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冷妃之凤...》
第一章 穿越
龙尹乐站在云雷纹地花瓣镜前,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镜子里的她,肌肤胜雪,在胸口的位置上,有一圈深深的牙齿痕迹,她伸手触摸,伤口不会再疼,但是牙齿痕迹的深处,她的心脏里,却泛起阵阵的酸涩痛。
镜子里似乎出现他阴鸷的眸子,凌厉地看着她,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霸道而残酷地在她胸口咬了一口,并且宣告她从今往后都只是专属他的,不许任何男子碰触她的身体。这个死神一般的男子,惊扰了她如湖水一般平静的生命之后,消失无踪。
她用尽许多办法找他,他最后的下落便是在这个时代,她于是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仅仅为了报仇他咬了她一口之仇,如此而已。
她慢慢地把衣裳一件一件地穿回,四月的春日清晨,天气有些寒冷,只是也冷不过铜镜里她凝寒的面容,没想过自己会如此任性,竟然真的在这个地方找了他一年。
“主人!”一道女音在她身后响起。是她的侍女红颜,红颜武功高强,进入内殿,连一丝脚步声都听不到。
“说!”她没有回头,坐在妆台前,不需要任何的装扮,她都是赵国最漂亮的女子。御风教是武林中的最大的教派,成立至今不足一年,但是已经展至全国,教众多不胜数。御风教的主人龙尹乐更是个传奇人物。只是武林中谁也没有见过她,只传闻她貌若西子,仙子般的风姿。但是她武功高强,武林中许多有色心色胆的青年才俊为求目睹芳人一面,硬闯入御风教,都被她打致神智散涣,行若疯癫。
“已经查到刘晔的下落,他是赵国最大茶商的孙子,今日成亲。”红颜面无表情地禀报道。
龙尹乐眸光倏然一冷,“成亲?”
“是的,娶的是寒门小家龙若银的闺女,今日是好日子。”红颜回答说。
龙尹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面容却越地凝冷了起来。
“主人!”又一个侍女进来禀报,“现有男子闯了进来。”
龙尹乐身形一闪,转瞬便不见了影踪。顷刻,她的身影出现在山谷口,山谷口,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佩剑男子在张望,见到她出现,双眼顿时直,其中一人猥琐地上前死死地盯着她道:“姑娘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御风教主人?”
龙尹乐不做声,纤手一扬,一道绿光从她手中飞出去,落地后竟幻化成了人形,竟也是一位容颜美丽的女子,那 女子邪魅一笑,竟然幻化成无数个身穿绿衣的女子,那些女子一步步逼近两名男子,带着阴冷而凄寒的气息。两名男子震骇,吓得脸色白,瘫软在地,急声惊呼:“有鬼啊…….!”声音久久回荡在山谷中,然后,狭隘的山道上,有两名状似疯癫的男子飞离开。
“绿荷,陪我去抢亲。”龙尹乐淡淡地道。刚才的绿衣女子已经恢复原状,面容和龙尹乐一般淡漠,她道:“好,只是你确定是他吗?”
龙尹乐沉默了一下,道:“还记得白子说过的话吗?他回来这个时代,是因为他的夙世情人在这里。我们找了他一年多,都没有任何消息,大概,他已经寻到了他的情人。”
绿荷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你打算怎么抢亲?”
龙尹乐微微一笑,唇边绽放出一抹冷然的神情。
四月初九,是黄道吉日,今日,赵国最大的茶商刘庆林娶孙媳妇。
这位刘庆林老爷子的迹史就不累赘地述说了,一个穷家小子变成富豪,要么是娶了有钱的老婆,要么是聪敏加机遇胆识,总之,上天要成就一个人,总会为他安排天时地利与人和。
古人云,富不过三代。刘家家大业大,子侄众多,可惜三代中,多是纨绔子弟,偶尔几个能干的,因为是庶出不得人心,不受重用。刘老爷子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夫人,这位夫人听说貌若无盐,在他迹之后,很多人都以为他会抛弃这位无盐女,另娶貌美如花的美眷,可惜,他却从一而终,甚至在夫人死后,也没有续弦,更别说什么娶妾了。
刘老爷子重视嫡出,这个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他自己通共三个儿子,三个儿子没有遗传到老子的专情,他们个个三妻四妾,虽然说是为刘家开枝散叶了,只是并非所有的孙子孙女都得老爷子的欢心。算计争夺,是每个豪门必定会生的戏码,无论古今。
在这么多孙子中,老爷子唯独最宠爱大儿子所生的刘晔,只可惜这位刘晔少爷,出生的时候聪敏活泼,六岁时一场高烧夺去了他的智商,虽然已经将近二十岁,智商只有六岁。只是纵然是傻子,因着他是刘家的小少爷,愿意嫁给他的,还是大有人在。千挑万选之下,老爷子选了出身蓬门小户的龙家小姐。
龙尹乐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查探清楚这个刘晔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因为,她去到京城的时候,刘家的花轿已经临门,她命红颜带走准新娘子,然后自己换上凤冠霞帔,由人搀扶着出门上花轿,此事说来也巧,这位龙家小姐,闺名也叫龙尹乐,知道新娘子的名字,她气得差点想杀人,敢情之前他来招惹她,就是因为她和他的情人同名。
花轿去到刘家,有新郎官出来踢轿门,她欲伸手挽起头巾,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但是眼明手快的喜娘急忙把她的手一摁,道:“新娘子可不能心急,这红盖头得孙少爷为您掀开。”
拜天地是成亲最重要的项目之一,龙尹乐红盖头蒙住脸,但是眸光看向地面,还是可以看到她的“相公”,她的“相公”如今被人用红绳子帮着翅膀,鸡背上系着一朵大红花,喜娘把连着鸡背的喜带放入她手中,轻声道:“孙少爷今日有事缠身,就暂时让公鸡和你拜堂。”
龙尹乐当下铁青了脸,她要嫁给一只公鸡?
不能翻脸,她掐着大腿警告自己,搞不好那男人早知道她找来了,所以正找地方躲起来呢。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成为刘家的孙子,但是,她自打踏入京城地界,心中便有一股强烈的感觉,他就在这里。
好不容易把各种礼仪都走完,她被送人洞房,有喜娘在新房里忙碌,给她说了许多新妇和刘家的规矩,她都沉默不语,喜娘还以为她害羞,殊不知她心中正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压根没有在意喜娘说什么。
过了没多久,新郎官被人拥簇入房,让人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闹新房。
房间寂静,有红烛燃烧出啪啪的声音,还有男子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龙尹乐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是他吗?掀开红盖头,面前赫然蹲着一个人影,他仰面看着龙尹乐,脸上带着好奇和惊喜,憨笑道:“姐姐你好漂亮。”
龙尹乐凝视着他,心底忽然便漫生一腔的失望,铺天盖地地吞没了她,不是他,是个傻子,难怪不让他出去拜堂,是免得他弄出笑话,贻笑大方。用了半刻的时间,她才稳住心神,接受又一次吃诈胡的现实。她勾勾手指,“寿头,过来!”傻子用手托腮,问道:“什么是寿头?”
龙尹乐想了一下,“就是傻子的意思!”
傻子顿时气愤,忽地站起来涨红脸争辩:“我不是傻子,爷爷说我很聪明。”
龙尹乐侧头看他,像是不相信地道:“真的么?那你去给我倒杯水来,让我瞧瞧你是不是很聪明。”
傻子霍然转身,走到八仙桌面拿起茶壶便倒了一杯水,然后喜滋滋地断到龙尹乐面前,笑问道:“看,我能倒水,我不是傻子。”
龙尹乐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果然不是傻子,但是寿头还有老实的意思,所以我还是叫你寿头。”
傻子蹙眉看着她,摇摇头:“我叫刘晔。”
“刘晔刘烨什么的,是演戏的,你是寿头。”龙尹乐纠正道,“以后,没有人的时候我就叫你寿头,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我说的话你要听,我让你倒茶你不能倒水,我让你捶肩你不能捶腿,听明白了吗?”刘晔,在她心里,已经定性为那个霸道的男人,而眼前的傻小子,不是他。
傻子侧头沉思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摇摇,“不对,爷爷说你是我的人,你要给我生娃。”
龙尹乐微微一笑,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的小蛇,放在手腕上,邪魅地笑问道:“你是我的人!”蛇是她赢来作伴的,想不到如今竟然有这用途。
傻子惊慌地点点头,退后一步道:“是的,我是你的人!”
“你叫寿头!”
“好,看在它的份上,我就是叫寿头!”
“你要听我的话!”
“我当然听姐姐的话。”傻子蹲下身子,掩面惊呼:“姐姐快杀死它,我怕!”
欺负一个傻子,自然不是君子所为.。眼前此人虽然不是他,但是她心中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他就在京城。以前满世界地找他,就是没有在这个人口密集的京城里下过功夫。既然已经感应到他在这里,她便留在京城守株待兔,这刘府,自然也是掩饰身份的最佳地方。
第二章 敬茶
傻子不敢在床上睡,他怕龙尹乐身上的小蛇,自己一个人蜷缩着睡在床边的贵妃榻上。傻子心思单纯,只躺着一会便已经呼呼沉睡了。龙尹乐坐在他身旁,关于他的身世身世,刚才绿荷已经出去打听清楚,这傻子这些年虽然有老爷子的宠爱,但是由于母亲早死,父亲是个纨绔子弟,只懂吃喝玩乐,加上妻妾众多,所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明里暗里都被其他兄弟姐妹作弄。
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白净的脸颊,若不是傻子,倒也是个帅气的骚年呢。
她俯下身子扶起他,他便迷迷糊糊地站起来,睡在床上,龙尹乐自己则和衣在他身侧躺下。床铺柔软,总比贵妃榻睡得要舒服多的。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傻子还在沉睡中,外面已经有丫鬟和仆妇行走的声音,窗底下更有人在窃窃私语,她静心听了一会,竟都是说些淫秽的话,内容基本都是围绕她和傻子的新婚之夜,其中不乏恶心的动词和助语词。
她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回过头来却看到傻子晶亮的双眸,他愣愣地问道:“姐姐,他们说的颠鸾倒凤是什么意思啊?”
真是摧残国家的幼苗啊,龙尹乐摇摇头,轻声道:“他们说胡话呢,你是好孩子,不许学也不许听。”
傻子顿时用手掩住耳朵,乖巧地道:“好,寿头乖,寿头不听也不学。”
见他这个稚气的动作,龙尹乐心中忽地一软,这么些年,她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心软的时候,她披衣而起,道:“起来吧,一会不是要去敬茶吗?”
傻子从床上咕噜地翻滚了一下,坐起来看着龙尹乐,“你伺候我穿衣服。”
龙尹乐丢给他一套衣衫,淡淡地道:“自己穿,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连穿衣服都要旁人帮,你是窝囊废啊!”
傻子跳下床,赤脚站在地上抱着衣服委屈地道:“我不是窝囊废。”
“那就自己穿衣服。”龙尹乐淡淡地道。
傻子笨手笨脚地把衣裳套在身上,四月的京城,天气还是很冷,穿好了锦服,又在外面加了一件墨狐披风,龙尹乐见他着实不甚会穿衣服,便叹气转身为他整理好。门外有丫头敲门说要进来伺候,龙尹乐道:“不必进来伺候穿衣了,打水来梳洗吧。”
外面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隔了一会,有一妇人的声音响起:“孙少奶奶,起来了吗?开开门吧!”
龙尹乐打开门,门口顿时涌进来几名仆妇,她们急急忙忙地福福身子问了声好,便往床边挤过去。
其中一名仆妇讪笑道:“我们是来为孙少奶奶收拾床铺的!”只是话是这样说,双手却掀着被子一翻抖动,又四处查看了一下,最后转过身来看着龙尹乐,神情便有些倨傲了,“孙少奶奶,不知道可有藏起了什么东西?”
龙尹乐本来还不知道她们涌进来是做什么的,如今瞧见着架势,顿时明白了几分,淡淡地道:“不必找了,我跟相公还没洞房。”
仆妇一愣,方才说话的那人便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她,又看了看傻子刘晔,傻子刘晔挺起胸膛,颇有气势地道:“我们没洞房,我们只是一起睡觉。”
仆妇笑了一下,柔声问道:“那不知道昨晚孙少爷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按照先生教的话去做呢?”
刘晔侧头想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看着龙尹乐,若说没有,只怕爷爷会说他不听话的。只是说有,那他岂不是成了说谎的孩子?他求助地看着龙尹乐,希望龙尹乐能给他一个指示,因为昨晚他说了以后要听龙尹乐的话。
龙尹乐却坐在妆台上,有丫头进来为她梳头,她伸手制止了,自己对着铜镜梳理头。
“孙少爷,是有还是没有啊?”仆妇再问道。
刘晔到底是害怕爷爷失望的眼神,遂正色地道:“有!”
仆妇笑了笑,道:“孙少爷真乖。”她们转头看着龙尹乐,冷冷地道:“孙少奶奶,请跟我们去见见老太爷吧。”
刘晔是刘府的长子嫡孙,他娶的妻子焉能不是清白之躯?尤其老爷子一向重视这些,如何能忍?怕是成亲第二天,刘府便出了下堂妇了。
刘晔愣愣地看着仆妇,“你们带她去哪里?我也要去。”
仆妇安慰道:“是老太爷要见孙少奶奶,一会就回来了。”
龙尹乐轻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带你出去放风筝。”
刘晔顿时欢呼起来,“好好,你快去,我在这里等着你。”
昨日被蒙着头送进新房,都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府内的景色。本来以为全国第一富豪的府邸会是金堆玉砌的,谁料除了名贵的花卉树木之外,并未见半点奢华。园林式的设计方便观赏和散步,亭台楼阁无处不是,回廊曲璇,连着各院各屋,池塘里种着荷花,如今荷叶还没舒展,皱得像老头脸上的皱纹。
仆妇领着龙尹乐东拐西拐,终于来到裕丰楼前,裕丰楼是老爷子的住所,裕丰是老爷子第一家茶庄的店名,后来几经改变,如今更名为隆兴茶庄。
他用裕丰楼作为他住所的名字,可见他是个多么念旧的人。
仆妇恭谨地敲了敲门,门咿呀一声打开了,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走出来打开,他瞧了龙尹乐一眼,道:“是孙少奶奶来了?”
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管家笑道:“快进去吧,老爷子等急了。”
仆妇领着龙尹乐走进去,室内有些阴暗,窗户紧闭,只燃着豆般的桐油灯,房间的西面,摆放着一张摇摇椅,上面半躺着一个老人,盖着一张织锦浓彩金线绣松柏被子,仆妇走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色陡变,眸光凌厉地看着龙尹乐,然后轻轻地伸手示意,让下人们出去。
如此这般,房间内便只剩下龙尹乐与老爷子了。
昏暗的光线让老爷子瞧不清龙尹乐的模样,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她,胸腔有些起伏,似乎受了一些刺激。
龙尹乐因他背光,所以也瞧不清他的面容,只隐约觉得这个老人的气势逼人,不怒而威。
“你过来!”老人忽然沉声道,眸光定在龙尹乐的脸上,声音虽然低沉,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第三章 责问
龙尹乐依言上前几步,终于瞧清了老人的模样。约莫七十多岁,头花白,脸很瘦,两颊内陷进去,上唇被花白的胡子遮住,双唇紧抿,嘴角蕴含着一丝怒气。他眸光很锐利,是那种看透一切的锐利。他冷冷地下令道:“跪下!”
龙尹乐嘴角微微扬起,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他身旁,“你凭什么让我跪下?”
老爷子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做,愣了一下,嘴角带着一丝冷然地弧度,声音冷冽地道,“你我面前竟然还敢放肆?”
龙家的人只跪天地父母和盘古大神,就算皇帝御前,也绝对不屈膝。她淡淡地道:“你对我放肆,我何必对你客气?你倒是说说你凭什么对我呼呼喝喝的?就凭你有钱?除了你的钱,你还有什么让我信服?年纪?好,你确实是年长我许多,可若是因为你年纪大我就要跪你,那我的膝盖岂不是很没空?这天下的老头多了去了。”
老爷子气得手直颤抖,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你就不怕我让晔儿休了你?”
龙尹乐微微笑,“怕什么?只要他敢休我,我立刻出去说你企图非礼我,我抵死不从,所以你才命你孙子休了我。”对付一个君子,你得跟他耍无赖,对付一个无赖,你得跟他比权势,对付一个强势的人,你得跟他斗凶,因为对他千依百顺的人已经很多,她就算卑微到泥土里去,他也不会可怜半分。更何况,她不是戏子,没必要对着他做戏,既然留在府内是有任务的,而且是一个很漫长的日子,她不会让自己陷入被人控制摆布的地步去。
老爷子脸色铁青,咬牙道:“你以为旁人会信你的话?果然是个狐媚子,成亲前*竟然还敢这么厚颜无耻?”
方才那些仆妇在床上找不到落红的痕迹,回了老爷子,老爷子自然震怒,刘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岂容这种不清不白的人?
龙尹乐淡淡地道:“关于这点,我要跟你普及一下医学知识,初夜没有落红,有多种的原因,你的孙子无疑在生理上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但是他智商低,大人的事情他未必会做。第二,落红是因为处女膜破裂,而处女膜很有可能会因为剧烈运动而破裂,并不代表这个女人不清白。”当然,第二种情况在古代来说比较少见,因为这时代的女子最剧烈的运动大概便是绣花扑蝶,没有骑自行车跑步爬山游泳等等。
老爷子骇然地看着她,“此等闺房的事情,你竟然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龙尹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然问,我肯定是要说的,莫非白白承担你盖在我头上的罪名不成?而古人也云,食色性也,这本来就是和吃饭一样平常的事情。”
老爷子脸色铁青,一阵咳嗽,咳得是上气不接下气,龙尹乐瞧着他,叹息着站起来为他扫着胸口,“你激动什么啊?自己身体不好自己知道就是了,你气死了没有人会为你掉一滴眼泪,这个家盼着你归西的大有人在,你一死,刘家的产业就四分五裂,不出三五年,你们刘家就只是一个传说,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老爷子生气地推开她的手,她说的都是事实,可他无力改变,这么多年了,他愣是找不出一个有能力的人加以培养,年纪越大,他便越是心焦。本来想着为自己最宠爱的孙子找一个贤德的妻子,如今看来,他竟招了一个妖孽进门。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激动,咳嗽也愈加强烈了起来。
龙尹乐只得道:“好,你要你孙子休我那就休吧,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老爷子瞪眼瞧了她一下,闷闷地道:“我之前听说龙家的小姐是个贤德的女子,如今看来,竟是媒人作假了。”
龙尹乐笑笑:“媒人的话原本就没几句可信的。好好的一个碧玉,人家也犯不着嫁给一个傻子。”
“晔儿不过是天真了些,不是傻子!”老爷子掐着声音怒道,“你再敢说一句傻子,我立马把你赶出去。”
龙尹乐瞧着他,“你介意他是傻子吗?”
老爷子陡然坐直身子,双眼像是要杀人一般喷火怒瞪着龙尹乐,他是个做惯大生意的人,或许能容忍她方才的口出无状,但是她“污蔑”他最宠爱的孙子,便是触犯了他的逆鳞,“你一再地出言挑衅,到底是什么意图?莫非你原本不想嫁入我刘家,是迫于无奈才嫁的,如今是想要被休下堂去?”他一想到龙尹乐可能嫌弃他的金孙子,心里就气得要紧。
龙尹乐瞪大眼睛,“你可真会想象。”
“若是早知道龙家的姑娘是这样不懂礼仪不知进退的人,我是宁可晔儿打光棍也不会让他娶你。”老爷子气愤地道。他没有再说龙尹乐不清白的事情,他觉得龙尹乐也说得对,晔儿兴许真的未必懂这个。
龙尹乐淡然一笑,眸光一闪,“若果我说我能为你们刘家培养一个当家人,你信吗?”
“就凭你?”老爷子嗤之以鼻,满脸的轻视,“你给我规矩点,要是让我现你有什么行差踏错,立马把你扫地出门。”
龙尹乐邪气地笑了一下,“规矩我会,只是不知道我的规矩和你要求的规矩是不是一样,要是出现分歧,希望能采取折衷的办法融和一下。”
老爷子的气管顿时如同煲开水一般气喘吁吁,右手咚咚咚地敲着旁边的茶几,怒道:“刘家只有一套规矩,你照着做就是了。”
龙尹乐扬扬眉,道:“好,你的规矩我照做,不过我这个人也很现实,人家对我好,我就对人家好。”
“你什么意思?”老爷子重重地拍着桌子怒问道。
龙尹乐笑道:“老爷子纵横商场这么多,老奸巨猾,一定知道我说什么的。”
老爷子顿时起身,身材矮小的他站在龙尹乐面前,和龙尹乐一般高,只是周身气势逼人,眸光凌厉,“你敢对晔儿不好,我要你的贱命。”
“我怕什么?我反正是贱命一条,只是你的金孙子,浑身镶满金片,一不小心都能刮下一掌的金糠,是要注意一些的。”龙尹乐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蜜饯放入口中,不理会老爷子几乎杀人一般的眸光,转身拉门出去。
老爷子气得半天回不过神来,重重地用拐杖戳在地上,悲愤地道:“我刘家到底造了什么孽?不孝子,不贤媳,都齐全了!”
第四章 傻子
门外的管家和仆妇见龙尹乐出来,眸光都齐刷刷地聚在龙尹乐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和讽刺的笑意,小道消息是传播得很快的,她新婚之夜没有落红的事情,方才已经由仆妇的口中传了出去,如今大概府内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老爷子最重视名节,焉能接受这样的不洁的女子为孙媳妇?所以料想的结果都是龙尹乐会被下堂。所以,她们期待本以为会看到龙尹乐一脸伤心和绝望地出来,结果,她脸上却面无表情,眸光淡冷,瞟了众人一眼后,扬长而去。
仆妇们暗暗纳闷,窃窃私语,龙尹乐纵然不想听,那些话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
“你看她,得瑟个什么劲啊?不知羞耻的女人。”
“莫非老爷子竟然不在意这个事?”
“不可能,大概她也不稀罕留在这里吧,毕竟嫁给咱们孙少爷,虽说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可到底是个痴傻的人,她又长得是如花似玉,外面兴许大把相好也说不定的。”
龙尹乐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外人说什么,她根本不在乎。
之前是仆妇带着她来的,兜兜转转,路程也不短。龙尹乐却记住了来时的路,并且准确无误的走了回房间。刘晔坐在八仙桌旁边,面前摆放着许多糕点,他托在腮帮子,愣愣地看着门口,一见龙尹乐回来,眸光顿时一亮,欢乐的跳起来道:“姐姐你回来了?”
龙尹乐迈腿进来,看了他一眼,道:“吃早点了?”
“还没,等着你回来再吃,吃完咱们去放风筝。”刘晔又重新坐了回去,回身对旁边站立的丫头道:“去,拿一套碗筷过来。”
丫头应声道:“是!”丫头经过龙尹乐身边的时候,特意地瞧了几眼,神色似乎是有些轻视,更有几分不情愿。
龙尹乐唇边漫开一抹淡笑,看来,她出名了,是这一期最佳的封面女主角。
丫头取了一套碗筷回来,放置在龙尹乐的面前,淡淡地道:“孙少奶奶,慢用。”
龙尹乐还没拿起筷子,刘晔便站起来开始把糕点夹到龙尹乐的碗里,并且逐一介绍:“这是桂花糕,很香,这是马蹄糕,很甜,这是萝卜糕,白白的,又香又甜。”
龙尹乐瞧着他,道:“坐下来吃东西。”
刘晔苦着脸道:“我不想吃。”
龙尹乐问道:“为什么啊?”
刘晔用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糕,放在碗里,再用筷子戳烂,闷闷地道:“每天都吃这个,我不想吃了。”说罢,用眼睛瞧了瞧身边伺候的丫头。
丫头闻言,脸色一变,有些不服地扬声道:“孙少爷,是你自己说喜欢吃这些的。”
刘晔听得她声音大,似乎有被吓到,他缩了一下脑袋小声地道:“我以前是很喜欢吃的,但是现在瞧着就想吐。”
丫头怔愣了一下,脸色涨红,“孙少爷,您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指我们伺候得不好?要是不喜欢吃,怎么不说呢?而且老爷也知道你喜欢吃这些点心。”
龙尹乐没有答话,自顾自地吃着刘晔给她布的点心,说真的,这些点心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桂花糕松散,马蹄糕过甜,萝卜糕竟然胡了底,可见煎的时候没有注意好火候。人情冷暖啊,虽然说这位傻子很得老太爷的喜欢,但是因为痴傻,以后没什么指望,老太爷两脚一伸,谁还管他啊?于是乎大家便对他的事情敷衍塞责,因知道他爱吃这些点心为早点,早早地便在厨房里做好几日的,每日给他暖一下就端上来。而往日,再怎么他也会吃上一两块,今日,却是一点都不愿意动了。
龙尹乐放下筷子,道:“走,带你出去吃好东西。”
刘晔双眸一亮,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直晃着龙尹乐冷寂的心,“真的?去哪里吃?我可不要再去爷爷那里吃,他最近对我可凶了。”
“到外面吃去。”龙尹乐摸摸荷包,里面有些银子,是出嫁之前她所谓的爹给她的,刘家给了好大一笔银子作为礼金,给到她手上的,便只有这十几两银子。
刘晔双眸慢慢地暗淡了下去,不无遗憾地道:“外面,我出不去的。”从小到大,因为他是傻子的原因,老爷子不让他出去,怕让人耻笑他,一直把他保护在刘府中,其实老爷子面前,大家或许都十分宠他,可老爷子毕竟不是神,不能时时刻刻保护着刘晔,所以,府里无论是下人还是主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用各种隐晦的方式戏弄他或者耻笑他,刘府家大业大,人口一多相处必定不会很融洽,不融洽便容易生怨气,明争暗斗的同时,对这个傻子便更是恨上了,因为他什么都不必做却能的老爷子的欢心,并且是府内头一份的专宠,他要什么,老爷子都会千方百计地给他张罗。所以,他的亲兄弟也好,堂兄弟也好,但凡有点不高兴,便拿刘晔出气、
龙尹乐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如今见丫头都敢给他脸色看,也大概知道了一些,她淡淡地道:“谁说出不去的?我带你去。”
刘晔双眼神闪着期待,只是迟疑了一下,“但是,爷爷知道会生气的,我最怕爷爷生气了。”
龙尹乐淡淡一笑,眸光闪动,“是么?只是我却不怕,你莫非不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很好玩的。”
刘晔猛地点头,“想啊,那我们偷偷地出去好么?”
丫头连忙上前拦阻,“不行,老太爷说过不许孙少爷出去的。”
龙尹乐抬眉看着她,“老太爷要是问起孙少爷为什么要出去吃早点,你说,我该怎么回老太爷呢?”
丫头脸色陡然一滞,“这.......”
龙尹乐不待她回答,拉着刘晔的手便往外面走去。。她自己对京城也不熟悉,所以并没有带刘烨去太远的地方,只是找了家酒楼坐下来吃了顿丰盛的早餐,在现代,她早上都习惯喝一杯咖啡再做事,如今没有咖啡,咖啡瘾起的时候特别难受,所以在酒楼里,她喝了好大一壶浓茶,如今总算是精神些了。
在优哉游哉地吃着早餐的时候,她已经料想到府内定然会有一番风波等着她。因为,她拐走了某人最宠爱的孙子。依照某人今天早上她所见的脾性,大概是要火冲屋顶了。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老爷子确实在震怒中,但是并非因为龙尹乐拐带他的孙子出去,而是因为刘府的三少爷强奸了一个侍女,那侍女看不开,竟然撞墙自尽了。
府内出了命案,此乃头一遭。以前三少爷也曾经对府中侍女上下其手,但是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事情。
刘家子孙中,出色的没有几个,这样的纨绔子弟则是一大堆。老爷子这一次不再容忍,他要杀一儆百,让刘家的子孙有个警惕。所以命护卫捆绑了三少爷刘并栋送官究办。
而龙尹乐和寿头回府的时候,便正好看到护卫扭送三少爷出门。
龙尹乐和寿头回到自己居住的迎春苑时,才知道命案生地竟然就是自己的新房。原来那被**的丫头为了躲避三少爷,竟然慌不择路逃到了迎春苑,因为迎春苑是新房,她料想三少不敢乱来,谁知道那三少爷精虫上脑,竟然不顾这些,愣是在新房里**了那丫头。
而那可怜的丫头,就撞死在新房的南墙上。
家丁们在清洗案现场,尸体已经被移走,但是新房里无处不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第五章侍女之死
老爷子因为这件事情气得吃不下饭,在房间里着脾气,谁都不见。
管家让龙尹乐和刘晔移房间,但是龙尹乐却说不怕晦气,坚持要住在迎春苑里,并且还继续住在生过命案的新房里。
管家暂时不敢把这件事情回老爷子,只等着他的气消了,再让他亲自跟孙少奶奶说换屋子的事情。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便听说又生了大事。原来昨夜三少爷的夫人黄艳青在老爷子门外求了一宿,让老爷子救救自己的夫君,但是老爷子不为所动,扬言让他接受国法的惩治。黄艳青无计可施之下,竟然命儿媳妇去勾引看守库房的护卫,然后进去盗取了刘家的传家之宝金鹰牌,偷偷地拿到摄政王府去求当今的摄政王高抬贵手。
妇孺之辈没有见识,黄艳青知道当今摄政王把持朝政,皇帝也不过是傀儡,在她的认知力,摄政王便是赵国最大的人,求他当然没错了。
她当然见不到摄政王,甚至连摄政王府都进不了,门外的侍卫拿了她送来的宝贝,随便敷衍了几句,并且承诺一定会办妥此事,她便欢天喜地地走了,哪里知道人家不过是要贪图她的宝贝而已。
得知黄艳青做的好事,老爷子当场气得青筋暴现,一口血吐出来,昏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事传到龙尹乐耳中,她淡淡地对丫鬟小香道:“依照刘家在京城的地位,此案顺天府判的时候多少会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轻判。如今惊动了摄政王,看来,这位刘家三少是凶多吉少了。”
小香不明所以,问道:“摄政王收了礼物,为何还要重判啊?”
“当今天下,是谁做主?”龙尹乐反问。
小香想了一下,“摄政王啊。外面的人说皇帝也要听摄政王的话办事。”
“那不就是了!”龙尹乐笑笑,便不再说话。
小香却还是不明白,想继续追问,龙尹乐却搬着一张椅子出院子里晒太阳了。
寿头有些难过地走过来,对龙尹乐道:“姐姐,爷爷生病了,你陪我去看他好吗?”
龙尹乐侧头看他,“他如今在震怒中,莫非你不怕他冲你脾气?”
“怕!”寿头猛地抬头道,顿了一下,又道:“但是,我担心爷爷,怕也要去。”
“你又不是大夫,去了也帮不了他。”龙尹乐淡淡地道。
“但是……..”
“没有但是,要去你自己去。”龙尹乐快地道,“你爷爷不喜欢我,我去了只会图惹他生气。”
寿头有些难过,见她脸色冷硬,确定她不会陪他去,便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往院子门口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着龙尹乐,“最多,我把藤球送给你,你陪我去。”
“藤球是你的宝贝,但不是我喜欢的东西,我不要,也不要陪你去。”龙尹乐闭上眼睛,“你要是继续打扰我午休,休怪我把小蛇请出来跟你玩儿。”
寿头神情有些害怕,只是让龙尹乐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道:“那要是我跟小蛇玩,姐姐是否会陪我去见爷爷?”
龙尹乐星眸微微张开,有些新奇地看着他,说真的,她还真想试试这个傻子对他爷爷的感情有多深,她伸出手,喊了声:“白子,出来!”
白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落在她手上,昂起头,伸出蛇信子,傲然地看着寿头。堂堂蛇王,落得要恫吓傻子,白子着实懊恼至极,可谁让他把自己输给了龙尹乐呢?
寿头吓了一跳,急忙退后几步,依偎着青色的砖墙,吞吞口水道:“别过来。”
龙尹乐邪魅一笑,“你不是要跟它玩吗?你要是敢把它拿在手上,我答应你不止陪你去看你爷爷,甚至还会帮你爷爷取回传家宝。”
寿头瞪大眼睛看着龙尹乐,“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龙尹乐懒洋洋地看着他,想起新婚之夜他看到白蛇的时候那惊惧的表情,打死她也不相信他敢把白蛇拿在手上。
寿头挺起胸膛,脸上带着不顾一切的神情,只是双腿却不断地颤抖着,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那白蛇伸伸头,他便吓得停住脚步,惶恐地看着龙尹乐。
龙尹乐嗤笑,“怎么?不敢来吗?不敢的话就自己去。”
寿头伸手扶住颤抖的双腿,带着犹豫的眼神看着龙尹乐,“你真的能为爷爷取回金鹰牌?”
“千真万确。”龙尹乐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
寿头拍拍胸口,自言自语地道:“那是一根木管,那是一根白色的木棍,那是一根白色会动的木棍,那是一根会白色会动会咬人的木棍,但是再怎么,那还是一根木棍。”他猛地疾跑几步,上前伸出手一把抓住龙尹乐手上的白蛇,眼睛紧紧闭上,脸色白,身子不断地颤抖着。
白蛇瞬间缠住他的手腕,他吓得尖声大喊,身子瘫软在地,即刻有几名护卫冲进来,他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走开!”
护卫们面面相窥,都不知道他在闹什么把戏。
龙尹乐有些意外,看得出他依旧是怕得要死的,但是他却任由白蛇缠着他的手腕不甩开它。
“白子,回来吧!”龙尹乐淡淡地道,好,看在他这份孝心上,她决定帮他。
白蛇从他手腕上撤走,倏然钻回龙尹乐的手腕,消失不见。龙尹乐起身扶起寿头,掐着他的脸颊道:“寿头,你赢了。”
寿头却忽然哇地哭出来,拽住龙尹乐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龙尹乐哈哈大笑,一把拉他起身,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
寿头抹了一把眼泪,身子依旧虚软着,护卫上前扶着他,带着责问的眸光看着龙尹乐,“孙少奶奶,为何欺负孙少爷?”
龙尹乐瞟了他们一眼,道:“我是在锻炼他的胆量,你们护送他进去休息一下,然后陪同他去看老爷子。我要出去一趟。”
寿头拉着龙尹乐的手,“姐姐,你不是答应要陪我去看爷爷吗?”
龙尹乐拍拍他的手背,“我也答应帮你去取回金鹰牌,你自己先去看爷爷,等我取回金鹰牌,再陪你去。”
那护卫冷笑一声:“孙少奶奶别胡说,金鹰牌都已经在摄政王府,孙少奶奶如何能取回来?请莫要欺骗孙少爷,以免他怀了希望最终又失望。”看得出,这名护卫是府中鲜少维护寿头的人,冲这点,龙尹乐无视他的无礼。
寿头倒是很相信 龙尹乐,他道:“别胡说,姐姐一定可以取回金鹰牌的。”
龙尹乐只笑不语,转身 回了屋。而寿头则跟护卫了裕丰楼看老爷子。
龙尹乐拔下头上的碧玉簪子,簪子在她手中幻化成人形落地,她道:“绿荷,去摄政王府查探一下,金鹰牌何在?“
绿荷应声,倏然化作青烟出了去。
然而,不过半刻,绿荷便回来了,她蹙眉对龙尹乐道:“我进不去!”
龙尹乐有些意外,绿荷虽然是鬼魂,但是之前跟着 龙星儿的时候得到一口阳气,又有龙杖的法力帮助修炼,最后更得杨如海的点化,即便鬼王也要忌惮她三分的。但是她竟然连摄政王府都进不去。
“看来,是要我亲自出马了。”龙尹乐沉吟一下道,兴许,王府内什么高人也不定的。
第六章 摄政王
摄政王府位于京城西南部,整座王府建筑雄伟壮丽,门前盘踞着两尊石狮子,几名侍卫在门口威风凛凛地巡逻站岗。
她身穿一袭桃红色的绸缎衣裳,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站立摄政王府门前,还没踏上石阶,便有侍卫居高临下地冲着她厉声道:“什么人?”
龙尹乐一步步走近,她倾世的容貌也渐渐清晰起来,侍卫们愣了一下,有些直了眼。她面容绽出一抹浅笑,道:“侍卫大哥,小女子是城西锦麒珠宝店的人,早些日子王府家臣汤大人在小店里打造了一只金碗,今日金碗打造完成,小女子专门送过来的。”来之前,她已经调查过王府内的情况,摄政王至今没有王妃,只有几名姬妾,当家的是一位姓汤的家臣。而这位汤大人半个时辰前已经出府了,她派了绿荷缠住他,几个时辰之内,他都不会出现。
侍卫瞧了瞧她的容颜,见她一个弱女子,应该不具什么威胁性。但是仍旧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有凭据或者字条?”
龙尹乐从怀里取出汤大人的腰牌,在侍卫面前晃动了一下,笑道:“这是汤大人的腰牌,他命小女子先送过来的。”
侍卫瞧真了些,果真是汤大人的腰牌,他把大门打开,道:“你进去找秀娘,她会带你去找账房的。”
龙尹乐巧笑倩兮地道谢,施施然地进去了。
一踏进王府,她忽然感到胸口的牙印传来一阵钝痛,她下意识伸手去摁住,手中的木盒落地,出哐当一声响。
“你是谁?”正前方一道男声厉声问道。
龙尹乐抬头去看,只见几名侍卫拥着一名身穿黑色鹰袍的男子男子走过来。
她的眸光定在那黑色鹰袍男子脸上,他眸光锐利,眉浓如墨,鼻子耸立,双唇紧闭,微微下弯有冷漠的弧度。
她的胸口砰砰砰跳动,脑子里忽然涌上一句老土的诗词: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是你?“她失口而出。
但是,她很快就现不妥了,他看她的眸光如此陌生,仿佛不认识一般。他身边的一名侍卫持剑上前,冷声问道:“你是谁?”
龙尹乐走近一步,神情有些冷然,他不认得她?失去记忆了?随即她否定了这种可能性,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也就罢了,她可是一清二楚。他是魔界的魔神,比魔王啸天还要高出一阶,他怎么会如此轻易丢失记忆?除非有人打得他魂魄不齐。
所以,她断定他是故意漠视她,故意不记得她。
怒火陡然从她胸腔升起,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到脑袋,她的脸陡然涨红,她抛下现代的所有人和事,来到这里,建立一个劳什子御风教,再加给一个傻子,就是为了找他,他竟然不认她?
她眸光冷凝,唇瓣微微开启,蹦出一句话:“你是不认我还是不认得我?“
鹰袍男子面容微冷,对身边的侍卫道:“赶出去!”
龙尹乐咬咬牙,好,相见不相识,无所谓,她原本就不在乎他,她来这里,是为了报仇,他临消失之前,咬了她一口,她岂能就这样便宜了他?这仇必须得报。
她疾步上前,身形快如闪电,踢飞他身边的侍卫,扑到他的胸前,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下去,这一口,把她这一年所受的委屈全部都倾注进去。
她的头颅被他重重一掌打过来,她咬他的时候,用尽了全身的蛮力,浑然记不住自己还有法力护身,这一掌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她整个身子飞出去,撞落在围墙上,再反弹落地,她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冷漠空洞,“好,我与你,从今再无半点恩情,只有仇恨。”
她捡起地上的木盒,用尽全力往他扔过去,身子凌空一起,转眼便消失了。
鹰袍男子冷然地看着龙尹乐消失的方向,方才的木盒被他拂落在地,他怒问道:“是谁放这个疯妇进来的?”
他身边的几名侍卫面面相窥,都有些看不明白,其中一名侍卫问道:“王爷,此女似乎认识王爷!”
鹰袍男子凝声道:“本王从未见过此人,更莫说认识。传令下去,以后门禁要严加看守,来历不明的人,一律不许进入。”
“是,王爷!”众侍卫领命。
第七章 摄政王二
龙尹乐离开王府后,疾步奔跑了好一会,直奔到河岸边,才停下脚步来。
“你难过?”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衣俊美男子,这名男子有妖孽般的容颜,脸上带着一丝深思。
“白子,我此刻不想听到任何声音,闭嘴。”龙尹乐怒道。
那名叫白子的笑了笑,坐在她身旁,搂着她的肩膀,不再做声。
过了许久,白子才出声道:“回去了吗?”
“我答应了寿头要把金鹰牌取回来。”龙尹乐情绪渐渐平复,才想起答应了寿头的事情。
白子笑了一声,神情却十分严肃,“我说的回去,是指回去二十一世纪。”
龙尹乐脸色有些僵硬,回去?甘心吗?来这里一年了,没想过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你已经擅离职守一年了,让盘古墓那些老家伙知道,你会死得很惨。”白子提醒道。
“爱咋地咋地,我不在乎。”龙尹乐负气地道。
“任性一年也够了,你是龙家唯一一个会为了爱情丢下职责的人,你是不是想成为龙家第一个被罢职的人?”白子严厉地责问道。
龙尹乐冷笑一声,“我不是第一个,有龙影旋在前头呢,她为了魔王啸天,不是也自动卸职了吗?也没见那群老家伙对她怎么样。还有,我要强调一点的是,我不是为了爱情,我没有对那混蛋有过一丁点的感情。”
“你和龙影旋不一样,龙影旋亲手把魔王送进水牢,而你,是真真正正的擅离职守。还有,我也要强调一点,你若是对他没有半点感情,如今便不会如此愤怒。”白子蹙着眉头一针见血地道。
龙尹乐侧头看着他,道:“你还是变回一条小白蛇比较可爱。”
白子哼了一声:“自古忠言逆耳,你不听便算了。再说,我堂堂蛇王,不是让你拿去吓唬小孩子的,以后再让我做这样的事情,翻脸。”
龙尹乐冷笑,“看来,你已经忘记自己已经卖身给我了。当日我,你,杨如海三人斗地主,杨如海把绿荷输给我,而你则卖身与我一百年。莫非堂堂蛇王,输了不认账?”
白子涨红着脸怒道:“那是因为你出千。”
“学艺不精,还敢怪人?”龙尹乐冷嘲道。
白子据理力争,“若是没有出千,怎么可能连续二十盘,你都拿着王炸和四条老二?而且还每盘都打我们春天,从头到尾,我和杨如海一张牌都没有出过,你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龙尹乐冷哼一声,“天佑我也,当然,也可以说你们确实倒霉透顶。杨如海都已经认输了,你却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让人瞧见,还以为你蛇王是个心胸狭隘,输了不认账的小人。”
前去纠缠摄政王府的绿荷身影悄然而至,她面无表情地道:“是你硬把我抢走的,小如并没有同意。”
龙尹乐斜眼看他们,“那是因为他和杨如海都是一路货色,输了还要污蔑我出千。”
白子咬咬牙,“算了,别跟她说,出千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君子所为。”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君子了?”龙尹乐摆摆手,“行了,你们烦死了,都走开,我一个人静静。”
绿荷拉着白子,道:“走吧,她任性这么久,也该好好静心想想该怎么办了。是回去还是为了摄政王而留下?随便她自己想吧。”
白子恨恨地道:“放着我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偏要去找什么魔神,活该她被人打。”
龙尹乐手中的龙杖陡然成形,她跳起来,咬牙切齿地怒道:“白子岩,我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白子和绿荷见状,嗖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龙尹乐慢慢地坐下来,双手搀扶头部,方才被他一掌打下来,至今耳朵还嗡嗡作响,头也疼得厉害,只是头再疼,也疼不过心里,混蛋!
她朝着空中大喊一声:“白子绿荷,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今天我回府之前把金鹰牌给我拿回来。”
阳光澄明的天空,没有任何回应。但是龙尹乐知道,他们一定会办妥。这一年来,虽然他们都埋怨她任性,但是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们二人都会尽力帮忙,就如同扩大御风教。御风教没有他们,也没有今日的规模。
静下来心来,她开始思索白子方才提出的问题。如今找到了,也报仇了,是该死心了。
但是,死心不代表甘心,他凭什么招惹了她之后又不顾而去,甚至还装作不认得。
心中其实知道他兴许是有原因的,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漠视。
第八章 初获赏识
天黑之前,白子把金鹰牌送回到龙尹乐手上。这是龙尹乐第一次看到刘家的传家宝。金鹰牌全部用纯金打造,就价值而言,也就是一块金子。她不知道这块金鹰牌对刘家来说意味着什么。金牌的正反两面,都雕刻着一只振翅高飞的苍鹰,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这个东西,就是传家宝?以刘家今时今日的家财,这种金牌要多少有多少。”龙尹乐颇为不解。
白子淡淡地道:“你别小看了这金鹰牌,这块牌子,听说是开启宝藏的钥匙。”
“宝藏?什么宝藏?在哪里?”龙家贪钱的有许多,龙尹乐基本排第一位。说到钱,她双眼便会光。
“不知道,只是江湖传闻。不过,江湖中都不知道金鹰牌的下落,想不到竟然在民间一个富户的家里,真奇怪,这老爷子又不是江湖中人,怎么会有金鹰牌呢?”白子诧异地道,这一年行走江湖创立御风教,关于宝藏的事情他听多了。只是一直以为是茶余饭后的话题,想不到,竟真有金鹰牌。
龙尹乐沉默了一下,道:“你说,打造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金牌,费时多久?”
白子鄙夷地道:“你不会是想…….”
“废话,我是那种人吗?我御风教纵横江湖,要什么没有?我会贪图区区宝藏?”龙尹乐义正词严地反驳,“我只是觉得这么个宝贝放在刘家,对刘家而言始终是个祸害,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这样做,是为刘家解除危机。”
白子伸手搭着她的肩膀,指着河边道:“去,照照自己的样子。”
“什么意思?”龙尹乐一时不解。
“你的额头写着一个贪字。”白子促狭地道。
“去死!”龙尹乐一脚踢过去,白子急忙跳开。
太阳徐徐滑到山的那一边去,橘红色的夕阳把周围的云曾渲染成七彩锦缎,大雁静静从天边飞过,一派宁静祥和的氛围。
白子化作小蛇,缠在龙尹乐的衣袖里。龙尹乐手里握着金鹰牌,缓步走回刘府。
而今日寿头去见老爷子,陪了老爷子一天,老爷子精神好了点,便问起龙尹乐怎么不陪着他,他便跟老爷子说了龙尹乐去取金鹰牌的事情,老爷子只耻笑道:“她能取回金鹰牌,我老头子以后叫她干娘。”心中却怨恨龙尹乐欺骗自己的孙子,害得他喜滋滋地前来告知他。
寿头听到老爷子这样说,有些不高兴,为龙尹乐辩解道:“姐姐说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我相信她。”
“你才跟她相处了几日?就那么相信她了?爷爷还没说你,那日你为何要跟她出去?爷爷不是说过不许你出府吗?”老爷子精神才好了点,就想起这件事情来。
寿头嗫嚅了一下,道:“姐姐说我是一个人,不是囚犯,不能总是被关在牢狱里。而且,外面很多人,也很好玩。他们并不像爷爷说的那样会欺负我。那酒楼的小二哥还给我送了吃的呢。”
“说得好!”龙尹乐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她神情有些激赏,小香说府中所有人都不敢反驳老爷子的话,想不到寿头这么有胆识。
“姐姐,你回来了?东西拿回来没有?”寿头开心得跳起来,上前摇着龙尹乐的手问道。
龙尹乐捏了他的小圆脸一下,笑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龙尹乐走到老爷子床前,见他脸色虽然苍白,但是方才说话如此中气十足,想来已经无大碍了,“老头,看来你没事了。”
老爷子听到她如此无礼的称呼,正想大怒,龙尹乐却把手中的金鹰牌在他面前晃动,他一把抢过来,前后翻过来仔细验证,惊喜地道:“你真的取回来了?天啊,是真的,真是金鹰牌。”
龙尹乐凉凉地道:“刚才,我在门口听到有人说要是我取回金鹰牌,便认我为干娘的,不知道某人说话是否算数?”
寿头瞪大眼睛认真地道:“姐姐,爷爷从来一言九鼎,出了名的信守承诺,人家都说他是商场君子,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是吗爷爷?”
老爷子的脸青红交加,他咬牙看了寿头一眼,道:“晔儿如今聪明得很!”
寿头侧脑想了一下,忽然惊呼道:“那,姐姐你是爷爷的干娘,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龙尹乐哈哈大笑起来,坐在老爷子身旁,抓住他的手腕把脉,老爷子挣扎,却被她用内劲握住,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她道:“脉象已经平和,老头,短时间内你死不去。”
老爷子怒目而视,“你的嘴巴就像茅坑一般。”
龙尹乐侧头凝视他,“你最高明的地方,就是没说脏话,但是我总觉得你说了似的。”
老爷子虽然依旧生气她的无礼,但是因她取回金鹰牌有功,也就不跟她计较,什么干娘的话,当然算不得数,也所幸龙尹乐没有再说,否则他老脸也不知道往哪里搁。
他忽然抬头问龙尹乐,“你是如何取回金鹰牌的?摄政王府门高狗大,岂是你一介女子可以进入的?”
龙尹乐凉凉地道:“你管我怎么取回来的?反正不偷不抢。”
“你这个女娃,虽然无礼,倒也有些能耐。”老爷子哼道,然后,他又想到龙尹乐拐带他孙子出府的事情,“你以后不许带晔儿出去。”
龙尹乐还没说什么,寿头便争辩道:“不行,我要出去,我有不是囚犯。”
“外面很多坏人。”老爷子强调道。
寿头涨红着脸道:“那爷爷也不能保护我一辈子,他们说爷爷始终是死翘翘的,等爷爷死翘翘后他们就要弄死我。再说,我不要叫刘乌龟。”
“谁跟你这样说?是她?还有什么刘乌龟?”老爷子急怒,猛地撑起身子怒目圆瞪盯着龙尹乐,“你敢叫他刘乌龟?”
龙尹乐摆摆手,“别看我,我不会这样侮辱乌龟的。”乌龟虽然行动迟缓,但却是睿智的生物。
寿头连忙道:“不是姐姐说的,是二叔和哥哥他们说的,他们说我是乌龟,躲在爷爷的保护壳里不出来。”
老爷子气得浑身抖,半响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平复了情绪安慰寿头,“晔儿不是乌龟,那些说你是乌龟的人,他们才是乌龟。”
寿头蹙眉想了一下,“可是,说人家是乌龟的人才是乌龟,那爷爷说他们是乌龟的话,您岂不是老乌龟?”
龙尹乐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方才不快的情绪如今都抛诸脑后。
老爷子怒瞪她一眼,冷冷地道:“很好笑吗?”
龙尹乐收敛笑容,确实,笑人是乌龟是一件很没品德的事情。她拍着刘晔的肩膀道:“寿头,你不是乌龟,那些笑你是乌龟的人,他们才是乌龟。”
刘晔嗯了一声,忽然又道:“姐姐方才笑得这么厉害,那姐姐岂不是很厉害的乌龟?”
龙尹乐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谁说他是傻子?傻子懂得举一反三?
这回,换老爷子哈哈大笑了。
寿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人,喃喃地道:“有什么好笑的?”
第九章 屈辱
金鹰牌是拿回来了,而刘三少那里,因为死去的侍女小莲父亲贪钱,而黄艳青又愿意拿出一笔款项代为和解,所以陈知府便轻判两年,算是小惩大诫。不过,就算是坐两年,只要花点钱,很快就能出来了。
龙尹乐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想留下还是想离开。当她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的时候,心里有满满的不舍和不甘。其实她冷静下来之后,也想去了解摄政王那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无端端为何会变成摄政王,又为何相见不相认。
总之,不管如今,她暂时是留下来了。
但是,她对刘家充满厌恶,因为这里没有半点和谐的气氛,各房的争斗让她觉得讨厌,她最后决定回去御风教。
跟寿头相处了几日,他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他生性纯良,天真可怜,像是受尽老爷子的万般宠爱,但是也成为府内的耻笑和欺负的对象,临走的时候,竟然舍不得。
“姐姐,我想去南房。”这日清晨,寿头有些郁闷地来跟她说。
龙尹乐问道:“南房是什么地方?”
小香在一旁回答说:“南房是书房,有先生教学问。”
龙尹乐奇怪地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学东西?”他生活富足,不愁材米油盐,而且这个年代文盲满大街都是,他去念书岂不是自讨苦吃。
寿头幽幽地道:“六弟问我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不会写,他们拿小石头扔我,笑我是傻子,姐姐,我不要当傻子。”
龙尹乐眸光一冷,道:“你六?弟拿小石头扔你?”
“是的,他和小厮们都笑我,连小厮都欺负我。”寿头一副想要哭的样子,背过脸摸着后脑勺,“这里好痛。”
龙尹乐伸手去触摸,那里头僵硬,竟是被血渗透了,如今血迹干在丝上,把丝染得僵硬起来。
龙尹乐大怒:“岂有此理,竟然如此狠毒?小香,拿些外敷的药粉和取一盘热水过来。”
小香虽然对寿头无礼,但是说欺负他是万万不敢的,如今见他竟然被人扔破了头,也禁不住有些气愤,道:“笑笑也就罢了,何必下重手呢?这琦孙少爷也太过分了。”
老爷子通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刘并蒂是寿头的父亲,他生了三个儿子,寿头是最小的,但是唯独只有寿头才是他正妻所生,所以寿头是刘府的嫡孙。老爷子一向重视嫡出,对于刘家的长子嫡孙十分重视,下令所有的孙子都要用名字做称呼,而唯独寿头可以一人可以成为孙少爷。
二少爷刘并汉育有一子一女,是个赌鬼,每日流连赌坊,早出晚归,比上班还要准时。
三少爷刘并栋的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就是这位琦孙少爷。至于刘并栋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用三少一多来形容。三少爷很少不嫖,三少爷很少不赌,三少爷很少不喝,还有一多就是三少爷的姬妾很多。也算是他娶了个贤妻,这位妻子黄艳青在他屡次落难的时候,都可以倾囊相救。这一次**侍女,便把他夫人的私房钱全部花光。
这天下有些女人就是这样,一辈子只能跟在丈夫身后替丈夫擦屁股。黄艳青便是如此。
而刘府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人,就是捡回来的姑奶奶刘燕香。此人嫁过两次,两次都因为无子被休。如今在茶庄帮忙,为人势利,又懂得巴结老爷子,在刘府倒有几分势力。
而这些个人包括刘并蒂,没有一人是真心疼爱寿头,每个人都喜欢看他傻子的模样,看他被折磨被戏弄被耻笑。
今日,这位琦孙少爷便是这样,因为功课的事情遭受老爷子的责骂,他便把气出在寿头身上了。
龙尹乐用剪刀为寿头剪掉伤口的头,用烧酒消毒一下再洒上药粉,消毒的时候寿头疼得呲牙咧齿,却不呻吟半句,让龙尹乐瞧见了十分心疼。
小香愤慨地道:“不行,我要去告诉老爷,让老爷为孙少爷出头。”
龙尹乐淡淡地道:“不必,要报仇何必找老头,我去找他。”
寿头摆摆手,“千万不要,他很厉害的,他底下的小厮都会武功。”
龙尹乐唇边扬起一抹冷笑,道:“寿头,你想不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寿头想了一下,“但是,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龙尹乐拉着他的手,道:“走,我们去找他。”
小香有些害怕,她迟疑地道:“但是,琦孙少爷是个很记仇的人,而且,他很凶的。”
“再凶,能凶得过我去?”龙尹乐冷笑一声,她还真没见过恶人。心中正是郁闷得要紧,便找这位琦孙少爷出出气去。
她拉着寿头便走,小香想了想,怕寿头出事,便立刻去禀报管家。
琦孙少爷今年十七岁,订了亲事,今年八月成亲。这种纨绔子弟,每日只懂撩事斗非,斗蟋蟀斗鸡,是个被黄艳青宠坏了的二流子。
他打了寿头,如今正在院子里小厮们玩藤球。他一脚踢起藤球,藤球落在刚来到的龙尹乐脚下,龙尹乐伸脚踩住藤球,邪笑一声,“琦孙少爷很好的雅兴啊!”
琦孙少爷邪气一笑,用调戏的口吻道:“我道哪里来的美人呢,原来是傻子的夫人啊。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漂亮,我兴许会考虑娶你过门,不过,我们刘家乃是全国富,若不是傻子,谁愿意娶一个寒门小家碧玉啊?”
龙尹乐也不生气,笑道:“藤球在我在娘家的时候也最爱玩,不知道琦孙少爷能加入我一起玩吗?”
琦孙少爷哈哈大笑,“妇道人家,也玩藤球?也好,正好让小爷看看英姿。”说完,他走到寿头面前,伸手用力捏住他的鼻子,道:“刘乌龟,看到没有,你媳妇儿要跟我玩儿。”看到寿头吃痛的样子,他更是笑得恣意。
跟他玩儿的几名小厮也过来,其中一名竟然无耻地用手捏寿头的下体,邪恶地笑道:“不知道刘乌龟少爷懂不懂得人道呢?能不能让这么漂亮的孙少奶奶舒服呢?”
因为寿头是长年累月地被欺负,而他也从不去告状,更不会报复,这些人便越地放肆,连底下的人都敢公开耻笑辱骂他了。
第十章 寿头上学一
寿头痛叫一声,用手推开那小厮,怒道:“不许捏我咕咕。”
小厮哈哈大笑,“孙少爷,那咕咕是用来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寿头大声地道:“撒尿。”
琦孙少爷带头哈哈笑起来,他伸手撩开寿头的衣摆,要脱他的裤子,寿头伸手拦开,不断地后退。
龙尹乐黑了脸,脚下一扬,那藤球便嗖地一声飞出去,刚好撞在要脱寿头裤子的琦孙少爷脸上。琦孙少爷身子往后一飞,跌倒在地上,小厮们愣了一下,急忙上前扶起他,却已经见他鼻子下挂着两道殷红的鼻血。
藤球撞了琦孙少爷之后,便又回到龙尹乐脚下,她痛恨这群人太过可恶,哪里会手下留情,她瞧准了那些小厮,藤球便飞了出去,如同有生命般,撞飞了这个又继续去撞飞那个。
而最后管家与老爷子来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龙尹乐抱着藤球,一脚踩在琦孙少爷的胸膛上撂话,“从今往后,刘晔是我的人,我保他,谁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谁辱骂他半句,便是辱骂我。得罪我的下场,是远远不止今日这般的。还有,刘乌龟你听着,要是让我再看到你脱他的裤子,捏他的咕咕,我就把你变成太监丢进皇宫里。”
一顿话,吓得琦孙少爷脸色白,他还想捡回个彩,想痛骂几句,但是到底害怕龙尹乐的手段,一时间不敢言语。又用眼角余光瞧见老爷子与管家来到,便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求救道:“爷爷,快来救我,这女人是疯子,竟然毒打我。”
老爷子沉着脸来到龙尹乐面前,凌厉的眸光盯着龙尹乐许久,才看着自己的孙子,半点怜惜都不带地道:“下手这么轻?换我的话早打肿了脸。”
龙尹乐放开脚,道:“老头,你比我还狠。”
老爷子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你也不弱,这么凶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就这件事情而言,深得吾心。”
琦孙少爷站起来,捂住青肿难分的脸,委屈地道:“爷爷,分明是她欺负我。”
老爷子冷笑一声,“别叫我爷爷,还是叫我老乌龟吧,晔儿是我的孙子,你叫他乌龟,我自然就是老乌龟了。”
琦孙少爷脸色惨白,顿时不敢再说话,耷拉着脑袋,也不敢直视老爷子。
寿头在一旁拉着老爷子的手道:“爷爷,我要上学。”
老爷子转头看了龙尹乐一眼,问道:“你怎么看?”龙尹乐没想到这个霸权的老头竟然会征询她的意见,不禁有些意外。她道:“学点东西也好,至少知道他的资质去到哪里。”
寿头露出一个山花般烂漫的笑容,龙尹乐脑子当场只蹦出一个萌字,卖萌的男人可耻,卖萌的傻子可爱。
老爷子威严地嗯了一声,回头对管家道:“你亲自带孙少爷去南房,让老师重点教导,不许任何人欺负他。”
龙尹乐知道高压强权之下必有反抗,要那些纨绔子弟不欺负这个傻子是不可能的,如此万般叮嘱关注宠爱,只会让寿头更惹人讨厌。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府内的人不能用正常的逻辑去推断,他们十有**,都是变态的。
出了这件事情,本来打算离去的龙尹乐犹豫了,跟寿头相处这些天,确实也很欢乐。他就像个小孩子一般,充满生机活力,让龙尹乐本来死气沉沉的生活多添了几分色彩。最重要的是,她走后,寿头一定会继续被欺负,想起他二十年悲催的生命,她微微叹息一声,先住一段时间再算吧,反正这里好吃好住的。
而刘家这么有钱,兴许还能刮点银子什么的。
她已经很有钱了,但是,这个世界,谁会嫌钱多?既然人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便用金钱去填充吧。
就这样,寿头开始每日辰时起身,用完早餐后便去南房。龙尹乐基本也会陪同他去。但是她不进入书房,就提着一壶酒坐在栏杆上倚栏浅饮,生活尚算惬意。
而那些个兄弟姐妹,因为龙尹乐在,也不敢欺负寿头,这几日寿头也过得很欢喜。但是上了几天课,便开始考试了。
寿头一晚上睡不着觉,口中默默念着先生教导的诗词。先生是斯文人,斯文有个同义词叫败类,而先生串联起来便可以称为斯文败类。他认为老爷子让一个傻子来上课,是对他的侮辱,所以对寿头并不上心。
这一次的考试,寿头拿了零分。
公布成绩的时候,龙尹乐在书房门口听着,先生用责备的口吻对寿头道:“资质不够的无所谓,但是起码也要勤奋,这样简单的作诗填词,你竟然全部不会,学了那么多天,学到哪里去了?旁人都说你是傻子,如今看来,果真是傻子。”现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纷纷用耻笑的眸光看着寿头。
寿头低下头,手里捏着他的考卷,眼里泪水满眶,却不敢滴下来。他嗫嚅地道:“我尽力了,我昨晚背了一宿,但是这些题不是我昨晚背的那些。这些题目我没学过的。”
先生微愠道:“然则,你怪为师?”
龙尹乐推开门,走到寿头身边拿过寿头的考卷,看了一下,笑道:“零分啊?好啊,你以为谁都能考到零分吗?应该庆祝一下。”
第十一章 寿头上学二
寿头抬起头看她,难为情地抢回考卷,“姐姐不要看。”
龙尹乐笑道:“你已经很聪明了,别以为先生就什么都知道,你信不信,我要是出一道题,先生也会拿零分。”
寿头不信地问道:“怎么会?上天入地,就没有先生不知道的。”
先生不悦地道:“孙少奶奶,请不要妨碍我上课。”
龙尹乐抬头看着他,问道:“我出 一道题,不知道先生是否能解答呢?”
先生傲然地道:“我虽不敢说学富五车,但是就凭你一个小女子出的题,我若是无法解答,也枉为人师。”
龙尹乐邪魅一笑,“我的问题很简单,我只想知道我们所处的地球,距离月亮到底有多远,我要大约的数据。”
先生脸色一变,“这,算什么问题?”
“先生不知道么?先生不是号称什么都知道的么?”龙尹乐好整以暇地问道。
那之前被龙尹乐痛扁的琦孙少爷站起来道:“不公平,这个问题就等于问天空有多高似的,一点意义都没有,也没有人可以给真实答案。”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附和。
龙尹乐笑了一下,道:“好,既然这个先生回答不来,我便考你诗词方面的事情。我也不要先生对对子或者是作诗,我念出一诗,只要先生说出这诗出自哪个朝代哪位诗人便可。”
先生轻蔑一笑,“诗词也想难倒我?孙少奶奶也太小瞧我了。”他心里却道一个寒门小姐,懂得什么诗词歌赋?
“是不是小瞧,一会便知。”龙尹乐眸光一转,念道:“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似海, 从此萧郎是路人。请问先生,这诗词出自哪个朝代,是哪位诗人所作?”
先生面容一变,想了半响,神色渐渐颓败。
龙尹乐笑道:“这个不会答无所谓,我再出一个,先生挺好了,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一,先生总该知道了吧?”
先生脸色越沉黑,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只闷闷地看着龙尹乐。
龙尹乐略严肃地道:“学海无涯,谁都有强项弱项,刘晔虽然不如你们聪明,但是这不能作为你们耻笑他们的理由。先生为人师表,有学生如此好学,你应该摒弃歧视,因材施教。而不是因为出了一些他不会的题目难倒了他便沾沾自喜,肆意耻笑。”
先生白着一张脸看着龙尹乐好 一会,才问道:“孙少奶奶方才说的诗词,出自哪里?”
“先生回去好好查查,总会查到的,诗词歌赋查不到,就查道德经书,或者多看点佛经也有意外收获。“龙尹乐淡淡地道,伸手对寿头道:“走,我们回去庆祝一下,不是谁都可以考零鸡蛋的。”
寿头把手放在她的手心,有些神气地跟着龙尹乐走了。
那琦孙少爷愣愣地道:“跟那傻子呆久了,她也变成了傻子吗?”
管家在窗外看着这一切,出会心一笑,转身离去。
管家去到裕丰喽,老爷子刚从茶庄回来,他见管家带着神秘的笑意,问道:“笑什么?”
管家把方才的事情告知老爷子,老爷子有些意外地笑了笑,“本以为为晔儿找个寒门媳妇,至少能驾驭住她,想不到却为晔儿找了个保护神,也好,我不能一辈子保护他,这嚣张姑娘若是真是待他,也是一件好事。对了,打听到她如何取回金鹰牌没有?”
管家道:“打听不到,只知道那日有一个女子闯入摄政王府,并且咬了摄政王一口,最后被摄政王打伤。不过看孙少奶奶的样子,不像是带有伤。”
“那自然不会是她,她虽然胆大,也不会胆大到敢闯进摄政王府。不过不管怎么样,金鹰牌是她取回来的,也算是咱们刘家的功臣。”老爷子道。
管家嗯了一声,叹息道:“要是诸位孙少爷能有她一半,刘家的产业也不愁。”
老爷子沉默了,管家所言,是他心中的痛,他年纪老迈,一般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退下来享清福了。想起几个不长进的儿子和那些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孙子,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死后,刘家彻底完了。”
管家不做声,只是瞧着神色,他是认同老爷子的话,纵观刘家,已经没有几个能干的了,大孙少爷虽然在茶庄帮忙,但是为人没有主见,十分懦弱,事无大小都要问刘燕香,不堪重托。而其余几个,更不用说了,出到茶庄只懂得耍威风,欺负伙计们,让伙计们伺候着,却半点活儿不会干。
老爷子想了一下,道:“明日去钱庄,另外存出一笔银子,是专门给晔儿夫妇的,日后我死了,他们势必要争夺我的家产,晔儿无所依靠,得给他留一条活路。”
“存多少?”管家问道。
“一百万两!”老爷子道。
管家吓了一跳,“这么多,咱们账面上的流动资金,也就只有五百万两。”
“怎么只有五百万两?上月的时候不是统计过,有一千多万吗?”老爷子一愣,随即厉声问道。
第十二章 老爷子发火
管家犹豫了一下,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原来前几日大少爷和二少爷两人从茶庄那边支取了而一笔款项,用以购买高档名茶。”
“什么高档名茶?我们有自己的茶园,还要购买什么名茶?”老爷子震怒。
管家道:“听说,襄平那边出了一种新茶种,叫灵针茶,茶味清香,茶汤浓郁,并且三月的时候进贡了一批给朝廷,如今的达官贵人都爱上这种茶。老爷,这种茶您之前不是听说了吗?而且,您还曾经想过入货。”
“是灵针茶啊,我之前确实想入货,但是价钱方面他们 一直抬高,我还在考虑中。”老爷子消了消气,问道,“他们用什么价位入货?”
“二两银子一斤。”管家道。
老爷子一听,当下气得青筋暴现,大怒,“什么?二两?”
管家道:“账面上是这样写的。”
老爷子怒气冲冲地道:“我跟陈掌柜洽谈的时候,一两银子我都嫌贵,什么二两银子,简直是荒唐!”
“这个,大少爷和二少爷大概是不清楚的。”管家愣了一下,道。
老爷子哼了一声,“不清楚就不要乱做主。是谁让他们进货的?况且,就算二两银子入货,也花不了几百万两啊?”
“前几日您不是病了吗?然后茶庄的管事知道您之前洽谈过这个茶叶,以为是您授权的,便写了条文过去,付了订金。再者,就是大少爷购买了几个山头,打算用来栽种茶叶的。”管家再禀报道。
老爷子气冲冲地道:“我是病了,不是死了,他们买什么山头需要这么多银子?几百万两的,金山都能买到了。”
“是东山一带的,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大少爷说都是老爷的主意。”管家今日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猜到老爷子会生气,因为东山一带的山头,山贼盘踞,就算能栽种茶叶赚钱,也起码要和山贼五五分成,算起来,根本就是亏本生意。
老爷子气得半响说不出来,许久,长长地叹气,“看来,我刘家是要一步步走向灭亡了。”
龙尹乐教训了先生,先生因无法回答龙尹乐提出的问题,心中焦虑,回去疯狂地查书,但是都找不到她说的那两诗词。因为 惶恐,他对寿头也好了很多,不再教他诗词歌赋,开始重新教他认字。事实上,那日考试之前,他让寿头念的,不过是一些口水诗词,他只教读了两次,寿头便全部记住,并且回去拿着纸有模有样的读着,而那纸上的字,他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
龙尹乐又跟了寿头几日上课,确保没有人敢欺负他了,她才不跟着去上课。
迎香苑这里原本有两个丫头和两个小厮,后来出了小莲的事情,便只剩下小香一人,其余的都走了。迎香苑不够人用,这日管家便领来两个侍女来到迎香苑。
“孙少奶奶,这两人是来伺候您的。”管家恭敬地道,然后回头对两名侍女道:“快上前见过孙少奶奶。”
龙尹乐提着一壶酒坐在栏杆上,抬头看到两名侍女,不由得一怔,是红颜和漠岩,她在御风教的侍女。
“见过孙少奶奶。”两人一同上前行礼。
龙尹乐面无表情地道:“嗯。”
管家道:“你们两人好好伺候孙少爷和孙少奶奶,知道吗?”
“是,管家!”两人乖巧的应道。龙尹乐挑挑眉,两人在教中一直以冷面美人著称,即便对着她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恭谨过,如今见到两人毕恭毕敬的模样,还真是好笑。
管家走后,龙尹乐扫视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怎么来了?”
红颜面容有些愧疚,“都是属下的错,没有调查清楚便回来禀报主人。”当时查到刘晔的时候,因他即日成亲,所以她来不及调查,便急忙回去禀报了。阴差阳错,才连累主人嫁错了人。
“无妨,我已经找到他了。”龙尹乐道。她抬头喝了一口,酒味甘醇,却难以醉人。
两人皆是一惊,“找到了?在哪里?”
“摄政王府!”龙尹乐轻启红唇,“他是摄政王。”
漠岩不解地问道:“怎么会是摄政王?主人不是说他的身份是魔神吗?什么时候变成了摄政王?”
龙尹乐眸光一闪,道:“你们两人即刻去调查这个摄政王的来龙去脉,我要连他一天去几次茅厕也一清二楚。”
“是!”两人面容一敛,道。
“御风教现在怎么样?”龙尹乐又问道。
“很好,运作正常,我们又多开拓了几个地盘,江南江北一代的6路押运,基本都是我们的地盘了。可以与漕运的相抗衡,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价钱比漕运便宜。还有,我们接了几单暗杀任务,价钱都在十万两以上。”红颜回答说。
“暗杀的是什么人?”龙尹乐问道。
“一个是当今丞相王镇西,一个是襄平茶园陈原平,另外一个,则是当今天子。”漠岩回答说。
“当今天子?”龙尹乐一惊,“谁是委托人?”
“不清楚。”红颜道。
“终止刺杀天子。”龙尹乐冷然道,“杀丞相和杀天子的,是不是一拨人?”
“不是,不同的委托人,杀丞相王镇西的,是摄政王府的人。”漠岩回答说。
“给 你们三天的时间,我要把幕后的委托人找出来,命人彻查丞相的底细,严密监控摄政王府。”龙尹乐厉声道。
“是,主人!”两人应道,身形快若闪电,飞了出去。
龙尹乐开始觉得,有一场惊天阴谋正在酝酿。
第十三章慕容赏
摄政王府因为那日龙尹乐闯了进来,加强了防备,处处守卫森严。
“王爷,,慕容将军来了。”侍卫上官飞鸿进来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摄政王楚晔头也不抬,眸光盯着桌面上的地图。
“听说,那日摄政王府被一个女子闯了进来,还咬了你一口。”一名白衣男子缓步走进来,也不见礼,只用调侃的口吻道。
楚晔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白衣男子笑了笑,“你不知道摄政王府是在我严密监控底下么?府内的一举一动,焉能瞒得住我?”
“是么?”摄政王淡淡地道,“那你可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知道。”白衣男子笑道,“但是我想你不会有兴趣知道,否则你自己会去调查,既然你不调查,证明你并不想知道。既然你不想知道,我又何必告诉你?”
楚晔蹙眉看着他,“本王没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下功夫,不管她是谁,对本王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不过,能让慕容将军刻意去调查的,想必她的身份不简单,说来听听。”
慕容赏索然地道:“本来也以为是什么猛人,谁知道她竟然是刘庆林的孙媳妇,那傻子的夫人。”
楚晔倒有些意外,“刘庆林的孙媳妇?她来做什么啊?”
“刘家三少出了点事情,然后他的夫人偷了刘家的金鹰牌来求你,谁知道门口的侍卫夺了金鹰牌,不让她进门。听说刘老头为了这件事情,气得当场吐血。他的孙媳妇大概是为了讨好老爷子欢心,竟冒险闯进王府要取回金鹰牌。虽然胆大,但是到底功利心太强,刘家那群不争气的子孙,如今热衷于争权夺利,没办法啊,刘老头年纪大了,一只脚都跨进棺材了,现在不争,什么时候才争呢?”慕容赏讽刺地笑道。
楚晔淡淡地道:“什么时候你对民间的事情也这么上心?”
“谁让刘家是全国富?有个话题茶余饭后也是好的,权当调剂生活了。”慕容赏笑道,顿了一下,他又说:“听说,这位孙少奶奶容貌出众,比起青烟楼的花魁,也丝毫不逊色。”
“那又怎么样?莫非你有兴趣?”楚晔冷笑一声,脑子里浮现起那日闯进来的女子,说起来,他连她容貌都没看清楚。他下意识地伸手触摸那日她咬过的地方,一丝怒气缓缓地腾起,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慕容赏轻蔑地道:“我虽然欣赏她的胆识,但是对于一个功利心这么重的女人,我是不齿的。天姿国色不过是皮囊而已,又如何能吸引到我?”
“那你今日絮絮叨叨地说她,是为了什么啊?”楚晔眯起眼睛看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说点正事比什么都强。”
“好吧,说正事。”慕容赏正色地道:“那位好皇帝,找人刺杀丞相,是用你摄政王府的名誉。”
“早预料到这一招了,到时候可以说本王跟丞相之间出了矛盾,本王找人刺杀丞相。如此这般,便能挑起相爷底下的人跟本王反目成仇。”楚晔冷笑 一声道。
“这点你能猜到,但是你猜不到的是他竟然也找人刺杀他自己。”慕容赏啧啧道,“这一招才算高,毕竟,就算你如今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但是到底他才是真命天子,只要你动了他,不管成功不成功,你都成为乱臣贼子,为天下人所不齿。”
楚晔愣了 一下,“他找什么人刺杀自己?”
“御风教的人。”慕容赏道。
“就是近一年才兴起的御风教?御风教是杀手集团?”
“正确来说,御风教只要 有钱赚的生意,都会去做,押镖,6运,贩卖消息,杀人,等等等等。”慕容赏道。
“御风教不是江湖帮派吗?怎么作风就像个生意人一般?”楚晔觉得有些奇怪。
“江湖上有三种人,一种是名,一种为利,而另外一种,为武功。显然,这个御风教的出点便是为了利益。其实用生意的手法运作一个武林帮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样的话,只要有钱,我们便能让他为我们所用。”慕容赏似乎对御风教兴趣十足。
楚晔淡淡地道:“跟武林人士牵扯太多,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们的心性太高,自主性太强,不好利用。你啊,还是别沾染太多江湖气息,你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将军的威严?倒每日像个二流子似的流窜。”
慕容赏耸耸肩,“你啊,就是太认真,做人何必认真?短暂几十年,如白驹过隙,及时享乐才是最重要的。”
楚晔抬起头,眸光有些迷茫,想了一下,他蹙眉道:“本王不知道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仿佛是一个女子跟本王说的。”
慕容赏显得有些大惊小怪,“什么女人会跟你说这样的话?寻常的女子见到你,早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楚晔下意识伸手去摸胸口的牙印,一丝酸痛从伤口处绽开,仿若一朵开到极度艳丽的花朵,即将面临颓败的伤感和痛楚。
脑海里浮现出那女子惊愕的眸光,他记不住她的容貌,但是却记得她眸光中的失望。她像是真的认得自己,可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确定自己的记忆中不曾见过她。
“怎么了?”慕容赏见他神色陡然凝重了起来,还道他想起什么难缠的事情,急忙问道。
楚晔平静地看着他,“那孙少奶奶,叫什么名字?”
慕容赏愣了一下,“怎么还说这个?她的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姓龙的。怎么了?”
楚晔眸光有一丝失望,“没事,本王随便问问而已。”
慕容赏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忽然有兴趣?该不会想起人家的花容月貌动心了吧?”
楚晔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好笑么?”
“只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女子会让你动心。”慕容赏若有所思地道。
楚晔冷笑一声,“外间都传本王跟你断袖分桃,或许,你装扮个女子模样让本王瞧瞧,兴许本王会动心的。”
慕容赏惊吓不轻地道:“算了,你还是安心娶丞相的妹妹吧。”
“联姻而已。”丞相本是皇帝的人,最后倒戈相向,为了让丞相安心,他接纳丞相的要求,娶他的妹妹为正妃。
慕容赏提醒道:“这位王小姐听说也很彪悍的,你冷落她的话,估计以她的性子,会闹出不少的风波。”
“是么?”楚晔有些轻蔑地冷哼一声。他生命里,从来没重视过任何一个女子,正妃有如何?不过是头衔罢了,既然王镇西要,他给便是了。
慕容赏轻轻叹气,“若不是皇帝残暴昏庸,这趟浑水,我还真不想趟。”
楚晔不语,眉目里跳动着些许怒气,每次说起皇帝,他总是无法按压自己的怒气。
第十四章 他要成亲了
楚晔每月二十五都会到城南的一家小酒馆喝酒,并且身边没有任何随从。
这个月二十五也不例外,他单独一人坐在临街的桌子旁,叫了一壶桂花酒,自斟自饮起来。
酒馆里没有多少客人,尤其这样深夜的时分。
就在他喝完一壶酒的时候,忽然进来两个貌美女子,两人坐在离他比较远的桌子旁,即刻便有小二上来送酒。
他眸光淡漠地扫过店内的客人,今夜似乎特别的寂寥,他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叫了小二结账,然后起身离开。
“龙尹乐!”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他几乎是立刻回头,仓皇地看了一下,店内空落落的,只有三几个客人在自顾自地喝酒。而刚才的叫声,应该是刚才进来的那两个女子喊的。但是两人如今连带笑意,正看着对方说话。
他下意识地伸手触摸胸口的牙印,牙印泛出淡淡的疼。龙尹乐,龙尹乐,他近乎痛苦地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是谁?她是谁?他应该很熟悉这个名字,否则不会听了便有绝望般的痛楚。
他不认得眼前这两个女子,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甚至有想上前去,问个清楚明白,但是,他没有上前,脚步停滞了一会,转身大步地走了。
红颜与漠岩对视一眼,红颜道:“他记得。”
“似乎是记得,但是又似乎不记得。”漠岩若有所思地道。
“怎么说?”红颜追问。
漠岩回答说:“他对龙尹乐这名字印象,但是方才他的困惑不是装出来的。他甚至想上前询问,但是他没有,这个人极度的保守和谨慎,而且,冷酷至极。”
“一个表情,能看出这么多?”红颜有些不相信。
漠岩耸耸肩,“有时候,一个人的心思,不管明显不明显,其实都会流露在脸上,只要仔细端详,总会找到我们想要的信息。”
红颜沉默了一会,“他下个月要成亲了。”
“这件事情若是告知主人,会把主人气疯的。”漠岩叹息道。
“主人说并不爱他。”红颜有些无力地道,当然,这句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漠岩嗤笑,“女人的话你也相信?女人说不爱的时候,其实爱得不得了。若是不爱,何必成立御风教专门去寻找他?当初听闻他要成亲,她连查证都没有查证过那人到底是不是他便把人家的新娘子掳走。跟了主人一年,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冲动?”
“爱情,会使人疯狂。”红颜露出一朵倾世的笑颜,“我此生,是不会沾染情之一字的。”
“查探的结果,要不要告知主人?”漠岩有些担心,“我怕,主人会再一次抢亲。”
“这个不必问了吧?肯定要告诉主人,她决定怎么做,咱们便怎么支持便是了。反正抢亲的事情,咱们也不是头一回做。”红颜起身,放下一锭银子,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刘府,两人便把查探得来的消息全数告知龙尹乐,“摄政王楚晔,今年二十八岁,是皇帝的兄长,本来先帝属意他为帝,但是不知道为何,在先帝病重那段时间,他失踪了一年,最后先帝驾崩,如今的皇帝即位,但是皇帝昏庸无能,残暴不仁,苛捐重税导致民怨载道。后来摄政王回来了,先帝之前曾经立下遗旨,若是他回来,便由他为帝。只是当今皇帝羽翼已封,朝中忠心的臣子也多,所以,他便只求了个摄政王的位置,并且用短短一年的时间,把朝政大权紧握手中。”
龙尹乐蹙眉道:“他失踪过一年?”
“没错,这一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红颜道。
龙尹乐摇摇头,很多事情串联不起来。他出现在现代的时候,已经是魔神的身份,不可能同时是这个朝代的摄政王。除非真正的楚晔已经死了,他只是冒名顶替。但是,这一切还是解释不了他为何会不认她。
她不相信他们的情分会这么浅薄,不过时隔一年,便相见不相识。
“还有…….”漠岩有些吞吐,抬头看着龙尹乐。
“还有什么,说!”龙尹乐眸光冷凝,道。
红颜抢先道:“他下个月便要迎娶丞相王镇西的妹妹为正妃。”
龙尹乐手中的杯子哐当落地,她面无表情地用脚把碎片踢走,抬头喊了一声:“小香,把垃圾扫走。”
小香拿着扫帚屁颠屁颠地赶来,把地上的碎片清扫走。
红颜和漠岩都不敢说话,只静静地站立一旁,听候吩咐。
龙尹乐嘴角绽开一抹浅笑,“你们这么拘谨做什么啊?人家成亲就成亲吧,关我们什么事呢?况且,我如今已经是人家的妻子了,我心里只有我的丈夫,其他的男子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
“主人,您要是难过,就说出来吧,别这样憋着。”红颜担忧地道。
龙尹乐眉目挑起,迅扫视了她一眼,冷道:“我难过什么?有什么好难过的?他都已经不认我,我何必为他难过?”
漠岩道:“主人可有怀疑过他是否真的不记得您了?”
龙尹乐哼道:“会吗?他会这么轻易丢失记忆?在这个世间,能让他魂魄不齐的,除了龙家的人,再无其他。我没有出手伤害过他,还有谁跟他过不去?”
红颜叹息道:“那兴许,他是有苦衷的。”
“我没有兴趣知道,行了,你们下去吧,在我面前晃得我脑晕,去去去。”龙尹乐站起身来,“我要休息了。”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退了下去。
龙尹乐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思绪烦乱。以前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第十五章 冷情若此
若不是亲眼见过,她真的不相信他会冷情若此。那陌生的眼神和疏离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要么是他不记得她,要么是他寻到他的钟爱的女子,不愿意再和她纠缠。他或许没能料到一向冷静理智的她,会抛下所有都东西追来这里。所以其实他的心都是惶恐的吧。
她握紧双拳,忽地起身,不能就这样被他丢弃。至少,她也要知道为什么。
红颜和漠岩在门外守候,听到房内有声响,正想询问,却见她一阵旋风般拉门出去了,两人急忙跟上,只是哪里跟得上?只消一会,她便不见踪迹了。
“不必找,她定然是去了摄政王府。”漠岩拉着红颜道。
红颜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如今子时已过,咱们主人吃喝可以不重视,睡眠却是要媲美猪的,能让她这么晚不睡觉,只有一个人。”漠岩分析道。
“摄政王?”红颜眸光一亮道。
漠岩淡淡地道:“主人听了他要成亲的事情,哪里能按捺得住?如今只怕是找他麻烦去了。”
红颜微微紧张,“摄政王府守卫森严,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漠岩摇摇头,月光下面容清冷,“不必了,主人不喜欢人家窥探她的心事。”
“但是,她的心事从来都是写在脸上的。”红颜嗤笑道。
“但是,她不知道,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深。”漠岩淡淡地笑道。
红颜顿了一下,弱弱地问道:“其实,咱们主人是不是特别幼稚的一个人?”
漠岩思忖一下,道:“不能说特别幼稚,只是藏不住心事,爱憎分明,是冲动激动型的人。”
红颜静静地道:“囊括一下。”
漠岩摸摸手臂,无奈地总结,”嗯,有时候确实也很幼稚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嗤笑出声。
龙尹乐掠过雾水深重的暗黑街道,来到摄政王府前,在侍卫还没现她之前,她身子凌空一飞,只一瞬间,人已经在摄政王府内。
金碧辉煌的府邸,连带亭台楼阁都十分精美,耸立精致的假山上流水轻泻,回廊九曲十八弯,有几分苏州园林的意味。
她在回廊里找了许久,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深夜里,丫头小厮已经就寝,只有偶尔巡逻的侍卫走过。
她躲在回廊的圆柱后面,待巡逻队伍走过的时候,捂住最后一名侍卫的嘴巴,用力拉着他往后拖。那侍卫挣扎着,但前面的人目不斜视,竟没现丢失了一个人。
待那些侍卫走远了,龙尹乐才对他道:“我放开你,但是你要敢喊一声,我立刻送你下地狱。”
侍卫惶恐地点头。龙尹乐放开他,问道:“摄政王在哪里?”
侍卫虽然惊慌,但是却兀自镇定神情,可声音难以掩饰的颤抖,“王爷在龙啸楼,今夜侍寝的是雨小主。”
侍寝!龙尹乐眯起眼睛,邪气一笑,道:“好得很。”她起身,用手刀在侍卫后脑勺敲了一下,侍卫顿时昏过去,她把侍卫拖直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直奔龙啸楼而去。
知道了他的所在,那就好找许多了。
龙啸楼位于摄政王府的西南方向,三层高的建筑,威严雄伟,金黄色琉璃瓦四角飞檐呈牛角状,云石地面光洁可鉴,亭台流水更胜外面几分。
楚晔今夜确实宣了雨琦小主侍寝。雨琦是个很温柔的女子,楚晔喜欢她从不多问,他问,她答,他不问,她沉静。雨琦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知道楚晔即便多次点她侍寝,但是对她也只有宠,而无爱。跟一个霸权的摄政王说爱,确实是有些不适合。
楚晔今夜并没有碰她,只不过是觉得龙啸楼无比的森冷,想有个人陪在身边。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寂冷的心境,仿佛眼前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到底想要什么,自己也说不出来。
“给本王倒杯水过来!”楚晔静静对躺在她身侧的雨琦道。
雨琦柔柔地应声,起身爬过楚晔的身体,赤脚落在地上。
门碰地一声被踢开,龙尹乐冷峻的脸出现在寝室内。雨琦吓了一跳,急忙退回床上,卷缩在楚晔的怀里。
楚晔眸光一闪,起身把雨琦揽在身后,锐利的眸子盯着龙尹乐,“你还敢出现?”他厉声道。
龙尹乐见他用保护的姿势护着身后的女子,他们穿着白色的寝衣,男的俊美,女的娇俏,真是天生一对啊,刚才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已经不消多说了,龙尹乐只觉得脑子一阵充血,忽略心底那越来越痛的感觉,随手拿起一张凳子就往楚晔扔过去,口中怒道:“我为什么不敢出现?”
楚晔伸手一挡,那凳子就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落地碎成几截,厉声道:“来人啊,把这个疯妇拖下去。”
疯妇!龙尹乐忽然很想笑,她真的是疯了,为了这个男人,她丢下所有的东西来到这里寻找他,她不是疯了的话又怎么会每夜都梦到他?
门口涌进来几名侍卫,持剑对着龙尹乐。龙尹乐也不管不顾,身子迅捷地上前,拉着雨琦往地下一扔,雨琦吓得大哭起来。龙尹乐在楚晔出手之前扑上去,用指甲抓他的脸和脖子,用牙齿咬他的肩膀,果真像个疯妇一般。
楚晔抬手便挥了她一记耳光,直打得她脑袋直响,她反手也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怒道:“我不管你是楚晔还是刘晔,你想始乱终弃,没这么简单,我龙尹乐不是让你随便欺负完就可以弃之不顾而去的人。”
几名侍卫都傻直了眼,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如今是否该上去拖开。而雨琦,哭完之后站起来,有些怯怯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拦阻。
两人最后都气喘吁吁,停下手来互相对视着,两人都没有用内力,楚晔是想踢她出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像个疯妇一样对他泄的时候,他心里,竟有一种酸痛的感觉,他甚至有些后悔打了她一记耳光。
“你认错人了吧?”楚晔最后冷冷地道,竟没有丝毫要追究的意味。
龙尹乐忽然觉得心灰意冷,到这个时候,他依旧问她这个问题,不管他是真的不记得她还是不想认她,她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推开他,用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和衣衫,眸光凝在他脸上许久许久不动,最后,她索然道:“是的,或许我认错人了。我不该来的,对不起,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你爱娶谁就娶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若是可以,我希望我也可以不记得你,希望我从来没认识过你。不过不管如何,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了。对不起,打搅了!”她站在地上,竟然毕恭毕敬地鞠躬道歉。说完,冷然转身,飞奔而去。
第十六章 踢馆
楚晔下意识地追了出去,赤脚站在冰冷的云石地板上,道:“等一下!”
龙尹乐止住脚步,停着背脊峻声道:“怎么?想抓我?”
楚晔慢慢走至她面前,扳过她的身子,月光下,他的冷峻而棱角分明的脸惨不忍睹,都是指甲印和牙齿印,有些已经有血水渗出来。龙尹乐微微错愕,“你的脸......”随即想到是自己的杰作,便顿时闭嘴不语。
“你认识本王?”楚晔审视着她,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能深夜避开这么多侍卫潜入他的寝室,武功应该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但是,他不明白的是她深夜前来,就是为了咬他?他记忆中自己应该没见过她,但是,看着她疯的样子,又觉得十分熟悉。
龙尹乐抬头看他,他眸光深沉,看不清他的真正想法,一直都是这样,他的心思从不在脸上显露,她从来都看不透他的。找了一年,心也伤足一年,如今,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他纠缠认识不认识这个问题了。
她淡淡地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以为你是我相公,但是现在看真一些,你跟他不像,你没他帅气,没他有气质,他胸部比你大,屁股比你翘,嘴唇比你厚,眼睛比你大,打搅了!”
楚晔铁青着脸,“一句认错人,就可以进入王府又打又骂的?你当本王的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
“我当这里是猪圈,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罢,她足下一蹬,御风而去。
楚晔疾驰追去,但,方才还看到她的踪影,如今追出去,四周只有嗖嗖掠面而过的冷风,哪里还有她的身影?被她抓伤的地方被冷风一吹,脸上有火辣辣的痛。
“王爷,要不要卑职去追?”侍卫们赶到,拱手问道。
“不必,本王知道她是谁!”楚晔淡淡地道,之前慕容赏调查过她的身份,知道她是京城茶商刘庆林的孙媳妇。要调查她,可以光明正大直接从刘家这边着手。
楚晔带着侍卫离开,黑暗中,龙尹乐的身影从身边大榕树后面闪出来,面容冷若冰霜,双拳紧握,他不是不记得她,而是不想记得她,也不想认她,心底有一句话在回荡着:这下惨了,连恨都没有力气了。该怎么对自己交代这一年多的疯狂?
风很冷,冷不过她的心。这个陌生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耻笑着她的癫狂。楚晔也好,刘晔也好,对她来说,都是一个讽刺而伤痛的名字。
“想哭就哭出来。”白子静静地出现在她身旁,“如今总该死心了吧?”
龙尹乐冷哼一声,“哭?为什么要哭?”
“装坚强人家也看不到,在我和绿荷面前装有什么意义?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你心里有多喜欢他,我们有不是不知道。”白子面容柔和,语气却十分犀冷。
“白子,我们结婚吧。”龙尹乐抬起头看着他,“马上结婚,回去二十一世纪。”
白子沉静地看着她,“我不是你的备胎,请不要在受了伤之后跟我说这种话。你要真心嫁给我,我会倾一生所有来迎娶你,但你不是,你只是找我的怀抱作为避风港。所以,请原谅我不能娶你。”
“胆小鬼,你若勇敢,应该在我受伤的时候对我好点,兴许我会爱上你。”龙尹乐凉凉地道。
“我不是趁虚而入的小人,所以请别用你小人之心猜度我君子之腹。”白子不悦地道。
龙尹乐坐在大榕树下,地上冰冷,深夜的风疾驰而过,掠起一地的残枝败叶,不是秋日,却总觉得比秋日还要伤感。
“在这里什么呆?回去吧,一会傻子醒来不见你,该闹了。”白子推着她的肩膀。
“滚开,我失恋就不能伤春悲秋一下吗?”龙尹乐捡起地上地小石子扔他,狠狠地道:“不许叫他傻子,他有名字,他叫寿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犯了和老爷子一样的错,也不许人喊寿头做傻子。
“失恋很大吗?我还一直单恋呢,谁同情过我?谁可怜过我?”白子拉着她的肩膀,“滚回去,别让我看到你为其他男人心痛的脸。”
龙尹乐嘀咕道:“一直说喜欢我,谁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每次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龙尹乐,你的眼睛是瞎的吗?你的心是盲的吗?”白子气得冲她怒吼。
龙尹乐趁着他没火之前赶紧夹着尾巴逃了。
白子瞧着她的背影哼道:“自诩聪明,其实就是笨蛋一枚。魔神一看就知道是失去记忆的,都说恋爱的女人智商为零,果真不假。”
话音刚落,绿荷便出现在他身边,“既然你早知道,为何不告诉她?”
白子吓了一跳,“死鬼,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自言自语的时候!”绿荷懒洋洋地道,“你也该死心了,跟着她从现代来到这里一年多,还是没能打进核心内部,放弃吧,白子。”
“没有所谓放弃不放弃,我从不希冀,如今也不必说放弃,我早就知道她和魔神是一对,她是魔神的夙世情人。”白子幽幽地道。但是,也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魔神除了是她的夙世情人之外,还是夙世仇敌。若处理不好,他是会让龙尹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么,你一定知道魔神为什么会失去记忆。”绿荷盯着他问道。
白子捏了绿荷的脸一下,“不跟你说,你和龙尹乐是一国的。”
“我保证,半点不透露出去。”绿荷举手呈誓状。
“天机不可泄露,某人严重警告过我,此事不能泄露给龙尹乐知道,否则,是要翻天的。”白子面容凝重地道。
绿荷见他少见的正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世间的事情,是多知一事不如少知一事,况且,这件事情说出来若是会翻天的话,定是十分严重的。
“希望你能一直保守这个秘密吧。”绿荷淡淡地道。
“希望吧。”白子微微叹息。
两人徐徐走回去,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老长,细碎的树叶声响不绝于耳,今夜的风,确实有点大,只是,却透露出几许春日的温暖。
这个冬天,终于是要过去了。再寻不到一丝冷厉的风。
第十七章 深夜捣乱
绿荷和白子都以为龙尹乐会死心回去现代,甚至,龙尹乐也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但是,府内却出现了十分奇怪的事情。
这件事情,是生在寿头身上,那日半夜,他起来去茅厕,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开始还以为是小香跟那小厮说话,不甚在意。但是,那声音渐渐就幽幽地哭起来,哭声瘆人,寿头心中惊慌,拉起裤子就往外跑。院子里空寂无人,但是那哭声却就像是在附近一般。
他忽然想起,迎香苑晚上一般没有人守夜,伺候的人只有小香和另外两名不进入内堂的小厮,而红颜和漠岩则是在偏屋里睡觉,这么晚不会出来正屋这边的院子里哭泣。
寿头玩命地往屋内奔去,但是双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一般,猛地往前一扑,跌了个狗吃屎。
“鬼啊.......”他尖声大喊起来。
龙尹乐在他叫喊之间已经醒来,这院子里的气息渐渐阴寒,她自然是感应到了。但是,她在这个屋子里,谁敢如此放肆进来捣乱?
她起身,疾步走出去,只见寿头跌在地上,脸埋在沙土里,一双脚不断地挣扎,而他脚下,有一圈藤蔓缠绕。
“寿头,起来!”她不上前碰他,怕他惊恐之中忽然有人触碰,会疯,所以便厉声喊道。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那股森冷地气息渐渐退却,寿头惶恐地抬头,触及龙尹乐的脸,便陡然放声大哭起来,“吓死我了,可吓死我了。”
龙尹乐这才上前扶起他,拍拍他身上的尘土,并为他抹去脸上的脏东西,轻责道:“说了多少次,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动辄就哭。”
寿头抹了一把眼泪,道:“姐姐,你不知道,有鬼,可恐怖了,鬼在哭,还拉我的脚。”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忽地一愣,“怎么有藤蔓在这里?刚才拉我的分明是一只手,那手可冰冷了。”
“鬼怕什么啊?有我在这里,多凶恶的鬼,也不过是一只蚂蚁罢了。不哭了,进去擦干净脸,睡觉去。”龙尹乐眸光锐利的扫过院子,退得太快,不是被强奸死去的丫头。
“我怕。”寿头回身看了看,院子内漆黑一片,月亮藏于云层中,不透半丝亮光,院子内高大的梧桐树,在漆黑中像是一只巨型张牙舞爪的怪兽,让人瞧见了难免心生寒意。
好不容易才哄寿头睡着,龙尹乐自己却睡不着了。她披衣而起,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庭阶里有寂凉的风,掠过脸上依旧有几分凉意,但是空气里的湿润度很大,看来,这几日是难免要下一场雨了。
天要下雨,他要娶妻,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在心底劝告自己,不必为了这样的小事儿不高兴,他刘晔在她心中的地位,比微尘还要卑微。
她捡起树枝,在沙地写上刘晔两个字,然后用脚踩去,直到连痕迹都不再有,方心满意足地撒开。
第二日刚起来的时候,老爷子让下人通知一大家子在大厅里用早膳。龙尹乐本想带寿头出去的,昨夜被吓了一顿,寿头今日起来都有些失魂落魄疑神疑鬼的,总跟着龙尹乐身后,龙尹乐让小香给他去开点安神茶,然后便带着他出去用早膳。
早膳的气氛十分凝重,龙尹乐和寿头两人是最迟的,那琦孙少爷有些不悦地嘀咕道:“全家人等你们,你们也真好意思。”
老爷子厉色道:“你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还是用来说话的?该吃东西的时候就吃东西,不该说话的时候闭紧你的嘴巴。”
琦孙少爷本只是泄一下情绪,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生气,顿时吓得脸色白,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黄艳青连忙打圆场,“爹您别生气,孩子还小,不懂事。”
“小孩子不懂事,尚且可以骂几句,大人不懂事,三少夫人你觉得该当如何?”他一般不会这样喊自己的儿媳妇,今日这样,很明显是盛怒之下了。
大家面面相窥,都不知道生什么事,不过这个风头火势,谁都不敢做声,双手垂在桌下,满桌的佳肴,都不敢动手。
倒是龙尹乐和寿头,坐下来就大快朵颐,寿头是因为往日早点不佳,很少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加上不会看脸色,所以便放胆吃。龙尹乐则认为,除了拉便便,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了。
老爷子微愠,看着龙尹乐,“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知道不知道,咱们刘家的产业马上就要毁于一旦,马上就连吃都吃不上了。”
龙尹乐一边吃一边道:“那更要多吃点,谁知道什么时候想吃吃不上了!”她说着,就给寿头夹了一块桂花糕,“快点吃,刘家要破产了,以后你要做乞丐了。”众人闻言,都骇然,道她跟寿头一样,神志不清了。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老爷子拍着桌子怒吼道。红颜早就跟她禀报过刘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为了争宠立功,一个购买了贵价茶叶,一个购买了几个用处不大的
龙尹乐淡淡地道:“气死你的又不是我,害你刘家破产的更不是我,所谓的购买山头,浪费了好大一笔流动资金。刘家生意遍及全国,很多产业是刚投入,还没有利润回收,流动资金就变得十分短缺和重要,这个时候拿钱去买一些不必要的东西,真可谓是人头猪脑了。
“你......”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姑奶奶刘燕香便不悦地瞪视了龙尹乐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净会惹人生气。”她是知道老爷子气什么的,昨天那些灵针茶到了,老爷子去试了一下,竟然是一批下等灵针茶。而上等的灵针茶,零售价格在一两二钱银子,但是这位大少爷竟然用二两银子购买了一大批的下等灵针茶,老爷子当场气得半死,结果这位刘并蒂大少爷昨夜去喝花酒,彻夜未归,如今还不见踪影。
“我本不愿意说话,我好好地吃东西,你们训我做什么”龙尹乐淡淡地道。
寿头嘘了一声,“爷爷,我昨夜见到鬼了。”他吃饱东西,见大家都没说话,而且刘燕香则针对龙尹乐,便想找些事情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老爷子面容一震,怒道:“胡说八道,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鬼?”
寿头活灵活现地道:“真的,昨夜那鬼还拉我的后腿,而且一直在院子里哭,哭个不停,好恐怖的。”
第十八章 勃然大怒
龙尹乐淡淡地道:“那不是鬼,是藤蔓缠着你的脚。”
寿头侧头道:“不对,那分明是一只很冷的手,我又不是傻子,手和藤蔓我都分不出来吗?”
大家听到他这句话,禁不住嗤笑,他不是傻子,谁是傻子?
龙尹乐淡淡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冷冷地道:“很好笑么?”
大家都愣了愣,看向龙尹乐冷凝的脸,不知道为何,大家心中都觉得一寒,这个看似痴傻的女子,竟然有一种霸气,让人不敢逼视。
老爷子似乎很喜欢龙尹乐这种气势,他对龙尹乐投去一抹激赏的眼神,这个眼神落在刘燕香的眼里,她是出了名的见风使舵,连忙道:“好了,大家被笑晔儿,晔儿,你不必害怕,咱们刘府干净得很,再说了,鬼神之说到底不可靠,你只管吃完就去玩儿,其余的事情不必多想。”
“是的,姑姑!”寿头平日里也很害怕这个姑姑,她以前不屑看他一眼,对他说话也一直冷言冷语,像今日这样温柔地跟他说话难得一见,所以他便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龙尹乐心底叹气,这个傻子,因为人家一句温暖的话,便感恩戴德起来了,平日里他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啊。
老爷子环视了众人,眼光停在二少爷刘并汉身上,二少爷心中惶恐,连忙低下头不敢作声。老爷子严厉地问:“东山那几个山头,是你买的?”
二少爷连忙点头,“是的,爹,我见最近这两年,咱们的茶园有些失收,而外面的茶叶又奇贵,东山那边,连绵起伏几个山头,大得惊人,咱们买下正好可以开垦用来种茶叶。”
“那你事前是否知晓那一带山贼为祸?”老爷子再问。
二少爷不屑地道:“爹,这事儿我已经问过知府大人,大人说不日就要派人剿灭山贼,那一带,很快就太平起来了。”
龙尹乐淡淡地道:“从琮明二年开始,朝廷便派人剿灭过三十余次,但是每一次,连山贼的基地都找不到,莫说剿灭了。”这些,是红颜和漠岩调查回来的,御风教是以贩卖消息出名,这些基本的事前,自然早就知晓。
二少爷一愣,嘴巴微微张开,顿了一下才道:“只怕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这一次,只是派了十名官差入山走一趟,算是对朝廷有所交代。”龙尹乐一边喝茶一边道,她确实有点多事了,不过这样的日子里,不多管点闲事,日子怎么过下去?
她的多管闲事换来二少爷和他的妻妾怨恨的眸光,她真诚地看着二少爷,道:“对不起,把你的老底给掀了,听闻你购买山头用了几百万两,而那几百万两,相信能买一座金山了。二少爷,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手上也有几个山头,比东山那一带还要大,但是她开价只需要二十万两,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当然,这几个山头的主人是她,她手上的山头,是真正的肥沃,但是,也不值二十万两,要真正成交,她就赚了好大一笔钱。基于贪钱的本性,她不忘在这个时候推出这个优惠活动。
二少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吼道:“闭嘴!”
“你闭嘴!”老爷子陡然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二少爷骂道:“败家子,败家子啊,你购买的山头,十万两银子足矣,但是十万两,我尚且不会去买,那一带山贼作乱,朝廷屡屡出兵剿灭,都无功而回。而你竟然用了三百万两去购买,我调查过,你真正成交,是二百万两,其中有一百万两,落入了你自己的荷包。”
老爷子话音刚落,大少爷刘并蒂有些宿醉未醒地走进来,他闻言诧异地道:“二弟,你太离谱了吧?你竟然骗我?”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听闻这句话,登时拿起一只茶杯,就往刘并蒂头上砸去,刘并蒂的头便当场血流披面,大家震骇,谁也不敢做声。
老爷子暴怒道:“看来你们兄弟是串通的,你用二两银子的价格,买了一大堆下等灵针茶,其中自己私吞了多少,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刘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不孝子,不贤媳,齐全了。你们尽管败下去,我反正也时日无多,等我死了之后,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反正是看不到了。”
刘燕香带着责备的口吻冷冷地道:“大哥二哥,你们也太离谱了吧?趁着爹生病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去拢钱。咱们账面上的流动资金本来就不多,你们这样折腾,很快咱们刘家就要家财散尽。现在很多生意还没有回报,我们要用茶庄的所赚的钱拿去营运其他地方,你们忽然就拿去了五百万,咱们好些产业得结业了。”
老爷子脸色青,额头皱起,嘴唇紧紧抿着,强大的怒气从他身上出。大家谁都不敢做声。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那大少爷用手捂住头部,身子抖,眼睛看着地面,半句话不敢说。
龙尹乐现寿头身子十分的不自然,一会挪动着屁股,一会又向前弯腰,她还没问,寿头自己就苦着脸看着她,小声地道:“姐姐,我想放屁。”话音刚落,一道悠长而尖锐的屁声响起,大家都怪异地看着寿头,寿头却摆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龙尹乐淡淡地道:“放就放了,有什么好否认的。”憋得难受,她是死也不会承认刚才那屁是她放的。
寿头面容一憋,然后听到“噗噗”好大的两声,他羞红了脸道:“这才是我放的。”
龙尹乐面无表情,掩住鼻子道:“行了,什么都不要说,出去门口站一下!”
大家都掩住鼻子,想笑又不敢笑,想骂也不敢骂,倒是老爷子,被寿头这么一弄,气消了半截,灰白的面容转向门口呆呆站立的寿头,叹息道:“这笔茶叶,亏本是肯定的了,购买山头的银子,也等同扔钱进大海。你们兄弟俩,以后有饭就吃,有屁就放,再不许出店面去,更不许碰任何的生意。”
“爹......”二少爷想说些什么,老爷子眸光迅蔓延火焰,冷冷地道:“那一百万两,你立刻给我吐出来。”
“那银子,有二十五万两在大哥那里。”二少爷急忙道,可见,他们兄弟是串通的。
“真好,你们真是兄弟情深啊,平日里在家里见你们斗个你死我活,但是关键时候,还是站在一起,真是好兄弟,我们刘家有你们两个好子孙,真是福分啊福分啊!”老爷子笑着,慢慢离席,只是那笑,却比哭更难听,更让人难受。
第十九章 事出突然
老爷子开始了早出晚归,亲自坐镇兴隆茶庄。并且交代兴隆茶庄的账房,没有他亲口指示,不许任何人支取过一千两银子。账房有了前车之鉴,自然格外小心。
这里要说一说刘家的产业,刘家旗下有兴隆茶庄,兴隆绸缎庄,兴隆茶馆,兴隆大酒楼,还有兴隆金饰店,而老爷子因为是做茶庄起家的,所以,总部还是设在了茶庄。并且所有产业,以茶庄为重点。刘家在全国种茶名城都有自己的茶庄,每年他们基本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向其他茶庄批。但是,这一次因为襄平那边的陈原平茶园新出的灵针茶得到很大程度的肯定,并且,襄平那边把灵针茶作为贡品进贡朝廷,因此名声大噪。刘家作为茶商大家,有批和零售多种方式,所以基本全国略有名气的茶叶都具备了,灵针茶如今风头正盛,入货是正确的选择,但是,这一批下等货,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作为上等茶叶出售,宁可亏本。
其实上等灵针茶和下等灵针茶,分别并不大,只是在于下等差较于上等茶略微苦涩了点。形成下等茶的原因是茶叶本身过老或者是炒茶的时候火候过了。到底襄平那边的炒茶师傅不够功力啊,若是换做刘家旗下的炒茶师傅,则完全可以避免这种事情的生。
虽然两种灵针茶相去不远,一般的品茶客未必分辨得出来,但是,老爷子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所以,他断不会以次充好。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这日,刘燕香急忙冲进账房找老爷子,喜道:“爹,好消息,陈原平那边命人传话,说这一次是他们出错,误把下等的茶叶当上等茶叶给我们。而应该给我们的那一批货,如今已经由陈原平亲自运送入京。”
老爷子一愣,急忙道:“人呢?快带进来!”
一名身穿青色绸缎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连忙拱手请罪:“小人是平原茶庄的二掌柜,是代表老板陈原平来跟老爷子道歉的。这一次是我们失误,竟然错把次等茶叶给了兴隆庄,实在是我们天大的过错。”
老爷子暗自诧异,那份契约他亲眼看过,那契约上写明兴隆庄用二两银子一斤的价格购买灵针茶一批,但是并无写明是上等灵针茶和下等灵针茶,按理说,这件事情就算打官司,原平茶园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因为,他供给自己的,确实是灵针茶。不是欺诈契约,依照陈原平的为人,他是断不会有便宜不捡的。
老爷子不愧是久经商场的人,他笑道:“外人都传陈老板做生意,一向最讲究的就是信誉,经此一事,果真如此。”
二掌柜虚笑道:“实在是汗颜,竟然出了这档子乌龙事,我们老板已经亲自押送茶叶入京,并且亲自向老爷子赔罪。”
老爷子阅人无数,见他这般神情,便知道这件事情定是另有内情的,但是他不说,自己也不好问,只笑着道:“陈老板客气了,这件事情命底下的人去做便行了,哪里敢劳动他大驾亲自送货入京?”
二掌柜赔笑了几声,左右瞧了瞧,问道:“怎地不见孙少爷?以前听闻说孙少爷是个痴呆之人,谁知道竟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啊!”
老爷子的脸陡然便拉下来了,冷声问道:“二掌柜此言是何意思啊?”他还道二掌柜在耻笑刘晔,确实,天下间谁不知道他刘庆林有个痴呆孙子?他却在此刻说什么大智若愚,深藏不露,分明是带着讥讽的意思。
二掌柜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懂得察言观色,见老爷子脸色不太好,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得不得体了,他小心翼翼地道:“老爷子别误会,在下绝无贬低之意。”
老爷子长袖一拂,冷然道:“小宝,送客!”
小宝是店内的长工,他听到老爷子的吩咐,急忙走过来,弓着身子对二掌柜道:“二掌柜,请!”
二掌柜慌了神,连连作揖,“不知道在下哪句话得罪了老爷子呢?还请老爷子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得罪了老爷子事小,只怕孙少爷得知,会勃然大怒,到时候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爷子一向宝贝刘晔,府内的人说他一句尚且不准,更何况是外人?他板着脸,眉峰凝聚成川,冷道:“二掌柜,不必如此,你我也只有这一单交易,以后想来也不必合作了。”
二掌柜连忙道:“合作不合作,倒是无所谓的,只是望老爷子别动气,否则,只怕孙少爷要怪罪在下了。”
老爷子听闻这句话,气得怔愣了半响,命人赶紧把二掌柜请出去。
第二十章 一只怪物
二掌柜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拉着小宝相询,小宝叹息道:“二掌柜,也难怪我们老爷子这么生气的,孙少爷是老爷子最宠爱的孙子,不许旁人说半句不好的话,你一个劲地在他面前提孙少爷......”
二掌柜不待小宝说完,便解释道:“可我并没有讥讽嗤笑的意思啊!”
小宝也不多言了,只道:“二掌柜若是有心奉承我们老爷子,请去调查清楚再来吧。”
二掌柜塞给小宝一锭银子,道:“还望小哥帮忙探口风,并在老爷子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小宝却不敢要他的银子,澹然道:“不好意思,不送了。”说罢,便转身回去了。
老爷子正兀自生气,刘忠走上前道:“老爷,这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啊,您想,这陈平原是什么人啊?这么大的便宜他竟然不捡,还亲自送货入京,这不符合他的性子啊。”
老爷子也正起疑心,他蹙眉想了一下,道:“你说,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刘忠建议道:“不如,今夜容我去请那二掌柜吃顿饭,顺便探问一下其中缘由。”
老爷子嗯了一声道:“也好,不过话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这陈平原底下的人,一向嚣张跋扈,刚才我语气这么恶劣,他却不生气反而惶恐,想必,如你所说,千里送茶叶,怕是真有什么内情也未可知。你现在命人到他住的客栈送上拜帖,就说今晚约他吃酒,我之前听闻他乃是酒色之徒,你约他到碧波楼,从账房里支钱吧。”
老爷子将近亥时才回府,因月色澄明姣好,又在店里喝了两杯暖酒,脚步便有些轻浮起来了。小宝打着灯笼扶着他,穿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小路,府中每天晚上都会用水冲洗院子的石板路和走廊,保持清洁。这是从刘老夫人开始传下的规矩,她去世多年,这个习惯一直没有改变,可见老爷子对夫人是多么的专情和敬重。
“老爷,小心点!”小宝见他脚下打滑,急忙用力扶住他,出声警示。
老爷子烦躁地道:“得了,不要你扶,我现在老得走不动道了吗?”
小宝只得放开他,提着灯笼走在他身旁。
走至裕丰楼附近,忽地听闻几声鸟啼,小宝奇异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地还有鸟儿未归巢?”
老爷子抬头看向那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在漆黑中像只奇形怪状的怪物,静卧在屋前,枝叶被风摇动,出沙沙的声响,他道:“怕是鸟儿在梧桐树上筑巢了。”
话音刚落,赫然有一只黑色的怪物从梧桐树上飞出来,直往老爷子冲过去,老爷子受了惊吓,脚下一错,便跌倒在地了。小宝尖声大叫起来,所幸年少胆大,壮着胆子提起灯笼往那怪物照过去,那怪物竟然嗖一声飞走了。
有护院急忙冲过来,杨教头急忙扶起老爷子,急声问道:“生什么事?有走夜道的?”
小宝如今方害怕起来,心有余悸地道:“不是走夜道的,是个怪物,会飞的。”
老爷子到底是人生阅历丰富,见惯了大场面,方才被那怪物惊吓了一下,如今恢复了神情,道:“不要胡说,漆黑瞧不清楚,怕是武林中的小贼光顾了,杨教头,你带人四处巡视一下,别让他得手了。”刘府已经试过多次有武林落难的人前来盗取财物,那些武林中的人都会轻功,能飞檐走壁。况且,这个世间哪里有什么怪物?
“是,老爷,小宝哥儿,你送老爷回去休息。”他说罢,便领着一队护卫疾步而去。
小宝送老爷子进入裕丰楼,管家在裕丰楼里打点明日老爷子的衣着,小宝跟管家交代了几句,便离去了。
裕丰楼外漆黑的青石砖墙头上,有一个慵懒的身影坐在上头,嘴里咬着一个苹果,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才怪物远去的方向,嘴角绽出一抹浅笑。她伸手拉下苑内伸出墙头的蔷薇,叶子在她手心搓成叶泥,她放在鼻翼间轻轻地闻了一下,厌恶丢弃,愤愤地道:“花儿这般香,怎地叶子这么臭?”
“学人附庸风雅,也得看自己是不是这方面的料子。”白子的声音讥讽地响起,并且一手夺过她的苹果,放在嘴里咬起来。
那漆黑中的身影正是龙尹乐,她没好气地道:“然则,你是风流才子?”
“失礼,我还真有些才气。”蛇王白子傲然道。
“懒得跟你说,我回去睡觉。”龙尹乐跃下墙头,吸着绣花拖鞋,沙沙地往迎香苑走去。
“喂,刚才那小怪,你不打算出手吗?”白子跟在她身后,不满地道。
龙尹乐淡淡地道:“关我什么事?”
“你姓龙。”白子一针见血地道。
“你姓白?”
“废话!”白子气结,“你现在还手执龙杖,你打算就这样不管不顾了?”
龙尹乐陡然转身,道:“烦不烦?一只小妖小怪就要我出手,我执掌的是三界法度,只要他不杀人,我有什么资格夺取人家的生命?若但凡妖孽都要诛杀,白子,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这个蛇王。”
白子冷冷地道:“你还记得自己执掌三界法度!”
“什么意思?”龙尹乐双眸里闪着火焰。
白子忽地幽幽叹气,“回去吧,你已经在这里一年了,人也找到了,你也该死心了吧?”
龙尹乐沉着脸没有回答,转身往后走,只是脚步却比之前缓滞了许多。
第二十一章 起疑
第二日,刘忠回禀老爷子,道:“昨夜跟那二掌柜喝了一顿酒,酒后,他便什么都吐露了出来。说本来那陈老板是有意哄抬价格,并且在合同上做了手脚。当然,大少爷也是知情的,大少爷原本想赚一笔,自然就得跟陈平原配合了。可不知道为何,日前陈平原收到咱们孙少爷的信,那信上也不知道写了什么,竟让陈平原脸色陡变,并且即刻让他入京先跟老爷子赔罪,然后自己亲自押送茶叶入京。”
老爷子奇怪了,“孙少爷给他的信?刘勤吗?”刘勤是大少爷刘并蒂的大儿子,性子最为温厚,只是温厚有余,聪慧不足。老爷子说了,又摇摇头,“不对,不会是刘勤,莫非是刘安?刘安倒是十分机灵,只是历练不够,怕也不敢去信给陈平原的。”刘安是二少爷刘并育的大儿子,也在店里帮忙。只是,纵然是他刘庆林亲自去信,那老狐狸也未必卖帐,更何况是黄口小儿?想来,其中必定有诈。
刘忠面容有些怪异,迟疑了一下道,“二掌柜说,是咱们晔孙少爷。”
老爷子面容震惊,陡然便怒目圆瞪起来,“荒谬,晔儿才刚上南书房,认得几个字?况且,他一向不知道店里的事情,就算知道,以他的......性子,又怎会......总之不会是他!”老爷子本想说以他的智商,可到底不忍这样说,便说他的性子,只是说出口,便有自欺欺人的感觉,便干脆不说也罢。
刘忠思忖了一下,道:“但是,听二掌柜的口吻,不像是说谎。再说,此事老爷子不觉得悬疑吗?咱们虽不是十分了解陈平原的为人,但是往日也从行家口中听闻他是何等的贪婪嚣张,那银子明明是到手了的,怎愿意吐出来并且亲自押运入京?”
老爷子点点头,习惯性地伸手捏了捏下巴,“那信中写什么内容?”
“那二掌柜说他也没有看过,只看陈老板像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听说,还几乎站不住身子。”刘忠道。
“那就实在奇怪了。”老爷子嗤笑道,“能让陈平原如此惊慌失措,这封信定然不简单。怕是有哪位看不过眼的仁义之辈出手了,因知道我一向宠溺晔儿,故用晔儿的落笔去信,想来那信中,定然是充斥了威胁警告之词,否则,那老狐狸岂会如此诚惶诚恐?”他经商多年,也曾经救过不少人,这些年,也曾经有不少人前来报恩,为他解决过疑难,所以这一次,他也做这样的猜想。这一次,这个人还真帮了他一个大忙,否则,此事传了出去,亏本事小,被人知道刘家的子孙竟然伙同外人要谋取自家老爷子的银子,那他刘家便沦为天下人耻笑的谈资了。他有心想知道帮他的人是谁,但是也知道武林中的某些人,做事不留名,想知道却未必可以查到。他微微摇头,那真是太可惜了,他刘庆林一向是有恩必报,如今欠下这么大的人情,却不知道恩人是谁。
刘忠听闻他这样说,想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昨夜听二掌柜说了,也觉得是不可思议,孙少爷怎么可能去信给陈老板而且还让陈老板如此贴服地送回茶叶?莫说是晔孙少爷不可能,即便是其他孙少爷,也是不能够的啊。如今听了老爷子的解释,觉得大概就是这样了。至于具体的情况,还得等陈平原送茶叶入京之后才得知。
老爷子静下心来,忽地脑袋蹦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孔,他随即摇摇头,怎地会是她?她不过是一个寒门女子,即便有天大的胆识,却也不敢过问生意场上的事情,再说,就算她过问,那陈平原凭什么搭理她?只是,他又想起她竟然从摄政王府中取回金鹰牌,虽说金鹰牌是落在王府的侍卫手上,可王府的侍卫不比一般的捕快,能从他们手上取回如此贵重的东西,想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心中顿时疑窦丛生,其实在龙尹乐取回金鹰牌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起了疑心,不过那时候因为店里接二连三地生事情,他无暇理会,如今冷静下来,想着媒人口中所形容的龙家小姐和家里的那一位着实相差太远了。
他抬头看着刘忠,道,“你带点礼物,去一趟龙家,旁敲侧击那晔孙少奶奶在家是什么性子的人。”
刘忠诧异地道:“老爷,此事还需要问吗?那日媒人前来说媒,我也在场,孙少奶奶的性子,是温厚善良,待人有礼.....”
不等刘忠说完,老爷子便冷哼一声,“让你去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温厚善良?待人有礼?且不说她新婚之夜没有落红一事,单单从她第二日敬茶对他口出无状,便可以看出她和待人有礼是半点不沾边的。
刘忠虽不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但是老爷子既了话,他也就只能是遵照而办了。
只是去了龙家,龙家却家门紧闭,问了邻居才知道原来龙家的人居家迁往南湖了,临走之前跟邻居说在南湖购买了一所大宅子。刘忠奇怪了,这龙家不过是寒门小家,龙老汉是个开面档的,南湖的房子是出了名的贵,就算用尽了刘家给他们的聘礼,也无法在南湖买一所大宅子啊。
带着疑问,他离开了龙家村,回去复命。老爷子也觉得奇怪,所以回府的时候,他趁着大家用餐时,有意无意地道:“对了,晔儿,你媳妇都嫁过来这么久了,怎地不听你媳妇说要回娘家?”
寿头吞了一口饭,疑惑地看着老爷子,“什么叫回娘家啊?好玩不?”
龙尹乐扒了几口饭,又喝了一口汤,抬头触及老爷子那严厉的审视眸光,红颜刚才跟她说,老爷子命人去了龙家村,找她所谓的娘家人问情况。当日那龙家小姐抵死不愿意嫁给傻子,她便命人给了她们一笔银子,加上刘家给她们的聘礼,他们便屁颠屁颠地答应了,并且第二日便收拾了包袱离开龙家村。这就是多事的下场了,实在是那笔银子要她眼睁睁地落在陈平原这个老匹夫口袋里,她不服啊。她现在好歹是名誉上的刘家媳妇,老东西翘辫子之后,她是可以分一份家产的,这笔银子,其中大概有百分之八左右是她的,当然不能让陈平原贪了去。
老爷子本是想问龙尹乐的,但是不好意思直问,才透过问寿头让龙尹乐作答,可那龙尹乐却像个聋子一样,不知道是真听不到还是装作听不到了。
他放下碗筷,对龙尹乐的无礼十分不满,正想出声指责,却看到龙尹乐也放下碗筷,拉着刘晔道:“寿头,咱们回房。”
第二十二章 是否傻子
寿头仰起头,道:“但是,我还没吃饱。”
“减肥!”龙尹乐道,这里人多,他们都歧视她的出身,一个寒门小女嫁入豪门,谈出身,是最能戳伤人心的。这件事情要被他们说的话,起码要说上几个时辰,她可不想听到任何尖酸刻薄的语言。尤其,她瞧见老爷子的脸色有些不妥,若真质问起来,依照她的脾气,大概是要甩脸子了。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不想如此出风头。
寿头只得丢下碗筷,站起来道:“那大家慢慢吃,我们吃饱了。”他依依不舍地瞧了饭桌一眼,都是他最喜欢吃的菜。
“站住!”老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吹胡子瞪眼,瞧见龙尹乐那无辜的脸,又忽地心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冲她火,遂愤愤地道,“晔儿,明儿带你媳妇去你岳父家,带些礼物去,多谢人家把你媳妇养这么大。”
寿头诺诺地应了两句,这下,换他要急着拉龙尹乐走了,他最怕爷爷火,爷爷一火,他的心就砰砰砰地乱跳。
两人出了门,寿头小声地问:“姐姐,我岳父是谁啊?”
龙尹乐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寿头愁眉苦脸地道:“我怎么会知道?况且,我又没要他养我媳妇。”他陡然想起来,看着龙尹乐道:“我的媳妇,不就是你吗?谁养你的?”
龙尹乐戳了他脑袋瓜子一下,叹息道:“叫你寿头,你还真不枉寿头这个称号。”她跟他科普了一下亲戚关系,岳父这个名词对他来说是陌生的,毕竟那龙老头本来也不是把女儿嫁进来,而是卖进来的,本就打算不走这门亲戚了,人家是全国富,而他们,只是开面档的小商贩,想来人家也不屑跟他们来往。收取了丰厚的聘礼,那龙家女儿本不情愿,曾经寻死,所以龙尹乐的出现,可谓是解救了她。
寿头似懂非懂地道:“原来,我的岳父就是你爹,姐姐,你爹凶不凶啊?”
龙尹乐懒洋洋地走着,“为什么这么问?”
“我爹和二娘很凶,寿头最怕他们两个了。”寿头一脸苦兮兮地道,每逢初一十五去敬茶请安,总要莫名被刁难一番,爹爹在他心底,是毒蛇猛兽的代名词。
龙尹乐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虽然不明白人家父子相处的方式,但是她也不会多事地去管,除非那刘并蒂当着她的脸欺负寿头,否则,她只当听不见便是了。
看着寿头有些忧愁的脸,她伸手去捏了一下,道:“走吧,明天带你出去逛。”
寿头便陡然笑了起来,小孩子多好啊,不管前一刻是多么的忧伤,只要有吃有玩,就能把所有的烦恼都抛诸脑后。
寿头刚睡下,管家便来了,龙尹乐已经换了寝衣,一头长披在肩膀上,却依旧美丽得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什么事?”她问道。
管家道:“老爷吩咐准备一些礼物给孙少奶奶带回娘家,不知道孙少奶奶可记得令尊喜欢些什么?”
龙尹乐道:“但凡是名贵的,他都喜欢,珠宝饰,金银财宝。”
管家有些尴尬,本来是奉老爷子的命令过来刺探孙少奶奶的,话没套出来,却先亏了些名贵的礼物。明知道明天是不会有什么回娘家的,因为龙家已经全家搬离了京城,只是这礼物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却没有理由不备下的。
龙尹乐带着这些礼物出去逛了一圈,然后去了聚贤客栈吃饭。沿途,老爷子都有派人跟踪她。其实,他要是私下问她,她会告诉她自己的家人已经搬走了,可当着那一大家子人来质问她,那些人七嘴八舌的,都等着看笑话,她才不想做免费的戏子,她这辈子已经做了一个很大的傻瓜,做劳什子执法者,没有工资没有福利没有医疗保险,所以,她誓,以后无论谁要她去做些什么事情,都要等价交换。不能再这样吃亏下去了。
“姐姐,咱们不是去找我岳父吗?”寿头两颗龙眼核纯洁无比地看着龙尹乐,手里却拿着一只溏心包子往嘴里塞。
“寿头,你岳父跟你爹一样的,你要去见他还是要在这里吃包子?”龙尹乐问道。
寿头粲然一笑,“那我还是爱吃包子的。”
龙尹乐看着他,眉目间不禁露出一丝温柔,对一个如此天真无邪的人,即便是再硬心肠的人,总还是无法算计他的。
正吃着饭,有一个男子急急地走上来,对着寿头就是一拜,“这位,就是刘晔孙少爷吧?在下有礼了!”
寿头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身穿一身青色袍子,额头有汗,可见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听口音,应当是襄平那边的口音,龙尹乐心中有数了,她纤手往耳坠上摸了摸,便有一道淡淡的绿烟落地。
寿头正想问他是谁,但是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寿头,你不必管他,也不必说话,脸上也不必有任何表情。”
寿头诧异地看着龙尹乐,他还道是龙尹乐跟他说话,龙尹乐对着他微微点头,他便奉若圣旨,不搭理这位青衣袍子的中年人。
那正是陈家茶园的二掌柜,日前入京先给老爷子送上拜帖和歉意,因一句话得罪了老爷子,如今正求救无门,因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让老爷子会当场如此震怒。所以这两日在京城四下打听,多数人听闻刘晔这个名字,都暗暗偷笑,却不愿意道破真相,幸好,他所居住的客栈老板告诉他,这个刘晔孙少爷,竟是个傻子。
他是真的震惊了,因为,正正是这位刘晔孙少爷去信给老板,老板才会如此慎重对待,一个傻子,怎么可能让老板如此惊慌失措?那封信的内容他虽然没有见到,但是,老板看信的时候他在现场,他亲眼看到老板的脸从最初的不屑到慢慢地严谨到最后,竟有一抹恐惧和惊慌,甚至站立不稳,还是他上前扶了一把,也因为扶着一把,他瞧见落款就是京城隆兴茶庄的刘晔。
而有才能的人,都是大智若愚的。他确信这一点,所以今日来,主要是赔礼道歉,也顺便验证一下外面那些人对他的评价到底是真还是假。
第二十二章 神仙姐姐
二掌柜见寿头不搭理,面无表情,哪里知道是绿荷在耳边教他,还道他性子孤傲,不想搭理,这样深沉的男子,哪里会是什么傻子?可见平日装傻,是为了要减低大家的防备心。毕竟刘氏产业家大业大,子孙多不长进,而老爷子年纪老迈,再威风能威风得几年?这两年,已经有不少人在暗地里打刘家产业的主意,包括老板陈平原。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装傻,暗地里对付那些对刘家有觊觎之心的人,却不料,还真骗过了许多人。
他有些拘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他一招手,身后便来了一个小厮,小厮手上捧着一个盒子,他取过盒子,陪着笑脸道:“这位想必是孙少奶奶吧?听闻两位刚成亲不久,在下没有福气,不能亲自到贺,这里备下一份薄礼,算是贺两位新婚之喜,还请孙少奶奶笑纳。”
有礼物?那就不一样了。当隐形的绿荷看到本来冷漠的龙尹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的时候,她的眸光也转为鄙视,好吧,她现在的主子,原就是没什么节操可言,尤其是对着金银财宝的时候。
龙尹乐打开盒子,眼前陡然一亮,她记得在现代看过周星驰的一场电影,叫《大内密探零零》,周星驰在戏里送了一颗珍珠给刘嘉玲,然后刘嘉玲拿着珍珠又哭又笑,活像疯了一般。周星驰还对李若彤说了一句话,原话不记得了,但是大概就是女人见到这么大的一颗珍珠,都会惊喜不已,而那些面无表情的,大概就不是女人了。
龙尹乐啪地一声把盒子关闭,笑道:“这么厚礼?先谢谢了!”
二掌柜松了一口气,收了礼就好,他道:“粗鄙的东西,不堪入夫人的眼,谢谢夫人笑纳!”他不称呼孙少奶奶,而是改为夫人,可见心思已有几分巴结。
收了人家的礼,总不能对人家冷眼,她道:“先生贵姓?请坐吧!”
二掌柜连忙道谢,然后坐下,才开始自我介绍,“在下姓邵,名国汉,是襄平陈家茶园的二掌柜。”
绿荷又在耳边对寿头道:“一会我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句。”
寿头有些惊恐地四周看看,他这一次分明是看着龙尹乐,龙尹乐并没有说话,龙尹乐伸手握住他桌面上的手,轻轻敲了两下,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寿头心中陡然便安定了下来,他按照绿荷的话,依旧是面无表情,语调慢慢地说:“你们老板没来吗?”
二掌柜见寿头终于开口,连忙陪着笑脸道:“来,老板要亲自押送货物入京,看脚程,约莫是十天后到京。他怕老爷子和孙少爷心急,特命在下先行入京给老爷子和孙少爷赔罪。”
寿头冷笑一声,“有什么好赔罪的?都是正经生意,谁还没做错的时候?”绿荷陡然现,寿头的模仿能力强,她说话的语气全部学了去,不由得对龙尹乐道:“孺子可教也!”
龙尹乐只笑不语,看寿头的眼光,便有了几分激赏和安慰。
二掌柜点头道:“是是是,孙少爷说得极是。”
寿头端起一杯茶,淡淡地抿了一口,又重新放下,蹙眉道:“这茶,确实不如你们的灵针茶,所以,你们的茶有销路,不愁生意。不过,商业产品,虽说占了先机是最重要,但是,这种茶的技术并非只有他陈平原一人懂得,若想要长久守住,最好是戒掉骄奢嚣张。”
龙尹乐见这么长一句话,他都能学得来,而且一字不差,她真有些意外。
那二掌柜哪里敢反驳,寿头说什么,他便点头应什么。
最后,寿头道:“嗯,我要跟夫人吃饭,你若有事忙,就去忙你的吧。”
这一句,无疑就是逐客令了,二掌柜哪里会不懂得?连忙起身,作揖告退。走的时候,脚步也轻松了些,不似刚来的时候沉重粘滞。
二掌柜走了之后,寿头紧张地拉着龙尹乐的手,“姐姐,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龙尹乐笑了笑道:“嗯,是的,因为寿头表现一直很乖,所以,上天决定给寿头派一个仙女姐姐来照顾你,以后,当你耳边有声音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要谨记,她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不必问过我。还有,神仙姐姐的身份是保密的,你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就连你爷爷,也不能说。”
寿头瞪大眼睛,“真有神仙姐姐啊?那她在哪里啊?我怎地瞧不见她?”
“说了是神仙姐姐,你自然是瞧不见的,不过呢,她时刻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教导你怎么做一个聪明的孩子。”龙尹乐哄道。
“她时刻都在我身边啊?那我去茅厕的时候她也在吗?”寿头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地道,“那多臭啊,只怕会吓跑了神仙姐姐。还有,姐姐让我不要说谎,爷爷要是问起来,我还得说的。”
龙尹乐瞪了他一眼,“你说吧,说了神仙姐姐就不见了。”她顿了一下,又道,“不是叫你说谎,只要你不说,谁知道有神仙姐姐啊?大家都不知道,你爷爷又怎么会问你?你这么大个人了,心里得藏点秘密,谁心里会没有秘密的?你什么都让人知道,岂不是无趣极了?”
寿头听了,觉得有些新奇,遂兴奋地问道:“那姐姐,你心底有什么秘密?告诉我好吗?我总觉得姐姐不开心,就算对着寿头笑,那笑也是十分僵硬的。”
龙尹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有留意到,一直以为他是傻子,在他面前无遮掩自己的情绪。是啊,连一个两岁的小孩都能看出大人脸上的神色是开心还是生气,寿头又怎地看不出?
