不要插手,让我去查吧。” 卫玠好像什么都知道,乔寻容心里的想法和犹豫,他总是能很快的就看透。在安心寺这件事情上,凭着他自己的良知,他绝不会置之不理,但是从私心里出发,他却不希望乔寻容牵扯进此事。 “不。”乔寻容心里做出了决定。“我也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小安当初是她带回来的,那她就有义务还小安一个真相,她一定要想办法揭露那些丧心病狂的恶魔,还小安一个公道。爹爹向来教导她的都是要秉持公道,不能做违背道义的事情。相信爹爹知道这些事之后,一定会也能理解自己。 乔寻容突然之间也有些害怕,当初她无故身死湖中,乔府在她死后很快一个堂堂的翰林学士府就这样没落了。重生而来,她本想过自己的安稳生活,可这一世,她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卫玠重新相识相知,而自己却依旧要选择去做这样危险的事。 如果一切都在重演,是不是结局还会一样呢?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就算老天爷开眼,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乔寻容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个乔寻容,有些根本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唯一能改变的就是乔寻容自己的选择,还有唯一改变了的,就是她的身边多了卫玠。 “卫玠,我想我还是得再去一趟安心寺,我们如果不找华喻问清楚的话,有些事情确实棘手。” 乔寻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虽然卫玠真的很不想乔寻容牵扯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可是他却太明白乔寻容的性子。 “好,所谓不如虎穴,焉得虎子,但是寻容,你要明白,对我而言,如果你有了任何的差池,我都会责怪自己。如果你一定想去,那我就陪你一起去。” 第五十四章 宫女密报 如果一切都在重演,是不是结局还会一样呢? “卫玠,我想我还是得再去一趟安心寺,我们如果不找华喻问清楚的话,有些事情确实棘手。” 乔寻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虽然卫玠真的很不想乔寻容牵扯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可是他却太明白乔寻容的性子。 “好,所谓不如虎穴,焉得虎子,但是寻容,你要明白,对我而言,如果你有了任何的差池,我都会责怪自己。如果你一定想去,那我就陪你一起去。” 卫玠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会去拒绝和反驳乔寻容做出的任何决定,他给与了乔寻容足够的自由和尊重,却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一直默默的守护她,保护她。 乔寻容没有办法去拒绝这样的卫玠,起初的想要挑刺,想要拒绝,好像这样的决定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就算乔寻容再怎么样的拒绝,但她也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她爱上卫玠了,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甚至从很久以前,她的心里就已经有过卫玠的位置。有时候老天爷真的很神奇,你越不想要他发生的事情,确总是会实现。机缘际会这样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 “好。” 乔寻容轻轻地回应,然后缓缓的伸出自己的手臂,靠近卫玠,搂住了他的的腰,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前。 “卫玠,谢谢你。” 卫玠的瞳孔有些晃动,这是一份突然而来的惊喜。以往都是他一直死缠猛打,这是乔寻容第一次选择主动去抱住他。卫玠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就知道,寻容一定会接受他的。 “傻丫头。” 语气很亲昵,很平淡,但是三个字里头却带了慢慢的宠溺和爱意…… 乔府内洋溢着温暖,而宫中的气氛却越发的沉重。 郦妃因为燕贵人和欣嫔的时候闹得焦头烂额,一时之间毫无进展,然而,皇上似乎却对此事格外的上心。到今天晌午为止,这已经是皇上第二次来查问案子的进展了,但事实上,对宫中这两件事情的调查,已经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宫女来报,说是有一个御花园负责修剪花草的小宫女来找郦妃娘娘。 “修剪花草的宫女?一个修剪花草的宫女怎么会突然跑来本宫。本宫没空,你们去问问她有什么事,解决了就叫她回去吧。” 郦妃本想叫人让这宫女离开,自己现在没心思管其他的事情,可此刻来禀报的小宫女又开口了。 “回禀娘娘,那名宫女说,她有很重要的消息,想要告诉娘娘,请娘娘务必见见她。” “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本宫?” 想到最近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也许这个小宫女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也说不准,郦妃招了招手,开口道:“那就叫她进来。” 没过多久,一个小宫女被领了进来,郦妃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本宫?是什么事,说来给本宫听听。” 那小宫女本来跪在地上,扣着首,听到郦妃发问,连忙抬起头却没急着说话,而是先用眼睛小心翼翼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郦妃看见这名小宫女眼光闪烁,欲言又止,遂抬起手吩咐道:“你们都先给本宫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 本来店内伺候的一帮宫女得了令,都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直到寝殿内的人都走光了,那跪在厅下的小宫女才大着胆子坐直了身子。 “说吧,你想告诉本宫什么?” 郦妃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背,语气有些冷淡。 厅内跪着的小宫女犹犹豫豫的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奴婢是刚进宫的小锦,负责修剪和照料御花园的花草。前阵子,奴婢正照常在御花园内当值,然后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后…后来…奴婢大着胆子靠近,这才发现是欣嫔和燕贵人在那里谈话。” “嗯,你可有听见他们都在谈论些什么?” 小宫女被郦妃这么无心的一问突然慌张起来,又不出声了。郦妃看这小丫头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有些不悦的催促道:“本宫问你,可有听见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为何不回话?难不成哑巴了?” “不不不,奴婢没有,可…奴婢不敢说!” 那宫女似是收了什么惊吓,连连磕头,叫郦妃只觉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不敢说的,你既然都已经跪到了本宫的跟前,那就直说。本宫最讨厌像你这样有话不说,还兜弯子的人。” “奴婢说,奴婢愿意说……还请娘娘先答应奴婢,不要生气。” “本宫答应你。”这宫女既然都已经开口这么说了,想来欣嫔和燕贵人这两人的谈话内容八成是和自己有关了。 那宫女吞吐了两下口水,而后老老实实的说道:“欣嫔说…郦妃娘娘您是个庸妇每日只知道像个哈巴狗一帮,对着皇后娘娘摇尾巴,奉承巴结算什么本事。燕贵人那时候让欣嫔娘娘小心隔墙有耳,然后欣嫔娘娘却说,她郦妃又不是皇后,只比我大那么一阶,难道还能砍了我不成。” “哦?他们当真这么说?”郦妃不由讥笑出声,如今她倒是觉得,这两个蠢货死就死了,倒也是活该的。 郦妃其实心中很不满厅下跪着的这个丫头,刚刚入宫不懂得小心本分的做事,却偷听了主子们的谈话,这回跑来她面前学着嚼舌根示好,不是什么善茬,像她这样的人,在宫里头很快就会大难临头。 “你到我宫中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不不不,不光是这些。回禀娘娘,当日奴婢在御花园中除了欣嫔和燕贵人以为,还见到了第三个人。” “哦?是谁?”郦妃眯着双眸,而后眼神凌厉的盯着跪在厅里的宫女。 “是禹公主。” “禹公主?”郦妃坐正了身子,一下子变得有些警惕,口气也变得更加的凌厉:“说,你到底都看见乐些什么,近日来找本宫,究竟意欲何为?”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小锦见郦妃突然情绪有了波动,吓得连连磕头回禀:“回娘娘的话,禹公主当时听到了欣嫔娘娘和燕贵人在背后议论您,便去和他们理论了。公主说娘娘您是她的母妃,虽不如皇后一般母仪天下,可也是一宫主妃,如今你们却在此开口诋毁娘你那您,恶语相向。” “禹公主当真这么说?” 禹薇竟然会在别人议论自己的时候说这样的话,郦妃的内心喜悦而又感动。禹薇原来还是念着自己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真好。 可就在郦妃还没从喜悦中缓回来的时候,这名小宫女接下来的话,却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朝着郦妃砸来。 “娘娘,奴婢知道最近宫中欣嫔娘娘和沈贵人的事情让人人都惶恐自持,但是有些话,奴婢还是要告诉你,希望能帮得上娘娘您能够早日解决此案。那日过后,欣嫔娘娘还有燕贵人,禹公主的对话,奴婢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恰巧欣嫔娘娘溺水的那一晚,奴婢又碰巧撞上了。” “什么?你说你知道那晚发生的事?” 郦妃一下子从榻上站了起来。 “是,奴婢其余的没看清……但是在御花园那一晚,奴婢除了欣嫔和燕贵人,还看见了第三个人。” “是谁?”郦妃质问出声,但她心里却有了一个最不好的念头。 “还是禹公主。” 禹薇,怎么又是禹薇……要是依着这名宫女的陈述,禹薇这丫头势必会被牵扯到宫中近日发生的这两起命案中来,这可如何是好? 郦妃思前想后,却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名小宫女说的这般简单,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这名宫女刚入宫没多久,却敢跑来她面前告状,这实在是有些可疑,但目前案子一筹莫展,她又要进行下去。 这名宫女的话要倘若真让皇上知道了,那么,禹薇这丫头麻烦可就大了。 第五十五章 皆是报应 有了这个叫小锦的宫女所说的话,其实郦妃又有了接着将欣嫔和沈燕人这两个案子查下去的方向,关键点就是在禹薇的身上。若是换做旁人,郦妃大概早就差人去将她‘请到’自己宫中来好好盘问,此就在案情看似明朗的此刻,郦妃犹豫了。 齐禹薇是她生的,就算是平日里与她来往甚少,不曾在她膝下长大,可郦妃依旧觉得,自己是了解她的。禹薇的性子高傲,寻常的小事情,她都不会去做些争辩,不是因为她不争,而是因为她不屑。 作为皇家的公主,又是从小养在皇后膝下的长公主,禹长公主的这个称谓,足够让禹薇的身份高于皇家的其他公主,所以,其实在郦妃的心里很清楚。就算是和欣嫔亦或者燕贵人闹了不愉快,禹薇也决计不会用杀了她们这样的方面来解决。 可如今,小锦的出现,却逼着她不得不朝着禹薇的方向去查案,一但被查出些什么,那么禹薇在这宫中,必然会遭受挫折,很有可能,还回经历从云端到谷底这样的事。毕竟,谋害妃嫔这样的事情,可是大罪,更何况欣嫔还怀有皇嗣。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郦妃显得有些无措,她要怎么办? “公主,皇后娘娘叫燕儿从宫中的小厨房送了些糕点来,您尝尝。” “我没胃口,拿下去吧。” 齐禹薇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自从卫玠和乔寻容被赐婚之后,她的心情就再也没有好过。凭什么?就因为太后娘娘的一句话,她想了那么久的东西,就要拱手让人们,这让她怎么甘心? 手中的锦帕被捏的起了很多褶皱,已经揉搓的不成样子,她绝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乔寻容欢欢喜喜的嫁进卫府。她齐禹薇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正在齐禹薇还在细细思量如何去插手乔寻容和卫玠之间的婚事时,门外的宫女来报:“启禀公主殿下,郦妃娘娘来了,说是有事找您。” “郦妃?” 齐禹薇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女人来找她做什么,真是让人心烦。平时在宫里,她都是对郦妃避而不及了,省的又扯上些奇怪的传闻,要是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怕她不高兴。她早已不想和这个女人有再多的瓜葛。 “请郦妃娘娘进来吧。” 齐禹薇从软榻上站起身子,仔细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方才还阴鸷的脸色,此刻却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全然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不好。不管郦妃来找她究竟有什么事,想办法赶紧对付掉便是了。 郦妃被齐禹薇宫里头的丫头带着进了宫门,齐禹薇面前微笑迎了上去。 “见过郦妃娘娘,不知道娘娘此次亲自前来是为什么什么事?” 郦妃看了迎上来的齐禹薇,心里很是高兴,而后看了看齐禹薇宫中的一众宫女,淡淡扫了一圈之后,沉着嗓音吩咐道:“你们都是先下去吧,我有话要与公主殿下说。” 听到郦妃的吩咐,齐禹薇宫中的小宫女们都颇有些吃惊,有一两个胆子大些的,偷偷的抬起头瞧着齐禹薇的方向看了两眼。郦妃娘娘的命令她们不敢不听,可是公主还没有发话,她们哪儿里敢走。 齐禹薇虽然不知道郦妃在搞什么鬼,只是蹙起淡淡的眉头,但还是吩咐道:“没听见郦妃娘娘的话么,还不都给本宫退下去。” 不一会儿,宫里头的小丫头就一个跟着一个退出了寝宫外。齐禹薇虽然有些不悦,心里觉得有些勉强,但依旧还是对郦妃好言相对,但却没想到,郦妃接下来的举动,却叫她吃了一惊。 郦妃看见宫中只剩下她和齐禹薇,再没有别人之后,一把拉起齐禹薇,眼眶有些泛红,就连声音都也有些掺抖的唤道:“禹…禹薇……” 齐禹薇觉得郦妃的举动有些突然,加上平日里其实心里头并不是很喜欢,甚至有些厌恶郦妃,自主反应有些激烈,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了什么嫌恶的表情,虽然时间很短,可齐禹薇这一系列的拒绝动作,还是叫郦妃心里难受。 “郦妃娘娘这是做什么?若是有话想要说,直说便是,又何必做这些。” 郦妃猜到了齐禹薇的心思,有些尴尬的放下自己悬在半空中,方才还握着的,齐禹薇的手。 “今日,本宫来找你,是有些话想要问清楚。” “什么话?” 来找齐禹薇之前,郦妃其实就已经想好了,与其被动的盘查,还不如她先私底下来找禹薇问上一问,不管怎么说,她都要保护好禹薇的周全。 “我听闻,上次你在御花园内,曾与欣嫔还有燕贵人闹过些许不快?” “没有的事,禹薇可曾会与那二位闹上不快呢?” 齐禹薇一口便回绝了,这让郦妃深感困惑,她怕齐禹薇是故意想瞒着她,但是她若是不把其中的经过问了详细,她又要如何提禹薇开脱呢。 “当真没有?我听说你上次因为本宫,和欣嫔还有燕贵人起了些争执。”郦妃有些试探的问道,他有些不明白了,到底是谁在说谎,为什么小锦说她所听到的,禹薇此刻却是一口回绝了。还是说,其实是因为,禹薇…在提防自己。 “本宫听说,你是听见了她二人在背后议论本宫才会如此。禹薇…你听我…说…我……”郦妃其实很想和齐禹薇把话说完,可是,齐禹薇却不想耗费更多的时间用在这个令她看了就觉得心烦的女人身上。 “郦妃娘娘,此刻宫中只要我们二人,有些话,不如也在今日就说个明白。” 齐禹薇实在是受不来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说话吞吞吐吐,还没事来抓自己手这般神神叨叨的。趁着如今只有她们两人,那不如直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想对我说什么?” “郦妃,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原本是你的亲生女儿。” 齐禹薇的第一句话刚说出口,就好像是在郦妃的心口上,狠狠的扎了一把刀子,这是事实,却不是现实。原本听到齐禹薇说这话,郦妃是抱着些许期许的,可是听了接下来的话,郦妃得手却已经开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可自从我被带到皇后娘娘膝下抚养的时候,你就应该要明白,你我从此再无瓜葛。退一万步讲,除了感激你将我生下来这件事以外,我们两并未有其他过多的情谊,而我也不愿意与你有过多的交集。平日里,你再怎么去做些巴结母后,讨好掐媚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干涉你。但还请你,不要干涉到我,我并不想有这么个整日里丢人现眼的生母。当然,如果你能离的我远远的,那便是最好。” 齐禹薇的话说的尖酸刻薄,不留半分的情面,郦妃的心底拔凉,原来对禹薇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丢人现眼的累赘罢了。 是啊,还是当皇后的女儿好,那个女人哪怕心肠再坏,也能给禹薇她给不了的无限风光。而自己,说不定哪儿一天就会遭到报应,烂死在地狱里。 “公主的意思,本宫明白了。”郦妃强撑着自己的最后一片神志,咬着牙,含着泪回道:“公主放心,本宫绝不会为你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今日就当本宫未曾来过此处,往后,也不会再来了。” 齐禹薇听到郦妃这么回答,似乎对此不屑一顾,好像是,你做不做,都与我没有干系一般。“既然郦妃娘娘已经来问过了,这茶想必也不用喝了,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那就请便吧。我乏了,要歇息了。” 郦妃觉得自己的要不沉重,每走出齐禹薇的寝宫一步,就觉得有人在剜自己的心头肉一般的痛。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毫无血色,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能呼吸。门外守着的嬷嬷看见郦妃走出来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心疼的要死,连忙嘱咐宫女扶着郦妃回宫。 等着郦妃一行人走远了,守在齐禹薇宫门外的两个小宫女开始忍不住轻声议论起来。 “你说咱们公主究竟和郦妃娘娘说了些什么,怎么郦妃娘娘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的这样厉害?” “还能说些什么,谁不知道她们是母女,大抵是些摆不上台面的话罢了。” 第一个开口的宫女听见她这么说,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嘘,别瞎说,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是不是?” 其实宫中会这样私下议论齐禹薇与郦妃的人,又何止这两个丫头,只是齐禹薇一直在自欺欺人,她总是觉得,自己是皇后的孩子,身份尊贵,理应受到众人的敬仰,至于郦妃,只不过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回到宫中,郦妃实在是受不住打击,还是在嬷嬷面前哭了下来,泪如雨滴,痛彻心扉。 “禹薇她很好,她不需要我,有我在,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这一夜,郦妃的脑海里再也塞不下其他的事情,来不及去向欣嫔和郦妃的死,来不及去思考小锦所说的那些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事。作为一个母亲,本来就是她不够好,她甚至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报应。 人在松懈的时候,厄运总是会接踵而至,阴谋早就已经朝着她们蔓延,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谁将成为那只可怜的,无助的替罪羊。 至少在此刻,一切的矛头只是都指向了同一个人而已。 在这阴谋遍布的皇宫里,哪儿里会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满满的算计和理所应当的结局。 第五十六章 当面对质 郦妃也没来得及缓口气的功夫,次日皇上却亲自来了郦妃的寝宫,这完全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皇上此番来的突然,郦妃也还没来得及休整打扮自己,皇上却已经人已经进了她的寝宫。 “皇…皇上……”郦妃急急忙忙的赶到皇上的跟前请安,无意中的一抬头却发现,小锦居然跟在了皇上的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郦妃心中陡然一惊。 “皇上怎么亲自前来,若是有事找臣妾,派身边身边的下人们来支会臣妾一声便是。”郦妃虽然觉得有些大事不妙,但是面子上还是镇定自若,现在还没有到了她自己能够乱了阵脚的时候,先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个回事。 皇帝一直闭口不说话,两步并三步的做到了宫内的榻上,先看了一眼跟着自己而来的宫女小锦,而后又看了看正一脸‘茫然’的郦妃。 “郦妃,你到朕跟前来,朕有话问你。” 郦妃一步步的走到了皇上跟前,皇上缓缓的皱紧眉头,沉着嗓音开头问道:“朕问你,她,你认不认识?” 皇上举起左手,眼睛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郦妃,用手指着站在一旁的小锦问道。郦妃看见皇上这样质问,知道必然此刻的皇上正压着怒火,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但是不难猜测,肯定是和这个刚进宫宫女小锦扯不开关系了。 “臣妾......识得。”郦妃的声音柔柔弱弱,如柳拂风,若是一般情况下,正常的人哪儿了里还会舍得怒气相对,只是这一次,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动了大怒。 皇上听了郦妃说认识小锦,气的单手拍上安置在身旁的茶水四方桌,怒气冲冲道:“你给朕跪下!” 郦妃见皇上竟然会动了大怒,一下子跪倒在皇上的跟前,眼中带着泪花,楚楚可怜的问道:“皇上,不知道臣妾到底犯了什么错,会叫皇上这般的生气。” “你还有脸问朕,朕将欣嫔和燕贵人之死的事情交托给你,你可倒好,半分蛛丝马迹都找不到,明明有证人证词,你却不当回事,不了了之?”皇上冷哼一声,盯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郦妃又说道:“怎么,就只有你的女儿是龙嗣,那欣嫔未出生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了吗?若是今日小锦不来找朕说个明白,你是不是就准备让这件案子成为一个悬案了?好你个郦妃!” “皇上,臣妾冤枉啊!”郦妃知道一定是小锦告诉了皇上些,什么,但是这个丫头肯定不只是看见了什么这么简单,她分明......若不是有人指使,一般的宫女哪儿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跑到御前去告状。 不知道小锦究竟都和皇上说了些什么,一开始她就已经觉得蹊跷,怎么会这么巧,都被她一一撞上来,现在看来,这恐怕一开始就是一个已经布好了的局,专程等着她和禹薇往下跳。 “臣妾没有......”郦妃正努力的想办法要辩解,但是皇上的态度确实异常的坚决,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没有,你告诉朕,小锦有没有来找过你告诉你,她在御花园看到的事情?” “她......”郦妃抬起头望了小锦一眼,而此刻的小锦确实眼光闪烁,不愿意和郦妃对视,郦妃忍不住想要剜他一眼,但此刻皇上却还在,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心头的这股怒气给忍住了。 “既然她来找过你,为什么不把禹薇一起叫过来问话,好和她当面对质!”皇上此刻怒火中烧,只觉得郦妃对于宫中的这两件命案,处理草率,甚至想要徇私,将这么事情就这么掩盖过去。今日,要不是这个小宫女跑来找他,他怎么也不会将禹薇跟这两件命案串联在一起。 “来人,去把禹公主给朕叫来。” 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也是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出去,赶紧往齐禹薇的寝宫去找她。这种情况下,若是禹薇被叫来问过话,说没有什么干系也就罢了。但要是有人成了心的想要可以的拖禹薇下水,那么这一次,就算是禹薇什么也没做过,她也和这个案子撇不清了。 过了不多时,去叫齐禹薇的小太监领着她来了。 “见过父皇,见过郦妃娘娘。”虽然齐禹薇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但是看父王的脸色,她也大概猜到了几分,难道是那日的话她说的决绝,叫郦妃心生怨恨,刻意的想要找自己的麻烦不成。 皇上把齐禹薇叫到跟前,也未曾有过铺垫,直接开口问道:“禹薇,父皇问你,你可曾有在御花园内和欣嫔还有燕贵人发生过争执?” “父皇,我没有......我如何会和欣嫔还有燕贵人发生争执呢?”齐禹薇一口便否认了这件事,本来就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也不过就是在御花园里说了几句话,警告了一下,怎的到了这时候,竟然变成了发生争执,这样的事情,她如何能承认。 皇上没想到齐禹薇会这般快的就否认了这件事,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那好,小锦,你讲你今日告诉朕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再在郦妃娘娘和禹公主面前说一遍。” 小锦微微颤颤的跪下,低着头,这才声音抖抖的诉道:“奴婢那是在御花园内修剪花草,而后隔着假山就听见另一边传来了话语声,奴婢有些好奇,便大着胆子去张望了一番,而后看见假山的另一边,欣嫔和燕贵人正在说话。” “他们说了些什么?” “两位娘娘具体说的内容,奴婢实在也是记不清了,只是,大意都是在说郦妃娘娘的不是,但没想到那一日,欣嫔娘娘与燕贵人所说的话,全都一字不落的进了禹公主的耳朵里。禹公主大怒,当即就翻脸叱责了两位娘娘。” 小锦在说的过程中,郦妃早已发觉齐禹薇的脸色有些不好。当日的事情,来龙去毛到底如何,如今也只有小锦这一份说辞,而禹薇自己却说是没有。究竟是谁在说谎,郦妃自己也不得而知。 “禹薇,你说,是不是这样?” 皇上在小锦说完了之后,重新又问了一遍一旁不吱声的齐禹薇,齐禹薇直觉的这小锦的话竟然是半真半假,一时之间她又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父皇,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和两位娘娘起争执,您要相信我。”齐禹薇何尝不知道现在的皇宫正处于一个紧张的气氛当中,谁也不想与欣嫔和燕贵人两个人扯上任何的瓜葛,若是这件事情,父皇相信了,那自己只会招来更多的祸患。 “既然你说没有,那朕就叫人把欣嫔的贴身宫女秀儿交上来,一同当面对峙,也好还你一个清白,若是那秀儿说没有这样的事情,你确实无辜,是宫女小锦说了谎,那朕一定叫人拔了她的舌头。” 皇上说话不威自怒,更何况此刻皇上的心情并不好,小锦听了皇上所说的,一下接着一下的磕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皇上一定要相信奴婢啊,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不曾有过谎话。” 然而此刻,未有定论之前,皇上谁的话都不想相信。 派去带秀儿的宫人腿脚还算麻利,没过多久就把秀儿从慎刑司给带了出来。只是这慎刑司的人进去了,怎么样都要折腾掉半条命,此刻的秀儿早已是蓬头垢面,浑身伤痕累累,她一进宫门后看见皇上,郦妃,禹公主都在,当即就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朕问你,前段时日,禹公主可否有在御花园内与欣嫔还有燕贵人起过争执?” “这......”秀儿见皇上发问不敢不答,可她又侧过头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齐禹薇,眼光闪烁,口中支支吾吾。 皇上被她拖得有些不耐烦了,质问道:“朕现在问你,有还是没有。” “禹公主他确实与我家娘娘还有燕贵人起过争执,那日娘娘与燕贵人在私下说了些郦妃娘娘不好的话,恰巧还要被禹公主撞见了,禹公主大怒,当即就指责了两位娘娘,还和两位娘娘吵了起来,说话也不好听,说是要教训两位娘娘。后来回到宫中,欣嫔娘娘心情沉重,又害怕,难过的总是在哭,还与我说禹公主身份尊贵,深得皇上宠爱,此番得罪了公主,以后恐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你说谎!”齐禹薇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明明就是她们在说谎,这两个人是串通好了,要来构陷她! “回皇上,奴婢说的话句句属实啊,皇上您相信奴婢啊,求求皇上,饶了奴婢一条小命吧,求求皇上了......”秀儿一边哭喊着一边情绪激动了起来,皇上听了秀儿的话震怒,又觉得秀儿此刻在殿内大哭大嚷叫他心烦,当即就叫人把她拖了下去。 秀儿一边被拖走,一边还在哭喊着:“皇上,您要相信奴婢啊,皇上,您饶了奴婢吧。”直到被拖远了,这宫里才得了意思清净。 齐禹薇从未想到秀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分明是她在说谎,可这次小锦和秀儿的证词分明都是针对自己而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皇,我没有骗您,是他们在说谎,是他们在说谎。”齐禹薇一时情绪激动,快步走到了小锦的跟前,揪起她的手腕,恨恨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谎,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公..公主......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都是事实啊。” 第五十七章 扑朔迷离 齐禹薇从未想到秀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分明是她在说谎,可这次小锦和秀儿的证词分明都是针对自己而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皇,我没有骗您,是他们在说谎,是他们在说谎。”齐禹薇一时情绪激动,快步走到了小锦的跟前,揪起她的手腕,恨恨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谎,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公..公主......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都是事实啊。” “你还在说谎!”齐禹薇一时气昏了头,忍不住就想要甩给小锦一巴掌。皇上此时只觉得这件事情还需要再仔细查明,只是为没有想到,往日里端庄娴静的女儿,竟然也会有这幅阴狠泼辣的模样。 郦妃看到齐禹薇已经快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皇上的脸色也变得是越发的难看,忍不住出声道:“皇上,两个宫女的话如何能当真,禹公主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不能就因为这两个小宫女的话,便让您最疼爱的禹公主蒙受不白之冤。再者说,就算禹公主曾经与欣嫔还有燕贵人发生过不快,但这也并不能代表,禹公主就和欣嫔还有燕贵人的死又任何的干系啊。” “不白之冤?呵,你这定论未免也下得太早”皇帝此刻只觉得这里头孰对孰错还要查个清楚,究竟禹薇和欣嫔之死有没有干系,此刻他都不能妄下定论。 “来人,把禹公主带回她的寝宫,在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 “父皇!” “皇上!” 齐禹薇和郦妃大惊,皇上却再也没给他们太多辩解的时间。 “郦妃,我看欣嫔和燕贵人的这件事,你也不用再查了,好好的给我在这宫中闭门思过,至于这件命案,朕以为,还是让皇后亲自察明告诉朕为好。” 皇上说话这话,看了眼正眼眶通红的齐禹薇,摔袖而去。 齐禹薇被强行带回了自己的宫中,而郦妃也被软禁在自己的寝宫内孤立无援。这该如何是好,这件案子到头来,还是回到了皇后的手上,也许她一开始的假意昏迷都是逢场作戏,这一切也许都要按照某个人的计划所发展。 这件事情,在后宫中唯一不受牵涉还能把控全局的人,也就只有皇后,现在郦妃和齐禹薇就好像是皇后手中的两只蝼蚁,轻贱到她随随便便似乎就能让她们从这个世上消失。 慎刑司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人作呕的恶臭,两个宫女将关在慎刑司内的秀儿给拖了出来,带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你做的很好。” 秀儿身上已经没有一块皮肉是好的了,也没有再多的力气,只能瘫软的趴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匍匐在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的脚下。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口。” “是......奴婢明白”秀儿用尽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丝气力,抓住了黑衣人的衣服边,声音沙哑道:“娘娘,你一定不能忘记答应奴婢的话,您说过,奴婢只要做了,您就会放过奴婢的家人。” 那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伸出脚稳稳的踹了秀儿一脚,将她抓着自己的手踢开,轻笑着出声道:“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和他们‘团聚’了。” 郦妃被关在自己的寝宫内,就如同在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门外全是把守的侍卫,这一次......她该怎么办。就在她异常烦乱的时候,沉重的宫门被人推开了,她抬眼带着希望朝着门头看去,然而瞬间眼里好像如同铺满了寒冷的冰霜。 “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帮你......” 郦妃对于来人的话似乎很是不屑,冷笑出声道:“呵呵,你从来都不会这样的好心。” 不过才短短几日,这已经是乔寻容第二次来这安心寺内了,然而与之前一次不同,这一次还有卫玠陪她一起。 “这寺庙看起来不大,除了戒备森严的后院以外,其余的地方,我都去过了,但除了墨阳所查出的那些以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他们如果真的是抓来那些孩子,必然会找地方将他们藏起来,至于是不是在后院,那我们也不得而知。” 与上次不同的,也许是因为巧合,乔寻容和卫玠此番前来安心寺,终于见到了安心寺的主持师太余恩。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来找贫尼,不知有何要事。” 乔寻容的心灵通透,反应也机敏,只是朝着那余恩微微欠身还礼,唯唯诺诺道:“师太,我两此番前来,是想要在成婚前,呆在这寺庙内修习佛法,颐养身心,给心底一片清澄。” “两位施主,安心寺内简陋,不适合在此渡夜,若是为了修习佛法,你我尚可探讨。” “师太莫要推脱我二人,我们两人不过只居在此处一晚,到了明日清晨自然会离开。师太放心,我们两只会好好的呆在房中,不会到处乱走给您麻烦的。” 余恩师太看了眼乔寻容身旁的卫玠,皱了皱眉头思量了一小会儿,便也就答应了:“两位施主,只可晚上在房中呆着,千万不要四处走动,这是在山上,外头的蛇蚁毒虫多,抄习完经书后,早些休息即刻。” 乔寻容与卫玠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朝着余恩师太作揖,算是答应了。 卫玠与乔寻容本就是男女有别,所以寝室是在隔壁,两人先是各自在房内抄完了经书,而后又早早的熄灭了烛火,纷纷睡下了。 乔寻容哪儿里能真的睡得着,只能灭了烛火,躺在床上,眼睛却是睁着的。就这样一直到了半夜,乔寻容想着卫玠那头若是再没有动静,那就只能她先去找卫玠。她偷偷摸摸的怕了起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推开了卫玠的房门,却发现房内哪儿里还有卫玠的身影。 她走进卫玠的房内,却发现床上的枕头下面似乎放了张纸条,乔寻容走近之后,取出纸条,走到窗边,未曾点烛火,只是接着月光,看清楚了字条上是卫玠的字迹: “等我回来。” 卫玠虽然答应了陪乔寻容来安心寺找一些其他的线索,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乔寻容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既然她想来,那他陪她来便是,但是,调查安心寺这样又风险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愿意让乔寻容参与。 乔寻容看见了纸条,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卫玠将她一个人丢在房里,却又觉得自己说不上来的有些感动,卫玠总是把事情都安排的很好,让她没有办法去生气。 卫玠只身到山间的竹林间与墨阳汇合,准备去安心寺的后院里面查个究竟。 “世子。” 在两人准备动身去安心寺的后院之前,墨阳突然叫住了卫玠。 “你有话要与我说?” “正是如此,世子,我这几日已经查出了这余恩师太的来历......只是这结果,叫我吃惊。” “哦?余恩的底细竟然也能让你吃惊,我倒是十分的好奇。” 卫玠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回问道:“这余恩师太,究竟是什么人?” “余恩在来安心寺之前,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僧尼。我查到,她的俗家名字叫李恩碧,而且已有家庭,她的丈夫是奉羽军的校尉。” “奉羽军?”卫玠显然也吃了一惊,怎么会和奉羽军扯上关系。 如果别人不了解奉羽军实属正常,但是卫玠却对奉羽军了如指掌,他有一段时间就一直待在军营中生活,而且正是奉羽军。奉羽军乃是分属卫王管辖的军队,这余恩既然已有丈夫,且在奉羽军中任校尉,那她又是如何突然之间摇身一变,成了这安心寺的主持师太。这实在是太过于蹊跷了。 卫玠突然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这件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 “既然已有丈夫,为何还会来这安心寺内?” 墨阳顿了顿回道:“七年前,李恩碧的丈夫死于流寇之手,他两未曾有孩子,所以自那时候起,李恩碧便是孤身一人,至于后来,她又遭遇了些什么,属下目前还不得而知。” “恩,我知道了,我们还是要先去这安心寺的后院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知道一些,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两人运着轻功,驾风在夜幕下走动。从墙头上来看,后院的门被反锁了起来,卫玠和墨阳翻墙而过,却发现后院里还有两个房间的烛火没有熄灭。一个房间内坐着两个身影,另一件房间却还空着,卫玠先去了那件空着的房间打探了一番,里面衣物俱全,规整干净,但是却在房间的角落里堆放了不少孩童喜欢的玩物。 卫玠蹲下身子,细细打量,却发现其中有一面揺鼓和之前华喻给乔寻容的摇鼓一模一样。这里难道会是华喻的房间么?房间如此工整,显然不是个精神失常的人能收拾干净的。 这些玩物上面,却沾染了十分浓重的血腥味,到底这安心寺里面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卫玠大致浏览了房内的情况,而后与墨阳悄悄的走到了另一间房的窗外。 房内有两个人正在说话,一个是余恩,而另一个正是白天里疯疯癫癫的华喻。 “我不杀你,并不代表我不能折磨你,你最好弄明白,就算你的身份何等高贵,在这安心寺里,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劝你不要想着去用其他的方法来给我找事,不然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华喻紧皱着眉头,哪儿怕余恩已经将话说的这样明白,她也依旧选择默不作声,余恩一下子单手掐上华喻的脖子,恶狠狠道:“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窗外的卫玠与墨阳对视了一眼,一起飞身上了屋顶,却不料安心寺的屋顶年久松动,踩落了一块砖瓦,重重的摔落道院子里。 余恩大惊失色,立马走出房门,守着院门的僧尼当即跑到余恩的面前询问:“主持师太,出了什么事?” “你们可曾见到有人来过?” “未曾有人。” “去,将院中的各个角落都给我搜查清楚,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或事。” 第五十八章 寺内共寝 “查到什么没有?”原本宁静的安心寺内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嘈杂,后院的大门开着,院子里站着不少个手持棍棒的僧尼。 余恩走出房间,对着院子里的一种僧尼问道,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并无异常。 “主持师太,我们都已经将周围仔仔细细的都查过了,并无可疑的人亦或是事,兴许真的是咱们的这屋顶年长久了,有些松动,被野猫经过踩落的也说不准。”一名长相稍微粗壮的僧尼走到余恩的跟前,细细的回禀。 