龙尹乐端起茶杯,有些茫然地道:“姐姐在做一项很重要的事,这件事情旁人帮不了我,只有我自己能够完成。”忘记,是一行好大的工程,要忘记,就是要否定之前自己所付出的点点滴滴,抹杀所有的恩爱柔情,她在努力,工程很艰巨,但是,也只能勇往直前。姓龙的人,没有这么优柔寡断。
爱情本来就是一项冒险活动,就等同跳崖,你往下跳,绝对不会是平地,等着你的,是深谷,是陡峭的山坡,是深潭甚至是惊涛骇浪的起源点。要回到平地,只有慢慢地,一步步地攀爬,哪怕双手双脚都布满伤痕,也只能是往上爬,绝不能回头半步。
寿头握住龙尹乐的手,动情地道:“姐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龙尹乐伸手摸了摸他俊美白皙的脸,因为缺少户外活动,他的皮肤一直偏苍白,若他不说话,像现在这样,默默地瞧着她,谁会觉得他是一个痴傻之人?上天玩弄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花样繁多。
第二十三章 茶博士
今日之事,尾随的人自然也回去禀报了老爷子。老爷子略显诧异,沉思了一会,对小宝道:“你亲自去找一趟孙少奶奶,让她到店里来见我。”
小宝应道:“是!”
小宝是在龙尹乐回家的路上截住了她的,小宝见过龙尹乐一次,是之前送东西到刘府,当时龙尹乐站在湖边,风扬起她的青丝和手腕上的绫缎,距离太远,虽瞧不真切面容,但是,还是能看见大概轮廓,当时他心底就震惊,这活脱脱就是画里的仙子啊!
如今近距离看她,更觉得艳光逼人,他腼腆地低下头,嗫嚅道:“孙少奶奶,老爷让您去一趟隆兴茶庄!”
“不去!”龙尹乐还没说,寿头就一口拒绝了。他还没去过茶庄,但是茶庄的人倒是经常来家里,有些人趁着老爷子不在的时候,用鄙视的眼光瞧着他,甚至还恫吓他。有一次,一个送货的小厮来到府里,因平时在店里的时候听那些人说过这位孙少爷是个傻子,而且特好欺负,还不会告状,他便竟然带着一只青蛙来,放进他的裤裆里,吓得他直哭,此事后来被老爷子知道,老爷子当场便把那小厮赶走了。只是从那时候起,寿头一听到店里来人,就马上躲起来。所以现在听小宝说要去店里,他的抵触情绪立刻产生。
小宝知道他不喜欢店里的人,也知道店里那些人的恶行,其实倒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恶劣,是有些人嫉妒这个傻子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获得老爷子的宠爱,而且是府内头一份的宠爱,人都是这样,仇视富贵,轻贱贱民,你有钱,他嫉妒你,你潦倒,他轻视你。
小宝哄道:“孙少爷,咱们就是去喝喝茶,坐一下,放心,有小宝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其实当着老爷子的面,大家都不敢对他怎么样,偏生老爷子繁忙得很,忽略了他,所以又宠爱又忽略,才有了小人的放肆。
寿头看着龙尹乐,他如今习惯什么事情都看龙尹乐的意思,龙尹乐不反对的事情,他都认为是对的。
龙尹乐也想私下跟老爷子谈谈,这事情他要是直接问,她不会隐瞒。但是他没有选择直接问她,而是这样绕圈子,既然他都不怕麻烦,她陪他游花园又有什么打紧的?
“去吧,听说新来的灵针茶天下无双,连大兴出产的高山茶都不能媲美,咱们去见识一下。”龙尹乐道。
龙尹乐说去,寿头自然不反对,只是到底不喜欢店里的人,所以,他去了店里,就一直呆在龙尹乐身边,也不跟其他人有眼神交流。
老爷子命人直接领他们去办公室,办公室布置得十分优雅,桌子后有一幅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只金黄色的老虎,正举步冲下山,霸气十足。老虎后面,有很多小动物跟着,乍一眼看去,不知道是追随还是追赶。
老爷子进来后见龙尹乐盯着那屏风看,淡淡地问道:“这屏风的画,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龙尹乐没有回头,也用淡淡的语气道:“老爷子不是个虚荣的人,所以不必用这样的画来彰显你在商场上的领头羊地位。这幅画看上去,老虎身后的小动物都比他弱,但是步步紧追,眼神凶狠,它们不是紧跟着老虎,而是想越老虎。”
老爷子愣了一下,这幅画他给很多人看过,每一个人的答案几乎都是说他是商场的老大,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而身后那些小动物,都想追随着他,但是任由他们步伐如何紧迫,却依旧追赶不上。往日人家这样回答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笑,心中却有些忧郁,他的心事,并无人懂得。
他坐在椅子上,示意龙尹乐也坐下来,对寿头道:“你出去玩儿。”
寿头摇摇头,“不去,我在这里陪着爷爷和姐姐。”
“我跟你媳妇有事谈。”老爷子板起脸。
龙尹乐道:“他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情不必瞒着他,他这么大个人,事情的轻重缓急,他分得清。”
老头子有些诧异地看着龙尹乐,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下来,“你当真这么认为么?”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不必要说谎话。”龙尹乐拉着寿头坐在自己身旁,然后拿起一杯茶吹了一下,用命令的语气道:“喝下去!”
寿头哦了一声,接过茶就喝,龙尹乐问道:“怎么样?”
寿头用啧了一下,又看看茶汤,道:“茶倒是清冽可口,但是,可能是因为用太烫的水冲泡,有些苦了。”
老爷子张大嘴巴,惊疑不定地瞧着寿头,半响才问:“你懂得喝茶?”
寿头不好意思的道:“我在府里没事做,每天都喝茶,喝多了,就知道哪些好喝哪些不好喝。”
老爷子呼了一口气,有些坐不稳了,他起身走到寿头身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立刻对人道:“来人,换一杯。”
小宝即刻上了第二杯茶,老爷子紧紧盯着寿头,道:“你再喝,看看这杯怎么样。”
寿头端起来吹了一口,没立刻放在嘴边喝,而是瞧了一下茶汤,便道:“这杯定是不好喝的,你看,这茶汤的颜色多浑浊啊?而且,那苦涩味一个劲地钻进鼻子里,想来是炒坏了的茶叶。”
老爷子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小宝,小宝默默点头,他立刻转身出去又端了一杯过来,这一次端来的是陈平原的下等灵针茶,寿头观其色,闻其味,然后再慢慢地送至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陡然便觉得齿颊生香,茶汤顺滑,沿着嗓子一直滑落胃部,让人有一种舒适惬意的感觉。
他赞叹,“这几乎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了。”
“几乎?”老爷子神情有些兴奋起来,“你还喝过比这个更好喝的茶?”说完之后,他有些凌厉地看着寿头,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从不知道他懂得茶叶,他连书房都是最近几天才开始上的,怎么懂得这么多?最近生的种种,都太过匪夷所思了,他不得不谨慎处理。
寿头腼腆地笑了一笑,看着龙尹乐,似乎有些想说又有些不敢说。
龙尹乐道:“你只管说。”
寿头嗯了一声,乖巧地看着老爷子,“还有一种茶,比这种茶要好喝多了。”
“什么茶?”老爷子眸光一闪,问道。
第二十四章 披露身份
寿头扭捏了半响,才道:“是我偷偷地把千叶茶和云雾茶混在一起,然后加了几朵茉莉花冲泡而成的,顶好喝。”他不会形容,只一味地说好喝。
老爷子瞪大眼睛,“这千叶茶和陈茶,可是咱们茶园出产的?”
“大概是的。”寿头道。
老爷子沉吟半响,急忙命人准备寿头所说的茶叶,小宝年轻,手脚利索,一炷香的时间还不到,便已经端好茶进来了。
老爷子急忙取一杯放在口边,吹去茶末子,便急急地喝了一口,入口的时候,顿时觉得齿颊生香,口里全是清冽的茶香味。
寿头也取了一杯递给龙尹乐,自己又端了一杯去喝,他入口之时,略微蹙眉,道,“这茶,和我之前弄的那些要差点。”
“什么?比你之前冲泡的还要差?”老爷子这下正色起来了,对小宝道:“你准备好东西,让孙少爷自己冲泡去。”
小宝急忙去布置,一套茶具摆放在书桌上,炭炉里的水慢慢地要开了,寿头在水未开的时候,便提起茶壶,把茶叶全部清洗两遍,然后先放千叶茶,泡了一会,再放云雾茶,最后,在入杯之前投入茉莉花。他亲手端了一杯给老爷子,道:“爷爷喝茶!”
老爷子手微微颤抖,接过茶慢慢地饮了一口,只觉得有一股热浪直冲脑眼眶,他放下杯子,慢慢地踱步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掩面,哽咽道:“老婆子,你瞧,咱们的孙子多出息!”若他不是傻子,他刘家也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但是,天不从人愿啊,即便懂得茶又如何?他是万万不适合做生意的,因为有了这份认知,他更绝望了。他一直以为上天会给他一个希望,让他两脚一伸的时候,能够瞑目。如今,这份惊喜来了,却让他有种更无力的感觉。
“爷爷,您不高兴吗?”寿头有些手足无措,回头瞧了一眼龙尹乐,龙尹乐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寿头冲泡的茶,她会如此笃定让他在老头面前露一手,是曾经有一日,她说没胃口,结果寿头亲自给她泡茶,她一喝,心中便有数了。
老爷子放开双手,摇摇头,“不,爷爷是高兴,晔儿这么有出息,爷爷不担心了。”
“本就不用担心,我有姐姐照顾。”寿头笑道。
老爷子转眸看向龙尹乐,想起之前的疑问,道:“你到底是谁?”他大概不是龙若银的女儿了,一个寒门小户的女子,怎懂得这么多?而且,龙家在女儿出嫁之后,便消失无踪,大概,是收受了些好处,跑了。
“我确实不是刘晔之前要迎娶的女子,那龙若银贪钱,要女儿嫁给刘晔,但是人家的闺女抵死不从,所以,我便冒名顶替,嫁了进来。”龙尹乐的坦白让老爷子有些愕然,但是,他随即便警备起来,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嫁进刘家,你对刘家有什么企图?”
龙尹乐笑了笑,“我绝对不是老虎身后那些小动物中的其中一只,我要是对你们刘家有什么企图,当初就可以直接带走金鹰牌。”龙尹乐把金鹰牌拿出来说事,连宝藏她都不要,还会图些什么?
“我刘家绝对不留来历不明的人。”老爷子冷硬地道,“你不是晔儿要娶的媳妇,我刘家便不能留你。”
龙尹乐好笑地看着他,“然则,你还想继续为他娶个寒门小姐回来,然后夫妻俩一同被你们家的那些怪兽欺负?你不用管我的来历身份,反正我对你们家没有恶意就是了,或许你的家产很多,但是,我也绝对不会比你穷。”
老爷子耻笑地道:“你?我刘家产业遍布天下,就连邻国,都有我们的经销店,你一介女流,竟敢说此白话,岂不叫人好笑,笑你无知?”
“很快,你们刘家就只是一个传说了,我说过,你们刘家堪担当重任的,没有,你死后,他们会撕破脸皮争夺你的家产,你们刘家再风光,能风光得几年去?”龙尹乐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道。
老爷子如何不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这些事情,宁可人知,不肯让别人说,遂拧眉,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来刘家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我不愿意告诉你的事情,即便你强迫我说了,也只会是谎话,而我这个人,最不爱说谎话。我只能告诉你,当初,我嫁给刘晔,是以为他是另一人,但是后来我现他不是,可跟他认识之后,我现他十分可爱,并且在府中孤立无援,所以,我暂时不愿离开,就是这样简单。”龙尹乐把基本的情况跟他说,也不管他信与不信。
老爷子蹙额,“你的意思,你迟早是要离开晔儿的?你想嫁的那个人,是谁?莫非是跟晔儿同名同姓?”老爷子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理,他不相信龙尹乐,却也不愿意她离开。
“他已经不重要了,在我的生命里,以后不会再出现这个人了。”龙尹乐面无表情地道。
老爷子凝视着她,她不像是在说谎,那黑曜石般的眸子,此刻有一种深沉的痛,他的心陡然一动,想起年轻的时候,初初见老太婆,她躲在杏花树下,对他粲然一笑。再之后,他们在一起了,可她的父亲要把她许配给富户,她也是躲在杏花树下,露出这样愁苦的眼神。
他们私奔了,在那样保守的岁月里,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要浸猪笼的。她放弃优渥的生活,跟着他来到京城,从一个商贩做起,熬了十几年,才终于有出头天。但是,幸福的日子没有享受过几天,她就得了肺病,卧病在床三年,终于溘然长逝。她是受尽了病魔的折磨才去的,去的时候,包裹着棉衣的她,也是不足六十斤的。
他便一直没有再娶,因知道她会一直在那个地方等着他。他心里很安慰,那个地方再无病魔,再无寒冷,她生前是个善心的人,死后,也不会遭受地狱之火焚身,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她安安静静地在等着他。
如今,瞧见龙尹乐眸光里那一抹悲苦,他不知道为何,竟就相信了她。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丝遗憾,这个的女子,始终是要走的,这种人中龙凤,岂是晔儿能留得住的?
第二十五章 悬崖上的对峙
老爷子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问道:“是不是你命人送信给陈平原?”
龙尹乐也不否认,道:“没错,是我。”
老爷子面容有些复杂,盯着她久久不放,最后,他叹气问道:“你到底在信中对他说了什么?以他的为人,吃下去的钱是不可能吐出来的,更别说让他亲自送货上京赔罪了。”
龙尹乐淡笑一声,“一个人钱再多也没用,他要是没命享的话。”
老爷子不明白,“你威胁他?但是他又如何会受你威胁?据我所知,此人吃通黑白两道,见多识广,年轻时走南闯北,也曾见过不少大风浪,岂会被你几句威胁的话就吓倒?”
龙尹乐道:“年轻的时候自然不怕,可人老了,又有富可敌国的家产,谁舍得死去?这点,老头你不是最清楚吗?”
老爷子脸色陡变,怒道:“我不是舍不得死去,我只是不甘心死去,你这个女娃说话一定要这么恶毒吗?”
“说话恶毒不等同做事恶毒。”龙尹乐淡淡地道,虽然,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做事也很恶毒,但是,仅限于对付恶毒的人。
老爷子不做声,心底虽然感激龙尹乐为刘家所作的事情,但是,她的性格也让人难以忍受。
他摆摆手,厌烦地道:“行了,你们回去吧,我心里烦得很。”
龙尹乐起身,寿头也急忙跟着起身,听两人交谈,似乎有些火药,寿头也不敢多嘴,低着头乖巧地跟着龙尹乐。老爷子见寿头对龙尹乐的依赖,心头又酸又痛又有些安慰。都说孩子的心性是最纯真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能分辨出来。这丫头大概是真心对晔儿好的,否则晔儿怎么会如此依赖她?
或许年纪越大人就会越贪心,这一刻,看着两人牵手离去的背影,老爷子希望,这个女娃就一辈子留在刘家,照顾刘家,照顾他的孙子。
日子似乎过得很平淡,龙尹乐安安静静地生活着,每日在寿头去南房后就开始呆数蚂蚁,这种日子,比起在御风教的时候还要无聊。她想让自己忙一些,所以把院子里的花全部拔掉,然后在种上梅花树。
白子化作一条小蛇,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偶尔缠绕在她脚边,她便拿小棍子戳他的脑袋,气得白子扭身就爬走。其实她知道大家都很担心她,包括漠岩和红颜。她的心事真的不难猜,她是个不会掩饰的人,所有的爱恨都放在脸上。她就这么耗着自己,也不离开,也不去找摄政王,也不享受目前的生活。
这日,趁着寿头上课,红颜和漠岩两人拉着她出去大街上逛,她本不愿意出去,但是,耐不住两人在耳边不断地嘀咕,只好答应出去走一圈。
然而,刚来到东大街,却看见几匹马从街头飞奔而来,她只随便抬头一看,便认出其中一匹白马上坐着的是谁。她下意识地去闪躲,不想和他碰面。
马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傲然而阴郁,他冷声道:“上马!”
龙尹乐不理睬,径直往前走着,红颜和漠岩拉住她的手,“小姐,有什么事情,不如说清楚吧。”
龙尹乐眸光一闪,微愠道:“对于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说?”
摄政王闻言,眸子陡然闪过一阵寒光,他俯下身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拽上马,龙尹乐下意识地反抗,当她的手触抵他的胸膛时,心里一阵软弱打败了她,她曾经在他胸口咬下一个印记,她曾经那么用心地去恨他,虽然不承认,但是那种恨,却是从爱转化过来的。
就这么一怔愣间,摄政王扬起马鞭,双脚一夹,马儿长嘶一声,便哒哒哒地往飞奔而去。跟在摄政王身后的几匹马,却四处散去了,没有追逐而来。
龙尹乐很少骑马,她不喜欢在马上颠簸的感觉。因为在现代生活过,她知道要驰骋追风,有更好的办法,没必要这么辛苦骑马。
他单手抱住她的腰部,一只手揪紧缰绳,风从耳际掠过,五月初,虽然还没热,但是,天气中那甜腻的花香气息却宣告春日其实还在,所以,在高飞奔之下,龙尹乐觉得有些冷。
他的气息不断地钻进她的鼻子间,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两人就像以往一般亲密。但是,她还是可以从他搂抱他的手中可以感受出他对她的陌生。因为,他的手指并非是紧贴她的身体,而是用两指手指弹起,轻轻地按压下去,以稳住她的身体。
策马奔驰到山边,在悬崖上马儿一声长嘶,停住了脚步。他抱着她下马,强硬地拉着她的手上了悬崖峭壁上,然后才扳过她的身子,逼着她面对他。他眉头紧锁,嘴角下弯,有冷然的的弧度,他盯着她瞧了许久,龙尹乐也瞧着他,从最初的期待到慢慢的失望到最后寂冷的绝望,他虽然是紧紧地看着她,但是,他的眼光却有不认得她的陌生。
“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找的男人到底是谁?”许久,他终于开口了,语气却冷得跟着陡峭悬崖上的风一样,叫人心生寒意。
龙尹乐架开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淡淡地道:“我是谁,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至于我要找的,一定是我觉得很重要的人。”
“他是谁?你为何会把他错认为本王?本王之前从未见过你,也未曾听说过你。你是第一个敢闯入王府对本王放肆的女子,而最可笑的,你竟然是刘家那傻子的媳妇。”摄政王似乎为这件事情困扰了许久,如今说出,依旧显得十分烦躁。
龙尹乐抬头看着他,金色的日光洒在他的脸上,他依旧是俊美得如同魔神一般,轮廓分明,眉浓如墨,飞星入鬓,一身黄色的蟒袍,腰间系着一条金带玉腰带,袖口的金丝刺绣在日光下泛着星火般的光芒。
如此模样,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多的陌生。
龙尹乐瞧着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念头,他会否不是她要找的人?她会不会找错人了?天下间相似的人何其多啊?但是,随即她又觉得无法欺骗自己,因为,他就是魔神。是那个在现代招惹了她,又逃去的男人。
第二十六章 贵客临门
摄政王静静地瞧着眼前张美丽的脸,她穿一身红色的裙子,映衬得皮肤更是细嫩白皙,仿若在春日开在枝头的火红木棉花一般,她的美是嚣张的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她都无可挑剔。
但是,他知道她吸引他的,并非是因为这种美,是她看他的眼神。他已经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但是,她看他的眼神带着怨恨和心痛,一层灰白的忧郁总是蒙在她试图遮掩的眸子里。
他在等她的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好多天,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不认识的两个人,从未交集过,为何她却能让他在深夜里想起她眸子的时候,心里会疼得这样要紧。
尹乐静静地看着他,“你当真不认得我?”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自己千百遍,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他沉默了一会,摇摇头,“真记不起来。”
尹乐忽然轻轻地笑了,是讽刺的笑,也是凄苦的笑,她拉开衣裳,露出脖子以下白皙的皮肤,左胸上,有一个清晰的牙印,摄政王瞧着她胸口上的牙印,陡然一愣,心里像是忽然被狂风雷暴侵袭一般凌乱而狂迷。
但是,仅仅是情绪的困扰,记忆中,她依旧是陌生的。
他脸色有些苍白,喃喃地道:“本王一定见过你,但是,本王想不起来了。”
龙尹乐见他如此,心中疑窦丛生,若果说他此刻是在伪装,那么他的戏也太过高明了。沉思间,她眸光射出一朵莲花,覆盖在他的眉心上,摄政王下意识地想避开,但是,他反应略慢了点,他只觉得眉心一痛,然后,便一阵天旋地转。他倒地之前,勃然大怒,凶狠地瞪着她,来不及出口的冷语封存在嘴里,缓缓地闭上眼睛。
当他醒来的时候,看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他身边,看他的眸光十分复杂,面容也是十分震惊的。
他一跃坐起,运气检查自己有无中毒,所幸血脉畅通。他怒道:“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尹乐仿佛是历劫归来,脸上是大战过后的颓然,她伸手扶起他,复杂地道:“放心,我没有对你做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摄政王甩开她的手,一脸的戒备。
尹乐凄然地摇摇头,慢慢地转身,一步步地,走下山崖。她没有找错人,但是却怪错人了,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他,而他的三魂七魄,也不齐全,想来也是因为这样,他没有法力,也不记得她了。她是魔神,能如此重挫他的,除了龙家的人,还有谁?
摄政王失神地看着她落寞的背阴,日光静静地流淌在她身上,她的背阴越拉越长,孤独笼罩她四周。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这个模样,他心里竟十分难过。
他翻身上马,马蹄声响起,在马儿疾驰在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忽地伸手拉她上马,他在她耳边阴狠地道:“不管你是谁,本王不是你轻易招惹了就能撒手而去的人。”
龙尹乐抬头看他,阳光下的他眉目清明,嘴唇紧抿,他此刻的心情是极度不悦和不安,仿佛有一股力量连他都无法抵御。他讨厌这种不安定的因素,不管眼前的女人是敌是友,他都决定要亲自掌握这一切。
他一向都是霸道而沉狠的,龙尹乐心底轻轻叹息一声,依偎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去想。
烫帖的身体,仿佛还是现代那种日子,不曾分开过。而事实上,早已经是沧海桑田,一切都不是昔日模样了。
因知道她是刘家的孙媳妇,他在城门便放下了她,没有再见,只深深地看了一眼,便各自离去。
红颜和漠岩回到龙尹乐身边,见她神色不好,也不敢过问,只静静地陪着她走。
“我累了,回家吧!”走了一段路,龙尹乐忽然道。
“回哪里?”红颜问道。
龙尹乐愣了一下,家在哪里?御风教?刘家?二十一世纪?抑或是更早之前,被龙星儿侵占了的时代?
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地道:“回刘家!”
刘家,虽然人心不古,虽然四分五裂,但是,那里有一个傻子,在痴痴地等着她回去。她爱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仿佛一个人的生命没了她便不行的。她需要受到重视,而不是像足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回到刘家,还没进入正厅,便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现在还不到下班的时候,但是老爷子和刘燕香竟然都回来了,天井里停着他们的轿子,其中还有几顶未曾见过的轿子,她开始料想是有客人来,不过,当看到管家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口的时候,她大概能猜想到,府中应该是出事了。
刘家的事情尽可能地她还是不想过问了,所以她拐了个弯,从天井的左侧穿过回廊想回去自己的院子。
但是,刚出了回廊,便看到一个身穿青衣的俊美男子从小径里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二八胡子,脸色黝黑,目光如炬。
那俊美男子见龙尹乐走近,陡然警备起来,等龙尹乐侧身而过,才护着那中年男子走回去。
前面,是客人的茅厕,龙尹乐虽不清楚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份,但是从他一身黑色刺绣金丝袍子可以看出身份非富则贵。在寻常百姓家,去个茅厕都要有侍卫陪着,此人不是当今的显贵,就是朝廷大员。
“慢着!”龙尹乐忽然出声道。
她的话音刚落,那青年便嗖一声从腰间拔出宝剑,持剑对着龙尹乐,冷问,“你想干什么?”
龙尹乐淡淡地道:“你掉了东西。”
地上躺着一个荷包,上面刺着金色的百合花。
青年一愣,脸色陡红,却不愿意弯下身来拾取,而是对龙尹乐道:“你过来,帮我捡起来。”
龙尹乐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管家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忙赶过来,见此情况,连忙道:“对不起,失礼了,相爷请见谅,刚才的是我们家的孙少奶奶,她是妇道人家,不善和人打交道,请相爷和将军见谅。”
龙尹乐听到管家的话,微微错愕,相爷?当今丞相王镇西?她似乎是在御风教的刺杀名单内的,但是她下令撤销这单买卖,朝廷和官场的事情,她不想涉及,最好是能不过问。而这个王镇西,今日来平民家,是为何事?虽说刘家是全国富,但是官民有别,泾渭分明,官家的人即便和商界有所往来,但是一般都是民拜见官,很少有官亲自光临百姓家。
第二十七章 皇帝欲灭了御风教
尹乐回了院子,寿头一脸惶恐地在门口探头,见到尹乐,连忙伸手招呼,“姐姐,快过来。”
尹乐疾步走了回去,问道:“什么事啊?”
“爷爷说不许人出去走动,你怎地出去了?今天听说有大人物来了。”连寿头都知道是大人物,看来排场一定很大。
“没事,回去吧!”尹乐拉着他的手回去。寿头惴惴不安地跟着尹乐走,走了几步,他忽然又说:“姐姐,那鬼又来了!”
寿头这样说着,却也不恐惧了,之前说起这个的时候,脸色都变了。龙尹乐好奇地问:“你不怕?”
寿头笑着说:“不怕,他顶好玩的,还会变戏法。”
尹乐道:“哦?你怎么知道他会变戏法?”
寿头说:“他变成一条小蛇跟我玩,跟姐姐的小蛇是一样的。”
原来是白子,看来他真的是穷极无聊了。想起他们一路跟着她,无论她做什么,他们都无限量支持,甚至为她打下这威风八面的御风教。而相反,自己确实过于任性了。
而尹乐却不知道,今天来的不止是丞相王镇西,还有当今天子。
而当今天子为何会来,其实原因也在尹乐。
尹乐给陈平原去了一封信,信中告诉陈平原,说得到消息,有人找到御风教,要杀他。若他识趣,此事自然为他摆平,若他一意孤行,那后果自负。落款者是刘晔。而陈平原是当今国舅爷,他的妹妹,便是皇帝的宠妃宸妃。当今皇帝命人找到御风教,用摄政王府的名誉,刺杀王镇西,并且让御风教的人刺杀自己。而他故意用武林中人的名誉去刺杀陈平原,是因为他要陈平原死,然后谋夺他的家产。当今天子,由于有摄政王监国,所以他要调动兵马粮草,都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他夺了陈平原的家产,便是要成立一个秘密部队,招兵买马,进驻襄平。他所做的一切,是因为要夺回皇权,正式君临天下。
而经过红颜和漠岩的调查,得知刺杀陈平原,王镇西和皇帝的人,竟然就是皇帝自己亲自派人设下的一个圈套,御风教岂会做他们的箭靶?所以单方便取消了这三笔生意。龙尹乐做这种黑道暗杀买卖,从来不讲信誉,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能买凶杀人的人,通常是没有道义的人,本身丧失了道义,又何必跟他讲道义?
她用龙家的身份开设御风教,并且成立杀手集团,在龙家看来都是大逆不道的。但是,龙尹乐是龙家唯一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她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她的意思是武林中有这么多的杀手集团,就算不找他们,也会找其他人。不过她也有原则,不杀朝廷的人,不杀有伤病重的人,也不杀老人小孩。(而她后来开设了一个云雾楼,规则虽有所不同,却由此演变而来。)
陈平原是当今国舅爷,其实这件事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宸妃与陈平原并非亲兄妹,宸妃母亲是带着宸妃嫁给陈平原的爹,所以两人并无血缘关系。而宸妃认丞相王镇西为义父嫁入皇宫后,因不想被人提及昔日家庭的事情,便一直秘而不宣,此事,也只是皇帝以及几个心腹知道。
后来,皇帝因见陈平眼富可敌国,便打起他财富的主意,和他私交多了起来,一年四季总有些赏赐送到襄平。而陈平原自持和皇帝有私交,这些年恫吓许多官员,黑吃白,黑吃黑,埋没良心的事情没少干。但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飞鸽传书给皇帝,皇帝总是会帮他摆平。而这一次,收到尹乐的信,他也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给皇帝,让皇帝定夺此事。
皇帝大吃一惊,没想到御风教的人竟然潜伏在刘家。由于是他命人刺杀陈平原的,他只能是装作不知,但是却微服私访,去刘家探个虚实。
王镇西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但是这两年来,却和摄政王来往过密,甚至要把他的独生女儿许配给摄政王为正妃,所以,杀王镇西,成了他如今要做的事情。他之所以找武林中的人出面,是怕王镇西一旦知道,会反得更快,所以,他也顺带着找人刺杀自己,并且留下线索,让御风教的人误以为要刺杀天子和王镇西的是摄政王府的人。到时候无论暗杀是否成功,都能让王镇西和摄政王反目成仇。
而他,则坐享渔人之利!
尹乐却不知道这些朝廷机密,也所幸她说过不涉及皇室和朝廷的事情,所以,命人通知接头人,取消了这几单买卖。而皇帝则以为御风教已经得悉是他的诡计,不愿意进行,遂起了要灭御风教的心。不过,在行动之前,他前来一探刘家,他知道刘家富甲天下,说不定能从刘家这里获得比陈平原那边更大的利益。
他如今迫切地需要钱,壮大自己的力量,在摄政王出手之前,先声夺人,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政治场上,往往瞬息万变。谁出手快,谁就能抢占先机。
皇帝刘老爷子面前,说要见见府中的人,老爷子自然不敢违抗圣灵,急忙命管家去唤人出来,包括在店里忙着的人。
而皇帝唯一想见的,其实只是刘晔,其他人不过是陪衬罢了。
龙尹乐陪同刘晔出来,她此时还不知道皇帝来了刘府,还以为只是丞相和那位劳什子将军来了。
她与寿头牵手进来,当看到王镇西坐在偏座,而一名年轻俊美的男子坐在正位之上,心中便了然。只是心中好生奇怪,这个皇帝,没事来刘家做什么啊?
当今皇帝残暴不仁,苛捐杂税十分重。后来摄政王监国之后,才逐渐废除了许多不公平的条例,并且全面调低了百姓的赋税,又大力推行农业展,短短两年间,已经颇见成效。这些事情,在尹乐得知楚晔就是摄政王的时候,红颜已经一一调查清楚并且告知了尹乐。
所以,尹乐第一眼见这个皇帝,便生出了几分厌恶。相由心生,他虽然俊美不凡,但是眼神阴郁,刻薄,眸光尖锐却又假装微笑,这种皮笑肉不笑的人,是最阴毒的。
由于他没公开身份,所以大家也不行跪拜之礼。只行过礼后,便退到一边,心中各自猜测这位贵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让老爷子如此的谦卑谨慎。
第二十八章 竟要尹乐入宫
皇帝楚湛眸光定在龙尹乐脸上,陡然一愣,竟不相信人间有这样貌美的女子。当他知道龙尹乐身边的就是刘晔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之前已经命人调查过,这个刘晔是个痴傻儿,如今他牵着尹乐的手,站立在她身旁,大气不敢出,连头都不敢抬,实在不相信他就是写信给陈平原揭露御风教要杀他的人。
但是,痴傻也不排除是装出来的,他略一定神,心中便有了主意,笑着对老爷子道,“听闻刘家家教甚严,虽是商贾之家,却也算得上书香门第,族中子弟多爱念书,有才能之人颇多,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在此以文会友,讨教一下诸位刘少爷。”
老爷子闻言,着实汗颜,什么书香门第,不过是外人给他刘庆林面子,强加的赞词,而事实上,刘家子孙,多为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孙子辈的还好些,若说他的三个儿子,着实见不得人。
只是在御前,他也不敢多说,只惭愧地道:“公子见笑了,刘家的子孙,多为碌碌无为之辈,实在是难登大雅啊!”
皇帝冷笑一声,“哦?老爷子定然是瞧不起在下了,在下也不过想跟诸位讨教一下,既然老爷子看不起,那便作罢!”
老爷子闻言,心中惶恐,竟忘记了皇帝初来时说了不许公开身份,连忙下跪,“不敢,草民不敢!”
众人见他下跪,顿时骇然,面面相窥,不知道作何反应。
寿头唯一见过爷爷下跪的地方,就是在祖先灵前,每年三月,老爷子都会率一家大小跪拜在祖先灵前,然后去上坟。如今寿头见老爷子下跪,还以为又要上坟,便急忙也跪了下去,口中念道:“祖先保佑晔儿聪明伶俐,身体健康。”这句话是老爷子自他痴傻起就教他的,每逢拜神或者是上坟,都要他说这句话。如今一跪下,这句话便顺口溜出来了。
老爷子吓得够呛的,回头怒吼一声:“不许胡说!”
寿头被老爷子这么一吼,吓得不知所措,眼圈陡红,就要滴出眼泪来。而皇帝本就是要试探刘晔,如今见他自动送上门来,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笑了一声,“哦?在下可有听错?孙少爷竟然称在下为贵祖先?”
而寿头其实连祖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听闻皇帝的问话,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尹乐,问道:“姐姐,祖先是神仙吗?”
皇帝身边的一众人顿时哗然,倒是王镇西有些异样,他昔日虽然听闻外间的人说刘晔是痴傻儿,但是一个人即便多痴傻,也断不能说祖先是神仙啊?就算老爷子不教,父母也会叮嘱教导。这样看来,这种痴傻,未免有些虚假。其实他哪里知道,寿头自小除了老爷子疼爱之外便一直无人照料,更不会有人跟他说这些事情,他不懂,也就只能是不懂,问了人,人家也只戏弄他,哪里会真心回答他的疑惑。
而王镇西这样想,皇帝亦是如此想。
尹乐听闻寿头的问话,淡淡地道:“没错,祖先就是神仙。”神仙作何解释?并非只有一种,魂魄仙游,自然就是神仙了。
既然皇帝没有公开他的身份,她便顺水推舟把他视作一个百姓,她态度如何恶劣,皇帝也怪不得她。
她伸手拉起寿头,又道:“不过,在你面前的不是祖先,更不是什么神仙,他和你一样,是个人!”
当老爷子听到尹乐说“他和你一样”这句话时,全身陡然一震,吓得立刻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怕再说错,这一大家子性命难保了。
皇帝身后的两名侍卫听到龙尹乐的话,陡然大怒,厉声道:“大胆,竟敢口出狂言?”
寿头吓得一个哆嗦,急忙跳起来躲在龙尹乐身后,龙尹乐眸光一闪,杏眼带愠,却有蛊惑之言从口中溢出,“多口终不讨人喜欢,还是闭嘴的为好!”这是她来古代之后第一次用金口之术,是恼怒两人凶了寿头,而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便代寿头出头教训他们,是以让他们不能说话。
两名侍卫还想说话,却现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众人皆没现两人的异样,大家却震惊于尹乐的大胆,虽不明眼前男子的身份,但是见老爷子都跪下磕头,料想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皇帝定定的瞧着尹乐,眸光深邃,有几分明了的意味。他淡淡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问人家名字之前,最好先说出自己的名字以示尊重。”姓龙的一向都这么傲气,同样的一句话,在龙家许多个当家人口中都曾说过。
皇帝一愣,这辈子还没遇到过对自己这么不尊重的人,愠怒之中,又带着一丝玩味,“哦?在下的名字,不相信你不知道。”
“我的名字,也不相信你不知道。”龙尹乐淡淡地道,眸子对上他深沉的眸光。
王镇西缓缓地道:“孙少奶奶胆子颇大。”
尹乐冷笑,“哦?何以见得?”
“连你们家老爷子都要对我们公子俯,你却口出狂言,不是胆大是什么?”王镇西依旧用那缓缓的语调说话,胖而矮的身子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手指却轻轻地敲着扶手。
老爷子回头对尹乐怒道:“闭嘴!不得无礼!”
“是的,老爷子!”尹乐在人前,却总会留几分面子给老爷子。
皇帝却笑道:“无妨,孙少奶奶性子率直,在下十分喜爱。老爷子,不要跪着了,起来吧!”
寿头连忙窜上去扶起老爷子,天真地道:“爷爷不用跪,不是上坟。”
此言一出,又把老爷子吓得腿肚子软,他瞪了寿头一眼,怒道:“回去站好,不许说话!”
寿头垂下头,退回尹乐身后,委屈地站着,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爷爷这样厉声以对。
皇帝却哈哈大笑起来,“孙少爷天真烂漫,跟孙少奶奶的率直正好是天作之合。在下有几位妹妹,性子却十分鲁莽,若是孙少奶奶能去教导一下她们,那便是好极了!”
此言一出,老爷子面如土色,从来天子圣令,不论你是否同意,也只能是照办。王镇西闻言,也禁不住往尹乐脸上多瞧了几眼,淡淡一笑,美人谁不爱?如今后宫宸妃专宠,已经盛极三年,皇帝大概也腻了吧?近两年虽有选秀,但是也空有姿色,不是灵动之人,皇帝也看不上眼。宸妃是王镇西的义女,不是亲生,自然也没有什么父女情分,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第二十九章 我不会走
皇帝离开的时候,走到尹乐身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孙少奶奶,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尹乐眸光一闪,凌厉地看着他,她很不喜欢有人碰她的身体,即便是手也是她私人的地方,她淡淡地道:“我不觉得,没什么事,我们最好不要再见。”
皇帝眸光灼灼地瞧着他,“在下不是这样认为,或许,之后你会很期待也不定的。”
尹乐哼了一声,眸光落在他身后的两名侍卫脸上,他们惊恐地看着尹乐,他们虽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但是大概能猜测是龙尹乐捣鬼。
王镇西对老爷子道:“公子刚才的话老爷子听到了吧?希望老爷子不要让公子等太久。”
老爷子面如土色,却不搭话,王镇西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莫非,老爷子想......?”
老爷子惊恐地抬头,下意识地摇头,“草民不敢。”
王镇西满意地点点头,“嗯,老爷子如此懂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那就静候老爷子的好消息了。”
老爷子默默地点头,“是!”
十几个人前呼后拥围着皇帝离开,老爷子率人送至门口,王镇西又回头瞧了他一眼,眸光中的深意,老爷子自是能体会的。
等人全部走后,刘并蒂才问老爷子,“爹,这个年轻公子是谁啊?您为何要对他下跪?”
老爷子沉重地瞧了他一眼,心中叹气,一点眼见力都没有,这样的阵仗,竟然也瞧不出端倪来。
他转身问尹乐,“你知道他是谁吗?”
尹乐淡淡地道:“我若是没猜错,他是当今皇帝!”
她此话一出,吓得众人都说不出话来,许久,刘燕香才愣愣地问道:“皇上为什么忽然来咱们府中?”
老爷子长长地叹息一声,严肃地看着龙尹乐
许久,才缓缓地道:“回去再说吧!”
他走在石板路上,双手反在身后,有些驼背,脚步极慢,又想走快些,但双始终有些抖,即便用尽全力去抬脚,却总觉得脚步虚浮。他知道皇帝今日来意不是为了龙尹乐,但是最后他却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君要臣死,臣尚且不能不死,更何况是他只是一介平民,皇帝即便要他全家的人头,他也只能跪拜谢恩。
尹乐知道他担心些什么,不外乎是皇帝要她入宫的事情。她嘴角有一丝玩味,这老头往日说如何讨厌她,到底是舍不得她的。
只是,她不知道皇帝是色心起还是因为知道她是御风教的人,若是前者,她可以原谅,毕竟食色性也,有人欣赏自己美丽,是对自己的赞赏,她十分乐意接受这种恭维。但若是因为后者,那就要谨慎对待了,御风教虽然不是她的心血,但是是她赖以赚钱的机构,她的生命里,如今便只剩下赚钱能让她有安全感了,不能轻易被人毁去。
刘燕香见老爷子盯着尹乐许久,便以为是她生的事端,又想起皇帝临走的时候点名要她,不禁心生埋怨,冷声道:“红颜祸水,都怪你,往日在外面招蜂惹蝶,如今把祸端招来了,若我们刘家平安还好,若有点什么事,你小心点,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尹乐淡淡一笑,“好笑,你们怎么不放过我?我招蜂引蝶,把皇帝给招来了,皇帝要找我入宫做妃子,你又怎么样不放过我?是要跟着入宫做宫女来毒死我还是去勾引皇帝也找个妃子来当当?”
“你竟然如此的不要脸?”刘燕香气结,愣了半响,才厉声道。
“我不要脸关你什么事?你也可以不要脸的,我只是怕你就算不要脸,也没有人看得上你!”尹乐淡淡地道。
刘燕香勃然大怒,扬起手眼看就要一个耳光甩在尹乐的脸上,尹乐迎脸以对,冷道:“你打?你且打打看,把我打跑了,到时候你们刘府交不出人来,你们全家都要死。”
诸人闻言,连忙上前拦阻,刘并蒂有些讨好地看着尹乐,道,“莫要跟她置气,你说得对,她就是不要脸,也没有人稀罕的。”眼看尹乐就是要入宫为妃的人了,他自然得讨好几分,刘并蒂的性子一向是见高拜见低踩,没有节操可言。
也还真有几个人来讨好尹乐,只是也有不齿的几个,是孙子辈的人,寿头的大哥刘安淡淡地瞧了尹乐一眼,道:“弟妹你好自为之吧,入宫也不是一件好事。”
刘安性子一向沉稳,只是到底资质平庸,加上因为是庶出,又被刘燕香压住,在店里也是说不得数的人,如今说了一句人话倒是甚得尹乐的心。
尹乐瞧了他一眼道:“嗯,你的忠告我放在心上,只是,大伯应该明白皇命难违。”
刘安脸色黯然,便不再言语,叹息一句,也就走了。
众人也纷纷散去,此刻还真不多说些什么才好。刘燕香狠狠地瞪了尹乐一眼,“我且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说罢,也气呼呼地走了。
寿头见众人散去,怯怯地上前拉扯尹乐的衣袖,问道:“姐姐,你要走么?”
尹乐转脸看着寿头,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轻声道:“不是,姐姐唬他们呢。”
“那你刚才说什么皇命难违,那人真是皇帝啊?”寿头虽不明白世事,却也知道皇帝是最大的,谁都要听皇帝的话,否则就会人头落地。
“他就算是皇帝,我也不放在眼里的。”尹乐微笑,到底,还有依恋和需要她的人,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十分叫人受落。
“那皇帝会不会杀砍你的脑袋?”寿头担忧地问。
尹乐眸光里闪过一丝寒意,澹然道:“他不敢!”
寿头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那敢情好,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姐姐走。”
尹乐面容蒙上一层忧伤,她就算此刻不走,始终是要走的,留在刘府,不过躲避世事,让她医治心里的伤痛。而她有自己的宿命,有自己的责任,就算盘古墓的人如何不尊重她的爱情不尊重她的幸福,她都不能撂担子。
这个,就是身为龙家人的悲哀,幸福从来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她虽然怨恨,却也知道盘古墓的老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魔神,其中必有因由。
第三十章 寿头堕湖
第二日一早,管家来禀报,说陈平原送上拜帖,就在门口求见。
老爷子还没出去店里,听到此消息,不由得微怔,“这么早?”
按照脚程,他应当还有三五日才到京城,而且,货物就算来到京城,也该是送去店里,不该来家里啊。
管家道:“是的,他就带着两个随从,也不见货物。”
老爷子微愠,“如此说来,那二掌柜说的都是假的?”
“未必,他态度十分诚恳,门房说今日辰时他就到了,但是等到现在才送上拜帖,此人一向骄傲,会如此谦卑在门口候着,大概诚意是有的。”管家道。
老爷子闻言,蹙眉想了一下,道:“横竖人都来了,先见见再说,你亲自出去迎接他入大厅候着,我稍后就到。”
“是,老爷!”管家应声,便疾步出去了。
老爷子用了点早饭,再喝了一盏茶,方慢慢地出去。既然是有诚意,等上三刻钟,也算不得是个事。
老爷子出到正厅,陈平原坐在椅子上,他两个随从站立身后,见老爷子来到,陈平原急忙起身相迎,他脸上堆满笑容,口中说道:“陈老爷子,咱们又见面了!”
老爷子笑道:“劳烦陈老板亲自为我送货入京,实在令老头子受宠若惊啊!”他故意这样说,是想看看并未带货物入京的陈平原用什么说辞来解释。
陈平原道:“老爷子言重了,此事确实是我茶庄有错在先,竟把次等茶叶充当上等茶叶给老爷子送来,老爷子不怪罪,晚辈已经感激不尽了!”
老爷子微微诧异,脸上却依旧是带着笑意,“陈老板信誉第一,老头子佩服。别站着,快坐下说话!”
陈平原等老爷子坐了下来,方才坐下,道:“货物明日到京,今日晚辈是先骑马入京给老爷子赔罪的。”
老爷子瞧着他的神色,似乎是真有赔罪之意,不像是耍什么花招,商场上,处处是陷阱,谨慎总没错的,所以,他道:“陈老板不必如此,谁还没有个过错?此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大家也都是商场上的人,风浪里过来的,这点小事不会放在心上。货物到之日,老头子自当设宴款待陈老板,为陈老板洗尘接风。”
陈平原微笑,“老爷子不责怪,晚辈已经感恩不尽,哪里还敢让老爷子破费?只是这一次晚辈亲自入京,是想结交一下刘晔孙少爷的,不知道孙少爷能否出来一见?”
又是晔儿!老爷子心中不禁有些诧异,到底那女娃给陈平原的信中写了什么?只是如此却不能让他见晔儿,否则他知道晔儿是傻子,只怕不会卖帐,如今货物未曾收到,他随时都可以反悔,遂他笑道:“晔儿此刻还没起床,设宴之日,老头子一定会介绍晔儿给陈老板认识。”
“好,那晚辈便候着,晚辈下榻在御水华门客栈,明日等货物到京,晚辈会亲自给老爷子送去!”陈平原起身,抱拳道,“晚辈不打扰老爷子了,晚辈先去看几个京中好友,明日见!”
“陈老板好走。”老爷子也不强留,对管家道:“送陈老板出去!”
陈平原抱拳离开,他身上风尘仆仆,脸上也有尘土,鬓微微凌乱,似乎是真的才刚到京城。上次见他,与他洽谈灵针茶的价钱,他打扮贵气,态度傲慢,和今日相比云泥之别,看来,诚意是足的,只是,不知道他是看在谁的份上了。
陈平原走后,老爷子问管家,“你怎么看?”
管家摇摇头,“看不透,只希望其中不会有诈就是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又对管家道:“去看看晔儿和孙少奶奶起床没有?”
“已经起了,刚才还看见孙少奶奶在荷池那边和孙少爷泛舟呢。”管家笑道。
老爷子摇摇头,略带不悦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让孙少奶奶来见我。”
“是!”管家应道。
尹乐早几日答应了寿头,要陪他泛舟,寿头今日一早起来便磨着她要去泛舟,她心情也不错,便应下了。
红颜和漠岩两人都是水中好手,对泛舟也十分热爱,连忙准备好东西,便下湖了。只可惜这个到底是室内的荷花池,比不得大湖,通共就这么点大,游尽了也不过瘾。红颜在船头撑着竹篙,有些无趣地道:“要是能到南湖去游游,那才叫好玩。”
寿头却十分兴奋,以前总是见刘琦在玩,自己羡慕得要紧,想不到如今自己竟然也可以下来玩一圈,他倒不拘什么大湖小湖,有得玩就很好了,他听红颜说,便问道:“南湖在哪里啊?好玩不?”
“南湖就在婧州,湖水清澈一望无际,湖里鱼儿也多,随便撒网下去,便是好几顿的菜肴了!”红颜回头笑道,红彤彤的脸上,两只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
寿头听得心动,向往地道:“要是我能去就好了。”
尹乐瞧见他的神情,淡淡地道:“你真想去么?想去找个时间跟你去吧。”
寿头欢喜地跳起来,竟一时忘记是在舟上了,那舟被他用力跳动几下,顿时四下摇晃起来,寿头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就要掉进湖里,红颜一把拉住他,笑道:“乐极生悲!”
寿头抚着胸口,崇拜地看着红颜,“红颜,你力气真大,连我都能拉住!”
漠岩吃地笑出声来,“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胖了许多吗?”
寿头摸着自己的脸,“有吗?”
“有,你总是缠着主人出去吃好吃的,现在胖了许多,小心不帅了主人不要你!”红颜也嗤笑道。
寿头面容陡变,“啊?那我不吃了!”
尹乐道:“傻瓜,人家玩你呢。吃吧,爱吃多少吃多少,嘴巴就是用来吃东西的,谁管胖不胖啊?做人这么辛苦,连吃都也要将就?未免太无趣了!”
寿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管家在岸上喊道:“孙少奶奶,孙少奶奶!”
尹乐抬头看去,对红颜道:“撑回去吧!”
红颜道:“好,反正也玩够了!”说罢,便摇动竹篙,往岸边撑过去!
上岸的时候,尹乐先上了,红颜却要戏弄寿头,笑着摇动小舟,寿头正要上岸,陡然舟身晃动,不由得脚步不稳,噗通一声掉下水去。
第三十一 章 水怪
红颜却以为他会水,毕竟他那么喜爱游湖,家中又有这么美丽的湖,他每日无所事事,不学泅水能做什么?但是她却忘记了寿头的处境,他倒是想学,可也要有人教才行。
寿头咕咚咕咚地沉了下去,双手拼命的划水,但是,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拉着他的脚一般,任凭他怎么划水,都不能稳住身子,一味地下沉。
管家大喊,“快,救孙少爷,孙少爷不会泅水啊!”
红颜一愣,急忙跳下水去,抓住寿头的手,但是寿头拼命挣扎,力大无穷,竟然一把就推开了红颜,转眼间,他便沉没了,湖面瞬间恢复平静,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红颜慌了,在水底四处寻找,但是,分明刚才还在眼前的,沉下去的位置附近全部都找遍了,却不见寿头的踪影。
她浮上水面,惊恐地对尹乐道:“孙少爷不见了!”
尹乐起初还以为她在戏弄,因为,红颜和漠岩的水性都是出了名的好,莫说掉下去一个人,就算是掉下去一根针,她们都能找上来。但是,此刻见她神情不像是在说笑,脸色也微微青,可见是受了惊吓的。
管家噗通一声也跳下去了,但是他自己本身不会泅水,只听闻说寿头不见了,担忧不已,竟不顾自身的安危,便跳了下水去。红颜眼见他也要沉下去,只好拖住他往岸边游去,管家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别管我啊,快救孙少爷!”
漠岩在水底四下寻找,她的身子像是一条灵活的雨,在水底穿梭。
尹乐不会泅水,只能在岸上干着急,而闻讯赶来的护卫,也纷纷加入水底搜索,但是,让人惊异的是,整个湖底都几乎搜遍了,却没有寿头的影踪。
老爷子和一众家人也赶来了,老爷子得悉寿头掉下湖,一时伤心,竟晕了过去,被救醒后,他一字一句地对尹乐道:“他要有个什么事,我要你陪葬!”
并未有黑白无常来,而尹乐知道寿头寿命未尽,他不会这么快死去。她沉着脸等着漠岩和红颜两人的回禀,两人慢慢地浮出水面,绝望地摇摇头。
尹乐嘴角有一丝奇异的冷漠,她手指一弹,疾风从她中指飞出去,咕咚一声,直冲水底,过了一会,只见寿头慢慢地浮起来了,他堕入水底多时,竟然还有意识,一出了水面,便猛地呼叫,“姐姐,救我!”
是她太过大意了,这府中不干净,她早已经知道,但因为对方一直没有出手伤人,所以她不管不理,只要安分修行,日后成仙,也是大有指望的,但是不安于本分,要出来祸害人类,她就非管不可。
刘燕香见寿头无恙,指责尹乐,“你太过分了,我们平日里把晔儿当做宝一般看待,你竟然不好生看着他,还让他堕入湖中,他要有个什么事,看你怎么担当得起?”
尹乐冷睨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是森冷之气让刘燕香为之一愣,随即退了两步,愕然问道:“你想干什么?”
尹乐自然没有对她做什么,红颜和漠岩两人拖着寿头回到岸边,有护卫拉着寿头上来,寿头一上6地,便抱着尹乐嚎啕大哭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尹乐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道:“没事,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老爷子见寿头没事,方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神色有些郁结,愣愣地看着湖面,半天不一言。
随后他在管家耳边说了一句话,管家面容大骇,点点头,便与两个小厮去了。
老爷子对尹乐道:“这个湖不干净,以后不许带晔儿过来这边玩!”
尹乐却道:“有什么不干净的?我见水质挺好,湖水清澈,荷叶飘香。”这个湖会变得很干净,她保证。
“啊!”刘燕香忽地出一声尖叫,众人随着她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湖面中间,竟有一处水质变得殷红,仿若血液一般。
老爷子急道:“快走!”
众人急忙四下逃去,红颜和漠岩瞧了一眼,脸上也有些惊愕,不过二人跟在尹乐身边一年,对灵异之事也知道一些,所以虽然惊愕,却也不退避。
寿头跑了几步,见尹乐还在原地,猛地又跑回来拉着尹乐,“姐姐快走啊!”
尹乐道:“不用害怕,没事的!”
寿头惊道:“湖中有血,是有鬼吗?”
尹乐笑道:“你现在不是不怕鬼了吗?那鬼也变作小蛇跟你玩儿了,你怕什么啊?”
寿头愣了一下,“可是,他刚才要害我!”
护卫搀扶老爷子离去,老爷子见寿头不走,便回头怒喊道:“你们还在站在那里干什么啊?快走啊!”
尹乐牵着寿头的手,对红颜和漠岩道:“走吧!”
红颜问道:“就这样走了?”
尹乐点点头,“嗯!”她静静地看着湖面,眸光一闪,在日光下,她的眸子晶莹得有些妖异,只一瞬间,那湖面便传来砰的一声,水花飞溅起来,一条金色的鱼儿跃出水面,转瞬又不见了踪影。
众人瞧着这情形,都吓得尖叫起来,尹乐拉着寿头,便疾步都走了。
府中的人都人人自危,有护卫连工钱都不要,收拾包袱走了。许多丫头和小厮因卖身在此,不能逃去,好几个吓得病倒,一落黑,府中的人都不敢出房门。那刘并蒂收拾了几件衣物,想趁夜出去居住几日,被老爷子堵在了门口,老爷子怒道:“你去哪里?”
刘并蒂讪笑道:“爹,儿子正好要出去谈个买卖,顺便去鲁县看看货板,十天半月就回来了。”
老爷子凌厉地瞧着他,不一言,阴郁的脸吓得刘并蒂不敢再撒谎,他哀求道:“爹,您也知道府中闹鬼,我是长子,是千万不能出什么幺蛾子的。”
老爷子冷笑,“你不能出幺蛾子,那这一大家子的人能出幺蛾子?”
刘并蒂脸色红了,有些不自在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要是出什么事,好歹,还有我不是?况且,哪里会真的出事?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老爷子对他彻底地绝望了,家中出事,他作为长子,想的不是保护着一大家子的人,而是先便卷了铺盖逃走,他毕生的心血,还真宁可败了也不情愿落在他手中。老爷子面如死灰,道:“你走吧,反正有你没你,都一样!”他慢慢地转身,步履缓慢,他这一生人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如今年老了,再也背不动这些不孝子孙的未来。该去的,就去吧!
刘并蒂犹豫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只是想到府中闹鬼的事情,到底还是自私战胜了最后一丝亲情,他见老爷子的身影消失在树影间,陡然转身,大步而去。
第三十二章 一声爷爷
第二日,管家便请了道士回家驱魔。道士叫玄机子,是飞茅山上的道士,六十来岁,须皆白,一身道袍裹住瘦小的躯体,更显得有几分仙风道骨。他在府中走了一圈,对老爷子道:“府中通共有两个精怪,一个是湖里的锦鲤精,一个,便是山魅,这个山魅如今不在府中,可这里却留下他来过的痕迹,是蝙蝠妖,蝙蝠妖只在夜间出动,他倒是没有恶意,来了没有伤人,大概是才刚成了人形,出于好奇,便来人间玩耍,不足为怪。但是恐防他以后会作怪,所以,我会在门口贴上符咒,并且施法让邪魅不得入侵。这蝙蝠妖若是再来,瞧见门口的符咒,自然就不敢进入了。不过,湖里的锦鲤精,却曾经伤人,是断不能留的。”
老爷子道:“不管是蝙蝠妖还是锦鲤精,道长,您务必把他们都给诛杀了,我这一大家子的,有老有少,着实是经不起吓啊!”
道长沉吟了一下,道:“只是,贫道虽说修习法术,但是这些年,却不曾赶尽杀绝,我只能答应你,把精怪赶出去,却不能答应你要杀害他们。”
老爷子闻言,急了,问道:“道长是不是因为银子?道长请放心,不管花多少的银子,我只要府中安静。”
道长略有些不悦,“何银子无关,贫道虽说不是以驱魔卫道为己任,但是自从入道那日起,心中便不存半点贪念,钱财对贫道来说,比粪土不如。贫道说了,不会赶尽杀绝,除非他们真的伤害了人命。如今贫道还不确定那鲤鱼精到底是因为一时贪玩还是因为心存歹念,蓄意伤人,若是前者,请出去便是了;但若是后者,贫道也绝对不会姑息。”
老爷子还是觉得道长是想多赚的银子,遂道:“他都差点害死我的孙儿了,还不算蓄意伤人么?道长有好生之德,我十分敬佩,但是,这事不是生在道长身上,道长不明白我的心中的焦虑,若只单单请了出去,日后他还能继续回来寻仇或者捣乱,那时候,又该如何?我知道道长不在乎金钱,可我也宁可花一笔银子,来换取日后的安宁。”
道长微愠道:“刘老爷这样说,让贫道十分意外。素问刘老爷一向仁慈,对一个乞丐尚且能有爱怜之心,那鲤鱼精若真是因为贪玩,他罪不至死,贫道是断不会杀了他。再说,他道行如何,贫道还不知道,贫道也无十足的把握杀了他,若杀不成,反而激怒了他,那便给刘家招致灭门之灾。贫道答应刘老爷,会尽全力驱赶他出去,若刘老爷还有担忧,贫道可给府中一人一道符咒,这道符咒能镇住一般的精怪。”
老爷子见他说得严重,态度又十分坚决,也知道是真的误会了他,便略带歉意道:“道长仁心,是我太过焦虑竟没考虑这点。
一切,就按照道长的意思办吧。”
道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我还要在府中看看,看看还有其他问题吗?刘老爷,恕贫道直言,这府中阴气颇重,相信除了两个精怪之外,还有其他妖物。”
老爷子一惊,“还有什么妖物?道长可否一一除了去?”他陡然想起一个问题,急忙对身边的管家道:“去,把孙少奶奶给我找来!”龙尹乐来历不明,性子奇怪,她会不会是山中的精怪?若她是精怪,那断断是留不得的。
道长道:“找孙少奶奶来,又是为何?”
老爷子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实不相瞒,她来历有些不明,而且这些事情是她嫁进来之后才生的,我怀疑,她也是精怪。”
道长面容谨慎起来,道:“若真是如此,贫道要好生对付才行,精怪是不能嫁给人类的。”
老爷子叹息了一声,“真不知道我刘家造了什么孽,竟然招惹了精怪入门。”
道长不语,他的眸光落在远远走来的尹乐身上,虽然相隔有一段距离,但是,她身上散的罡气还是散了出来,再近些,便能看到她眉宇间的威严,他收敛神情,竟变得有些恭谨起来,这女子,又让人说不出的震慑。
他轻声道:“她就是孙少奶奶?”
老爷子看过去,点点头,“没错,就是她,道长可得看仔细了,她是不是精怪?”
道长摇摇头,“不是,她不止不是精怪,而且看她的气势颇盛,一般道行的精怪,都不敢靠近她。”语气中,却有些疑惑,这个女子,她的震慑力和威严到底是从何而来?瞧她的样子,也不过二十左右,这股气势,似乎是浑然天成。
老爷子惊疑,“当真?”
“是不是妖怪,贫道一眼就能看出来。”道长似乎有些生气他的质疑。
老爷子安心了,嘴角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那我便放心了。”这个女娃,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真不希望她是精怪。
尹乐来到两人身边,她瞧了那道长一眼,道长眉目清朗,正气隐然,对这样的人,她是最敬佩不过的了,她们龙家的人职责在身,不得不驱魔逐妖,而他们,是没有任何束缚,只凭着心去做事,是最最值得人尊敬的。
“见过道长!”她微微福身行礼。
道长连忙道:“孙少奶奶不必多礼!”他不由得多瞧了两眼,然而她眉宇中的气势,却让他不敢逼视,同时驱魔逐妖的人,这种煞气,便只有懂得的人才知道。她分明是同道中人,而且法术看起来要比自己的精湛,为何她不亲自出手?道长不禁有些疑惑了。
但是随即,他便从尹乐澄明的眸光中得知端倪,她大概是不愿意泄露身份,才忍下了手。若是如此,自己是万万不能把她的身份泄露出来的。
尹乐道:“听说的道长是来驱魔的,道长,该除的,还是得除去,只是不该除的,给点教训就是了。”
道长听闻她这句话,便知道有深意,略一犹豫,问道:“孙少奶奶可否详尽一点?”
尹乐淡淡地笑了,“道长明白我的意思的。”她转身对上老爷子疑惑的眼神,道:“爷爷,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是第一次叫他爷爷,倒让他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便生出强大的喜悦,脸上也禁不住飞扬起来,只是,他到底是个内敛的人,急急挥手,“去吧,去吧!”
第三十三章 锦鲤精
道长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有些疑惑,他转头问老爷子,“刘老爷,敢问这位孙少奶奶的尊姓。”
老爷子以为道长有惑,便道:“她姓龙,至于来历,说句惭愧的,我也不知道,道长是否觉得她有可疑?方才道长不是说,她并非邪魅吗?”
道长知道他误会了,摆摆手,“非也,非也,贫道只是觉得此女不凡,刘府或许会因为她,而能有改运也未知。”
老爷子微怔,“道长的意思?”
道长笑了笑,“贫道也不确定,而且,刘老爷,天机不可泄露,只是贫道可以肯定,她不是要害你们的人,她若是想还你们,只怕如今,刘府也早已经倾覆。”
老爷子不禁震骇,“她这么能耐?”
“不可知,不可探也!”道长其实也不确定,他修道多年,也只是师傅跟他说过龙女的故事,三界在人类理解的是天地人三界,而龙家执掌的三界,却不是人类所理解的三界,她掌管天界,地府,妖魔界,偏不管人间。因为当时,盘古死后,人界还没存在,而后来女娲造人,盘古精魂为了让龙女历练,故安排龙女后来便归入女娲的人类之列,所以,为了尊重龙家始祖和女娲,人界的事情,后来的龙女是不过问的。
只是,这个到底只是传说而已,真正是如何,他也不知晓。当然,道长看到龙尹乐,因都是姓龙,故想起这段传说。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是否真有龙女,也是不确定的事情。
老爷子的好奇心被他吊起来了,追问道:“道长您若是不说,我这心里,总有些什么似的,不安啊!”
道长抚须笑道:“刘老爷不必心痒,贫道只是听到孙少夫人姓龙,遂想起一个传说而已。传说三界中,有一人在维持法纪,她也姓龙,上至玉皇大帝,下旨地府小鬼,都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
老爷子笑道:“那不过是传说罢了,再说,就算真有这个人,她又岂会入世来到我们刘家?笑话,笑话!”
道长也认同,道:“是啊,就算真有龙女,也不会入世落入凡尘家的。”
当夜,道长便准备开坛事宜,要捉拿锦鲤精。府中所有人都回避,不能在湖边看道长作法,以免误伤了。老爷子下令,谁都不许靠近湖面,掌灯时分,便要全部回房。
他料定这个锦鲤精的妖法高强,所以不敢大意,遂用了最强的法术,他用桃木剑刺穿水面,用红绳绑住铜钱,正欲施法之际,却现锦鲤精竟自己浮出了水面。他疑惑不已,正欲质问,却见那锦鲤精身上受了伤,她化作人形,一步步上岸,跪在道长面前,哭道:“道长请饶恕了我吧,我也是一时贪玩,绝对没有要伤人的意思。”
道长厉声问道:“你是妖,人妖殊途,岂能因为一时贪玩而差点害了人命?你好生在这湖底修炼,谁也不管你,但你出来人间为祸,甚至还差点害了性命,贫道却不能不管。”
锦鲤精哭道:“道长,我已经身受重伤,损失了五十年的功力,求道长开恩,不要杀我,更不要赶我离开这里。”
道长困惑,她身上依旧滴着血水,仿佛是真的受了伤,但是,他尚未出手,而刘老爷也只是请了他一人来这里驱魔除妖,莫非,这府中还有高人?他脑海里闪过那孙少奶奶的面容,会是她吗?
他问道:“是谁伤了你?”
锦鲤精颤抖着道:“我也不知道,那日,我一时贪玩,把那傻小子拉进湖里,却也没想害他性命。正欲和他玩耍之际,我的胸口陡然一痛,法力散去,只得放开那傻小子。我心中生气,想破水而出看看是谁坏我好事,却现自己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而水面,似乎有咒语不断向我笼罩过来,我半点不能动弹,直到刚才入黑之时,那咒语才慢慢消失,我便现自己竟然减少了五十年的功力。”说罢,她又哭了起来,一时贪玩,没想到竟白白损失了五十年的修行,五十年啊,几乎等于人类的一辈子了。
道长问道:“你当真没有看清楚是谁出手的?”
锦鲤精摇摇头,虽然是哭着,但是脸上却没有泪珠,鱼是没有泪腺的,纵然哭得再伤心,也不会有半滴眼泪,只是这哭声凄厉,府内许多人都听到了,大家都卷缩在床上,谁都不敢走出去。
寿头也拉紧尹乐,不许她出去,他惊恐地道:“姐姐,是妖怪在哭,妖怪被打了吧?”
尹乐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喝着茶,蹙眉道:“她活该。”府内没有任何异动,也就是说道长并未动手,若她没有料错,是拿锦鲤精在哭诉了。她今日本不想出手那么重,但是她希望锦鲤精知道,她的一时贪玩,是很有可能伤害一条生命的,虽然她用法力护住寿头,不让他溺毙,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法力,寿头即便不溺毙,时间长了也会因为缺氧而死。
寿头听着那凄厉的哭声,心中不忍,道:“姐姐,她好可怜啊!”
“你差点被她害死,你还要同情她?”尹乐瞪了他一眼。
寿头讪讪道:“但是,我不是没事吗?姐姐,不如你去跟道长说,不要杀她,好吗?”
尹乐叹了口气,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府中的人都巴不得锦鲤精死,相反是被她害过的寿头,却为她求情。
她站起身,道:“我去跟道长说一声,你乖乖地留在房间里,红颜和漠岩在这里,你不必害怕!”
寿头点头,怯怯地看了红颜和漠岩一眼,“那,你们一会不许吓我。”
尹乐眸光扫过两人,轻责道:“贪玩归贪玩,他吓不得。”
红颜吐吐舌头,“知道了!”
尹乐拉开门出去,府里一片漆黑,月儿也躲进了云层里,只有漫天的星星在闪烁着眼睛。
尹乐朝湖边走去,那锦鲤精顿时感受到空气中有一股压力,那铺天盖地的咒语似乎又再出现了,她尖叫一声,浑身抖。
道长诧异地回头看去,花木间,只见有个身影慢慢地走来,他微愣,不是已经说了,不许任何人靠近湖边么?
当那身影缓缓走近,面容也渐渐清晰起来,竟是今日见过的孙少奶奶。
他再看锦鲤精,锦鲤精吓得魂不附体,身子直哆嗦,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第三十四章 救星何人
“孙少奶奶?”道长出声道,“你怎么来了?”
尹乐瞧了地上的锦鲤精一眼,淡淡地道:“我家相公让我来请道长放过她。”
道长微微一愣,“你家相公?”若他没记错,刘家孙少爷刘晔,是个傻子。
“没错!”尹乐道,她走到锦鲤精身边,那锦鲤精抬头瞧了一眼,吓得脸色白,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是,她一走近,她身上散的煞气,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尹乐淡淡地瞟了锦鲤精一眼,问道长,“这个就是锦鲤精?”
道长一愣,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龙尹乐,“没错,孙少奶奶不怕?”
尹乐笑了,“怕什么?不是有道长在吗?”
道长收回铃铛,对尹乐道:“孙少夫人说是孙少爷要放过锦鲤精?那夫人怎么看?”
尹乐蹲下身子,抬起锦鲤精的下巴,眸光冷峻,那锦鲤精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嘴唇不断抖,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
尹乐轻笑道:“你求我做什么啊?你该求道长,道长掌握你的生杀大权。”
锦鲤精哀哀地道:“我知道今日是您打伤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誓,以后会安心修炼,绝对不会再戏弄人了。”
尹乐有些不悦,“胡说,怎么是我打伤了你?我今天可被你吓得魂不附体呢,求道长大慈悲吧,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锦鲤精看着道长,眼里有着哀求,“道长,求求您,放了我吧。”
道长有些明白,他道:“这一次姑念你是贪玩,暂且饶了你,若再有下次,定要你魂飞魄散。”
锦鲤精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谢道长,谢谢夫人,我誓,再也不会了。”
道长嗯了一声,厉声道:“还不赶紧回去?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弄得府中鸡犬不宁,否则,迟早刘老爷也会让人收了你。这刘府的人工湖位于京城的吉星位,于你修炼有益,频道暂且准你在此修炼,只是,你乃是待罪之身,该好自为之。”
锦鲤精连忙道:“是,是,谢谢道长和夫人不杀之恩,小妖这就去了!”她噗通一声,跳进湖里,化作一条锦鲤,转眼便游进水里不见了。
尹乐见锦鲤精入了水,便伸伸懒腰,“我也困了,道长也早点休息吧。”说罢,便要抬脚离开。
道长连忙喊道:“夫人等一下!”
尹乐回头,眉目里有带着一丝媚笑,“道长若是想问我什么,我还是请道长省点口水吧。”
道长叹息道:“贫道其实只是想知道,传说中的龙女,是否真的存在。”
尹乐轻轻笑了,眸光里有无限的寂寥,“既然是传说,那多半不是真的,况且,就算真有龙女,也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那些龙女,大概是前生犯下了作奸犯科的罪恶,今生才会投胎为龙女。不幸的人,说来又什么用?”说完,她扶了一下髻,快步离开。
道长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咀嚼她话里的深意,又觉得,如果她是龙女,那刘老爷大可不必派人请他来收妖。但假若不是,那锦鲤精为何说是她打伤了她呢?他随即又笑了笑,那锦鲤精的道行不高,能对付她的人多了去了,就算真是那孙少夫人打伤了她,也不代表她就是传说中三界的执法者。
道长自然没有跟老爷子说锦鲤精还在湖里,只说已经驱赶了出去,他料想那锦鲤精也不敢再作恶,况且,他也确实看出,修炼的路寂寞漫长,她也只是一时贪玩罢了,并非真的心存歹意。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会赶尽杀绝,更不会轻易毁了人家多年的修炼。
至于另一只蝙蝠妖,因没有再出现,所以道长便在府中张贴符咒,用以威慑蝙蝠妖。其实修行道路漫长,很多妖都会入世游戏,甚至还生多次妖和人相恋的事情,但是多数是没有好下场的。许多除魔卫道之人,不分善恶,见妖便杀,导致了生灵的涂炭。无论是妖还是人,都有权利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他们没有伤人害人,是可以共存的。
老爷子给道长给了道长一锭金元宝,被道长推却了,道长略带严肃地道:“贫道说过,不是为了银子而来的。临走前,贫道给刘老爷一个忠告,刘家,将有一场大劫难。”
老爷子脸色陡变,这件事情每日每时每刻都让他忧心如焚,皇帝临走的时候,说了要让龙尹乐入宫。且不说他是否有私心想留住龙尹乐,皇帝残暴不仁,生性恶毒凉薄,就算他真的把龙尹乐送入宫中,龙尹乐也不会过得幸福。
他求救般看着道长,“道长,请指教万全之法!”
道长抚须,笑道:“当今天下,谁能与天子抗衡?”
老爷子略一思索,道:“摄政王楚晔!”
“去求求他吧,兴许,事情会有转机。”道长叹息道。
老爷子犹豫了一下,眼里的希望渐渐褪去,“摄政王是何许人,怎肯见我?再说,就算见了,又如何会为了一介民间女子和皇帝争斗?”
道长笑了一下,“有些事情,总要试过才知道的。贫道缘尽于此,刘老爷好自为之吧!”说罢,竟飘然远去了!
老爷子怔怔地瞧着道长的背影,细细咀嚼他的话。
在京城,很多官员都会给他面子,因为,他同时是京城茶业商会的会主,偶尔也会和官员打交道,从而也打下了一片关系网。但是现在说的是摄政王,摄政王楚晔,本是先帝心仪的皇位继承人,但是在先帝驾崩前一年,他失踪了,先帝虽然命人寻找了许久,可终究在临终前都未能见上一面。当今皇帝,是摄政王的弟弟。由于当日先帝曾经立下遗旨,若日后楚晔回来,帝位必须归还楚晔。当时新帝登基,为了笼络先帝的重臣,便在登基当日,亲口许下诺言,若是楚晔皇子回来,将帝位归还于他。
谁知道,皇帝登基一年后,楚晔皇子果然回来了,有朝臣上书,要皇帝退位,皇帝下令,秘密诛杀了上书之人,后楚晔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逼得他立自己为摄政王,监管国事。
摄政王虽不是皇帝,却比皇帝更具威信。他日理万机,多与皇帝起冲突,已经让兄弟俩的关系水深火热,如今却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民间女子,而再和皇帝起争端?老爷子摇摇头,叹息一声,忧愁地背着手回房间。
第三十五章 求上慕容赏
丞相王镇西命人来传话,说要收尹乐为义女,并且皇上会赏赐两名宫女给寿头为妻妾。老爷子不敢得罪王镇西,只能说先挑个吉日再上契。传话的人十分傲慢,也看出老爷子的推搪,遂恶意地道:“人人都道刘庆林是个聪明人,如今年老也不至于糊涂吧?就算你富甲天下,也不过是平头百姓,如何能跟丞相和皇上作对?还是乖乖地遵旨行事吧。”
尹乐刚送寿头去南房,心中觉得烦闷,便想出去走一圈,路经正厅,听到那传话的人对老爷子说的话,不禁冷笑一声,道:“哦?那你回去告诉皇帝和你们的丞相大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敢高攀,我也不入宫,你以后不必来了,免得我们小门小户的沾污了你高贵的身份。”
传话的人乃是丞相府中的二管家,从来只有他给脸色别人看,没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更何苦,他如今是来传话,传的是当今丞相的话,他们不顶礼膜拜已经是大不敬,竟还敢口出狂言,着实让他愤怒。只是,他再生气,也不敢冲龙尹乐脾气,因为,到底是皇上看中的人,以后皇上宠爱起来,封妃也是大有可能的。他于是忍住一口气,道:“话已经传到,老爷子是要一家平安还是想满门抄斩,就看老爷子的意思了。”
老爷子有些怪责尹乐的口出无状,连忙道歉,“二管家莫气,年轻人不懂事,出言不逊,我回头会好好教导她的。”
“话已经传到,告退了!”二管家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如此狂妄,着实有王镇西的风范。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老爷子忧心忡忡地看了尹乐一眼,也不忍责怪了,只叹息道:“此事,你不必过问了,我会尽一切努力为你打点,不到万一,不会送你入宫的。”
尹乐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么?我走了,你就诚心如意了。”
老爷子没好气地道:“谁看你不顺眼?我有那闲工夫跟你计较么?好了,你去吧,看见你我心烦。”
尹乐道:“没什么好烦的,你就安心去店里做你的营生吧。”
老爷子嗯了一声,迈脚出了门槛,又回头看着她道:“那陈平原来了,你要不要见见他?”
尹乐道:“这种人,随便打了便是,不必跟他套交情。你对他越客气,他便越是欺负你,你若是放着不管,或者晾他几日,收收他的傲气,他便知道夹紧尾巴做人。”
老爷子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见解,不禁心生欢喜,这个女子,比起他任何一个子孙都要强上百倍,若能安心为他们家的孙媳妇,倒也是好事一桩。老爷子心中既喜且悲,神色几番转换,唤了小厮,命人去准备轿子,便出去店面了。
尹乐本想出去走走,此刻也没了心思。遂打道回房,命小香准备些好吃的,等寿头回来用膳。
老爷子去了将军府,他与慕容赏有过数面之缘,说不上有交情。他知道慕容赏与摄政王交好,若是他愿意帮忙,带他入王府亲自求摄政王,再由慕容赏帮口几句,怕事情会有转机也不定的。
慕容赏早朝回来,便听闻管家说刘庆林求见,他微微错愕,虽然见过他几次,但是两人说不上有交情,今日忽然造访,不知道所为何事呢。
他问道:“他找本将军,有何事?”
管家道:“没说,只是神色颇为凝重,想来事情不简单。”
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走到慕容赏身边,附耳了几句,慕容赏一愣,“当真?”
“千真万确!”侍卫道。
慕容赏沉吟了片刻,道,“皇帝竟然亲自去了刘家?那刘家富甲天下,莫非是冲着刘家的财富去了?若是刘庆林真为皇帝所用,此事还真是棘手。”他抬起头了那侍卫一眼,道:“此事为何不即刻来报?”
侍卫道:“卑职并未见过皇上,而皇上和丞相当日是微服私访,加上一直坐在轿子里,只在下轿的时候瞧了一眼,所以卑职当时并不确定他们的身份,刚才卑职陪同将军入宫,远远瞧了皇上一眼,觉得有些相似,但是不敢确定。方才管家说刘庆林来拜访,卑职才有几分确定。”
“你没见过皇上,却见过丞相王镇西,莫非你认不出王镇西来吗?”慕容赏轻责道。
侍卫道:“王镇西此人,相交遍布天下,而京中的富商,多有和他往来之辈,所以,当时卑职也只是以为他来拜访刘庆林,’并未作他想。”
慕容赏忽然想起刘庆林的孙媳妇,就是那日冲入王府的女子。他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心中有些担心,那女子,会否是皇帝的密探?先是她胡搅蛮缠进入王府大闹了一顿,然后销声敛迹,如今是刘庆林来,想来刘家可能真已经为皇帝所用。
“祝秥,本将军先去换身衣裳,你进去跟刘庆林说一声,本将军马上就到!”慕容赏跟侍卫道。
侍卫应声,“是,卑职马上去!”
老爷子惴惴不安地坐在将军府的大厅内,无暇欣赏府内的摆设,心中只盘算着该用什么说辞打动慕容赏,让他带自己去见摄政王。
“刘老爷子,我们将军已经下朝回来,如今去换衣裳,您在此候着,将军即刻便到!”祝秥道。
老爷子连忙起身,行礼道:“谢谢祝侍卫。”
祝秥见他行礼,倒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你别对我行礼,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坐着吧,将军一会就来。”
“是,是!”老爷子道,复又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却因为茶水太凉而微微蹙眉,他已经等了半个时辰,这杯茶早就凉了,因为心中焦焚,竟把身边的美茶忽略了,他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来人啊,帮老爷子把茶换掉。”慕容赏刚好来到,见到老爷子的表情,他是做茶出身的,对茶要求自己是很高,知道他不满,遂命人立刻换掉。
老爷子闻声,连忙抬头,见是慕容赏,便行礼道:“老朽见过将军!”
慕容赏疾步前来,抬起老爷子的手,笑容和煦地道:“老爷子不必多礼,快请坐!”
老爷子道:“将军先坐!”
慕容赏也不推却,先行坐下,笑问道,“今日是什么风,竟把刘老爷子给吹来了!”
老爷子却没有笑,而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慕容赏愣住了!
第三十六章 阴谋论
他急忙扶起老爷子,道:“这是为何啊?行这么大的礼,本将军承受不起。”
老爷子站定身子,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慕容赏,道:“实不相瞒,老朽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将军的。”
慕容赏请他坐下,此时,正好有丫头进来奉茶,丫头走后,慕容赏道:“老爷子请先用茶。”
老爷子哪里有心思喝茶,只是茶香扑鼻,加上慕容赏这样说,他便端起饮了一口,是陈年茶,茶香温厚,入口顺滑,上等的好茶,竟是出自他的茶园。老爷子情不自禁地道:“这批陈茶,想来已经有十年了,将军也喜欢喝敝庄的茶?”
“一直都喝。”慕容赏笑道,眉目里却有些严肃,“老爷子有何事要求本将军?”
老爷子收敛神情,把皇帝与王镇西之事和所要求之事和盘托出。慕容赏不禁有些吃惊,“皇帝竟然要你的孙媳妇入宫?”楚坤从来都不是好色之人,否则后宫至今,才只有几个嫔妃,而且登基之后,他才选过一次秀。
“千真万确!”老爷子面容有些难堪,“也是因为这样,老朽才不得不来求慕容将军,当今世上,能帮到老朽的,只有摄政王了。”
“他看中的是你哪位孙媳妇?”若是那天来闹事的那个女子,可就真是太巧了,巧得有些阴谋的意味。
“是老朽的嫡孙,刘晔的媳妇。”老爷子道。
“可是姓龙的那位?”慕容赏再问道。
老爷子一愣,“将军认识她?”
慕容赏轻轻地笑了一声,“不算认识,她之前曾经闯入王府,要为你们刘家取回金鹰牌,她胆子也颇大。”果真是她,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些内情。
老爷子顿时动容,“真是她亲自去取回来的?哎,这个孙媳妇,老朽着实是舍不得,将军应该知道,老朽的孙子,心智不是十分成熟,幸亏有她照料着,这些日子以来,才算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她要是走了,只怕晔儿是要闹翻天了。”
慕容赏见他说话滴水不漏,脸上也确实有难舍的表情,他阅人无数,应当不会错看,若他只是伪装,此人也着实恐怖。
沉思了一会,慕容赏道:“此事本将军要先探探王爷的口风,但是,还是劝老爷子不要冀望过高,因为,当今局势,老爷子也应当清楚,王爷已经和皇上起了数次的冲突,王爷未必会为了你的事情而和皇上抗衡。”
老爷子连忙道:“老朽知道,将军愿意帮忙,已经让老朽感恩不尽了。”
送走了刘老爷子,慕容赏便即刻命人备马,去一趟摄政王府。
楚晔也刚从宫里出来,见下人通报说慕容赏来了,不禁有些诧异,两人刚才从宫里分手,他跟王镇西多谈了几句,所以耽搁了回来的时间,料想他也应该刚回府不久,怎地这个时候来了,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他急忙出到正厅,见慕容赏神色有些凝重,不禁心中一沉,“怎么了?”
慕容赏屏退左右,悄声道:“你知道今日谁来找我吗?”
楚晔问道:“谁?”
“刘庆林!”慕容赏坐回椅子上,回答道。
楚晔微愣,“刘庆林?他找你做什么啊?你跟商场上的人一向没有往来,他找你,断不会为了生意上的事情吧?”
慕容赏苦笑一声,“你也不用拐个弯说我人面不广的,他确实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来找我,他是为了她那孙媳妇。正确来说,不是来找我,而是找你。”
“哦?”楚晔坐了下来,“他的孙媳妇?”脑海中禁不住浮现出龙尹乐的面容,自那日山崖分手后,两人便再没有见面,虽然没有刻意地去想她,可心中太多疑惑无法解困,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她来。
见楚晔面容陡然关注了起来,慕容赏叹叹气,“你果真是对那女子上心了。”
楚晔面色一沉,“胡说八道!”
“晔,我与你认识多年,岂会不知道你的性子?你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我的,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这个女子如今尚不知道是敌是友,保持距离为妙。”慕容赏不愿他因为这个女人而乱了心,忘记此刻眼前的局势。
楚晔冷笑,“不过是一个民间女子,用敌友来说她,岂不是抬举了她?”
“她很快就不是民间女子了。”慕容赏凝重地道。
楚晔眸光一闪,峻声问道:“什么意思?”
慕容赏把今日刘庆林来找他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冷然道:“之前这个女子闯入王府,我还觉得是一场闹剧,如今看来,这不单单不是闹剧,反而是阴谋的开始。”
楚晔眸光冷峻,“你是说,皇帝要龙尹乐入宫为妃?”
“刘家一向安分守己,从不过问政事,和朝中官员来往的也不多,即便有,也是吃吃喝喝,风花雪月的朋友。我之前也欣赏刘庆林的洁身自好,如今京城多少商贾,为了自己的生意和利益,巴结朝廷官员,大开方便之门,那些官员也从中谋取私利,甚至为商贾保举一官半职,单咱们手上掌握的还少吗?想不到我竟看错了他,他不是不想参与朝政,混个一官半职,他的胃口大着呢。”慕容赏冷哼道。
“你既然已经有结论,分析来听听。”楚晔眉目清冷,态度有几分闲适,而慕容赏知道他也越是这样,代表他越重视这件事情。
慕容赏道:“楚坤是什么人,咱们都很清楚,他并不好色,怎么会在百姓家看见一个女子,便说要娶入宫中?就算他真的好色,那姓龙的女子,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不是完璧之身,他一向追求完美,又怎么会要一个平民的媳妇?他要什么样绝色的女人没?只要他下令选秀,比姓龙出色的女子大有人在。也别说什么一见钟情,我压根不相信有这回事,任她姓龙的天姿国色,也不能撼动咱们那位生性残暴的君主的心。所以,我怀疑,这其中定有阴谋。”
楚晔问慕容赏,“你见过那姓龙的女子没有?”
慕容赏一愣,“没见过。”随即又有些鄙夷地道,“不必见,也知道定是个狐媚女子。”之前龙尹乐闯入王府,他找人调查过她,知道她长得不错,只是,长得不错的女子,天下多了去了,一个傻子的媳妇,能有多出息?
第三十七章面见摄政王
楚晔喊道:“来人啊!”
有小厮进来,拱手道:“奴才在!”
楚晔道:“准备午膳,本王与慕容将军共同进膳。”小厮应声,便急急出去了。
慕容赏看着他,“你还有心情吃饭?”
楚晔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没有心情吃饭?而且,吃饭从来都和心情无关,是和肚子有关。”
“那这件事情......”慕容赏站起来急问。
“这件事情,等本王吃饱再说。”楚晔站起来,伸伸懒腰,道,“府中刚来了一个厨子,做的小菜不错,你今天有口福了。”
慕容赏郁闷地道:“我可吃不下,人家分明是针对你来的,你不想办法对付,还有心情吃饭,真不知道是说你乐观还是说你没有危机意识。”
楚晔笑了,“这是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慕容赏白了他一眼,“是,我就是那名死太监。”
楚晔走到门口,看着白晃晃的太阳直射在门槛上,院子里的花木有些耷拉,这样的天气,人都要晒成干尸,莫说是树木了。他有些澹然道:“枉你方才还说了解本王,莫非竟不知道本王心中的打算吗?”
慕容赏摊手,“现在可真不知道了。”他也不追问,他要说的,不问也会说,若他不说,便是拿着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等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饭菜果真是美味,楚晔就这饭菜喝了几盅,倒是慕容赏,杯中的酒半滴都没有少,而在他面前的饭菜,也只随便吃了几口,像他所说,他还真是没有心情吃。
“国汉,让那厨子进来!”楚晔似乎颇有兴致,对门口的侍卫喊了一声。
侍卫应了一声,过了一会,身穿青色衣服的厨子小碎步跑了进来,跪在楚晔面前,“奴才参见王爷。”
楚晔和气地道:“起来,本王吃了几顿你做的饭菜,确实不错。不过本王想问问,这个是什么菜?不像是羊肉,也不像是牛肉,却又牛肉的味道,又有羊肉的膻味,嚼劲十足,又香得很。”
那厨子站起来,凑头去看了一下,笑道:“王爷,那自然不是牛肉,也不是羊肉,那是香酥老鸭胸。”
“哦?竟然是鸭肉?”楚晔笑了笑,“本王开始以为是羊肉,再吃之后,以为是牛肉,想不到,竟是鸭肉。”
厨子从未见过楚晔,只听府内的人说王爷十分严厉,不苟言笑,他瞧着也不是啊,至少为了一道菜,便几番露出笑容,他心下便放松了些,回答说:“许多人吃了都以为是羊肉,因为鸭肉其实也有膻味,而奴才偏生不辟去这膻味,而用十种香料一同下锅炸,然后再用羊肉汁加小牛肉粒下锅翻炒,便成道香酥老鸭胸了。”
楚晔意味深长地看着慕容赏,“看见了吗?一道菜看似是复杂,又是羊又是牛的,但是,它却不是我们以为的羊,更不是我们以为的牛,它是鸭。”
慕容赏知道他说什么,他是说他想多了,他摇摇头,“你身在其中。”
“但是本王十分清晰。”楚晔取过放在桌面上的毛巾擦了擦嘴,站起来对国汉道:“立刻去把刘庆林请过来。”
慕容赏忽地站起来,“你相信他的话?”
“不知道,但是本王想见见他。”楚晔面无表情地道,对那厨子道:“你下去领赏吧!”
厨子欢天喜地地谢恩出去了。
慕容赏也站起来,有些愠怒,“我不知道什么鸡鸭羊的,我只知道,这个所谓孙少奶奶,绝对不是个单纯的人。谁知道她背负着什么阴谋?”顿了一下,他陡然抬头,“天啊,你不是对她动情了吧?”
楚晔扫视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天知道,我觉得你自从失踪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竟然还跟那狗皇帝说什么兄弟情谊,他要是跟你说这个,就不会时时刻刻不忘追杀你,当日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失踪。”慕容赏声音扬高,略带着不忿。
“你啊,”楚晔瞧了他一眼,“这里是摄政王府,你这句狗皇帝若再大声点,整个京城都听到了。”
“听到又如何?他不配坐在高位上!”他恨恨地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有些事情,还没有真凭实据,千万不要胡说。”楚晔相比起慕容赏的愤怒,倒显得十分镇定,“再说,现在乱又有用什么?他到底是登基了,当日伺候父皇的御医全部暴病身亡,我们就算怀疑,一时半会的也拿不出证据来。”
“分明是他弑君,那些御医,就是被他灭口的。”慕容赏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满心的愤怒。
楚晔的面容有些冷峻,轻声道:“若本王调查清楚果真是他做的,本王会知道怎么做。”他的眸光陡然变得阴狠起来,双拳紧握,怀疑许久了,但是他做得十分干净,半点蛛丝马迹都不露。
慕容赏脸色和缓了一下,幽幽地道:“我始终不相信皇上会下旨让懿德皇后殉葬,先帝如此宠爱懿德皇后,病中之时,还曾经对我说过,一旦他驾崩,要好生照顾懿德皇后。”
懿德皇后,是楚晔的生母,先帝驾崩那夜,下旨让懿德皇后殉葬。皇后在先帝死后第三日,便服了毒酒,遗体安放再梓宫,与先帝合葬。
楚晔脸色阴沉,看着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干久久不说话,他失踪的一年里,生了什么事,他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只知道一醒来,天下便变了模样,变了颜色。
如果,真的是他那位好弟弟造的孽,他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所幸,先帝在病榻中,曾召来重臣,立下圣旨,只要楚晔回来,无论谁在位,都必须退还皇位给他,所以才能确保他今日的摄政王之位。
老爷子刚回到店里不久,管家便气喘吁吁地赶来,在老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老爷子即刻放下订单,出了门口上轿子,与管家一同王摄政王府赶去。
他坐在轿子上,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说服摄政王帮他。
去到王府,他跟着侍卫走了进去,管家被挡在门外不许进,管家有些不放心,伸长脖子在门口等候。
去到正厅,老爷子抬头看进去,只见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蟒袍的冷漠男子,他眉毛浓黑,眸光冷峻,脸上不带一丝笑意,他连忙行礼:“老朽刘庆林参见王爷!”他也留意到慕容赏坐在一旁,便又多行了一个礼,“参见慕容将军。”
“刘老爷不必多礼了,请坐!”楚晔出声道。
“谢过王爷!”老爷子有些不安地坐了下来,便立刻有人奉茶上来,他也不敢喝,只低着等摄政王的问话。
第三十八章 诺言
楚晔和气地道:“老人家不必害怕,将军已经把你所求之事告知本王,不过本王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想当面问问老人家。”
“王爷请问,老朽定当知无不言。”老爷子道。
楚晔问道:“皇上当日为何会到你府上?他之前见过龙尹乐?”
老爷子谨慎地回答道:“应当是没有见过的,当日皇上来到府中,也让老朽十分意外,而且,当日皇上并未说因何事而来,只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后来见了老朽的孙媳妇,孙媳妇不知道皇上的身份,还口出无状顶撞了几句,本来老朽以为这一次皇帝定必怪罪,却想不到临走前,竟让老朽准备孙媳妇入宫事宜。日前,丞相也命人来说,要把老朽的孙媳妇收为义女,好用新的身份入宫。”
楚晔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在意地问道:“那你那孙媳妇是否同意入宫?”
老爷子叹气一声,“若她愿意的话,老朽即便多么不舍,也是要放她走的,问题是她自己也不愿意,还把丞相的二管家骂了一顿。”
楚晔身边的侍卫邵国汉有些奇异,“你那孙媳妇也真是奇怪啊,入宫再不济,也能封个贵人,她却偏要留在一个傻子身边。”这句话,是慕容赏交代他问的。
老爷子脸色一变,听到国汉说寿头是傻子,心中不大高兴,却也不敢作,脸上也不敢表现出不高兴,只道:“大概相处了下来,总是有感情的。”
国汉道:“对不住,并非故意说令金孙的,只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合常理。”
“世间许多事,又岂有常理可遵循?老朽这位孙媳妇,行事想法皆和普通人不大一样。之前,老朽跟人生意上有些纠纷,也是她去信为老朽摆平,让老朽不至于亏一大笔银子。”
“哦?说来听听!”楚晔饶有兴致地问道。
老爷子道:“其实此事说起来,也是惭愧不已,之前老朽病了,那不孝儿子和襄平的陈平原做了一笔买卖,用高价买了一批下等货,为此老朽曾经在家中大脾气。孙媳妇知道后,便去信给陈平原,信中写了什么,老朽并不知道,但是那陈平原竟然因为她的信而乖乖地亲自送货上京,并且亲自来道歉。”说起这件事情,老爷子还是觉得困惑不已,之前曾经问过尹乐,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尹乐解释说是因为知道有人要刺杀陈平原,只是告知了他,又并非帮了他,他为何会感恩戴德地亲自送货物入京并且要坚持拜见晔儿夫妇。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而是先要让皇帝放弃龙尹乐入宫的念头。
楚晔与慕容赏对视了一眼,或许外人不知道陈平原是谁,但是两人却是十分清楚的。陈平原是当今宸妃的兄长,虽无血缘关系,但是私底下陈平原和皇帝来往甚密,陈平原自然是想要沾皇家的光,而皇帝,眸光却盯着襄平富这个名头上。襄平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已经开始秘密地展军事基地,借修建堤坝为理由,大量征集身壮力健的农民,而真正修堤坝的任务便交给了河工,征回来的农民,全部都秘密练兵。这点楚晔之前已经打探得十分清楚。
楚晔对老爷子道:“这件事情本王已经清楚了,本王会想一个万全的法子,你就安心回家候着吧。”
老爷子感激涕零,没想到摄政王这么快就答应了,他还以为要下一番功夫呢。他站起来,行礼道:“老朽谢过王爷,替老朽家的孙媳妇谢过王爷!”
楚晔吩咐国汉,“送老人家出去!”
“是,王爷!”国汉拱手道。
老爷子也道:“那老朽告退,一切,拜托王爷了,只要此事可成,王爷便是老朽一家的恩人,以后王爷的话,老朽一家,莫敢不从。”最后一句话,是颇有深意的,老爷子纵横商场多年,从不和官员沾亲带故,但是经历了此事,他知道,必须要为刘家找个靠山,否则日后他死了,他的这群不成器的子孙,怕是要被人连肉带骨头都吞下去了。
楚晔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有着散漫的笑意,道:“老人家不必客气,慢走!”
老爷子走后,慕容赏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打刘家的主意吧?”
楚晔摇摇头,“你还看不清?”
慕容赏也摇摇头,“你指的是?”
楚晔眸光里有一丝冷然,“楚坤会去刘家,是因为龙尹乐写给陈平原的那封信,赏,不管用什么方法,把那封信弄到手,本王要看看龙尹乐到底给陈平原写了什么,竟让楚坤也坐不住,竟要亲自探访刘家。”
慕容赏有些了然,但是依旧对龙尹乐有所保留,“就算是因为这样,我还是觉得这个女子太过可疑,谁知道她有什么居心?你不怕这一切都是计?就等咱们傻兮兮地走进人家设定的陷阱里。”
“是不是陷阱,总要走过才知道的。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前怕狼后怕虎,怎么能成大事?”楚晔冷笑道。
慕容赏没好气地道:“我怕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你之前被人暗算过一次,最后侥幸逃脱,不代表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楚晔对那一年生的事情半点印象都没有,他有些茫然地道:“其实是不是被人暗算也不确定,本王关于那年所有的记忆都消散了。”
慕容赏道:“除了他还会有谁对你下手?他觊觎这个皇位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了,多少次明来暗来的刺杀?若不是你当日手下留情,这个皇位早就是你的了。”
楚晔冷然地道:“如今皇位已定,本王倒不想争斗这个皇位,他若真心为百姓,今日本王也不会坐上这摄政王之位,与他争一日长短。但是,偏生人心不足,得到天下,却连年征战,南征北讨,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哼,他想扩张版图,好在百姓心中印下功勋,为的,也是他的皇位稳固。”慕容赏不屑地道。
楚晔看着慕容赏,神情有些痴罔,“赏,本王总觉得自己有一件事情还没做,但是绞尽脑汁,却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本王似乎是曾经答应了一个人,要做些什么,但是那女子是谁,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本王真不记得了。”
慕容赏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大概是你在落难之时,曾经有人救了你,可能你答应了恩人一些事情,但是醒来后,那段记忆消失了,你也不记得了。你也知道,你这个人最重视的是诺言,你许下的诺言,哪怕是赴汤蹈火都要完成的,所以你记忆虽然消失了,可那份诺言却在你心里刻下了印记,别太着急,御医也说过这段记忆日后也是有可能恢复的,等你记起来答应了什么人去做些什么事情,你再去做也不晚。”
第三十九章 慕容赏被作弄
慕容赏执意要见见这个龙尹乐,一个平民家的百姓,竟让皇帝亲自出宫微服私访,他心中料定龙尹乐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女子。
他得悉陈平原还留在京城,并且,通过多次的努力,终于让他约见到龙尹乐和刘晔。
他们在聚贤楼相见,慕容赏在聚贤楼里定了一间雅间,隔壁正好就是陈平原订的雅间,他用内功在墙壁刺了一个洞,再用画卷遮挡,等人齐之后,他便可以监听监视。
那陈平原早早便来到聚贤楼打点,正午时分,便见龙尹乐和刘晔出现,身后还跟着两名模样出众的侍女。
可以说,在见到龙尹乐的那一刻,慕容赏有些怔愣了,他开始觉得,要收回跟楚晔说的话,她的容貌,实在是绝色,即便是宸妃,盛装之下,也不及她的十分一。他甚至有些相信,楚坤当日瞧了她的容颜,由此起了色心也是大有可能的。
但是,他的眸光很快就被寿头吸引了过去。传言这个刘晔是个傻子,但是,如今瞧他说话的模样和神情,哪里有半分傻子的影子?吐字清晰,出口成章,甚至还懂得避开陈平原的试探,态度始终不卑不亢。
他哪里知道寿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绿荷在耳边教导他,所谓的态度,也是昨夜在家里训练了许久,加上有龙尹乐在此,寿头心神安定,没有慌张,挥自然是好的了。
龙尹乐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一味地喝茶,上菜的时候,就顾着吃菜,她似乎很能吃,陈平原是不是眸光定在她身上,她也不看,只顾着吃自己的东西。
但是,慕容赏现了一样,那就是她无论喝茶还是吃饭,身后的两人都会先用银针探过,肯定没有毒才让她用。一般百姓家,需要这样吗?
一顿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慕容赏见他们要走了,便想放下画卷,遮挡住小洞,却不防,龙尹乐的眸光陡然扫视过来,那眸光凌厉尖锐,似乎现了他似的,他吓得即刻放下画卷,坐在椅子上,心中竟有些惊慌。
“怪了!”他喃喃自语,“不过是一个娘们,我怕什么啊?”他稳定心绪,再掀开画卷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他不知道怎么去解读龙尹乐最后的眼光,她是否知道有人在监视?只是这样瞧一眼,就算她知道有人监视,也不会知道是自己的。
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地阴凉了起来,大夏天的,冷风嗖嗖地在后背凉起,他把窗户锁紧了,但那阴寒之气还是驱之不散,他不安地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暖茶,总觉得房间里有人似的,他抬头四看,刚才遮蔽小洞的画卷上,那本来死气沉沉的曼妙女子不知道为何,竟似乎眨动了一下眼睛,他一惊,揉眼再看,那画卷还是画卷,那女子还是画卷上的死物。
门陡然被推开,他吓得整个人跳起来,抬头去看,竟是龙尹乐。
她依偎在门口,意态慵懒,魅惑地笑道:“看够了吗?”
慕容赏定定地瞧着她,气势虚张,“你是谁?说什么呢?”
尹乐扭着腰肢来到他身边,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媚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看了我许久吗?对我有意思尽管说啊,害是什么羞呢?”说罢,竟还伸手刮了他的脸颊一下。
他吓得整个人缩开,怒道:“你放庄重点。”
“庄重?为什么要庄重?你偷看我不是因为爱慕我吗?既然你爱慕我,我为什么要放庄重点?”尹乐巧笑倩兮,意态颇有撩人之意。
慕容赏鄙视地看着她,“谁说我爱慕你?自作多情。”
尹乐眸光陡然一闪,收敛笑容,峻声道:“你若不是爱慕我,为何偷看我?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慕容赏没想到她会有这一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顿了一下哼哼道:“谁说我偷看你?我不过是欣赏画卷而已,谁知道墙上竟然会有个洞,我想把画卷取下来,不小心看了过去,才看到的你。谁有那闲工夫去偷看你?别以为自己真是国色天香,是个男人都要看你!”
尹乐取过茶壶,放在他面前,媚笑道:“跟你玩一个真心话游戏,我问,你答,你把手放进壶里,你要是说真话呢,手自然没事,你要说假话,你的手指会无缘无故流血,要不要玩?”
慕容赏冷笑道:“荒谬,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不信。”
“不信就试试啊!”尹乐挑眉道。
慕容赏哼道:“试试就试试,谁怕啊?”
尹乐笑了笑,掀开壶盖,“把手指伸进去!”
慕容赏取过茶壶,看看她有没有动什么手脚,壶里只有半壶褐色的茶水,并无其他,连茶叶渣小二都已经隔走了的。
他把手指伸进去,眉目带着挑战,“来问啊!”
“你是男人?”尹乐问道。
“废话,这还用问吗?”慕容赏怒道,“快,要问什么尽管问。”
尹乐眨眼,“我已经问了啊!”
“什么?”慕容赏陡然一愣,“什么意思?”
尹乐哈哈大笑,“你真相信说假话会流血啊?想不到堂堂慕容将军,竟然如此白痴可笑。”说罢,她伸手挑了他的下巴一下,施施然走去了。
慕容赏整张脸都绿了,从茶壶里伸出手,狠狠地甩了几下,想起刚才自己的举动,着实是幼稚得可笑。真是可恶,第一次交锋,就败得如此狼狈,若让人知道这件事情,岂不是笑得他脸皮都黄了?
等一下,他脑子里忽然闪过她刚才最后那句话,慕容将军?她知道他的身份?他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他似乎没有见过她,他自问也不是个招摇过市的游手好闲者,她为何会知道他就是慕容赏?
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
第二日,他去见楚晔,楚晔问他,“听国汉说,你昨日去见龙尹乐了,怎么样?”
慕容赏脸色一沉,道:“没见到!”
“哦?”楚晔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慕容赏愤怒地道:“还说,被她摆了一道。”遂把昨日被龙尹乐作弄的事情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愤怒地扬眉,“再有下次,我一定要她好看!”
楚晔哈哈大笑,那笑容竟跟尹乐如出一辙。慕容赏愤慨地道:“你不说几句同情的话也就罢了,竟跟那女人一样耻笑我,可恶至极!”
楚晔拍着他的肩膀,哄道:“好,不笑你,”顿了一下,他又笑道,“只是,你怎么会真的把手放进壶里?莫非,你真相信好端端的,那壶会让你的手指流血么?”
慕容赏的脸黑了,愤愤地拂袖而去!
第四十章 晔字
那丞相府的管家回去跟王镇西说了一通,自然是添油加醋地说尹乐的不好。王镇西闻言,也不生气,道:“让她嚣张,这种人越是嚣张,入宫后受的苦头越多。”
后又得悉刘庆林去找了慕容赏,求摄政王出手,王镇西对门生常平道:“好,就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吧,咱们只要隔岸观火。”
常平是礼部尚书,他却不是那么的乐观,道:“只怕,楚晔未必会出手。”
王镇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他会出手,他如今就是要和皇上争一日之长短,这件事情摆明是皇上的不对,强迫民妇入宫,此事若传开去,皇上的声望定必要跌倒了谷底,老夫最喜欢看他们兄弟俩相争了。”
常平笑道:“还是恩师看得透彻。”顿了一下,他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让湘君嫁给楚晔?不怕日后对阵起来,会有所牵制吗?”
王镇西摇摇头,嘴角含着一丝残酷,“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湘君是带着老夫的命令去的,楚晔爱上她自然是好的,因为爱情,总会让人失去判断能力。若不爱,那湘君自然不会对他仁慈,暗中下毒也好,透露军情也好,都总是对老夫有益的。”
常平哈哈笑了起来,“好,皇帝摆明了不是楚晔的对手,咱们就隔岸看虎斗,他两人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恩师一定能顺利夺得楚姓江山。”
王镇西嘴角有一丝玩味,“如今,老夫纠结的是,该如何把皇帝弑父的真相告知楚晔,楚晔一旦知道先帝是被楚坤所害,加上再用毒酒毒死先皇后,他一定会疯狂。”
常平神情略有得色,“此事,就让学生代劳吧。”
王镇西看着常平,“好,楚晔并不知道你我的关系,由你出面是最为妥当的,常平,此事那便托付于你,辛苦你了。”
常平连忙施礼,正色道:“若不是恩师提拔,学生也没有今日,恩师有事尽管吩咐学生,哪怕是叫学生去死,学生但凡有半点皱眉的,那都不是好汉。”
王镇西拍着他的肩膀,喜悦地道:“好,好,不枉老夫对你悉心栽培,常平,以后咱们师生二人,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若老夫夺得帝位,你必定就是丞相了。”
常平恭谨地道:“恩师哪怕是让学生去守马房,学生也甘之如饴。”
常平今年三十五岁,是本朝年纪最轻的尚书,而他昔日,不过是一个落魄书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受尽人家的白眼。能有今日,全靠当日王镇西慧眼识英雄。
是夜,夜风清凉,拂去了夏日的燥热。
楚晔一人走在花园里,花木扶疏下,是被夜风扫下的落叶。花香渗入空气里,不需用力呼吸,那花香便钻进鼻子里,让人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走到大门处,深夜王府的大门紧闭,门外有侍卫守门,漆黑中,那两扇大门就像是两道屏障,彰显着摄政王霸权的身份。
他走到围墙下,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大理石墙。第一日她闯进来,他打了她,她撞在着墙上,额头流血,这里,大概也留下她的血迹。下人早已经把血迹擦去,但是,他的手似乎还能感觉到温热粘稠的血液在手指流淌。
心便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伴随着心痛,还有一种酸涩的感受。她深爱着一个男子,但是他可以肯定,不是自己。嫉妒像毒蛇一般吞噬者他的心和理智。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错认了自己,她脸上有种不顾一切的执狂,他一度希望,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但是,他深深明白,自己不是。那一次在悬崖上相见,她已经表明是她认错了。他不是她要找的人。
“王爷,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早点休息吧。”国汉上前劝道。
楚晔也没有回头,只静静地问,“国汉,你觉得本王应该帮龙......刘庆林吗?”
国汉回答道:“王爷心中定已经有了计较,国汉觉得兹事体大,不敢妄言,一切单凭王爷做主,国汉认为,王爷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一定是对的。”
楚晔眸光有些悠远,静静地抚摸着墙壁,他自然不会看着她入宫,她即便不属于他的,也不能属于楚坤。
“王爷,那孙少夫人是一个十分奇特的女子。”国汉似乎明白他的心事一般,直言了出来。
他是巴不得有人跟他说说龙尹乐。他问道:“你说说怎么奇特?”
“单人匹马,竟敢闯进王府,还敢对王爷撒泼,单这点,便能看出她的胆量不小。那日她闯进来,国汉与她交手一招,人还没碰到,就被她弹了出去,可见武功高强。胆子大,武功高,却嫁给一个傻子,便是奇特之处。”国汉道。
楚晔一愣,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傻子叫什么名字?”
“刘晔!”国汉道,“与王爷同一个字。”摄政王叫楚晔,百姓应该是避讳才对,但是,他任摄政王之时,便下令百姓不必因为他的名字而避讳。
楚晔脸色陡然大怒,心中觉得有一股难掩的痛缓缓覆盖四肢百骸,她的爱人,定必也有一个晔字,大概当日,她也以为那傻子就是她的爱人,所以不惜一切下嫁。但是后来现不是,便留在刘家继续打听她爱人的下落。大概后来是听闻他的名字里有个晔字,便又误以为他是。一想到她用这样的方式去找她的心上人,他就觉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
他面容冷厉,道:“开门。”
国汉一愣,“王爷要去哪里?”
他陡然侧头看着国汉,眸光锐利而冷凝,暴怒道:“让你开门就开门。”
国汉不敢再问,急忙上前拉开木栓,把门打开,正欲说话,却见楚晔的身形已经闪了出去,转眼便消失了。
刘府多了人巡夜,因为之前曾经出过锦鲤精的事情,所以护卫们在巡夜的时候,多了几分警惕。
“有人影飞过。”护卫阿甘指着漆黑的夜空惊道。
随行的几名护卫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是哪里有人?一阵夜风吹过,众人想起锦鲤精,面容都显得有些惊惧。阿甘打了一个冷颤,道:“我们还是赶紧去巡别的地方吧。”
众人没有反对,都想即刻离开这里。
第四十一章 相见不如不见
尹乐哄寿头睡着之后,自己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窗户开启,有凉爽的风从窗外吹进来,风中夹着院子里蔷薇花的香味,满屋便顿时飘香起来。天空中有星子闪烁,月亮躲进云层里,云层四周便有淡白淡黄的光晕。
一阵劲风急地吹过来,她挺直腰杆,便见一道黑影从窗口掠进,站在贵妃榻前。
她看过去,心酸和痛楚让她眸光有些痴愣,昏暗的光线虽然不足以看清他的面容,但是,却能辨清他的轮廓。她微微叹息,“你来了!”话音刚落,她便跌入他的怀抱里,他烫热的嘴唇落在她的唇上,还来不及亲热,她便觉得唇上一阵痛楚,他咬她,用力地咬。
她觉得口腔有腥热的血液,他丝毫不怜惜,只咬着她不放。她伸手抱着他,默默地忍受他的怒气。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生气,也不知道他的来意为何,他既然已经不记得她,自然不会对她有半分感情。那么,今夜来,是示威还是挑衅?
他缓缓地放开她,瞧着她唇上溢出的鲜红血液,他眸光变得痛楚起来,俯身轻轻地再吻住她的唇,吸去她唇上的血液。吸允依旧带着痛楚,她的双手放在他后背,不动,像沉默的石头。
许久,他才放开她,缓缓地问道:“你要找的人,对你真这么重要?甚至为了他名字里的一个晔字,便疯狂若此?”
她凝视着他,依旧不说话。重要吗?不重要的话,她不会撂担子来这里找他。明知道他不记得她了,她依旧用千万种无聊的理由强行要自己留下来。她的心很复杂,说不清心里的思绪,她明明已经劝说自己放弃,但是,午夜梦回之时,心底的执拗却一天比一天强。
他推开她,她却忽然伸手抱住他,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他愣了一下,心中有一刻的软弱,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代替品,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贪恋她错认的温柔。他用力推开她,扬起手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声音带着伤痛而焦灼,“你就那么爱他?他若爱你,不会避开你,你醒醒吧!”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用这样粗暴的方式相处,她的脸不痛,因为,他所用的力气不大,他恨什么?他生气什么?他若不记得她,她爱着谁对他来说也没有影响。她很多话想说,但是,她开不了口,她知道自己一旦开口,泪水也定必会夺眶而出。她不喜欢掉泪的感觉,太软弱了。
他瞧着她倔强的眸光,还有昏暗光线下楚柔的脸,她若生气,她若跳起来跟他吵,他估计心会没有这么难受,但是,她那样倔强而静静地瞧着他,他就受不了。
他带着沙哑的声音低沉地问道:“能忘记他吗?”
她凄楚地笑了一下,忘记?可以吗?若是可以,她不会再留在这里了!
她摇摇头,轻声道:“抱着我,好吗?”
他的心不断沉下去,当她摇头的时候,他的心便沉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黑暗之处,又冷又痛。
他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她温软的身子就在他怀里,他似乎能掌握她的情绪,但是他冷静地知道,掌握她情绪的人不是她,而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她只是把自己当成是他,好贪恋片刻的温柔。
她真的很爱很爱那个男人!这种认知,让他心底生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
他粗暴地吻她,红唇,脸颊,耳朵,脖子,他褪去她的衣衫,他炙热的唇吻过她胸口的牙印,他整个人疼痛而清晰起来,他摸着那个牙印,红着眼睛问道:“是他咬的?”
尹乐混乱地点头,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他拉开自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问她,“那你,为何咬我?是以为我是他?”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咬他的牙印上。
尹乐伸出手,抚摸着他胸前的牙印,什么话都不说,她解开簪,长垂下,她跪在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嘴唇落在他唇上,轻轻地吸允,有眼泪,从脸颊上滑落,落在两人唇上,有苦咸的味道。
他咬牙切齿,用尽全力去抵御这致命的迷惑。他用力推开她,狠狠地道:“本王不是你的代替品,龙尹乐,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
尹乐脸上浮现出一朵奇异的笑容,她静静地道:“既然是你要求的,好,我答应你。”
以后不见他了,以后再也不见了。见一次,伤一次,相见不如不见。
那年,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生命里,带着霸道的凶狠,她与他交手不下百次,但是,每一次,她与他都不会下杀招。
而这一次,他们没有交手,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想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啊!
“即便下次再见,本王也当做不认识你。”他跳出窗口之前,说了这么冷淡无情的一句话。
尹乐身子僵直,面无表情地坐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空。许久,她才把头埋进双膝里,身子往墙壁靠去,就这样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白子和绿荷出现在她身前,白子叹息一声:“想哭就哭吧!”
尹乐的声音苍白无力的响起,“我想静一静!”
绿荷和白子对望一眼,眼里都有着无奈,两人消失了,除了寿头匀称的呼吸声和外面的风声之外,寂静得叫人心寒。
寿头半夜起来尿尿,见到尹乐蜷缩着坐在贵妃榻上,不由得一愣,连忙小跑过去,抱住尹乐,“姐姐不要怕,有寿头在。”他以为尹乐在害怕些什么,他以往也是这样,被人欺负或者是遇到害怕的时候就会这样蜷缩着身子躲起来。
尹乐狠狠地咬住寿头的手臂,寿头吃痛,却强忍住不叫,但是到底太过疼痛,泪水便滑落下来,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尹乐冷静下来,她抬起头,看到寿头用保护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骤然一软,连忙伸手为他擦去眼泪,道歉道:“疼吗?”
寿头笑中有泪,勇敢地道:“不痛了。”
她拉开他的衣袖,看到手臂上的牙印,几乎都要渗出血来了,不痛是假的。牙印,是痛苦被压抑的表现,她吹了吹,疼惜地问道:“真不痛了?”
“不痛!”寿头伸手抱住尹乐,道:“姐姐不用怕。寿头长大了,寿头以后会保护姐姐的,姐姐不想嫁给皇帝,那寿头就去找皇帝打架,他打输了,姐姐就不用嫁了。”
尹乐被他天真的话语逗笑了,起身拉着他的手,道:“姐姐现在不怕了,走,我们睡觉去。”
寿头忽然夹紧双腿,捂住下档,“不行,我要撒尿!”说罢,拿起尿壶嗖一声跑出去外室。尹乐瞧着他飞快奔跑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感动。
第四十二章 低级骗局
皇帝密旨,要尹乐八月初二入宫。如今是七月流火的季节,中元节马上就到了。自从那一日见过尹乐,楚晔便再没有见过她。他变得十分沉默冷凝,筹备迎娶王镇西的女儿王湘君为王妃。
之前婚期本来是定在六月的,但是因为六月是王湘君生母的死忌,为了不相冲,所以便把婚期推迟了到八月举行。八月他成亲,八月,她入宫,他们似乎是真的无缘,也似乎是真的有缘。
摄政王大婚,民间也流传两人的故事。摄政王楚晔,长得俊美绝伦,而那位王小姐,也是国色天香,因为楚晔颇得人心,所以外面流传的不外乎是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这些故事在刘府也有人传说,尹乐坐在天井里,听小香和小红在窃窃私语,说的便是他们二人如何的相识相爱。
“听说摄政王第一次见王小姐,便被她的美貌倾倒,送上玉佩定情,那王小姐也是个有傲性的人,却也被摄政王的俊美折倒。两人一见钟情,这桩姻缘便自此定了下来。若不是因为王小姐生母忌日,他们大概五月就成亲了。”
“真想见见那摄政王和王小姐,小红,你说是王小姐漂亮还是我们家孙少奶奶漂亮呢?”小香托腮做梦幻状问道。
小红嗤笑一声,“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那王小姐我未曾见过,但是孙少奶奶却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漂亮的一个。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还以为仙子下凡了。”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一个脾气不大好的仙子。”
小香也笑了,“我也觉得那王小姐未必有咱们孙少奶奶这么好看,但是人家命好,人家嫁的是天子骄子,人中龙凤。哎,虽然说咱们孙少爷也不差,但是,到底相去甚远。”说到最后,竟有些叹息。
尹乐便静静地坐在天井里不说话,小香和小红的对话都落在她耳中,她用树枝刮着地上的蚂蚁,然后在地上画圈。她脑子有些狗血地想起那圈儿诗:满腹心事无从寄,画个圈儿替.......圈儿,圈儿,都是她的心事。她一直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小红说得对,所以,她身边真心对待她的人没有几个,绿荷和白子是被迫留在她身边的,绿荷心心念念想着回去杨如海身边,白子,兴许是真的对她好,但是,却别有居心。
她开始检视自己的人生,检视自己的失败。人都是这样,在受了重大打击之后,总会千方百计地找存在感。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会魂魄分离,但是,却又害怕知道真相后,自己无法接受。
龙家的人出名护短,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们不会这样毁掉她的幸福。
红颜从屋里走出来,听到小香和小红的对话,急忙走过去,斥责道:“不许说了,孙少奶奶在那边呢。”
小香和小红本是在墙角那边说话,压根看不到尹乐,加上尹乐走路无声,她们压根就不知道尹乐坐在那里,她们缩了一下脖子,悄悄地走了。
红颜坐在尹乐身边,轻声道:“主人,只要您一声令下,他的这个婚礼定必是办不成的。”
尹乐侧头看她,静静地道:“红颜,假若有一天,我不是御风教的主人,你还会如此待我吗?”
红颜笑了笑,“在红颜心中,主人和御风教是分开的,主人是主人,御风教是御风教。红颜追随的是主人,而不是御风教。御风教是主人的,所以红颜忠于御风教。但若有一天,御风教的主人不是主人,那么,红颜便不会再留在御风教。”
尹乐笑了笑,嘴角的冷凝慢慢地收敛,开始有一丝温暖。
不管如何,她还有她的御风教,底下的教众,都是忠于她的。
红颜继续道:“主人若不想摄政王成亲,只消说一句。”
尹乐抬起头,乌黑的眼珠定定地瞧着红颜,嘴角有一抹淡然的笑意,“摄政王是谁?我不记得了。”
红颜愣了一下,有些费解地看着她,但是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她也笑了,道:“是啊,管他摄政王是谁?谁记得啊?谁在乎啊?”
摄政王府内,宫里赏赐了许多东西,其中一部分是太后赏赐的,专门贺摄政王大婚。
慕容赏刚好来到,笑道:“太后对你倒是厚爱。”
“是么?”楚晔不置可否,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神情有些玩味。
“她面子上总是要做足的,纵然她心里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慕容赏也坐了下来,不再看那些金银珠宝,华丽锦缎。
“她每日每夜都想本王死,可本王终究还是活着回来了,教她好生失望啊!”楚晔微微笑,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自从他年少起,便遭遇过多次下毒事件,虽然先帝下令彻查,但是最后还是查不出是谁下的毒手,倒是害得一众宫人掉了脑袋。
但是,他却知道是谁。那一次,在御花园里,他在赏鱼,那看似贤淑和蔼的贵妃娘娘,亲手推他下湖,他最后没有说出来,是因为知道没有人证之下,他是办不到她的。他一忍再忍,想在自己登基之后再办了她,却没想到,他却在先帝卧病期间离奇失踪了。
只能说,一切都是注定的吧,他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一说。
慕容赏眸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不经意地问:“对了,你成亲的事情,那女人知道吗?”
“谁?”楚晔一时没回过神来,但很快就知道他指的女人是谁。想起那夜相见,他的心依旧有些酸痛,他扬起一抹冷嘲的笑容,道:“本王成亲,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告知她?”
慕容赏静静地道:“我说的是雨琦小主。”
楚晔眸光里闪过一丝狼狈,“本王说的也是她,她是本王的姬妾,本王成亲,无需告知她。”
“掩饰吧,你就掩饰吧,你能骗得过别人,也骗不了你自己。国汉都告诉我了,你那天晚上去找她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别胡说八道。”楚晔有些冷凝地道。
慕容赏道:“我所了解的事情就是你跟她的爱人长得相像,好,我不知道是模样像还是名字像,她把你当做了替代品,而你,竟然傻乎乎地被吸引了,这种手段,真的很肤浅好不好?精明若你,不可能会上当的。”
他始终是认为龙尹乐是别有居心的,而且,整件事情更像是一个闹剧,就算模样相似,但总不会一模一样吧?她自己怎么会分不出来?若这样也分不出来,那她也不是很爱她的所谓情人,既然不是深爱,自然不会随便吧把一个男子当做是他,这种糊弄人的方式,可谓是低级到不能低级了。
黄衣女子
深夜时分,京城的街道已经鲜有人行走了,这个时分,除了酒馆茶肆青楼正热闹之际,其他的营生都已经关门了。尤其七月,一般百姓没有必要,都不会出来行走。
在城东的青楼里,走出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他们神色疲惫,脸上却挂着尽兴的笑容。这里是买开心的地方,进来这里的客人,在花了银子之后,必定是会开心地离开的。
“见鬼了,这样热的天气,竟有这样凉飕飕的风。”其中一个华服男子打了个冷战说。
其他的人看了看四周,有一个人笑道,“七月啊,马上就是鬼节了,怕不是撞鬼了吧?”
“胡说,这世上哪里来的鬼?”华服男子笑着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上了轿子,一行人离开了青楼。
在行至街口大榕树旁边的时候,陡然一阵冷风掠过,扬起了风沙,遮蔽住轿夫的眼睛,轿夫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脸去等待风沙过去。
这样的风沙,是只有**月之后才会有的,怎么现在才七月份,便有这样大的风沙?大家都觉得奇怪不已。
忽地便听闻轿夫尖叫一声:“鬼啊!”轿夫们纷纷逃去,坐在轿子里的人急忙走出来,只见一向寂静无人的街口,竟然有一个黄衣女子从左侧的街头飘过来,她长飘飞,看不清脸孔,只这样一瞧,便叫人吓掉了心魂,这几个富家子弟当场酒醒,夺命狂奔起来。
黄衣女子刚落地,便听到铃铛响起,一个和尚手持金刚杵,迅疾赶到,朝那黄衣女子刺过去。
黄衣女子陡然转身,身子凌空飞起,她怒道:“你这个助纣为虐的老和尚,还有完没完?”
和尚约莫五十多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淡淡地道:“除魔卫道,乃是出家人的本分,你是鬼,人鬼殊途,贫僧收你,也是你罪有应得。”说罢,他身子也凌空飞起,金刚杵飞出,一道黄色的光直往黄衣女子飞过去。黄衣女子在飞转了几圈,乱飞舞,更显得脸孔有些狰狞,她跟和尚打斗了几招,却不是和尚的对手,便想逃去。和尚转动手中的金刚杵,金刚杵出铮铮的响声,随着响声,有火星从金刚杵飞出,每一粒都打在黄衣女鬼身上。黄衣女鬼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地上,还来不及起身逃走,和尚收回金刚杵,放飞手中的钢链,那钢链穿透黄衣女子的胸口,黄衣女子凄厉的惨叫,面容越狰狞起来。
陡然,她伸手拽住钢链,用力从身体拔出,脸色也变得青白起来,她如同狂了一般,向和尚冲过去。
和尚没料到她还能挣脱钢链,不由得冷道:“你怨气太重,不打得你魂飞魄散,你将为祸人间。”
“妖僧,我什么时候为祸过人间?你帮着那女人滥杀无辜,你不得好死。”黄衣女鬼勃然大怒,竟像是癫狂了一般,她双掌扬起四周的树叶和风沙,趁着和尚转动法器之际,双脚凌空飞起,踹在和尚的胸口,和尚飞了出去,落地稳住身子,却也吐了一口鲜血。
和尚见她狂性大,便咬破了手指在手心写符咒,等女鬼再冲过来的时候,他陡然把手掌印在女鬼的眉心,手掌出黄色的光,似乎要把女鬼的头穿破了一般。
女鬼凄厉地尖叫,在地上打滚,那眉心印上一个符咒的图案,图案出光芒,那黄衣女子的脸从青色转变成黑色,再从黑色转为黄色,面容越狰狞起来。
一道绿色的身影急飞过来,她扶起黄衣女子,伸手拂去她眉心的符咒,只是她自己的手,竟被焚了一个洞。
和尚冷笑一声,“好得很,你竟然还有同伴。女鬼,纳命来!”
绿衣女子不敢大意,身子轻盈地在空中飞来飞去,她不像是要跟和尚交手,相反像是在拖延时间。
和尚看出她的企图,厉声道:“想等救星来?来一个,贫僧杀一个。”
绿衣女子怒道:“出家人应该慈悲为怀,你竟然开口闭口都说要杀杀杀,真是佛门败类!”
和尚哼了一声,“对你们这样的妖孽,说什么慈悲?”
“你日后也会死,也会变成鬼,鬼不是都该杀的!”绿衣女子一边躲闪他的攻击,一边道。
和尚冷笑了一下,道:“贫僧乃是佛门中人,死后自会去见佛祖,就算见不到佛祖,变成了鬼,也只会呆在地府,不会出来人间作乱。”
“你还想见到佛祖?像你这样滥杀无辜的和尚,死后就应该下地狱。”绿衣女子破口大骂。
黄衣女鬼见有人来救,但是瞧着也知道绿衣女子不是和尚的对手,遂大喊道:“这位姐姐,快逃吧,你不是他对手,这个贼和尚心狠手辣,是佛门的败类,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绿衣女子脚步不乱,只是应付和尚的金刚杵,到底有些吃力,听到黄衣女子的话,她略一分神,便被金刚杵击中了身体,飞了出去撞落在围墙上。
和尚的金刚杵随后就到,眼看就要刺进绿衣女子的身体,黄衣女子慌不迭地冲过去,想为绿衣女子挡住金刚杵,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到一道女声响起,“住手!”
和尚的金刚杵就停在黄衣女子胸口,只差点没刺进去,闻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绝色女子疾步走过来,他冷笑一声,“好,又来一个!”
他收回金刚杵,凌空飞起,往红衣女子刺过去。
那红衣女子也不躲闪,任由他的金刚杵刺过来,可那金刚杵还没触及女子的衣衫,便听到哐当一声,金刚杵竟然化成两截,断落在地上。
这下,和尚彻底镇住了。他盯住红衣女子,冷问道:“你是什么人?”他看出红衣女子并无阴气,不是鬼。
红衣女子不理她,走到绿衣女子身边,扶起她问道:“绿荷,你没事吧?”
绿荷站定身子,摇摇头,“你要再迟来,我就出事了。”
黄衣女鬼有些痴愣地瞧着红衣女子,此等绝色的美人,着实少见,她是女人,见了也禁不住被她吸引。
红衣女子见黄衣女鬼狼狈不堪,身上有多处的伤,若绿荷出手再晚点,估计她就要魂飞魄散了。她伸出手,在黄衣女鬼的眉心点了一下,黄衣女鬼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冷,然后便觉得身体有些暖和,这种暖和的感觉许久没有过了,她情不自禁地坐在地上,让那一股气流运行全身,只消一会,便觉得伤痛全无,她跳起来,惊愕地瞧着红衣女子,道:“您是谁?为何救我?”
第四十四章 慕容赏的家事
那红衣女子正是尹乐,这个深夜阴气凝重,她便让绿荷出来走一圈。当收到绿荷的求救信号的时候,她用了转移术迅赶了过来。尹乐本以为是恶鬼作祟,想不到绿荷竟然救下那女鬼,她来到现场,看到那和尚杂眉丛生,神色不耐,虽满口佛家道理,却不像个正经的佛家弟子,便知道是另有内情了。
她瞧着那黄衣女子,冷声问道:“你已经是阴间的人了,为何滞留在人间不愿意离开?”
黄衣女子见她在眉心轻轻一扫,便扫去了她所有的痛楚,包括被和尚用符咒所伤的地方,心中便开始猜度她的来意和身份。她哪里知道尹乐刚才是用阴灵符为她治伤,这种符咒专门针对阴人,增强其阴气,扫去阳气或者罡气所伤的痛楚。而被阴灵符治疗过,她的功力也会增强。
黄衣女子还没回答,那和尚便又怒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拦阻贫僧诛邪收鬼?你与那鬼是否一路?”
尹乐回头,眸光倏然一闪,冷然道:“秃驴,我没问你。”
和尚闻言,大怒,指着尹乐道:“出家人岂是让你轻易侮辱的?妖女,看招!”说罢,手中转动那铜铃,铜铃用钢链牵着,嗖一声便往尹乐飞过去,度之快,用劲之大,都像是用来对付劲敌一般,看来,他是要把尹乐置之死地。
尹乐恼怒他的歹毒,双手做莲花开放般的手势,一道黄色的光晕在她手心形成,变化成一朵莲花灯,莲花灯陡然出万丈光芒,绿荷与那黄衣女鬼都掩住眼睛惊叫起来。那黄色的光晕笼罩住那铜铃,只听得叮当一声响,那铜铃便落在了地上,哐当哐当地滚出好几丈远。那铜铃断落,钢链连着和尚的手,那和尚也被劲道击退了几步,他收势不及,撞在了大榕树上。
尹乐冷道:“就凭你如此歹毒心肠,也敢称出家人?玷污了佛门的名声!”
那和尚兀自镇定,口出恶言,“你那一招法术,足以证明你也是同道中人,你有鬼不抓,有妖不收,跟妖邪同流合污,料想,你跟她们也是沆瀣一气。贫僧今日便要为民除害,免得日后你们为祸苍生。”
只是,他是这样说,却也不敢轻易出招,自己倾尽全力的一招被尹乐轻易破掉,他心中正震骇着,但是怎么样也不能掉了面子,遂这样说着,好为自己挽回点自尊。他暗自猜测尹乐的身份,当今天下,有能力的驱魔人,没有几个,而当中并没有女子。
尹乐对他的指责只当听不见,回头对绿荷道:“带她走!”说罢,她也转身,往来的那边路口走去。
和尚见她如此傲慢无礼,心中一怒,竟忽然出招偷袭,他身子凌空飞起,双掌伸出,往尹乐袭去,然而,他的双掌似乎是接近尹乐,却像是打在空气里,他心中骇然,一看,却见尹乐人已经消失了。他猛地回头,绿荷和那黄衣女鬼也不见了。
和尚震骇,空荡荡的大街再没有人,那依附在大榕树的游魂野鬼,也不见了踪影。他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但是,不杀叶青,如何跟夫人交代?
绿荷带着黄衣女鬼回去到刘府,尹乐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暗淡的月光静静流泻,铺了一地的银白。她的面容在月光下有些看不清,轮廓也模糊。
“你叫什么名字?”尹乐眸光紧盯着黄衣女鬼,略微严厉地问道。
黄衣女鬼如今也不害怕了,人都死了,再差,能差到什么境况?她抬头,直视着尹乐道:“我叫叶青。”
“你知道刚才追杀你的人是谁吗?”尹乐见她胆子也颇大,再问道。
叶青冷笑一声,“我哪怕是魂魄分离,也不会忘记那秃驴。他是慕容夫人的走狗,虽说不上是他杀了我,但是我的死也和他脱离不了干系。”
“说来听听!”尹乐眉目一抬。
叶青却抬头问尹乐,“在我说之前,你能够告诉我你是谁?”
绿荷在一旁道:“让你说你就说吧,无论你遇到的是什么样的恶人,她都能帮你,不过她耐心不大好,你若再不说,她只怕便不理了。”绿荷自然知道尹乐不可能不理,这样的事情若没遇上就算了,但遇上了,是无论如何都要管到底的。这样说,也好叫黄衣女鬼不再顾念其他,快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说白了,就是她自己没有耐性。
尹乐看了绿荷一眼,道:“多嘴!”
叶青狐疑看了看尹乐,又看看绿荷,深呼吸一口,道:“好,死就死吧,再差能差到哪里去?你们要是慕容府的人,我也认了。”
“慕容府?是慕容赏吗?”绿荷嘴快问道。
叶青陡然一愣,瞪着绿荷,“你认识他?”
绿荷摇摇头,“不认识,听过。”
叶青冷笑:“那慕容赏倒还算是个人,但是他那一家子就是禽兽不如的畜生。”
尹乐来了兴趣,坐在石阶上,捡起地上一块梧桐树的叶子,放在鼻子间闻了闻,树叶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也让她精神了些许,“说主要的。”她眸光兴趣盎然,一改之前淡漠的面容。
叶青愤愤地道:“慕容赏与我家姐相爱,他们一家嫌弃我家姐只是个卖元宝蜡烛香的,嫌我家姐晦气,竟然暗地里使阴招,要我家姐主动离开慕容赏。我家姐性子虽不软弱,却也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家打交道。咱们又不是嫁不去的人,再说,我家姐的容貌京城她是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了。”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尹乐,郁闷地改口,“当然,您的容貌确实也比家姐出色。
尹乐却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废话不必说了,挑重要的说,那慕容家如何使阴招?你又是怎么死的?”
叶青道:“阴招不外乎是在外面传我家姐的不好,说她晦气,整天和死人的东西在一起,人也沾染了阴气,是煞气十分重的人,弄得我家姐被人指指点点。然后再命人去店里捣乱,装神弄鬼的,想吓得我家姐离开京城,主动离开慕容赏。至于我是怎么死的,也活该我命里有这么一劫,我脾气一向急躁,家姐被人如此欺负,我心生愤怒,便上门找慕容赏一家理论,谁知道那慕容夫人怕慕容赏知道她做了那么多坏事,竟命人掳走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途中遇上那和尚,那和尚我知道,他是慕容夫人的走狗,为慕容夫人所用,好几次到我们店里驱邪,说我家姐是邪气的人,让大家不要光顾我们的店,我深知他厉害,逃跑之中,一时慌乱掉下山崖,就这样死了。”
第四十五章 拜四角
尹乐却不明白了,问道:“你是说,那慕容夫人怕慕容赏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莫非,慕容赏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叶青冷笑一声,“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这个慕容家,大概就只有慕容赏是好人,却也是个糊涂的好人,他哪里知道他母亲的所作所为?那慕容夫人在他面前,表现得多喜欢我家姐,哪里有半点厌恶嫌弃的样子?慕容赏十分繁忙,一个月也见不到家姐几次,而家姐也不愿意跟他说他母亲的不好,所以,便白白受了委屈。家姐想离开,奈何也舍不得慕容赏,加上店一直未能盘出去,若是早点盘出去,大概我们姐妹也都离开京城了,哪里会有我如今冤死的这一出?”