余恩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问道:“客房那边,可有巡查?” “客房那边的烛火早早就已经息了,房门紧闭,我等未曾去敲门问过。” “现在是特殊时期,一点小小的插漏都不能有,叫两个机灵的去客房看一看,若是有一丁点的一场,即刻来报。” 安心寺一向不留香客过夜,此番乃是破例,偏偏今晚出了这样蹊跷的事,还是要仔细些好。 乔寻容读了卫玠留给她的纸条,也没有再回自己的房里歇着,反而就直接睡在了卫玠的房里,想要等着他回来。今晚的查探行事危险,她有些担心,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正当乔寻容躺在床上转辗反侧之时,门却被人扣响了。乔寻容本还以为是卫玠回来了,可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若当真是卫玠回来了,他又何必要敲门这般多此一举。难道,是他被人发现了? “施主,打扰了,你睡了吗?” 是寺庙里头的僧尼来扣得门,乔寻容瞬间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她是该去开门,还是就这样静静的不出声才好。 外面敲门的僧尼似乎是觉得有些奇怪,渐渐的也没了耐性,敲门的力气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就当乔寻容准备翻过身下床的时候,突然觉得床上有了些其他的动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一双手从她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腰际,一把就将她整个人圈到了自己的怀里。 就在同一时间,原本站在门口的僧尼居然推开了房门,闯了进来。然而当两个僧尼,走进来看见房间里的景象,连连道了两句‘阿弥陀佛’便又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那两个小僧尼赶紧关上房门,隔着门窗对着房内的卫玠与乔寻容说解释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贫尼多有得罪,只是庙中今晚进了贼人,师太这才来叫我们查看两位施主是否安好,方才是我等一时情急,还望两位施主莫要怪罪。” “小师傅们放心,我等知道了,多谢关心。”熟悉的声音从乔寻容的耳边传来,果真是卫玠回来了。 门外的僧尼听见了卫玠的回话,轻叹了两口气,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互相示意,不多时就一同离开了房门口。 乔寻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似是远了,这才忍不住想要掉转过头来,面对着卫玠。此刻她被卫玠紧紧的抱着,只觉得后背滚烫,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脸蛋也染上了一抹红色。等着乔寻容一点点的翻过身子,入前的却是一大片白花花的*叫她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乔寻容脸贴着卫玠的胸前,莫名的羞红了脸。 卫玠自打回到房里之后就一直紧紧搂着乔寻容在自己的胸前,所以头要比乔寻容高一些。他低下头,注视着正躺在自己怀里的乔寻容解释道:“方才时间紧迫,我出去的时候换了一套黑色的夜行服,这帮僧尼脚步来得快,我还没来及换上平日里传的衣服。为了不叫她们起疑,我也就只能先行全都脱掉了。” 乔寻容虽然耳朵听着卫玠的解释,眼睛却一直都是半眯着,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眼睛,会长针眼似的。 卫玠看见乔寻容这副娇羞模样只觉得有趣的很,低头打趣道:“也真是多亏了你,居然会直接留在我的房里睡下,那两个僧尼倒也还算识趣,要不然哪儿能那么快就退出去。” “说什么呢你…”乔寻容忍不住在卫玠的胸前重重的拍了一巴掌,留下了五道鲜红的指印,卫玠痛的倒抽了一口气:“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什么亲夫,你又开始瞎说了,是不是我刚才打的还不够?”乔寻容又羞又恼,忍不住差点有准备挥起她的小粉拳。 卫玠倒是对此不以为然,一把抓住了乔寻容举起的手臂,将她的手带到了自己身后,叫她乖乖的也搂住自己的腰,这一回倒是离得更近了,卫玠单手摸着乔寻容的头,亲昵的说道:“我怎么不是你亲夫了,你我这不是早有肌肤之亲,再说了,你我二人已经有婚约在身,你迟早是要乖乖嫁的我的,这是跑也跑不掉的事。” 卫玠这些话若是换在以前说,乔寻容必然又是一顿推脱反驳,可时至今日,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之中也已经产生了变化,乔寻容没有再抵触和拒绝,反而变得席习以为常,更觉的卫玠的这些话都已经是理所当然。 “谁要和你说这些,说点正事,方才你出去,可有查到些什么。” 乔寻容抬起头,脸上此刻挂了些忧虑。 “恩,我与墨阳去了趟安心寺的后院,余恩果然藏了些秘密,她与华喻之间应该还发生过些其他的事情,只是华喻受制于余恩,身不由己,有些话她一旦说了,便会给自己找来祸患。” “那安心寺内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你可有查到什么端倪?” 乔寻容其实心中早就设想到这些,华喻受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当务之急却是要找出安心寺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孩子,你可有找到那些失踪的孩子?” “后院里头只有两间厢房,一间是余恩的房间,另一间我猜想应该是华喻的房间。我却并未看到有孩子,但也算是弄巧成拙后,我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时卫玠无意碰掉了房顶上的瓦片,使得余恩变得极为敏感起来。当预感到危机的时候,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查看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守着的东西,就当寺庙里的各个僧尼,正在因为一个不知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贼人’四处查看的时候,余恩却一个人趁着夜色,急匆匆的赶去了另一个地方。 “余恩独自一人去了寺庙的大殿。” “大殿?” 大殿里除了供奉着的一众佛像再无其他,余恩那么晚了去大殿做什么。乔寻容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来这大殿里面另藏玄机。 “恩,找时间,我们还得再去大殿里面仔细看看,只可惜时间紧迫,我不得不先赶回厢房。”卫玠言语里透着可惜,但至少他们也有了新的线索。 “我们如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办法接着追查下去了。”此时,急也不是办法,这件事情上,他们不能硬拼,只能选择智取。 “嗯。” 夜半三更,窗外传来偶尔一两声的鸟鸣,寺庙里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乔寻容被卫玠揽在怀中觉得十分温暖,两只眼皮都变得有些沉重了,睡意就这样缓缓袭来。 就这样,一夜安稳的渡过,乔寻容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卫玠的身影,她伸了伸懒腰走出房门,院子里头一片清净。 乔寻揉了揉双眼,却看见院落里有一个小僧尼正拿着竹扫帚在打扫。乔寻容定睛看清楚了那小僧尼的长相,有些吃惊的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 第五十九章 重见旧识 清晨寺庙幽静,远远传来诵经清伴随着淡淡的檀香,叫人一早觉得心神安宁。 乔寻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自己的身旁投去目光,只可惜身侧空荡荡的,卫玠不知道一大早又独自去了哪里。 掀开被褥,乔寻容轻呼了一口气,走到了房门前,她轻轻的推开房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唰..唰…” 乔寻揉了揉双眼,这才看见院落里有一名僧尼正背对着她拿着竹扫帚在打扫,只是这背影看着有些熟悉。 待过了一小会儿,那名僧尼扫地时慢慢侧过了身子,乔寻容定睛看清楚了那名僧尼的容貌,心里头有些诧异:裘伶,她怎么会在这? 原来站在这院中打扫的僧尼,不是旁人,而是前阵子才被乔寻容遣出乔府的丫头裘伶。当初裘伶出府时,乔寻容让管家给她取了不少的银子,本以为她会置办些小生意,稳稳当当的过日子才是,这丫头又怎么会在安心寺呢? 裘伶本专心的正在打扫,后来也发觉了有一个人正站在厢房的门口朝着她望,遂也向厢房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一下倒也叫她愣住了。 “小姐?” “裘伶,真的是你啊,你这是?”乔寻容确认了真的是裘伶,赶紧走到了裘伶的身前,将她从上到下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实是裘伶没错,怎的好端端的一个丫头,如今却是灰袍僧服皈依佛门了? “你怎么会到这安心寺里来,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 裘伶看见乔寻容如此紧张她的状况,眼眶渐渐的红了,声音有些梗咽到:“小姐,裘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裘伶你仔细与我说。” 乔寻容看见裘伶这般委屈的模样,叫人心疼,牵着她把带进了休息的厢房,坐在房中细细的询问,终于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日裘伶出府的时候,身上携带了不少乔寻容给的银两,本来想着先寻觅个住处,再给自己找份活儿干,自己的余钱还可以置办个小买卖,一个人虽然辛苦一些,可安稳度日总是没问题的。 然而,裘伶却没有想到,天不从人愿,就在裘伶刚出了府还没有多久,她就被一伙贼人给盯上了,抢了她的包裹不说,顺道还劫走了她所有的银两,裘伶身无分文,又无脸再回乔府,更加怕乔清菡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就只能一个人流落街头。 裘伶,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衣领间取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着的玉佩。 “小姐,你知道,那时候,我连想把这玉佩当了的心都有了,我甚至已经去过了城内的当铺。可是小姐,这可能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裘伶舍不得当,后来咬咬牙又将玉佩给拿了回来。” 乔寻容何尝不知道这枚玉佩对裘伶的意义何等重要,裘伶自小无父无母,这枚玉佩就是裘伶唯一的一个念想,也许今后若是能机缘巧合之下靠着玉佩与家人相认,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可怜了这个丫头,独自在外头吃了这样多的苦。 “那你怎么会又到这安心寺里来?” “我那时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之下想要来寺庙求一碗菜粥,后来得知寺庙内都是女弟子,便想着往后的日子没了指望,还不如常伴青灯古佛,求个安稳太平,所以这才求安心寺内的师傅们将我留了下了。” “原来是这样。” 这也当真是机缘巧合,想不到这安心寺中也会有旧识,只是这安心寺内疑云重重,裘伶就算待在此处,也并不是个安稳妥当的地方。 “裘伶,你可在无人之时,独自去过大殿?” “小姐,寺庙规矩森严,像我这样刚入寺的僧尼除了日常的诵经功课之外,只能在寺庙的各处院落打扫,至于大殿,除了白日里会向香客们开放以外,其余时间都是大门紧闭,不让随意进出的。” 裘伶虽然觉得乔寻容的话问的有些奇怪,可是从心底里还是感激自己的这位小姐的。往年在乔府,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对下人们好,虽然二小姐时常责骂她,但是大小姐经常赏东西给下人,也让她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如今乔寻容问她什么,她自然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乔寻容。 乔寻容心里有些犹豫,她与卫玠此番来这一遭,虽然查出了些安心寺的端倪,但到底还是没弄个清楚明白,如今裘伶就在这安心寺中,也许她可以…可是这事情又不似平常事,要凶险的多,乔寻容又如何愿意让裘伶做这样危险的事。 裘伶见乔寻容眉头紧锁,久久都不出声,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问这些做什么?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裘伶的这条性命都是乔府给的,这些年大小姐更是待我不薄,但凡裘伶能帮得上的地方,小姐都不要犹豫。” “裘伶,不瞒你说,最近我正在调查一件事,但线索却都和安心寺有关。你若能晚上往大殿里去看一看,发现些什么是最好,但是若遇到了危险,那我便有了大罪过。” 乔寻容心里其实很想裘伶去替她看一看,可是内心又很矛盾,就算裘伶现在是安心寺的一名女弟子,但难保不会有什么危险。 裘伶明白了乔寻容的意思,自己思量了一番,抓着乔寻容的手背回道:“小姐放心,若是这件事,我便替你去大殿看一看便是,你别担心,我毕竟现在也是安心寺的弟子,晚上私闯大殿就算被发现了也最多就被责罚一番,并不会有大的危险。” 听到裘伶这般说法,乔寻容虽然犹豫,但又十分的感激,他知道其实裘伶留在这里,并不是完全的想要遁入空门,只是想要有个安稳的容身之所。 “裘伶,就算你不去也无妨,但这安心寺恐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简单。这样,你准备准备,三日后我派人来接你,给你安排个其他的去处吧,你还小,这个年纪就留在寺庙里,不是上选。” 裘伶见乔寻容说要重新安排其他的去处心中感激万分,只觉得,大小姐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善人。 “小姐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 此时,黎国皇宫内,一众太医都跪倒在宫殿中央,低着头巍巍颤颤的不敢吱声。 凤榻上的女人,面色灰清,盯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一群太医,气的大骂道:“你们这群庸医,皇上正直壮年,身强体壮,怎么会说倒下就倒下,一定是你们这群庸医医术不够高明,用错了药,这才使得皇帝的病情加重。” “太后息怒啊,臣等已经尽力,皇上这病乃是恶疾,病来如山倒,臣等一定会再想办法的,求太后开恩,再宽限臣等几天吧。” “宽恕?你还想让哀家怎么宽恕,皇帝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就让你们一起都去皇陵陪葬,都给哀家滚下去,想办法,想不出来,哀家就砍了你们!” “是…是……臣等告退” 为首的太医白发苍苍,年岁已高,面对太后依旧是怕的瑟瑟发抖,皇上这病,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有数,恐无回天之力了,难道他们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的在这等死吗? “这可怎么办才好?” “葛太医,我听闻,前些日子梁国公主从宸国带回一名医术超群的公子,治好了梁后多年的旧疾,梁国上下都以神医相称,现如今他人就在梁国王宫内,不如我们派人去请那位神医前来看看?”站在葛太医身边的是一位姓张的太医,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如今大难临头了,若是还想不出对策,恐怕他们一行人就真的要去皇陵陪葬了。 太后向来是说到做到,她的雷霆手段,黎国上下有谁人不知,他们这几条贱命又算的了什么。 “请,赶紧派人去请啊,一定要快,起码要赶在皇上病情恶化的更严重之前赶回来。” 第六十章 时机天降 第六十章 纪慕庭起初跟着梁月来到梁国的时候,心里只是知道自己有了这个想法,想要去实现,却没有去深究过,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到了梁国之后,随着和梁月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日渐亲密,纪慕庭才恍然大悟,自己大概是心动了。 梁月,就是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最大理由。 梁后的旧疾纵然棘手,但是对医术高超的纪慕庭来说,只是多费些时间和心力的问题。但也要多谢梁后的这个病,让他有机会展露自己的医术,使他在这梁国的王宫内受人尊重,自由走动也方便了许多。 最重要的一点,梁月一直深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在看到梁月站在自己身前展露笑容的那一刻,纪慕庭觉得,他熬了几个通宵采药熬药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那日,当知道母后的病已无大碍之后,梁月第一时间跑进了纪慕庭所在的药房内,看见了一个有些疲惫和略显憔悴的背影。梁月那个时候才陡然想起,纪慕庭为了自己的母后,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 纪慕庭背对着门口,静静的注视着火炉上的药罐,梁月放轻了脚步,她依旧这样一步一步的朝着纪慕庭靠近,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渐渐的,渐渐的……她每朝着纪慕庭多跨出去一步,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更加猛烈的在跳动。 等到梁月走到纪慕庭的身侧,看见了纪慕庭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滴,嘴唇显得有些苍白和干涩,这个人是不是为了煎药,连口水都不曾喝过。 “纪慕庭。”梁月怀着感激而又忐忑的心叫了他的名字。 那时候的纪慕庭似乎只是无意间的一个回应,他轻轻的撇过头朝着自己身侧的梁月微微的勾起了自己的嘴角,淡淡道:“恩?” 梁月一时之间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是来感谢他的,不是吗? 有一滴汗水恰巧从纪慕庭的额尖滑落,梁月也没想太多,好像只是下意识的,勉起自己的衣袖,去提纪慕庭擦拭汗滴。 “宫里的太医重新帮母后把了脉,母后的病情已经平稳,甚至有转好的迹象,他们说,母后多年的恶疾,真的被你给治好了。” “恩,如此最好。” 纪慕庭似乎真的已经十分的疲惫,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梁月的眼眶有些泛红。“纪慕庭,我会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来报答你的,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拿得到的我都可以给你。”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 纪慕庭的话说了一半就没了声音,将头一下子靠在了梁月的肩膀上,安静的闭上了眼。梁月被纪慕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僵住了,但却没有闪开,她小心翼翼的轻唤了两声纪慕庭的名字,却发现纪慕庭没有回应。 梁月感受着纪慕庭在自己耳侧平稳的呼吸声,终于反应过来,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是,他竟然就这么靠在自己的肩头睡着了吗?梁月就这样一直傻站着,为了方便,她轻轻的主动揽上了纪慕庭的腰,一声不吭。 黎国的皇宫近日里,确是乌云密布,整个太医院中的太医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此刻,他们的所有人,脑袋现在还暂时能挂在脖子上,可是皇上突然病重,倘若他们治不好皇上,太后如何能放过他们。 皇上正值壮年,这病却是来的突然,这人说倒下就倒下了,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难道就要这样,眼巴巴的等死么? “大人,宫里头的消息都被封锁了,但是根据线人的消息,如今皇上病重,太医院似乎对此束手无策。” 黎国一座官邸内,一名黑衣男子正恭敬的朝着一名中年男子回禀。只是房中灯火幽暗,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庞。 “自从皇上登基后,新皇施政无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皇上病重,并无子嗣继承皇位,看来是时候,去寻公子回来了。当初先皇病逝前曾嘱托我好好照顾月贵妃母子,当时的遗召也已经秘密转接与我,只是那时宫中混乱,月贵妃葬身火海,是我无能没保护好他们母子三人,有负先皇嘱托。” 想起多年前,月贵妃葬身火海,世子与公主被带出宫逃生,再无音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停止过去寻找他们。 如今,时机天降,这样绝妙的时机,真适合迎公子回宫。 “公子那边可有消息?” “我们已经确认公子此刻所在之地,公主那头也有了些头绪。” “机不可失,你们尽快先于公子联系,早日迎他回宫。” 那中年男子抬头望了眼窗外,轻叹道:“这黎国就快要变天了。” 另一方面,裘伶与乔寻容相见后,将乔寻容所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不过是乔寻容离开安心寺的第二天,裘伶趁着夜色,独自一人潜进了大殿之中。 有些奇怪的是,大殿的门半压着,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缝,却发现主持师太竟然站在大殿的佛像前。主持师太走到佛像前,不知在摸索些什么,只听到吱呀一声,好像是什么门开了的声音。 主持师太举着台上的蜡烛,径直朝着佛像的背后走去,裘伶在大殿外蹲了许久,都未曾再看到主持师太走出来,她仔细思量了一番,大着胆子走进了大殿。 裘伶放轻脚步,循着主持师太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用台上的另一盏烛火照着前方,待她绕到了佛像的背后,惊讶的发现,佛像的背后竟然藏着一扇暗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如小姐所说的,这安心寺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裘伶此刻犹豫了,她究竟该不该再往前去,正如小姐所说的,她若是知道的越多,也就会变得越发的危险。可当裘伶想起乔寻容与她所说的,三天后回来接她,她就觉得,在乔府待了这么多年,大小姐一向待她很好,如今她终于有机会能报答小姐,如何能退步? 暗门里连着一条密道,裘伶捧着烛火走了进入,越往里走,她越发的觉得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等到即将走到密道的尽头,裘伶熄掉了自己手中的烛火。她大着胆子走到了尽头所连接的地方,然而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叫她惊慌到手中的蜡烛掉落在了地上。 裘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她忍不住的作呕,她扶着一旁的墙壁,却发现,就连墙壁上都沾染了许多鲜血。 “谁?” 这时候,从密室内传来一声怒喝,裘伶大感不妙,当即拖着不适的身子朝外跑去。 “快给我去追,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 第六十一章 庶妹心思 裘伶跌跌跄跄的跑出了密道,推开大门就朝着外面奔去,老天作弄,外面正逢大雨,她拖着累赘的僧袍,没了命的狂奔。 裘伶脑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快些跑,不能停,因为就在她转头跑出密室的瞬间,她听见了密室里传来主持师太的声音,她说:“快给我去追,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 主持师太要杀了她,裘伶跑出安心寺,逃进了密林当中,大雨倾盆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一只鞋子沾满了泥泞,另一只鞋子也在方才的慌忙逃窜中不知丢到了哪儿里。她很害怕,这里是深山,野兽众多,山中气温低下,若是她一个姑娘家在这雨中一直待着,哪儿里还能熬得过去。 裘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甩掉身后追赶她的那一帮人,只能暂时找了一个树洞栖身,她蹲下身子,双手紧紧的抱着胸前,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她要死了么? 就在此刻,她全然没有发觉有几道黑色的身影,正缓缓的向她靠近,等到她反应过来之时,却发现有几个身影站在树洞前俯瞰着她,裘伶浑身又冷又痛,迷迷糊糊之间抬起头,借着月光朝着黑影望去。 只听得山林中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声,而后再也没有其他回音。 两日后,乔寻容照约派了马车去安心寺接裘伶下山,不过半日,乔府的马车便回来了。 翠晴提着裙边急急忙忙的跑进了乔寻容的房间:“小姐,派去接裘伶的马夫回来了。” “回来了还愣在这做什么,不是吩咐了你们,直接先将裘伶带去别院?”乔寻容正拿着那日从安心寺带回来的摇鼓眉头紧皱,这几天也不知道卫玠那里查出了什么没有。 “回小姐的话,车夫是去接了,但是裘伶她人却不见了。” “裘伶不见了?”乔寻容一下子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摇鼓,就走到门口朝着翠晴询问道:“怎么会不见了呢,她不是呆在安心寺修行么?你们没找到她?” “小姐,马夫说他和同去的侍女将那安心寺里面,前前后后问了个遍,可都说没听说过裘伶这个名字,说庙里压根就没有她这个人。” 乔寻容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一日她曾和裘伶说过,安心寺的大殿可能内藏玄机,裘伶虽然表示会帮她打探,但很有可能会遭遇危险。 “去,传我的命令,多派几个府中的婢女去找,记住要小心一些,不要太招摇。将那安心寺内和周遭的村子都问清楚,看看裘伶会不会自己去了其他的地方。” “是,奴婢知道了。” 西苑里头乔清菡正坐在房里头做一些手头上的刺绣,没一会儿宋姨娘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径直做到乔清菡的身旁,却是有些气愤的冷哼了一声。 乔清菡一边缝针走线,一边朝着身旁的宋氏问道:“娘这是怎么了?火气这样大。” 宋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恨得牙痒痒的说道:“还不都是裘伶那个贱丫头,寻容让她好生出府了不说,也让他带走了玉佩。现在倒好,我听说清菡之前去上山的时候,又遇见了那个死丫头,今日特地派了府里头的马车,说是要去接她住别院。我呸,她这个贱骨头也配,也不知道寻容是中了什么邪了,竟然会待她这般好。” “哦?竟然有这种事?” “为娘难不成还会骗你?清菡你这个傻丫头,凡是别总是为别人想,自己不争不抢的反而容易受欺负,娘的身份是低贱,可你却不一样,再怎么说你也是老爷的亲骨肉,这乔府的二小姐,别的小姐能有的东西,你自然都不能少。如今寻容待裘伶这般好,倒像是待自己的亲妹,可你呢?整日里就窝在这小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落到个什么好,到时候别让你爹真的,随便的找户人家就把你嫁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疼,清菡出落的这样标致,就是嫁到官宦之家当个主母也是绰绰有余的,毕竟自己家老爷也是当朝二品大员,作为老爷的孩子,清菡自然不能有差。前阵子,太后赐婚乔寻容和卫府世子的事情传到了府里,宋姨娘那是嫉妒的整日都没咽下一口饭。 凭什么她乔寻容能将来嫁给王府的世子做个名正言顺的世子妃,而自己的女儿都不行。 “清菡,要不……” 宋氏想到这,心思突然一动,脑子里嗡的蹦出一个想法来。 “要不娘去求求老爷,让你给你姐姐做个陪嫁,一同嫁到卫王府去吧?” 乔清菡听到宋氏这么说,当即就讲手中的针线一把摔到了桌上:“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是嫁不出去了么,你干嘛上赶着要把我送到王府里去做个小小的侍妾,而且还是跟姐姐一起去,难不成,我就活该过得这样轻贱吗?” 宋氏一看自己的女儿似是真的生了气,连忙解释道:“清菡,娘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恼。你想,你若是能嫁给卫世子,那再不济也是王府里头的人啊,你姐姐嫁过去必然是正室,你随她一同去,虽说名义上先是个侍妾,但你姐姐怎么样也不会亏待了你,将来若是为卫世子诞下个一儿半女的,等到世子承袭王爷的爵位,那你保不齐可就是个侧王妃啊,那可要比嫁给寻常人家好得多。” “呵?侧王妃?娘,你记住,但凡有她乔寻容一日,我这嫁的就不会如意。” “这……这是哪儿里的话。”平时里头,宋姨娘还在自己心里盘算过,清菡与寻容好歹是姐妹,寻容虽说行事有时候果断了些,但也绝没有亏待过,若是一同嫁去王府,宋氏也觉得寻容不会害了清菡。 到时候,自己再教清菡一些手段,总有办法将那卫世子套牢,可如今看清菡的这番反应,倒像是她与寻容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哎,看来她的盘算又要落空了。 只是,清菡好像,哪儿里也有些变了。 送走了亲娘,乔清菡也早已无心刺绣,只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房中想些什么。回想到裘伶出府的那日,乔清菡因为实在是气不过,所以私底下去雇了一帮人,叫他们跟着裘伶,找时间让她吃些苦头,顺便将她身上值钱的物件都能取回来。但她却没想到,那帮蠢货带回来的只有一些乔寻容赏给裘伶的银两,她最想要的那块玉佩却没有带回来。 后来,再派人去寻,就没了那丫头的消息,抢回玉佩一事也就只能作罢。 以前是她太傻,想着只要讨好了自己的姐姐,要什么都会变得容易些。乔寻容从小到大,什么都比她好,府里最好的一直都是乔寻容先挑完了,剩下的才轮到自己,嫡庶有别这四个字她从小听到了大,时时刻刻的都映在自己的脑子里,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她乔清菡这辈子就只喜欢过卫玠这一个男人,可就连这唯一她想要得到的男人,乔寻容都能轻轻松松的得到他的青睐。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嫡出么?乔清菡自己再也不想过那样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的日子。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她一定不会让乔寻容过得这样称心,她想要去抢,去抢走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抢到了手,那不管是什么,最终都会成为她乔清菡的东西。 第六十二章 黎国相请 梁月因为自己母后身体转好,心情也跟着放晴,有事没事总爱跑去找纪慕庭说话,但凡得了些什么新鲜的玩物总是爱第一时间跑去找纪慕庭炫耀,这梁国王宫里头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的人,大家都不是傻子,谁都看的出来梁月公主格外粘着纪公子。 这一日,梁国君主和皇后一起将梁月叫到了跟前,想和梁月聊一聊。“梁月,你年岁也不小了,父王与母后虽然还舍不得将你这样早的嫁出去,但是毕竟婚姻大事,要慎重,你快来告诉父王与母后,你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我也不知道。”梁月的脸蛋有些泛红,其实在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上面,女儿自己心里也并不清楚。 当初在宸国,梁月与乔寻容一同在游玩的过程中失足落水。沈凭玉在生死关头救了梁月,自此梁月对其倾心,但偏偏沈凭玉心中只有乔寻容一人,多年情深哪儿里会被梁月这样容易的打动,反而狠狠的拒绝了梁月,叫她伤心难过。 梁月曾以为自己会很长时间从这样难受的感觉里走出来,不知道这伤心的期限何时是个头,然而母后的病让她无暇再去想其他的儿女私情,等一切尘埃落定,现在回想起来,她竟然也没有当初那样伤心了。 “那你与那纪公子?”梁后心里感激纪慕庭将她治愈,她也看得出,自己的宝贝女儿虽然对男女之情还不太开窍,但是她与纪慕庭之间的感情确实不一般。 “我们是朋友。”梁月吐吐吞吞了半天,才憋出这样一个解释。 想要成为朋友这样的话,是纪慕庭自己与梁月说的,所以在梁月的脑海里,他与纪慕庭之间的关系似乎一直都是维系在朋友的这个层面,就算是她现在所做的这种种一切,她只是觉得,因为他们是好朋友的原因。 梁国国君与梁后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轻笑道:“除此之外就没了吗?” “我......”梁月想到这里又有些犹豫了。之前面对沈凭玉的时候,她会有小女儿一般的娇羞,只是一味的想要去表达自己的喜欢,可是面对纪慕庭,她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纪慕庭身上总有什么能吸引着他,她每天都想和纪慕庭呆在一起,因为感觉心里很舒服。 这算是喜欢吗?梁月在心里面有些质疑,她在质疑自己,究竟是将纪慕庭只是当作好友,还是说,其实是她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渐渐的喜欢上了纪慕庭,却自己没有发现呢。 “女儿只是想要每天都与他一起,觉得跟他在一起,做任何的事情都会开心” “梁月,你虽为咱们梁国的公主,但父王和你母后却都希望你能够不被公主的身份束缚,能得到自己真正的幸福。所以,倘若你心里真的喜欢那纪公子,父王与母后也不会拦着你,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待你,我们两也好安心。” 纪慕庭呆在梁国王宫的这段时间,为人和医术大家有目共睹,梁国上下无一不对其称赞和敬重,虽然他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子,但只要对梁月好,梁月自己喜欢的,两人在一起也很般配,加上两人如果成婚,那必然会在梁国都城落府,那样做父母的想要多让梁月陪着一些也很方便。 今日听见梁月的这番说辞,梁国君主和梁后心中大概也都有了底,还想着要去寻个时机再找纪慕庭好好的聊一聊。 梁月拜别了父母,又跑来找纪慕庭,正巧碰上纪慕庭想要出宫去置办些东西。梁月开心坏了,说是要和纪慕庭一起去,纪慕庭也没拒绝一口答应了,二人坐着马车从梁宫的东门出宫去了。 “咱们到处也转了这么久了,东西也都置办的差不多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再回宫去吧。” 梁月本来就爱玩,难得出宫一趟,哪儿有这么容易就回去,纪慕庭知道梁月爱吃,陪着她去了梁国有名的点心坊。 马车行驶在路上,纪慕庭坐在车窗边,撩开了窗帘,一阵疾风而来,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镂空的银铃。恰巧梁月正在和琉茱在说话,也没有注意到。趁着梁月和琉茱在厢房中用餐的时候,自己独自走到门口打开了银铃,这银铃里面塞了张纸条。 纪慕庭看完了纸条之后,表情倒显得十分的凝重,很快的找了盏烛火,将那小纸条烧了。梁月看在纪慕庭背对的自己,正在门前发愣,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纪慕庭,你不来吃些点心,站在门口发什么愣?” 听到梁月的声音,纪慕庭连忙转过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明朗起来,回应道:“来了。” 等到入夜,纪慕庭房中的烛火却还没有熄灭,巡逻的宫人们从他的窗前经过,还以为纪公子此刻在房中读书休息,其实不然,纪慕庭的房里空无一人。 “公子。” 夜深人静时,梁宫中一处假山石后,一名男子正跪在另一名男子的身旁与他说些什么,这里地处偏殿,所以人烟稀少,几乎没有人会来此处。 “其余的话不用多说,你们只消告诉我,现在来找我做什么?”站着的白衣男子声音温雅,却又有些寡淡,正是本应该在房中带着的纪慕庭。 “公子,还请您与我们一同回黎国王宫内主持大局。” “黎国有皇上和太后,你们来找我做什么,我与黎国再无瓜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纪慕庭的话不留余地,黎国那个地方他已经不想再回去,至于他们口中的‘公子’,早就已经死在了多年前的那场大火里。 “公子,皇上登基之后,不谅百姓疾苦,施政无道,每日只知寻欢作乐,黎国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近日里,皇上突染恶疾,药石无医,宫中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并无子嗣,若是在此时,公子回到黎国,那么九五大位就非公子莫属。” 纪慕庭冷哼一声,寡淡到:“我说了,我与黎国早已没有关系,你们走吧,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从月贵妃葬身火海那时开始,公子庭也早已陪着自己的母亲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黎国留给纪慕庭的,就只有惨痛的回忆,他不想再回去了。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见纪慕庭准备转身离去,不愿再与他们做说些什么,情急之下只能心机一动,急忙说道:“难道公子不想见见娴公主么?” 第六十二章 婚讯即来 “公子,还请您与我们一同回黎国王宫内主持大局。” “黎国有皇上和太后,你们来找我做什么,我与黎国再无瓜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纪慕庭的话不留余地,黎国那个地方他已经不想再回去,至于他们口中的‘公子’,早就已经死在了多年前的那场大火里。 “公子,皇上登基之后,不谅百姓疾苦,施政无道,每日只知寻欢作乐,黎国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近日里,皇上突染恶疾,药石无医,宫中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并无子嗣,若是在此时,公子回到黎国,那么九五大位就非公子莫属。” 纪慕庭冷哼一声,寡淡到:“我说了,我与黎国早已没有关系,你们走吧,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见纪慕庭准备转身离去,不愿再与他们做说些什么,情急之下只能心机一动,急忙说道:“难道公子不想见见娴公主么?” 纪慕庭听到黑衣男子口中提到了娴儿,当即就皱起了眉头,转身朝着身后的男子问道:“你说什么?你们找到娴儿了?她没死?” 黑衣男子见纪慕庭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也顾不得再多,当即走到纪慕庭身边说道:“公子,我们家大人其实一直都在找您和娴公主的下落,如今公主我们已经将她先行迎回黎国好好安置,只等你回去与公主团聚了。” 娴儿,娴儿……他一直以为娴儿已经在多年前的追杀中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这黎国看来他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了。 “你们走吧。”纪慕庭轻叹了一声,摆了摆手。 “公子!”黑衣男子见纪慕庭竟然还是不愿跟他们没去,心中焦急万分,正当此时,纪慕庭却淡淡的丢下了一句话,他说:“三日后,城郊见。” 有了这么一句话,那黑衣男子的心里头才觉得踏实了,公子终于愿意跟他们回黎国了,也不枉他们跋山涉水,苦苦寻找了他们那么多年。 回到自己的房中,纪慕庭坐在书桌前叹息,桌面上放着他今日出宫在城里趁着梁月不注意,买下的一个手镯,原本是想要找个时机送给她的,也好借机向梁月表明心意的,现在看来,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纪慕庭的心里舍不得梁月,如果不是因为娴儿,他也决计不会选择就这样离开梁国。他甚至都没有想好该怎么和梁月去说这样的事,他自己的身份特殊,他不希望梁月因为他被牵扯到一些与她并不相干的事情中来。 黎国此行危险重重,他若是以公子身份重回宫廷,必然会在黎国朝野上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他本是孤家寡人,没有什么好眷恋的,只是若娴儿要真的在黎国,那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尽办法护得娴儿的周全。 只是自己的师父再三叮嘱过,不要独自回到那个地方,可眼下,除了自己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纪慕庭走到床边,从袖中取出一支小银笛将它吹响,很快的一只信鸽就从夜幕中飞来,落到了纪慕庭的窗边,纪慕庭将已经准备好的纸条放进鸽子脚上的信筒内,又将及其放走了。 三日后,纪慕庭不告而别,梁月翻遍了黎国的王宫,都没有找到纪慕庭的身影。好像纪慕庭这个人就这样平白无故的不见的,若不是这宫中的其他人都见过纪慕庭,她都快要以为这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纪慕庭走了,只在房中的桌子上留下了一个鲜红欲滴的手镯,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勿念”两字。 梁月整个人仿若就陷入了谷底,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纪慕庭会这样突然之间不告而别,只是自从纪慕庭走了之后,梁月整个人都变了,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每日里只把自己一个人闷在自己的宫中,梁国君主和梁后二人却是心疼坏了。 但无论用了什么法子,梁月依旧提不上兴趣,甚至四下无人之时,还会默默的掉眼泪。梁月直至此时也深刻的明白,自己早已爱上了纪慕庭,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纪慕庭,也许那样,他就不会走了。 