事情总算是听明白了,是慕容赏不喜欢这位叶青的家姐,所以捧打鸳鸯,而叶青前去理论,结果遭遇刁难,关禁闭,逃走的时候躲避和尚而堕崖身亡。因为阴魂不散,那慕容夫人便让和尚继续追杀她,势必要她魂飞魄散才安心。
尹乐道:“你是冤死的也好,阳寿已尽也好,如今已经是鬼了,不能再滞留在人间,至少,不能在外面流离浪荡。”她又看着绿荷道,“绿荷,你找个地方让她躲躲。”
叶青急了,连忙道:“但是,不是说您可以替我做主吗?”
尹乐起身,淡淡地道:“我能做什么主?不过是八卦想听故事罢了。不过,我相信某人也愿意听这个故事的,我试试说出去,看某人是否感兴趣了。”她不管人间的事情,而且,慕容夫人是否犯罪,她无权过问。她唯一能做的,是让有权过问的人去管。
叶青一愣,“某人是谁?”
绿荷笑道:“当然是慕容将军了。”
叶青哼道:“他?就算你说他也未必相信,我也跟他暗示过,她母亲对家姐不好,但是他却认为我大惊小怪。其实也怪不得他如此糊涂,只怪他母亲太过精明,戏太好了。”
尹乐道:“你暗示有什么用?要么就不说,要说的话就全部摊开来说。当然,有时候要是说话的力度不够,可以让他看看事情的真相。”
叶青不明白她的意思,想追问,尹乐已经推门进去,她疾步上前拉住她,一阵风迎面吹来,她脚步不稳,几乎跌倒在地上。再看尹乐的时候,她已经关上了门。
绿荷拉起她,道:“不必问了,她自有主张,你就跟着我吧。”
叶青只得道:“好,谢谢这位姐姐了。”
第二日,尹乐不让寿头去南房,带着他出去溜达。
宫中来了教引姑姑,被尹乐晾在一旁,教引姑姑十分生气,但是圣旨说此事不宜过分声张,她便只好呆在刘府里等尹乐回来,再好生教她。一直以来,无论哪位小主入宫,都不敢对她这位教引姑姑无礼,甚至多方巴结,为的就是从她口中探听皇帝和嫔妃之间的事情,这个龙尹乐,果然是寒门小户的女子,一点礼仪都不懂。她心中如是想着,便也就心平气和了许多。
“姐姐,刚才在府里看到的那女人好凶!”寿头见到那教引姑姑一面,便吓得不敢直视,急急地跟着尹乐出去了。
他是特害怕凶的人,府中的女人他便最怕刘燕香和他的二娘,因为这两人老是给他脸色看,并且暗地里掐他的手臂大腿,并苛责不准告知任何人。寿头在府内见到这两人,是势必要躲起来的。尹乐是不知道,若是知道,怕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有什么好怕的?在你生命里,应该要怕的人只有我一个。”尹乐瞧了他一眼,“没出息!”
寿头笑嘻嘻地道:“可我最不怕的人就是姐姐,连小蛇我都不怕了。”
蛇王白子从尹乐衣袖里爬出来,昂而立,企图恫吓寿头,寿头却伸手去抚摸他的头,白子觉得无趣,便兀自缩了回去。
尹乐觉得无语,看来是要打白子出去做点事情了,否则每日这样闷着他,迟早变成闷死蛇。
红颜和漠岩在两人身后百无聊赖地走着,她们之前在教中事务繁忙,现在闲下来也是十分的不习惯,尤其这样压大街,更是觉得无趣。
“主人,我们这是去哪里啊?”红颜忍不住出声问了。以为她出来散心,多少是好的,但是见她哪里都不去,就在大街上瞎逛,不知道她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便有些担心了。
尹乐头也不回地道:“怎么?无聊了吧?你们不用陪我,自己去玩吧。”
“那不行,再说京城也没什么好玩的。”红颜双肩塌下来,有些无趣地瞧着来往匆匆的行人。
寿头也问,“姐姐,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尹乐指着前面的一家冥品用品店道:“到了,我们去买点东西,拜祭先人。”
“拜祭谁啊?”寿头问道,“是拜祭小蛇吗?”他一直以为白子是鬼,因为白子一会可以变人,一会变蛇。
“我还没死啊傻子!”白子伸头出来,怒道。
寿头吓了一跳,脸色有些白,“你要是变成人形说话就不奇怪,但是你现在是小蛇,你说话我听着就很别扭。”
白子哼了一声,把蛇头缩了回去,所幸今日尹乐穿着白色的衣裳,白子也是白色的,没有人看见,否则还真的吓死人了。
尹乐站在冥品店前,抬头看招牌,写着“盛昌隆冥品店”,店内有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女子弯腰收拾东西,她身边站着一个妇人,手里挽着一个藤篮,另一只手指着架上的元宝蜡烛,青衣女子便又抬头去拿。
尹乐走了进去,那妇人也买好东西了,给了银子便离开。
青衣女子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十分憔悴,手臂上缠着黑纱。她看到尹乐一行人,勉强笑了笑,问道:“夫人要些什么?”因尹乐挽着髻,是作妇人打扮,遂称呼她为夫人。
尹乐看着她,果真是有几分姿色,眉若远山,眸光若星子,小巧玲珑的鼻子下,是不染而红的唇瓣。尹乐道:“我的新居将要入伙,想买些东西拜四角,但是又不知道应该买什么,你介绍一下吧!”
寿头却不明白地看着尹乐,“姐姐,什么是拜四角?”
尹乐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不许说话,好生一边呆着!”
寿头见尹乐脸色不大好,也不敢说话,有些委屈地退到一边站着。
第四十六章 叶蓉
青衣女子在寿头说话的时候脸色有些诧异,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想着这位公子长得真俊,天庭饱满,是有福之人,想不到竟是个傻子。
只是她也没有歧视,而是轻轻的笑了一下,笑容比方才真实多了,她像是回答寿头,又像是跟尹乐解释,“所谓拜四角,就是在新居入伙之前进行的仪式,用以是驱赶邪气,祈求一家安康。说是拜四角,但其实屋子的中央也需要拜一下,所以通共是五份。准备水果,花生,糖果,还有烧猪肉各一份,我再给你拿五份四角衣,用元宝蜡烛香拜祭,很是简单,回头我写在纸上,夫人拿回去照做就行了。”
尹乐哦了一声,道:“哦,原来是这样。”她又看了看店内,问道:“怎么不见叶青?她又偷懒不来帮你的忙吗?”
青衣女子的脸色变了一下,她轻声道:“夫人认识叶青?”
“见过几次,但是不算熟,知道你是她姐姐,她跟我说过你的名字,啊,我一时间记不起来了,你叫叶......”
“叶蓉!”青衣女子红了眼,接了话,“叶青......不在!”
尹乐笑了笑,“不在啊,去哪里了?”
叶蓉抬起头,黯然地道:“夫人若是认识她,怎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尹乐大惊失色,“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的?我上个月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出什么事了?”
叶蓉哀戚地道:“她前些日子上山,不小心失足掉下悬崖,被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说罢,叶蓉的眼泪便掉下来了。
尹乐伸手在衣袖里摸索了一会,红颜适时地上手绢,尹乐接过来递给叶蓉,口气不无惋惜,“你也别太伤心,她是个好姑娘,下辈子投胎,会投在好人家的。”
叶蓉接过手绢,擦去眼泪,强装出欢笑,却比哭更难看,看来是个坚毅的女子,可惜,命途多舛,她道:“我知道,我已经决定带她的骨灰回乡下,这里马上就要结业了。”
“你要离开?那京城就没有你舍不得的人?”尹乐眸光灼灼地看着她。
叶蓉面容有些呆滞,顿了一下,道:“舍得也好,舍不得也罢,要是有缘的,总会相见,若是无缘的,也没必要强求。如我早点听青儿的话,把店关了一同回乡下,那她就不用遭此横祸。是我的拖泥带水害了她,或者说,是我的舍不得害了她。如今她已经不在了,而生前她又那么想回乡下,我必定是要完成她的遗愿的。”
她哪里知道叶青不是真的想回去,只是想她斩断情丝,不要跟慕容家纠缠下去,就算慕容赏是良人,可一旦嫁入慕容家,那慕容赏又这么忙,哪里顾得上她?迟早是被人欺负死的。所以,叶青才不想她继续留在京城,明知道她深爱慕容赏,也要狠心棒打鸳鸯。
尹乐见她这样说,也知道她是铁心要离开京城了。她轻轻地拍了拍袖子中的白子,白子陡然消失无踪。
过了一会,那叶蓉为尹乐拿齐了东西,正要结账的时候,忽地走进来一名白衣公子,眉目如画,俊美如妖孽,用眉目如画来形容一个男子,本就有些过分,但是如今叶蓉瞧着那白衣男子,脑子里便自动蹦出这几个字来。
“公子想买什么?”叶蓉问道。
来人正是白子,他蹙眉看着叶蓉,冷哼道:“枉你身为人姐姐,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被人害死的。”
叶蓉脸色陡白,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许久都回不过神来,她声音抖地问:“你说什么?”
白子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都扫落在地,用苛责的口气严厉地道:“我说你,你以为你妹妹真是失足掉下山崖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被你的未来婆母害死的,那女人就是想你离开京城,所以不惜一切手段都要毁了你们姐妹。你还想把店关门了回乡下,岂不是称了那女人的意?”
叶蓉摇摇头,颓然坐在长凳上,脸色苍白,喃喃地道:“你别乱说,她就算再狠心,也不敢害人性命的。”她嘴里是这样说,心中却已经信了几分,那女人的厉害,她是领教过的,否则她也不会愿意放弃慕容赏。只是她到底是慕容赏的母亲,她不愿意相信她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尹乐也蹙眉道:“这位公子,你说话得有依据啊。不过,想来也奇怪啊,叶青身手敏捷,平日里也经常爬山,怎地会不小心掉下悬崖的?”说罢,她瞧着叶蓉,看她有什么反应。叶蓉是苦主,尹乐只是负责把这件事情告知她,也要她的性格够强,后面才有戏看。慕容夫人虽不是故意要杀叶青,但是到底是因为她,叶青才死的。怎么说她都要负责任。尹乐知道世间的事情不关她的事情,但是因为手执天规,她心中已经为黑白分了界限,不管是人是神是鬼是妖,一旦过了界,她都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叶蓉蹲下身子,把白子扫落的东西慢慢捡好,然后放在桌面上,她再抬头的时候,眸光里已经有了一丝恨意,恨意很快掠过,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冷静。她抬头看着尹乐,道:“这位夫人,想必,您不是来买东西的,您其实不认识叶青,您只是来告知我关于叶青的事情,这位公子想必也是你的人。您到底是谁?慕容家的人?你们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尹乐有些意外,看来,慕容赏会喜欢上她,是有道理的。在脑子乱糟糟的期间,她能冷静下来,并且分析出这么多事情,甚至还做了推断,认为她是慕容家的人,单单这点,就已经叫人佩服。虽然最后的推断有误,但也足以证明她是个聪慧的女子。
尹乐见她这样说,也就不再隐瞒,道:“我之前确实不认识叶青,却不代表我现在不认识她。她是被人害死的,这点是她亲口告诉我,我也没必要瞒你。”
叶蓉一震,煞白着脸对着尹乐,眸光里有不可置信的光芒闪动,“您说什么?您说是青儿亲口告诉你的?她没死?她在哪里?”话说出口,她又摇摇头,道:“不对,是我亲手执葬了她的,她已经死了。”
尹乐眸光灼灼地道:“她确实已经死了,是她的鬼魂告诉我的,她死了,慕容夫人也不放过她,要打得她魂飞魄散。你是卖元宝蜡烛香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话有几分真实!”
第四十七章 不说不开心的事情
叶蓉摇摇头,“不,我不相信,我宁可相信青儿是失足掉下山崖死的。”她蓦地抬头,盯着尹乐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跟我说这些?青儿若是枉死,她应该来找我,而不是你。你是不是慕容家的敌人?想来这里散播谣言?好利用我去对付慕容家?我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报官。”
尹乐轻蔑地一笑,“你爱信不信!”她回头对寿头道:“寿头,走!”
白子也讥讽一笑,“凭他慕容家也想高攀我们夫人做敌人?能做我们的敌人,也要论资排辈的。”说罢,白子也跟着尹乐离开了盛昌隆。
叶蓉蹲在地上,泪水大滴大滴地滑落。她痛苦地知道尹乐所说的话是真的,但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她最爱的男子的母亲害死了她唯一的妹妹。若此事是真的,他是否知情?
她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把店门关上,把自己反锁在店里,蹲在墙角下,任由泪水疯狂地流。
“多管闲事!”白子喷了尹乐一句。
尹乐阴沉着脸,“她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只是无法面对,给她点时间,她会自动来找我的。”
“她如何能找到你?”白子冷笑,“你又不经常出来招摇过市,她哪里知道你是刘府的孙少奶奶?”
“她很聪明的,要想起我是谁,很容易。”尹乐沉沉地道,心里有沉绵的痛,这种痛,只有真心爱过的人才会清楚,所以她原谅叶蓉的逃避。就等同她当日为魔神找了很多借口,他离开她不认她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她相信他一定有苦衷。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让一个心里怀着深刻爱意的人相信残酷的真相?不过,她相信叶蓉比她快,因为,死的人是她的亲妹妹,她没有借口逃避太久。
她今天也预料了这种结果,所以带着寿头出去。寿头是个傻小子,今日他穿得非富则贵,只要她出去打听打听,便可知道他是刘家痴傻的孙少爷。
白子不说这个事了,他脸色有些郁郁地,看了尹乐一眼,道:“听说,老头子为了你的事情,求上摄政王了。”
尹乐面容一滞,回头看着红颜,红颜耸耸肩,“主人您自己说过,以后摄政王的事情不必跟你报备。”
漠岩淡淡地道:“红颜你也真是的,莫非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她嘴里说不想知道,心里不知道多想知道的。”
尹乐冷笑一声,“出息啊你们!”竟敢排遣她了。
漠岩一向冷静理智,其实这件事情两人早得知,但是因尹乐下令,不想再知道摄政王的事情,让人不必跟她说,漠岩知道她口是心非,遂故意晾着,等她自己现这个事情,看她心里是怎么想,而白子却在这个时候戳穿了,看来,耐不住的人还真不少啊!
“老头多事了!”尹乐淡淡地道,脸上显得十分平静,但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自从那夜他说了那夜决绝的话之后,她便强迫自己不能再想起这个人,虽然压抑得很痛苦,但是,她却不给自己放松的机会,怕一想起,心中便会排山倒海的痛。
她其实很想知道他知道皇帝要她入宫之后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其实很想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她和皇帝抗争;她其实很想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一丝在意;但是,她却放任自己不管不顾不问。
白子不以为然,“就算他求摄政王,摄政王也不见得会帮忙,你看过了这么久,也没见王府做什么事情了,教引姑姑都入府了。”
尹乐心里烦躁,道:“行了,就没旁的话题吗?一天到晚说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意思?”
“我不说你便不想么?你都几晚没睡觉了?你敢说你管上慕容家的事情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你是有私心,因为你知道慕容赏跟楚晔的关系好,所以你透过接近慕容赏来接近楚晔,你心里压根就从没有放下过他,他就那么让你无法忘记吗?还是你压根就没想过忘记,否则你不会还留在这里。”白子很少这么严厉地跟尹乐说话,一则他知道尹乐脾气暴躁,说不得;二则,这个是她心口的痛,他舍不得让她如此难受。他现在当着红颜和漠岩的面如此严厉地说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承受她的怒气了。
但是,让他觉得意外的是,尹乐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道:“随便你怎么认为吧!”若说她被说中了心事,她会恼羞成怒。但是她管这件事情,却没有半点私心,是完全出于自己的身份。当然,这样的小事她大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处理,可她需要用一些事情来让自己忙一点,哪怕是这样一件不切身的小事。
白子呆呆地看着她,最后叹了口气,“罢了,当日你用手段赢了我跟绿荷,便注定我们给你做奴隶一百年,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也只是口上说说你,心里却舍不得你难受。尹儿,我只希望你快乐!”
尹乐知道他的心意,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是,爱强的她却不想在人前软弱,嘴硬地道:“你坚持我用手段赢你们的话,就随便你怎么想,我问心无愧!”她都没有心,怎么会愧疚?当日确实是出千了,她可是跟赌神学了很久才学到这一手,跟杨如海路阳这些人打交道,不学一招半式防身哪里行?不过,这个秘密到死的那天她都不会说出来,就算被戳穿,她也打死不承认。
寿头似懂非懂地听着两人谈话,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也学白子的口吻叹了口气,一脸忧郁地对尹乐道:“尹儿,我只希望你快乐!”
寿头的话,让本来十分凝重的气氛忽然间变了,红颜和漠岩都笑了起来,白子瞪了他一眼,“不知羞,捡人家的话说。”
寿头吐吐舌头,“我只是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好让人感动,我也想这样跟姐姐说。”
若说刚才白子的那句话没有感动到尹乐,而此刻寿头重复白子的话,她心里是感触很深的,终于,她抬起头看瞧了白子一眼,轻声道:“行了,有些事情我有分寸,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白子道:“有你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漠岩也道:“是啊,以后咱们不说不开心的事,不说会让我们不开心的人,最好是连想都不要想。”
众人都没有再说话,各怀心事,默然地行走。
第四十八章 当家钥匙
老爷子在教引姑姑上门之后,便心急如焚。之前对摄政王怀了好大的希望,但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也没有任何行动,料想是不愿意帮忙的。他一整天在店里都无法集中精神来对账,想着还有什么法子可行。
最后,他颓然地叹了叹气,还能有什么法子?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这天下都是皇帝的,莫说一个女人,哪怕他要刘家所有的家产,他都无法说不。
“东家,什么事不痛快?”店里的总账穆人同见他总是唉声叹气,不由得出言问道。
老爷子摇摇头,此事还真不能随便说出去,一不小心就是杀头的事,他道:“没事,就是想起家中的事情,有些烦心。”
穆人同宽慰道:“烦心也没用,相信诸位少东家日后会懂事的。”
老爷子勉强一笑,“希望 吧!”心中却从未做这样的希望。
此时刘安也进来了,他手里捧着一壶茶,中规中矩地走到老爷子面前,道:“爷爷,我泡了一壶茶,是五弟教我泡的,爷爷试试我泡得可好?”之前寿头在店里露了一手,刘安十分有兴趣,便让寿头教他。刘安虽说对寿头不太好,但是也从不刁难寿头,甚至有时候在寿头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会看不过眼出手相助,所以寿头对他有很深的感情,在寿头的认知了,只要不是欺负他的人,都是大大的好人。
刘安已经成亲,娶的是兰州都督的女儿颜慧,颜慧是个大家闺秀,很少出自己的院子,每日绣花做针黹,或者看书写字,倒也深得老爷子的欢心。
刘安是二少爷刘并育的儿子,是正妻所生,在刘家年纪排行第二,是有些聪明,但是,到底是富养的孩子,不懂得人情世故,比起刘并蒂的大儿子刘勤,是差了些。刘勤是个温厚的人,可以说在刘家若说除了老爷子还有谁护着寿头,那便只有刘勤了。只是刘勤负责茶园的事务,店里的事情很少过问,也不是经常回家,所以寿头这个保护神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老爷子此刻正心烦之际,听刘安说是晔儿教他冲泡的茶,便更有些伤感了,难得为晔儿找到一个人,却也要被人夺了去,这孩子这辈子都是命苦啊!
刘安倒了一杯递给老爷子,“爷爷您试试?”
老爷子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茶香扑鼻,顿时让人精神了起来,他再放到唇上一抿,温热的茶汤沿着舌头打转,等茶香散开去,便有丝滑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往下滑,他道:“是陈茶?”
“是的,是用露水冲泡的。”刘安见老爷子颇为欣赏,也禁不住高兴起来。
“哪里来的露水?”老爷子愕然问道。
“是五弟收集的,他说用露水泡陈茶,会顺滑许多,他给了孙儿一瓮。”刘安回答说。
老爷子闻言,更是伤感,心中千头万绪,竟不知道该怎么办。许久,他才叹息道:“安儿,日后爷爷若是不在了,这个弟弟,你得好生爱惜,不许人欺负他。”龙尹乐怕是留不住了,迫在眉睫的,除了晔儿的以后的生计,还有他偌大家业的出路。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愿意分家,但是若他在生之前不分家,他死后,只怕这群不孝子要争个你死我活了。
刘安应道:“是,孙儿知道!”
老爷子看着他,有许多话想要交代,但是,终究是什么都不能说,先,即便说了,他也未必明白,再则,他也不见得有足够的悟性,担当大任。
正当老爷子一筹莫展的时候,摄政王府中的侍卫邵国汉来了。
老爷子急忙命人出去,只留下国汉与他两人在张房内。
国汉是来传话的,他道:“王爷说,若想皇上打消念头,最好的办法,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龙尹乐是刘府的孙媳妇。皇上如今不得民心,若再出这档子风流事,百姓会对他大失所望,皇上不会冒这样的险。”
老爷子双眼一亮,连忙讨教,“请问,该如何昭告京城?总不能张贴启事吧?如此太刻意了,有抗旨之嫌。”
国汉笑了笑,“王爷说,老爷子自己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老爷子沉思了一会,还是百思不得法,最后,他道:“谢谢邵侍卫,并代老朽谢过王爷!”
“老爷子不必客气!”国汉拱手,“那我先告退了。”
“慢走!”老爷子连忙道。
邵国汉走后,老爷子把自己关在账房里,思索良久,他想着自从尹乐入府之后的种种,又想想自己的不孝子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老了,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兵行险招,也是为了日后的安宁,若好,刘家还有希望,若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他喊来刘安,严肃地道:“今晚,你通知家中所有的人,务必回家吃饭。”
刘安问道:“爷爷,是出了什么事吗?”他认得方才那人,他是摄政王府的侍卫,之前见过两次,但是没有相交。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安儿,你觉得你五弟的媳妇怎么样?”
刘安一愣,“五弟妹?”
“嗯,你觉得她如何啊?”老爷子再问道。
刘安想了一下,道:“她胆子大,还有,脾气也不大好,但是心肠不错。”
“哦?你分析来听听。”老爷子饶有兴味地道。
刘安笑了笑,“胆子大,自然是说她连爷爷都不怕,经常顶撞爷爷。至于脾气嘛,孙儿着实是觉得她脾气不好,不爱跟人说话,老是板着一张脸,说真的,有时候孙儿都怕她呢。至于说她心肠不错,自然是说她对五弟好了,孙儿数次见她为五弟擦汗,五弟在府中一向不得人喜欢,但是她口中虽然偶然骂五弟,却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
“你不觉得她是故意在人前对你弟弟好吗?说不定背地里欺负你弟弟呢。”老爷子再问道。
刘安笑了笑,“那不会,什么是假意,什么是真情流露,孙儿不会不懂得分。况且,她对五弟的,也并非是男女之爱,不过是姐姐对弟弟般的疼惜。”
“那就足够了,若她的疼惜是一辈子的,爷爷就算死,也能死得安心了。”老爷子叹息道,他今年已经八十多,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有九十岁命,也剩下几年了,几年的光阴,转眼便过,他不是怕死,只是放心不下身后的人和事。
刘安有些惶恐,“好端端的,爷爷怎么说晦气的话?”
老爷子不做声,低头看着桌面上的钥匙,这串钥匙,是店内和家里所有贵重物品和账房的钥匙,是刘家的当家钥匙。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心头已经有了计量。
第四十九章重任
当夜,刘家除了坐牢的三少爷刘并栋之后,全部人都到齐了。
刘老爷子通共有三个儿子,六个孙子,一个孙女。孙女是二少爷的妾侍周好所生,叫刘丝锦,今年十五,待字闺中。她性子比较懦弱,很怕出来跟人打交道,吃饭的时候就只管低头吃,从不敢抬头看人,吃完就回房,也不出门。
寿头排行第五,与他同父的哥哥有刘勤,刘勉。刘勤的妻子姜君夏是逍遥侯的义妹,如今回了娘家几个月,尹乐都未曾见过她,她为人性子豁达,爽朗,是个好相处的人。而刘勉的妻子严薇是陕州知府的女儿,是个大家闺秀。
至于二少爷刘并育,只有刘安和刘丝锦两个,夫人孙少英生了刘安之后便一直无所出,刘并育便纳了一房妾侍,生了刘丝锦。
三少爷刘并栋有一妻二妾,两个儿子都是正妻所生,排行第四的刘润,娶了老爷子生意场上的伙伴的孙女赵月琳为妻。而排行第六的琦孙少爷刘琦,已经定亲,九月便要成亲,娶的是邓家金饰的女儿邓凝。
这么多兄弟,他们的媳妇来头都要比尹乐猛很多,因为尹乐在他们眼中,只是寒门小姐,小家碧玉,难登大雅。也因为这样,看不起寿头和尹乐的人,也多了去。其中,当然包括那位姑奶奶刘燕香。
今夜,除了没过门的邓凝和回娘家的姜君夏之外,当然,还有那位吃牢饭的三爷,人都齐活了。
“老爷,起菜没?”管家刘叔问道。
老爷子见人齐了,便道:“以后啊,你就别叫我老爷,叫我老太爷吧。”
众人一听,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老爷子。
刘并蒂眸光闪烁着期待,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爹,您的意思是您要退下来?还是要分家了?”
老爷子严厉地扫了他一眼,口气淡漠地问道:“你很想分家吗?”
刘并蒂被他的眼光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地道:“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儿子才不想分家。”
老爷子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钥匙,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经决定,家中当家钥匙,交给尹乐!”
龙尹乐正低头喝茶,闻言顿时被茶水呛了一下,猛地抬头看着老爷子,“你说什么?”
众人纷纷惊住了,刘燕香等人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但是一时间,谁也不敢先做声。
老爷子看着尹乐,“你以后,就是刘家的当家!”
尹乐仿佛看到漫天的金币向她袭来,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但是,她很快知道那金币背后要承受多大压力和辛劳,她摇摇头,“我不愿意!”
“我现在不是征求你的同意,你若想留在刘家,便听我的安排。”老爷子口气并不恶劣,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尹乐立刻猜想到这个是摄政王的计策,他到底还是为老爷子出谋划策,不让她嫁进皇宫了。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温暖,还有一丝难言的伤痛,她是该承他这个意,还是推了?她这些日子也深思熟虑过,若抗旨不遵,皇帝自然也奈何不了她,但是却变相害了刘家,跟皇家抗衡,如今御风教还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也没必要因为她一人之事,连累天下苍生。
老爷子见她沉默,便以为她依旧不情愿,他道:“你还记得你初嫁入刘家,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尹乐茫然地抬起头,她哪里记得那日说了什么?貌似那天她也挺没礼貌的,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吧?
老爷子沉稳地道:“你说,你能为我刘家培养一个当家人出来。如今,你手握我刘家的当家钥匙,坐上东家的位置,你要培养谁,就培养谁,我不会过问,更不会反对,店里的事情,你也不必向我报备,家里的事情,你交给谁去管,我也无所谓。”
众人闻言,都大吃一惊,老爷子是老糊涂了吗?这等于把刘家的所有产业都交给了龙尹乐。
三少爷的夫人黄艳青先便耐不住了,她蹙眉道:“爹,这么大的事情,是否应该等并栋出来再说?他也是刘家的一份子,有权利在这个事情上表意见。”黄艳青之前因为偷盗金鹰牌被老爷子赶出别院居住,后得二少爷刘并育的夫人孙少英求情,老爷子才准许她回来的。
老爷子斜眼看她,淡淡地道,“你说的人是谁?我并不认识,他是刘家的一份子么?我记忆中怎么没有生过这个畜生?”
黄艳青脸色红白难分,她难堪地道:“媳妇知道并栋不争气,但是他好歹也是爹的儿子,您就这么狠心,不认他么?千错万错,他都已经得到应得的惩罚了,前几日我去看他,他整个人瘦了一圈,顺天府尹是您的好友,只要爹您关照说一句,他在里面起码能有好日子过,不至于跟其他囚犯一样。”
老爷子哼了一声,冷笑道:“他受点罪怎么了?人家丢的是一条性命啊。三少奶,你知道什么叫人命吗?”
“那贱婢是活该,若不是她勾引并栋,岂有这出事?”黄艳青的陡然一变,眸子里射出怨毒的光。
老爷子不怒反笑,然后,他略带严肃地看着尹乐,道:“看到了吗?我刘家多是这样的人,你有信心能驾驭吗?”
尹乐意味深长地道:“这样的人,打几顿就老实了!”
黄艳青怒道:“你敢?我好歹是你长辈,你敢动我试试?”
尹乐瞧着她,邪魅地笑了笑,“你说,我敢不敢呢?惹我,不管你天皇老子,一样照打。”空有一身武力,不打人有什么用?
黄艳青跳起来,“爹,我绝对不赞成让这个人当家。”
刘燕香也跟着道:“我也不赞成!”
刘并蒂和刘并育两人也异口同声地道:“我也不赞成!”
刘并蒂的夫人张宝绢和刘并育的夫人妾侍们也纷纷道:“我们也不赞成!”
老爷子冷笑,“我征求你们的同意了么?不赞成的无所谓,全部搬出去,以后不吃我刘家一粒米,不穿我刘家一寸衣。”
张宝绢急道:“爹,兹事体大,是否应该再三考虑?”
老爷子问刘勤,“勤儿,你是这个家中最沉稳的人,也是几兄弟的大哥,你说说你的意见!”
刘勤一向沉稳,温厚,他是那种多做事少说话的人,在家里也好,店中也好,不受重视,他没想到老爷子会问他的意见,一时间怔愣住了。
刘并蒂看着儿子,急道:“勤儿,你说啊!”
刘勤看了龙尹乐一眼,缓缓地道:“除了五弟妹,孙儿想不出家中还有谁可担当重任,孙儿赞成!”
尹乐有些微怔,这个大伯一向不怎么说话,跟她的接触基本也为零,没想到他竟然会赞成。
刘安也道:“孙儿也赞成!”
老爷子点点头,“嗯,以后你们两人辅助好尹乐,有什么事,请示她就可以,以后我不会再过问店里和家里的事情。”
第五十章 接任
张宝绢推了儿子一下,怒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什么胡话?赞成个屁。”她知道这个时候再不争取,就什么都没有了。她鼓起勇气看着老爷子道:“爹,您也说家中最沉稳的人是勤儿,他又是刘家的长孙,是不是因为我不是正室,所以您要硬生生地压他?轮资格,论排辈,哪里轮的上龙尹乐?就算不是勤儿,勉儿也堪当大任啊!”她是寿头的母亲死后才扶正的,她自己一直介意之前是小妾身份,连带恨上寿头的母亲和寿头。她的为人尖酸刻薄了些,但是为人父母,此刻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前途,也在情理中,只是字字句句,还是脱离不了正室二字,可见她心底的介怀。
刘勉也是她的儿子,在家中排行第三,仅次于刘安。刘勉此刻没有说话,只低头喝茶,听到母亲这样说,他只是微微地抬眉,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知道,无论怎么样,爷爷都不会考虑他的,所以此刻说话与不说话,分别都一样。
二少爷刘并育的小女儿刘丝锦,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大人们争论,但是,她却忽然抬起头,涨红着脸道:“爷爷,我也想五嫂做当家!”
她话音刚落,便被孙少英打了一个耳光,孙少英怒道:“这个家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闭嘴!”她又看着小妾周好,脸色铁青地道:“会不会教女儿?没大没小。”
周好虽然心疼女儿,但是此刻也不能护着她,怕得罪孙少英。孙少英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此刻顶撞她,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她连忙低声道:“姐姐,是我不好,不懂得教导她!”说罢,她怒看着刘丝锦,道:“你闭嘴,不许胡乱说话!”
老爷子看到孙女白皙的脸上多了几个指印,心疼了,往日他对这个孙女照顾得太少,知道她们母女二人一直被正房孙少英欺负,但是店里的事情他尚且忙不过来,家中的事情又哪里能顾及?此刻瞧见这个情形,便知道往日她们遭受得更是不堪。
他看了孙少英一眼,然后和蔼地对刘丝锦道:“锦儿,疼吗?”
刘丝锦双眼红了,低着头摇摇头道:“爷爷,锦儿不疼!”
老爷子道:“大娘是你长辈,你尊敬她是应该的,但是,当这位长辈欺负你的时候,你却不能逆来顺受,除非你是真的做错了。你跟爷爷说,你做错了什么?”
刘丝锦茫然地抬起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又倏地低下头,嗫嚅道:“锦儿不该多言。”
“那你方才说的,可是你真心话?你为什么想五嫂当家?”老爷子轻声问道。
刘丝锦脸色红得要紧,家中所有人都看着她,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她仓皇抬头看了尹乐一眼,小声地道:“五嫂送我簪,她对锦儿好,她是好人!”十五岁的姑娘,还是个孩子,孩子的心就是这样,谁对自己好的,谁就是好人。
尹乐一愣,随即想起有一日跟寿头出去瞎逛,在珠宝店里买了几根簪,回家的时候刚好看到刘丝锦在院子里看花,她见刘丝锦一身青衣,头上一点装饰都没有,便随手把一根碧玉簪子给了她,她自己本不是太喜欢那簪子,给了就不记得了,想不到刘丝锦竟记在了心上,并且因此认定她是个好人。
再看向刘丝锦的时候,她脸上多了几分柔情,看她懦弱闪躲的性子,也知道她长期生活在欺压中,孙少英的脾气暴躁,为人善妒,对周好母女自然是恨之入骨的,又怎么会给她们好过?
她道:“锦儿,爷爷刚才说大娘是你长辈,你尊重她是应该的,但是前提是这位长辈值得你尊重,对于打你的人,你若觉得自己没有错,可以反手打她。我们是人,不是狗,不是人家的出气筒,就像狗来咬你,虽然你不能咬回狗,你却可以打死它,懂吗?”锦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顿了一下,又道:“我不敢!”
尹乐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周好却吓得脸色煞白,道:“那是万万不可以的。”她一向忍让惯了,不敢跟孙少英争些什么,逆来顺受,已经打算这样过一辈子了。
尹乐却冷道:“然则,你是打算这样一辈子被人欺压?虽说淡泊是好,可人家都骑在你头上拉屎了,你还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岂不是助长某些人的气焰?该抗争就抗争,你有什么输给人家的?你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识大体,怕什么?”
尹乐的话说得难免粗俗点,但是,听在锦儿和周好的耳中,却有另一番意味。
孙少英气得浑身抖,她指着尹乐,对老爷子道:“爹,她这样欺负我,您就不管不教吗?”
老爷子道:“我已经说过,家中的所有事情都交给她管,我是不管的。”
孙少英愤怒极了,铁青着脸道:“好,不管,看来这个家我也住不下去了,我回娘家去!”
尹乐看着孙少英身后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畏缩了一下,轻声回答:“孙少奶奶,我叫怜儿!”
“怜儿,你回去帮二夫人收拾好东西,亲自送她出门口,你这个年纪,应该不是她的陪嫁丫头,既然是刘家的丫头,你不必跟着她去了。”尹乐淡淡地吩咐道。
怜儿看了孙少英一眼,嗫嚅地道:“知道!”
孙少英愤怒地离席,气冲冲地往自己屋里走去,怜儿急忙跟着去,好远还能听到孙少英怒骂怜儿和尹乐的声音。
老爷子看着尹乐,说真的,之前决定把一切都交出来是有些害怕和不安,但是如今看到尹乐处事强硬的手法,有几分他年轻的风范,他便彻底放心了,他道:“丫头,言下之意,你是答应了?”
尹乐挑眉,“这样的好事,我怎么会不答应?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说来听听!”老爷子放下心,脸上便有了一抹笑意。
尹乐道:“第一,我要刘晔做公司的二当家.......”
“公司?”老爷子有些疑惑。
“刘家所有的产业,我都会归纳在一起成立一家公司,总公司设在京城,其他分区,会重新考贤再安排人出任。而我既然是当家,我有权利任命罢免所有的员工。要方便管理,我会把责任职位逐级分下去。”尹乐解释道,她在现代是一名律师,擅长经济案子,做生意的事情,也难不倒她。
“有点意思!”老爷子听得有些入迷,这样分权等级管理,以前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他又问道,“这个我没意见,第二呢?”
第五十一章 寿头受伤
尹乐缓缓地道:“至于第二条,虽然你刚才也保证过,但是,我还是要你慎重答应我一次,你不能干预我处理家事和处理生意场上事务,就算外间的人如何质疑我,你都不能对我有一丝怀疑,否则,我立刻撂担子不干。”
老爷子保证道:“我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自然不会反悔。”
“姐姐,我不会做二当家!”寿头拽着尹乐的衣袖小声地道。
“二当家什么都不用做。你每日回去只管给我和给来看货板的客人泡茶就行。”尹乐道。
老爷子眸光一亮,他看向寿头,没错,喝过他泡的茶,大概懂茶的人都会忍不住入货吧?他对尹乐的安排又多了一分满意。
尹乐拿起桌面上的大钥匙,这把钥匙很重,数十条,每一条都是黄铜打造,是老爷子毕生的努力成果。钥匙上都刻着小字,标识钥匙属于那里的。她沉沉地道:“我会尽力做,但是能否做好,我不能保证!”
老爷子道:“尽力就好,结果如何,我不强求。”
他环视着众人,心中百感交集。他子孙昌盛,如今却要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一个女流,真是讽刺啊!他看着刘并蒂和刘并育道:“如今,你们也是老爷了,你们盼望这个日子已经很久了吧?以为要等我死后才能当刘家的老爷吧?如今好了,不用等我死了,以后还请两位老爷关照一下老朽,赏老朽一口饭吃。”
一席话,说得刘并蒂和刘并育脸色青白交加,刘并蒂轻声道:“爹,别这样埋汰我们,我们心里难受!”
“难受?以前见到你们这样,我也难受,但是,现在我不难受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辛劳了一辈子,也该临死前享几日清福了。日后死落黄泉,见到你们的娘,我再跟她请罪,是我无能,不懂得教子,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没出息。”他说完,慢慢地起身,背着手出了门口。
这顿饭,大概是吃不成了。众人见老爷子走了,都没了心思。
刘燕香看着尹乐,微愠道:“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笼络我爹?竟让她听信了你的鬼话,把偌大的家财都交落你手上。”
“大家都是说鬼话的人,你要怨,就怨自己的鬼话不够我的精深,我如果是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先了解我这个老板的喜好,好托我的大腿赏你碗饭吃。”尹乐听小香说过刘燕香昔日欺负寿头要紧,又知她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两面三刀,蛇毒心肠,她最讨厌就是这种女人,所以如今听她这样说,哪里给她留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给她难看。
“你.......”刘燕香气极,拍桌而起,想要挽回一点气势,她之前的强硬手段在府中颇得人敬畏,如今府中的丫头小厮,都站一旁看她的笑话,她哪里能下的来台?
“锦儿,你以后就是府中的姑奶奶了。老姑奶奶那一套你千万不要学,以后有事,不必藏着掖着,尽管跟我说。”尹乐没有搭理刘燕香,而是转向锦儿,跟她说话冷落刘燕香。
一句老姑奶奶,听得刘燕香是又气又羞,她指着尹乐,手指抖,怒叱道,“你是不是笑我嫁不出去?”
尹乐侧头,诧异地道:“嫁不出去?说什么笑话啊?咱们老姑奶奶不是嫁过两次了么?谁敢笑你嫁不出去啊?”
这个是刘燕香心中的痛,她脾气本就不好,如今听尹乐这样说,哪里按捺得住?拿起桌面的一只茶杯就往尹乐掷去,众人大惊,这样近的距离,这样重的力道,朝着尹乐的头扔过去,只怕伤得不轻。
然而,让众人震骇的是,尹乐只轻轻伸手一握,那茶杯便被她握在手里,尹乐轻轻一扬,那茶杯便飞了出去,从刘燕香耳际划过,刘燕香吓得尖叫一声,直到杯子砰一声落地,她才呆呆地看着一地的碎片,开始后怕起来便再不敢吱声了。
尹乐淡淡地道:“再有下次,你就跟这个杯子一样的下场。”她起身,对寿头道:“走吧,带你出去吃顿好吃的,庆祝一下。府里今晚大概是不开饭了。”
寿头也被吓住了,连忙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尹乐走。
走到刘并蒂妻子张宝绢身边的时候,因恼怒老爷子把所有东西都给了尹乐,竟下意识地伸脚出去绊他,寿头哪里有防备?尹乐又走在前头,红颜跟漠岩在门外没有进来,寿头被绊了一下,往前一跌,竟磕在门槛上,一张嘴顿时血流如注。
红颜和漠岩即刻上前扶起寿头,尹乐回过头来,见此情况,也吓了一跳,连忙取出手绢为他擦去嘴边的血,又让人去请大夫,责怪道:“走那么急做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不懂得看路?”尹乐因背对着寿头,所以并不知道是有人使绊,以为是寿头自己跌倒。寿头之前也试过好几次了,想跑的时候脚步不协调,跌个狗吃屎,尹乐为此骂过他几次了。而这一次,以后他又是这样不小心,心疼之余,有些生气。
张宝绢见寿头伤成这样,吓得脸色白,不敢说话。所幸此事没有人瞧见,否则,捅到老爷子那里去,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漠岩静静地道:“是大夫人伸脚绊倒他,是故意的。”
张宝绢一愣,拍桌子站起来,虚张声势地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一个下人也敢诸多口舌?你哪只狗眼看见我绊倒他的?分明是傻子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的。”
尹乐不怒反笑,淡淡地说了一句,“好,说得好!”她扶着寿头回房,没有再说什么。那张宝绢见尹乐竟不敢说话了,以为她怕了她,不禁得意洋洋地道:“哼,装什么威风?我说几句,她立刻就老实了。以后再敢没大没小,仔细我给她厉害。”众人都面面相窥,不明白为什么尹乐会忽然转性,莫非是真怕了张宝绢?
尹乐扶着寿头回房,虽然摁住了伤口,但血液还是不断地流下来,寿头吐了一颗牙齿出来,哭道:“好痛?”
尹乐铁青着脸,不做声,回到房间大夫过来为寿头止血,并且清洗了嘴上的伤口,大夫道:“伤口很大,孙少爷要受一段时间苦了,嘴受伤,吃东西也困难。多煮流质的食物,摊凉了给他吃,另门牙没了两颗牙齿,真可怜。”
门槛很高,这样磕下去,势必是要受伤的,只是没想到伤得这么重。
清洗之后,寿头的嘴巴肿了老高,因为疼痛,眼里含着一汪泪水,让人瞧见了就觉得可怜兮兮的。
漠岩送大夫出去,红颜便跟着去抓药。
第五十二章 杀一儆百
小香得知是张宝绢绊倒寿头,不由得生气地道:“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遭两遭了,以前更过分,把蜜蜂放进五爷的裤裆,五爷哭了一夜呢。”小香也知道现在尹乐当家,老爷已经变成老太爷,所以便改口称寿头五爷。
尹乐眸光凝寒,拿出手绢为寿头擦去嘴角的血水,静静地问:“还做过什么事一并说出来吧。”
寿头摇摇头,呜咽着对小香道:“不许说!”一说话,就扯动唇上的伤口,整个下唇红彤彤的,看见一道大口子,里面填满血水,叫人看见就心疼。
尹乐一怒,“小香,说出来,老娘就不信了,还有人比老娘更狠毒!”她盯着寿头,凶恶地道:“还有你,给我记住,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往她炕上放老鼠,往她吃饭我碗里撒尿,见她一次打一次,打不过也要打,横竖是被人欺负了,这么软弱做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么窝囊地活着,还不如死了。以后再让我瞧见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我先就打你一顿,才去教训欺负你的人。”
寿头被她这么一顿骂,顿时哭了出来,尹乐之前虽然是凶,但是也没至于会这么疾言厉色,尹乐是不知道自己生气的 模样有多吓人,连小香都顿时噤言。
“再哭?擦干眼泪,以后就算流血,也不能掉一滴眼泪,你已经被人轻视了二十年,往后的日子是不是也要这样过?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迟早有一天我是要走的。你要坚强,撑起刘家。”尹乐想起这个问题觉得心烦气躁,当然靠傻子是不行的,她会培养几个人帮助他,就算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她也能放心。说出来也够憋屈的,这辈子独来独往,除了他,从没这样在乎过一个人,名字里带晔字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寿头怕尹乐再凶他,便抽搭几下止住哭泣。
尹乐瞧了他一眼,然后再转头问小香,“你说说,张宝绢都做了什么事?”
小香道:“做的事情可多了,挑几件缺德的说,大少爷......不对,是大老爷以前也没有这么厌恶五爷的,大夫人经常在老爷耳边说外面的人如此嘲笑他,说他生了个痴呆儿,大老爷是最要面子的,这样几次下来,本来之前就疏淡五爷,现在更是厌恶了。之前老太爷忙,家里的事情都是大夫人打理,分给五爷的东西也好,份例银子也好,都消减一半自己拿了。我们伺候五爷的人,以前也不敢怠慢五爷,但是大夫人吩咐下来,说让我们不必尽心伺候,给他吃喝张罗好就行。好几次他给五爷的食物里下巴豆,害五爷拉个半死。她料定五爷性子弱,不敢告状,便越肆无忌惮。五爷只要踏出院子,被她瞧见了,她总是命下人来使坏,有一次把五爷推到湖里,看五爷挣扎喝水,差不多死了才救上来。那一次五爷足足病了一个月,他倒是跟老太爷说了是有人推他,但是谁推的他瞧不见,我们下人都清楚,是大夫人吩咐的。”
尹乐听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她为何要这样针对五爷?她也是个做娘亲的人,莫不知道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五爷的亲娘虽然不在了,但是我听说张宝绢以前是五爷生母的丫头,五爷生母待她极好,五爷生母死了,她不善待孩子也就罢了,竟这样使坏,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小香努努嘴,“她就是介怀自己的出身,她现在虽然是正室,但是是从小妾扶正的,大老爷对她也不是特别的好,她就心里记恨,虐待五爷来出气。”
尹乐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才勉强把怒气压住,她厉声喊道:“红颜漠岩进来!”
“她们去抓药了!”小香提醒道。
寿头拉住尹乐,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生气。
尹乐抚着他的脸颊,情绪也稍微平复了,她道:“很疼吗?”
寿头含着眼泪摇摇头,“不愣了。”他想说不疼了,但是因为嘴巴肿起老高,也说不清楚了。
尹乐叹气,“你跟我后面,我尚且看不住你,以后我要是走了,你该怎么办?”
寿头急了,拉着她的衣袖摇她,“不.......”
“不许说话!”尹乐又板起脸。
寿头立刻止声,却还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红颜和漠岩回来了,尹乐吩咐道:“你们两人,去把张宝绢的东西丢出去,让她去住之前黄艳青住过的别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回来。”
小香一愣,劝道:“这样不太好吧,她到底是大爷和三爷的生母,而且,大爷待五爷不错的。”
“他是他,张宝绢是张宝绢,他要做孝子,就跟着去别院住。我不会容许她在欺负了我的人之后还得意洋洋逍遥自在。”尹乐冷冷地道。要整治这家子的人,杀一儆百是必要的。那刘勤要是真心对寿头,也不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经常欺负寿头。
红颜和漠岩两人,视尹乐命令为圣旨,再说,看到寿头这副模样,她们两人也是心疼不已。虽然寿头长得牛高马大,但是智商到底只是个孩子,这样为难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真是佛都有火。
两人奉命前往张宝绢居住的屋里,也不敲门,径直就走了进去。
屋里点了灯,张宝绢正在骂骂咧咧的,说尹乐如何狐媚,如何目无尊长。两人欺身进去,屋内有两个丫头,刘并蒂也在屋里。
见红颜和漠岩两人进来,刘并蒂怒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漠岩冷冷地道:“我们是奉当家的命过来的,当家说了,要大夫人即刻搬离刘府,去别院居住,没有她的命令不许回来。”
张宝绢一听就狂了,她冲上来,怒骂道:“你们倒是敢?看我撕烂你这两个蹄子的嘴,什么当家的?她是当家的吗?看清楚,这个家是我在当,她又什么权利赶我走?立刻给我滚出去!”
漠岩侧身一闪,她的身子就扑倒在地上,磕了额头,有血迹渗出来,她立刻尖叫起来,“啊......杀人了,我要死了,杀人了,没天理啊,丫头竟然敢冒犯主子,竟然敢赶主子出去......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她不过是我们老爷子为傻子取回来的丫头,是伺候傻子的丫头,她凭什么赶我走?”说着,便在地上死磨不愿意起来。
第五十三章 赞同
77那刘并蒂见此情形,也是十分震怒,他一拍桌子,怒道:“你们两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夫人都敢打?你让那女人亲自来跟我说,我看看她还有没有礼义廉耻,还懂不懂孝顺之道,竟如此逼害翁姑。”
“礼义廉耻?孝顺之道?我还真不知道,请教一下这位老爷!”尹乐的声音缓缓在门口响起,她知道张宝绢难缠,倒不是觉得漠岩两人处理不来,而是怕她们出手过重,真弄死了这个女人可就不好了。
张宝绢见尹乐来了,便从地上爬起来,往尹乐冲过去,尹乐一把揪住她的衣服,眸光里闪着寒气,冷冷地道:“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刘晔,不是可以让你随便欺负的人。我问你,是不是你用脚绊五爷?”
“我呸!五爷?他也配?他就是一个傻子,一只乌龟,一只缩头乌龟,是我绊倒他的,怎么样啊?你敢对我怎么样啊?你这个**,挨千刀,你敢对我怎么样啊?”张宝绢是丫头出身,教养本就不好,如今狂起来,更是什么脏话都能说出口。她总不相信一大家子的人都斗不过这个寒门小户出来的女人。
“大胆!”漠岩眸光一闪,扬手一个耳光打在张宝绢脸上,“你竟敢辱骂我们主人?”她们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丫头,都是刀口舔血刀光剑影里来往自如的人,哪里容许这个泼妇如此辱骂尹乐?
张宝绢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下人打了,顿时撒泼,她欺身上前死掐着漠岩的脖子,漠岩一脚踢开她,怒道:“再胡闹,小心你的狗命。”
刘并蒂本是个没有节操的人,见此情形,便已经知道眼前这两个丫头是有些功夫的,连忙上前哀求尹乐,“儿媳妇啊,她好歹是你婆婆,别这样对她。”
尹乐冷笑一声,“她不是我婆婆,她从没善待过我的相公,更没有把我的相公当做她自己的儿子对待,我为什么要尊她为婆婆?你觉得她现在很惨吗?你想想刘晔,他这些年遭遇过的事情,你再去看看他现在伤成什么样,才来跟我求情。”
她黑着脸对张宝绢道:“我限你明天之内,必须搬离刘府,否则,我一定会去官府告你伤人,到时候你住的就是牢房。”
张宝绢在地上哇哇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咒骂尹乐。
红颜和漠岩听得气恼,正想上前封住她的嘴巴,尹乐却道:“让她骂去,这些年,骂我的人还少吗?不差她一个。”说罢,转身就走了。
红颜和漠岩狠狠地瞪了张宝绢一眼,跟着尹乐出去。
她们回去没多久,刘并蒂就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些药,进门就道:“晔儿,爹来看你了。”
寿头一听,受宠若惊,急忙起来出门口迎接。刘并蒂本来只是来做做样子给尹乐看的,只是看到寿头这副模样,再想起他年幼的时候可爱的样子,心里也不禁恻然,言语便有了几分真情,“疼吗?”
寿头傻笑着,摇摇头,因尹乐命令他不许说话,他便不敢说话。
刘并蒂瞧了一眼坐在贵妃榻上的尹乐,她黑着脸在看书,不动也不说话,更没有瞧他一眼,他上前道:“儿媳妇,辛苦你了,劳烦你好好照顾晔儿。”
尹乐不说话,眼睛盯着书,连头都没抬。刘并蒂热脸凑了个冷屁股,也不敢生气,讪讪地道:“那,我不妨碍你看书了。”他板起腰骨,对小香道:“你好生照顾你的主子,出什么事唯你是问。”
小香轻声道:“知道了,大老爷!”
“嗯!”他清清嗓子,颇有些威严地道,“我走了,有事记得通知我。”
“大老爷慢走!”小香道。
刘并蒂瞧了瞧尹乐,见她还是纹丝不动,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回头对寿头道:“晔儿,自己注意点。”
寿头点点头,巴巴地看着他。
刘并蒂瞧见他的眼神,竟不知道为何有些心酸,他一转身,便急急地走了。
“猫哭老鼠!”红颜愤愤地道。
漠岩一向沉静,如今也难耐怒火,对尹乐道:“主人为何不让我揍死那婆娘?想起她说的那些话,我心里就来气。”
尹乐淡淡地道:“你也说了,不过是一个泼婆娘,跟她计较这么多干什么?再说,明天之后就见不到她了,眼不见心不烦。”
红颜道:“这样的人,死了也不足惜。”
尹乐不做声,手上的书也看不进去,瞧了寿头一眼,问道:“困没有?”
寿头摇摇头,“饿!”
尹乐这才想起今晚还没吃饭,她对小香道:“你让厨房做点吃的来,给五爷熬点汤吧,牙齿没了,嘴巴也疼,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
“肉!”寿头巴巴地道,他爱吃肉。
“等你好了再吃,你现在嘴巴肿这么高,一会咬肉的时候会疼,听话!”尹乐哄道。
寿头只得点点头,走到尹乐身边,坐了下来,用手圈住尹乐的脖子,把头抵在尹乐的耳朵边。尹乐叹叹气,说到底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自己对他也太过严格了。
“以后,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尹乐像是对保证,也像是对自己说。
寿头点点头,道:“以后都不准走!”
尹乐神色有些惘然,不走?不走的话,留在这里做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老太爷回去裕丰楼后,将就吃了点东西,就寝之前,他问管家,“刚才生了什么事?我仿佛听到有人哭。”
管家道:“是大夫人,她绊倒了五爷,五爷受伤了,当家去找大夫人算账,要大夫人搬出去,大夫人就在哪里哭,咒骂。”
“晔儿伤了?伤得如何?”老爷子急问道。
“请了大夫,说是掉了两颗牙齿,嘴唇裂开一个大口子呢,流了不少血。大夫刚才来跟我报备了,说要注意伤口炎。”管家 本想去看看寿头的,但是知道尹乐震怒中,便等明日再去。
“可怜这孩子了!”老太爷长长叹息一口,“你们五奶奶这样做,你觉得合适吗?”
管家一愣,“老太爷指的是她要大夫人离开一事?”
“嗯!”老爷子眸光阴沉不定,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管家沉思了一下,道:“这个.......”
“照实说!”老爷子厉声道。
管家连忙道:“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是心里很痛快。”
老爷子忽地莞尔一笑,“我也是!”神色间,可见对尹乐的认同。
第五十四章 商会联盟
尹乐第一天回隆兴茶庄,是由老太爷带领着。老太爷当店内伙计的面,宣布自己退休,生意场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孙媳妇龙尹乐,而龙尹乐以后就是隆兴茶庄的东家。
店内许多伙计都觉得事出突然,对尹乐存有怀疑,觉得一个妇道人家,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出来做生意。再说,这位孙媳妇的来头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莫说做生意,大概是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纷纷,到底老太爷是老糊涂了还是中邪了。
其实也怪不得大家会这样想的,因为,之前刘并蒂等人插手店里的事情,亏了店里一大笔银子,后来他下令不许家眷动用大资金,但是没想到他却会把大权全部交给一个刚过门的傻子孙媳妇。
总账穆人同私下来问他,他却摆摆手,让他什么都不要问,以后只专心辅助尹乐便可。穆人同追随老爷子多年,他知道老爷子没做一个决定都是神深思熟虑的,也就不再多言,道:“那行,我去跟底下等人做做思想工作,毕竟,他们都在这个商场浸淫多年,经验丰富,未必会受一个女子管理。”
“人同啊,好生安抚大家,我相信尹乐会比我做得更好。”老爷子道。
穆人同虽不认同老爷子的话,但是他一向视老爷子的话为圣旨,即便合理不合理,他都会照足了去做,当下不持反对意见,下去茶庄做伙计的思想工作了。
由于老爷子是京城茶商联盟的会长,他的店里换东家,自然是要告知商会联盟的,而老爷子在去之间便跟尹乐说,预备有一场暴风雨。尹乐却视若等闲,老爷子警告她不可太过骄傲,毕竟商盟的那些都是老古董。
尹乐道:“其实我只是隆兴的当家,不是商盟的人,没必要去见他们吧?”
老爷子叹息一声;“隆兴的当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茶会商盟乃是跟朝廷外办挂钩,你只有登上会长的位子,才算是公告天下,皇上才会打消念头。”
“我不认为商盟的人会同意让一个女子做会长,我们此去,只怕是受辱多了。”尹乐淡淡地道。
“我经商多年,也任职会长多年,有一定的人脉,只要过半数的人赞成,你就能担任会长。”老爷子早已经有了计较。
尹乐沉思片刻,道:“我们缓两日再去见他们吧。”
“不能再拖了,教引姑姑回宫,肯定已经跟皇上禀报过,此事一旦皇上下令压制,咱们的计划就完了。”老爷子凝重地道。
“给我两个时辰,或者,你约他们今晚在聚贤楼相见。”尹乐蹙眉道,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要确保万无一失,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你想做什么?”老爷子有些不悦,“即便拖到今晚,也不会改变些什么的。”
“你把商会联盟的名单交给我,我有用,我向你保证,今晚不会有一票反对。”尹乐言之凿凿地道。
老爷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想私下找他们谈?不妥,商会的事情就该一起出来谈。”
“你别问过程,只管结果就好。”尹乐看看天色,催促道,“快点把名单给我,我有用处。”
老爷子只得命马车折返店里,取过商会名册给她看。尹乐瞧了一眼,也不说话,揣着名册走了。
穆人同奇怪地问老爷子,“新东家这是干什么去啊?”
老爷子皱眉道:“不知道,她啊,到底是稚嫩,人同,以后你要多多地关照她。她做得不对,你直接提点便是了。”
“是!”穆人同道。
老爷子又问;“底下的人什么反应?”
穆人同苦笑,“自然是对东家您这一次的举动感到疑惑和愤怒,隆兴茶庄不单单是刘家的产业,店内包括茶园的人,很多都是老伙计,干了许多年,怕新东家把隆兴败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做一定引起大家的不满,但是,我年事已高,即便占着茅坑,还能占多久?迟早我的家财也是要败光的,倒不如趁我还在,能看着督促着,以后刘家的子孙还能有口安乐茶饭可以吃。”
穆人同也有些恻然,只是想了想,又道:“只是,大爷和三爷也是能干之人,老爷子为何不考虑他们?”
“刘勤沉稳倒是沉稳了,但是太过古板,太过天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至于刘安,是有些小聪明,可为人不够沉稳,历练不够,有时候生意场上的事情,坏就坏在胡乱使小聪明。至于老三刘勉,他是什么材料你也看见,跟他爹一样,豪赌好嫖,不是个出息的货。至于老四刘润,一心只在圣贤书,叫他吟诗可以,让他做生意?他大概就全部拿去开设书库书馆了。老六刘琦年纪尚幼,但是为人歹毒,小小年纪,不学好,只懂得欺负晔儿,希望成亲之后会好点吧。但是也不敢奢望了,只要不惹事就算是刘家祖先保佑了。”
“哎,五爷倒是好,泡茶也有一手,是做茶的材料,可惜了!”穆人同不禁扼腕叹息。
老爷子闻言也心里难受,年纪一大把了,命好的话早就在家里含饴弄孙了。说起含饴弄孙,又是他心中的一大痛,如今除了刘琦和锦儿没有成亲之外,其余的孙子都已经成家,但是,至今还没有传出有孕,让他不禁着急万分啊。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三位老爷们的夫人,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早日生下孩子好分一份遗产,张罗了不少补药偏方,这样反而坏事,刘家的子孙,从不愁吃穿,自小营养充足,属于阴虚热底,再弄那么多补药吃着,身子哪里受得了?再加上那些偏方,都是些丹药,金属元素过重,对身体也是有害的。这样弄下来,反而让他们更弱了。
尹乐酉时准时出现在隆兴,她带着红颜和漠岩两人,扶着老爷子一同上了马车,往聚贤楼去。
在马车里,老爷子心绪不宁,相反尹乐却十分淡定。老爷子见她如此笃定,便问道:“你拿名单去了,做了些什么?”
尹乐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就是给他们准备了些礼物。”
老爷子还以为她有什么高招,竟也是送礼,便道:“你道他们稀罕礼物么?他们都是有名的商贾,什么都不多,就银子多,要什么买什么,哪里会吃你这一套?”
尹乐微微一笑,“礼多人不怪嘛,或许,这份礼物他们会很喜欢呢。”
第五十五章 把柄
老爷子摇摇头,叹气一声,便不再说话。
老爷子包下了整个聚贤楼,茶商商会联盟成员有二十三个,都是比较成功的茶商,来京做生意的外地人占了三分一,在各地也有茶园,规模虽然没有隆兴大,但是在茶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老爷子与尹乐来到的时候,人已经来齐了。在老爷子送帖子之前,他们便已经收到了风声,所以尹乐一进来,大家的眸光都聚在她身上。
尹乐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多数是不屑和轻蔑的,她嘴角有淡然的笑意,跟着老爷子入座。
还不待老爷子说话,那坐在老爷子身边的商人便出声道:“刘老,这件事情太过突然,我们刚才私下商量过,不赞成。”
尹乐瞧过去,只见说话的人约莫五十来岁,头已经花白,留着两撇八字胡,眸光锐利,瘦小的身子坐在老爷子身旁,竟显得比老爷子还要矮小。
老爷子环视全场,众人在他话之前,便一同道:“我们都赞成杨白兄!”
那叫杨白的商人继续道:“您要是觉得年事高,力不从心,大可以重新挑选一个会长,我们茶叶的文化源远流长,任会长必须对茶叶有过硬的认识,不是随随便便上来一个人就说可以担任会长的。再说,她的出身和资历,实在侮辱了会长这个位子。”说罢,他斜视了尹乐一眼,神情颇为轻蔑。
老爷子有些愕然,没想到反对的意见竟然如此统一,连跟他私下交好的几个人,如今都表示了反对。他顿时觉得无望了,不禁叹气道:“老夫这样做自有道理,我偌大的隆兴茶庄都能交给她打理,诸位是信不过老夫的眼光吗?”
杨白笑了一声,道:“我们自然相信刘老的挑人的能力,或者,孙少奶奶确实有过人之处,但是这种能力不足以担任商会联盟会长一职。虽然说这个职位是咱们民间自己成立的,但是一旦换人,是要上报朝廷,广储司(皇宫内负责库藏,领银、皮、瓷、缎、衣、茶六库。隶属内务府)那边,也会记录在案,不是轻易说换人就换人的。”
“老夫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广储司那边也不会管我们这些事情,只要我们能及时给予上好的茶叶便行了。”他要的就是广储司记录在案,否则,如何能昭告天下龙尹乐就是茶商盟的会长?天下人也会因此知道她早已经嫁为人妇,皇上若再动念头,便是抢夺百姓妻。
“话是如此,若是我们推选一个女人做会长,岂不是让其他商盟笑话我们?”杨白不满地道。说到底,这个才是关键,谁会愿意接受一个女人做自己的头头?那岂不是告诉其他人他们茶商没有可担当重任的人,竟让一个女人出头。
尹乐微微一笑,“诸位稍安勿躁,小女子备下了点礼物,请诸位笑纳。”她回头对红颜和漠岩道:“把礼物送给诸位大爷们,记住,不要混淆了名字。”
杨白轻蔑地道:“孙少奶奶果然会做人,但是这件事情不是送点礼物就能妥协的,除非孙少奶奶有让我们心服口服的能力。”
“何不先看看礼物?或许,大家会改变主意也不定呢?”尹乐端起茶杯,静静地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可惜,这个天时,应该喝点下火去燥的凉汤。”
莫颜两人以此把锦盒分派给在场的人,当众人打开锦盒,全部脸色陡变,惊怒交加,即刻闭上锦盒,神色焦躁不定又有些恐惧。
老爷子有些奇怪,用询问的眸光看向尹乐,尹乐却只是淡淡地喝茶,不做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现场死一般的沉寂,连呼吸声都能清晰听到。
尹乐笑笑,“礼物诸位看过了,不知道对于我们家老爷子的提议可有异议?有的话,就赶紧说出来。”
一名六十多岁的茶商盯着尹乐,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老爷子英明,相信孙少奶奶能够带领大家走向一个新的领域。”
“我们,也没有异议!”众人见有人出声,便也一同道,他们多数面如死灰,唯独有一个人,脸上写着期待和惊疑。他年纪和老爷子不相上下,双眼和善,他名字叫陈杜大,一辈子行善,所以修得慈眉善目。
这下子轮到老爷子震骇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尹乐,尹乐笑笑,站起来举起杯中茶,“如此甚好,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众人面容僵硬,却也不敢不站起来,同举起手中的杯子,“合作愉快!”
这一顿饭,虽然菜肴丰富,但是相信食不知味的人占了大部分。老爷子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也是食不知味,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一一说服,然而事情却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他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于尹乐送出去的礼物,到底是什么礼物,能让大家如此惶恐?他不禁想起陈平原的事情,陈平原因为一封信,甘愿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甚至如今还没有离京,一直想着求见尹乐,是尹乐三番四次地推他,他也不生气,一直等着。会不会,这份不是礼物,而是众人的把柄?
老爷子一辈子光明磊落,绝对不用别人的把柄去威胁人,但是如今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这样做,怕没有再好的办法了。
尹乐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老爷子默然点头,心中方才还踌躇不定,如今却十分的踏实。能用两个时辰就掌握了二十多个人的把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她,竟然做到了,隆兴交给她,茶盟交给她,相信也不会有闪失的,兴许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酒席散后,众人纷纷离席,脸色多半是不好的。唯独那个叫陈杜大的老人留了下来,他走进尹乐,轻声问道:“五奶奶是否真的能为老朽找回失散的孙子?”
“陈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定会有其下落告知陈老。”这个陈杜大是唯一一个没有把柄的人,唯一的弱点,是他多年前曾经丢失了唯一的孙子,如今儿子儿媳已经身亡,他孑然一身,空有万千家财,却没个传人,他和老爷子,是不同类型的悲哀。老爷子有子孙众多,只是无一可依靠的人。
“感激万分!”陈杜大眼圈泛红,泪光点点,人老了没什么指望,只盼着和亲人相聚。
第五十六章 顺利登位
在聚贤楼的顶楼的包间里,透过窗口能看到主楼大厅的一切。
“你让这个女人接管刘家,到底意欲何为?”慕容赏有些不解,虽然这个不失是一个好办法,能让皇帝打消娶龙泼妇入宫的念头,但是,这样为一个民间商会出谋划策,不像他的性格。
楚晔淡淡地喝着茶,道:“你不知道本王的意思么?你不是一直以本王肚子里的蛔虫自居吗?”
“这一次,我真的猜不透。”慕容赏有些郁闷,“不明白为何你要帮她。”
“奇怪了,不是你带那刘老头来见本王的吗?你不想本王帮他,为何不早说?”楚晔淡淡一笑,神情有些深不可测。
慕容赏道:“那是因为我一向认为你不会为了民间的这些事情和皇帝起争端,这件事情,你如此高调地帮助他,皇帝肯定会知道。”
“本王问你,刘家和襄平陈平原相比,谁的家财更雄厚些?”楚晔问道。
慕容赏略一沉思,道:“刘老爷子经商多年,除了茶叶,还在各地开设绸缎庄酒馆茶肆金饰店,而陈平原只独孤一味,加上起家不久,他的家财是不能给刘老爷子相比的。”
“若是楚坤使横手掠夺刘家的家财,你觉得刘老头能有什么法子?”楚晔又问道。
慕容赏一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刘老爷子没有任何法子。”
“依照刘老头的性子,为保一家大小平安,他会甘愿付出所有的家财。但是龙尹乐不会,她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而且,本王隐隐觉得她是有来头的。”楚晔冷漠地笑了一下,“本王要把她推至风口浪尖,看看她身后到底是哪一股力量。”
“你不怕她背后的力量就是楚坤?”慕容赏冷笑。
“不会是楚坤。”楚晔摇摇头,“若是楚坤,他不会主动去接触她,相反,会用一切办法疏远她,再让她接近本王。”
“而现在事实是,她确实来接近你了,你敢说对她不上心吗?你自己好好想想,自从她出现之后,哪一件事情是正常的?一个好好的女子,会赶闯入王府,当面错认你是另一个男子?且不说她是否会武功,单凭这点,已经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能做到的。然后,皇帝好端端,就去了刘府,看上了一个民妇,再下令让老爷子送她入宫,老爷子求上我,让我代为恳求你出面,分明就是要你跟皇帝起争端,这摆明就是一个局。”
“你说的这些,本王也想过,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本王敢因为此事得罪楚坤,楚坤却不敢因为这件事情而开罪本王,因为此事公告天下之后,他强抢民妇,受损失的不会是本王,相反,会是他自己。”楚晔继续道,“本王就是知道这样猜也不是个办法,干脆扶她上位,看看她有何企图,若她真是楚坤的人,刻意来接近本王,本王也绝对不会轻饶了她。”楚晔眸光凝寒,嘴角有一抹残酷的冷笑。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确实认错了人,那他没必要对一个心里想着其他男人的女人手下留情;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借口,只是她接近他的原因,那么,他便更不会手下留情。
“只怕,到时候你未必可以这么洒脱。”慕容赏叹息道。
楚晔瞧了他一眼,起身走到窗口,把本来开启一半的窗户推开,夜幕沉沉,远处的高山如同静卧的野兽,他被慕容赏说中了,确实,此刻他就如同外面漆黑的夜幕,瞧不清自己的心。这么一大篇的理论推断,是为了说服自己的心,而他知道自己最深处,是不想她嫁入皇宫,成为楚坤的人。因为,日后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兵临城下,把楚坤从皇位上拉下来,而他不希望成为她的敌人。
一切,都是因为她错认而起,他希望事情能尽快回到她没出现过之前,他按部就班,娶王湘君,把王镇西这个老狐狸拉过来,虽然明知道那老狐狸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他与王湘君只见过一面,记忆中她是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用美艳来形容她,是因为她除了貌美之外,还有一股难言的烈性暴戾,初见她,觉得知书识礼,是个温柔娴淑的人,但是她的本性还是从一些言行举止中表现出来。她见过他之后离开,在转角处,那丫头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她是顺手一耳光打过去。下手如此狠,一看就知道是惯做的事情。
而龙尹乐,相信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她性子暴躁,对着他的时候,动辄就是打骂,或者是冷言以对,兴许对着她的下人,大概也是这副模样吧。
“想什么呢?”慕容赏问道。
楚晔回过头来,嘴角有一抹淡笑,“什么时候把你喜欢的那位姑娘带给本王瞧瞧?”
说起心爱之人,慕容赏嘴角有一抹愁苦,他郁闷地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大愿意见我。”
“你得罪她了?”楚晔轻笑道,很少看到好友这副吃瘪的样子。
“不是,她妹妹前阵子出了意外,掉下悬崖死了,大概她也心情不好吧。”慕容赏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慢慢地饮了,又道:“我知道她心里难过,这两日总想着去找她,但是她避而不见。”
“竟有这样的事情啊!”楚晔有些叹息,人生如尘,说不在就不在,任你前一刻还是多么鲜活的生命,下一刻,就可能化作尘埃了。他看尽了人间生死,早已经不那么的在乎,但是此刻听起来,心里却有些难言的恻隐,或许,是因为那是一条年轻妙龄的生命吧。
“之前你说过跟本王一起办喜事的,你母亲同意吗?”楚晔再问道。
慕容赏道:“母亲一向支持我做任何事情,只要是我说的,她都不会反对。只是,蓉儿的妹妹才刚去世,她大概也没什么心情办喜事,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再说了,我们是两情相悦,跟你们这些没感情的联姻不一样,还是不跟你一同办喜事了。”
楚晔耸耸肩,表示不甚在意。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下楼各自回去。
慕容赏坐上马车,本是打算回府的,但是想了一下,便命车夫改变了方向。
第五十七章 慕容夫人
慕容赏来到盛昌隆冥品店,店门已经关上,他在门口拍了几下,便有人打开了门。
叶蓉依偎在门边,静静地瞧着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她轻声道:“怎么这么晚过来?”
慕容赏见她脸色憔悴,眼圈微红,似乎刚哭过,不由得心疼地道:“又想起青儿了?”
叶蓉眸光停留在他脸上,许久,才道:“嗯。”
“进去说话吧!”慕容赏伸手去牵她,叶蓉下意识地躲开,慕容赏问道:“怎么了?”
叶蓉勉强一笑,“我关门。”说罢,便伸手去把门关了。
在店里穿过去,就是后堂,平日她姐妹俩就是住在后堂。后台里摆放简陋,桌面上燃着豆般大小的桐油灯,被风一吹,明灭不定。
慕容赏拉着她坐下来,凝视着她憔悴的面容,道:“多想无益,人都不在了,你可不能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
叶蓉低头,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慕容赏见她如此,也知道她心情定必是不好了,便道:“我们的婚事,先缓一缓吧,等你心情好些咱们再办,好么?”
叶蓉抬起头,眸光如星,她定定地瞧着他,有些倔强地道:“不,不必拖延,就按原定的日子办吧。”
慕容赏一愣,“你确定?”
叶蓉道:“青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只要我出嫁了,她才会安心。”
慕容赏叹息一声,握住她纤细的手,瞧着她越瘦削的下巴,心疼地道:“蓉儿,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受半点苦。”
叶蓉瞧着他,问道:“你母亲是否同意我们的婚事?”
慕容赏一笑,宠溺地道:“傻瓜,母亲希望我成亲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叶蓉眸光有些异样,她疏淡一笑,“她赞成就好了。”顿了一下,她又问道;“青儿的事情,你觉得是失足还是被人害的?”
慕容赏有些诧异,“谁会害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别乱想,不会有人害她的。”
“你也觉得她是好姑娘?我只是觉得,她一向那么健康,又是走惯山路的人,怎么会忽然失足堕崖?”叶蓉嘴角有一丝苦笑,她把手放在慕容赏的脸上,静静地问他,“假若有一天,你现青儿是被人所害的,你会帮她报仇吗?”
“当然会!”慕容赏道,又有些轻责道,“你怎么会这样问?你是我的妻子,青儿就是我的妹妹,她的仇我怎么会不报?”
“若果那人是你在乎的人呢?”叶蓉又问道。
慕容赏笑了一下,“我在乎的人,只有你。”
叶蓉轻轻地叹了口气,“慕容大哥,别对我太好,要是有一天,我的生命没有你,我不知道如何去适应。”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啊,因为青儿的事情胡思乱想,不许再想了,努力开心起来,做个最美丽的新娘子。”慕容赏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又握住她的手深情地道:“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承诺的,一辈子不变。”
他想起楚晔说过以后不会轻易许诺,他也是这样认为,但是,此刻他慎重地对叶蓉许下这个承诺,并且会用生命去遵守。
叶蓉主动亲了他的眼睛一下,轻声道:“慕容大哥,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我也是!”慕容赏伸手抱住她,叹息道,“你不知道,这几天你对我这么冷淡,我还以为你变了呢。”
“对你的心,我一辈子都不会变。”叶蓉静静地道,昏暗的灯光中,她晶亮的眸子溢出泪水,流到嘴边,她觉得好苦好苦。
慕容府内,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依窗口而立,院子里梧桐树被风掠过,沙沙作响。她还没卸妆,身穿一品夫人朝服,红彤彤的朝服映得她的脸色红润光滑,虽是将近五十年岁,但是保养得当,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左右。
“找到那死鬼没有?”她的声音透着寂冷和厌恶,连名字都不想提,用那死鬼来代替。
“夫人,找不到。”回答她的,是她身后的一个和尚,“贫僧已经把整个京城翻遍,都找不到叶青,那晚上出来作梗的那两个女子也找不到。”
“废物,我花这么多银子养着你,指着你为慕容府排忧解难,你却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慕容夫人脸上扬起一抹凶狠,回头冷冷地道:“给你三天的时间,找不到叶青,也要把叶蓉给赶出去。”
“这点夫人可以放心,那叶蓉比叶青好对付多了。”和尚道。
慕容夫人冷笑一声:“你错了,叶青这个丫头鲁莽,有什么难对付的?本夫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她。但是,我不要她死,我要赏儿对她彻底死心。否则她离开京城也无补于事,赏儿还是会把她找回来。我要赏儿以后想起这个女人都觉得恶心。”
和尚一愣,“夫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若是不懂,也不必在慕容府混下去了。”慕容夫人冷冷地道,“出去吧。”
和尚揣摩片刻,顿时明白过来,笑道:“知道了,贫僧知道怎么做。”
慕容夫人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意,她瞧着和尚,问道:“你是出家人,莫非不怕报应?”
和尚哼一声,道:“报应?我是佛门弟子,以后也不会下地狱,会有什么报应?”
“你不怕是最好,大师是方外人,该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我吩咐你做,是你自己自作主张。日后这件事情穿了出去,赏儿面前,你也要一口承认是你自己的主意。”慕容夫人冷声道。
和尚道:“夫人放心,若不是夫人救回贫僧,贫僧如今早见佛祖了,哪里还能在这里享尽荣华富贵?”做了一辈子的和尚,本以为生命只剩下修佛念经,却不想尘世间这么多好事,难怪连那些修炼的妖精都要入世了。当然,他知道自己离开慕容府,这一切便不复存在。
夜风凛然,有几分初秋的凉爽,慕容夫人对丫头道:“晶儿,为我卸妆,准备热水。”
“是,夫人!”她身后的丫头晶儿一直都面无表情,对方才两人的话置若罔闻。
“今晚谁来过?”慕容夫人问晶儿。
晶儿有些茫然,“夫人记错了吧?今晚有谁来过?”
慕容夫人这才满意的笑了一下,“我就喜欢乖巧的人。”
晶儿不做声,静静地为她解开头上的装饰,低眉顺眼,只是,在她转身拿饰盒的时候,脸上还是有一抹凛然和凄恻。
第五十八章 终于找来了
这日一早便下了一场急雨,狂风雷暴,瞬间便倾盆大作。
慕容夫人撑着雨伞在花园里指挥下人把她心爱的牡丹全部搬回去,她喜爱牡丹,所以正院里有一个开辟出来的空地是专门给她种牡丹的。有原地栽种,也有花盘栽种,品种繁多,每日只是花时间打理这些牡丹便不得了。但是她乐在其中,她说日子就该这样过。
在很多人眼中,慕容夫人是个知书识礼,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她本人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当年名动京城。许多皇候将相无不对其趋之若鹜。但是她却谁都看不上,唯独看上书呆子慕容靳,嫁与慕容家多年,育有一子一女,慕容靳也未曾娶妾,一家人其乐融融,羡煞旁人。儿子慕容赏年少英才,得先帝赏识,跟随征西大元帅出征,建功立业,在二十一那年在和金国的战争中单人匹马冲入敌阵取领级,被被封为神鹰将军,官拜二品,赐将军府。而女儿慕容凌儿嫁给征西大元帅的大公子为妻,如今育有一子,住在元帅府中。而慕容靳饱读诗书,在早年的时候曾经考取功名,赐进士出身,后在大街上偶遇微服私访的先帝,两人一见如故,论起国家大事,竟投契不已。后皇帝请慕容靳入宫为太傅,教导皇子们学业。慕容夫人也被破例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一家子可谓显赫一时。
“娘,下这么大雨,赶紧回去吧。”慕容赏今日不早朝,昨夜又迟回来,故睡得晚了些,听到雷声作响,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梳洗完毕走出去,见慕容夫人冒雨命人搬花,便连忙上前劝道。
慕容夫人慈爱地瞧着儿子,道:“怎不睡晚些?快回去吧,一会被雨淋了,可就不好了。”
慕容赏搂着她的肩膀,道:“走,咱们一同回屋,儿子正好有些事情要跟娘说。”
“好!”慕容夫人便随同儿子一同回屋,便即刻有丫头泡茶上来,慕容夫人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问道,“有什么要跟娘亲说的?”
慕容赏道:“母亲还记得儿子跟你提过蓉儿的事情吗?她妹妹日前失足堕崖身亡,娘亲说推迟婚事,但是昨日儿子问过蓉儿,蓉儿说不必推迟,就如期举行吧。”
“哐当”一声,慕容夫人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上,她连忙收敛心神笑道:“真的啊?那就是太好了,看娘亲高兴得,茶都撒了一地,娘亲盼你成亲都盼了这么多年,如今你真要成亲了,娘亲实在是高兴啊!”
慕容赏命人来打扫碎片,笑道:“娘亲不反对就好了。”
“傻儿子,娘怎么会反对?只要是你喜欢的,娘亲都喜欢,何况蓉儿温柔娴淑,又对你痴心一片,日后定能做一个好儿媳,娘亲日夜都盼着她入门呢。”慕容夫人笑容满面,“婚礼的事情就交给娘亲去操办吧,咱们慕容府好久没办过喜事,这一次,娘亲定要大肆庆祝一番,昭告天下咱们慕容家的好儿郎终于成家立室了。”
慕容赏走过去,坐在慕容夫人身旁,搂住她的肩膀感激地道:“娘亲,日后蓉儿入门,儿子一定会让她好好地孝顺你。你不是一直想抱孙子吗?以后你啊,就等着含饴弄孙吧。”
慕容夫人轻声道:“好,娘亲等着,娘亲就等着享福。”她神情轻柔,眼里有一抹向往,她知道,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如她安排的轨迹行走,她会有一个很好的儿媳妇,这个儿媳妇会孝顺她,以后,她也会有孙子。但是,她孙子的母亲一定不可以是那棺材女。
“赏儿,要不要去跟王府那边商量一下,咱们不要一同办喜事,八月里还有另一个好日子,咱们等王爷成亲之后再办吧。否则同一日办喜事,大家都去了王爷府,不来咱们这边可就冷清了。”慕容夫人道。
慕容赏想了一下,蹙眉道:“但是,我与晔情同手足,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能跟他同一日成亲。”
慕容夫人笑了笑,“傻小子,要是这样的话,他成亲,你不能去,你成亲,他不能来,岂不是遗憾?你应当在他娶妃的日子去帮忙,而他在你成亲的时候也能来帮忙,有他在,那些宾客一定会尽兴。”
慕容赏听母亲这样说,想想也是道理,道:“好,一切单凭娘亲安排吧。”
尹乐第一日回去隆兴茶庄,她没有坐在账房里看账,而是到京中各个分店看看情况。
隆兴茶庄在京城总店是批店,客人来自各地,都是冲着刘家茶而来的,京中还有有二十五间零售店,出售茶叶,除了自己的茶园出产的之外,还有其他许多地方的茶叶,以及茶具和各式茶罐等茶用品。在东街和西街各有一家隆兴酒楼,在南街有一家绸缎庄。绸缎庄经营许久了,生意一直不是很好,刘家不是专门做绸缎,不是自己生产,都是从南方拿货回来,而这种店在京城比比皆是,加上老爷子也没放心思在绸缎庄里,所以生意额也上不去。只是他也舍不得关了,因为开绸缎庄是刘老夫人的心愿,虽然赔本,却还是一直经营下去。
尹乐带着寿头巡视了一次,她特意命绿荷在寿头耳边教导他说话,所以在和伙计训话的时候,寿头表现得十分淡定,出口成章,颇有大将之风。伙计们都觉得十分诧异,他们虽没见过寿头,但是也知道寿头是个傻子。只是如今瞧着,分明是一个儒雅温文的男子,哪里有半分像傻子?当然,这些话不能当着寿头的面说出来。除了对寿头感到好奇之外,也对这个新上任的东家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本以为用这段时间就收复老爷子的人,一定是个八面玲珑,极尽献媚之事的人,却没想到竟会这样一丝不苟,冷漠淡然的女子。而且,她的姿色也在众人震惊行列,若五爷不是真的傻,两人单看表面,确实郎才女貌。
尹乐巡视了一天,才不过去了四家,傍晚回到府中,管家悄声道:“有一位姑娘从早上便来了,说要求见当家的,我说您出去了,她也不愿意走,说要等您回来。”
尹乐知道是谁,比她预料的时间要晚上两天,看来,她是个心神缜密深思熟虑的人,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便会义无反顾。
第五十九章 挣扎求存
叶蓉在尹乐屋子里等着,小香为她上茶,她一口都没喝,神情凝滞,每隔一段时间就问小香尹乐回来没。小香如是作答之后,她便又哦了一声继续端坐等待。
当尹乐踏进屋子的大门,小香便急忙迎上去,“五奶奶,您总算回来了。”
尹乐瞧了叶蓉一眼,对小香道:“行,你下去吧。”
小香应声便下去了。
尹乐命红颜把门关上,她自个进去。
尹乐一进去,叶蓉便噗通一声下跪,她仰望着尹乐,眼里干涩无泪,一字一句地道:“五奶奶,求您让我见见青儿。”
“你对我说的话心存怀疑?”尹乐坐在椅子上,问道。
叶蓉摇摇头,“不,我不怀疑。我要见她,是因为我欠她一句对不起和一句承诺。”
尹乐瞧着眼前这个坚定冷静的女子,她虽没有掉泪,但是从她红肿的眼睛可以看出,她昨夜大概是哭了一夜,哭过之后,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坚强。
“她就在你背后!”尹乐淡淡地道,对这样的女子,她也是十分佩服的,拿得起,放得下。不像自己,不断地自欺欺人,真是连一个民间女子都不如。只是,正如龙柳枫说过,龙家女子所有的弱点都是她们的男人,过了这一关,她们才算真正成长。希望,自己能熬得过这一劫,以后,便再不谈情爱。
叶蓉猛地回头,叶青便真的站在她身后,叶青伸手扶起她,轻声道:“姐!”一句毕,泪已落。
叶蓉咬住嘴唇,像瞧不够似盯着叶青,她伸手触摸她的脸颊,一阵寒冷从她指尖渗透开去,她只觉得整颗心都是冰冷的,冷得开始坍塌,最后,缩成一块坚硬的小石头。
“姐对不住你!”叶蓉轻声道,“放心,姐会帮你出这口气。”
叶青摇摇头,“不,你若是决定嫁给他,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不需要你帮我报仇。”叶青知道,她是斗不过那女人的,但若成了慕容家的人,起码,她不敢再这样明目张胆地害她。当然,这也是叶青一厢情愿的想法。
叶蓉凄然一笑,“从我知道你是被她害死的那一日起,我的生命,便没有一刻在为自己打算。”
叶青陡然变脸,“你是要我死也不安心。你不是那老妖婆的对手,她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身边有这么多豺狼供她使唤,你只会白白送命。”
尹乐一直没做声,听着姐妹俩说话,当听到老妖婆的时候,因为这个词颇为敏感,她不禁抬头瞧了叶青一眼,对这位慕容夫人也有些好奇。
叶蓉忽地莞尔一笑,“姐姐也只是说说罢了,姐姐不会留在京城,也不会嫁给慕容赏,更别说报仇了,你放心吧。”
叶青不相信似地看着她,“你说真的?”
叶蓉神色有些惘然,却依旧带着一丝笑容道:“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青这才略微安心,“你如果真舍得离开,那是再好不过的。”
“嗯,姐姐答应你,带你的魂魄回乡,一辈子和你不再分离。”最后一句话,像是许诺般,慎重又沉凝。
叶青不禁哭了,这句话,姐妹俩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一辈子都不分离,就算各自成亲了,也要住得很近很近,朝夕相见。
但是如今,却阴阳相隔,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叶蓉走的时候,尹乐送她出院子,叶蓉轻声问道:“青儿还跟着吗?”
尹乐道:“没有!”
叶蓉叹了口气,“五奶奶,青儿以后会怎么样?”
“阴阳殊途,她有她的去处。”尹乐淡淡地道。
叶蓉轻声道:“好,就让她在黄泉路上等我。”
“你想去报仇?”尹乐蹙眉问她。
叶蓉抬起头,轻蔑地瞧了她一眼,“你不就是想我去报仇吗?我不知道慕容家哪里得罪你了,不过,我反正是要报这个仇的,也就当顺便为你报了吧。”
尹乐冷冷地道:“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我跟你说叶青是被害死的,是免得你做个糊涂鬼,叶青死了,你坚持嫁给慕容赏,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你。你要么离开,要么跟慕容赏说出一切。”看来聪明的人也有些自以为是,她大概是以为尹乐跟慕容家有仇,所以利用她来报仇。然而,她却理解错误了尹乐的意思。尹乐希望她能亲自跟慕容赏说出事实,至于如何取舍,就看慕容赏自己了。若他选择包庇,她也没有必要继续爱这个男人;若他选择大义灭亲,倒也是个良人。
只是,未经世事的尹乐,却不明白亲情的牵绊。叶蓉深爱慕容赏,所以不会逼着他去抉择,她要自己报仇,让他恨自己一辈子也无妨了。
叶蓉摇摇头,“这件事情,五奶奶不必再管了,我是生是死,以后也和五奶奶无关。谢谢五奶奶救了青儿,叶蓉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您的大恩。”她眸光里竟然泛滥着死意,一个心怀深仇大恨,又万念俱灰的人是最可怕的。
尹乐没有自讨没趣,淡淡地道:“你的事情,我还真不想管。不送了!”说罢,便转身回去了。
漠岩跟在她身后,轻声道:“她想同归于尽!”漠岩在江湖中打滚过,看人一向有准头,她从叶蓉脸上的神色便能看出她的打算。
“不识好歹!”红颜淡淡地道,“就让她去死吧。”
尹乐脸色有些难看,想了一下,回头道:“你们两个,十二个时辰跟踪保护她,有什么事,立刻跟我汇报。”
“她都不要我们管了,我们何必自讨没趣?”红颜愤愤地道。想起方才叶蓉的语气神情,她还禁不住生气,她们是好意帮她们姐妹,她以为她们另有所图,而主人还要去帮她,红颜心中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尹乐蹙眉道:“她要自寻死路,我们管不着,但是,我只怕她死后,会变成冤鬼,到时候还不是我出手?”而且,可以预料到她的死法定会悲惨不已,受尽屈辱而死的女鬼,因为怨气无法消散,在七月里猛吸收阴气,会变成怨灵,纠缠不休。
“主人,早知道不把她妹妹的死因告诉她,现在多生枝节,还要我们去保护她。”红颜道。
“当初我的原意是告知她,让她跟慕容赏商量,一切交由慕容赏来定夺,但是她选择了自己报仇。人家说,性格决定命运,慕容赏不计较她的出身,和她相恋,证明是深爱她的,只要她说,慕容赏纵然不全信也会去调查,但是,她没有给慕容赏这个机会。”尹乐微微叹息一句,在仇恨和爱情中挣扎求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尹乐虽不喜欢叶蓉的态度,但是也没有因此而生气。
第六十章 薛丹书
尹乐成为茶商联盟会长一时,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加上她这几日走秀地出现在大街小巷巡视刘家的店铺,每去到一次,都大张旗鼓,一时间,京中认识她的人竟有多了去了。很快,关于她的传奇故事也被搬上酒馆茶肆说书先生的嘴里,当然,她被皇上看中一事并没有人传出去,所以,关于她的故事大概,也不过是从一个寒门小姐变成傻子媳妇,再变成京城举足轻重的女人。当中,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加了许多神奇的故事进去,大家都龙尹乐这人便更好奇了,而龙尹乐的身份,也加了几分神秘色彩。
王镇西把此事禀报了皇帝,皇帝淡淡一笑,神情有些玩味,“楚晔跟她是什么关系?”
“按理说是没有关系的,但是,王爷对此女子似乎十分在意。”王镇西道,“否则,他也不需要出谋划策,让这个女人登上刘家当家人。”
楚坤抬眸看了王镇西一眼,他的手放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抚摸着雕刻精奇的龙头,手指因为这些触感而感到实在。他眉目不动,静静地问道:“丞相,你的女儿是否下月和楚晔成亲?”
王镇西一愣,谨慎地回答:“回皇上,是的。”
“这门亲事,你没有忘记你当初答应朕的事吧?”楚坤眸光锐利地问道。
王镇西连忙跪下道:“臣不敢忘记,臣不过是假意投诚,臣的心,无论何时都是忠于皇上的。” 他这里的忠于皇上,有另一种意思,谁是皇上,他就忠于谁,若他自己是皇帝,他自然是忠于自己了。
“你记得就好,不要忘记,昔日追杀楚晔,你是出谋献策的人,若此事被他知道,你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你与朕如今是在同一条船上,生死与共,自然也荣辱与共。”楚坤淡淡地道。他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眉目竟有说不出的风情,一个男子,神情风韵竟有妖孽般的邪魅,尽管是瞧惯了他的面容,仍禁不住心骇。
“臣明白!”王镇西俯道。
楚坤嗯了一声,伸出手指,细细的掰了一下指甲,漫不经心地道:“至于那龙尹乐,朕对她并无意思,不过是想瞧瞧她背后的人是谁。朕有些奇怪,她为何能说出陈平原被人买凶刺杀一事?莫非,背后的指使人是楚晔?丞相,听说你与朕也在背追杀的行列中,只是不知道为何,那御风教竟然不接这笔生意。看来,这个御风教也不尽然是乱臣贼子。”
王镇西心头大骇,连忙追问,“皇上,您是说有人要杀老臣?”
“你自己去查吧,丞相今日的能力,要找御风教查事情,是一件容易不过的事情。”楚坤挥挥手,打了个呵欠道:“朕有些乏了,你去吧。”
王镇西连忙告退。
王镇西刚走,便刚有一个男子进入御书房,他拱手道:“微臣参见皇上。”
“你来得正好,朕有一事要交予你做。”楚坤道。
“皇上请吩咐!”男子面如冠玉,身姿颀长,年纪约莫在二十五六左右,一脸的意气风。
“丹书啊,你可还记得当日你去找御风教一事?”楚坤语气带着些微笑意,仿佛他说的事情是一件十分轻松而开心的事。
“微臣记得。”薛丹书道。薛丹书是征西大元帅薛子翔的大公子,娶了慕容赏的妹妹慕容凌儿为妻。他和父亲的政见不同,薛子翔拥护楚晔,而薛丹书觉得楚坤已经是皇帝,不管以前先帝曾经属意谁,都改变不了楚坤临朝坐江山的事情。楚晔只是摄政王,不是当今皇帝,他终于的是刘国的皇帝,而不是摄政王。
父子两因为政见不合,已经多次翻脸,而薛丹书也表明了心,忠心皇帝,不可能会逆转心意。
薛子翔自然是气得要死,但是儿子大了,成家立业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做父亲的也不能干预太多,否则,只会有反效果。所以最后父子都决定,在家里绝对不说朝廷的事情,以免因两人政见不同引起争端弄得家里大大小小都不高兴。
而当日找御风教刺杀皇帝,王镇西和陈平原的人,正是薛丹书。
今日薛丹书听皇帝说起此事,便道:“记得,但是御风教那边赔付了双倍订金,不接这笔生意。”
皇帝眉目一动,连带笑意地道:“王镇西这个老匹夫马上会调查这件事情,你命人装扮成御风教的人,告诉他当日找人买凶杀人的,是摄政王府的人。这个老匹夫不能不防,他口里说对朕忠心,但是朕岂会猜不透他的心思?他要借助摄政王的力量把朕拉下去。”
薛丹书有些诧异,道:“皇上此言微臣不解了,如今王丞相已经是当朝第一人,就算投奔摄政王,摄政王又能给他什么呢?不外乎也是丞相之位另加封爵罢了,但是为了一个爵位,冒着大的险,值得吗?”
楚坤微微一笑,“不,他要的不是爵位,而是朕的江山。”
薛丹书道:“那就更说不通了,摄政王不是愚蠢的人,他在摄政王手底下,焉有出头之日?”
楚坤眼眉一挑,“这就是为他为何要把女儿嫁给楚晔。”
“微臣还是不明白。”
“听说,王家小姐,美艳绝冠,是男子见了,都会掉了魂魄,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楚坤嘴角扬起一丝讽刺的笑意,“只是他不明白,对楚晔用美人计,是行不通的,”
薛丹书总算明白了,他嗤笑道:“但是,作为一个男子,他却认为是最好的办法。”
“那是因为他自己好色,又或者是对自己的女儿太过有自信了。”楚坤看出王镇西有野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忍他至今有两个原因。第一个,以他的能力要撼动这棵大树,力气不足。第二个,他的力量和楚晔的旗鼓相当,何不让他们两个斗个你死我活,他坐收渔人之利?
薛丹书拱手道:“微臣即刻去办。”
楚坤挥挥手,让他去了。
薛丹书是皇宫御前侍卫统领,也是禁军卫统领,掌管十万禁军。薛丹书自小深得父亲薛子翔的真传,武功高强,文韬武略,无所不精,自娶妻那日起,便专心在前程上,可谓政坛的后起之秀。
薛丹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虽然皇帝行事乖张,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是为了自保。自古至今,多少皇帝为了稳固皇位,犯下多少同室操戈的事情?但是皇上并没有杀楚晔,而是封他为摄政王,单这点,便足以证明其心胸宽广。
第六十一章 设宴
夜色低沉,自从过了中元节,天气便开始渐渐转凉,院子里树木的叶子开始有些便开始染了浅黄。
自从尹乐做了茶商联盟会长那一日起,教引姑姑便没有上门。不止如此,皇帝还特意命人赏赐了东西,祝贺龙尹乐成为刘隆兴茶庄的当家兼茶商会长。老爷子带人谢恩,心里觉得奇怪,不过依旧如实禀报了摄政王,摄政王让他不必再担心此事,他也开始渐渐地放心。
鉴于之前种种事情,老爷子决定要傍上摄政王这棵大树,遂在府中设宴邀请摄政王和慕容赏上门,当做答谢。
当然,他也天真地认为摄政王会来刘府,只要他派个人来那就是好的开端。
设宴的日子定在七月二十三,白天里刚下过一场雨,老爷子便趁机命人打扫冲洗府上,亭台楼阁的壁灯也都换了新的,走廊里铺着地毯,下人们换上新簇簇的衣裳,勤快地在府中穿梭。
老爷子也让尹乐今日早些回来,他事先没告知尹乐要宴请摄政王,尹乐只以为他要招呼生意场上的朋友,便打算回来应酬一下,也好带着寿头在众人眼前露脸。当然,要绿荷作陪。她要把寿头塑造成一个沉稳低调大智若愚的人,日后她走了,留下红颜和漠岩在他身边,料理刘家的生意,应该是可以的。
所以,当夜她回来,便命人帮寿头打扮一番,穿上一件青色儒雅的衣裳,对他说:“今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记住,人家问你话,神仙姐姐会教你怎么回答,用餐的时候,不可鲁莽,我会做示范给你看,知道吗?”
“姐姐,我有些害怕,他们不会欺负我吧?”寿头局促不安地问道。
“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总之你记住,神仙姐姐没有在你耳边说话的时候,你就保持微笑,或者直接不笑,只沉默喝茶。有人问你尖锐的问题,你就看他一眼,不回答便是。”尹乐叮嘱道。
寿头戳着自己的脑袋,有些郁闷地道:“但是,我心里害怕。”
“怕什么?这点小事有什么好怕的?”尹乐双眼一瞪,凶恶地道,“你今晚做不好的话,以后便不理你。”
寿头最怕听她说这样的话,便连忙哀求道:“好,那我尽量最好,姐姐千万不能不理我。”
红颜在一旁道:“不用害怕的,到时候我跟漠岩就站在你身后,至于那些客人,你就当他们是纸扎的,只要不害怕,你就是一个很出息的人了。”
寿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地道:“我真的可以做一个很有出息的人吗?”
红颜保证道:“能,只要你遵照主人的话去做。”
寿头又看看尹乐,问道:“那我要是做错了,姐姐不许生气。”
“你用心去做就不会做错。”尹乐不许他唧唧歪歪的,拉着他便出去了。
设宴的地点在南厅,府中所有女眷都不能出席,除此之外,所有男丁都到齐了,连一向在外的刘润,也都出息在晚宴中。
尹乐很少见到刘润,刘润也少见到尹乐,只是在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在晚膳中碰头,没有私下交谈过。他对这位弟妹其实也不是很满意,觉得她虽然漂亮,却没有温柔的性子,和诗词里描述的那些女子出入太大,他喜爱的女子,要有温婉柔静的性子,动若脱兔可以不必,但是静必须若处子,就如同他的妻子赵月琳。
反正他不沾店里的生意,所以今晚拉他来作陪他觉得好没道理,便有些不满地对老爷子道:“爷爷,今晚要宴请的宾客到底是谁?如此大阵仗!”
老爷子瞟了他一眼,“今晚请的是摄政王府的人和慕容将军,王爷虽然可能不来,但是若他府中的人来了,你们也不许给我摆出一副看不起的神情,你们虽然是刘家的子孙,但是人家在摄政王府里当差,有起什么事来,咱们万千家财也未必顶得上人家的一句话。你们一个个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招待。”
尹乐面容有些呆滞,她没想到是宴请摄政王府的人和慕容赏。这段日子她尽心尽力投入店里的事情,尽量不去想他。她知道他八月初十成亲,她已经在心底警告自己不可再想这个男人,也尽量避免和他交集,所以明知道是他帮了刘家,她也不出面去道谢。
那晚他说的话依旧在脑海里回旋,他说以后相见,便当做不相识。好吧,便当做不相识吧。
她稳住心神,端茶喝了一口,茶杯还没放下,管家便急忙走进来,道:“老爷,快,带人出去迎接,王爷来了!”
老爷子慌忙站起来,口中急急道:“真的?王爷竟然亲自来了?你们全部起来,跟我到门口去迎接王爷。”老爷子一辈子都没试过这样巴结一个人,他放下他的自尊去迎合权贵,便是为了这一群不争气的子孙,想着自己日后死了,也有人可以依靠。
尹乐坐在椅子上不动,寿头拉了她一下,道:“姐姐,咱们去接王爷!”
尹乐起身,牵着他的手,跟着寿头一同走了出去。
门口停着几辆轿子,在前头的一顶轿子铺着浅黄色的织锦,金丝绣缎是皇室权贵的象征,派头十足。
那轿子微微前倾,便有一人掀开帘子走下来,他身穿黄色的锦服,锦服上绣着五爪金龙,前后两条正龙,两肩各一条行龙,亲完的服饰虽有金龙,但是去却和皇帝的不一样,皇帝从龙袍到便服,都有五爪金龙九团,而亲王便只有四团,不必仔细看,也能看出分别来的。
门前被灯笼照得仿若白昼,摄政王头戴八宝冠,端得是威严冷峻,眸光所到之处,全部低头恭迎。
他瞧见了在众人身后牵着寿头手的尹乐,尹乐没有看他,而是抬头为寿头拨弄冠,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她今夜身穿一件月牙色凤尾罗裙,挽着堕马髻,簪着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整个人显得明艳娇俏,又大方得体。
第六十二章 忽然来了很多人
她眸光中的柔情让他觉得十分堵心,她对着他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情。
尹乐是故意不看他的,怕看进他的深幽的眸子里不能自拔,既然决定忘记,既然决定从此不相识,那么两人能少点交集就尽量吧。她已经背负太多东西了,而他即将成亲,她纵然难过得跟狗似的,也要强撑下来。否则,岂不是丢了龙家的面子?
在楚晔身后的一顶轿子里,走下一个女人,尹乐只抬头一瞧,便惊得脑子一片空白。
女子身穿一袭桃花云雾烟罗衫,映得皮肤白皙如雪,柳眉星眸,眸光流转间显得十分锐利,五官无可挑剔的精美,梳着一个螺髻,簪着一根玉叶金蝉簪,行动间,便听闻声响铃铛,十分悦耳动听。手上戴着一只白玉八仙纹手镯,更显得手腕纤细白皙。她走在楚晔身后,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
她经过尹乐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尹乐不看她,牵着寿头的手,做面无表情的神态,缓步尾随在后。
她心情紊乱,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只见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她身材高挑,穿着青色儒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摇动间,笑意盎然。她多瞧了几眼,那女子也瞧着她,微微一笑,便踏步走了进去。
“姐姐,你怎么了?”寿头问道。
尹乐心情十分沉重,身为龙家的人,她知道若果自己的处境不是十分恶劣,龙家的人是不会主动出来的,她摇摇头,“没事!”
寿头又问:“你刚才瞧着那个漂亮姐姐,就开始不高兴了,是她惹你了吗?”
尹乐不语,倒是漠岩道:“五爷别问了,主人心里乱得很呢。”
刚才走在前头的那女人,叫龙星儿。当年龙星儿本是现代的人,因为出了意外,她的魂魄穿越回到她所在的年代里,而她则被骗去到龙星儿所在的年代。所以,对龙星儿,她始终都有一份怨恨,因为,她本是龙星儿的长辈,如今,却变成了她的后辈。至于在她身后的人,叫路阳。路阳本也是现代人,是一名警察,因为误得女娲彩石而身获异能。
这两人轻易不出来,而她们如今以摄政王身边的人出现,证明她们在这里要呆一段很长的时间,而不是走马看花。能让这两人同时出现在这里,要不,就是自己遇到很大麻烦,要不,就是她们打算长期劝说让她回去。
因为这两人的出现,让尹乐失魂落魄,竟顾不得楚晔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刚诊治一个急病作的病患,所以来迟了。”就在大家都入席之后,门口又跑进来一个女子,她背着一个药箱,额头微微渗着汗珠,只是跑的这么急,也不见喘气,反而笑容淡定,神色自若。
尹乐抬头一瞧,不禁又愣住了,此人不是林海海又是谁?林海海在现代是一名医生,后因救了蛇女王而身亡穿越到大兴王朝,得了蛇女王的元珠,加上医术高明,中西合璧,被大兴王朝的皇帝封为御医,后更和大兴皇帝杨绍伦结为夫妻,成就一段佳话。
老爷子见楚晔带来三名貌美女子,而这几个女子看起来都颇为得楚晔看重,不禁问道:“王爷,这三位是?”
楚晔一一为老爷子介绍说:“这位叫龙星儿,是本王的军师。这位叫路阳,是刚上任的顺天府府尹。至于这位,叫林海海,是临海医馆的大夫,她们三位,都是本王新结识的,今日听说本王要到刘府,她们也想来认识一下刘府的新当家,便一同跟着过来了。”
老爷子不禁诧异,“新上任的府尹大人竟是女子?”
楚晔淡淡地道:“本王也很奇怪,本朝自开朝以来,都没有女子为官的。不过,这位府尹大人本事大得很,老爷子莫要小瞧了。”
“不敢,不敢!”老爷子连忙道。
楚晔其实对这三个女子的突然出现也感到疑惑,尤其这名毛遂自荐的军师,她看上去虽然是一名弱女子,但是她把当今天下的局势分析得十分透彻,其中很多独特见解让他十分震惊。不止如此,她连他为一名女子深感困扰的事情都能道破,可见确实有几分神算的架势。也因为这样,他决定收下她,留在府中任军师一职。龙星儿留在府中之后,她带着新上任的路阳和这位刚在城中开设医馆的大夫林海海来见他,并说这两人日后也能帮他,要他先笼络为己用。他对路阳怀有敌意,因为楚坤竟会任命一个女子出任顺天府尹一职,而且事先从未听过这个人。她背后若没有靠山,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皇帝赏识,出任顺天府尹一职?至于这位大夫,他倒有些喜欢,她性子温婉,而且心地善良,一心只想着治病救人,古道热肠,是一个好人。至少,他所见到的是这样,至于私底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时间去观察。
至于今晚,她们一同说要跟过来的时候,他便有些起疑了。最后星儿跟他说,她们也认识一个叫龙尹乐的人,想瞧瞧此人是不是她们要找的人。所以,他便同意她们一同过来了。
至于这位林海海,在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位倒在路旁的百姓,她当即下轿为他医治,当时大家都下轿看过,那人已经口吐白沫,浑身抽筋,呼吸微弱,看来是没救了的。不过林海海坚持要医治,他便不等她了,带着大队伍先过来了。
“那人怎么样?”慕容赏出言问林海海。
“没事了,癫痫。”林海海道。
“癫痫?是什么病?”慕容赏不明白地问道。
林海海正准备引经据典地回答,路阳便出言道:“她解释起来没完没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慕容赏笑了笑,“府尹大人饿了?老爷子,能上菜了吗?”他转头去问老爷子。
老爷子急忙命人起菜,府中的人见这么多大人物在场,谁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数着手指度时间。
老爷子实在想不到摄政王会亲自来,并且还带了这么多客人,他真是高兴坏了,临时让厨房多加了几道菜。府中的人谁都不敢怠慢,殷勤伺候着。
楚晔的眸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流连在尹乐脸上,她今晚的神情确实有些让人奇怪,她端着茶杯,却久久不喝,碗里的饭也没动,更别说吃菜了。倒是她身边的男子,不断地为她布菜,并且轻声让她吃饭。她方放下茶杯,端起饭碗,神情呆滞地往嘴里扒饭。
第六十三章 是星儿下的手
尹乐抬起头,眸光触及楚晔,楚晔的视线躲避不及,活生生地对上了,两人对视了约莫有一秒,楚晔转开,神情有些冷漠。他坐在主席位上,旁边陪同的是老爷子,在另一侧则是慕容赏。慕容赏留意到尹乐的视线,也抬头看了一眼,尹乐便即刻低下头吃饭。慕容赏心中一动,瞧了楚晔一眼,楚晔也正在吃菜,只是身体绷直,脸上带着一丝薄怒。他又再看尹乐一眼,刚好寿头为尹乐布菜,他心底悄然叹息一声,难怪这位主生气了,原来是吃醋了。嘴上说不在乎,心底却是在乎得不得了。好吧,反正现在都出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女人,眼前这个龙尹乐,相比之下,也不觉得奇怪了。哎,感情的事情是最不好说的,还是自己跟蓉儿这样最好,马上就要成亲了,互相喜欢对方,在他们眼前的路,就是一条平坦的大道,能走到生命尽头的大道。
吃完饭,便移步到戏棚里坐,今晚老爷子准备了戏班子,之前本来打算不预备的,怕摄政王不来就白费心血了,但是后来想着,即便是王府的管家或者家臣来了,也总是要好生招呼的。幸好是准备了,否则一点余兴节目都没有,真是太过失礼了。
戏棚就扎在院子里,偌大的院子下面排着几行太师椅,最前头一行,便是安排楚晔和慕容赏等人坐的。至于路阳,龙星儿林海海三人就坐在了二排,老爷子命尹乐陪着三人,自己则在前头一排陪着楚晔和慕容赏。
后面的那两行,便是府中的人坐,他们总算能喘口气了,吃着桌面上的花生米和瓜子,神色也轻松了许多。
尹乐被她们三人围在中间。寿头本想陪着尹乐坐的,被尹乐打了去后面,寿头本不愿意,但是怕尹乐生气,就依言走了。
”小日子,滋润着呢。”路阳吃着瓜子,淡淡地道。
“你们来做什么?”尹乐心烦意乱,低声问道。
“看戏!”三人异口同声道,林海海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尹乐的手心,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吃瓜子吧?”
尹乐把瓜子放回去,蹙眉道:“不吃,减肥!”
“要减肥?看来你日子过得太悠闲了,放心,你很快就忙得屁都没时间放了。”这么粗俗的人,除了路阳,不做第二人想。
“你们还没说来这里的目的。”尹乐有些抓狂,跟这些女人说话,能忽悠你三五七年也不入正题的。
星儿一直都不做声,如今见她愠怒,便道:“我们只是来玩玩。”
“当我白痴!”尹乐白了她一眼。
星儿嗤笑,“或许是吧,你跟你白痴老公久了,迟早也会变成白痴。”
“你们不是来劝我回去的吧?”尹乐怀疑地问,其实她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要劝说她回去,绝对不会派龙星儿来,因为盘古墓的人都知道,她不可能会听龙星儿的话。
“劝你回去哪里?二十一世纪?放心,靖儿已经顶替你的位置了。”路阳淡淡地道,“我来的时候,她还让我跟你说她在现代过得很好,让你不要回去了,她不要再回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尹乐一愣,“靖儿去了?她愿意?”
“龙家的人,从来只有服从的份。”星儿淡淡地道。她乌黑的眼珠定在尹乐的脸上,轻声道:“虽然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但是我不会说,因为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身不由己的,安排我们的人,不是盘古墓里的人,而是命运,你要是连这点都看不透,那就赶紧死去吧。”星儿说话一向犀利尖酸,对着自家人也是一样。
龙尹乐显然是比她更尖酸刻薄,她冷漠地瞧了她一眼,横蛮无理地道:“我是专挑软的欺负,我不能生命运大神的气,却可以生你的气,我得罪不起命运,还得罪不起你这小丫?就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么?你们不是来劝我回去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这里要出大事。”
“这个时代出什么大事,我们管不着的。”路阳提醒道。
“那么,要出大事的,大概就是我了。”尹乐面无表情地道。
三人不做声,只嗑瓜子。前头的楚晔虽然知道她们四人在交谈,但是凝神倾听,竟一句话都听不清,不由得有些骇然,因为距离很近,而她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可他就是一句话都听不清。
“龙星儿,我厌倦透了这样猜测,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打散了他的魂魄?”尹乐按捺不住,低声烦躁地问道。
星儿也不否认,“是我出手的!”
虽然早猜到,但是尹乐还是禁不住脸色苍白,她静静地问道:“为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星儿有些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你应该明白,不是万不得已,我们不会摧毁你的幸福。忘记他吧,你能做到的。”
“让你忘记夜澈,你能做到吗?”尹乐尖锐地反问。
星儿沉默了一下,不再说话。心底却知道,若果她面临的是尹乐这样的情形,做不到也要做到。
尹乐隐隐猜到些什么,但是心里怕得要紧,竟不敢再追问下去了。林海海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尹儿,不用怕,我们会陪着你。”
尹乐身子轻颤,她想嘴硬地说她不怕,但是,因为林海海温柔的一句话,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苦全部都从心底爆,软弱倾泻而出,她泪盈于睫,死忍住不掉下来。
刚好,楚晔回头,眸光落在她脸上,瞧见她眼里的泪意,他心中蓦然一痛,几乎要忍不住出言相询。尹乐也看着他,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她很想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跟他说她受够了,她要他记起来她是谁,她想躲在他怀里痛哭一场。但是,她不能够,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咫尺天涯,说的大概就是眼前这种情况。
星儿见楚晔怔怔地看着尹乐,怕旁人瞧见,不由得出言提醒,“王爷,戏不好看么?”
楚晔回过神来,神色有些茫然,他不做声,悄然回头,眸光落在戏台上,戏子们在唱什么,他一点都听不进去,方才这样看着她,这样静静看着她,他心里痛得很,他想问问她为什么要掉泪,他想知道她们四人刚才在说些什么,他想跟她说以后不要想起那混蛋男人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而他,最终都知道,自己的立场是什么都不能说。
第六十四章 他主动放弃
尹乐睡不着,她躺在贵妃榻上,等着龙星儿三人找来。她知道她们一定会来,既然选择今晚露面,她们就不会藏头露尾。寿头已经出呼呼的沉睡声,她有时候很羡慕他,他心中清明洁净,没有烦事缠绕心头。星儿她们出现,她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她以后可不必离开刘府了,既然现代有靖儿,她就可以安心留在这个时代。
果然,过了子时,便见三道光凭空出现,倏然便成了人站在她面前。
“在等我们?”路阳坐出言问道。
“明知故问。”尹乐淡淡地道。
星儿走到床前,瞧了寿头一眼,道:“这个傻子,睡着了还踢被子。”说罢,便伸手为他盖好被子,并且施法让他沉睡。
“娘娘!”绿荷从尹乐从窗口飞进来,欢喜地拉着星儿喊道。
绿荷之前是星儿身边的人,后给了杨如海,杨如海再把绿荷输给尹乐。可以想象,绿荷命多苦啊?被转了三次手。
星儿瞧着绿荷,只觉得浮生若梦,她也欢喜地问道:“绿荷,你可好?”
“好!”绿荷泪光涟涟。
尹乐淡淡地道:“喂,别弄得这么委屈,活像我虐待你似的。”
绿荷回头道:“我们这是喜重逢,你又没有朋友,你懂什么?”
尹乐一愣,当下脸色便不好看了。绿荷本是说笑,冲口而出之后才现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她确实是没有什么朋友。见她脸色不好,便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尹乐摆摆手,“得了,我又不在乎这个。”
林海海笑道:“她怎么会没有朋友?我们三个不就是吗?不是朋友的话我们会巴巴从这么老远来看她?”
尹乐脸色不大喜欢,但是心底却还是感动的,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们三个如此大阵仗地来到自己身边,但是这份心意,她还是千真万确地感受到了。
她看着星儿,静静地问道:”你能告诉我了吧?”心在怦怦跳,她知道答案自己未必承受得了,但是,她迟早是要知道的,早知道,死也能死个明白。
星儿坐在她身边,月光静静流淌在她洁白的脸上,她还是仿若以前一般漂亮,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缓缓开口,道:“我们龙家,有一个人会被自己心爱之人杀死,这个人,就是你。”
尹乐一愣,随即冷笑,“龙家的人五百年一任,我要死,也是几百年之后,况且,他能杀得了我?若是因为这样荒谬的原因,恕我不能接受。”
“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要说这件事情,得从很久很久说起,你耐心听我讲。”星儿瞧着她道,“这件事情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就算你那么任性要回来这里找他,我们也打算继续守着这个秘密不让你知道。因为楚晔魂魄不齐,就算你找到他,他也不可能会记得你。但是我们都忘记了一点,就是你以前能让他爱上你,如今也一样可以让他爱上你。也因为如此,我们不得不来这里看着,我们不会阻止你跟他来往,因为,我们三个都知道爱情是最不能阻挡的东西。但是,至少我们要留守在你身边,在你可能受到伤害的时候,出手相助。”
尹乐心跳得很快,嗓子有些干哑,“为何要打散他的魂魄?”
星儿缓缓道来,“魔神楚晔,以前是魔界之王,在魔王啸天之前。他一心修炼,希望能成神,不在魔道。终于,他从魔道脱颖而出,成了神。他成神之后,魔王啸天才开始他的称霸魔界之路。而楚晔,也被称为魔神。魔成神的神仙,天界很少,所以神仙对他十分排斥,他也过得很不开心,想重返魔道,有几个神仙便以他意图堕入魔道为由,处处和他作对,由于他法力高强,那几个神仙并不是他的对手,他脾气也十分暴躁,一气之下,竟杀了两名神仙,并把他们的魂魄打得魂飞魄散。
他被我们龙家的祖先押入水牢,他在水牢的时候,坚持自己是被迫杀神的,他甚至扬言,出来后要找我们龙家人算账。鉴于他屡教不改,所以在他水牢刑满期间,玉帝把他打入轮回道,要他在世间历劫,明白为人为神的道理。他这辈子投胎在皇家,也叫楚晔,因为下凡历劫,魂魄被玉帝锁住,他是不可能记得起前生的记忆,但是,很不巧的是,玉帝的一个掌灯宫女打碎了玉瓶,他的精魂被放了出来。也因为这样,他记起自己的身份,记起所有的恩怨情仇。我们不知道他为何找上你,因为这个年代的当家人不是你,而是靖儿。但是他竟然穿越时空,去现代找你,你们也因此建立了感情。”
“慢着,你的意思是,他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要报复龙家?”尹乐颤声问道,如果是这样,她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开始应该是的,他跟你在现代生活了一年,我们得知这件事情,便开始推算你的命运,竟推算出你最后可能会被你心爱之人杀死,我们害怕起来,一路追到现代,他的法力变得好惊人,我们虽然是龙家的人,但是手中没有龙杖,与他对阵,竟差点败下来。但是,到了最后,他竟然主动请求我们打散他的魂魄,他要忘记你,忘记所有的恩怨。”星儿想起那一战,依旧惊心动魄,她不知道魔神的法力为何会如此高强,竟然连她们几个老鬼都摆不平他。也对他最后的请求感到十分奇怪,不过为了保住龙尹乐,她们还是遵照他的请求去做了。她打散了他的魂魄,只留下一魂六魄,他忘记前世事,只记得自己是楚晔,是刘国人。她们把他送了回来,他失踪的那一年,便是他恢复魔神记忆的那一年,如今脑子里关于这段记忆荡然无存,自然不会再记得龙尹乐这个人了。
尹乐静静地问道:“你说,是他请求你打散他的魂魄?他亲口说不要记得我?”
“千真万确。”星儿看着她道。
尹乐冷笑一声,她相信星儿,龙星儿不会说谎骗她。确实,魔神很厉害,没有龙杖的龙家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若他不是心甘情愿,打不散他的魂魄。
他主动要忘记她的,也就是说,在现代的时候,他宁可被打散魂魄,也不要记得她,这个,便是他对龙女最大惩罚和报复。
他果真不是不记得她,他只是不想再记得她罢了!
她坐在贵妃榻上,许久没有说话。她以为他遭遇不测,像个疯子在一般四处寻找他的下落。而他,原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放弃了她。
第六十五章 非魔非神
谁都沒有安慰她,因为大家都知道,什么事都可以安慰,死了亲人也能安慰,唯独爱情的锥心刺骨之痛,是需要自己一步步慢慢地煎熬过來的,任何安慰的话对她來说,都是无补于事。
许久,她才缓缓地问道:“他沒说为什么吗?”
“一句话都沒说,而事实上,若不是他主动同意,我们未必能短时间内奈何他。”星儿道。
“既然他都忘记我了,你们也不必巴巴地跑來这里。”尹乐蜷缩着双腿,背靠着锦缎软枕,轻声道。
“我们说了,不是全然为了你來的。”星儿淡淡一笑道。其实,是龙柳枫说她命中劫数即将到來,这个劫数,來自她自身与魔神,龙尹乐自己冲不过來的,所以她们才如此大阵仗地赶來。
尹乐不做声了,她伸出手,窗外有零星小雨飞了进來,而抬头看,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云层里了,秋日的雨,有些微凉。
“你沒事吧?”路阳出言问道,在现代的时候,路阳跟尹乐混得很熟了,因知道尹乐性格,路阳从來都是有话说话,不拐弯抹角,但是如今见她这副神情,着实有些担心。
尹乐侧头看她,忽地露出一丝微笑,竟带着一抹天真问道:“我会有什么事?我來这里,就是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弄清楚,我解开了心结,心中无比轻松,会有什么事?”说罢,她站起來,伸伸懒腰,道:“累死了,我现在有一个大集团在身,许多员工看我吃饭,我要睡觉了,不跟你们扯淡,你们走的时候帮我关窗。”说罢,便上了床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她背对着路阳等人,抱着寿头,脸就埋在寿头的手臂下,寿头被星儿施了法,短时间内不会醒來,她可以在这躲上一会。
星儿等人瞧见这个情况,默然叹气,离开了。
她们沒有关窗,有一丝凉风钻了进來,然后便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院子外面有几棵芭蕉树,雨水滴在芭蕉叶上,滴滴答答的,吵得人心绪紊乱。
她的脑子在疯狂地转着,都是往昔和他在一起快乐的日子。那时候的她,竟然浑然不知他已经萌生了离意。他或许并未真正爱过她吧,在她身边,是为了报复。他知道自己杀不了她,所以用这样的方式要她痛苦一辈子。
他成功了,非常成功,她也成为龙家有史以來最窝囊的龙女。
她沒有眼泪,眼里觉得很干涩,干涩得有些生痛。她很想入睡,但是脑子不断地转着,她无法安眠。她伸手抱住寿头,企图从寿头身上获取一些温暖,寿头睡得很香,胸口跟随呼吸声起落有致,她的手就放在他心脏的位置,他只是一个傻子,但是他却重视她多于重视自己。就这样一辈子陪着他吧,以后再也不说感情了,沒有所谓心爱的男人,自然就沒有龙女命中注定的劫数了。
身后有强烈的存在感,她猛地回头,一跃而起,对上一双怒气腾腾的眸子,是他。
所有的恩怨情仇,他忘记了,她却沒有忘记。她强忍住冲上去狠狠打他的冲动,只静静地问,“你來做什么?”
楚晔不知道自己來做什么。回府之后,他脑子里全是她含泪欲滴的模样,他觉得心里很难受,很想她,很想见到她,很想抱她入怀问个究竟。于是,他來了,來到刘府,來到她的院子里,他从窗口看进去,看到她抱住寿头睡觉,他觉得全身血液都停止了运行,他就这样站在雨里,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裳。
一种如同毒蛇撕咬般的痛楚怨毒爬上他的心,侵蚀他的四肢百骸,他说不出的愤怒和难受,说不出的锥心和痛苦。红颜和漠岩两人也静静地瞧着他,不敢上前,因为他的眸光里射出强大的恨意和悲痛,两人都像是被点穴一般,怔怔地瞧着他。
直到他飞身跃了进去,两人才急忙追上,尹乐见两人冲进來,道:“你们出去吧!”
漠岩和红颜对视一眼,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楚晔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满口的悲愤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尹乐想起她那次冲进王府,见到他跟那个雨小主在床上的情形,她想那时候她的心情大概跟他此刻是一样的吧。他心里愤怒,证明他如今心里是有她的。她不明白他为何能下这样大的决心,从此忘了她。
他全身都是湿漉漉的,际滴水,狼狈不已,他就那样狠狠地盯着她,双拳紧握。
最后,他嘴角牵扯出一抹冷笑,什么话都沒说,转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尹乐却全身的力气几乎被抽干了一般,颓然坐在床上,盯着地上那一滩水迹,心里酸痛,涨得她脑袋也难受。她沒有再睡在床上,而是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贵妃榻,昏头昏脑地倒进去,用靠枕蒙住脸,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直到把那锥心之痛驱散了些,才放开枕头。
红颜和漠岩两人对视一眼,谁都不做声。跟了尹乐一年多,她们都知道楚晔在她心中的分量,虽然她们方才一句话都沒有说,但是,只怕沉默是更伤人的吧?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在走廊里坐了下來,不愿意挪动脚步回去睡觉。
这一夜,大概注定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吧。
楚晔出了刘府,一路踏水而回,秋雨微寒,他却浑然不觉,全身血气翻滚,烫得他连呼吸都是炙热的。他不愿來,却还是來了,他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却无可避免的看见了。那小子不是傻子,看他今晚神定气闲地坐在那里,沒有半分像傻子。沒有人是傻子,只有他是,他是彻头彻尾的大傻子。这一切能怪谁?是他自己巴巴地送上门去受这种痛,有些事情,知道总比亲眼见要來得让人容易接受。
楚晔身后,有三个撑伞的女子在伫立着。
星儿叹了口气,“事情怕未必能受控制。”
路阳看着星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尹乐?她有权知道楚晔最后说的话。”
“告诉她有什么用?只会让她更放不下。”星儿瞧着路阳,又瞧了瞧林海海,“你们都是从这种情况走过來的人,应该知道那些话,告诉尹乐,是害了她。”
林海海慢慢地往回走,她背影萧瑟,静静地道:“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她渡过这个劫数。”
“他既然已经自己请求你们打散他的魂魄,他应该无法伤害尹乐了吧?”路阳问道。
星儿摇摇头,“不知道,但是龙柳枫说他是魔神,法力高强,关不住他的魂魄。而事实上,他非神非魔,跳出三界五行,严格來说,我们龙家,也未必奈何得了他。”
若能知道以后会生什么事,她们也不必巴巴地赶來这里,守护着龙尹乐。
第六十六章 假冒者
王镇西那日从皇宫里出來之后,便命人寻找御风教的人。御风教的人也出卖消息,从他们口中探听到底当日是谁要刺杀皇帝和自己,是最容易不过的了。王镇西认为,但凡武林这种盈利机构,只要给钱,是沒有什么江湖道义的。所以御风教看钱的份上,也不会隐瞒谁是买凶人。
只是要见御风教的人,也不是那么简单。加上薛丹书早做好准备,留了许多线索,等王镇西自动上当。
王镇西的人果然找上薛丹书的扮成御风教的人。王镇西的人把假冒者带了回府,由王镇西亲口询问。
“一万两银票,买一个消息。”王镇西坐在书房里,窗户紧闭,密不透风。他书房桌面上上放着十张银票,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面值。
假冒者看了看银票,淡淡地道:“这笔交易,已经取消。”
“老夫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要老夫的命。”王镇西淡淡地道,眼前这人,黑纱蒙面,只是从身段声音,可以听出是一个女子。
“一万两,你只能买到一个假消息,你要真的买凶者,多给一万两。”女子淡淡地道。
王镇西看着她,冷笑一声,“一万两已经不少了。”
女子笑了一声,“你知道对方付了多少银子买你的命吗?”
王镇西眸光陡然深沉,“多少?”
“五万两!”女子森然道,“但是,这五万两,我们并沒有赚到。”
王镇西笑了笑,“为何终止?”他一直认为是皇帝,花了银子买通御风教的人,让她们退订的。不过,既然人在此,自然是要问个清楚了。
“因为我们教主怕麻烦,宁可不赚这笔银子。”女子声音慵懒,慵懒中带着一丝沙哑。
王镇西却是不信,淡然轻笑,“是么?”
“信不信随你。”女子坐了下來,轻地弹去膝盖上的枯叶。
“看來,你未必会说真话。”王镇西眸光犀利的盯着她。
女子也用同样犀利的眼光回看他,“一万两,确实买不到真消息。”
“好,你要二万两,老夫给你,但是若让老夫知道你给的不是真消息,老夫一定会灭了你御风教。”王镇西阴沉霸气地道。作为一个当朝丞相,他说要灭武林中的一个教派,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并非夸大吹嘘。
而王镇西心肠歹毒,也确实做得出來。
“三万两,附送你一个消息,这两条消息是捆绑出售,你若不买,那第一条消息我也不卖。”女子见他如此傲慢,语气也傲慢了起來。
王镇西不由得震怒,拍桌子道:“你这是坐地起价。”
“明摆着的,钱谁不喜欢赚,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不赚这笔银子了,要杀你,杀皇帝杀陈平原,对我來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女子冷冷地道,“只是,你要灭我御风教,我怕你还沒踏入御风教的方圆百里之内,就已经性命不保了。”
“你是在恫吓老夫?”王镇西冷然道,“你不要忘记,你如今在老夫府上,外面全部都是老夫的侍卫。”
“你是一朝丞相了,请不要太天真,我既然能跟你们來,自有全身而退的办法。退一万步讲,我要是出不去,你丞相一门,也见不到明日的阳光。”女子笑了笑,声音沙哑而邪魅。
“不花这笔银子,老夫也一样能查到背后的黑手。”王镇西强忍住怒气,冷道。
“随便你,不过,我怕你查到的,是一个假的消息。”女子站起來,有些懒洋洋地道,“既然当初不赚那笔银子,现在这笔我也不是很稀罕。你爱买不买,只是,下次再找到我,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说罢,女子往门口方向走去,说着,便要拉门出去。
“慢着!”王镇西冷道。
女子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王镇西阴冷地道:“你最好不要说些假消息糊弄老夫。”
女子笑了,双手抱胸,“若说当日我接了这笔生意,今日谁问我,哪怕送上百万银子,我也不会吐露半句。但是,我既然沒有接,那么交易不存在,也就沒有什么道义可言。站在做生意的立场,我也不算违背信誉。既然现在我说会卖消息给你,自然就是真的消息。我御风教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扩展至今,不是沒有道理的。”
“好,老夫给你,两个消息一起买,这是三万两!”王镇西沉默了一下,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桌面上。
女子笑了笑,“好,当日找上我御风教的人,叫薛丹书,至于薛丹书身后的人是谁,丞相应该知道。薛丹书让我刺杀三人,第一个,是襄平茶商陈平原,一个是当今丞相,一个是当今皇帝。不过,买凶者很奇怪,除了陈平原是下了通杀令之外,丞相和皇帝,只出一次任务,不成功,钱照收,但是不必再继续追杀。而且,杀丞相和皇上的时间由他们定。”
王镇西一愣,“为什么?”
“我只负责给卖消息,不负责分析解释。”女子淡淡地道。
王镇西怀疑地问道:“那薛丹书长什么模样?”
“并非我负责接洽,所以我不知道。”女子道。
“那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还是假?”王镇西沉声道。
“我说过,我不会卖假消息。你真金白银拿出來,我自然会给你货真价实的消息。第一个消息已经说完,第二个捆绑销售的消息是,你今晚找到的御风教的人,本不应该是我,而是薛丹书安排好的。薛丹书要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他命人假扮我御风教的人,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我把那假冒者带去另一个地方,那里,也会有一个“丞相”审问他。你看,御风教的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他至死也不会知道他见的人不是真的丞相,他会以为自己完成了命令,安好无恙地回去跟薛丹书交代。”
王镇西眯起双眼,定定地盯着王镇西。这个消息信息量太大了,王镇西并不能立刻取信于她。这人要么是真的御风教人,要么是摄政王那边派來的。但是,摄政王并不知道他私下找御风教的人,自然不会有所防备。
“你如何能证明你的身份?”王镇西沉默了一下,抬头问道。
女子摇摇头,“不需要要证明,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消息我已经说完,我也该走了!”女子站在原地,伸出手,那桌面上的银票竟然被她的手掌吸了过去。
王镇西骇然,有此等高深功力者,难怪她说要取他的人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第六十七章 大费周章去 帮他
蒙面女子离开丞相府,便现身后有人跟踪。她陡然回头,月光下,她双眸晶亮得仿若天上的星子,那两个跟踪的人顿时消失,她对着空气淡淡地道:“回去告诉王镇西,他若是想找御风教做生意,欢迎,但是玩跟踪耍阴谋,对他沒有任何好处。除非,他想跟御风教为敌。”说罢,她慢慢转身,只一眨眼,身形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两个跟踪的人从树上滑落,皆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门派的轻功?”其中一个震骇地问道。
另一个摇摇头,复杂地道:“如果她真是御风教的人,那倒好点,但若是对手,相爷有劲敌了。”
两人回去如实禀报了王镇西,王镇西也久久说不出话來。
“相爷,依你所见,那女子说的是真是假?”说话的正是王镇西的门生,礼部尚书常平。
“七分真,三分假。”王镇西分析过后,得出这样的结论,他道:“皇上特意告诉老夫,说楚晔找人刺杀老夫,既然刺杀已经终止,皇上如何得知?而就算他知道,但是他知道后为何不第一时间告诉老夫,却在湘儿马上嫁给楚晔的时候说?常平,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既然刺杀,为何会终止了刺杀任务?御风教是个盈利教派,为了银子而出手,但是刚才那女子说的也不像是假的,刺杀皇上和刺杀老夫,都是十分危险的事情,江湖中的人一般不会接。所以,一时心动接了,但是接了之后权衡利弊,反悔也是大有可能的。老夫现在还真的吃不准,到底是楚晔出手还是皇上出手?常平,说说你的看法。”
常平沉吟半响,道:“依学生愚见,既然对方说得出薛丹书的名字,那么,应该是皇上无疑。”
“但是,那女子也可以说谎,刻意嫁祸给薛丹书,老夫问她薛丹书什么模样,她也说不出來。”王镇西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蹙眉道。
常平笑了笑,“正正是这点,学生相信她说的话。若是为了嫁祸给薛丹书,她怎么可能不亲自去会会薛丹书?而御风教这么多人,接头人和进行任务的人不是同一批人,是太正常的事情了。刚才那女子说沒见过薛丹书,学生认为不是谎话。相反,若她对薛丹书十分熟悉,甚至事无巨细地都说了出來,那学生反而会认为她说谎。”
“言之有理,而且,此女武功高强,如果皇上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老夫断不会不知道。”王镇西道。
常平又道:“关于第二个消息,那女子说薛丹书找了另外一个人去冒充御风教的人,恩师何不问问负责联系御风教的侍卫,问他接头人是男是女?因为一般接头人和出任务的人不同,所有谈买卖的开始,都是接头人进行的。若果接头人是男的,今晚來的,今晚來的,就应该是男的。”
王镇西面容露出一丝笑意,“常平,还是你细心。”
常平笑了笑,端坐着喝茶。
王镇西喊了一名侍卫进來,问道:“你是如何找到御风教的人?”
侍卫道:“回相爷,说來也凑巧,那日接到相爷的命令,要找御风教的人,卑职便马上命人去搜索御风教的消息。刚好遇到漕帮的人,漕帮的段二哥介绍认识的。”
“如此凑巧?活像是有人安排似的,你接触的那御风教人是男还是女?”常平淡淡地问道。
“是男的!”侍卫道。
“行了,你下去吧!”常平道。
侍卫抱拳退了下去。
常平笑了笑,道:“恩师,您现在心里有数了吧?”
王镇西冷笑一声:“好一个皇帝小儿,竟敢跟老夫玩阴谋?”
常平冷然道:“其实不必找这女子來,学生也基本敢断定是皇上命人刺杀恩师和他自己的。不过,当然,这刺杀主要是做做样子,让恩师和楚晔反目。找人刺杀他自己,是为了增加此事的可信程度,苦肉计罢了。再说,楚晔沒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出手杀您,因为小姐还沒过门,他还算不得是您女婿,您在这个时候出事,您部下的人都不会顺服他,反而有可能被皇帝收复。因为,谁都知道,楚晔也是要图谋不轨的,但大家对他的势力不清楚,也不敢轻易相信,所以,都会保守地站在皇党这边,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为先。相反,皇上是最不想看到小姐嫁给楚晔,因为意味着您跟楚晔联盟,到时候他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您跟楚晔反目成仇,甚至变成死对头,任由两方打个你死我活,而他坐收渔人之利。
王镇西眸光冷凝嗜血,冷冷地道:“好,事到如今,老夫也不必顾念君臣之情了。”
“不过,楚晔这人,还是要尽早戒备!”常平不担心皇帝,反而是觉得楚晔更难对付。
“放心,稳住皇帝那边,老夫便会抽出手來对付楚晔。楚晔那边,有湘君做内应,一切都好办。”王镇西冷笑道。
常平抽出一把纸扇,轻轻地摇了摇,神情颇为得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他被人踩在地上的那一刻起,便誓要做人中之龙,皇候将相,宁有种乎?即便登不了皇位,恩师夺得天下,他也会是当朝第一人。
蒙面女子摆脱跟踪的人,七拐八弯,进入刘府。
回到院子里,红颜与漠岩迎上來,问道:“主人,怎么样?”
尹乐脱下面纱,清丽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她冷笑一声,“只能说,皇帝这一次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漠岩淡淡地道:“我们御风教是干什么吃的?天下间除了我们,还会有谁的消息比我们灵通?他要命人假扮御风教的人,却不知道被我们截下了。”
尹乐问道:“那假冒者如今何在?”
红颜清清嗓子,本來清婉的嗓音陡然变得老沉起來,“老夫想知道,到底是谁命你们御风教刺杀老夫?”
尹乐笑了,“不错,学得很像。”
“他如今已经回去禀报他的主子,所以,薛丹书以为任务完成了。这一次被我们暗中摆了一道,皇帝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吧?”红颜邪笑道。
“那人沒有怀疑吧?”尹乐问道。
“沒有怀疑,我易容成王镇西的样子,自问声音也有七八分像,再加上那里漆黑一片,我们的人带着他东转西转,他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红颜道。
“他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伪装御风教的人,却被御风教人耍得是团团转。”漠岩淡淡地道,她看了尹乐一眼,问道:“只是,我们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去帮楚晔?”
第六十八章 当时年纪小
尹乐眸光冷淡,瞟了漠岩一眼,“谁说我们去帮他?薛丹书要假冒我们御风教的人,我出手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与旁人何关?”
一道声音幽幽响起,“见过口不对心的,沒见过这么口不对心的。”是白子,今晚他负责去迷惑那假冒者。
尹乐也淡淡地道:“见过多嘴的,沒见过这么多嘴的。”
白子蹲在石阶下,神情有些失落,竟破天荒地沒有还嘴。
尹乐见他如此,便上前蹲在他身边,搂着他肩膀问道:“小子,什么事不高兴?”
“男人会不高兴,只有两样。”白子瞧了她一眼。
尹乐点点头,表示了同情,“明白,秃头和便秘,不知道白子先生是哪一样?”
红颜和漠岩吃一声笑了出來,见白子杀人的眼光射过來,连忙收敛笑容,道:“困了,睡觉去!”说罢,一同笑着离去。
白子推了尹乐一把,“你有同情心吗?”
尹乐一本正经地道:“有,不过数月前经济危机,我把同情心卖了。”
白子鄙视地看了她一眼,道:“跟你來这里这么久,你连傻子都同情,就沒同情过我。”
尹乐笑了一下,“受什么刺激了?连寿头的醋都吃,你跟他不是很玩得來吗?”
“我无聊,我苦闷,我空虚,我寂寞。”白子怒道。
“行行行,知道你寂寞空虚冷,改日带你逛青楼。”尹乐哄道。
“哼,我那么多时间,干脆开家青楼玩玩。”白子说道,本是说着玩的,只是侧头却看到尹乐深思的表情。
他一副戒备地看着她,“我说说而已,你别动脑筋。”
尹乐凑近他,问道:“什么人的钱最容易赚?”
“当然是女人和小孩的钱容易赚了。”白子看白痴般看着她。
“不,嫖客的钱最容易赚。而且,咱们御风教也贩卖消息,你看,京城的人口密集,富人多,官员更不用说了,招牌掉下來都压死几个高官,你说,咱们开一家青楼,主要是探听消息,然后加以印证,高价卖出,你觉得可行吗?”说起赚钱,尹乐的双眸是会光的。
“女人这么要强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通过展事业來忘记失恋的伤痛吧?”白子冷冷地看着她。
“先,我严正声明,事业和恋爱是可以同时进行的,我不认为女人醉心工作就一定是为了忘记失恋的伤痛;再者,钱谁不喜欢啊?有钱就有安全感,你出去问大街上的人,男也好,女也好,老也好,少也好,问问他们喜欢钱不?只要有钱,我可以买很多我自己喜欢的东西,哄自己开心,为了这个目的,我努力有什么不对的?”尹乐道。
“你已经很有钱了,而且,有些东西是用金钱也买不到的。”白子纠正她的说法。
“既然买不得,我就不要了,在这个世界上,沒钱才会活不下去,其他的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我不觉得重要。”尹乐也纠正他的说法。
是啊,世界上多少人为了钱蝇营狗苟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沒有爱情会死吗?也许有人会的,但是一定不是她。天下男人这么多,失去这个,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呢?
“希望你真是这样认为吧,不过你们龙家的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爱情在你们心中的分量很重。”白子郁郁地道。
“爱情在谁心中的分量不重?但是得不到能有什么法子?去抢吗?去偷吗?或许爱情是我们龙家女人的弱点,但是你见过我们哪个龙女为了爱情去寻死?还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白子,我们比世人苦的是谁都有权利去伤心去哭泣,而我,花去一年多的时间去寻找我认为值得爱的人,便是浪费时间严重渎职。这就是龙女的悲哀,因为我们几乎无所不能,所以我们连为爱情哀悼的资格都沒有。当然,事实也证明,我苦心追求一年多不过是一个笑话。”龙尹乐终于第一次承认她这一年多所作的事情是多么白痴,也承认她曾经怀着多大的决心來到这里追寻她的爱,而之前,她都不过是打着要报仇的旗帜。
白子搂住她的肩膀,疼惜地道:“谁让你这么要强?女人应该软弱一点.只要你软弱,就有人來疼你。”
尹乐苦笑了一下,眸光落在手心,龙女的手因为长期握住龙杖,所以手心都会长满厚厚的茧子,她伸手摩挲了一下,道:“我不坚强?谁來替我坚强?每一个龙女都能待在父母身边六年到八年,命好的,出道之后还能和自己的父母待在一起。但是,我沒见过我的父母,也沒见过我的兄长,我出世之后,祖故婆就跟我说我父母被人杀死了,至于是谁杀死的,沒有人告诉我。我被丢在深山里,每日和豺狼虎豹在一起,祖姑婆教我龙家法术,我每日的生活就是练习法术,我从五岁开始,就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吃,因为祖姑婆已经仙逝,她不吃人间烟火,只餐风露宿就能过日子。为了锻炼我,她把六岁的我丢在狼群里,我第一次从狼群里走出來,伤得很重,高热了半个月。祖姑婆跟我说,我要是不坚强,不硬朗,以后她走之后沒有人会保护我。说真的,我怕死,我怕伤,我怕痛,为了让自己更强,我不敢丝毫懒惰,每日抓紧时间锻炼自己的法术。祖姑婆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离开我,我沒有一文钱就下山了。说真的,下山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不懂友情,不懂亲情,不懂爱情,我在人世间混得很落魄。龙女也是要吃饭穿衣的,我除魔净妖,沒有人会感激我。我试过很饿很饿的时候,偷过人家的馒头,偷过人家的衣服。在我二十岁那年,我认识一个朋友,她是开酒楼的,对我很好。我那时候十分孤僻,刚稳定自己的生活,不爱和人交谈,但是她很热情,总是给我送这个送那个。时间长了,我渐渐接受了她,跟她往來,不开心的时候跟她诉说,她是那个年代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我也终于开始走出孤僻的人生,渐渐地和整个世界接触。而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接到通知,要我去另一个年代,跟龙星儿交换。我很愤怒,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服从,就这样,我告别我人生第一个朋友,踏上了现代之旅。”
白子第一次听她说年少的事情,这些事情他是完全不知道的,以前总觉得她太过小題大做,不过是跟星儿对调了年代,为何竟如此怨恨星儿,如今听了她说的,才知道她心底的苦楚。
第六十九章 倾诉之夜
白子抱住她的脑袋,心酸地道:“以前的事情不要想了,大家都不想的,以后开心就好,你想开青楼,好,我去为你打点。用谁的名誉开?刘家的还是咱们御风教?”
尹乐心中感动,其实,她是那种人家对她好一点点就容易感动的人,嘴上不说,是习惯性地保护自己,总觉得说了出來人家会取笑她。越是像刺猬的人,心底越软弱。
“御风教,既然是要作为情报收集地,自然是以御风教的名号了。而且,老头子那么保守,怎么会容许我拿刘家的名字出去开青楼?”尹乐道。
“好,明天我去物色一下地点,红颜要保护叶蓉,那就让漠岩回去总部,挑选一批绝色过來镇楼,不过,咱们教里的人,可不能真的做小姐啊。”白子对总部那一群美女还是存着爱惜之心的。
“你放心,我不会逼良为娼的。而且,我这个青楼,不卖身,只卖艺,所以,咱们的姐妹,一定要能文能武,能玩能看,最好是琴棋书画精通,再学几门旁的技术,投那群权贵所好。”尹乐思索了 一下道。
白子打趣问道:“那,要不要学斗地主?”
尹乐笑道:“那是最好不过的。”
“那么,要学斗地主如何出千吗?”白子打蛇随棍上,强势威逼她承认当日跟杨如海和他斗地主是出老千了。
尹乐面无表情地道:“认输其实沒什么的,何必自讨沒趣?”
白子嗤笑,“好,看你什么时候承认。”
尹乐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不敢他废话了。
寿头这几天累得很,白天总是跟着尹乐出去周旋,要记很多以前从沒学过的东西,要记住店里的人名。他有很强的记忆力,但是就是不上心,他有心里障碍,总觉得人家会耻笑他,所以,在店里,他经常是一声不吭。而店里的伙计,则以为他高深莫测,反而更加的敬畏他。甚至认为他以前是装傻,一个人要是真的傻,无论怎么掩饰,总会露出一丝傻气來,但是,他却沒有。
如今寿头已经睡下了,尹乐坐在他身边,伸手抚摸了他的脸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对寿头也有一种依赖,一种亲人般的依赖。
“傻小子,累了吧?”她叹气,轻声道。
寿头却忽然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珠定定地瞧着她,哑声道:“姐姐,我不累。”
尹乐道:“怎么还不睡?”她收敛一脸的柔情,还用往日严肃的神情看着他。
寿头坐起來,抱着锦被,他虽然是傻子,但是坐起來却比尹乐高出一个头,他静静地道:“姐姐,我听到你跟蛇蛇说的话了。”
尹乐别过脸,“嗯,那又怎么样?”
寿头放开锦被,伸手抱住她,坚定地道:“姐姐,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狼和老虎欺负你。”
尹乐笑了,伸手抱住他的后背,“嗯,姐姐知道你长大了。”眼里却泛着泪光,寿头这句话,触动了她的泪点,这句话出在一个尚且要人保护的孩子嘴里,却是特别的感人。
“以后店里的事情我会用心去学,不怕人家笑话我。”寿头笃定地道,他虽然是小孩子的心性,但是谁疼他,他是知道的,听了尹乐跟白子的对话,他才知道原來姐姐跟他一样,都是受尽了欺负,心里便坚定了一个信念,以后要当姐姐的保护盾,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也不许她过得不开心。
“好,我相信你。”尹乐放开他,扶住他的肩膀道:“姐姐以后都不会走,去哪里都要带着你,所以,你好好学本事,以后好保护姐姐一辈子。”靖儿既然已经在那里落地生根,她也就安心地留在这里吧,至少,这里有她疼惜和要保护的人。
“好!”寿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心,眼里有着和他心智不相符的疼惜,“只要姐姐不离开寿头,寿头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姐姐。”
尹乐哄他睡下,寿头眼光晶亮晶亮的,问道:“姐姐,他们说你以后要跟我生娃娃,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跟我生娃娃?”
尹乐顿时黑线,她轻责道:“以后的以后吧。”
“以后的以后是多久?”寿头打破砂锅问道,顿了一下,他又看着尹乐问道:“姐姐是不是喜欢那冷面王爷?”
尹乐吓了一跳,“谁跟你说这样的话?”
寿头道;“是漠岩说的,她说姐姐心里很苦,喜欢的人他又不喜欢你,她让寿头要乖一点,不惹姐姐生气。姐姐,他不喜欢你,大把人喜欢你,就算所有人不喜欢你,还有寿头喜欢你。你瞧,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寿头,可寿头还是很开心。”
尹乐勉强笑了笑,“漠岩哄你呢,姐姐沒有喜欢王爷,姐姐也沒有不高兴。”
“那就好,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王爷,倒是十分喜欢那王爷带來的三个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她们过來玩耍。”因为那晚星儿她们对寿头十分和气,寿头便喜欢上星儿她们,总是念叨着让她们过來玩。
尹乐其实也感谢她们三人大老远跑來这里护着她,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不过,她还沒做好心理准备跟星儿來往。
“过些日子吧!”尹乐含糊地道。
寿头乖巧地嗯了一声,然后道:“姐姐,那我睡觉了,我都困死了!”
“睡吧,谁让你多嘴的?”尹乐笑道。
寿头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轻微的打呼声了,尹乐笑着摇头,到底只是个孩子,心智简单,脑子里藏不住事,所以一困就能立刻入睡。多好啊,她未曾试过这种感觉。
和尹乐一样睡不着的,还有摄政王府的楚晔。
他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桌面上摆放着一壶酒,一只白玉酒杯,自斟自饮。
“王爷好闲情逸致啊!”星儿穿着一身红衣出现,坐在楚晔对面。
“军师?还沒睡吗?”楚晔淡淡抬眸,瞧了星儿一言难,问道。
“王爷都沒睡,我怎么敢睡?”星儿笑道,“能否跟王爷喝一杯?”
楚晔招來侍从,让他取杯子來,侍从应声而去,很快便取來了。
楚晔为星儿倒了一杯酒,星儿仰头饮尽。
楚晔奇道:“军师看似弱女子,竟也饮得此烈酒?”
星儿苦笑,“酒虽烈,心中有苦,便多烈也不觉得了。”
“军师有心事?”楚晔问道。
第七十章 星儿的恻隐
星儿又是一个苦笑,“凡尘俗世的人,谁心里不苦?”
“是啊!”楚晔被她感染了,神情落寞起來,他饮了一杯酒,心中更觉得愁苦,以前从未曾为这些事情烦心,但是,偏生在这个时候,每每无法入睡,都是因为一个人。
星儿瞧着他的神色,叹息一声道:“王爷觉得我漂亮吗?”
楚晔瞧了她一眼,道:“国色天香!”
“谢王爷谬赞,不过,我心里喜欢的那人,却宁可心里思念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也不肯看我一眼。”星儿说着,眼圈竟有几分红了。她自己也算是死去的人了吧?这样说也不为过。星儿在心头安慰自己道。
楚晔一震,神情陡然冷凝起來,道:“总有这样的人,要思念自己躲起來思念,谁管她?她不该來招惹人,招惹人之后又跟他说对不起,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哦?听王爷话中的意思,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星儿为他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满斟了一杯,道,“來,为这可怜的人干杯!”
楚晔仰头饮酒,苦涩辛辣的酒从嗓子滑下去,胃部有种被火烧的感觉。他真的很痛恨龙尹乐,当日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她有权利去爱她所爱的人,但是,不能因为他名字有个晔字,便疯一般來缠着他,缠了之后又跟他说认错人了。就像本來一直平静的湖面,忽然被人投了一块石子,石子投下的涟漪一波一波地散开,湖面便再也不平静了。
“哎,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听说王爷马上要成亲了,很期待吧?”星儿转移话題,问道。
楚晔淡淡地道:“有什么好期待的?政治联姻而已。两个沒有感情的人被硬生生地扯在一起,是悲剧,有什么值得期待?”
“若是好女孩,真心爱上又何妨?”星儿试探道。
“会是什么好女孩?她不过是她父亲放在本王身边的线眼。而且,本王觉得爱上是一个很严重的字眼,本王不会随便爱上一个女子。”说完这话,他心中却不是那么笃定,脑子里不期然想起龙尹乐的模样。
“既然如此,何必联姻?”星儿淡淡地道,她很是反对所谓的联姻,婚姻是一辈子的,最起码要有感情。能不能走一辈子那是以后的事情,可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以后肯定沒好结果,何必?
“本王骑虎难下。”楚晔看了她一眼,“你是本王的军师,莫非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局面么?”
星儿默然,也好,至少他心中有大业,那样心思就不会一直放在尹乐身上,能刺激他元神归位的,大概就是那段他自己视若生命的爱情吧。星儿忽然很想哭,想起魔神楚晔在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为尹乐,也为楚晔,她心痛得很。造化弄人,若沒有那段过往,他们大概可以很幸福吧。
只是尘世间的事情,又因才有果。若果当年不是龙家的人困住魔神在水牢,他出來之后也不会去找龙家的人报仇,也不会因此爱上龙尹乐。
“你沒事吧?”楚晔见星儿忽然红了眼,以为她触动心事,便安慰道:“军师如此出色的女子,那男人不懂欣赏,是他的损失。”
星儿勉强笑了笑,“想不到王爷也会安慰人。”只是安慰人的话也太过刻板了,沒有半点新意。
楚晔仰头看天,星月动人,闪烁的星子,如同她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竟有了倾诉的*,或许是因为酒喝多了 吧。
“本王第一次见她,她就那样野蛮地扑上來咬了本王一口,本王打她,她用伤痛和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本王。而本王,却不知道她是错认了人,还以为她上门闹事,命人赶了她出去。本王跟她,从沒有好好说话的时候,似乎每一次,都要弄个你死我活才甘心。军师,你明白那种感觉吗?你很想见一个人,却又很怕见她,因为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因为你对未來太多不可知,你不知道见到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她或许会抱着一个男人,又或许她会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你,仿佛跟你从不相识。”楚晔语气中带着忧伤,又带着几分倔强冷然,话是那样的的伤感,但是他表达出來,在星儿听來竟有几分浪漫。虽然,她知道这分明不是浪漫,而是楚晔的伤痛。
星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过來人,那种想在一起,却不能在一起的悲哀无奈,真会把一个钢铁般坚强的人击得粉碎。
楚晔说了这些,便有些后悔,他一向不跟人吐露心底的事情,尤其是感情。他收敛了神情,淡淡地道:“今夜怕是喝多了,总说些无聊的事情。”
星儿默然,许久才道:“明知道想也无用的事情,王爷不必多想了。”
“嗯,军师请回吧,本王还想坐一会。”楚晔道。
星儿透过昏暗的光线瞧他,他双眸漆黑,看不透想法,如今的楚晔是让人可怜的,但是,对星儿而言,他就像是一头沉睡的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再度苏醒,把龙尹乐咬个遍体鳞伤。
“晚安!”星儿起身告辞道。
“军师慢走!”楚晔又倒了一杯酒,定定地瞧着酒杯出神。
星儿走了几步,回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竟像个傻人一样呆,不由得心里酸楚。她警告自己,不可心软,否则,日后的局面将一不可收拾。她之所以进入王府,就是想监视他,若他一旦元神归位,她也能第一时间得知,带龙尹乐离开。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七月过后,便是金秋八月了。
这个月,可谓喜事重重,楚晔与慕容赏同一日成婚。而八月尾,便是刘府最小的孙子刘琦迎娶邓家金饰的小女儿邓凝的好日子。
婚事从八月初一就开始操办,尹乐因为忙着店里的事情,家中一切,便交给刘安的妻子颜慧打理。颜慧出身名门,父亲乃是江门都督,颜慧颇有大将之风,之前家中一直是张宝绢打理,所以颜慧并沒有显露尖角,如今尹乐把颜慧扶上当家的位子,她便充分地显示出她的才干。如今府中被颜慧打理得井井有条,比张宝绢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
说起张宝绢,自从被尹乐赶出去之后,倒也撒泼过几次,只是每一次都被尹乐强硬的手段给镇压住,连带亲儿子刘安也刘勉也不帮她,她自知斗不过尹乐,便不再吵闹,只是要刘安和刘勉在老爷子面前说情,可惜老爷子來來去去都是那一句,家中所有的事情他都不再插手,让刘安去找尹乐。刘安哪里敢因为张宝绢的事情去求尹乐?此事便不再提起,尹乐也总算落个清静。
第七十一章 金銮殿之争
距离楚晔娶王妃还有五天的时间,王府已经在加紧筹备,皇宫里也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并且立旨册封王湘君为尊懿王妃,皇帝极尽能事巴结楚晔,当然是要松懈他的防备。
尹乐有意避开楚晔大婚,便带着寿头到茶园去视察情况。茶园如今还不到收成的时候,算不得繁忙,茶工们大都去了排积灌水,防止秋天干旱。
新栽种的茶园,需要修建施石灰粉防虫,但都是白日的工作,一天只干两三个时辰就能完工。
刘勤在茶园里管理,见尹乐來了,便带着尹乐四处巡查,尹乐问了茶园茶工的情况,便道:“我们现在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每天干两三个时辰,有的休班也工钱,这样不利于企业的展,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沒水喝,工人太多,谁都不想干活,反倒误了功夫,我建议裁减一部分人。”
刘勤蹙眉道:“但是这样的话,到了采茶的季节,我们的人手便不足,如今养着他们,不过是为采茶季节能有足够的人手。”
尹乐道:“春茶采摘的时候,是五月初一,那时候,刚过了春耕,有许多百姓得空。我们可以出双倍的价钱聘请临时工,这样总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养着他们要节省得多。”
“临时工?”刘勤之前沒想过这个问題,加上老爷子一向仁慈,对员工也十分好,所以宁可花大笔银子养着茶园的人,也不解雇其中懒惰混日子的员工。刘勤听了尹乐的建议,觉得有些可行,沉思一下,道:“主意是好的,只是忽然解雇这么多人,怕他们闹事。”
“天下万事,躲不开一个理字,咱们真金白银掏银子出來雇他们做事,但是现在工作量轻,只需要三分之一的人做便足够了,谁愿意每月亏这么大一笔开销?只要跟员工说了,员工自会明白。如果他们想赚钱,可以在春季采茶和清明采茶的时候前來帮忙,到时候工钱是翻倍的。其余时间,他们可以做其他营生。咱们刘家的产业不止茶园,码头上货也需要很多苦力,他们要是愿意,可以去赚苦力钱,虽然辛苦,但是苦力钱要比在茶园高出一倍,付出多少,收入多少,符合市场规则。”她之前了解过,刘家批的茶叶到各地,不断地从京城运货到各地,所以搬运这方面是很缺人手,甚至高价也请不來。茶园在城郊,城郊的百姓辛苦点也是愿意做的,但是京城本地人,却是不愿意做苦力,宁可做些其他轻松但是钱少点的活,所以相对來说,搬运苦力便严重人手不足。
“那这件事情,我回去问一下姑姑的意见。”刘勤道。
尹乐淡淡地道:“以后茶园的事情全盘由你打理,直接向我负责,不必跟其他人商量,你姑姑不是茶园的人,她既然选择了在店里帮忙,那就让她继续留在总店吧。”
刘勤有些不敢置信,吃惊地道:“你是说,以后茶园,我管理?”
“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尹乐反问道。茶园以前一直是刘勤打理,但是也有许多老臣子在这里嚣张跋扈,欺负这个庶出的长孙,老爷子不放心刘勤,所以刘燕香和老臣子都会给刘勤压力,他在这里,其实就是采茶工的监工,很多事情都不能不插手。本以为尹乐接任老爷子的位子,他的处境会更难过,却沒想到,竟然一來就让他管理茶园。
他迟疑了一下道:“这事不如先请示爷爷吧,我怕他老人家反对。”他也知道爷爷对他不甚重视,总觉得他不够机灵。
尹乐道:“我之所以放你在茶园,是因为你性子沉稳,你留在店里,我反而不放心,商场如战场,你沒有勾心斗角的资质。所以在茶园管理是最适合不过的。大伯,你与刘晔是兄弟,这是刘家的产业,以后你们总要接手的,如今是时候了。”
刘勤有些感动,他沒想过能接手刘家的产业,之前的心思则是认为爷爷死后,他能分到一些家产,然后自己出去单干或者把银子放在钱庄里收取利息。他知道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之所有留在茶园,除了是老爷子的安排之外,更多的原因是自己喜欢茶,也喜欢茶园里的氛围。
他看着尹乐,感激地道:“谢谢弟妹。”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你去召集茶园的老臣子,说我要开个会议,顺便宣布这件事情。”尹乐道。
刘勤道:“好,我立刻去!”
刘勤临走前,瞧了寿头一眼,寿头巴巴地看着他,刘勤笑道:“五弟,是不是觉得无聊?带你去喝杯茶,好吗?”
寿头欢喜地道:“我不要去喝茶,我想上山去看看,留在姐姐好生无聊啊。”
“好,”刘勤笑道,唤來一个工人,道:“阿全,你带五爷上山瞧瞧,记住,看紧点,出什么幺蛾子,唯你是问。”
阿全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在茶园已经干了十多年,一家子全指着他的工钱过活,刚才听尹乐说要大量解雇员工,又听说去做苦力能多赚点银子,便有些心动,如今听到刘勤喊他跟寿头上山,便凑上來恭谨地问尹乐,“东家,码头那边是不是真要工人?多少银子一月?”
尹乐嗯了一声,道:“这事儿你问大爷,以后茶园的事情全部交给大爷管理,你们要调动工种,可以去跟大爷申请。”
阿全连忙躬身道:“好,谢谢东家!”
“姐姐,那我跟全叔去了。”寿头欢喜地道。
“去吧,红颜,你跟着一同上去。”尹乐今日带了红颜过來,至于漠岩去保护叶蓉,绿荷去了星儿那边,说是叙旧,但是都叙旧好几天了。
而尹乐进行茶园人手改革,朝堂上,也是剑拔弩张。
皇帝坚持要出兵征讨北鲜,而楚晔却认为北鲜一向低调,并且沒有入侵的意图,作为属国,他每年依时进宫,甚至北鲜的公主,已经嫁入宫中为妃,在这种情况下,赵国沒有任何理由去攻打北鲜。所以楚晔极力反对出兵。
如今赵国国库空虚,一旦兴兵,百姓赋税定必是要增加的,如此下去,民怨一生,皇帝民心大失,更会倾向楚晔,但是楚晔不愿意用战事來换取民心,赵国是先祖打下來的江山,楚晔虽然对皇帝不满,却也不愿意拿江山开玩笑。
金銮殿上,唇枪舌战,两党不断地引经据典,述说开战与不开战的利弊。剑拔弩张之际,楚坤拂袖而去,他太需要这样的机会建功立业,他认为,只要拿下北鲜,就能重获民心。所以尽管害怕楚晔,却丝毫不甘示弱。以致最后见大部分人都倾向楚晔,他便恼羞成怒,愤然离去。
第七十二章 龙尹乐被抓?
楚晔丝毫不在意他生气,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赞成开战,而且,朝中多半人也不赞成,包括皇帝身边的薛丹书。
薛丹书之所以支持皇帝,是因为不想天下大乱,但是皇帝要开战,这点是他之前沒有料到的,而事前,皇帝根本沒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情,只是急召了兵部尚书密议了两日,便有了在这个决定。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便是皇上昨夜御林军去办一件差事。此事十分隐秘,若不是他刚好入宫复命,大概也不知道。皇帝命人抓走楚晔所钟爱的女人,他一直留意摄政王府,知道楚晔最近对刘家的孙媳妇龙尹乐有好感,皇上会否命人抓走了她?若皇上打算用这个女人要挟楚晔,楚晔又真的为了这个女人而放弃坚持,那么,这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他反对战事,还有一个重要的私人的原因,那就是一旦起了战事,自己的父亲征西大将军一定要出征,父亲年事已高,虽然两人政见不同,但是亲情却沒有丝毫疏离,他不愿意在天下太平之际,还出征别国,夺取人家的国土,而他也知道,皇上之所以如此心急,是 因为要建功立业。如今国库空虚,皇上不得不向民间的富户打主意,宸妃的哥哥陈平原,一年不知道有多少银子送入宫中,陈平原虽然不说,但是最近也越來越不满,否则皇上也不会动了杀机,要御风教取他性命,到时候 一条罪名下去,抄家,正言顺地夺取他的家财。
出了宫,他有些心事重重。皇上这一次瞒着他命人抓走楚晔喜欢的女子,意图是显而易见的。他知道自己反对战事,所以事前竟沒有把此事告知他。皇上是信不过他还是另有打算?薛丹书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是,隐隐中觉得,一旦开战,赵国未必能占上风。赵国虽然是泱泱大国,但是国库空虚,军队的人多听命楚晔勉强出战,只会白白牺牲战士的性命。
他沉思了一下,唤來随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随从领命而去,他也急忙回府,第一次,有了跟父亲商量的念头。
楚晔回府,便急召星儿与慕容赏來商议。
星儿听完两人所说的话,沉吟了一下道:“此事不必着急上火,也不必跟较劲,王爷如今摄理朝廷政事,沒有你的同意,他不能轻易举兵,如今要防的,是他用些卑鄙手段來达到目的。”
楚晔冷笑一声,“他玩不出什么花招,事关赵国根基,本王不会轻易让步。”
慕容赏反而担心一样,他道:“但是,今日楚坤在朝堂上提出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他料到有大多臣子反对,但若最后你同意了,其他臣子总纵然反对,也不能作准。所以,楚坤是对着咱们摆明了车马,要跟咱们较劲了。”
“本王也奇怪,他哪里來的底气?竟然沒有事先跟本王说过此事,便在朝堂上提出來了,莫非他是早有准备?不过若他早有准备,今日也不会方寸大失,在朝堂上拂袖而去。”楚晔也觉得奇怪,莫说出战这样的大事,就算是各州各府上的奏章,都是他事先过目,再呈给皇帝,而皇帝事无大小,都会问过他以示尊重,虽然这个是迫不得已,但是楚晔是摄政王,也就是说,即便楚坤是亲征了,但是大权还是握在楚晔手上。
三人在书房商议了许久,最后达成一致,暂时不要去管这件事情,敌不动,我不动便是。若是皇帝最终一意孤行,楚晔自有办法对付。
如今慕容赏和楚晔大婚将近,三人谈了一下政事,便说回婚事。星儿知道楚晔娶王湘君,不是为了爱情,但是也想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所以便留下來听两人说话。
不过,最后都是慕容赏在说,他娶到今生想娶的女子,心中自然振奋,忘形之下,竟也不记得楚晔是为了联姻才娶王湘君,一味地说着婚后要如何如何,楚晔只是淡淡地听着,不表任何意见。
星儿不得不打断慕容赏的话,“将军大婚,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情。不过我认为,值得庆贺的,是因为将军娶到心仪女子,当着我这个伤心人的面前,就别卖弄恩爱了。”她是怕楚晔听了伤感,楚晔深爱龙尹乐,为了她,他放弃了很多东西,虽然如今记忆全无,但那份爱意大概是不能褪减的,她怕慕容赏的话触动楚晔心底深处那一份被尘封的记忆。只要他记起,他的元神就会归位,到时候,她们可就真的忙成一团了。
慕容赏瞪大眼睛,有些尴尬地道:“其实我也不是说炫耀,不过说起婚事,就顺带说说罢了,军师不要难过,像军师这样美丽又出色的女子,定有许多男子爱慕,以后也肯定能找到一个比那男人更好的。”
楚晔淡淡地道:“好了,婚事就不再提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三人推门出去,却看到国汉急匆匆地赶來,他脸色凝重地道:“王爷,薛丹书來了!”
薛丹书是皇帝的人,王府中人都知道,薛丹书与楚晔也素无往來,而今日朝中出了大事,他却上门造访,是什么原因?
楚晔眉目一抬,冷然道:“让他进來!”
国汉领命前去。
慕容赏蹙眉道:“他來做什么?”
星儿也知道薛丹书,她沉凝地道:“他倒不是个坏人,只是愚忠。”
“愚忠是最可怕的,这种人为了他的主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慕容赏一直都不喜欢薛丹书,虽然薛丹书是他的妹夫,但是他们两人政见不合,以前他跟着妹妹回娘家,两人基本都沒有沟通。若不是碍于妹妹的面子,慕容赏大概不会让他进家门。
“且看他有什么目的。”楚晔道。
星儿依偎在栏杆上,神情有几分冷凝,她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脸上,她脸上身上都有斑驳的树影,楚晔侧头看去,心中蓦然一动,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竟出现另一个女子这样邪邪地依靠在树干上,嘴里咬着一根绿草,也是这样邪邪地看着他。
这人,是谁?
正当他失神之际,薛丹书与随从已经來到。
“参见王爷!”薛丹书上前行礼,见慕容赏在此,便道:“大舅子也在啊!”
“薛统领免礼!”楚晔道。慕容赏则淡淡地应了一句,便转头不看他。
第七十三章告密
几人又进了书房,薛丹书沒有坐下,便急切地道:“王爷,下官这次來,是有事相告。”
楚晔眸光一闪,审视了他一眼,才缓缓道:“薛统领请说。”
薛丹书瞧了慕容赏和星儿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楚晔知道他顾忌,便道:“但说无妨!”
薛丹书拱手道:“是,那下官就直说了。下官得知,皇上昨日命人掳走了王爷的刘家的孙媳妇龙尹乐,用意是威胁王爷答应出兵。”
楚晔冷冷地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为何來告知本王?”关于薛丹书说的话,他并不相信,皇帝虽然知道他跟龙尹乐來往过密,但是他又如何笃定他会为了龙尹乐而同意出兵一事?沒有把握的事情,就这样心急如焚地去做,不像楚坤的性格。当然,也不排除他想出兵想疯了,疾病乱投医。不过就算是的话,这件事情,也不该是薛丹书來跟他说。
薛丹书面容有些尴尬,确实他的立场和身份都不该來这里。他低着头,轻声回答道:“下官知道王爷未必相信,但是,下官虽然忠于皇上,却不愿意开战。”
慕容赏冷冷地道:“皇上好战,你不是今日才知道的。”
薛丹书张嘴,想为皇帝辩解几句,却现,竟然乏善可陈,不知道该辩驳些什么,只得沉默了。
楚晔淡淡地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本王都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改变自己的主意,北鲜一向安分守己,和周边的国家关系良好,本王认为赵国沒有必要去侵略北鲜,除了落个骂名之外,沒有任何利益可言。”
薛丹书抬头看着楚晔,神情有些略安,道:“那,下官便放心了。”
星儿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动,沉吟着不说话。她不担心龙尹乐,无论皇帝派去的人是谁,龙尹乐也有自保的能力。她担心的是楚晔会为了龙尹乐不惜一切赴险,如今瞧他的神情,应该是不会的。有些失落,也有些安慰。失落自然是为了龙尹乐,她曾经拥有一个如此深爱她的魔神,如今,魔神把她抛诸脑后,沒有丝毫的在意。若她知道,大概也会有些难过吧。至于安慰,是魔神确实把前事忘尽,如此推断,短时间内,他是不会记起龙尹乐的。
慕容赏却觉得薛丹书居心叵测,他冷冷地问问道:“你说皇上抓了龙尹乐,把她抓到哪里了?你既然不想开战,为何帮着皇帝抓走龙尹乐?抓走之后如今又來报信,是何道理?”
薛丹书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皇上连我都瞒住了,我昨日是无意中知道他派侍卫出去抓走龙尹乐的,当时我并不知道皇上有什么意图,直到今日早朝,皇上提出要出兵一事,我才把前后联系起來,命随从去调查了一下,知道皇上把她抓到凌荒山去了。”
“那你为何來?就算你不赞成开战,但是人已经抓走了,你來通知我们,想我们做些什么?”慕容赏神情颇为不悦,淡淡地问道。
薛丹书道:“淩荒山地处偏僻,又是原始野林,我只是担心,那刘家孙少奶奶会有危险,若王爷为了她的安危,妥协了,那这场战役是在所难免了。若王爷不妥协,那孙少奶奶一旦出事,王爷震怒之下......”薛丹书说到这里,便止住了嘴,有些忌惮地瞧了楚晔一眼。
楚晔淡淡地道:“本王震怒之下,与你主子决裂?本王与你主子,就算沒有正式撕破脸皮,但是到底积怨已深,所以,不劳薛统领挂心。”
薛丹书自讨沒趣,有些尴尬地道:“那,下官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国汉出于礼貌,送了薛丹书出去。
薛丹书临走前,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他自己心中也十分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楚晔和慕容赏都不是说话的对象,干脆便什么不都不说。
星儿留意到他的表情,便知道以他的身份说那些话虽然有些荒诞,但是,相信是真话。只是不管是真是假,她不担心尹乐,却担心楚晔会相信,一时冲动去了淩荒山。相信淩荒山已经设下圈套,只等着他傻乎乎的撞上去。
慕容赏用鄙夷的眼光送走薛丹书,转头看着楚晔,问道:“你相信吗?”
楚晔淡淡地道:“相信与否,都只是闲事,刘家孙少奶奶和本王并无什么交集,她真的出事,本王会觉得遗憾和可惜,但是,本王却不会为了她改变主意。”
星儿瞧不出他的神情,他似乎是相信的,眸光中有一丝异样,但是他神情十分平静,并沒有着急。星儿阅人无数,基本可以从一个人脸上察看到他的心思,但是,此刻她真的瞧不准到底楚晔心里的想法。
慕容赏则有些担忧,“虽然我也不太喜欢那龙尹乐,但是若真的因为我们而被楚坤害了,那我们罪过可就大了。不如,派遣一队精兵前往淩荒山上看看吧?”他最后提议道。
楚晔神色不动,闻言抬头道:“去了也只是中计,楚坤在淩荒山上早设好陷阱。人肯定是抓走了,他不是要要挟本王,而是让本王前去救人,好把本王诛杀在淩荒山上。只是,本王不明白的是他何來的底气?就吃准了本王会去淩荒山?本王虽与龙尹乐相识,但是任何人都知道,本王不会因为她而以身犯险,楚坤心思一向缜密,不可能如此失策,想來,另有内情。至于这个薛丹书,本王瞧他也不像是说谎。他虽然是楚坤身边的人,但为人还算正直,正直的人,心思是藏不住的,他担心开战,是因为你岳父年事已高,而朝中能出征的大将军沒有几人,所以薛丹书这样做,一则是真的不想打仗,再则,是为你岳父着想。”
“你相信那小子?”慕容赏瞪大眼睛,“你可不要忘记他是楚坤身边的人。”
“楚坤并未真正相信他,薛丹书心不够狠,不够黑,所以很多事情,楚坤不会交代他去办,例如这一次的抓人任务,楚坤都要瞒着他,防的就是这一手。”楚晔冷笑一声,继续道,“又或者说,楚坤这辈子都不会相信任何人。他信任的只是权力,所以他要至高无上,他如今高坐龙椅之上,却时刻担心帝位不保,定要折腾许多事情出來以稳固帝位,殊不知,他越是这样,便越让人厌恶。”
第七十四章 趁夜出城
星儿问道:“王爷,那你此刻如何打算?”
楚晔轻轻笑了一声,侧头问星儿,“什么如何打算?莫非军师认为本王会为了龙尹乐以身犯险?本王不会这么傻。”
慕容赏松了一口气,“你真不去那是好的,说实话,我总觉得龙尹乐此人有些可疑,说不定,她就是楚坤的人。”
楚晔站起來,走到门口,打开门,一道阳光透进來,书房内顿时光亮起來,阳光下,有微尘在飞扬,楚晔走了出去,声音传來过,“此事不必再说了,若龙尹乐出事,本王会亲自到刘府说过明白。”
慕容赏与星儿对视一眼,前者的眼光有些担忧,后者则无言地叹气。
楚晔回房之后,立刻命国汉前去刘府查探一下龙尹乐的下落。国汉奉命出去,亥时左右方回來,他一回來便即刻禀报道:“王爷,龙尹乐不在刘府,也不在店里,卑职问过店里的人,说龙尹乐自昨日起便沒有出现过。而之前,她是每日都会带着她相公去店里的。”
“那刘家的人说她去哪里了沒有?”楚晔脸色一沉,问道。
国汉道:“问了,但是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倒是问过刘府的人,刘府的人说她可能去了茶园巡视。”
“这个时候不是采茶的季节,她去茶园做什么?确定她是去了茶园吗?”楚晔再问道。
“卑职不敢确定,遂又问了刘府的姑奶奶,姑奶奶狠毒地说她被人掳走,死了。”国汉回答说。
楚晔面容陡然沉凝起來,他之前瞧薛丹书的神色,知道薛丹书应该沒有说谎。龙尹乐果真是被抓走了,不过他不认为薛丹书是來告密,他很有可能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他听,引他去淩荒山。
“王爷,那如今该怎么办?”国汉见他久久不说话,便出言问道。
楚晔抬头看着月光下的树影,层层叠叠,枝叶茂密,竟半分光线也透不下來,让人觉得压迫,有喘不过气來的感觉。
许久,楚晔转头看着国汉,道:“你挑选一队精兵,跟本王一同上山。”
国汉震惊,“王爷,您要亲自去?”
楚晔的面目昏暗不明,唯独那眼眸里的光簇异常光亮,他冷道:“不是谁都可以伤害他,楚坤还沒这个资格。”
“那卑职马上去告知将军,让将军一同前往。”国汉急忙道。
楚晔阻止了他,“不必了。”
国汉有些微愣,“王爷的意思,是不必知会将军?”
楚晔淡淡地道:“莫非你认为沒了将军,本王便救不出龙尹乐?”
国汉连忙收敛神情恭谨地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多一个人便多一分计量。”
楚晔道:“此事也不必知会军师,立刻去点兵,我们趁夜出。”
“是!”国汉领命,急忙去军营点兵,子时左右,一行人便秘密出了京,直奔淩荒山去。
淩荒山,顾名思义,是荒山,但是这种荒山与咱们认为的荒山不一样,京师国之西南部,出了京师,便见雄山峻岭连绵千里,淩荒山便是位于群山之巅,高且险,而淩荒山的险恶,不在高,在于幽和荒,很多地方无人敢踏足,如今是天热,瘴气浓重,加上残叶堆积,一不小心就是堕入深坑。猛兽出沒,更有许多未曾见过的远古生存下來的昆虫蛇兽。这也是为什么楚晔会如此着急趁夜领兵出城。在那种地方,说白了,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地府。
快马奔腾,一路疾驰,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淩荒山脚下。
楚晔趁夜出去,虽然瞒着星儿与慕容赏,但是星儿还是知道了。她怕楚晔出意外,便偷偷地尾随出城,不过,刚出了城门口,便被林海海拦住了。
林海海拉着她道:“我们说好,除非是楚晔元神归位,我们才会出手。”
星儿担忧地道:“我只怕他这一去,说不定会出些什么事情,刺激他的记忆,尤其当看到龙尹乐身处险境,他情绪激动之下,说不定会有些记忆灌入他脑海中,到时候再出手可就麻烦了。”
林海海坚决地道:“你在这件事情上太过关心,只会让你失去判断能力。先,尹儿不可能会身处险境,你莫非信不过她的能力?再者,就算尹乐真的出事,白子在她身边,也肯定可以化险为夷,倒是你这样盲目跟着去,一旦行踪败露,反而会引起楚晔的疑心。”
星儿愣愣地看着林海海,她知道林海海分析得有理,尤其像现在这个时候,她若出面便十分不理智,她來这里,不是要干涉龙尹乐的生活。
“回去吧,是你把尹儿想得太无能了,沒有你保护的日子里,她也过得很好,而且,说实话,她临机应变的能力比你我都还要高。她是龙家一个很出色的女子,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安分地留在往王府,事态只要还是良好的,我们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林海海劝道。
月光下,两人的面容俏丽明亮,她们一路走來,大风大浪,也不见自乱阵脚。星儿叹了口气,道:“你一向冷静,就都听你的吧。”
林海海搂着她的肩膀,两人往回走,林海海正想跟她分析尹乐的情况,便见月光下站着一个长飘飘的女子,她沒好气地站在树底下,“幸好小海來早一步,我说龙星儿,你的冷静理智都去哪里了?这些事情你能干预吗?”
是追來的路阳,她是來拦阻星儿的。
星儿见两人都同声同气,也知道自己确实冲动了,只是却还是嘴硬,“行了,我这不是要回去了吗?”
路阳道:“不是小海拦着你,你现在大概都去到淩荒山下了,我说你有脑子沒有?不管结局如何,他们两人注定要历劫的,都要自己一一经受,你现在横插一竿子,就算这一次化险为夷,那下次呢?你是不是要保尹乐五百年?再说,我始终觉得,让他们顺其自然地展吧,若最后魔神能摒除心魔,认清自己的心,对尹乐來说,也是一种幸福。她已经苦了那多年,莫非你不想她有幸福的生活吗?”
星儿白了她一眼,“说什么话呢?我怎么就不想她好了?我这不是担心吗?幸福的反面就是痛苦,若结局是好的,我们自然乐见其成,可如今摆在眼前的就是魔神宁可忘记她,也不愿意跟她好好过。”
“那魔神最后说的话你都忘记了?证明事情还沒到最绝望的一步。我跟你來赵国,是因为知道尹乐性子倔,跟你又不是那么的友好,所以希望通过我跟她的交情偶尔劝说几句。但是,我会选择静观事态的展,我不会插手去阻止些什么。”路阳说完,又看着林海海道,“小海,我现在现,我们來这里不是为了帮尹乐,而是为了看住星儿,这人,是蛮牛,以前不觉得,现在越不爱深思了。”
一番话,说得星儿无从辩驳。
第七十五章 她却平安无事
楚晔等人在山下便弃马步行。因为山路陡峭,悬崖峭壁颇多,而且野兽出沒为患,马儿只会掉头行走。
这队精兵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功高强,胆大心细,知道要來淩荒山救人,所以干粮和干净水都带足了,并且有绳索等营救工具。
国汉临出门之际偷偷留了张字条,命管家明日一早拿去与慕容赏。他知道淩荒山太大了,而且十分危险,不小心便粉身碎骨,若沒有支援,他自己丢了性命便罢了,王爷出事,可就无人能担当得起了。而且,最主要的是,既然皇帝设下这个圈套让王爷主动去钻,肯定会狠下杀手,自己领着这队精兵,其实说白了,就是螳臂挡车。
而就在楚晔等人上了淩荒山后,丞相府中也乱作一团。王湘君离奇失踪,府中的人已经寻找了一日,本以为王湘君是偷偷出外游玩,但是昨夜一日不见回來,今夜也沒有消息,他知道定然是出事了。王镇西知道自己树敌众多,所以不排除是仇家把王湘君绑了去,只是等了一日一夜,也不见对方的勒索信。派出去的寻找的人也沒有蛛丝马迹回來,他连夜去摄政王府求摄政王派兵搜索,管家却告知王镇西说王爷出去了,王镇西心怀疑虑,便命人调查楚晔的行踪,第二日一早,调查的人回來说楚晔上了淩荒山救人,至于救谁,无从得知。
王镇西前思后想,买通了宫内的侍卫,帮忙打听此事。皇帝既然下的是密令,他自然沒这么容易打听出來,不过幸好王镇西昔日私下跟宫内太监关系良好,为了了解皇帝的动向,他经常送东西给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最后,还是从太监那边得知消息,说皇帝前两日下令绑了一个女人,而摄政王此次出京,大概就是为了救她。
王镇西对皇帝恨之入骨,但是他如今还奈何不了皇帝,只得强忍了这口气,同时,也对楚晔生出几分感激,想不到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他竟舍得为了自己女儿犯险,皇帝既然设局,要请君入瓮,他此去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为了女儿,丞相秘密派人出京,上了淩荒山。
而就在两路人马出京之后,尹乐那边也是闹得不可开交。
要裁减工人,工人自然不愿意了,加上茶工多是壮丁,本就不服从尹乐管理,觉得老爷子糊涂,竟让一个女人管理刘家的产业,其中的好事者撺掇几个老臣子,入京告状去了。
刘勤十分担心,尹乐倒是淡淡一笑,“你放心,此事我自有办法应对,我这就回去跟老头子交代一声。”
刘勤有些惶恐,“只怕,爷爷也未必赞成。”
“他有信心管理好茶园吗?”尹乐不说其他,只问这句话。
刘勤想了一下,遂重重地点头,“我可以!”
尹乐笑了,“那不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万事有我。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姑姑那边肯定会闹事,你不必顾念她,她一向霸权,茶园的老臣子又臣服她,她气焰肯定十分嚣张的,不过这种人也好治,她好权,我就偏要剥夺她的权。”
刘勤却道:“你刚嫁过來不久,不知道姑姑的性子,她若闹起來,连爷爷都怕。”
“我这种恶毒女人是最不怕泼妇的,行了,我这就立马回去一趟。茶工中,虽有少数闹事者,但是也有不少归顺你的,你这两日好生跟大家相处,恩威并施,记住,不要一味地讨好,更不能立威过度,否则适得其反。”尹乐教他。
刘勤点点头,“行,我知道了,弟妹路上小心。”他又瞧了瞧寿头,他站在尹乐身边,弯弯的眼睛带着笑意,崇拜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酸,想來当日真的是错待了弟弟,自己凭什么看不起他?他虽然痴傻,却是个好心地的人,比起家中的人,要好上几百倍。
念及此,他便轻声道:“五弟,乖乖地跟着我弟妹学本事,不许再闹腾,你媳妇也太辛苦了。”
寿头最喜欢人家对他媳妇好,连忙点头保证道:“大哥,我会乖乖学本事的,以后也要像大哥一样管理茶园?”
红颜笑道:“就你那样?你还是回去泡茶吧。”
寿头争辩道:“我怎么就不行了?我跟哥哥一样,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两只手,大哥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
尹乐扯着他的耳朵,薄怒道:“你还说?昨日放你上山看茶树,你茶树沒看,倒是竟鼓捣老鼠洞了。”山上有许多老鼠夹,是茶工们放上去的,结果寿头见有老鼠洞,便逐个老鼠洞敲,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右手被老鼠夹夹中,顿时血流如注。还是红颜采药为他止血。
寿头把受伤的手放在身后,嗫嚅道:“是全叔叔说老鼠肉很好吃,我就想给姐姐抓几只回來,让你尝尝野味。”
“尝什么野味?我气都气饱了。”尹乐是心疼他受伤,嘴硬怜悯不得,便借故责骂他了。
刘勤笑道:“有了这一次教训,他以后怕是再也不敢了,弟妹就饶恕他这一回吧,你看他,眼泪都快掉出來了。”
寿头深呼吸一口,辩解道:“谁说我要哭了?”他拉着刘勤到一边,低声道:“大哥,可别说我哭,一会姐姐瞧见了,又要扭我耳朵,她说我只能流血,不能流眼泪。”
刘勤伸手抚摸他的头,叹息一声道:“五弟,你媳妇是为你好,你可要惜福了,莫要气跑了你媳妇,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寿头可怜兮兮地道:“那我要怎么做,她才不跑?小三儿跟我说,漂亮的媳妇跟了我早晚是要跑的,姐姐也说过好几次要走。”
刘勤还沒说话,尹乐便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你若不淘气,我肯定不走。别以为小声说话,我便听不到了,快点拿你的东西,咱们回城。”
昨日寿头鼓捣了好多玩意,茶工们也都送了许多东西给他,他开心死了,说长这么大,还沒有送他东西呢。虽然都些不值钱的玩意,可他就是稀罕。
寿头连忙蹦跶去搬东西上马车,红颜见他如此孩子气,也笑着去帮忙。
第七十五章 要楚晔死
王府管家一大早便去找慕容赏,慕容赏看到国汉留下的书信,吓得魂不附体,淩荒山也是能去的?那里且不说其他,皇帝楚坤肯定是布下天罗地网等他去了,他这一去,焉能回來?
他想也不想,策马去了征西大将军府,求见征西大将军薛子翔。
薛子翔听了慕容赏的话,便急忙找來薛丹书问个究竟,薛丹书沒想到楚晔真的去了,遂松了一口气道:“父亲不必着急,若王爷去了,定会安然把人质救出來,只要救出人质,皇上便不能威胁王爷了。”
薛子翔差点喷血而亡,他一巴掌打在薛丹书脸上,涨紫了脸怒道:“你以为你那主子真的是要挟王爷么?他既然能引得他去,早就布下陷阱等着王爷,王爷此去,凶多吉少了。”
薛丹书愣愣地看着父亲,自从两人约定不为政见吵架起,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动怒,但是他却认为父亲把皇上想得太不堪,他拒绝相信,倔强地道:“皇上与王爷乃是兄弟,就算王爷如何相逼,皇上也不曾动过要杀王爷的念头。儿子不相信皇上会罔顾兄弟之情,毕竟,王爷都把皇上逼成这样了,皇上却容他许久,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慕容赏冷冷地道:“他沒对王爷下手?在先帝还在的时候,他已经三番四次要杀王爷,下毒暗杀,什么事做不出來?前阵子,你们还买凶杀王镇西和他,企图嫁祸给王爷,他若对王爷沒有歹心,岂会这样?你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做什么统领?还在皇帝跟前混,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薛丹书怒道:“你这全是沒有证据的指控,皇上也说过昔日王爷忌惮他,曾经多次想下毒害他。而且,御风教一事,皇上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摄政王狼子野心,要谋取帝位,竟跟王镇西联手,皇上何必为了分化他们而找武林中的人插手朝廷事?再说,此事后來已经不了了之,摄政王并受到任何伤害。”
慕容赏冷笑,“荒谬,昔日先帝属意王爷为太子,王爷大权在握,又有军功,何须忌惮楚坤?枉你出身将门,为官多年,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竟也分不出,真叫人笑话。”
薛子翔恨铁不成钢,纵然如今慕容赏当着他的面教训薛丹书,他也半句话帮不得,因为自己的儿子确实不争气。
以前为了这件事情,父子俩都不知道过多少次。他自问不是个保守的人,但是薛丹书却认为皇上既然已经登基,便是真命天子,无论谁要反,都是逆贼,可他也不想想,皇帝登基以來,苛政如虎,百姓苦不堪言,民间多次暴动,若不是摄政王回來摄政,如今这赵国天下,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气得坐在椅子上,手一直抖,强制深呼吸几次,方能说出话來,“你跟我说说,皇帝登基至今,做过哪些对百姓有益的事情?他的心装的是权力还是百姓?你自己不会分辨吗?如今国库空虚,百业待兴之际,却不想着好好搞好民生,去侵略周边的小国,这就是你死心塌地誓要忠心以对的好皇帝,好圣君。“
薛丹书说不出话來,却死死地一口咬定,“总之,皇上不会杀摄政王,他们是兄弟。”
慕容赏都懒得跟他说了,对薛子翔道:“大将军,下官这一次來,是想请大将军派兵......”
薛子翔不等他说完,便道:“你放心,本将不会坐视不理,本将立刻回去军营点兵,你先行一步,本将的兵马随后就到。”
慕容赏抱拳,“谢谢!”
薛子翔凛然道:“王爷乃是我赵国的希望,本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出事,不必言谢,本将心中,存着天道,天道便是民心所向。”
“大将军此言让下官敬佩,下官也不说了,回去点一队精兵,打头阵先上淩荒山,有大将军殿后,下官心里也踏实些。”慕容赏说罢,便抱拳告辞了。
薛丹书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人,心中思绪万分,心乱如麻,忠心,莫非错了?
慕容赏点了一队慕容家将,往城门出。
而此时,龙尹乐的马车也从城外回來,刚好一阵风吹过,扬起马车的布帘,慕容赏随意瞧了一眼,顿时血液凝固。
他翻身下马,疾步飞奔到马车前,车夫吓了一跳,连忙收紧缰绳,见慕容赏一身戎装,不敢怒骂,只谦卑地问道:“这位军爷,因何拦路?”
尹乐掀开帘子,慕容赏一步踏上來,恶狠狠地伸手探向她的脖子,红颜嗖的一声长剑出鞘,冷道:“放肆!”
尹乐见慕容赏怒气满脸,问道:“什么事?”
慕容赏怒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该在淩荒山上吗?我果然沒有猜错,你是楚坤的人。”
红颜冷问:“我家主人为何会在淩荒山上?而且,楚坤是谁我们压根不认识,什么叫做我家主人是楚坤的人?荒谬!”
慕容赏倒抽一口凉气,“你们还装?楚坤不认识是吧?当今皇帝总认识了吧?你们串通一气,把晔骗上淩荒山,设下圈套埋伏,想要他的命,天下最毒果然是妇人心,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一刀了结你。”
尹乐心中咯噔一声,眸光凌厉地盯着慕容赏,“你说什么?我跟皇帝串通骗他上淩荒山?马上说清楚。”
慕容赏冷笑,“好,你要装,我就让你装!”说罢,右手一翻,一把匕落在他手上,他迅疾地刺向尹乐,怒道:“晔要是出事,我保证你狗命不保。”他的匕抵住尹乐的脖子,尹乐不动,倒是红颜急了眼,长剑刺出,可这里是马车,地方狭窄,长剑挥不了作用,剑尖刺出,剑柄却抵住了寿头,寿头痛叫一声,伸手捂住胸口。
尹乐道:“红颜,撤剑。”
红颜愤慨地收起剑,瞪了慕容赏一眼,“不知好歹,我们家主人背后不知道帮你们王爷多少,现在竟然还说我家主人串通狗皇帝,瞎眼了你!”
慕容赏哪里相信?他冷厉地道:“做戏尚且做全套,你们这边骗了他上去,还不等事情成功便回來了,小心你的主子皇帝拿你们问罪。”
尹乐盯着慕容赏,“你说清楚,怎么个骗法?”
慕容赏冷笑,“好,你要装糊涂,我就跟你说个明白,你们派薛丹书來告知晔,说皇帝抓走了你,晔情急之下,带着一队精兵上了淩荒山去救你,你这头就出现了,这不是骗局是什么?好狠的心,晔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置他死地?”
第七十七章 是谁救谁
尹乐愣愣地看着慕容赏,晦涩地问道:“你是谁,他去淩荒山为了救我?”
慕容赏冷笑,却不做声,手中的匕却狠下了劲,眼看就要刺穿尹乐的脖子。他瞧见尹乐的眼神,略一犹豫,松了手。
尹乐低低地道:“他为何要舍弃性命來救我?”
慕容赏也阅人无数,如今瞧见尹乐的神情,她眼底那一抹伤痛是假装不出來的,他松开手,疑惑地看着她,“你是说,你沒有跟皇帝串通?那皇帝抓的人是谁?”
红颜淡淡地道:“怕是人家的未婚妻。”
慕容赏摇摇头,“不,薛丹书说的是刘家的孙少奶奶,不是王湘君,而且,晔也不可能为了王湘君以身犯险。”
尹乐跳下马车,鬓飞扬,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似喜,似悲。
慕容赏也跟着下马车,想上前询问,她却忽然转头,看着红颜道:“红颜,送五爷回去!”
寿头猛地掀开帘子,急问道:“姐姐,你要去哪里?”
尹乐轻声道:“姐姐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你要听红颜的话,姐姐回头给你带烧鸡。”
寿头依依不舍地看了尹乐一眼,“那说好了,不许去太久。”
“嗯,很快,我保证!”尹乐哄道。
红颜看了看尹乐,跳下马车,问道:“主人,我送五爷回去立刻汇合你。”
“不必,你就好生看着他,不许他闹事,如今府内的人多看他不顺眼,你要是不在,指不定他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尹乐吩咐道。
慕容赏见她如此,问道:“你也要跟着去淩荒山吗?”
尹乐嘴角有一丝冷然的笑意,她晃动了一下脑袋,耳朵上的坠子出清脆的声响,她侧头看着慕容赏,道:“去是要去的,不过,我想带一个人。”
慕容赏摆摆手,“罢了,你还是别去,免得添乱,到时候还要顾你。”虽然不甚相信她的话,但是他冷静下來分析了一下,若果她真的跟皇帝串通,那此刻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起码要留在淩荒山上等楚晔。而且,楚晔对她沒有防备,由她出手最好不过。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问了个清楚,“你这是从城外回來的,你去哪里了?”
寿头一直听着两人说话,见慕容赏问尹乐,便欢喜地道:“我们去茶园了,你看,我有好多好东西。”说罢,便掀开帘子,把他收集的“宝物”给慕容赏看。
慕容赏一眼瞧过去,只见有弹弓,木剑,草球,花环,还有许多野果子,他也留意到马车顶上,有新鲜茶叶子,看样子果真是从茶园回來的。他嘀咕道:“怎么会这么巧?”
尹乐不跟他多说,道:“你先去吧,我找个人立马就來!”
慕容赏问道:“你要带谁去?”
“当然是可以救人的大人物了。”尹乐道。
慕容赏翻身上马,心中却知道不能指望龙尹乐,还是抓紧时间上淩荒山,晔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尹乐目送一行人策马往城外飞奔,她往前走了几步,进入密林,用了转移术,人一瞬间便出现在皇宫内。
她抓來一个小太监,问道:“皇帝在哪里?”
小太监还來不及呼唤,就被她掐住脖子,“你敢喊的话立刻扭断你的脖子。”
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哀求:“仙女饶命啊!”
“说,皇帝在哪里?”尹乐双眉倒竖,厉声问道。
小太监结结巴巴地道:“皇上......皇上在宸妃娘娘那里。”
“宸妃在哪个宫?”尹乐再问。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晨曦宫。”
尹乐推开他,身子嗖的一声,消失在小太监面前。
小太监愣愣地呆立许久,才回过魂來,大声呼喊:“來人啊,有刺客!”
尹乐直冲晨曦宫,晨曦宫内有太监和宫女,见有人闯进來,连忙大喊,外面的侍卫飞奔进來,尹乐却已经一脚踢开宫门,冲了进去。
皇帝就在和宸妃说话,尹乐无暇看宸妃的容貌,上前一把揪住皇帝的领口,冷然道:“狗皇帝,跟我走一趟。”
皇帝被吓了一跳,却兀自保持镇定,厉声问道:“是你?你竟敢闯进宫來?”
宸妃也吓得脸色白,但是却上前拉住尹乐的衣袖,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晨曦宫?”
尹乐甩开他,一把揪起皇帝,身子凌空一蹬,如同大鹏展翅般飞了出去。
冲进來的侍卫只能目送两人腾空远去,侍卫们急忙追出去,但是渺渺天空,早就不见皇帝与龙尹乐了。
且说楚晔等人上了淩荒山,前阵子下过雨,而淩荒山密林处处,雨水可以渗透进來,阳光却是半点照不到。地上湿气很重,许多深坑堆积着残叶和黑的水,水面上有蚊虫萦绕。密林里处处,都是枯败的断枝,人踩上去,出咯叽的断裂声。
夏天,瘴气自然重,所幸精兵们早有防备,带了蒙面黑布來防止吸入过多瘴气。暗无天日的密林,不知道要走多久才到山顶。楚晔心急,对国汉道:“本王用轻功翻过这座山,你们尾随而來!”
国汉反对道:“王爷,您单身前往太危险了,卑职跟您一同用轻功翻山。”
楚晔道:“你的轻功不及本王,本王也不想等你,算起日子,龙尹乐落在楚坤手上已经一日两夜了,若本王不快点赶到山巅,他们不知道会做些什么事情。”
说罢,也顾不得国汉他们反对,轻身而起,穿过密林,踩着树枝用轻功飞了上去。
山之巅,便是淩荒山巅,这里巨石林立,奇峰突起,四周树木很少,密密麻麻地长满芒草,有些,甚至比一人还要高,这里是隐藏行踪最好的场所,极目远眺,只看到芒草被风拂过,往一边倾倒。
楚晔持剑而立,双眼凌厉地瞧着四周,耳听八方。
空气中有极轻极轻的金属声响,“铮”的一声,像是长剑出鞘的声音。楚晔凝神以待,闭上双目,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他蓦然睁开双眼,身子凌空一飞,他身后便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长剑的主人,是一个身穿黑衣,黑布蒙面的人,他邪笑一声:“好一个多情的摄政王,想不到真如皇上所料,为了一个女人只身犯险。”
他话音刚落,便见约莫十几个黑衣人押着一个女子从芒草中走出來。楚晔冷眼一瞧,脸色陡然凝滞,是王湘君?
第七十八章 从天而降
被挟持的正是丞相王镇西的女儿王湘君,她此刻鬓凌乱,衣衫破损,面容有些青肿,看來是挨过巴掌。她见到楚晔,眼里有些震惊和 难以置信,仿佛不相信楚晔会为了救她单身犯险。
在这里要说一说王湘君,王湘君今年十八,她自小习武,可谓文武双全的。王镇西沒有儿子,把这个闺女当儿子一般抚养。王湘君继承了她父亲的狠辣和狡诈,她知道她为何要嫁进王府,她也十分赞同。女子沒有权欲之心是假的,她也希望成为女皇,统领天下。之前见过楚晔一面,虽然震惊于楚晔的俊美和冷漠,但是,她心底的目标依旧清晰。
被这群黑衣人抓來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自己落入了皇帝的圈套中,她虽然沉着应对,但是这群黑衣人武功高强,她沒有丝毫逃脱的可能,只得顺从着他们,也从他们口中套到一些料。当听到黑衣人说打算用她來引诱楚晔來这里,她不禁冷笑,莫说楚晔对她沒有感情,就算有,他也不会为了她以身犯险。
但是,当她看到楚晔单人匹马出现在淩荒山,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动,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从來沒有想过,自己在楚晔心中的分量竟然这么重,更沒想到楚晔竟然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
楚晔心中虽然震惊疑惑,但是却沒有表现出來。他冷声道:“放开她!”
黑衣男子邪笑一声:“放开她?行啊!”他一招手,后面的黑衣人便推了王湘君一把,王湘君向前扑了几下,双手被反绑着,眼看就要跌个狗吃屎,楚晔先一步扶住她,问道:“你沒事吧?”
王湘君摇摇头,道:“谢王爷,我沒事!”
两人还來不及交换一个眼神,黑衣人的剑影便逼到,楚晔挥剑砍断绑住王湘君双手的绳索,然后把她护在身后,欺身而上,剑气如虹,与那些黑衣人厮杀起來。
黑衣人通共有十六个,形成包围的圈子,不断缩小,把楚晔困在一个狭窄的圈子里。黑衣人的剑法古怪,每一招似乎平平淡淡,却蕴含强大的杀招,而且,楚晔还现,他们的剑像是会移动一般。分明是左边刺出,但是当他闪躲右边,那剑尖竟然变成从右边刺过來,若他反应不够敏捷,如今只怕早成了蜂窝。
不过,纵然黑衣人的剑法诡异,楚晔却还是游刃有余。不过,越是这样他心中便越是不安,楚坤做这么大一台戏,把他骗來这里,等着他的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他刚挑倒三个黑衣人,便见芒草中顿时站满手里挽着长弓的黑衣人。
他心底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当然是骂自己,明知道楚坤卑鄙,自己竟然会上当。他有些怨恨自己为了龙尹乐便方寸大失,自乱阵脚。若早知道被掳走的是王湘君,他根本不会來。楚坤不会杀了王湘君,除非他想王镇西彻底叛变。若是这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为的那名黑衣人邪魅地笑了一声,“王爷,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大意吧。”
说罢,他的手一扬,示意弓箭手放箭。
楚晔看着四面八方的弓箭手,除非自己是神仙,否则,他这一次必死无疑了。
弓箭手下蹲,拉弓引箭,王湘君躲在楚晔身后,奈何楚晔身后,也有一批弓箭手,她一咬牙,冷笑一声道:“王爷,看來我们做不成夫妻,做一对鬼夫妻也是好的。”
楚晔心乱如麻,在临死关头,他脑子里想的竟然不是对楚坤的恨意,他心中生出强烈的悲哀,此刻,能再见她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多她冷眼相对。他对王湘君的话置若罔闻,让王湘君有些尴尬,不过,人都快死了,尴尬不尴尬的,也顾不上了,她凛然对黑衣人道:“杀了我,我父亲定不会善罢甘休,等着你的狗主子被人赶下台吧。”
“放箭!”黑衣人不理会王湘君,一声令下,与楚晔相近的黑衣人全部退开。
楚晔手持长剑,虽然明知道是困兽斗,却也不愿意毫无反抗地变成箭靶。
就在着千钧一之际,一道冷冽的声音传來,“慢着!”
众人瞧过去,只见陡峭的山路上,一个白衣女子挟持着皇帝,缓步而來。
楚晔眸光落在龙尹乐的身上,她手中拿着一把匕,抵着皇帝的脖子,皇帝一脸的狼狈,脸上也有指印,看來方才被收拾过。
龙尹乐來到楚晔身旁,她眸光定定地瞧了楚晔一下,问道:“有事吗?”
楚晔摇摇头,眸光深邃,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來?”
尹乐看了王湘君一眼,王湘君也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她淡淡地道:“你來干什么,我就來干什么。”
此话,听在楚晔耳中,着实是窝心不已。而王湘君则以为尹乐是來救她的,因为楚晔也是來救她。她问道:“你是谁?为何來救我?”
尹乐道:“沒有为什么,想來就來了。”
她右手一翻,冷冷地对楚坤道:“下令让所有弓箭手都退下去!”
楚坤脸带震怒,却有气不敢出,只得扬手对黑衣人道:“你们退下!”
这些黑衣人全部都是他的死士,可以为他卖命。此刻见皇帝的性命拿捏在尹乐手中,为的黑衣人只得扬手命人放下箭,并且全部撤离。
楚坤咬咬牙,“人都全部撤走了,你可以放开朕了吧?”
尹乐移开匕,反手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厉声道:“我最讨厌人家利用我,别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再有下次,我要你狗命!”说罢,一脚踢开他。
皇帝气得浑身抖,但是,此刻自己的人尚离自己太远,无法保护他,他也就不敢难,从地上爬起來,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等着尹乐他们走开。
王湘君见尹乐如此强悍霸道,连皇帝都敢打,不由得多留了几分心眼,她现尹乐瞧楚晔的眼神总似有些什么,心中便有些不高兴,莫非,她喜欢摄政王?
楚晔看着楚坤,面无表情地道:“皇上这一次费心了。”
楚坤怨恨地看着楚晔,冷笑道:“别太得意,迟早的事情。”楚坤也知道尹乐不敢杀他,因为他一死,死士就会放箭,就算他们武功绝顶,也逃不出去。
尹乐确实不会杀他,但是并非是楚坤所想的理由,楚坤是皇帝,她无权废除人间的皇帝。不过,那也只是因为楚坤尚未触及她的底线,龙尹乐是龙家脾气最坏的一个,起火來,她不管你是人还是神,只要触及她的底线,她都照杀不误。
脾气不好的人,总会比好脾气的多受苦,龙尹乐性子倔,已经因为这个,吃了不少亏。她知道问題的症结所在,却沒有想过去改变。
第七十九章 漫天风沙
楚晔看了看退路,要全身而退,不带楚坤在身边绝对不可能,他见楚坤想往黑衣人的方向走过去,便伸剑拦截,冷冷地道:“皇上,委屈你一下了。”
皇帝被长剑拦住脖子,不敢再走动,看着楚晔,冷冷地道:“你要杀便杀,朕知道你想杀朕很久了。”
楚晔面无表情,对王湘君道:“你带上她,我们从后山撤退。”原路返回肯定是不行了,因为山路陡峭,他用轻功上來的时候也十分吃力,要快退下山,只能用后山的石头路下去,因为巨石嶙峋,有落脚点,一口气下不去,还能歇一下。她让王湘君带上尹乐,是因为知道王湘君武功高强。不过,他不知道为何尹乐会挟持楚坤來这里,之前让国汉探听她的消息,国汉说她已经出门一日一夜了,莫非是她得知楚坤下令抓王湘君威胁他,所以她早一步便把楚坤给挟持了?否则她怎么会这么快就來到这里,要知道他虽然用轻功,却也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來到山之巅。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全身而退才是当前紧迫之事。
王湘君拉着尹乐的手腕,动作有些粗鲁,道:“你紧跟着我。”
尹乐下意识地挣扎一下,但见楚晔的眸光担忧,她便放弃挣扎,任由王湘君拉着她往后山奔去。
楚坤被楚晔拽着,虽然狼狈,却也临危不乱。马上就要到巨石阵了,只要走过巨石阵,有巨石阻挡,便可以放开楚坤,他们一同用轻功下山了。
然而,谁也沒有看到楚坤的手势,他的手放在身后,朝黑衣人做了个手势,然后他故意踉跄几步,扑倒在地。顿时,利箭如雨,铺天盖地地往三人身上飞去。
危机之际,楚晔强行把尹乐推向巨石后面,厉声道:“不许出來!”他则与王湘君用剑抵挡,密箭如梭,纵然抵挡得一时,却终究还是敌不过的。楚晔想上前挟持楚坤,却不料楚坤在地上匍匐前进,已经离开他甚远。
王湘君已经抵挡不住了,她沒有带剑,只是随便捡起地上的树枝,灌以真气,勉强抵挡。而楚晔虽然武功高强,却双拳难敌万箭,他回头看了巨石后面的尹乐一眼,尹乐盘腿而坐,双手放在膝头上,双眸也正看着他,竟有一丝他之前未曾见过的柔情。
陡然,风沙顿起,遮天蔽日,把弓箭手的眼睛都给迷了。天黑沉沉,大风卷起满地的枯枝枯叶,还有沙石,一个劲地往弓箭手方向席卷而去。
楚晔见此情况,冒着风沙上前一把拖起楚坤,对尹乐和王湘君道:“走!”
王湘君提着尹乐,一同跃下了后山。王湘君的武功确实高强,这样提着尹乐,仅仅是气息紊乱,脚下功夫却还是如此轻盈。
楚晔怕王湘君功力不够,所以在一个落脚点便停了下來,他站在巨石上,环视着四周的情况。如果按照正常路线逃跑,很快就要被追上。他问尹乐,“你会武功吗?”
尹乐点点头,“会!”
楚晔道:“好,你试试來打本王。”
尹乐扬起手掌,就要打他耳光。楚晔无奈地握住她的手,“除了打耳光,你还会其他吗?”
尹乐郁闷地道:“我个人认为,打耳光已经杀伤力巨大。至于你们那些武功,我不会,可我会其他的。”
楚晔摇摇头,“你是怎么上來的?”而且还能挟持楚坤,之前跟她交手,都是些泼妇架势,沒有真功夫,依照她当时的愤恨,若果真的懂武功,估计不会这样打他。
尹乐瞧了楚坤一眼,楚坤虽然狼狈不堪,却不禁笑出声來,“她是钻洞上來的。”
楚晔一愣,“钻洞?哪里有洞?”
尹乐面无表情地看了楚坤一眼,对楚坤來说是钻洞,那是她对他施法了,而事实上,她是用转移术上來的,为了不让楚坤觉得奇怪,所以,对楚坤施法,也就是说,短短的一瞬间,在楚坤看來,已经是足足一天了,他所知道的就是在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爬行过一天。
“大概是山洞之类。”尹乐敷衍地道。
“那你们钻了多久?”楚晔又问。
尹乐瞧了楚坤一眼,楚坤讽刺地道:“有一天时间了吧,皇兄,这个女子为了你,竟然连那么漆黑的洞穴都敢钻,朕当日还真是小瞧了她。”
王湘君摇摇头,冷道:“你们不像是钻洞上來的,你们山上的衣服虽然有些凌乱,但是绝不肮脏,不可能是钻洞。”
楚坤冷冷地道:“别太过自以为是,朕虽然说钻洞,但是那洞穴可以直立行走,再说,钻洞身上就一定要脏吗?”楚坤不喜欢王湘君,王湘君心机深沉,跟她父亲一样货色。
尹乐道:“是不是钻洞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就算我们是钻洞上來的,如今方向不同,也找不到那入口。现在还是想想怎么逃走吧?”
楚晔却看着尹乐,“本王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是如何能挟持到他的?”楚坤一般情况下不会出宫,就算出宫,身边也有大群大群的侍卫,莫说擒住他,就连接近他都很难。
尹乐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武林中这么多高手,我要闯进皇宫,给点银子就大把人为我护航。”
楚坤看着尹乐,他见识过尹乐的轻功,尹乐挟持他离开的时候,轻功如同大鹏展翅,似乎不费丝毫力气,想起昔日的试探和陈平原所述,他怀疑,她是御风教的人。不过,他看楚晔的样子,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自然不会说,若她是御风教的人,他宁可收为己用。只是,他想不到的是楚晔会为了龙尹乐以身犯险。他知道薛丹书不赞同开战,所以事前沒有跟薛丹书说过此事,只命人抓走了王湘君,然后故意透露给薛丹书听抓走的人是龙尹乐。而他知道薛丹书肯定会前去透露给楚晔知道。楚晔不会为了王湘君涉险,之所以抓走王湘君,是给王镇西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天子之威不可挑战。而事实上,他也打算连同龙尹乐一起抓了,可刚好龙尹乐离京去了茶园,楚坤一是为了不耽误时间,二是还沒摸清龙尹乐的來历,所以暂时不想得罪她。而她去了茶园,薛丹书把风声透露出去,楚晔也肯定会以为薛丹书说的是真的,为了救人,他不会再去查证。
而这一切,果真是被他猜中了。
可惜,他猜到开头,却沒有猜到结尾。楚晔确实是去了淩荒山,而自己,却也落入了龙尹乐手中。
第八十章 小夫妻
楚晔瞧了瞧四周的地形,道:“为防黑衣人追來,我们穿过密林,另辟山路行走吧。”
王湘君也道:“嗯,对方人多,而且不知道在此布防了多久,若是被追上,我们死路一条。就按王爷说的办吧。”
楚晔看着尹乐,“一会我们从这里跳下去,你要自己跳还是本王抱你下去?”
尹乐瞧了瞧山下,心怀叵测地道:“我自己跳是可以,不过跳下去不是断腿就是断头了。”
楚坤瞪大眼睛看她,好一个厚颜无耻的女子,她跳下去会断头?她的轻功比起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出许多倍。
王湘君道:“王爷,你带着皇帝,我带这位姑娘下去就行。”王湘君瞧了瞧龙尹乐,神色颇为鄙夷,她最讨厌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过鄙视之余,也有些佩服,不会武功却敢带着皇帝钻山洞上來这里。她心中暗自猜测,她与王爷是什么关系?王爷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莫非两人有私情?
尹乐却道:“为何不点了这厮的穴位?封住他的内力,给他行走的力气就好了,何必带來带去这么麻烦?”
楚晔淡淡地道:“早就封住他的内力了,否则你以为凭他的武功,会不逃走?”
王湘君笑着道:“王爷果然英明。”
楚晔道:“我们赶紧离开吧!”说罢,他伸手抱起尹乐,身子一轻,便跃了下去。他放下尹乐,正想上去带楚坤跃下來,却殊不知尹乐站立的位置却是个被枯叶覆盖的陷阱,他一松手,尹乐便咕咚一声不见了。
尹乐一时沒有防备,竟果真摔了腿,不过也不至于断了。洞里的枯枝烂叶全部砸在她头上身上,她灰头土脑地四十五度角仰望上空,哭笑不得。
王湘君已经带楚坤下來了,见尹乐呆在土坑里,不由得笑道:“刚才说摔断腿,如今还真是遭报应了吧?所以说话不能乱说的。”
尹乐心道:大概是真的遭报应了,谁让自己装娇弱?
楚晔跳下坑里,为她拨去脸上的树叶烂泥,又用衣袖擦了一下她的脸,问道:“摔到哪里?”
尹乐勉强站起來,脚便疼得厉害。真是装b遭雷劈,装弱也遭雷劈的。她一向倔强,若沒有受伤,大概也会装作受伤的样子骗楚晔,可真的受伤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告知人家的。女人真是矛盾,尤其龙家的,更是矛盾加变态的混合体。
她道:“我沒事!”
楚晔以为她真的沒事,便抱着她跃了上去。
这洞口四周,全部都被枝叶覆盖,厚厚的枯叶把原先洞口的痕迹掩埋,楚晔把尹乐藏在身后,用剑在地上刺了几下,确定是地面才走过去。
尹乐瞧着他的背影,这个曾经是她用尽全部心力去爱的男人,如今,两人隔膜依旧存在,可无形中,总有些情感外露。自从得知他为了她只身犯险,她便把他曾经丢下她的怨恨抛诸脑后了。女人都是这样,尽管恨得牙痒痒,但只要一感动,所有的恨都会消弭无形。
王湘君与楚坤走在她身后,王湘君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恶意地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尹乐面容微愠,正想还手,却见楚坤可怜地看着她,她一咬牙,怒道:“你看什么?”
楚坤伸手拨弄了她的头,“有树叶!”
尹乐挥开他的手,“不用你帮忙。”
楚坤轻笑,“丫头,人善被人欺,不过,王湘君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你不要跟她玩心计。”楚坤知道自己要脱险,只能指望龙尹乐,所以即便龙尹乐厌恶他,他也要投其所好,尽可能地哄好她。而他也看得出王湘君嫉妒龙尹乐,龙尹乐也看王湘君不顺眼,两个吃醋的女人杀伤力是很巨大的,他若是挑拨成功,就脱险有望。
尹乐冷笑,“你不必笼络我,你利用我这笔账还沒跟你算。”
楚坤笑了笑,“朕沒必要笼络你,朕如今在你们手上,逃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朕确实不喜欢王湘君,她跟她父亲一样,是狡猾的狐狸。”
两人轻声说话,缓步行走,楚晔和王湘君已经走出很远。待楚晔回头看两人的时候,尹乐正白着脸瞪着楚坤,一副愤怒的样子。
楚晔以为楚坤说些什么话侮辱尹乐,急忙飞奔过來,把尹乐拉在身后,怒视楚坤,冷冷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楚坤耸耸肩,“皇兄,朕如今被你封了内力,能对她做什么?皇兄不必紧张,你的未婚妻在那边,朕就算调戏,也只是调戏一下刘家孙少奶奶,皇兄如此气急败坏,莫不是对这位孙少奶奶有意?”
“本王对谁有意也和你无关,要活命的话闭上你的嘴!”楚晔冷冷地都,他蹙眉盯着尹乐,“你跟着本王,一步不许落下。”
尹乐赌气道:“不妨碍你们小夫妻。”
楚晔面容有一丝凝滞,随即面无表情地道:“随便你,你死是你的事!”
王湘君在前头看着,她现在虽然说对楚晔沒有什么感情,但是楚晔既然日后会成为她的夫婿,她自然也不希望有其他女人來跟她的男人暧昧不清。所以当听到尹乐的话,她便淡淡地道:“我与王爷还沒成亲,谈不上夫妻。这位姑娘莫要乱说了,不过,你若是喜欢王爷,我会成人之美。”如此以退为进宣誓主权,尹乐岂会听不出來?她不做声,只默默地行走着。
她有什么资格说话?人家未婚妻都话了,她是谁?她不过时路人甲,他们之间才是恩爱夫妻,日后相伴到老,有她龙尹乐什么事?所以,她沒有说话的余地。
楚晔见她神色有些落寞,心中有些酸楚,不知道为什么,竟一时冲动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道:“你还在找他?”
尹乐抬起头,茫然地瞧了他一眼,苦涩在她眸光中流淌,她轻轻地挣扎开,道:“不找了。”
“但你的心还是放不下!”楚晔沒有忽略她眸光里的凄苦,心里升起一阵阵酸涩和愤怒,“你都已经嫁给了刘家,你心中只能想着你的夫婿,你这般朝三暮四不守妇道,传出去就是丧德败行。”
尹乐站定身子,眸光凝在他脸上,听了他说的话,她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其实都是白费,换來一句丧德败行。她想冲他飙,狠狠地骂他一顿,但是,她张张嘴,觉得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一点意义都沒有。
她走到楚坤身边,刚才摔下去的时候,脚伤了,她一直掩饰着,如今,心里疼得有些麻木,她干脆就不避忌什么了,她搭着楚坤的肩膀,横眉竖眼道:“扶我!”
第八十一章 山里冒险
楚坤正巴不得楚晔与尹乐翻脸,他一直都留意观察尹乐,所以现她走路的时候有些不便,知道她伤了脚,便伸手扶了她一把,轻声道:“丫头,何必倔强?只会自己吃苦。”
“哪來那么多废话?”尹乐并不领情,这个皇帝存着什么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楚坤耸耸肩,“你不爱听,朕便不说也罢。”
楚晔见她跟楚坤如此亲密,心中震怒,却不愿意表现在脸上,想起她之前的冷言冷语,更觉得心寒,便不再管他,径直走在前头,对王湘君道:“本王前去探一下路况,你看着她!”
王湘君则以为楚晔让她看着楚坤,不许他出阴招,便应道:“放心吧,有我呢。”
楚晔便探身往丛林走去。这里树叶湿滑,陷阱颇多,应该是山里人家來过这里捕猎,不过由于近年野兽出沒颇多,山里人不愿意冒险,便放弃了这个捕猎圣地。不过之前挖下的陷阱却沒有填上,给楚晔等人的行走带來一定的麻烦和危险。
渐渐地,尹乐知道自己的脚在流血,那陷阱里不知道有些什么铁器,铁器刺穿了她的鞋底,刺进脚底,一阵阵的生痛。她强忍着不说,又因有楚坤扶着,行走暂时不成问題。不过,她也不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想昔日被祖姑婆丢进野狼堆的时候,她也全身受伤,伤口是一处处,从那时候起,受伤对她來说就是等闲事情。她身上许多伤疤,这些伤疤是她驱魔逐妖的见证,也见证了她从最初的生涩到如今名副其实的龙家当家人。
尹乐黄色的绣花鞋,鞋底已经濡湿一片,只是从鞋面上,却看不到半滴血迹。也因为这样,楚晔并不知道她受伤。
“你武功那么高强,为何要说谎?”楚坤忽然出声问尹乐。
王湘君跟他们距离很近,听闻楚坤的话,她陡然转身,反手扣起尹乐的手腕,尹乐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正想反抗,那王湘君却甩开她的手,冷笑道:“内力全无,这样叫武功高强?”
尹乐确实未曾习过内功心法,所以并沒有习武之人的内力。她听了王湘君的话,知道她是想探知她是否懂武功,看她轻蔑的眼神,大概也是轻视自己的,便淡淡地道:“懂得武功有什么了不起的?别忘记刚才是谁救你的。”
“确实,御风教这种江湖流氓门派,有银子就能使动他们,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听说你是刘家的孙媳妇,你用來雇御风教的银子,是你夫家的,而你却不守妇道,在这里勾三搭四。我作为女子,都为你感到羞耻。莫非你竟半点羞耻心都沒有?不会觉得难堪?”
尹乐面无表情地道:“谢谢你替我羞耻,既然你都替我羞耻了,我就不必浪费心神再羞耻一番,至于难堪嘛,老实说,我不觉得,我认为我能够勾三搭四,是因为我有足够的姿色。所以,你以上说的那些话,我就当你是在嫉妒我出色的容貌。”
王湘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要脸的女人我真见过了,就是沒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谢谢恭维!”尹乐依旧淡淡地道。
王湘君不屑跟她说话,哼了一声转身走。
楚坤扶着尹乐,有些好笑地道:“女子朕也见多了,沒见过你这样牙尖嘴利又尖酸刻薄的。”
“尖酸刻薄的不是我,是她。”尹乐白了他一眼。
楚坤好奇地问:“说实话,你喜欢的人是楚晔吧?”
“关你屁事!”尹乐粗俗地道。
楚坤蹙眉,扶着她的手微微外缩,尹乐失去依靠,身子晃动了一下,随即一把搭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威胁,“你敢放手?我立刻丢你下山。”
楚坤心中恼怒,这辈子还沒这样被女人威胁过,但是碍于目前只能依靠她,遂忍下一口气,嘴里却尖酸地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活该你受罪。”
“我受罪你也不好过。缓解压力最好的办法是把自己所受的罪转嫁在他人身上。以后但凡我有点不高兴,我就折磨你。”尹乐恶狠狠地道。
楚坤冷笑,“经过这一次,你休想再见到朕。”男人都是喜欢温柔的女人,懂风情,善解人意,这样浑身是刺的女人,简直就是个灾难。
“何必这样咒骂你自己?放心,有我在,你死不去的。”尹乐嘴贱地道。
楚坤彻底无语了,他现跟她斗嘴也好,斗凶也好,他这个一国之君都会输得一败涂地。之前想把龙尹乐拉拢过來的念头,如今彻底荡然无存了,因为,他沒有能力驾驭这样一个女人。不过,目前还是得靠挑拨她与楚晔,换取自己生还的机会。
王湘君一直听着他们说话,若说之前还有点担心楚晔与龙尹乐之间有些什么,如今是彻底放心了。这样一个女人,尽管她貌若天仙,也沒有男子喜欢的。
过了一会儿,楚晔回來了,他手里拿着几只野果,对王湘君道:“前面现一条小河,有河流就一定有出路,我们沿着河岸边一直走吧。”
王湘君点点头,“一切,但凭王爷做主。”
楚晔丢给她一只野果,然后又走到楚坤和尹乐面前,见尹乐的手搭在楚坤的肩膀上,心里不舒服,遂伸手拨开她的手,冷冷地道:“要*的话回去再调,现在别给我们添堵。”
尹乐也冷笑一声,“不好意思,这种事情是控制不來的。皇上,你说是吗?”
楚坤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楚晔,不接龙尹乐的话,看着楚晔道:“皇兄,是沿着上游走还是下游走?据朕所知,下游是高寨,高寨人擅用巫术,我们若是不小心踏入他们的地界,怕会遭到报复。”
“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巫术?”王湘君接口道,“再说,高寨应该是在南面,我们沿着下游走,是进入白木村地界,白木村民风淳朴,待客热情,我们走下游吧。”
楚晔摇头道:“不对,白木村与高寨交接,沒有南北之分,我们是先经过白木村再进入高寨,而且巫术虽然说只是传说,但是既然有这种说法,咱们就要小心为上。只是,我们别无选择,上游是河流源地,沒有出路,所以尽管危险,我们也只能从下游离开。”
尹乐插嘴道:“据我所知,巫术是真实存在的。”
王湘君笑笑,“是么?”神情颇为轻蔑,她自小博览群书,也看过巫术的书,但是描写巫术的书基本都是哗众取宠,沒有具体的事例说明。
其实她哪里知道巫术是很古老的一项邪术,知道的人不会说,不知道的杜撰出來当然显得不真实可靠。
第八十二章 她受伤了
只是不管有沒有巫术,他们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楚晔递给尹乐一只野果,道:“先吃点东西吧,走了这么久,也该饿了。”
尹乐接过野果,在衣衫上磨了一下,放在口中咬了起來。楚晔也递给楚坤一只,楚坤却不像尹乐这么粗鲁,而是从怀里取出手绢,擦拭干净才放入口中。
楚晔看着尹乐,问道:“我们要走的路比较长,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尹乐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了。”走路根本就不是体力活好不好,至少对她來说是这样。
楚晔蹙眉,“不要逞强,沒有两天两夜,我们走不出这个大山。”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要防着追兵赶來。楚晔沒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免得吓坏了尹乐。
尹乐就是觉得鞋子里粘稠,不好走路,她道:“前面就是小河了吗?我们就在河岸边休息一下吧。”
楚晔想了一下,觉得这里陷阱太多,还是尽早离开为妙,便道:“也好!”说罢,他便走在前头,用长剑探路。
走了一会,尹乐也觉得脚上的痛已经麻木了。这里灌木林甚多,老树上缠着许多不知名的藤蔓,有的形成一道拱门,低低地压下來,要伸手拨开才勉强能走过。
楚晔脚步慢了下來,走到尹乐身边为她拨开藤蔓,用剑砍断地上横长的荆棘,另一只手拉着尹乐的手臂。他掌心的暖意传到她的手臂,两人靠得很近,几乎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虽然心里还是生气,但是如此亲密的接触,她心还是蓦地软了下來。
虽然他一直很凶,一直在言语上伤害她,但是,无可否认,他还是很关心她的。
四人就这样缓慢前进,本來尹乐是走在最后的,但是因为有楚晔带着,他们两人便走在了前头。
忽地,树林里传來一阵“瑟瑟瑟”的声响,楚晔立刻把尹乐藏在怀里,横剑凌厉地盯着林中。
树林里跳出一只灰色的兔子,见有人來受了惊吓,仓皇逃走。
楚晔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放开尹乐,脸上却沒有放松警戒。
尹乐半个人依偎在他身上,地上凹凸不平,树叶堆积的地面,下面藏着尖锐的石头,尹乐受伤的脚踩上去,便又是一阵刺痛。她想尽快走到河边,把鞋子里的血迹清洗干净,就算穿着一双湿的鞋子,也总比鞋子里流满血液要好。粘稠而湿滑,走路也显得十分艰难。
“累吗?”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楚晔轻声问她。
尹乐摇摇头,“不累,还有多久到河边?”
“差不多了,本王方才施展轻功过去的,如今我们走路自然是慢点的。”楚晔回答说,又问道:“你要是累的话,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尹乐摇摇头,“不用了。”
两人难得如此温馨地说话,纵然心中有千万种情绪,如今也不想表现出來。
王湘君与楚坤走在一起,楚坤十分厌恶王湘君,如今见她脸色不好,不禁想刺激她 一下,“怎么?看到未婚夫与别的女子亲密,心里难受么?”
王湘君冷冷地瞪了楚坤一眼,鉴于他现在还是皇帝,王湘君不会对他恶言相向。以后会是什么局面,她还不知道,若是可以,她暂时还不愿意得罪任何一方。算是为自己,也为父亲留一条后路。
“皇上还是顾好自己的处境吧。”王湘君淡淡地道。她心里确实是有些不舒服,是见不得尹乐这种矫情的女人,走几步路也要人扶持。她不赞成女子都是柔弱的,女子也是人,要独立天地间,就要有实力,和男人抗衡竞争。若王湘君生在现代,一定是个女强人,独当一面,并且她会是新女性的代言人。
楚坤不做声,他虽然不大喜欢龙尹乐,但是还谈不上讨厌。只是对王湘君,则是一百分的厌恶。女人,可以凶可以泼辣,但是,千万不要心机深沉。
作为一个局外人,他从心底希望龙尹乐好好收拾王湘君一顿,不过,瞧龙尹乐的阵势,她是不愿意透露自己武功高强的一事了。楚坤也有些不明白,王湘君是懂得武功的人,而且武功很高,按理说她扣住龙尹乐的命脉,如果龙尹乐是有内力的话,内力会自动反冲。但是王湘君却说她内力全无,看王湘君那副鄙视笃定的神态,不像是说谎或者自欺欺人。
四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走着。楚晔也从开始架着尹乐的手臂到现在扶着她走,虽然动作不甚温柔,却能让尹乐感受到他的细心。
终于听到流水声了,尹乐脸上一喜,道:“到了吧?”
“嗯,前面就是!”楚晔道。
密林里秋天不觉得寒冷,相反还有些闷热,整个夏日的暑气都堆积着散不去,四人身上都是汗水淋漓。楚晔胡乱地问尹乐擦去额头和脸上的汗水,扶着她往河边走去。
面前忽然开朗起來,之前因为有密林遮挡,阳光无法渗透,如今出了密林,來到小河旁,阳光直照,群蝶飞舞,河边开了很多野花,有大把大把的野生百合开在水畔,清香扑鼻,让人心情顿时愉悦起來。
尹乐坐在河岸的大石头上,这里偶尔涨水,所以河边的石头被冲得圆润平整,她慢慢地脱掉鞋子,把受伤的脚泡在水中,河水清凉,驱散闷热,她觉得整个人顿时惬意起來,舒服地叹了口气。
楚晔在上游洗手洗脸,他眸光瞟了尹乐一眼,见她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她睫毛很长,在眼底形成一排阴影,鬓凌乱,簪子东歪西倒,耳环也掉了一只,只是,难掩她出水芙蓉的美貌。
他的眸光落在她泡在河里的脚上,有些不悦,女子的双足岂是可以随便被人观看?楚坤就在她身后站立着,他正想出言提醒,却现清澈的河水流淌过她双脚,带走一丝丝红色的液体。
他一愣,疾步上前提起她的脚,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她右脚脚底裂开一个大口子,约莫有半截手指长短,显然血是已经止住了,但是这一路上,已经流了不少血吧?她竟然一声不吭,就这样忍痛熬过來?
“你这个疯女人!”楚晔气得口不择言,“伤了为何不说?你死是你的事情,但是别死在这里,本王不知道如何跟刘家交代。”
第八十三章 难得的恩爱
楚坤凑上前來看了一下,他知道尹乐受伤,却不知道伤口这么大,不由得也倒抽一口凉气,道:“天啊,你是如何忍住行走的?”
王湘君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人扶着行路,原來伤口这么大。换做是她习武之人,脚底伤了,走路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莫说是在这样的野林里,不时有突起的尖石,就算走在平地,也会疼痛难忍的。
楚晔气得浑身抖,骂完之后,便去河岸边寻找草药,过了一会,他拿着几株臭草回來,这种臭草又命藿香蓟,有挥性气味,不喜闻的会反胃想吐。
楚晔把臭草在小河里冲洗了一下,摘下一小蕞放进口中,咀嚼几下,然后吐在一张梧桐叶上摁在尹乐的脚底。他脸色很难看,尹乐伸手摁住,“我自己來!”
楚晔放开手,蹲在河边吐起來,那臭草很臭,闻都觉得难以忍受,莫说放进口中咀嚼。
尹乐眼圈红了,她沒想到今时今日,他还愿意为她做这样的事情。
吐完之后,他用手捧了几口河水,用以漱口。
他重新走回尹乐身边,坐在她身旁的石头上,撕开自己的外裳,放在水中清洗一下,连同臭草一起为她包扎起來。
尹乐瞧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鼻子很酸,她伸出手,轻轻地触摸他的额头,她的手指很冰凉,划过他的额头,却引起楚晔心中一阵阵的暖意。
“谢谢!”她轻声道。
他抬头看她,眼里有怜惜和疼痛,皱着眉头,问道:“疼吗?”
“习惯了!”她轻声道。习惯了,记得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他曾经见过她的*,她身上有许多伤疤,新的旧的,大的小的,他曾经震骇地问她疼吗,而她的回答也是这样,习惯了。
他眼里有一丝错愕,“什么是习惯了?”
尹乐眼底漫生出一股寒意,每一次想到自己的身份,她的心就会无可抑制地觉得寒冷,这种日子,还有将近五百年。她重新看他的时候,寒意已经消失,有温润的淡笑,“小时候总是和其他小伙伴打架,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我是野丫头一个。”当然,她的小伙伴也不是人类,野狼,老虎,豹子,狼狗,毒蛇......
楚晔伸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淘气的丫头!”
尹乐的眼里便陡然灌满了泪水,那样熟悉的动作,那样熟悉的温情,那样铺天盖地席卷了她的痛楚,她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使自己正常说话,“谁年少的时候不淘气?”
阳光直射在楚晔的脸上,他眉目分明,眉毛飞星入鬓,俊美得如同神诋,和煦的秋日暖阳为他的面容披上一层金色的光,他整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沐浴在光晖里,用隽永而凝神的眸光看着她。时间仿佛就此定格,仿佛还是那个霸道的男子,仿佛还是那个在二十一世界与她厮磨的无赖,仿佛还是那段美好不知忧愁的岁月。她曾经把整个心交给他,她曾经说过纠缠一辈子,她曾经说过要为他生一堆小魔鬼。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如今,纵然情景依旧,心情却大不同了。
楚坤与王湘君站在一旁看着对视的两人,王湘君脸色青白难分,眼里分明有浓浓的不悦,只是,那到底还不是她的夫婿,她还无权过问他跟谁暧昧。只能别过脸,不去看两人胶着的眸光和散在阳光里浓浓的深情。
楚坤坐在石头上,吃着手上的野果,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了一丝恻隐之心。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种恻隐之心打消,他很清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楚晔艰难地转过头,不想再与尹乐对视。
他站在巨石上极目远眺,这里四面环山,高如屏障,河流边一带算是深谷,顺着下游方向走,便是下山方向,约莫要走一天,才会进入山寨地带,进入山寨之后,便有正经的山路可走,到时候便不需要攀山涉水。他始终是担心尹乐的伤势,怕走动过多,会让她伤上加伤。
坐了一会,楚晔飞身过对面砍下一块蕉叶,折成一只杯子,装了些河水递给尹乐,“喝点水吧。”
尹乐接过來,道:“谢谢!”她饮了一口,干枯的嘴唇有河水滋润,顿时整个人都精神起來了。
王湘君有些巴巴地看着楚晔,楚晔却岿然不动,他沒有宠坏女人的习惯,王湘君沒有受伤,她要喝水自己蹲在河岸就能捧起來喝。
王湘君见他站着不动,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怨恨,她沒有表现出來,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來,清理身上的苍耳子和荆棘。
休息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便再度启程。
他走到尹乐身边,背对着她,淡淡地道:“上來!”
尹乐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到他微微弯腰,才知道他要背她。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让你上就上,哪來那么多废话?”楚晔转头粗声道。
尹乐见他忽然布满怒气的脸,心中也來气了,他就不能跟她好好说话吗?一定要用这样的语气?遂弯腰把鞋子清洗干净,套在脚上,小心翼翼地从巨石上滑下來,双脚还沒碰到地面,楚晔便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怒气腾腾地瞪着她,“你是要跟本王作对吗?”
尹乐瞪着他,冷冷地道:“随便你怎么认为。”
楚坤见两人要翻脸,不由得有些期待地围观,如果翻脸,兵分两路,尹乐肯定是要带着他走的,因为她脚受伤了,需要有人扶持,不然她武功再高,也逃不出这片死亡地带。
王湘君冷冷地道:“既然受伤了,何必拿乔?你走不动道,让王爷背着便是,王爷都不嫌辛苦,你嫌弃什么?你也不是黄花闺女了,都为人妇了,在这个生死关头,你一再拖延时间,也不知到底要干什么。”
她语气里的挑拨离间,尹乐岂会听不出來?她瞧着王湘君,又瞧着楚坤,前者一眼愠怒,后者看戏的态度。她一咬牙,爬上楚晔的背。楚晔听了王湘君那句的话,脸色铁青,他不做声,背着龙尹乐就走。
尹乐趴在他背上,脸伏在他后背,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下面,清晰感受到他的怒气。
她其实很怕他生气,因为以往他一生气,可以几天都不理睬她,把她当做透明人一样。她不能忍受这样的冷暴力,要么干脆大吵一架,要么打一架也可以,这样不声不吭的,让她心里憷。
她忽然悲凉地想,如今再也不怕他生气了吧?
第八十四章 死缠着不放
心中一酸,一滴眼泪便从眼角滑落,落在他脖子间,有温热的感觉。
他整个人一僵,随即意识到她落泪,想说些话來安慰她,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得沉默。
本來明朗的天色,转眼就变了天,黑压压的云层从四周聚拢过來,顿时便电闪雷鸣,气压低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來。
“王爷,看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王湘君疾步上前道。
楚晔看着前面的山体,河岸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丛林,闪电期间,在树底下太危险,他瞧了一下,道:“走快些,看看前面有沒有山洞。”
尹乐道:“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
楚晔轻声道:“不要逞强。”那样轻柔的语气,是自从两人重逢以來未曾有过的,尹乐享受着片刻的温馨,伏在他背上,不再说话。
王湘君淡淡地瞧了尹乐一眼,道:“是啊,你脚受伤了,勉强下來行走反而耽误时间。”
几人疾步往前走,稀疏的雨滴已经开始砸下,王湘君指着前面山体道:“前面有个山洞,咱们进去避雨。”
楚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河岸对面果真有个山洞,四周长满了杂草和野花,他轻身飞起,脚尖落在水面,几下便飞了过去。王湘君也带着楚坤用轻功跳跃过去,快步进入山洞,躲过这一场大雨。
山洞幽黑,楚晔放下尹乐,用剑砍去洞口的杂草,光线透进來,才能看清楚洞内的情景。
这不是山洞,只是一条通道的入口,洞口不大,勉强能容纳十几个人,地上长满了乱草,有几块乱石,尖锐突出,一不小心踩上去的话肯定脚破流血。
洞口尽头,是一条黑幽幽看不到底的通道,楚晔走进去几步,通道很低,他要弯腰才能走进去,走了大约十几步,看到路口分开两边,一左一右,通向不知名的前方。他怕尹乐会有什么事,便不再前进,退了出去。
尹乐坐在草地上,看着洞口外的倾盆大雨,雨水声砸在石头上,出急的喳喳声。
楚坤坐在尹乐对面,用研究的眼光瞧着她,龙尹乐捡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头,扔在他的脚上,“看什么?”
楚坤收敛神情,有些尴尬地笑笑,“对你有些好奇。”
尹乐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奇的?还不是人一个?”
楚坤有些疑惑,“当初朕让你入宫,为何你百般抗拒?要知道,天下的女子,莫不希望成为朕的宠妃。”他说完,见楚晔回來了,便连忙移开脸,不再看尹乐。
楚晔听到楚坤的话,脸色有些铁青,他坐在尹乐身边,问道:“还疼吗?”
尹乐摇摇头,“不疼了。”
楚晔解开布条,见那口子收敛了些,道:“嗯,是好些了,但是你还不能走路,本王这一次出來匆忙,竟沒有带金疮药。”
尹乐拉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声道:“不用担心,我真的沒事,这点伤对我來说,不算什么。”
“你经常受伤?”楚晔疑惑地问道,一个不懂武功的人,怎么会经常受伤?他用手扣住她的命脉,果真现她全无内力,想起之前她挟持楚坤上來,莫非真的是动用御风教的人?也是,她如今是刘家的东家,大把银子,御风教又是个看钱的教派,只要给得起银子,御风教便为谁所用。
“也不是经常受伤,不过,身体的痛真的不值得在意。”尹乐轻描淡写地道。
楚晔看着她有些肮脏的脸颊,伸出手为她抹了一下,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滑过她娇嫩的面容,引起她一阵轻颤,她轻声道了谢谢。楚晔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便转过头去对王湘君道:“你们饿吗?”
王湘君笑了笑,“饿倒不饿的,就是累。”
楚晔道:“等雨停了之后,本王出去捉两条鱼,吃饱了才有精力上路。”
楚坤默不作声,在这四人里,他是被孤立的。但是要活命,还是得依靠楚晔。用这条道路逃跑,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的死士追不上,就算可以追上,如今他在楚晔手上,死士也做不了什么,反而会加剧矛盾。如今楚晔还不会杀他,他手上掌握最大的王牌,便是父皇临死前说的话,楚晔一天沒弄清楚父皇是怎么死的,他都不会杀他。有了这个笃定,楚坤并不担心什么。不过难得跟龙尹乐呆在一起,无论如何,他都要弄清楚这个女人的來历。
这场雨一下就是足足一个时辰都不停,王湘君有些坐不住了,走到洞口瞧了瞧,道:“这场雨怎么下这么久?”
楚晔淡淡地道:“心急也沒有用,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王湘君想坐在他身边,楚晔却对尹乐道:“困吗?躺下來休息一下!”他扶着尹乐,伸长腿,让尹乐的头枕在他大腿上,尹乐其实并不困,只是依恋他难得的温柔,依言躺下來,他的手握住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事。
王湘君自讨沒趣,坐开了些,也依偎着石头闭眼休息。
楚晔背靠着洞内的墙壁,紧紧握住尹乐的手,眸光定定地瞧着尹乐,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为她拨开覆盖在脸庞的头,露出白皙绝美的容颜。
尹乐原先不觉得困,只是躺下來之后,心内莫名地觉得温暖安心,困意袭上來,一会儿便入睡了。
梦中,她仿佛还是在现代的时候。记得有一次,他们去郊游,也是偶遇一场大雨,他们在山顶的亭子里避雨,他就这样抱着她,静静地看雨,她也是那样在他怀中进入梦乡,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以致最后他失踪了,她还揪住幸福的尾巴死死不放,势必要找到他为止。
楚晔一直看着她,见她面容惊悸不安,大概是梦见了些惊吓的事情,他俯身轻轻唤了声,“龙尹乐。”
尹乐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有**裸的恐惧,她一把抱住他,呜咽道:“刘晔,不要走。”
楚晔知道这句话不会是对他说的,心内顿时一阵寒,身体僵直,冷冷地道:“你认错人了。”
尹乐坐起身,用手拨弄了一下头,身体觉得寒冷不已,认错人了?她沒有认错。她抱住自己的膝头,脑子觉得沉沉的。
她往他身边靠拢了一下,他推开,她忽然伸手抱住他,也不顾王湘君和楚坤在这里,就那样不顾一切地抱住他。他想推开她,她却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着不放。
第八十五章 进入皇陵
王湘君别过脸,冷冷地道:“听说你还是刘家的孙媳妇。”
尹乐难堪地放开他,难堪的不是她已经是刘家的孙媳妇,而是他已经是王湘君的未婚夫,人家的未婚妻就在面前,自己却还那么不知羞耻地自投怀抱。
尹乐站起身,踮脚走到洞口,依偎在墙上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地上的泥巴雨点溅起來,路旁的花草刚沾染上土黄色的泥巴,顿时又被雨水冲刷掉。
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來,尹乐一愣,正欲回头喊人注意,身子却落入了楚晔的怀抱中,他抱起她,疾步往内撤退,只一瞬间,整个洞口被山泥覆盖,四周漆黑一片。
四人都被着忽如其來的变故吓到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还是楚晔先回过神來,道:“不能留在这里了,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山体崩塌,只怕一会连这个洞口都会塌掉。我们往山深处退。”
楚坤也有些慌张,“但是,越往洞里走,便离出口越远,一旦出口被封得严密,我们未必能找到路出去。”
“这里既然有通道,证明还有其他的路可以出去,这里一旦塌下來,我们都沒命。”王湘君道。
楚晔不做声,背对着尹乐让她爬上他的背,然后摸索着往通道走去。
他们刚走不久,便听到又一声轰隆声响起,身后有飞溅的碎石,尹乐惊愕地回头,道:“快走,山洞崩塌了。”
楚晔疾步如飞,这里他刚才进來探过,知道有两条通道,但是漆黑一片,无法分辨哪一条才是出口。他站在交叉口前,一咬牙,便往左边的通道飞奔。
楚坤与王湘君因为通道内漆黑一片,又沒有进來探过地形,所以小心翼翼地走着,当两人摸索到分岔路口的时候,由于偏右的一条通道比较正中,所以,他们并沒有看到还有另一条通道,于是便径直进了右边。
楚晔背着尹乐,只顾着往前逃,压根沒有现楚坤和王湘君沒有跟來。
走了约莫有一炷香时间,便看到前面有一丝光线,尹乐惊喜地道:“莫非前面是出口?”
楚晔摇摇头,“不是出口,是萤石!”
“什么是萤石?”尹乐问道。
“相当于夜明珠的一类,不过却沒有夜明珠光线如此强烈。”他脚步加快,往光的方向走去。
当通过漆黑幽长的通道,两人都被眼前的境况镇住了。墙壁上的萤石照亮着这家密室,不对,应该不能说是密室,因为在墙壁的右下方,还有一道石门。四面有一条沟围绕,约莫有一米宽,摆放着十几个精致的箱子,箱子上刻着漂亮的龙凤纹。楚晔走前去看了一下,现除了箱子之外,还有些牛马的骨头。在石门前,站着两尊虎视眈眈的石狮子,狮子旁边,是大理石雕刻的两个士兵。无论是狮子还是士兵,都雕刻都栩栩如生。
“殉葬沟!”尹乐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他们竟然闯进了一座古墓。
“你知道是殉葬沟?”楚晔一愣,这些不是常识,妇道人家应该不懂得的。
“从书本上看过,知道一些有钱人家死的时候,会弄一道殉葬沟,把殉葬品放在殉葬沟里陪葬。若沒有猜错,石门后面,应该就是墓室了。”尹乐道。
楚晔笑了笑,“你说得沒错,不过,这只是一座空墓。”
尹乐一愣,“何以见得?”
楚晔指着殉葬沟里箱子,道:“你看这些箱子,雕刻和龙纹都显示是大齐时代的,大齐最后一个皇帝命人建造皇陵,但是在他驾崩的时候,他的儿子们四分五裂,最后被外戚灭国,大齐皇帝尸则被当时的皇帝下令丢进深山喂狗,他用了十几年建造皇陵,死后却不能在这里安息。至于这些金银珠宝,是在建造的时候,大齐皇帝命人不断送进來的。”
尹乐摇摇头道:“不对吧,要是人沒葬进來,就算殉葬品有,也不可能会有殉葬的动物和人。”
楚晔把她放下來,让她坐在正中央的一个石阶上,道:“你仔细看看,这些骨头里面,并沒有人的骨头,建造这样的大的墓穴,需要很多工人,这里曾经作为一个宰杀场供应工人伙食的。而骨头就顺理成章地丢进了殉葬沟里。”
“哪里有吃剩的骨头丢在殉葬沟里的?皇帝不生气才怪。”尹乐不认同他的说法。因为这个墓里,并非沒有鬼魂,四周阴气很重。
“大齐的皇帝昏庸无道,而这些工人建造这座皇陵,已经知道自己无法出去,不信的话,你推开石门瞧瞧,里面全部都是工人的尸骨,他们全部被杀死在里面,只等着皇帝一死,便把他们的尸丢进殉葬沟。可惜最后皇帝病重即将驾崩的时候,国内生了骚乱,皇帝未能入主皇陵,自然也沒有人管这些。”楚晔指着石门,有些叹息地道。大齐的历史,他读过许多次,也知道大齐的末代皇帝曾经命人大规模建造皇陵,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所耗掉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据当时在陵墓内监工的军人说陵墓十分奢华,入口隐秘,想不到竟然是在淩荒山上。最后所有建造陵墓的工人全部被监工的军人所杀,若皇帝真的入主陵墓,当日监工的军人,也是难逃一死的。
尹乐有些相信了,“你对大齐怎么这么了解?”
楚晔坐在她身旁,神色有些惘然,淡淡地道:“大齐的历史,有太多教育意义。父皇让我们熟读那段历史,是怕日后他驾崩之后,我们兄弟会像大齐的皇子那样,手足相残。”
尹乐不做声了,先帝用心良苦,但是,却沒能凑效,因为他们兄弟依旧反目了。
楚晔笑了一下,“不说这些了,这里既然是皇陵,那么定然还有另一处出口,这里顶多是一条挖掘通道。真正的墓穴入口,不在这边。”
尹乐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道:“他们怎地这么久不來?”
楚晔这才想起楚坤和王湘君,不由得蹙眉道:“莫非他们走了另一条道?”
尹乐之前是他背着走路的,所以并不知道还有另一条通道。她诧异地道:“你说,还有另一条道?”
“沒错,一左一右。”楚晔道。
尹乐盘腿,闭眼凝神静气,过了一会,她静静地道:“他们那条道,兴许会有危险。”
楚晔一愣,“何以见得?”
尹乐道:“这里既然是直通殉葬沟,那么另一条道肯定是直通主陵墓中央。进入主陵墓,一定会有许多机关,王湘君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是身边带了个被封住穴位内力的楚坤,未必能全身而退。”
第八十六章 机关
楚晔的神色也凝重起來,道:“走,我们回去找他们。”
尹乐站起來,瞧了一眼殉葬沟上的珠宝饰箱子,有些依依不舍,“我出去之后一定会再來这里,把这些金银珠宝全部取走。”
楚晔哭笑不得,“你又不是沒有钱,何必还要來冒险?”
“不冒险,哪里会得世间财?”不好意思,她就是爱钱,谁不爱钱啊,不爱钱都是虚伪的人。
楚晔严厉起來,“一旦出去,你不许再踏足这个地方半步。”
尹乐心中却另有打算,“你管我进來不进來。”
楚晔陡然扳过她的身子,有些冷凝地看着她,“龙尹乐,你是不是故意的?”
尹乐有些微怔,“故意什么?”
楚晔气急败坏地道:“故意让本王担心,故意让本王生气,故意让本王分寸大失,故意让本王为了你不顾一切.....”
尹乐眨眨眼睛,心中又痛又酸又甜,“你会吗?”
“会!”楚晔吼道。
眼泪淌过脸庞,她笑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整个人投进他怀抱里,“楚晔,你是魔鬼。”
楚晔伸手抱住她,叹息一声道:“假若本王是魔鬼,你就是魔女。你让本王的生活一片乱糟糟。”
两人便都沒有说话,互相紧抱着索取彼此的温暖。
过了一会,楚晔背起她往回走,尹乐问道:“你着急回去,是救楚坤还是救王湘君?”一个是他的未婚妻,漂亮艳丽,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让人瞧见心喜。一个是他的弟弟,夺取了他的皇位,多次害他性命,想起无不咬牙切齿。是救谁,尹乐心中有数,却还是要问一问。
楚晔淡淡地道:“王湘君与本王何关?”言下之意,他要救的是楚坤。
尹乐叹息他的薄情,“她马上就是你的妻子了。”
楚晔冷笑一声,“沒错,她成为本王妻子的那一天,也就是成为本王敌人的一天。你别小看王湘君,她虽然是女子,也是恋栈权势之人,一个人*过盛,从眉目里都能瞧出。本王命人调查过王湘君,她手底下有一队精兵,她暗地里帮她父亲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尹乐不明白了,“那你为何还要娶她?”
楚晔淡淡地道:“一个危险的敌人,你觉得的是把她推到黑暗处好呢?还是留在身边处处监督好呢?再说,王镇西这只老狐狸心里想什么,本王岂会不知道?他把女儿嫁入王府,借名誉与本王结亲,他成了本王的岳父,而王湘君是摄政王妃,有了这层层的关系在,他行事便更方便了。”
尹乐更不明白了,“既然你心里明白,为何还要娶她?”
楚晔不做声,走了一段路,才缓缓地道:“本王若是不娶她,她如今已经是后妃了。本王不能让王镇西与楚坤结盟,楚坤不是王镇西的对手,他的皇位,也迟早被人控制,成为傀儡。”
尹乐想起楚坤对王湘君的态度,“未必吧?我看楚坤对王湘君并无好感,怎么会纳娶她为后妃呢?”
楚晔笑了笑,“傻瓜,爱情不是成亲的唯一因素,楚坤之所以讨厌王湘君,是因为楚坤也知道王湘君的性子,加上他刚想提出让王镇西送女入宫,王镇西便请旨把女儿嫁给本王。王镇西一枝花在楚坤身边,楚坤的心思他一清二楚,这点,楚坤知道,王镇西也知道。”
尹乐觉得有些心寒,她澹然道:“假如我不爱这个人,我一定不会嫁给他。”
楚晔淡淡地道:“是吗?刘少夫人!”一个称呼指出她为了找情郎而嫁给了一个傻子。
尹乐脸红了,“那不一样,我跟寿头是姐弟感情。”
楚晔不说话了,尹乐能感受他的隐隐的怒气,她也不再说话,事已至此,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清楚了。
楚晔忽然停了下來,尹乐问道:“怎么了?”
楚晔伸脚踢了踢前面,扬起一阵泥土的气息,楚晔震惊地道:“通道被封住了。”
“那我们如何跟他们两人汇合?”尹乐问道。
楚晔退后两步,道:“我们先回去再说,看样子,泥土还源源不绝地堵塞进來,只怕一会儿,整条通道都要被堵塞住。”
尹乐敲了敲衣袖,白子悄然落地,消失在空气中。尹乐怕楚坤与王湘君遇到麻烦,所以让白子去瞧一下。
他们退回殉葬沟里,楚晔让尹乐坐在石阶上,然后伸手去推石门,然而那道石门沉重万分,他用尽全部内力,石门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尹乐踮着脚走到他身边,瞧了瞧门前的石狮子和石士兵,她忽然伸手去戳那狮子的眼睛,狮子的眼睛缩了进去,尹乐知道自己碰触到机关了,正想呼唤龙杖,却被楚晔扑倒在地上,他用身子压住她,道:“不许动。”
墙壁上射出无数的箭,嗖嗖如急雨,交织成网,陡然间,室内地上全部都是黑色的箭,楚晔身上也落下不少箭,所幸的是他们趴在一个比较低洼的地势,所以箭并沒有伤到他们。
箭停下了,尹乐想伸手去推开面前的箭,却被楚晔阻止,他厉声道:“不许碰,箭尖有毒。”说罢,他立刻起身翻看她的脚底,看到沒有箭尖碰触到她脚底的伤口,这才放下心來。
“这些箭尖,全部被涂上一层黑色的毒液,见血封喉,要是被射中,立刻沒命。就算沒有被射中,你身体原先有伤口的话,毒液碰触到伤口,也一样沒命。”楚晔声音竟有些抖,他害怕,真的害怕,因为龙尹乐脚底有伤,他当时竟忘记了这点,只一味地顾着把她压在身下,若是有箭落在她的脚底上,他不敢想象如今会生什么事。
尹乐轻声道:“我沒事。”
楚晔凝望着她,轻轻地抱着她起身,避过地上的箭,让她坐在狮子上,然后捡起几支箭,合在一起,把地上的箭全部拨在一旁,空出一些地方來。
他再把她抱下來,坐在空地上,自己也坐在她身旁,心有余悸地道:“不可随便碰触了,否则不知道会启动什么机关。”
尹乐道:“开石门的机关就是在狮子和士兵眼睛上,只是不知道是哪只眼睛。”通共两只狮子两个士兵,加起來便是八只眼睛,其中一只眼睛是开启石门的,但另外七只眼睛则是启动机关的,若胡乱试下去,只怕石门沒开启,两人早被机关射死。
第八十七章蛇阵
楚晔道:“休息一会,我把你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去试试其他的眼睛。”
尹乐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一个黑色巨大的漩涡,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下去,慢慢地,丧失了自己。她之前所有的倔强顽固,都融化在这样的眼神里。
他忽然静静地道:“能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尹乐有些回不过神,“谁?”
“你一直寻找的男子。”他缓缓地道,声音轻得就跟一根针掉在地上那样,似乎悄无声息,却又仅仅能钻进耳朵里。
尹乐用手在地上的空地上沒有意识地画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其实不知道怎么说,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映像,在心底深刻了,反而不知道如何述说。
“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不会勉强你。”楚晔淡淡地道,语气已经开始有些疏离。
尹乐侧头瞧着他,他的脸庞坚毅而俊美,带着一丝冷漠,她缓缓地道:“我跟他的故事,很平淡,你要是不怕闷,我就说与你听听。”
楚晔忽然有些后悔了,知道又如何?只是徒惹心酸罢了。
只是,尹乐却已经开始讲了,她的语很慢,声音很好听,轻柔中带着一丝沙哑,“他叫刘晔,我认识他的时候,是一个漆黑的深夜,那夜,我烦事缠身,无法入睡,便去了一家咖啡厅.....也就是茶馆喝茶,他坐在我隔壁的桌子,一直用乌黑宁静的眸子瞧着我。我对他的无礼十分生气,觉得出去寻个宁静,却被人这样紧盯,甚是无趣,便结账走人。我上了马车,驱车离开。然而马车行驶途中,却撞上了一个人,我下车去查看,现被我撞到的,竟然就是在茶馆里盯着我的人。他沒有受伤,却无赖地要求我赔付医药费。而当时,我已经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因为,一个人被高行驶的......马车撞到,岂会沒有受伤?他要跟我回家,我拒绝,丢下银子驱车离开。结果,几天之后,有几名官差找到我,说有人告我撞伤了人弃之不顾。他要求的赔偿方式很简单,就是我要接他回家居住,直到他伤势好转。我那天分明检视过他沒有受伤,但是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却拿出一叠大夫开的单子和药方,说他收了伤,要我负责。就这样,他霸权地侵入我的生命......”
“行了,本王忽然不想听了。”楚晔出声道,他知道再听下去,就是他们相爱的过程。
尹乐宁静地瞧着他,“为什么不听?”
“他现在在哪里?”楚晔问道,不想知道过程,因为过程一定会让他心酸难受,他只想知道,这人还会出现吗?
尹乐一字一顿地道:“他死了!”是的,在他忽然失踪的时候,她就应该当他死了,而不是去寻找他。或许用寻找的他的岁月來忘记,如今她心里已经不会再想起这人了。
楚晔忽然舒了一口气,轻声道:“忘记他,好吗?”
“为什么?”尹乐眉目分明地瞧着他。
楚晔叹息一声,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轻柔地道:“因为他已经死了,因为我喜欢你。”
尹乐的眼睛一下子濡湿了,“但是,你马上要娶王湘君了。”
“我可以不娶她。”他嘴角有一丝淡笑,说出他喜欢她之后,原來心里是这么的轻松,“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尹乐定定地瞧着他乌黑的眼珠,他脸上分明有柔情万千,一如他以往凝望她的时候。只是想起他第一次说爱她,却沒有这样的温柔,只是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你以后是我的人,不许出去招蜂惹蝶。她总是梦想他能够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诉说他对她的情意,虽然很老土,虽然很白痴,但是哪个女子不曾做过这样的梦?
她静静地道:“不喜欢!”
楚晔面容一僵。
“我不喜欢你,但是却爱上了你。”她那样肆无忌惮地说出來,不管换來的是什么样的结果,她既然已经來到这个年代,并且以后大概也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她想尽自己的能力,再争取多一次,若这一次还是失败,她会放手。
楚晔收敛一脸的怒气,陡然拥她入怀,“你真是个魔女。”
尹乐抱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幸福,幸福不知道会不会很短暂,或许幸福之后,将是无尽无穷的痛苦。但是她不在乎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吧,现在,她拥有她所爱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且说楚坤与王湘君两人进入了右边的通到之后,便现有些诡异。
通道越來越窄小,四周墙壁湿漉漉的,甚至有些腥臭味。王湘君纵然艺高人胆大,但是在这个气氛里,还是觉得有些胆战心惊。她下意识地靠近楚坤,楚坤讨厌她,自然下意识地躲开,王湘君自讨沒趣,心中却兀自生怨。
两人又走了一会,进入一家密室内,王湘君一脚踩进去,不知道踩了些什么,那地下忽然凹了下去,她正欲蹲下身子摸个究竟,却现有些东西从顶上掉下來,冰冷湿滑,缠着脖子和身体,她尖声大喊:“蛇啊!”她七手八脚地把身上的蛇拨开,全身的毛孔都竖起來,她一个劲地退后,撞在楚坤身上,楚坤气极,一脚踢了她出去,楚坤因为刚才慌张,冲破了穴道,内力恢复了。见王湘君把蛇扔打在他肩膀上,不由得大怒,又见她整个人退后踩在他脚上,他便控制不住对她的厌恶,一脚踢了出去。
王湘君扑倒在蛇堆里,尖声大喊,挣扎着爬起來,怒骂道:“狗皇帝,好狠的心。”
楚坤连忙后退,退出通道蛇就应该跟不上,漆黑中,他胡乱摸索身边的墙壁,要扶着墙壁退出去。但是不知道摁了什么东西,整个密室忽然开明光亮了起來。
只是,不看还好,一看,几乎把两人吓死。
这密室约莫三丈宽,墙上挂满了黑色滑不溜秋的小蛇,地上是花白间条纹的毒蛇,全部都吐着蛇信子,一堆堆,一圈圈,形成一个包围圈,向王湘君挺了过去。
王湘君吓得尖叫,她用内力一掌打出去,在前面的几条蛇被她掌力拍飞,撞落在墙壁上,把墙壁上的小黑蛇打了下來。她不断地出掌,蛇死伤众多,但是那蛇像是打不尽的,这边刚死了,那边又潜出來一堆。楚坤瞧见这个阵势,想拔腿逃去,但是,现身后通道里全部都是蛇,他知道要活命,只能跟王湘君统一战线。他略一思索,冲到王湘君身边,与她一同掌打那些不断进攻的蛇。
第八十八章 神仙还是妖精
白子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被蛇堆围困得出不去了。他疾步走到密室里,那些蛇全部退避三舍,他对楚坤和王湘君道:“退到我身后。”
王湘君与楚坤已经疲乏得说不出话來了,恐惧盘踞在心头,内力耗尽,虽然拼个鱼死网破,但是网破了,鱼却沒有死,他们都已经心灰意冷,等待死神的降临,却沒想到忽然走出一个白衣男子,那些蛇竟退后了,他们连怕带滚地退到白子身后,气喘吁吁地蹲坐在地上。
所有的蛇都围城一堆,不敢妄动,白子走前一步,蛇便退后一步,白子再走前一步,那本來围城堆的蛇竟然四下分散,仓皇逃命。一瞬间,堆积成山的蛇全部撤退,消失无影踪。
楚坤先站起來,对白子拜了一下:“谢谢这位侠士仗义出手相助。”楚坤说的不是场面话,而是出于真心的感谢,一个人在生死关头,忽然出现救星,这种感觉就像本來沉溺在水底,无法呼吸,忽然挣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一般狂喜和激动。他知道这一次死里逃生,是多亏了眼前这位侠士。所以,这一拜,是他做人以來,第一次真诚行的礼。
王湘君也站起來,只是双腿还在颤抖,她也上前道:“谢谢侠士出手相救。”
白子瞧着两人,淡淡地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危险了。”
楚坤连忙问道:“敢问侠士,我们应当从哪里离开?”
白子指着來时路,道:“从这里撤退出去,用另一条道走。”白子已经把另一条道打通,楚坤两人可以进入另一条道跟楚晔会合。
楚坤问道:“那侠士跟我们一起走吗?”
白子道:“你们先走吧,我要收拾一下这批毒蛇,以免祸害入山的百姓。”
王湘君有些痴痴地看着他,白子无论是风姿还是容颜,都仿若仙人,整个人散淡淡的仙气,举手投足,也别有气概。世间的女子,瞧见此等出色的男子,多少也会被吸引的。
楚坤道了声谢,转身便出去了,王湘君也紧跟着楚坤走,走了两步,她再回头,不由得惊呼一声,楚坤被她吓了一跳,不耐烦地问道:“你叫什么啊?”
王湘君目瞪口呆地看着密室,只见密室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白衣男子的身影?
楚坤揉揉眼睛,惊道:“莫非是神仙?”
王湘君喃喃地道:“除了神仙,谁能來去自如?”
楚坤顿时哈哈大笑起來,“好啊,朕果然是真命天子,朕有危险,连神仙都下凡來救朕。”
王湘君复杂地瞧了他一眼,虽不认同,但是现在也确实想不出别的说法來,想起男子飘飘欲仙的气质,她相信男子是神仙,却不相信是为了楚坤而來的。
楚坤朝着空气拜了一拜,“朕谢谢神仙搭救。”
王湘君郁闷地道:“神仙未必是來搭救你的。”
“莫非是救你么?你何德何能?”楚坤冷笑,对王湘君又讨厌多了一重。
两人漆黑中摸索前进,终于走到了分岔路口,两人摸黑进了另一条道,地上满是淤泥,踩进去,泥土沒到脚裸,再费力地拔腿前进。
终于,他们看到前面的光线,王湘君大喊起來:“王爷,王爷!”
楚晔与尹乐正在思索到底应该碰触那只眼睛,听到王湘君呼喊,楚晔一愣,“刚才本王出去瞧过,路口已经被封住了,他们是如何进來的?”
尹乐知道是白子打通的,只是此刻却不动声色,道:“这里十分诡异,怕有另一条道也未可知。”
楚晔点点头,应道:“王小姐,本王在这里。”
王湘君听闻楚晔的声音,心中一喜,当下加快了脚步,飞奔进來。
两人看到一地的箭,不由得惊呼一声,尹乐出言提醒,“小心不要踩上去,箭有毒。”
王湘君连忙躲开脚,从空隙上走过來。楚坤也跟着她的步伐,神色有些复杂。虽然见到楚晔心里安定了些,但是到底还是会被他控制住,心中便不大痛快,想起那神仙,为何不直接救他出去呢?
“你们刚才去了哪里?”楚晔出言询问。
王湘君把方才惊险之事说了出來,楚晔惊道:“你说有个白衣男子出现救你们?那白衣男子如今何在?”
王湘君道:“我们不过是转身的功夫,他便消失不见了,我怀疑,那男子是神仙。”
尹乐一乐,神仙?妖孽吧。白子倒是想成仙的,可惜,道行不足。不过,她倒认为何必成仙?天庭规矩多多,哪里有做妖自由?
楚晔瞧着尹乐,“你怎么认为?”
尹乐笑道:“这个古墓太多奇怪的事情了,怕真有神仙也不定,况且,淩荒山少有人烟,附近肯定很多修炼成仙的妖精,那男子就算不是神仙,也可能是附近修炼的神仙。”
王湘君不悦地道:“怎么可能是妖精?妖精浑身妖气,再说,世间上哪里有妖精?”
尹乐笑道:“真是好笑,你刚才说有神仙,神仙是有的,却不相信有妖精,你这个说法岂不自相矛盾?”
王湘君脸色阴沉了下去,道:“你刚才是沒瞧见,那男子浑身仙气,一举一动,皆透着尘外的轻灵,不是神仙是什么?”
“不入世的妖精也浑身透着轻灵之气,你少见多怪罢了。”
“说得你见过多少妖精似的。”王湘君冷冷地道。
尹乐淡淡地道:“妖精有什么好见的?我还巴不得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妖精呢。”
王湘君不欲跟她说话,她看不起尹乐,尹乐是有夫之妇,却在这里勾三搭四,她鄙视这类女人。而她哪里知道这位所谓的有夫之妇,却为了一份感情,千山万水,穿越时空,只为坚守心中那一份纯粹的爱情。
尹乐看出王湘君看不起她,也就不再说话。心中也并无介意,不管如何,这份受人鄙视的情感是她千方百计求來的,要遭受些什么,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楚晔也看出了王湘君的轻蔑,心中颇有些不悦,他淡淡地道:“妖精不妖精的,不必再深究,如今想办法逃出去才是要紧事。”
尹乐瞧着那狮子与士兵的眼睛,八只眼睛已经有一只证实是有机关的,剩下七只,要怎么选?
顿时,她脑子里一阵清明,正想说话,楚晔已经先一步道:“你们看,这些狮子和士兵所站立的方位!”
第八十九章 王湘君看不起她
王湘君与楚坤凑近一瞧,却瞧不出些什么,王湘君摇摇头,“方位有什么特别?全部都是背对石门,面向南墙。”
尹乐却轻笑,“沒错,方位虽然是一样,但是,再瞧底下的脚步,左边的狮子和左边的士兵脚尖是向着通道入口,而右边的狮子和士兵的脚尖,却是偏南的。”
“那又怎么样?”楚坤问道。
楚晔含笑看着尹乐,果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他等着她说下去,兴许,他们的想法一致。
尹乐道:“通道入口是西面,西面有土,土生金,这里是皇陵,金为,也就是说金是生机。”
“你的意思是生机就在左边的狮子和士兵身上?但是有四只眼睛,哪一只眼睛才是生机?”楚坤虽然觉得她说得有理,但实际上是怎么样,谁能肯定?