又过了还没多久,从宸国突然传来消息,卫府世子和乔府大小姐将于下月则吉日成婚。 乔寻容呆在府中,每日听着卫玠传来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卫玠也变得很少来找他,去他府中询问也都说,世子大人出去了。乔寻容心里觉得奇怪,但又无可奈何,因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呆在府里等着卫玠回来。 婚讯来的突然,这是乔寻容自己也预料不及的,怎么会这样,她与卫玠的婚事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这样定下了?乔寻容心中大惊只能去找自己的爹。 “爹,我与卫玠的婚礼,为何如此匆促,竟然就定在了下个月?这是怎么回事。” 乔大人早料到自己女儿会来问他,早早的就坐在花厅内,单手扶着这茶桌等着。“这场婚事,是我与卫世子决定的,是我先提出要你们早日成亲的。” “为何?”乔寻容想不明白,爹爹一向同意婚姻大事,女儿可以自己做主,如今又为何突然改变了注意。虽然她如今也很愿意嫁给卫玠,但婚事来的这样突然,她倒是觉得时机有些奇怪。 “爹只希望,你能早日嫁给世子,以后爹爹倘若有个什么好歹,还有人能护你周全。”乔大人的是声音有些无奈,满满的哀叹和不舍。 “可是出了什么事?”乔寻容一向机灵,她怎么会听不出,爹想让她早日嫁给卫玠,她就能够多一把□□,一定是府里遇上了什么事。 乔大人皱了皱眉头,而后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发,原来孩子已经出落的这么大了。朝堂上的事情,风云瞬变,可是他们做文官的,就是要直书利弊,难免会与一些政治权利产生冲突。虽然他也并不舍得就这样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出去,但是他相信卫玠一定会保护好寻容,不叫她收到半分委屈。 “寻容,这一次你一定要听爹的,我知道你与卫玠两人是真心相爱,将你托付给他,我也能放心,你别担心,爹爹没事,你只要乖乖的回去等着,我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绝不会让别人瞧不起咱们乔府。” 乔寻容知道爹爹的注意已定,这一次却没有选择拒绝,可是她的心里头总是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这一次,她能逃得过吗?乔府又能躲得过吗? 回到房中,多日不曾见过的卫玠,此刻正呆在她的房中。 “寻容,你来了。” 很显然的从卫玠的语气里,他知道自己方才是去与爹爹说话。这一切,他都预料到了。 “你和爹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乔寻容感觉卫玠和父亲一定都知道了些什么,却统统对她保持了沉默。 “你相信我吗?”卫玠抬眼嘴边含着笑意轻声的问道。 “信。” 乔寻容回答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倒像是很没有底气的样子。卫玠一把将乔寻容揽进自己的怀中,他紧紧的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相信就好。” “你该高兴不是吗?我要嫁给你了。” “嗯,我很高兴。” 卫玠就这样一直抱了乔寻容很久,他很想就这样一直抱下去,感受着乔寻容传来的温热感,卫玠才能深刻的告诉自己至少现在他的寻容还呆在他的身边。不论未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至少他的寻容是选择相信他的。 第六十四章 风声又起 黎国的都城被世人称作明都,意思是黎明开始的地方。 纪慕庭曾以为这座城是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家园,充满了欢声笑语,一切都是那样的其乐融融。而当年在刀剑杀伐之下,九死一生逃离明都的时候,纪慕庭的脑海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被抱在马背上回眸的那一眼,纪慕庭的眼中这里已经沦为了地狱,而权力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似乎一切因果轮回,总要有个定数一般,十六年后,纪慕庭重新回到这里。 一袭黑袍加身,纪慕庭轻喝马匹,一点一点就这样驾着马匹逐渐靠近了明都的城门。 “什么人?” 守城的将士拦住了纪慕庭,阻止他进城,跟随着纪慕庭一路回道明都的,还有那一夜在御花园内的那群黑衣人,此番他们换了便服却也只是远远的跟着,“快快下马,入城需得下马亲自步行。” 御花园的那群人见纪慕庭被守城将士拦下,心中都暗暗捏了把汗,这才刚刚回道明都,可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纪慕庭先是沉默不语,而后翻身下马,而他从头到尾却没有开过一句口。守城将士见纪慕庭已然下马,神色凝重又不说话,猜想是个难解决的角色,心生惧意便也就这么简单的放纪慕庭进城去了。 “公子,我家大人已然恭候多时,还请公子随属下去见大人。” 走入城门后,御花园为首的那人在人群终于能凑近纪慕庭与他说话,纪慕庭先是看了眼大街上到处张贴的,寻求神医的皇榜,而后便随着那人逐渐走离集市,到了一座规模颇为宏大的府邸之前。 “大将军府”纪慕庭抬头望向府邸的牌匾,微微蹙眉,也不知这位大将军究竟是何许人也。 走进府中,纪慕庭被安置在后院的一处颇为雅致的居舍内,不过半刻的功夫,从门头传了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公子!” 只见一中年男子跨步直接走进房中,一下子就欲跪倒在地上,纪慕庭眼疾手快一把拖出了那男子前倾的身子将他扶了起来。 “将军免礼。” 待那中年男子抬起头来,纪慕庭与他对上目光,这才从自己的脑海中回忆起一个人来,此人正是父皇在世时的木将军,早年父皇外出征战,木将军每战都会随行,此人忠肝义胆,不仅战功赫赫,更是深得父皇的青睐。纪慕庭离宫时虽说是年纪还小,但是由于木将军常受父皇召见初入宫廷,所以他的印象还算深刻。 “公子,是属下无能,当年有愧先皇所托,还没等臣赶回明都,皇贵妃却已经香消玉殒,也害的公子和公主流落在外那么久。” “将军请起,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否详说一二。” 木柯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诉到:“当年,先皇突然患上恶疾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又心知皇后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又权欲滔天,若是将黎国交到这样的人手中,黎国百姓必遭受磨难,遂招微臣秘密入宫,给了微臣一道密旨。这密旨中写道,若是先皇不治驾崩,那么皇位将由月贵妃所出的庭公子继位。可万万没有想到,皇后早有防备,设计用公事将我调离明都一日,就在这一日内,皇上驾崩,月贵妃殉情,公主与公子也不知所踪,只是一天,这黎国的皇宫内便如同变了天一般,一切再难挽回。” 纪慕庭虽然心里头早就知道这一切和皇后有关,但是知道一切真相之后,心里还是难免愤恨,只是为了王位,皇后便用尽了算计,要让他们母子三人死无葬身之地。 木柯说到此处,眼眶竟然有些湿漉:“好在老天有眼,公子你逃过一劫,不过当真要皇后那个女人得意一辈子。先皇和月贵妃若是在天有灵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我早已无心皇位,此番回国不过是听说,将军你寻回了娴儿,如今她可在此处?” 纪慕庭虽然心中不满,但却不再想被卷入这宫廷是非当中,只盼望着自己能带着妹妹远走青山绿水之地,离那些个心思歹毒之人远一些,安稳度日便心满意足。 “公主正在府后的另一处院落内休息,还请公子放心。”木柯见纪慕庭无夺回王位的念头,心中疑惑不解,“公子难道就不曾想过要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曾确实想过,但现在已经不想了。” 纪慕庭走向门口,准备先去寻妹妹,就在他快要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木柯突然朗声道:“公子,难道您这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你就不报了吗?” “我这一辈子不想让娴儿跟我一起活在这仇恨之中,母亲必然也不想我与娴儿只为复仇而活。” “公子以为,太后不死,您与公主会有安稳之日吗?您可知道这么多年,微臣私下里除掉了多少皇后派出去,查探公子消息的密探?” 木柯无奈之下只能脱口而出:“如今皇上病重,太后娘娘虽然把持朝政,但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太后的母家一脉把持了朝政,您当真要看着这黎国的天下,落入到别人的手中吗?” 木柯如何能愿意,当初他追随先皇开辟国土,四处征战,这黎国的每一寸土地上,有多少大好男儿的鲜血挥洒换来的。可自从太子登基,太后一族把持朝政,新皇不过问世事,整日只顾寻欢作乐,一但国库有所亏虚,便增加赋税,百姓早已是民不聊生。自己安奈了这么多年,不过就是在等一个时机,如今天时已到,不请正统,更待何时? 纪慕庭知道木柯心中焦急,但是此刻他还顾不得这些,走出房门,纪慕庭找了婢女,询问娴儿的下落。 走到偏南的一处院落内,见到门口有婢女正在小声议论:“这位姑娘也不知适合来历,身上的伤痕不少,似乎是吃过不少苦头,对咱们下人更是十分客气。” “可不是嘛,咱们还是得小心伺候着,别忘了大人可是吩咐了咱们,这位姑娘身份尊贵,万不能怠慢了。” “嘘,你可轻点,之前姑娘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惊讶,彻夜难眠,如今这两天情绪可算是好了许多,方才刚刚才睡下,你可千万别把姑娘再给吵醒了。” 听到连个小丫头这样议论,纪慕庭的心中也颇不是滋味,怎么会伤痕不少呢,这些年她独自在外头,究竟是吃了多少苦。 纪慕庭遣走了婢女,自己轻轻的推开了房门,走进看见一名女子正躺在床上安逸的睡下了,只是从那女子的眉眼之中,纪慕庭一下子就认出了母亲的影子。是娴儿没错,这世上再也没有和母亲长得这般像的人了,除了自己的亲妹妹。 床上的女子静静安睡这,脖颈处带着的玉佩倒是引起了纪慕庭的注意,这块玉佩是当年父皇亲手雕琢后送给母亲的,原以为早已经损毁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却不曾想还能再看到。 面对熟睡的娴儿,纪慕庭心中似乎开始有些动容,他真的是守住他和娴儿的这一片安宁吗? 纪慕庭轻轻的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此刻木柯正站在院内静静的候着。 “木将军,我若是想再无后患,得永远的安宁,那又该如何?” “公子若是有此想法,微臣必当尽力。” 风声又起,落霞归西,遥望远处的黎国王宫,纪慕庭似乎是暗自下了什么决定,一切都该结束,这一切总会要结束。 第六十五章 皇后遇刺 黎国王宫戒备森严,这日城门口来了一位身着白衫的年轻公子,步步朝着王宫大门而来,守宫门的将士见他脸生,举着长矛将他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此乃王宫重地,若无令牌便速速离去。” 年轻公子看了眼拦住他的将士,脸上神色不变反而竟带了些许笑意,他转过身子,走到宫墙一侧,一把摘下钉在墙上的皇榜而后对着守宫门的将士说道:“还劳烦这位大哥前去禀报,就说在下愿意为皇上治疗恶疾。” “你?”这名士兵脸色却带迟疑,这年轻小子看而去也不过二十出头,连宫中那些个经验丰富的老太医都已经回天无力,他能有什么办法。 站在一边的另一名士兵赶紧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低声道:“还不去愣在这里做什么,帮皇上治病那可是大事,咱们耽搁不起。” “是是是……”那名士兵一路朝着宫内小跑而去,不过一会儿工夫,便有内侍官跟着那士兵出来了,“公子有礼,还请随我来,太后娘娘要见您。” 大将军府内 “公子已经进宫了?” “是,小的亲眼看着公子被太后身边的内侍官接进宫门的。” “唉……”木柯深深叹了口气,又道:“此番凶险,成功与否都在此一举了,既然公子愿意再回黎宫,那我自然要倾力助他,成王败寇都要一试才知。” 纪慕庭刚到黎国,竟然只是见了熟睡中的娴公主一面便就进宫去了,公主不知道哥哥来看过他,只是一味的乖巧等着,木柯自己心中惭愧。他更知道,纪慕庭会选择做这样的决定,都是为了叫公主日后能过得安稳,不等她睡醒,大概是为了,一切都能够尘埃落地之后,再兄妹相认,他不想将公主牵扯到这样危险的事情里头来,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知道,兄长要去做那样危险的事情。 只身回宫,犹如独入虎穴,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另一边宸国皇宫中传来消息,齐禹薇的禁足已经被解,皇后接手命案后已经查处真凶,而郦妃自己承认了谋害宫中妃嫔及其腹中皇子的事实,且供认不讳,皇上震怒,将其打入冷宫,择日处死。 宫中谣言四起,说郦妃是为人顶罪,不然好好的审案之人怎么会又成了杀人罪犯。 齐禹薇解除禁足令之后并没有急着四处透气,反而是接着闷在了自己的宫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将她牵扯进皇宫的命案之中。 齐禹薇自己心里很清楚,她被牵扯进来绝无可能只是偶然,这么多的巧合,加上那名宫女的证词,分明是有人设计,生生的将她拽入了一个阴谋当中。 郦妃居然就这般认罪了,可理智却告诉齐禹薇,这件事分明没有这般简单。后来听说父皇下旨,要处死郦妃的时候,齐禹薇的这颗心,却突然之间慌乱起来。 “不行,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公主,这命案,宫中之人避之不及,您好不容易才从这事当中抽身,您又何必再将自己卷入这样的事了,惹得自己一生腥呢? “这件事明摆着有人刻意谋划拖我下水,这件事情就算不为其他人,就是为了我自己,也要弄个清楚明白。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打了这样的算盘,竟然让我这阵子遭了这样大的罪。” 身旁的宫女自知劝不住齐禹薇也就只能讪讪作罢。那郦妃原本在宫中也算是有头有脸,平日里不少人对她巴结奉承,想在她面前讨个好。可现如今,郦妃出了这档子事情,往日那些掐媚讨好之人却都是一溜烟的没了踪影。郦妃她自己的心里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好在一直跟在郦妃身边的陪嫁嬷嬷却十分的忠心,就算已经到此末路却依旧是对郦妃不离不弃。嬷嬷这段日子一直小心照顾着,只是看见自家主子日渐憔悴,到了夜里总是忍不住的要偷偷落泪。 主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这日齐禹薇带了宫女在皇宫内的小道上走着,只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吵杂的声响。 “公主,大概是前面出了什么事,咱们可要换条道回宫?” “走,我们过去看看。” 走到近处,齐禹薇这才看清,一名嬷嬷被侍卫制服了,压着跪倒在地上。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中布满血丝,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恨恨的开口道:“你这恶妇,心狠手辣,想你这样的女人一定会不得好死,就算死后,也一定会下阿鼻地狱去!” 皇后身前的地面上正躺了一把冰冷的匕首,阴阴的透着寒光。皇后如今毫发无伤,那匕首上的鲜血八成是那嬷嬷自己划伤了手所致。 虽然那嬷嬷的口中正在不断的咒骂,可皇后却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是冷哼一声,轻蔑开口道:“就算有天,本宫真的如你所说遭到了报应,那你也已经看不见那天了。” 皇后轻轻的摆了摆手,不耐烦的吩咐道:“这名宫人胆大包天,居然想着行刺本宫,拖下去两她处置了。” 竟然是行刺?齐禹薇心中陡然一厘惊,这宫中竟然还有敢行刺皇后娘娘的人,当真是匪夷所思。 那名宫人在被临拖走之际,口中一直还是在不断愤怒的咒骂:“皇后,终有一天,你总会报应的,我就是死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过如何?不放过又该如何? 难道她堂堂皇后,还会被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吓住不成。她是皇后,更是这宸国的一国之母,没有谁能吓得住她,也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拦住她。 皇后处置完那名宫人,而后调转过头来,这才发现此时齐禹薇正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皇后重新端起笑脸,微笑的朝着齐禹薇的方向走来,轻柔开口的仔细询问道:“禹薇可是出来散心?前阵子你因为欣嫔的事被禁足,皇上震怒,我虽有心要去看你,却也是无可奈何。正想说寻了今日得空要去看看你,却不料在这看见你了。快过来给本宫瞧瞧,你瘦了没有。” 齐禹薇这些年与皇后相当亲近,可是今天,她却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对皇后心生一股畏惧。皇后的手刚刚抬起来想要拉住她,她却第一反应竟然是略微退后给轻轻避开了。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是齐禹薇却依旧是脸色不改,轻声细语的回道:“儿臣近期里确实是身子有些不适,还请母后谅解儿臣不愿已病体与母后亲近。为了母后的凤体安康着想,等过一阵子,儿臣的病都好了,遍去母后宫中给您请安。” “嗯,既然这样那就依你便是,禹薇你身子还没好全,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齐禹薇点了点头,拜别了皇后便朝着自己的寝宫方向走去。一路上齐禹薇都在仔细思量方才所发生的事,走到一半侧过头却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莺莺正在发呆。 “莺莺,你想什么呢?” 莺莺听见自家公主正在叫自己,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回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只是觉得,方才的那名宫人敲着十分的眼熟,似是在哪儿里见过她。” “那你想起来没有?” “回公主的话,若是奴婢没有记错,那位嬷嬷应当是郦妃娘娘宫里头的人。” “郦妃,居然是郦妃的人。” 郦妃的人竟然会去行刺皇后,听闻命案的到结束都是皇后查明的一切真相,可仔细想想,齐禹薇总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郦妃如今可是被关押在冷宫之中?” “回公主的话,正是如此,听闻皇上不日便要处死郦妃。” 齐禹薇听到这话当即停下脚步,有重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莺莺不解开口问道:“公主这是要往哪儿里去?” “冷宫。” 第六十六章 终诉真相 齐禹薇打发了其他的婢女回宫,只留下了莺莺一人在自己身边伺候着,等宫女们走远了,才带着莺莺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 进了冷宫的大门,这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寂静阴森,推开门里面的房屋残破不堪,断裂的地面上布满了灰尘和杂物,直到走进了冷宫之中,才能明显看出,内殿是有人仔细清扫过得痕迹。 只是,齐禹薇抬头查看,却发现四下无人,那郦妃又到哪儿里去了? “公主,此处看起来恐怖的紧,咱们回去吧,听说冷宫还经常闹鬼呢。若是让皇上皇后知道咱们偷偷来了冷宫,那就可就麻烦了。” 莺莺天生胆子小,到了这冷宫内,虽是白天却黑压压的叫人待着心慌,连盏烛火都没有,怪渗人的。 “怕什么,这里是冷宫,又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你若是怕,就别跟着我。” 齐禹薇忍不住皱起眉头,斥责了莺莺一句。 正当此时却发觉有火光从远处隐隐靠近,小会儿功夫,一个身影已经走到了齐禹薇的跟前。郦妃退去宫装,换了一套寻常的粗布麻衣,头发就简单的束在身后,举着快要烧尽的烛火走了出来。 “禹薇,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赶紧走,别被皇上和皇后看见。” 郦妃发觉来的人是齐禹薇,眼中先是闪烁着泪光,而后立马表情黯淡下来,指着宫门的方向就想要齐禹薇快些离开。 “快走,别留在这里。” 齐禹薇看见郦妃见到她是这种反正,一把抓住郦妃的手腕,有些激动的问道:“我问你,欣嫔和燕贵人究竟是怎么死的,真的是你杀的吗?你说,一开始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 “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禹薇你快走吧。” 郦妃不知道哪儿里来的力气,挣脱了齐禹薇,用她的另一只手拽着齐禹薇的胳膊就将她朝着冷宫大门的方向推去。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你难道就真的因为这些后宫的争斗算计,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吗?” 齐禹薇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的生气,她原本以为她不在乎郦妃如何,可如今,知道郦妃真的要死了,她的心里陡然生出了许多的憎恨与怨言。 “禹薇,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 郦妃一时之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可是这整个故事太长,里面的事情太黑暗,郦妃虽然并没有做过杀害欣嫔和燕贵人的事,可她这些年里所做过的其他事大多都是写见不得光的,如果全都说了出来,她就要更加没有脸见禹薇了。 “不是这样,那又是什么?你这个女人,铁石心肠,不仅把拱手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别人,来换取自己的权利富贵,你甚至还指使你宫里的人胆敢去行刺母后。” 齐禹薇看不得郦妃此刻这副样子,弄得好像是有天大的委屈一般,事情早已都水落石出了,按照往日来说,就应该离这个女人远一些才是,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鬼迷了心窍,跑来冷宫这样的地方。 “想想也是,我与你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齐禹薇甩开郦妃的手就想着要往门外走去。 “等等,你说我派人去行刺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郦妃一听的齐禹薇说起行刺皇后之事,心事忽的一惊,莫非…… “你身边跟着的一个嬷嬷方才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宫中要行刺母后,还好母后有侍卫守着,这才安然无恙,这件事情若不是你指使的,那还能有谁?” “玉儿,一定是玉儿…”郦妃一下痛哭出来,这个偌大的皇宫之中,到头来只有她的玉儿对她最为忠心,这么多年,玉儿与她一直是相依为命,到头来却也落了个不得善终,季郦的心里一下子就觉得被豁开了了一个大口子。 莺莺见郦妃哭的这样的厉害,忍不住心中犯嘀咕,轻轻的在齐禹薇的耳边小声说道:“公主咱们走吧,这里真不是咱们该待的地方。” 齐禹薇见郦妃这般的失控,正在犹豫,只见郦妃忽的止住了哭声,瞪着通红的而双眼,饱含泪水的望向齐禹薇,缓声道:“你不是想知道吗?那好,我什么都告诉你。” 郦妃巍巍颤颤的走到冷宫的一张小桌旁,冷笑了两声这才开口:“你以为皇后是什么好人,其实你与认贼做母无异。” “你胡说!我不许你这搬说我母后。” 齐禹薇见郦妃开口便直指皇后,有些急切的回道。 “我胡说?那你便听我一件件,一桩桩说,禹薇你一定要记住,我才是你的亲娘。”郦妃将蜡烛安置到了桌面上这才说道:“我刚进宫的时候,荣宠正盛,很快便有身孕,是她皇后的一记安胎汤药,这才叫我滑了龙子。我那时痛失孩子,本就身心俱损,而那皇后却是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去皇上身边传话,说是我自己性子莽撞,刁蛮任性之下这才使得龙裔不保,皇上因此对我置气,开始疏远冷落我,那时候我的日子可谓是生不如死。” 郦妃抬头看了看这冷宫的四周,又接着道:“你以为这样的地方就能叫我难受么?我曾经经历过与这无异的灾祸,这偌大的皇宫对那时的我来说,可谓是一个叫我生不如死的地域。” “你说谎,我母后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齐禹薇有些急了,开口斥责道:“你定是你在说谎,休要在我面前,编排我母后。” “这些都是难以磨灭的事实,那个女人心肠狠毒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禹薇,我是你的亲娘,这天底下没有哪儿个做母亲的愿意将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当年我在最落魄之时,皇后派人找我,她对我说,如果我愿意为她在这后宫出面,办些事情,她不仅会助我重获盛宠,甚至还能够手握后宫一方权力。我不稀罕她的这些权力,她是我今生最大的仇人,可我却答应了,那时候的我活的如同蝼蚁一般卑微,我不甘心,所以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我一定要为自己出这一口气。” “那我呢?为什么我会变成皇后的孩子。” 莺莺看见自家的公主身子正忍不住的在颤抖,她听了郦妃的这番话也觉得十分诧异,更何况,自家的公主还是这些事情中的当事人之一了,若是郦妃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自家公主可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当年我得知自己又再次有孕心中是又惊又喜,我高兴能有你这个新生命的降临,可是我却不想重蹈覆辙让皇后再害了你,于是我便狠下心来主动去找了皇后。那夜我与她达成协议,不论我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将来出生都放在她的膝下作为她的孩子。若是这样,幼子在她手中,她就更加有了要挟我的把柄,况且皇上是那么的喜欢自己的儿女,若是有孩子在皇后身边,皇上自然会常去她那里,她又何乐而不为。我知晓,你恨我入骨,可娘真的是没有办法。” 这一次听郦妃从口中说出“娘”这个字眼,齐禹薇却觉得没有往日那样的心烦,只是她现在十分的混乱,她不知道郦妃说的这些话,他究竟能不能信。 “那欣嫔和燕归人之事又是如何?” “欣嫔之死确实与我无关,是那燕贵人与她发生争执,至于燕贵人之死,我虽不知道其中详情,但也不难推测,这件事情必定和皇后有推脱不了的干系,皇后早就想要除掉我,这只不过是她的一个计谋。人命这种东西在她的她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难道这么多年来母后真的只是对自己一直虚情假意吗?真的会是她设计构陷自己,从而脱郦妃下水么?那么对自己如此尊爱敬重的母后来说,她到底算是什么……一颗棋子吗? 母后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不会的,齐禹薇不断地想在脑海里否定掉自己这个可怕的的想法。 “你说谎,一定是你在说谎,一定是你死到临头却依旧不死心的想要挑拨我和母后的关系。” 齐禹薇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要炸开了,他知道的好像太多,郦妃对她说了太多她从来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难道母后这么多年来的对她的爱护照顾都是假的吗? 正当齐禹薇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之时,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你们赶紧躲到后面去,千万别出声。” 郦妃一下子吹灭了自己手中的烛火,使得原本就昏昏暗暗的冷宫变得更为黑暗,叫人的视线看的没有那样的清楚。 齐禹薇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到了内室的屏风之后。 只听得外面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弄出的动静不小。 “本宫奉皇上之命,来送妹妹上路。皇上看在多年旧情的面子上,愿意留给妹妹一个全尸。” 来的人,竟然就是皇后。 第六十七章 郦妃身亡 齐禹薇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她有太多的事情想问清楚,就在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之前,冷宫的外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不能让别人发现你们在这里,赶紧拉着你家公主到后面去藏起来,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千万不能出来。” 郦妃心里清楚冷宫这种地方,齐禹薇本就不应该来这里。如今自己已经在劫难逃,她不想叫禹薇因为她这个罪人在被牵扯到其他不好的事情里面。 齐禹薇被身边的莺莺拉着躲到了屏风,后面原本冷冷清清的冷宫里面走进来一群宫人,为首的女子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来的人竟然是皇后。 “皇后大驾光临到此有何贵干?” “妹妹如此聪慧又怎么会不知我的来意,本宫奉了皇上之命,来送妹妹上路。皇上感念妹妹往日的情分特此关照本宫要给妹妹留个全尸。” 郦妃轻哼一声,也不顾往日的宫中礼节,也没了往日的顾忌冷笑着道:“我今日落到这番田地还不都是拜皇后娘娘所赐,你又何必再在我面前摆出一副端庄温婉的样子,你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皇后听见郦妃这么说轻轻的朝摆了摆手,吩咐其他人先到门口站着,众人听了皇后的吩咐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你郦妃和皇后两个人在冷宫中。 “别的不说,这么多年以来你帮本宫确实做了许多事情,当年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既然已经作出决定将禹薇送到本宫的身边抚养,那你就不该在存有其他的心思。” 齐禹薇听见从皇后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十分的吃惊,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地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安静的听着皇后和郦妃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你难道以为本宫真的会认为你会愿意真心的当本宫身边的一条狗吗?从你深夜赶来与本宫谈判要留下孩子的时候,本宫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愚昧的人。也真的是难为你能够在本宫身忍耐了这么多年。” 皇后流转凤眸,低头看了看自己往日精心护理的双手:“也多亏了你,本宫的这双手上因为你倒也少沾染了许多血腥。” 丽妃咬紧牙关冷冷道:我只恨自己能力不足没有办法亲手为我的孩子报仇,就算我斗不过你,可是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呵呵,什么样的报应,我怎么没有看见……我倒是只看见妹妹你已经半个身子跨进了鬼门关。若妹妹到了地府见到了阎王爷那就记得亲自问一问,本宫的报应什么时候才到。” “我呸,像你这样的女人迟早会下十八层地狱。” 郦妃深知自己已无活路,这心中隐忍了十几年的话终于在今天全盘说出。 “也罢,本宫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与你扯这些口舌之争了。来人,一瓶鹤顶红妹妹自己喝了吧,妹妹放心,这鹤顶红发作的十分之快,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门外走进来一名宫人手上端着一瓶药,郦妃倒也没有犹豫接过,一饮而尽。 齐禹薇在屏风之后听到了皇后与郦妃的对话,一串串的泪珠夺眶而出。为什么一切会是这样,原来他一直都是皇后用来要挟郦妃的工具么。 皇后见郦妃饮下□□不再多做停留,吩咐手下人,去禀报皇上,就说郦妃在冷宫中畏罪自尽。 她用脚踢了踢口吐鲜血昏迷在地上的郦妃似是在自言自语道:“早就说过不要跟我斗,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以为爪子长了就能对着主人张牙舞爪了吗?笑话!我倒是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是真的对你还有旧情,竟然想重审这个案子,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皇后大笑着离开了冷宫,只留下郦妃还带有些许余温的尸身。齐禹薇在确定冷宫内的人都走了之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看见了郦妃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已经没了气息。 齐禹薇将郦妃的尸身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眼泪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哭的撕心裂肺:“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醒醒啊,娘!” 郦妃才是她的亲娘,这么多年她虽高高在上,可她一直都怨恨郦妃,她恨郦妃的狠心,没有孩子愿意没有娘亲,皇后就算对她再好,可都不是她的亲娘。 十几年来的怨恨,到今日终于有了个了断,可她还来不及当着自己母妃的面,亲口喊她一声娘,母妃就已经与她阴阳两隔。甚至不给她任何对母妃赎罪的机会。 这一切都怨皇后,都是那个女人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公主,公主!我们快走吧,等下去给皇上报信的人就要回来了,我们不能就在这里。”莺莺虽然往日里胆小又多刻薄,可是对齐禹薇确实极为忠心,她知道公主的脾气虽然是差了一些,但是心地当真不坏,只是在这皇宫之中,若不是要会些手段,很容易就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今日在冷宫中所听到看到的一切,莺莺十分清楚,这对自家公主是有多大的打击。可是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公主,快跟奴婢走吧。” 几乎是莺莺用尽了力气,生拉硬拽这才将齐禹薇从郦妃的身边拖走。 没过多久,皇上便派人收拾了郦妃的尸身,吩咐人将她好好下葬,看得出,皇上还是念了旧情。 皇上本就是一怒之下才说要将郦妃处死,可他的心里头也是十分的挣扎,若是真的想要处死郦妃,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将她打入冷宫。 只可惜,就是这犹犹豫豫之间,让皇后猜出了端倪,皇后自然不会允许宫中有人能动摇皇上的心思,再加上郦妃如今已经没有当初那般的好掌控,除去郦妃自然是她最先要做的事。 回到宫中的齐禹薇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整日不吃不喝,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待在宫内。这倒多亏了身边有莺莺帮她上下打点,这也正好对外坐实了公主生病未愈。 “公主,你在怎么样,也不能伤了自己的身下啊。如今郦妃娘娘也已经出了头七,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郦妃身亡的第八日,莺莺照旧给坐在床榻上的齐禹薇喂粥,可这一次,齐禹薇却自己接过了盛着粥的小碗,一口一口的往下咽。 莺莺说的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黎国王宫内 近几日,太后也她老人家的脸色也明显缓和了不少。那新入宫的隐先生当真是医术高明,竟然真的有法子治好皇上的病。虽还没见痊愈,并不能下床随意走动,但是脸上的气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也不知道这位隐先生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改日我等定要向他去讨教一二。” 太医院的一帮老太医,也因为这位隐先生而能舒缓了一口气。 “这名隐先生虽不愿意告知真实姓名,但是他年纪轻轻就能在医术上有如此造诣,老夫倒也是十分钦佩。” “正是,此人不但医术高强,切胆识过人,竟然能让太后在一炷香内对他大为称赞这倒也令人匪夷所思。” 这名隐先生是何许人也? 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的纪慕庭而已。只是他要进黎国王宫,若是用他的真名,那别说是治病,就连他自己都要多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江湖游医,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这样的理由,一向生性多疑的太后却是信了。 纪慕庭这日正在熬药,有内侍官前来传令。 “先生,皇上醒了,说要见您。” 第六十八章 兄弟相见 纪慕庭进这黎国王宫也已经有一阵子了,太后召见他说白了也只是想探一探他的底细,偏偏纪慕庭说了自己乃是散人一个,江湖游医,除此之外便再也不肯开口多说些别的。若是往日里,像纪慕庭这样的回话,太后是无论如何都要起疑的,可如今情况特殊,皇上已然病入膏肓,宫中的一众太医早已束手无策。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纪慕庭一人愿意揭皇榜,来宫中一试,纪慕庭是要那个女人自己做出选择,她那宝贝儿子的性命,她是要还不是不要。 木柯本以为纪慕庭进宫为皇上治病,是要去亲手了结这段恩怨,可是听人传来宫中皇上逐渐好转的消息,木柯却是慌了神。这是怎么回事,公子当真将皇上医好了?那他们岂不是更要少些胜算。 纪慕庭心中在想些什么,自然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明了。 这日纪慕庭正在熬药,有内侍官前来传令:“先生,皇上醒了,说要见您。” 皇上的身体底子其实早已经虚空,倒不是因为他往日自己生活作风问题,只是纯粹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纪慕庭其实对他小的时候脑子里还留有不少的印象,在他的记忆里,他的这位皇长兄自幼体弱多病。 “公公稍等,我取容器将刚熬好的药一并盛了带去。” 到了皇上的寝殿,却发现里面异常的安静,太后不在,听内侍关说,是忙着处理皇上累积的政事去了,纪慕庭知晓后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咳…咳..咳咳…” 刚入寝殿,就听到里面传来年轻男子的咳嗽之声。寝宫大门被推开,吱呀的声响打断了男子的咳嗽。 “可是隐先生来了?”殿内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显的感觉得到他这句话说得还是十分费气力。纪慕庭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先生,皇上叫您呢。先生?”领着纪慕庭的内侍官建他没有反应,只得轻轻的拍了拍纪慕庭的手臂,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内侍官就站在门外便停下了:“隐先生,皇上有旨,要您独自进去面圣。” 纪慕庭端着药碗,迈着步子走进了寝宫,里面的宫人都已经被皇上遣了出去。床榻上的男子侧躺在床边,看见纪慕庭一步一步走近,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先生来了?”纪子挚侧着身子想要努力的坐起来,却不料他的身子太虚,一时间气力不济,身子滑了一下,摔倒在床边。 纪慕庭将这景象全都收进眼底,心里一惊,只能先将药碗放到了桌上,快步到纪子挚的床边将他扶正躺好,仔细检查他的手臂是否有受力摔伤,好在并无大爱。 “有劳先生了,朕的这幅身子应该烦劳先生废了不少心思吧。”纪子挚双手放在身前,侧过头看着站在床边的纪慕庭。 “医者仁心,草民自当尽心尽力。” 纪子挚听了纪慕庭这话,轻轻扯了扯嘴角,可是脸上却露出了几分苦涩,他重新转回自己的头,看着偌大的宫殿,用很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其实,朕倒宁愿你别救朕。” 虽然纪子挚的声音很轻,可奈何纪慕庭的武功超群,七窍通化,这句话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作为医者,纪慕庭的师父从小就教导他,无论如何,切不可做出有违医德之事,不得见死不救,更不得因为懂药就错用药。本来他进宫只是想探一探纪子挚的病情,可是这一探,纪慕庭便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兄是真的命不久矣。救不救纪子挚,其实早就由不得纪慕庭。的脉象虚浮无力,恍若沉不见底深渊,就连他也无可奈何。 如今的病情好转,其实只是他用了些重药,强行撑起来纪子挚的身体,可是这药性总会有尽头,一旦就连这些药材都失去效用,那便是纪子挚的死期。 不知为何,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载,回到黎国,从木柯口中听到的是当今圣上是如何的不问世事,只知贪玩享乐,但亲眼见到后,纪慕庭的心中却不是滋味。 他很清楚明白,依着纪子挚的体质和性子,也许并不是他不想过问世事,大概…只是他无能为力。所谓的皇位,只是个虚称罢了,到头来真正的把持的大权的人还是太后。 纪慕庭将纪子挚从床上扶了起来,靠在床头,自己从桌上取了药碗,亲手喂药。 “不知为何,朕对你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亲切感。除了母后,你还是第一个敢动手给朕喂药喝的人。”纪子挚说话总是十分的柔和,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让人听了却觉得十分的舒服。 