尹乐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晔,楚晔竟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们全部退到石门趴下。”
王湘君问道:“王爷,你想干什么?”
楚坤冷冷地道:“让你趴下就趴下,哪里那么多废话?”他虽然恨楚晔,但是却对他的能耐心生佩服的,他从小就比旁人出色,无论骑射还是武功,两人虽然同期练习,楚晔却总能抛下他一大截。
众人依言趴下,楚晔退到通道后,扯掉一块布条包住几根箭,然后用内力催出去,箭快如闪电,划破空气,直穿左边士兵和狮子的眼睛。
顿时,空气中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一块块巨石从密室的顶端塌下來,而同时,石门也开启了,楚坤和王湘君滚了进去,尹乐也顺势滚进去,楚晔身子退到通道边,等待着巨石落完。
而就在尹乐滚进去时,王湘君竟然一脚把尹乐踢了出去。尹乐想不到她会有此举动,但是來不及生气,因为头顶上有几块石头击下,她翻身躲过,眸光一闪,眉心有卍字若隐若现,她身旁仿佛有一个保护圈,巨石也在此刻全部停止,楚晔瞧得心都悬起來,心尖不断寒,急忙冲过來抱起她怒道:“你疯了吗?你滚出來做什么?你想死吗?”方才不断落石,他又四处查看机关的玄机,竟沒有看到是王湘君踢她的。
王湘君确实讨厌龙尹乐,她原意是知道尹乐不会武功,踢她出去她必死无疑,到时候也沒办法跟楚晔投诉是她踢她的。只是,她却沒料到巨石会在那一瞬间停止,她顿时害怕起來,怕尹乐向楚晔告状,依照楚晔紧张龙尹乐的阵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尹乐道:“我不放心你。”她扫了王湘君几眼,王湘君听到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却沒有感激尹乐,只道尹乐怕了自己,因为自己到底是王爷的未婚妻,王爷未必会相信她的话而怪罪自己的,所以她便选择了不说。
楚晔本來一腔怒气,听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顿时怔愣一下,随即满脸都是明媚的柔情,道:“傻瓜!”
他抱着尹乐穿过石门,也不问王湘君和楚坤有沒有受伤,只打量着眼前的地方。果然如楚晔所言,在角落里,堆放着许多尸骨,众人皆骇然。
这里应该是墓室的前厅,装修得就跟宫殿似的,四根金色的柱子伫立,地上铺着大理石,有五道汉白玉阶梯,通共有九级,象征九五至尊。殿内飘着黄色的纱帐,纱帐已经陈旧,带着一股霉的气息,殿前有一个人工小湖,约莫一所三进三出的宅子般大小,湖水不是死水,因为湖水清澈,并且隐隐流动,应该是接通了外面的小河或者是地下水的。
王湘君凑近一看,湖里清晰能看到有鱼儿游动,她奇异地道:“奇怪了,这个湖里竟然还有鱼。”
楚晔淡淡地道:“不奇怪,这里接通外面的小河,是活水,自然有鱼。”
王湘君哦了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要是能生火就好了,咱们可以抓鱼吃。”
尹乐淡淡地道:“不必生火,生的鱼也能吃。”
王湘君一阵恶寒,“吃生的鱼?对不起,我还真沒你这么野蛮。”
楚坤却道:“很多小国或者部落,都吃生肉,为了生存下去,有时候无谓的坚持要放弃。”楚坤其实也恶心吃生肉,但是为了附和龙尹乐,不得不昧着良心说这些话。
尹乐对楚晔道:“你去抓一条鱼上來吧。”
楚晔依言走到湖边,看中一条鱼,长剑一伸,嗖一声刺中了鱼,那条鱼挣扎了几下,被楚晔提了上來丢在地上。
尹乐取出匕,先放血,去鳞,去掉内脏,然后把鱼清洗干净,起骨头,把鱼腩和鱼皮剔除,留下脊背的鱼肉,切成一小块薄薄透明的鱼生,放进口中,道:“很鲜美,你要试试吗?”她切了一块递给楚晔,楚晔毫不犹豫地接过去放进口中,奇异地道:“果真鲜美无比。”
楚坤凑上去,道:“也给朕一块吧。”
尹乐切下一块略大的递给楚坤,楚坤蹙眉瞧了一下,强忍住恶心放进口中,本想囫囵吞枣般咽下去的,谁料那鱼肉在嘴里竟真有一股鲜美的味道,咬劲十足,爽滑而鲜甜。
楚坤愣道:“朕以为会很腥,怎地这么甜美?好啊,龙尹乐,你真有一手的。”说罢,他伸出手道:“再给朕一块。”
尹乐把鱼生切开一片片,摊放在洗干净的鱼皮上,对楚晔道:“你用内力催寒,让鱼肉快冷冻起來可以吗?”
楚坤连忙道:“朕來!”说罢,便伸出掌催动掌力,一阵寒气从他掌心透出,顿时那鱼生便笼罩了一层寒气。
“行了,太冻了可不好吃。”尹乐连忙阻止。
楚坤饿了许久,早忍不住食指大动,连忙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冰冷的鱼生比之前更鲜美,鲜美中带着甜味,丝毫沒有鱼的腥味。他连着吃了几块,还想伸手去拿,尹乐打了他的手背一下,“不许吃了,你都吃了我们吃什么啊?”
楚晔瞧了楚坤一眼,记忆中的弟弟永远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沒有这样天真过,此刻瞧见,想起年幼的他,也曾经有过几分稚气,或许是权欲,把一个天真的少年郎变成今日的嗜血邪恶。
楚坤嗫嚅地道:“那你再杀一条不就好了?”
“我不杀了,你去杀吧。”尹乐把匕丢给他。
楚坤取过匕,走到湖边,用掌力打死一条鱼,然后捞上來,他学着尹乐那样放血,但是鱼被掌力打死,鱼血凝固,竟放不出多少來,再加上他打断了鱼肉的经脉,鱼肉会变得松而霉。
放血不干净,鱼有腥味,内脏去不完,脏。他不懂得剔除鱼骨和鱼皮,割下來的肉松松散散,就跟烂布一般,但是他还是坚信一模一样的鱼,不过是造型难看些,味道是应该一样的,结果,他刚入口便吐了出來,皱眉道:“好腥啊!”
第九十章走出蝙蝠洞
尹乐笑了,笑颜如花,楚坤瞧着她的笑颜,竟然有些出神。
楚晔问尹乐,“你吃饱沒有?”
尹乐笑道:“这个鱼不能多吃,卫生条件不好,吃多了肚子不舒服,随便将就填填肚子就好。”
楚坤有些郁闷,但是既然尹乐都说够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腆着脸让尹乐再杀一条,只是他不禁奇怪了,方才看她分明就是这么弄的,为什么做出來差别这么大?
王湘君其实也饿,但是她自己之前都说了不会吃生肉,所以尽管饿,也只能是强忍着了。否则岂不是自打嘴巴?
四人穿过正殿,走进弯弯曲曲的走廊,这里典型就是皇宫的格局,地宫挖得很深,亭台楼阁,全部齐全。四周有萤石照明,纵然不如白昼般光亮,但是却能看清地宫内的情形。
七拐八弯的,楚晔很快就现,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正殿。
也就是说,他们刚才走的路,全部都是白费力气,根本在绕圈子。
楚晔想了一下,从另一条道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又回到了正殿的入口。
尹乐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这里用了九宫奇术,摆成回旋阵,他们兜兜转转,都是在阵中行走。
王湘君有些气馁,“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走來走去都回到这里?”
破解这种回旋阵不难,回旋阵道路繁复,但是九九归一,所以正道只有一条。而正道往往看上去,就跟穷头路一样,可真走上去,却现还有路的。
尹乐沉思了一下道:“你们跟我走。”
楚晔不许她下地,但是她坚持道:“我能走,这种叫回旋阵,必须我自己下地走才能找到感觉。”
王湘君冷笑:“什么回旋阵?听都沒听过。”
“你沒听过的事情多了去了,不代表都沒有。”尹乐淡淡地道。
楚晔搀扶着她,开始重新出。
走过回廊,上了廊桥,通过一条小道,眼前有两条路,一左一右,刚才他们左右都走过,最后还是回到原地。除了两条路,中间还有一个花坛模样的空地,里面沒有栽种任何植物,铺了小石子。
尹乐闭上眼睛,顿了一会,道:“上空地。”
王湘君急道:“不能上,这里沒有路了。”
尹乐道:“走出这片空地,就是路。”
楚晔见她胸有成竹,便相信了她,搀扶着她上了空地,小石子奇冷无比,即便穿着鞋子还是感受到透心的冷意。
楚晔怕尹乐碰到伤口,尽可能地搀扶她,尹乐早不觉得伤口疼了,只有些麻木肿胀的感觉。果然走进空地,便现眼前有一条一约莫一米宽的小道。走进小道,却又有两条分岔路。
这里沒有萤石照明,四周漆黑一片,尹乐笑着问楚晔,“你说,该走哪一条呢?”
楚晔瞧了瞧,蹙眉道:“两条都一模一样,还真的无法分辨。”
尹乐指着左边的道路,“左边!”
“你为何肯定?”楚坤出言问道,虽然现在走的路是之前沒有走过的,但是难保走错了又回到原先的道路上。
“你摸摸墙壁,左边的湿润,右边的干燥,换言之左边近水源,河流就在外面。”尹乐道。
楚坤伸手去摸了一下,果真左边的墙壁是湿润的,“但是这也不代表河流就在这边,兴许是刚才那个湖呢。”
尹乐道:“刚才的湖在西面,如今我们走出去,却是东面,就算道路可以回旋,方位不会错。”
“你如何知道这边是东面?又沒有太阳可以明示。”王湘君道,身处这个幽暗的地宫,莫说方位,就连方向都分不清楚。
尹乐却不回答她的问題,只道:“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跟着我走,信不过,自己走另一条道。”
王湘君却是不敢走另一条道的,纵然不相信尹乐,也必须跟着大队伍。
跟着尹乐摸黑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看到前面有一丝亮光,楚坤大喜,道:“是出口!”
他急忙飞奔出去,尹乐想喊住他,却已经太迟了,只听得楚坤凄厉叫了一声,飞也似地往回跑。
尹乐急忙拉他回身后,漆黑潮湿的洞穴中,有无数黑色的蝙蝠成群结队地飞过來。
楚晔连忙把尹乐拉在身后,挥剑与蝙蝠厮杀,王湘君也上前帮忙。
楚坤脸上被蝙蝠咬了,虽然漆黑中看不清伤口,但是,尹乐伸手摸了一下,满脸都是血。
尹乐道:“既然这边是河流,出口洞穴中肯定寄居着蝙蝠,你这样飞奔出去,吵醒了蝙蝠,它们当然要攻击你。”
楚坤疼得呲牙咧齿,哪里还说得出话來,只是心下暗自佩服龙尹乐见多识广,也暗暗懊恼自己沉不住气,竟然横遭此祸。
蝙蝠越來越多,纵然楚晔挥剑如虹,也无法驱散全部的蝙蝠。
尹乐瞧了一下,对楚坤道:“脱掉你的外裳。”
楚坤一愣,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想不想出去?”
“废话,当然想!”楚坤道。
“那就不要多问,脱!”尹乐催促他。
楚坤虽不知道她的意图,但是见她确实带领大家找到了出口,便相信了她,把外裳脱下來递给她,“给!”
尹乐拿出匕,在墙壁上划出一道火星,然后迅用火星点燃衣裳,她大喊一声:“楚晔,接住!”她把着火的衣裳丢出去,楚晔回身用剑勾住衣裳,身形跃起,挥洒自如,着火的衣裳在他剑尖上如同一朵开得灿烂的花朵,划出璀璨的弧度。
蝙蝠怕火怕光,见此阵势,全部仓皇逃去,在衣裳熄灭之前,几乎所有的蝙蝠都逃离了洞穴。
王湘君松了一口气,回身看了尹乐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她本來十分轻视尹乐,不懂武功,脾气也不好,但是如今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聪明。
楚晔回身问尹乐,“有沒有被飞鼠咬到?”
尹乐摇摇头,“我沒事,不过你弟弟估计就精彩了。”
楚晔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沒事吧?”
楚坤冷冷地道:“朕很好!”
当下便都不说话了,一起往洞口走去。
当四人出了洞口,现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了下來,太阳已经下山,天边的云层锦缎般顺滑瑰丽。纵然是即将天黑,但是地宫呆了这么久,这自然的光线,还是让大家振奋了一会。
楚坤的脸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就跟虫子叮咬一般,一堆一堆的,让人瞧见心惊胆战。
王湘君为他清洗了一下,他虽然不喜欢王湘君,但是此刻却必须依赖她。
第九十一章 王湘君被妖精拖走
大家都累了,坐在河岸便上休息,天色渐渐沉了下去,暮色四合,山岚如同怪兽一般伫立在河岸四周,风吹得树梢沙沙沙作响,蛙鸣处处,鸟儿也归巢。月亮爬上天边,胖亮胖亮的,清白中透着一丝淡黄,像被咬了一口的馒头。
大家都东倒西歪,打算在河岸的巨石上休息一晚,明日再出了。
尹乐躺在巨石上,身边坐着楚晔,她沒有睡觉,而是静静地瞧着星空。
“怎么不睡?”楚晔问道,他负责守夜,以防大家睡着了有野兽入侵。
尹乐凝视着淡明的夜空,空中有妖气弥漫,正如她所说,这里荒无人烟,最适合妖精在此修炼的。妖精昼伏夜出,在某个程度上,沒有下过山的小妖精都怕人,但是到了夜晚,有漆黑的夜幕做掩饰,他们便不再害怕,因为这里始终是他们的地头。
“今晚,不会平静!”尹乐轻声道。
王湘君就躺在不远处,听到尹乐的话,她翻身起來,怒视着尹乐,“你能不能不要危言耸听?现在咱们的境况已经够糟糕了,你还诅咒我们?”
尹乐按捺住怒气,不做声,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瞧着夜空缓慢移动的大朵云块。
过了一会,王湘君站起來,神情有些尴尬,道:“我去一下。”
楚晔知道她要去方便,只是他不方便陪着她去,况且,他也不放心单独跟楚坤在一起。
“我陪你去!”尹乐也起來,她倒不是要方便,而是要看紧王湘君,因为,单身女子这个时候出去,很容易被妖精所擒。
“不需要你陪!”王湘君尖锐地道,随即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便又淡淡地道:“你脚受伤了,还是好生地躺着吧,别明日赶路的时候拖累我们。”语气虽然是好些了,但是说话依旧呛人。
尹乐道:“好,我说错了,不是我陪你去,而是你陪我去。”
楚晔扶着她下了巨石,道:“小心点,有什么事情大声喊,不许走太远。”
“放心,有王湘君在,沒事的。”尹乐淡淡地道。
王湘君便不好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密林。一条小白蛇盘踞在巨石下面,谁都沒有看到,是尹乐特意留下白子在此保护楚家兄弟。
王湘君见难得两人单独相处,便冷冷地道:“你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谢谢恭维。”尹乐语气疏懒,嘴角泛起一丝讥讽。
王湘君气得说不出话來,还真是沒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走进密林,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王湘君自顾自地解带,蹲了下來。
刚蹲下,便忽然看到面前有一张大大的脸,那脸又青又白,长得极其丑陋,露出森然的牙齿,她吓得整个人坐在地上,尖叫一声。
楚晔两人听到王湘君的呼喊,不由得脸色一变,急忙飞奔入林,然而,偌大的密林,哪里还有龙尹乐和王湘君的身影?
楚晔急得放声大喊,“龙尹乐,龙尹乐......”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了许多雀鸟,有乌鸦掠过漆黑的夜空,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王湘君与尹乐被两只妖精带走,拖了进一个山洞里,王湘君因为叫喊,嘴巴被烂泥堵住,吓得她两只眼睛直泛白。
尹乐沉稳地看了看洞内的情形,洞内约莫有四只小妖,道行不高,看样子就是两三百年的道行,他们全部身穿衣裳,看來是下过山的。四只小妖皆是雄性,两只蝙蝠妖,一只兔子精,另外一只是槐树精。
蝙蝠妖脸上又黑又青,模样凶狠狰狞,槐树精就是方才吓王湘君那只,脸色青白交加,眉毛很粗很粗,带着一丝绿色,嘴唇不知道途了什么东西,红得让人心惊胆战。至于兔子若不看他的三角嘴,倒显得有些帅气,可惜,那咧开的三角嘴让人笑。
蝙蝠妖上前摸着王湘君的脸颊,又用手捏了一下,一笑,嘴巴就尖得跟老鼠似的,“是个娘们。”说着,又用手捏了捏王湘君的胸部,顿时哈哈大笑,“也有肉。”
王湘君不知道是气还是害怕,浑身抖,全身被藤条捆绑,动弹不得,那蝙蝠妖在她面前说话,一阵腐尸般的恶臭直冲鼻子,她翻翻白眼,竟昏倒了。
蝙蝠妖拍打了她的脸颊几下,见她沒有反应,便觉得无趣,转而看尹乐,尹乐因为沒有挣扎,所以并不捆绑,傲然地站立在洞内。
“你模样怎地这么难看?”那蝙蝠妖蹙眉看着尹乐,“脸色这样白,眉毛这么弯,嘴巴这么小,不好看。”但是说着,却还是凑着嘴巴上去,企图一亲芳泽。
尹乐淡淡地道:“你敢?”
蝙蝠妖诧异地看着她,顿时邪笑,“小娘们还挺直的。”他大概是要说尹乐横,但是因为下山次数不多,对人类的话也学得不精,所以竟不知道横和直的区分。
尹乐邪恶一笑,忽地伸脚踢向蝙蝠妖,蝙蝠妖一怔,想伸手抓住她的脚,手还沒碰触她的脚,自己便飞了出去。其余三只妖精脸色有一丝呆滞,顿时扑了上來,尹乐伸出右手,龙杖在手中形成,嘴角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好,老娘许久沒有大开杀戒了。”
“收起你的棍子!”龙杖一出,便有正气盘踞在洞内,小妖们道行不高,被龙杖的正气逼得睁不开眼睛。
龙杖既然出鞘,尹乐哪里会收起來,她挥动龙杖,正欲出手之际,顿时瞧见兔子精脖子上挂着一块闪闪光的石头,她顿时停手,对兔子精勾勾手,“兔儿爷,过來!”
兔子精本來双手捂脸,见尹乐喊他,他犹豫了半刻,被蝙蝠妖一脚踢了过去,兔子精踉跄几步,跌倒在尹乐身边。
尹乐俯身,一把扯断他脖子上用铂金项链悬挂的石头,“哪里來的?”
兔子精道:“你要么?给你,你拿去。”
“我问你哪里來的?”尹乐厉声道,这是鸽子蛋钻石,无论切割工艺还是镶嵌工艺,都不是这个年代所能完成的。
兔子精一见尹乐变脸,周身便散一种凌厉的煞气,他顿时瘫软了身子,结结巴巴地道:“在山上,有一个死人,我拿的。”
“带我去!”尹乐把钻石收归囊中,对兔子精道。
槐树精和蝙蝠妖都怔怔地看着尹乐,惧怕她手上的龙杖,又不甘心就这样被使唤,槐树精冲上去,卡住王湘君的脖子,尹乐虽然不喜欢王湘君。
第九十二章 尹乐是不清白的女人
尹乐虽然不喜欢王湘君,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妖精所害,顿时眸光一闪,手沒有动,而蝙蝠妖便整个飞了出去,他呻吟着,“好痛啊!”
尹乐冷声道:“你敢再动她,我拔光你的毛。”
蝙蝠妖顿时噤声,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地道:“不敢了。”
到底是沒见过世面的小妖,恶意不重,就是贪玩。其实尘世间很多妖精,都不是残忍嗜血,只是对尘世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又不懂人类的生活逻辑,加上外形奇怪丑陋,让见过妖精的人类十分恐惧,认为妖精都是十恶不赦的。
兔子精带着尹乐飞上山崖,这里密林处处,散着晕头晕脑的瘴气,地上的枯叶很厚,踩上去感觉松软不已。
跟着兔子精來到一个山坳处,便见山坳上果真躺着一具尸骨,身上穿着警服,警服已经破烂不堪,大腿和胸部被扯破,露了出來,应该是兔子精在找东西的时候扯破的,所幸这里瘴气很重,沒有野兽出沒,所以得以保存尸身。他身旁有一个破旧的登山包。尹乐打开登山包,有几包饼干,一支手电筒,一台手机,一把手枪,一小瓶淮盐和一只打火机,还有一瓶维生素和感冒药,因为是入山缉拿犯人,靠山吃山,怕一时半会出不去,便带着药物和煮食的配料,饿了可以射杀猎物。旁边一只空的矿泉水瓶,几包包装的面包和两包快餐面,沒有手铐,她翻看了快餐面的日期,是二零一一年的。那时候,她还在现代。忽然想起当时有个颇为轰动的案子,一个大盗偷走了珠宝展览馆的一颗鸽子蛋钻石,逃去无踪,后來躲进了深山,警察大规模入山抓人,这个警察应该是入山抓人的其中一个,他也应该抓到了犯人,取回钻石,但是不知道怎么误闯时空之门,进了这里。应该不是饿死的,因为面包和快餐面都沒吃。这里瘴气这么厉害,大有可能是中毒死的。
她叹息一声,她做过律师,知道现代的警察有些虽然可恶,但是忠心为民的警察还是大有人在,殉职在这里,沒有人知道,真是可怜。
她命兔子精挖了个洞,葬了这位殉职的警察,她见警察衣衫破烂,几乎裹不住尸体,便脱下自己的外裳裹住尸体,让他死后夜有衣蔽体。
兔子精见她神色黯然,小心翼翼地道:“你认识这个人?”
尹乐瞪了他一眼,“多事!”
兔子精不敢再说话,惴惴不安地跟着她下山。
尹乐把钻石收起來,日后有机会回去的时候交给李哲文,顺便把这位殉职警察的尸骨带回去。
她下了山,进入妖洞,刚好王湘君醒來,她看到龙尹乐衣衫不整,脸色凄然,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口中的污泥已经被挖去,料想龙尹乐为了活命,竟然出卖自己的身体,心中当下更是鄙夷,她是宁死,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侮辱。
山洞外面传來楚晔的呼喊声,尹乐冷声道:“还不滚?”
妖精们见尹乐话,连忙四下逃去。
尹乐上前为王湘君松绑,王湘君冷声道:“缩开你的脏手,不要用你的脏爪子碰我的身体,我觉得恶心。”
尹乐十分生气,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老娘不收拾你,你还当老娘好欺负的?”想起在皇陵的时候,她踹了她一脚,害得她差点被巨石砸中,当时不说,不代表她不放在心上。
王湘君脸色铁青,拿头撞了她一下,尹乐退后一步,王湘君的头撞在地上,顿时流血了。
尹乐冷冷地坐在一旁,不管不问不理。
楚晔与楚坤寻了进來,见尹乐衣衫不整,王湘君则头破血流,急忙脱下外裳包住尹乐,然后再为王湘君止血。
楚坤问道:“生什么事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王湘君呸了一声,“我们被妖精抓來的,这个女人为了活命,竟然跟妖精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楚坤目瞪口呆,“什么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湘君怒道:“你自己不会看?她衣衫不整的跟妖精出去,妖精沒有打她,沒有绑她,还对她十分好。”
楚晔冷着脸,顿时一把推开王湘君,怒道:“胡说八道!”
王湘君眼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信不信随你!”
楚晔转脸看着尹乐,只是脸上沒有怒气,只有怜惜和痛楚。若是在生死关头,他是宁可尹乐用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己的生命。
“沒事了!”他把尹乐拥抱入怀,怜惜地抚慰着。
尹乐泪水顿时流了下來,她本以为楚晔会很在乎王湘君说的那些,虽然她沒有,但是至少在外人看來,她确实做了那样的事情,她以为他会很生气,以后他会不理睬他,她甚至想过他要是來问她,她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态度跟他说。
但是,沒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沒有一丝苛责,沒有一句质问,只在乎她有沒有委屈。
楚晔见她流眼泪,以为她受了许多委屈,心中难受,替她抹去眼泪,轻声道:“都过去了,本王以后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
尹乐喉头哽咽,想说些什么,嘴巴微启,他便伸手压住她的唇,“行,不要说了,好好休息一下、”
王湘君气得浑身抖,她不明白男人最在乎清白这个问題,楚晔却丝毫不在意。她真的对楚晔太失望了,这样的男人,绿帽子都愿意戴,能有什么出息?想到之后要嫁给这样一个拎不清的男人,虽然是为了大业,却也是委屈了她。
楚坤身为男人,也不明白楚晔此时的举动,就算真的很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到底已经是不清白,天下女人又这样多,何必要她?不过,此时他却不能得罪龙尹乐,旁人不知道龙尹乐的功夫也罢,他是知道的,因为是龙尹乐一路带着他飞出皇宫,轻功要比在场任何人都好。
所以,他也轻言安慰:“事情都过去了,人沒事就好。”他蹲下身子,为王湘君松绑止血,王湘君的脸上血迹斑驳,让人瞧见了也觉得恐怖。
众人离开妖洞,楚晔背着尹乐,心情很复杂,也很愧疚,她之所以会來,之所以身陷这里,是为了救他而來,他却沒能保护好她,让她遭受这样的侮辱。
重新坐在巨石上,四人都沒了睡意,眼睁睁地看着天空,直到天边泛出一丝鱼肚白,楚坤才跳下河里抓了一条鱼,递给尹乐,诚恳地道:“麻烦你了。”
尹乐知道大家都饿了,便取出匕杀鱼,然后用水冲干净巨石,把鱼片放在巨石上,再让楚坤催寒。
王湘君也饿极了,但是她真不愿意吃生肉,后來楚晔递给她一块:“不吃的话,饿晕了如何上路?”
她勉强接过來,厌恶地瞧了鱼片一下,蹙眉放进口中,吃了一块,她心下诧异,确实很好吃,只是味道略微清淡一些。她又再取了几块,然后便控制再吃的*,停下了手。
尹乐洗洗脸,身上披着楚晔宽大的袍子,有些累赘,但是深山河岸边,颇为寒冷,她披着,便觉得暖意顿生。
第九十三章 王湘君打人
继续踏上旅程。尹乐坚持不要楚晔背着,她穿着鞋子,并且包扎了草药,走路也不觉得太疼。
一直沿着河流往下走,走了一个多时辰,景色基本都沒有怎么变动。期间,楚晔见附近有野果,便采了一些回來,但是吃了两顿鱼生,大家都不想吃水果,都只是随便咬了一两口,便等着中午抓鱼吃。
中午沒有再吃鱼生,而是架起了架子烧烤,因为有淮盐和打火机,所以不必吃鱼生,可以吃一顿熟食了。
两天沒吃过熟食,大家看到烧烤鱼,都口水直流。
楚晔对尹乐道:“你从哪里张罗來这些盐?”他又研究了一下打火机,不解地道:“这东西会喷火,是什么东西啊?”
尹乐耸耸肩,“不知道,昨晚在山坳上,我见到一具尸体,是尸体身上的随身物品,我拿了。”
“昨晚?”楚晔一愣,随即想到是他被带出去的时候,神色不由得有些痛苦。
尹乐笑道:“昨晚,什么事都沒有生,我的衣裳,用來裹住那具尸体,让他不至于衣不蔽体入土。”
王湘君随即冷笑:“编,继续编!”
尹乐看了她一眼,神定气闲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编的?王小姐果然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是啊,妖精带你上山,然后现一具尸体,你脱了衣服盖住尸体,让尸体入葬,整件事情,你从一个肮脏的人变成了一个圣洁的人,真是可笑,相信你的才是傻子。”王湘君冷笑一声道。
楚晔淡淡地道:“本王相信!”
楚坤沉默了一下,也道:“朕也相信。”
王湘君忽然变脸,厉声道:“楚晔,你不要忘记,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楚晔笑了笑,“现在不是了!”
王湘君一愣,倒抽一口凉气,“你什么意思?”
“本王说得很明白,你听不清么?”楚晔脸色铁青,嘴角有一丝森冷的笑意。他本是个骄傲的人,若不是为了跟王镇西合作,根本不会娶王湘君这样的女子。如今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他对王湘君更是厌恶,莫说要娶她,就连跟她相对多一会儿,他都不愿意了。
王湘君冷笑,“好,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本王做事,从不后悔!”楚晔收回眸光,凝视着尹乐,问道:“你愿意回去跟刘家脱离关系,嫁给我吗?”
尹乐笑了一下,“不必跟刘家脱离关系,我也可以嫁给你。老爷子从沒当过我是孙媳妇,不过是要我保护他的孙子。只要陈情缘由,他不会反对。”
“好,我相信你。”楚晔忽然豁出去了,反正事已至此,他不想再深究尹乐以前的事情,不管他此刻心里爱的人是谁,或者有谁不能忘记,从今日开始,他要努力地走进她的心,终有一日,他可以取代那叫刘晔的男子,成为她毕生深爱的人。
尹乐舒了一口气,來赵国这么久,此刻心里才踏实。
吃了鱼,四人继续前行。王湘君额头的伤有炎的迹象,但是她不要任何人替她疗伤,自己采了草药摁在伤口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有人家,楚坤先喊了出來,“有人家了,我们走出大山了。”
这里叫白木村,说是村子,其实也只有十几户人家,他们都在附近种橘子为生橘子丰收的季节,他们会雇请马车进山运货,换取生活所需。听到他们是从淩荒山下來的,都哗然,毕竟这些年进入淩荒山的,基本无法活命。其实也活该楚晔等人幸运,懂得从河流一直走,之前谁都不知道从河流逆流而上,可以进入淩荒山,他们以为只有山路可进。
不过淩荒山上妖魅甚多,村人都不会上山,即便知道有路可通,但到底危险重重,上去也无法狩猎,去也沒用。
白木村的人很热情,招呼他们住了一晚上。村中有一个赤脚大夫,为尹乐换了药,便想去给王湘君查看伤口。然而白木村的人都不爱洗澡,身上有一股气味,还沒靠近王湘君,便被王湘君怒斥,“你不许靠过來,把药给我,我自己敷。”
那赤脚大夫尴尬不已,他们一向热情待人,人家也会他们十分客气,从沒遭受过斥骂,他手里拿着药,进不是,退也不是。
尹乐对赤脚大夫道:“大夫,不必管她,把药放在桌面,她自己要用,自己去拿。”
王湘君因为是相府千金,自小身边的人便对她毕恭毕敬,她自小学武,武功得到武林高人的真传,所以府中也好,外面的人也好,无一不对她敬畏有加。相府中,侍卫们都不叫她小姐,而是叫她少主,可想而知,她在相府中权势有多大。
她在山中受了楚晔和尹乐的气,作不得,如今下了山,见到了人,便自觉不需要再依靠楚晔,那脾气就爆了出來,当然,也不好对着楚晔,便全部气撒在赤脚大夫身上。
她听闻尹乐的话,冷笑一声:“只懂得狐媚勾人,是我女子的羞耻。”
她起身取药,丢下一锭银子,因用力过猛,那银子在桌面上弹跳几下,便咕噜噜地滚到赤脚大夫脚下,大夫脸色涨红,道:“不要银子。”
王湘君淡淡地道:“你还是拿了吧,我不想欠你们这些乡巴佬的人情。”她不爱欠人,自然也不许人家欠她的,谁欠她的,她也一定会讨回來。一如龙尹乐,这两日的耻辱,她会加倍偿还。
大夫顿时上前,想要抢回她手上的药,被王湘君一脚踢了出去,大夫乃是村中的权威人物,他被打,其余的人岂能善罢甘休?
顿时,村中老中青甚至妇孺孩子也都拿着家伙过來,赤脚大夫宅心仁厚,连忙劝阻,只是王湘君已经被一个妇人泼了一身的 尿,她暴跳如雷,要打那妇人,被楚晔伸手拦阻。
“你......”王湘君很生气,抬头见到楚晔铁青的脸色,顿时心中一怵,却还是挺直腰杆道:“她太过分了,我教训她一下不应该吗?”
“是你过分还是人家过分?人好意给你换药,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拿银子出來侮辱人,谁稀罕你的银子?这里是人家的地方,即便是皇帝來到这里,也不敢如此嚣张,你倒好,先是侮辱了大夫,再动手打人,还说人家过分?王镇西怎么会教育出你这样的女儿?真是丢脸到家了。”楚晔难得说这多话,他平日惜字如金,如今看來是动了真气。
第九十四章 进入巫术之地
王湘君气得浑身抖,却不敢顶撞楚晔,遂气愤地瞪了那大夫一眼,大夫对楚晔施礼,“谢谢这位相公仗义执言。”
楚晔正色地对大夫施礼,“是我们要谢谢大夫收留,也谢谢大夫为内子治伤。”
尹乐的嘴巴咧开,眉毛也飞扬,内子?是说她吧。
大夫道:“夫人的脚已经沒什么大碍,就是不能碰水,注意点就是。”
“是,大夫!”楚晔彬彬有礼,一改之前的霸气。
尹乐傻乎乎地看着他笑,楚晔回头骂了她一句,“笑什么啊笑?”
尹乐一把拖他过來坐在自己身边,用手掐了他的脸颊一下,然后正经地问:“疼吗?”
“疼!”楚晔白了她一眼。
“疼,不是做梦,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尹乐笑得跟狐狸似的,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你要想知道是不是做梦,为什么不掐你自己的脸?”楚晔沒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顺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
尹乐笑道:“会疼!”
“我就不疼了?”
楚坤瞪大眼睛瞧着两人打情骂俏,什么情况啊?皇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浮?他监视他已久,往日对着女人,他从不笑的,女人对他來说,就只是泄欲的工具,哪里有半分真情意?他不明白,一个男人,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这么多?他忽然想起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龙尹乐为他所用,那他要控制楚晔,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只是如何才能让龙尹乐为自己所用呢?楚坤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龙尹乐似乎挺重视刘家那傻子,或许能从那傻子身上入手。
在白木村休息了一晚,四人又继续赶路。村中的妇人给了王湘君一套衣裳替换,被王湘君丢在了地上,她宁可穿着自己那一身尿骚味的华服,也绝对不穿这种村姑的衣裳。
她來到河边,跳了下去,泡了好一会,直到觉得身上再沒有尿骚味才起來。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她顶着寒气赶路,又因额头有伤,沒有及时处理好,竟开始有些头晕无力了。只是她的意志确实也有些惊人,虽然身体不舒服,却一声不吭,坚持赶路,中午的时候休息的时候,尹乐瞧她的神色,知道她病了。
她忽然走过去,伸手掐住她的脸,逼着她张开嘴巴,把一粒感冒药丢进她的嘴巴里,然后迅合上抬起她的头,那药便顺顺当当地滑落王湘君的喉咙。
王湘君大怒,急忙身后扣喉咙,尹乐拉开她的手,淡淡地道:“不必扣了,是治伤寒的药。”
“你......谁知道你给我吃的不是毒药?”王湘君怒目而视。病中的她,脸色绯红,倒是十分好看,加上浑身无力,增添了一份柔弱的妩媚,若不是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子,却也是吸引人的。
“对付你这样的人要毒药,岂不是浪费我的毒药?你心肠这么恶毒,迟早会死,我何必跟阎王抢生意?”尹乐淡淡地道,她不生气,她现在有男人,她是幸福的人,犯不着跟她生气。尹乐难得大度,既往不咎,连她踢她出去的仇也一笔勾销了。爱情其实是最好的和平良药。
难怪总有人说,爱可以拯救世界。
王湘君觉得身子很沉,沒有气力跟尹乐争辩,即便人家真给她吃了毒药,此刻也是反抗不得。她靠着一块大石头,闭上眼睛,静静地躺了一下,竟很快就入睡了。
她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醒來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她站起來,觉得身子有了些力气,那沉重的感觉也轻松了不少。她瞧了尹乐一眼,她东倒西歪地趴在大石上,像是十分疲惫的样子。楚晔不在,估计是到前方探路去了。楚坤沒有睡着,只是假寐,睫毛颤动,听到有声音,却不愿意睁开眼睛。这样辛苦的赶路,大家都累了,趁着大白天,能休息的都尽可能地休息。
王湘君知道尹乐给她吃的药真的治好自己的病,但是心底对引领了却还是十分痛恨,她盯着尹乐,想起数日來遭受的侮辱,不由得心生歹毒,捡起一块石头,就往尹乐走去。
在这一刻,她沒有想到后果,她不想她杀死尹乐之后楚晔会不会杀了她,心头的愤恨让她顾不得这么许多,就在她举起石头的那一瞬间,楚坤忽然睁开眼睛,捡起一块石子弹在她手腕上,她的手一软,石头哐当落地。
王湘君回头,看到楚坤嘴角的森然和狰狞,他阴狠地道:“你要死,朕不陪你死。”楚晔回來看到龙尹乐死了,依照他对尹乐紧张的程度,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肯定无辜受牵连,逃不出去另说,只怕会被楚晔杀死在这深山中。
王湘君顿时清醒过來,她有些后怕,自己竟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但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动了杀机,只道:“我只想吓唬她一下。”
楚坤冷冷地道:“若不是朕出手,你现在已经很错难返。”楚坤也是胆战心惊,王湘君大有可能在杀人之后嫁祸在他身上,因为她病了,一直入睡,而楚晔恨透了自己,一直想杀自己,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关口,如果真的被嫁祸,他便有借口名正言顺地杀了自己。念及此,他不由得对王湘君多了几分痛恨。
王湘君沒有辩解,重新坐在大石头上开始假睡,仿佛一切都沒有生过。
尹乐忽然睁开眼睛,静静地瞧着楚坤,楚坤沒想到她醒着,顿时心中一阵慌乱。尹乐沒想到楚坤会救她,当然,王湘君是伤不了她的,只不过她想看看王湘君是否真的会杀她,她本料定楚坤会袖手旁观,甚至恨不得王湘君杀了她,毕竟楚坤落得今日的田地,是自己入宫掳他出來的,他应该恨自己才是。
“你醒了?”楚坤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刚才的小插曲,遂试探地问。
尹乐伸伸懒腰,淡淡地道:“嗯!”
王湘君沒有睁开眼睛,只是一味地假寐,只是从颤动的睫毛可以看出,她的戏很假。
过了一会儿,楚晔也回來了。他出去探路了,回來便道:“出了这块峡谷,就有正路下山,估计傍晚左右,我们会今日高寨。”
高寨,传说中有巫术的地方,楚坤与王湘君闻言,虽然都不大相信真有巫术,但是想起之前的传说,加上经过妖精一事,心里都有些憷了。
第九十五章中巫蛊
道路比之前想象的要难走很多,一路崎岖不说,因为前阵子下了雨,整条路都是泥泞,这里属于依旧属于淩荒山地带,所谓山路,也不过只能仅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到达高寨的时候,已经是入黑时分了。楚晔建议不要在高寨休息,因为这里到底是巫术之村,不知道会生什么事。但是王湘君的病还沒好,继续赶路的话支持不住,只得在高寨外面露宿一宿,不进入村子里。
村口外面有一口井,井口外面竖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此水井乃是高寨所有,不许任何人打水。尹乐叮嘱大家千万不可喝水井里的水。
在暗淡的星辉下,高寨静卧在山峦底下,村口呈血盆大口,虎视眈眈。村口挂着一块血红色的藩,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符号上画着一只眼睛,眼睛阴森残忍,让人只瞧一眼就顿觉心中生寒。
气氛十分的怪异,四周流动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气压很低,低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任楚坤是一国之君,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中,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他轻声问尹乐,“不知道他们村口挂的是什么东西呢?让人瞧见了也害怕。”
尹乐淡淡地道:“是一种邪术的符号,这种邪术,可以通过眼睛控制人。”
王湘君冷笑,“不懂装懂。”
楚坤也学她那样的冷笑,“你懂,那你说说那是什么?”
王湘君好歹也叫看过几本古书,她道:“那是村子族人的信仰,村中人信仰眼睛,眼睛就是他们的图腾,西域有些民族是以眼睛为图腾的,不懂的话回去多翻几本书。”当然,最后这句话不是跟楚坤说的,而是对尹乐说。
尹乐笑笑,不予理会。跟她争辩有什么好处?浪费唇舌,浪费口水。
楚晔蹙眉道:“不管是什么,大家小心点便是了,这里一路过來都是山路,沒有地方让我们休息,只能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还要取道高寨,最好不要得罪他们,我们在山中已经遇到过妖精,所以,高寨有巫术也不足为奇。”
王湘君倒认为楚晔过于紧张,只是她身子疲乏,也不想再说什么,便在平地上躺了下來。
“你们睡吧,今晚,我來守夜。”尹乐道。
楚晔摇摇头,“你老实地睡觉,不需要你守夜,我來守就可以了。”
“你很久沒休息了,睡一下吧,下半夜我叫你。”尹乐坚持地道。这一路上,他劳心劳力,昨夜又不得安眠,中午的时候,她好歹睡过一下,而他则去了探路,连三天三夜不睡,他就算能熬得住,她也心疼。
“你们都睡吧,朕來守夜。”楚坤出言道,在朝堂上,他们是敌对的,但是在这里,大家都身陷危险中,私人恩怨就先放在一边了。
楚晔看着他,这个时候料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否则,凭他一人之力,要离开这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念及此,他便道:“也好,下半夜你喊醒我,我來守夜。”
“嗯!”楚坤应了一声。
尹乐和楚晔也躺在地上,地上冰凉,但是他们不敢生活,怕惊动了高寨中的人。
楚晔把尹乐包围在怀里,怕她着凉。这让王湘君看起來更不是滋味,她别过脸,倦怠不断袭击她,很快,她就在冰冷的地面上睡着了。
楚晔却是不敢入睡的,他之所以让楚坤守夜,是因为尹乐坚持要自己守夜,不这样哄着她,她大概也是不愿意睡觉的。
黑夜的轻雾从深山里飘了过來,有乌鸦在上空盘旋,四周静得恐怖,尹乐感受不到危险,便睡了一下。
半夜,王湘君觉得口渴,便坐了起來,走到井边,看到那牌子,不由得冷笑一声,村里的水井又如何?莫非外人就喝不得吗?
她想打水,楚坤阻止了她,“你想干什么?”
王湘君静静地道:“我想喝水。”
“龙尹乐说过,不许打水,而且你沒瞧见这个牌子吗?不许打井中的水。”楚坤实在是在蛇洞被吓怕了,人敌人真刀真枪地來,他倒不觉得恐惧,越是这样神秘恐怖的力量,才叫人心中颤抖。
王湘君听他说起尹乐,心中很是烦躁,但是也不好冲 皇帝脾气,只低声道:“你放心,我喝而已,就算有毒,也只是毒死我一个。”
楚坤想想也是的,便任由她打水,刚打水上來,楚晔听闻声响,也起來了,他轻声道:“你要是真渴的话,本王去河边给你装水。”他总觉得这里气氛十分诡异,所以还是建议她不要喝。
王湘君摇摇头,冷淡地道:“谢王爷好意,不必了,有现成的井水为何要喝河水?而且,这口井是村中人喝的,村里的人总不会在自己水井里下毒。”说着,便低头用手装起來喝了几口。
喝完水,她又回去继续睡了,楚坤和楚晔见她貌似沒什么事,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
下半夜,换楚晔守夜,楚坤睡觉。
楚坤刚入睡,村口中的墙头便顿时飞來一只老鹰,老鹰在墙头站立了一会,又嗖一声飞向天空盘旋,并且盘旋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高。
楚晔一直留意着身边的动静,见老鹰飞走了,他心情略安。
月光笼罩之下,高寨像是一个沉睡的母亲,宁静而温馨,跟入黑之前的恐怖大相径庭。这里地势略高,可以看到整个高寨的情形,房屋建筑比较高,星罗棋布,占地约莫有几十平方公里,他估计高寨要比白木村大二十倍。
他听到王湘君呻吟了一声,转头看去,脸色陡变,只见王湘君整张脸都变成了黑紫色,她神色似乎很痛苦,眼睛却沒有睁开。
他疾步走过去推她,“醒醒,醒醒!”
王湘君挥动双手,但是却沒有醒來,眼睛依旧紧闭,近距离看她,脸色不是黑紫,而是青黑紫不断地变化,嘴唇是红色的,看着分明是红色,但是定睛再看,却变成了蓝色。以为是蓝色,再看仔细点,还是红色。
“王湘君,王湘君!”楚晔拍着她的脸喊道,他这一喊,楚坤和尹乐也醒來了,两人急忙起身走到王湘君身边,尹乐一见,心变顿时凉了半截,“她喝井水了?”
楚坤仓皇点头,“是的,是中毒了吗?”
尹乐摇摇头,“不是中毒,是一种邪术。”
楚晔和楚坤闻言,不禁惊骇,真的有邪术?
“这种邪术,叫七色彩虹,中了这种邪术之后,皮肤的颜色会不断转变,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她的内脏会被身体内的蛊虫吞噬,只剩下空壳。”尹乐摇摇头,“我不是说了,不许喝井里的水吗?”
第九十六章 杀乌鸦
楚晔诧异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懂得这些邪术?并且知道这种邪术的名字?”
“像王湘君所言,多看几本书不就知道了吗?再说我们这些在武....商场上行走的人,不多了解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怎么混?”尹乐淡淡地道。
楚晔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尹乐连忙转移话題,道:“要解除她所中的邪术,只能靠高寨的人。”
楚坤恨恨地道:“都叫她不要喝了,她偏不听。”
“你见到她喝?为什么不阻止她啊?”尹乐道。
“阻止不了,她愣是要喝,说中毒也不关我们的事。”楚坤恨透了她,如今见她中毒,心中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
尹乐摇摇头,“太过好强终究是要吃苦的。中了七色彩虹的人,她无法睁开眼睛,无法张嘴说话,但是意识却是清楚的,身体一会像火烧,一会像浸泡在冰水里,五脏六腑不断地被蛊虫入侵,疼得撕心裂肺,却呼喊不得,求救不得。”
楚晔闻言,微微怔愣,虽然不喜欢王湘君,但是见她遭受这样的痛楚,也有些不忍,她到底是因为自己才落得今日的田地。他问道:“可有办法缓解她的痛楚?”
尹乐道:“她要是可以说话,可有睁开眼睛,我是无法帮她的,但是现在可以。”
楚坤诧异地道:“这么奇怪?为何她可以说话你便无法帮她?”
“因为,她不会接受我的恩惠。”尹乐太了解王湘君了,从某一个角度看,她们的性子一样好强,若是讨厌一个人,是宁可死也不要她帮忙的。
王湘君的身体开始抽搐起來,嘴唇呈现紫色,脸不断地变换颜色,瞧得人心惊胆战。
“你帮帮她吧,看她的样子,真的很难受。”楚晔出言道。
尹乐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张开她的嘴巴,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下去。
“你的血可以解毒?”楚坤惊疑地问道。
“不能,但是我的血可以化解邪咒,要彻底解除她所中的邪术,还要找下邪术的人。这种邪术虽然是以蛊毒入体,但是它却不是蛊毒这么简单,它是以蛊毒为引,再施行邪咒,也就是说我的血,虽然可以化解邪咒,却不能解蛊毒,如今邪咒失效,对王湘君來说,只要蛊虫不活跃,她就不会疼痛。”尹乐收回手指,再衣衫上擦了一下。
果真,过了一会,王湘君便缓缓转醒,她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尹乐一会,哑声道:“谁让你多事?”
“你不让我救,我偏要救你,你欠下我的人情是定了。不过,我的人情不需要用人情來还,回去之后,用十万两银子买回这个人情,咱们就两不相欠了。”尹乐微笑道,她岂能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尤其面对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嗜钱如命!”王湘君咬牙切齿地道。
“不跟你谈钱,莫非跟你谈感情吗?我跟你又沒有感情,总不能白白救了你。在妖洞的时候,若不是我,你早就死了,所以这十万两买你两次生命,值得了。”尹乐起身,走到水井边,把水桶扔回井里,又重新打了一桶上來,放在他们面前,然后拿出打火机点亮,“你们看!”
三人看向桶中,脸色陡变,只见黄色的木桶里,装着半桶左右的水,水中全部都是蠕动的虫子,虫子是白色的,像一条条白色的丝线,在水中漂浮着,尹乐道:“你如今体内,就聚满了这种线虫,它们会不断地侵蚀你的五脏六腑,虽然你现在不觉得疼,但是一旦过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你还无法解毒的话,你会再次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楚。”尹乐这句话半真半假,带着一丝恫吓的成分。她的血已经解掉王湘君的邪咒,那么,体内的蛊虫无法繁殖,所以,它们只会寄居在王湘君体内,每逢十五月圆的时候,才会痛上一次,若能忍得过那要命的痛楚,倒也沒有性命之忧。
王湘君觉得头皮麻,想到体内有这种恶心的虫子,她便觉得想用匕把自己的肚子剖开,让虫子流出來。
这样一闹,大家都觉得困倦顿消,心中思索着明日该如何说服村中人帮王湘君解毒。听说高寨的人横蛮凶恶,他们已经设置了警告牌,但是他们违反了,对村民來说是很值得愤怒的事情吧。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帮王湘君解毒?大家心中都沒底。
王湘君蹲坐着,双膝弯曲,双手环抱着膝头,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沒有听尹乐的话,但事已至此,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明日若是无法解毒,她也认命了。但是,她也绝对不会让龙尹乐瞧不起她,她会一刀了结自己,不再遭受非人的折磨。
“他们为什么要在水里放虫子?”王湘君忽然悲愤地道。
尹乐淡淡地道:“高寨的人几乎个个都学巫术,自小练毒,这种金线虫可增强他们的邪术,这种金线虫不会蚕食他们的五脏六腑,反而可以为他们体内的蛊虫提供养分,所以,他们吐口水也好,流汗也好,只要配合邪咒,就能变成害人的巫术。”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莫非你是高寨的人?”王湘君冷道。
尹乐看着静卧在黑夜中的村子,淡淡地道:“等你见过高寨的人,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高寨的人了。”
天渐渐亮了,灰暗不明的天际有苍鹰盘旋,有乌鸦在枝头上凄厉地叫喊着,叫得王湘君心烦意乱,她顿时一跃而起,飞身上了树顶,双掌御风而出,瞬间便有十几只乌鸦尸体跌落地上。
尹乐怒喊:“住手!”
王湘君轻身落地,冷冷地道:“我不过杀几只乌鸦,你犯得着这么紧张吗?”
尹乐深呼吸一口,怒道:“你都中蛊毒了,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楚晔道:“算了,不过是几只乌鸦,而且叫声也确实让人心烦!”
尹乐凌厉地道:“是啊,不过是几只乌鸦,它们爱叫就让它们叫,这点都忍受不了?我说过,在高寨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杀生更是不可以的。”
“行了,你还有完沒完?我杀几只乌鸦还要你管?你是什么身份?手无缚鸡之力,还要我们分心保护你,别以为你懂得巫术的东西,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沒玩沒了的找麻烦!”王湘君真是受够了,这段日子是她这辈子过得最不堪的,被死士抓走,落入蛇洞,再被妖精拖走,如今还要中蛊毒,不过打死了几只乌鸦,这女人就喋喋不休紧抓不放。
第九十七章 御风教
楚坤不帮着王湘君,他道:“你都中毒了,你就消停点吧。这个村子太邪门了,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更邪门的事情出现。”
楚坤话音刚落,便看到本來已经有些透亮的天空变成黑漆漆一片,众人猛地抬头,竟看到漫天黑压压的乌鸦从四面八方围了过來,这些乌鸦有些不一样,模样凶狠,而且眼睛特别的锐利,羽毛黑得亮,身子瘦而尖,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只,四面八方还不断地围过來。
众人都骇然,王湘君更是面如土色,双腿微微抖,想起在蝙蝠洞里的便蝙蝠侵袭,而如今这些乌鸦,不知道比蝙蝠多多少倍。楚坤怒道:“叫你不要冲动,你这个女人,真是个灾星。”
楚晔持剑而立,但是面对铺天盖地的乌鸦,他真的沒有应付的能力。
尹乐知道自己不出手是不可能了,她对众人道:“你们退到柴堆后面,我來应付它们!”
楚晔把她藏在身后,道:“你和王湘君躲起來,这些事情,交给男人去做。”
“上阵杀敌,是你们男人的本分,但是,乌鸦至阴至邪至寒,却必须女人对付。”尹乐对他笑了一下,又道:“你放心,我可以应付得來,沒有把握的仗,我从來不打!”
她抬头看着黑压压的乌鸦群,她知道这些乌鸦是高寨人所养,用专门用來对付入侵的官兵或者是外敌,因为高寨的巫术让很多人忌惮,谁都想高寨灭亡,高寨要自保,只能用自己的方式。
如今乌鸦还沒开始行动,它们要袭击人,会等寨主号施令,也就是说,如今寨主已经醒來,意识到外敌入侵,并且出手杀了乌鸦,高寨的人脾气古怪,有仇必报,所以,这一场仗,在所难免。
尹乐趁着还有时间,把头全部放下,再用丝带捆绑固定好,如今她头上沒有一点珠翠,显得更是清丽脱俗,她回头俏然一笑,对楚晔道:“放心,退回去吧。”
楚晔摇摇头,“不!”他不会把龙尹乐置于危险中,他说过无论生什么事情,都会保护好她的。
尹乐右手一扬,顿时三人站立的地方升起一个金色的护罩,尹乐本不想用结界,但是,她也深知道这些乌鸦的嘴角,都被喂养了毒素,人的身体一旦被叮琢,便会立刻中毒。这也是为何高寨一向是邪术源地,却沒有人敢围剿。
楚晔脸色一变,他想撞出去,但是护罩看似无形,一撞上去,就立刻被弹了回去。
王湘君脸色煞白地道:“天啊,她才是妖精吧?”
楚坤淡淡地道:“她轻功很好,她单独一人入宫把朕抓出來的。”
“不,我分明探过她的内力,她是一点内力都沒有的。”王湘君否定道。
楚晔也探过,她确实沒有内力。他蹙眉道:“这圈子是什么东西?”他只见尹乐手轻轻地一扬,这个气圈便出來了。
“肯定是邪术,我曾经怀疑,她就是高寨的人。”王湘君立刻道,“肯定是的,否则她为何懂得七色彩虹邪术?还有,我喝了她的血就不痛了。这个圈子肯定不是障眼法,一定是邪术,我们都信错了她。”
一声呼啸声传來,高亢嘹亮,刺穿清晨的轻雾,直冲九霄云外。
随着啸声想起,村口出现了一群人,天色还沒凉透,只看到他们一个个身材矮小,脸很长,很黑,不知道是真的黑还是因为距离遥远瞧不清楚。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骑在水牛背上的老者问道,老者跟所有村人一样,身材矮小,脸又长又尖,他身穿一身黑色袍子,坐在水牛背上,仿佛一个五岁儿童。他脸色不大好,有些警备,也有些抗拒。
尹乐走上前去,道:“这位是寨主吧,我们是山外人,路过这里,我们有同伙无意中喝了井水,并且杀了几只乌鸦,在此,我代表我的同伙向寨主说声对不起。”
那寨主瞧了瞧,问道:“谁喝了井水?”
尹乐指着王湘君,“她!”
寨主冷笑,“荒谬,休想骗我,要是喝了井水 ,她如今焉能站起來?”
“我已经为她解掉邪咒,现在想请寨主为她解去蛊毒。”尹乐静静地道。
“我们早就在水井外立了牌子,不许任何人喝井水,是你的同伴自己不遵守规定,中了毒能怨谁?”寨主冷冷地道,“不过,解毒不解毒,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们很快就要成为乌鸦的粮食。”
寨主心中着实诧异,这个女子竟然能解七色彩虹的术咒?这样的人不能容许她活在世界上,否则,对高寨來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他不跟尹乐多说,只想着要他们死,遂从身体取出一根笛子,轻轻吹了两下,那笛声极其温柔,动听,但是,如此优美的笛声,却是一种必杀令。
所有的乌鸦出一声悲鸣,撼动天地,全部往尹乐冲过去。
楚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他拼命地撞结界,每撞一次都被反弹回去,急得他几欲吐血。
楚坤和王湘君掩嘴惊呼,这么多乌鸦围攻龙尹乐,她还有命?
然而,就在此刻,尹乐的身子冲天而起,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棒子,她的身子在天空中旋转,龙杖划圈,一圈圈金色的光晕从她身边散开去,乌鸦一只只地落地,而她半点不沾。
尹乐高声道:“寨主,你若不妥协,你们辛苦养的乌鸦,便要一只不剩了。”
寨主深知她厉害,但是也因为如此,更留不得她,他继续吹奏笛子,乌鸦成群结队地飞向尹乐,却全部葬身在光圈里。
尹乐身子飞向寨主,落在牛背上,伸出龙杖指着寨主,含笑道:“我再说一遍,你若不答应为我同伙解毒,我必杀光你所有的乌鸦。”
寨主惊恐地看着她,只见她眉心有一个卍字在跳跃,他惊问道:“你是什么人?”
“一个足以踏平整个高寨的人。”尹乐淡淡地道。
寨主陡然一惊,他接掌高寨多年,从沒遇到过这么厉害的人物,可以解除七色彩虹的邪咒,还能力战群鸦,此刻更谈笑风生地站在他面前,跟他谈条件。
他知道硬碰不得,只得吹了吹笛子,驱散所有的乌鸦。
尹乐眉心的卍字隐退,她落在地上,她的高度刚好与坐在牛背上的寨主一样高,她傲然道:“寨主真是个聪明人,你们高寨在这里与世隔绝,我也不愿意让你们灭族,只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同伙死于你们的蛊毒。你们把养金线虫的水井设在村口,本身就是你们的不对,若碰上不识字的山民,岂不是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你到底是什么人?”寨主盯着尹乐问道。
“御风教!”尹乐轻轻地道。两人所站立的位置距离结界甚远,所以两人的谈话,楚晔等人并沒有听到。
第九十八章 入村
御风教行事诡异,武功高强,高寨未曾和御风教打过交道,但是也听闻过关于御风教的传说。以前觉得不以为然,但是如今见识了尹乐的身手,然后猜测御风教这么多人,若是全部都跟眼前这个女子这般好的身手,那高寨焉还能存活下去?
只是他也吃不准尹乐到底是不是御风教的人,遂怀疑地道:“御风教只是武林中的教派,如何懂得巫术?”
尹乐笑了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用巫术?”
寨主一愣,“你方才的不是巫术么?”
“你身处中原,莫非不知道中原有法术么?法术专门就是用來克制邪门歪道的巫术邪术,而入我御风教的门,必须先练习法术,再学武功,防的,就是你们这些邪门歪道。”尹乐看出他的忧虑,特意把御风教说得恐怖些,其实御风教门下,除了绿荷与白子,沒有人懂法术,不过,武功都是一流的。
寨主面如死灰,盯着尹乐许久,才叹息一声:“我治好你的同伙,你当真不会对我寨中人下手?”
尹乐笑了笑,“我对你们下手干什么啊?你以为杀人不费力气?我御风教杀人,全部都有价的,沒有足够的钱,我们不会出手杀人,除非生命受到威胁。”
寨主也知道御风教有顶尖的杀手,确实,要一个杀手出手杀人,是必须给足银子,沒有银子,也一定要有彩头,这个是杀手的规定。
寨中的百姓都在张望,他们见乌鸦落败,早惊慌至极,这么一群乌鸦,是用來抵御千军万马的,但是一个女子就全部击退了所有的乌鸦,这份能耐不容忽视。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并且预言高寨可能要遭受灭族之灾了。
寨主不得不答应为王湘君解毒,但是他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尹乐必须保证,不能伤害他们一个族人。
尹乐答应了,道:“我等只是路过,不是有意要和高寨为敌,若我的同伙毒清了,我们会立刻离去。”
寨主相信了她,道:“好,请你们的同伙进村吧。”他站在牛背上,对着身后的族人打了打手势,族人们迅退开,大开村门。
尹乐破除结界,对楚晔道:“我们进去吧。”
楚晔什么话都沒有说,只默默地点了点头,心底有太多的疑问,此刻却不是问话的最好时机。
倒是王湘君,瞪着尹乐问道:“你跟那矮子说了什么?”
尹乐道:“那寨主看上你了,他跟我讨要你做媳妇,我答应了。”
王湘君气得浑身抖,正欲破口大骂,尹乐却忽地一笑,“跟你闹着玩呢,他说帮你解毒。”
王湘君一愣,“当真?他会这么好心?”
“这里的人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你若是不喝那些水,咱们就不需要求他们。说到底,都是你自己鲁莽。”尹乐淡淡地道。
王湘君在见识过龙尹乐的能耐之后,又被尹乐嗤笑了一下,此刻完全冷静了下來,想起这一路上,她对尹乐的诸多不满,竟然宣泄出口,真是太过愚笨了。她有些懊恼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让人瞧出了心底的想法。如今,保命最重要,至于对付龙尹乐,保住了性命,日后有的是机会。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感激地道:“确实是我的不对,谢谢你让他们为我解毒。”
尹乐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在得知她会嫁给楚晔的时候,早就命人调查过王湘君,当时漠岩是这样跟她说的,王湘君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聪明,狡猾,并且恶毒,很沉得住气。所以,当在淩荒山上,她多次对自己火,尹乐还觉得有些奇怪,一个深沉的人,是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的,但是王湘君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她基本是冲着她开火。或许,在生死关头,她暴露了本性也有可能的。而此刻,她知道自己可以解毒,而且离开高寨之后,基本就安全了,她伪装的衣裳又重新披了起來。
楚晔之前一直是牵着尹乐的手走的,但是,进村的时候他却自顾自地走在前头,跟尹乐也刻意拉下了距离。尹乐知道他心中生气,她其实并非存心骗他,若他要生气,那也只能让他气一段日子了。
她可不会哄人,哄人是一门高深的技术活,她从來沒有修读过。
入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王湘君终于知道当时怀疑尹乐是高寨的人时,她说当自己见到高寨人的时候,就会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高寨的人的意思了。高寨的人全部身高都不过四尺,寨主跟楚晔走在一起,只到楚晔的腰。她很是奇怪,为了表示跟尹乐的友好,她主动地问尹乐:“为什么他们这么矮?莫非他们都不是中土人士?”
“他们自小练蛊毒,并且用自己的身体养蛊毒,蛊毒到底是有害之物,进入他们身体之后会抑制身体的生长,而毒性运行全身。虽然身体有抗毒的本领,不会被蛊毒害死,但是会改变皮肤的色素,所以,他们全部都无法长高,皮肤呈现黑色或者紫色青色。”尹乐道,她看似是回答王湘君,其实是想告知楚晔。
王湘君有些叹息,“为了练蛊毒,竟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为什么不好好地生活,其实练蛊毒对他们來说,也沒有什么好处。”
尹乐淡淡地道:“有些人,是不想好好生活的。”她别有所指,王湘君立刻就对号入座了,也淡淡地回应道:“是啊,世事无奈。有时候你想好好地生活,现实却逼得你不得不狠下心肠。即便明知道是双输的局面,但为了那一分胜算,却还是愿意付出生命作为代价的。”
楚晔淡淡地道:“生存的条件,只是衣食住行,若强求太多,确实是必须要用生命做代价的。”
王湘君沒有做声,倒是楚坤道:“人心不足,谁不想过得好?谁不想安枕无忧?可惜,现实总是不允许的。”
尹乐听到他们唇枪舌战,暗有所指,便笑了笑道:“你们这样说,把天下平淡过活的老百姓置于何地?若人人都说要力争上游,要坐在那天下第一高位,岂不是天下大乱?”
“谁不想?只可惜他们沒有这样能力,但凡手上有点权的,无一不对那高位虎视眈眈。”楚坤淡淡地道。
那寨主听到他们的谈话,顿时回过头來道:“无可否认,是有这样的人,但是更多的是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的百姓。”
一句话,说得谁也无法辩驳。老百姓想怎么样,只有老百姓有资格言,谁也无法代替老百姓。
第九十九章口出恶言
进入村寨,他们被安置在寨主家里。寨主的房子和其他村民的房子一样,整间房子都是用木头建造,立于山坡之上,进入房子,需要经过一道长长的木楼梯,底下是中空的,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还有几口大缸,大缸里除了水,就什么都沒有。
寨主对四人道:“这底下的任何一件东西,你们都不要乱碰。”
众人深知厉害,并不敢乱碰,只随便瞧了一眼,就上了楼梯。
打开房门,有一股腥臭的味道钻进鼻子,众人定睛瞧去,只见房子内悬挂着几条绳子,吊着很多鱼干,其中有的还是新鲜吊起來,还沒干水,现在天气,适合腊肉和晒鱼干,村中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腊肉和鱼干就成了主要的菜肴。
只是定睛瞧去,只见那些已经略干水的腊肉和鱼干上面,竟然爬满了虫子,这些从子约莫筷子头大小了,胖白胖白的身子,在初生的旭日中着亮光,楚坤吓了一条,惊道:“这些不是蛊虫吧?”
门后面走出來一个女人,身材也是十分矮小,约莫四十多岁,脸色黝黑,嘴唇青紫,她道:“这不是蛊虫,这是给我们吃的。”
“吃虫子?”楚坤头皮麻,“天下这么多好吃的,你们不吃,却偏要吃虫子。”
寨主进门,手里拿着一根烟斗,坐在门后面的矮凳上,道:“你沒吃过,又焉知道这种虫子不好吃?兴许比你说的那些山珍海错要美味多了呢。”
尹乐瞧着那些胖的虫子,笑了笑,道:“这种虫子,若用來酥炸,是美味至极的,蛋白质丰富,营养价值高。”只可惜,吃这么营养的东西,都不能让这些练蛊毒的人长得高一点。
“你识货。”寨主眸光闪动,皱巴巴的脸舒展开來,仿佛自己的得意之作得到人家的欣赏一般高兴。
“我吃过。”尹乐淡淡地道。
一句话,说得王湘君和楚坤都侧目而视,楚坤喃喃地道:“这么恶心的东西,怎么会美味?”
“要不要试试?”寨主有些兴奋地看楚坤。
楚坤连忙摆手,一脸厌恶地道:“不要,我可吃不下。”
尹乐笑笑,“你再多饿几顿,再恶心也能吃下。就等同你们之前吃鱼生,也说过不吃生的东西,但是,你吃了之后,却觉得十分美味。”
“那怎么一样?”楚坤瞪眼道。
王湘君蹙眉道:“你们不要说这个了,还是早点让寨主为我解毒吧。”
寨主放下手中的烟斗,淡淡地道:“要解你的蛊毒,你必须先吃下这些虫子。”
王湘君脸色微变,“你这是在戏弄我?”
寨主摇摇头,认真地看着她,“不,我沒有戏弄你,要解除你身体的蛊毒,必须吃下这种虫子。”
“你是说,这种虫子是解药?”楚坤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也同时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王湘君。
王湘君很是愤怒,她怒瞪着寨主,“莫非就沒有旁的法子了么?”
那一直站在旁边的妇人道:“有的,但是估计小姐连听都不想听。”
“你快说与我听听。”王湘君听闻妇人的话,眸光一闪,厉声道。能有什么法子比吃虫子更恶心的?
妇人被她厉声呼了一声,脸上陡然一愣,随即有些惊惶地道:“是,那法子便是吃下人中黄。”而王湘君沒有看到的是,王湘君凶那妇人的时候,寨主的脸闪过一丝阴翳。
“什么是人中黄?”王湘君疑惑地问道。
尹乐却已经嗤一声笑了。
楚晔与楚坤别过脸,尽量不看王湘君的面容,人中黄是什么?稍懂医理的都知道。
王湘君转头看着尹乐,“你知道是什么?”
尹乐摇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药名很好听。”
但是妇人接下來的解释,却让王湘君恨不得灭了尹乐。
那妇人嗫嚅道:“那是,人的粪便。”
王湘君脸色陡然便铁青了,她冷笑一声,“横竖不过一死,若要用这样的法子才能除我的毒,我还宁可死了。”
寨主看着尹乐,道:“你听,是她自己说不治的,怪不得我们。”言下之意,就是他遵守了诺言,要为她解毒,是王湘君自己拒绝的。所以即便日后王湘君有什么事情,也不能赖在他们头上,尹乐也不得找他们算账。
尹乐抱胸对王湘君道:“其实虫子很好吃,你要是觉得恶心,可以闭上眼睛吃。”
王湘君冷冷地道:“他们分明是在戏弄我,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解毒法子?怎不见他们吃?”
寨主闻言,冷笑一声,走到那些虫子旁边,伸手就抓起一把虫子放进口中,那些蠕动的虫子在他唇齿间被碾成虫泥,王湘君转头狂吐起來,真是打死她,都不会吃这些虫子的。
楚晔蹙眉问道:“莫非除了这两个法子,就再沒有旁的法子了么?”
寨主冷笑一声,“谁让她喝了井水?咎由自取!”
王湘君气得脸色青,但是自己的生命还拿捏在人家手上,即便她想冲上去杀了寨主,此刻却不敢轻举妄动。她知道这个肯定不是解毒的法子,不过是用來恶心她报复一下罢了。
尹乐摊摊手,“我不管,你既然答应我为她解毒的,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也要为她解毒。”
“她不吃,莫非我还能撬开她的嘴不成?”寨主眉目紧蹙,瘦脸上的皱纹一圈一圈的,仿若湖面被风吹皱的涟漪。
“你们除了这么野蛮的法子,便沒有其他法子了么?”尹乐问道。
“这些虫子养得十分艰苦,若不是我答应你为她解毒,我哪里舍得给她吃?她还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内人都敢吼?在我们高寨,女人是用來疼爱的,哪怕是说一句重话都不行。我娶回來的媳妇,可不是被你们欺负的。”寨主说得十分气愤,是因为王湘君之前曾经凶过寨主夫人。所以如今便为媳妇出头,给王湘君一些颜色。
王湘君嘎嘣扔出两个字:“丑妇!”
那妇人掩面痛哭起來,寨主脸色铁青,两只手指放进嘴里,忽地吹了一声口哨,顿时,房子的几个窗口便爬进了无数条青色的蛇。
王湘君与楚坤曾经被蛇围困,对蛇已经产生了 一种惊恐心理,如今看到这么多的蛇,两人早吓得腿软,连逃跑都逃不了。
第一百章 面子
楚晔抽出剑,冷然对寨主道:“若兵戎相见,对你我乃至村中的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幸事。”
寨主被楚晔的霸气所震慑,愣愣地看着楚晔好一会,才软下來道:“那我也不能让人这么轻易欺负了去。”
楚晔回头看着王湘君,厉声道:“道歉!”
王湘君早被蛇吓得六神无主,听到楚晔厉声吼她,顿时如鸡啄米般点头,可怜她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对……对不起,是……我无礼在先,寨主请息怒。”有一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以前王湘君认为自己就是这一类人。但是她现在知道,当面临让她惊惧得全身无力的威胁时,所有的坚持和原则,都是可以抛弃的。
寨主也只是想讨个说法,顺带让尹乐知道他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过当看到尹乐一脸的淡然时,他知道下这个马威毫无用处。便吹了一声口哨,把蛇全部撤走。
王湘君与楚坤双双跌坐在竹椅上,吓得是汗流浃背。楚坤双腿软,抹了一把汗,道:“只差点沒把我吓死。”他也沒有力气去苛责王湘君了,怕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倒是尹乐道:“不过是青蛇一堆,有什么好怕的?”
楚坤和王湘君看着尹乐,见她神色自若,仿佛一点都沒有被吓到,楚坤不由得道:“女子中,你算胆子大的了。”
寨主瞧着尹乐,道:“你跟我出來一下。”说罢,便先走了出去。
楚晔拉了尹乐一把,“我跟你一同出去。”
尹乐看着他,他眼底有担忧和不安,即便见识过她的能耐之后,他依旧怕她遇到危险,这份心,便是她毕生所求的。她眉目柔情万分,道:“放心,我去去就回。”
楚晔道:“有事立刻大声喊我。”
“知道!”尹乐应声,转身出去了。
寨主站在吊楼上,冷然地看着尹乐,有些纠结地道:“你不能总是拆我的台。”
尹乐不知他何意,遂疑惑地看着他。
寨主叹息一声,“我媳妇刚才在里面,你起码得给我几分薄面,我媳妇最敬佩我唤蛇的功夫,你竟然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副轻蔑的样子。”
尹乐瞪大眼睛,有些啼笑皆非,“敢情你唤蛇,就是为了在你媳妇面前耍威风啊?”
寨主面容有些尴尬,黑黝黝的脸竟然红了,他道:“我们这里,娶媳妇是很艰难的事情。”
“哦?为什么呢?”尹乐不明白了,这里的女子不嫁给村中人,莫非要嫁出去?只是,外面的审美观点,似乎跟村中人不一样,出去未必能嫁得出。
“我们村中,女子不多。”寨主一句话,道出了村中许多大龄青年的感慨。
尹乐无语了,许久才瞪着眼睛问道:“那你要我怎么配合?”
寨主无奈地道:“还能怎么配合呢?你都力战群鸦,还胜了,大家都看到,我就是希望在我媳妇面前挽回点面子,好让她觉得我是最好的。”
“你很爱你媳妇?”尹乐有些好奇。
“当然爱了。我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娶到的,多少人虎视眈眈?”
“你可是寨主啊!”尹乐不明白了,“谁还敢打你媳妇的主意?”
“我们这里,只要女人心甘情愿地跟人家走,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也必须放行。”寨主无奈地道,“所以,你们要是连累我失去媳妇,我就要那丑女人死。”
“你说王湘君是丑女人?”尹乐笑了,这句话要是被王湘君听到,不气死才怪。
“怎么不是?长得那么高,皮肤还那么白......”
尹乐清清嗓子,“然则,在你看來,我也是丑女人了?”
寨主顿时语塞,良久,才讪笑道:“比她略好看点。”
尹乐脸有点抽搐,冷冷地道:“是啊,我们都是丑女人,沒有你媳妇好看。”
“也不能这样说的,在外面,你是个顶漂亮的女人,但是在我们高寨,你们肯定嫁不出去。谁会娶一个比自己高这么多的媳妇?走出去都被人笑话的。”寨主淡淡地道。
“幸好我沒指望嫁给你们村的男人,否则我岂不是要成了老姑娘?好吧,废话别说了,还有什么法子为她解毒?你要她吃虫子或者是人中黄,是不大可能的。你寻个法子为她解毒,我成全你的面子。”尹乐蹙眉道,不愿意继续刚才那残酷的问題。
寨主笑了笑,“那毒已经解了,刚才我抽的烟斗,散的烟雾可以毒杀她体内的蛊毒,等明日,就可以排出來了。”
“啊,你作弄她啊?”尹乐顿时对眼前这个小老头生出几分好感。
“也不算是,我只是不想被我媳妇知道我解除蛊毒的真正方法。”寨主轻声道,虽然很爱自己的媳妇,但是,也要防备她跟人走了,会把自己解毒的法子说出去。
“那你为何告诉我?”尹乐好奇地问。
寨主瞪着她,“你能解除邪咒,那蛊毒对她來说影响不大,不过是每月疼一次罢了。你定是个中能手,我何必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即便把解除蛊毒的法子告诉你,你也不放在眼里。”
尹乐笑了笑,“这倒是真的。”
寨主走下吊楼,从地上捡起一团泥巴,搓捏成丸子,放在手掌心上,顽皮地笑道:“这就是解药。”
尹乐耸耸肩,“你还真记仇。”
“谁让她说我媳妇來着?”寨主冷然道。
尹乐看着他矮小的身子慢吞吞地上楼,心里觉得很温暖,替那妇人。有一个人如此深爱自己,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吧?
经过青蛇围困,王湘君不敢再拿乔,当寨主把药丸递给她,她只研判地看了几眼,就往嘴里送去。
她艰难地咽下丸子,看着寨主,“就这样解了?”
“莫非你还想吃虫子或者人中黄?要不是她跪下给我求情,我绝对不会把唯一一粒解药给你,否则你要解毒,就只能吃虫子。”寨主冷然道。
尹乐一愣,随即明白到寨主要在媳妇面前挽回面子,她脸色陡然沉黑,寨主连忙道:“好,毒已经解了,你们走吧。”
王湘君复杂地看了尹乐一眼,她不相信尹乐为了她的死活而下跪,但是,那寨主之前还说要她吃人中黄或者虫子,他们出去一会儿,回來之后就给她解药了。若说龙尹乐沒做过什么,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楚晔搂紧尹乐,轻声问道:“你真的给他下跪了?”
尹乐附耳道:“你觉得我会吗?”
楚晔笑了,心中有数。她这么骄傲,哪怕是自己的死活,都不能让她弯膝下跪,又何况是别人的死活。
第一百零一章 安全回京
尹乐在临走的时候对那妇人道:“你男人很爱你,你真幸福。”
妇人的脸陡然红了,娇羞地看了寨主一眼,眉目低垂,“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嗯,男人有沒有本事是次要的,对你好才是最重要。”尹乐真心地道。
楚晔闻言,眉目一动,下了吊楼,他轻声问道:“做你的男人,不需要很有本事吗?”
“他若是很有本事,却对我不好,对我來说,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尹乐眉目含笑,嘴角却有一丝坚毅。
楚晔牵着她的手,道:“我会记得的。”
尹乐抬头看着明晃晃的日光,空气中有些凉意,秋天,已经到了。秋天凛冽的风,和明媚柔和的阳光,形成了绝妙的搭配,她顶喜欢这种天气。
离开高寨,尹乐以为和高寨再无半点关系。高寨只是她生命的插曲,过后,便留不下一丝痕迹。
但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这些个矮矮的小人们,会因为某个人而全部葬身火海。而她,也不得不背负高寨的冤屈,和某人为敌。
出了高寨,进入官道,便看到官道上设立关卡,有官兵驻守。
“晔!”有一道人影飞过來,落在楚晔面前,满脸的关切着急,“你总算回來了。”
是慕容赏,他领兵在所有通道上设置关卡,就是为了等楚晔。而薛子翔也带领了军队入山搜寻,如今无果。
楚晔道:“辛苦你了。”
慕容赏见大家神色疲惫,皇帝脸上伤痕累累,王湘君的额头也受伤了,便道:“我已经备好马车,先回去再说。”
他打了手势,只见马车缓缓驶过來,众人上了马车,楚坤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凝,一副皇帝的架势。
他知道,楚晔不会杀他,至少在他心中的疑问尚未解开之前,他不会杀他。这份笃定,來自一同长大的互相了解。
慕容赏问尹乐:“你怎么会跟晔在一起的?”当然,他最想问的是为何龙尹乐和楚坤会跟在一起,记得她临走之前说过去找一个可以救楚晔的人,莫非此人就是楚坤?她挟持了楚坤出宫?但是他随即又否定,她有什么能耐可以入宫带楚坤出來?入宫尚且不大可能,更遑论说要挟持皇帝。
尹乐淡淡地道:“我累了,不想说话,你要问的话,就等休息够了才问吧。”
楚晔伸手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前睡觉。慕容赏见此情况,不由得瞪大眼睛,“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楚晔瞧了慕容赏一眼,慕容赏见他神色冷凝,顿时噤言。他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王湘君一眼,王湘君神情有些落魄,但是却沒有半点愤怒,仿佛对这样的场面见惯不怪了。奇怪了,王湘君性格暴躁,狠毒,怎么会对这样的**裸的挑战彻底无视?莫非是故意装大方?也像了,她这人心机一向深沉。
四人都累极,不想再说话,各自闭上眼睛休息。
急得慕容赏团团转,他想知道这几天到底生了什么事,但是,能告诉他的人全部都睡着了,气得他也只好靠在一旁闭眼休息。说起來,这些天他也沒怎么合眼,如今见到楚晔平安归來,他的心才完全放下,当紧张撤防后,紧随而來的,便是浓浓的睡意。
回到京城,已经几近天黑。王镇西早得知他们正在回京途中,所以在城门等候。
当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安然无恙地走下马车,心头大石顿时放下,先是上前见过皇帝和楚晔,才拉着王湘君的手问道:“受伤了?”
王湘君轻声道:“回去再说!”
王镇西点点头,“委屈你了,孩子!”
王湘君看着楚坤和龙尹乐,嘴角有一丝淡然的笑意,“无妨,日后孩儿总会连本带利地取回來的。”
马车送尹乐回到刘家,楚晔轻声道:“回去跟老爷子好好商量一下。”
尹乐点点头,“嗯,知道了!”
“小心点!”楚晔竟有些依依不舍,但是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儿女情长,便放开她,道:“好好睡一觉,记得吃东西。”
尹乐回头看他,“你也是!”
马车哒哒哒地走在青石板的驰道上,出清脆的声音。
尹乐刚进屋,便听到下人大声喊:“五奶奶回來了!”
顿时,便涌出來一群人,为的便是寿头和红颜漠岩,寿头哇一声哭了,“姐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尹乐心中虽然感动,但是还是板起面孔道:“哭什么?我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寿头连忙擦干眼泪,“好,我不哭,我乖着呢,不信你问红颜,我这些天都沒闹过。”
刘勤刘安刘勉等人也冲了出來,刘勤担忧地问道:“弟妹,你去哪里了呢?爷爷都快担心死了!”
尹乐神色一端,道:“我先去拜见老爷子!”
红颜拉着她,“先回去沐浴更衣。”
尹乐一愣,随即想起自己还披着摄政王的衣裳,遂道:“好!”
回去沐浴梳洗一番,尹乐便去了老爷子的房间。
进入裕丰楼,尹乐忽然盯着裕丰楼的牌子看了一下,裕丰楼,御风教,虽然字不同,但是音竟然是一样的,她顿时觉得有缘。
屋里点着昏暗的烛光,天色已经全部沉下去了,月亮躲进云层里,天黑如墨,仗着那昏暗的灯光,尹乐看到老爷子的脸色十分难看。
“老头,什么事不痛快?”尹乐坐在他身边,装作无辜地问道。
老爷子用手敲动椅子的扶手,凌厉地扫视了她一眼,“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尹乐双**叉,笑了一下,“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老爷子面容顿怒。
“废话我不说的。”尹乐笑道。
“给我老实交代!”老爷子瞪着她。
尹乐也端正神色,“好,我跟皇帝,摄政王,还有王镇西的女儿王湘君一同历险了。”
老爷子冷笑一声,“这还不是废话吗?”
“说真话你不相信,说假话我又不愿意,你说怎么办呢?”尹乐显得一筹莫展。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真当我是晔儿啊?这么好哄?”
尹乐把椅子搬近一点,凑近他,一字一句地道:“皇帝命人抓走了王湘君,而命人告知楚晔抓走的是你刘家的孙媳妇,楚晔因昔日和你有些交情,便前去救人,但是皇帝早布下天罗地网,要置楚晔死地,我从慕容赏处得知事情,便跟着他去救人。”
老爷子瞪着尹乐半响,铜铃般大的眼睛渐渐从开始的不相信变为深信不疑。
第一百零二章 老爷子的智慧
过了许久,老爷子才道:“摄政王果真为你出头?”
“千真万确!”尹乐道。
老爷子沉吟许久,“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为何会因为一个民间妇人而犯险?莫非他不知道当今皇帝早想要他的命了么?”他疑惑地看着尹乐,尹乐摊摊手,“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他喜欢上我也说不定的。”
老爷子哼一声,“就凭你?人家王爷要什么女人沒有?”
“老头,你莫非不记得皇帝也曾经下令要我入宫吗?”尹乐瞪大眼睛提醒他。
老爷子笑了一下,“那是皇帝白目,他要是真的娶你入宫,此刻说不定有多后悔呢。”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他要后悔?”
“你凶,沒个女人的样子!哪个男子不希望能找到一个温柔娴淑的妻子?你这样的,也就只有晔儿能看得上你了。”老爷子嗤笑道。自从退休,他整个人都轻松多了,竟也开始说一两句笑话了。
尹乐想起楚晔的叮嘱,便凑近他问道:“老头,要是有一天,楚晔说要娶我,你会同意吗?”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总比嫁给皇帝要好。”
尹乐一愣,“言下之意,你是同意?”
“我可以不同意么?你的意中人根本就是摄政王。”老爷子不愧阅人无数,心中早有数了。
尹乐清清嗓子有些尴尬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老,但是还沒老糊涂。”老爷子淡淡地道,“你别以为可以瞒着所有人,你用尽心思要嫁进刘家,甚至不惜花银子送走龙若银一家,不就是因为晔儿有个晔字吗?不过,我很是好奇,为何当初你会认为晔儿就是你要找的人?”
尹乐沒想到老爷子竟然全部识穿了,她有些奇怪,“既然你知道我不是真心嫁给寿头,为何还要让我接任东家?”
“你对晔儿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而且,我刘家确实无人可继承我偌大的产业,我很多生意都是刚刚打响头炮,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消灭。”老爷子叹息道。
尹乐踌躇了一下,还沒开口,老爷子便道:“我知道我是自私,但是,希望你能留在刘家两年,两年之后,你喜欢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
尹乐沉默了一下,道:“我答应你!”
她做事不会虎头蛇尾,既然开始答应了他,就一定要做到完善才离开。况且,她也放不下寿头。
最后,老爷子问她,“你的真正身份可以告诉我吗?”
尹乐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地道:“御风教的主人!”
当然,关于龙家的身份,她是不能说的,也沒有说的必要。
只是这个身份,已经把老爷子吓得脸色白,他挺直腰身,嘴唇哆嗦了一下,“御风教?”
“嗯!”尹乐淡淡地道。
老爷子已经猜到她的來头不简单,但是却不知道竟然是御风教的教主。他刘家何德何能,竟然招來这么一尊菩萨?他知道江湖上对御风教的风评都不好,说他们为了银子,什么事情都肯去做。而如今自己竟然双手奉,他此刻才后悔自己的鲁莽。
尹乐看出老爷子的担忧,笑笑道:“怎么?怕我谋夺了你的家产吗?”
老爷子瞧着她,道:“你御风教要赚钱,有的是法子,怎么会來谋夺我的家产?”
尹乐知道他心里不踏实,便道:“你现在后悔还來得及,我可以不做这个东家的。”
老爷子不知道她是以退为进还是从來沒打过刘家产业的主意,他脑子里掠过很多种念头,放弃她还是信任?一时之间还真的拿不定主意。
尹乐神情倒是十分轻松的,她虽然喜欢银子,但是她会用自己的能力去赚取,意外之财当然是好,可若不属于她的,她也不会要。
老爷子最后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信你!”
希望他年纪老了,却不至于糊涂,也不至于看走眼。他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一盘,若赢了,至少自己身后,儿孙们不愁吃穿。
尹乐有些意外,虽然她也相信最后老爷子会相信她,但是至少会出去调查一下,这么快就说相信她,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因此,她的心也是感动的,这个老头,看似强悍冷硬,但是对她还是很好的。或许是爱屋及乌吧,因为爱寿头,连带也信任了她。
尹乐伸手去握住他的手,用从未有过的真诚对他道:“你放心,不属于我的,一分一毫我都不会要。我御风教,从來不愁一个钱字。”
老爷子的眸光在她脸上巡梭了许久,最后反握住她的手,慎重地道:“我希望,我沒有看错人,也希望你能为我的子孙们谋取一个安稳的日子。如今政局动荡,谁都不知道将來会生什么事,而我刘家,身为全国富,更位于天子脚下,当其冲受到牵连,我这些家财若无人能保,也肯定是保不住的。只怕到时候,会被人胡乱找个借口,这一家子性命尚且无法保住,莫说家财了 。”也就是,在老爷子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尹乐能攀上一个有能力的靠山,为他保住这万贯家财。这个靠山,当然是摄政王了。
当时,尹乐还认为老爷子在危言耸听。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老爷子确实是个有远见的人。又或者,他对当前的局势看得很明白,也对自己的儿孙性子太过了解。
她离开老爷子的屋,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寿头正跟红颜学算盘。见她回來,顿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卖弄地道:“姐姐,你來,算算这个数。”
尹乐瞧了一眼,只见桌面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她拿起算盘,三下五除二就算了出來,惊得寿头直瞪眼睛。
尹乐笑了,“怎么样?”
寿头郁闷地道:“比我好一点。”难得找到一点可以炫耀的资本,却被尹乐打击得体无完肤。
尹乐笑道:“只比你好一点么?那你岂不是很了不起?我都学了那么久,而你学了不到五天,就几乎跟我差不多了。”
寿头顿时又开心起來了,“是啊,我确实是很了不起了。要是我再多学几天,肯定比姐姐厉害。”
“拭目以待!”尹乐连眸光都泛着笑意,跟王湘君和楚坤相处了几天,让她觉得哪怕就是跟一头猪相处都是幸福的,更何况是这么天真无邪的寿头。
第一百零三章 吃醋王爷
好不容易哄寿头睡着了,尹乐问红颜:“我离开这几天,有什么事生了吗?”
红颜回答说:“家里倒是沒什么事情,但是听说茶园那边闹得不可开交,茶园的人來了两次,说是请老爷子出面。但是老爷子都借词不见。后來茶园的人无奈,去了找刘燕香,刘燕香去了两次茶园,听说如今还闹着。”
“是不服刘勤管理茶园吗?”尹乐淡淡地问道。
“是的,茶园的管工和炒茶工都是老人,跟了老爷子几十年,他们只服老爷子的管理。而刘燕香这几年也私下跟他们交好,逢年过节都会为送礼拜访,所以,这些人对刘燕香也是心悦诚服的。换言之,老爷子若是不管理茶园,他们的意见就是把茶园交给刘燕香。刘燕香这两日明说是去安抚工人,实际上是挑事,让茶园的老人们无论如何也要趁您不在的期间,闹到老爷子跟前,所幸老爷子这几日都不管不顾,只命人打了一句话,说一切都以五奶奶的决定为依归。”红颜说道。
小香端进來一盆热水,加了白醋,让尹乐泡手,尹乐把手浸在水中,缓缓地道:“也就是说,无论我派谁管理茶园,他们都会闹的,只除了刘燕香之外。”
“沒错。”红颜回答说。
“刘勤有沒有解雇采茶工?”尹乐又问道。
红颜摇摇头,“沒有。”
尹乐神色自若,“嗯,甚好!”
红颜不解了,“当初您不是让他解雇一部分采茶工吗?他沒有解雇,为什么说好呢?”
尹乐笑了笑,“立秋过后,便是采秋茶的时候了,我让他解雇茶工或者调动工种,是一个提议,也不是说立刻就要实施,若他为了迎合我,不顾现实地解雇或者调动,我如何能放心把茶园交给他?如今证实,他其实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只是,这么多人跟他作对,他要在茶园站稳步伐,我们还必须帮一把。”
“怎么个帮法?”红颜问道。
“明日我们去一趟吧。”尹乐伸出手,小香拿毛巾给她,作势要帮她擦干,尹乐接过毛巾,自己擦了擦,对小香道:“你早点睡吧,明日陪五爷去南房念书。”
“是!”小香端着水出去了。
小香出去之后,尹乐问红颜:“漠岩如今在保护叶蓉吗?”
“是的,前日,慕容将军出了城,慕容夫人找人去抓叶蓉,是漠岩出手救了她。”红颜叹息一句,“只是不明白,她为何不跟慕容将军道出真相?主人,或许我们去说吧。”
“你觉得慕容赏会相信我们的话?那个是他敬爱至极的母亲,而他对我一直都心存疑虑,他不止不会相信我的话,最后,甚至还有可能在叶蓉跟他坦白的时候,他都会因为我说过而不相信叶蓉。”尹乐淡淡地道。
“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莫非,那慕容夫人分明是不想她入门,我觉得,这个女人迟早会弄死叶蓉。”
“多调几个武功高强的人过來保护她,有什么事情,立刻跟我汇报。”尹乐吩咐道。
“是,主人!”红颜基本都禀报完了,便道:“那主人先休息吧,明日还要去茶园呢。”
“嗯,你也早点休息!”尹乐道。
红颜推门出去,并且顺手把门关上。尹乐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把窗幔拢在一起,仰头看着大半圆的明月。月光如华,庭院如同铺了一层白霜,院子里的灯笼显得有些朦胧,出昏黄黯淡的光。
她的心情是很欢愉的,虽然楚晔还沒有记起她,但是,他们总算走到一起了。楚晔就等同她的动力,面对烦琐的尘世事,她也不会觉得力不从心了。
她和衣躺在床上,身边的寿头已经出轻微的呼噜了,她支起身子为寿头盖好被子,月光从窗户透进來,映照得寿头脸色洁白如约,沉睡中的他,看不出智商有问題,温雅如玉,俊美非凡,她叹息一声,若他智商沒有问題,大概会是刘家最好的继承人。
他对茶有独特的敏锐,也喜欢品茶,更喜欢研究泡茶的技巧。最重要的是他肯学习,可塑性高。
如此想着,困顿便慢慢地袭上心头,这几天都沒怎么休息过,心中虽不担心出不去,但是到底对身体來说也是一种折磨。
就在她刚入睡不久,整个人便被一对大手捞起來,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愤怒的脸,他低声吼道:“你不能让他睡榻上吗?为何要一起睡?”
尹乐打着哈欠道:“他只是个孩子!”
“有哪个孩子长这么高?”楚晔愤怒地道,他始终认为寿头是装傻的,因为见过寿头两次,寿头都在绿荷的教育下表现得彬彬有礼。
尹乐捂住他的嘴巴,“小声点,一会吵醒了他。”
“你再这么护着他,我就杀了他!”楚晔威胁道。
尹乐瞪大眼睛,“那我肯定是要为他报仇的。”
“是么?”楚晔冷哼一声,“你果真很重视他。”
“我确实重视他,我也不掩饰这种重视,尤其在你面前,我希望你也能喜欢他。”
“不可能,我不会喜欢男人!”楚晔冷道。
“你必须喜欢他!”尹乐强硬地搂住他的脖子,然后亲了他的脸一下,“这算是回报。”
楚晔看着她,“这样的回报不足够,你要是多给点,或许我会考虑喜欢这个傻子。”
尹乐又亲了他一口,道:“叫他刘晔!”
“傻子!”
“刘晔!”
“是傻子,我不会接受他跟我同一个字。”楚晔有些郁闷,当初他应该颁布命令,要民间所有晔字都因应他而避讳。
“好,不叫刘晔,叫他寿头吧。”尹乐不勉强他了。
“我不明白这个傻子有什么好!”楚晔见尹乐板起脸,只好改口,“这个寿头!”
尹乐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男子,饱含宠溺地道:“你跟他相处过就知道。”
楚晔郁郁地道:“我怀疑他是装傻的,改天,我得让林海海过來瞧瞧他是不是真傻,要是装傻的话我一定打死他。”
一句话,提醒了尹乐,她一拍脑袋,“我怎么沒想到呢?林海海中医西医都行,我怎么沒想到让她给寿头治病呢?”
楚晔踢了她的小腿一下,“你脑子就想着他?他要是变好了,你是不是要爱上他?”
尹乐瞪大眼睛,“你也有危机感啊?很难说,到时候你要是对我不好,我指定是跟他走的。”
“龙尹乐,你今晚净气我。”楚晔粗暴地低吼。
“好,我错了。”尹乐举手投降,她不是故意要气他,只是想让他知道寿头在她心中的位置,她希望寿头乃至刘家,可以获得楚晔的庇护。若他真的确定要她,那么先就要接受寿头。因为,她已经暗暗起誓,这辈子,都不会放弃寿头这个弟弟。从他第一天叫她姐姐,她的心,便已经装上这个痴傻弟弟了。
第一百零四章 她懂法术
楚晔又问道:“你跟刘老头说了我跟你的事情沒有?”
尹乐摇摇头,“沒说,但是他自己猜到一些。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先等等吧。”
“等到什么时候?莫非以后我要见你,也只能这样偷偷摸摸了?不要忘记,在淩荒山上,你自己答应过要嫁给我的。”楚晔霸道地道。
尹乐拉着他坐在贵妃榻上,郑重地道:“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楚晔凝视着她,“那你也给我一个期限,总不能让我无了期地等。”他始终不放心,因为除了一个寿头之外,她心中还有另一个人,他怕她迟早会反悔。
尹乐沉吟片刻,道:“我明日会带寿头去找林海海,若林海海说寿头还能医治,等寿头情况好转,我就跟老爷子坦白。”
“你怎么这么在乎刘家?”楚晔就不明白了,“莫非你舍不得刘家的产业?”
“舍不得,刘家富甲天下,我不知道多想谋夺刘家的家产然后和你远走高飞!”尹乐笑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刘家这么上心,或许是刘家有真心对她好的人吧,但是不知道怎么跟楚晔说她心底的想法,所以便这样戏谑地跟他玩笑。
“胡闹!”楚晔当然知道她不是说真心话,他伸手搂住她,叹息一声道:“也好,我给你时间,我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调查父皇的死因,希望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你还能在我身边。”
“你父皇的死因?”尹乐诧异地问道:“先帝不是病死的吗?”
楚晔不愿意多说,他淡淡地道:“我怀疑另有内情。”
尹乐想起自己父母的惨死,她也曾立志要调查父母的死因,但是龙家的人都不赞成她去调查,甚至暗中阻拦,她隐隐觉得真相或许很可怕,是她无法接受的。而龙家有仇必报,她们应该不会放过杀害自己父母的人,她不知道杀害自己父母的人是否已经得到报应。之前祖姑婆一直糊弄她,嘴里说支持她去找出真相,但是暗地里却横加拦阻。也因为这样,她心里一直都无法释怀。
楚晔见她脸色陡然变得黯然起來,便伸手扶住她的脸颊,问道:“怎么了?”
尹乐看着他,眸光闪动,“我的父母,也是被人所杀,我一出生,他们就死了,我从沒见过他们。而我也不知道杀害他们的人是谁,所以,即便想要报仇,也无从报起。”
楚晔一愣,他沒想到尹乐的身世会这么凄惨,不禁怜惜地问道,“要不要我为你调查?”
“无从调查。”尹乐摇摇头,父母所处的年代,不是这个年代,或许,等眼前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她会回去调查的。
“你是哪里人士?父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无从调查呢?”楚晔不以为然地道,“只要你有心调查,总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尹乐摇摇头,“不开心的事情不提了,你怎么不早点休息?明天不早朝吗?”
“明天肯定早朝的,出去几天,事情都堆在一起了,只是不见过你,我心里不安。”楚晔正色地看着她,“而且,也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师承何人?还有,你布下的那金圈是什么东西?为何我用全身内力都冲不破?”
尹乐知道他肯定要问的,便道:“我不会武功,那些不是武功,而是法术的一种。”
“法术?”楚晔惊疑地看着她,“你懂法术?”
“别这么惊诧,懂法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好不好?很多江湖术士都懂点法术的。有人懂巫术,有人懂道术,有人懂妖术,就不许有人懂法术了么?”尹乐尽量轻描淡写地道。
“竟果真有法术啊!”楚晔觉得很惊诧。
“有,和尚和道士都懂,用來驱魔治鬼。”尹乐道,那慕容夫人门下,就有一个懂法术的和尚,而且心肠歹毒,为虎作伥。
“鬼神一说,原先我是不相信的,但是经历了淩荒山的事情之后,我深信不疑。你懂法术,这也就可以解释在淩荒山上,为何那些妖孽无法伤害你。”楚晔舒了一口气道。
尹乐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你真以为我*了啊?”
楚晔笑了笑,“沒有,沒有以为。”
“骗人,你肯定以为我*,心里其实很在意。”尹乐鼓气道:“你刚才听说我会法术,然后立刻想到这件事情,顺带着松了一口气。”
楚晔叹了口气,“我松了一口气,是因为知道你沒有受到伤害,就算我在意,也是在意你的感受,别把我跟其他世俗的男人想到一堆好么?”
“你不世俗?好,你说说你怎么个清高法!”尹乐倒是有意跟他杠上了。
“我不说,留着你自己慢慢现。”楚晔刮了她鼻子一下,抬头看看窗外的月色,道:“也晚了,我得回去了,你这几天都沒好好休息,早点睡觉。”
“嗯,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尹乐伸手熊抱了他一下,有些依依不舍地道:“楚晔,我们一辈子都这么要好的话,那该多幸福啊!”
楚晔柔声道:“一辈子太长了,兴许是你不要我。”
尹乐推搡他,“胡说八道,我怎么会不要你?”
“难说啊,等那傻子......寿头要是治好了,你现人家又聪慧,又俊美,难保你不会爱上人家。”楚晔有些吃味地道。
“那确实是难说的,到时候你要是对我不好,我肯定考虑移情别恋。”尹乐恫吓他。
“你敢?我扒了你的皮!”楚晔陡然横眉竖目。
“好,我不敢,早点回去吧!”尹乐笑道,“那你说我今晚睡哪里呢?睡榻上太不舒服了。”
“你可以另外寻一个房间睡,为何一定要跟他睡一个屋?刘家这么大,就沒有其他房间了么?”楚晔不高兴地道。
“好,我去另一个屋睡!”尹乐无奈地道。
楚晔抱了她一下,然后从窗口跃出去,趁着夜色,用轻功飞离刘府。
尹乐趴在窗沿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许久,才回过头來,脸上依旧挂着幸福的微笑。
她走回床边,却看到寿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用乌黑的眼珠看着她。
第一百零五章 想揍尹乐
“怎么醒了?”尹乐有些心虚地问道。
寿头又缓缓地闭上眼睛,梦呓般道:“我梦到有人來了,还听到你跟人说话。姐姐我很困了,要睡觉。”
尹乐笑了笑,为他拉好被子,依旧和衣躺在他身边。
第二日,她便带着寿头來到林海海在京城新开设的临海医馆,医馆人满为患,林海海忙得晕头转向,压根沒时间帮寿头看病。尹乐等了一会,林海海出來道:“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去刘府找你。”
尹乐看到长长的人龙,只好道:“那好,我等你!”
寿头觉得帮人看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他观察了一会,现病人都会千恩万谢地对大夫鞠躬。他有些羡慕地道:“我要是会医术那多好啊,大家都会很喜欢我的。”
尹乐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走了,出了门,上了马车,便对车夫道:“去茶园!”
茶园的矛盾愈演愈烈,刘燕香这两天都留在茶园里,美其名曰是为了安抚茶工,但是实际上行挑衅之事。刘勤本來已经有一部分的茶工支持他,但是自从刘燕香來跟老伙计们谈了之后,老伙计个管工又私下跟茶工们做思想工作,弄得如今茶工们一边倒地站在刘燕香这边,要求刘燕香管理茶园。
刘燕香自然是做做样子推搪,但是,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她表现得沾沾自喜。
尹乐來到茶园的时候,茶工们都不去开工,在跟刘勤表达意见。他们认为刘勤只能做管工,不能管理整个茶园,说他什么都不懂,也无法跟茶工们合作沟通。
尹乐便是在这片吵闹声中來到,她下了马车,太阳有些大,明晃晃地在头顶上直射下來,红颜撑起一把伞,跟在她身后,寿头则被吩咐在马车上等候,不许下车。尹乐见刘勤被众人逼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额头渗出汗珠,他尴尬地站着,正试图跟人解释些什么。
“哟,这么热闹啊?有什么事开心的事情啊?”尹乐笑道。
众人见尹乐來到,一时间都不做声,刘勤见她來了,舒了一口气,上前道:“弟妹,你來了?”
尹乐点点头,“事情我基本都知道了,你把几个管工和老伙计叫进去,我跟他们说。”
一个管工冲到尹乐面前,他冲冲地道:“不必说了,我们不同意大爷管理茶园,大爷什么都不懂,管理茶园会让我们茶园失收。”
尹乐看了他一眼,他约莫三十多岁,长得挺高的,有些虚胖,神情十分凌厉,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尹乐淡淡地道:“哦?你不同意?你是谁?为何我任命大爷管理茶园,要你同意?”
那管工脸色有些难看,道:“我是这里的管工,专门管采茶,大爷來茶园的日子不长,不熟悉茶园的运作,您这样贸贸然让他管理整家茶园,茶园有损失,是不是您负责?”
尹乐笑了,“茶园有损失不是我负责难道是你负责吗?你既然是管采茶的管工,那你管好自己的分内的工作便好了,你管我安排谁來打理茶园?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管工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堪,有些尴尬,“以前东家让大爷來辅助我们的工作,却沒有让他管理我们,现在你忽然让一个外行的人來掣肘我们做事.......”
尹乐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道:“你说话自相矛盾,自己组织了一下语言才來跟我说,你刚说老东家之前让大爷來辅助你们做事,现在又说大爷是外行,好不好的都全让你一个人说了。”
管工有些生气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啊?以前东家尚且对我们客客气气的,你就算不尊重我们的意见,也该尊重一下姑奶奶的意见啊!”
刘燕香闻言,走了出來,轻责那管工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如今五奶奶才是我们的东家,我都跟你们说多少遍了,尽管大爷不懂茶园的事情,但是既然五奶奶安排了,你们只管服从便是,怎么还能把老东家昔日对你们的客气抬出來?如今又不是老东家在做主,是咱们五奶奶做主,你不服的话,找老东家说去,不准在这里生事。”
一番话,表面是苛责管工,实际上也把老爷子抬出來压尹乐,尹乐岂会不知道她司马昭之心?遂淡淡地笑了,“老姑奶奶说的对,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去找老爷子表达。不过姑奶奶也说了,如今老爷子是不管事的,也就是说即便你们去问了老爷子,老爷子支持了你们的意见,也左右不了我的决定,因为最后做决定的,是我这个新东家。我丑话说在前头了,这盘生意不是我的,我只是被临时拉上马,生意是赚是亏,对我沒有得益也沒有损失,损失的是刘家,所以诸位要是不满意我安排大爷打理茶园,可以辞工走人,即便这个茶园一个人都不剩,我也不在乎。”
这番话出口,众人皆哗然,纷纷指责尹乐不负责任。身为隆兴茶庄的东家,竟然说出此等沒素质的话,还说赚亏都无所谓。
那管工便生气地破口大骂,“真不知道老东家怎么会安排你这样一个女人來掌管隆兴,隆兴迟早是要败在你手上,我要是老东家,定把你赶出刘家,狐媚子,嫁进刘家千方百计迷惑了五爷,就是因为知道老东家喜欢五爷......”
尹乐把他的话给截了,淡淡地道:“哦,听來你也不屑在我手底下做事了,大爷,命账房把他的工钱算一算,让他立马走人。”
那管工闻言,气得浑身抖,“你开我?你凭什么开我?我是老东家请回來的,你凭什么开我?”说着,就要扑上來跟尹乐拼命。
红颜不待他近身,便伸手冷冷地道:“有胆你试试?”
那管工五大三粗一个汉子,哪里会把弱质纤纤的红颜放在眼里,今天他是豁出去了,要跟尹乐讨个说法,所以,见红颜前來拦阻,便推了她一把,企图把她推开好跟尹乐撕破脸皮。谁料他用劲一推,红颜丝毫不动,反而他自己被弹了出去,跌在地上。
红颜冷冷地道:“怎么?想动手吗?别说其他,就凭你想冒犯五奶奶,你就得立刻走人,就算吵到老爷子跟前,老爷子也不会帮一个想动手打人的伙计!”
第一百零六章 收拾员工
那管工闻言,不依了,犟嘴说沒有想打尹乐,不过是要跟她理论一番。只是尹乐有意杀鸡儆猴,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即刻命人把账房喊过來,给这位管工结算工钱。
账房就在人堆后面,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账房管钱,一向不参与是非,所以这一次的争端,他也只是站在后面看事态的展。如今听到尹乐两次喊他,他便站出來了,“五奶奶,小人在。”
“老人家,立刻把他的工钱给结算了让他卷铺盖走人。”尹乐对账房尚算尊重,又横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你们还有谁想离开的,也跟着去结工钱,我就是宁可把茶园给关闭了,也绝不纵容姑息任何一个人。”她这样做,是要把茶工们集体辞职逼她的后路给堵住,当然,茶园是不可能关闭的,就算他们全部走了,距离收茶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可以高价聘请临时工采茶。不过,一动不如一静,若他们不闹起來,她还是不愿意面临这样的困局。
尹乐命令一下,许多人便不敢动了,倒是有几个年纪较大的炒茶嚷着要见老爷子,让老爷子定夺。而刘燕香则不动声色,只是脸色难看得很,那日老爷子宣布让龙尹乐接任,她是在场的,她很清楚老爷子有多么相信这个女人,所以跟尹乐正面冲突是很愚蠢的。她有心接掌茶园许久了,但是老爷子却迟迟不下命令,控制了茶园,就等同控制了整个隆兴茶庄,因为隆兴茶大部分的出品都是茶园的出品,虽然也购买其他品种的茶叶,但是到底不是大量销售,不值得一说。
如今让她愤恨的是龙尹乐这个不懂做生意的人竟然让刘勤这块大番薯來掌管茶园,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这两日不断煽动伙计们的反动情绪,又说了很多龙尹乐的坏话,让伙计们都同仇敌忾,帮着她对付龙尹乐。她本來希望事情闹大之后能闹到老爷子那里,然后让老伙计们说龙尹乐做事是多么的不靠谱,好让老爷子反省当日让她接掌刘家的生意是多么糊涂的决定。但是见尹乐一招杀鸡儆猴,便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而眼前这几个老鬼,是成不了气候的,沒有大规模的闹起來,老爷子也不会重视。
眼下看來,还是需要多留两日,跟这些人做做思想工作,好让他们都闹起來,不过,现在可不宜再说下去了,否则不知道龙尹乐会出些什么手段,把她的后路都给堵了。
念及此,她出來打圆场,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东家事务繁忙,沒时间跟大家争辩这些小事,大家若还想保住饭碗,可就要勤奋地干活了。”
尹乐瞧着刘燕香,道:“老姑奶奶不是在店里么?怎么來茶园了?”
刘燕香笑道:“是这样的,钱伯日前命人來通知我说茶园的伙计都不干活,勤儿压不住,我便过來看看。”
好一句勤儿压不住。尹乐也不挑破,只淡淡地道:“嗯,那辛苦老姑奶奶了。”
刘燕香讪笑,“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刘家的事,我出力也是应该的。但是难为勤儿了,这些伙计都不服他管。”
刘勤上前道:“我有信心能管好他们。”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尹乐听到,他怕经过这些事情,尹乐会认为他能力不济,所以,他便上前表明了态度,笃定地说出这么一句有信心的话。
尹乐微微颌,“我知道你行,开始会辛苦点,慢慢就会好的,大伯,给自己点信心。”
“知道了弟妹,我会努力的!”刘勤心中有些感动,出了这样的事情,本以为她巴巴地赶來,会指责他几句,谁料她一句责备的话都沒有,反而在为他解决了困难之后加以鼓励。
刘燕香知道说什么也沒用了,但是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遂淡淡地道:“有信心是好的,但是能力上你也要加强,毕竟咱们家的茶园这么大,在其他州也有十几间,除了要兼顾这里,还要兼顾其他州的,少点能力都是做不來的。”
尹乐沉吟了一下,道:“确实任务繁重,其他州府的茶园,大伯你都视察过沒有?”
“以前也偶尔会去看看,运作基本一样。”刘勤道。
“嗯,你自己也要懂得提拔人,巩固一下自己的根基,你一手提拔上來的,多少会对你存点知遇之恩,能卖力替你工作。而其他做得好的管工,你也可以适当添加工钱福利,好稳住人心。”尹乐建议道。
刘勤领悟了,连忙道:“我知道了,谢谢弟妹教导。”
“你有什么困难,尽管來找我,对于工人,你只需要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你给他们的工钱沒有低于外面,你给他们的福利比外面好,所以,你不必一味迁就他们,能干的,提上來,闹事的,全部解雇了,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他不做,大把人做,这一次解雇的管工,你在底下的人好好观察一下,找一个有能力有难当而又不多事的人來替他的位置。”尹乐扬高声音道,她这样说,便是要全部伙计都听到,好让他们知道能干的,总会有出头天,不想做事熬日子等手工资的,茶园也容不下。
那被解雇的管工气得七窍生烟,但是此刻却不敢火,他是本地人,有过硬的人脉,但是也深知道要对付一个人,尽量地在人多的时候不能起冲突,他已经在心内打定主意要好好地收拾龙尹乐,遂此刻,他冷冷地道:“东家不打打西家,我不相信我离开你们茶园,就找不到活儿干。”说着,便跟那老账房进入算工钱了。
大家见管工这么轻易妥协了,也都纷纷散去。
刘勤松了一口气,对尹乐道:“弟妹,进去喝口茶吗?”
尹乐摇摇头,“不了,今日还有事忙,大伯,别松懈,事情还沒完的!”她附耳对他说了一句:“小心你姑姑,她暗地里会给你使坏。”
刘勤点点头,凝重地道:“我知道了!”
刘燕香见两人嘀咕细语,有些不满,但是脸上却笑着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竟不能让我听听么?”
尹乐开玩笑道:“人家的悄悄话是跟男人说的,老姑奶奶是女人,听來作甚?”
气得刘燕香当场涨红了脸,呸了一声,“不要脸!”便转身走了。
尹乐瞧着她的背影,估计她还要作,她也不着急,只等着她出招便是了。
第一百零七章 林海海为寿头治病
尹乐上马车离去,红颜问道:“为何不再整顿整顿?好让大家都害怕了不敢再闹。”
尹乐笑笑,“这件事情,我们帮忙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否则刘勤便沒有挥的余地。日后他要掌管茶园,必须在这个时候建立威信,我若一味地帮他,那些伙计只认我,不认同他,对他日后展开工作有阻滞。”
“主人想得可真周到。”红颜笑道。
寿头羡慕地看着尹乐,“姐姐,你方才好威风啊,寿头都禁不住要怕了。”
“怕?怕你就给我老实点,否则我迟早是要收拾你的。”尹乐恫吓他。
寿头把头一缩,笑嘻嘻地道:“姐姐才舍不得收拾我呢,我昨晚听到你跟那冷哥哥说,你心里很在乎寿头的,你不许那冷哥哥喊我傻子。”
尹乐一愣,“你都听到?”
“当然听到,我哄你说做梦,那冷哥哥一來我就知道了,姐姐你好不知羞,你好亲那冷哥哥的脸。”寿头取笑道。
红颜偷偷地笑了,细声问寿头,“除了亲脸,还做了什么?”
寿头活灵活现地道:“还抱在一起了,那冷哥哥说不许姐姐跟我睡一个屋,姐姐可沒听他的,那冷哥哥走了之后,姐姐又跟我睡一起了。”
红颜想笑,但是见尹乐脸色铁青,连忙收敛笑容,对寿头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五爷,你今天不是说要去南房的吗?可沒通知先生说你不去,估计先生这会儿正等着你,等你回去的时候一定挨打的。”
寿头信以为真,着急了,连忙抓住红颜的手问:“那怎么办啊?红颜你可要帮我。”
红颜哈哈大笑,“哄你的!”
寿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恨恨地道:“坏红颜!”
马车一路往城内飞奔。尹乐去了隆兴,又去了巡视各个分店,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家里开饭。
老爷子最近几日也很少出來吃饭,不过今晚尹乐回來,他也出來了,他沒问公事,只问了一下寿头今日去哪里野了,寿头说了一下,老爷子便哦了一声,听到寿头说今日去了临海医馆,便问道:“你不舒服么?”
寿头摇摇头,老实地回答:“不是,姐姐说带我去治脑袋,说这个大夫很能耐,可以治好人的脑袋,那以后我就不傻了!”
年纪最小的刘琦吃一声笑了,带着几分嘲弄道:“你不傻?脑袋也能治么?你不傻岂会相信人家可以治好你的脑袋?”
尹乐只顾吃饭,沒有做声,有老爷子在,这些白脸不需要她唱,自有人会替寿头出头。
果不其然,老爷子听到刘琦的话,便冷笑一声,“吃饭嘴巴都空闲不下來,你真够多嘴的。”
刘琦把筷子一扔,道:“爷爷,您为何老是帮着那傻子?他有什么好的?”换做以前,他是断不敢这样脾气的,但是如今老爷子都不管事了,他不知道厉害,便出言顶撞。
老爷子冷冷地道:“但凡你们能欺负他少一点,我也不会事事帮着他。你问问你自己,晔儿是你兄长,你那一日不欺负他?莫非只许你欺负他,便不许爷爷保护他吗?”
刘琦还想说,那黄艳青便扫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刘琦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重新拾取筷子吃饭。
老爷子还想追问下去,管家便进來对尹乐道:“五奶奶,外面來了一位女大夫,说是找您的。”
尹乐抬头道:“请她进來!”她看看天色,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刚从医馆过來,指定还沒吃饭,便命人多摆了一个位子。
林海海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进來,药箱大得有些惊人,她虽不娇小,但是和药箱比起來,也显得很突兀。
“先吃饭吧。”尹乐对林海海道。
林海海把药箱放在茶几上,道:“见过老爷子,见过诸位老爷奶奶!”
老爷子和气地问道:“这位是林大夫吧?我们见过的。”
“嗯,是的,老爷子好记性。”林海海坐在尹乐身边,笑道:“真好,我还沒吃饭呢。”
“知道你忙了,快吃吧!”尹乐道,为她夹了点菜。
林海海端起碗,“大家吃饭!”
众人都知道她是楚晔身边的红人,虽见她穿着朴素,也不敢怠慢,客气地称呼了几声,便继续吃饭。
吃了饭,尹乐便带着林海海回到自己屋里,老爷子也跟着來,对于楚晔都绝口赞叹的神医,他心中还是怀着几分希望的。
林海海问了一下寿头变成现在的原因,便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听筒,寿头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林海海笑道:“这个是听筒,是听听你脑子里有沒有进水!”
尹乐疑惑地道:“听筒能诊治什么?”
林海海道:“这个不是普通的听筒,而是李君越研制的专门用來测试脑电波的。”
老爷子问道:“什么是脑电波?”
林海海知道要跟他解释脑电波是一项艰巨的工程,遂简单地解释:“简单來说,就是通过这一个听筒,可以测量出他的智商。”
“用这个东西,就能测出他的智商?你这个东西怎不拿回去研?”尹乐有些不置信地问道。
林海海道:“当然,我动过手脚,不可能大量研。况且,那个地方有更先进的机器和方式。”她把听筒贴在寿头的头上,然后对尹乐道:“你负责问他问題,我來听,问題从简单到深入。”
尹乐点点头,问寿头:“寿头,你想想,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红枣糕,香炆蒜子鲶鱼,蒜香排骨........”寿头念了一大堆菜名出來,一口气不带停歇的。
“那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呢?”
“爷爷,姐姐,红颜,漠岩,还有大哥哥,那冷哥哥我也喜欢。”寿头脱口而出,连那晚见到的冷哥哥都说了出來。
老爷子正要问谁是冷哥哥,被尹乐打断了,“那寿头还记得红颜教过你算数吗?我现在给你出一道題,咱们店里的茶叶是八两银子一斤,现在有位客人要买三十二斤,那寿头觉得咱们该收客人多少钱?”
寿头摇摇头,“不可能!”
尹乐一怔,“怎么不可能了?”
寿头道:“因为咱们店沒有茶叶是八两银子的,就连每年进宫的细枝香茶,也只是六两银子一斤。”
老爷子之前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但是却依旧不动声色。
第一百零八章 聪明的傻子
尹乐沒想到他会这样说,微怔之后又道:“好,假设是六两银子,你觉得他最后应该付多少?”
寿头不假思索地道:“一百九十七两!”
尹乐脸上有些失望,“为什么会是一百九十一两呢?”但是她又随即收敛这种失望,因为他用这么短的时间就算到相差一两的结果,已经很了不起了。
寿头道:“因为咱们店里的规矩,但凡散卖的客人购满一百八十两就能减免一两银子,所以,应该收一百九十一两!”
尹乐与老爷子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眸光都有一抹欣喜。
尹乐又再问道:“那咱们店里的茶叶品种通过有多少种?”
“二十一种!”寿头又再回答,只是回答之后,他不禁有些泄气,“姐姐,你问的都是很简单的问題,能问其他吗?”
尹乐笑了,“你这小子,还嚣张了起來,好,我便再问一道难的,听好了啊,我们隆兴茶庄主要供货來源是咱们的茶园,那么,我假设,今年咱们的茶园全部失收,一片茶叶都收不回來,但是我们隆兴作为京城乃至全国供应量最大的茶庄,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如何应付茶源短缺的问題,又如何能保住我们隆兴天下第一茶庄的名号?”
寿头略一沉思,道:“假若是我,我会公告天下,由于天旱失收,我们正在研究一种可以以抗旱的茶种,我们会继续卖其他不属于我们茶园出产的品种茶叶。”
尹乐觉得他的说法有些模糊,想再仔细地问问,但是老爷子却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啊?”
寿头回答道:“天旱失收,这个是瞒不住的,所以我们干脆不瞒。而我们研究抗旱的茶树,这是一种技术,对茶叶市场是一种贡献,能保证我们的天下第一茶庄的名号。而继续卖其他品种的茶叶,这点呢,我觉得,只能是卖陈茶了,因为咱们刘家的茶园几乎遍布全国,咱们失收,其他的茶商也基本不会有什么好收成,就算有,也会哄抬价格,我们不必凑这个热闹。”
尹乐和老爷子都十分诧异,这些话竟然能从寿头口中说出來,这未免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了。
林海海又看了尹乐一眼,尹乐点点头,问了寿头一些日常生活的事情,而寿头关于这方面,却支吾了很久也说不出來,例如如何穿衣裳,如何抹桌子,如何扫地,他都回答得不尽如人意。
老爷子有些不安了,道:“这些,看了就都会,为什么却不懂?”
寿头闻言,惭愧地低下头。
林海海收回听筒,道:“红颜,你跟他出去玩玩。”
红颜便对寿头道:“五爷,走,带你出去放风筝。”
寿头便欢天喜地地跟着红颜走了。
老爷子见林海海把寿头驶出去,便急忙问道:“怎么样?还能治不?”
林海海看着老爷子道:“人的大脑,有左脑右脑之分,左脑擅长语言功能,逻辑推断,获取信息,属于理性之脑。右脑便是本能的五感,右脑达的人,对于心算,读和各种认知又强能力。其实人类的右脑基本都有这个功能,只是平时被左脑的理智压抑着,无法很好地挥作用。而我现,晔儿的左脑有一部分细胞受损,我们说的受损,是永久性的受损,因为细胞死亡,是无可逆转的,也就是说,他会缺失一些能力,例如日常生活无法自理,思考方式与我们不一样,某些部分的认知能力也跟我们不一样。但是恰巧因为这样,他的右脑便能挥出异常的功能。他心思简单,所以总能站在一个很好的角度或者心理状态去想事情。就正如方才尹儿你问他关于茶园失收的事情,我们一般人都会先千方百计地隐瞒失收的情况,再从其他渠道入货,保住招牌,但是他却跟我们反向思维,其实他是对的,因为他心思简单,脑子里所想所考虑的事情沒有我们多,便能从事物最简单的角度出。”
老爷子听了这一大堆话,有些晕头转向,他着急地问道:“你说的这些,老夫都不大懂得,那他到底是有问題还是沒有问題?能治还是不能治?”
林海海看着老爷子,道:“正如我方才所说,细胞的受损是无可逆转的,所以,你说要治好他脑叶受损的部位,我只能说无能为力。但是,我认为不必治,他其实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吸收知识很快,但是,我说的这种吸收知识,必须因材施教,要用他的方式去教导。这点,尹儿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当然,我暂时会留在京城,晚上的时候,我会过來把教导他,尹儿,你也配合一下在生意场上,教导他一些本事,他心思单纯,却未必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因为,你们刘家的生意,不是偏门,全部都是正当的生意,定好合同,履行合同,合同之外的,有什么不合理的,全部交给官府处理。”
尹乐瞧了林海海一眼,微微颌。她知道林海海的用意,她知道她放不下寿头,所以,她用尽所有努力,要让寿头变得强大,那样,即便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可以安心地离开。
老爷子问尹乐,“林大夫的意思,你都懂得?”
尹乐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道:“既然林海海说他是一个聪明的人,那他就一定不是傻子,给他点时间。”
老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情似喜还悲,道:“老夫已经不求他聪明了,只求他比现在好一些,就心满意足。至于林大夫说让他去生意场上,那是万万不可的,人心险恶,他又不懂人情世故,只怕迟早吃亏。”
尹乐瞧了他一眼,略带严肃地口吻道:“我要严厉地批评你一下,我记得以前,你限制寿头出府,他长这么大,从未跟外面的世界接触过,也不让他上南方念书,你自己更沒有时间教育他,他本來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你剥夺了他学习的权利,他每日留在府中,吃喝拉撒,简直就是在等死,在这个过程中,你认为他的大脑可以获取什么知识?方才你亲眼看他的心算珠算,你知道他才学了多久吗?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从一个对数字一无所知的人到现在,才只用了十天的时间,换做是你,换做是我,也未必能做到。我知道你怕他吃亏,所以才用这样封闭式的保护方式,但是,正因为你这样,才毁了他。生意场上的事情,是尔虞我诈,但是现在至少还有你我在这里看着。人的一生,总要经历一些事情,要跟人相处,会被人欺骗,因为们不是独居动物,我们得跟人接触,跟人接触就有可能被人欺骗,我宁可现在我们都在他身边的时候,让他经历这些教训,累积经验,日后他便知道,如何区分这些心怀叵测的人。”
一席话,说得老爷子又惭愧又凄凉。
第一百零九章 星儿来访
林海海走后,老爷子单独跟尹乐谈了很久,大致的意思就是让尹乐教导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让他的好孙子受委屈。尹乐就一句话,“你信得过我,我会还你一个出色的孙子,你若信不过我,我便什么都不做。”
老爷子嗫嚅了半响,只得答应,“好,那我便什么都不干预了。”说到底,他始终是不相信寿头的资质,也不相信他可以变成一个出色的人,所以怕尹乐和林海海的强行改变,会让他受尽苦头和委屈。如今既然尹乐都话了,他也沒办法,只能是相信尹乐一次,他也想看看,改造之后的寿头,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这样又过了两日,楚晔派人來府中传话,让尹乐去王府一趟,说是有些事情要商讨。但是尹乐这几日忙着店中改革的事情,沒时间去见他,随便打了人回去,说是忙过这阵子便去见他。楚晔自然是气得要死,但是也沒办法,因为他自己也忙得腾不开身,为了退婚的事情而焦头烂额,甚至得罪了王镇西。不过,他如今也不在乎了,因为自从王湘君回去跟王镇西说是皇帝命人绑架了她之后,王镇西和皇帝的关系也日渐破裂,是很难修补的。既然如此,那就三足鼎立吧,总比两方结盟要好对付得多。
当然,楚晔退婚,也得罪了王镇西。不过幸好王湘君也不愿意嫁给楚晔,所以王镇西退婚的唯一条件,便是由他宣布退婚,这样比较不损害王湘君的名誉。楚晔自然同意了,他沒有理由不同意。
只是坊间的传说,便让王府感到有些亚历山大。大家都道王湘君明知道摄政王尊贵也不愿意攀附,证明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博了一个好名声。而坊间也有人揣测摄政王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又见他跟慕容赏來往过密,便道他们二人有断袖分桃的癖好,一时间,这种传言尘嚣直上,王府的人出外,有好友和亲朋问及,都无言以对。
当晚,摄政王从宫里出來,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命人送去给尹乐,尹乐也刚从外面回來,便听到管家说茶园的人來了,正在老爷子的房间里说事呢。尹乐心中有数,问道:“老姑奶奶呢?”
“跟老伙计们一同过來的,说些什么事,东家心中有数的吧?”管家轻声道。
尹乐微微颌,她瞧出管家的担忧,便道:“放心,我心中有数,也知道怎么应对。”
管家松了一口气,又道:“对了,王府命人送了东西过來,已经送去东家的院子里了,东家回去瞧瞧吧。”
尹乐微微一笑,“嗯,你去忙吧!”说罢,她便迈腿走回屋里。
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红缎锦盒,漠岩也回來了,她坐在椅子上,正慢条斯理地喝茶。见尹乐回來,她笑了,道:“主人,某人送來石头一颗!”
尹乐打开锦盒,果真见锦盒里躺着一块小石子,她拿起小石子,仔细瞧了瞧,有些失望地道:“为什么不送玉石或者金子?”
“瞧你那一脸贪婪的模样!”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來了,从院子里缓步走进來,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映照得肌肤胜雪。其实星儿跟尹乐个性挺相似的,两人都酷爱红色或者白色的衣裳,听说喜欢红色和喜欢白色的人,性格都十分矛盾,并且极端。
尹乐回头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吃饭沒有?”
“这不是來吃饭了吗?”星儿恬不知耻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尹乐命小香去倒茶,星儿喜欢喝茶,她是知道的,而刘家最不缺的就是好茶。
端上了茶,星儿和尹乐两人坐在桌子旁边,漠岩交代了几句,又去了保护叶蓉。
“你跟他,好了?”两人坐了很久,星儿才出言问道。
“你说好了的意思是什么呢?”尹乐故意有些暧昧地问道。
“你知道我问什么的。”星儿白了她一眼,把杯子的茶一喝,扬起手就把杯子丢给尹乐,尹乐伸手接住,又丢回去给她,“自己倒!”
星儿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她添了一些,便静静地看着她。
尹乐被她盯得头皮麻,淡淡地道:“是好了,又如何?”
星儿眼里划过一丝担忧,笑容却在嘴角荡漾开去,“沒如何,替你感到开心而已。”
“这么简单?你巴巴地來问我,就是替我开心?跟你性格不甚连戏!”尹乐冷笑道。
星儿喝了一口茶,笑容暧昧地道:“说真的,你这个性子,其实也是欠收拾.......欠男人收拾。”说罢,她盯了盯她手中的石头,笑问道:“你知道他为何送你石头?”
尹乐摇摇头,郁闷地道:“这么漂亮的锦盒,就该送贵重的东西。”
“他是在说你心冷硬如石头,龙尹乐,你到底会不会谈恋爱啊?”星儿无语了,她住在王府,知道楚晔跟尹乐好几天沒见面了,也知道楚晔派人过來传过尹乐,但是尹乐不露面。今日楚晔回來,一时感触,便命人给尹乐送了石头,她想了想,便过來找尹乐谈谈。
心硬如石?尹乐顿时有些啼笑皆非,她不满地道:“只许他忙就不许我忙了?我这不是事儿缠身吗?再说,不见几天怎么了?互相挂念多好啊,每天跟他呆在一起,他腹黑又嘴贱,总是要损我的。”
她说的这些,其实不是事情,只是不想跟星儿说真话。她打心底觉得星儿和路阳她们这一次这里,就是为了阻止她跟楚晔在一起的,所以她想给星儿营造一个假象,那就是他们只是随便处处,说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
说到底,是她害怕最终她跟楚晔,都要为了星儿之前说的那些原因而分开。
星儿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瞧着尹乐,她也替她难受,想到她以后要经受的那些苦难,她更是心痛。遂叹气,道:“龙尹乐,我不是你的敌人,不必对我竖起浑身的刺,我们龙家的人最护短,你若出事,我们先偏帮的肯定是你。”
尹乐瞧着她,心里忽然便柔软了下來,软声道:“行,我知道了,但是我现在还不需要你们帮忙,等我需要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
星儿点点头,道:“好!”顿了一下,她又道:“听说白子在筹备青楼的事宜,我想去混个老鸨做做。”
尹乐这下真的是啼笑皆非了,“老鸨?就凭你,也想做老鸨?”
星儿满脸不悦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行?我在王府多无聊啊,楚晔的事情,说真的非必要我也不想过问,不过是虚担个军师的位子在王府骗吃骗喝罢了。”
第一百一十章 刘燕香告状
尹乐却是知道她放下很多事情來到这里,就是为了保护她。念及此,心中对她的怨恨全消,她轻声道:“星儿,其实,很多事情我真的可以处理得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更不必刻意來这里保护我的。”
星儿却笑了,“谁说我们是來保护你的?不过是來游戏人间罢了,得了,你忙你的事情,我去帮白子筹备青楼的事情。”
尹乐见她这样说,也不再矫情了,便跟她说起青楼的事情,她目的是想为御风教在京城建立一个根据点,专门收集消息。星儿知道知道她的心思,其实用青楼來收集消息是最好不过了,烟花之地,权贵们多喝了几杯,什么话都说得出來,只要根据消息再去做深入调查,证实消息的真实可靠性,便能卖钱。星儿笑了笑,“你真是龙家最贪钱的那位。”
尹乐不表任何意见,就这样承认了。
今日刘燕香和茶园的几个老管工过來找老爷子,目的自然是告状。
老爷子本來推病不见的,但是已经來了两三次,并且照这个形势下去,若再不见,只怕事情也难以平息,便命人把他们代入裕丰楼。
刘燕香进入裕丰楼之前,便叮嘱了大家,说话不必太过遮掩,有什么冤屈不满的,直接跟老爷子说便是。
老爷子在屋里命人摆下茶具,休闲地在喝茶。看到大家进來,他主动站起來招呼,“哟,都來了啊,太好了,过來陪我品茗。”
刘燕香笑着道:“爹,今日怎地这么有闲情逸致?”
“我如今每日只喝茶下棋,其余事情一概不管,自然有闲情逸致。你们啊,也算是有孝心,我如今不是东家了,你们还愿意來陪我这个老头子。”老爷子带着一脸的笑意道,一句不是东家,便把老伙计们一肚子的话给堵死了。
刘燕香脸色有些难看,却扬起笑容道:“爹,他们來找您,是有些事情跟您说的。”
老爷子仰起脸,略有些诧异,“有事情跟我说?是喜事吗?老杨你娶儿媳妇?还是老张乔迁?”
大家都讪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刘燕香轻声道:“爹,都不是的,他们來是为了茶园的事情而來的。”
老爷子哦了一声,淡淡地道:“茶园的事情你们去找东家说便行了啊,不对,如今茶园不是都给勤儿打理了吗?有事情找勤儿啊,何必舍近求远來找我?再说我如今已经不管事了,找我喝茶下棋可以,但是店里的事情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该找谁,你们还是去找谁吧。”
那叫老张的老伙计皱眉道:“东家.......”
“不要叫我东家,如今我已经不是东家了。”老爷子沒等他说完,便出言纠正。
老张为难地看了刘燕香一眼,刘燕香憋不住了,有些责备地道:“爹,我认为你太过草率了,那龙尹乐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而且对店里的事情一无知晓,您让她做东家,是不是太过鲁莽了?”
“哦?那你认为谁接任比较合适?”老爷子也不生气,脸带温和的笑容问道。
刘燕香怔了一下,才道:“您知道吗?她竟然把偌大的茶园交给勤儿管理,咱们家的茶园这么多,勤儿年纪尚轻,哪里担得起这个大任?而茶园的伙计也不服他管理,如今在茶园里闹事,知道这对茶园损失多大吗?”
老爷子正色地道:“茶园交给谁管,东家说了算,她既然认为勤儿有这个本事,那她就一定错不了。再说,茶园的伙计闹事,是伙计们的错,更是你们的错,你以前协管过茶园,知道茶园的运作,还有你们这些管工老伙计,都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我难得清闲下來,尹乐让勤儿管理茶园,你们就该鼎力协助才是,摆不平闹事的伙计,是你们失职,还有脸來跟我告状?”
他这番话,让前來告状的管工们哑口无言。他们素知老爷子严厉,但是对伙计很好,若不是伙计犯错,断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伙计们说话,但是如今他先是把话说在前头,再來指责他们协管不力,他们便毫无反驳的能力。
刘燕香轻声道:“不是我们不想去控制场面,只是大家都不服勤儿。”
“不服的就全部解雇了,他们不做,大把人做,我们又不是必须求着他们,莫非我们做个人事调动,也要得到他们的同意?特别是你,你在茶园好歹也协管了多年,莫非竟连员工闹事这样的事情都摆不平?还有脸带人來跟我投诉?你要投诉谁?勤儿还是尹乐?你觉得他们错在哪里?你们又对在哪里?”老爷子本想平静地解决这件事情的,但是到底退休沒多久,无法按压自己的怒气。
刘燕香也不敢做声了,只嗫嚅地道:“女儿知道了!”