两人之间,到底是有血脉的联系,幼年时虽小,但是有些情愫是割舍不断的。 “草民也觉得皇上亲切,大概是皇上本来就让人觉得好亲近的缘故吧。” 纪慕庭说这话时似是漫不经心,低头只看着自己手上的药碗和小勺回道。纪子挚听了纪慕庭这话像是有些开心只抿了抿唇。 “先生年纪轻轻,医术如此高超,想来应当是四处游历了不少地方。却不知先生的家乡是何处?” “草民四海为家,如今已经都记得不大清楚了。” “四海为家么?”纪子挚摇了摇头道:“朕对先生倒是好生羡慕,四处游历也是朕心之所向,只可惜拖着这幅残破之躯,朕哪儿里去不得,只能一辈子都呆在这。” 纪慕庭听了这话,却没有表态,只是心里越发的也觉得有些酸楚。 “咳咳…咳……”大概是纪慕庭喂药少许有些快,纪子挚忽的一阵猛咳,将口中的药汁尽数吐了出来,纪慕庭大惊,只能用衣袖帮纪子挚等着,另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纪子挚的后背。 纪子挚咳嗽后眼眶湿润,看起来十分难受,纪慕庭不敢让他再多费力气,于是扶他躺下。纪子挚看见自己的药汁吐脏了纪慕庭的衣袖,心里有些不好受。 “真是对不起先生了,衣服都被朕弄脏了。” “无妨,皇上莫要多想,不过是一件衣衫,洗一洗就好了。” 纪慕庭随手挽起脏掉的衣袖,露出了自己一双白皙的手腕,纪子挚无意间扫了一眼,眼底流露出一股诧异。但很快的,纪子挚的眼底又重新归于平静。 “药已服下,皇上您尽早休息,草民先行告退。” 纪慕庭本收拾妥当之后准备离去,纪子挚却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撑起身子叫住了他:“隐先生。” “皇上还有何事?” “不是什么要紧的,等改日朕再好些,来这紫阳殿陪朕下下棋吧。” “是。” 看着纪慕庭远去的背影纪子挚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这样也好’纪子挚心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缓缓睡去。 朝阳殿中,缪钰坐在这原本属于皇帝的九五大位之上,处理这原本自己儿子该批阅的奏折。这么多年来,但凡是重要的政要奏折,几乎都是由太后审批,这样的事情在宫中早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 “哀家吩咐你做的事情呢,你办的怎么样了?” “回太后的话,老奴一直都派人注意那隐先生的动向,那人整日若不是在自己的房中看书,就是在药房为皇上熬制药材,似乎并无异常。” 回话的人正是方才去请纪慕庭的那名内侍官,他是太后身边的亲信,如今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也算是缪钰留在纪子挚身边的一双眼睛。 “此人医术高超,且又胆色过人,若能为我所用那便再好不过。既然他自己走进了这黎国的王宫,那哀家就要让他一直跟着在皇上身边,有他在哀家也能安心些,不必整日还要忧虑挚儿的身子。” “回太后,奴才记住了。太后娘娘,之前国舅公派人来信,意思是要您尽快挑选族内适龄女子而立为皇后之事,如今皇上的身体每况日下,国舅公说您总要保住下一任皇位继承人有纪缪两家的血脉。” 如今朝中缪氏一族可谓是重权在握,若是皇后之位拿下,那么这江山可谓是半数以上都掌握在缪氏一族的手中。 “那哥哥他的意思,选谁最为合适呢?” “国舅公有意让自己的小女儿进宫伴君。” 缪磊的心思,缪钰怎会不知,他的妹妹是太后,女儿是皇后,那她的哥哥缪磊就会成为黎国最为位高权重之人,权力跨越三朝,再无其他人能及。只是她作为太后,早已与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只要他不倒,缪氏就不会落败,只要缪氏不落败,她便一直都是这黎国的最高掌权人。 “好,你去告诉哥哥,我会尽快筹备此事。” 第六十九章 左右为难 “婚期就快到了,寻容怎么还这样在外面到处乱跑,你们也真是的,明明都懂得规矩,也不知道帮着我和老爷拦着你们小姐一些,净由得她胡闹。” 余氏翻遍了整个乔府也没找到自己的女儿,问了留在府里的晴雯,这才知道乔寻容又偷偷跑出去了。之前与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切莫不要再乱跑了,都是要当新娘子的人,反而还不如以前来的听话。 可是一众丫头们虽然被余氏给训了,心里却喜滋滋的,只有他们知道,其实小姐她人不过就置身于此隔了一道高墙罢了。也不知道小姐在卫世子的府上,两个人都时常说些什么。 “我怎么觉着你最近心事重重的?” 乔寻容自从决定了要嫁给卫玠,她这心里反而是洒脱了,反而是卫玠有些变了,两人眼看着要成婚,这家伙却突然变得高冷起来,不怎么来找她了。我们这解放了天性的乔大小姐哪儿里熬得住寂寞,只想着,你不来找我,那也只有我去找你的态度,隔三差五的就往隔壁卫府跑。 作为这卫府往日的女主人,但凡有些脑子的家丁都不会拦着乔寻容。乔寻容这来来往往的畅通无阻,干脆也就赖在卫玠的书房里不肯走了。 “寻容想多了,安心等着,嫁给我做新娘子就好。” “我看啊,你就是变了。” 乔寻容倒是不吃卫玠这一套,小女儿家心性上来了,咱们一向睿智的乔大小姐也变得有些爱闹。卫玠没有办法,也就只能一把拉过乔寻容的手,将她圈到了自己的怀里坐着,语气十分暧昧的在乔寻容的耳边说道:“是不是我这样做,你就觉得,其实我没变?” “卫玠!”乔寻容娇嗔的唤了一声卫玠,看上去像是在置气,其实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卫玠如此聪明哪儿里会看不如乔寻容的这些小心思,只挂着微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举起手在乔寻容的鼻梁上重重刮了一下道:“你这丫头,当初说喜欢正经的解夫子的是你,如今喜欢无赖的卫世子的人也是你。可偏偏这两人都是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对你才好。” “怎样都行,只要是你,都好。”乔寻容自从说要嫁给卫玠之后,当真如同换了个人似的,甜言蜜语的话也会说了,这当真是让卫玠又惊又喜。 “我们的婚事就在这里举行,婚后我们就住在这里,这样也方便你随时回乔府看父母亲。” “怎么,你不回卫王府吗?那卫王爷他……”乔寻容以为婚事会像上一世一样,在卫王府举行,却不料这一次却是情况有变。 “无妨,我在外面散漫住惯了,我爹也早已习惯我不在府里的日子。婚事的一切,我都会打点妥当,你只要呆在家中,乖乖的等着嫁给我就好了。” 乔寻容听了卫玠的话,倒也觉得合情合理,点了点头答应了。 “只是上次安心寺一面之后,我便再见没有见过裘伶。” “裘伶的下落我一直在寻,安心寺的事情我也一直再查,裘伶虽然不见踪影,但此刻没消息总是要比有坏消息传来好一些,你放心我正尽力寻她。安心寺里的蹊跷,我现在也已经抓带乐一些蛛丝马迹。等到了恰当的时间,我一定会全部都告诉你,所以别担心。” 卫玠最近总是有些刻意的带着乔寻容回避安心寺的事情,在查安心寺的过程中,卫玠确实查处了些许蛛丝马迹。 “好。” 乔寻容的心里其实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卫玠总是在极力的安抚她的心情,她选择相信卫玠。 “这几日我要处理许多繁琐的事情,可能不常会呆在府中,你若是实在是无聊了,那便把小安带回去玩两天,我很快去接他。” “好,我和小安等你。” 卫玠轻舒了一口气,抿唇微微一笑,温柔的在乔寻容的额头上留下一枚轻吻。 等乔寻容走了之后,卫玠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墨阳,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公子,您当真要将这件事情追查到底么?一但牵扯上了奉羽军,事情可就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了,王爷他……”墨阳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苦衷。 “查出了什么,你便告诉我,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是。” 卫玠近段时间觉得自己似乎也被拉入了一个漩涡当中,有些事情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不少更大的秘密,只是不知道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事实他们是否能承受的起。 “慕庭那边,你可有什么消息?” 前几日,卫玠突然接到纪慕庭的飞鸽传书,这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弟竟然悄无声息的又回了黎国。可是纪慕庭的身份特殊,这么多年,师父一直隐藏他的身份,教导他打消复仇的念头。信中所说,他此番回黎国是为了他自己的妹妹,可是黎国之行凶险,只要纪慕庭回道黎国,那他的身边可谓是充满杀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回宫子的话,纪公子回到黎国后,不知何故居然选择化名之后,揭了皇榜进了黎国王宫。” “你时刻派人打探慕庭的消息,一旦出了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他。” 虽然不知道纪慕庭现在究竟在忙些什么,但是作为师兄他也绝对不能看着自己的师弟有事。 乔寻容已经将小安带回了乔府,乔大人与夫人看见女儿回来了,身边还带着小安这个孩子,便知道自己的女儿私下里去找了卫世子。 “如今寻容的大婚在即,我们两切不可掉以轻心,女儿的一切婚事事宜,你可都要打点妥当。”乔大人因为自己女儿的婚事,这阵子也没少忙活,朝中最近又有些事情也要处理,大部分的事宜都是交给了余氏打点,虽然知道夫人心思缜密,可这有关乔寻容的终身大事,乔大人每逢回到家中还是忍不住的要都叮嘱几句。 “放心老爷,一切都打点妥当,只是最近你与沈大人忙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余氏一边忙着自己女儿的婚事,一边又要忧心自己的丈夫,两个人对她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人,都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军权乃是大事,我和沈兄皆为文官,我身为翰林学士只能冒死谏君。本来藩王有兵权实属正常,但若是手握重拳,且又离长安又近,在朝中又要把持军政大权,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能有的,否则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可你却是要将寻容嫁与卫世子,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我二人其实也不难看出,卫玠并无心朝野,更不是个拥有庞大野心的人,既然他有能力且对寻容真心,寻容更是倾心与他,那我们又何必要因为上一辈的事情去剥夺他们在一起的权利。” “可我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心慌。” 乔大人牵过余氏的手,搁在自己的手心中紧紧的握了握,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寻容与卫世子相互喜欢,只要女儿能幸福那就够了,我也相信卫玠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寻容和他在一起不会吃亏。” “但愿如此。” 整个乔府上下为了乔寻容的婚事一直是忙的不可开交,唯独西苑里头真可谓是冷冷清清。乔清菡已经多日没有出府,也没有去见过乔寻容。 “二小姐,门外的制衣女工来了,说是来为您测量身型定做大小姐婚事当日所要穿的衣服。” “让她回去,我不量。” 自从二小姐知道大小姐即将举行婚礼之后,她的脾气变得是越来越差,时常因为一些小事而不顺心,责骂婢女,可是这全府在大小姐成婚当日制定新衣是老爷吩咐的。身边跟着的丫头见乔清菡不肯制定新衣服十分的为难,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去叫了宋氏过来,想着能开导几句。 “清菡,你这又是做什么,女工就在外头等着,也并不要花太多的时间,乖乖量了也就撵那女工回去吧。” “我不要,我不想去参加她乔寻容的婚礼。我去干嘛?看着所有人对她祝福吗,还是要我自己去祝贺她新婚大喜?我做不到,我恨她,讨厌她,凭什么他总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关心。爹爹从小就偏心姐姐,就连卫玠也喜欢她不喜欢我,怎么,就因为她是嫡女,是我姐姐吗?” “清菡,娘知道你心里生气,不好受,但是你放心,娘一定去求老爷给你也选一门好的亲事,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受半分的委屈。” “那我也不想做,你打发那人走吧。” 宋姨娘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性子上来了,确实乔寻容的婚事,全府上下几乎都在为此筹备,清菡难免会为此眼红,无奈之下宋姨娘只能吩咐下人:“去,选一件小姐最近穿的衣服送去给女工,就说按照这个大小做,料子要选最上乘的。” 乔清菡近日里脾气变了不少,不再是乖巧听话的模样,性子变得有些急躁,下人们也都开始有了些闲言碎语。乔清菡自己心里觉得,这一切都是怪她的姐姐所赐,是她什么都要跟自己抢,她又何必再对乔寻容低三下四。 乔清菡最恨的就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总有一日她要将乔寻容踩在脚下。 第七十章 二嫁卫玠 一天天的念着,一天天的想着,在众人期盼之下,卫玠与乔寻容的大婚之日终于到来。明日,便就是婚礼举行之日,乔寻容虽然不是第一次做新娘子,更不是第一次要嫁给卫玠,可是这一次的心境与上次却是大不相同的。 “小姐,你瞧这嫁衣多好。”翠晴看着宫中派人送来的嫁衣,简直喜欢的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那是自然,这是太后娘娘亲自吩咐皇宫中最好的绣官给小姐缝制的。先不说这嫁衣耗费了多少心里不说,光是太后亲赐的这一点,又是哪儿一家能比的?”芸雯虽然平日里比翠晴的性子要沉静不少,但是小姐大婚在即,宫里太后又给小姐准备了这样的大礼,叫乔府都跟着添光。皇家亲赐的嫁衣,这可是莫大的荣光,城中的寻常小姐早就已经对自家小姐羡慕不已了。 乔寻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嫁衣,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触,这一针一线都收在她的眼中,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 上一世嫁与卫玠之时,她心中又不情愿,所以更没有其他的心思管其他的事情,至于嫁衣也只是麻木的穿了,被直接塞上了花轿,这一次她却是心甘情愿的要嫁给卫玠,当她的妻子。 正当乔寻容思绪万千之时,房门被人敲响,翠晴急匆匆的去开门,不过小会儿功夫便又脸上带着笑,小跑了回来,嬉笑道:“小姐,你瞧,谁来了。” 乔寻容看见翠晴这般高兴,便抬眼朝着门外望去,看清了来人,心里止不住的高兴,赶紧迎了上去。 “乔姐姐,我好想你啊。” 一个娇小的身影迎面跑来,一下子跟乔寻容抱了一个满怀。 “梁月,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站在乔寻容眼前的,正是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的梁月,许久没有音讯,乔寻容心里也时常记挂她。乔寻容拉过梁月的手,一起走到床边坐下,这才姐妹两人才是互相慰问。 “梁月,你母后的病可好些了吗?” 乔寻容本以为梁后生病,梁月必然要跟在身边陪伴,来不了自己与卫玠的婚礼,心中还觉得十分可惜。没想到此番大婚之前,梁月居然赶来了,这可是让乔寻容又惊又喜,真的是太好了。 “母后的病已经大愈,没什么大碍了,甚至身子骨调养的比以前更好了呢。” “那就好,看来纪慕庭也没少花心思,怎么这次来宸国他没有与你一起吗?” 乔寻容深知纪慕庭医术了得,如今他治好了梁后也算是帮了梁月一个大忙,之前她见纪慕庭与梁月相处的极好,又要与梁月同去梁国,想着大概是他两来往之间生了情愫,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发展到如何了。 梁月听乔寻容询问起纪慕庭,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低下头轻回道:“他不见了,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走了?”乔寻容有些吃惊,怎么会呢,纪慕庭分明看的出是对梁月有意,也应当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才是。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乔姐姐我知道,纪慕庭他不是那样会突然就离开我的,他答应我要跟我在一起的,你说,他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我派人找遍了整个梁国都没有他的下落。” 梁月的眼眶泛红,纪慕庭离开的这段日子,她整个人就犹如被抽空了一样,就好像是她的心神也跟着一起飞走了一般。 乔寻容也猜不出纪慕庭突然离开梁月的缘由,所以只能先想办法安慰道:“梁月,你别担心,纪慕庭他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一定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这才会突然离开,等事情办完了,他自然会回来。” “嗯,我也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梁月在纪慕庭离开之后仿佛心性也成熟不少,知道自己一味的哭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回首和纪慕庭在一起的一幕幕场景,梁月心里知道,她早就已经离不开纪慕庭,不管天涯海角,她一定会想办法把纪慕庭找回来的。 对于梁月来说,乔寻容就像是亲姐姐一般亲切,能看见乔寻容幸福,她也真的十分的高兴“明天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了,乔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希望乔姐姐和卫兄长两人日后能够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梁月,谢谢你。”乔寻容心中十分感动,又与梁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来还是芸雯提醒,梁月一路车马劳顿,应当是十分疲惫了,这才催促着让梁月回房去休息。 大婚就在明日,可是乔寻容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不知道明天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虽然重活一世的自己,身边的许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是她毕竟是在大婚当日离奇溺水身亡,心里头到底还是带着几分担心。 她真的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真正的握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吗?今晚注定是一夜难眠。 “我就猜你睡不着,所以才来看看你。” 乔寻容听见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下就松开了皱紧的眉头。 “你怎么来了?” 卫玠走到床边牵起乔寻容的一只手,单手抚上乔寻容的脸庞,温柔的回道:“来看看我貌美如花的娘子。” 乔寻容一下子羞红了脸,“我们还没成婚呢。” “此刻已过子夜,今天白天咱们就要行大婚之礼,叫你一句娘子,并不为过,况且我娘子的确是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是不得多的大美人不是吗?为夫能娶到你这样的娘子,简直是三生有幸。” “就你最会说这些叫人脸红的话。” 乔寻容本来独自呆着心里还十分忐忑,可是只要卫玠一出现在她的身边,好像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她轻轻的抱住了卫玠,头埋在他的胸前,亲昵的说道:“卫玠,有你真好。” “对了,我正好有话要问你。” 乔寻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着卫玠的眼睛说道:“梁月来了。” “嗯,我知道,梁月来宸国本该住回宫中,后来太后知晓她与你关系甚好,便同意她在你的府中安顿。” “可她最近看起来清瘦了不少,我听她说…纪慕庭,不见了,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乔寻容一想到白天梁月那落寞的神情,心里也就跟着有些不好受,卫玠是纪慕庭的师兄,所以就想着帮梁月问一问,他知不知道纪慕庭去了哪儿里。 “慕庭前几日飞鸽传书,告知了我他离开梁国去办一件重要的事。其实他选择不告诉梁月自己的去处,也是希望不要叫梁月担心。” 乔寻容见卫玠的口气凝重,又想起卫玠曾与她说过,纪慕庭的身份特殊,“难道?” “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个了断的。” “但愿他平安无事才好。” 到现在乔寻容才明白了,纪慕庭有他自己的苦衷,不告诉梁月一切,也是不愿意让梁月为他担心和难过。 “明日之后,你我就是夫妻,若是有了什么事情,你可要答应我,哪儿怕是去做危险的事情,你也都不要像纪慕庭一般藏着不说。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在一起,自然是福祸共渡。” 卫玠揽着乔寻容的腰际,温柔的回道:“好。” 大婚之后,也许他们即将要面对很多的困难与挫折,但是守护彼此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次日清晨,乔寻容早早的就被一大帮丫头簇拥着洗漱打扮,更换嫁衣。乔府上下热闹非凡,长安城中不少普通老百姓都知晓今日是乔府嫡长女嫁给卫府世子的大日子,一大清早的也都跑了两座府邸门口看热闹要沾染沾染喜气。 乔大人早有准备,吩咐下人备了许多的瓜果茶点,分发给前来贺喜的老百姓们。余氏一直在东苑忙里忙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看见女儿已经打扮妥当。看着今日就要出嫁的女儿,眼眶含着泪滴。 “娘。” “乖女儿,吉时已到,该上花轿了。” 第七十一章 大婚祸至 等到乔寻容真的被人扶着坐上花轿,她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虽说其实卫玠迎娶乔寻容的卫府就在乔府的隔壁,但是形式总是要走的,依着宸国的风俗,新娘的花轿得先去一趟卫王府见过了各位长辈,再傍晚回卫府里举行婚宴。 当然像是世子娶世子妃这样的大事,又加上是太后赐婚,花轿要全城游街自然是少不了的。这花轿虽然走得还算平稳,但到底还是有些颠簸的,乔寻容在花轿里头闷得久了,忍不住想自己揭开盖头缓一口气。不知怎么的,行驶中的迎亲队却突然停了,乔寻容有些诧异。 过了一小会儿有一个温和声音自花轿的窗边传来“路程颠簸,你身子可还吃得消?若是累了,我便让他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听到卫玠关怀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乔寻容盖头底下的脸上却挂上了些许笑意。她没有犹豫,只轻声道:“无妨,继续走吧。” “那好,再没多远就要到王府了,等进了王府,我叫丫鬟把你先扶到房间里休息,长辈那里我去应酬的差不多了再叫去你。” “好……” 虽说只是轻柔的几句关心,却让原本心中忐忑的乔寻容突然之间放松了许多,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毕竟卫玠一直都会在她的身边。 迎亲队走到了王府大门前,一大群人早就已经在哪儿等着,其中不乏卫王爷的好友,以及卫玠的叔伯长辈,卫玠翻身下马一一上千回应道贺的人。新娘子却被照顾的周全,先行送进了房中休息。 各位大人和将军都打趣卫玠,说是卫世子太疼世子妃了,心疼的厉害,都不让他们先见见。卫玠也都不多说些什么,只是一笑而过。 乔寻容被送到房中后,丫鬟们也都先去前院忙着接待客人了,剩下来照顾她的一个小丫鬟心里想着不能饿坏了自家的世子妃,暂时跑出去给乔寻容找些吃的。乔寻容一人独自坐在房内,这熟悉的房间却让她不得不开始回想起第一次来卫王府内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是作为卫府的世子妃在这间房子里待着,究竟是什么缘由,她会不幸身死溺亡在湖中呢。一幕幕的场景开始在乔寻容的脑海中穿插了起来,她似乎记起了什么,可始终离真相就相差了那么一点点。她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的岸边站着的那名女子,不知怎么的,乔寻容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房门。 出去寻吃食的小丫鬟很快就跑了回来,一回到房中却是傻了眼,这原本应该好端端的呆在房中休息的世子妃人怎么不见了。 小丫鬟心里一颤,连忙跑出院子叫人通知世子,自己在府内到处也开始找自家世子妃的身影。世子进府时曾吩咐过,一定要看好了世子妃不能让她乱跑,可如今…… 乔寻容走出院门,才发现这卫王府内实则别有洞天,府内精致大概都是找能工巧匠精心设计过的,一片假山群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走进假山群,才发现这假山中似乎暗含了什么五行八卦的道理,进来容易,出去却有些费劲。 正当乔寻容觉得还是算了想要原路返回之时,却听见身旁一块大石的那一边传来了两人的对话声。 “最近安心寺有些不安宁,你那边最好这段时间收敛一些,不要让一些小麻烦坏了我们的大事。” 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缓缓从假山后传出,乔寻容觉得这声音十分的耳熟,但一时之间竟然记不起究竟在哪儿听过。她只能屏住故意,安静的听着另一头的对话,不敢发出一丁点细微的声响。 “本宫自然知道,只是这回恐怕不是什么小麻烦了吧。我已知晓卫玠似乎已经暗中介入了此事。他的手下人似乎在调查最近的孩童失踪案。王爷你做事一张谨慎,还希望不要栽在了自己儿子手上。” 王爷……就在皇后称呼的一瞬间,一个最可怕的猜测在乔寻容的脑海中浮现。她屏住呼吸,偷偷的朝着假山的那一边探过头看去,卫王爷……居然真的是他。那么,方才他们所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就可以说明,皇后做的一切,卫王爷都是同谋? 乔寻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这一切的元凶,竟然会是卫玠他爹。难怪,她一直觉得卫玠有事瞒着她,恐怕是卫玠真的查到了些端倪却一时之间无法向她解释吧。 “如今卫玠娶了乔家大小姐,想不到王爷您居然和朝堂上您的死对头做了亲家,当真是缘分。” 皇后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讽刺的意思,口气轻佻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玠儿娶妻是太后指婚,我过问不得。我与乔瀚远那帮老骨头本来没有什么交集,可他们偏偏是自己要惹火上身,说谁不好,竟然上书皇上说我拥兵自重,要削了我的兵权,呵,那本王如何还能容他们。” 怪不得爹爹会愁眉苦脸,心中忧虑,想不到竟然也与卫王爷有关。一想到今日她就要嫁与卫玠,成为他的妻子,可是这卫王爷做下的桩桩恶事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卫玠,难道我们两注定是有缘无分么。 正当乔寻容愁眉不展之时,只听得不远处的另一块假山头传来了石子滑落的声响。 乔寻容大惊,与此同时还惊动到了假山后的正在谈话中的卫王爷与皇后。 “是谁!” 随着皇后的一声呵斥,乔寻容急急忙忙沿着来时的路要往回跑,却看见有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正提着自己的衣裙,朝着假山群的出口跑去。 齐禹薇?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等乔寻容反应,只觉得自己的颈部被人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四周的世界归于一片黑暗之中。 “没想到,本来该在婚房中好好呆着的新娘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王爷准备怎么处置您的这位准儿媳呢?” “不论他看见听见了什么,让她永远闭嘴。” 失去意识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乔寻容的心脏狠狠的颤动了一下,卫玠,我是不是终究还是逃不过。 扑面而来的水流,压抑着乔寻容的呼吸,就好像有人种重重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在这种被无力感和绝望的包围之下,乔寻容猛然的睁开了双眼。 水流涌进她的口鼻,她不断的在水中苦苦挣扎,分不清是湖水还是自己绝望的泪水。 乔寻容渐渐的没了力气,只能在湖中用微弱的声音呼喊:“救我,救救我……”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用着最后的力气,乔寻容在一起重新挣扎到了湖面上,她依稀看到竟然有人站在岸边。 这样熟悉的场景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乔寻容拼命的朝着岸边伸手,“救我,救救我……清菡。” 直到此时,乔寻容几乎每日每夜都会进去的梦境才真正的变得完整,现在现在湖边的忙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乔清菡。 乔清菡就这样一直现在湖边,看着乔寻容在湖中不断的挣扎,却无动于衷,对于乔寻容的呼救视若无睹,丝毫没有一点要救她的意思,渐渐的看着乔寻容一点点的朝着湖底沉去。 乔清菡的嘴角边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你终于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乔寻容,是不是你死了,你所拥有的一切,我就能有资格去抢了呢。 爹是我的,乔家小姐的身份是我的,卫玠也会是我的,只要没了你,这一切都会是我的。 “你疯了么,她是你的亲姐姐,为什么不叫人!快来人啊!” 就在此刻,一名女子的尖叫引起了王府内的注意,齐禹薇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看着不为所动的乔清菡,当即站在湖边大声的呼救:“快来人啊,新娘子落水了!” 听到了齐禹薇的尖叫声,王府内许多人都跑到了后院的湖边,一道红色的人影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子掠入了水中,朝着湖中央的乔寻容游去。 对不起,对不起,是他的疏忽,是他的错,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世子妃落水的那一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得,上岸之后世子将世子妃一直抱在怀中,一袭大红色的礼袍还不断的滴落着水滴,在他的身上却丝毫看不见狼狈的样子。 那一刻的卫玠仿佛从地狱中归来的修罗,他横抱自己最珍贵的新娘与乔清菡擦身而过。 “你不配叫她姐姐。” 只是一瞬,乔清菡的天便塌了。 第七十二章 前世种种 乔寻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却又很真实的梦,梦境里有她两世的记忆,一丝丝,一缕缕,她所经历过的一切就这样一幕幕的穿插起来,身边的朋友,家人,爱人,所有的遭遇都像是走马灯一般回忆了起来。 她记起来许多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当这一切全部都回忆起来的时刻,乔寻容发现原来她自己似乎真的忽略了许多事情,俗语说有因必有果,前尘纠葛,其实早有起端。 乔寻容在梦境中又回到了那年在玉简书院读书的时候,那时的她不过是个懵懵懂懂的女学生。他记起解夫子在她脸上起红点的那段时间里,总会每日都送药来她房里,那时候恰巧清菡来书院找她,还在她的房里住了几天。 那几日,乔寻容一看见解夫子就觉得头大,只要他来了,那就代表她又要喝那苦涩无比的药了。偏偏奈何他是夫子,他说什么,自己就得做什么。 “这药实在是太苦了,就不能不喝么?” “不能。” “可这药真的很苦,夫子你就饶过我吧。” “良药苦口,不喝怎么能好。我知道你不想喝苦的,所以特地给你带了糖丸来。喝完药就把它吃了吧。” “可我真的不想喝......” “丫头,看着你姐姐,让她一定要把药乖乖都喝了,不然我就扣她的学术分。告诉乔大人,你姐姐在学院里头不听话。” “夫子!你怎么能这样。” 乔寻容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抵抗了,可惜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任乔寻容再怎么耍赖,解夫子总有办法能拿捏到她的脉门,软硬皆是,简直就是老奸巨猾,比狐狸还狡猾。 这一次又是解夫子胜,乔寻容败而告终,那时候乔寻容觉得全玉简书院简直没有比解夫子更让她心烦的人了,看来她真的要深刻的好好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讨厌解夫子。 解夫子离开后,清菡这才开口问道:“容姐,这位公子是何人?我瞧他每日都会来找你。” “他是我书院里的一位夫子。” “书院里的夫子竟然这样年轻潇洒么。” “嗯?清菡你说什么?” “没什么,容姐你快些把药喝了吧。” 当时以为只不过是妹妹的一句自言自语,但乔寻容万万没有想到,回到家中后,清菡会独自跑到爹爹的书房里,开口要求与自己一同到玉简书院读书。 爹爹一向对清菡也十分宠爱,只是这一次,恐怕清菡自己也没料到,爹爹会拒绝了她的请求。无论乔清菡如何请求,爹爹只是说不可以。 到了最后乔清菡实在想不明白,所以情急之下说是爹爹偏心,乔大人无可奈何之下这才解释道:“玉简书院乃是皇家书院,能进玉简书院的都必须是嫡系子女,嫡庶有别,而清菡你是庶出,所以玉简书院是不会收的。” 这样的解释,虽然十分残忍,但却也是无法更改的事实,那一日乔清菡哭着跑出了乔大人书房,很长时间都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再出来的时候,乔寻容觉得自己的妹妹哪儿里有些变了,但是她却说不上。 现在想一想,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妹妹在房中痛哭那无可奈何的模样。身份这道鸿沟横跨在姐妹两人中间,纵使乔寻容想尽办法顾虑到自己这个庶妹的想法,但是有的事情,乔寻容也无法改变。 前世种种,今生纠葛,一场大梦,如幻如真,迷雾渐渐散去,乔寻容觉得自己靠那烟云后的真相越来越近,触手可及。 原来,清菡早就喜欢上卫玠,不止这一辈子,重生前的那一世,也是。 该醒来吗?醒来就要选择面对这一切,不仅是清菡,还有皇后和卫王爷。乔寻容的心里很害怕,真相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的起的,要选择放弃吗?那么她重活的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父亲,母亲,卫玠,梁月,他们应该都还在等着自己醒来,就算是怕,那也无法舍得去抛弃心爱的这些人啊。 要报仇吗?乔寻容觉得自己好累,她像是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山脉一般,让她觉得透不过气。虽然她还昏迷在梦中,但是依旧能感受得到从自己的手中传来的热度。有一个人一直握着她的手守在她的身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卫玠在等她...... “公主殿下,世子大人已经在世子妃身边守了整整三天了,不吃不喝的,身子哪儿能吃的消啊,公主殿下帮帮老奴,去劝劝世子大人吧。” 梁月心里头也难受,好好的一场婚礼怎么会弄到这般地步,乔姐姐怎么会还没有醒。 推开房门,房中寂静无声,梁月收了眼泪,走到乔寻容的床边。 “卫兄长,乔姐姐也一定不希望看你这番模样。” “我要在这里陪着她,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她醒过来。” 梁月深深的叹了口气,太医已经来替乔寻容诊过脉,只是说人已无大碍,但因为受了惊吓,一时半会儿之间醒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怎么能不怕呢?卫玠的心已经到了快无法抑制的痛,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寻容怎么可能会不怕呢。同样的事情,经历了两次,卫玠忍不住深深的自责,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才会出这样的事。 “乔府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乔大人和夫人听到了乔姐姐所发生的事,又惊又怕本来二老非要来看乔姐姐,后来下人们听了你的吩咐,将乔大人和乔夫人先送回去了。” “嗯。”卫玠又陷入寂静之中。 梁月蹙起眉头,一想到那一日的事情,她就气不打一出来:“乔清菡你就那样放过她了吗?亏她还是乔姐姐的亲妹妹,竟然会这样对乔姐姐,真的是枉费了乔姐姐往日里待她那么好。” “我没有放过她,只是我若现在对她做了些什么,等寻容醒来我便不好向他交代。乔清菡的事情,还是要等寻容醒了自己去处理的。乔府那边怎么说?” “乔大人知道此事之后震怒,说是要狠狠的惩治乔清菡,却被宋氏大哭大闹保下了,乔清菡与宋氏一起被乔大人送去了城郊的小筑里,说是眼不见为净。” “我知道了......梁月你先回去吧。” “可......”梁月欲言又止,但知道自己此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祈求上苍快让乔姐姐醒过来。 梁月走后,只留下卫玠独自陪着乔寻容待在房间内。卫玠轻轻握着乔寻容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颊,满脸的懊悔和悲痛,悔恨的说道:“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我以为只要你快一些嫁给我,我就能能日日夜夜的守着你,护着你,可你还没来得及与我拜堂遍就又出了这样的事,是我的错,寻容你快点醒过来,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求你快些醒过来。” 乔寻容虽然昏睡着,可是卫玠的话却是都一字不落的传进了乔寻容的耳朵里。 “朝堂的事情我一向不愿去过问,但安心寺之后的事情,我一路追查下去结果却是出乎意料。我也未曾料想到父王竟然与皇后是同谋,也是这些事的背后牵扯了太多的事,我查出越多心里也就越发的没底。父王与乔大人在朝堂上的争执也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着把你放在身边好好,是我的错,疏忽了,这才让你差点......” 后面卫玠还与她说了很多,但乔寻容却已经听不进去了,原来卫玠已经知道了那么多却一直瞒着她。 卫玠就这样一直陪在乔寻容的身边,直到卫王爷走进房内。 “玠儿……” 卫王爷声音低沉,似是一脸的担忧。 “父王,你来了。”卫玠收起脸上的哀伤,脸色恢复平静,只是淡淡的回话。 “我已经仔细问过太医,你也别太担心,太医说了,寻容很快就会醒了。” “多谢父王关心,我会在这等他醒过来,父王公务繁忙,还是先去休息吧。” 卫玠回过头,面无表情,语气中分辨不出丝毫的起伏,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气氛却是格外的让人压抑。 “你......” 卫王爷突然出声,卫玠皱起眉头不知道他父王要说些什么,却看见父王正看着他身后的床上。 卫玠猛然间掉过头却发现原本沉睡中的人儿竟然缓缓睁开了眼,卫玠又惊又喜看着醒过来的乔寻容。 “寻容,你终于醒了。” 他将乔寻容轻轻的揽入怀中,像是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一般长舒了口气,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还十分虚弱的乔寻容说道:“醒了就好。” “你是谁?这是在哪儿?” 迟迟没有开口的乔寻容突然出声问道,卫玠惊讶的与卫王爷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皱着盯着乔寻容发愣。 第七十三章 母债子偿 近日黎国皇宫中太后亦喜亦忧,喜得是黎国国君的身体真的已有转好的迹象,忧的是这皇宫中四起的流言。 自从纪子挚的身体有转好的迹象之后,每日都会宣隐先生到自己的寝宫陪驾,从早到晚一直在一起。作为一国之君,虽然纪子挚总是病怏怏的,可他也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就算是皇家威严,也不能遮掩他有一副绝好的皮相的事实。然而隐先生虽然不知真名,只是一个江湖游医,但是气质超脱,长相俊逸,宫里头多少宫女敬佩他绝佳的医术,暗自倾心他本尊。 听守宫的小宫女说,时常能听见皇上的寝宫内传来爽朗的笑声,皇上以前从来不会如此与其他人这般亲密。两个男子,又生的如此之好看,总是共处一室,这样一反常态的皇上,很难不让宫里头开始有人私下议论,莫非皇上这是看上了隐先生,有了这断袖之癖? 虽然皇宫禁内,做奴才的不得擅自私下议论,但这些流言到底还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混账!”太后听到此消息,一掌拍上桌面,气的发抖,打声叱喝道:“宫里头到底是谁在传这样不像话的事情,都给哀家抓起来,拔了他们的舌头根,看他们还敢不敢乱说话。” “太后息怒,依老奴看,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隐先生与皇上走的太近,不如咱们把隐先生请来,好好的与他说个明白便是。” 孙总管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已经跟着她不少年头了,说话也颇有分量,太后细细打量倒也觉得孙总管这话说的不错:“去,派人把隐先生请来,就说哀家有事找他。” 太后单手撑着额头,孙总管颜色极佳,立马就跟到太后的身旁轻轻的揉捏起太后的太阳穴,在太后的耳边轻声念叨:“太后息怒,可千万别气伤了身子。如今皇上的身也已经渐渐转好,隐先生也可以算是功成身退,太后若是不放心,那老奴便派人处置了他便是。