那几个管工见刘燕香这样说,哪里还敢辩解?诺诺地应声道:“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在先,老爷子息怒!”
老爷子舒了一口气,对几个管工道:“你们都是茶园的老伙计了,勤儿年轻不懂事,很多事情还要仰仗你们指正提点,我当日是如何待你们的,你们如今就该如何待勤儿,不是一味地闹事。以前,我也认为勤儿能力不足,所以一直压制着他,但是,五奶奶跟我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我未曾放手让他试过,如何知道他不行?你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他长大,他也喊你们一声叔,你们莫非就不愿意协助他么?他到底是我刘家的子孙,我百年之后,不是他,也会是其他的子孙接位。”这么一说,便等于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刘燕香管茶园的事情。
刘燕香脸如死灰,顿时便沒了话。
管工们都纷纷表示了忠心,并说服从老爷子和新东家的安排。这样一來,刘燕香便沒戏可唱了,只得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出去。
德才是伺候老爷子的小厮,见众人离开,德才问道:“老太爷,您为何当着姑奶奶的面说这样的话?您就不怕她怀恨在心?”
老爷子哼了一声,“她早就怀恨在心了,这场戏,分明就是她撺掇的,我本还想给她分点产业,如今看來,只给她留一笔银子,足够她度余生便足够了,她这个做长辈的,不好生帮助侄子便也罢了,竟还煽风点火。今日之事,不必告知五奶奶,免得她心里不痛快。”
德才应道:“知道了,德才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
老爷子叹了口气,“退下來,也是不得安宁。”
德才也跟着摇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老爷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慕容府夫人的抹黑功力
三天之后,便是慕容赏的大婚之日。
摄政王楚晔亲自送贺礼上门,慕容夫人负责接待的,她笑容和煦,温婉有礼,摄政王对她赞誉有加。
“夫人终于盼得阿赏娶妻了,心中可高兴了吧?”陪同楚晔一同前來的,是温太妃,温太妃与楚晔的生母乃是宫中好友,两人情同姐妹,在楚晔生母死后,她一直照料着楚晔,楚晔也当她是半个母亲看待。
慕容夫人微笑着道:“太妃见笑了,做母亲的,哪个不盼着自己的孩儿成家立业?阿赏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王爷提拔,日后还要王爷继续看顾着才行啊!”
慕容赏在一旁笑道:“娘,您怎么这样说啊?失礼了!”
温太妃笑道:“不失礼,阿赏啊,以前呢,哀家还为你担心过,都老大不小了,还跟晔儿一样,不思婚事,如今呢,你娘亲算是了了心事,哀家呢......”说罢,她横了楚晔一眼,却不说下去了。
楚晔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遂笑道:“得了,温母妃越说越远了,如今说的是慕容的婚事,怎么能扯到本王头上去?”他脸上也露出温馨的笑,心头的那人悄然跃上,渲染了他满怀的温柔。
慕容夫人也知道楚晔取消了婚事,怕他不高兴,便不再提这事,转移了话題,道:“今日新來的厨子做了些桂花糕,我即刻命人去取些过來给太妃和王爷尝尝鲜。而且,日前有人送了些隆兴清明茶过來,实在不错,也请太妃和王爷一并品茗。”
太妃笑道:“夫人就是好雅致,日后含饴弄孙,品茗赏花,过幸福日子囖。”
“太妃见笑了!”慕容夫人谦虚地道,随即吩咐人下去准备。而慕容赏则拉着楚晔出去,让他对新房表点意见。
两人走后,慕容夫人跟太妃继续闲话家常,太妃说道:“说起这个隆兴茶庄的当家,不知道夫人有否听说了,那刘老爷子竟然让新娶进门的孙媳妇做隆兴的东家,此事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慕容夫人闻言,眸光一动,笑道:“兴许这个孙媳妇有过人之处也不定的。”她早就查清楚,那日和尚回來说有人拦阻,那救人的便是刘家的孙媳妇龙尹乐。她命人查探过龙尹乐的來历,得知是小户人家的女儿,那日有这样的能耐,许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也不定。只是,她十分讨厌女子如此强悍,一个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如今竟然还那么的不安分,自己的事情管不好,还出來管她的闲事,而那刘老头,也不知道吃了她什么**,竟然把隆兴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她,还让她当上茶商联盟的会长,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宠溺在前,才导致了她如今目中无人,竟敢踩在她头上來作威作福。
太妃笑道:“若有机会,哀家还真想见见这个女东家。这隆兴刘家,乃是我国的富,此女子听闻是寒门女子,若凭自己本事爬到这个位置,只怕也是个不凡的奇女子!”
慕容夫人横了一眼身边伺候的老妈子,那老妈子插嘴道:“请恕奴婢多嘴,太妃娘娘,您是有所不知了,那刘家的孙少爷刘晔,是个痴呆儿,听闻,那龙尹乐全靠爬上老爷子的床,才有今日的。”
慕容夫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太妃跟前,也敢说这些肮脏的语言?再说,捕风捉影的事情,哪里能当真?旁人我是信不过,但是那刘家的老爷子纵横商场多少年了?凭他的家财,要什么样的女人沒有?岂会觊觎自己的孙媳妇?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你当刘老爷子是什么人?竟会犯下这样的蠢事?以后再被我听见你胡说八道胡乱污蔑人,那你就不要在我跟前伺候了,直接打出去。”
温太妃也有些动怒,道:“旁人哀家是信不过的,但是这个刘老爷子呢,哀家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先帝还在,曾经传召他入宫,哀家当年有幸在先帝跟前伺候,便见了这刘老爷子一面。当时的他,丧妻多年,却不念续弦,先帝知道他的事情,便说赏赐他几个女子,但是那刘老爷子竟说心中只有妻子一人,此生不再续弦。这样的人,岂会是你口中所说那**无耻之徒?”
那老妈子委屈地道:“太妃娘娘,夫人,此事千真万确从刘府传出來的,旁人说的兴许老奴不相信,但是,老奴的表弟就是刘家的管家,此事乃是他告知老奴的,还千叮万嘱老奴不许泄露半句。老奴的表弟说老爷子确实很深情,但是架不住那孙媳妇**,竟私自上了老爷子的床,老爷子那日应酬回來,多喝了几杯,竟铸成大错,只是老爷子爱惜面子,不敢宣扬开去,只得那孙媳妇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否则以老爷子的睿智,如何肯让一个女人当隆兴的东家?刘家又不是断子绝孙了。儿孙满堂,难道就找不人來接班,愣是要一个女人來出任东家的位子?”
温太妃怔愣了半响,虽想辩驳,但是听那老妈子说得似乎句句在理,又说她表弟是在刘家做管家,那管家所言,多半是真的。想來也有可能,那老爷子一辈子英明,若无把柄在孙媳妇手上,又岂会放着一群儿孙不管,让孙媳妇做东家?
她呸了一声,“这女人怎地这么不要脸?哀家还以为是什么能干的奇女子,真败坏了咱们女子的名声。”
慕容夫人早就知道楚晔跟龙尹乐來往过密,今日故意准备隆兴的茶叶,便是要在太妃面前说起龙尹乐,好让太妃对她印象奇差,最好是恨之入骨,那样她便能令楚晔不与龙尹乐來往。日后她收拾了那姓叶的女人,早晚是要收拾龙尹乐的,若她有楚晔撑腰,确实对自己大不利,而如今,斩断龙尹乐的后路,日后要怎么对付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如今,听太妃说出这番话,她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她依旧蹙眉道:“总不该是真的吧?听闻那龙尹乐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连王爷都跟她來往过密,若她人品奇差,王爷断不会跟她來往才是啊。”
太妃闻言色变,“你说什么?晔儿跟那女子來往?”
“这,......”慕容夫人欲言又止,有些为难地看着太妃。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坏女人
太妃见她欲言又止的,不禁有些心急了,道:“你跟哀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哀家无子,早把晔儿当做亲子看待,夫人也是做母亲的,莫非不知道母亲的心思么?”
慕容夫人这才道:“太妃恕罪,实在不是臣妇不肯说,而是,此事关系王爷名声,而臣妇至今未有什么真凭实据,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你听到什么尽管说,是不是真的哀家会命人调查。”太妃蹙眉急道。
慕容夫人瞧了瞧门口,又命老妈子出去门口看着,留下贴身丫鬟晶儿在身旁伺候,而太妃身后,也有一个嬷嬷候着。
慕容夫人压低声音,悄然道:“听说,王爷是因为这个龙尹乐才向相爷解除婚约。”
太妃摇摇头,“不可能,婚事分明是丞相提出解除的。”
慕容夫人叹息了一声,“难道太妃认为丞相真的敢单方面跟王爷提出悔婚吗?要悔婚是王爷的决定,丞相这样做,不过是要保存王小姐的名声,否则让人知道她遭王爷悔婚,以后还有谁敢娶她?”
太妃一听,确实有理,她狐疑地道:“晔儿不至于这么糊涂吧?就算那龙尹乐貌若天仙,也都是别人的妻子了,他惦记能怎么样?莫非还能强抢百姓的妻子不成?”
慕容夫人无奈地道:“只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爷乃是倾世豪杰,而偏生那龙尹乐长得狐媚妖艳,王爷一时被她迷了心智也是有可能的。这样的女子,真是祸害完一个又祸害一个。”
太妃怒道:“此女狐媚女子,如何还能让她苟存世上?不行,哀家绝对不能容许她左右了晔儿的思想,更不能让她毁了晔儿。”
慕容夫人苦笑道:“只是以王爷的性子,只怕劝说未必能听的进去,否则臣妇早就让阿赏跟王爷说说了。这龙尹乐一天不死,真是个祸害啊!”
太妃眸光一动,瞧着慕容夫人,沉默不语。
慕容夫人急忙道:“瞧我说什么话呢?臣妇失言了,臣服乃是个潜心向佛的人,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气糊涂了,太妃莫要见怪。”
太妃淡淡地笑了,“夫人倒是提醒了哀家!”顿了一下,太妃又道:“晔儿这辈子受的委屈够多了,如今好不容易当上摄政王,哀家如何能容许一个狐媚女子毁了他的前程?”
慕容夫人忧愁地道:“王爷视太妃为亲母,太妃劝说,王爷应当听得进去的。”
“一个男人被迷了心智,谁说都听不进去。”太妃淡淡地道,“不过,哀家自有处理的办法,夫人就莫要问了。”
慕容夫人显得有些愧疚,“早知道臣妇便不给太妃说这些事情了,如今倒让太妃为王爷担忧,王爷知道,定是要责怪臣妇的.”
太妃拉着慕容夫人的手,轻声安慰道:“这件事情,你若不说,哀家还要责怪你,放心,晔儿不会得知是你告知哀家的。晔儿的性子哀家是知道,哀家会就这他的性子去处理这件事情。”
慕容夫人这才像放下心來的样子,叹息着道:“王爷是英雄,若真的被人影响了做出些糊涂的事情,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太妃冷笑一声,笃定地道:“放心,有哀家在,这些事情不会生。”
门口传來老妈子的咳嗽声,慕容夫人急忙神色一端,道:“打住了,王爷回來了!”
太妃端着茶杯,慢慢地饮了一口,笑道:“茶确实是好茶,清香扑鼻,但是生茶到底伤胃,不适合我们,只是偶尔饮用也无妨。”
楚晔与慕容赏出现在门口,听到太妃的话,楚晔笑问道:“温母妃如今越懂得养生之道了。”
温太妃抬眉看他,眸光里全是温柔的慈爱,道:“那是因为温母妃还想看到你成亲生子,沒抱上孙子,温母妃死不瞑目。”
楚晔蹙眉,“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
温太妃眉目里全是笑意,却不再言语了,似乎十分受落这种责备式的在乎。
离开慕容府,楚晔便命人送太妃回宫,太妃因为无子,沒有出宫居住,一直都住在深宫里,如今听到楚晔吩咐人送自己回宫,便道:“晔儿,哀家想到王府住一阵子。”
楚晔自然是欢迎的,以前让她出來,她都说怕妨碍他做正事不愿意來,如今她主动说要出來,楚晔焉有反对之理,笑道:“那敢情好,本王就想把温母妃留在身边,好好地尽孝。”
“你有这孝心,温母妃很开心。那温母妃回去收拾些衣物,再跟太后说一声,今夜便会到王府。”温太妃道。
“好,本王即刻命人收拾好西厢。”楚晔说着,便回头吩咐随从回去命人收拾。
温太妃不甚在意地问:“晔儿你还有公事要忙?”
“倒算不得公事,本王觉得烦闷,想出去走走!”楚晔不甚自然地回答道。他其实是想去见见那一直说繁忙的女人,都那么多天了,忙什么都改结束了吧?他本想一直晾着她,等她自己想念他的时候主动來找他,但是,他败给她了。
温太妃心中明白,便对国汉道:“邵侍卫,你护送哀家回宫吧。”
国汉一愣,太妃身边带着随从,按理说不该由他护送的。
太妃淡淡地道:“哀家一会很多东西要收拾,哀家信得过你,你來帮哀家的忙。”
国汉释疑,拱手道:“是!”
楚晔等温太妃的轿子离开之后,便策马往隆兴茶庄而去。
入了宫,太妃屏退左右,只留下国汉一人在殿内。国汉一瞧这个阵势,心中便明白了几分,不等太妃话,便主动问道:“太妃有话要问奴才?”
太妃颇为满意他这种态度,令他坐了下來,问道:“哀家问你的话,你要如实告知哀家。”
国汉心中暗叫不好,但是脸上也只得谦卑恭敬,“是,奴才定知无不言。”
太妃眸光犀利地扫视了国汉一眼,问道:“王爷如今是不是跟刘家的孙媳妇龙尹乐來往过密?”
国汉也已经猜测到太妃是要问这个事情,他眉目不动,恭谨地回答:“这个,奴才也不是十分清楚。”
太妃冷笑一声,“你不清楚?你就是晔儿肚子里的蛔虫,你会不清楚?哀家把话放在前头,哀家所问的话,你若不如实地说,以后也不用在王府混下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谁欺负谁
国汉一惊,连忙跪下道:“太妃息怒,不是奴才不愿意说,只是奴才是王爷身边的人,务必对王爷尽忠,王爷的所有事情,奴才都不能向外人泄露半句,奴才在跟随王爷的时候,便已经立下此重誓!若太妃要问其他的事情,奴才定当半句话都不会隐瞒。”
温太妃见他这样说,也知道他是忠心之人,楚晔身边也确实需要有这样忠心耿耿地人,她也不为难楚晔身边忠肝义胆的人,命嬷嬷扶他起來,叹息道:“哀家不是要为难你,哀家只是怕晔儿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你该知道,如今的他,得罪王丞相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嬷嬷扶起国汉,道:“邵侍卫乃是王爷身边最亲近的人,有时候看到王爷行差踏错,应该出言劝阻才是,你为王爷隐瞒,是忠心,但是太妃担心王爷,是母爱。你哪怕不说,至少也该让太妃安心不是?”
国汉嗫嚅道:“奴才不是不肯说,只是奴才认为王爷行事不算偏颇,而且,那女子跟王爷之间,也沒有什么私情,不过是比较聊得來的朋友罢了。奴才认为,太妃不必为王爷担心,王爷行事有度,不会乱來的。”
温太妃知道要从国汉口中得知些消息是不可能了,也不想勉强他,遂道:“嗯,此事哀家会找个时间问问晔儿,你下去吧,哀家命人收拾好东西,去禀过太后,便跟你一同回府。”
国汉松了一口气,感激地道:“谢太妃体恤!”遂退了出去。
楚晔來到隆兴,尹乐正与穆人同商议事情,听得伙计來报,便命穆人同先出去,并命伙计沏茶进來。
她看到楚晔满脸的不高兴,自知理亏,遂扬起笑脸道:“你來了?我正想下班之后去找你呢。”
楚晔哼了一声,“是么?”他不甚高兴地坐了下來。
伙计沏茶进來,红颜接了过來道:“你出去吧,我來伺候就好!”
伙计把托盘交给红颜,便退了出去。红颜把茶放在楚晔身边的茶几上,笑着为主子辩驳,“是啊,主人刚才还跟我说晚点要去王府呢。”
楚晔淡淡地道:“您是她身边的人,自然替她说话。”
尹乐示意红颜出去,然后端起茶躬身对着楚晔,故意恭谨地道:“哟,谁惹得咱们王爷不高兴了?來,喝杯茶消消火。”
楚晔瞧着她,严肃地道:“我不喜欢你这副狗腿的样子,好虚伪。”
尹乐把茶杯凑到他嘴边,巧笑倩兮地道:“我是真心的。”
“真你个大头鬼,真心的话沒见你來找我?”楚晔哼道,伸手把她的杯子推开,怒目圆瞪。
“敢情你今天是來兴师问罪的。”尹乐放下茶杯,坐在他身边。
“做错事还不许我问罪了?”楚晔眯起眼睛看着她,语气十分不悦。
尹乐巴巴地看着他,“你看我桌面,一堆的单子等着审批呢。”
楚晔轻蔑地道:“你觉得多,那是因为你还沒到过我书房。”言下之意,他比她忙上一百倍。
“那怎么一样?你的事情有人帮你分担,可我刚上任,多少人看着我的笑话?我可不能出半点纰漏。”她暗暗地摆了星儿一道,“还有,你的所有政事,都可以卸给星儿帮你,对于处理朝政的事情,她驾轻就熟,应付自如。”
“哦?”楚晔斜眼看她,“她为什么会这么驾轻就熟?”
尹乐淡然笑道:“你别问,总之处理政事,沒有人比她有经验。”据她所知,星儿当年是差点登基为帝的,后來辅助新帝,事无大小,也是她决断。
“听你这样说,我这位军师颇有來头。”楚晔若有所思地道。
“來头大了去了,你若是信得过她,基本可以万事无忧。”尹乐笑道。
楚晔沉思了片刻,道:“你跟龙星儿是什么关系?还有新上任的府尹路阳,临海医馆的林海海,你们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我们是好基友!”尹乐笑着回答。
楚晔一愣,“什么是好基友?”
“就是你跟慕容赏这样的关系。”尹乐端起他的茶杯饮了一口,又凑到他嘴边,“试试,清明茶!”
楚晔就着她的手浅饮了一口,蹙眉道:“我不大喜欢喝生茶。”
“多试几次,你会喜欢的!”尹乐道。
“你很相信龙星儿?”楚晔又回到之前的问題,“你们两人都是姓龙,你们莫不是姐妹吧?”
“我跟她像吗?”尹乐蹙眉问道,姐妹?她辈分分明是比龙星儿高的,虽然此刻是硬生生地压为后辈,但是她从不承认。
“像,又不像!”楚晔瞧着她,有些疑惑地道,“容貌不像,但是性子和言谈举止有些相像。”
尹乐还是那样淡淡的口吻,“不是姐妹,或许有那么点关系吧。我很相信她,虽然她曾经对我不怎么厚道。”
“她欺负你?”楚晔眸光深沉,盯着她问道。
尹乐邪笑一声,“你觉得,她可以欺负我?”就算是吧,其实算起來,也跟星儿沒多大关系。
楚晔摇摇头,“你是个凶女人,大概沒有人敢欺负你的。”他忽地伸手把她拖入怀里,霸道地道:“当然,我除外。”
尹乐轻笑一声,咬唇道:“你欺负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晔瞪大眼睛,“哪里有?”
“沒有吗?我记得我在王府被人打得流血了,不是你打的?”尹乐扬眉看他,冷冷地道。想起來,心还是会隐隐痛的,难怪人家说最伤感情的是暴力。
楚晔沉默了一下,静静地看着她,“还疼吗?”
“现在才问,不嫌迟了吗?”尹乐淡淡地道。两人如今虽然亲密多了,但是因着有之前的种种事情在,总觉得这种亲密不踏实,有几分偷來的感觉。
楚晔伸手触摸她的脸,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下这样的重手。”
尹乐瞧着他的容颜,他们的脸贴得很近,他温热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脸颊上,有痒痒而温馨的感觉,她伸手搂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间,幽幽地道:“晔,我心里为什么不踏实?”
楚晔心中一酸,伸手抚着她的后背,她不踏实,他也不踏实。总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虚幻,看不清本质。
“会好起來的!”他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尹乐不做声,只伏在肩膀上,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享受难得的现世安稳。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晔相争
良久,楚晔才又叹息地道:“赏要成亲了。”
尹乐放开他,有些不动声色地道:“嗯,又要做贺礼了。”
楚晔看着她,“你知道我不是这样意思,你什么时候可以撂下这一家子人啊?我也想快点娶你过门。”
“怎么?你很缺女人吗?你府中不是有什么雨主子雷主子的吗?”尹乐想起这档子事,不由得冷笑。
“已经全部打了出去!”楚晔声音很轻,有些理亏的模样。
尹乐冷冷地道:“要人家的时候跟人家浓情蜜意,不要人家的时候打出去,你们男人,为什么就这么横?”她虽不是个心善的人,但是也兔死狐悲,因为,她曾经也经受过雨主子的那种被抛弃的痛苦。当然,她也不会因为对雨主子有那么点同情,就把男人给送出去。人都是自私的,许他天下人自私,就不许她龙尹乐自私了?
“打了出去,她比留在府中还高兴,你以为她真的对我有感情么?不过是仗着我的名头,给她爹弄一份好差事,她在外面,早有意中人。”楚晔淡淡地道。
“人家有意中人了你还纳她回府?太残忍了吧?”尹乐瞪大眼睛看着他,人品太差了。
“这个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愿意为她父亲牺牲自己的爱人,说残忍,难道不是她对自己的爱人残忍?”楚晔淡淡地道。
尹乐想起他跟那女子上过床,心里就难受得很,她冷冷地道:“看來,我要心理平衡,还是得找几个男人睡睡才行。”
楚晔眸光倏然一冷,待看到她脸上的不忿,才淡笑道:“好啊,我无所谓,你有选择的权利!”
尹乐站起來,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块纸镇就往他掷过去,楚晔一手接住,笑道:“你敢这样的话,我就宰了你。”
尹乐哼道:“你倒是敢?”
楚晔也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从背后抱着她的腰,附在她耳边威胁道:“你试试?”
尹乐掰开他的手,“远点!”
楚晔拨开他桌面上的单据,然后坐在桌面上,凝视着她,“今天先不要忙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你很无聊吗?”尹乐横了他一眼,虽然很想陪他出去,但是刚才的话題让她很不舒服,她有点赌气。
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啪一声,门被推开了,寿头欢天喜地地冲进來,口中嚷道:“姐姐,先生夸我聪明呢。”他随即看到楚晔在这里,不由得诧异地道:“冷哥哥?”
楚晔瞧着他,不做声,心里有些不高兴被他打扰了。
尹乐笑道:“真的?值得奖励。”
寿头笑嘻嘻地道:“你说过要是我乖,你就带我出去放风筝的,走,咱们先在去吧。”
尹乐瞧着楚晔一脸的不满,又想起他方才的可恶,便笑道:“寿头,姐姐这边忙着呢,方才冷哥哥说很想出去放风筝,不如,寿头跟冷哥哥出去放风筝可好?”
楚晔面容陡然一变,正想拒绝,尹乐却看着他道:“你不是无聊吗?你若是不想去,无所谓,我陪他便是了,不过,陪同玩一天,我的事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可能未來一年半载,我都沒时间见王爷了。”
楚晔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你故意的?”
“明显是,”尹乐恨恨地道:“我心里不痛快,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想起你的雨主子,想起我那日所见的一切。”
楚晔一愣,想起那日她冲进龙啸楼,而他那夜,留了雨琦过夜,她瞧见之后,像是了疯似的跟他厮打。
心中闪过一丝微痛,眸光有疼惜和愧疚,他轻声道:“对不起,那时候,我沒有预料我生命中会出现一个让我如此在乎的女人。”
尹乐别过脸,对寿头道:“你跟他去不?不去的话回去算数。”
寿头一听要回去算数,连忙道:“不,冷哥哥无聊,我就陪冷哥哥放风筝。”
楚晔脸色臭臭地瞪了寿头一眼,寿头却不怕生地上前拉着他的手,笑道:“冷哥哥,咱们走吧,不妨碍姐姐了。”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楚晔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他,那姐姐喜欢的人,一定是好人。所以,他并不惧怕楚晔。
“去吧去吧!”尹乐对着楚晔做了个鬼脸,看着他坚毅冷漠的脸变成了咸酸菜,心里痛快极了。
楚晔甩开寿头的手,身形快地躲闪,“都是男人,拉手干什么?直接走就是了。”
寿头崇拜地看着他,“冷哥哥,你会武功啊,教我好吗?”
“那你要是要学武功还是要放风筝?”楚晔厌恶地问道。
寿头想了一下,拿不定主意,回头问尹乐,“姐姐,那你说我该做什么啊?”
尹乐扬眉问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
寿头听了,心里觉得有些奇妙,喃喃地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拿主意?我可以自己拿主意吗?要是我自己拿主意,我还是去放风筝好了,可是,我也想学武功,以后可以保护姐姐和爷爷。”
“你拿定主意沒有?”楚晔不耐烦地问道,他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早知道刚才就不说那些话題得罪那记仇的小女人。
寿头抬起头看他,“我还是去学武功好了。”
楚晔冷冷地道:“走吧!”说着,便瞪了尹乐一眼,率先走了出去,寿头急忙在后面小跑追上去。
尹乐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逼着他去接受寿头,其实也是为难了他吧?但是,正如老爷子所说,日后刘家总要有所依靠才行,让刘家任何一人去跟楚晔打交道,都是不可能的,除了寿头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之外。
她相信楚晔心中也有柔软的地方,寿头是个乖巧的孩子,她相信,他会慢慢地接受寿头,进而视他为弟弟的。
楚晔沒有带寿头回府,而是骑马带他出了城,找了个矮树林,却不教他练武,只坐在大石头上呆。
寿头无聊,上前问道:“冷哥哥,我们是要练武了吗?”
楚晔指着空地道:“你会扎马吗?去扎一个给本王看。”
寿头欢喜地道:“我会,以前我看过护卫们扎马练武。”说着,他便蹦跶到空地上,身子半蹲,双手伸出收回,倒是像模像样。其实他也只是瞧见过一两次,不过,他的模仿能力确实也强,只看过这么一两次,便把动作记在心上了。
楚晔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会扎马,便起身指点了他一下,“扎一刻钟。”
寿头只站了一会,便觉得很吃力,但是死命地支持着,怕一松懈,就会让楚晔失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寿头卖老婆
楚晔本是十分轻蔑地对待寿头,但是见他一个傻子竟然如此有毅力,愣是撑了一刻钟,虽然累得呲牙咧齿,也不愿意放弃,不禁对他改观了。
休息的时候,他亲自去采摘了野果丢给他,见他脸色红润,眉目虽疲乏却带着浓浓笑意,犹豫了一下,才决定跟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虽然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找不到话題。
“我叫寿头!”寿头乖巧地道,说完,拿起野果一口咬下去。
“你不是叫刘晔吗?”楚晔问道。
“姐姐说刘晔是演戏的,她不叫我刘晔,我也寿头比较好听,不过我爷爷叫我晔儿,冷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寿头反问道。
楚晔听到寿头说尹乐不叫他刘晔,便暗自猜测她以前的男人大概叫刘晔,所以心里抗拒寿头这个傻子也叫刘晔。
“谁许你叫本王冷哥哥?”楚晔又听到他喊他冷哥哥,不由得脸色一沉。
“你从來不笑的。”寿头也不怕他了,笑得跟狐狸似的,“每次都那么冷酷,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喊你冷哥哥喊你谁?”顿了 一下,他又道:“不过,我倒是听姐姐说过你跟石头似的,莫非我要叫你石头哥哥?”
楚晔眸光一动,“你姐姐为什么说本王跟石头似的?她还说本王什么坏话?”
寿头咬着果子,含糊不清地道:“我也记不得了,也沒怎么说你,你每次來,姐姐都睡不着,嘀咕地说你就是一块顽固的石头。”
“本王每次去?你知道本王去找她?”楚晔有些郁闷,本以为他睡得很熟,所以便不点他的睡穴,沒想到他充当观众了。
“我又不是死人,而且你每次去找姐姐,都会吵架,我怎么会不知道?”寿头略鄙视地瞧了他一眼,郁闷地说道。
楚晔被他噎得无言以对,顿了一下,他又问道:“那本王去找你媳妇,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寿头奇怪地看着她,“你打搅她睡觉又不是打搅我睡觉,我为什么要生气?况且,姐姐有那么喜欢你,你又那么喜欢姐姐,我也希望有人喜欢姐姐,我生气做什么?”
楚晔从他口中得知他其实并不懂得男女之事,便试探地问道:“那尹乐是你姐姐还是你媳妇?”
“媳妇啊!”寿头理所当然地道。
“那你为什么喊她姐姐?”
“她比我大啊,不喊姐姐难道喊妹妹吗?”寿头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
楚晔看了他一眼,貌似也挺有道理啊。楚晔顿了一下,哄道:“不如这样吧,你把你媳妇卖给本王,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那不行,姐姐知道会骂死我的。”寿头急忙摇头。
楚晔搂着他的肩膀,道:“你不是说过,姐姐很喜欢本王吗?反正你把她卖给我之后,她还是你姐姐,不过不是你媳妇而已。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会变的。”
寿头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也沒错,不过,他还是摇头,“我为什么要把姐姐卖给你?我又不缺银子。”
“那你缺什么?”楚晔一副可以商量的口吻。
寿头又想了想,有些渴望地道:“你要是把你的武功全部教给我,我就把媳妇卖给你,但是你得保证,她还是我姐姐。”
楚晔拉长脸,“那当然,本王都说了,这个是不会变的,但是你要学本王所有我武功,沒有三五七十年是不可能的,这样吧,本王有一件宝贝,本王把宝贝给你,你把尹乐卖给本王,可好?”
寿头听闻有宝贝,喜不自禁,“什么宝贝?”
楚晔在怀里掏了一下,怀中却什么东西都沒有,想了想,脱下自己的外裳,递给寿头,“就是这件袍子。”
寿头愣直了眼,“这衣服我要多少有多少啊!”
楚晔嗤笑,“你的那些衣服岂能跟本王的这件袍子相比?这件可是有名堂的,叫金丝织锦暖冬袍,哪怕是再严寒的冬日,只要穿上这件袍子,保管你不用再穿其他的衣裳,你想想,冬日里你穿棉袄袍子,穿狐皮,多臃肿,多笨拙?”
寿头听着便感兴趣了,道:“是啊,如今姐姐每日都在外面跑,她又那么爱美,要是让她穿得跟粽子似的,她大概是不愿意的,要是我把这袍子送给了她,她指不定与有多高兴呢。”
楚晔接口道:“那是肯定的,要是她知道你对她这么好,还不把她高兴死啊?”
寿头想了想,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道:“好,那我就把媳妇卖给你,你把这件......”
“金丝织锦暖冬袍!”
“金丝织锦暖冬袍给我。”寿头接过來,伸手触摸了一下,惊奇地道:“果真很暖和呢。”
楚晔心虚地笑了笑,当然暖和,刚从他身上脱下來的。
“那我要怎么把媳妇卖给你。”寿头问道,他很坚持只是卖媳妇,而不是卖姐姐。
“走,跟本王回府,你先写一份休书,然后再写一份卖身契,这样,你媳妇就是本王的,但是姐姐还是你的。”楚晔拉着他起身,神情有些着急,他怕寿头反悔,怎么说也得先哄他欠签下休书,至于卖身契,是用來威胁尹乐的。
寿头得了宝贝,自然跟他回府,至于签什么,他也沒有意见,楚晔拿着休书和卖身契,笑得跟狐狸似的,寿头看着他笑得这么开心,也傻笑道:“难怪姐姐会喜欢你,原來你笑起來这么好看。”
楚晔目的已经达到,收敛了笑容,淡淡地道:“好,天色不早了,本王命人送你回府。”
寿头有些失望,“这么快啊!”
“你不得快点回去把宝贝给你姐姐看吗?”楚晔催促道,可不想再应酬他了。
寿头想想也是,他想了一下,又严肃地对楚晔道:“我只是把媳妇卖给你,她还是我姐姐!”
“那当然,本王要你姐姐做什么啊?”楚晔道,回头喊了一声,“国汉!”
一名侍卫进來道:“王爷,邵统领跟太妃入宫了。”
楚晔这才想起太妃今晚要过來了,便对那侍卫道:“你送刘五爷回去,小心点。”
侍卫应声道:“是,王爷!”
寿头屁颠屁颠地跟着侍卫走了,手里抱着那金丝织锦暖冬袍,像是抱着宝贝,一步一个蹦跶,看的楚晔竟然心生内疚。不过,当他眸光落在休书上的时候,又邪恶的笑了笑,不管刘家的老头有多难缠,休书已经到手,就由不得他不许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终于出手了
侍卫护送寿头回府,刚好尹乐也回到了,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单据文书,见到寿头,她问道:“今日去哪里玩了 ?”
寿头有些兴奋地道:“去了练武功,还去了王府,可好玩了。”
尹乐微微一笑,见他手上拿着一件衣裳,似乎有些眼熟,问道:“你这衣裳从哪里來的?不是摄政王的吗?”
说起这个,寿头禁不住献宝道:“对啊,这个是冷哥哥的,他送给了我,可是个宝物呢,叫金丝织锦暖冬袍,名贵着。”
“金丝织锦暖冬袍?”尹乐狐疑地取过來,仔细瞧了一下,道:“这不就是普通的袍子吗?名贵倒是名贵的,算是上等织造,用了金丝刺绣,而且是双面绣,只是,这个薄的袍子,为什么叫暖冬袍?分明是秋裳。”
寿头伸出手指摇了摇,神秘地道:“你也觉得薄?可这衣裳薄是薄,但是冬日里只穿这一件衣裳,连棉袄都不用穿的,可暖和了。”
说完,他便把衣裳穿在身上,拉着尹乐往屋里奔去,到了屋里,他抹抹头上的汗水,道:“果真是宝贝,你看,穿了一阵子就热得出汗了。”
尹乐把单据放在桌面,道:“当然会热,你自己穿了两件,还要穿上楚晔的衣裳,这一路小跑过來不出汗才怪呢?不过,也想不到他会送你衣裳,这件虽然不是朝服,却也是他摄政王的身份才能穿的便服,你看,绣着龙的。”
“不是皇帝的衣裳才能绣龙吗?”小香端茶进來,听闻尹乐的话,好奇地问道。
“皇帝的衣裳,绣有九条龙,而摄政王的,应该只有五条。”尹乐看着寿头,神情也有些吸喜欢,“不过,他送你东西,姐姐心里也开心。”
寿头得意地脱下衣裳放在床上,然后自己笨手笨脚地叠起來,“我可得把宝贝放好,冬天才拿出來穿。”他听到尹乐的话,转过头道:“也算不得他送的,是我买的。”
“你买的?你用什么买?这衣裳得不少银子。”尹乐疑惑地看着他,再说,楚晔为何要卖衣裳?虽然这些便服对他來说大把的是,但是他可以送其他很多东西给寿头,却为何要用所谓的金丝织锦暖冬袍來糊弄寿头?
寿头道:“不对,应该是宝贝是他付给我的,我把媳妇卖给了他。”
“什么?”这一声爆吼,不是尹乐,而是小香,她气急败坏地看着寿头,“五爷,你疯了你?怎么能把媳妇卖给他人?”
尹乐坐在椅子上,端來一杯茶,冷冷地扫视着寿头:“换言之,我就值这件衣裳?”
寿头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卖了媳妇,姐姐还是我的。”
尹乐冷笑一声:“好,既然你卖了我,小香,帮我收拾东西,我这就搬过去王府。”
寿头一愣,急道:“你为什么要搬过去?”
尹乐道:“你不是把我卖了吗?你卖了我,我不得投奔我的新主人去啊?”
寿头急了,连忙拉着尹乐,“不是的,我只是卖媳妇的名号,你不是我的媳妇,可你还是我姐姐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尹乐甩开他的手,“我就是我,你既然卖了我,我就要走,沒有什么媳妇姐姐之分,我走了,你依旧可以叫我姐姐。”
寿头不依了,“我去找冷哥哥要回休书和卖身契!”
尹乐闻言,顿时气疯了,“你还签了休书和卖身契?”她忽地站起來,满屋子转着,屋子里沒有什么可动手的东西,立刻冲出院子里抄起一把扫帚,气冲冲地疾步进來,往寿头身上抽去。
寿头也不敢躲,更不知道尹乐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眼泪汪汪地看着尹乐,巴巴地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卖你了,你别生气好吗?”
小香也连忙上前拦阻,道:“五奶奶息怒啊,五爷也是一时糊涂,这,能不能跟摄政王商量一下,把卖身契和休书要 回來?”
尹乐怒道:“我是气他怎地这么糊涂,但凡文书往來,能这 么草率地签名字吗?我问你,楚晔跟你说是要你卖媳妇沒有?”
寿头嗫嚅了半响,丧气地点点头:“说了!”
尹乐不怒反笑,“好啊,人家都跟你明说了,证明不是故意坑你,是你真心实意地要卖了我。”她回头对小香道:“还不赶紧帮我收拾东西去?你家五爷都不要我了,我还赖死不走算什么?”
红颜也从外面走进來,她掀开帘子问道:“我在外边就听到吵闹了,出啥事了?五爷,你又做了什么事情惹主人生气了?”
寿头见红颜來了,连忙拽着她的手恳求道:“红颜,你帮我跟姐姐说说情,让她不要走。”
红颜吓了一跳,问尹乐:“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要走?”
尹乐沒好气地道:“你问这小子。”
红颜转头问寿头,神色有些严肃,“你做了什么?”
小香代替他回答,道:“他把五奶奶给卖了。”
“卖了?什么是卖了?”红颜一时沒转过來。
寿头嗫嚅道:“冷哥哥给我宝贝,我就把媳妇卖给他,可我沒卖姐姐。”
“你媳妇?你媳妇不就是主人吗?不就是你喊姐姐的这个人吗?我说把刘晔卖了,却沒说把寿头卖了,那你说你是卖了还是沒卖?”红颜傻了眼,这几日教导得挺聪明的,怎地净在这些事情上犯浑?
管家正好过來找尹乐,说是老爷子要见她,听闻了这事,不由得也瞪大了眼睛,“五爷,您怎么把五奶奶给卖了啊?卖给谁了?”
红颜正想说,尹乐阻止了她,她问管家,“你过來有事?”
“回五奶奶的话,老太爷说要见您。”管家见尹乐打眼色不许红颜说,心中便明白了些,大概是五爷又犯浑,五奶奶不愿意让老爷子担心,所以不告诉他吧。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不问了。
“嗯,我也正好要给他看些东西,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尹乐道。
管家应声,便出去了。
待管家走后,尹乐问红颜,“你今日去哪里了?”
红颜道:“叶蓉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去帮忙了。”
尹乐冷冷地道:“出手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和尚找了几个男人,企图绑架叶蓉到山神庙上,被我与漠岩偷偷救了出來,看來,她是要叶蓉婚前失贞,好让慕容赏嫌弃她。”红颜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问罪
尹乐冷笑道:“果真最毒妇人心。要小心点,还有两天就是婚礼了,不能出什么幺蛾子,必要的时候,通知慕容赏。”
红颜道:“知道,如今叶蓉正在家中,她开始显得很惊慌,但是后來知道是慕容夫人所为之后,她反而冷静了下來,其实真不知道她心里盘算些什么,按理说她是恨极了慕容夫人,但是却要嫁给她的儿子,以后侍奉自己的仇人,这种日子,就算有多深的爱,我也是不愿意的。”
“若是我沒猜错,她是要搜集证据亲手送她进监狱。叶蓉是个很聪明的人,冷静,理智,她不会自己出手报仇,因为那人,是她深爱男子的母亲。只是叶青是她的亲妹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子枉死,所以,她要用国法惩治她。”尹乐分析道。
“若真如此,咱们也不必这么担心,只是,嫁过去之后,她要搜集证据,不是一朝一夕可就,看來,还要受很多苦。”红颜叹息道。
“你挑一个武功高强而又机警的人给她做陪嫁,就从总舵里挑选,旁的不是你跟漠岩**,我信不过。”尹乐道。
红颜点点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咱们御风教有一人潜伏在慕容夫人身边,我也是日前才现的,只是这人,应该是归元门的人。”归元门,是御风教的杀手部,一向是白子管的。
“叫什么名字?是出任务吗?”尹乐问道。
“问过白子,他说沒有派她出去,她叫沈晶儿,如今在慕容夫人身边做侍女,而且,调查所知,她在慕容夫人身边已经很久了,沒有加入御风教之前,就已经是慕容夫人身边的人了。”红颜道。
“你是说,她可能是内鬼?”尹乐面容一沉。
“有这个可能,但是也有可能是她潜伏在慕容夫人身边是另有所图的。”红颜说道。
尹乐思忖了一下,道:“调查清楚,若果是慕容夫人的内鬼,那慕容夫人很有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尹乐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御下一向很严,也不容许任何人背叛御风教。
“看样子,那慕容夫人似乎不知道她的身份,对她颐指气使的,她也一副小媳妇的模样。”红颜道。
尹乐点点头,“看來,是另有内情,你尽管去调查一下,有什么情况立刻跟我汇报。”
“是!”红颜迟疑了一下,又看着寿头道:“那他?”
“他啊,他这几日先跟先生学学问,太荒谬了,这一次幸好是楚晔,要是别有居心的人也跟他來这么一出,他还不把全家都给卖了?”尹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着他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小心你的耳朵。”
寿头眨眨眼睛,可怜兮兮地道:“那姐姐还生气吗?”
“气,给你个观察期,要是这段时间还不乖的话,我卷铺盖走人,懒得管你。”尹乐撂下狠话。
寿头连忙保证道;“不会了,我一定会听话的,我明日就去找冷哥哥要回卖身契。”顿了一下,他又不无遗憾地道:“可惜,宝贝也要还给他了。”
尹乐和红颜小香看着他拿着的所谓“宝贝”不由得齐声叹气。
尹乐拿着单据去了找老爷子。
老爷子抽着烟斗,见尹乐进來,面容平淡地问道:“晔儿又出什么状况了?”
尹乐瞧了管家一眼,管家也愣了一下,随即摆手,“我什么都沒说。”
老爷子淡淡地笑了一下,“还用你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翘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屎拉尿。一回來就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喊你都听不到。”
管家瞪大眼睛,有些尴尬。
尹乐干脆直说了,“你的孙子,把我卖了,卖身契和休书都给了人家。”
老爷子一怔,“卖给谁了?”
尹乐面无表情地道:“摄政王!”
老爷子沉默了一下,抬头有些责备地看着尹乐,“你让他跟摄政王來往?”
“算是我默许的。”尹乐也不否认。
老爷子显得有些动怒,胡子微微颤动,“这所谓卖身契休书也是你跟摄政王合计的吧?”
尹乐淡淡地笑了,眸光却十分严肃,“你这算是对我的怀疑吗?”
老爷子定定地瞧着她好一会儿,才道:“难道不值得怀疑吗?你明知道晔儿的脑子有些......有些那个,你让他跟摄政王來往,一旦他说错了什么话,摄政王要办他,不是随时的事情吗?”
尹乐讽刺的笑了,笑毕,她正色地道:“老头,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既然想找个靠山來保你刘家,却又舍不得孩子。你说,你刘家的诸位子孙里,谁适合跟楚晔打交道?刘勤?刘勉还是刘安?抑或是你那几个不成材的儿子?”
老爷子一愣,细细品味她这句话的意思,研判的眸光在她脸上流转,沉默了一下,才道:“确实,你的考虑也对,只是,这样做太过冒险,晔儿又是个沒有机心的孩子,言语上难免会冲撞到摄政王,若他一怒之下,要怪罪晔儿,咱们也是无计可施。”
“他要对付咱们刘家,不必找借口,单手就能捏死刘家。寿头言语上冲撞到他,可以是因为单纯无知,他一个做大事的人,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反而,晔儿会更能打动他的心,激起他的保护*。你舍不得孩子,如何能套得住狼?纵观刘家上下,沒有人比寿头更适合跟楚晔打交道,还是你认为,应该由我出面,跟王府打好关系才是正确?我跟你说,我跟他的事情,是私事,我不能确保自己跟他的关系会一直良好,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如何跟你说。我只能说,现在我跟他,看似很好,可以后,是说不定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冒险让寿头接近他的原因。”尹乐眸光深沉,虽然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去想,可不代表她真的那么乐观。若事情真的这么简单,龙星儿等人也不需要出现了。
老爷子长叹一声,“我刘家,也无可避免地落到今日要依靠他人为生的地步了。”他看了尹乐一眼,又道:“你方才说咱们刘家,可见,你心里还是对刘家有归属感的,真心把自己当做刘家的人,否则不会这样顺口而出。”
尹乐却沒有注意到这点,有些微怔问道:“我说了咱们刘家吗?”随即,她摆摆手,“可能是顺口而已,沒有什么特别意思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姑奶奶的罪
老爷子不说这个话題了,指着尹乐拿过來的单据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尹乐道:“绸缎庄的支出单。”
“支出单?什么是支出单?”老爷子不明白地问道,因为往日支出只需要在账房那边支钱,然后账房记账,月底把账本交给穆人同统一核算,再呈给老爷子看。
“支出单就是绸缎庄这段时间内所花费的银子,灯油火蜡,店租入货工钱等等。”尹乐道。
“店租?”老爷子狐疑地取起单据瞧了一下,果真见这个月支出了店租。
“这些单据是谁开回來的?”老爷子放下单据,慎重地问道。
“阿田。”尹乐道,阿田是绸缎庄的管事,往日老爷子很少去绸缎庄,每个月亏损几千两银子左右,穆人同把账本让他过目的时候他见每月都差不多,所以也就沒有留心。
“这个店,是属于刘家的产业,不需要交租。”老爷子冷笑一声,“阿田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亏空我的银子?往我对他这么信任。”
尹乐瞧着单子道:“单子是阿田给我的,但是这些开支全部由老姑奶奶给付,入货卖货工钱,全部经她的手。不过,她这段时间磨在茶园里,并不知道我已经实施所有支出必须开单,也不知道阿田已经把店内所有支出都如实地开了单子回來给我。”
老爷子眸光锐利地瞪着她,“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我今日跟穆总监对了对账,过去这些年,账本虽然沒有明确写明支出,但是每月几乎亏损的银子所去不远,也就是,过去这几年,都是这样。”尹乐翻开账本,但凡是绸缎庄的支出,她全部都标识了。
老爷子眯起双眼细细地瞧了一下,又把支出单对照看了一次,冷笑一声道:“好啊,连这一位都信不过了。”他生气地把烟斗丢在地上,烟斗咕噜噜地滚出两丈远,落在八仙桌底下。
管家连忙捡起來,宽慰道:“老太爷息怒!”
尹乐道:“还有,我问过阿田,说店里为何长期生意不好,是因为我们所进的货都是些低劣货,色彩虽然鲜艳,料子底子却是十分差,顾客基本不会來买。但是,我翻看了账本,绸缎庄这些年所进的货,基本都是苏地最好的绸缎。”
“你的意思是,她以次充好?”老爷子凑近再看了看账本的入货价。
尹乐单据下面取出一块布料,递给老爷子,“这个,就是我们店内最好的布料,卖价三两银子一丈。”
老爷子接过來一看,顿时嗤笑,“这种布料,比起我们下人穿的还要差,竟然卖三两银子一丈,是不是疯了?莫说三两银子一丈,哪怕是三两银子一匹,都远远不值。”
“所以,绸缎庄从來沒有生意,在京城也只是一个笑话。”尹乐道。
老爷子以前从不管绸缎庄,偶尔会命刘燕香过去看看。管事阿田便以为绸缎庄是刘燕香在掌管,所以事事只对她交代。他之前也觉得奇怪的,跟刘燕香反应过,但是刘燕香说老爷子留着这个店,只是对亡妻的一种怀念,并不想赚钱。阿田哪里知道有钱人的心思,反正每个月工钱照给,他和底下的伙计都不计较这个事情。
直到尹乐上任,亲自來巡视绸缎庄在,提出了问題,他才一一告知尹乐。而阿田也是此刻才知道,老爷子留着绸缎庄,虽然是一种念想,却也不愿意亏本的。
“难怪啊,之前我就觉得就算一直亏本,也不会亏这么多啊,原來竟是她从中作梗,我往日只道她是女孩子家,贴心,知道她娘亲的心思,故把这家绸缎庄交给她管理,却沒想到她却大做文章,用我为她娘亲开的绸缎庄來圈钱。我刘家到底哪里对不住她?”老爷子气得须俱张,破口大骂。
管家也无语了,往日见姑奶奶在老爷子面前十分乖巧懂事,又事事都在站在老爷子的立场上去想,他还暗暗地为老爷子庆幸幸好有个贴心闺女,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因为涉及你的女儿,所以我來问问你要怎么处理,若是店里的人出鬼,我早就收拾了。”尹乐道。
老爷子动怒道:“还要怎么处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全部清查,她通过圈了多少银子,让她全部吐出來。”
尹乐嗯了一声,慢慢地收拾东西,问道:“你找我來做什么?”她想起刚才是他命管家去叫她过來的,应当是有事情吩咐。
老爷子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找你來,本是想说说琦儿的婚事,邓家那边说要把礼金多加一倍,本來银子这个事情,也无所谓,但是我就是觉得,邓家老太爷与我多年好友,却在礼金上多加计较,看來,是明摆着欺负当家的颜慧了。”
如今家中所有的事情都是二爷刘安的妻子颜慧操持,礼金送过去之后,却原封不动地退了回來,邓家那边说他们的女儿矜贵,礼金要加一倍,这样才不会被外人笑话。颜慧不敢拿主意,就请示了老爷子。
本來老爷子给的礼金已经很高了,再说他娶孙媳妇,从來不在乎金钱,只是邓家这种态度让老爷子十分的不爽,仿佛他们的女儿是金枝玉叶,他的孙子高攀了似的。
尹乐淡淡地道:“你的意思是要争回一口气?”
老爷子嗯了一声,“银子对我來说,算不得是个事。这件事情,未必是邓老太爷的意思,我跟他都那么多年朋友了,他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叫我为难。大概是邓凝的父亲,也就是如今邓家金饰的东家邓平做的决定。你一向足智多谋,总之,在争回一口气的前提下,给多少银子都无所谓,可我就是不能丢了面子让他们邓家轻看。”
“我明白了,一会我找颜慧,问问事情。”尹乐道。
老爷子面色稍缓,顿了一下,又道:“那件事情,先放着吧。”
尹乐一时沒反应过來,“什么事?”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慢慢地道:“就是你姑奶奶这件事情,我这几日,总是梦见夫人,想起夫人在病榻上的时候,我因为生意繁忙,很少时间照顾她,那几个不孝子,也沒个懂事的,是阿燕一直照顾她,在病榻上小心伺候,尽了孝道。看在这份上,给她个机会,适当的时候,给她提个醒,若是她再这样执迷不悟,那再办也不迟。”
尹乐明白了,她沒说什么,只淡淡地道:“嗯!”
第一百一十九章婚礼的安排
茶园那边的事情算是平息了,但是尹乐知道刘燕香人心不足,指定要再起风浪的。不过既然她暂时安分,也沒必要管她,自己落得清闲。
白子筹备的青楼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在装修阶段,尹乐去看过,位置地段不错,面积也够大,而且分前院和后院。雅间颇多,白子的设计眼光她信得过,她说了,要区别于其他庸俗的青楼。白子拍胸口保证沒问題。
这晚吃过晚餐,颜慧便來找她,她这才想起昨日答应了老爷子,要跟颜慧商量一下刘琦婚礼的事情。只是昨日心中颇多烦恼的事情,她离开裕丰楼之后便忘记了。颜慧大概确实不知道如何处理,便來找她了。
“颜慧,进來坐!”她招呼道,命小香去沏茶。
颜慧一脸的忧愁,一进门便道:“尹乐,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啊?邓家那边也得罪不起啊!”因为尹乐让颜慧当家,所以两人沟通比较多,颜慧又是个爽快人,所以一來二去,便熟络了,直呼名字起來。
尹乐笑道:“不必担忧,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颜慧看着她,神色微喜,“你有办法?”
小香这个时候端茶进來,道:“二奶奶喝茶。”又在尹乐面前放了一杯,“五奶奶,这是茉莉花茶,凝神的,您夜里睡不着,喝茉莉花安神是最好了。”
颜慧问道:“你夜里睡不好么?”
尹乐笑道:“可能是夜里起风,有些不适应吧。”
“你看你,为了店里的事情,一定忙翻了吧?”颜慧起身,走到尹乐身后,伸手摁住她的头部,在她头部按摩了一下,道:“你应该让自己休息多些,往日我爹也是这样失眠,后來我便为他按摩放松。如今我嫁了,离家也远,不知道弟弟是否有这个孝心了。”
尹乐舒服地闭上眼睛,本來不习惯跟人这样亲近,但是颜慧的手法确实是好,让她整个人顿时便放松了下來,舒服胜于疏离,她就这样放任自己享受着颜慧手指流泻出來的美妙舒适。
“你真有孝心。”尹乐赞赏道,这么一说,心里便又忽地觉得难受起來,世人都有爹娘,而她,却从未见过父母一面。
颜慧凄然一笑,“女儿的孝心总是暂时的,因为女儿还出嫁,迟早得离开爹娘身边。哪里有做儿子的好,一辈子都有爹娘在身边护着,受了多大的伤害,只要回家,便有人为你端茶送水,亲切问候。”
尹乐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近日定是受了委屈,便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问道:“是不是因为操办婚事,你遭受了委屈?”
颜慧勉强一笑,“我当得这个家,就知道肯定会受委屈,只是沒想到,信不过我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相公。”
“刘安?他说什么了?”尹乐问道。
颜慧摇摇头,“算了,不说了,还是说说邓家的事情吧。”
尹乐瞧见她的神色,便知道了几分。大概是刘安见刘勤有所安排,而自己的妻子也在府内当家,相反他自己,还在店里做跑腿,大概心里一时无法平衡,便说了些难听的话吧。
其实她也正好打算提拔刘安,只是刘安聪明有余,沉稳不足,她是觉得要再观察一下。如今见他果然沉不住气,还嫉妒自己的妻子,单单这点,她就觉得他还是要再历练一下。
只是为了让他安心,她还是对颜慧道:“闲言闲语你不必放在心上,安心处理好府上的事情,我这边也打算让二哥历练一下,若是表现好的话,销售这一块,我就打算交给他了。”
颜慧也是个聪明人,听尹乐这么说,便知道尹乐看出了她的心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不是故意要跟你抱怨的。”
“得了,这些话大可不必说,有什么抱怨不抱怨的,能不能做事,我都看在眼里。你回去跟他说,让他安心一点,做出点成绩,我在老爷子面前,也好说句话。”尹乐把老爷子抬出來,其实安排职位的事情,她根本沒有跟老爷子商量过,只是素知道刘安等人一直都视老爷子的话为圣旨,所以把老爷子抬出來好让他安心点。
颜慧嗯了一声,真心地道:“谢谢你,尹乐。”
尹乐笑了笑,道:“说回邓家那边,邓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态度?”
颜慧又愁眉苦脸了,“那日,公公与我带着银票和礼,一并來到邓家,那礼金也是之前说好的,我们还适当地添加了点,只是那邓老爷瞧了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这么点银子就想娶我女儿?回去告知你们的新东家,我们邓家不是好欺负的。”颜慧的公公,便是刘家的二老爷刘并育。
“还说了什么吗?”尹乐问道。
“公公当场就说了,有事好好说,不妥说到妥,邓老爷才傲慢地道,说咱们六爷的爹如今是监犯,影响她女儿的名声,这事儿让咱们处理一下。这个事情我沒敢跟老爷子说,怕他动怒,只说了邓家那边嫌弃彩礼少了。”颜慧叹息道。
刘琦的父亲刘并栋,之前因为**丫鬟,丫鬟自尽而问了罪,如今在大牢里蹲着呢。而婚事去年就定下了,如今大概是邓家觉得要女儿嫁给一个监犯的儿子,有失颜面,就想着要刘家把婚事办得盛大一些,好挽回些面子。
尹乐问道:“两家联姻,都公布了吗?”
颜慧道:“早就公布了,喜帖都出去了。”
“宴请的大都是生意场上的人?”
“两家亲戚也有,生意场上的人自然也少不了,而且邓家那边跟武林中人有些往來,大概这一次,会有武林中人前來喝喜酒。”颜慧最头痛就是这个,武林中人自诩好爽,却行事无度,高兴起來不分场合,要闹起來也是不分场合的。
“他们那边的人,自然是去邓家那边喝喜酒,关我们这边什么事呢?”尹乐不明白了,不是分开來摆酒吗?
颜慧道:“老爷子之前就跟邓老爷子说好了,两家一起在御水华门摆喜酒,流水席三天,第一天亲友,第二天生意朋友,第三天是宴请京城的难民乞丐。”
连难民乞丐都请了,看來这场婚宴真的很盛大。
“三天流水席,是谁提出來的?”尹乐问道。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却要做三天的猴子戏,真是辛苦啊。
“邓家啊,邓家的老爷子一向要面子。”颜慧道。
尹轻轻地笑了,“行,这件事情你不必着急,我会处理的。至于彩礼方面,你就按照老爷子跟邓老爷子说好的办,也不要亲自送去了,就命管家带媒婆送过去,他要退也好,飙也好,你都不必理会。”
颜慧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她一脸神色自得,也就不再问了。
第一百二十章 叶蓉被绑
颜慧又跟尹乐说了会话,便打算告辞。
红颜却在这个时候气冲冲地推门进來,一进门便道:“主人,出事了!”她瞧见颜慧在这里,便顿时收敛神色,道:“二奶奶在啊!”
颜慧站起來笑道:“是啊,不过,我们的事也谈完了,我走了!”
尹乐让小香送颜慧出去。等颜慧走后,尹乐眸光冷然地问道:“叶蓉出事了?”
红颜点点头,道:“本來我跟漠岩一直都暗中保护着叶蓉。但是今日她进入茅厕后,许久沒有出來,我们见势不妙,前去查看,现茅厕里空无一人。我跟漠岩找了许久,但是沒有任何消。如今漠岩还在寻找,我回來禀报主人。”
尹乐立刻道:“走,我们去看看!”两人立刻动身,尹乐呼唤白子,让白子前去查探叶蓉的下落。
婚礼在即,慕容夫人这边派了人过來为叶蓉准备出嫁事宜。叶蓉的店已经关闭了,家中也有亲戚來为她办嫁妆,几乎是倾尽了叶蓉所有。对于慕容夫人派过來的人,叶蓉一直都小心提防,轻易不相信她们。
这日,她不过上了个茅厕,刚进去,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她醒來,已经现自己在山上的破庙里,她被捆绑双手双脚,眼前站着一个和尚和几个猥琐的大汉。她蹬了蹬双腿,现被捆绑得很严实,不可能挣脱得了。
“你们是谁?”叶蓉扫视了一下现场的环境,外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木,这里是荒野,不会有人來,也就是说,她呼救也是白费力气的。
和尚见她不惊慌,倒也有些意外,他淡淡地道:“叶姑娘,老衲只想问你几句话。”
“问我什么?”叶蓉看着和尚,心中已经猜到是慕容夫人派來的人。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惊慌的神情來,虽然心中怕得几乎要尖叫出來。
和尚蹲下身子,一脸的慈眉善目,“老衲以为,姑娘是引火烧身,好好地开你的店不就好了吗?何必妄想攀高枝嫁入将军府?须知道,人心不足,容易招致杀身之祸。”
叶蓉抬头看他,“我从沒有妄想过攀高枝,即便慕容赏是一介平民,我还是愿意嫁给他。”
和尚淡淡地笑了,“自欺欺人就不聪明了。你这样的女子,老衲见多了,出身不好,便想用美色勾引贵人,妄想一朝能脱离贫困的生活。其实,即便让你顺利嫁入将军府又如何?你跟将军身份不同,你是贱民出身,他是高贵的公子,你们之间,距离太远,迟早,他会厌恶你的美色,进而讨厌你的庸俗。”
“夫人若是不同意我嫁给慕容赏,大可以跟慕容赏说,为何要难为我?”叶蓉神色有些激动,对于和尚的欲加之罪,她觉得很屈辱。
“夫人爱子,自不会反对儿子的任何决定。不过,夫人也三番四次地跟你表示过,不接纳你这样身份低贱的儿媳妇,你若是懂事,就不会害死你的妹妹了。”和尚站起來,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你妹妹因你而死,你竟然不思反省,还做着攀高枝的美梦,你有今日的下场,全是你不识时务造成的,怨不得旁人。”
叶蓉瞪大眼睛,悲愤地道:“我妹妹果真是你杀的?”
和尚摆摆手,“不是老衲杀的,老衲乃是出家人,不会轻易杀生,你妹妹是咎由自取,竟想破坏将军和夫人之间的母子亲情,天理不容,是上天惩罚她,让她堕入万丈深渊。”
“大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出家人,莫非就只做助桀为虐,罔顾人伦的事情?”叶蓉尖锐地问道。她知道今日落在和尚手中,要逃脱是不可能的,好,大仇未报,如今连自己都落得如斯田地了,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妇人?
“错了,老衲正是为了夫人母子着想,母子关系才是人伦,你们姐妹一心想要破坏夫人跟将军的母子感情,你们才罔顾人伦,有今日的下场,也是你们姐妹的报应。”和尚说罢,对伸手的大汉招招手,自己退开,又道:“阿尼陀佛,老衲乃是出家人,接下來的场面,老衲是看不得的,否则,便是要犯戒。”
叶蓉破口大骂,“你这个的歹心和尚,你不得好死!”
和尚笑了笑,“姑娘尽管骂,老衲已经是佛门中人,日后是要去见佛祖的,姑娘的辱骂,折煞不了老衲的功德,佛祖英明,自当知道老衲是为了维护夫人和将军的母子亲情,沒有半点错。姑娘还是担心自己吧。”
和尚说完,退出破庙,在门口打坐。
那几个大汉得到和尚的指示,早兴奋得不得了,见和尚出去,全部扑了上來要撕扯叶蓉的衣衫。
叶蓉被双手双腿被捆住,反抗不得,不断扭动身体,破口大骂,被那些个大汉几个耳光甩下來,她几欲昏厥过去,绝望中,她想咬舌自尽,却被那大汉塞了臭袜子入口中,熏得她眼泪直流,不断地反呕。
叶蓉的衣衫被大汉撕破,露出洁白的胸脯,那几个大汉见此情况,顿时垂涎三尺,扑上來乱啃,叶蓉眼角流下悲愤绝望的泪水,一个人在想死的时候,却连死的能力都沒有,她还有什么力气去反抗这一切?
和尚在门外打坐,口中念着“阿尼陀佛”,嘴角有一抹浅淡的笑意,对里面力竭声嘶的呼救沒有丝毫动容。
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脚步声,他一惊,倏然睁开眼睛,跃上破庙的房顶,只见慕容赏带着一批士兵冲上來,连摄政王楚晔也在其中。
他跃下破庙,对那几个正要实施奸淫的大汉厉声道:“快走,官兵來了!”
那几个大汉停下手,其中一个愤愤地道:“就差那么点了,把这娘们也带走吧。”
和尚厉声道:“现在还想着这个?沒出息,走!”他双手一挥,带着几个大汉从后门飞奔,离开了破庙。
慕容赏來到破庙前,尹乐不知道从哪里出來,拦住了她,“你最好一个人进去!”
慕容赏怒道:“什么意思?”
尹乐不语,只退开一些让他依稀瞧见里面的情形,慕容赏看进去,只见叶蓉被捆绑在地上,身上衣衫尽破,他怒吼一声,“不许进來!”然后冲了进去,脱下自己的外裳抱住叶蓉,痛苦地道:“沒事了,蓉儿,不要怕,有我在。”
叶蓉放声大哭,哭得好不伤心。慕容赏抱住她,脸色痛苦,他喃喃地道:“我保证,不会再让你遭受这种痛苦,我保证。”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男士优先
慕容赏抱着叶蓉走出破庙,他站在尹乐面前,慎重地道:“这一次,谢谢你!”
原來尹乐让白子打听到叶蓉的消息,便去了一趟王府,本打算让楚晔出兵前去营救,日后在慕容赏面前也好作证。谁料刚好慕容赏也在王府中,听闻了事情,便一同领兵上山营救了。
尹乐之所以不亲自去救叶蓉,就是为了要给慕容赏一个警醒,当然也沒打算这么直接的,透过楚晔告诉他,是最好不过,至少不必目睹今天这个残忍的场面。至少,对慕容赏來说,这个场面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亲爱的娘亲,竟然命人奸污他深爱的女人。
他以前很讨厌龙尹乐,但是如今,若不是龙尹乐通风报信,他不敢想后果。所以,当抱着叶蓉,他心中既害怕又感激,这一声谢谢,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少的。
尹乐站在楚晔身旁,道:“不用谢!”她看着叶蓉,叶蓉还在呜咽,鬓凌乱,梨花带雨,好不凄惨,她伸手握了 一下叶蓉的手,道:“哭什么?坚强点。”
叶蓉睁开眼睛看她,收敛了悲伤的神情,恐惧在她眸光中也悉数褪去,她看着尹乐,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最后,轻声道:“我知道上一次也是你救了我,我们姐妹,欠你太多了。”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上一次差点被对方得逞,后來 有人救了她,她心中已经猜测到是尹乐的人。
慕容赏抱着叶蓉,忽然对着尹乐跪下。
尹乐吓了一跳,连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慕容赏抬起头,看着尹乐,恳求道:“我求你收蓉儿为义妹,让她从刘家出门。在出嫁之前,我要确保她安全。”
尹乐有些为难,楚晔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阿赏,是我的兄弟!”
换言之,就是为慕容赏求情了。
尹乐心中不大愿意,让她帮叶蓉可以,但是收叶蓉为义妹,却不是那么的情愿了。收义妹跟交朋友不同,她沒有什么亲人,也不会随便把一个人视若亲人,叶蓉虽然不讨厌,但是她也不喜欢。
慕容赏见尹乐犹豫,继续道:“这事,就当我欠下你一个人情,以后你要我怎么还都可以。”
尹乐瞧见叶蓉凄惨的模样,一时心软,竟答应了下來,道:“我答应你!”
慕容赏眸中泛着泪光,道:“谢谢!”
楚晔转身对将士们厉声道:“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本王定必叫他人头落地!”
众将士凛然,皆不敢言语。
慕容赏抱着叶蓉下山,将士们也随行而去。
楚晔回头看着尹乐,眼神有些复杂,问道:“慕容夫人不喜欢叶姑娘的事情,你早就知道?”
尹乐点点头,“是的,我还知道叶蓉的妹妹叶青之死,跟慕容夫人也脱不了干系。”
楚晔震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尹乐看着他,“告诉你能怎么样?办了慕容夫人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该不会不知道的吧?”楚晔严肃地道。
在执法方面,尹乐知道他丝毫不含糊。她叹息道:“我沒有证据,无法入她的罪,而且,叶青是失足堕崖的,虽然是因为被和尚追赶,和尚是慕容夫人的人,精通法术,你们不容易抓到他,就算抓到了,他一推四五六,还是沒有办法。”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也不能看着她逍遥法外。”楚晔冷然道。
尹乐伸手抚平他的眉心,道:“此事我打算交给路阳,她会处理的。我本來是打算等慕容赏成亲之后再说,但是如今看來,路阳是需要早一点知道。她任职顺天府尹,这个事情有绝对的权利过问。”
楚晔伸手拉住她的手,严肃地道:“路阳我不大相信,总觉得此人亦正亦邪,又跟楚坤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办慕容夫人是一回事,我怕她会趁机把阿赏也拉下水。”
“你就放心吧,路阳不是楚坤的人。”尹乐笑道。
“那她是谁的人?”楚晔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追问道。
尹乐眨眨眼睛,促狭地道:“她是我的人!”
楚晔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不要脸,谁都说是你的人,龙星儿是你的人,林海海是你的人,连路阳都是你的人。”
“对啊,不止她们,你也是我的人。”尹乐伸手放在他的臂弯内,两人并肩走着,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夜霭渐浓。
“你是我的人,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楚晔才想起这茬,遂得意的笑道。
尹乐用手肘撞了他的腰一下,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暗算我相公?我不管,那些什么休书卖身契,我一概不认账!”
楚晔站定身子,用手掐住她的脸,再用力地拽了几下,狠狠地道:“长记性,你的相公只有我一个。”
尹乐哼了一声:“你沒有用八人大轿子抬我进门,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的相公。”
楚晔搂住她的腰,带着几分不悦地道,“女人,是你自己不愿意跟那边脱离关系,不是我不愿意娶你。”
“你可以娶别人啊,我沒要求你一定要娶我!”尹乐说着风凉话。
“好,你说的!”楚晔冷哼一声,“我这就回去跟王镇西说我后悔了。”
尹乐跳起來打了他的脑袋一下,叉腰道:“你试试?”
楚晔看都不看她,只淡淡地道:“你反正不在乎。”
“我的东西就算不要了,也不给人家。”尹乐哼道。
楚晔转头看她,神色有些无奈,“说一句在乎我,就这么难吗?”
尹乐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柔声道:“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知道是一回事,你说又是另一回事。”
“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儿女情长的人。”尹乐笑道。
楚晔也伸手回抱着她,有她在怀里的感觉很实在,他只觉得胸间溢满感动和幸福,脸上的线条也禁不住柔和了起來,他叹息一声道:“什么儿女情长,分明是你对我施了妖法。”
尹乐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我现我们其实都是同一类人,嘴硬,从不肯说些好话哄对付开心。”
楚晔微愣,回想了一下两人认识至今,似乎真的是这样。他笑了笑,道:“或许,我们都在等对方软化的一天。”
“男士优先!”尹乐道。
楚晔神色一滞,侧头想了一下,有些惘然地道:“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第一百二十二章不嫁了
尹乐心头一惊,眸光灼热地盯着他,“你听过?在哪里?”是不是触动他的记忆了?她心中很害怕,却又很期待,害怕,是怕他记起來之后,他们会失去现在的这种幸福关系。至于说期待,她始终想知道当日的魔神心中到底想什么,是不是他心甘情愿放弃她的。
楚晔蹙眉想了一下,刚才那种熟悉感如今已经荡然无存,他摇摇头,“沒有,我大概记错了。”
尹乐有些失望,也略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你说了什么?”他竟忘记了刚才的对话,如今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來了,心中觉得怪异。
尹乐瞧着他,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心头不禁有些担忧,只是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她看着他,问道:“我想问你,在什么情况下,你会不要我?”
楚晔皱眉,“怎么问这些问題?”
尹乐笑道:“我就想知道啊,好让自己警醒一下,以免无意中踩中你的尾巴,逼得你狗急跳墙。”
楚晔圈着她的腰肢,想了一下,“只有一样,那便是你对不住我。”
“怎样才算对不住你?”尹乐又笑着问道,心头,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沒有对不住他,但是龙家有,而她是龙家的人,看來,即便记忆全消,他还是昔日的魔神。
楚晔心头有些忌讳这个话題,遂道:“不说这个,晦气!”
尹乐也不敢再提,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向日渐沉黑的小路。
分手的时候,两人都显得有些依依不舍,尹乐走上石阶,回头看他,他依旧站立在夜色中,静静地瞧着她。见她回头,他催促道:“进去吧!”
她点点头,心中暖意顿生,嗯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楚晔等她进去许久,才缓缓地收回自己的眸光,心情有些欢喜,也有些忧伤。忧伤这个词语,往日从未出现过在他心头,但是如今,他真的觉得淡淡的秋愁就缠绕在心头。心里总觉得不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泡影,迟早是要湮灭的。
当夜,慕容赏便帮叶蓉收拾了东西过來,他神情很复杂,紧紧握住叶蓉的手,不放,也不说话。今日的事情,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两个,都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女人,缺一不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尹乐瞧着他,淡淡地道:“放心回去吧,她在我这里绝对安全。”
“谢谢!”除了谢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许,还应该说一句对不起的,之前对她的种种猜忌不满,这一次若不是有她,他不敢想象后果。
叶蓉对慕容赏道:“你先回去吧。”她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方才也回去换过衣裳了,梳洗一番之后,还是显得有些疲惫倦怠。
慕容赏伸手抱了她一下,抚摸着她耳边的头,哑声道:“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沒有人可以分开我们。”
叶蓉微微点头,珠钗微颤,有灵动清脆的声音,更显得她嗓音低沉,“我知道!”
慕容赏凝视了她好一会,又跟尹乐交代了几句,才转身离去。
慕容赏刚走,叶蓉便看着尹乐道:“我知道你可以帮我离开。”
“你不想嫁了么?”尹乐似乎是早料到她会这样说。是啊,她嫁入慕容家,目的就是为了要搜集慕容夫人的罪证,如今既然都被识破,而慕容赏也知道他母亲的真面目,她已经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叶蓉眸光如炬,看着尹乐,一字一句地道:“想,比任何时候都想。”
“你的人生,你自己选择,你离开或者留下來,我都可以帮你。”尹乐带着她回屋里,道:“你我虽还沒有正式上契,但是我既然答应了,那姐妹名分已定,你想去哪里?”
夜幕低垂,秋风掠过高大的梧桐树,摘下一地的残叶,有蟋蟀在枯叶上跳跃,出细碎的声响。
夜,那样沉,那样遥,那样的厚重而悲伤。
慕容赏回到府中,并沒有与慕容夫人说起今日之事。但是,他知道即便他不说,和尚也会回去跟她禀报。他之所以不说,是想安安静静地把叶蓉娶过门,等叶蓉真真切切地在他身边,他才会跟她摊牌。
而慕容夫人早前听了和尚的禀报,不禁把和尚大骂了一顿,她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在儿子面前,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母亲,她不会反对儿子任何决定。但是,如今和尚却把事情搞砸了。那么,她势必要在儿子面前,失去自己一直扮演的圣母角色。
只是,她到底是当朝一品夫人,当骂完之后,她冷冷地问和尚:“赏儿看见你了吗?”
和尚道:“沒有看见,贫僧见将军一來便立刻带人撤走了。”顿了一下,和尚又道:“但是即便将军看不见我们,那女子却会跟将军说的。”
慕容夫人嘴角漫开一抹笑容,“她会说,我会做,且看赏儿信谁。”
于是,她就坐在房间里,等着儿子前來兴师问罪。
然而,直到子时,下人早就回禀过说将军回來了,却不见他來问。
她心头开始生出一丝不安,这个不像儿子的性格,他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话,他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莫非,他已经笃定地相信了那女人所言,不再需要她的解释了么?
只是,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女人,并沒有主动去问儿子,而是出來指挥下人筹备婚礼事宜,事事躬身亲为,外人瞧见了,也不禁心生感动。
慕容赏坐在新房里,今夜他本不是在这里睡的,但是心中烦乱,无法入睡,他便來这里瞧瞧,满屋子都是喜庆的红色,锦被上贴着大喜字,墙上窗棂上也贴着剪纸红喜,临窗的桌面上摆放着许多锦盒,家具全部是新的,沒一件家具都贴了红纸,讨个吉庆的意头。
“将军,不早了,该就寝了!”侍从小雕过來劝道。
“夫人睡了吗?”慕容赏坐在椅子上,用手玩弄着桌面上放着的锦盒。
侍从摇摇头,“夫人如今正忙着呢,准备婚礼的事宜,成亲确实太多事情要忙了。”小雕回答说。
“是么?”慕容赏眸光一闪,“她在布置婚礼的事情?她不是盼着我成不了亲吗?”
小雕吓了一跳,今日之事他并不知道,所以无法理解慕容赏这句话的意思,“将军怎么说这样的话?”
慕容赏摆摆手,神色倦怠地道:“行了,你下去吧!”
他,不是沒有知觉的。叶蓉今晚几乎一句话都沒有跟他说过,却一直牵着他的手,握得那样紧,仿佛一松开,两人便会各安天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刘琦质问
慕容赏在新房坐到天亮才离开,他对小雕道:“通知夫人,婚礼取消!”
小雕大吃一惊,但是见慕容赏脸色沉凝,遂不敢追问,只诺诺地应声下去了。
小雕去禀报夫人,夫人刚起來梳妆,听了小雕的禀报,若有所思地问道:“将军心情怎么样?”
小雕想了一下,道:“将军许是一夜沒睡,他神色疲惫得很。”
慕容夫人伸手喊他过來,“那将军说了什么沒有?”
小雕上前几步,摇摇头,“将军只说了一句,让卑职禀报夫人,说婚礼取消。”
慕容夫人定了定神,问身边的丫鬟晶儿,“你说,将军这样是什么意思?”
晶儿小心谨慎地道:“夫人,昨夜将军回來,并未问过夫人任何一句话,但是他却在新房里坐了一宿,证明他心里很矛盾。如今他既然下令取消婚礼,想來,在将军心中,夫人还是比叶姑娘重要的。”
慕容夫人眸光一闪,“你是说,赏儿在两者择其一,选了我这个做母亲的?”
晶儿恭谨地道:“想來应该如此。”
慕容夫人脸上顿时漫上浓浓的笑意,她挥挥手,示意小雕下去,瞧着镜子中神采飞扬的自己,浅淡一笑,道:“赏儿一向孝顺,他的决定,是在预料之内的,只是却沒想到他这么快就下了决定。”
晶儿道:“若早知道将军如此轻易就能放下叶姑娘,夫人不必做这么多。”
慕容夫人眸光一闪,厉声道:“我做了什么?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莫非你不知道么?”
晶儿神色一敛,谦卑地道:“是奴婢多嘴了!”
“下去吧,按照将军的话,命人取消婚事,让管家通知各方亲友,就说将军与叶姑娘无缘,不能结秦晋之好。”慕容夫人厉声吩咐道。
晶儿应声,“是!”
慕容夫人对着镜子,喃喃地道:“赏儿,娘亲一定会为你觅一个和你匹配的女子,无论相貌家世,都比那狐狸精要好。”
尹乐把叶蓉送到了御风教的总部,让她代为处理教中一些杂务,既然答应了慕容赏要好好照顾她,她自当尽力。留她在御风教,总比让她自己走要好,至少,知道慕容赏能透过她知道叶蓉是否安好。
叶蓉走后,慕容赏便來了,他静静地站在府外许久,才命人通报。
尹乐命人请他进來,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乌黑的眼珠静静地瞧着慕容赏。对于一个受伤的男人,她不知道如何安慰的。
“她安全吗?”他裹挟一身悲伤前來,即便距离甚远,尹乐还是能感受到他散出來的心碎。
“你早知道她会走?”尹乐抬眸问道,日影从稀疏的枝叶空隙透下來,照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
慕容赏静静地笑了,眉宇里是凄苦,“相知相爱,岂会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我只是存着一丝奢望,希望她会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给我点信心,所以我今日,心底虽然已经知道,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前來。”
尹乐沒有做声,双脚一蹬,双手放在秋千的绳索上,身子來回晃动。
漠岩站在一旁,走上前道:“将军不必担心,叶蓉很安全,有我们主人在,她不会受半点苦,也不会有任何人欺负她。”
慕容赏静静地笑了,“那就好,她离开也好的,我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保护她,她嫁给我,始终有一日是要步青儿的后尘。”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想法子阻止你娘亲?”尹乐停下秋千,站起來眸光锐利地看着他,言词有些严厉,颇有问责的意味。
慕容赏摇摇头,默然转身,走了几步,他落寞的声音传來,“人生可以有很多选择,但是,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样也好,她既然不让我跟心爱的女子在一起,那这一辈子,我便孤独终老,还她多年养育之恩。”
尹乐一震,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这句话,击中她心底最软弱的地方。父母,父母在她心中是慈爱的代名词,她不相信父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她相信,若果自己有母亲,母亲一定会千方百计地为她的幸福筹谋,绝对不会阻拦她在追寻自己的幸福。
她知道龙女都无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她不奢求这点,但是,她想见自己父母一面,哪怕只见一面,远远地见一次,此生便已无憾。
可她,却再也见不着了。
她转身,身后是萧瑟的秋风,枯叶纷纷落下,树叶落在地面,似乎是沒有声息的,尹乐的眼中,也有泪水无声息地落下。她暗暗起誓,无论如何,也一定要从龙星儿口中得知父母死亡的真相。
漠岩不知道为何尹乐会忽然伤感起來,只是听着院子里的风声渐紧,似乎即将要有一场秋雨來临,她心头也顿时觉得莫名悲伤起來。
“真是个晦气的季节!”漠岩恨恨地道。
楚晔得知慕容赏的婚事取消了,不由得有些吃惊。不久之前,两人还计划着要一起成亲,办喜事,转眼,两人都取消了婚事,还原钻石王老五的身份。人生,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啊!
慕容赏的婚事取消了,刘琦的婚事却是要进行的。
其实,邓家压根不在乎彩礼的问題,不过是得知刘府如今是尹乐当家,邓家为了让女儿日后地位尊贵,所以用这样的方式逼着老爷子承诺一些事情。所以,彩礼只是开头,答应了彩礼,便开始讲条件。
尹乐岂会不知道邓家的心思?邓家千金尊贵无比,谁家的女儿不矜贵?若她想嫁过來之后享受公主般的待遇,那就不好意思了,即便她答应,老爷子都不会答应。刘家的孙媳妇,除了她龙尹乐,哪个不是出身名门?
刘勤的妻子姜君夏,义兄是逍遥侯。刘安的妻子颜慧,是都督的女儿。再不济点的,刘勉的妻子严薇,父亲也是一州之府。当然。所以,当晚颜慧过來问尹乐的意思,尹乐摊开双手,“还能怎么办?婚事是早就说好的,他邓家若是不肯,那就是邓家悔婚,与我们何干?我们六爷娶不到媳妇了么?瞧你干着急的。”
打了颜慧,黄艳青与刘琦也來了。
刘琦一进门就大呼小叫,“你这个女人,怎地这么歹毒?是不是见邓凝家世比你好,所以你巴不得不让她进门?”
第一百二十四章道歉
尹乐坐在椅子上,嘴里咬着一块萝卜糕,最近上火的事情太多了,她觉得有必要吃一块萝卜糕來降火。
听到刘琦的质问,她也不生气,只看了黄艳青一眼,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黄艳青自己本身沒什么主见,加上丈夫在牢里,儿子的婚事全部交给颜慧操办,见颜慧办事不力,虽然责怪却也不敢太过,经历了张宝绢的事情,她知道尹乐的厉害,加上自己当日曾经盗取家中宝物出去,如今还算是观察期内,所以轻易不敢得罪她。今晚,是刘琦说要过來的,她做母亲的,也只好挺直腰杆跟他过來了。
黄艳青听尹乐不回答刘琦的话,反而说些不相干的闲事,如此轻视,不禁也生气了,道:“哪里睡得着?人家娶儿媳妇,我也娶儿媳妇,怎地就这么憋屈?不就是彩礼吗?咱刘家又不是出不起。”
寿头穿着寝衣走过來,手里拿着半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弄得嘴边下巴都殷红一片,小香跟在他身后,拿一块手绢塞进他衣领间,挡住西瓜汁。
“三婶,六弟,你们怎么來了?”寿头有些欢喜地问,自从尹乐做了东家之后,府内的人对他客气了很多,他便又觉得大家都是好人了。
黄艳青勉强地笑了笑,“是啊,來找你媳妇说点事。”
寿头吃了一口西瓜,有些心虚地道:“她现在不是我媳妇了。”他可耻地卖了媳妇。
尹乐沒好气地道:“一边去!”说起这件事就生气,他倒是有脸说。
寿头傻笑,“好,你们说,我吃西瓜。”
刘琦见到寿头就來气,凭什么爷爷把东家的位子给了这个傻子的媳妇?若是邓凝入门,凭着邓凝的家世,爷爷一定会另眼相看,而龙尹乐摆明就不是不想邓凝嫁给他,怕她进门后会夺权。他也沒好气地道:“你媳妇也不是个办事的料,好好的一门亲事,愣是让她僵在那里了。”
小香禁不住抱不平了,道:“六爷可不能这样说吧,分明是邓家那边闹事。”
“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黄艳青不敢冲尹乐脾气,便冲着小香了。小香顿时噤言,不敢再说话。
尹乐瞟了黄艳青一眼,道:“小香说错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许刘琦娶邓家千金?这门亲事之前就定下了,如今人家分明欺负你们家三老爷入狱,要威风,如今不挫她的威风,等她入门了,刘琦有好日子过吗?”
尹乐这句话,让黄艳青咬牙切齿却出不得声,这点是她的软肋,只是她认为邓家虽然有欺负人的嫌疑,但是人家有这样的戒备也是情理中的事,不过是多要点彩礼,刘家又不是给不起,何必因为这件事情闹别扭?
刘琦脾气了,“我不管,总之我要如期娶邓凝,你要是阻拦,我饶不了你。”
尹乐淡淡地笑了,“你若想如期娶邓凝,就不该來找我脾气,得罪了我,我一个不高兴,刻意阻止这门亲事,到时候看你娶谁去?”
“你敢?”刘琦横眉竖眼瞪着她,怒气冲冲地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尹乐双手一摊,无辜地看着刘琦。
刘琦怒道:“好,我现在就去找爷爷,让爷爷识穿你的真面目。”说着,便要往外冲。
尹乐喊了一声:“漠岩,把三夫人和六爷送回屋子里,沒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屋子半步。”
红颜和漠岩出现在门口,“是!”
刘琦回头怒瞪着尹乐,“你敢软禁我?”
“软禁你都是轻的,再跟我闹下去,我把你赶出去都敢。”尹乐淡淡地道。
“你这个贱女人,我跟你拼了!”刘琦狠了,回头就冲尹乐撞过去。
他自然沒有撞到尹乐,而是撞在了漠岩的剑柄上,漠岩冷冷地道:“六爷,请吧!”
刘琦想要推开漠岩,只是漠岩伫立在那里,仿佛一块大石头,他哪里推得动?他打不过,嘴里却恨地骂:“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人?一屋子的男盗女娼,不,男的傻,女的疯,都要逆天了,爷爷真是老糊涂,怎么会把刘家这么大的产业交给你这个女人?唯恐天下不乱,贱人!”
尹乐蹙眉道:“红颜,封住他的嘴巴,太臭了!”
红颜和漠岩不由分说,就点住他的哑穴,拖着他下去,黄艳青担心儿子,狠狠地瞪了尹乐一眼,便连忙跟了上去。
小香有些担心地问道:“五奶奶,这样做会不会不妥?”
尹乐笑而不语,只让小香带刘晔去洗脸睡觉。
过了一会,漠岩和红颜回來了,红颜不满地道:“气死人了,还挠了我一下。”她的脸有一条红痕,看样子是方才拖刘琦的时候被他抓到的。
尹乐笑笑,可怜地道:“难为你了,明天出去帮我做点事!”
“主人请吩咐!”漠岩道。
“不外乎就是去散播点流言,说邓家那边有意为难,意图悔婚。而咱们刘家因为邓家的这一个举动感到十分的生气,有意取消婚事。”尹乐道。
漠岩笑了笑,“邓家是生意人,最怕的就是信誉出问題,婚事早就定下來,他们有意为难,若让外人知道,定说他不守信诺,生意人,亏不起这个。”
红颜笑道:“主人,你好狠啊!”
尹乐哼道:“我狠?怎么不说邓家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落井下石反反复复的小人。”
漠岩道:“谁说不是呢?婚事都是早定好的,这样做太欺负人了。而且,有和主人作对的嫌疑。”
尹乐不语,抱着账本去了书房。
流言传了出去,邓家那边果然着急了,并且惊动了邓老爷子,邓老爷子虽然退了下來,但是依旧耳聪目明,脾气暴躁,因着这件事情,把儿子痛骂一顿,又命人上门道歉,并且约见了刘老爷子详谈,把误会冰释。
老爷子在邓老爷子面前,装的十分无辜,她说家中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孙媳妇打理,自己是再不理事的,婉转地把责任推卸了出去。并且在邓老爷子面前,提高尹乐的地位。邓家是合作伙伴,迟早是要邓家正视尹乐的身份。所以老爷子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跟邓老爷子打个底,好让他做好心理准备。邓老爷子也是个精明的人,笑着回应说自己也不管生意场上的事情了,一切,都交给儿子管理,他又说邓家主要是以金饰为主,其余的生意,有则欢喜沒有也无所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六奶奶的不满
婚礼最终是如期举行,然而刘琦和黄艳青到底是对尹乐怀恨在心,觉得若不是她,也不至于和邓家那边撕破脸,如今虽然是表面和好,但是心底始终是有裂缝了。
只是,能娶到邓凝,刘琦也心满意足了。这么多兄弟中,虽然也有官家小姐,但是在天子脚下,小官不如富商,邓家金饰名冠天下,就连宫内的金器打造,都交予邓家。可见邓家在京城举足轻重的地位。
刘家的产业,也有金店,來货供应,就是邓家的金山,两家老爷子交好,所以邓家有茶叶店,刘家有金饰店,不过是互为往來,各显其好。
这场婚礼很盛大,流水席三天三夜啊,尹乐一夜都扛不住,她是隆兴的东家,亲戚方面可以由颜慧应酬,但是生意场上的宾客,却得由她负责招呼。第一晚,虽有有红颜和漠岩帮忙挡酒,她也烂醉如泥了。楚晔当晚也在受邀的宾客之列,并且在贵宾席上吃饭,看着她跟宾客们杯來杯往的,心中很是不悦,他开始觉得,女人还是藏在家里比较稳妥。
第二天,宴请亲戚,尹乐睡到第二日中午才起,晚上也只是走走过场,却是一杯不喝了。第三晚,则由两位大老爷们带着夫人们跟大家敬酒,她吃完饭就直接回去,她对红颜道:“我以后成亲,绝对选择旅游结婚,太他妈累了!”
红颜无语,谁成亲不想隆重一些?累也不过是累几天。想了一下,红颜道:“我要是成亲,我还是选择隆重其事,累就累吧,也要把自己的幸福告知世人。”
漠岩则不同意了,她道:“我觉得,自己的幸福自己知道便行了,为什么要告知其他人?”
尹乐躺在贵妃榻上,小香端上茶,笑道:“累是累点,但是累过今天,明天就闲了。”
红颜有些郁闷地道:“说起來,我还沒见过这位六奶奶呢。”
尹乐笑道:“莫说你,我也沒见过。”
“是啊,明天都三朝回门了,怎么还不见新妇來敬茶?”小香奇怪地道。
尹乐淡淡地道:“來不來都不打紧。”
“可不能这么说,如今虽然是二奶奶当家,但是实际上,谁不知道是您给二奶奶的权?您才是这个家的当家。”小香有些凝重地道,“反正,她不该这么不懂礼数,到底是大家出來的闺女。”
尹乐眯着眼,淡淡地道:“你也说她是大家出來的千金,自然比旁人傲气几分。”
颜慧在这个时候过來了,她神色疲惫,浓妆掩饰不住苍白憔悴,一进门就到:“这场婚礼,可差点沒把我给累死。”
小香连忙拿一个软枕放在椅子上,笑道:“二奶奶过來靠靠背!”
颜慧冲小香笑了一下,“还是五奶奶教出來的人乖巧懂事,我屋子里的那些丫头小厮,就跟木头似的,踢一踢就动一动。”
尹乐半侧着身子看她,“累了还不早点休息?”
“得过來跟你说说婚礼的用度。”颜慧把一叠单子都交给她,“基本开销都在这里了,除了些小钱还想不起來的,无法入账,但是误差不大。”
“你直接交给账房便是了,反正如今是你当家,家里的用度不必告知我。”尹乐道。
“那可不行,横竖得跟账房说,不如也來跟你唠叨一下,好叫你知道我也辛苦,不是吃干饭的!”颜慧跟尹乐熟了之后,说话也无所顾忌了,言词中颇为俏皮。
红颜道:“二奶奶放心,就算您不说,咱们五奶奶也知道您辛苦了,这不,正打算命人给您送点补品过去,好好补补,争取早日生个大胖小子呢。”
颜慧嗔怒地看了她一眼,恨地道:“瞧你这小蹄子,净说这些话,沒出嫁的姑娘,也不害羞。”
“好了,颜慧,你跟她说廉耻,那是对牛弹琴,她哪里知道什么叫害羞了?”尹乐插嘴道,然后示意漠岩把单据放在桌面上。
颜慧叹息了一声,问道:“咱们六奶奶來跟你请过安沒有?”
尹乐还沒说话,小香便道:“我们刚才还说这个话題來着,莫说來请安,我们至今还沒见过六奶奶呢。”
“当然沒见着,人家新婚第二日,见过老爷子之后便回了娘家,至今还沒回來。”颜慧淡淡地道。
“啊?不是三朝回门吗?怎地这边风俗这么奇怪?”漠岩诧异地道,“第二日,第二日婚礼不是还在办吗?新人却跑了?难怪这两日也沒见到六爷出來跟宾客敬酒,合着他们小夫妻跑了,让二奶奶和咱们五奶奶收拾残局啊!”
颜慧冷笑一声,“这也就不怪他们了,刚成亲,年纪也不大,只是人家刚嫁过來第一晚上,族中兄弟婶子过來闹新房,全部被六奶奶赶了出去,弄得人家都下不來台。人家还在那边扬言说不把我跟五奶奶放在眼里,说她不依靠刘家也能活,人娘家家大业大,无须看咱们脸色过活。也真奇怪了,她刚嫁过來,咱们什么时候给过她脸色看啊?这婚礼除了彩礼沒按照他爹后來的提出的要求操办之外,哪点让她可挑剔的了?”
尹乐笑了笑,“这事儿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做好咱们分内事便可。她不需要看咱们脸色过活,咱们什么时候需要看她的脸色过活了?”
“那倒是,她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又哪里需要把她放在眼里?”颜慧到底是年轻,虽然稳重,可自从当家以來,还未曾被人这样无视过,心中难免气愤。如今被尹乐这么一说,也就淡定了
打了颜慧,尹乐坐在椅子上,把婚礼开销的单子全部看了一遍,红颜问道;“主人不是说放心吗?为何又要看?”
“放心二字,是跟颜慧说的,但是这所有支出虽然是颜慧给令下去,却不代表底下的人不会中饱私囊。”尹乐翻看了几张单子,便随即冷笑一声,“你看看这里!”
红颜取过來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这,婚礼所需的红蜡烛,要这么多银子吗?”
“这些小单,都夹在大单里,这样就不显眼了,颜慧这几日忙,大概也沒看仔细。红颜,你去跟管家说一说,让他给负责购买物品的人一个警告,让他把吞的银子给吐出來,这一次就饶过他,若有下次,不再姑息。”尹乐冷冷地道。
“是,我这就去!”红颜说着,便要往外走。
尹乐吩咐她等一下,等她看完了再去。然后她又挑出几张有问題的单子,一并交给红颜,让她取给管家。
第一百二十六章戏六奶奶
管家调查了一下,亲自回了尹乐,“那些个单子,都是老姑奶奶的人开回來的,老姑奶奶自己亲自举荐的人,说是办事得力,让二奶奶重用,二奶奶不放心把重要的事情交予他们,便给了些小事他们去操办,结果,还是从中得利了。”
尹乐点点头,“嗯,知道了,此事先不声张,仔细调查一下他们所得的银子到底是交给了刘燕香还是自己拿了。”
管家有些为难地道:“这个,怕是不好调查吧?一旦问了的话,老姑奶奶那边就瞒不住了。”
“谁让你去问?你不会调查一下他们日常的开销和收入是否相符?算了,这事儿你也不在行,红颜,你去调查一下。”尹乐知道管家是老好人,让他去捉人把柄,确实是为难了他。他还是安心地管管下人便罢了,刘燕香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她底下的人,大概也不是吃干饭的。
红颜领命。
管家舒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地看着尹乐,“说起來,我也怕咱们这位姑奶奶啊!”
尹乐看了管家一眼,“岂止你怕?这府内怕的她的人只怕在大多数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迟早是要剥了她的权,好叫她不能张牙舞爪。”
管家有些愁苦地道:“只怕也不容易的,如今六奶奶一过门,姑奶奶便去示好,六奶奶回门的时候,姑奶奶还亲自备下了礼物。”
“让她闹腾去吧,她若是安分守己,这家里自有她的一份,若她贪得无厌,兴风作浪,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尹乐道。
管家诺诺地应了两声,然后便出去了。
红颜调查回來,那笔银子有一部分给了刘燕香,刘燕香也给了打赏办事的人,可见她用人还是丝毫不吝啬钱财的,她最清楚什么可以收买人心。感情再好,比不过金钱实在不是?
尹乐把这一笔记下了,只是沒有跟颜慧说,她一说,依照颜慧的性子,大概是要自责死的。
过了几日,邓凝跟刘琦回來了,尹乐这晚刚好早回來,管家便跟她说六奶奶今晚要在饭厅跟大家伙用餐,说是给各家都带了礼物,让大家伙去饭厅里领。
尹乐闻言只笑了笑,换了身衣裳便去了饭厅。
饭厅十分热闹,嘻嘻哈哈说说闹闹的,屋内摆放饭菜的饭桌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锦盒,锦盒全部打开,都是些金器饰,光灿灿黄澄澄的亮瞎眼睛。
邓凝坐在老爷子往日坐的位子上,身穿一袭红色的绸缎长裙,外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年轻的脸不施脂粉依旧出色,眉毛偏淡,所以轻轻地描了一下,其余未见上妆。她见尹乐进來,本是微微错愕了一下,她还沒见过尹乐,新婚那日,她被迎回來后便一直在新房里呆着,而尹乐则去了应酬宾客,一直到子时方回。而她本人第二日便立刻带着刘琦回门,虽然不合礼数,但是她在老爷子面前说了几句,老爷子念她年幼,也就准了。她并不知道这位傻子大伯的娘子竟是这么貌美的一个女子,不过,即便貌美,她也瞧不上,不过是寒门小户的闺女,如何跟这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相比?她知道尹乐如今是隆兴的东家,又因之前婚事她诸多拦阻,如今对尹乐可谓是反感至极,只想着如何给她点难堪,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尹乐一进來,黄艳青便道:“凝儿,这位便是五奶奶!”
邓凝哦了一声,并不理会,甚至连看都沒看尹乐一眼,自顾自地跟刘燕香说话。如此的漠视,分明是要给尹乐一个下马威,好叫尹乐沒面子。
尹乐哪里理会她?只对颜慧道:“马上便开饭了,命人把桌面收拾干净上菜吧。”
颜慧虽然收了礼物,只是也看不惯邓凝的嚣张跋扈,便站起來道:“好,我这就去。”
邓凝这才看尹乐,淡漠地笑了笑,“哟,瞧我这性子,竟然忘记给咱们五奶奶带礼物了。相公,你怎地也不提醒我啊?”
“不是跟你说了吗?”刘琦虽然坏心肠,只是心思简单,沒有想到邓凝是故意给尹乐难堪。
邓凝白了他一眼,道:“怪我沒记性,不过也无妨,五奶奶本出身贫寒,想來也不习惯穿金戴银的,要不这样吧,五奶奶,我给你点银子,你喜欢什么,自个买去可好?”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马蹄金,放在桌面上,等着看尹乐的笑话。
尹乐瞧见那马蹄金,沒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的。她微微一笑,对邓凝道:“嗯,谢谢六奶奶了。”又回头对红颜道:“把礼物收下吧!”
红颜恨不得抽邓凝几大耳刮子,不过,也知道自己主子的性格,白送的银子,为什么不要?她笑盈盈地上前取金子,“谢谢六奶奶了!”
那邓凝见她伸手來取,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凭你也配拿我的金子?我是给你们五奶奶的,让你们五奶奶亲自來取。”
红颜心中大怒,正要出言还击,尹乐却懒懒地道:“红颜,六奶奶要是舍不得给,咱们就不要了,反正也就一锭金子,多了她也给不出來。”
邓凝到底年少气盛,哪里受得住尹乐言语相激?立刻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丢在茶几上,冷笑一声道:“不就是金子吗?我要多少有多少,你受得起的话就尽管过來拿!”
尹乐微微一笑,对红颜道:“六奶奶赏你的,还不谢谢六奶奶?”
红颜快捷地伸手去拿,口中道:“谢六奶奶了!”连同方才那锭马蹄金都一并取了过來,并且迅回到尹乐身边交予尹乐,尹乐托在手上,抛了抛,满脸的笑意,“嗯,出手够大方的。”
邓凝愣了一下,讽刺地冷笑道:“到底是小家出來的人,沒见过银子,这点银子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你要的话就尽管拿去。”
尹乐只笑不语,被人说几句又不会少斤肉,相反还能赚点零花钱,何乐而不为?她坐在椅子上,那边颜慧已经找人來收拾桌子了,那些锦盒全部移到茶几上,丫头把柠檬洗手水端上來给尹乐洗手,尹乐把手掌浸入暖水中,泡了一下拿起來,吩咐道:“请老爷子出來开饭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子与楚晔打架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來脚步声,管家与两名小厮拥着老爷子进來,他身穿灰黑色的绸缎袍子,步伐稳健,神态安恬,瞄了尹乐一眼,道:“不必喊了,我早來了。”
换言之,他早就來到门外了,也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
只见邓凝起身,走到老爷子身边,伸手搀扶着老爷子,甜甜地笑道:“爷爷,您來了怎么不进來?是故意偷听我跟五嫂的谈话吗?”她与老爷子亲昵,是因为年幼的时候经常跟着邓老太爷來拜访老爷子,一來二往的,便熟悉了,只是以往并沒有这么亲昵,这不,今日大概是要给尹乐一个下马威吧。
“小鬼灵精,爷爷不是偷听你们说话,爷爷不过在门外跟管家交代了些事情。“老爷子意味淡淡地道。他沒有指责邓凝,是觉得这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尹乐是可以处理得來。
“原來是这样,我还以为爷爷在听我找五嫂的茬呢?”邓凝嘴巴一撇,有些撒娇地道。
老爷子坐了下來,嘴角有一丝淡笑,“你为什么要找你五嫂的茬呢?她比你大,你该尊重她才是。”老爷子见她自己不隐瞒着,反而说了出來,也不由得要说一句了。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邓凝笑意盈盈,却说了满含讽刺的一句话。
老爷子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你五嫂不自重?此话何解?”
邓凝亲自为老爷子倒了茶,道:“爷爷,人家不过就这么随口一说,瞧您,还着急了?我沒有不尊重五嫂,而且我刚才还给五嫂送礼了,您问问五嫂,是不是?”
尹乐手里拿着金子,笑道:“是啊,谢谢六奶奶的礼,我很是喜欢!”
老爷子瞧了尹乐一眼,道:“喜欢就行,妯娌之间,最重要的是和睦相处。对了,晔儿呢?”
尹乐刚回來,也沒见到寿头,遂问身后的小香,“五爷呢?”
小香回答说:“五爷今天中午去了王府,说是给王爷送茶叶去了。”
“谁跟他一同去的?”尹乐微微错愕,连忙问道,红颜和漠岩都在这里,莫非他自己去的?
小香回答说:“不是,他是跟一位叫白子的公子去的,五爷很喜欢这位白子公子,还跟他在屋内玩了一会球。”
老爷子看向尹乐,“谁是白子?”
尹乐道:“我一个朋友,绝对可靠。”
老爷子便不问了,淡淡地道:“结交朋友是可以的,晔儿往日太过封闭了。”他这话有些感慨,刘晔的封闭是因为他的禁令,他不许刘晔出府,怕他受欺负,怕他委屈。后來在尹乐的提点下,他茅塞顿开,如今他虽然风烛残年,却还能护着他,他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事,受了多少委屈,还有他可以为他做主。等他百年之后,他势必是要面对外面的世界,到时候,他无论遭遇什么事情,他是再不能帮他半点了。
邓凝见老爷子说起刘晔的时候,神情颇为慈祥,不由得暗暗吃醋,不过是一傻子,竟得到老爷子这般的重视,而且,这个傻子娶的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不过是一寒门小家,如此看重,太过失常理,不由得暗自怀疑尹乐是否对老爷子用了什么手段。只是用什么手段也好,她是邓家的千金,身后是强大的后盾,假以时日,老头子自会对她另眼相看,到时候,再慢慢收拾那傻子夫妻也不迟的。
楚晔这段时间也忙,秋日江南大旱,农作物竟死了大半,各府上书,陈述了灾情,字字句句,虽斟酌合理,却难掩地方官急迫之情。江南乃是全国粮食之乡,又是赋税大乡,江南失收,意味着今年全国都不景气。
所以,朝廷一系列的开流引水的工程在密锣紧鼓地展开,皇帝楚坤干脆不理这事儿,全部交给楚晔去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办好了,百姓觉得是应该的,办不好,百姓对楚晔失望,是他乐见其成的。
今日刚派了人下江南,商讨了一系列措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下人说刘晔在府中等了他许久,他有些意外,沒想过刘晔会來找他。
他去到正厅,正厅内除了刘晔,还有一个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模样俊美,,意态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寿头,寿头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两人见他进來,寿头欢喜地喊了一声:“冷哥哥,你回來了!”
他嗯了一声,看向白子,“这位是?”
寿头指着白子道:“他叫小蛇,是我好朋友,他带我來的。”
“小蛇?”楚晔打量着白子,神色有些疑惑。
白子站起來道:“白子岩见过王爷!”
楚晔淡淡地道:“坐吧!”他自己也坐在太师椅上,问白子,“你跟刘晔是朋友?”他本不想问,但是又觉得寿头不可能有朋友,那么,不是寿头的朋友,龙尹乐却放心让他带着寿头出门,想來是龙尹乐相信的人,和寿头有关的人,他可以不问,但是和龙尹乐有关的,却是不能不调查清楚的。
白子淡淡地道:“我跟他的媳妇龙尹乐是朋友。”
楚晔眸光一闪,审视地看着白子。
寿头有些不安地拽了白子的衣袖一下,轻声道:“她如今是冷哥哥的媳妇。”他是很有信誉的,既然媳妇卖了,那就不是自己的了,尤其在“物主”面前,更不能胡乱冒认。
白子冷笑一声:“傻子到底是傻子,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寿头涨红了脸,“你骂我,我告诉姐姐去,让姐姐打你屁股。”
楚晔面容一沉,怒道:“胡说八道!”
寿头一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愣愣地坐在那里,用惊慌失措的眼神看着楚晔。
白子冷冷地道:“他说话原本就是这样,沒有恶意,你何必欺负他?”
楚晔眸光冷凝地看着白子,“本王欺负他了吗?他说错了话,自该受到责备,你如此巴巴地为他开脱,是什么意思?”
白子怒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今天寿头一片好意,要把亲自配的茶叶送给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恶言欺负他,你堂堂摄政王,心胸如此狭窄,叫人如何能服你?”
楚晔眸光一凛,厉声道:“天下间看本王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这里,并不要求你來,你若不喜欢來,何必來?來了又诸多矫情,说这个说哪个的,让人厌恶。”
白子是蛇王,受尽尊宠,哪里受过如此侮辱?遂顿时一跃而起,往楚晔扑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太妃要抓星儿
楚晔与白子两人飞了出去,迅对打起來。楚晔武功高强,白子若不用法术,是肯定落败的。开始的时候,他不敢用法术,怕惊动了楚晔的记忆,唤醒他的元神,所以,即便处于挨打的地位,依旧抵死顽抗。
两道白影在空中翻飞,从开始赤手空拳到最后竟然兵刃相见,剑戟声当当响,火花四溅,地上的残叶被卷起,扬起了漫天的尘埃。
论武功,白子到底不是楚晔的对手。当他被楚晔的剑尖抵住胸口的时候,恼羞成怒,双手御风,正想用法术放倒楚晔,却被一道严厉的女声喝止了,“白子岩,住手!”
一道红色的身影快赶到,她玉手在空中揪住白子岩的衣领,丢在地上,转身看着白子岩,怒道:“你是來打架的?”神色颇为严厉。
白子见星儿出现,又想起方才自己差点就出手了,不由得有些后怕,遂站起來拍拍衣裳,道:“谁让他这么嚣张?”
“他嚣张碍你什么事?你來这里做什么?”星儿生气了,脸色铁青,白子瞧见了有些怵,退后几步,不再说话。
楚晔持剑而立,冷眼看着星儿,星儿出现他不奇怪,但是这个白子岩会听星儿的话才奇怪,他们之前认识?
星儿看出楚晔的怀疑,解释道:“他是尹乐身边的人,我们之前认识的。”瞒不过楚晔,干脆不要瞒,以免引起更多的怀疑。
楚晔鬓略凌乱,淡淡地道:“不管他是谁的人,敢來我王府撒野,休怪本王不给情面。”
白子听了他的话,心中生气,因着星儿在场,不好反驳,只愤愤地瞪视着他。
寿头之前见两人打架,又飞來飞去的,吓得躲在屋子里不敢出來,如今见星儿出來平定了两人的纷争,这才走出來,抚着胸口道:“星儿姐姐,你好厉害啊!”
星儿脸色略微和缓,看着寿头轻声道:“你怎么过來了?尹乐知道你过來吗?”
寿头摇摇头,“姐姐不知道,我是來给冷哥哥送茶叶的。”
星儿道:“嗯,寿头很乖,那送完早点回去吧,免得家里担心。”
寿头乖巧地点点头,“好,那我走了,不过我还沒回家,我要去找海海姐,也给她送茶叶。”
“她这个点大概还忙着,你放在我这里,我给你送过去吧。”星儿怕他乱跑,白子又是信不过的笨蛋,想让他早点回家。
寿头犹豫了一下,便跑进去把几包茶叶放在星儿的手上,道:“这包是给星儿姐姐的,这包是给海海姐的,这包是给路阳大人的。”
星儿笑道:“我也有?”
“当然有,这些茶叶都是我自己配的,很好喝。”寿头得意地道。
楚晔看着寿头显摆自己的能耐,又见他这么远给自己送茶叶,方才这样冷言冷语对他,着实不太好。于是,他开口道:“那本王先谢谢你了。”
寿头憨厚一笑,脸色有些红,摆摆手道:“不说谢谢,你们爱喝,寿头很高兴。”
白子冷哼一声,见寿头跟楚晔要好,心里不舒服,竟拂袖而去,不顾寿头了。
寿头追着他喊了几声,只是他哪里能追得上白子?楚晔喊住他,“寿头,本王亲自送你回去吧。”
星儿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出去吃顿饭,让人去把尹乐喊出來吧。”
楚晔自然是求之不得,回头对国汉道:“你去刘府送个信,就说星儿邀请她出來用膳,地点是聚贤楼。”
国汉领命而去。
楚晔回房沐浴换衣裳,星儿则领着寿头在花园里转悠。
温太妃领着下人也在院子里散步,她见过星儿两次,也问过身边的人这位姑娘是什么人,长相不错,气质也好。下人回说是楚晔的军师,她就暗暗笑了,什么军师?哪里有女子为军师的?大概是晔儿喜欢的姑娘。
所以如今看到星儿,便想上前跟她说几句话,冷不防看到星儿牵着寿头的手,并且为他拨弄额前的头,她面容陡然震怒,回头吩咐了嬷嬷两句,嬷嬷点点头,便往星儿的方向走了过去。
“龙姑娘!”嬷嬷阴沉着脸,对着星儿喊了一声。
星儿抬头看她,知道她是温太妃身边伺候的老人,也就礼貌了几分,问道:“嬷嬷找我有事?”
嬷嬷冷冷地道:“太妃让姑娘在府中的举止庄重些,莫要跟其他男人牵扯不清,这里是王府,不是什么烟花之地。”
星儿的神色陡然冷峻了起來,淡淡地道:“庄重?劳烦嬷嬷示范一下什么叫庄重,我是王府的军师,不是你们王爷的美人,我庄重不庄重,还轮不到温太妃过问。”
嬷嬷愕然,随即怒道:“你敢对太妃无礼?”
“不敢,不过,我跟太妃河水不犯井水,她管不着我,我也管不着她。”星儿许久之前已经是一朝太后,如何不知道温太妃心里想什么?她这样说,便是要杜绝了府内人以为她是楚晔女人的想法,免得引出更多的误会來。如今的局面,已经有些难以拆解了,若再弄些事端出來,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若说她不敬老,哼,那不好意思,这位温太妃在她眼里,就跟婴儿一样。
嬷嬷气极反笑,道:“好,你等着!”说罢,便疾步往太妃那边走了过去。
太妃在拱桥上看到两人针锋相对,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她年纪虽然大,却不至于老眼昏花,她能清晰看到龙星儿脸上的冷然和不屑。
所以,当嬷嬷回去,什么话都还沒说,她便厉声道:“她不服教训是吗?”
嬷嬷把星儿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温太妃当场震怒,回头就命两名侍卫上前要把星儿架过來问话,侍卫知道星儿的身份,遂劝道:“太妃息怒,这位龙姑娘确实是军师,并非是王爷的姬妾。”
温太妃怒火已生,她本是尊贵的太妃,不曾被人顶撞过半句,即便是宫里哪一位最尊贵的,也不曾用这样的话來唐突她,而一个府内小小的女子,竟也敢这样对她,岂不叫她震怒不已?当下便冷道:“不管她是谁,既入了王府,便要遵守王府的规矩,你尽管去拿來,有什么事哀家担着。”
第一百二十九白子是你什么人
侍卫只得领命前去,只是刚走近几步,便看见楚晔领着两名侍卫过來,带着星儿和寿头离开。
太妃只得强压住一口气,问那侍卫,“那男人是什么人?”
侍卫回答说:“他叫刘晔,乃是京城茶商刘庆林的孙子。”
太妃想起慕容夫人所言,不由得微微怔愣,“那他的妻子,是不是那叫龙尹乐的人?”
侍卫答道:“回太妃,正是!”
太妃凤眼细眯,语气颇为冷冽地问道:“你方才说那军师叫什么名字?”
“军师叫龙星儿。”
“又是姓龙的?龙星儿和龙尹乐可有什么关系?”太妃暗暗觉得,这其中定必有些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而这龙尹乐,她已经列为头号危险人物,不希望楚晔跟她來往,这段日子以來,她也命人暗中关注着楚晔,只见他为国事操劳,并沒有找那龙氏,心中略安心,如今却忽然知道这个嚣张跋扈的军师竟然和龙尹乐关系密切,她开始觉得危险。
侍卫道:“这个,卑职便不知道了,但是两人素有往來,而且军师颇得王爷信任,王爷事无大小,都会跟军师商量。”
“事无大小?你说的可是国事?”太妃一惊,急忙问道。
侍卫颌,“正是!”
“国事竟然跟一个女人商量?晔儿也太沒分寸了吧?再说,这朝廷便找不出可用之人了么?哪一个放出來不比一个女人能耐?慕容将军呢?慕容将军这段时间沒见他來,婚事又无端取消,这是为何啊?”太妃想起之前给慕容夫人送礼,后來礼物全部退了回來,说是婚礼取消,她当时不好问,因为取消婚礼,慕容夫人指定是不高兴的,毕竟盼了这么许久,才终于盼到儿子成亲,却在婚礼前一天,被告知取消婚礼,这种失落,她能身同感受,因为,之前本以为楚晔也会成亲,可最终,婚事却不成,她为此失望了很久。不过后來想想,觉得王镇西的女儿娶不娶也罢,这老狐狸的女儿,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善茬。
这名侍卫是知道内情的,因为前段时间慕容赏來的时候说起这件事,他正好值班,听到了摄政王跟慕容赏的谈话。只是如今哪里能跟太妃说实话,只得低头道:“这个,卑职也不知道。”
太妃蹙眉,“罢了,问你们也是白问的,你命人去将军府,让慕容夫人过府跟哀家聚一下。”
“是,卑职马上去!”侍卫松了一口气,领命而去。
且说尹乐在家中已经用过饭了,后來国汉前來通知,说星儿让她去聚贤楼见一面,她便知道楚晔肯定也在,遂换了身衣裳便跟着国汉走,出门的时候,邓凝倚在门边冷道:“妇道人家,大晚上了还要外出,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刘家的门风败坏,女人都丧德败行!”
尹乐淡淡一笑,并不理会,倒是红颜回头瞪了她一眼,做了一个挖眼珠的手势,吓得邓凝花容失色,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红颜已经跟着尹乐走出十步远了。她愤愤地道:“不知道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回來,要我叫她五嫂,做梦吧她。”
刘琦走到她身后,见她满脸的震怒,问道:“怎么了?”
邓凝沒说具体过程,只说尹乐身边的丫头欺负她,刘琦道:“你还是别招惹她了,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可厉害。”
“厉害?再厉害还不是一个贱婢?她还真敢打我不成?”邓凝鼻子一哼,嗤道。
刘琦想起之前被尹乐打过一顿,如今想起依旧心有余悸,遂叮嘱邓凝,“你要想跟她作对,先要得到爷爷的欢心,否则,不可硬碰,她厉害着。”
“胆小鬼!”邓凝伸手戳了刘琦脑门一下,骄横之气尽露无限。
刘琦爱慕邓凝貌美,更贪恋她邓家家业大,日后自己即便在刘家分不到什么,也不愁下半辈子,是以,便对邓凝十分宠溺,如今即便被她指着骂,他也不觉得什么。
尹乐刚出到东大街,便看到白子满脸怒气地走回來,她一愣,他不是跟寿头一块出去了吗?怎么单独回來了?
“白子岩!”她喊了一声。
白子站在她十丈远的位置,冷冷地看着她,“叫什么叫?跟你很熟吗?”
尹乐见他的神色便知道定然生了不高兴的事情,遂过去搭着他的肩膀赔笑道:“哥们,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吗?出啥事了?”
“出啥事也跟你无关。”白子拨开她的手,怒道,“龙尹乐,我很后悔跟你來了这个鬼地方。”
尹乐静静地看着他,“由不得你,你把自己输了。”
“你真以为我不愿意來你能勉强我吗?”白子冷冷地道。
尹乐哄道:“好,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对你不也很好吗?走,我们去吃饭,星儿在聚贤楼等着呢。”
“要去你自己去!”白子想起方才的事情就來气,他真不喜欢魔神这种人,一天到晚绷着扑克脸,活像谁都欠他三五八万似的,说白了,就是装酷。
尹乐无语了,“你就算要生气,也至少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吧?”她隐隐猜到他是在王府里吃亏了,却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
白子瞧着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起來,“龙尹乐,算了,我不跟你玩了,我走了!”说着,他身形一闪,快消失。
尹乐怔愣半响,不知道他闹哪一出,这段时间不都好好的吗?筹备的青楼也快开张了,青楼的人还等着他去培训,这时候闹什么啊?
“漠岩,你去找找他!”尹乐道。
漠岩拱手而去,尹乐领着红颜,继续往前走,只是神色比方才要沉重许多了。
星儿等人早就到了,并且点了菜,基本都是寿头爱吃的菜,寿头欢喜得跟什么似的,一见尹乐过來,便轻声在尹乐耳边投诉白子,说白子不乖,跟人打架。尹乐微微一愣,抬头瞧了楚晔一眼,楚晔也正好横了她一眼,两人都沒做声,气氛有些奇异。
过了一会,楚晔淡淡地问道:“那白子,是你什么人?”
尹乐喝了一口茶,有些不自然地道:“朋友!”
“你朋友真多!”楚晔还是意味淡淡地道。
尹乐虚笑了一下,“人家江湖漂,哪能沒朋友?俗话说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楚晔眸光一下子就凌厉了起來,冷冷地道:“你的朋友,都爱撩人打架?”
第一百三十章 是谁掐死了男婴
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尹乐的脸色也不大好,她知道白子虽然有时候沒分寸,但是也不至于会胡來,两人起了争端,定必事出有因,她不想把错误全部归咎白子。所以,这一刻,她不愿意代替白子向他道歉。
寿头交叉着十指,两只拇指在转动着,眼珠也在转动着,看着楚晔跟尹乐两人的脸色,不敢做声。
星儿连忙打圆场,“行了,这事说起來就是误会。”
门砰地被推开,一个女子的身影旋风一般进來,下一刻便坐在椅子上,道:“什么误会?说來听听!”
來人正是路阳,沒有人邀请她,她是自己來的。
星儿连忙转移话題,嗔道:“谁邀请你的?这顿饭沒你的份。”
“不用管我,我吃完就走,忙死了,饭都吃不好。”路阳端过尹乐的茶喝了一口,伸长脖子叹了一口气,十分的愁苦。
“活儿多?”尹乐见她如此,问道。
“案子多,今天刚接了一宗案子,头疼。”路阳自顾自地说着,分明是有意地打破尹乐跟楚晔的僵局。
“什么案子?说來听听。”星儿饶有兴味地问道。
路阳看着星儿,问道:“看过莫言的丰乳肥臀吗?”
星儿点点头,“看过,怎么了?”
路阳无奈地摇摇头,“一直觉得莫言鬼扯,怎么会有婆婆和丈夫在媳妇临盆产子的时候不理不问,只顾着帮驴子接生?但是,现实中真有这样的事情生。”
“哦?”星儿侧目看她。
路阳道:“那产妇之前生了三个女儿,公婆十分不满,这一胎外人说是女儿,所以在媳妇临盘的时候,婆婆沒有理会,让她自己在房间生孩子,自己则取帮难产的狗接生,结果,产妇因为难产,孩子死了,是个男婴,夫家來告,说媳妇为了报复,掐死自己的儿子。”
“啊?竟有这样的事情?”尹乐微惊,“可查清楚了?”
路阳看着星儿,“你知道这位产妇的丈夫是谁吗?”
尹乐瞟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知道?”
路阳摇摇头,“是你店里总账穆人同。”
“穆总?”尹乐一愣,“是他?”
“就是他。”路阳叹息道,“穆人同家中,也算是中等家庭了,说不上很有钱,但是过得去,竟然连个稳婆都不请,听邻居说,那婆婆扬言这一胎再是女儿就掐死或者送人,想不到却是个男婴,她盼了一辈子,终于盼來男孙,但是男孙却死了,她不能理解,把儿媳妇告了。”
“穆人同怎么说?”记忆中穆人同一直都是个理智开明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浑事?
“穆人同不在京中。”路阳瞧了她一眼,“你竟不知道么?”
尹乐这才想起她日前派了穆人同去了计州,跟分店那边对账。
楚晔听了两人的对话,终于收敛了一脸的怒气,静静地问道:“可曾验过那死去的男婴?是在母体窒息还是被掐死的?”
路阳苦笑一声:“那男婴早被丢进江里了,估计,已经成为鱼儿的腹中食。”
尹乐又是一愣,“谁丢进去的?”
路阳道:“当然是婆婆,现男婴死后,就扔掉了,说是扔进江里被鱼吃了肉,以后还能投胎來她们家。但是回去想想,越想越不妥,越想越难受,就前來告状,说儿媳妇掐死了孙子。”
星儿啼笑皆非,“这案子是无从下手啊!”沒有尸体,怎么能说是被掐死的呢?
路阳见大家的情绪都转移到这个案子上了,与星儿对望一眼,道:“确实是这样说,但是那婆婆在堂上又是撞墙又是磕头的,弄得我好生为难。”
“那男婴的母亲呢?”尹乐问道。
“已经被赶回了娘家。”路阳道。
楚晔沉吟了一下,道:“这件案子,势必要仔细调查清楚。本王以为,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害了很多女子,不管这位母亲有沒有掐死自己的孩子,都需要一个答案,告知天下人,偏激的下场就是这样。”
在很多地区,总能看到田埂上有女婴的尸体,很多人生了一堆女孩,不愿意养太多,就偷偷地送到田边,让她自生自灭,有人捡去了,是她命好,沒有人捡,哭两天就死了,也不算死在家里,不会晦气,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认为。女婴,在他们眼中,确实不值钱啊。
所以,尹乐听到楚晔的话,心中有些感慨,在御风教的时候,她经常外出,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御风教里有几名女婴,就是她当时救起的。
楚晔见尹乐神色沉凝,在桌底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不必难过。”
尹乐抬起头看他,道:“穆人同是隆兴的人,在他离京公干的这段时间,其实我有义务代为照顾他的家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也不好受,明日我去看看。”
楚晔道:“我陪你去!”
“你事儿多,还是我自己去吧。”尹乐心中感动他的体贴,但是也知道他最近很忙,不愿意让他为这件事情再奔波了。
寿头在那边听了许久,忽然愣头愣脑地说了一句:“娘亲沒有理由会掐死自己的孩子,我不相信娘亲会做这样的事情。”
楚晔看着寿头,轻声道:“寿头,娘亲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寿头本心里不安,听到楚晔的话,陡然便安心了,笑道:“我就知道,娘亲都是好人。”他对娘亲的记忆不是很多,但是,在他心中,娘亲本身就是一个神圣的称呼。
因白子产生的不快在路阳说出这件案子之后消弭无形,这顿饭尹乐和楚晔都吃得十分温馨,楚晔不断为尹乐布菜,都让寿头有些吃醋了,寿头道:“我手短,夹不到鸡肉,冷哥哥也帮我。”
楚晔无语,白了他一眼,只得伸长筷子帮他夹了一块鸡屁股,道:“肉多,快吃。”
寿头纠结地盯着鸡屁股,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尹乐。
尹乐淡淡地道:“我沒说过你喜欢吃鸡屁股。”寿头很喜欢吃鸡屁股,在家里的时候,因为爱吃鸡屁股被刘琦嗤笑了很久,有一段时间还总唱着“傻子爱吃鸡屁股”
寿头大窘,脸上像火烧一般,用筷子夹着鸡屁股不知道该吃还是不该吃。
路阳见他如此,便伸筷子到他碗里,“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可吃了,我也喜欢吃鸡屁股。”
寿头眨巴眼睛看她,“你也喜欢吃啊?那我不给你了,你不觉得丢脸吗?”尹乐和楚晔对视一眼,笑了。
“为什么要觉得丢脸?”星儿吃了一口饭,问道。
寿头想了想,是啊,为什么要觉得丢脸?遂把鸡屁股放在口中,满嘴是油地对楚晔笑道:“谢谢冷哥哥!”
楚晔打了个冷战,看着那肥硕的鸡屁股被他牙齿一咬,肥油四溅,顿时恶心得沒了胃口。
第一百三十一章 恶婆婆
当夜回家,尹乐便把此事告知了老爷子,老爷子大为震惊,让尹乐送上银子,安慰穆人同的家人。他又说道:“他做事一向沉稳,虽然一直想生个儿子,只是不至于这么糊涂,会说出若这一胎是女儿便扔了这样的沒良心的话。”尹乐不语,心中只可怜那孩子,当然,若果孩子一出生便是死胎,那母亲也冤枉。
第二日一早,楚晔便命国汉去接尹乐,两人一同去了穆人同家里。
穆人同的家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四合院,院子后面还有一块加建的屋子,有两个房间。屋内的装修还可以,家具齐全,院子里栽种了几棵蔷薇,墙角下夕颜花的藤蔓攀爬到墙上,如今夕颜花期已过,藤蔓也有些枯黄。
穆人同的母亲就坐在院子的水井边洗衣裳,见有人进來,抬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漠岩上前道:“大娘,这位是隆兴的东家,听说您家里出事了,过來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漠岩沒有把楚晔的身份亮出來,以免多生事端。
穆大娘闻言,猛地站起來,冲到尹乐身边,哭喊道:“东家來了就好了,您得替那可怜的孩子做主啊,您说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狠毒的母亲?为了报复,为了斗气,竟然掐死自己的儿子。”
尹乐命漠岩扶她坐下,回头瞧了楚晔一眼,楚晔最怕这些场面,遂道:“你问吧,我四周瞧瞧。”
屋内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走出來,她听闻尹乐的身份,连忙从屋子里搬了一张凳子出來,放在地上对尹乐道:“东家,您坐!”
“这位是?”尹乐打量着年轻女子,见她模样周正,又有几分跟穆人同有些相似,猜想是穆人同的妹妹,只是不确定,遂问了一句。
那女子回答说:“东家,我叫穆子晖,穆人同是我哥哥。”
穆大娘冲穆子晖怒道:“你出來做什么?不好好带着那几个赔钱货?一会跑出去又要闹事!”
穆子晖咬咬嘴唇,委屈地道:“娘,她们都在后屋烧火呢,我出來给她们端口水。娘,大嫂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您为什么就是不信?”
尹乐听出一些信息來了,连忙招呼道:“你知道什么?你來说说。”
穆子晖正想说话,穆大娘忽然站起來,端起方才的洗衣盘就往穆子晖泼去,一盆的脏水连同衣裳全部落在穆子晖身上。尹乐因为跟穆子晖距离很近,半边裙子都湿透了。
她站起來,微愠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穆大娘这才注意到泼了尹乐,连忙放下盆过來道歉,脸上依旧挂着泪痕,道:“对不住,老妇人不是有心的,只是这丫头太不懂事,那也是她的侄子啊,怎么就偏帮起那杀人凶手呢?”她又转身看着穆子晖,眸光生火,怒道:“你给我滚回去,净说些胡话,你沒见你小侄子死得有多可怜?你帮着她,看你哥回來不收拾你?打你几顿都是轻的,你自己因为生不出儿子被休回來,莫非还不知道反省?你知不知道羞耻啊你?你是不是要我赶你出家门你才满足啊?”
穆子晖双眸含泪,怔怔地站在原地,身上湿漉漉的,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嘴巴微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尹乐总算明白了,穆子晖也是因为生不出儿子被休回家,所以被母亲轻视,如今不过帮着嫂子说了一句话,就遭受如此对待,那想來那位被休回娘家的所谓凶手,往日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气。
屋子里走出來一个汉子,他上前皱眉道:“老婆子,你净说她做什么啊?莫说她不相信,我也不相信的。再说,就算月娥真的弄死了孩子,也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不帮阿同娶二房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吗?”
穆大娘骂骂咧咧地道:“你知道什么?滚回去做你的早饭,这会儿了还沒开档,真以为家里就靠儿子养活行了?当初就不该接这个贱货回來住,帮不了半点,还净惹我生气。”
说完,她又苦着脸对尹乐道:“东家,你是女子,你來评评理,这天下间有这样的理吗?做儿媳妇的,生不出儿子,是不是应该主动叫相公娶二房?哪里竟会因为相公娶了二房而怀恨在心,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杀掉?”
尹乐的脸色有些铁青,回头对漠岩道:“你领穆大娘去店里支点银子,再带她出去吃顿好吃的。”
漠岩知道尹乐要支开穆大娘,见她脸色不好,知道穆大娘再不走她便要大脾气了,只是事情还沒了解清楚,她得强忍住怒气。莫说尹乐,她听了穆大娘的话也是要生气的,遂领命道:“是,这就是!”
穆大娘站起來把手放在屁股后面擦了擦,欢天喜地地道谢,屁颠屁颠地跟着漠岩走了。
尹乐抬头看了楚晔一眼,楚晔站在走廊那边,眸光生愠,她对他打了个手势,让他过來,楚晔淡淡地道:“你问吧,本王这边听着。”
如此一说,那穆老爹和穆子晖一惊,齐刷刷地抬头看着楚晔,膝盖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穆老爹颤声问道:“不知道是哪位王爷驾临?”
国汉道:“这位便是当今摄政王!”
穆老爹和穆子晖顿时便吓得不会说话,结结巴巴地道:“参见......摄政王爷!”
楚晔淡淡地道:“你们起來,好生回答龙东家的话。”
穆子晖起身,也伸手搀扶了一把父亲,低着头,巍巍地站着。
尹乐伸手拉穆子晖坐下來,让那穆老爹坐在前面,才问道:“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尹乐说话一向比较严厉,而且基本下命令多,尽管尽量说轻了些,只是因着她方才由于穆大娘的话而生气,显得脸色有些不好,所以,在穆子晖听來,却还是有些严厉,导致穆子晖不敢抬头看她。
红颜蹲下來轻声道:“穆姑娘,你尽管说,我们东家人很好的。”
穆子晖怯怯地抬头看了尹乐一眼,本來尹乐的身份沒有这么恐怖,只是忽然多了一个摄政王,而且是跟尹乐一同过來的,她便自动把尹乐升级到与摄政王同一位置上。如今听了红颜的话,方略放松了心,开始把事情娓娓道來。
第一百三十二章女人的地位
穆人同的妻子王月娥嫁过來多年了,生了三个女儿,婆婆很生气,月子里连饭都不给吃,只给稀粥喝。穆人同的工作比较忙,家中的事情基本不理,而王月娥生性软弱,也不敢跟丈夫申诉,只得默默地忍受着。月子里要干活,也吃不好,还得带孩子,身体很差,经常病,一病,就被婆婆咒骂说她怎么还不死。生了第三个女儿三年了,还不见有喜,穆大娘着急了,请了媒人说媒,帮穆人同纳妾,娶了个乡下姑娘。
这边刚娶回來,王月娥又有喜了,穆大娘喜欢得不得了,认为是这个妾侍带來的旺气。虽然妾侍还沒有喜,已经开始好生对待,周到照顾,活儿不需要干半点,只让她养着身子等怀孕。
王月娥的肚子到了六七个月的时候,苦难的日子便來了。村中大姑婶母瞧着她的肚子滚圆滚圆的,便都推断是女儿,穆大娘很是失望,请了村中有名的稳婆过來瞧,稳婆装模作样地敲敲肚子,摇摇头道:“是闺女!”
穆大娘气得不得了,随手拿起一张板凳便往王月娥身上扔过去,王月娥抱着腹部蹲下,板凳便扔中她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后來穆人同回來听闻这件事,说了穆大娘几句,穆大娘便飙了,说她一辈子都是为了他着想,他竟然帮着媳妇不要老娘。穆人同自己也想要个儿子,知道妻子肚子里的又是女儿之后也有些失望,又见王月娥哭哭啼啼的,心里烦得很,便去了妾侍的屋里,不再管王月娥。
穆人同不管王月娥之后,王月娥的生活便彻底悲催了。所幸小姑子被休在家里,心疼嫂子,私下为她张罗了营养的,只是也被穆大娘骂了多次。有一次王月娥不堪侮辱,想寻死,是穆子晖救了她,并且一直劝说着,让她心疼自己的孩子。王月娥幸得穆子晖的陪伴,才慢慢地振作起來。
穆大娘越想越不妥,又托人请了个活神仙來家里看风水。活神仙一看到王月娥,便对穆大娘道:“你这儿媳妇啊,是个岳母的命,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而且,有她在,其他女眷也休想生出男丁。你的女儿是否也因为无子被休回家?也是被她连累的。她的命格,不旺夫不旺子,说命带刑克吧,不至于,但是,有妨夫命就是了。”
“这妨夫命不就是刑克了吗?”穆大娘大惊,心沉得实实的。
“不一样,妨夫只是会阻碍夫君的展,并不会伤害夫君,而刑克,则是会伤害夫君乃至夫家的人。”活神仙解释道。
穆大娘心凉了半截,无论是刑克还是妨夫,对她來说都一样。
送走了活神仙,她便开始琢磨着休了王月娥。她私下跟穆人同说过几次,但是穆人同虽不理会王月娥,却不愿意休妻,他对王月娥也是有感情的,而且,她并沒有做错事,如今又怀着孩子,若吃此刻休她出去,会被人指着脊骨梁骂的。
这件事情之后,王月娥在穆家是一点地位也沒有了。
怀孕八月的时候,妾侍也怀孕了。但是因为吃错了东西,小产了,穆大娘便把罪过归咎到王月娥身上,狠狠地打骂了一顿,还朝着她肚子踢了一脚,痛骂了半天,说她是扫把星,扬言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后就要掐死孩子,他们穆家养不起那么多赔钱货。
而就在王月娥临盘之前几日,穆人同出差了。王月娥生孩子之前一晚上便肚子疼,穿了羊水,但是死活生不出來,疼得一夜哀嚎,好几次晕死过去。穆子晖出來哀求穆大娘请稳婆,而刚好家中的母狗也生崽,母狗竖位难产,穆大娘便一夜帮母狗按摩,对穆子晖的要求置若罔闻,并且不许穆子晖出门,否则以后不许她回來。第二日一早,母狗生出來了,而王月娥却还在房间里哀嚎,由于叫声瘆人,穆大娘持着木棍就进去了,把木棍往王月娥嘴巴里一塞,怒道:“就你生过孩子?生一晚上都生不出來,净嚎着,给我忍着点力气,等那赔钱货一出手,我立马就掐死她。”
王月娥悲伤过度,又加上疼痛到了极限,竟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穆子晖气得拿掉木棍打了穆大娘一下,随即被穆大娘用板凳追着打,直打得穆子晖昏死过去才了事。
后來,还是那小妾可怜王月娥,偷偷地从后门找了稳婆,被穆大娘现了,穆大娘愣是不许进,就说那孩子横竖是不要的,大人小孩一起死了更好,免得以后多事。
小妾沒办法,只得哀求稳婆给了些药,然后赶紧地煮好给王月娥送过去,一口口地灌,到了将近中午时候,王月娥才恢复了神智,用尽全力,把孩子生了出來。
当时小妾看到孩子是男婴,欢喜得不得了,剪了脐带便抱出去欢喜地道:“是男孩,是男孩啊......”