就算是皇上真的与他有了什么,那老奴也能保证皇上就算掘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到这隐先生的一根汗毛。等过些日子,长时间见不到人,久而久之的,皇上也就淡忘了。” “你懂什么,挚儿的身子骨一向不好,就算现在是有了起色,但难保以后不会再犯,既然这隐先生有几分本事,哀家便不能这般轻易的放他走,这样的人当然要为哀家所用。” 太后挑起一边的眉头,轻轻推开了孙总管的手,摆了摆自己的手示意他停下:“等回头人来了,看看他自己怎么说。” 孙总管听见太后的语气似乎是不想动这隐先生,当即闭上了嘴噤声不再多说什么。 “禀太后娘娘,隐先生来了。” 门口的宫女来报,太后睁开了凤眸淡淡道:“叫他进来。” “草民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纪慕庭独自走进太后的宫中,却不知此番这个女人派人来叫他所谓何事。 “隐先生这阵子一直忙着照顾皇上辛苦了。”太后面带微笑,看起来倒是十分和善。 “此乃草民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如此甚好,如今皇上的病情已经转好,先生功不可没,哀家以为如此医术若是流落民间实在可惜,本宫有意想让先生在宫中任职,倒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此事...微臣......” 纪慕庭还没回话,正在看似犹犹豫豫之时,宫门却突然打开了,太后震惊:“混账,哀家和隐先生正在议事,是谁允许你们擅自闯进来的。” “太后娘娘息怒,奴婢...奴婢......” “是朕让他们进来的。” 宫门缓缓拉开,纪子挚身披紫金龙袍被身边的太监搀扶着走了进来,太后一看是皇上来了,立即快步走到纪子挚的身边,皱着眉头神色担忧道:“皇儿还未痊愈,不在宫中好生歇着,怎么亲自到哀家这来了,有什么事让传令太监来叫我便是。” 纪子挚先是朝着一边站着的纪慕庭投去目光,看着他平安无事的样子,心里长舒了口气,这才带着淡淡的笑意回道:“无妨,儿臣也有许久没来给母后请安了。” 太后见纪子挚当真气色好了许多,心中十分的高兴,拉过纪子挚的手,准备到床榻上坐下,但纪子挚却站定在原处没有动身。 纪子挚朝着自己母后微微欠身,而后朝着太后会说道:“今日我与隐先生约了在宫中继续下昨日那一盘未下完的棋局。过了相约的时间发现隐先生还未前来,便派人去请,后来才知母后也请了隐先生到自己宫中,我这才想到前来给母后请安,顺便邀约隐先生回去继续下棋。” 太后见纪子挚这番说法,心中起疑,但又面上不好发作,只能是点了点头道:“竟是这个缘由,皇上你也真是,身体还未大好便下棋,耗费体力和精神,还是等身体再好些再说吧。” “多谢母后关怀,若是没有其他事,儿臣便告退了。” “也好,今日见你精神不错,我也放心了许多,早些回去歇息吧。” 纪子挚转身朝着殿外走去,见纪慕庭一直站定未动,这才轻声道:“隐先生,母后也要到了午睡的时辰,不必留在此处同朕一起回去吧。” “草民遵旨。” 纪慕庭抬头看向纪子挚见他正眼含柔情望向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太后行礼,而后随纪子挚离开了太后的宫中。 皇上带着隐先生走后,太后久久的都站在宫中不曾出声,孙总管担心太后长时间站着会身子疲乏便只得小心开口道:“太后娘娘……” “看来,哀家是该听你的。” “太后娘娘此话怎讲?” 孙总管不解问道。 “我不过只是把这隐先生叫来宫中说些话,这隐先生前脚刚进我宫门,后脚皇上就得了消息赶过来,我是没料到,皇上竟然会如此在意这么一个江湖游医。” “这……可您方才不是说,您要留下隐先生为自己所用?” 太后示意孙总管将她搀扶到凤榻上坐下,缓缓开口道:“挚儿从小到大一向听话,公然到我的宫里要人这还是头一遭。哀家不能容忍任何人影响到皇上,挚儿是哀家的孩子,没有人比哀家更了解他。这个隐先生,不能留。” 走出太后的寝宫,纪子挚这才放下心来,纪慕庭一路跟在纪子挚的身边,但却没有吱声。 “以后若是母后派人来叫你,你便一并用朕的名义回绝了,若是万不得已,你去单独见母后之前一定要派人来通知朕。” “皇上这是为何?” 纪慕庭心里也没底,他与皇上昨日并未曾有什么没下完的棋局,近日更没有相约要将棋局下完,那皇上为什么要说谎呢?难道皇上真的…….不可能啊,那又是为何呢?若是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那皇上都知道了,太后他如何会不知道,太后若是真的知道了,那他现在又怎么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先生不必问我缘由,只消答应朕此事就好。” 纪子挚声音柔缓,但是语气中却十分的真挚,纪慕庭虽然也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纪慕庭见纪子挚脚步虚浮,知道他此刻大抵是有些体力不支,想着帮他再把一次脉看看,却未曾想被纪子挚给拒绝了。 “本来是真的想约先生到宫中下棋,却未曾想到母后将你叫走了。但是现在却是朕突然没了下棋的心情,朕身子有些乏了,隐先生也先回居处吧。” “既然如此,微臣遵旨。” 看着纪慕庭远远离去的背影,纪子挚的脸上又挂上些许忧愁。 纪慕庭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被母后知晓,他一定要想办法让母后离他远一些才是。那日在宫中,隐先生曾亲手给他喂药,原本只觉得虽然初见,但对这位隐先生却是十分的亲切,如今想来到底是血脉相连,兄弟之间到底还是有些感应的。 有些事情,纪子挚记得,纪慕庭却不记得。 幼时,纪慕庭曾在纪子挚身边玩耍不小心碰碎了纪慕庭的药碗被碎片划伤了手腕,从此手腕上便留下了一道闪电形状的伤痕,但当时只有他二人和月贵妃在场,月贵妃仁善知道自己不是有意所以并未将此事告知父王,慕庭年幼自然也不记得,而他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所以母后并不知晓此事。 那日纪子挚不小心弄脏了纪慕庭的衣袖,纪慕庭挽起衣袖之时,纪子挚将那伤疤看了个真切。然后又暗中细细打量了这位‘隐先生’,大概是手足连心,纪子挚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当年那个被传言一同被烧死在宫中的皇弟。 纪子挚不知道此番纪慕庭回来的真实目的,他又担心纪慕庭此番回来是为了报仇。可是自己母后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他怕,他怕母后又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虽然知晓自己余下的时间不多,但是他总要想尽设法互得慕庭周全,他欠的慕庭太多了。 常言道母债子偿,母后犯下的罪孽,大多也是因为他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而起,就让他想办法来偿还吧。 第七十四章 寻容失忆 秋高气爽,院子里的梨树恰巧结了几个果实。芸雯正端着补品膳食朝着院子里走来,刚进院门就被自己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啪’的一声,手中的盘子和碗打翻了一地。 芸雯顾不得其他的连忙冲到了梨树下,着急的叫喊道:“世子妃,危险,您快下来啊,危险!快来人呐,世子妃爬到树上去了。” 站在树上的正是前阵子昏迷刚醒的乔寻容,少女站在树上,身子匍匐在树上,双手扒着树干,只是冲着树下的芸雯傻笑。 芸雯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只能暂时连连的朝着树上的乔寻容摆手:“世子妃危险啊,您别动,您千万别动啊,奴婢这就去找人带您下来。” 乔寻容没有开口,只是依旧看着树底下惊慌失措的芸雯‘咯咯’的笑个不停。而此刻的芸雯,却已经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芸雯的眼前掠过,踏着轻功飞上了树尖,双手拖住了乔寻容的腰和腿,将她一把橫抱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上。 “让你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可我没让你爬到院子里的树上去啊,昨天我是和你怎么说的,让你乖乖的,我给你买琼香阁的糕点回来,你看你现在的这副摸样,哪儿里把我的话听进去了。”男子语气中满是无奈,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却又是满脸的宠溺,哪儿里会真的舍得指责她,只是太害怕自己心爱的再出其他的事罢了。 卫玠怀中的乔寻容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变得愣愣的,只是脸色懵然的指了指梨树上的果实,懦懦道:“梨…梨……” “你想吃梨?” 怀中的少女收回指着树上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胸前,紧紧的我在一起,头深深的埋在了卫玠的怀中,轻轻的点了点头。 “芸雯,去挑选最新鲜的梨子送到房里来。” “是。” 芸雯急急忙忙的出去找梨,卫玠微微蹙了蹙,看着自己怀中一脸无辜的乔寻容轻叹了一口气,这才将她大步的抱回了房间里。自从大婚当日落水沉睡了几天醒来之后,他的寻容便成了现在的这副摸样,痴痴傻傻,不问人事,倒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就连以前的记忆甚至是掌握的能力,也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多少人对此叹惋,好好的京城第一才女,就这样‘没了’。 卫玠对此确实全然都不在乎,他已经很庆幸了,庆幸寻容能够再次睁开眼,鲜活的站在他的面前。 没了记忆没关系,他可以一点一点帮她回忆,学识能力没了也没关系,他可以一点一点的教她。反正,他是她的相公不是吗,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芸雯送来了梨子之后便退出了房间,卫玠取过一只桌上的梨子,开始一点点亲手为乔寻容削皮。每削掉一块皮,他便切一小块梨肉放进乔寻容的碗中,乔寻容也一直不说话,只是十分乖巧的用小勺一点点的把梨肉放进嘴里,朝着卫玠甜甜的笑。 “以前觉得你太聪明,知道事情太多,就怕你能力多了,负担的也就重了会累。现在,你什么都忘了,我竟然又有些庆幸,与其然你想起来那些知道后会叫你心痛难过的事情,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烦恼来得好。” 卫玠一边削梨,一边和乔寻容说话,虽然也不知道乔寻容能不能听得懂,他也只是将他的一些心事还有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像是说故事一般,缓缓的说给乔寻容听。 乔寻容平日里让她喝药不肯,可是吃起梨子来这速度倒是一点也都不含糊,卫玠又觉得这梨子性良不宜吃太多,所以削了一半也就停手了,而是乔寻容却又不乐意了,皱紧了眉头瞪着卫玠倒像是在抗议。瞪了眼珠子瞧了卫玠半天,见卫玠不理她又开口道:“梨…我想吃梨。” “卫玠…”卫玠倒是没想到,如今的乔寻容竟然会为了一块梨讨好的叫他名字。 乔寻容这一开口,卫玠的心倒像是快被融化了一般,一只摸上乔寻容的头,试探道:“别叫我卫玠,叫我相公。” 卫玠满脸期待,乔寻容皱皱眉头,抿了抿嘴。 “你是我娘子,来,乖,叫我相公。” “娘子。” 卫玠满脸黑线……“我叫你娘子,你应该叫我相公才对。” 依旧是不依不饶的:“娘子……” “不是娘子,是,相公。” “娘子……” 终于在尝试了无数次,卫世子不屈不挠的教导之下,乔寻容的口中终于叫出了 “相公。” 卫玠那个乐的啊,当即又削了一块梨递到乔寻容的手上,“乖,奖励你的。” 乔寻容看着手里的梨笑了,卫玠看着眼眸里的乔寻容跟着一起笑了。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乔寻容朝门口望去,笑的跟开心了。 卫玠朝着门口站着的身影招了招手:“小安,过来,一起吃梨。” 小安徘徊犹豫着走了进来,虽然他年纪尚小但这段时间在卫玠的□□之下,已经读了不少诗书,也通晓了不少人情,比起失忆的乔寻容,如今的小安道更加像是个小大人一般。 小安的手上拿着书籍和笔墨,卫玠知道他又来找寻容一起练字了。自从寻容失忆之后,小安也察觉出了乔寻容的不同,后来不知道从哪儿一天起,他竟然带着自己的书籍跑到乔寻容的房中来练字,而且还拉着寻容一起。 寻容虽说是失去了记忆,但是似乎失忆前和人的感应还在,就算是不记得大家,但是对小安和梁月依旧是格外的亲密。当然,卫玠除外……自从乔寻容醒来,卫玠除了牵手,连寻常的亲吻都不曾有过,内心有深深的罪恶感,也就只能一直忍着,更别提能补上洞房花烛夜,想想他这个相公着实也算当的憋屈。 看见有小安陪着,卫玠也就放心了不少,只是在旁边坐着盯着乔寻容看,一看就是大半晌。 房内温馨慢慢,房外却有一个人偷偷的朝着里头张望,卫玠提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动作也只是顿了顿,但却没有多做反映。 这个身影一路小跑着出了卫府,兜兜转转之后从卫王府的侧门走了进去,绕到了后院的一座居所中。 “启禀王爷,世子妃依旧是醒来的那副模样,痴痴傻傻,并未有何异常。今日趁着下人不注意,还爬上了树,跟在身边的婢女也连着吓得不轻。” “嗯,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原本他是想在乔寻容昏迷之时找方法下手,奈何玠儿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叫他无从下手。但没想到,天随人愿,乔寻容虽然醒了,但却变得痴傻呆滞,什么事情都记不得,虽然可能会是个烫手的山芋,但至少现在他还不用太担心。 他与皇后之间的交易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要想把握住他手中的这份权利,特别是兵权,他只有和皇后联合起来,各取所需。至于皇后这个女人,将自己看的高了,自以为聪明,其实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愚不可及,若不是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也不会选择和这样的女人合作。只不过,越贪婪的女人就越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皇后想要保持美貌,那他就想办法满足他的这个心愿,哪儿怕过程是什么残忍的。喝孩童血这样的事情,既然是皇后自己愿意,他也不过是顺着她的心愿帮她一把而已。 这样的状态也好,玠儿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乔寻容的身上,倒也让自己能够放开施展,不必有所顾虑。毕竟他们是父子,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卫玠他依旧相信,等到以后,玠儿总是会理解他的。 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很巧的是,黎国王宫内,太后也在寻找一个时机,一个隐先生从皇上的庇护下离开,让她能够下手除掉他的时机。 而很幸运的是,她等到了,太医院传来消息,隐先生明日要亲自出宫一趟,去山上亲自采摘一些难得的药材。 “明日你当真非出宫不可?” “嗯。” “不过是一味药材,让手下人去便是。” “这一味药材异常珍贵,又是稀世难寻,这还是我刚来黎国时在一座山壁上发现的,如今算来也刚好到了可以采摘的时机。这件事,我不亲自去,其他人也找不到。” “那你一定要小心,我派人跟着你一起?” 纪子挚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慕庭要独自出宫,他如何能放心的下。 “不必了,皇上尽可宽心,微臣很快便会回宫。” 见纪慕庭一直拒绝,纪子挚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装作答应,等到纪慕庭出宫之后,才招了自己暗中培养的连太后都不知道的暗卫到自己的身边。 “跟着隐先生,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他的周全。” 第七十五章 出宫遇险 东方欲晓,一早纪慕庭就独自驾马飞奔在宫外的官道上。纪子挚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纪慕庭远去的身影,不知道为何心中却是在希望他能够远离这个皇宫不要再回来。但是慕庭若不回来,自己所亏欠他的一切又该如何偿还。 “皇上,早晨风大,更何况又是在城墙上,咱们回去吧。” 一直跟在纪子挚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见他咳嗽声不断,心也是跟着吊到了嗓子眼。纪子挚见纪慕庭已经策马走远了,便也就点头示意回宫。 纪慕庭穿过最为繁华的集市,经过明都南边的城门出城之后也是头也不回的一路策马而去,直到赶到一处山壁之下,这才翻身下马。他将马拴在了山下的一颗粗树干上,自己独自步行上山去了。 纪慕庭这才上山刚没有多久,一群人便也尾随而来,为首的男子看见了拴在路边的正是纪慕庭的马,遂又示意手下人跟上去。 “太后有令,除掉此人者重重有赏。” “是。” 这群人正是太后派来的杀手,为的就是让纪慕庭没法活着走出这座山,永远从皇上的世界里消失。 纪慕庭是何等聪慧机敏,他如何不知道有人从自己出宫开始就一路跟着自己,于是他就想将计就计,既然你们来了,那就会会便是。 药草生长在山壁最为陡峭之处,需的用一根绳子绑了在腰身上,从上往下翻身爬到山壁上去。等到一群人赶到山顶,这才发现四处都找不到纪慕庭的影子,只能看见一根绳子顺着崖边垂了下去。 “都给我四处找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大帮人刚准备在山顶分散开来四处寻找纪慕庭,却没想到一个身影伴着吃力的□□声竟然从山崖边爬了上来。等他站稳之后,这群人才发现,这名青衫男子正是他们准备四处寻找的纪慕庭。 纪慕庭从山崖上爬上来,看起来是略显狼狈,也没注意山顶的其他状况,只顾着一边掸着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一边皱眉的嘟囔着:“还好这次来的凑巧,若是一无所获,岂不是太冤了。” 杀手首领看见纪慕庭有些灰头土脑的狼狈模样,心里盘算着纪慕庭大概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医者,枉费太后竟然如此关照,他还特地带了不少人来。现在看来,他们这群人里随意一个都能够简简单单的要了他小命。 “你们是什么人?” 纪慕庭缓了口气之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之中,看起来有些慌张,说话也有些犹犹豫豫。 “我等奉命,特来取先生性命。” “什么?你们是来杀我的。” “正是。” 未眠夜长梦多,杀手首领也懒得向纪慕庭多做解释,只是挥挥手示意手下人上。纪慕庭神经紧绷被逼的只能一步步的后退,身后已是悬崖,没有了退路。正当此千钧一发之际,一帮黑衣人从天而降集刷刷的将纪慕庭围在身后保护起来。 “先生莫要惊慌,我等奉命来护先生周全。” 面对这从天而降的一拨人,杀手首领眯起双眼冷冷道:“上。” 两拨人厮杀在一起,纪慕庭倒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前面是刀光剑影,身后就是千丈山崖,一时之间他也是无路可去。 首领见双方纠缠在一起,只能自己寻找时机,趁着两方都在僵持不下只是,自己从马背上举着长剑飞向纪慕庭,朝着他刺去。纪慕庭面对向着自己飞来的长剑,本能朝着身后退去,却不料一步踩空伴着他的叫喊声,坠落下悬崖。 “不好!” 杀手首领见他目的已经得逞,坠落悬崖又如何还能活,想着回去可以向太后交差了,便下令:“撤!” 那几名黑衣人见杀手走后,也不再多做纠缠,只一齐快步到悬崖边。 “皇上命我们一定要保护好隐先生,如今他坠落悬崖,这可该如何是好。” 其中一名黑衣人注意到了悬崖边的绳子,迟疑了一下,命令道:“去,到山下搜寻一番,就算是坠崖也要找到隐先生的尸身确认。” 大将军府的后门处,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神色匆匆的架着轻功翻墙而过。一路熟门熟路,到了一件房间内,快步进门后关上了房门。 “公子,你来了。” 黑衣人脱下斗篷,此人正是刚才从山崖坠落的纪慕庭。依着纪慕庭的武功和身法哪儿里当真会这般容易的就坠崖身亡,不过是将计就计的一招金蝉脱壳罢了。 “公子,此番出宫可有遇到凶险?” “确实遇到一些麻烦,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帮杀手,不过现在都解决了。” 纪慕庭时何等的聪慧机敏,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自己自出宫以后便一直有人一路尾随着自己。但他倒是没有想到,他才回黎国不久,到底是有谁想要他的性命。方才为首的那人说自己是奉命行事,看来是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难道是太后? “杀手?”木柯大惊失色,“是太后的人?” “这点我还不得而知。” “莫非是公子的身份暴露了?” 木柯的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的苦恼,纪慕庭思前想后觉得,若是他暴露太后应该不单单只会派几个武功平平的杀手来才是,显然杀手只把他当做了一般的小喽喽一样好解决的角色。 “应该不是,不过究竟是谁,我还要回去调查一番。” “如今已有杀手盯上了公子,可公子你还要回去?” 木柯不明白,当下情况已经是如此的凶险,为何公子他还要回宫。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宫是天子脚下,我的这位皇兄似乎对我十分上心,太后就算是想找机会也难。更何况,我若是不待在宫中将一切事情缘由弄个明白,将军所愿又如何能达成,我若是皇宫都进不了,那又何谈大事?” “如此……” 木柯虽然是在犹豫之间,但是其实心里也早就已经有了想法和定论。公子说的没错,若是连这皇宫都进不去,还何谈龙位易主的大事。 “那公子自己就要小心了。” 纪慕庭点头后又转过身问道:“娴儿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在府中一切都好,还请公子放心。” 纪慕庭与木柯有详细的聊了些朝中军权部署的情况,离开木府之前他曾暗中悄悄的去娴儿的院子里看了两眼。 娴儿正和府中的几个婢女在一起刺绣玩耍,看着妹妹脸上的笑容,纪慕庭却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他不能输,为了娴儿,也为了他自己,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之下。他知道在远处的另一个国境内,有一个被他伤了心的人正在等他。 纪子挚的寝宫内,他支走了所有在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独自呆在床榻上,有一名黑衣男子正蒙着面,跪在床边。 “你们回来了,隐先生人呢?” “隐先生他……” “他怎么了?”纪子挚看暗卫的回禀有些支支吾吾,心中大惊,“可是出了什么事?” “隐先生在山上遭遇了一帮杀手的伏击,我等虽拼死相救,但却不小心让那帮杀手钻了空子,先生惊慌之下坠下了悬崖。” “你说什么?”纪子挚一下子急火攻心,猛咳起来。 暗卫看见皇上的情绪如此激动连忙接着回禀道:“皇上,你莫要太担心,我等曾经到山下寻找,但并未找到先生的尸身。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而且,守在山下的兄弟说,他曾看见有一名身影与隐先生极为相像的年轻男子身披斗篷在先生坠崖之后的间隙突然出现在山脚下驾马离开,他一路尾随,发现那人进了木柯木将军的官邸。” “木柯……” 纪子挚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慕庭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吗?既然与木柯在一起,那么你应该已经想好了要向我讨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了吧。 第七十六章 黎皇立后 “今日出宫,可还一切顺利?” 纪慕庭并未在将军府多做停留,还是很快就只身回到了皇宫内,先行去了药庐将准备好的药材连同他带回的季玉草一同熬好了送去了纪子挚的宫里。 此刻纪子挚正背对着纪慕庭站在窗前,纪慕庭看不见纪子挚脸上的神色,只是稳当的回道:“出宫的路上确实是碰上了些意外,好在是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么?”纪子挚似是若有所思,只缓缓的回过身子,抬起眼眸淡淡道:“平安回来便好。” 纪子挚的眼底含着一抹悲伤,眼前站着的这个青衫长袍的人是他的亲弟弟,可明明不过是咫尺之间,那一句庭儿却再怎么样也无法叫出口。自己的娘杀了他的娘,而他拖着这副残破的病躯夺了不该属于他的王位,他就这样靠着药罐子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这一声弟弟,他又如何开得了口,他怕他这一开口,便会为自己的纪慕庭再次引来杀机。 “太后娘娘恕罪,我等确实是亲眼见到那隐先生坠入悬崖,若是常人坠崖,绝无能生还的可能啊,我等这才赶着回来像太后您复命。” 台阶下跪着的杀手额间滴汗,而坐在凤榻上的太后却也是起的浑身发抖面色铁青。 “真是废物,真不知道本宫养你们这帮蠢货有什么用。都给本宫滚出去!” “娘娘...您看这隐先生,我们不如就在宫内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下手。”站在太后身旁的太监总管轻声试探的问道。 太后紧紧的捏着床榻的扶手,冷冷道:“既然他能有命回来,那断然比我想象的更为深不可测。如今皇上对他又越发的看中,你方才没听见黑鹰说另有一个人马说是奉命保护他么,你以为这帮黑衣人又是奉了谁的命?” “莫非是......”大太监倒吸了一口气。 这梁国上下除了她的好皇儿,她也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对这位隐先生如此上心。如今黑鹰失手就等同于打草惊蛇,就算是皇上知道了是她派人去刺杀隐先生,但依着他的性子,只要自己不再次对隐先生下手,皇上必然也不会与她撕破这层脸皮。 她的这个皇儿,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你再去派人好好给本宫查一查这个隐先生的来历。” 既然能够从百尺悬崖上坠崖还能毫发无损的生还,看来这一次,倒是自己小看他了。缪钰的心中只觉得不好,这一次恐怕是自己引狼入室。 纪慕庭与纪子挚在一起待的时间越久,他的心里就越发的沉重,他眼看着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的纪子挚一天天变得虚弱下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想尽方法了延续纪子挚的寿命,可是他一开始进宫的时候,明明是为了做了了断才来的,如今他所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呢? 宫外的木柯虽然没办法插手纪慕庭在宫里的事,但是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心里却也变得十分的焦急起来。庭公子究竟有没有要夺位的意思,这在宫中一直耗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近日黎国的朝堂上也变的有些气氛紧张,以缪磊为首的缪氏一族提出,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这种时候子嗣便成了黎国的头等大事,如今黎国后位空缺,后宫中更是缺少替皇上传衍子嗣的妃嫔,这也让朝中的不少大人为此而犯愁。 这几日听闻皇上又受了风寒,一直缠绵病榻,病情起起落落,所以大臣们的心中更是越发的焦急,就连上朝处理政事,都是由太后代理。 “太后娘娘,微臣有事请奏。” 从朝堂上走出一短须男子,此人乃是缪磊的表侄,如今身居三品文职。 “微臣以为,应尽快为皇上选定皇后,一来是希望咱们黎国的这一桩大喜事能扫去晦气,二来也可早日为我黎国诞下世子公主,延续龙脉。” 缪太后坐在朝堂之上,只听的庭中的各大官员,因为此事而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进言。 “既然众位大臣都有此意,那便将此事交给礼部去筹备便是,就近择一即日,为皇上选妃,扩充后宫,并且择最优者立为皇后来担任这一国之母的重位。” “臣等遵旨。” 太后下令退朝,各位大臣都三三两两的在出宫路上议论起来。大多都是在说这后位会花落谁家,但这明眼人大抵都能看得出来,不过是这缪氏家族自己族内女子的竞争罢了,其他人又怎能进得了这缪氏朝堂的铜墙铁壁。 虽说也有十分多的老臣看不惯缪氏一族这样把持朝政,可大都选择了像木柯这帮缄默不言。他们虽然有心却无力,他们除了希望能诞下世子,也别无他想。虽说皇后是缪氏中人的可能性极大,但好歹是皇室血脉,只是这以后缪氏只怕越发的壮大,就怕又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 将军府中木柯坐立不安,庭公子身在皇宫却迟迟不曾有其他动静,反倒是用他的高超医术一直为皇上用药。若是真的让皇上撑到诞下小太子的那一天,那这黎国的天下可就真的要完了。 这几日木柯私下联合了一些往日交好的老臣,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当年月贵妃膝下的庭公子。不少大臣都在夸赞庭公子年幼聪明绝顶,早逝可惜,若是公子能够早些站出来,那么并不是不能与那缪氏一族决一生死,况且他的手上还有一份当年先皇交托给他的遗诏。 庭公子继承大统,乃是名正言顺,他们师出有名讨伐缪氏,也绝对不会被世人诟病。 “礼部已经择了良辰吉日,皇上过几日便要大婚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纪慕庭这一日正在纪子挚的宫中与他对弈,可这纪子挚始终是心不在焉,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好。纪慕庭以为是他身体哪儿里会有些不舒服,所以想要去帮纪子挚把一把脉,却不料纪子挚确实轻轻的推开了纪慕庭的手。 “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数,我并无身子不爽,只是今日为了些其他的事情有些伤神。” 果不出他所料,他要迎娶入宫的皇后,正他舅舅缪磊的小女儿,自己的表妹缪妍。 自己与缪妍从小虽曾在一起玩耍,但都是兄妹之情,又如何能做夫妻。纪子挚自己的心里也十分的明白,选后这件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决断,而这所谓的选妃不过是母后与舅舅走的一个过场罢了。 若是真的迎娶了缪妍,他又该如何自持呢,纪子挚的心里很清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去碰妍儿一下的。 “若是为了寻常事,还是要请皇上放宽心,免得心中积郁,有伤龙体。” “嗯,这些话,朕知道了,隐先生你说……若是这龙椅坐着的人是你,你会开心吗?” 纪慕庭听到纪子挚这样说,心中大惊,当即跪在地上,低着头连连回到:“皇上这是说的哪儿里话,草民怎么会存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也是,你若是不曾想过,我也不该问你。没有这心思,那就罢了吧,只是这龙椅压得朕喘不过气,你也不必惊慌,起来吧。” 纪子挚只觉得最近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手脚冰凉,虽说现在已经快要入冬,但是他却能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他很怕,他还没有安排好一切,便就已经倒下了。 纪慕庭只觉得最近的纪子挚哪儿里有些奇怪,他待自己极好,好的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他几乎整日都跟在纪子挚的身边,谈天说地,纪子挚与他说了他的理想,他的这位皇兄也希望能踏遍山川四州,到其他不同的地方去看一看。 纪慕庭只觉得惋惜,因为以纪子挚的身体,他所想的这一切,都好像成了奢望。 黎国王宫上下都陷入了忙碌当中,在过两日就是册封皇后的日子,这是举国上下都在庆贺的一件事情。 已是深夜,偌大的缪府内寂静无声,府中的一个院落内,有一人却迟迟还未入睡。 缪妍自从知晓自己要进宫伴驾之后,心中更是欣喜若狂,盼着自己入宫的日子能够早早的来临。册封礼所需的凤冠霞帔已经备好,明日她就要提前入宫准备一切事宜。她即将要成为这黎国身份最为高贵的女子,她是皇后,是这一国之母。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华丽锦绣的未来,和无上的权利和荣耀。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躺在床榻上本辗转反侧睡不着的缪妍心中一惊,难道是府中进了贼人,她能听见脚步声已经到了自己的床边,就在她准备做起来大喊之时,一只手猛然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 “别出声,妍儿是我。” 第七十七章 洞房之夜 月光躲在乌云之后,在夜色的笼罩下缪妍一时间被吓得不知所措,此刻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却未曾想此时竟然会有人来到她的闺房当中。 “妍儿,是我。” 等那黑暗中的人说了话,缪妍这才听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爹爹。 “爹,你怎么来了,您可吓死女儿了。” 缪磊见女儿认出自己这才放心的松开捂住缪妍的手,缓步走到桌边点亮了房内的烛火。 “你明日便要入宫,我深夜到你房里,其实是有几句话要与你交代。” “爹爹您说便是,女儿定当谨记于心。” “为父膝下有三女,你可知我为何选你入宫伴驾?” 缪磊府中有一位夫人,两位姬妾,分别有一子三女,而缪妍是他的小女儿。 “约莫是因为女儿的娘亲乃是您的大夫人的缘故吧。” “你是嫡出此事不假,但在为父看来,你从小聪慧过人,虽然你那两个姐姐也都乖巧可人,在我看来但却都不如你聪慧,所以为父的心中最疼爱的也是你。” “爹爹能怎么想,女儿喜不自胜。” 缪妍得了父亲的夸奖,心中十分的高兴,她的出身高贵,母亲又是正房,自然也不是那两个庶出的姐姐能比的。 “但你一旦入宫,往后你我父女二人见面的机会便会少之又少,在宫中行事自当小心,虽然你是皇后,但也要像你姑母学着一些手腕。” “爹爹放心,女儿心里明白。” 缪磊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从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一枚锦盒,“你且将这个东西收好。” 缪妍心有疑惑问道:“这是何物?” “我虽与你姑母多番商讨下定下了你的皇后之位,但当今皇上久病缠身的事情黎国上下无人不知。虽然说皇宫内太医院有多位医术高超的医师,但是天有不测风云,皇上的这副身子恐怕无法拖延许久,如今能够安稳度日便已经是大幸。虽说我缪氏如今在朝堂上无人可及,但在位者眼光应当长远,为了我缪氏一族的未来,还是应该早日拥有带着我缪氏一族血脉的龙子才是。” “此事……”缪妍心中有些女儿羞但这脸上却带了些犹豫。 缪磊见自己这女儿神色为难,拉过自己女儿的手轻拍了两下,柔声道:“皇上虽然身体欠佳,不曾行男女之事,但是事在人为,这锦盒内带着一枚药丸,有催情迷情的功效,你只需在大婚当晚,用水将这药丸化开一些放置在合卺酒中,它自然也能祝你达成龙子之愿。” 缪妍这心里其实也十分的明白,父亲说的没错,她缪氏虽然坐拥半壁江山,但到底还是因为皇上和皇太后的缘故,若是皇上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难保不让别人眼红缪氏一族的地位,群起而攻之,为了自己的母家荣耀,也为了自己能够在这黎国的皇宫内稳坐国母之位,一个孩子能够帮她的大忙。 “但若被人发现,酒中的端倪……” “无妨,宫中有你姑母,这药丸我已找人细细测过,并不会对皇上的龙体造成任何的损伤,你放心用它便是。” “女儿知道了。” 缪妍仔细的将锦盒收到,归到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锦囊之内。 次日清晨,宫中的轿撵便已经抬到了缪府的大门口候着,缪妍梳洗打扮之后带着随性的侍女便一路顺着官道被抬到了宫内。 这一路上,官道两旁的百姓但凡看见她的轿撵便都在小声的议论,或好奇或畏惧,缪妍的心里既是忐忑又是兴奋,她的一生即将在那个偌大的皇宫中度过,不过没关系,因为她是那个皇宫的女主人。 她提早入宫被先行安置在太后娘娘寝宫的侧宫内,有自己的姑母在,缪妍的心里也更加安心一些。 皇太后被自己的这位侄女请了宫中资历最深的嬷嬷前来,教导礼仪,免得若是刚入宫闱不懂宫中事宜,让缪氏一族因此招人话柄,那便不好了。 缪妍年纪虽小,却一直将自己的太后姑母当做自己的榜样,重权在握的女人,成为了她自小憧憬的对象,她想要像自己的姑母一样,成为这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 婚事如期举办,册后大典也在同一天举行,太后十分的欣慰,因为皇上似乎在迎娶缪妍的这件事情上面并没有多大的异议,这也让缪妍入宫之事顺利了许多。 晚上宫宴之后,皇上皇后到圣上的交泰殿内洞房。 合卺酒已经准备妥当,缪妍趁着皇上还没到之前让婢女和嬷嬷们都先退了出去,她犹豫再三之下,还是取出了一早父亲准备好的药丸,划开了一些融到了酒里。 “皇上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吧。” 宫人们将准备好的茶食都安放好,司礼的嬷嬷留了下来,将皇家礼仪交代了个清楚便也一同退了出去。 “皇上。” “嗯?” 缪妍见皇帝表哥迟迟没有开口,便忍不住出声道:“皇上,今日大婚的礼节颇为繁重,喝过合卺酒后臣妾便服侍皇上早些休息吧。” 纪子挚只淡淡的瞧了一眼酒杯,举起来仰头一饮而尽,这合卺酒本事要夫妻交杯才好,可是纪子挚这杯中之酒已经下肚,缪妍无法只得独自也饮了这酒。 缪妍抬眼的一刹对上了纪子挚的眼睛,他看着自己的眼中充满了悲伤,想起他方才饮酒的神情,就好像这杯中的不是酒而是他的痛,缪妍的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妍儿…入宫当皇后你高兴吗?” 纪子挚问出的话,让缪妍有些惶恐,他的语气不像是把自己当做他的结发妻子,倒更像是小时候,会带着自己一同玩耍的哥哥一般。 “能嫁给皇上,臣妾自然高兴。” “可是,在这个地方被关上一辈子,你当真能高兴吗?” “臣妾……既然嫁给了皇上,作为后宫之主一定会竭尽全力让皇上无后顾之忧,在这宫中管理好后宫琐事。” 听到缪妍的回答,纪子挚微微扬了扬嘴角,但这上扬的嘴角却掩盖不了纪子挚心中的苦涩。 “罢了,罢了…….” 一杯合卺酒下肚,纪子挚倒像是不胜酒力醉了一般,缓缓的坠在缪妍的肩头,缪妍还只当是自己父亲的药丸起了效果。 “皇上…皇上?” 而靠在她肩头的纪子挚却久久都没有出声,缪妍测过身子想要将纪子挚扶到床上去更衣,却觉得自己的手背有些黏糊糊的温热液体,他低头这才发现,纪子挚脸色惨白竟然已经昏死过去,有血滴一直顺着嘴角滑了下来,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缪妍大惊失色,当即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啊,传太医,传太医。” 皇宫的一角,今日可以说是黎国皇室的大喜之日,但这些事情却与纪慕庭没有半分的瓜葛,他独自一人呆在药庐内,尝试了各种药房,只想着如何能让纪子挚的身子少受些病魔侵扰,过得舒服些。 前阵子他确实出宫为纪子挚寻了一味名叫季玉草的草药回来,这草药药性不猛,却功效了得,对于纪子挚这样久病体虚的人乃有奇效,能够护住病人的心脉,防止恶疾复发,让人措手不及。 这两日纪子挚一直服用这味草药,脉象也已经又重新平稳了许多,纪慕庭的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些。 想到当初他入皇宫本为做个了断而来,皇太后一日不除他与妹妹便会永无安宁之日,但是直至今时今日,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搁置了自己本来的计划,从那毒妇的儿子下手开始的想法却被他自己又打消了。 他虽然对缪钰那个女人痛恨之极,但他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却无法狠下心肠,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恶毒之人,更别提纪慕庭作为大夫的医者仁心。如今的纪子挚,反倒是成了纪慕庭的一份牵挂,他一次次的拖延,也是不希望自己的这位身在皇位的皇兄收到太大的冲击。 纪子挚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而他油尽灯枯之时,便是他像缪钰那个毒妇讨回一切的时候。 “隐先生,隐先生!!!” 纪慕庭想得出神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惊呼声,他回头一看,皇上身边随身侍奉的小太监正神色慌张的朝他跑来。往日着小太监做事最为稳重,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他竟然也会丢了礼数,一路冲到他的身旁,连头上歪了的帽檐都顾不得,拉起他的衣袖就拖着他将他往药庐外面拉扯,似乎很是焦急的模样。 纪慕庭一头雾水,不得不先拉着那小太监停了下来,想问个事情缘由。 “出了什么事?你先慢慢说来与我听。” 只见那小太监哭丧着个一脸,满头的汗珠,声音颤抖着说道: “隐先生,慢不得,慢不得啊,皇上出事了,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什么!” 第七十八章 山飘零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宫中却突有变故,那小太监一副要哭了的模样让纪慕庭的心中大感不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会呢,婚礼仪式举行前他还特地为纪子挚把过脉,应该并无大碍才对,怎么会出现这样突然的事情。 “你一路和我边走边说。” 小太监连连应了,而后才边走边大概说道。本来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完成大婚仪式送入寝殿休息,可不知道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才一刻钟的功夫,皇后娘娘便大声的叫喊宫人们,等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进去一看,魂都要吓没了,皇上面无血色,有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人却已经是晕了过了。 纪慕庭和小太监两人均是加快了脚步,只用了平时一半不到的时间便已经到了皇上的寝宫。 还没等到纪慕庭走入殿内,太医院的一帮老头子急急忙忙的就围了上来。 “隐先生,我等方才已经为皇上探过脉息,可是皇上脉象紊乱,切我们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时之间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诊断束手无策,只能在此等先生过来。” “是啊,先生,近日里来皇上的龙体都是由先生照料,我等实在是不敢插手,害怕开错了药给皇上,反而酿成大错。” 这群老头子,亏他们还是这黎国医术最为高超的太医,如今却一个个都缩起头朝后退。无能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尽早的撇开关系,害怕要担责任。 纪慕庭自然此刻也没有心思想管这些,只是一路就快步走进寝殿内,大红的纱幔这时却变得十分的猩红刺眼,还没等纪慕庭走到床边,原本躺在床上,虚弱的晕过去的纪子挚,突然之间整个人侧过身子,竟然开始大把大把的呕血。 血液呕了一地,整个宫殿里头的宫人们被吓得魂都要没了,只得扑通一声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若是皇上真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太后娘娘定是要拿他们问罪的。 “皇上!” 一声凄厉的女声传到纪慕庭的耳朵里,他这才发现,床边有一名女子,满脸挂着泪渍,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她所穿戴的凤冠霞帔,不难猜出这位就是皇后。 纪慕庭快步冲到纪子挚的身侧,迅速的点了纪子挚身上几个穴位,暂时止住了他呕血,但是纪子挚此刻早就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一只手搭在床沿上,眼睛紧紧的合着,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纪慕庭此刻也顾不得太多的君臣之礼,只能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扶着纪子挚躺平,这才帮他仔细把脉,只是这探脉的时间越久,而纪慕庭的眉头也是皱的越来越紧。 怎么会这样…… “今日皇上可有服用过除我亲手熬制以外的药膳?” “回先生的话,皇上不曾用过。” 这就奇了怪了……纪子挚的脉象及其混乱,突然病重又显得十分蹊跷。从这脉象中看,分明像是两种药材在他的体内起了冲突,且药量及其猛烈,纪子挚本来就身体虚弱,如何能受得住这样大的药性。反而让这药材没了益处,只叫纪子挚大伤了身体的元气。 可这一切是纪慕庭的推测,若是不找出究竟是哪儿两种药材相撞,他又要如何开药方呢。 “去将今日皇上用过的所有膳食都准备一份,送到我的跟前来。” “啊?” 宫里面的宫女太监,一时之间都被吓坏了,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纪慕庭看他们迟迟未动,只能怒叱道:“都没听到我说的话么!还不快去!” 听了纪慕庭的大声呵斥,宫人们一下子回了神,连滚带爬的跑出宫殿去找纪慕庭要的东西。 “皇上!皇上呢!” 宫内的宫人们刚走,门外就传来太后娘娘的高喊声,往日里最顾及自己高贵姿态的太后娘娘,此刻也是估计不到其他,一路小跑到纪子挚的床边就拉住他的手。 看着自己最心疼的皇儿变成了这副样子,太后瞪着通红的双眼朝着纪慕庭质问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皇上到底是怎么了!” 纪慕庭此刻哪儿里会有心思回这个女人的话,正巧此刻宫人们能手脚迅速的将纪慕庭要的膳食都放到了桌子上。纪慕庭细细的打量这些膳食,与纪子挚平时食用的无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的目光在圆桌之上扫视了一圈之后,落到了酒杯之上。他端起酒杯仔细的闻了闻…… “这酒是谁准备的?” “是奴才。” 纪慕庭对纪子挚身边的这个小太监映像很深,他是纪子挚身边的心腹,断不会做出什么伤害皇上的事情。无奈之下,纪慕庭轻轻的用指腹点了点杯底的酒渍,浅尝了之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抬眼扫视了这整个寝殿一圈,最后就落在了皇后的身上,之见他怒气腾腾的盯着被吓得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皇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咬着牙说了一句:“蠢货。” 这一下,可吓坏了宫殿里面的所有人,就连太后也吃了一惊。 她顺着纪慕庭的眼睛望去,却看见皇后竟然吓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事有蹊跷,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先退出去,皇后和隐先生留下。” 等到宫中的宫人们都撤出去之后,太后这才盯着皇后问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为皇后的缪妍实在是承受不住恐惧,一下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姑母,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皇上的结发妻子,竟然在酒里用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只以为这是寻常的催情之物,好让我能更好的服侍皇上歇息,姑母您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父亲明明告诉我,这不会对皇上的身体造成任何的损伤的。” 太后听了缪妍的话,心中一惊,此事竟然会和自己的哥哥有关。 纪慕庭此时是又气又愧,这酒里面放了催情的东西,他不是不知道,那催情的东西本来确实不会对纪子挚的身体造成任何的损伤。可坏就坏在,这一催情的药物里有一味红宿,这红宿原本也不过就只有迷情之效,可若是遇上了季玉草,两者相撞那便大大不同了。 季玉草和红宿原本都是性属温和的药材,只是这两个药材是万万不能混在一起使用的,如果遇上便会在身体中互相猛烈碰撞,从而产生一连串的无法收拾的后果。 常人遇上都难以承受,何况是原本就身体十分虚弱的纪子挚。 原本他寻季玉草来,是想要让纪子挚能够延长寿命,可如今就因为一味红宿,生生的折了纪子挚的寿命,眼下纪子挚能不能熬过这一关都已经十分难说了。 “皇上身体原本就弱,如今因为服用了药性相冲的药材,我只能尽力而为之。此刻病因已经查清,还请太后和皇后先行到外殿候着,草民要帮皇上行针。” 太后的身子直抖心中是又急又怒,指着皇后的鼻子就骂到:“看你做的好事!” 虽然十分担心皇儿的病情,但此刻她除了焦急的等待,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隐先生放手一试。 等到太后和皇后都离开寝宫之后,纪慕庭却也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愧疚,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低下自己的身子,蹲在纪子挚的床边,却显得十分的无助。 纪慕庭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纵然他医术超群,可人的身体总有极限,他能一次次的想尽办法将纪子挚从鬼门关拉回来,但这一次,他恐怕做不到了。 人最绝望的事情莫过于,明明能预见结果,却只能束手无策的面对这一切,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不知道纪子挚究竟还能撑多久,但纪慕庭的心里清楚,纪子挚很快就要离开了。 纪慕庭为纪子挚施针减缓他的痛苦,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作用,纪子挚的脉象少许平稳了许多,但纪子挚昏迷中的一句无心之语却深深的刺痛了纪慕庭,纪子挚的口中一直轻轻呢喃道:“对不起。” 听到纪子挚的这一声对不起,纪慕庭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人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这是他的亲哥哥,他又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个亲人离开自己。 也许是气血缓和了许多,纪子挚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他缓缓的抬起手,拉住纪慕庭的指尖,有些犹豫的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纪慕庭见纪子挚竟然对自己在说对不起,显得十分的吃惊和痛心,他只能看着纪子挚的眼睛回道:“皇上,是草民无能。” 纪子挚打断了纪慕庭的话,他使劲抬起自己的手腕,轻轻的搭在了纪慕庭的头上,倒像是在哄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一般,轻声的说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都是我对不起你……庭弟。” “庭弟……” 纪慕庭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到过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父皇离世之前只留有他与娴儿还有纪子挚三个孩子,以前少时不懂事,娴儿又太小,所以纪慕庭时常会与自己皇兄在一起玩耍。 纪子挚虽然从年幼时就时常身体不好,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体弱。纪慕庭虽然知道皇后娘娘不喜欢自己,但是自己的这个皇兄,只腰平日里得了空便会常常和自己玩在一处。 在纪慕庭的印象里,自己的这位皇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就算是小孩子之间常常会打打闹闹的留下了小伤痕,若是皇后追究起来,皇兄也都只说是他自己不小心磕了碰了的,绝不会将过错引到纪慕庭的身上去。 “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知道的。” 纪慕庭虽然有些吃惊,但看见纪子挚平静的模样,心中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你刚入宫,我不小心让汤药弄脏了你的衣襟的那一天。”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纪子挚微微抿了抿自己的嘴角,轻轻的撩开纪慕庭的衣袖,露出他白皙的手腕指到:“因为,我看见了我失手在你身上留下的记号。小时候弄伤你的时候,我也难过了许久,现在想来我却应该感到庆幸,若不是这条疤痕,我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你认出来的。” 纪慕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赶我走,又何必一直留我在身边,你就不怕我是一个大祸患吗?” “为何要赶你走?这里是你的家,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够赶你离开这里。” “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没有父母,没有妹妹,没有温暖,只有冰冷的宫廷,杀母的仇人和惨痛的过去。 “也是,是我和母后亲手毁了你的家园。” 想起当年的月贵妃,其实在纪子挚的印象里,月贵妃一直是一个十分爱笑的女子,美貌而又善良,纯真却又知礼数,父王喜欢她是人之常情,母后会嫉妒大概也是这个愿因。没有任何女人心肝情愿的去和另外的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母后恨月贵妃,直到大臣们提出要立月贵妃之子为太子的时候,母后的嫉妒之火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无法去指责自己的母后,因为她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可怜女人,可他偏偏在心里怨恨自己的母后,也怨恨自己,因为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自己仅有的儿子,做出了天理难容的错事。他看着自己的母后,一步一步权倾朝野,一步一步的坠落到*的漩涡里。 “我早就想到,总有一天,你会回到这个地方来,我总有机会能够把本来就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产生了厌恶,宫廷内的斗争太过肮脏,现在才了解,这皇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沼泽,你一旦踏入这里便再也难以全身而退。” “为什么还要回来?” 纪慕庭陷入了沉默,是啊,他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愿意永远将自己困扰在复仇里,可心里却不能完完全全的放下。母妃的死,和这十几年来,他和妹妹所遭遇的一切,谁又能为他平息心中的怒火呢,谁又能了解这么多年来,他内心所受的煎熬。 “不回来,便永不得安宁。” “是因为母后?” “你知道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杀手冰冷的刀剑之下要如何才能活得下来?我们在猩红的地面上爬行在刀光眼影下苟且偷生。” “原来到现在,她都还是这个样子,人的*真的很可怕。” 纪子挚愧对纪慕庭,母后做得的罪孽,自己的对弟弟的亏欠,这一切他根本都无法弥补。想到这,他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口中的血丝带着苦苦的涩味,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人生就即将这般走到尽头。 “你恨我吗?” 纪子挚努力的抬起头,看着纪慕庭的眼睛问道。 纪慕庭犹豫了,他该如何回答,就算这一切不是纪子挚的错,但是他…这些事情还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纪子挚见纪慕庭久久都犹豫着不说话,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怎么会不恨,应该是恨之入骨才是,就算他恨自己,那也都是应该的,不是吗? “皇宫你已经不能再留,我能护你一次但并不是时时都能保护你。只要你还在这皇宫一日,母后的刀便会一直悬在你的头上。如今我已经自顾不暇,你若不在这时出宫,等我一但离世,这皇宫之中就再也没人能护你周全。” 纪慕庭没有出声。 “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要想一想黎国这万千疾苦的百姓,若我一死,皇宫中必会大乱。我没有孩子,那皇位归属必定会在这黎国境内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若是各方势力争抢,战火四起,最无辜的莫过于黎国的百姓。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黎国的百姓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纪子挚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他很明白,一旦他死后,黎国必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可是这皇宫的皇位,只有纪慕庭才是最佳的人选,他要避免自己的母后错的更多,他要想办法去弥补自己所亏欠黎国百姓的一切。 “出宫去吧,去找木柯,他会保护你,我相信以你的才智,必然能好好筹谋一番。” “你知道我与木柯的事?”想到出宫那日出现的两批黑衣人,纪慕庭突然就明白了,原来纪子挚竟然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他,派人一直保护他。 “木柯身为先皇的密友,私下也有许多肱骨老臣与之交好,有他相助你也必定能事半功倍。” 纪慕庭站起身子,俯视着躺在床上的纪子挚:“好,我会离开这里。” 他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本来侧趴在床边的纪子挚突然却用尽力气喊了出来:“记住!走了,便不要回头。” 纪慕庭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侧脸看了一眼身后的纪子挚而后打开了宫殿的门。 纪子挚看着纪慕庭的身影一步步的走出他的视线,这才松了力气,一下子躺倒在床上,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出来,他看着自己的房檐发呆:“走了好,走了才好。” 他与纪慕庭只之间,既是兄弟也是仇人,兄与弟,君与臣,如今这一切终于到了要走回正途的时候了。 “皇上怎么样了?” 等到纪慕庭一走出寝殿,太后立即走到跟前,慌忙的询问,这时殿外已经没了皇后的身影,想必就在方才,缪钰恐怕已经将自己的这个好侄女儿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皇上病情堪忧,我要出宫一趟再寻良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便就请太医院的各位太医们多多劳心,等我回来。” 虽然纪慕庭此刻出宫有些感觉不合时宜,但是听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出宫寻药,太后还是下令为隐先生放行,她虽然也有些疑虑,但无奈权衡之下只能派人以保护为由跟着纪慕庭。 策马飞奔出宫门的时候,纪慕庭朝着威严的城墙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病榻上无助的皇兄,这一眼他想起当年母后在火海中决别的眼神。这个纠缠了他半生爱与纠葛的地方,曾经是他的根,而他现在却又要离开。 处理掉几个碍事的护卫并不是什么难事。纪慕庭摆脱掉那帮人却没有选择去木府,明都的大街内居然已经有士兵上街,看来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上病重的消息看来已经传了出去。 这帮人,难道就如此的急不可待吗? 纪慕庭的这一次还是没有听纪子挚的,出宫寻药并非假话,只要能找到千年人参强行延续纪子挚的生命并不是不可以,纪子挚自己其实也没有明白,他为何会变得这样在意,大概是他也可怜纪子挚这生不由己的样子。 但是天不从人愿,就在纪慕庭离开的第三天,他驾着火红的千里良驹怀中揣着他历经艰辛寻回的千年人参,可他还没有敢到纪子挚的身边,刚到城门外三里处,宫中的钟声威严的响起。 一声…… 两声…… 三声…… 纪慕庭就这样在马背上数着钟声,整整九九八十一声。 从城墙上显露出一名带着礼帽,身着黑色丧服的大太监,他站在墙头朗声哭喊道:“皇上,驾崩……” 纪慕庭觉得从自己的四面八方都传了哭声,几乎要将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他俯在马背上,双手紧紧的攥着缰绳,眼泪从眼角决堤而出。 为什么不等他回来,为什么! 皇兄! 纪子挚没有等到纪慕庭回来,也许他根本不曾想过纪慕庭真的会想要回来。 但是黎皇驾崩,无疑是给纪慕庭当头一棒,他在这黎国皇宫中唯一的一点牵挂也没有了。街上的士兵越来越多,黎国的局势显得十分的紧张,他咬了咬牙,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去木府。皇兄说的没错,为了黎国的百姓,他并不能坐视不理。 “如今缪氏一族正蠢蠢欲动,缪磊大有想以下犯上,篡朝夺位之势。公子,你若是还不再早作决断,那这黎国迟早会落在缪磊这奸人手中。我木柯就算是死,也要提先皇保下黎国的纪姓江山。” 木柯当年随着纪慕庭的父皇东征西讨,正是有木柯这样的肱骨之臣,才有了如今的黎国。纪慕庭看着木柯坚定地眼神,沉声道:“我虽然厌恶这深宫险恶,但也绝对不会让黎国落在缪磊的手上。还请木将军帮我代为联系各位有意的大人们,共商大事。” 木柯见纪慕庭终于表态,心中的一颗大石落地,有了庭公子,他们便是匡扶正统,师出有名。他的决心又更加的坚定了些,无论如何一定要庭公子坐上这九五之位,这本来就是属于庭公子的位置,况且,这也是先皇的遗愿。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完成先皇的嘱托。 自从皇上驾崩之后,宫中人人自危。 太后更是下令封锁宫门,以防有人传递消息,亦或者偷逃出宫。 “挚儿的尸骨未寒,哥哥便已经早作筹谋,可曾有念及我们的兄妹之情。” 这一日缪磊来找缪钰,他深知,只要有缪钰这个太后点头,那么他们扶持皇族旁支上位的名头便能说服更多人,而他若是能亲手扶持一位傀儡皇帝,那他就能成为这黎国江山真正的主人。 “钰儿,为兄也不过是为了我缪氏一族的长久荣耀而早作打算,如今黎国局势动荡,若是你我二人此刻都不联手,但咱们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哥哥要夺我丈夫和儿子的江山,本宫要是真的帮了你,将来下到碧落黄泉,本宫又有何脸面去见先皇,又有何脸面去见我可怜的挚儿。” 缪钰在这宫中呆了多年,早已经看透这宫中的权衡利弊和勾心斗角。可是她的儿子死了,她便再也没了盼头,哀莫大于心死。 “没了挚儿,我便再无其他念头,我穷尽一生去争权谋利,结果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难道,就算最后是月贵妃的儿子坐在这龙椅之上,你也毫不在乎?” “你刚刚说,谁会坐在这龙椅之上?” 缪磊猜到缪钰已经不想再参与朝堂之争,但是缪钰的太后之位举足轻重,为了他的大业,他还是要想尽办法说服缪钰。 他在进宫前恰巧得到消息,木柯那帮老顽固,居然贼心不死,找到了当年遗落在外月贵妃之子庭公子,说是要打着匡扶正统的名号让他上位。 这对于早就筹谋好一切的缪磊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但是这同时也成为了他握紧缪钰的一个好机会。就算自己的妹妹因为挚儿而变得心灰意冷,但是她恨极了当年的月贵妃,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龙位落到月贵妃之子的手里。 “我收到消息,木柯那帮人竟然找到了当年我们一直追杀未果的庭公子,如今想要拥立他为新皇。当年的宫中大火,想必木柯那帮人已经将一切都与他细说,他知道这一切之后,必然会找你报仇。难道你就能真的看着月贵妃的儿子做到龙椅之上,然后再一个一个的将我们铲除殆尽吗?” “不,不可以,他休想!那个女人死了都要阴魂不散!!!” 皇位只能属于她的孩子,没了挚儿这皇位谁都可以,除了那个贱人的孩子。 “既然如此,妹妹还是与我一同对敌,不管如何我缪氏一族同气连枝,一荣则荣一辱俱辱,妹妹放心就算新皇登基,你也依旧是这后宫的主人,独一无二的太后。” “好,但我只有一事。” 缪钰的指尖狠狠的掐进手心,他站起来走到了缪磊的面前冷冷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只要是为兄做得到的,必然为妹妹达成心愿。” “我要你把缪妍交给我,是生是死随我处置。” “这......” 缪磊犹豫了,缪妍是他最为喜爱的女儿,原本以为妍儿当上皇后之后,早些诞下龙子,一切便都会按着他的计划来,但他确实没有想到,挚儿却会因此而早逝。缪钰必然恨极了妍儿,可是…… “怎么。”缪钰冷笑了两声:“哥哥舍不得?” 缪磊思量再三最终狠下心来:“怎么会?为兄自当满足妹妹的这个要求,妍儿便交给妹妹处置便是。” 送走了缪磊,缪钰便缓缓走到了窗边坐下。 她的哥哥何时也已经变得这样的冷血无情了,她何尝不仇恨缪磊。 如果不是缪磊教缪妍给挚儿下药,挚儿又如何年纪轻轻就这样离她而去。 木府中近日出入的人变得越发的多了起来,朝堂之上火药气息越发的浓烈。以缪磊为首的一直拥戴先皇的兄弟南蒙王之子为新皇。但木柯为首的老臣坚决反对此事,但太后似乎对缪磊的提议并无任何反对,甚至是支持。 朝堂之上,有太后坐镇,木柯等人实在是不敢将找到庭公子只是全盘托出。众人商讨,新皇登基大典当日,他们带兵入宫,当着全朝百官的面叫庭公子与太后当面对质。当年先皇的遗照还在木柯手中,他们并不是没有胜算。 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让庭公子上位,也只有庭公子荣登大宝才能叫他们心服口服,叫这黎国上下心服口服。至于这南蒙王之子,根本就不具贤德,老老实实当他的王爷便是。 纪慕庭上一次看到自己的妹妹还是在她熟睡之时,连个招呼也没有来得及打,更别提有时间叙旧。纪慕庭每次辉道木府也只是听说自己的妹妹近日里过的还算不错,也就站在院落外远远的看上一眼之后便匆匆又离开。 “娴儿。” 这一日纪娴正在院落中与婢女们采摘果实想要做果蜜,却听见有年轻男子轻柔的唤了一声她本该熟悉却又陌生的闺名,身边的婢女们都告诉她,这是她的哥哥。娴公主其实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是一个清逸俊秀的男子,天人之姿,让她都难以相信,这是自己的哥哥。 “哥哥?” 那男子一步一步踏着落叶走近,纪娴的心中既欣喜又犹豫。 “这么多年,叫你受了许多苦,是为兄的不是。” 院子里的婢女也都十分的机灵通透,看见庭公子与公主兄妹相认,想到他们二人必然是有好多的贴心话要说,便都一起收拾了院子退了出去。 “能与哥哥相认,娴儿已经觉得是万幸,纵使以前的千难万苦,如今也在心头全消了。” “当年宫中□□,这才使得你流落在外多年,如今我们终于相认,为兄自然好好弥补这么多年来的亏欠,护得你一世周全。” 纪慕庭猜想娴儿一人在外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他也十分好奇妹妹这些年来在外的遭遇。 “这么多年,你都是在何处生活?” “我从小被宸国的乔翰远乔大人带回府中,在乔府中长大。” 居然是宸国,乔翰远的这个名字,纪慕庭总觉得自己十分的熟悉。 “莫非是那个京城第一才女,乔寻容的爹爹?翰林学士乔大人?” “哥哥也认识小姐?正是这个乔府。我虽然一直是跟在二小姐身边,但大小姐也时常照料我。” “我曾听卫世子说,乔家的二小姐似乎不是什么善茬,你在她那里可有吃到什么苦头?” “我在乔府当下人,若是做错了事情被责罚也是有的,但是好在大小姐十分的照顾我。我能出乔府,也是大小姐坐得主,就连娘亲留下的玉镯,也是大小姐帮我从二小姐那里拿来的。” 纪慕庭听说过娴儿被抢了玉镯的事,心中大感不快。只是听到乔寻容的名字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竟然和乔寻容还能有这样的缘分,将来待妹妹回去谢恩的时候,岂不是十分的尴尬,若是乔寻容见到了自己,那梁月她...... 想到梁月,纪慕庭轻轻的叹息,是他辜负了梁月的一番心意,若是此番他能侥幸活下来,那梁月还能原谅他吗? 第七十九章 对役在即 宸国世子卫玠在府内接到传书,黎国皇帝驾崩,国内朝堂大乱,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黎国境内此刻应当是即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卫玠接到信后却是眉头不展,乔寻容此刻正乖巧的坐在他的身边。看见卫玠的脸上露出愁色,乔寻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抬起头,轻轻的捋着卫玠的眉头,柔声道:“卫玠,你别皱眉,我不想看见你皱眉头。” 虽然乔寻容在卫玠的悉心照顾之下,渐渐的已经恢复到了平常人的生活能力,但寻容的记忆依旧没有回来,卫玠的心里只希望乔寻容能过的安稳舒心,并不求她能想起一切。 “出了什么事?” “黎国皇帝驾崩,此刻黎国大乱,而纪慕庭他此时就在黎国,我不得不忧心。” 乔寻容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周遭该熟悉的人都已经认识,她也知道卫玠口中的纪慕庭时卫玠的同门师弟,与卫玠一同在师父的教导下成人,感情深厚,情同手足。 “那你要去帮他吗?” 卫玠摇了摇头道:“宸国与黎国是邻邦且关系和睦,我是宸国世子不可参与黎国国事,而且慕庭之前的心中也曾与我提到,黎国的事情他已经有了筹谋,既然他心中有数,我也不便插手。” 卫玠将乔寻容揽入怀中,摸着她的浅浅青丝道:“慕庭重回黎国是他自己的决定,但他若是赢了,那他就将成为黎国的新一任君主,这是命逃不开,躲不掉。他这半生和黎国皇宫都纠葛在一起,也是该由他自己去做个了断。” “既然我们有心无力,那你也别太过忧心,明日梁月妹妹叫我与她一同去寺中上香许愿,我定会帮你许愿,希望慕庭能够平安无事的渡过这一关。” “你有这个心就好,只是……” 卫玠欲言又止,乔寻容疑惑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慕庭在黎国一事,你万不能让梁月知道,等到他将黎国的事情都处理好,一切尘埃落地之时,我相信慕庭自然有话要对梁月说。” 乔寻容没了记忆,自然也不记得梁月刚来宸国时和沈凭玉,纪慕庭之间的情意纠葛,但是听卫玠的而总是没错,她也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 卫玠的心里总归是惦记着纪慕庭,虽然他不能以宸国世子的身份干涉黎国的朝政,但他却私底下派了暗卫去了黎国,只交代了,无论发生什任何事以保护纪公子的性命为第一要紧之事。 “哥哥,我以前的时候喊惯了小姐和老爷,如今别的丫头见到我反倒是对我行礼,并称我为公主,这倒是让我有些惶恐了。” 纵然黎国混乱,可纪慕庭和木柯却依旧努力的守护着木府内一处小院落里的安宁。无论如何,娴儿无辜,就不管是发生任何事,他都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不要再吃多余的苦头,安安稳稳的平稳度日。 “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倒不是。我从小没有亲人,算是无依无靠的长大,也从不知道家的滋味。在府中也都是全靠着老爷小姐还有府内其他姐姐的照料,才能得些许温暖。如今,我又能够遇到哥哥,这样的事情,娴儿是想都不曾想过的事。” 娴公主说到此处,眼眶有些许泛红了:“我当真怕着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娴儿从小为人奴婢,就算是遇到良主,当下人也难免会吃苦头。可怜他的妹妹,自从襁褓之时起便已经四处飘零,不能以公主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尊贵活着。想到这些,纪慕庭的这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他几乎夜夜难寐,只是因为一旦在入梦之后,就会想起梁月的音容笑貌,可梦里的梁月总是满面挂着泪痕,她埋怨他,恨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为什么留她独自一人在那冷清的皇宫里。 无论如何,黎国的这场斗争,他绝对不能输。就算了为了娴儿,还为了远在千里之外等着他的一个人。 这一日刚下早朝,木柯便立刻快马加鞭的朝着自己的府邸赶回,大步流星跨进书房。 “公子,太后今晨宣布,奉南蒙王之子为黎国新皇,三日后就是新皇的登基大典。老臣已经联络了前朝各部的旧臣,他们都是曾经和您父亲一起征战沙场的老将。许多旧臣得知您还尚在人世,都感激上苍怜悯。我等都愿意,奉公子您荣登大宝,为我们的新主,如今兵马已经联络周全,就等公子您一声令下了!” 木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的坚毅。纪慕庭知道木柯为了自己,忙前忙后,费劲了心里,他连忙把木柯从冷冰冰的地砖上扶起,展眉道:“慕庭自知木将军为了慕庭操劳甚多,三日后便是成败定论之时,我若是还有命能活下来,必然遵从父皇遗命,救我黎国百姓出这水深火热的处境之中。” “公子那是先皇亲选,必定能完成先皇所托。老臣就先行在此,替这黎国的千万百姓多谢公子。” 木柯见纪慕庭如今也是心意已决,心感甚慰,他戎马一身,跟从皇上,如今终于能不负所托,去完成先皇交托给他的最后一件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过眨眼间,新皇的登基大典就在明日。 这两天纪慕庭忙于暗中和各位大人们接洽商讨事宜,几乎从未阖眼,直至今日,他却一反常态与木柯说暂且歇息。木柯只当纪慕庭这几日操劳过度,所以也没有多问。可他却不知,却本该在房中好好歇息的纪慕庭却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皇陵内有重兵把守,奈何纪慕庭身怀绝世轻功,身形飘逸洒脱,要躲过巡逻的兵哨也并非难事。纪慕庭今日来皇陵却不是空手而来,他在怀中揣了一壶上好的桂花酿,只寻到了纪子挚的陵前,倚靠着墓碑与他那沉睡在地底的皇兄说说话。 纵使纪慕庭已经做了百般布置,但也做不到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明日之役,非生即死,黄泉大门就在眼前,他又怎能不怕。 他是娴儿的倚靠,是木柯等一众老臣的倚靠,更是这黎国万千百姓的倚靠。肩上的单子太重,他是真的觉得快喘不过气来。可是这责任,却也只有他一人能担。 “皇兄,你以前当皇帝的时候,也会像这样累么?想必父皇也是如此吧。” 纪慕庭自饮自酌,一直在墓前与纪子挚说话。他想起小时候,兄弟二人在宫中武将的指导下学习基础的武术和剑术,那时候纪慕庭虽小但天资过人,时常被夸奖。纪子挚虽年长,但由于身子骨较为虚弱,每回都是练了一会儿便只能坐到一旁歇息。那时候的纪慕庭就会舞剑给纪子挚看,他的脑海里总能回想起皇兄为他拍手叫好的样子。 只可惜,兄弟两人分别数十载,好不容方能在一起待着,不过是短短几月便阴阳两隔。此生,再也无缘相见。 桂花酿虽然不是什么烈酒,但纪慕庭却觉得自己恨不得能醉倒在这里。 皇陵内的秋风刮得人脸颊生疼,但是想到这皇陵中埋葬的是何人,纪慕庭的心里便觉得这秋风就犹如刀子一般,一道一道的割在他的心上。 杯中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酒壶也见浅。纪慕庭为自己斟上了这最后一杯酒却没有再急着喝。他站起身子,走到那墓碑的正前方,两鬓的碎发被秋风吹得飘飘荡荡,他拱起双手,朝着纪子挚的皇陵拜了一拜,而后将那杯中的美酒全数洒在地上。 “皇兄,我走了……若你在天有灵,就助我一臂之力吧。” 回道木府已是半夜,刚进房门就觉得这府中似是有些奇怪。夜色已深,不闻鸟鸣尚属正常,可这院落里士兵巡逻的脚步声确是一丝一毫的都听不见了。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到老夫的府中行刺!” 纪慕庭听见从木柯的院中传来一声怒叱,当即乘风赶去。果不其然,木柯正在院中与多名刺客交手。虽然木柯久经沙场,武功了得,但是这群刺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联合围攻之下,到让木柯显得有些难以招架。 纪慕庭也无他法,当即从那群刺客的背后,拔剑而入,转眼间那刺客却已经消了大半。 “公子!小心!” 那群黑衣刺客显然是对纪慕庭的出现而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纪慕庭见眼前几人的身形极为眼熟,当即认出这帮人就是当日要在山中行刺他的那群人。好你个心狠手辣的缪钰,竟然想趁着夜色要取人性命,好让她明日的新皇大典能够顺利进行。 这帮认显然已经从木柯的称呼上知道当日的隐先生就是公子庭一事,若是叫这帮刺客回去复命,告诉太后公子庭就在木府上,那她一定会在明日的大典之前想尽一切办法将他除之而后快。 “这帮人,不能留。” 纪慕庭与身旁的木柯打了个眼色,便直接摔袖仗剑掠进那群刺客中。普通的刺客只是在瞬间便被斩于剑下,但那刺客头领却趁着混乱飞身上了屋顶。 “啊!” 之间黑暗中一枚银标飞过,一把将那刺客头领从房顶击落,有另外几名身着黑衣之人跪拜在纪慕庭的跟前。 “纪公子,我等奉少主之命,前来相助。” 第八十章 山易主(1) 缪钰彻夜未眠,而在自己偌大的寝宫内坐了一夜。派出去刺杀木柯的人直到太阳跃起云头,也再也没有一人回来,缪钰的心却是沉了下去。 “太后娘娘,今日的新皇登基大典已经快要开始,繆大人派了人请您尽早过去,主持仪式,以免错过了新皇登基的良辰吉时。” 她将黎国江山拱手让人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没了夫君,没了儿子,除了帮助自己的兄长,她一介妇人就再无出路,纵使她是这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却也是有心无力。 若是等将来,她一副枯骨归土到阴曹地府和先帝皇儿相见之时,却又当如何面对他们。缪钰的心中纵使有千百的不愿意,但一想起若她不如此,皇位有可能就会落到公子庭的手中,一切便也就顾不得了。 是皇上先负了她,他们是结发夫妻,可皇上确偏偏只钟爱一个女子,而那个女人不是她确是别人。就算是五雷轰顶,下地狱要遭先王追究,她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叫那女人的儿子得逞。她只后悔当年百密一疏,竟然让公子庭逃了出去。 “来人,帮本宫换衣。” 文武百官,朝中众臣都站在宫中的玉阶前俯首等候新皇,这里面有人或是欣喜,有人亦是不服,众人各怀心思,只等接下来的事情走向。 但凡是朝堂上明事理的人物,心里都清明,今日这乾坤殿前必然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在今日,能活下来的人,便是这黎国未来的主君。 “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宫承先皇遗愿,将皇位传位于南蒙王一脉,以继承黎国皇族大统。此乃顺意而为,天命所归,本宫宣布新皇登基大典开始,众朝臣跪拜,随本宫一同迎新皇入殿!” “慢着!” 从玉阶之下走出一人,此人正是木柯,他身着官服,昂首挺立站在官道中央,挥袖将手摆到身后朗声道:“我等随先皇四处征战沙场,才有这黎国江山,如今要立新皇为何却是那南蒙王一脉?南蒙王虽然和先皇是兄弟血脉,但终究不是先皇后嗣,如何能入主黎国皇宫。” 木柯此言一出,群臣议论纷纷,有人虽然也与木柯所想不谋而合,但是先皇已然无后,除了南蒙王一脉,实在是没了上佳人选。 缪磊早已料到木柯会第一个出头,心中不免大骂这个老匹夫,竟然敢公然与他缪磊作对。 “木柯,你简直是大胆,新皇与太后面前,岂能容你放肆!先皇驾崩,且无子女,并无可继承大统的公子,南蒙王一脉乃是太后认可,继承皇位的最佳选择,岂容你再次指手画脚。来人啊!将木将军请出去,免得冲撞了圣驾!” 御林军听了缪磊之言,准备上前将木柯拿下,却见那木柯站在原地,一步未挪稳如泰山,开口朗声呵斥道:“慢着!谁说先皇无子嗣在此!” “你……”缪钰见木柯这个架势当真是急火攻心,他绝不能让月贵妃的儿子出现在这个地方“来人啊,木柯以下犯上,视为大不敬,把他给本宫抓起来。” 就在御林军又准备动手上前之时,却见木柯突然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副黄色的卷轴,双手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 “先帝遗诏在此,众臣还不速速下跪接旨!” 满朝文武大臣有的心里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的却是满脑的浆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事群臣当中早已事先与木容卫玠见过面的那些个老臣们率先领口跪倒在地,振臂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不明事理的大臣们见有人打头,当即也不敢含糊,见圣旨如见驾,跟着就一起跪下:“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缪磊见众臣都跪,他虽心中并不甘愿但也指得现行跪下,听木柯宣旨。当初火烧月贵妃的寝宫,也就是猜到了这一点。怕就怕先帝驾崩的时候,已经拟好了传位诏书,所以那时候,他和妹妹才会特地将木柯调离国都,并且先下手为强,除了月贵妃母子。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木柯这个老家伙,竟然能在朝堂上隐忍了这么多年,对此密诏避而不宣。 “朕戎马一生,幸得上天庇护,育有两子。公子子挚虽为嫡长,但从小身体虚弱难当君主重任,公子慕庭年纪虽幼但天资聪颖,将来必能领我黎国走向富裕昌盛,特书此诏,长子子挚,封北邱王,北邱城池三十四座皆为其封地,其母缪皇后辅政。朕传位于公子慕庭,命其母月氏听政,朝中木柯,秦羽二人辅佐至幼帝成人。” 这道圣旨无疑是一道劈下的惊雷,朝中的大臣们顿时就炸开了锅。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为黎国朝臣又是两朝元老的文官李成再也是是按耐不住,站起身子,快步走到木柯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道:“木将军,这当真是先王遗诏?” “木柯跟随先帝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又如何会撒这样的弥天大谎,若是李大人不信,尽可拿皇诏去一辨真伪。” 李成虽然心中知晓木柯忠心,但这件事情毕竟关系到皇位归属,不能马虎,也就大着胆子接过皇诏细细打量。虽然字迹看上去有些许虚浮,但却是先帝的真迹没错。李成内感肺腑,当即就落下泪来,“众位大臣,这确实是先帝遗诏没错啊!” 朝中老臣们一拥而上,也顾不得这是否还是新皇登基大典,一个个张口就问:“木将军,庭公子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在月贵妃的那场大火中,下落不明,恐怕早就已经......” “是啊,纵使先皇遗诏再次,庭公子不在了,我等也无法遵从遗诏,奉其为主。” “你们这帮老臣,如今可还有半分把本宫放在眼里!你们看看,你们还有个朝中大臣的样子吗?都给本宫退下!” 还没等木柯再开口解释,缪钰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这些人什么意思,当她这个太后不存在吗? 重臣等到太后怒喝,只能暂缓询问,纷纷低头停了下来。 “木柯,本宫不知道你今日将这遗诏拿出是何用意,但如今先帝已故,庭公子早已在十多年前就死于大火之中,如今你却妄图用这一纸遗诏紊乱朝纲,阻止新皇登基,却不知你有何用心。今日乃是登基大典,不容你等在此喧哗,大典继续,迎新皇进殿!” 缪钰没再给木柯开口的机会,木柯倒也没再强行阻拦。宫门缓缓打开,可走进却不是南蒙王之子,而是一个一生白衣,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此人气度不凡,却不知是何来历。 “怎么会是你?” 缪钰看清了从宫门外一步一步踩着玉阶走进的人,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指着玉阶下的人,浑身颤抖的说道:“怎么会事你?” “隐…隐先生……” 宫中跟在太后身边侍奉的宫女太监但凡看见纪慕庭都是吃了一惊,隐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老臣木柯,参加庭公子,公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话以出口,朝野又均是吃了一大惊。 “方才你可有听见木将军趁这位白衣公子为何?” “庭公子?失踪多年的公子?” “眉眼间,却是和月贵妃有几分相像,难道木柯说的是真的?庭公子真的没死?” 这一下,文武百官又乱了,先是先帝遗诏,如今又是庭公子回宫。他们这群朝臣,一时之间还没想得明白,事实却是真真切切的摆在眼前。 “今日乃是新皇登基大典,你乃一介草民,怎可出现在这朝堂之上,说,你把新皇弄到哪儿里去了,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缪钰的心里此刻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她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和认证自己的这个想法。 “太后娘娘,慕庭回来了,你不该开心么?” 慕庭…纪慕庭……那个贱女人的儿子,她如何会忘记。月依庭那个贱人,慕庭慕庭,倾慕依庭之意,光是这个名字就足够让那个女人死上一万次,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女人能得到皇上所有的眷恋,而自己却只能抱着挚儿在宫里日日以泪洗面。 “呵,庭公子……慕庭早已在多年前葬生火海,你说你是,又有何人为证。” “老臣为证!” 木柯此刻终于走出人群,站到纪慕庭的身边,向着满朝的文武百官高呼道:“当年木柯奉命在外,等回都却得知庭公子下落不明,但木柯不愿意相信这一点,这是多年来一直派人查询公子的下落。皇天不负苦心人,直到近日,我才终于找到公子,迎他回来!” 缪钰知道眼前这人就是纪慕庭没错,他的眉眼之间和那个女人几乎一模一样,可她不能承认,无论如何一个流落在外的野种,永远都别想从她的手中抢走黎国的皇位。 她早在纪慕庭为子挚治病之时,就已经觉得此人不能留,只可惜子挚庇护所以没能够将他除掉,如今想起来当真是追悔莫及。 子挚,她的挚儿…… 一想到自己早逝的皇儿缪钰就忍不住的悲痛,是他,一定是他,是他假借治病的由头混进皇宫,一定是他对自己的挚儿做了些什么,不然子挚怎么可能会英年早逝,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这个祸害,他就是回来复仇的,为了报复自己,他必须死,必须要死!!! “来人,来人啊!把这个冒名顶替庭公子的大胆狂徒拉出去砍了!快去!!!” 第八十一章 山易主(2) “来人,来人啊!把这个冒名顶替庭公子的大胆狂徒拉出去砍了!快去!!!” 太后大发雷霆,朝臣们惶恐万分,可是如今这年轻人自称公子庭,大家都还没问个清楚明白,为何太后的反应却是如此偏激,此举实在是引发了众朝臣的不解。 “太后且慢,太后且慢啊!” 李成一下子跪倒在地,抖着身子道:“太后,先帝遗诏在此咩,我等须得遵从遗诏行事,若这位公子当真是流落在外的庭公子,那我们理当迎其回宫才是啊!” “胡闹,真实胡闹。” 缪磊见纪慕庭的出现动摇了朝中大臣们的心志,当即跳出来说道:“众位大人,我等都深知庭公子失踪这么多年,可能早已遇到不测。木将军口口声声说找到了庭公子,那你为何不早些将公子请出来主持大局,而是非要等到这新皇登基大典,搅得满朝文武都不知所措呢。” “这,这又该当如何啊,木将军这是为何?” “为何?”纪慕庭走上玉阶,一步一步朝着那高台上的太后娘娘逼近,缪磊想要叫人拦住,却生生被木柯给按住不得动弹。缪钰看着纪慕庭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就宛若看着当年的月依庭来向她索命一般步步后退:“我为何迟迟不归,这话,应该问问太后娘你那个才是。我母子三人不曾得罪太后,却不明白为何太后娘娘要一步步对慕庭母子三人赶尽杀绝。当年父皇驾崩,太后连夜火烧母妃寝宫,意图将我母子三人烧死在火海当中!” 纪慕庭一把拉住太后的手腕,质问道:“你问我为何,我还要问你为何呢!” 纪慕庭一语既出,全场哗然,忠诚虽然早就知晓当今太后与月贵妃不合,但却没能够想到太后竟然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太后失德又如何能统帅六宫。至于皇位人选,自然只有庭公子能担当起。 “休要在这胡言乱语!除了木柯以外,这场上再无第二人能证明你的身份,就凭他木柯木将军的一人之言,加上先皇的一旨诏书就要本宫和众位大臣让这个来路不明之人为我黎国新皇,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 . 缪钰虽然被纪慕庭步步紧逼,但心中的恨依旧让她保持着清醒,他绝不能放手,这黎国的江山,绝对不能给月依庭的儿子,她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同意。 “来人啊,木柯以下犯上,连同外人意图谋划我黎国江山,罪无可赦,将他可这个贱民给本宫统统压下去,本宫要择日将他们凌迟处死。” 殿内侍卫长虽然也有所犹豫,但是太后之命不得不从,遂下令手下动手要将木柯与纪慕庭羁押。 朝中大臣心如乱麻,这木柯和太后各执一词,孰是孰非,眼下又如何能辩驳的清楚。 “慢着!” 就在局势正想着一边倒的时候,纪慕庭却突然出声,他从袖中也掏出一副黄色卷轴,并将其展开,示与众人,高声道:“纵使你们怀疑我的身份,但也决计不能怀疑父皇和皇兄。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又是谁的字迹!” 李成犹豫之下,结果卷轴,与朝中的诸位大臣刚看清这卷轴的内容当即都乌压压一片跪倒在地,齐声喊道:“我等必将遵从先皇遗旨,恭迎公子回宫。” 木柯本心中想着,太后这个女人心思毒辣,竟要倒打一耙,正为难当头的时候,居然又出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场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啊,好啊……先皇不过刚刚入土,你们便就这样不把哀家放在眼里面了吗?” “太后息怒啊,臣等正是因为遵从先皇之意,才会这般。” “你说什么?” 缪钰一头雾水,却不知道这纪慕庭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叫这满朝除了缪氏一族的大臣以外的官员都对他五体投地。 缪钰心里想想觉得不对,快步走到纪慕庭跟前,抢过他手中的卷轴,一边看一边抖,直到最后一个字读完,看见了皇上的圣印,这才一下子将卷轴扔在地上。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她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悲痛过度,捂着胸口呕出了一大滩血。 看过卷轴的众臣皆对此景唏嘘不已,这恐怕只能是太后娘娘她自作自受。 木柯也心有疑惑,捡起地上的卷轴,这才发现,这卷轴竟然也是一道圣旨,只是这圣旨不是先帝,而是刚刚故去的纪子挚所书。 卷中所书,让群臣心中震撼,纪子挚在位时由于身体原因,朝政多为太后把持,大臣们都只当纪子挚只是一个整天昏昏沉沉的病秧子,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这心中竟然是一片清明。这道圣旨中不但是揭发了多年来,太后与缪氏一族的种种恶行,更是直接在心中指认现在站在众臣面前的纪慕庭就是他的亲皇弟,流落多年在外的公子庭。 太后遭亲子揭发,这其中的种种纠结也难免叫人瞠目结舌,如今看到太后的这般模样,看来这道圣旨对其的打击也是极大。 原来那日纪慕庭孤身独闯皇陵,本来是想找自己故去的皇兄喝酒谈心,却不料竟然在皇陵的周围还遇上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正是自小就跟在纪子挚身边的太监小栓子。小栓子一见到纪慕庭当即就泪若雨下,一下子跪倒在他面前。 “公子,奴才可算遇见您了,好在奴才中不复,能将这件要紧的东西亲手交给公子您。” 纪慕庭虽然一开始不明所以,但打开卷轴之后,他便明了一切,他的皇兄明明已经做得够好了,却心中一直觉得亏欠与他,就连死后,也不忘为他筹谋。 想到此时,纪慕庭的心中无比哀恸:“是我愧对皇兄,我没有在他离世前赶回来,就连他的最后一面,我也未曾见到。” “公子莫要太过伤心,皇上临去前面带笑意,他曾对奴才说过,他其实心中知道当初他问您的那个问题的答案。皇上说公子自小心善,且如今又是医者,自然不会沉溺于仇恨之中,皇上说道你能原谅他,心中便十分宽慰了。只是……” 说到此,小栓子又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哭诉道:“皇上说,他知道太后娘娘做了许多伤害您的事,只求您能看在他的份上,就算太后重罪加身,也请您一定要保下她的性命。太后就算再罪无可赦,可皇上终归是她的亲生儿子,血浓于水,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 此情此景,纪慕庭转念想来,纪子挚为自己步步盘算,他那无恶不作的娘亲,他也不愿再多有瓜葛。 木柯见此时缪氏大势已去,当即跪倒在地,匍匐在玉阶之上,高呼道:“恭迎公子回宫,臣等愿追随公子,谨遵先皇遗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之间群臣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缪磊咬着牙,涨红了眼睛,终于撕开了这脸上的最后一幅面孔的假装,怒吼道:“你们这帮老顽固,如今这黎国是我缪氏的天下。谁让皇帝应是我缪磊说了算,如今我又五万精兵就在这明都城门外,宫内的禁军也是我的人。本官说奉南蒙之子为皇上就是奉南蒙王之子。谁要是敢在这大殿之上说出一个不字,本官就把他的脑袋第一个削下来以儆效尤!” “缪磊!你!!!” 多位老臣见缪磊竟然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无视超纲,要行谋逆之举气的指着缪磊的鼻子就大骂了起来。 “繆大人,你的五万精兵是受何人统帅?” “自然是老夫的儿子,缪渠统帅!” “哦?是吗?那恐怕,繆大人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听说您儿子在军中时常打压下属,多施暴行,早已引起军中的士卒不满。昨夜,军中将士一种倒戈,恐怕此刻,你那五万精兵都已经归属副将元虎统帅,而缪渠已经昨晚在睡梦中,身首异处了。” “什么!” 缪磊踉跄了一步,他有三女,却只得缪渠这一个儿子。如今缪渠已死,缪家无后了! “不,不会的,都是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缪磊抽出身边刺客的佩剑就朝着纪慕庭笔直刺来,他的动作极快,众朝臣都来不及做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纪慕庭被刺。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纪慕庭身子微微躲闪,借力将那缪磊一脚踢得滚下了玉阶,缪磊从高处滚下,手中的剑竟然是割了自己的脖子,血溅当场,当时就没了气。 “活该啊!活该!” 纪慕庭朝着那缪钰走去,蹲下身子朝她说道:“皇兄让我告诉你,若能重来,他绝不要再投身帝王家,更加……不要当你的儿子!” “不…不会的!” 缪钰受了极大的刺激,蒙头散发,发起疯来,她连滚带爬的跑出宫殿,一边跑着一边还叫嚷着:“我不信,我不信!挚儿,我的挚儿。” 不过小半会儿,只听得殿外传来宫女的一声惊呼! “太后投湖自尽了!!!” 第八十二章 尘埃落定 早朝之后,纪慕庭便脱去朝服换了一件轻便的服装,随行侍从跟着他一起从前朝到后宫直奔冷宫的偏殿内。 “挚儿,我的挚儿……” 虽是冷宫,但纪慕庭早已下令,提前将此处打扫个干净,并且让缪钰搬进了这里居住。 上次缪钰投湖,他自己虽然冲动之下抱了必死之心,但被纪慕庭生生的从鬼门关处拉了回来,只是这刺激之下加上在水中溺这呛水许久,脑子缺氧,神志是再也不会清楚了。她这一辈子机关算尽,最终却落个了成了疯婆子的下场。 纪慕庭没有进宫内,只是在冷宫外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原本缪钰的死活与他并无干系,只是他万万不能忘记了纪子挚的请求,为了纪子挚的最后这一个心愿,他也必然会将缪钰养到寿终正寝。 御花园的东南方,便是曾经纪慕庭与母妃月贵妃的宫室,早在十几年那座宫殿便已经化为了灰烬。纪慕庭想起当年自己与母妃还有妹妹再宫中嬉闹说笑的时候,心底不免有些难过。这算宫殿只剩下一片废墟,十几年也没人再踏进过此处一步。 纪慕庭带人走进宫殿却听见宫殿中传来女子的声音。 “你们都帮我将此处仔细清理,看看可还有什么没有被火焰烧尽的东西没有。” 女子的背影娇小单薄,只是这语气里确是十分的急促和期待,纪慕庭走上前去。 “娴儿,你在这做什么?” “皇兄,娴儿听嬷嬷说这是当初咱们和娘亲的居所,所以特地来看看。母妃遇难之时,娴儿尚在襁褓之中,我只希望着这宫里面还有什么母妃的物件没有被火焰烧干净的,我想将它们收起来,也好做个留念。” 纪慕庭见娴儿这般温柔懂事,心中十分感慨,若是父皇母后在天有灵,一定会十分的欣慰。 “有了,有了!” 一个小太监乐呵个不停,咧着嘴角跑到了纪慕庭的跟前,恭敬的回道:“皇上,公主,还当真让奴才在宫殿的一角找到这么个小玩意。” 纪慕庭拿过那小太监手上的物件,是一枚精致的玉佩。 “呀!皇兄你瞧,这竟然和我的玉佩是一对呢。” 纪娴见那玉佩和自己从小便持有的那一块玉佩一模一样,心中欣喜万分。纪慕庭重见旧物,心里也十分的高兴。 “娴儿你有所不知,这玉佩本就是一对,乃是咱们父皇赠与母后,母后又分别赠与我两的。当年,宫中大火,慌乱之中我竟不知何时丢失了这枚玉佩,如今竟然叫他又重新回到我的手中,真叫我惊喜。”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天命了,属于皇兄的东西,最终还是会回到皇兄的手中。” “嗯,也许吧。” 纪慕庭看着这沾满灰尘的废墟,心中不免感慨:“传朕旨意,重新修缮月华宫,将其恢复成原有的面貌。” 时间匆匆流逝,纪慕庭因为刚刚接手朝政,所以很多事情都要多向朝中大臣学校。虽然整日忙的不可开交,但有一人却一直被纪慕庭记挂在心上。 这日,宸国使臣来报,过段日子就是宸国皇上的五十大寿,宸国有意宴请各国使臣,一同参与盛宴,并且以达到友好交际的目的。 正当黎国的满朝文武都在思量谁去最为合适之时,纪慕庭却做出了一个决定。纪慕庭与众臣商议,此次宸国国宴,他将亲自出席。 一开始朝臣不解,觉得就算是宸国国宴,纪慕庭同样作为一国之主也没有必要一定要亲自前去。但纪慕庭却说,他正是因为刚刚才登基没多久,所以正是要借此机会,让三国的百姓皆知黎国的新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面貌,也正好让他因此事让他与其他宸国君主打个照面。 虽然众位大臣起初有些犹豫,但听了纪慕庭此话,又觉得似乎并无不妥,便也没有再多加阻拦。 当然其实知道黎国新皇身份的人,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卫世子。除了卫玠,恐怕这世上再无第二个人了解纪慕庭。他二人师出同门,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那日暗卫回到府中,得到了纪慕庭登基为黎皇新皇的消息,卫玠听了比谁都高兴。 真好,黎国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只是转念卫玠又想到宸国境内所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心里又难以放松。安心寺,小安,寻容,他们都是这一连串巨大的阴谋中的牺牲品。 如今寻容失忆,乔府处境艰难,卫玠身为寻容的丈夫,理应要护得寻容的周全,更要替寻容负起保护乔府的责任。 每每想起小安被人生生砍断的舌头,卫玠的心就如同跌入冰水之中,真相离他越来越近,而有的人却让他觉得越来越陌生。 多番波澜之下,卫玠终于将华喻师太从安心寺中救了出来。恐怕此刻,安心寺中已经早乱成了一锅粥,无论现在卫玠做些什么,安心寺背后的那帮人必定会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自己露出马脚。 卫玠将华喻就暗中接到了自己的府上。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要让那背后主谋知道,华喻就被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知道他又会作何感想。 “师太,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卫玠的心里自然是知晓华喻的身份,所以对待华喻也十分的客气周到。华喻见到千方百计救自己出安心寺的人是卫玠之时,先是有些惊讶,而后知道了世子妃是何许人也之后,便也洞悉明了了其中缘由。 “无妨,卫施主你接我来此,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了底,如今你离事实便只差了一层薄纸,你可想到了是否要将它捅破。” 卫玠听了华喻此言,紧闭了双眼片刻,而后睁眼开缓缓道:“卫玠从不想当一个哑巴,也不想当一个聋子,亦或是闭上眼睛摒弃一切,做个不忠不义之人。” 华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也罢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将我知道的一切事情来龙去脉,都和你讲个清楚明白。” “这件事情……” 卫玠在书房,与华喻师太彻夜详谈,而在夜黑风高之时,有一个人却闯进了乔寻容的卧室。 “是谁?” 乔寻容睡得不沉,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正在自己的房内,她睁开眼却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正仔细的打量自己。 “你是谁?” 乔寻容还没来得及多问,那女子便当即捂住了嘴,轻声道:“我不是坏人,之时想来看看你是否好一些了没有,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当初在卫府之中,乔寻容与卫玠的成婚当日,她一路尾随皇后,希望得知更多关于那个女人的秘密,但却不曾想行踪败露,反而让皇后发现了蛛丝马迹,就在危急关头,却是乔寻容为自己挡下了一劫。 虽然齐禹薇自己侥幸逃离了卫府,与这件事情没有扯上任何关系,但这一切终究还是要多谢乔寻容。以前是自己不知道好坏,因为嫉妒而冲昏了头,现在看来自己当初也未必有那么喜欢卫玠,只是占有欲在作祟。 那女子见乔寻容并未收到太多的惊吓,想起她失忆的事情,料想她也不会大声叫喊,便松开手准备快步离去,可就在她准备掉头的那一瞬间,原本躺在床上的乔寻容却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待那女子回头的时候,一把拉下了那神秘女子的面纱:“果然是你,禹长公主。” “你怎么会……” 女子惊讶回头,却见乔寻容的眼中清明,嘴角喊着若有若无的点点笑意,分明与失忆前无异:“你……” 第八十三章 宸国国宴 宸国皇上五十寿辰,各国使臣本该被安排在分别得使臣馆内。只不过这次的情况有些微妙,梁国派出的使臣本是带有宸国和梁国尊衔的梁月公主,却不料临行前,梁后却突然表示,自己也已经多年没有见过母后皇兄,遂想同梁月一起去宸国跑这一趟,梁后已经许久不曾出宫,此番路途遥远,梁国君主不放心,遂这趟出行竟然成了梁国国主一家三口一同而来。而黎国也是大阵仗,竟然是登基还没多久的黎国新皇带着娴公主亲临长安城。 这一下,宸国可就热闹了。 如此一来,本来的宸国皇上的寿宴却突然就晋级为了国宴,而梁月按照老规矩,更是一到长安拜见过舅舅和祖母之后,果断的住进了卫玠的府上。 当然,梁月来卫府可不是为了自己的这位卫兄长,而是为了她的乔姐姐。这不,自从梁月入府,寻容整日整日的时间都被这丫头给霸占了,这倒是让卫玠有苦难说。梁月是当真小看了自己这位卫兄长的醋劲,卫玠每每到乔寻容的房里,都被梁月搅了局,连个夫妻二人独处说贴心话的时间都没有,可把我们的卫世子给闷坏了。 这一日,卫玠又来看乔寻容,果不其然,梁月正在房里和乔寻容说话。 “乔姐姐,听说这次黎国来的是他们的新皇,传言此人是黎国先皇流落在外的公子,他不但十分年轻,而且器宇不凡且才思俊逸,竟然将那缪氏一族留下的烂摊子短时间内收拾了个干净,惹得各国学士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呢?” 梁月一边和乔寻容说话唠嗑,聊着这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坊间八卦,另一边嘴里嚼着瓜子,边说边吐,吃的满地都是。 卫玠看见他为寻容精心布置的房间居然乱成了这个样子,心痛的厉害,忍不住就要出口说梁月的不是。乔寻容每次遇到这样的景象,都是在中间拦着,打一打岔子也就过去了。 “既然你对那黎国的新皇那样感兴趣,那你梁国君主和梁后将你嫁去黎国便是。他是一国君主,你是两国公主,年龄相仿,门当户对,你若是嫁给他一定能获得你父王的准许。” 梁月什么都好,玩笑也能开,却除了感情上的事情,一字都不能提。 有一个人就是梁月心口的疤,每提到一次,梁月的心头便又被深深的划伤一道,她什么方法试过了。她派人去找他,那人就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就算她在梁国整日以泪洗面,醉的不省人事,等她醒来之后,却依旧是忘不掉那人。 “纪慕庭……你到底在哪儿。” 梁月听到有关婚事,心情立马变得十分低落,乔寻容见梁月脸色变了,心里也十分的焦急,忍不住埋汰卫玠,又何必要开这样的玩笑。 但是小女孩终究要长大,没有纪慕庭在身边的这段日子里,梁月虽然心性未改,但也是变得成熟了许多,她很快便收拾了自己的心情,狠狠的拍了卫玠一掌,大声嚷嚷道:“哼!谁要嫁给他,想要娶我梁月公主的人多得是,我又何必和那些官家小姐一般,挤破了头,要将自己往皇宫里送。至于那黎皇嘛,谁爱嫁就谁嫁去,反正我是不嫁~” 看见梁月此刻语气这般坚定,卫玠便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在梁月说明,绝不嫁给黎皇之后悠哉道:“嗯,我月公主果然十分的有骨气,你可千万别后悔。” “那是自然!” 乔寻容看着卫玠与梁月两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句,也不愿意插嘴,只是被他们逗得笑声停不下来。 距离上次入宫也不知道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乔寻容对这宫里的一切却都显得十分的陌生,卫玠静静牵住乔寻容的后,再三的叮嘱寻容,一定要紧紧的跟着自己,千万别一个人走丢了。 一想到上一次,乔寻容独自在宫中走失,差点着了坏人的道那次,卫玠的心里难免会有些紧张。如今寻容就算是恢复了大半,但到底是心智单纯,若是又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机会,那就不好了。 卫玠领着乔寻容坐到了酒宴之上,宸国君主,梁国君主夫妇,太皇太后,皇后和禹公主都在,卫王爷也在,同席的还有梁月公主,太子,乔大人夫妇,随沈大人同来的沈凭玉,和跟着薛侯爷进宫的薛逸臣。如此看来,除了曾经进宫如今被罚到别院的乔清菡以外,似乎该来的人都到齐了。 三国会聚在一起的盛宴,宸皇今日显得格外的高兴,一直拉着皇后的手有说有笑,还没开席,这酒已经三杯下肚了。 就在众人谈笑甚欢之时,从殿外传来了一声传令太监的高呼:“黎皇陛下与娴公主驾到。” 大家听见传令官的声音,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两道身影进入众人的视线,有名妙龄女子,身段娉婷面带薄纱,想来就是黎国的娴公主了,只是领头站在她前面的那个人。 梁月本就是空腹喝酒,有些微醺,脸蛋泛着潮红,眯起眼睛准备好好看一看传说中的黎国新皇究竟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眼,便是石破天惊。 梁月看着眼前的黎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酒盏掉落在地,黎皇朝着梁月投去一眼,只是这一眼便叫梁月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掉落了下来。 “黎皇陛下,呵呵……黎皇…陛下……” 宸国君主还以为梁月是醉了,这才会失了礼仪,一时之间竟然显得有些尴尬。虽然宸国君主不曾有什么吃惊,但是皇后和齐禹薇却是很真吓了一跳,眼前的这位黎皇,她们似是认识的,纪太医常在后宫各宫走动,这黎皇陛下未免和纪太医长得太过相像。 而坐在高台上的梁国国君和梁后看清了黎皇的长相之后,心中陡然一惊,待他们看了梁月的神色不对劲之后,一切已然明了。 想不到,竟然是他们当初眼拙,竟没有看清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只当他只是普通的江湖游医。 如今,这事…… “快,快先请黎皇和公主落座吧。” 宫中下人将纪娴搀扶到酒宴的座位处,而她的座位恰巧就在卫玠和乔寻容的身旁。看见自己曾经熟悉的小姐,纪娴虽然急于相认,但想到自己是黎国公主,不能失了黎国和皇兄的脸面,这才一直忍着没有将那一句小姐喊出声。 纪娴已经就坐,而纪慕庭却一直站在殿中没有挪步。 “黎皇可先行就坐,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皇后见黎皇久站不动,便寻思着要好心提醒一番,也不会失了国母的仪态。但却没想到,那黎皇竟然朝着太皇太后和梁皇梁后微微施了一礼,这倒是让坐在台上的太皇太后有些摸不着头脑。 “黎皇陛下这是为何?” 纪慕庭朝着坐在不远处,心碎不出声的梁月看了一眼,这才缓缓道:“此番前来,除了恭贺宸国君主大寿以外,慕庭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哦?不是黎皇陛下所谓何事?” 场上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唯独卫玠却是佳人在抱,面带笑意的品着这些不得多的陈年佳酿。 “此番,我乃是为了提亲而来。” “哦?提亲?却不知道是哪儿家的姑娘,竟然能的黎皇这般青睐,若是黎皇恳请那朕也自当尽力从中谋和” “今日我,便是为了梁月公主而来。” “竟然是为了梁月?” 在场的众人心中都吃了一惊,这梁月公主和黎皇到底又是何时相识的。 “你当我梁月是什么人,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吗?你们爱娶谁,娶谁,反正我是不嫁。” 看见纪慕庭,梁月似乎是想要将这几个月来所受的相思煎熬全都奉还给他,赌气的跑开了。纪慕庭无法,也竟然就追了过去,宸国的大臣们是云里雾里,可场上有的人确实心思澄明。 梁月这丫头,就是这样,嘴上倔强着说不喜,不要,可是心里确实想念的很。 这世上,除了纪慕庭以外,不会再有她更喜欢的男子了。 这点,梁月心里明白,纪慕庭可是比梁月还要清楚。 第八十四章 黎梁联姻 梁月说不上自己到底怎么了,只觉得这么长时间一来一直积压在自己心头的那些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眼泪犹如决堤一般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梁月啊梁月,你哭什么呢?你不是见到他了吗?他不是平安无事么?为什么要哭呢。 可是无论怎么想,眼泪却一直都止不住,那眼泪就像是积蓄的思念在霎那之间涌出,她太想他了,所以心里埋怨他,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心里的委屈和情愫实在是让梁月喘不过气来。 纪慕庭见到梁月一路跑出了宴会,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身份,跟着追了出去。四处寻找了一会儿,这才在御花园的观景湖边找到了正坐在岸边蜷着双腿低头呜咽的梁月。皇宫内灯火幽明,梁月的背影在这夜幕中显得有些孱弱,纪慕庭看见心上人的这般模样,微微闭了闭眼便下定决心朝着她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不许过来!” 就在他慢慢靠近的时候,梁月却突然带着哭腔不许让纪慕庭靠近。这时候的纪慕庭,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思之若狂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的心境。他和梁月分别了这么久,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她,这些天以来所经历的各种事情,和度过的各种苦难,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无法阻止纪慕庭心中对梁月深深的羁绊。 “梁月…我……” 纪慕庭明明有好多的话想与梁月说,想告诉她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有多想念她。此刻的梁月就像是一只受极了委屈的小猫咪,亮着她的的爪子不许旁人靠近,但是却止不住的呜咽。那些早就在脑海中想过千遍万遍的解释都被抛却到脑后,唯一剩下的只有心疼。是他错了,看见梁月落泪的时候,纪慕庭就在想,是他做错了。 他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梁月,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子,他将梁月转过来一些,手轻柔的拂过她的脸颊,仔细的擦拭她脸上的泪渍,而后柔声道:“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你要是生气就把气撒在我身上,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哭了,我舍不得。” 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眼前这个男子手心传来的温度。梁月的心里有埋怨,有委屈,可是更多的是爱,她爱纪慕庭,所以离不开他。 “你混蛋!”梁月没法子,只能使劲的捶着纪慕庭的肩膀,这回哭的是更厉害了。 纪慕庭一把将梁月揽到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把她抱着贴在自己的胸口,无论怀中的梁月挣扎的怎样厉害,他都一声不吭,直到梁月累了,直到她哭的没了力气停了下来,瘫倒在他的怀中。 “我知道是我不好,不应该不辞而别,只是当时情况实在不是我所能掌控,你若是知道我去做什么必然会被卷入一些十分危险的事情,我不想带着你和我一起经历这些。” “我若是能和你在一起,那些艰难的事情我自然是会不愿意让你一个人独自去面对的。” 梁月这会子终于舒缓了心情,听起了纪慕庭的话。他以黎国新皇的身份回来,着实是让她大吃一惊,但是能看见他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其他的一切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纪慕庭,你以后决不能再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听到没有?” “嗯,我知道了。” 听到纪慕庭说出这句话,梁月久违的笑了,笑的很甜,好像得到了她毕生最珍贵的宝物。 当纪慕庭牵着梁月的手重新回到了宴会大厅之时,众人多半都是咋舌。因为在场的众人,除了极少数至少纪慕庭和梁月二人的内情以外,其余人却是丝毫都不曾听到过任何关于黎皇与梁国公主互相爱慕的风声。 纪慕庭的出现,无疑是又惊又喜,梁国国君和皇后看见女儿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愁眉不展,而是带了些小女孩子家的娇羞,这才宽下心来。 “梁皇,梁后,方才求婚之事并非戏言,此番来宸国之前我已经命礼部着手准备,只等二位点头,答应婚事之后,自会有礼官将我黎国的聘礼以十里红锦送进梁国王宫。” 十里红锦下聘已然是国婚之礼,在座各位文武百官大多心中明了,黎皇此番是在开门见山的告诉梁皇梁后,这黎国的皇后之位非梁国公主莫属。 梁黎两国联姻,要是能因此长久交好,这对梁国来说,可是好事啊! 梁皇虽然舍不得自己这唯一的一个宝贝女儿,但也绝不愿意拆散梁月和她的心上人。之前皇后病重,纪慕庭以绝世医术将皇后治好,他们梁国可以算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那时候,虽然心中知道梁月属意于他,但梁皇总是觉得,自己的金枝玉叶若是下嫁给一个江湖游医,那也未免太过委屈。 如今看来,情形又是大不一样了,他虽知道黎国新皇乃是当年流落在外的王室公子,但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纪慕庭。此刻,纪慕庭以一国之主的身份,当着三国文武大臣的面许月儿皇后之位,今日过后此事必然会传遍三国,这桩婚事门当户对,有利无弊,若是他此刻应了,必然会被传为一段佳话。 “小女自幼顽劣,性子直爽,若是日后有何冲撞之处,还要请黎皇多多包涵。既然你们二人都已经表明心意,朕也不会做这棒打鸳鸯的坏人,这桩婚事,我梁国允了。” 梁皇举起酒杯朝着纪慕庭微微带笑,纪慕庭牵着梁月走到坐席之上也同样回到座位上危危施了一礼,回敬了一杯。 梁月本来觉得在场的人多,今日纪慕庭的突然求婚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虽然父皇已经应允了婚约,但是她与黎皇同席于礼未免有些不合,刚想站起身子回道父皇母后身边,却被纪慕庭给轻轻拉到了身旁。 “你就坐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要去。” 听到纪慕庭这样说,梁月低下头,脸蛋更红了。 看着两个年轻小辈当着宴会众人的面卿卿我我,梁皇梁后,宸国国君,太后娘娘也都是掩面一笑,太后娘娘看见自己的宝贝外孙女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心头和涂了蜜似的。 “高兴,真高兴,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真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有了太后娘娘他老人家的这句话,宴会的焦点又接着回到了宸国国君身上,今日可是他的大寿之日。 “今日乃是皇上的寿宴,臣妾特地准备了一份寿礼要献与皇上。” 皇后出声,宴会众人都看着她,只见她从宫女手中接下了一个锦绣的盒子,递与宸皇。 “这是何物?” 宸皇打开盒子,却看见里面有一颗晶莹剔透泛着红光的药丸,一看便知并非俗物,心中大喜,连忙追问。 皇后取出盒子中的药丸,素手轻捏放置于手心之上,轻声道:“皇上,此乃臣妾苦求山中得道仙人亲力制成的药丸,能够强健体魄,更能延绵益寿。” “延绵益寿?竟然是这样好的礼物,皇后真是有心了。” 听到宸皇夸赞,皇后心中十分喜悦,当即就想着将药丸喂于皇上口中让他服下,却不料此时宴会之上有人安静了许久,却突然出声了。 “皇上,微臣也有寿礼要献于圣上,还请圣上先行过目吧。” 出声的人正是卫府世子卫玠,其他大臣不理解,还想着这大殿之上皇上皇后正上演情深意切,卫世子却在此刻出声,说要献礼,未免有些太过大煞风景。 “哦?卫玠,你这孩子……为朕准备了什么稀奇的宝贝,竟然这样的猴急,也罢也罢,将那寿礼先上来给朕瞧一瞧吧。” 宸皇对着皇后笑了笑,先行将药丸放回了盒子中,只好奇卫玠这小子又来搞什么名堂。 卫玠站起身子,朝着大殿上的宸皇深深鞠了一礼,这才说道:“圣上,微臣的这份寿礼奇特之处就在于,他是活的。” “哦?活的?难不成是什么珍奇走兽不成,快快呈上来,也好叫哀家瞧一瞧。” 皇上还没着急,太后倒是被勾起了兴趣,宸皇也母后起兴便示意纪慕庭将那寿礼带上来。 一辆被红纱遮掩的小车被拉了上来,只是这红纱甚为厚重,一时之间倒也看不清楚里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卫玠走上前来,手上牵着红纱准备拉开,此时卫王爷却突然开口了。 “玠儿,你休得胡闹,这些珍禽猛兽怎可出现在大殿之上,皇上和太后都是金枝玉体,万一冲撞了他们那又该如何,你还是先把这车带下去,等到明日一同去御花园鉴赏罢了。” “卫王爷何必忧心,想来卫兄长既然能将这车带上来,心中必然是有数的,我这心里也实在是好奇的很,还请卫兄长将那红纱揭开,好叫梁月看个究竟啊。” 梁月本来就是个爱贪玩的人,遇上这样神秘的礼物,自然是十分的期待了。 “月儿说的没错,无妨,无妨,你就当即拉开,让我们瞧瞧究竟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吧。” 既然太后已经开了凤口,卫王爷也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只得作罢,心不甘情不愿的先行坐下,但是他这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卫玠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的拉开了红纱。 这车上放了一个巨大的铁笼,这笼里面竟然是一个妇人还有一个孩子…… 第八十五章 状告皇后 当卫玠当着众人的面揭开车上的红纱,殿上众人皆是心头一惊,这车上放置了一个偌大的铁笼,笼中哪里有什么珍奇异兽,分明是一个尼姑还有一个孩子。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上议论纷纷,卫玠似乎早已料到会是此情景,面色不变,只等着坐在殿上的人发问。 宸皇见自己的寿宴,因为卫玠献上的寿礼变得乌烟瘴气,心中不由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到桌子上面,站起身指着卫玠叱问道:“混账!卫玠,这就是你送给朕的寿礼?” “回圣上的话,正是。” 卫玠既然送出这样的寿礼,那自然是有备而来,面对脸色不悦的宸皇,回话也显得十分泰然。 “简直是荒谬,你竟然以活人作为寿礼献上,怎么,你以为你的这份寿礼能得到朕的夸赞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还是好好的给朕解释清楚。” 殿上的大臣和各国跟随而来的使臣都不知道卫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都心里想着,这卫世子既然想自己主动提出要献上这份贺礼,必然也是有备而来的,他们也就不必再过多猜测,只管静静的往下看事态发展即可。 卫玠朝着殿中走了两步,直至大殿中央,神情肃然,坐在席位上的乔寻容神情懵然,只是眼光一直追寻着卫玠的身影,但一直未曾出声。 “回圣上,微臣有要事要禀,还请圣上先行移步到这铁笼跟前仔细的看一看吧。” 当铁红纱被揭开之时,皇后脸色霎时变得惨白,那笼中的两人她自然是全认得,她虽然依旧端坐在大殿之上,但双手微微颤抖,连酒杯都险些拿不住,这些都被卫王爷看在眼中。卫王爷又掉转过头看着正站在殿中的卫玠,神色复杂,恐怕今日是躲不过了,只是卫王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日拿刀悬在自己脖子上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皇上,今天是你大寿的日子,梁皇与黎皇陛下还在,这殿上又坐着各国远道而来为您贺寿的使臣,卫玠在这么重要的宴席上生出事端,您还是让他先下去吧,免得搅扰了您的寿辰,更在众人面前,失了您的颜面。” 皇后再宸皇耳边轻声开口,温柔婉转似是十分的为他着想,宸皇觉得皇后此言也并无不妥,准备让卫玠先下去待命。 “卫玠,你这寿礼也实在太过别致,还是先行退下,等寿宴过后,朕自然会传你到跟前亲自问个明白。” “皇上这又是为何。”就在此刻坐在一旁的太后娘娘倒是出声了:“卫玠自小聪慧伶俐,他既然会在今日这般场景下献上这样一份贺礼必然也是有他的用意,你不如就听他的去看一看。” “既然太后娘娘都开凤口要朕去看一看,也罢也罢,朕便来瞧一瞧,你这小子今日究竟是要做什么名堂。” “皇上!”皇后虽然还有意阻止,但是宸皇已经起身朝着殿下的铁笼走去,此刻就算多说也是无益。 宸皇走到卫玠身旁,由他引领着走到了铁笼的面前,他见这孩童粉雕玉琢长得身为讨喜,又转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名僧尼,只觉得十分的熟悉,却又不能一时确定,正在他犹豫疑惑只际,那笼中的僧尼却突然与那孩童一起跪了下来。 “臣妹见过皇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僧尼竟然唤自己皇兄?宸皇当下吃了一大惊,当即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这名僧尼。 “喻儿?” 华喻见宸皇已经将自己认出,当即抬起头朝着宸皇落下泪来,华喻的法号中的喻字也正是从她的俗名而来,她的本名叫做齐敏喻。 “皇兄还记得臣妹。” “记得,自然记得,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在早就到城郊的安心寺修行了么,怎么会在这里,被卫玠关在这铁笼之中。大胆卫玠!扣押裕王府郡主,还将她关在铁笼之中,你简直的胡闹!” 卫玠当即又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宸皇跟前:“微臣知罪,只是此番实在是万不得已,还请皇上赎罪。” 太后娘娘虽然已经上了年岁,可还没到耳聋眼花的地步,一看到笼子里关着的竟然是齐敏喻,当即就从座位上站起身快步走到跟前。 看着铁笼中的齐敏喻面色憔悴,心疼的不得了,伸出双手隔着铁笼就将她扶了起来:“我的好孩子,你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究竟是谁欺负了你,你告诉哀家,哀家为你做主。” 本以为卫玠是别有用意,但此刻太后也是满脸的怒气,有意瞪着卫玠问道。 “皇兄,太后娘娘,此事与卫玠无关,还请您不要怪罪与她,进入这铁笼之中也实在是万不得已,若不是这般,喻儿可能就没有办法能进到这大殿之上,是卫玠他帮了我。” “这……” 不仅是皇上和太后,这大殿之上大多数人也都是一头雾水。 “好孩子,来,有什么话你出来慢慢说。” 车上的铁门并未上锁,太后娘娘亲自打开铁门牵着华喻和小安的手,把他们接了出来。 华喻刚出铁笼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这才抬起头说道:“臣妹本已出俗世,安心在寺中修行,只是这些年遭遇变故,有些话不得不到大殿上来对皇上和太后娘娘说,还请皇上为臣妹做主,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做主!那些人都是咱们宸国的子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臣妹今日是来殿前告状。” “你所告何人?” 华喻在大殿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大殿中央的皇后身上,她伸出手指着大殿上的皇后,铿锵的说道:“臣妹要状告的人,正是此刻也坐在大殿之上的皇后!” “什么!” 众人都朝着华喻所指的方向看去,皇后手中的酒杯从手中滑落,杯中的酒水洒了一地,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皇后的身上。 今晚的寿辰当真是十分的有看头,与皇后不同,纪慕庭倒是显得十分的自在,他轻轻的拍了拍梁月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惊慌,“好戏,还在后头呢。” 皇后巍巍颤颤的站了起来,虽然心中惊恐,但她也决计不是轻易就投降之人。 “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甚少见面,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在这大殿之上,当着众人的面冤枉与我。郡主的话,臣妾当真是一句也听不懂,还请皇上为我做主啊!” “你说谎!皇兄,这女人心肠歹毒,安心寺内的几百条人命,都是因为她。” 宸皇如今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是想不出华喻和皇后会有什么过节。 “既然你说皇后身上背负着数百条的人命,那你便要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喻面露悲痛之色,微微闭了闭眼,似是在回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讲述:“臣妹本在安心寺内潜心佛法,师姐华清当时还是寺内的主持,每日吃斋念佛,研习佛法,日子过得极为平静。直到后来……突然地某一日,华清师姐外出*却迟迟未归,我本想差人去寻,却被一个叫余恩的僧尼拦下。她带着一众眼生的僧尼来到安心寺内,还说华清师姐已经将安心寺主持传交与她,从今往后,她便是这寺内的主持,若有人不服管教,必会重罚。我虽然心生疑惑,但也没有想到这竟会是一切祸事的开端。” “起初余恩刚来之时,寺中难免会会有僧尼不服,但就是从那时候起,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不服余恩的僧尼竟然一个个的莫名失踪,直到后来,寺中原先的一众僧尼竟然被余恩以各种缘由给赶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我一个。” “后来呢?”宸皇疑惑问道:“这和皇后又有什么关系。” 华喻朝着殿上的皇后投去目光,接着说道:“我与余恩互不干涉,我整日呆在房中甚少出门,他们大概也是忌惮我的身份,不曾来打扰我,直到有一日,无意之间叫我撞见了她们的秘密。” “什么秘密?” “我…我……我看见,她们竟然在杀人!” 第八十六章 御前揭发 “杀人!我看见他们在杀人!” 华喻眼里带着愤怒,眼前的皇后就是一些罪恶的缘由:“她,就是她,皇后是真正的凶手!” 看到华喻愤怒的指控,在场的众人大多唏嘘不已,他们当中很多人也十分难以相信,往日里百姓爱戴的皇后娘娘竟然会是个杀人凶手。 “皇上,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啊,您知道的往日里臣妾从不敢杀生,更何况是杀人呢!”皇后捂着自己的胸口,跌坐在座椅上,看上去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惹得宸皇心中有些不忍。 “喻儿,杀人乃是死罪,何况还是皇后。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不,臣妹看的真真切切。自从他们知晓臣妹知道他们的秘密之后,他们便将臣妹软禁起来,我出不去每日都只能在寺庙内独自煎熬,本来的佛家净地宛如阿鼻地狱一般。皇后不知从何处听来的秘法,一开始是派人抓来了许多的妙龄少女,将她们养在一处,隔一段时间便会取了她们的鲜血服用,以此来减缓衰老,保持她的妙丽容颜。被抓来的少女越来越多,而皇后却需要的鲜血也越来越多,直到后来,少女的鲜血已经无法满足她。于是她就转移了目标,对更为稚嫩的孩子下手,他们用摇鼓和食物骗取孩子的信任,再将他们带到寺中,像牲畜一般圈养,每当需要鲜血的时候,就将他们的手腕割开取血,多少的孩子因为失血过多和照顾不周就那样不幸的死去,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皇上,她们可都还是孩子啊!她不配当皇后,更不配当人,她不是人,是恶魔啊!” 听到华喻的控诉,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心头震惊,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皇后她……看一看殿上的皇后,她已经人到中年,可肌肤确实犹如少女一般白皙,难道郡主说的都是真的吗?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卫王爷心中知晓,一但皇后倒了,他也不能独善其身,此刻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手,看能否化解此事。 “众所周知,皇后娘娘心慈人善,每每克扣自己的用度而救济疾苦之中的百姓,吃斋念佛去寺庙中祈福以求我宸国风调雨顺,百姓硕果丰收。往日皇后娘娘为宸国所做的一切,我相信在场的各位大臣也都也在了眼里,郡主虽然言之凿凿,但凡是都要将求个证据,若是郡主要状告当今皇后,理应知道,口说无凭,要有真凭实据才行。” 其实卫玠一直在心中一千次一万次的祈祷,他一直蒙骗自己父王不会和此事有任何瓜葛,可现在看来,事实摆在眼前,他心中清楚的知道,父皇也是皇后的同谋。 “出家人不打诳语,皇上太后您看,这孩子就是从那安心寺中逃出来的,这些人为了避免孩子们哭闹,生生的砍断了他们的舌头。” 小安虽然年纪还小,而且也不能说话,但是已经变得十分的有担当,面对这样大的场面也能处变不惊,他往前走了两步,张大了嘴巴,太后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朝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 “母后。” 宸皇一把扶助太后娘娘,而后缓缓掉转过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皇后的解释,他不相信自己贤良淑德的皇后会是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 此时殿外的侍卫来报,说是安心寺的主持余恩来了,皇后心中忐忑的朝着卫王爷看了一眼,卫王爷却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贫尼余恩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安心寺的主持?” “回皇上的话,正是贫尼。” 宸皇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示意宫人将太后先行搀扶到座位上,自己低沉的声音朝跟前的余恩发问:“朕问你,郡主说你和皇后在安心寺中残害了无辜性命,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余恩听到宸皇发问连连磕头,慌忙的回道:“皇上,一个疯子的话,您可万万不能信啊。您大可派人到寺庙周围求证,华喻师太早在几年前就疯了,到处说胡话,一个疯子说的话,您怎么能信呢?还请皇上为贫尼做主,贫尼冤枉啊。” “疯了?”宸皇眯起眼眸,细细打量华喻,但实在看不出她与常人有何不同。 华喻听到余恩在说谎,跟着解释道:“皇上,我装疯是为了活命,若不是因为我这些年来装疯卖傻,又如何能苟活到现在?” “可现在除了你自己和这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再没有了其他的证明,你要朕如何相信,堂堂宸国的一国之母会做出这样荒唐无道的事情。” 有了余恩的出现,殿上的风向似乎又发生了转变,有很多人开始偏向皇后,皇后仁善人所周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太离谱了,不可信,不可信…… 就在此时,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大家视线内的乔寻容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华喻的身边将他和小安搀扶了起来。 “听说乔姑娘嫁与卫世子当日不幸落水,落下了病根,变傻了,京城第一才女的盛名不复,现如今她却突然站了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殿上众说纷纭,这件事可真的是闹得越来越大,皇后可谓是国之根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皇后身上若当真背负着这么多人的性命,那么这件事情后果的严重性恐怕会撼动民心,动摇国之根本。 “臣女能作证,郡主没有说谎。” 卫玠看见乔寻容走出座位,心里便已经猜到了一切,也许寻容是真的曾经失忆过,但那仅仅只是一段时间,他现在可以确定,他的寻容回来了,一切的记忆她早就已经想了起来。只是卫玠没有想到,寻容的这场戏竟然将自己的骗了过去,难道自己做了这么多,还是无法得到她的信任么。想到这,卫玠觉得自己的心里好痛。 “寻容,你……” 乔大人见自己的女儿此刻神志清明,紧张的站了起来,寻容转过头示意父亲安心坐下,而后接着说道。 “安心寺内的百条性命,和京城附近的孩童失踪,这些事情都和皇后有关。而且她还有同谋!” “那你告诉朕,谁是同谋。” “就是他!”众人朝着乔寻容手指的方向看去:“卫王爷,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你。” 卫王爷的身形顿了顿,他愣了一下却突然笑开了:“寻容,虽然你是我的儿媳,但这种玩笑却万万开不得。” “寻容没有在开玩笑,大婚大日我在花园中听到有人说话,走近后发现在花园中的正是皇后娘娘和卫王爷二人,他们的谈话中清清楚楚的提到了关于安心寺的事情,皇后更说了需要鲜血来维持之事,她让卫王爷帮她寻找更多的孩子,臣女不敢期满皇上,还请皇上明鉴。” “皇后,乔寻容说的这些话,可都是真的?” 面对宸皇的发问,皇后连连摇头,她提起裙摆跑到大殿中央,跪倒在宸皇的身边,哭诉道:“不,不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嫁给您已经二十载了,臣妾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 “这……” 就在皇上陷入两难的时候,一直坐在殿前的齐禹薇却站了起来,太子齐凛钰抓住她的手,轻声呵斥道:“这种时候,你别出声,要说也是我帮母后说。” 齐凛钰本以为齐禹薇是想帮母后说些好话,却不料自己的这个妹妹手心冰凉,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朝着殿上的皇后高声说道:“皇后娘娘,您是什么样的人,恐怕您自己应该最清楚。” “齐禹薇,你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听见齐禹薇用这种语气朝着自己母后说话,竟然也不像往日一般称母后,而是改口成了皇后娘娘,一下子摔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喝。 “当日在花园中,听到卫王爷和皇后之间对话的除了世子妃,还有我!那日,我亲眼看见卫王和皇后因为自己的事情败露,而派人将世子妃打晕丢进了湖中,要制造出她失足落水而亡的假象。” “此话当真?”乔大人再也没法稳定情绪,“原来竟是这样,我竟然真的让自己的女儿狼入虎口!” 卫玠听到此言,更是崩溃,原来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和自己有关,原来寻容之死真的和自己有关联,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第二次。 齐禹薇平复心情,接着说道:“皇后在后宫这么多年,宫中妃子无人敢忤逆她的意思。她为了自己的形象,便让死去的郦妃当了刽子手手中的那把刀,她就像是皇后的影子,一个□□,替她做尽了一切她要做得坏事。残害后宫妃子,谋害宫中皇嗣,但凡有妃子小产哪一次和她无关,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郦妃临死前我亲口听到皇后对她说的。” “齐禹薇,你是不是疯了!她是养育你成人的母后啊。” 太子怒不可及的叱喝,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母后会是这样的人。 “母后?呵呵……可笑我被尊称为禹长公主,却认贼做母,歧视自己的生母,直到母妃临死我才知道一切真相。郦妃才是我的生母,而她!皇后!就在我的眼前亲手杀了我的母妃!她才是那个真正无恶不作的恶魔,父皇,求您,为儿臣做主,为死去的母妃做主。” “不,不可能的……”齐凛钰失去重心,跌坐在座椅之上。 “今日,看来你们都是有备而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本王和皇后,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设了这样大的一个局来栽赃陷害皇后娘娘和本王。” 听到卫王爷出声,皇后也连忙回过神来:“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是他们陷害臣妾,是他们陷害臣妾,您要相信臣妾啊。” “陷害?” 这时突然从众人中传来一年轻女子的轻嘲,大家朝着声音投去目光,之间随黎皇一同而来的娴公主却突然之间在众人的诧异之中也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天理昭昭,您与卫王爷所做的那些恶行当真以为没有其他的人会知道吗?他们陷害你,但本宫总不会不远千里赶来这宸国的大殿之上陷害你。” 第八十七章 为爱痴狂 原本隆重无比的宸皇寿宴,此刻仿佛成了一出天大的闹剧,殿上有人在落泪,有人在苦苦哀求,只是这口中言语之间却好像自己透着天大的委屈。 卫娴已经将这殿上发生的一切,都从头到尾看在了眼里。她已经安静了太久,而她站起来说出一切真相的时刻已经到来。 作为神秘高贵的黎宫公主,卫娴终于在大殿之上这么多双人的注视之中站了起来,她轻蔑的笑声让在场的各国众臣疑惑不解,而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就像是在已经暗潮涌动的大殿之上,砸下一颗沉重的巨石。 “皇后娘娘,天理昭昭,您与卫王爷所做的那些恶行当真以为没有其他的人会知道吗?他们陷害你,但本公主总不会不远千里赶来这宸国的大殿之上陷害你。” 话音落下,惊出一片哗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公主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皇后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今天本公主便要在这大殿之上统统多说出来,也好让你认清她这副虚伪的面孔。” 皇后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招惹到了这个黎国公主,竟然让她会在此时站出来指正自己。 “你,你不是黎国公主,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自然是黎国的公主,但这一次,我却是有一笔旧账要与你算。” 卫娴缓缓的摘下自己遮面的薄纱,露出原本隐藏在面纱下的真实面孔,殿上的大多人均不识的娴公主的真面目,可场上的乔府众人却都是吃了一大惊。 裘伶不是出府去了吗?怎么此刻竟然成了黎国公主。 乔大人当即就呼出声:“裘伶,怎么是你?” “大人,是我。此次回来还未曾有机会登门拜谢大人当初让娴儿捡回一条性命的恩德。” 乔寻容早已经恢复记忆,她本以为裘伶自从上次安心寺一别之后便下落不明,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任何消息,她还以为裘伶已经遭遇不测,却没有想到竟然又能够与她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遇。 但看到裘伶如今平安无事,乔寻容深呼了一口气,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卫娴掉转过头来,神情漠然的看着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的皇后质问道:“皇后娘娘可还认识我?” 皇后之觉得娴公主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虽然见了公主的真容,但思前想后确实从未见过她,莫非此刻她是来落井下石的? “本宫与娴公主初次见面,又怎么认得。” “想来是那日,地下室中的烛光太暗,才让皇后娘娘没有看清我的相貌。怎么,您派人追杀于我,想要将我铲草除根之事,你怎么快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卫娴的这般说辞,皇后才猛然记起一件事,难不成在暗室外偷看的人,竟然是她? 卫娴看了眼自己的皇兄而后朝着乔寻容投去一缕目光,这才将视线放到皇后的身上接着说道:“我曾有一段时日流落在安心寺中,却不料在一个深夜被我撞见了皇后与余恩的对话。就在安心寺的大殿佛像后有一条密道,密道连接着一个暗室,我那日一路跟着余恩师太,最后竟然被我发现地下室中关了许多的孩子,他们全都被关在铁笼之中,地上躺满了鲜血,令人作呕。我不幸被余恩发现,皇后当即拍人追杀于我,我一个女子仓皇逃进山中,卖着瓢泼大雨只为拼死逃生,还好后来黎国的人恰巧先找到了我,将虚弱至极的我带走,就这般才让我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宸皇陛下如若不信,大可派人去寻,我相信事发突然,那暗室之中必然还残留没有来得及处理的线索。到时候,究竟是谁在说谎,昭然若揭了。” 是啊,此刻有这么多人的证词和指控,真相似乎已经展露在众人的眼前,皇后不肯承认自己已经恶行败露,一把抱住宸皇的腿,匍匐在他的脚下,凄厉的哭诉。 “皇后!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宸皇听了卫娴的话,只觉得自己有一口气血堵在了胸口,与他同床共眠了二十载的女人,那个温婉贤淑,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会是这样心肠歹毒的毒妇。皇上气的发抖,一时间竟无言语,只是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皇后。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啊,只靠这帮人的片面之词怎可定臣妾的罪,这些年来臣妾日日夜夜都陪伴在皇上身边,皇上您不能不信臣妾啊。” “皇后娘娘,你也不必如此哀嚎,既然你说你是无辜的,那我倒也有问题想要请娘娘解释清楚。” 纪慕庭抚了抚梁月的手背,示意她乖乖的坐在这看就好,自己却不急不慢的开口。 “怎么,黎皇陛下也有话要问?” “正是……若是真如皇后娘娘所说,着一些都与您无关,皆是旁人栽赃,那方才皇后娘娘献给宸皇陛下的寿礼倒也还在。您可心中知晓,您所送的寿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皇后被纪慕庭的话问的愣在那里,她未曾想到居然会有人质疑这份寿礼,若不是卫玠捣乱,此刻那枚药丸早已该在皇上的腹中。 “方才我已经说了,那是本宫苦寻隐世仙人求得的药丸,是为助皇上延年益寿的仙药。” “仙药?纪慕庭微微勾起嘴角:“我看不然。” “怎么,难道是这药丸有问题?黎皇陛下,还请你说个清楚明白吧。” 太后的情绪终于缓缓平静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太后这才向纪慕庭发问。毕竟这药丸,是皇后亲手呈与皇上的。 “本王本不插手宸国之事,之事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本王的皇妹,因此本王有些话却也不得不说。皇后娘娘,既然你到了这般境地依旧不愿说出实话,那本王也不愿坐视不理,还请宸皇陛下和太后准许,叫宫人端上一碗清水。” 一碗清水? 也不知道这黎皇陛下又要做什么名堂。 “既然黎皇陛下已经开口了,来人啊,端一碗清水上来给黎皇陛下。” “记住,要温热的。”纪慕庭开口补充道。 太后点点头而后又仔细嘱咐道:“嗯,记着要温水。” 一会儿工夫,宫人端着清水上来,纪慕庭走向之前被黎皇放置在桌上,还未来得及服用的药丸。在皇后惊恐的眼神中,只听见噗通一声,那药丸便被投入碗中,才一小会儿,朱红色的药丸便在水中化开,纪慕庭取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在碗口上轻轻扇动,大殿之上逐渐弥漫起浓重的怪味。 “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血腥味。” 纪慕庭将碗重新放回桌上,答道:“正是血腥味。本王对于医术颇为精通,所以不难一眼看出,皇后娘娘所呈上的这枚药丸,理应是有九九八十一个孩子的精血连成的血丹。不过方才,皇后娘娘有些话倒是真的,这丹药却有让人容颜常驻,延年益寿的功效,只是血丹的炼制方法太过残忍,必须要收集八十一个孩童的血才能炼成,我以为这丹的炼制方法已经失传,但却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让皇后娘娘给制成了。” “是你,都怪你!你毁了我的丹药,你还我的丹药。” 皇后看见纪慕庭既然将自己辛辛苦苦炼制出的血丹化为一滩血水,犹如发狂一般朝着纪慕庭的方向冲了过去。 “保护黎皇!” 殿上众人惊慌失措,侍卫一把拉住发狂的皇后,将她按倒在地。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皇后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你究竟背着朕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宸皇大怒,想到竟然被一个心计叵测的女人欺骗了如此之久,他就觉得愤怒。 “皇上,您不要生气,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臣妾…臣妾只想能和皇上在一起,臣妾只想跟皇上您永远在一起啊!臣妾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您啊!” 皇后顾不得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模样,跪在地上朝着宸皇爬去,她想要拉住宸皇的手,却被狠狠的一把甩开。 “你少拿朕当借口!朕何时要你为朕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皇上,您是没有逼臣妾,可臣妾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臣妾爱你,臣妾是真的爱你啊。” 皇后像是受了刺激,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沿着这宴会的四周,用手指过这宴会之上的每一个人。 “臣妾爱你,比这样总是教您心烦头疼的大臣,一帮只知道邀宠献媚的女人更爱你!我才是这世上,最贴心最关心你的人。呵呵,难道青春永驻不好吗?延绵益寿不好吗?我只想,只想皇上能够青春永驻没有烦恼,能够永远都和臣妾在一起!至于后宫的那帮女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能得到皇上的爱怜,她们根本不配,皇上他们对你不是真心,只有我,你的结发妻子才是真真切切的为你着想。” “收起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解释,你已经贵为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没有任何付出真心的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您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而我纵然贵为皇后却依旧不能独占自己的夫君。如果不是臣妾找了换血秘术这样的法子,如何能保自己的容颜长驻,倘若我没有服用这些血,恐怕早已是面黄肌枯遭到嫌弃。可纵使臣妾容颜姣好,皇上却依旧不能属于我一人。臣妾没有其他的心愿,我只是想永永远远都能和皇上在一起。” 乔寻容听到皇后再崩溃之境所说的话,紧紧的皱起眉头。 又一个痴人…… 第八十八章 因果轮回 可笑,真的是可笑至极。 贵为一国国母又如何,身为后宫之主又能怎样? 纵使坐拥富贵荣华,站在权利的顶峰,成为这宸国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可是她却独独得不到自己心里最想要拥有的东西。 她所求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她只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完完整整的拥有他,如果他要这天下,那她便竭尽全力的助他夺得这天下,哪怕是天塌下来,她也依旧选择站在那人的身边,他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他是她的天。 男人们总说,女人都是妇人之见,不了解男儿心中的未来是怎样一片繁华的前景,他们追求误伤的权利和这偌大的天下。 皇后停止了哭声,不再似刚才那般苦苦哀求,而是静了下来,缓缓的松开了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皇上的衣襟。。 “皇上,你确实未曾要我为你做过这些,可臣妾却没有选择,是臣妾自己愚昧,我从不后悔能做你的妻子,可我却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求爹帮你夺得这天下!” 皇后此话一出,在场的不少老臣心中都明了,皇后嫁给宸皇之时,他还不过是个普通的皇子,正是因为皇后喜欢上了皇上,以死相逼哀求自己的父亲,让他用自家手中的兵权做皇上身后的靠山,这才使得原本平凡无奇的皇上在众皇子之间脱颖而出,最终的得到了帝位。 虽说皇上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而早在登基之后当初的皇子妃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皇后,而皇上更是早早宣布,立皇后为自己生下的第一个皇子为太子,无论是朝堂上的大臣,还是世间的平面百姓都认为皇上皇后夫妻和睦,鹣鲽情深,能得到他们的携手,老百姓的日子必然能越来越安稳。 “因为爱上你,为了你的梦想,我不惜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幸福。是我亲手将你推到了其他女人的身旁,你不再是当初那个专情的皇子,你是皇上,所以你有后宫三千佳丽,我不再是皇子府中你唯一的女人,我成了皇后,可我却不得不接受现实,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你是皇上,总要雨露均沾。可是皇上,你知道吗?我又怎么会甘心,和其他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 为了独占皇上,皇后开始在这后宫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一步步的走进这无垠的地狱当中,落得今日这般悲惨的境地。 众人听了皇后在大殿之上的这番锥心之辞,心中难免感慨,就算皇后今日所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但终究也无法抵消她所犯下的种种恶行。到头她,这个可悲又可恨的女人非但没有得带她想要的,反而还赔上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宸皇本来就不是铁石心肠,薄情寡义之人,皇后这二十年里对待他的真心,他不是不知道。他如今开始反思一切,开始悔恨,往昔那个会陪着他读书研磨,善良纯真的女子他是再也看不见了,她变了,因为自己变成今时今日的这般可怕的模样。 “你真是太傻了,早知今日有此,又何必要做下这些荒唐的事情。你可知道,你有多残忍,你所杀害的这些少女和孩童都是我宸国的子民,你是朕的皇后啊!身为皇后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又要叫朕怎样和那些死去的亡魂们交代,怎样和天下人交代!” “臣妾知道,自己罪无可赦,可我求求你,臣妾抛弃了自己的良心,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皇上永远在一起,我不想被心爱的人所厌恶。我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求求你,皇上,不要讨厌我,我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皇后经历了方才一连串的事情整个身体都好像被人抽干了力气,她艰难的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事情总要有一个合理的结局,她所做下的这一切都必要要由她自己的来承担。 “这一辈子,我既爱你却又恨你,若有来生,我宁愿与你做一对普通夫妻,哪怕清贫的渡过一生,但起码能得到最简单的幸福。皇上,你放心,臣妾绝不容许任何人为你造成困扰,也绝不会因为臣妾成为指责您的话柄。” 话音刚落,皇后竟然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大殿的圆柱,皇上伸出手想要去拉住她却仅仅只扯掉了皇后的一片衣袖,皇后血溅大殿之上,她的鲜血印红了原本写着寿字的灯笼,与暗红的背景融在一起。 “皇后!!!” 宸皇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中颤抖着身子倒了下去,这一出闹剧在此刻却不得不匆匆收场。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情,都没有弄明白,但是现在,恐怕谁也没有这个心情再去追究这一切。 寿宴当然没能进行下去,而就在众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一个人却趁着混乱,借着这漆黑的夜色,逃走了。 乔寻容透过烛火的微光,看着正站在不远处的卫玠,但是他的眼神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 宸皇醒来之后,撵走了所有的宫人,却独自一人举着一盏白色的烛灯一步一步走向后宫。他走进了皇后的寝宫,看到了皇后还未来得及下葬的尸身。 那一夜,曾有胆大的宫人透过缝隙冒死朝里面看过一眼,皇上正抱着早已冰冷的尸体落泪。 “我曾在心中立下重誓,此生必不负你,可到头来还是我亏欠了你。你看,我的头上都已经冒出了白发,而你却依旧像刚入府时的那般美,一点都没变。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后宫中的一些作为,可我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初,朕宠郦妃,是因为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大概是我们真的心有灵犀,你竟然真的让郦妃成了你在后宫的影子,我虽然知道,但是却又庆幸你为自己留了这样一条退路。现在想来,我还是太惯着你了,竟然让你的性子变得这样骄纵,如果我对你的关心再多一些,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的这副模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皇上在皇后的寝殿呆了一夜,第二日鸡鸣时分,他走了出来,可是鬓角却多了一束显眼的白发。 没过多久,皇上就下令,将皇后风光大葬,最终他还是用这样的方式祭奠了自己的爱人,哪怕面对百姓的指责,冒着天下之大不为也依旧将皇后送进了皇家的陵寝,只为将来百年之后,他们依旧能长眠在一起。 皇后死了。 京城闹了许久的孩童失踪案也结了。 人们在原本庄严肃穆的佛像身后,找到了卫娴所说的那条密道,他们将那些惊恐无措的孩子,和一些已经身体冰冷,再也醒不过来的尸体一起送回了他们的家中。 有的是离别后重聚的欢喜,有的却传来了阴阳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鸣。 除了皇后,还有一个人因为安心寺被揭发而被世人所唾弃,而他却逃走了。 卫王爷和皇后两个狼狈为奸,扰乱朝政,卫王爷为皇后拐来孩子供她换血的事情已经败露。 当初受人敬仰的卫王爷,成了现在人人都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恶徒。但他在寿宴的那一晚乘着混乱离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直到他究竟去了哪里。 卫王爷被削去爵位,并被三国传令通缉,卫世子因为揭发有功,功过相抵皇上最终也没有将此事放大,再追究下去。卫王府中人去楼空,牌匾斜挂在冷风中摇摇欲坠,就好像是当初,乔寻容重生前所看到的败落了的乔府。世间一切,有因必有果,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迟来的报应。 太后因为考虑到乔寻容本就无辜,不应被此事所牵连,所以又判了她与卫玠和离。乔寻容虽然断然拒绝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太后传令的第二日,她便在府中接到了卫玠留下的一纸休书,卫玠没有带走这间府邸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却将这座没有了他的府邸留给了乔寻容。 一场大梦,乔寻容梦中重回地府,在那里她见到了曾与她有交情的黑白无常。 他们说,此生种种且有因而起,皇后作孽太多,以至于被残害的孩子阴灵带着极大的怨念不得轮回,无奈之下阎王才会选中了前世因与此事有瓜葛而无辜丧命的乔寻容去揭露这一切的真相。,是的数百冤魂能顺利的魂归地府。 如今乔寻容做到了阎王所期许的结局,而这一世的长寿便是阎王对她的回报。 重活这一世,乔姑娘终于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守护好了整个乔府,可她的心里却无法真正的高兴,因为这一次,她丢掉了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是她的夫君。 所以,乔姑娘又和地府做了一个交易。 这一次,她要追回自己的夫君,自己的爱情。 第八十九章 尾声 “黄泉路,奈何长,地府有个乔姑娘。” “长得美,脾气大,阎王见了都要怕。” “去去去,我打死你们这帮小兔鬼崽子,闲的发慌是不是,又净弄这些不着调的歌谣来编排我。信不信本姑娘把你们全都丢到十层地狱的无边火海里面当汤底。” 一名白衣女子追赶着一帮鬼娃从奈何桥头跑到桥尾,还打翻了孟婆刚熬得一锅转生汤。黑白无常闻讯赶了过来,被孟婆一把拦下:“哎哟,真的是愁死我了,阎王到底怎么说的,这个小姑奶奶来了就这么几天,我已经重熬了好几锅汤了,你们倒是和阎王说说,干脆随了她的心愿算了。人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依老身看啊是请鬼难送鬼更难!” 黑白无常当然知道这个白衣女鬼短短几日已经给地府惹了多少的麻烦,闹的这十八层地狱都要不得安生,这丫头就是鬼心眼太多,偏偏阎王爷还奈何不了她。 “乔姑娘,乔姑娘!你别追了!” 黑无常连忙拉住白衣女子,满脸的无奈。 眼前的女子正是咱们的乔大小姐乔寻容,阎王爷本来许了她一世长寿安康,明明阳寿还长,可她居然自己又投湖自尽了,非要闹着阎王爷答应她的要求,不然就不投胎,还说他们当神的戏耍凡人,天理难容。 阎王爷被乔寻容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可她要求的可是有违阴阳秩序的事情,他作为地府之主哪能纵容一个女子这样放肆,但之前阎王也确实改了乔寻容的生死簿,让她重活了一次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如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也是自己的锅。 这乔寻容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偏当鬼,只为了要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 “乔姑娘,你别闹了,阎王已经答应了你说的事,你省点力气准备还阳吧。” 乔寻容过头来,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倒像是四月的桃花般灿烂:“早这样多好。” 人间十四年说快也快,又是一年一度的学子试考,但凡有些名望的家族都替府里的爱子爱女报考了玉简书院的招生考。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今年的试考第一名是翰林学士乔大人的爱女,年芳十四就已经名扬宸国了。” “可不是,我曾有幸远远的看过乔姑娘一眼,长得简直就是天仙下凡了,没想到学识也这般渊博,我看啊‘京城第一才女’的这个名号,她可是当之无愧。” 乔寻容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可她却没心思去乐呵这些,因为她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进入玉简书院已经有三个月了,算算日子大概也就在这几天了,乔寻容一边捧着杏仁酥,一边听着身旁的女学生们闲聊。 “喂,你们听说了没有,刘夫子的小儿子中了状元,他请假回去主持府中事务了,这回咱们要来一位新的代课夫子。” “听说新夫子背景神秘,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有女学生前几日刚看了些叫人脸红心跳的情爱故事,居然不禁开始想入非非。 “要是新来的夫子是个人如白玉的年轻公子那该多好,说不定我还能和他有一段惊天动地的恩爱纠葛。” 乔寻容听了这话,使劲的撅了噘嘴,一把将自己手上捧着的杏仁酥塞到了那名女学生的嘴里,白了她一眼道:“青天白日的,你就别做这种大头梦了,告诉你,他可是我的人,敢和我抢,你试试!” 乔姑娘就这样撂下一句狠话扬长而去,倒叫人家小姑娘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本姑娘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抱着多大的勇气投湖自尽,大闹地府的。好不容易阎王答应她再给一世,从头再来,这一次她可全都想好了,人生一定要完美,家庭一定要和睦,爱情一定要刻骨,就连她不能吃杏仁酥的那个怪异毛病这回都一并改了,要真让你们这些个脑子不清的小丫头们从中打岔截了过去,那得多冤枉。 于是,就在卫玠应该出现在学院的第一天,乔寻容就站在了去往教室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当卫玠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起棒落直接把他给打晕了。 你没看错,就是打晕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乔姑娘好歹都已经活了三辈子了,人生的经历可歌可泣,从以往的惨痛教训里,她深刻的明白了一条箴言。 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乔寻容可是深刻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精髓中的精髓。 所以这一次,她决定趁着事态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把生米煮成熟饭。 奈何乔寻容虽然心智成熟,但偏偏忘了一件要紧事,她的这幅身体现在可才十四岁,哪能拖得动卫玠这样身材修长的成年男子。离卧房还有好一段路的时候,卫玠却已经被这一路的颠簸给弄醒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乔寻容拖着卫玠一路艰难前行,头饰歪了妆也花了,一抬头却看见本该晕的不省人事的卫玠正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她。 坏了! 思前想后,乔姑娘给自己想了一个有头有尾的解释。 “本姑娘路见不平,英勇的从歹人手中救下公子,正准备带你去给大夫诊治。”乔寻容扬起下巴怕了拍胸脯,振振有词的说道:“我爹常教我,做好事不留名,但是本姑娘觉得好事留名也未尝不可,我叫乔寻容,你可要好好记住了。” “哦?是这样吗?我怎么记得,似乎是姑娘你将我打晕的。” 卫玠看清了?不会吧……这厮当真精明的跟只狐狸似得,这可怎么办。 乔寻容沉默了许久,也没在脑子里凑出个合理的说法。 不料这时,卫玠却突然又改口了:“姑娘不必惊慌,也有可能是方才在下被棍棒敲昏了头,记错了,姑娘好心救我,自当铭记于心,必当报答,在下卫玠,若日后姑娘有所需,尽可言说,卫玠自当为姑娘尽力。” 需求?她能有什么需求,从头到尾乔寻容想要的不就是一个卫玠,想到这里乔寻容突然胆子也肥了起啦,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寻容要的东西,只怕公子给不起,先人有言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若想要这个,公子可还能如我所愿?” 卫玠听到这话,连连轻咳起来,而后脸上忽转神色,正视乔寻容的眼睛答到:“承蒙姑娘不弃,以身相许也未尝不可。” 其实在宸国,十四岁的女子出嫁倒也并不少见,只是乔寻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顺利。不过小半月,卫玠竟然就真的派人将王府的聘礼的按照世子妃的规格抬进了乔府的大门,又不过小半月乔寻容就被卫王府的花轿风风光光的抬进了王府的大门。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乔寻容寻思了许久,总觉一切太顺利了不是好事,新婚之夜趁着卫玠还没来,又一把揭了盖头要跑,却未曾想和卫玠迎头撞上了。 “娘子不在房中好好待着又想跑到哪里去?” 女人的直觉还是很敏感的,乔寻容灵敏的察觉到卫玠似乎对于自己想跑出去这件事十分的不高兴,只能讪讪开口:“相公不用在前厅陪客?” “繁礼旧俗哪儿里有佳人在怀重要。” 卫玠微微眯了眯眼,一把就将乔寻容橫抱入怀,走向婚床。担心寻容饿了,卫玠将桌上的糕点都取了一些放在乔寻容的碗里。 乔寻容吃了一半,越吃越觉得奇怪,桌上那么多糕点,他每样都拿了唯独不拿杏仁酥,初次见面居然直接自报家门,而不是原本的姓解,方才她想偷跑,卫玠却说了个‘又’要去哪儿,想到这乔寻容终于忍不住开口:“卫玠,你是不是从第一天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了?” “怎么这么问?” 卫玠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问题奇怪,乔寻容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答案。 “你故意戏弄我?” “是你先戏弄我的,竟然还用棍棒把我敲昏了,你想做什么?嗯?” 卫玠一把将乔寻容翻身压在床上,温柔的轻吻了她的额头:“害羞什么,我现在做得不就是那天你把我打晕了之后想做的事。” “胡说,我才没那么流氓。” “好好好,你不是流氓,可我是……” 红帐铺罗,珠帘叮铃,衣衫褪去,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