穆大娘一愣,喜出望外,猛地抢过來一抱,只是那狂喜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阴沉无比,那孩子确实是男孩,但是,全身青紫,早停止了呼吸。她悲痛地尖叫一声,飞奔到房间里,给那几乎虚脱的王月娥一顿好打,王月娥昏死了过去,幸得小妾坚持请大夫,才捡回一条性命。
穆大娘出了气,但是悲痛至极,盼了半生的孙子啊,就这么沒了。她按照活神仙的话,把婴儿丢进江里,说让鱼儿吃了,那孩子还会投胎在他们家。
她回來之后,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生气,沒有检讨自己的错,反而怀疑起王月娥來,她怀疑王月娥怀恨在心,掐死了自己的亲儿子,因为那孩子分明是窒息而死的。她其实分明知道在母体难产,孩子也会窒息而死,但是她不这么认为,她就是认为王月娥掐死了她的孙子,王月娥用这种方式报复她的虐待。所以,一气之下,她告官了,就算弄不死王月娥,也要把她赶出家门。
所以,她把王月娥赶出家门之后,便去了顺天府,她本可以去地方衙门,但是她觉得要告就要告到上面去,要顺天府的大人惩治王月娥。当她在堂上说出这件事情后,顺天府大人路阳对她的一面之词表示不完全相信,况且孩子尸体沒有了,也沒有人证,不受理,她便在堂前大闹,拿自己的头撞柱子,闹得路阳头大不已。
第一百三十三章妾侍春花
尹乐听完穆子晖的叙述后,什么话都沒有说,只沉着脸定定地瞧着穆子晖好一会儿。她很生气,虽然这个世道如此,民间生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头一遭听说了,但是,当事情如此贴近她生活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接受。
穆子晖被她盯着,心里害怕,惶恐地低下头,这个女人已经卑微到这个地步了,同类的一个眼光,也能叫她心惊胆战。
尹乐收回眼光,淡淡地说了一句:“你那几个侄女呢?你带着她们暂时住在刘家的别院里,暂时不要回來这里。”
穆子晖双眸有些震惊,睫毛扑闪,像根受惊的狗尾巴草,嗫嚅道:“这个,不太好吧?”
“你想被你娘亲虐待死吗?”尹乐又问道:“你小嫂呢?”
穆子晖道:“她在后屋里看着孩子,顺便做早饭。”
“你让她出來一下,我有话要问她。”尹乐道。
穆子晖连忙起身,那穆老爹比她更快一步,道:“我去吧,你们说话。”说着,驼着腰进去了。
过了一会,便见一个十**的大姑娘牵着几个孩子走出來,她穿着碎花粗布衣裳,腰间系着带子,脖子上挂着一尊送子观音,暴露在衣衫外面。姑娘脸色黝黑,五官不甚精致,甚至可以说有些丑陋,就那样怯怯地站在那里,见到楚晔和尹乐,便不敢过來了。至于她身边的几个孩子,最大的大约是七岁,中间的五六岁,而最小的那个,四岁左右,他们都长得很瘦小,脸上很脏,有煤灰或者炭灰的痕迹,双手漆黑,指甲里全部都是泥巴,乌黑一片。头枯黄,可见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她们站在那小妾身后,探头出來看着,不敢走过來。
尹乐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在胀,这种情绪让她十分难受。她知道穆人同的工钱是十两银子一个月,这在京城來说,已经是高收入了人士了,房子可以置办好点的,生活水平也可以提上去,就算真的提不上去,孩子们也不至于会饿成这样啊。
楚晔一直都沒说过话,当这位小妾带着孩子出來的时候,他低低地骂了句脏话,用命令的语气对尹乐道:“赶紧安置好她们!”
尹乐这个时候哪里还管的上理会他什么语气?她上前问那小妾,“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妾怯怯地道:“俺叫春花。”
“春花,你告诉我,那天在产房里是怎么回事?”虽然尹乐深觉得王月娥不会掐死自己的孩子,但是,事情问清楚点,以后说起话來,也理直气壮些。
春花眼泪一下子就來了,抽抽搭搭了一会,便抬头四看,见婆婆不在屋里,就开始说道:“那夜,俺听到月娥姐喊,俺就出去看看,后來婆婆告诉俺说月娥姐要生了,让俺带着孩子回房间,不许孩子们出來闹。俺怕婆婆,不敢不听婆婆的话,便带着三个孩子回房间睡觉去。后來大约是丑时的时候,俺被月娥姐的喊声吵醒了,她哀嚎着,很是辛苦,俺就去看了看,婆婆在院子里看狗,狗也生崽,婆婆说这狗品种好,生了狗崽能卖不少钱。然后又不许俺去看月娥姐,但是月娥姐真的叫得很痛苦,俺怕吵醒了孩子们,就偷偷去找小姑,小姑却早就在产房里帮忙,后來她冲出來喊婆婆去请稳婆,婆婆说不许浪费钱,说生出來死胎更好,最好是大小都死了。俺和小姑都不敢去,只得偷偷地回去熬米汤给月娥姐。但是到了第二日,月娥姐还是生不出來,小姑和婆婆又打起來了,俺就偷偷地从后门跑出去请稳婆,稳婆來了,婆婆不让进门,还把稳婆骂走了,俺就拉住稳婆,问稳婆要了药,给月娥姐灌下去。灌下去约莫一刻钟,月娥姐便痛得在床上打滚,沒多久,那孩子就出來。俺一瞧是个男孩,便剪了脐带,抱出去给婆婆瞧,谁知道婆婆一瞧,就说是死胎。”
从她的叙说中可以看出她是个完全沒有文化的农村姑娘,说话逻辑不清,但是,任是如此,尹乐还是听明白了,尹乐问道:“也就是说,月娥是从孩子出生到孩子被丢掉,她是完全沒有接触过孩子的?”
“沒有,瞧都沒能瞧上一眼,生出來她就差不多昏过去,后來婆婆进去给她打了一顿,她就不省人事了。”春花眼泪鼻涕一起掉下來,她是个农村姑娘,虽然穷,但是也是父母宠着的,未曾遇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对她來说,也是一个阴影。
“好姑娘,你救了月娥一命!”尹乐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若是她沒有出去找稳婆,沒有那一剂药,这王月娥大概就沒了。
春花哭道:“但是月娥姐被赶走了,相公又还沒回來,婆婆可凶了最近,以后都不骂俺,自从俺帮了月娥姐,她就连俺一起骂。小姑都被打了好多顿,你看小姑身上,都是伤。”
穆子晖被虐待已经习惯了,眼泪从不为自身掉了。只是同为女人,她为大嫂感到悲哀。听春花这样说,她便连忙上前为春花擦干眼泪,“小嫂,不哭了,不哭了,不要吓坏了孩子。”
春花听到穆子晖提到孩子,顿时便止住哭泣,看得出她是很疼爱孩子的,虽然不是她生的,但是她年纪本就不大,跟孩子们又能玩得來,感情也就有了。
楚晔问了一句话,“如今王月娥在哪里?”
穆子晖乍听楚晔的话,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摄政王问她话啊,她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王爷的.....话.....”
楚晔不耐烦地瞧了尹乐一眼,尹乐轻声问穆子晖,“你大嫂如今是在娘家吗?”
穆子晖紧绷的神情总算放松了些,回答说:“是的,被娘赶走了,如今在娘家。”
尹乐蹙眉道:“赶走?她身子不是还很虚弱吗?经得起这么一打二闹的吗?”
“经不住也沒办法,请了大板车拉回去的,大嫂死活不愿意走,被两个苦力汉子丢上车的!”穆子晖说着眼圈红了,她不为自己掉泪,却难免可怜大嫂。
尹乐担心王月娥的身体,回头看了楚晔一眼,楚晔道:“走,去看看!”
尹乐吩咐红颜留在这里,安置好女眷和孩子,至于老婆子回來,先不着急收拾她,等穆人同回來,这笔账再一次算。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邓凝污蔑寿头
楚晔问了穆老爹要王月娥娘家地址,便急忙赶了过去。
王月娥的娘家在城郊,一所矮小的土房子,门口挂着一串串玉米,几捆柴禾堆放在墙角下,用蓑衣遮挡。
刚到王家门口,就听得里面传來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闺女啊,你真命苦啊......就这么去了......那沒良心的一家人啊,太狠毒了......”
楚晔与尹乐一惊,猛地推门进去,只见正门口对着的平地上摆放着一张床板,上面用薄棉被包裹住一具纤弱的身体,棉被已经过了头,表示这人,已经不在了。旁边地上坐着一对老夫妻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旁边,是一个身穿素衣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沒有牛头马面,还有救的。尹乐猛地上前掀开棉被,一边回头对国汉道:“国汉,去临海医馆把林海海给我叫过來!”
国汉见出人命了,仓皇回头就跑。
王家的人见忽然闯进几个人,并且还骚扰死者,一惊之后都跳起來拦阻。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冲上來就要推倒尹乐,却被楚晔伸剑拦住,楚晔阴沉地道:“她是來救她的!”
“人都死了,还救个屁啊?”那汉子怒道,“你们不许骚扰我妹妹,让她安心地去。”
尹乐伸手在王月娥的人中揉了几揉,然后在她眉心里种下一道保命符,保住她最后一缕阳气。
那王月娥的父母惊疑不定地瞧着尹乐的动作,过了一会,果真见自己女儿睫毛轻微的颤动,只是眼睛却沒有睁开,那嘴巴微微开启,吸进一口气,过了一会,又缓慢地吐出。
那妇人狂喜,抬起头喊道:“缓过來了,缓过來了,沒死呢!”
那粗汉子愣住了,猛地冲上前去摸住王月娥的手腕,仔细听着脉搏,他灰白的脸也迅灌回血色,轻轻地拍着王月娥的脸,轻声喊道:“妹子,妹子,你醒醒......”
尹乐拨开他的手,道:“不要碰她,她刚缓过來,让她休息一下,让出空间來让她呼吸,我已经命人叫大夫,大夫很快就來了。”
大家连忙退开一步,粗汉子紧张地拿着一把葵扇出來,不断地扇风,满脸的关切和狂喜。
林海海很快就來到,见到这个情况,什么都不说,便蹲下身子为王月娥诊治起來,她为王月娥施针,抢救了一会,又强行灌下了药,过了一会,便见王月娥睫毛又轻轻地颤动,颤动几次之后,竟真的微微睁开眼睛了。
众人都扑上去,尤其那老妇人,哭得是眼泪鼻涕一起流,哭完又笑,着实像个疯妇一般。也只有做过人家父母,才知道白人送黑人的悲哀,所以,失而复得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事情。
救下了王月娥,尹乐也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楚晔,楚晔也正凝视着她,两人悄然走在一起,十指交叉紧握,今日经历的事情虽然不是惊心动魄,却是人世间平凡世界里最无奈的事情,两人都有种无力的感觉。
林海海问清楚了月娥的事情,道:“产妇生产后本十分虚弱,需要静心调理补身子,但是她遭遇连番打击,又丧子之痛最为悲伤,更被婆婆虐打,精神和身体双重打击,铁人都无法承受,如今算是从鬼门关迈了一只脚回來,但是,要她好转,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而且,她的心如今是再经受不起打击,我劝你们,还是留在家中多陪伴她,好叫她早日走出伤痛。”
粗汉子怒道:“咱们家哪怕是乞讨,也不会让妹妹再回去了,我恨不得杀了那老虔婆,为妹妹出口气,那穆人同也是个沒用的废物,枉妹妹对他痴心一片,他竟如此狼心狗肺。”
粗汉子说完,王月娥的双眸又掉下來了眼泪,一会,缓缓地闭上,满脸难掩的伤痛。
林海海连忙拉住粗汉子,轻声道:“行了,这话以后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你们要生气,也该躲着她才是。”
粗汉子见妹妹伤心,连忙噤言,诺诺地点头,一家人对林海海等人千恩万谢,并且哀求林海海继续來给王月娥治病。林海海自然不会把病人弃之不顾,承诺每日都会抽时间过來看看王月娥,王家的人这才放心。
这边是血泪满地,而刘家里,也有一场腥风血雨正在开始。
今日寿头该上南房的,中午回屋子里吃饭的时候,因一时贪看满园盛开的金桂,并且对小香说要把桂花入茶,让小香帮忙采摘桂花。小香知道他对茶叶有研究,见他这样说也十分高兴,因为他一旦研究茶叶,五奶奶便会十分高兴,五奶奶一高兴,这屋子里的气氛便十分融洽。
于是乎,她便飞奔回去拿个篮子,打算盛桂花。
小香刚走,邓凝带着几个丫头前來散步。见寿头在那边痴呆地采摘桂花,想起龙尹乐那日的嚣张,心中便起了念头要教训一下这个傻子,给龙尹乐好看。
于是,她笑盈盈地上前道:“五哥,在赏花呢?”
寿头认识邓凝,知道她是刘琦的媳妇,便退后两步,有些拘谨地道:“是的,六弟妹也來赏花呢?”
邓凝笑颜如花,上前一步道:“是的,这金桂开得这样的好,香气又浓郁,不來赏花委实可惜了。”
寿头见邓凝笑得如此和善,也沒那么拘谨,憨厚地笑笑道:“是啊,这桂花还能泡茶呢。”
邓凝掩嘴一笑,心头却齿冷他的无知愚蠢,桂花酿酒可以,入茶?未曾听过。她含笑道:“真的啊?五哥懂这个?真了不起!”
寿头见邓凝夸奖他,心头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脑袋道:“这,倒不是了不起的事。”
邓凝瞧着他幼稚的动作,心中厌恶,长得是不错,可惜行为痴呆,真叫人难以忍受。遂走近两步,凝视着他下巴道:“咦?五哥你下巴怎地有条虫子?”
寿头吓了一跳,他最怕这些蠕动的虫子,连忙伸手去摸,邓凝喊道:“不要动,我帮你弄!”说罢,便凑上前去,忽地一下子抱住了寿头,然后大喊:“放手,非礼啊,放手......”然后挥拳就打过去,拳头落在寿头的脸上,然后她自己迅退开,扯下自己的衣衫至肩膀的位置,然后怒喊着对丫头道:“快帮我打死这个色狼。”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没呼吸了
邓凝陪嫁过來的丫头小厮闻言,急忙一拥而上,他们都熟知邓凝这位千金大小姐,行事狠辣乖张,既然她敢对这位痴傻五爷下手,定必是有后着的,所以大家也就沒留手。
寿头被邓凝那一句“非礼”吓得整个人都傻了,他摆着手,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沒有,我沒有啊.....”
然而左一拳,右一拳的打得他晕头转向,他想起尹乐所言,打不过一定要跑,便用力推开一个小厮,想冲出去。邓凝见他想跑,狠了,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砸向他后脑勺,寿头只觉得脑后一阵疼痛麻,感觉到有些东西在喷涌而出,他害怕极了,他们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身上的疼加上脑袋的痛,让他几乎失控,他疯地推开一个丫头,那丫头沒防备他忽然出这么大力,整个人向后倒去,露出一个缺口,寿头便连忙冲了出去,然而他只顾往前冲,却丝毫沒有留意前面就是人工湖,他曾经在这里掉过下水。他收势不及,噗通一声,便掉在湖里了。
邓凝哈哈大笑,道:“落水狗!”
刘琦出來找邓凝,见一群人围着,便上前问道:“生什么事了?”
邓凝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本想得到刘琦的夸奖,然而刘琦闻言,大惊失色,道:“快救人啊,他不会水。”
那陪嫁过來的小厮笑道:“他会水的姑爷,你看掉下去这么久,他沒挣扎过,直接就潜到了水底,我估计是从另一边走了。要是不会水的人掉下去,起码要挣扎好一会才沉的。”
刘琦冲到湖边,只见水面已经沒有涟漪,可见寿头掉下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距离岸边的湖水有一块有些微的殷红,他回头问邓凝,“他受伤了吗?”
“我就是拿石头砸了他脑袋一下,流了点血而已。”邓凝沒好气地道,“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啊?你不是不喜欢他的吗?”
刘琦急道:“我不喜欢他,但我沒想他死啊,你们快点跳下去,看看他在不在水底?”
几名小厮这才跳下去,在寿头落水的位置找了一下,潜上來道:“沒见,估计从另一边走了。”
刘琦想起他上一次落水,明显他是不会水的,他心中惊怵,道:“这一次死定了,他要有点什么事,爷爷肯定得打死我。”
邓凝闻言,嘴巴一撇,不屑地道:“你怕什么啊?不是有我在吗?况且,这么多人都看见是他非礼我在先,难道我白白被人非礼而不反抗?爷爷也不是个不说理的人,况且,是他自己跳到湖里的,又不是我们扔他进去,严格上,他是咎由自取,死了也是活该的。”
刘琦瞪了她一眼,“他再不好,也是我兄弟,我就算再讨厌他,也沒想过要他死,他是个傻子,你说他非礼你,打死我都不信。”
邓凝平日里听刘琦说寿头的不好,还以为刘琦巴不得寿头死,所以,他沒想过刘琦会责骂她,还这么严厉地说不相信她。她心中顿时生气了,怒气腾腾地道:“是我乱说的吗?你问问他们,你的好五哥是不是欺负我了?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他扯下來了。”
那些个丫头本就是她的人,如今听得自家主子这样说,便纷纷地附和道:“确实,我们都看见了!”
这时候,远处走來两个人,是今日刚回府的姜君夏和颜慧。姜君夏是刘勤的妻子,逍遥侯的妹妹,因娘亲病重,回了娘家伺候,中间回來过一次,后來因娘亲病情加重,便又回去了。伺候了一段时间,见娘亲病情好转,又因思念丈夫,便回來了,今日刚到府中。
颜慧与姜君夏两人感情不错,所以姜君夏一回來,她便去找姜君夏一同出來走走,两人也好谈谈心。
走到院子里,便听闻有喧闹声,两人便走了过來。颜慧见刘琦夫妇脸色有异,以为小夫妻吵架,便上前劝解,“怎么闹别扭了?六弟可得让着媳妇啊,六妹刚嫁过來,对府内也不熟悉,可不能欺负人家!”
邓凝知道颜慧跟龙尹乐好,心中早就不喜欢她,如今正在气头上,即便颜慧是为她说话,她也不领情,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夫妻的事情要你管?”
颜慧气得差点吐血,想拉着姜君夏走,却见两名小厮从水里冒出头來,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颜慧一愣,疾步走到湖边去看,见两个小厮拉着寿头拼命地游回來,她惊喊一声:“五弟?出什么事了?”
姜君夏闻言,也脸色一变,也冲到湖边,见此情况,连忙回头喊道:“快來人啊,五爷掉在水里了。”
小厮们把寿头拖上岸,他肚子很涨,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手里还抓着几条水草。小厮帮寿头急救,但是一摸他的脉搏,当下就哭了出來,这下,闹出人命,他们大概也是脱不了关系的。
颜慧吓白了脸,连忙命人抬寿头回去,有人急忙去找大夫。
邓凝见此情况,也知道事情闹大了,急忙便带着几个丫头回了自己的屋。倒是刘琦失魂落魄地跟着颜慧,去到寿头的屋子里,站在院子里,双腿直打颤。
姜君夏学过医术,她见寿头脉搏呼吸心跳都沒了,便道大概是救不回來,但是怕老爷子一时接受不了,不许人去告诉老爷子。
颜慧命丫鬟出去找尹乐,丫头以为尹乐在店里,便直奔店里去。去到店里,问了小宝,小宝却说尹乐今日沒來,小宝是个机灵的人,见丫鬟如此着急,便知道定然有重要的事情,便问道:“出什么事情了?要不,我命人出去找找东家吧。”
丫鬟主意全无,虽然知道眼下还不能告诉其他人五爷出事了,单丝找不到尹乐,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道:“五爷出事了,我家奶奶让我出來找五奶奶,让她赶紧回去。”
“出事?出什么事了?”小宝闻言,也是一惊,便连忙问道。
丫鬟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五爷落水了,沒呼吸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举家慌乱
小宝只差点沒摔倒,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丫鬟,确定不是戏言之后急忙找了伙计出门寻东家的。
尹乐与楚晔林海海离开王月娥家后,便一同跟着林海海回了临海医馆,楚晔则说有政事要办,入宫去了。林海海见尹乐瞧着楚晔的背影有些失神,以为她依依不舍,便取笑道:“用得着这样吗?刚分别啊!”
尹乐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幸福,都是虚幻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啊?兵來将挡!”林海海倒是个乐观派。
“假若你们不担心,也不会巴巴地赶來这里护着我。”尹乐难得会说这样感性的话。
“我们來是看热闹的,而且,我对你很有信心,龙家的女人中,你与星儿最为相似。”林海海牵着她的手腕,用力地扯了一下,尹乐纹丝不动,林海海笑道:“无论这个力量多么强大,你也不会被拖垮的。”
“我与他,看似亲密,总有隔膜。”尹乐静静地道,龙女脸上都沒有岁月的痕迹,却有细碎的沉愁。
“那是你们彼此心中,都存着芥蒂。”
“是么?或许是的,他心中的仇恨,总还是比我重要,否则,他怎么舍得忘记我?而我心中,也有事情是比他重要的,虽然我放下了我的责任,來到这里找他,可我知道,我只给他一个期限,若等不到,我不会等。”尹乐用手拨弄了一下鬓,神情请冷无比。
两人便不再说话,肩并肩地走着。
对面跑來一个年轻男子,尹乐认出是店里的伙计,他满头是汗地跑到尹乐面前,喘着粗气道:“总算是找到了,东家,快回府,五爷出事了!”
尹乐闻言,陡然变色,“出什么事了?”
“落水了,丫鬟來报的时候说沒呼吸了。”那伙计转述了丫鬟的话。
尹乐脑子里轰的一声,拉着林海海便跑。那伙计揉揉眼睛,分明刚才还看到两人在跑着,但是,就看着看着,两人凭空消失了,天啊,他眼睛出问題了。
尹乐回到府中,老爷子那边也压不住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动静肯定很大,一进一出的请了几个大夫,府内都知道了,老爷子那边如何还能瞒得过去?
管家扶着老爷子过去,刚进到院子,便听闻小香在哀求大夫,“大夫,您再看看,再看看,求求您救救我家五爷!”
他心一沉,疾步走上去,掀开帘子,便进了内屋,屋子里,府中的人沒上班的几乎都在,连一向游手好闲的刘并蒂也來了,作为亲生父亲,他从沒关心过儿子,如今儿子躺在床上,被大夫宣告死了,他才掉出一滴眼泪,露出半分哀伤之色。
女眷们几乎都哭了出來,颜慧和刘丝锦哭得最为凄凉,姜君夏还沒有放弃,手里揪着一个大夫的手腕让大夫再瞧瞧,众人瞧见也骇然,男女有别,即便救人情急,也不该这样才是。
刘勤昨晚从茶园那边回來了,今日一大早便出去给妻子买些东西,刚进门便听了这件事情,大惊失色,飞也似地跑了过來,见妻子拉着那大夫的手,倒也不在意,他冲到寿头床前,伸手摸了摸鼻翼,然后无力地放下手,瘫坐在地上。
老爷子见此情况,知道孙子定是不好了,他只觉得四周的物件都旋转了起來,眼前一黑,人便向前扑去,众人惊呼,赶忙出扶,便又是一阵忙乱。
尹乐,竟是最后一个回來的。
二少爷刘安,三少爷刘勉,四少爷刘润,还有罪魁祸的丈夫刘琦,也都站在屋子里,老爷子被救醒之后,坚持要过來,他见尹乐还沒到,怒不可遏,“你们五奶奶呢?沒有人去请吗?”
颜慧垂泪道:“已经去请了,但是今日她不在店里,店里的伙计都出去找了。”
“我定饶不了她,她答应过我,要好好地保护晔儿,如今晔儿躺在这里,她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定饶不了她!”老爷子悲伤至极,无可转移心中伤痛,只迁怒于尹乐。
尹乐便是在他说了那样一句话之后进门,她阴沉着脸,全身散着阴冷,她瞧了老爷子一眼,见他脸色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沒有,他身边又放在一个药碗,料想刚才肯定是晕过,而这里,鬼差在门口站了好几个,便怒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去歇着。”
老头子刚才还说要责怪尹乐,但是见她回來,心便莫名地放了下來,他站起來,对尹乐和林海海道:“快去看看,能救不能救。”
那大夫认识林海海,知道她是如今京城盛明的神医,心中颇为不屑,道:“已经沒了呼吸,大罗神仙难救了。”
林海海不语,上前瞧了一下寿头,摸了呼吸跟脉搏,确实已经停了,但是,停是停了,阳气却还在。
林海海与尹乐大为惊讶,两人都瞧见了门口的鬼差,一般來说,勾魂只來两个就足够了,而外面有六七个,大概是遇到什么困难,前來协助的。而他们也沒有进來,似乎在等什么。
“能救吗?”尹乐见寿头脸上青肿一片,手指的痕迹清晰可见,便判定他不是失足落水,她伸手抚摸了寿头一下,心中有种隐隐的痛,老头说的沒错,她说过要保护他的,但是,现在他了无声息地躺在这里。
“若沒有这一口阳气,魂魄早就勾走了。”林海海用极轻的声音道,只仅仅能让尹乐听得到,“我尽力吧。”
尹乐让大家都出去,只留下林海海和自己在房间内,众人沒有离去,而是在房间内的屋子里等候着。
老爷子先质问小香,说无端刘晔为何落水,小香也不知道,只说自己回去取东西了,等赶过去的时候,五爷已经出事了。
然后,又问了救人的小厮,小厮们见闹出人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把邓凝招了出來,好为自己脱罪。老爷子震怒,命人去叫邓凝,而去了的人回來禀报,却说邓凝已经偷偷地回了娘家。
刘琦跪在地上,为妻子求情,只说她年纪尚幼,一时胡闹,沒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老爷子气得浑身抖,随手就把桌面上的杯子扫在地上,怒道:“那是你兄弟啊,那是你亲兄弟啊,跟你流着一样的血,我宽恕了她,那谁能还我晔儿的命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不去
一时间,谁都不敢做声,也不敢求情。
颜慧跪在地上请罪,说自己掌管府中事情,管理不严,竟让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害了刘晔性命。
老爷子知道她一向贤良淑德,只是如今心中有气,难免还是斥责了几句。颜慧只俯听着,不敢辩驳,也沒想过辩驳。
自然,有人为一个傻子伤心,也有人为这个傻子终于死了感到开心。
这人,便是刘并蒂的继室张宝绢和刘并育的夫人孙少英,自然,少不得的便是那刘家的搅屎棍刘燕香。
本來平日他们兄弟之间的斗争,虽然都很让人生气或者是义愤填膺,但是,总还是有个限度的,就像刘琦,以前经常欺负寿头,甚至用石头把寿头的脑袋都打破了,但是,他知道控制力度,想教训他一下,却沒想过要他死的。而刘燕香她们三人,却是巴不得寿头死。因为只有寿头死了,家财才会平均分配。她们早就私下听闻,老爷子为傻子存了一笔银子,说是单独留给傻子的,傻子一死,这笔银子肯定也可以平分。
所以,当大夫宣布寿头不行的时候,她们脸上虽然也表现出悲伤,但是,嘴角还是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
老爷子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年,双眼无神,他沒有再骂谁,只是命管家搀扶他到佛堂。家中虽然设有佛堂,但是他基本从不去,都是女眷在打理,但是今日,他心中失去了主意,虽然龙尹乐回來之后,带给了他一丝安心,但是,他也知道,一个人沒了呼吸,那就是死了。死了的人如何还能救活?
管家的脸有深沉的悲伤,只有他知道,老爷子以前从不需要人搀扶,即便是病得很严重那些日子,他都是坚持自己扶着墙壁行走。而现在,他却主动喊他扶着,也许,在他心底,那最后一丝坚强已经消磨殆尽了。这个霸气一辈子的人,创立了自己的事业王国,但是到晚年,竟是如此这般的凄惨,怎不叫人叹息?
老爷子刚出到门口,林海海便出來了,老爷子急忙转身,虽然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但是心底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也沒有问,只是看着林海海,脸上带着几分恐惧,若是连林海海都说救不回來,那真的便是绝望了。
尹乐沒有跟着出來,大家都觉得是沒了。
林海海把药箱放在桌子上,缓缓地道:“暂时是救回來了,但是下水之前,脑部曾经遭受重击,形成血块,所以,他会昏迷一段时间。”
老爷子闻言,心中希望陡然升起,巍巍地问道:“那,要昏迷多久才会醒來?”
林海海回答道:“不知道,可以是一天,也可以是十年。”这种回答是最无奈的,医者无奈,病人家属也无奈。
老爷子面如败叶,黄中透着一股子颓丧气息,他喃喃地说了一句,“带我走吧,换我孙子的命。”
他临走前,丢下一句话,“这件事情,让尹乐严办。”说罢,便让管家扶着他去佛堂,并且声称除了刘晔的病情,谁都不许去打扰他,也就是分明断了刘琦为邓凝求情的念头。
刘琦顿时面如土色,这件事情要真查起來,龙尹乐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已经见识过龙尹乐的厉害,知道这个人油盐不进。如今只能是指望着她多少会忌惮邓家那边,不敢过于为难。
然而,尹乐出來后的第一句话,便让他碎了希望。
尹乐走出來的时候,神情阴郁,喊了一声漠岩和红颜,道:“你们立刻去把邓凝给我抓过來!”
有小厮上前道:“五奶奶,六奶奶已经回娘家了。”
“漠岩,你知道她娘家在哪里吗?”尹乐面无表情地问道。
漠岩冷冽一笑,“知道!”
“嗯,去吧!”尹乐道。红颜和漠岩领命而去。
林海海拍拍尹乐的肩膀,道:“不要太生气,伤身,我先会医馆,有什么事情找我。”说罢,便背着药箱走。
那大夫还沒走,一直在这里听着。听到林海海说寿头还沒死,当场就愣住了,沒死?不可能啊,脉已经停了,也沒有呼吸,难道说,她的医术已经高明到死人都能救活的境界?
他喃喃道:“不可能,人都死了,怎么可能救活?”说罢,便要进去瞧个究竟。颜慧伸手拦住他,道:“你想干什么?”
大夫道:“老夫去看看,这人都死了,不可能救活啊。”
颜慧怕他激怒尹乐,不许他进去,然而尹乐却道:“让他进去瞧瞧吧,医者都有研究探索的精神,是好事。”她知道,作为一名大夫,不管是不是那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大夫,对于一个死人能救活的奇异事情,还是想亲眼探究一下的。
颜慧便跟着他进去,过了一会,大夫走了出來,口中连连惊叹,“太不可思议了,竟然连死人都能救回來,看來,京城中的人称她女神医,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他走到尹乐面前,面有愧色地道:“五奶奶,着实对不起,幸好遇到神医,否则,老夫便害了五爷一条性命。”
尹乐淡淡地道:“大夫已经尽力,这便足够。”一般人,只要诊治过病人确实死亡,便不会再抢救,但是,这位大夫却用金针刺穴,企图回天,虽然他沒有成功,但是至少他尽力了,就这点,值得人敬佩。
颜慧闻言,便命人带大夫下去领诊金,大夫却死活不要,心中分明已经有了计较,要去跟林海海讨教。
众人都以为尹乐会冲刘琦飙,但是尹乐却沒有,只是起身对众人道:“谢谢大家來看刘晔,他会好起來的,大家不要担心,都回去休息吧。”
大家都前來安慰了几句,尹乐都一一应对。刘并蒂也上前道:“儿媳妇啊,晔儿福大命大,一定好好起來的,你也别担心了。”这话说得有些不合他身份,他是刘晔的父亲,儿子出事,最该伤心的人是他,但是他却反过來安慰尹乐,弄得大家都哭笑不得。但是尹乐也沒有心力跟他计较,只微微点头,道:“有心了!”
人都走了,只留下姜君夏和颜慧在这里照看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怒
姜君夏沒有跟尹乐相处过,只是之前回家到时候见过她一次,连交谈都沒有。她也知道如今她大权在握,所以之前打心底里不服她。但是这一次,她强硬要把邓凝抓回來的态度中,她看出尹乐的强悍和大无畏。她自己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但是,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假若今日自己身处尹乐的位置,也未必敢得罪邓家那边。因为邓家跟京城很多官家都有來往,邓老爷子更是丞相王镇西的莫逆之交。如此气势汹汹地上门抓人,一点薄面都不给邓老爷子,直叫她心里要喊出一个爽字來。
尹乐之所以沒有飙,其实是因为心存愧疚。她责怪自己忽略了寿头,这段时间,一味地逼着他学这个学哪个,自己则忙着店里的事情,很少有时间陪他。而今日,她若把红颜或者漠岩留在寿头身边,寿头不会了无声息地躺在床上。
白子因为跟她闹脾气,一直都留在青楼那边,说是准备开张事宜。而绿荷,则在星儿那边,绿荷中间回來过一次,但是见星儿无人陪伴,而自己身边有红颜和漠岩,便让绿荷过去了。但是却沒想到,竟会生这样的事情。
“不要伤心了,林大夫不是说会好起來的吗?”颜慧见她扶着额头,便安慰道。
尹乐抬头瞧了一下两人,强撑出一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沒事。大嫂什么时候回來的?”姜君夏是刘勤的妻子,是刘家孙辈最大的,而刚才小香在里面就跟尹乐说了姜君夏有帮忙抢救寿头,所以,心中好感顿生。
“刚回來不久,谢谢你抬举了刘勤。”姜君夏轻声道。刘勤能做主管茶园,她知道要多谢尹乐。
尹乐哪里有心思说这个,只淡淡地道:“他有这个能力。”
姜君夏便不再说了,与颜慧一同陪着她。尹乐起身回房,两人也都跟着,想进去看看寿头的情况。
尹乐坐在床边,伸手抚摸了一下寿头的面容。尹乐知道寿头这一次捡回一条命,是要多谢湖中的锦鲤精。若不是她护住寿头,寿头估计就沒了。看來,之前沒有赶尽杀绝是对的,否则,今日也不会有此幸运。
寿头的脑袋包扎了,林海海说他被石头打过脑袋,身体也有多处伤痕,是被虐打的痕迹。她的手缓缓地从寿头脸上滑下來,紧握成拳,轻声对寿头道:“我一定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姜君夏闻言,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邓凝?”
尹乐抬头,看着姜君夏问道:“律例如何处置故意伤人者?”
姜君夏与颜慧一愣,异口同声问道:“你打算送官?”
尹乐伸手为寿头压好被角,“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姜君夏有些担忧,道:“但是,邓家老爷子跟丞相乃是好友,只怕官府那边会把这件事情压下來。”
“放心,我自有办法。”尹乐笃定地道。
“但是.......”颜慧犹豫了一下,道:“适合吗?这毕竟是家事。”
“家事?哪个家人会用这样残暴的手段殴打自己的亲人?她既然不仁在先,我为何要对她仁慈?”尹乐冷声道。
颜慧瞧着寿头,心底也着实恨邓凝,只是她到底是妇人,心中对官家和邓家有所忌惮,所以,心存忧虑。
姜君夏有些不明白了,问道:“既然你有心让官家來处理这件事情,为何让你的婢女到邓家抓人?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尹乐冷笑一声,“我看准邓家护短的,而我虽然有心把此事交给官家处理,此刻却还是要告知邓家,我们并不惧怕他们,也好叫邓凝日后出來,好生做人,不敢持着娘家有地位就随意生事。”
姜君夏侧头想了一下,忽然赞赏道:“我明白了,此刻你让你的婢女到邓家抓人,此乃家事。即便邓老爷子跟王丞相是好友,此刻也过问不得。但是当抓人回來之后,移交官府,便是官府那边对王丞相,我们讨了便宜,却又不得罪王丞相,尹乐,你这招高啊!”
尹乐道:“你说得对,也不尽然对,这件事情上,我们沒有讨到任何的便宜,刘晔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不出这口恶气,我气不平。”
说到这里,颜慧和姜君夏禁不住担心寿头的伤势,颜慧看着寿头,蹙眉道:“真希望五弟快点醒來。”
尹乐道:“有林海海在,他会醒來的。”
姜君夏好奇地问道:“这位林大夫医术这么高明,以前怎地沒有听说过?”
颜慧代替尹乐回答:“这位林大夫才來京城沒多久,但是刚來不久,就治好了好几个即将病死的人,京城里沒有人不知道的。”
姜君夏咂舌,“那真是神医啊!如此说來,咱们晔哥儿也有救啊。”
且说那邓凝伤人后,便回了邓家。
邓老爷不在家,只是邓夫人见她行色匆匆,脸带慌张地跑回來,什么东西都不带,问她生什么事也不说,便急忙命人去请邓老爷回來了。
这个邓凝,也确实是邓家的一颗明珠。邓家七个男孩,就她一个闺女,自然宠溺得不得了。邓老爷听说女儿慌慌张张地 回家,便以为她在刘家受欺负了,便急匆匆地回去想问个究竟,然后去刘家问个清楚。
然而回到家里,便看见女儿在跟丫鬟们扑蝶,哪里有传话小厮说的什么慌张?
他走了过去,笑意盈盈地问道:“凝儿,怎地今日就你一个人回來?那小子呢?”
邓凝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很害怕,但是刚才跟大哥说了刘晔落水的事情,大哥便如此宽慰她,“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傻子吗?估计府中的人都巴不得这个累赘快点死去,现在他是自己落水的,又不是你推他下去,和你沒有关系,谁敢欺负你,大哥定饶不了他。”
就这样,她安心了,是的,不就是一个傻子吗?除了那快死的老头子,谁宝贝他?至于那龙尹乐,她大概也是巴不得他死的,谁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啊?她出身寒门,不得已才嫁给傻子。顶多,回头他让爹为她寻个好夫婿,虽然文君新寡再嫁有失妇德,但是一个寒门女子,说什么妇德?如此想着,竟就心结顿开,拉着丫鬟们到院子里踢毽子扑蝶荡秋千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上门抓人
而邓老爷回來的时候,她已经心无芥蒂地在玩耍了,听到父亲的问话,她才从刚才的欢乐中想起刘家的事情,她轻描淡写地道:“我闯祸了,回來躲一下。”
“闯祸?闯什么祸?”邓老爷一愣,宠溺的眸光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这孩子,从小到大就任性刁蛮,酷爱嬉闹,而且,总是沒分寸。
邓凝跟父亲说的版本与跟大哥说的版本是不一样的,她委屈地道:“今日我正与丫鬟在院子里赏花,忽然看见五哥,也就是刘家那个傻子傻乎乎地看着我。我本想他好歹是刘琦的哥哥,便上前问了好,谁知道刚福了福身子,他就冲了上來抱着我,我当然吓得大喊,甩手就给了他几个耳光。那傻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伸手......要剥女儿的衣裳,幸好,小厮和丫鬟们都在,急忙上前拉着他,是女儿一时害怕,随手就拿起一块石头砸他脑袋上,他负伤而逃,掉下了湖里,女儿怕他们留难女儿,便急忙逃了回來。”
邓老爷气得脸色青,怒道:“那傻子竟敢如此大胆?连自己弟弟的妻子也敢轻薄?真是无法无天了,那刘家的老爷子怎么说啊?”
“女儿不知道,他们送那傻子回屋的时候,女儿就走了。”邓凝好生委屈地道,“再说,老爷子也是不管事的,跟咱家不一样,咱们家好歹还有爹爹撑着,他们家,竟是一个女人当家。”
“就是那傻子的妻子吗?”邓老爷气得胡子都翘起來,怒道:“这刘老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偌大的家业,竟给了一个外姓女子,且不说这个女子是否有能力,能否挑得起这个重担,就说她若是立心不良,这家业就沒了。真是人老了,也就糊涂了。”
邓凝嘴巴一撇,“我不管,爹,以后我要管事,那龙尹乐什么出身啊?她凭什么管理这么大的家业,因着她手中有权,谁都要看她脸色,旁人也就罢了,我哪里受得了这些委屈?”
邓老爷皱眉想了一下,“此事我还真都要跟刘老爷子说说,不过,做生意不是简单的事情,凝儿,你自小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在家里做少奶奶就适合了,不必出去抛头露面。只是,这个刘家,也不该是女人掌权,莫说刘家那几位老爷,就算少爷们,也还有好几个出色的,为何不考虑让他们來接班呢?”
邓凝一把扯掉身边桂花的叶子,扭着身子撒娇道:“不要,爹,我不要做少奶奶,那女人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而且,我要做得比她更好,更出色,我要府中的人全部都听我的话。”
邓老爷宠溺的笑了笑,摸着她的头道:“傻姑娘,你是不知道外面世界艰辛,好,你想做生意,爹给你开店,你想做什么?”
“我不要你给我开,我要做刘家隆兴茶庄的东家。”邓凝抓住邓老爷的手臂,摇着撒娇,又半带嗔怒,“我不要让人家轻看了邓家的女儿,我好歹,也是邓家的千金,邓家今时今日在京城,那是名门望族,出來的女儿岂能无能?不管了,这件事情,你要帮我。”
邓老爷有些为难,“若说帮你在刘家争一席之地还是可以的,但是东家之位,不是爹可以左右的。”
“那你帮我整死那女人,我不喜欢她。”刁蛮惯了,她总以为全世界都该以她为中心,其余的人都是陪衬,随时可以拿出去牺牲。所以,她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不把人情放在欣赏,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低人一等的。
“凝儿,如今年纪不小了,就算再不喜欢一个人,但是也要学着跟她相处,无法相处,即便见面点头微笑,也是尽了礼仪.....”
“爹你刚才还帮我的,怎地现在有说我了?”邓凝跺脚,嘴巴一撇,便要扭身走,“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大哥帮我。”
邓老爷嘴角含着宠爱,无奈地摇摇头,只得任由女儿胡闹去。
只是邓凝刚走了两步,便听闻门房过來通传,“老爷,府门口來了两位刘府的人,说是刘府五奶奶的婢女,前來请小姐回去的。”
邓凝闻言是刘家來人了,神情略慌张,但是又听闻來的是两个婢女,便不屑了,道:“我不回去,你打她们走。”
邓老爷冷哼一声,“她们不來,我还要去找一趟呢,怎地能容许一个傻子欺负我女儿?这传出去,外人怎么看?”说罢,便抬头对邓凝道:“女儿不必害怕,爹陪你过去,这刘家,若不是个说理的地方,咱们就请你干爹去。”
邓凝一想到自己有个做丞相的干爹,心中底气忽然就足了,道:“好,咱们走,我邓凝莫非怕她不成?”
两人一同出到门口,身后带着几个随从,都是府内的护院,一个个武功高强,是从武林中请过來的高手,平日在府里养着,轻易不出动,但是今日,却要带着他们去刘家讨个说法。
门口,红颜和漠岩都在等着,两人都以为邓凝不敢跟她们回去,所以,就等着门房出來说一句,她们立刻冲进去。谁料,过了一会,竟看到邓凝带着一大帮人出來,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都扬起一抹冷笑。好啊,这事儿是越多人越好闹,最好是闹大了,看邓家如何收尾。
红颜正想上前说话,又见邓家跑出几个青年,身穿绸缎衣裳,贵气逼人。
其中一人走到邓老爷面前道:“爹,我们陪你和妹妹过去。”
邓老爷本就是要兴师问罪的,带上他们自然是好的,便道:“好,你们都跟我过去,看刘家给个什么说法?”
漠岩闻言,冷冷一笑,道:“邓老爷这话说得,还要刘家给什么说法?我们五爷如今生死未卜,都是令千金一手造成的,如今,竟还要讨个说法,真是门高狗大,威风八面啊!”
邓老爷见一个婢女竟敢如此无礼,不禁扬声怒道:“什么生死未卜?你别往大里说來吓唬我,再说,你是什么身份?传话传到就行了,有你说话的份?刘家是怎么教下人的?”
漠岩性子本就冷,轻易不动怒,即便动怒,也很少显露出來,但是,如今听闻这句话,又想到寿头如今的境况,哪里还压得住?遂也怒道:“你又是什么身份?你又有什么能耐?四腿八胳膊吗?还是比旁人多了一张嘴?还是位居庙堂之上,受人尊敬崇拜?不就是比旁人多了几个钱吗?你嚣张什么?”
一连串的问句,句句带着讽刺冷嘲,邓老爷子哪里还能按捺得住怒火?
第一百四十章 以一敌众
邓老爷回头过來,对身后的护卫道:“你去给我狠狠地掌嘴,让她知道一个婢女该有的分寸和礼仪。”
那护卫本是武林中人,虽为银子甘当门口狗,但是也不屑对一个女子动手,遂推推身边的那小厮,道:“你去就足够了,我出手必定打得她飞出去不可。”
小厮见是两个柔弱女子,哪里会怕?便觉得自己在老爷面前立功劳的机会來了,蹬蹬蹬地冲上前去,扬起手道:“叫你嘴贱,让你不知道分寸,我这教训你,好教你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说罢,那手掌便扇了下去。那小厮五大三粗,常年干粗活,手掌起茧子,十分粗糙,这一掌下去,大家都料定漠岩那俊俏的小脸蛋要完了。
一声惨叫传來,众人皆愕然,倒地的不是漠岩,而是那强壮的小厮。只见他捂着脸在地上打滚,痛苦地嚎叫。
邓老爷一惊,对着伸手的护卫招招手,让他们上。
身后那几名护卫见漠岩出手不凡,便知道她不是寻常的弱女子,既然是会武功的人,自然不分男女了。遂派了一人一跃而起,冲往漠岩。他们也沒有打算围攻漠岩,而是一对一,可见,武林中人的气度还是在的。
那护卫铁拳往漠岩的小腹打去,漠岩冷笑,怒道:“无耻!”遂身子往后一旋转,凌空飞起,护卫的铁拳落空,又猛地转身,飞腿而上,这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旋风踢,只见他一脚踢出,地上的残叶便卷到一起,形成了一股小旋风,众人皆退后一步,怕被误伤。
邓老爷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此等沒有教养的贱婢,就是要好生管教才行。平日里不懂规矩,被打死也是活该。
邓凝对身后的护卫怒吼:“你们一同上去,把两个贱婢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负责。”
只是身后的护卫见那已经出招的护卫基本是胜券在握了,哪里会听邓凝的,只站直了身子观望。
旋风踢是武林中的天翼老人创,配合内力使用,那威力非同小可。如今,那护卫一出手便用了旋风踢,除了想一招摆平漠岩的同时,也好在邓老爷面前显露一下本事。
漠岩方才凌空飞起落地,见他用旋风踢飞过來,身子也不动,右手轻轻一动,两枚银针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沒入那护卫的脚底,护卫只觉得脚下顿时一阵冰凉,随即,腿部麻,身子轰然倒地,由于度过快,跌了个狗吃屎的姿势。
众人皆骇然,邓老爷身后的几名护卫便急忙飞了出去,一同围攻漠岩。红颜退后两步,这几个闲散的打手,漠岩一人料理足以,不必她去抢风头。
漠岩见几名护卫一同上,遂冷笑一声:“好啊,來一个我打一个,來两个,我打一双。”说罢,只见她身形飞快地在几名护卫之间穿梭,众人瞧得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她的招数,只一瞬间,那几个护卫,便全部被踢倒在地上。
漠岩落地站稳,鬓丝毫沒有凌乱,她拍拍手掌,对张大嘴巴骇然中的邓老爷道:“不知道还有哪位高手要教训我?一并上來吧,也省得我一个个地对付了。”
漠岩与红颜是尹乐身边的侍女,武功在江湖上,那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平日里也负责传授御风教中新加入的教众武功,料理叫几个喽啰,那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了。
邓老爷气得脸色青,怒道:“你们刘家,是要以武欺人的阵势吗?”
红颜上前,好笑地道:“这话说出去也真是好笑,邓老爷,如今是谁仗势欺人?你们一大群所谓的男子汉,围攻我们两个弱女子,竟还说我们欺人?这说出去,不觉得脸红吗?”
邓老爷被她噎得做不得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喘着粗气,喷得胡子都翘了起來。
邓凝见漠岩武功这么高,顿时吓得脸色白,躲在几位哥哥身后,不敢做声。
邓家大哥见此情况,便上前对邓老爷说了几句,邓老爷脸色稍缓,点点头,“去吧。”
邓老爷瞧着漠岩,哼道:“好,我尽管去刘府问问,问刘老爷子到底是如何教导下人的,竟在我门前如此放肆,痛打我的护卫。”
说罢,便先上了马车,邓凝也跟着上了邓老爷乘坐的马车,其余的那些人,也都分别乘坐马车,一同往刘府而去。
红颜与漠岩两人步行,不紧不慢地跟着。邓凝从马车的窗口往外看,见两人步伐颇快,竟能跟上马车,便对车夫道:“走快点,看她们怎么跟!”
车夫道:“好嘞,老爷小姐坐稳了。”说罢,扬起手中的鞭子,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受惊,顿时撒开蹄子便跑。邓凝得意洋洋地掀开窗口的布帘往后看,却见红颜和漠岩竟然还跟在后面,而且,步伐不见凌乱,丝毫不见喘气,遂冷哼一声,“什么东西?爹,我也要找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女。”
邓老爷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想起刚才那侍女的话,问邓凝,“那傻子被救上來之后,怎么样了?”
邓凝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谁知道?爹,我说让你帮我找两个武功高强的婢女。”
“你不知道?”邓老爷见她神色有异,心中狐疑顿生,“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救上來沒有?”
“沒,我走的时候他还沒救上來。”邓凝不敢说真话,怕父亲知道了责骂,虽然父亲很少责骂她,即便责骂,也就是一两句。只是,一两句她也不喜欢听。
“凝儿,说真话,否则到时候爹也帮不了你。”邓老爷皱眉道,女儿是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她眼珠一动,他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邓凝依偎在邓老爷身边,撅着小嘴巴道:“救上來的时候有人说沒气了,有人说沒死,后來就抬回去了,谁知道呢。”
邓老爷一惊,本以为那傻子只是落水受伤,却沒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他连忙问道:“你说那傻子企图轻薄你,是真还是假?你可别想着说谎糊弄我,这事儿非同小可,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邓凝见他脸色凝重,也就不敢隐瞒,道:“我只是想着打他一顿,作弄他一下,谁让他媳妇这么嚣张?谁知道他这么不禁打?”
邓老爷脑袋轰隆一声,连连叹息,“女儿啊,你真是糊涂啊,这出人命的事儿,还是作弄吗?这,分明是是故意杀人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路阳抓人
邓凝瞪大眼睛,“我沒想他死啊,怎么算是故意杀人啊?而且,大哥也说了,刘家的人估计就巴不得他死,好多分点家产。他的媳妇龙尹乐,大概也腻烦了一个傻子,那傻子死了,倒是便宜她了。”
“就算全部人不稀罕他,刘家老爷子视他如珍宝你又不是不知道。”邓老爷叹息一声,“这事儿,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邓凝听父亲这样一说,也有些害怕了,问道:“爹,那应当如何?”
邓老爷沉思了一下,忽地又张开眉头道:“沒事,你大哥已经去找你干爹了,刘家那些人要是实在太过胡搅蛮缠,你干爹自会为你出头。”
邓凝听闻说去找王丞相,顿时便喜上眉梢,“好啊,有干爹出头,那龙尹乐还怎么嚣张?我要干爹帮我教训一下龙尹乐这个女人。”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她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邓老爷见邓凝总是说着龙尹乐,便以为龙尹乐曾经欺负过她。
邓凝眉毛一扬,哼了一声道:“她就是讨厌,我最见不得小人得志,她本來出身贫寒,嫁给傻子已经是她最好的宿命,偏老爷子这么信任她,竟把刘家所有的生意都交给她。你说,这小人得志会怎么样?自然是招人记恨了。我就是那看不过眼的一个,我要见义勇为,为刘家的男丁出一口气。”
邓老爷沒好气地笑了笑,戳了一下邓凝的脑袋,“你啊,真是太顽皮了!”只是,笑归笑,邓老爷这心里对于这件事情还另有看法的。这个刘老爷子不是个糊涂的人,或许年老有识人不清,但是也不至于会把他大半辈子辛苦打下來的江山随手就交给一个女子,除非,他真的觉得这个女子有过人的才能。而刚才龙尹乐身边的两个婢女,只两三下功夫就打倒了他引以为傲的护卫,可见,这人还是不简单的。而且,听闻如今她不单单是刘家产业隆兴茶庄的东家,更是茶商联盟的会长,刘老爷子信任她的能力,让她担任隆兴的当家,可以说是刘老爷子一个人的决定。但是,茶商联盟这么大,本地的茶商和外地的茶商联合起來,人数众多,而且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他们怎地也会推选一个女子任会长?
在邓老爷沉思间,马车已经來到刘府门口。
他略一定神,车夫已经掀开帘子,道:“老爷,小姐,到了。”
车夫蹲下身子,让邓凝踩着他的背下车,然后他再起來,搬來垫脚木让邓老爷下车。邓凝说踩着背下车特别舒服,比踩在硬邦邦的木头上好多了。也因此,车夫每次都会先让她下车,再去张罗其他。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了刘府。
早有人去告知尹乐,尹乐也事先命人去了顺天府找路阳,所以,这一次是路阳亲自带人过來,早在府中等候。
所以,当邓凝刚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路阳便带人出來了,她身边的一名捕快道:“刘邓氏,你涉险故意伤害人身罪,请跟我们回衙门。”
邓凝一把推开他,怒道:“你敢碰我?你这个臭衙役敢碰我?滚开!”说罢,便即刻躲在邓老爷身后。
邓老爷本以为只是跟刘家交代,却沒想到刘家竟然会报官,他顿时勃然大怒,但是刘家的人全部都不在场,只有路阳带着几个衙役官差在这里候着,刘府连个丫鬟都沒有,他不认识路阳,但是见她身穿官服,心中猜测她便是顺天府的府尹路阳,他忍住气上前抱拳道:“草民参加大人,不知道小女到底所犯何罪?竟要大人亲自出马?”方才他听到是伤害罪,便已经放下心头大石,沒死就好。只要沒死,所有事情都能办。
路阳微微一笑,道:“刘家的五奶奶命人前來报官,说刘邓氏蓄意伤人,导致刘家五爷受伤落水,如今昏迷不醒。本官身为府尹,今日也刚好得空,便领着几名官差赶过來了。”
邓老爷脸色有些不好了,人家让人去报官,她一个做大人的就屁颠屁颠地赶來,分明是要巴结刘家。刘家是全国富,往日里也肯定有官员巴结,只是真沒想到这个新上任府尹,竟会如此明目张胆,真叫人轻视。
他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却多了几分冷意,道:“大人真是有心了!”
这个有心的别意,路阳听出來了,只是她却装作不知,谦虚地笑了笑,道:“本官乃是父母官,京城的百姓都是本官的孩子,孩子出事,本官自当尽心尽力。今日,换做是邓老爷家中生命案,本官也一定会亲自前往秉公办理。”
邓老爷脸色陡然阴沉下來。只是对方是官,他不能太过放肆就是了。倒是邓凝,听了路阳的话,在他身后怒道:“你家才出命案,你是什么官啊?你信不信我让我干爹罢免你的职位?”
路阳闲适一笑,道:“出命案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有刘邓氏这样的人在。至于刘邓氏说让你干爹罢免本官,请教一下,刘邓氏的干爹是谁?竟有如此大的权力,能把一个秉公办案的官员随意罢免?”
邓凝正想把王丞相的名号丢出來,却遭邓老爷怒斥一声:“凝儿,闭嘴,不可妄言。”此话说出去,可真是不得了的。邓凝不知道,邓老爷可知道如今朝中是什么局势,皇帝与丞相之间分歧颇大,这路阳又是皇帝的人,一旦路阳向皇帝告了一状,那可就真是不妙了。
邓老爷以前是从沒这样吼过邓凝,所以邓凝一听,便整个人愣了一下,顿时便哭了,一边哭还一边道:“爹,你骂我?你不是來帮我出头的么?怎还骂我?她不就是一个府尹吗?再大能大得过丞相去?”
邓老爷脸色陡变,即刻命邓凝闭嘴,又对路阳沉声道:“那大人此事可已经调查清楚?那刘晔堕湖,并非是我女儿推他的,为何要抓她?”
路阳道:“邓老爷请放心,本官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姑息任何一个有罪的人。如果说令千金是沒罪的,本官自会释放她回家。”
“我要见一下刘晔,再请大夫核实一下刘晔的伤势。”邓老爷见无法阻止路阳抓邓凝,便拖延时间。
路阳却道:“你绝对有这样的权利,不过,本官沒有这么多时间。”她对那几名官差道,“來人,把刘邓氏给本官带回去,连同案时候在场的小厮丫鬟,也一并带回去审问。”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没想给她活路
邓家的几个兄弟急忙上前阻拦,路阳冷声道:“你们要是觉得本官办案不公,可以向刑部告状。但是,现在请不要阻止本官执行公务。”
路阳周身散着冷冽的气势,一字一句皆冷然无比,一时间,邓家那几兄弟都不敢上前,只是也不退后,依旧跟官差对峙着。
邓老爷退后一步,牵着邓凝的手,有些焦急地看向门口。
而就在此时,门口的方向一道绿色的身影闪过,瞬间便进了大门,她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清一色的青衣黑靴,劲装打扮。
她一进门便笑了,“哟,这不是路大人吗?”她來之前步伐急促,进门之后反倒是淡然了下來,一身绿色百褶裙,衬得脸色娇艳如花,透明刘海显得精神利落。來人便是丞相王镇西的千金王湘君,她是邓凝的义姐,跟邓凝有八拜之交。
邓家大哥刚才就是赶去王府报信,王镇西在宫中议事还沒回來,王湘君怕出事,便急忙赶來了。
路阳与王湘君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王湘君一來,路阳便认出來了,她淡淡地道:“是王小姐啊!”
王湘君走上前去,笑盈盈地施礼,“小女子见过大人!”
路阳敛神一笑,“不必多礼。”她也不问王湘君的來意,既然她巴巴地赶來,不必她问,王湘君自会说。
王湘君笑了一笑,回头看着邓老爷和邓凝,神色有些惊讶,“伯父來看妹妹了?怎地不进去说话呢?”
邓凝见王湘君來了,底气陡然足了很多,遂从邓老爷身后走出來,缠着王湘君的手臂道:“姐姐,这位大人说要抓我。你快点帮我打她走。”
王湘君笑了笑,微嗔,道:“说什么傻话?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抓你?”
邓凝委屈地道:“他们说我打伤了傻......五哥,要抓我回去问话,姐姐,干爹怎地不來啊?”邓凝丝毫不懂得人情世故,只道王湘君來了便能为她挡住路阳,语气中丝毫不掩饰骄矜之气。
王湘君咦了一声,装作不知道地问,“你因何要打伤他?伤得如何了?我这边正好有一个大夫,赶紧让大夫去看看啊。”
路阳淡淡地笑了,“王小姐随身带着大夫啊?”
王湘君笑道:“世间如此险恶,不保险点怎么行?”
“如此说來,王小姐一定很多仇家,随时都会有人暗算刺杀,大人物就是不同凡响啊。”
王湘君一语双关地道:“世间别有居心的人太多了,是不是路大人?”
路阳舒了一口气,斜阳疏淡落在她脸上,映照得她有几分懒惰倦怠之意,她道:“好,你们尽管去看看吧,本官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茶商世家里喝喝茶,倒也是人生一乐事。”
尹乐说过,若來的人是王镇西,路阳就直接把人带走。但若來的不是王镇西,就让他们闯一下吧,她也正好敲山震虎。
尹乐之所以不想跟王镇西直面冲突,是因为当日她曾经扮作黑衣人去见他,王镇西是个谨慎的人,一定记得她的声音,就算他不能证实她就是御风教的人,起了疑心她也不想,免得为刘家招致什么灾祸。
不过,既然來的人是王湘君,那就让她來吧,毕竟一起历经过劫难,也算是一场朋友了,是朋友,就该相见。
王湘君施礼后,带着邓老爷等人进去,邓凝也急忙跟着。路阳笑了一下,走进正屋内,便即刻有丫头上來奉茶了。
红颜漠岩先他们一步回到院子里,在他们來之前,尹乐便让府中的人都回自己的屋里,不要出來。因为,邓老爷登门,他们若是不帮着说几句话,势必要得罪这位霸气的爷,一场亲戚,帮与不帮,都说不过去,干脆不在场,那样,以后问起,也可以一推四五六。
尹乐坐在院子里,秋风乍起,已有几分寒意,小香为她披了一件藕色锦袍披风,白皙如雪的脸带着几分冷凝,淡淡地瞧着一行人进入院子里。
邓老爷是第一次见尹乐。之前在邓凝与刘琦成亲之际,因为男女是分开來宴请宾客的,所以两家人只是在商谈婚事的时候见了一面,当时尹乐沒有出席,是颜慧领着一大家子跟邓家那边吃了一顿饭,谈好婚礼细节,便落定了婚事。
邓老爷本是带着不屑轻蔑的神色瞟向尹乐,一个寒门女子,除了模样长得好看些之外,还能有过人的气质不成?谁料,便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眼,他整个人便愣住了。尹乐坐在院子的藤椅上,面前摆放着一张藤做的茶几,桌面上摆放着茶具,她就那样淡淡地坐着,眸光不惊不惧,神情冷然,周身散着清冷的气质。
这样的女子,绝非寒门出身的女子。就在这一刻,邓老爷在心底笃定地道。他是商人,阅人无数,那些高居庙堂的朝臣,与他相交后,他都能轻易窥视对方的心思。所以,看人这一方面,他不会错。
王湘君上前,微微一笑,“五奶奶,别來无恙!”
尹乐瞧了王湘君一眼,道:“王姑娘要为邓凝出头?”
王湘君心头一惊,沒想到她这么的直白,甚至一句客套话都沒有。如今她笃定地坐在这里,大概就是等他们來吧。她虽是有备而來,但是对方也不是不备之战。
王湘君知道此事确实是邓凝理亏在先,还真的不能高姿态。如此想着,便放软了姿态,赔着笑脸道:“我听闻邓凝妹子误伤了五爷,便领着大夫过來,这大夫乃是京中有名的神医,曾经医治过不少奇难杂症,连当今太后都对他称赞有加.......”这王湘君也确实够厚脸皮的,方才还在路阳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倒是亲自领着大夫过來就是为了给刘晔治病。
尹乐不等她说完,便忽地站起來,双眸冷凝,厉声道,“王姑娘,不如直说來意好吗?我沒有这么多时间跟你在这里蘑菇。话我放在这里,邓凝我是必须要办的,即便今日是天皇老子來,我半分情面也不给。”
那邓家几兄弟闻言,哪里受得住,邓家老七怒道:“你别给脸不要脸,湘君都亲自來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现在只是伤了你的男人,又沒弄死他,你至于这么不依不挠的吗?”
尹乐冷笑一声,“好啊,那我弄伤你的妹子,再把她丢下湖里,留她一口气,你能不能不找我报仇?针沒刺到你们身上,你们自然不觉得疼。今日,邓凝若是一脸悔意地跪在我男人床前请罪,我或许能饶了她。但,从你们这么多人登入我刘府大门那一刻,我便沒想给她活路。”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当家主母的位子
邓凝闻言,轻蔑地道:“你痴人说梦吧你?竟然要我跪在一个傻子的床前跟他认错?我告诉你,想也不要想,我邓凝乃是堂堂邓家千金,从來只有人跟我磕头认错,沒有我跟人认错的份。你说,你要多少汤药费,我给你便是。”
邓老爷连忙呵斥,“凝儿,不许胡说。”他又盯着尹乐道:“是否凝儿跟五爷认错,五奶奶就能饶了她?”
尹乐移步,走到邓凝身边,又忽地转脸去看邓老爷,轻声道:“邓老爷,这话,你问得太迟了。”
邓老爷气结,“你是分明要耍花招,老爷子在哪里?我要见老爷子,我要跟他说。”
尹乐神情冷然地道:“老爷子正在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扰,邓老爷若是想见他老人家,等此事完了再说吧。”
王湘君见尹乐态度强硬,知道即便一味服软,也未必能打动她。她蹙眉,上前厉声道:“龙尹乐,你说我家妹子伤了你男人,可有证据?若沒有证据,便纯属污蔑,路大人还在外面,我倒是要问问她,污蔑算不算犯了律法。”邓家大哥去跟她报信的时候,说当时并无外人在场,都是陪嫁过去的小厮与丫头。一般來说,这些小厮丫头都会向着邓凝,除非遭了严刑。但若是遭了严刑,便能反诬她一个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罪名。
尹乐对红颜道:“你去把他们全部都喊出來!”然后转身对王湘君道,“当时事的时候,他们全部都在场,我是命人把他们分开问话的,结果,所有的问话,大同小异,基本能还原事实。”
红颜领命,进了内室,过了一会,便领着四个小厮和两个丫头出來。
王湘君眸光落在他们身上,先检查他们可有受刑,但是他们每一个脸上手上都是安好无恙的,不过,也不代表他们沒有受刑,她疾步上前,厉声问道:“可有人严刑逼供?”
小厮与丫头们对望了一眼,都惊恐地摇摇头,“沒有!”
王湘君不信,伸手挽起其中一名丫头的衣袖,白皙的手腕半点伤痕都沒有,她不甘心地问道:“有的话你尽管说,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那丫头轻轻地抽回手,轻声道:“沒有,我们沒有受刑。”
邓凝见此情况,陡然大怒,上前便给了那丫头一个耳光,怒道:“沒有受刑你把我给供了出來?我平日里如何对待你们?你们竟要如此的害我?我不打死你我不叫邓凝。”说完,便抡圆了手掌,左右开弓就直打了几个耳光,打得那丫头晕头转向,跌倒在地上,口中喊道:“小姐息怒啊,我们也不想的,但是五奶奶说小飞子他们都招供了,若我不招,便把我送去衙门,我一时害怕,便都招了。”
王湘君明白了,龙尹乐是用心理战术让那几个丫头小厮招供的,她压根不需要用刑,不过是几个粗生的丫头,她哪里需要花心思对付?
如此说來,便是坐实了邓凝伤人的事实了。
她转念一想,又对尹乐道:“既然邓凝确实打人了,请五奶奶让我们补偿一下,让大夫进去瞧瞧,也好叫我们心里好受些。”
尹乐横了她一眼,道:“看來,不让你带來的大夫进去看一看,你是不会死心的。好,我就依你所愿,让你进去看看他。”说罢,她先走了进去,王湘君急忙一挥手,命人也跟着进來。
房子本來是不小的,但是这么多人进來了,也显得有些狭窄。尹乐坐在床边,大夫巍巍上前把脉,又查看了一下眼珠,然后默然退后,在王湘君耳边低语了一句,王湘君脸色陡变,骇然地道:“当真?”
大夫点点头,“千真万确!”
邓老爷见王湘君脸色不好,心中刘晔情况不妙,也急忙前來轻声我问道:“大夫,情况如何?”
尹乐在一旁淡淡地道:“不必遮遮掩掩,既然我能让你们进來看他,也就沒有什么好避讳的。你是不是诊到他的脉象沉绵无力,气若游丝?是不是油尽灯枯的脉象?”
大夫白着一张脸道:“回五奶奶,正是!”
尹乐脸色陡然一变,声音也凌厉了起來,“如今,口供确定了,人你们也看过了,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沒有的话请不要妨碍刘晔休息,都给我出去。至于邓凝,我不亲自办你,因为我知道你若是落在我手里,一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是我不忍心,而是想为刘晔积福才把你送官究治。我劝你们也不要姑息她,如今犯下此等恶行,她半点悔改之心都沒有,反而迁怒其他人,就算今日她不出事,难保日后也会出状况。”
一番话凌厉中夹着教训,叫邓家那些人都做不得声。人家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若还一味姑息邓凝,还真的说不过去。只是要他们眼看着邓凝去坐牢,他们也做不到。
王湘君沉吟了一下,转身对邓老爷道:“先让路大人带凝儿回去吧。”
邓老爷一惊,看着王湘君,随即明白过來了。是的,人带了回去,此案总是要审理的,丞相有权坐堂听审,到时候从路阳那边入手,总比龙尹乐这边油盐不进的要好。
尹乐自然知道王湘君的念头。不过,王湘君的如意算盘大概也打错了,方才路阳这么好说话,倒不是因为她好说话,事实上,这个警察出身的女人,原则性很强,谁的面子都不给,莫说王丞相,即便是把皇帝给搬出來,她要不给面子,那是照样不给面子。
只是邓凝却死活不愿意跟路阳回去,刘琦忍不住出來为邓凝求情,尹乐只淡淡地道:“想我放了你媳妇,好,你让你五哥醒过來再说。”刘琦便无话了,僵着脸,有些不忍地退后一步,看着官差把邓凝抓走。
邓老爷和邓家七兄弟对尹乐恨得牙痒痒的,虽然这件事情上邓凝是有错,但是,她本意不是想要杀刘晔,不过是一时错手,龙尹乐应该把此事私下解决,不应该张扬开去。如今,邓凝嫁入刘家沒多久,便落了个谋害大伯的罪名,日后,还如何能做当家主母?这个,大概也是龙尹乐的手段吧,这样,便能坐稳自己的位置,不受旁人觊觎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锦鲤精小九
终于,这些人都走了,尹乐去了佛堂,跟老爷子做了很久思想工作,晚饭两人都沒有吃,谈了很多,从寿头的事情引申出去,邓家领着王湘君來闹,老爷子终于真心地觉得,刘家,确实需要找个大靠山了。
尹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里。她和衣躺在寿头身边,握住寿头的手,轻声道:“我太疏忽了,让你受了这样重的伤。以后,我保证无论去哪里,都一定要带上你。绝对不会再让你遭遇这样的事情。”
寿头受伤,对尹乐來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一直要强,自从承诺要保护寿头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告诫自己,承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上一次,寿头堕湖,已经让她很是担心。而这一次,竟然还差点伤了性命。若不是有锦鲤精,寿头就真的沒了。
想到这里,她又缓缓起身,拉开门对门外守夜的红颜道:“我去一去,你看好五爷。”
“是,主人!”红颜不问她去哪里,她知道如今对尹乐來说,最重要的是刘晔。所以,只要照顾好刘晔,她就能安心。
尹乐独自一人來到湖边,月亮孤独地挂在天边,沒有云,星星在很远的地方闪烁。清辉泻地,大地一片光亮,院子里有蛐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奏成一曲催眠曲。
她坐在湖边,往水里扔了一块小石头,道:“出來!”
湖面上方才还是平静如镜,不泛一丝涟漪。随着尹乐的声音落下,湖面陡然跳跃起一条金色的锦鲤,那锦鲤在水面上快地游动,瞬间,便來到尹乐脚下,并且飞身而起,化作人行,跪在尹乐面前,盈盈一拜道:“参见恩人。”
尹乐淡淡地道:“起來,我不是你的恩人,那日放过你的是道长,不是我。”
锦鲤精眉浓如墨,大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芒,小嘴巴一抿,笑道:“我知道是你有心放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尹乐见她长相可爱,便也就收敛一身的寒凝问道。
“我沒有名字。”锦鲤精的声音特别好听,清脆中带着一丝空灵,听了让人有舒服放松的感觉,尹乐不由得喜欢上这个鱼娃娃。
“以后,你就叫小九,今日,谢谢你救了刘晔。”尹乐轻声道。
“小九?我的名字?”锦鲤精神情有些兴奋,“我也可以像人一样有名字吗?”
“可以,不止可以像人一样有名字,你也可以像人一样在人间生活,你可愿意化作人形,以后留在刘晔身边保护他照顾他?”尹乐这个念头不是现在才有,而是刚才从屋里走出來的时候便在想了。她自从接管了生意,又要打理御风教的事情,红颜漠岩又四处去为她的事情奔波,有时候照顾不了他也是在所难免的,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人可以贴身照顾保护他的人,而这个人,最好是要武功高强又心思简单。锦鲤精,便是最好的选择。
锦鲤精嗖地跃了起來,跳得老高,然后咕咚一声落在水里,她的身形快地在水中穿梭,忽东忽西,忽左忽右,然后,又忽地在尹乐脚下冒起兴奋的脑袋,“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一连说了三个愿意,可见,她是多么希望能名正言顺地入世生活。
尹乐笑了,笑得很是开怀,她伸手在锦鲤精的眉心摸了一下,锦鲤精的眉心顿时便多了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尹乐道:“这颗红痣,可以让你在6地上自由生活,不必每夜都潜入水中呼吸。”
“真的?我以前偷偷地上岸玩耍,不一会儿就要潜回水里,好生无趣啊。”锦鲤精眉开眼笑,“我道行要是再高些,我就可以不用这样了。”
“起來吧,跟我回去。”尹乐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用力一拉,锦鲤精便安然立于岸上。
小香是第二日一大早便知道寿头身边多了个丫头伺候,她笑嘻嘻地跟小九套近乎,小九热情得很,见谁都喊姐,小香欢喜得跟什么似的,活像是真多了个妹妹。
尹乐交代小香说小九是她一个远方亲戚,刚从乡下來,什么都不懂,让小香指点着。小香已经被小九甜美的笑容收买,自然乐于跟小九相处,当下便带着她去管家那边领衣裳。
白子终于再次來到了刘家,自从那次跟楚晔打架之后,他消失了好几天,也不愿意见尹乐。如今因为寿头受伤一事,他才摒弃嫌隙,重新登门。
再见尹乐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不羁,邪邪地看了尹乐一眼,叹息道:“你就是个糊涂蛋,连个傻子都保护不了。”
“闭上你的臭嘴,你是來看病的吗?两手空空的。”尹乐见他心无芥蒂,也就像往日一样跟他闹笑。
白子坐在床边,瞧着寿头那苍白的脸,问道:“小海说他什么时候会醒來?”
尹乐蹙眉道:“也就这几天吧,他毕竟受伤过重,小海说让他这样休息一下也是好的,免得醒來要面对太多烦琐的事情,反而休息不好。”其实让他睡几日也是尹乐的意见,因为寿头心肠软,若刘琦來为邓凝求情几句,他少不了是要原谅邓凝并且反过來帮邓凝求情的。
白子叹息道:“可怜的傻子,在自己的家里都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以后出去可怎么混啊?”
尹乐淡淡地道:“若不是你闹脾气走了,他也不至于伤成这个样子。”言下之意,倒是有些责怪白子了。自然也就是口中说说,尹乐心里,是责怪自己多一点。
白子冷哼一声,“那又不是我男人,为什么我要看紧他?你身为**子,照顾丈夫是你的责任,你自己看不好,还赖别人,你好意思啊你?”
尹乐不跟他扯这个,瞧着他眉目分明的脸,不甚在意地问道:“那是么,气消了吧?”
白子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气什么?谁气了?”
“沒气最好,脾气走掉确实不像你性格。”尹乐知道他不愿意再提,这条小蛇,其实是很要面子的。
白子站起來,走到桌子边坐了下來,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了一口,又抿了抿嘴唇,才道:“不过,我依旧不喜欢魔神。”
“你喜欢他做什么啊?岂不是要做我的情敌?”尹乐瞪大眼睛,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他能主动说起魔神,证明他已经放下一大半了。
白子随手抓起一个杯子就砸过去,尹乐伸手接住,粲然一笑,“笨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滚你妈的鸭蛋
且说路阳把邓凝和她的那几个小厮丫鬟带回去之后,顺天府便宣告进入了地狱。
问话的时候,邓凝除了尖叫和脾气扔东西之外,基本沒有其他的动作。官差们都怕了,纷纷在路阳面前投诉。路阳笑了笑,“你们不去,难道我去吗?沒事,你们用棉花把耳朵堵上便是,她不说咱们就跟她车轮战,她撑不住,自然会说的。”
官差无奈,只得继续跟邓凝周旋。只是周旋了大半夜,那邓凝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谁都不搭理。她倒不是玩什么心理战术,只是王湘君曾经交代过,让她什么都不要说,她自然是三缄其口,等着王镇西來就救她。
第二日下朝之后,王镇西拦住了路阳,“路大人,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路阳瞧了瞧四周,朝臣们鱼贯而出,对两人站在一起说话略显侧目。这里,确实也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但是,路阳莞尔一笑,“相爷有话,不妨直言。”
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且看他怎么说。
在王丞相身后的礼部尚书常平沉着脸道:“路大人,大家都一朝为官,偶尔出去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对你的仕途也有帮助的。”
路阳笑了笑,“常大人不如直接说下官给脸不要脸吧。”
王丞相与常平皆是一愣,沒想到路阳竟会如此的不给面子。王丞相随即笑了,“路大人误会了,常大人说话一向如此,不必介怀,本相今日不过是想问问我那义女的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路阳还真沒想到以他丞相之尊,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过问此事。好,他既然不遮掩,她也沒必要隐瞒。遂道:“还在审理取证的阶段。邓凝身边的小厮丫鬟已经全部招供,本來此案基本可以落实了,但是下官为谨慎起见,还是要再仔细地调查,包括邓凝的口供,下官都要谨慎对待。”
换言之,就是说即便丫鬟小厮全部招供,她还是会想方设法让邓凝认罪。她一旦认罪,上了公堂,王丞相想要干预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口供人证物证的指向性都是明确的,沒有任何的疑点。
王丞相听了路阳的话,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心要处置邓凝了。从她身上找突破口的机会不大,看來,还是要从龙尹乐身上着手。
常平道:“此案尚有许多疑点,那些个小厮丫鬟是否受了严刑逼供还未知,大人这么快就下判断,是不是太过武断了些呢。”
路阳双手抱胸看着常平,“所有的案子都会有疑点的,就是因为有疑点才需要侦查,方才下官已经说过此案在侦查阶段,事情的真相还沒完全清晰,大人这么快就说下官办案武断,这种说法,才是真的武断吧?”
常平抱拳,笑了笑,“疑罪从无,况且,这不过是家内小事,官府过问家事,本來就有些不合常理了。听说路大人与刘家五爷的媳妇龙尹乐乃是至交好友,不知道这里面有否私相授受的可能性呢?”
这是很严重的指控!路阳深知常平不是个简单的人,这样说,分明是要转移焦点,把她跟尹乐的关系拿出來大做文章。好让大家忽视邓凝本身的罪。
路阳耸耸肩,“不知道呢?可能有的吧,那日在刘府,下官喝了一下午的茶,想來,也算是受了刘家的好处,此事下官会因应常大人的质问而亲自跟皇上解释,若皇上相信下官,则下官会继续侦办此案,若皇上不信,要治下官一个罪名,那下官也只好认了,谁让下官贪人家的茶,非得喝一下午呢。”
至于她为何会喝了一下午的茶,这点王丞相心知肚明。是因为王湘君执意要见刘晔,拖延了办案度,导致堂堂府尹大人要在办案地点等待一个下午。在圣颜前,路阳即便不说,皇上乃至朝臣们都会觉得王湘君当时行使的是丞相的权力,因为,她虽沒说明是丞相派來,大家却可以这么理解,只要路阳在言语上多加一两句似有还无的话。
如此一來,路阳这边告不进去,反而坐实了他丞相爷徇私庇护干扰顺天府办案的罪名。
王丞相终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怒,冷冷地道:“路大人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倒是常平,身姿挺拔地站在四方石柱前,淡淡地看着她,“大人,何必呢?”
路阳摇摇头,“常大人说这话,下官不懂,然则,大人认为下官不该侦办此案?”
“不必跟本官装疯卖傻,在本官心中,路大人一直是个聪慧的女子,怎地今日变得如此愚钝?为了你跟龙尹乐的私交而得罪了相爷,你想想,你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常平不无惋惜地道。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常平确实很聪明,也有谋略,但是,心思坏了。
路阳这才略显担忧之色,“啊?大人一言惊醒梦中人啊,下官性子耿直,不懂得拐弯抹角,想來皇上就是欣赏下官这点,所以才明知道下官是女子,也任命下官为顺天府尹。皇上当日在下官上任之前,就跟下官说过,他老人家说,路阳啊,这顺天府乃是京畿重要之地,管治京城治安,势必会得知许多朝臣权贵,但是,你不用怕,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假若有小人來跟你说让你靠堆站队,你就跟他说,滚你妈的鸭蛋。下官一直谨记皇上他老人家的话,所以,此刻为了遵守圣旨,下官不得不跟常大人说一句,滚你妈的鸭蛋。”
常平淡淡地笑了,他颀长的身姿沐浴在朝阳里,脸上有细碎的金光闪闪,他本该是生气的,因为他的眸子都阴郁了,但是,他却笑了,而且笑得那样的自然,丝毫不觉得勉强。
他盯着路阳许久,才道:“路大人,替本官谢恩。”
路阳恭谨地施礼,“下官一定跟皇上转达常大人的谢意。”
常平狭长的眸子又盯着路阳好一会,路阳禁不住要叹息一句问:“常大人,你这样盯着下官,是爱上了下官吗?”
常平错愕,扬起眸子转眼看别处,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声音竟有些慌乱,“胡说八道,本官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无趣透顶。”说罢,三步并作两步地逃离了。
常平自然是沒有爱上路阳,只是他乃是治学严谨的书生出身,这些男女之事怎可随意拿出來说?是以他面红耳赤,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逃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楚晔探病
路阳回到顺天府,问师爷,“那邓凝还是沒招吗?”
师爷摇摇头,“口硬得很,耗了一夜,她就趴在那里睡觉了。不过,醒來之后又破口大骂说衙门有蚊子有毒虫,咬得她一身都是包包。”
路阳笑了笑,“沒事,让她耗着吧,再折磨几日,她会招的。”
师爷嗯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果真要入她的罪吗?怕不怕得罪相爷?”
“已经得罪了!”路阳把今日在正玄殿外的事情跟师爷说了一下。师爷一愣,有些惶恐地道:“大人,得罪了相爷和常平,只怕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路阳道:“且看着吧,不好过也得过啊,况且,人生在世,不接受些挑战,都觉得白活了。”
师爷笑了笑,“大人真是奇女子啊!”
“王镇西很有可能会去找尹乐,从尹乐这边下手,不过,尹乐比我还要强硬十倍,在尹乐那边是吃不到好果子的。咱们就且看着吧,她招也罢,不招也罢,都找人跟她干耗着。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受不了这种苦,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就会招供了。”
“那招供之后,该如何?”师爷又问道。
路阳淡淡地笑了,斜睨了师爷一眼,“你这话问得有些奇怪,该如何?律法如何便如何吧,她伤人已经是事实。”
师爷叹息道:“招惹上这样的大爷小姐们,真是累人啊!”
那边楚晔得知寿头受伤,也在百忙中抽时间过府探望。他知道此案已经被路阳侦办,邓家的背后是王镇西,他若是不來,只怕无法给陈老爷子和尹乐足够的底气。所以,即便多么不想來看到尹乐为寿头担心的样子,却还是來了。
老爷子率领一家人在门口迎接,几日的时间,老爷子老了许多,本是花白的头,如今竟全白了,神色间,也沒有了斗志。
楚晔对他道:“老人家,保重身体。”
老爷子勉强笑了笑,“谢王爷关心,老朽还能撑得住。”
楚晔微微颌,又道:“本來本王命御医前來为寿头治病,但是听闻林海海是寿头的专治大夫,觉得御医不必來了,因为京城之中,医术最好的,也好不过林海海。放心吧,有林海海在,他沒事的。”
“那是老朽如今唯一的盼望了。”老爷子有些欣慰,王爷竟然喊晔儿为寿头,可见两人的交情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否则不会喊得如此熟稔。也好,日后他即便作古了,还有人护着晔儿。果然龙尹乐的想法是对的,这一次听说丞相都出面了,他认为,他们这边若是沒有人依靠,肯定会处于挨打的位置。
楚晔去了寿头的屋子里,尹乐正在房间内看账本。她已经下令让穆人同赶紧回來,但是穆人同出差的地方距离京城颇远,就算连夜赶路,起码也要三四天。这几日店里生意很好,大概是因为各地出现旱灾,许多茶商打算囤货,所以先入了不少存货。于是这段时间便累积下很多单子和账目,若不快点入账,只怕会乱。也因为如此,尹乐休息在家,也不得不把事情搬回家做。
老爷子领着楚晔进门,见她埋头在桌面,一边看一边蹙眉,心中不免有些内疚,这么大的一个担子,就撂在她的肩膀上,确实为难了她。念及此,他不禁轻声道:“先放一边吧,等人同回來再处理。”
尹乐早听闻脚步声响起,但是以为是下人走动,听到老爷子的声音,她抬起头,眸光越过老爷子看向他身后,看到楚晔來了有些错愕,只是她还是立刻收敛神情站起來,微微福身道:“参见王爷!”
楚晔瞧着她,不过是两日不见,她脸便尖了些,心尖掠过微疼,道:“不必多礼了,他好些了吗?”
尹乐道:“今日小海过來看过,说是好些了,过两日便会醒來。”
楚晔走到床前瞧了瞧,见平日里憨憨的傻小子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不禁也有些心酸,原來不经不觉,他已经被寿头感动了。他道:“希望他快点好起來,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的,尽管开口。”
尹乐嗯了一声,“我会的。”
楚晔本想跟她多说几句,但是碍于老爷子和刘家的人都在,他也就不好说什么,见到她便满足了。
又说了几句话,楚晔便告辞了。
尹乐不方便亲自送他,便让红颜送他出门口。出了刘家的大门,楚晔回头对红颜道:“叫你家主人多休息,她瘦了。”
红颜心头替尹乐感动,她福身道:“谢王爷关心,奴婢一定会转告主人的。”
楚晔想了想,回头对国汉道:“你一会从府中取些人参过來,让红颜炖给尹乐和寿头。”
国汉领命,“是!”
红颜笑了笑,心中很是安慰,在亲眼看到楚晔对尹乐的关心之后,她终于知道主人不是一个人在煎熬,至少,眼前这个男子,心里还是把她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楚晔与国汉回府后,便命人去库房取人参,刚好太妃身边的嬷嬷看见了,便问国汉,“王爷身子不适吗?为何要取人参?”
国汉不敢说真话,只道:“非也,王爷是用來送人的。”
“送人?送给谁?”那嬷嬷留了心思,追问道。
国汉笑了笑,“嬷嬷说笑了,送给谁的卑职怎么会知道呢?”
“你不知道?邵侍卫,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国汉怕嬷嬷纠缠下去,连忙打断她的话道:“先不跟嬷嬷说了,这边还要急着去请示王爷。”说罢,就急匆匆地走了。
嬷嬷把此事回禀了温太妃,温太妃即刻命身边的侍卫去跟踪国汉。她叹息道:“若是送到刘家那边去,那晔儿也太过不知道分寸了。”
那日,她召见过慕容夫人,从慕容夫人口中得知了很多事情,对龙氏也越的的讨厌。她很希望楚晔成亲,但是,必须是好人家的闺女,这个龙氏已经成亲,且不说她跟刘老爷子那些糊涂事,就一个已婚女子來说,在外面抛头露面已经是不对了,还勾三搭四,竟勾到了王府门前來,这样的女子,若不教训一下,她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一百四十七章刘琦来求情
国汉一出了门,便知道有人跟踪。他知道应该是太妃的人,所以,也就不紧不慢地走着,等人多的时候再甩开他。太妃身边的侍卫武功高强的人不多,要甩开跟踪者,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是很心急,闲庭信步,淡然地走着。
到了闹市,他忽地钻进一条小巷子,再翻墙从另一边的巷子走了出去,从这边取道刘府,要近很多,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着痕迹地甩开跟踪的人。
然而,这一次他显然有些失算了,太妃这一次派來的人武功还挺不错,他翻墙之后,那人也翻墙落地,并且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快,那人也快,他慢,那人也慢。他知道是甩不掉了,只得猛地回头,好先声夺人质问他。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身穿青色绸缎衣裳,面容黝黑,眸光灼灼,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国汉很肯定自己沒有见过此人,所以他应该不会是太妃身边的侍卫。这人一直跟着他,而且一直沒有跟丢,可见武功不低。
国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条窄巷,两旁是百姓家的后门,斑驳的墙壁有青苔蔓生,地上堆放着乱石。而唯一的出口,是一条很小很窄的小巷,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
国汉谨慎地问道:“阁下是谁?为何一直跟着在下?”
那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瞧着他,瞧着瞧着,那双眼竟有一丝泪意。国汉深感疑惑,眼前这个人,他分明是不认识的,但是他却为何用看亲人的眼光看着他?
“你叫国汉?”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国汉见对方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也不遮掩,道:“在下邵国汉,是摄政王府的侍卫领,敢问阁下何人?”
那人沉沉地看着他,哑声道:“你的名字,原本源自我的名字,你叫邵国汉,我也叫邵国汉,我们,是亲兄弟。”
国汉大惊,随即冷冷地道:“胡说八道,家父只生了我一个儿子。”就算真有两个儿子,也不可能把两个儿子起同一个名字,压根不符合逻辑。
那人苦笑,“这其中,自然是有缘由的,你如今安好,为兄也高兴,可告慰老父亲了。”
国汉见他如此,鸡皮疙瘩都起來了,怒道:“什么告慰老父亲?在下的父亲还在家里好好的呢,请不要再侮辱在下的身世,否则,在下定不饶你。”说罢,他双脚往墙上一蹬,利索地翻墙而去。
那人看着他的背影,含悲带笑,喃喃地念道:“大哥终于找到你了,你在摄政王府当差,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为兄在陈平原手底下十几年了,好不容易來到京城,却连皇帝一面都见不着,有你,一切就省事多了。弟弟,母亲的仇,你也有责任报,这个是你的命,逃不掉的。”
此人,便是襄平茶园的二掌柜,当日曾经受陈平原之名,入京给刘老爷子请罪,如今他的模样和当日围着小宝问刘家情况时那战战兢兢模样大不一样。
国汉摆脱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便直奔刘府而去。因心思紊乱,竟被太妃的侍卫跟上了也不知道。虽然他觉得那人哎胡说八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一丝哀戚,尤其想起他的眉目,似乎和自己真有几分相似。他也叫邵国汉?当然,他不可能会是自己的兄长,爹还生不出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來,看他的年纪就算沒有四十,也起码三十**了,而爹爹如今不过四十五,所以,他不可能是自己的兄长。
來到刘府,下人领着他去见尹乐。尹乐见他神色异样,问道:“怎么了?”
国汉心中不安,便把今日的事情告知了尹乐,尹乐默默地记在心上,道:“你是王爷身边的人,难免会有别有用心的人过來沾亲带故,你记住,这些情况会经常出现,认真你就输了。”
国汉释然,道:“卑职真是愚钝,这样都想不到。”
“你不是愚钝,只是心思单纯,沒有敌人奸诈。说真的,这样的阴谋诡计很简单,他先认你做弟弟,然后告诉你一个所谓的血海深仇,仇人是王爷,然后让你暗中对王爷下手,这种奸计要是得逞,显得咱们智商多低啊?”尹乐先把这种话说在前头,因为,这个人的忽然出现,未必就不是这种心理。
国汉一掌拍在额头上,懊恼地道:“对啊,我怎地这样也想不到呢?幸好龙姑娘提醒,国汉在此谢过龙姑娘。”国汉称呼尹乐为龙姑娘而不是五奶奶,是因为他的主子是楚晔,楚晔不会希望他的女人被人称为五奶奶。
“嗯,你回去吧,这事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要告知王爷。”尹乐道。
“好,那国汉告辞了!”国汉抱拳离开。
尹乐看着他离开,他的背影闪出拱形大门后,尹乐回头对红颜道:“去,调查一下这个二掌柜。”
“是!”红颜领命。
小九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裳进來,灵活地跳过门槛,凑到尹乐面前,“主人,我可以做什么?”
尹乐戳了她脑门一下,道:“你的职责,就是保护五爷,其他的事情不要你做。”
小九笑嘻嘻地道:“那我给五爷吹一口气,让他醒來陪我玩儿。”
“不必,过两日他会醒來的,你先争取在这两日把府中的人和事都摸清了,谁对五爷有歹心,以后就疏远这个人。”尹乐吩咐道。
小九点点头,“我知道了!”
小香掀开帘子进來,对尹乐道:“五奶奶,六爷來了。”
尹乐沉下脸來,“不见,让他回去。”
小香为难地道:“说了,但是他说您不见他,他就在外面站着,等到您见为止。”
“他爱站就让他站着吧!”尹乐微微动怒,“他不过是來为他媳妇求情的,你出去告诉他,我不会轻易饶了他媳妇,让他好自为之吧。”
小香犹豫了一下,道:“府中的人都在议论,说您把六奶奶送往官府那边不妥,说跟邓家那边的关系彻底毁了。”
“毁了就毁了,现在我们要靠邓家给钱开饭吗?”尹乐扬声道,这些所谓的亲人,那日见他们脸上都带着哀伤之色,似乎都在心疼寿头,但是转个头來,还是想着跟邓家那边保持良好关系。那寿头怎么办?白白被打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寿头醒了
刘琦这一次果真就在门口候着,等到尹乐愿意见他为止。
“主人,不如让他进來听听他说什么吧?”那刘琦站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了,动也不动,红颜进进出出都瞧见他,心烦得很,便干脆劝尹乐让他进來,听他说些什么。
“你还为他求情了?怎么?不过就站了一个多时辰,你就可怜他?”尹乐淡淡地瞟了红颜一眼。
红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嘻嘻地道:“我怎么就可怜他了?不过是进进出出瞧见他觉得烦。”
尹乐把毛笔搁下,拿着纸镇玩耍了一下,又回头瞧瞧躺在床上的寿头,叹息道:“让他进來吧,你说得对,听他说什么也好,反正我这心里一肚子气出不去。”
红颜跳起來,“我这就去喊他。”说完,急匆匆地出去了。
过了一会,便见红颜领着耷拉着脑袋的刘琦进來,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锦袍,稚嫩的脸上有胡茬,可见沒怎么睡觉,也不收拾自己的容貌。这平日,刘琦是最臭美,跟个女人似的。尹乐瞧见他的时候,心中叹息,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
“五嫂!”刘琦怯怯地喊了一声。
尹乐道:“六爷请坐吧,找我有什么事?”
刘琦伸长脖子看了看床上昏睡不醒的寿头一眼,嗫嚅道:“我來看看五哥,他好点了么?”
“如今,你知道他是你五哥了?”尹乐淡淡地道,“托六爷的福,他还沒死。”
刘琦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轻声道:“五嫂不必如此说话,我沒想过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你沒想过会弄成这个样子,他却差点死掉,你们要是存心的,他焉有命在?六爷,以后你还是离他远点吧,咱们惹不起,却躲得起。”尹乐语气无比生疏,对刘琦所谓的愧疚视若不见。
刘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尹乐磕了三个头,抬头道:“五嫂,我知道你恨极了我,恨极了邓凝,但是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求求你放了邓凝吧,我保证以后她绝对不会干这种浑事了。”自从邓凝被关在牢里,邓家那几兄弟便不断地向他施压,弄得他心力交瘁。他也是沒办法,才來这里求尹乐的。
尹乐早便知道他的來意不是为了看那快死的五哥,而是來为他媳妇求情的。她扬起一个绝美的笑脸,凑近刘琦,嗤笑道:“一家人?六爷真奇怪,你们欺负刘晔的时候,怎地沒想到是一家人了?刘晔年长于你,担了个兄长的位置,可你曾尊重过他半分?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计较了,反正打也打了,痛也痛了,一句道歉沒有也算了,毕竟已经过去的事。但是,在上一次你用石头砸破他脑袋的时候,我就说过,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所以,这一次不管是你打的,还是你媳妇打的,我都算在你的头上。与其找我求情,不如,让你岳父想想办法,如何才能让邓凝在大牢里少遭些罪吧。”
刘琦心中纵然生气,如今却也不敢冲着尹乐,他跪在那里,站起來不是,继续跪着也不是,倒显得有些尴尬。其实他也知道來求龙尹乐沒用,但迫于邓家那边的压力,不得已,只能來一趟。
尹乐瞧他脸色变幻不定,便知道他如今心绪紊乱,也不欲跟他为难,虽然她方才说无论是不是他弄伤寿头,都迁怒于他,却也只是说说罢了,他再不好,也是老头子的孙子,道:“你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刘琦只得站起來,又伸长脖子瞧了寿头一眼,犹豫了一下,问尹乐,“五哥会醒來吗?”
这一次,他是出于关心问的,毕竟,那躺在床上的,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即便一直都讨厌他,看不起他,但当他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來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难过。
“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尹乐存了心不给他好脸色。
刘琦自讨沒趣,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小香方才在屋子里,大气不敢出一口,以前的刘琦都是霸道凶恶的,如今却像个小兔子一样温顺,不由得叹息一声,“现在看见六爷这样,还有些不习惯,心里竟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可怜还是你们家五爷可怜?这一次不下狠药,你们五爷以后还有苦头吃。”尹乐道。
小香想起以前种种,深知道五奶奶说的都是事实。她叹了一口气,出去端來一盆热水,想要为寿头擦脸擦手。
尹乐走到她身边,道:“让我來吧。”
小香放开毛巾,退后一步,道:“五奶奶对五爷真好,有五奶奶这样关爱,五爷一定会很快醒來的,五奶奶不必担心。”
尹乐柔笑了一声,沒说话。她的温柔,似乎只有对着寿头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來。
她把毛巾扭干,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上试试温度,然后才在轻轻地擦拭着寿头的脸,刚擦了两下,寿头的眼睛便忽然睁开,吓了尹乐一跳。
“姐姐!”寿头眨眨眼睛,有些无法适应强光,声音带着熟睡后的沙哑。
尹乐用手捂住他的眼睛,道:“不许立刻睁开眼睛,慢慢地睁开。”寿头立刻闭上眼睛,听话得很。
小香开心地喊,“五爷,你总算醒來了?担心死我们了。”
红颜漠岩和小九掀开帘子涌进來,漠岩嗤笑道:“唷,咱们五爷醒了啊!”
寿头慢慢地睁开眼睛,瞧着一屋子的人,虚弱地笑了笑,“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见什么了?梦见神仙姐姐吗?”红颜打趣地问道,前段日子因为绿荷经常在他耳边教导他,后來绿荷去了星儿那边,他就总是念叨着说不见了神仙姐姐。
寿头红着脸道:“我梦见好多东西,你们都在我梦里。”
“梦见什么好事了?脸都红了。”漠岩凑近问道。
寿头含羞答答地看着尹乐,道:“梦见姐姐帮我生了好多宝宝,都是猪宝宝。”
尹乐顿时满头黑线,猪宝宝?
众人哄堂大笑,漠岩刮着他的脸道:“净想坏事,不知羞。”
“生娃娃哪里是坏事?是好事。”寿头虽然虚弱,却还是不服气地争辩道。
尹乐用力给他擦了一下脸,嗔怒道:“胡说,让你胡说。”
毛巾下,寿头那不知道是笑得通红还是被擦得通红的脸带着一丝憨厚,用那乌黑的眼珠看着一屋子为他担心的女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记得了
寿头醒來的消息,尹乐本不欲这么快就传出去,但是寿头坚持要见爷爷,沒办法,只一会儿,他醒來的消息便在大宅里传了个遍。來得最快的,是刘琦和刘琦的母亲黄艳青。
两人一进大院,便急忙往里探头,“是五哥醒了吗?五哥,六弟给您赔不是來了。”
黄艳青也急忙地推开红颜想往里走,红颜横在两人身前,抱胸道:“对不起,五爷跟老爷子说话,你们要见他,等一会吧。”
黄艳青伸手拽着红颜的衣裳,怒道:“老爷子在我们就见不得吗?正好老爷子,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只是她哪里能冲破红颜的防守?见红颜强硬地拦阻,她竟不顾身份地低头咬了红颜一口,趁红颜吃痛之际,急忙拉着刘琦闯了进去。
老爷子正与寿头在说话,见寿头醒來,他的一颗心总算是归位了。也从此成为林海海的脑残粉,深信她说的每一句话。他拉着寿头的手,道:“这一次,可真吓坏了爷爷,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即便是爷爷,你也往死里揍,揍不赢就逃,切莫纠缠。”
寿头憨笑,“爷爷胡说,晔儿怎么能打爷爷?就算爷爷打死晔儿,晔儿也绝不能还手。”
尹乐坐在一旁,道:“管他是谁,揍你的都不是好人,你只管揍便是。”
小九也摩拳擦掌地道:“以后谁欺负五爷,我就跟谁拼命。”
寿头愣愣地看着小九,“这位姑娘好面善啊,我在哪里见过?”
尹乐嗤笑一声,想起宝玉初见林妹妹的时候,也说了这么一句。不过,这寿头确实是见过锦鲤精的,这一次多亏了锦鲤精救了他,只是他醒來后,锦鲤精的面容在他脑海里模糊了,这段记忆也不大记得。
老爷子也好奇地道:“你从哪里找來这个鬼灵精丫头?瞧着伶俐。”
“她以后会贴身跟着咱们五爷,半步不离。老太爷莫要小瞧了这个丫头,武功厉害着呢。”漠岩在一旁说道。
老爷子闻言,连连点头,“好,是该找个懂武功的人跟着他。”
寿头瞪大眼睛,“寸步不离地跟着我?那我去茅房的时候也要跟着吗?”
小九笑嘻嘻地道:“那当然,五爷在茅房里拉,小九在茅房外等,总之不会让五爷离开小九一丈距离。”
老爷子欣赏地看着尹乐,“你找的人,我是放心的,总之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对了,穆人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他回來沒有?”
尹乐正想回答,黄艳青已经拉着刘琦冲了进來,一进來便噗通一声跪在老爷子面前哭喊道:“爹,我带这个忤逆子來跟您请罪了。”说着,便猛拉着刘琦让他跪下來。
老爷子瞧见这母子,神情有些阴沉,斜睨了一眼,淡淡地道:“请罪?三夫人说的什么话呢?六爷又沒得罪我老头子,跟我老头子请什么罪啊?”
尹乐一听这话,便知道老爷子有心饶了邓凝。这是拐着弯让黄艳青和刘琦跟寿头请罪,寿头这个受害人说宽恕了,那她也沒法说什么了。
果然,黄艳青闻言,连忙拉着刘琦起身,來到床前,一脸的心疼怜惜,“晔儿,可好些了?”
“三婶有心了,晔儿好很多了。”寿头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有些受宠若惊地道。
黄艳青反手一个耳光打在刘琦的脸上,又转脸对寿头道:“晔儿啊,你这个弟弟不懂事,不会教娘子,误伤了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和他婆娘计较,好吗?”
寿头却一脸的茫然,“我是掉到湖里的,关六弟和六弟妹什么事啊?”
尹乐与老爷子对视一眼,眸光里都有些惊诧。
尹乐问道:“你是怎么掉到湖里的?”
寿头瞧着尹乐,又瞧瞧老爷子,神情有些迷茫困惑,像是问尹乐又像是反问自己,“我是怎么掉到湖里的呢?”
“你不记得了?”老爷子有些担心,“掉到湖里之前生的事你全部都不记得了吗?”
寿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老爷子的手一阵哆嗦,连忙对尹乐道:“快,把林大夫请过來看看。”
尹乐回头对红颜道:“请林大夫过來。”
红颜领命而去。
那黄艳青见寿头如此,也不敢说话,只怕他比之前更傻,那这凶女人便更饶不了邓凝和刘琦了。
刘琦却走前一步,哽咽地道:“五哥,我对不起你。”
寿头更诧异了,这个高傲的弟弟,竟然來跟他道歉,这个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尹乐摁住,“躺着!”
寿头便不动,抬头看着刘琦,脸色茫然,“六弟,你为什么对不住我?”
黄艳青试探地问:“晔儿,你真不记得是谁推你进湖里了?”
寿头凝眸瞧着尹乐,仔细地想了想,只是对那段记忆一片空白,想了一阵子,只觉得脑仁儿疼得要紧,便道:“我记不起來了,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姐姐给我生了好多猪宝宝。”
老爷子哭笑不得,“胡话!”
黄艳青也颓丧,若不记得了,这个求情从何求其?他压根都不接茬,她就算要说,那女人大概也不会让她说下去的。
府中的人知道寿头醒來,都过來看望。
刘勤今日沒有去茶园,与妻子姜君夏一同过來。寿头一见到姜君夏,便欢喜地道:“大嫂,你回來了?”
姜君夏笑道:“嗯,我回來了,你好些沒?”
“好多了,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掉在湖里的。”寿头耸耸肩,显得有些无奈,虽然那无奈之色是装出來的,其实想的起來想不起來,对他來说都沒有什么分别,他不看重,只是见爷爷和尹乐两人神色都不太好,所以只好装得自己也很在乎。
颜慧是领着一屋子的女眷过來的,刘丝锦也跟在颜慧后面,连同那之前被尹乐踢出去的张宝绢也回來,趁着如今寿头出事,她还不赶紧地回來问候巴结?只盼着尹乐一时心软,准许她回大宅子居住。毕竟,堂堂刘府大夫人,要像个外室一样居住在别院里,人家不笑,她也觉得羞耻。
第一百五十章 龙氏,你会后悔 的
林海海很快就背着药箱过來了,老爷子命人全部退开让林大夫检查。林海海问了寿头几句,寿头对答如流,只是对落水之事却浑然不记得。
林海海最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嗯,恢复得很好,很快就可以下床蹦跶了。”
寿头笑得跟个孩子似的,“我现在就想出去呢,身子骨可疼了。”
“你睡了几天,当然疼,一会让人扶你出去走走,但是不能过久,你脑袋上的伤口还沒愈合,不能吹风太久。”林海海道。
寿头用力地点头,“嗯,我知道的!”
尹乐见林海海一点担心之色都沒有,只顾着跟寿头说话,便上前急问道:“他为什么会不记得落水前的事情?”
林海海抬头看她,又看看老爷子,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了,那些不高兴的事情记來干什么?人的大脑很奇怪,有时候我们想记住的事情,记不住,有时候我们不想记住的,也会记不住,既然记不住的是些不高兴的事情,那就应该高兴。”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记得是不是因为脑子受伤?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尹乐担心的是这个。
老爷子也看着林海海,颇为慎重地问了一句:“记得不记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今真的好了么?”
林海海坐在椅子上,解释道:“他脑袋曾遭遇过外伤,有脑震荡的迹象,脑震荡会对造成伤者短暂昏迷,近事遗忘,尤其是对造成脑震荡当时的伤害场面无法回忆。要说后遗症,也会有的,但是一般在三个月到六个月之内就会恢复正常。这段时间他会出现头疼,头晕,想吐等等的症状,都是属于正常,我也会开药给他调理,尽快让他痊愈。所以你们真的不必担心。”
尹乐秀眉轻蹙,“脑震荡?这个字眼好严重。”
“其实现在医学上已经很少用脑震荡这个吓人的名词了,我们姑且称为脑外伤吧。通俗來说,脑袋受了伤,总会留下些后遗症,这个经过调理和过一段时间之后,都能慢慢地恢复正常。”
听林海海这样说,大家才放下心來。
黄艳青听说寿头沒事,便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在老爷子面前,哀求道:“爹,现在晔儿也醒过來了,大夫也说他沒什么事,不如,凝儿那边就这么算了好吗?这几天邓家的人都快把琦儿给逼疯了,再怎么,凝儿如今是刘家的人,该打该骂,咱们关起门來算,闹到官府那边去,也不成个样子啊,图惹外人笑话而已。”
老爷子当初见寿头呼吸都停止了,以为这个孙儿是救不回來,所以下令让尹乐处置邓凝,怎么做都不为过。但是如今寿头醒來,他又不想多事,最重要的事情,他跟邓老爷子是多年好友,若为小儿女的事情闹翻,有些可惜。只是他曾经说过的话,也不能当放屁,遂看了尹乐一眼,淡淡地道:“你求我做什么啊?现在当家的又不是我,我闲事不问,要事不管,只顾吃喝拉撒,你有什么事,跟当家的商量。”
黄艳青看了看颜慧,又看看尹乐,如今家内的事情是颜慧当家,但是,颜慧却是龙尹乐任命的,也就是说,颜慧是做不得主的人,还是要请示龙尹乐。她虽然恨龙尹乐,但是如今却不得不求她。她站了起來,推着刘琦对尹乐跪下,她是尹乐的长辈,她跪尹乐,面子拉不下去,所以,让刘琦去哀求。
刘琦已经求过尹乐,知道尹乐心冷,觉得求她无用,但是想到邓家那几个哥哥,他不禁头皮麻,当着众人的面,响当当地给尹乐磕了三个响头,道:“五嫂,您大人有大量,别跟邓凝计较了好吗?您要是想惩罚她,回來我好生揍她一顿,只是她是千金小姐,身子骨弱,受不住牢狱之苦,您就看在五哥的面子上,放了她吧,可好?”他又转脸看着寿头,道:“五哥,那你快为我求求你媳妇啊!”
寿头压根不知道生什么事。只愣愣地看着刘琦,嘴唇微张,又带着询问的眸光看向红颜。
红颜别过脸,神情有些阴沉。
尹乐眸光中有阴鸷的愠怒,她淡淡地道:“此案已经移交顺天府审理,顺天府乃是京畿衙门,不是刘家的后门,不能随便说撤案就撤案。”
黄艳青见她依旧不松口,不禁怒道:“你这个女人怎地这般无情?爹这边都松口了,你还死咬着我家凝儿不放。现在刘晔都沒事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想要银子尽管说,邓家有的是银子。”
尹乐不怒反笑,“是啊,邓家有的是银子,邓家兄弟很愤怒,邓家要你们怎么做怎么做,都是邓家。那你们想过刘家了吗?刘家的刘晔遭受了多大的痛楚?刘家真正为他担心的人费了多少神?他醒來,你们问一句,沒事了吧?然后就心安理得地觉得人都醒來了,那就什么都沒生过。我嫁过來的日子不长,第一次,刘琦把他的脑袋打破了,我就警告过他,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轻饶。第二次,我们的大夫人,一脚伸出來,把他磕得嘴巴都破了,现在嘴唇上还有伤痕。这是第三次,事不过三,我不管第三次是谁做的,哪怕是咱们家里的老太爷,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更别说邓凝了。”
张宝绢听到自己被点名,有些不自然,往后挪了一步,被尹乐丢出去住了一阵子,她确实有反省了自己的错。想起刘晔之前种种,她也开始用一个亲人的角度去看待他,若是自己的儿子,自小遭受那样的苦楚,又沒有亲娘在身边,该是多可怜啊。加上这一次落水受伤,几乎醒不过來,在那一刹那,她真的有一个冲动,那就是他要是真的能醒來,那她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但是,当寿头醒來之后,她那点怜惜之心又被丢进垃圾桶了,來看他,也不过是想做做样子给尹乐看。只是如今听了尹乐的话,她心里又禁不住哀戚起來,自己心肠怎地就这么黑呢?一个傻子也狠得下手去欺负。
黄艳青见众人神色愤怒,知道在争辩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遂拉着刘琦起身,怒道:“好,龙氏,你会后悔的。”
刘琦巴巴地看着刘晔,道:“五哥,你帮我求求你媳妇!”
寿头心里禁不住刘琦的哀求,抬头看着尹乐,“姐姐,不如......”
尹乐打断了她,对小九道:“小九,背五爷出去走一圈,不许走太久,一刻钟便可。”
小九应道:“是!”
众人一愣,沒听错吧?让这个小丫头背着刘晔出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闹得不可开交
寿头摆摆手,“我自己走,不用背!”
但是小九却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自己背上,然后轻轻地站起來,双手熟练地往后一抱,正好抱在寿头的屁股上,寿头红着脸,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头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小香拿着一件锦袍追了出去,为寿头披好,然后打趣地跟寿头说笑。
刘勤讶异地道:“这丫头从哪里找來的?怎地这么大的力气啊?”尹乐道:“她自小练武,以后她就是刘晔的贴身女婢加护卫。”众人见尹乐有此安排,知道她心中着实疼爱刘晔,也不禁感到有些愧疚。
林海海一直坐着不说话,她宅心仁厚,但是这件事情上,她也不会帮邓凝说话。若说那邓凝如今知错了,那原谅她也并无不可,问題是,邓凝从出事到现在,一直都沒意识到自己的错,甚至觉得就算打死了寿头,也不过是打死了一个傻子,沒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她这样轻视旁人的生命,也怨不得旁人轻视她的生命。
老爷子起身,淡淡地道:“这些事情,我不再过问,晔儿沒事,我这个老命也暂时能保住,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只管我的吃喝拉撒,其他的事情,谁当家找谁谈。”说罢,走到尹乐面前,直起身子审视着尹乐,灰白的眸子有精明的光芒,他道:“这事儿,你喜欢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必回禀我了。”
黄艳青的脸顿时就白了,老爷子的话分明是支持龙尹乐了,方才他的口风还松了些,如今被龙尹乐说一句话就改变了主意,看來他心里彻底沒有他们母子的地位。她哇一声就哭出來了,坐在地上哭道:“都欺负我们了,不就是因为他爹进了监狱吗?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很高兴是吧?”
大家都哭笑不得,孤儿寡母?那老三还沒死的好不好?怎地就算是孤儿寡母了?
老爷子脸色顿时黑了,怒道:“好啊,你都是孤儿寡母了,那这个老三以后也不必回來了,死在外面就好。”老爷子心里本來一直耿耿于怀老三逼死丫头的事情,是如今黄艳青在这个风头火势提起这件事情,无疑是火上浇油。
黄艳青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沒有退路,她的亲家來头太大,邓凝刚嫁过來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她半点帮不上,以后也甭想邓家的人会帮刘琦在刘家夺权了。心里这么一想,便又回头喊了一声刘润和赵月琳,哭道,“你们都过來,求求你们爷爷,给咱们一条活路。”
赵月琳是一个软柿子,当初黄艳青偷金鹰牌的时候,曾经让她去勾引护卫,为了这件事情,刘润恨透了赵月琳,夫妻如今都是面和心不和的。刘润听到黄艳青提起自己那不争气的爹,心里的刺又升到喉咙里去了,哽得难受,干脆别过脸不去管她。倒是赵月琳,嗫嚅地上前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月琳,想狠狠地骂她一顿,只是想到她所作的一切,也都是她婆婆在后面指使的,她是半点做不得主的人,不由得长叹一声,侧头去看着尹乐,“有空,跟她谈谈,做人,不能总像个傀儡,被人扯着走,莫说是人,就连是只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的,可咱们这位四奶奶,连兔子都不如。”
赵月琳当场便红了眼,退后两步不敢再做声。
老爷子摇摇头,让管家搀扶着离开。
黄艳青站起來,狠狠地掐了赵月琳的手臂一下,怒道:“你哑巴了你?让你求情,你怎地一句话不说?润儿,就不懂得管管你媳妇?”
刘润扭头,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再不管这一屋子的女人如何争斗。
刘润酷爱念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本來这样的家庭,出了这个才子,老爷子是很高兴的,只是他从不爱跟家里的人沟通,家里有事,也从不过问关心,老爷子好几次说他读坏了脑子,读的是礼义廉耻,道德伦理,脑子里只剩下使性子了。
赵月琳见丈夫脾气走了,心中更是难受,扭着手,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手背上,叫人瞧见了也难受。
尹乐本是十分愤怒的,只是瞧见赵月琳这副模样,也不禁摇摇头,心生出一份怜惜來,她抬头对姜君夏打了个颜色,姜君夏领悟,笑盈盈地上前拉着赵月琳的手,道:“琳儿,难受什么呢?走,陪大嫂出去喝杯茶,大嫂在南疆给你带了手钏,你看看可喜欢?”
赵月琳抬头看着姜君夏,泪眼模糊,看不清姜君夏的模样,只看到她脸上淌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就跟阳光似的,照进她此刻阴暗的心理,她怯怯地瞧了黄艳青一眼,黄艳青烦躁着,怒道:“去吧,去吧,整天哭哭啼啼的,活像谁欺负你,看着就招人烦。”
姜君夏最是耿直,听黄艳青这样说,不禁也动怒了,道:“三婶,就是有人欺负她了,这琳儿进门的时候,多大方的一个姑娘,三年时间,变得像个鹌鹑一样,你说一,她不敢说二,三婶居功至伟啊!”
黄艳青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道:“好啊,连你也來欺负我对吗?”
姜君夏身子一扭,哼了一声,“谁欺负你?上次三叔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怎能让琳儿去做这样的事情?那可是您的儿媳妇啊,您就不为四爷想想?他心里得多难受啊!”说罢,便拉着赵月琳出去了。
黄艳青面容有片刻的失神,确实,这件事情她是沒有考虑刘润的想法,当时情况危急,根本沒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去考虑,她一心只想救丈夫出來,沒想过会因此连累了他们夫妻,导致他们如今还相见如冰。
刘琦叹息一声,拉着黄艳青便出去了。
二少爷刘并育的妾侍周好上前安慰尹乐,“五奶奶,家里的烦心事,你就甭要操心了,让二奶奶处理吧。”
妾侍在这个年代,身份只比婢女高一点,一般來说,家里的正事儿,她们是无权过问的,但是因为以前孙少英欺负周好的时候,尹乐仗义执言,周好铭感于心,所以此刻便不顾身份上前劝说了几句。
尹乐微微点头,拍着她的手道:“姨奶奶有心了。”
孙少英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冷冷地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要巴结也不是这个时候,给我滚下去!”
周好急忙缩回手,退到一边,“是,夫人!”以前她是喊孙少英姐姐的,但是因为尹乐出言帮过周好之后,孙少英便不许她喊姐姐,要她恪守规矩,提醒她与自己的身份的分别。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打那贱妇
尹乐对这些所谓妻妾之间的斗争很是厌烦,加上如今心情不好,更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遂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漠岩看到自家主子的神情,心中明白了两三分,便对颜慧打了个眼色,颜慧微微点头,对众人道:“好了,我们也不要妨碍尹乐休息了,咱们出去吧。”
众人见老爷子都走了,寿头也出去活动,留在这里对着尹乐,也觉得有些害怕,便都纷纷告辞。
终于走了,还原了一屋子的清静。
林海海这个时候也拿起药箱,道:“好,人都走了,我也走了。”
尹乐看着她,蹙眉道:“好难得清静一下,想跟你聊聊天,你又走啊?”
“我刚才就应该要走的,医馆里好多病人等着我。”
“那你刚才怎么不走?”尹乐瞪着她。
“看戏啊,多好看的戏,不看可惜了。”林海海笑着,把药箱背起來,拍着尹乐的肩膀,“这样的大家庭,够你喝一壶的,慢慢品尝哈。”说罢,便笑着走了。
尹乐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漠岩,漠岩道:“喝一壶吗?我去帮你张罗。”连漠岩都取笑她了。
尹乐挥挥手,“喝什么啊喝?烦着呢,白子呢?”
“青楼马上开张了,他去找算命先生为青楼起名字。”漠岩道。
算命先生!尹乐无语了,“这是要闹哪样啊?”
漠岩笑嘻嘻地道:“他说,要起个大吉大利的名字,青楼才能日进万金,好封住某位财迷的口。”
某位财迷,指的就是她吧。尹乐咳嗽一声,走到贵妃榻上坐下來,看着门外微微晃动的树枝,道:“天要冷了,真烦。”
“绸缎庄那边送來几匹锦缎和羊皮子,说是要诸位奶奶们做衣裳的,你要不要去挑挑?”漠岩问道。
“嗯,挑些颜色鲜艳的,做几身好看的,裁缝什么时候过來?”尹乐问道。
“明日吧,你要是着急的话,也可以让他今晚过來。或者,咱们府中就有绣娘,可以让绣娘为你做的。”
“不必了,等明日吧,今日确实是乏了,寿头出去也好一会了,你出去找找他,让他回來歇着,外面风大。”尹乐坐起來,伸手把窗户关严实了,不让北风从窗缝里透进來。
“嗯!”漠岩应声便出去了。
邓凝那边不愿意认罪,路阳也不着急,就让几个人跟她干耗着。邓凝吃不住苦,在邓老爷來看她的时候,忍不住哭诉了。邓老爷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安抚了几句,道:“放心,爹一定会赶紧救你出去的。”
邓凝咬牙切齿地道:“爹,我要那龙尹乐也尝尝做大牢的滋味,你让干爹抓她进來,放我出去。”
邓老爷不敢跟她说如今王丞相那边也做不了什么,只得不断地安抚,“好,好,爹这就去安排。”
邓老爷出去的时候,少不了给狱卒们打点些银子,让他们好生照顾。只是邓凝乃是路阳下令要严审的,他们哪里敢收银子?只得推了回去,道:“邓老爷放心,我们兄弟知道怎么做的。”只盼着拉好关系,以后还能讨点好处。
邓老爷见狱卒们不收银子,心里不快,但是也料想到是路阳下的命令,只得作罢,领着几个儿子离去。
在马车上,那邓家大哥恨了,道:“爹,让我去教训一下这个女人。”
“教训?怎么教训?现在你妹妹还在牢里,惹急了她,只怕更棘手。”邓老爷烦躁地道,如今,家中的年纪老迈的爹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不敢让他知道,他老人家一向耿直,若知道邓凝犯下这种糊涂事,只怕会气死他。
邓家大哥愤愤道:“我就看不惯她这么得意,那刘晔现在都醒來了,她还是这样不依不挠的,不找个人教训她一顿,我心里憋得难受!”
“憋得难受你也得给我憋着,这事儿还真不能闹到你爷爷那边去,之前因为凝儿的婚事,已经惊扰过他老人家一次,现在刚成亲多久就下大狱了,他还不得气死啊?”邓老爷一想到女儿蹲大牢就难受,莫说他邓家是大户人家,就算是平民百姓,蹲大牢都是一件丢脸倒霉的事情,如今京城流言四起,都说他教女无方,说邓凝性子刁蛮任性歹毒阴狠,刚过门就把大伯给打个半死,大家品头论足,就连生意场上的朋友,都对他指点纷纷。
邓家那几兄弟都不说话了,但是,邓家大哥提出來要教训一下龙尹乐的念头,如同星星之火,瞬间便燎原焚烧,他们暗暗下决定,也要龙尹乐知道他们的厉害。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驰入城,车上坐着一个焦急万分的男人,他不时掀开帘子对着车把式道:“快点,快点!”
车把式应了一声,道:“穆爷,入城了人多,不能太快!”
车内的男人放下帘子,颓然坐在马车里,外面能清晰听到百姓喧闹之声,冷冽的风从帘子外钻进來,他裹紧了马甲,手中握着揉成一团的家书还有尹乐写给他让他归來的字条。
家书是娘亲让人写的,说他媳妇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心怀怨恨,掐死了儿子,如今已经告到官府那边去了。他心里痛且悲恨,盼了多年,终于盼來了一个儿子,结果却被那贱妇掐死了,他恨不得立刻跑到那贱妇面前,狠狠地甩她几个耳光。
这人正是今日才归來的穆人同,他风尘仆仆,餐风咽露,路上不敢休息半会,直奔家里。
穆人同回到家前,车把式便驾车会店里了,他是茶庄里的车夫,跟着穆人同出差的。
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沒有。穆人同喊了一声,“爹,娘!”
过了一会,才见自家老爹从后院里走出來,他手里拿着火棍,一脸的灰尘,见他回來,也沒说什么,只是嘴唇哆嗦了一下,“回來了啊!”
穆人同把包袱往屋内一放,问道:“娘呢?她去哪里了?还有孩子们呢?”
“你妹妹带着春花和孩子们出去住了,你娘去闹了,至于你媳妇,被赶回娘家了,这个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穆老爹提着烧火棍道。
“她被赶回娘家?官府沒抓人吗?我去找她!”穆人同便急匆匆地要往外走。
穆老爹喊住他,“慢着!”
穆人同转头,眸光里怒火满眶,看着穆老爹有些惋惜的眸子,他道:“爹,儿子对不住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都三十多了,还沒个香火,好不容易有了,却有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便去找她,为您死去的孙子报仇。”
第一百五十三章穆大娘的威风
穆老爹把烧火棍扔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天井里的矮凳子上,从裤带上解下一袋旱烟丝,点燃了滴答滴答地抽着。许久,才抬头道:“春花不见了,你妹妹不见了,孩子不见了,你就不问问她们去哪里了吗?”
穆人同这才想起方才爹说她们出去住了,问道:“您说她们出去住了,她们去哪里住?”
“你们东家让她们出去住的,还给了些银子做生活费,你这个东家还真不错,给那些丫头沒人扯了两身衣裳,她们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哎,我这里也看透了,虽说沒孙子,被外间的人耻笑,可生活是自己的,几个孙女难道就不是自己的吗?愣是把她们弄得跟乞丐似的见不得人。你也是的,任由你老娘虐待她们,她们可都是你的女儿啊,你这心是铁打的?”穆老爹狠狠地抽了几口,然后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了一下。
穆人同微微错愕,“爹,您说的是什么话?娘什么时候虐待过她们?还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
“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虽然是忙着,但是你每天晚上都会回家,你见你家的闺女什么时候穿过一身崭新的衣裳?不都是拿大人的旧衣服缝缝补补,将就着穿?你家闺女的手脚脸,哪个冬天不爆裂?”
“这个,孩子穿穿旧衣服,不是跟好吗?娘说我小时候都是这样的。”穆人同愣愣地站着,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來,爹为什么不是为了孙子愤怒,而是说起孙女们的事情來了呢?
“你小时候穿旧衣服,那是因为你爹沒本事,同仔,你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吗?大过年的,人家小孩子都穿新衣服,唯独你还是穿着两年前的旧棉袄,不止破,还短了许多,你出去玩了一会,就回家躲在槐树下哭,说其他小伙伴们都笑话你,大过年的竟然沒套新衣服。你还骂你爹我,说我沒本事,说我赚不到银子。你那时候才七岁,是个男的,你也知道爱漂亮,莫说一个小姑娘了。至于你那媳妇,我也不说了,嫁过來沒过几天好日子,你娘无时无刻不虐待她的,活儿全干了,落不到半句好话,还在你面前搬弄是非。连带着你也讨厌你媳妇了。后來倒好,直接弄个妾侍进门,幸好春花能干贤惠,长得也粗壮,你娘指望她生孙子,所以也还好些对待,只是月娥,怀着孩子,被几番冷落打击不说,孩子出生当夜,连个稳婆都不找,孩子是活生生地憋死的。”穆老爹说着,脑袋便耷拉了下去,他在家里沒有地位,他惧内,所以以前老婆子做的事情他全部都不敢作声。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上天要惩罚他,夺走了他的孙子。自从那日摄政王和东家上门之后,他彻底深思了,觉得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他却窝窝囊囊地活了大半辈子,连一句真话都说不得。
穆人同做梦也沒想到事情回事这个样子的,他呆呆地站立当场,手中的黄铜钥匙掉在地上,出哐当一声响,他喃喃地道:“孩子是憋死的?为什么不请稳婆啊?生孩子为什么不请稳婆啊?”
“是啊,为什么不找稳婆?生孩子都要找稳婆的。”穆老爹讽刺地笑了,“但是,你娘说找过大仙算过了,她肚子里的是闺女,你娘说那闺女一出生就要把她掐死,何必请稳婆?浪费银子,你媳妇疼了一夜,你妹妹求你娘,被你娘打个半死,幸好,还是春花出去找的大夫,大夫沒能进屋,被你娘拦下了,春花问了药,给你媳妇吃了,拼了命把孩子生出來,孩子一下來就是死胎,可怜那小娃儿啊,一出生全身都是青紫色的,憋的,活生生憋死在她娘的肚子里。”
穆人同蹲了下來,抱着脑袋放声嚎哭,想到穆老爹形容的场面,他心里就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啃着,疼痛万分又半点是说不出來。你的孩子,你的媳妇,穆老爹故意不说名字,只用“你媳妇”來说,分明是要点醒他,你媳妇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呢?做了什么?
穆老爹叹叹气,走过去把大门关上,任由儿子在天井里大哭,他自己心里也悲苦得很,他打了一盘水,洗干净脸上的火灰,又回屋换了身衣裳,把凌乱的头都束好,然后拉起儿子道:“走,接你闺女和妹妹回家吧。”
穆人同站起來,红肿的眼微微张开,看着窝囊了大半辈子的爹,一直以來,他心里都有些瞧不起这个爹,沒出息。一直以來,这个家都是娘在做主,所以他事无大小,也都会跟娘商议,也让娘当家,但是沒想到,到最后,他最信赖的娘却毁了他的家。
他任由穆老爹拉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邻居们听见了有人嚎哭,都出來张望,见是穆人同回來了,都走过來纷纷道:“你回來就好了,去把月娥接回來吧,她受太多苦了。”
“是啊,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她都伤心死了,还这么对待她,孩子虽然沒了,但是她还在月子里,被你娘这么折腾,活人都要便死人啊!”
穆人同只觉得喉咙哽咽,那悲酸的情绪就哽在心尖,一说话,便是要掉泪。这辈子,他还沒试过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过,愣愣地看着邻居们或同情或悲愤的眸光,一句话都说不出來,只得任由爹拉着他往外走去。
爷俩走过大街,穿过窄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來到一所宅子门前。
里面传來一阵叫嚣声,他听得出來,是娘的声音,娘在骂人。他疼得麻木的心忽然又苏醒过來,猛地抡起拳头砰砰砰地敲门,喊道:“开门,开门!”
门咿呀一声被拉开,开门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婆子,见到两人,有些怯怯地问道:“找谁?”
穆人同不回答,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院子里,他的娘亲正指着妹妹穆子晖的脑袋痛骂,“你这个贱丫头,人家给你房子住,你还倒真的不回家了?你有本事一辈子都不回去,死在外面,以后不要踏足我穆家大门.....”
穆子晖垂着脑袋,身后是他的孩子们,还有春花怯怯地站在一旁,不敢做声。
穆大娘推开穆子晖,伸手去拉大丫头,大丫头哇一声哭了出來,喊道:“奶奶,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我打死你这个忤逆的丫头,你不回去?谁养大你的?谁给你饭吃?你长翅膀了是吗?”说着,噼噼啪啪地就几个耳光打下去,穆子晖连忙过去拦着,哭道:“娘你打她干什么啊?她不懂事,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來,是我不让她们回去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穆老爹大振夫纲
穆大娘闻言,怒不可遏,一脚就踢在穆子晖的小腹上,穆子晖疼得呲牙咧齿,却愣是不撒手,死死地护着大丫头。
“住手!”穆老爹忽然吼了一声,疾步上前去,一把拽开自己的老婆。
穆大娘微微错愕,回头见是自己男人,不由得怒道:“你作死啊你?敢这么吼我,赶紧地把这几个赔钱货给我弄回去,家里一大堆的活儿还沒人做。”她刚说完,穆人同便走上前來,面无表情地喊了声,“娘!”
穆大娘拨开穆老爹的脑袋,这才看到儿子也來了,本來还嚣张的表情忽然就变得伤心欲绝起來,哭道:“你可算是回來了你。”
穆人同看着穆大娘,刚才还见她凶狠地骂着妹妹,忽然就变了一个脸,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让他有些无法适应。他看着穆子晖,看着春花,又看了看躲在一旁哭泣的女儿,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劲來。一直以來,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自以为给了这个家里所有人温饱,他以为凭着自己的努力,换取了家人的现世安稳,所以他一直都很自豪。
但是,现在瞧瞧这些可怜兮兮的面容,他真的让她们幸福了吗?
穆老爹上前拉着自家媳妇,生气地道:“走,跟我回去!”
穆大娘一把推开他,怒道:“你这个死人,來这里做什么啊?真窝囊废,指望你做事的时候你半点事情办不到,家里都是老娘一个人撑着,出这么大的事情,每日只懂躲在角落里抽你那几口旱烟,指望你來把这几个死丫头拉回去,你來两次,啥事都做不到,老娘亲自跑过來,你还唧唧歪歪的,要死了你。”
穆老爹放开她,忽地抡圆了手掌,拍一声打在穆大娘的脸上,那男人的手本就是干惯了粗活,手心起了茧子,穆老爹这一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下去,穆大娘整个人就跌倒在地上,那不施脂粉的脸陡然便被刮出一个口子,嘴巴内也流出一丝血丝來,她似乎整个人都傻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穆老爹。等她意识到这个老头造反的时候,她猛地跳起來,挥动双拳往穆老爹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吼道:“你作死你?你敢打我?你这个窝囊废,看我不往死里打你。”穆大娘的力气也不轻,这么一拳拳地打在穆老爹身上,然后正反手挥了他几个耳光,他愣是站着不动。等穆大娘打够了,他捡起地上的扫帚,劈头劈脑地朝穆大娘打过去,直打得穆大娘哭爹喊娘,半点还不得手。
大家都傻了眼,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逆來顺受的穆老爹会忽然火,并且下这么狠的手。
穆人同上前拦着,道:“爹,够了!”
穆老爹丢掉扫帚,气喘吁吁地道:“今天我就看在儿子的面上,放过你,你以后敢再这样对我的女儿孙女儿媳妇,看我不休了你!”
穆大娘披头散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一边哭一边喊穆人同为她做主,见穆人同无动于衷,她又起來说要跳井,她扑到水井前,回头悲愤地吼道:“我死了要做厉鬼,绝不饶你。”
穆老爹的气又上來了,他飞扑到井边,拽住穆大娘的头,然后死死地往井里摁,一边摁一边狠道:“好,你要死,我成全你,反正我孙子都让你弄死了,你死了好给我孙子报仇,下去啊你,下去啊!”
吓得穆人同和穆子晖连忙冲上來拦住,穆人同架开穆老爹,穆子晖则扶着吓得腿软的穆大娘。
穆大娘吓得腿肚子打颤,却依旧嘴硬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的孙子是王月娥那挨千刀的弄死的,我都已经报官了,这件事情官府自会调查清楚。”
“不是你坚持不请稳婆,孩子会死?不是你拦着不许大夫入门,孩子会死?不是你几番虐待,在她七八个月的时候还朝她肚子里踢过去,孩子会死?我真不知道前辈子遭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个灾星,我穆家几代单传,终究还是灭在你手里,真正让穆家断子绝孙的,不是月娥,是你这个疯妇!”穆老爹气得不轻,这些年的窝囊气今日全了出來,骂得顺口,又打得痛快,他后悔,他应该早点下手的,起码保住了孙子,都是他懦弱,都是他沒用,在这个家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沒有做。
穆大娘听了他的话,直哭起來,一边哭一边为自己辩解,“你胡说八道,你是狐妖上身,胡说八道,疯话,那王月娥要是争气,有她们三个丫头什么事?一來就生个儿子,为你穆家留后,我会这样对她吗?”
穆人同听不下去了,怒吼一声:“娘,够了!”
穆大娘愣愣地看着儿子,扬起满是泪痕的脸,讽刺地笑了,“连你也怪我吗?”
穆人同哽咽道:“我把家托付给您,您还给我的是什么?”他拉着穆大娘,走到春花和几个丫头面前,指着她们,问道:“看看,您的亲孙女,您怎么对待她们的?娘,她们才几岁啊!”
穆大娘怨恨地看着穆人同,“你是觉得娘虐待她们吗?她们不争气,带不來弟弟,我怨过她们吗?吃喝照旧供着,有什么虐待一说?”
穆老爹怒道:“同仔,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她这个人刻薄成性,心肠早就被浸黑了,她自己是女人,却瞧不起女人,变着法子來虐待女人。子晖是她的亲生女儿,你见过她对子晖好吗?子晖被夫家休回來,你见她安慰过半句吗?活像她给子晖留在娘家便是莫大的恩惠,要打要骂,子晖都该生生承受着。”
穆大娘怒目而视,想还口,但是想起方才在井边被他摁下去的时候,那力度活像真都要弄死她那样,心里禁不住怵了,一怵,便不敢再出声。
穆人同來到孩子们面前,春花连忙对孩子们道:“快喊爹!”
“爹!”三个孩子有些怕穆人同,都躲在春花后面,在春花的腰身后探头出來,怯生生地瞧着穆人同。
穆人同见一张张小脸蛋上都挂着对他这个亲爹的恐惧,往日孩子们虽然跟他不亲近,却也不至于这样恐惧,想來是因为死了孩子的事情,家中连番风暴,把她们都吓怕了。
他哑着声音道:“走,爹爹带你们去找娘亲,好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上门请罪
王月娥那日被林海海救活,心已经死了一大半,幸得娘家人的支持,才沒有寻死,只是王大哥和嫂子都觉得那家不必再回去了,若是想念孩子们,可以偶尔去看看,送点衣裳零嘴什么的。只是做爹娘的如何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为下堂妇?这是要遭受别人歧视的。
这天,趁着王月娥身体好些,王大嫂炖了一些补品,亲眼看着王月娥吃下之后,便劝说她继续休息睡觉。王月娥哪里睡得着?只是嫂子的关怀她是真切感受到,不愿意让她担心,便依言上床歇着。
王大嫂见她睡下,便拿着托盘和锅碗出去了。
今日,王大哥也沒有去码头那边上工,王家的两位老人坐在厅里唉声叹气的,王大嫂瞧见了,便出去安慰道:“婆婆,我认为,还是让月娥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那穆老太太也着实可恶,姑爷在外或许是个精明的主,只是在家里,却又那么的糊涂,妹子回去,只怕也是要挨苦日子的。”
王大娘独自垂泪,道:“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啊?被休了在家里,外人指定是要指指点点的,让她怎么活?走不能一辈子不出门的。而且,那三个孩子也是个牵挂,那老虔婆如此恶毒,只怕她们几个也沒什么好日子过。”
王大哥有些烦躁,道:“娘,几个丫头都是他穆人同亲生的孩子,他还敢虐待不成?”
“他不敢?那几个孩子现在在过什么样的日子你又不是说不知道,每次月娥带着她们几个回來,都跟饿狼似的,见到肉就抢着吃,这穆家家境不错,却偏生这样对待孩子。而且,现在还好说,那穆人同是绝不会把春花扶正,定是要再娶一个夫人,到时候,人家生了儿子,那几个丫头便什么都不是了。”王老爹坐在门口抽着水烟,听到王大哥的话,他抬起头瞪圆了眼睛反驳。
王大娘附和道:“是啊,你看子晖,是那老虔婆的亲生女儿,被休回家都这么恶毒的对待,亲生女儿跟孙女还差了一重呢,她会对丫丫她们好么?定是不会的,哎,想到这里,我这心里就跟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疼得难受,我这苦命的女儿和外孙女们啊!”王大娘说着,便又哭了起來,哭了几声,又怕惊动了睡觉的女儿,便转为抽搭,用灰色的衣袖抹干眼泪,她今日做饭烧火,那衣裳沾了些灰,在老泪纵横的脸上抹了一把,脸上便沾了灰黑的颜色,瞧着甚是可怜。
王大嫂把托盘放在桌面上,沉吟了一下道:“现在姑爷还沒回來,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若是他也认为是月娥害死他的儿子,咱们也就不跟他客气。总之,月娥是不能再回去受罪,咱们家虽然穷,多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问題,顶多,我明日便出去多接些绣活回來,等月娥身子好些,跟着我一起做,还能赚点银子给孩子们张罗些日常用品。”
两位老人家瞧了瞧儿媳妇,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因为家穷,王大哥娶媳妇的事情给耽误了,三十多才娶到这个媳妇,虽然模样难看了些,但是心地善良,勤快利索,又有主见,有这个儿媳妇,是他们王家几生修來的福气。
王月娥其实并沒有睡着,嫂子出去之后,她便睁开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瞧着帐顶,很冷,真的很冷,从未有过的冷。冬天來得如此急促,來得如此迅猛,记得怀着孩子的时候,还是秋天,整个秋天,她都要干家务活,所以,身上什么时候都是出汗的,从不觉得冷。生了孩子,几乎耗尽了她的生命,却换不回來一个鲜活的孩子,她宁可在那场难产中死去的人是她,而不是她的孩子。她知道,做穆家的男孩很会幸福,穆家不是穷人家,他们家九代单传,要是出生在穆家,会被公婆和相公当做宝贝,连带她三个苦命的女儿也会跟着过上好些的生活。
但是,孩子是死的,从她听到孩子是死婴这句话开始,她的心就死了。
她想起小姑子穆子晖被休回家,在家中遭受的冷待,相比之下,她还算是幸运的,至少,家里给她的是无限量的支持,嫂子给她的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外面,似乎來了几个人,她身子猛地坐起來,是相公的声音,他回來了?他是來兴师问罪的吗?他一向最相信婆婆的话,婆婆认定是她掐死了孩子,他相信了是不是?所以他來问罪,來找她算账。
來人确实是穆人同,他带着春花穆子晖和三个孩子过來,刚进门,便领着孩子跪在岳父母面前,当他看到停放在院子外面的薄棺时,他的心便钝痛起來,他是來迟了!
这副薄棺,确实是为王月娥准备的。当日都以为王月娥断气了,王大哥去长生铺订的棺材,送过來后便不能退回了,后來隔壁的许大娘病重,许大娘家穷,是买不起棺木的,许大娘的儿子便前來哀求低价买了这副棺木,但是因许大娘还沒断气,所以棺木暂时停在王家的天井外,等许大娘一断气,棺木便要搬走的。
王大哥一见穆人同,心中便來气,随手在门角执起一根木棍,劈头劈脑便朝穆人同打过去。穆人同只跪在地上,任凭王大哥的木棍落在他身上。倒是几个丫头见爹爹被打,便连忙上前帮忙抱住大舅的腿,哭喊道:“大舅莫打,我们是來找娘的。”
王月娥听闻孩子的声音,踉踉跄跄地从房间里跑出來。
穆人同抬头看到月娥,心中狂喜,猛地起身冲到月娥面前,一把便拥她入怀,泪水也止不住地落下,“老天见怜,你还好好的。”
王月娥从未见过相公这个模样,心中一痛,泪水便簌簌地落下,他不是來问罪的吗?
王大哥大吼一声,“穆人同,你使什么把戏?还嫌我家妹子遭罪不够是吗?”
穆人同放开王月娥,又跪在岳父母面前,响当当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抬头道:“岳父,岳母,小婿來请罪了,这件事情,是我娘亲的错,也是我的错,让月娥受苦了,我誓,以后再不会让她遭这种罪,请岳父岳母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爷子的训斥
剧情如此急转直下,王家的人都傻了眼。
还是穆子晖上前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连带穆大娘被穆老爹揍一顿的事情都说了出來,而且描述得是有声有色,穆子晖这样说,主要是让王家的人觉得心里解恨,消了气之后,就好说话了。
果然,王家的人听穆子晖说那老虔婆被打了之后,防线便放松了,王大娘到底心疼女婿,见他被儿子揍了一顿,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破皮了,便上前扶起女婿,哭着道:“姑爷啊,这事儿,还真是你们做得太过分了。”
穆人同扶着老岳母,又拉着老岳父的手,一同进屋说话。
春花和穆子晖带着孩子们上前围着王月娥,王月娥身子还很虚弱,脸色显得苍白,但是见到孩子们,心里高兴,脸色便好转了起來。她拉着春花和穆子晖的手,眸光含泪,道:“多亏了你们两个,否则,孩子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春花憨厚地笑了笑,“姐姐,那你会跟我们回去吗?婆婆现在可不敢再凶了,我们回去就有好日子过了。”
春花到底是半大的孩子,见那一直作威作福的婆婆被公公揍了一顿,心里其实是很痛快的。又嫌刚才穆子晖说得不够精彩,遂手舞足蹈地把当时的情形又描述了一遍,直说的王月娥心中既喜又悲。她搂着春花,悲声道:“春花,我还沒正式地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若不是你违抗婆婆的命令出去找稳婆,及时为我取回救命药,只怕我也跟那孩子一块走了。”
春花笑得十分腼腆,“姐姐待春花也是极好的,春花不愿意姐姐受苦,也不愿意姐姐死。”
王月娥因为春花这句话,感动的泪水直流。
穆人同最后顺利接了王月娥回家,并且在岳父母和大舅面前立下重誓,以后都不会再生这样的事情。
穆人同回家安置好月娥,便直奔衙门销案,再去刘府找尹乐。这件事情上,尹乐帮了他很多,月娥说本來她都已经断气了,是尹乐带着神医赶到,救下了她,否则如今他是再见不到她的。
去了刘家,他才知道刘家也出了大事,急忙前去先问候了老爷子。
老爷子见他回來了,问了他家中的情况,穆人同都一一回答了,老爷子才嗯了一声,道:“人同,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穆人同恭谨地道:“回老爷子的话,人同自从十三岁起,便跟在老爷子身边。”
“嗯,那时候,你只是店里的小伙计,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一眨眼,你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老爷子不无感慨地道。
穆人同不知道为何老爷子忽然说起前事,只恭谨地听着,偶尔回答一两句。
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男儿在世,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却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如何能成大事?你是咱们隆兴的总账,如今尹乐给了你莫大的权利,在工钱方面,也跟我商讨了几次,要提升几个幅度,东家如此看重你,你却让她失望了。”
穆人同惶恐了,悲声道:“承蒙老爷和东家看得起人同,人同辜负了两位。”
老爷子瞧着他,他的眸光一向锐利,如今看着穆人同,也是十分的犀利冷凝,盯了许久,他才道:“我这辈子,在我迹前或者迹后,身边都有很多倒追的女人,其中不乏名门闺秀,名妓艳姬,但是,我从不沾染,连动心都未曾有过。你是见过你们老夫人的,说她不好看,其实是抬举了她,用外人的话來说,是一个丑女人。但是,那是外人的看法,在我心中,她是最美丽的。我在娶她那一天起,便对她说,我刘庆林这辈子,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只会有她一个女人,无论贫贱还是富贵,终生不变。我做到了。男子汉顶天立地,说到便要做到,我们对一个女人的承诺都做不到,谈何做大事?我们连自己的妻儿都无法保存,如何有颜面苟活世上?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明,这番话我从不轻易对人说,但是见尹乐对你的事情颇为上心,有很多话作为一个女子,她不方便对你说,也不忍对你过多的苛责,但我知道她心里的不满。所以,这番话便由我这个老头子对你讲,你若是听进去,便算是给我老头子一个面子,若听不进去,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穆人同朝着老爷子一拜,心中惶恐,又激动万分,胸腔有一股子感动无法言喻,他跟在老爷子身边许多年了,从未听过他说这么煽情的话,如今为了自己的事情,他甚至不惜把老夫人搬出來教育他,可见他心里还是待他极好的,他用承诺地口吻郑重地道:“老太爷今日所说的话,人同铭记在心,日后行事做人,也都以老太爷的话为准则。承诺,是咱们做为生意人最基本具备的品德,对外人尚且能遵守承诺,对家里,为何就不能?人同的家事,让老太爷和东家烦心,是人同的罪过,人同定必痛改前非,不再让老太爷为人同的事烦心半分。”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嗯,你懂得这样说便是最好了,去吧,也顺带去看看你们五爷,宽慰你们东家几句吧。”
“是,老太爷保重,人同这便过去跟东家请罪!”说罢,他又是作揖一拜,才慢慢地离开。
尹乐今日一早便去了店里,中午抽时间回來陪寿头吃饭,吃完饭,寿头说要玩藤球,但是之前的藤球都烂了,她便拿裁缝送过來的皮子缝了一个皮球,她的针线活不是很好,所以皮球缝得十分难看,线路像一条条笨拙的蜈蚣,丑爆了。
但是寿头却十分喜欢,欢喜地在院子里跟尹乐和几个丫头在玩耍,小九十分活跃,皮球在她脚下就跟有生命似的,她的脚尖轻轻一踢,那球就旋转着飞出去,撞在墙壁上游回到她身下,她便欢喜大笑。
寿头也学着小九那样,但是他到底是刚痊愈,严格來说不算痊愈,只是睡了这么久,身子骨都快报废了,所以坚持要运动一下,尹乐依了他,他便更玩得不亦乐乎了。所以,他一脚踢出去,那球也飞不远,刚好撞在低头进门的穆人同身上,穆人同一把接住球,迟疑了一下,走了进院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登摄政王府
“五爷,东家,姑娘们好!”穆人同把皮球还给寿头,上前一一见礼。
尹乐抹了一下额前的汗水,笑道:“你來了?”她回头对寿头道:“你们先玩着,我跟穆总账有些话要说,小香,泡一壶香片过來。”
“是,五奶奶!”小香应声,身子矫健地夺过寿头的皮球,然后往墙壁上一踢,看那皮球在地上转圈,她才心满意足地去忙活。
寿头有些郁闷,连小香都踢得比他好,他却像个娘们一样,软趴趴地沒力气。
尹乐坐在椅子上,问穆人同,“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穆人同进府她就知道了,听说他去了老爷子那边,老爷子想必训示过他,所以她就不罗嗦了,只随便问了一句。
“都处理好了。人同今天是來谢谢东家救了内子一命的!”穆人同说着,便要下跪谢尹乐的救命之恩,却被尹乐一托,尹乐道:“行了,不要婆妈。工作还顺利吗?”
“账基本是沒有什么问題的,生意也不错,不过,因为收到东家的书信,人同有些手尾沒有办妥就回來了,还请东家恕罪。”穆人同道。
尹乐嗯了一声,道:“那些琐事就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吧,你如今是总账,这隆兴旗下所有的产业的账房,都是你的下属,有些事情可以放手就放手,否则累死你,我也不赔偿。”
穆人同应了一声,“知道。”然后想了想,又道:“这一次我查账,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襄平的陈平原,在淮南一带收了不少的茶叶,不止如此,他还开设了米店,建了粮苍,大肆收购大米。”
“陈襄平自己有茶园,而且他只做他茶园出产的茶叶,为何会大肆收购茶叶?而且,对于米粮生意,他是外行人,如此大兴土木建造粮仓甚至大肆收购大米,是做买卖还是囤积还是别有用途?”尹乐也觉得奇怪,她知道陈襄平与当今皇帝楚坤來往过密,所以陈襄平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和楚坤挂钩。
“我也觉得奇怪,暗暗留了心,他虽然开设粮店,但是却不在意做买卖,似乎是以囤积为目的。”
“嗯,此事我会命人去调查一下的,只要他做的事情不损害咱们隆兴,咱们也犯不着管他。”尹乐虽是这样说,但是心底却有些警惕,如今淮南一带干旱,金秋的粮食失收,如此大范围地囤积粮食,并且收购茶叶,很有可能是以茶叶作为暴利赚取银子,而粮食,则会有其他用途。忽然间需要这么大一笔资金和粮食,会不会和楚坤之前提议要出征北鲜有关?
若只是出征北鲜,大可以用国库的银子,沒必要在民间进行这样的活动,除非,他另有所图。
送走了穆人同,尹乐唤來红颜道:“上次命你调查陈襄平的二掌柜,有结果沒有哦?”
红颜道:“命令已经下达,相信不日就有消息。”
“嗯,你现在马上再命人去调查一下陈襄平大肆收购茶叶和粮食的意图,记清楚他粮仓的位置,回來禀报我。”
“是,我马上去!”红颜急忙回房间取回披风,迅速出门。
尹乐想了想,觉得有些不放心,想去摄政王府一趟,此事还是要尽早告知楚晔,让他好作提防。
她唤來漠岩,刘晔也想跟着出门,尹乐想自己就这样贸贸然去拜访楚晔有些不妥,正好那日楚晔來看过寿头,如今寿头伤痊愈,她与寿头带上些礼物去跟楚晔道谢,便名正言顺许多。
于是,她对寿头道:“你换身衣裳,我带你一同过去,那日王爷來瞧过你,你要多谢人家的挂心。”
“好,我顺便带些香片去给冷哥哥,听说王爷府中來了一个太妃娘娘,我也给太妃娘娘送去。”寿头兴致勃勃地出去了。
尹乐也听闻了此事,她还沒见过这位太妃,但是,星儿來找过她一次,跟她说过这个太妃曾经故意找茬,让她尽可能地不要跟太妃接触,尹乐把此事记在心里。但是既然登门拜访,又知道这位太妃住在王府,若不前往拜见,不合理数。想了想,又命人备下厚礼,先礼后兵,若太妃还是要刁难,那她也沒必要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來到摄政王府前,尹乐先跟门房上呈帖子,门房认得尹乐,笑道:“五奶奶请稍候一下,小人马上去禀报王爷。”
“有劳!”尹乐礼貌地道。
那门房施礼后走开,过了一会,门房再出來,道:“王爷有请。”
尹乐与寿头走在前头,漠岩尾随在后,小九和小香和几个小厮捧着礼物,也跟着进去了。
楚晔就在正厅里等候,破天荒地看到那自从叶蓉走后便一直消沉的慕容赏也在。星儿听闻尹乐來了,也从走廊那边走过來,星儿今日打扮得十分好看,一套桃红色外裳,映衬得皮肤白里透红,绾着简单的堕马髻,斜插着一根碧玉簪子,这个打扮,跟她是大炎太后的时候打扮是一模一样,只是衣裳略显得有些娇俏了些。
“星儿姐姐!”寿头首先喊道。
星儿笑了笑,“嗯,听说你受伤了,可都好全了?”
寿头老实地站着回答,“都好了,我现在可健康了。”
“是么?那就好。”星儿笑笑,转而看着尹乐,“他真的沒事了吧?”
尹乐道:“小海说他沒事了,不过他倒是忘记了被伤的过程。”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走,进去吧!”星儿拉着寿头的手,率先进了屋。
慕容赏坐在太师椅上,经过叶蓉一事,他可谓是青涩之气褪尽,如今眉宇间多了几分淡愁,多了几分稳重沉实。见两人在门外嘀咕了一阵子,便取笑道:“两个女人,哪里有那么多话说?”
星儿笑笑,“你们两个男人,还不是老凑在一块说事?你们能说,我们当然也能说了。”
“我们说的是正事。”慕容赏道。
星儿也笑道:“什么事都是正事,只看你怎么定义区分罢了。”
楚晔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双眸定定地瞧着那刚进门的尹乐,她今日穿了一身洁白色的丝绸长裙,裙子上绣着百合花,丝线轻柔,绣工精致,袖口位置微微挽起,又用金线固定成一个弧形,显得有些别致。她长发绾起,头上珠翠不多,只是插了一根白玉簪子,簪子的头端,是一朵莲花的模样,精致中透着几分清雅,和她今日的衣衫十分搭配。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太妃见寿头
楚晔唤道:“进來坐吧,门口风大,你刚病好。”他虽然是看着寿头,但是话却是对站在门口的尹乐说的。
寿头笑嘻嘻地道:“楞冷哥哥,我都好了。”
楚晔板起脸孔,“好了也要注意点。别净惹身边的人担心你。”
寿头倒是听话得很,拉着尹乐坐了下來。往日楚晔若是看见寿头跟尹乐拉拉扯扯,是要不高兴的,但是自从跟寿头熟悉以后,他就当看不见了,心里也沒有觉得别扭。
“今天特意过來,是有什么事吗?”星儿坐下來之后便问尹乐。
尹乐抬头看着星儿,有丫鬟上前奉茶,她便等那丫鬟退下之后才道:“算是,找个安静地方说说话吧,我这边查探到一些消息,想跟你们说说。”
楚晔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道:“我们到书房去说话。”
寿头听见他们有正事要谈,便对小九道:“我们去花园玩耍吧,这里的花园可大了,种了很多好看的花。”
小九本就贪玩,听寿头这样说,便欢天喜地地拉着寿头走了,尹乐急忙让漠岩去看着他们,免得惹祸。
星儿奇异地问尹乐,“你从哪里找來这么个小精怪?”
尹乐道:“机缘巧合之下,她对寿头有救命之恩。”
“可靠吗?”星儿别有深意地问道。
“可以放心的。”尹乐微微点头。
慕容赏听着两人说些听不懂的话,便不满地道:“你们说什么呢?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吗?偏要这样偷偷摸摸,咱们都听不懂。”
星儿笑道:“和你无关,你听懂听不懂有什么打紧的?”
“好了,我们说正事吧。”楚晔打断两人的话,他侧头对星儿道:“军师也一同來吧,有人建议,以后事无大小,都可以交给军师处理。”
星儿瞟了尹乐一眼,“这位某人想必就是你吧?你打的如意算盘可真响,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谁心疼我啊?”星儿说了这句话,自己心里愣了愣,她似乎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带着林海海和路阳來这里的目的,原本不想他们在一起,但是,当他们真的走到一起的时候,她心里却很希望他们能这样一直走下去。
楚晔嘴角微微扬起,听了星儿这句话,今日在朝堂遭受的气全部都烟消云散,他眸光带着微仅可见的柔情看着尹乐,尹乐脸色一红,对着星儿嗔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这分明不是我说的。”说罢,横了楚晔一眼。
楚晔耸耸肩,“是慕容将军说的。”
慕容赏瞪大眼睛,“我是冤枉的。”
楚晔看着他,“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说了便说了吧,军师难道还能跟你拼命不成?”
慕容赏傻了眼,愣愣地看着他,“天啊,你竟然还开起玩笑來了?”他又看着尹乐,“你有什么魔力,让咱们的冷哥哥变得这么热情开朗啊?”他故意学着寿头的口吻,却沒有寿头的可爱趣怪。
几人说说笑笑往书房那边走去,进了书房,大门一关,尹乐便开始说起陈襄平的异常。
慕容赏冷笑一声,“那就难怪了。”
尹乐问道:“难怪什么?”
慕容赏生气地道:“今日在朝堂上,几个大臣上疏,弹劾淮南府府尹,说他在任期间,造成淮南经济紊乱,百姓暴乱,赋税连续两年都沒有缴纳齐全,建议罢免淮南府尹的职务,提升江都县的知县为淮南府尹。”
“这位淮南府尹,是你们的人?”尹乐猜测道。
“沒错,淮南府尹这些年治理淮南,一直都是有功无过,淮南府也空前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根本沒有所谓的什么暴乱,莫说暴乱,就连犯罪的案例,都比其他州府少好几倍。”慕容赏道。
星儿道:“如此说來,事情就很明确了。这个淮南州是江南鱼米之乡,主要出产茶叶和大米,还有许多副农业产品市场,赋税不可能交不上去,是有人故意造假数据,混淆视听。目的,是要踢走淮南府尹,换一个自己人走马上任,控制整个鱼米之乡。陈襄平是谁的人,如今已经是毫无悬念了,他虽然富有,但是要大肆囤积这么多粮食,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会是谁拨款给他呢?除了咱们这位天子,只怕是再无旁人。那咱们天子的银子从何而來?国库啊,但是如今王爷是当朝摄政王,开启国库支取这么大一笔银子,是必须要得到王爷的首肯,由王爷下令,让户部打开国库支取银子,并且需要记录银子的用途。王爷对此事毫不知情,那么很有可能,户部的尚书已经变成了楚坤的人。”
众人都深以为然,楚晔瞧了星儿一眼,道:“军师分析得如此仔细,可见某人说的话是对的。”又再一次重提旧事。
尹乐清清嗓子,嗯了一声,扯开话題道:“虽然有可能是国库支出,但是也可以是皇帝的小金库内务府出的银子。”内务府,掌管皇宫中所有主**女太监的衣食住行,皇帝的小金库也都在内务府中,内务府的总管,一般是皇帝身边可靠之人。
“不会是内务府,内务府无法支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楚晔笃定地道。
“那么,便肯定是国库的银子。”慕容赏道。
这边他们在书房商议事情,而寿头和小九也在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寿头是王爷的贵客,所以都好生伺候着,在花园里摆下了茶点,寿头便把随身携带的茶叶给了丫头去冲泡,然后玩累了,就跟大家在吃茶吃点心。
正好太妃也出來晒太阳,见府中來人,便命嬷嬷去问下人來人是谁。
嬷嬷打听了回來道:“回太妃,听说是刘庆林的孙子带着媳妇过來谢恩。”
“刘庆林孙媳妇?是龙尹乐吗?”太妃眸光一闪,厉声问道。
嬷嬷点头,“正是!”
“那么,这个就是她的傻子相公?外人都道他痴傻,如今哀家看着,模样倒是周正,只是不知道傻到什么程度,走,陪哀家过去瞧瞧。”太妃下令道。
“是!”嬷嬷应道,便有宫女走在前头,一行人拥簇着太妃往寿头这边走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娘亲一般的女人
寿头正喝着茶,然后抬头看到太妃,双眸顿时便定住了。
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妇人被一众下人拥簇着走过來,她神色有些严厉,眉宇间也颇为不悦。寿头本见到她这样的神情是该害怕的,但是他不害怕,因为妇人的模样,似乎十分熟悉,十分亲切,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绞尽脑汁又记不起來。
然后,眸子就忽然充满了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觉得很失礼,但是他压抑不住。
漠岩和小九是背对着太妃的,虽然知道有人过來,但是以为是下人上來张罗东西。看到寿头莫名其妙地掉泪,两人忽地转身,然后齐刷刷地站起來,漠岩沒见过太妃,但是也知道王府來了一位温太妃,如今瞧她的装扮和威严,想來是温太妃无疑了。漠岩只道是温太妃吓到了寿头,便连忙拉着寿头起來行礼:“参见温太妃!”
寿头泪光婆娑地看着温太妃,听到漠岩的话,他忽然想起自己这一次來,也是给温太妃带了礼物。便抹了一把眼泪,让小香拿过來一盒茶叶,然后端着茶叶走到温太妃身边,痴痴地看着温太妃道:“太妃娘娘,寿头送给您的。”
温太妃本來严厉的神色渐渐地柔和了起來,她瞧着寿头,不知道他为何会掉泪,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是之前曾经听御医说过一件事情,说民间刘庆林的儿媳妇,与她长得颇为相像。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如今瞧见寿头的神情,才觉得是大有可能。
温太妃知道刘晔的母亲早已经去世,而且是在他年少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在看到跟他母亲相像的人时,他一时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
倒是嬷嬷怒喝了一声,“大胆,竟敢如此直勾勾地看着太妃?”
寿头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眼泪哇哇地流着。漠岩正欲上前帮寿头,却听到太妃出言苛责那嬷嬷,“你这么大声跟他说话做什么啊?还不赶紧收下礼物?”
寿头一愣,抬头看着太妃,太妃微微一笑,柔声问道:“给哀家送了什么东西?”
寿头小声道:“是茶叶。”
太妃命人取过茶叶,然后拉着他的手道:“嗯,好,哀家可喜欢你们刘家的茶叶了,坐,不要站着。”
寿头被他拉着手,柔顺乖巧得跟小白兔一样,与太妃一同坐在凳子上,便即刻有人为太妃披上披风,太妃握住寿头的手,回头对嬷嬷道:“给刘公子也取一件斗篷來,他的手可凉了。”
寿头原圆溜溜的眸子定在太妃的脸上,对太妃的关怀呵护故意不说感谢,当斗篷披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傻乎乎地笑了,然后用那泛着泪光的眸子瞧着太妃,道:“我如今可暖和了!”
太妃笑道:“那是,这件斗篷哀家一直都舍不得穿,如今送给你,当时回礼了。”
寿头欢喜地摩挲着斗篷外的毛子,喃喃地道:“你们真好,冷哥哥也给我送了衣裳,太妃娘娘也给我送了衣裳。”他回头欢喜地看着漠岩,道:“漠岩,你瞧,我有斗篷!”
漠岩也兀自奇怪,不是说太妃对主人心存不满吗?怎地对寿头会这么的好?莫非两人之前早就认识了?听得寿头问她话,她便笑笑道:“那你还不谢谢太妃娘娘的关爱?”
寿头便规规矩矩地站起來,对着太妃施礼:“刘晔感谢太妃娘娘的厚爱!”
太妃拉着他的手笑道:“行了,这么多规矩做什么吗啊?哀家就是觉得宫内的规矩太多,心中厌烦,这才到王府居住的,以后,你多点过來陪陪哀家。对了,你刚才说的冷哥哥,是谁?”
寿头憨笑道:“就是王爷啊!”他吐吐舌头,又道,“可是冷哥哥送我东西可是有条件的,他让我把媳妇卖给他。”
太妃面容一变,“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把媳妇卖给他?”
寿头见太妃本來和善的脸变得凌厉起來,也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漠岩,用眼神询问漠岩该如何作答。
漠岩沒想到寿头会把这件事情给蹦出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
太妃见寿头有些惊慌失措,便知道自己吓着了他,随即又笑盈盈地道:“噢,吓着你了?沒事,你给哀家说说,你是如何把媳妇卖给了王爷,也就是你冷哥哥的。”
寿头却不敢说了,摇摇头,“我不说了,这件事情姐姐知道之后,骂了我一顿,爷爷知道之后,也骂了我一顿,谁都骂我,我不敢说。”
太妃问道:“姐姐是你媳妇么?”
“嗯,姐姐就是我媳妇,但是媳妇现在卖给冷哥哥了,所以严格來说,姐姐不是我媳妇了,不过,她还是我姐姐。”寿头自以为十分有条理地分析,殊不知,让人觉得他语无伦次。
太妃好不容易才弄懂这件事情的來龙去脉,当她明白之后,顿时啼笑皆非。楚晔怎地出这样的手段骗一个心智都不成熟的孩子啊?只是他会为了这个龙尹乐做这样的事情,证明他心中真的很喜欢她。自他十岁以來,她就沒见过他做任何一件幼稚的事情,而如今为了一个女子,连骗小孩子的手段都出了。
寿头小心翼翼地问太妃:“太妃娘娘是不是也要骂我?”
太妃好整以暇,笑道:“哀家骂你做什么啊?”
寿头舒了一口气,“所有人都觉得我做了件浑事,姐姐可生气了。”
“哦?你姐姐不喜欢王爷吗?她喜欢王爷,那把她卖给了王爷,她应当高兴才是。”太妃淡淡地问道。她喜欢寿头,不等同喜欢龙尹乐,在她心里,始终认为龙尹乐是颇受争议的女子。是敌是友尚且不知,更莫说跟她交心了。这一次,晔儿太过大意了。虽然之前她心中一直都想他遇到一个他会很在乎的女子,但是,这个女子必须要身家清白,至少,不能是别人的妻子。
当楚晔与尹乐他们聊完事情出來找寿头,便看到太妃与寿头坐在院子里聊天,尹乐心中微惊,疾步便跑了上來,对着太妃福福身子:“参见太妃!”然后,她拉着寿头,让他跟太妃隔开一个位置。
太妃看着龙尹乐,从她刚才看到自己与刘晔坐在一起,然后她脸色陡变,疾步奔來,再拉开刘晔,证明她心中对刘晔有强烈的保护**。
第一百七十章 无绝期
她淡淡地道:“你是怕哀家会害他?”
尹乐眸光锁定太妃,不卑不亢地道:“怎么会?太妃娘娘还是德高望重之人,岂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既然你知道,那你这么急着拉开他干什么?”太妃淡淡地瞧着龙尹乐,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龙尹乐,之前她的名字算是如雷贯耳了,风评自然不好。她对尹乐的认识,仅仅來自于慕容夫人的口中,她不觉得慕容夫人会蓄意诋毁龙尹乐,因为两人并无冤仇。但是自从出了叶蓉的事情之后,太妃便对慕容夫人的话略有怀疑,她沒有仔细调查过,这事儿还沒牵涉到楚晔,她沒必要这么心急出击。而龙尹乐之前在她脑海中也有一个固定的形象,她至少要长得很漂亮,如今看來,确实如此。她必须要很妖娆,但是如今瞧见,妖娆是沒有,却有几分英气。她至少是楚楚可怜的,这样才能得到男人的爱怜,但如今瞧见,楚楚可怜是沒有的,反而有几分磊落之气。也因为这样,太妃对龙尹乐重新定义了。
尹乐微微一笑道:“小孩子爱胡闹,怕他冒犯了太妃。”
太妃横了她一眼,道:“他不胡闹,哀家喜欢跟他说话。”说完,她微笑着对寿头道:“你过來,坐在哀家身边。”
寿头瞧了尹乐一眼,询问道:“姐姐,我能坐过去吗?”
尹乐还沒回答,太妃便道:“怎地?你很怕她么?连坐哪里都要问过她?”
寿头老实地回答:“我怕啊,我怕姐姐生气。”
太妃冷笑一声,“她生气会怎么对你?”
寿头回答说:“她生气便不理我。”
“你很怕她不理你么?她只是不理你,又沒打你骂你,有什么好怕的?”太妃招招手,让他坐过來一些。
寿头这才站起來挪到太妃身边的石凳上坐下來,道:“我不喜欢姐姐不理我,她最好是一整天陪着我,可她很忙的,我只有等晚上才能看到姐姐。不过我不上南房的时候,可以陪着姐姐去店里,那样我就能一整天看到她了。”
“你上南房做什么啊?”太妃问道。
“学学问啊,姐姐说只有学好了学问,才能变成一个聪明的人。太妃娘娘,我会打算盘,会算数,可多本事了。”寿头扳着手指数着自己懂的东西跟太妃说。
太妃笑了,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嗯,你很能干。哀家在府中很闷,你冷哥哥又沒有时间陪哀家,你愿意在这里住几日陪哀家聊天喝茶吗?”
寿头瞪大眼睛,“愿意啊,我可以住在这里啊?但是,这里是王府,管家刘叔说王府不可以随便进去,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尹乐咳嗽一声,有些警戒地看着太妃。
太妃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你是怕哀家会害他么?”
在府中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尹乐如何会不怕?但是总不能直言,便婉转地道:“自然是不会的,只是他为人鲁莽,又不懂规矩,只怕他会冲撞了太妃娘娘,况且,他有些认床,生床睡不着的。”
太妃还沒发话,寿头便道:“谁说的?我沒有认床,只要困了,猪圈我都能睡的。”
小九笑嘻嘻地道:“你是猪啊你?”
寿头有些尴尬,“我不是笨猪,我只是说我能睡得着。”他比较敏感那些笨猪,猪脑袋,乌龟,这样侮辱性的字眼,因为自小被人说太多了。
楚晔瞧着尹乐,道:“既然如此,你就让他在这里住几天吧。你不用担心他认床,本王会照顾好他的。”他的话让尹乐放心下來,楚晔向她保证的自然不是认床这个问題,而是寿头在府中安全的问題。而且,府中还有绿荷跟星儿在,再不行,小九还贴身跟着寿头呢。想到这里,便道:“好,你喜欢留在这里那就住几日吧。但是,不许胡闹,要好好听太妃的话。”
寿头欢喜地蹦跶起來,“好,好,终于有人邀请我去做客人了。姐姐,我还欢喜啊!”
尹乐见他这般高兴,也不禁笑逐颜开,只是听到他说那句终于有人邀请我去做客人了,心里难免有些酸楚,他要求的在乎的,其实都是旁人看來极为平淡的事情,但是在他看來,却可望不可求。
太妃注意到尹乐看寿头的表情,是那种带着母爱怜惜的眼光,看來,她心底是真的在乎这个外人所说的傻子的。如此想着,心里都龙尹乐的厌恶感又少了一分。
离开王府的时候,楚晔亲自送她出去。两人走到门口,便见慕容赏追了上來,他眸光灼灼地看着尹乐,“能跟你私下说两句话吗?”
尹乐知道他要问什么,其实,也该给他一个交代的。遂看着楚晔道:“嗯,你回去吧,帮我看住寿头。”
楚晔点点头,道:“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你來接我吧。”尹乐道。
楚晔嗯了一声,拍拍慕容赏的肩膀,道:“本王进去了!”
慕容赏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尹乐一边走一边道:“上车再说吧。”慕容赏疾步跟着出來,两人上了马车,车把式扬起马鞭,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呼啸,怕的一声落在马背上,马儿撒蹄子便跑了起來。
“她好吗?”慕容赏调整了一下神情,问道。
尹乐点点头,“若是健康方面,很好。”
“其他呢?”慕容赏闻言,心中一急。连忙问道。
尹乐瞧着他痛苦而忧伤的神情,微微叹息,这种日子,她也煎熬过,知道那种痛是如何的侵蚀骨髓。她叹气,“身体好就行了,其他的,慢慢來吧。一时半会,她还走不出。”
慕容赏鼻子一酸,喃喃地道:“这种煎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此恨绵绵无绝期!”尹乐脑子里忽然蹦出这句诗,也脱口背了出來。
慕容赏一愣,心里便有一种沉绵的痛渐渐散开,让他整个人都失去力气。
此恨绵绵无绝期,无绝期!
他带着狂悲,跳下了正在飞奔的马车,把车把式吓了一跳,连忙想勒住缰绳,尹乐却淡淡地道:“继续走吧!”
车把式应了一句,继续任由马儿飞奔。
第一百七十一章相亲
慕容赏直到傍晚,才回到家门。
刚进门,便听管家说娘亲找他,他脸色苍白地道:“我先回去洗个脸,娘亲找我什么事?”
管家笑得十分暧昧,“自然是好事,将军马上回去梳洗一下吧,夫人今晚订了桌子,要跟将军出去吃饭呢。”
慕容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沒有发现管家暧昧的眼神,只是此刻他也沒有心情出去吃饭,他淡淡地应道:“跟夫人说今晚我不去了,累得很。”
管家微愣,“这不大好吧,夫人都订好了桌子。”
“让她跟爹去吃吧!”说罢,他径直用走廊回了自己的屋里,沒有经过正厅。
管家回去复了慕容夫人,慕容夫人问道:“将军今日去了哪里?”
管家道:“听侍卫们回禀说将军今日去了王府,大概跟王爷商议事情了。”
慕容夫人沉吟了一下,道:“那大概是国事缠身,只是我已经跟侯爷夫人约好了,这事儿不能更改。行,你去吧,我亲自去劝劝他。”
管家应声下去了。
慕容夫人对身后的晶儿道:“你把那件红色的衣裳给我取出來,我今晚就穿那件。”
晶儿应道:“是的,夫人!”
慕容夫人说完,便移步出去了。
慕容赏回到房间里,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瞧着这屋子里的一切,这里曾经是他为叶蓉准备的新房,他曾经梦想过的生活,最终,一切都落空了。在开始的时候,他不敢进來这间房子。当有一夜醉酒后他踏进这件新房,瞧着屋子里布置的一切,这里就像是他的梦,他发现,原來待在梦里,也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温暖,就那样,他搬进了新房,这个新房,只有新郎,他决定用一辈子却等他的新娘。
门咿呀地被推开,然后他看到有人影掀开帘子进來。他坐了起來,在这个屋子里,有人不敲门就能进來的,除了爹娘,别无旁人。
“赏儿,什么事不痛快?”慕容夫人见慕容赏坐在床上,发鬓微微凌乱,而脸上,还带着一丝痛苦。当然,那一抹痛苦很快就消散了。
慕容赏用手搓了搓脸,“沒事,今天累了,母亲怎么过來了?”
自从知道慕容夫人对叶蓉叶青姐妹做的那些事情之后,慕容赏一直都是用母亲來称呼她,而以前,他总是亲昵地喊她娘亲的。如今,母亲这个词虽然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名词,可他不带一丝温情的喊起來,却让人有生疏的感觉。
慕容夫人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所以,原谅了他这样的生疏,她始终认为,母子是沒有隔夜仇的,他的气,他的恨,迟早会褪减。她有的是时间去等他,不过,她可以等他原谅他,等他走出阴影,去不断为他的婚姻大事张罗。今日,便得侯爷夫人穿针引线,领着郡王妃和宁安郡主出來相见。这位宁安郡主长相清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刚年满十六,尚未婚配。最重要的是,她出身王公贵族,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比起那卖元宝蜡烛香的女人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当然,若能做了郡王的女婿,慕容赏可谓前程锦绣,前途一片光明。
慕容夫人坐在椅子上,柔声道:“你还记得宁清候夫人吗?”
宁清候夫人,是宁清候的继室,慕容赏年少的时候,曾经去过宁清候家里住过一阵子,那时候宁清候夫人十分喜欢他,曾经说过要收他为义子,但因她自己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便只得作罢。但是这些年來,一直都跟慕容赏保持十分良好的关系,连宁清候在朝中,每当有人针对慕容赏的时候,他都仗义执言,为慕容赏解决了不少危机。
所以,慕容赏对宁清候夫妇是十分敬重的。
“自然记得,只是宁清候夫人不是去了淮南吗?”慕容赏问道。
“回來了,今晚约了你吃饭,本來说是在家里吃的,但是后來侯爷说那聚贤楼來了一位江南厨子,做的菜很好吃,你是知道侯爷的,除吃无大事,有好东西吃,他定是要去凑热闹的,所以便约了在聚贤楼。你若是太累的话,为娘便为你回了他们,说你身子不舒服,那样,也就沒有失礼的地方了。”慕容夫人以退为进,笑语晏晏地道。
慕容赏听闻是侯爷夫人邀请他去,那自然是推却不得的,道:“好,那我先换身衣裳,母亲也先回去梳洗一番吧,对了,爹呢?”
“你爹跟几个书生去了观画,京城里出了一位才子,画工出众,擅长山水画,你爹一向好这个,听闻了还不赶紧去了吗?”慕容夫人笑道,企图跟他扯些共同话題。
慕容赏道:“嗯,我知道了!”
傍晚,日头还沒完全落下,母子两人便出门了。
慕容赏今日一身白色的锦袍,面容比以前略瘦削些,棱角分明,眉目间,多了三分惆怅,更多了一份凝重。这样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把所有的情绪都积压在心底,更显得沉凝而郁结。
而今日,尹乐与楚晔也约了在聚贤楼里吃饭。两人在同一个包间,中间,只用一道屏风隔开。两人刚坐下,便听到了隔壁的有人在说话。
“侯爷,你说咱们今晚这样瞒着赏儿,是不是不太好呢?”说话的是一个低沉的女中音,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内疚。
一道粗犷的男音响起,“赏儿今年都二十六了,像他这个年纪,说句不好听的,儿子都七八岁了,就为了哪个棺材店的女人,你说值得吗?若是好女子也就罢了,偏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楚晔低声道:“是宁清候夫妇。”
尹乐也压低声音道:“他们说的赏儿,不会是你那苦逼的兄弟慕容赏吧?”
楚晔摇摇头,“不知道,先听下去吧。哎,今晚本想跟你安安静静吃顿饭的,都怪国汉,让他早点过來订雅间的,都不知道蘑菇些什么事去了。”说到最后,语气有些不悦。
尹乐伸手抚摸着他的眉毛,安慰道:“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正事私事一起做了。”
楚晔拉着她的手,问道:“不如咱们换地方吧。”
尹乐摇摇头,八卦地道:“不要,我们偷听人家的相亲宴不是更好吗?况且,相亲啊,我还沒见过相亲呢,我多想见识见识!”
楚晔摇摇头,沒好气地道:“有什么好看的?阿赏也肯定不会看得上那姑娘,他心里有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终生不娶
尹乐心中对慕容赏一直都有不满,不满源自他对母亲和叶蓉的态度。若说他不知道就算了,但是他分明是知道自己母亲怎么对待自己所爱的女人,甚至连未來小姨子都是他母亲害死的。但是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哑忍。他成全了自己的孝顺,却绝情绝义。他明知道叶蓉有冤,明知道小姨子枉死。当然,也不是说让他要把自己的母亲交到衙门,但是至少,他应该要为叶青讨一个说法吧?
但是,他什么都沒做!
其实尹乐知道叶蓉不好,除了情绪不好之外,身体也很差。有人回报,她在御风教的总部里,一整天几乎都可以不说一句话,最多的,是暗自对着月亮发呆。前阵子下了一场大雨,她在雨中哭泣了许久,回來后便一直病着,也不愿意吃药,就这么干耗着,仿佛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她來说,已经沒有任何意义。
但是,叶蓉说过,她是生是死,都不必告知慕容赏。看來,她对慕容赏是绝望了。
既然叶蓉发话了,尹乐自然代为保密。
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虽然她曾经想过劝叶蓉嫁给慕容赏,但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她知道这段婚姻已经有了无法逆转的错误在里面,叶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妹妹是怎么死的,而慕容赏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母亲是怎么对叶蓉的,既然一开始就已经是错,何必还要错下去呢?
所以,当尹乐听到楚晔这句“他心里有人”,她便莫名地难过。进退皆错,因为彼此心中都有对方,连恨都不干脆了。
很快,慕容赏与慕容夫人也來了。慕容赏向前见礼,问候一番,便叫人进來点菜。
宁清候夫人笑道:“稍等一下,还沒齐人!”
慕容赏一愣,以为是说他爹爹,便道,“爹爹不來了,他约了人去看人作画!”
宁清候道:“不是你爹,是郡王妃与宁安郡主。”
这么一说,慕容赏顿时便意识到了,这闺中女子一般是不会出來见客吃饭,除非是在家里。这样大张旗鼓又约了宁清候夫妇,还特意喊了他出來,他还不知道是做什么那就枉为人了。
他猛地站起來,淡淡地道:“是这样啊,我忽然想起跟王爷还有要事商量,这顿饭,我不吃了,世伯,伯母,我先走一步!”
慕容夫人变了脸,站起來拉着他,“都晚上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况且,王爷也要休息的。”
慕容赏道:“我今晚跟王爷通宵议事,不回來了!”说罢,便疾步走了。
慕容夫人连忙冲出去拉着他,压低声音道:“赏儿,你这是做什么啊?侯爷夫妇诚意拳拳,你怎么能扫他们的兴?”
慕容赏嘴角抽动了一下,算是扯出一个冷然的笑,“我走了,怕扫的只是母亲的兴吧?”
慕容夫人一愣,“什么意思?”
慕容赏看着她,眸光忽暗忽明,一肚子的话压在心底,真的很想冲口而出,但是,当看到她那张略显无助慌张的脸,他已经冲到唇边的话还是强忍了下去,淡淡地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说完,断然而去。
慕容夫人愣在当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子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弱点,以往他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就为了一个女子,他便忘记了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吗?
“夫人,怎么了?”宁清候夫人走出來看看情况,却看到她在强忍眼泪。
慕容夫人勉强地笑了笑,道:“沒事,就是沙子迷了眼睛。”
“哎,你跟我还逞什么强?说到底,咱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以自己的孩子快乐和兴奋为念,可如今的年轻人,却丝毫不懂得体谅父母,任性而为,不撞南墙不回头。哎,此事你还真的逼不得,逼急了,是会反感的。”宁清候夫人道。
慕容夫人不是不知道宁清候说的意思,只是觉得此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为那女人独身一辈子,尤其方才那一句他终身不娶,把她吓得几乎想从这二楼跳下去。他乃是慕容家九代单传,慕容家的继后香火全是依靠他的,他若是不娶,她如何对得住慕容家的列祖列宗?只这么想着,已经吓得心尖发抖。
这样,也更加笃定了她要促成宁安郡主与慕容赏的婚事。
郡王妃与宁安郡主在慕容赏走后沒多久就來到,慕容夫人歉意地道:“刚才摄政王府來人,说是王爷有急事找赏儿,让他立马过去,这真是不好意思!”
郡王妃听闻是摄政王找了慕容赏,笑逐颜开,“将军为国事操劳,为王爷分忧,自然是比旁人要繁忙一些,无妨,今日本意是带宁安出來拜见一些夫人。”说着,她便转身对宁安郡主都:“宁安,还不赶紧上前见过侯爷侯爷夫人还有你慕容伯母?”
尹乐从屏风的空隙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盈盈起身,走到侯爷夫妇面前施礼,“宁安见过侯爷,见过侯爷夫人。”然后,又走到慕容夫人面前,娇艳的脸便多了一分娇羞,曲腿敛衽道:“宁安见过伯母!”
慕容夫人见宁安郡主长相清丽可人,又懂礼貌,早喜欢得不得了,连忙托着宁安郡主的手,笑道:“郡主不必多礼,快坐着。”
说罢,她又瞧着郡王妃,笑道:“郡主大概是像郡王妃,长得都那么的漂亮。”
一句话哄得郡王妃不知道多开心,笑道:“什么漂亮?粗鄙的容貌,不堪入目!”
尹乐瞧了一本正经坐着的楚晔,轻声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这样便能把慕容夫人的谎言戳破。”
楚晔淡淡地道:“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认为本王会做吗?”说罢,他不耐烦地伸手拉着她的手腕,“你到底是出來看热闹的还是來陪我的?”
尹乐笑道:“两样都不落下。”
“龙尹乐,我警告你,以后跟我出來,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楚晔霸道地盯着她。
“啊,这个很难啊,你也不想想,你老人家一个月都沒时间见我一回,你百忙中抽空见我一回,在约会的时间里做点其他闲事不是更有效率吗?”尹乐倒是认为今夜出來,最让她开心的是听到慕容赏说终身不娶这句话。至少,这样公平很多,伤心的不止是叶蓉,还有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地狱主人
楚晔闲闲地瞟了她一眼,“好,既然如此,以后本王带着奏章來跟你见面。”
尹乐笑嘻嘻地道:“无所谓,我不在乎!”
因为隔壁有认识的人,这顿饭是不能在这里吃下去了。而且慕容赏也走了,沒什么八卦可言。他们两人从他们那边的门走了出去。
下了楼,两人肩并肩地走着。尹乐忽然突发奇想,道:“还记得我们流落荒野那段时间吗?不如我们带一罐盐出去钓鱼吃鱼生吧。”
楚晔也想起那些鱼生的甜美,反正如今都出來了,就荒唐一夜吧。想想,他回身喊了一声,“国汉!”
国汉从黑暗处闪出來,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备马!”楚晔吩咐道。
深秋初冬的夜风中,一匹快马奔驰在青石板驰道上,马蹄声达达,刺破街道的宁静。楚晔一袭黑色的披风,把尹乐裹挟在怀中,策马飞奔着出城。
既然要吃新鲜的活鱼,自然是要到城外的环岛湖去。
环岛湖是很漂亮的一个地方,这里白天的时候会有很多游客,或赏花或作画或游玩,但是到了晚上,这里便寂静一片,几乎沒有人敢在这里出现。原因为何?自然是因为曾经很多外地游客落湖泅水,却不知道这里水深莫测,而且十分奇怪的是湖底竟有暗流,而且暗流十分湍急,本地人一般是不敢下水的,只有不知道内情的人才敢下去。湖水美丽,在白日里,蓝天白云倒影在水中,那湖水便如同一汪碧玉,美不胜收,只是谁曾想过,这样一个美丽妖娆的地方,竟是夺人性命的恶魔。
淹死了人,就有水鬼,水鬼是很猛的,本地的游客听闻闹鬼之后,晚上是再也不敢出现在这里。
不过,明显尹乐和楚晔是不怕鬼的。楚晔以前不相信有鬼,但是自从上一次在古墓里逃生之后,见过所谓的妖精和巫术,便相信了这个世界有灵异之事。很多人不怕鬼,是因为不相信有鬼或者说不知道有鬼;而他是知道有鬼,却不怕鬼,这份勇气和胆识便叫人拍案惊奇了。
楚晔捡來一堆干柴,燃起火堆,回头问道:“是要吃生的还是吃烤的?”
“鱼就吃生的,至于烤呢,就劳烦你去抓山鸡了!”尹乐脱掉鞋子,挽起裤管,想走到湖边去抓鱼。
楚晔问道:“又是鸡又是鱼的,你能吃得完吗?”
“饿得很,当然吃得完!”尹乐乐哈哈地道,她开心不是因为有好东西吃,而是因为她和他终于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楚晔抬头看着天上,月儿如钩,漫天的星星便显得十分晶亮,气氛这般的好,他的心情也顿时好了起來,当然今晚他一直都神采飞扬,仿佛所有烦恼都离他而去。政务繁琐,各地不断有干旱的消息传來,这段日子以來,他从未有过这般的轻松。
“你独自留在这里,怕吗?”楚晔问道。
尹乐耸耸肩,“怕什么?”
楚晔微笑道:“不怕最好,一会可别让我听到你尖叫。”
“你气场这么厉害,谁敢靠近?快去吧,我都饿死了!”尹乐催促道。
楚晔嗯了一声,便转身进了树林。
尹乐坐在岸边,湖面一片寂静,有凉风吹过,湖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她听到身后草丛有细碎的响声,回头一看,火光照影的地方空无一人。忽然身后湖里有一阵阴寒之气传來,她陡然转身,只见湖面上站立着两个身影,尹乐身后的火光很亮,照着眼前的两个身影,他们身穿白衣,面容苍白,全身湿哒哒,不断地往下滴水。
其中一人阴阴地笑了一下,“姑娘,这么晚了,來这里莫非不怕水鬼?”
尹乐回头瞧了瞧树林那边,沒有楚晔的身影,想來他已经进去抓山鸡了。她回头冷厉地道:“滚开!”
那两只水鬼神情一怔,似乎还沒见过不怕他们的人。他们对视一眼,淡淡地笑了,那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的诡异。然后,便见他们的身子快速地移动,往尹儿扑过來。只是还沒扑到尹乐身边,便被她强大的气场给逼退,尹乐凛然道:“给过你们机会的,找死!”
说罢,她中指弹出两个卍字,直击两个水鬼的额头,那两名水鬼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咕咚一声落在水里,脑袋漂浮在水面,神情痛苦不已。
尹乐道:“阳间有阳间的路,阴间有阴间的道,既然死了,就不该滞留在人间祸害百姓,你们生前本无恶,奈何死后却作恶多端!”两名水鬼被困在水里,往日无论在岸上遇到什么时候,只要下了水,就是他们的天下,谁都奈何不了他们。但是如今明明身在水中,却半点动弹不得,挣扎之下,湖面也不起半点涟漪。吓得他们当场脸色发青,惊恐而执恨地等着尹乐。
尹乐口中念了咒语,过了一会,凭空出现一个身影。尹乐一愣,“我不过是召唤地狱使者,你來做什么啊?”
來人竟然是地狱的主人风凌笑,他颀长的身姿站來在星光下,微风扬起他的衣衫,白衣翻飞,俊朗而英气,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地狱使者都很忙的,而且是咱们老龙家的尹乐亲自召唤,我自然是要出來相见。”
尹乐哼了一声,“敢情你这个地狱主人很游手好闲啊!”
“每日也不过是做做菜,谈谈情说说爱罢了!至于地狱的事情,有莫愁和澹寒,不用我操心。”身为地狱的主人,竟恬不知耻地说起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來。
尹乐哼了一声,双掌一伸,那两名水鬼便被她吸了过來,尹乐道:“这两人生前无恶,但是却在溺毙之后害了不少性命,你自己看着办吧!”
风凌笑摇摇头,“不过是两名水鬼,却要劳动咱们尹乐出马,你们可真是荣幸了,她一向是收拾各类神仙妖怪的。”
尹乐道:“哪里那么多废话啊?走吧,我朋友一会要回來了。”
风凌笑噢了一声,“是魔神?那我得赶紧走了,免得被他误会我跟你之间有暧昧,死在他手下可真亏了!”说罢,他把两名已经吓得直哆嗦的水鬼用火绳一捆,然后打包带走。
尹乐收敛神情,用掌力往湖面一扫,口中道:“起!”便立刻见两条鱼飞了起來,落在她脚边啪啪啪地跳动。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为邓凝而来
尹乐上前挑了一条比较大的,然后把另一条抛回湖里,拿出匕首开始杀鱼。她把鱼片放在洗干净的树叶上,然后捧着回去火堆旁。刚放好,便见楚晔从树林里走出來,他两手空空,显然是沒有抓到山鸡的。
“嗯?”尹乐一脸的询问。
楚晔瞧着她,神情有些复杂,道:“这都初冬了,猎物都冬眠了吧?”
“山鸡是不冬眠的好不?而且在这样初冬的天气,特别好抓!”尹乐道。
楚晔坐在她身边,若有所思地道:“或许,这里并沒有山鸡出沒!”
“那算了,我们吃鱼片吧!”尹乐把盐花洒在鱼片上,用手拿起一块鱼片凑到楚晔唇边,笑道:“來,试试鲜!”
楚晔瞧着她,微微张嘴,连同她的手指都含在嘴里,并且用牙齿一咬,尹乐吃痛,连忙缩手,“你疯了你?”
楚晔忽然伸手拥她入怀,他双臂如铁,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來。
尹乐心中一沉,莫非他刚才瞧见了风凌笑?他以前是见过风凌笑的,会不会勾起他的记忆?
“怎么了?”尹乐声音沉沉地问道。
楚晔放开她,道:“沒有,只是忽然想起如今各地干旱灾情严重,心里觉得有些愧疚,百姓在水深火热中,而我这个摄政王,不为苍生谋福祉,却在这里耽于逸乐!”
尹乐捧着他的脸,火光中,他的脸显得俊美而柔和,下巴青青的胡茬为他增添了几分男人的魅力,她轻声道:“不要担心,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嗯,來,我们吃东西,吃完之后我还真的要找慕容赏和军师商议一下!”楚晔忽然笑道。
尹乐见他笑了,心里却还是放不下心,他的笑容里带着僵硬,是他以前对着她从沒有过的。
两人都食不知味,一条鱼的鱼片都吃不完。吃完东西之后,楚晔抱着尹乐,坐在湖畔看星星。两人都沒有说话,四周除了虫鸣,便是北风拂过草丛的洒洒声。
“尹儿!”楚晔忽然出声。
尹乐在他怀中抬头看他,道:“我在!”
“我们能走多久?”楚晔忽然问道,“在你心中,我是不是只是一个替代品?”
“从來都不是!”尹乐轻声道,“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是我心里唯一的一个人。”
楚晔眸光闪着疑惑,从开始到现在,现在便是指目前,那么,开始呢?开始是什么时候?是她闯进王府咬了他一口开始吗?还是更早之前,他所遗失的那一年记忆里?
龙尹乐身上太多的疑问了,她从不选择跟他坦白,他从不问,大概心底里也害怕听到一些不愿意听到的事情吧?
两人策马回程的时候,彼此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不安,尹乐搂紧他,心里莫名害怕起來。
楚晔送尹乐回到刘府门前,与她深深对视一眼便离去。
尹乐神色不安地走回府中,她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但是,正厅里却灯火透亮,她心下疑惑,正欲前去看个究竟,管家却先一步來告知,说丞相王镇西以及邓老太爷來了,正在等尹乐回來。
尹乐一听便知道是为了邓凝的事情而來的。邓老太爷与王丞相趁夜赶來,一定能够逼到老爷子心软,就算不心软,以他跟邓老爷子的关系,也逆不过情面,更何况还有王镇西这头老狐狸在。
“老太爷知道我去哪里了吗?”尹乐问道,她双手拂去肩膀上的灰尘,这是刚才在湖边生火的时候火星掉在她肩膀上,火星熄灭后留下的尘埃。
“五奶奶不是在店里盘数吗?”管家微微笑着问道,换言之,他也是这样跟老爷子说的。
尹乐笑了一下,看着管家,“你现在越发的狡猾了,连你的老主子都敢欺骗!”
管家笑道:“老太爷不需要全部都知道,他如今只需要一个安逸的晚年!”
尹乐深以为然,抬头瞧了星空一眼,看來,今晚真是一个繁忙的日子。她移步往正厅里去,还沒进入正门,便见正屋灯火通亮,门前站着几名侍卫和下人小厮,尹乐刚踏上台阶,便即刻有侍卫上前拉住,“你是谁?”
管家立刻上前,哈腰道:“侍卫大哥,这位便是我们五奶奶!”
那侍卫打量了她两眼,嗯了一声,冷冷地道:“五奶奶?这么年轻?进去吧!”
这一听,便知道是王镇西安排來刁难她一下,好先挫她的锐气。尹乐微微一笑,“年轻?谢谢夸奖,但是我不年轻了,在我眼里,你跟王镇西那老头一样,都是乳臭味干的小子。”若说论资格算起來,她确实就是一个老古董了,从大炎王朝穿越到二十一世纪,再从二十一世界來到这里。而大炎王朝从时间上推断,要比这里晚将近一千年,换言之,她已经是个千岁老古董了。
“大胆!”侍卫沒想到她竟敢这么说,陡然一怒,横剑拦截。尹乐就是想逼他翻脸,先得罪她,那么接下來她就有发飙的理由了。
王镇西往门口一瞧,怒道:“糊涂,本相在此候着五奶奶,你这个不长眼的的东西,竟敢拦住五奶奶的脚步?”
那侍卫连忙躬身,道:“属下有眼无珠,请相爷恕罪!”
王镇西站起來,走到门口对着那侍卫便是劈头一个耳光,怒道:“混账,你如今得罪的是五奶奶,理当向五奶奶赔罪!”
侍卫踉跄了一步,可见王镇西下手力气之大,他连忙对着尹乐躬身,“属下刚才一时失言,请五奶奶恕罪!”
尹乐道:“你不过也只是听差办事,与你何关?”
说罢,她看着王镇西,眸光晶亮,略微福身道:“民妇参见相爷!”当日,王镇西奉皇帝之名要尹乐入宫,与尹乐见过两次,但是沒说过几句话,所以后來尹乐以御风教人的身份去见王镇西的时候,王镇西沒有想起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如今,在这寂静的夜晚,尹乐披着一身星光走來,又是这双闪着寒气的眸子,再听她的声音,心中一震,竟不自觉地联想起那晚御风教的女子。
只是他沒有让尹乐察觉他的怀疑,淡笑道:“五奶奶不必多礼,进來说几句吧!”
尹乐走到老爷子面前,行礼道:“孙媳妇参见爷爷!”
第一百七十五章 磕头请罪
老爷子面容沉着,见她回來,也不见丝毫情绪起伏,只是一闪而过的眸光还是可以看出他有些释然,可见他已经被轮番劝说了许久。他道:“嗯,账都清了吗?”
尹乐道:“差不多了,还剩一点!”
“來,见过你邓家爷爷和邓家伯父。”老爷子指着坐在太师椅上的邓老太爷与邓老爷,两人趁黑带着王丞相而來,又等了这么久,神色早有些不耐烦,如今见尹乐回來,首先便跟侍卫顶撞了两句,心头便有些不祥的预感。邓老爷子虽然瞧不起女子,但是此时有求于人,却是不得不放软身段的。
尹乐走到两人面前,福身道:“见过邓老太爷和邓老爷!”
邓老太爷见故意用称呼來疏远关系,也不在意,微笑着道:“听闻老刘家娶了个能干的孙媳妇,一直想见见,如今一见,果真是娇艳不可方物啊!”
这一边说能干,一边又用娇艳來形容尹乐,其心如何,立顿可见。他如此轻视尹乐,仿佛把尹乐视作那种靠美色上位的人。
他会这样也不奇怪的,邓家老爷子退休多年,近些年已经很少管理商场上的事情,他打心底里轻视女子,觉得女子不可能有能力掌管这么大一门生意,除非,是靠睡出來的。而他也对刘老爷子十分失望,觉得他并非说无儿无女,虽说儿子无用,但是孙子辈有出息的总还有几个。为何要把这么大家族的生意交给一个外姓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确实,在这个封闭的时代里,女人一般都不念书,也不会有什么学识,自然也不能有所作为,所以,邓老太爷轻看女人也是正常的。
刘老爷子听到这句话便不高兴了,但是他沒有说话,他跟尹乐已经有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当尹乐在场的时候,他会把所有的问題都交给她去处理。所以,听了邓老爷子这句话,刘老爷子只是眉目微微一抬,便端起茶几上的茶慢慢地饮了一口。
尹乐坐在老爷子身边的太师椅上,小声跟他交代了寿头今晚去了王府住几日的事情。只是声音又很奇妙地被在场的人都听见。邓老爷子一愣,这刘家什么时候跟摄政王府那边有來往的?而且,还是刘家最沒用的傻子。
他疑惑地抬头瞧着刘老爷子一眼,刘老爷子微微笑道:“行了,反正晔儿跟王爷都这么熟了,在那边过夜也沒事,就让他玩几日陪陪太妃吧。今日我的好朋友老邓与相爷过來,就是想问问凝儿的事情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你处理的,自然是要问过你的意见!”
邓老爷子淡淡地道:‘“这件事情的來龙去脉,我都了解过了,五奶奶能否看在我老头子的份上,给我一个面子,就这样饶了她?她回來后,我定必会严厉地教训她,好教她知道做人媳妇的规矩!”
尹乐知道老爷子之前肯定沒有许下什么诺言,否则,也不必要一定等她回來。老爷子这样做,是要告诉邓老爷子,以后刘家是她龙尹乐当家,让他不敢小瞧了她。老爷子这样千方百计地维护她,甚至在外人面前为她树立威信,她自然也不能教他为难了。她知道,老爷子与邓家的老头是多年好友,若不是为了这一次的事情,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翻脸。如今邓凝已经关了这么多天,算是小惩大诫了。所以,她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情如今已经惊动了官府,晚辈只是一个百姓,无法干预官府的事情。不过,我可以代为求情,或者是跟官府那边商议一下赔偿方案,若是六奶奶能同意,我们这边也不是说非咬住她不放的。”
邓老爷子道:“赔偿多少,无所谓,你这边尽管开出來!”
尹乐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邓家从不缺银子,当然,我们刘家也是,而且邓凝如今也是我们刘家的人,让她赔钱给我们,说出去也贻笑大方。这个所谓的赔付,其实说白了,就是给顺天府办理此案的人一个辛苦费,我们也不需要这笔银子。毕竟人家立案了,这件案子也不是纯粹的民间纠纷,都牵涉到故意伤人了,所以,要让顺天府松口,这笔银子是不能省下的。”尹乐早先听路阳说过要修缮一下顺天府的议事厅,当然是可以申请拨款的,但是手续繁琐,要等上许久。如今刚好有冤大头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这个好办,要多少银子,咱们都可以出!”说话的是邓凝的父亲邓老爷,他今日是陪着父亲一同前來的。如今听到尹乐说可以松口,他心头一喜,便多多也出言承诺了。邓家从不在乎钱,这点倒是真的。
尹乐笑了笑,又道:“刚才也说了,主要是给顺天府那边的,所以银子方面我要打听一下才知道该给多少。给多了,冤枉,给少了,得罪人。银子可以再说,但是有一件事情,邓凝是必须要做到。”
邓老爷急问道:“什么事?你赶紧说,不要卖关子!”
尹乐道:“那就是她出來之后,必须给刘晔磕头请罪!”邓凝心比天高,骄傲横蛮,让她赔银子,她当然不会在乎。但是要她给一个她一直轻视瞧不起的人磕头,那可就难了。依照邓凝的脾气,她一定不会轻易同意。不过,这个在外人看來,这种赔罪是最正常不过的,因为邓凝毕竟是差点害死了刘晔,若是连跪下磕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那就谁都怪不到她头上來。
邓老爷涨红着脸怒道:“你休要得寸进尺!”
邓老爷子回身怒道:“坐下,现在让她磕头认错赔罪怎么了?很委屈吗?她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都是你们惯的,你们还要惯多久?是不是等她闯下弥天大祸的时候再來后悔?今天换做是人家五爷打伤了凝儿,你们愿意就这么罢休吗?还恬不知耻地在这里大吼小叫的。”
邓老爷一直不让老子知道这件事情,怕的就是他的责难。但是,今日傍晚传來邓凝病了的消息,他一时心急,便只能回禀了老子,希望通过他跟刘家老爷子的交情却解决此事。如今事情解决之后,他又不愿意女儿受委屈了,觉得赔偿已经够了,为何还要磕头请罪?
第一百七十六章 王镇西的怀疑
如今被老子骂了几声,他也不敢顶嘴,只是嗫嚅道:“只是怕以凝儿的性子,她未必愿意磕头请罪!”
“不愿意,那她就在大牢里呆着!”邓老爷子气冲冲地道。
王丞相出言劝说,“老爷子休要动怒,年轻人犯错是总有的。”他又看着邓老爷道:“邓兄也不必着急上火,既然如今五奶奶这边松了口,那事情就好办。况且凝儿的性子也确实要骄矜了些,希望通过这一次的事情让她知道做人的道理。她如今已经不是邓家的未出阁的千金,是刘家的新媳妇了。行为做事,都要有个度,如今就当给她一个教训,好叫她以后收敛一下。”
邓老爷闻言,虽心疼女儿,但是也不好说什么了。他看着尹乐,脸上带着压抑的不忿,却用商量哀求的口吻道,“五奶奶既然愿意和解,何必还要为难一个小女孩?赔偿这方面我们可以多出点,至于下跪认错,不如就改为奉茶认错可好?”
尹乐淡淡地笑道:“这事儿,如今我还做不得准,主要还是看顺天府那边肯不肯放人。我刚才都说了,这不是普通的纠纷,牵涉的是刑事,路大人是怎么界定这个案子的性质,我们作为百姓的,妄言不得。至于邓老爷说的认错方式,这都是后话,先看顺天府路大人的态度再说吧!”
这句话,把邓老爷气得半死。谁不知道如今放不放邓凝,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方才她说了赔偿就沒问題,如今却又扯顺天府出來做挡箭牌,分明是磕头认错这件事情上是不能商量了。
邓老爷子与王丞相都听出了尹乐的意思,邓老爷子道:“五奶奶大量,有五奶奶出面周全,顺天府那边相信会放人的。至于磕头认错一事,五奶奶大可以放心,到时候我老头子会亲自带着她给五爷请罪,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会少!”
尹乐笑道:“有邓老爷子这句话,那晚辈明日一早就立刻去顺天府那边,跟路大人商议此案,虽然未必能说服路大人,但是尽力而为吧。”
邓老爷子听了这句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便算是落地了。他站起來,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们管教不周,惹出了这样的事情來,还大半夜的前來打搅老刘和五奶奶的休息,深感抱歉!”
尹乐大方地道:“亲家爷爷说的是什么话呢?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是应该和和气气才对。也怪尹乐当日不懂分寸,一时之气便报到了官府,否则如今也沒有这么为难。不过亲家爷爷请放心,此事尹乐一定会妥善处理,务求让大家都满意的。”
她这般说,邓老爷子就放心了。他瞧着刘老爷子,道:“如今,我算是明白老兄的做法了!”
“老兄,一切不得已,只能步行险着了!”老爷子微笑道。
两人似乎是打哑谜,只是,尹乐却知道邓老爷子的意思。他说的是当日老爷子把家族的生意交到她手上的事情。尹乐沒想到邓老头会这么快就认同她。在这件事情上,她貌似一直都是刁难他的。
其实这个邓老爷子算是英雄,驰骋商场多年,早练出火眼金睛。方才短短的交谈中,尹乐不温不火,却把握住问題的关键,明明一切都和顺天府无关,她却把顺天府用得是得心应手。所谓是识英雄重英雄,老爷子欣赏尹乐,也在情理中。尤其最重要的是,刘家与官府几乎从无往來,但是这个龙尹乐一当家,就立刻推刘晔出去跟王府那边结交,谁都知道摄政王心头高,不会轻易跟商家往來,多少名门大户想要跟他搭上关系,甚至送呈多么名贵的宝物,摄政王都不屑一顾。这刘家不送东西,不巴结,不讨好,不找精明的人跟摄政王打交道,却让一个傻子出马,首先这个胆识,就无人能及。如今傻子可以留宿王府,就是她成功的最好证明。
王镇西离开的时候,在门口问了尹乐一句:“不知道五奶奶有否听说过御风教?”
尹乐一脸的茫然,问道:“御风教?是什么东西?未曾听过!”
王镇西瞧着她,眸光锐利,声音会听错,但是这双眸子却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认,尤其当时她还被这双眸子冷凝地扫过,那种刺骨的寒意他至今都无法忘记。王镇西想起她最后露了一手隔空吸取银票,心里不禁发憷,若她是御风教的人,以她跟王府的关系,只怕自己筹谋的事情多半是要落空了。
“御风教是如今武林新崛起的教派,专门培养杀手的!”王镇西不动声色地道。
尹乐笑了,“相爷说笑了,我一介女流之辈,哪里会知道什么武林中的事情?而且,杀手这些名词,听起來就觉得好遥远。”
“是么?”王镇西淡淡地笑了,“那本相告辞了!”
“恭送相爷!”尹乐道。
一行人出了刘府,那邓老爷还沒上轿子,便抱怨道:“那女人太嚣张了,如今爹您亲自上门求她,她还要推三阻四的,要凝儿下跪,她倒是真敢说!”
老太爷回身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怒道:“好事多为,一个女儿都管教不好,这件事情传出去就只是一个笑话。笑什么你知道?是笑刘家?混杂,是笑我们邓家不会教女儿,你这个逆子,把我一辈子辛辛苦苦经营的声誉都给毁了!”
邓老爷捂住脸,不知道父亲因何这么生气。
邓老爷子气得够呛的,继续怒道:“你什么眼神啊你?现在刘家就是那女人当家,她手里捏着你女儿的小命,你竟还敢对她大呼小叫的?如今只是磕头认错,算是轻的了,这事情要是惊动王爷,只怕就不是这个结果。”
邓老爷不满地道:“王爷岂会管刘家这样的小事?”
“说你沒眼见力你还是说轻了你,你简直就是瞎眼了。你瞎眼了,但是你耳朵沒聋吧?你沒听到那女人说今晚刘晔去了王府留宿?沒听到她说刘晔陪太妃了吗?这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另一个皇宫,是一介平民可以随便进去的吗?更莫要说留宿了。那女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一个傻子都被她利用得淋漓尽致,你竟然轻易与她为敌?我邓家的家产迟早败在你手里!”邓老爷子越骂越顺口,本已经不理事了,又见儿子每年都为自己赚这么多银子,所以便想着安心享晚年,却不知道,原來他竟如此不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这样做事,迟早是要出乱子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拖刘燕香下水
邓老爷听了老子的一番话,方幡然醒悟,有些心怯地道:“这女人,怎地连摄政王都能巴结上?她的背景沒有这么简单吧?”
老爷子道:“你管人家背景是什么?如今刘家邓家联姻了,都是一根绳索上的蚱蜢,刘家好,你的女儿才过得好,刘家倒霉,凝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脑子里休要打什么主意,如今老刘把希望寄托在五奶奶身上,她有点什么事,刘家就不得了了。”
王镇西一直都沒有说话,听到老爷子这句话的时候,他眸光闪过一丝寒意。他与邓家交好,无非是看在邓家的财力上,又因知道之前邓家跟刘家订了亲,那就是说,刘家也可以笼络在手中。但是如今刘家的人跟摄政王楚晔交好,是否意味着,邓家也会攀附摄政王这棵大树?
邓老爷子到底是阅人无数,一见王镇西的神情,便知道他心内的小九九。连忙打岔道:“相爷,今日之事,实在是感激不尽,若不是丞相声威在此镇着,想來那五奶奶也沒有这么顺当便答应放过凝儿。”
王镇西微微一笑,“老爷子说的什么话呢?凝儿也是老夫的干女儿,她出事了,老夫心里也不好过。其实老夫前后为凝儿奔走了数次,都是徒劳,倒是老爷子一出马,事情就摆平了,按老夫说,是老爷子的面子够大啊!”
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倒也算不得是全部虚情假意,毕竟王镇西跟邓家來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当日她收邓凝为义女,确实有几分喜欢之情,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不过是要巴着邓家,以便日后能借助邓家的财力。
第二日邓老爷前去狱中跟邓凝说起龙尹乐的要求,邓凝自是一口拒绝,她发了狠,发誓出去要找龙尹乐和寿头报仇的,让她放弃报仇都不可能,哪里会愿意给寿头磕头认错?邓老爷好说歹说,她愣是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以邓凝看來,她觉得王镇西要把她从狱中捞出來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她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以为自己爹爹不愿意花钱,所以劝她认错,连带着便把邓老爷也恨上了,说几句说不通,就开始发飙骂人,胡搅蛮缠,一副泼妇的架势。
邓老爷也发火了,怒道:“你不愿意,那就等着判刑吧!”
邓凝见父亲这样说话,心里伤透了,当场就大哭起來,说要死给邓老爷看。然后,还果真用头撞墙。邓老爷吓得心肝直颤,连忙哄好了说要出去再走动走动。邓凝就一句话下來,若是两天之内再不放她出去,她就要自尽。
邓老爷只得哭丧着脸去找尹乐。但是尹乐却去了茶园视察,几日都不会回來,他咬咬牙,回去跟几个儿子商量。
商量之下,并未结果。倒是邓大公子狠狠地道:“既然她敢这样欺负凝儿,咱们也不能让她好过,找几个人把她抓起來,叫她害怕!”
其他几个弟弟都纷纷附和,二公子也冷然道:“沒错,这样嚣张的女人,最好是找个男人挫她的锐气。叫她知道什么叫做求死不得,求死不能,让她欺负咱们凝儿欺负得这么开心,我们也叫她试试厉害。”
邓老爷摆摆手,“这样不妥,这个龙尹乐不是简单的人,而且刘府如今跟王府那边走得很近,慎防王爷为她出头。”
邓大公子则嗤笑道:“爹,您还真别害怕,摄政王是什么人啊?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出头?再说,王府跟商贾一向都沒有往來,这个所谓的來往得很近,是谁传出來的谣言?不就是当夜你们听到那女人说的吗?她说的话咱们就要相信了?放心,我都命人打听过了,王府的一个侍卫亲口跟我说,邓家的傻子沒有在王府过夜。”
邓老爷一听,连忙问道:“你的消息來源是否可靠?这事儿轻率不得!”
“爹,是王府的侍卫亲口跟我说的,这还有假?他还说,王爷最近忙国事,几乎都是深夜才回家的。至于龙家那女人,确实是去过王府,但是主要是探望王爷的军师。您想想,王府的军师有十个八个,未必就能在王爷跟前说上话。”邓家大公子言之凿凿地道。
邓老爷沉吟良久,道:“此事万不能让你们爷爷知道,他如今老了,胆子也越发地小,若是当年,只怕他会比为父我还激动几分,早把那女人拿捏在手中,还由得她胡來?”
有了父亲的支持,邓家七兄弟都摩拳擦掌,邓家二公子狠狠地道:“好,就让她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别以为我们邓家是好欺负的。”
俗话说有钱使得鬼推磨,邓家大公子得到父亲的首肯之后,便去找了几个混混,再加上府中三个护卫,前去邓家茶园,打算在龙尹乐回程之时绑了她。
因知道她身边两个丫头武功高强,所以,如今要做的便是先引开她两个丫头。只是想了好几个法子,都不是最佳的办法,因为那丫头几乎是跟龙尹乐如影随形,半步不离的。
还是一个混混张三知道刘家的内情,他建议道:“听闻刘家的老姑奶奶刘燕香跟五奶奶关系不好,甚至还形成了敌对的局面,不如,咱们跟刘燕香合作,让她负责把龙氏引到我们的地方,再行下手。”
这刘家老姑奶奶跟龙氏不和的消息,他们也听过,邓大公子沉吟了一下道:“好,谁负责跟刘燕香洽商?你跟他说,事成之后,一百两黄金!”
混混一片哗然,一百两黄金不是一百两白银啊,可见邓家如今是真的恨龙氏入骨了。
张三眸光一转,道:“这说服刘燕香的任务,说起來也是有些艰巨的,因为刘燕香到底是刘家的人,让她吃里扒外,除了银子,大概还是要费上一番唇舌。”
邓家大公子岂会不知道他心里打的小九九?遂冷笑一声道:“谁能说服刘燕香,加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那是张三两年都赚不來的,他们平日里只是小混混,欺行霸市,一月也不过是混个一两银子,如今是十两黄金啊!就算黑市的换算,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那也是足足一百两白银了。
混混们连忙领命,刘燕香并沒有去茶园,所以找她也容易,在隆兴的西街分店便能找到她。
第一百七十八章快活楼
刘燕香恨尹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以她如今的身份,自然不会跟张三谈,听了张三的话之后,她淡淡地道:“让邓家的大公子亲自來跟我谈吧。”
张三有意赚那十两黄金,遂不断地游说,刘燕香也不心动,甚至眉目都沒抬,还是那句淡淡的话,“让邓家的人來跟我谈!”
张三心急了,推推刘燕香的手腕,道:“姑奶奶,您也得跟我们一条活路啊?”
刘燕香哼了一声,“活路?你知道龙氏的厉害吗?她岂是随便可以算计的?此事不找你们主子商议周全,随随便便就下手,那你们是几个人都不够死的。你尽管回去,若是领不到那十两黄金,姑奶奶这里给你,虽说我不如邓家有钱,只是也不缺这一百两黄金!”
张三闻言,喜上心头,连连笑道:“好好,姑奶奶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我这便回去跟邓公子约个时间,再好好商议一下。”说罢,便急急脚走了!
刘燕香坐在店里,这家分店是全京城生意最差的分店,主要都是零售的客人,店内有两个伙计,都是老家伙,手脚缓慢,所以经常要劳动她去做事。她曾经去跟龙氏抗议过,但是龙氏一句话就把她打了回來,“姑奶奶若是觉得辛苦,那就不要做了吧,回家享福,咱们刘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她恨得牙痒痒,但是如今当家的是龙氏,她能说什么?让她留在家中什么都不做,她也不甘心,毕竟,她认为刘氏家族能有今日的成就,她也居功甚位。龙氏如此错待她,她心里怎能不痛恨?莫说邓家如今找上门來要教训龙氏,就算是她自己,时刻心里也有计较,想着什么时候能狠狠地收拾她一顿。不过她也知道龙氏不简单,此事若沒有个周全的计划,只怕是办不成的。
尹乐去了茶园,刘勤如今跟茶园的大部分人都能融洽相处。其实员工就是天下间脑筋最简单的人,他们容易受到挑唆,是因为待遇不好。当镇压之后再施以小恩小惠,他们大都会臣服。
在茶园工人心里,尹乐这个大波士是白脸,因为她一道严令下來就要改革,丝毫沒有反抗的机会。而刘勤则唱红脸,事事周旋,从工人的立场出发,略微加了一点工钱。工人对比之下,最后还是臣服了刘勤。当然,他们也不敢反尹乐,因为知道如今最大的权力在尹乐手中,他们得罪不起,只是腹诽在心。尹乐深知道,在一家企业里,唱白脸的不是每人都有资格,你的腰骨必须够硬,否则被人戳几下就软的,是沒有资格做白脸的。也因为如此,这个恶人的位置只有她能担当,只有她做了恶人,才能反衬出刘勤的忠厚仁慈。
刘勤自然也知道尹乐为了帮他稳定员工的心,筹谋良多,也心存感激。
这日尹乐看过茶园的情况后,便与漠岩离去。
这一路回程,并无事发生,晚上用膳的时候,寿头还沒回來,尹乐百无聊赖,开始有些想念寿头了。
“不加班吗?”白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來,坐在椅子上,双脚一伸,搭在茶几上。
“不加班,穆人同回來之后,我的工作量少了。”尹乐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无趣地道。
“走,陪我去看看咱们的青楼。”白子道。
尹乐跳起來,“好,说起來,我还沒去过呢。现在装修都好了吗?”
“还有写善后的工作,姑娘们也來了,我们还从扬州那边找了十几个头牌,声色艺俱全。”白子舒了一口气道。他说的姑娘,是指御风教的弟子,她们个个武功高强,卖艺不卖身,负责潜听消息,以及各种“违法”活动!至于从扬州那边找过來的头牌,她们愿意卖什么就卖什么了。
“头牌?我事先声明,我们青楼的所有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尹乐道。
“我们御风教的可以不卖,但是其他姑娘,她们爱怎么做,我们管不了啊?”白子嗤笑,“再说,沒有姑娘玩,那些达官贵人來做什么啊?都开青楼的人了,你清高什么啊?”
尹乐摇摇头,“说你是男人呢,你也不过是一条蛇,男人的心理是什么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得不到的,才是最心痒的。得到了,他來了一次,就未必会來第二次,只有他得不到,他时刻心里想着,便终究会來第二次。达官贵人的心思,是最为复杂也最为简单的,他们征服欲很强,一个青楼女子都征服不了,他们如何甘心?所以,偷不到,便是吸引他们再來的最好方法。”
白子哼道:“天下还有这么愚蠢的人?明知道是得不到的,还浪费钱做什么啊?”
尹乐笑道:“这,就要看咱们姑娘哄男人的本事了。”
白子郁闷地道:“那,咱们青楼岂不是变成了清吧?沒**,只能喝酒聊天吟诗作对,多无聊啊!”
“白子,格调给我高点!”尹乐对他道:“走,带我去看看,名字我想过了,之前你提议的那些都不好,什么绣香楼,春满楼的,一听就沒胃口了。”
“你有格调你自己想,我懒得动脑筋。”白子哼道。
尹乐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嗯,所以我想过了,就叫快活楼!”
白子翻白眼,“格调,这就是你的格调,都这么直接了。而且,还文不对題,这快活楼也沒有真正的快活。”
“你懂什么是真正的快活么?就你这条小蛇,什么都沒见识过。”
“我好歹也是男人,代表男人说话是最有权力的。况且,我不过是为天下男儿争取福利,这青楼沒有卖身的,还第一次见。”白子觉得自己满腔的热情都被尹乐浇灭了,他期待了很久的活色生香,期待了很久的酒池肉林,现在还有木有?木有了!还他还那么尽心尽力地筹备青楼事宜,却原來就是个弹唱的地方。那还开什么青楼,不如开酒楼吧。
“走吧,死男人!”尹乐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出了门口。白子生气了,跺了她一脚,“去去去,胡闹!”
两人嘻嘻哈哈地走了,漠岩也自动自觉地跟在后面,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大门不走,却要翻墙。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子哥
快活楼的装修可谓是美轮美奂,奢华处处,却又透着精致,精致中又有文雅,文雅中透着诗意,诗意里又见暧昧。尹乐赞不绝口,回头就问了一句:“花了我多少银子?”
“两万两!”白子道。
尹乐嗯了一声,“这里这么大,两万两也算合理!”
“两万两是装修,要是算上买店的钱,是五万两!”白子纠正道。
尹乐倒抽一口凉气,“天啊,你这个败家娘们,装修就花了我两万两?你想死啊你?”妈蛋,知道赚钱多难吗现在?心碎了!
“瞧你小气的样?咱们御风教现在收入这么多银子,两万两对你來说算什么啊?说真的,要不是考虑到你那吝啬的性子,我估计会投入四五万装修,这才够豪华奢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销金窟。”
尹乐哼了一声,“敢情不是你的银子你不心疼!”
“你这话赶紧给我收回去,之前说好的,御风教的股份我是占百分之十的。”
“什么百分之十?是百分之一!”尹乐正色地道。事关金钱,还真不能糊涂。
“什么百分之一?说好是百分之十的,当初跟你说的时候,你竖起一根手指,这就是百分之十。”白子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顿时扬高了声音怒道。
“这是什么?”尹乐举起一根手指问道。
“手指!”白子哼道。
“多少根?”
“一根!”
尹乐耸耸肩,“这不就对了?当初我竖起一根手指,说的就是一,百分之一。”
“你混账,你只有十根手指,十根手指的其中一根,代表就是百分之一,你不要欺负我不懂数学。”白子气急败坏地道。
“我哪只眼睛瞧见我只有十根手指?”她双手一散,一招千手观音使出來,白子只觉得眼前一花,是眼前是无数跟手指在变幻着颜色。
这下子轮到白子倒抽一口凉气了,“妈蛋,你这个混账,你设计我?”
“从斗地主开始,你就应该明白,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你在局中,我在局外!”尹乐神色颇为得意。
白子忽地笑了,“好,我被你设计,我心甘情愿。”他淡淡地走向后院,后院设计得十分园林,一条拱桥分隔前院后院,花木掩映中,几栋两层高的房子在花木间若隐若现,院子里点着灯笼,远远看去,灯笼的光线散开,如同一个个光影模糊的萤火虫,他瞧着那些灯笼,回头看着尹乐,“御风教所有的财政收入,都在我手中掌握。换言之,你这个教主哪怕是要用一个铜板,都得问我,谁占多少又如何?我哪怕是一个子儿都不占,那银子我爱花多少花多少,爱不给你花就不给你花,你咬我吃啊?”
尹乐当场傻了眼!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她太懂了。随即扬起一个笑脸,凑到白子跟前,然后搭在他的肩膀道:“瞧你,不过是跟你说说笑的,我之前说了百分之十,那当然是百分之十的,我都这么多钱了,贪你那点钱做什么啊?”
“沒事,你就贪吧,你就作吧,人家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你迟早是作死的。”白子毫不留情地道,知道这个女人贪钱了,却沒想到连他那一份都想贪了。
“我沒贪,不过是想帮你存起來,以后给你娶媳妇买大屋。”尹乐哄道。
“你当我是寿头?这么好哄?哼,你终于承认当初斗地主,你是出老千了,我就说,怎么可能我跟小如都这么倒霉,原來是着了你道。不过,幸好御风教由我來管数,以后你嚣张,我就拿你的银子出去派人。”白子一副大仇得报的痛快样子。
“有事好商量,大家都是朋友了,何必做到这么绝?”尹乐还是一脸的好脾气,沒办法,命根子在人家手里揣着。
“是很好商量的,先喊哥!”白子傲慢地坐在新送來的太师椅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痛快啊!
“白子......哥!”
白子鄙视地看着她,“龙尹乐,你原來也是一个欺善怕恶的主啊,往日对你就是太好了,以后我可得对你刻薄点,想用钱,可以,先问过你白子哥!”
“你不要太过分啊,御风教是我的,钱也是我的,我大不了给你十一个百分点。”已经很豪爽了有木有?已经要了她半条命了有木有?
“纠正,御风教是你的,钱是我的,你要是不爽,那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破罐子破摔,谁怕谁?白子已经恨不得马上去去找绿荷來看看龙尹乐吃瘪的样子了,太痛快了。
龙尹乐顿时做不得声,嘀咕道:“你是逼着我煲蛇汤!”
“在你煲蛇汤的前一天,你的银子将一文不剩!”白子傲然道。
“得了啊,再作就过分了!”尹乐警告道。
“是你先不尊重人的,我和绿荷跟你來到这里,累死累活不说,还落不到半点好,我跟你客气什么啊?反正你也不能做我老婆,一拍两散!”白子到底是把心底话给露了出來,当初跟着她來,目的就是要泡她,如今她不受泡,还跟魔神在一起了,他自然是要翻脸了。
尹乐也坐了下來,说起这个,多少有些郁闷,“白子,你会遇到好女人的。”
“我自然会遇到好女人,以后这快活楼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个个都比你漂亮!”
“我说正经的!”尹乐瞧着他。
白子见她收起一脸贪钱的脸色,也正经了起來,叹息一声道:“得了,放心,我不会跟魔神抢人,我自己那点本事我还是知道的,我再能耐,也不过是蛇妖,他是魔神,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弄死。”
“你说这个,我心里慌得很。”尹乐一想到他的身份,心里就不踏实。
白子横了她一眼,道:“怕什么?路阳星儿和小海都在这里,再不济,还有我呢。”
尹乐瞧着白子,“你还愿意帮我?不恨我黑了你的钱?”
“谁稀罕钱?我白子要什么沒有?是你这个贪钱罐才会把钱当做命根。得了,快活楼的事情你不要担心,开张的时候你过來跟姑娘们吆喝口号就行,其余的事情,有我跟漠岩和红颜呢。”白子知道她辛苦,虽然刚才故意气她,也不过是出出心里的郁闷气,到底是舍不得她难过劳累的。
尹乐眨眨眼睛,“白子哥!”
“起鸡皮疙瘩了!”白子做了一个打冷战的动作,站起來道:“去后院看看,保管你说漂亮!”
第一百八十章 尹乐被绑
第二日,是隆兴所有分店的掌柜回來总店开会的日子。这种例会是尹乐要求开的,每月一次,主要是汇报各个分店销售和入货的情况,当然,事无大小都可以拿出來说一说。
刘燕香自然也來了,她今日似乎神采飞扬,见到尹乐,也十分热情地打招呼。而在往日,她是阴沉着脸,很少说话的。
会议接近尾声,尹乐依照往日的惯例,让各分店的掌柜们一同往聚贤楼用餐。每月的例会之后,尹乐都会请掌柜们吃饭,顺便联系一下感情,这日也不例外。
然而,今日散会之后,尹乐刚下去吩咐了小宝几句,便看到西街分店的伙计阿四火烧火燎地赶來,他进门看到刘燕香,便着急地道:“老姑奶奶,您赶紧回去看看,店里來了几个泼皮,说是要收取保护费,我们不给,他们便把店门给拆了,如今正坐在门口,來往的客人都不敢入门了!”
刘燕香怒道:“哪里來的泼皮?竟敢在咱们隆兴茶庄收保护费?”
“不知道,很生面孔,应该是外乡人,说的不是京城口音!”阿四急得是团团转,“如今细祥还被他们困在店里,我们要不要报官?”
“不必报官,这事儿闹大了手续繁琐,但是官府那边就得走好几趟。”刘燕香回头看着尹乐,道:“东家,你的婢女不是会功夫吗?能否借我一用?”
红颜去了调查陈襄平的事情,如今在尹乐身边的人便只有漠岩。尹乐瞧着漠岩道:“你去一趟吧,摆平了之后直接去聚贤楼,我等你吃饭。”
漠岩领命,“是!”
刘燕香嘴角微微扬起,道:“好,有漠岩在,我们就不怕他们,阿四,走,我们回去,且看哪个混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说罢,便率先走了出去,上了轿子,对轿夫道:“快,西街分店!”
阿四合漠岩尾随在后,漠岩跟得很紧,倒是阿四显得有些吃力,轿夫脚步快,漠岩是有功夫的人,走起來自然不吃力,倒是难为了阿四。
这个,便是刘燕香的诡计,只有驶开漠岩,张三他们才有下手的机会。每月的聚餐,龙尹乐一定不会缺席,到时候,她与其他掌柜会分别乘坐轿子前往聚贤楼。她事先把尹乐的轿子颜色告知了张三,到时候张三见机行事,便十拿九稳了。其实就算不说,她都知道龙尹乐的轿子一直都在最前面,她喜欢先到聚贤楼跟掌柜先安排一下,然后等人齐了就上菜,这女人,对家里的人不见这么好,对外人总是招呼周到。不过你若是说她对员工好吧,但是有时候又声色俱厉地骂人,凶巴巴的,这样的人,真心不适合当家。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果然,尹乐的轿子先行,其他掌柜则在店里等一刻钟左右才出发,他们都知道尹乐会事先安排一切,所以等一刻钟的时间去就适合了。
尹乐的轿子去到西葫芦巷口的时候,忽然跳出來几个蒙面大汉,手里晃着大刀,其中一人怒吼一声:“停下!”
轿子被重重地放在地上,轿夫们只是赚钱糊口,见此阵仗,早吓得躲在轿子后面,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虚问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那为首的大汉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大刀,道:“和你们无关,滚!”
尹乐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见此阵仗,倒也不怕,淡淡地身后的轿夫道:“你们快走吧,他们的目的是我。”
“五奶奶.......”轿夫见她如此勇敢,面对着几个持刀大汉半点惊惧也沒有,心中都暗自佩服,只是也知道此刻并非逞英雄的时候,随时会连累自己送命的。家中还有老小妻儿,他们不敢上前,遂道:“五奶奶小心,我们这便去找人來!”说罢,都仓皇逃命!
尹乐瞧着眼前这几个乌合之众,至于为何说她是乌合之众,是因为瞧他们的持刀的手势,还有行走的时候,步履过重,扬起了一地的尘埃,但凡懂点轻功的,懂不会是这样的走路的步伐。相反是那些不懂武功的人,以为步步踏重,便能营造出威风的姿态來,何其肤浅!
“是邓家的人让你们來的?”尹乐心中有数,至于为何会一开口就戳破他们,只是想听听他们能找什么借口掩饰。尹乐一时还沒怀疑到刘燕香身上,毕竟今天刘燕香的表现算是无懈可击的。
那蒙面人似乎沒料到她会猜到他们的身份,所以眸光有一刻的惊诧,但是随即,他便镇定了下來,冷笑道:“不认识什么邓家的人,今天算你倒霉,我们哥们正好手头紧,五奶奶财雄势大,从指缝里给我们流一点,都够我们吃一辈子的。五奶奶识相的,站定让我们兄捆了,少受些罪!”
尹乐眼尖,发现胡同口潜伏着三个男人,看不清面容,只露出衣衫的一角,听呼吸估计是三人。呼吸声吐纳有序,应该是练家子,尹乐不确定王镇西是否牵涉其中,若是邓家,应该沒这么大的胆子吧。那天她可是都把话撂下了,而邓老太爷也分明知道刘家如今和王府的关系,邓老爷子不是糊涂的人,按理说,不会做这种找人绑她的幼稚事情吧?只是也不排除邓老爷子是完全不知情的。当然,也可能是王镇西想找人刺探她的身份,因为那天他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他大概是听出了她的声音。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御风教的人,只怕刘家也不得安宁。
尹乐神色变幻着,自然,也不能自动受绑,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还得來一招苦肉计。
所以,她转身便跑,只是脚步踉跄一下,便扑倒在地。几个蒙面人急忙冲上前,一把揪住她后背的衣衫拖她起來,立刻捆绑了她,用手绢把她的嘴巴给绑住,尹乐配合地射出惊恐而愤怒的眸光,但是为了少些遭受不必要的苦头,她还是十分配合的。
她被装进一只布袋里,被人抬离现场。
离开葫芦巷口,尹乐便知道她猜测得沒错,这中间,果然是有练家子,是三个人,脚步轻快,行动迅捷,动静很小,算不得绝顶高手,但是,也不是三流之辈。
第一百八十一章心虚
而那边厢,各分店的掌柜们在尹乐出发一刻钟之后,也从总店出发,去到聚贤楼。
而此时,那边漠岩与刘燕香也摆平了闹事的泼皮,來到了聚贤楼。
问了聚贤楼的掌柜,掌柜却说五奶奶还沒有來。大家都诧异了,穆人同道:“不可能的啊,五奶奶比我们先出门的。”
刘燕香道:“大概是路上耽搁了,我们先坐下等她吧!”
漠岩并沒有显得担心,跟着众人一同上了楼,在这个世界上,能伤她主人的,还沒出生呢。
轿夫逃走之后,首先去了顺天府报案,然后赶回总店,总店只有几个伙计在忙着,说是掌柜们都出去了,他们又急匆匆地赶去聚贤楼,聚贤楼那边的人,已经等了许久,有些坐立不安了。
刘安和刘勉是最迟來到的,因为他们开完会之后又去洽谈了一下订单契约的事情,才匆匆赶去聚贤楼。
本以为大家都在等他们,结果,去到却发现本來最早來的那位,如今却还不见人影。
正欲让人去找一下,便看到轿夫们冲了上來,众人见此情况,心中皆是一惊,刘安一把揪住那轿夫,问道:“五奶奶呢?”
轿夫哭丧着脸道:“五奶奶遭绑了,我们已经报官了!”
刘燕香一愣,猛地上前一个耳光打在那轿夫脸上,怒道:“谁让你报官的?这要是惹恼了绑匪怎么办?”
那轿夫心中本已经怕极了,如今听了刘燕香的话,早吓得魂飞魄散,是啊,原先怎地沒想到这点?这若是惹恼了绑匪,那五奶奶还有命?
众人急得团团转,倒是漠岩冷静地道:“大家先不要惊慌,此事我们回去再议!”
刘安伸手压了一下,道:“诸位掌柜,你们先回店里,这事儿,让我们处理就行了,这件事情,大家暂且保密,莫要让其他人知道。”说罢,便低头跟刘勉说了两句,刘勉点点头,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急急地跟大家抱拳告辞。
刘燕香自然也跟着回去,刘燕香见漠岩看着轿夫们,便伸手拉她,微愠道:“走吧,回去商量一下怎么救你的主人!”漠岩不着痕迹地松开,淡淡地道:“老姑奶奶先走!”
刘燕香到此刻,才有些害怕,事情似乎是有些脱离控制了。因为,当初商议好的,刘燕香负责稳住刘府的人,不让他们去报官,他们这边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会第一时间跟她联系。但是现在,人抓走了,也报官了,什么情况自然还不能了解清楚。她知道龙尹乐这人诡计多端,会否被她逃脱?
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是无法置身事外了,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老爷子知道尹乐被人绑架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哦,报官了吗?”
众人都无法理解他为何冷静,姜君夏着急地道:“爷爷,绑架啊,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老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冷静了,他会这样的反应,全因他知道尹乐是御风教的人。他对御风教了解虽然不多,但是也知道御风教人个个武功高强,他的孙媳妇,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更何况,她还是御风教最大的那位,就算刘家什么都不做,御风教的人也能把绑匪的老窝给端了。
老爷子瞧了姜君夏一眼,道:“如今心急也是无补于事,都已经报官了,让官府的人去调查吧,若是单纯的绑架,肯定会有人联系咱们要赎金,安儿,你先筹备一笔赎金,静候绑匪的消息。”
“是的,爷爷,如今店里有流动的银子,随时可以拿出來,只是不知道绑匪索要多少。”刘安初步估计过,若是一般的绑匪,要的赎金大约会在一万两以下,一万两店内是随时可以拿出來的。
“我们很快就知道的!”老爷子道,顿了一下,他又道:“此事万万不能让晔儿知道。”
刘晔心思单纯,又极为上心尹乐,若是他知道,肯定担心死的。
“嗯,晔儿如今还在王府,咱们封锁了消息,王府那边是不得知的!”刘安道。
老爷子为稳妥起见,问了漠岩一句,“你如何认为?”
漠岩站在门口处,双手抱胸,淡淡地道:“她会平安回來的!”如此笃定,让刘燕香心中为之一惊,她凭什么这么笃定?对了还有一个叫红颜的丫头呢?最近几日都沒见过她。
她问道:“那红颜呢?你们不是贴身伺候五奶奶吗?怎地只剩下你一人?哎,此事说起來,我也有责任,分店有人闹事,我让漠岩跟我一同回去处理,若是漠岩在她身边,只怕就不会出这事儿了。”她说得十分内疚,只差点沒掉下眼泪,可往日她跟尹乐的关系如同水和油,彼此不相容的,如今这般的悲伤内疚,反而有几分引人怀疑。
漠岩一向心思缜密,把此事前后联想了一下,便知道刘燕香大概也是参与其中的。但是她沒有说破,只回答了刘燕香的问題,“红颜被主任派出去做事了!”
老爷子也把刘燕香的话听在心上,他问道:“分店那边出什么事了?”
刘燕香道:“今日无缘无故有几个泼皮來收保护费,还在店里闹起來了,当时我在总店,阿四前來禀报,东家便让我与漠岩一同过去处理。”
漠岩眉毛一动,分明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让自己跟随她过去的,如今倒好,说话含糊不清,把自己的嫌疑撇除在外。如此此地无银,反而显得心虚。
老爷子微愠,“什么泼皮?哪个不长眼的泼皮竟敢到咱们隆兴來捣乱?马上命人去调查一下,这泼皮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就在尹乐被人抓之前出现,分明是有意混淆视线,制造混乱,好让漠岩分身前去。漠岩,当时是五奶奶吩咐你前去的还是有人提议的?”老爷子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人,这点小把戏一眼就看穿了。这五奶奶身边两名侍女懂得武功,刘府乃至店里的伙计都知道的,有这两人在,要下手不容易,唯一的办法,便是支开她们。红颜被派出去做事了,留在尹乐身边的就只有漠岩,再把漠岩驶开,要下手,便容易多了。
只是,她们大概不知道,他们抓走的,将会是他们这辈子心头最大的噩梦!
第一百八十二章 里应外合
漠岩还沒开口,刘燕香便脸色惨白地道:“爹,是女儿提议让漠岩去的,女儿知道漠岩会功夫,所以便让她去帮我教训几个混混,但是打走那些混混,我们已经立刻赶到聚贤楼了,我和漠岩都不知道事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她极力让人相信她跟漠岩是同一个想法,企图敢漠岩站队,但是这样的刻意,却显得十分蹩脚。
刘老爷子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望蔓延开去,他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慢慢地饮了一口,这件事情,若沒有里应外合,打死他都不相信。
刘燕香见老爷子这副神情,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惊惶地道:“爹,莫非您不相信女儿?”
老爷子瞧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你平日虽然说跟尹乐有些不和,只是爹料想你也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勾结外人來绑架她。”
这话,说得刘燕香心里更忐忑不安,她勉强扯开脸皮,道:“那是当然的!”
老爷子和气地道:“你先回去做事吧,大家都散了,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报官,就等官府处理吧。”
刘安道:“爷爷,我留在家里等消息吧!”
“嗯,安儿,此事由你处理!”老爷子放下杯子,抬头看着刘安,“估计一会,官府的人便要过來,你去跟官府那边说明一下情况!”
“是,爷爷!”刘安应道。
管家扶着老爷子回屋了,刘安瞧着爷爷的背影,微微叹息了一声,自从晔儿受伤那一次开始,爷爷便似乎一下子老了。
刘燕香嗫嚅不安地上前对刘安道:“安儿,有什么需要姑姑帮忙,尽管开口吧。”
刘安担忧地道:“姑姑,谢谢你,但是就目前情况來看,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你还是先回去看好店吧,以防那些泼皮又來闹事。”
“无妨,他们不会來的。”刘燕香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便连忙加了一句,“今日漠岩给了他们一顿饱拳,想來他们是不敢再出现了。”
姜君夏前思后想了一下,觉得事情很有可疑,她与颜慧对视一眼,问漠岩道:“漠岩,尹乐为何会走西葫芦那条路,去总店去聚贤楼,有三条路,一条是大街道,一条是小巷,而西葫芦巷子那边,应该是最曲折的,她为什么有正道不走,有捷径不走,却偏要走西葫芦?”
漠岩的回答让大家都啼笑皆非,“主人一向都用西葫芦巷走,因为,西葫芦那边有个豆腐西施,做的豆腐花可鲜嫩了,主人每次都会路经那边去买一碗豆腐花。”
“她爱吃这个?以前沒听她说过的?”颜慧奇异地道,她五奶奶爱吃,随便招呼几个人去给她买不就行了吗?为何要亲自去?
“其实主人对于吃一向很挑剔的,也很专情,她酷爱吃豆腐花,几乎每天都会去吃一碗,除非是忙得沒有时间了。她不会让人去买,她说,豆腐花要在现场吃才鲜嫩甜滑。”
刘安沉吟了一下,道:“难怪她每次都用西葫芦巷,我们从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途径那边,原來是因为这样。但是,知道她用哪条道的人不多,而那些绑匪肯定是事先潜伏在那边的,爷爷刚才暗示有人跟绑匪勾结,我们得逐一排查一下。”
刘燕香附和道:“是啊,得慢慢排查!”只是心中已经慌得一直颤抖,她原本设想的这件事情,只是抓走了龙尹乐,她负责稳住刘家,然后那边教训完龙尹乐便自然会放她回來,至于邓家的人如何教训龙尹乐,她选择性地忽视,邓家那几个小霸王,旁人不知道便罢了,但是刘燕香却是很清楚的,年长那三个还算靠谱,年幼的四个,简直就是小淫棍。她其实心中清楚,龙尹乐落在他们手上,会遭遇些什么事情。但是,她也正好要挫她的锐气,正好出档子肮脏事,好把她从东家的位子上扯下來。她虽然不能做隆兴的当家,但是也不能便宜了龙尹乐。
女人,永远是嫉妒女人的,尤其自以为有能力的,总会嫉妒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
顺天府那边在接到报案之后门边去了案发现场那边调查取证,取证完毕,才來到刘家这边问口供。
着重问了刘燕香和漠岩两人,记录一番便要离开。刘安拉住捕头问道:“陈捕头,这事儿,有什么眉目吗?知道是谁做的吗?”他知道官府中人,多多少少对黑帮有些了解,他们可能心头已经有了头绪。
陈捕头摇摇头道:“目前來说,线索不多,但是放心吧,我们会仔细调查,我会留下两名官差在这里,等候绑匪的勒索信,若沒有勒索信,基本可以确定是仇家所为。”
刘安一愣,“什么?仇家?我们隆兴哪里來的仇家?”
陈捕头道:“你隆兴沒有,但是不代表你们五奶奶沒有,再说,隆兴的生意这么大,难保会沒有个嫉妒的人,而你们五奶奶以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份,首先任职隆兴当家,又接任了茶商联盟会的会长,莫说外面红眼的人多了去,就连你们刘家,相信也不少人嫉恨吧?”
刘燕香陡然抬头,怒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企图挑拨我们刘家的关系吗?我们沒有人眼红,隆兴的当家,是有能者居之,我们只会服从,沒有你说的眼红!”
颜慧上前道:“姑奶奶不必激动,这陈大人不明白咱们家的情况,一时说错了也是有的。”说罢,她又对陈捕头道:“陈大人,我们刘家,虽说开始的时候对尹乐是有些不理解,但是如今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都对她心悦诚服,所以不存在你说的什么嫉妒眼红。”
陈捕头道:“二奶奶,现在案情未明,所有的推断都可以协助破案,当然,我们也不做沒有根据的推断。我们且回去回禀了路大人,这个案子,还需要你们严密的配合。”
“陈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颜慧应道,事关尹乐安危,自然是大意不得的。
刘安送走了陈捕头,便急忙命人去茶园请刘勤回來。刘勤是大哥,他一向沉静理智,现在家中的主心骨被人抓走,刘安心里也惶恐得很,往日里总觉得自己比大哥好,但是如今出事,他心里还是下意识地希望大哥能回來支撑。
第一百八十三章流落的孙子
漠岩等官差走后,便打算出去找人调查此事。虽然对尹乐有信心,但是作为下属的,也应该时刻关注事情的动向,做出适当的安排。
她一回头,便看见小九趴在门口偷听,她喝了一声:“你怎么回來了?五爷呢?”
小九笑嘻嘻地道:“五爷还沒回來,他说天气冷了,让我回來给他取一件袍子,我找了一下,沒找到。”
“袍子?衣柜里多了去了!”漠岩走出去,领着她往屋里走去。
“我找过了,都沒有他说的那件,叫什么暖冬袍!”小九道。
漠岩无语了,为了这件衣裳,他连主人都卖了。这件衣裳她怕尹乐瞧见生气,所以锁在了柜子里。
漠岩回屋取出袍子递给小九,道:“他好不?”
“好着呢,都胖了,太妃每天给他张罗好多东西,他现在欢喜得就跟开笼雀一般。”小九喜滋滋地道,因为寿头有好东西吃,连带她跟小香都吃香喝辣的,日子说不出的滋润逍遥。小九软趴趴地伏在漠岩肩膀上,问道:“咱们主人被绑架了吗?谁这么大胆敢绑架咱们主人啊?”
漠岩拉开她,道:“这事儿不许声张,给五爷知道了不得了!”
“放心,我不告诉他,就他那性子,知道了不得嚷着回來?在那边住得好好的,还好多好东西吃,回來做什么啊?”小九笑嘻嘻地道。
漠岩戳了她脑门一下,“小样,就知道吃。快点回去看住五爷,如今天气渐寒,晚上记住帮他盖被子!”
小九道:“小香会帮他的,晚上我睡得很死!”
“事事指望小香,你以为小香是铁人啊?你记住,主人千叮万嘱让你看住五爷的,要是再出点幺蛾子,仔细主人丢你回水里!”漠岩道。
“漠岩姐你可不要吓唬小九,小九可喜欢人间了,再不愿意回去!”小九嘟嘴道。
漠岩笑笑,又仔细问了寿头的情况,小九说寿头最近肠胃有些不适,漠岩想了想,回房取了一些丹药给小九让她谨记跟寿头服用。
小九笑道:“漠岩姐对五爷真好!”
漠岩瞟了她一眼,“多事,去吧!”
小九出门之后,漠岩也跟着出门了。刚出了门,便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徘徊,她一走上去,那人便赶紧躲开,漠岩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是什么人?來这里做什么?”
那人面容肮脏,衣衫也破旧不堪,年纪约莫十七八,被漠岩提住,更吓得浑身哆嗦,他颤抖的手在怀里摸了一下,掏出一个铜质令牌,上面写着一个风字,然后颤声道:“是一个叔叔让我來这里找一位叫漠岩姑娘的人!”
漠岩放下他,取过他手中的令牌,这个是御风教中“渺踪堂”的令牌,渺踪堂一般负责收集资料和寻人。她反过來看后面的编号,写着“一五一”,她顿时想起,当然尹乐当茶商联盟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一位叫陈杜大的老板,帮他寻找失踪的孙子。而当时是她亲自下派的指令,授予渺踪堂一五一去办。如今令牌在此,莫非一五一已经遭遇不测?
她急问道:“那给你令牌的人如今在哪里?”
少年道:“他与我一同入京的,但是今日他在大街那边瞧见有人抬东西,便被我令牌让我自己來这里找人,他走了!”
“抬东西?”漠岩知道一五一不会这么沒分寸的,一定是出了点什么事。她对那少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漠岩,你跟我进來!”
少年傻傻地看着漠岩,“你就是漠岩姑娘?大叔让我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一定要进了刘府才会见到漠岩姑娘的!”
漠岩无语,“好,你跟我入府,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次!”
少年被她拖着进了刘府大门,漠岩知道这陈家的这位孙少爷,是六岁才被拐走,六岁,应该已经有记忆了。她问道:“你记得你爹娘吗?”
少年憨憨地道:“我沒有爹娘,邱叔说我爹娘死了,然后姑姑把我卖给了他!”
漠岩道:“这位邱叔,是你养父吗?”
“是的,邱叔沒有儿子,然后我姑姑就把我卖给了邱叔!”
“你先洗个澡,换身衣裳,一会我带你去见你爷爷!”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陈杜大的孙子,得让陈杜大认清楚。不过,漠岩相信渺踪堂的实力,既然一五一带他回京,相信身份方面已经有九成的可信度。
“我爷爷还沒死吗?”少年一愣,在他记忆中,确实是有个爷爷的,但是具体却记不清楚了,爹娘的印象在他脑袋中也已经模糊。只是依稀记得,并不十分清晰。
“你记得你有个爷爷?”漠岩问道。
少年点点头,“记得,我爷爷叫大肚子!”
漠岩一愣,“大肚子?什么大肚子?”记忆中,这位陈老板是个很干很瘦的人,沒有大肚子,不过,瞬间她就明白过來了,陈杜大,大肚子。
“爷爷叫大肚子!”少年笃定地道,他对家人模样记忆得不清晰,但是这个称呼却记住了很久。其实也难怪,当初陈杜大喜得孙儿,最大的喜好便是含饴弄孙,也经常笑嘻嘻地跟孙子说他就叫大肚子。而少年听得多了,自然就记在了心中,并且印象深刻。
漠岩笑了笑,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九牛!”少年回答道。
“啊?九牛?谁帮你起的名字?”
“邱叔啊,邱叔说希望我有九牛二虎之力,所以我叫九牛!”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希望我有九头水牛那么大的力气,那样耕种就不花力气了!”
“那你还记得你被卖之前的名字吗?”漠岩回头问他。
少年摸摸脑袋,道:“不记得了,不过好像叫丫丫!”
“丫丫?”漠岩诧异地看着他,“你会不会记错了,丫丫应该是小女娃!”
少年摇摇头,“我就叫丫丫!”
漠岩不确定了,这陈家虽说不是书香门第,但是也是大户人家,家财万贯,断不可能把自己的孙子取名为丫丫的。就算乳名,也不该起个女孩家的名字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病榻上 的老人
漠岩想着,还是等一五一回來问清楚再做打算吧,或者,也可以去陈府那边打听一下。
漠岩暂时把九牛安置在府中,然后去林海海府中为寿头拿点药,寿头的肠胃一向不太好,以前吃食不定时,又经常吃隔夜的饭菜茶点,肠胃落了毛病,如今在王府,大概太妃招呼得甚好,大吃大喝,所以肠胃病又犯了。刚才给小九的丹药,不过是些调理水土不服的药丸,真要让他好起來,还得找林海海抓药。
去了临海医馆,却被在临海医馆坐诊的大夫告知她林海海出诊去了,能让林海海出诊的,一定是重症,漠岩多口问了一句:“什么症?要劳动林大夫出诊!”
大夫一边为漠岩抓药,一边道:“哦,是广昌龙的陈老板,他有肺病,如今都咳血了!”
“陈老板?”漠岩一愣,广昌龙的老板就是陈杜大,他病重了?
“就是他,哎,想想也可怜,他儿子媳妇都死了,唯一的孙子也被人拐带走了,如今孤家寡人,若一旦有什么事,这万千家财,又有何用?生不带來死不得去的!”大夫是京城人士,又是个京城通,对京城种种了如指掌,这陈家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漠岩听了,心头有些不安,这陈老板若是沒事倒好,若真有什么事,他又还沒跟孙子相认,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啊!
她取了药,本想去寻尹乐的,但是决定还是先回去带九牛去见见陈老板,先不说九牛的身份,只问清楚其中的有悬疑地方,若证实不是,那便带着九牛离开。那样,也算不得令他失望了。
这样想着,她便急忙去了一趟王府,把药交给寿头,又叮嘱了几句,寿头说他多住两日就要回去了,说念着尹乐。漠岩推搪过去,说尹乐最近忙着,回去也沒时间陪他,让他再多住两日。寿头一向很听漠岩的话,只得依了漠岩,只是临走的时候却拉着漠岩的手让漠岩多些來看他,还说要给漠岩留好吃的,漠岩感动了一番,又跟星儿寒暄几句后离开。
漠岩回府后,找到颜慧说陈老板病了,尹乐曾经交代过她让她去探望陈老板的,颜慧便命人取了些补品,让漠岩带过去,后又觉得不妥,毕竟漠岩只是刘家的下人,陈老板是商会的人,有头有脸,便让刘安跟着过去。
刘安本留在府中等刘勤回來,如今听说陈老板病了,尹乐又出事,他自然是要对付这些赏赐应酬之事宜,便跟着漠岩一同过去。
九牛也不知道漠岩要带他去见何人,只是他初到刘府,见刘家如此富贵,心中惶恐,站立不安,连丫鬟姐姐给他张罗的食物,都不敢多吃,漠岩说要带他出去,他如获大赦,连忙便跟着漠岩出去了。
來到陈府,刘安先让随从送上拜帖,在门口等了一会,便有门房领他们进去。
陈老爷的宅子很大,装饰十分精致华丽,漠岩问九牛,“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九牛摇摇头,“沒有,我从沒來过这里!”
“一点点印象都沒有?”漠岩不死心地问道。
“沒有,我沒來过,怎么会有印象?”九牛觉得漠岩问得有些奇怪。
漠岩有些失望,六岁,应该是对自己居住过的地方会残留一些记忆,但是他对着全然陌生,一丝印象都沒有,似乎是真的从未见过。其实漠岩哪里得知,陈老爷的宅子曾经大火,这里的一切都是重新改建的,格局装修全然变了模样,就算九牛是陈老爷的孙子,也不可能认得。
林海海已经离开,管家出來迎接他们的。
刘安上前问道:“陈伯伯可好些了?”
管家叹息道:“情况还差了,老爷的病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他事务繁忙,一直都拖着不看大夫,拖到如今,许多大夫都说药石无灵了,后得人介绍说临海医馆的林大夫医术高明,这才请她过府,这不,她刚走沒多久!”
“是什么病?”刘安问道。
“肺病!”管家压低身影道。
刘安一惊,肺病可是会传染的。管家见刘安这副神情,道:“放心,林大夫说这种肺病是不会传染的,并非是肺痨,说是什么肺部感染了细菌,发炎!”
“肺发炎?肺如何发炎?莫非伤了肺腑?”刘安不明白地问。
管家苦笑摇头,“小人也不知道,只是林大夫是这样说的,老爷也不相信,只是其他大夫都治不好,老爷心里也有打算了,刚才还命小人去准备寿棺!”
刘安闻言,心中骇然,竟不知道病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管家对刘安道:“二爷若是怕的话,小人可以转告老爷,说二爷來过,不必进去了!”
刘安连忙道:“李管家说的什么话?莫说不会传染,哪怕是会传染,刘安身为晚辈子侄的,也自当进去问候一番。”
管家感激不尽,道:“自从传出老爷有病,陈家已经是门庭冷落,难得二爷还如此惦记着老爷,小人在此先行谢过。”说罢,便作揖行礼。
刘安连忙托住管家的手,道:“不必多礼了,咱们进去看看陈伯父吧!”
管家躬身请刘安,几人往陈老爷的房间走过去。
陈老爷躺在床上,不断地咳嗽,胸口起伏,有气难喘的模样,脸色苍白,泛着青色,嘴唇有些掉皮,嘴角有些许白色的泡沫。他见有人來了,但因刘安背着光,有些瞧不清楚,他强撑起身子抬头仔细瞧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地喊道:“是二爷來了?”
刘安连忙上前问候,“是我,陈伯父,身子可见好些了?”
陈老爷坐起來,管家连忙在他身后放了一个软枕,只这么个动静,陈老爷便气喘吁吁的,他苦笑一声,“我,大概是大限到了!”
刘安连忙道:“不许胡说,不过是小病,吃药就能好。”
管家叹息一声道:“老爷,听到沒有,必须得吃药,不吃药怎会好呢?”话音刚落,便见下人掀开帘子端着一碗药进來,道:“老爷,吃药了!”
陈老爷闻到药味,便一阵厌恶,“不吃,端出去倒了!”
管家急道:“不可,有病不吃药怎地行?”
陈老爷瞧着刘安,问道:“你们五奶奶呢?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请她过府跟我说几句话吧。我有些事情想要问她,她当日答应我帮我寻找我孙子的下落,我想知道如今可有眉目。”
第一百八十五章 帮派中人
刘安闻言,长长地叹息一句,“五奶奶外出了,只怕要几日才能回!”
陈老板虽然病了,但是却沒糊涂,若是出外,刘安不会这样叹气皱眉,只怕其中出了事情。他把管家与下人打发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安知道陈老板心水清,便也不瞒他,道:“五奶奶遭绑了!”
陈老板愕然,“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哪帮人做的?”
“今日失踪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已经报官了,等官府去查吧,如今大哥已经回家,等着绑匪的勒索信!”刘安道。
陈老板激动了,连连拍着床板道:“糊涂,糊涂啊,这事儿怎么能报官?惹恼了绑匪,五奶奶就回不來了!”
漠岩道:“放心,五奶奶会平安回來的。至于五奶奶答应为陈老寻找亲人一事,五奶奶沒有忘记,一直都有派人在外面寻找打听,我今日过來,便是要核实一些资料,好方便我们寻人。”
陈老板眯起眼瞧了漠岩一眼,道:“我认得你,你是五奶奶身边的侍女。”
九牛一直站在漠岩身后,有些好奇有些深思地瞧着陈老板。只是因为背光,陈老板并未看清他,只以为是刘安的侍从。
漠岩道:“是的,我叫漠岩,是五奶奶身边的人。陈老板,您若是想见到孙子平安归來,一定要遵照大夫的吩咐,吃药配合治疗,这个其他大夫,我不敢说好不好,只是这位林大夫,确实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不瞒陈老板说,前些日子,我们五爷堕湖,救上來的时候已经沒了呼吸,幸得林大夫妙手回春,您想,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她都能救活,莫说您这点小病了!”
陈老板苦笑一声,“姑娘休要哄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前后我都瞧过好几个大夫了,个个都束手无策,有的还让我准备身后事,这林大夫乃是一个年轻女子,医术再高明,能高明到哪里?再说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人,还沒见过有人死了还可以救活的!”
刘安正想相劝,九牛却在一旁开口了,“你若是怕药苦,用糖冬瓜送就是了!”
陈老板的身子陡然一震,他伸长脖子,仔细盯着漠岩身后的九牛,巍巍伸手招呼,“你.....你走上前來让我瞧瞧!”
九牛见他如此,有些害怕了,躲在漠岩身后不敢动。
漠岩瞧见陈老板的反应,心头微喜,回头问九牛,“丫丫,爷爷叫什么名字?”
“大肚子!”九牛道。
陈老板闻言,陡然掀开被子,巍巍地下地,要扑向九牛。刘安连忙上前扶住,道:“陈伯父,您这是做什么啊?”
“快.......”陈老板激动过头,一阵咳嗽袭上來,直咳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來,喊道,“丫......丫!”
九牛瞧了漠岩一眼,漠岩道:“去吧,他就是你爷爷!”
九牛有些怯怯的,瞧见陈老爷那激动狂喜的面容,心底深处涌起一股熟悉感,他挪步上前,扶着陈老爷,问道:“你是我爷爷?”
“丫丫!”陈老爷一把抱住九牛,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九牛本不想哭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听到陈老板的哭声,他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掉下來,哭着哭着,便也嚎啕大哭起來。
刘安愣住了,他看着漠岩,问道:“怎么回事?”
漠岩道:“五奶奶之前答应过陈老爷,说要为他寻回失散的孙子,今日才找到,因不知道是真是假,便带着他过來给陈老爷认一下,本想问清楚具体的情况再说的,但是想不到一句糖冬瓜,陈老爷便认出來了。”
刘安也十分欢喜,道:“真好,陈伯父盼望这孩子也不知道盼望了多久,终于得偿所愿了!”顿了一下,他又叹息道:“其实,尹乐是个顶好的人!”不禁又愁眉苦脸,担心起尹乐來。
陈老板哭了一会,拉起九牛冲漠岩与刘安叩拜,刘安连忙扶着,道:“这句谢谢,也不该是对我说,等五奶奶安全归來,您自己再亲自跟他说。现在孙子回來了,您也听话点,必须得喝药。”
陈老板见到孙子,病已经好了一半,他含悲带喜地道:“本以为此生无缘再见丫丫,想不到,老天见怜,竟派了位观音大士來拯救老夫!”
漠岩问道:“好好的男儿郎,为何竟起个丫头的乳名?我当时为九牛,他说乳名叫丫丫,我都不确定是不是,毕竟陈家也是大户人家,怎地会起这样的名字?”
九牛扶着陈老爷坐在床上,陈老爷坐好之后才道:“是这样的,我是粤西人士,我们乡下的风俗,一旦生了男孩,怕招人妒恨,会男改女名,这样就能平安成长,不受诅咒伤害。”
“原來是这样!”漠岩有些汗,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題,“刚才您老为何一听九牛说那句话,就认定了九牛是您的孙子?”
陈老板叹息道:“糖冬瓜,只有我们乡下有,而且如今酿糖冬瓜的人已经很少,以前丫丫生病不愿意吃药,我便跟他说,用糖冬瓜來送药,刚才他说的语气跟老夫当年说的一模一样。”
其实,说证据是多余了,这种骨血亲情,始终是会互相拉近距离的。
叙话过后,陈老板又听九牛的话喝了药,精神了些,他对管家喊了一声:“老李,进來!”
管家进來拱手道:“老爷,有何吩咐?”
“你去请齐帮主來一趟!”陈老板道。
“是!”管家说完,便转身而去了。
刘安惊诧,“这齐帮主,莫非就是如今漕帮的帮主?”
陈老板道;“沒错,正是他,老夫以前于他有恩,他曾经说过,只要老夫有事相求,定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虽是漕帮帮主,京城中各大帮派乃至小混混,他都了如指掌,有他帮忙,定必可知五奶奶到底是何人所绑。”
刘安连忙作揖施礼,“那,真是太谢谢陈伯父了!”
漠岩微微蹙眉,有帮派中人参加此事,那事情定必闹大了,只是不知道主人的心思,到底是要和平解决还是把事情闹开去。漠岩一时也沒了主意,不知道是否应该阻止。
第一百八十六章我要挖她眼珠子
漠岩到底是了解尹乐的,以尹乐的能力,要摆脱几个绑架的人轻而易举,但是她还是甘心受绑,证明她有心陪人家玩这场游戏。好,既然是玩游戏,那就不妨往大里玩。这件事情,越多人参与,事情就越精彩。那就不妨连黑帮的人都参与其中,黑白两道一起找这个绑架之人,那背后指使者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而邓凝那日给邓老爷撂话之后,便安心等着自己被释放。她始终认为,不管龙尹乐是否跟顺天府勾结,只要干爹出马,那她就一定沒事。但是她一直等,等了两人,依旧沒有动静,她气极,竟趁着狱卒不备,解下腰带上吊。她本是置气,为了给压力邓老爷,只是却沒想到上吊的事情本不由自己控制,等她把脖子伸进去,双脚悬空之后,便等同把命交给了阎王爷。
邓凝只觉得嗓子有火辣辣的疼痛,大脑缺乏氧气,她开始害怕,不断地挣扎双腿,但是越是挣扎,那绳索便勒得越紧,恐惧也一寸寸的增加,她后悔了,很后悔,也好恨,恨父亲对她不管不问。
渐渐地,她意识模糊起來,就当她以为自己就这样死去,却忽然听到脚步声,终于,她支撑不住,整个人跌入黑暗中。
邓凝被救了,当她醒來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心中一喜,她终于出去了?但是,当她看到两名官差走过來的时候,她的心滋生满怀的绝望。
“你醒了?”说话的是路阳,她坐在房间里,看着神色变幻的邓凝。
邓凝侧头看过去,见路阳脸色平静,嘴角还似乎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她的恨意便一下子窜了上來,她想怒骂,但是嗓子疼得说不出话來,她只能这样用狠毒的眼光瞪着路阳。
路阳走近她身边,官差便立刻把椅子给挪了过去,让她坐着。
路阳安坐椅子上,淡淡地道:“既然死不去,就寻思一下该怎么活。”
邓凝艰难地从嘴缝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字,“滚!”
路阳微微笑了一下,“你不必瞪这么大眼睛看着本官,你既有罪在先,自当接受惩罚。若当日落水的人是你,而凶手却逍遥法外,你能服气?”
邓凝把头一扭,哼了一声,不说话。
路阳岂会不知道她这种小女孩的心思?不过是想用死來要挟,她还以为进了衙门,就跟她少时候玩过家家这么简单呢。不过,她威胁的人不是她,她也懒得理会,只是以后得严加看守,可别在她顺天府闹出点什么事來。
所以,路阳最后淡淡地道:“尹乐不会弄死你,但是不代表她不想你死,你若是自己了断,对她來说是最快活的一件事情。放心,以后你要寻死的话,早些吱声,本官会为你驶开身边的人,好让你死得痛快,死得顺利!”
邓凝神色一愣,随即狠狠地瞪着她,“她想我死?我还偏不死!”
路阳站起來,道:“你死不死的,和本官沒多大关系!”说罢,便施施然走了!
邓凝气得直捶床板,想喊人,但是因为发声太用力,竟哑了嗓子,疼得她眼泪都流下來了。
路阳自然是通知邓家说邓凝寻短见,吓得邓老爷夫妇领着两个儿子急忙赶到衙门,邓夫人垂泪,恨不得马上带女儿走,她发了狠地道:“当日就不该把凝儿嫁入刘家的,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如何是好啊?”
邓老爷又心疼又生气,少不了是要责备邓凝一番的。他也不怕跟邓凝直说了,道:“女儿啊,你以为为父不愿意救你出去么?为父如今是所有办法都用完了,束手无策啊!”
邓凝哑着嗓子怒道:“干爹呢?你为什么不去求干爹?他是当朝丞相,要放我出去,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是你舍不得花钱,舍不得让干爹打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根本就不疼我了!”
邓老爷脸色变了变,怒道:“胡说八道,爹怎地会不疼你?你干爹为了你的事情也是四处奔走,如今连你爷爷都知道了。那龙尹乐原是不打算放你的,但是碍于你爷爷跟刘老爷子的情面,所以才提出了让你磕头请罪的条件,你却坚决不愿意。如今,事情已经惊动了王爷,你干爹也不能出面,否则王爷一旦追究下來,你干爹也自身难保!”
“我不相信,哪位王爷会帮她?就她那小门小户出來的人会认识王爷?”邓凝怒瞪双眼道。
邓老爷摇摇头,道:“女儿啊,你要对付一个人,事前也该了解一下那人的背景啊,你知道刘府的傻子,也就是被你打的那傻子,他是当今摄政王的好友,如今正住在王府休养!”
邓凝嗤道:“休要骗我,那摄政王如今比皇帝还要威风三分,会跟一个傻子做朋友?爹你不要把女儿当做是三岁小孩儿,随意糊弄。你若是不救我出去,那就等着给女儿收尸吧!”
邓老爷气得发怔,扬起手就想打她一个耳光,邓夫人连忙上前拦着,哀求道:“老爷,咱凝儿遭的罪还少吗?你就息怒吧你!”
邓家大公子凑上去,在邓凝耳边说了几句,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
邓凝脸色陡然一喜,道:“当真?”
“千真万确!”
“你给我狠狠地毒打她,打得她哭爹告娘,划花她的脸,我要她这辈子都在人前抬不起头做人。”邓凝狠毒地道。
“妹妹放心,哥哥定必为你出这口恶气!”邓家大公子嘴角含笑道。
“挖了她的眼珠子,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做隆兴的当家!”邓凝又加了一句,上吊的时候伤了嗓子,如今说话沙哑低沉,就跟一个老太婆似的,带着阴恻恻的寒意。
邓大公子安抚道:“好,哥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是你也要听话,不许胡闹,安心地等我们救你出去。我保证,你不单不会磕头,而且还会有人反过來给你磕头。”
“哼,她给我磕头我还嫌她身份低贱!”邓凝趾高气扬地道。
邓老爷夫妇对视一眼,见邓凝终于不闹了,才算略微安心点。
邓大公子离开顺天府,便领着两名侍从出了城,往城郊的破庙走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又去高寨
尹乐被人抓到此处,一路上是蒙着她的眼睛,來到破庙之后便为她解开,但是双手依旧反绑在后面,双脚也被缠了一根绳索,但是绳索是扣了活结,沒有绑死,让她可以移动半步。
破庙里守着她的有五个人,他们依旧蒙面,门口的两人明显是懂武功的,而在破庙中來回走动的,一身的痞气,初步估计是小混混。
就在尹乐在揣测背后之人的时候,听到瓦顶上有轻微的脚步声传來,她心中一凛,來人的轻功高强,武功想必也不差,这样的高手,想必未必会为邓家所用。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來者的身份了,是御风教的人。因为,那人在屋顶上用手轻轻地敲了一组密码,这组密码是她所创,三大三小共六声,微仅可闻,她料想是她被人抓走的时候被御风教的人看见,所以一路跟踪至此,但是不知道她用意如何,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发了信号问她。
尹乐用被反绑的手在身后的圆柱上打了两下,示意他离去。过了一会,瓦顶上的人消失了。
那人轻功极高,门口的两人并未察觉。他们也沒有上來为难尹乐,似乎在等什么人來。尹乐知道,只要再等上一会,那背后指使之人定必会出现。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果真有一名青衣人來到,青衣人在门口跟两名看守的人低语了几句,那两人微微点头,并不说话,然后那青衣人便走了。
青衣人走后,门口的两人走了进來,这两人也是蒙面,他们走到尹乐身边,冷笑一声:“五奶奶,得罪了!”
尹乐故作害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抓我來此所为何事?”
其中身材略高的那人冷笑道:“五奶奶不是很威风吗?现在知道害怕了?所以我说,做人还是低调的好,太过得理不饶人,迟早是要遭殃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是谁指使你抓我來此?”尹乐再问道。
“五奶奶不必心急,你很快就知道,现在先委屈一下五奶奶,等我们主子來了,再好好地招呼五奶奶。”说罢,他一扬手,那几个小混混便上前來钳住尹乐的肩膀,再把她装入麻袋之中。尹乐本想发难,但是想着既然都來了,那就不妨再忍耐一下。她倒想看看,背后的人要如何对付她。
尹乐在麻袋之中听到他们的谈话。
“为何要走?这里够隐秘了!”
“大公子说刘家已经报官,官差一定会找到这里的,我们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高寨!我一个姑姑嫁到高寨,高寨中的人都缺媳妇,大公子说要把她丢给高寨的人做媳妇。”说话的是刚才对尹乐讲话的人。
“高寨?”三个小混混似乎吓了一跳,“那是巫术之地,我们可不敢进去的。”
“怕什么?我都说我姑姑嫁到高寨里去了,有我姑姑在,沒事的。走,精神点,你们还想不想赚大公子的黄金了?”那人怒道。
“不是,陈教头,这高寨的人都不简单,而且听说进了高寨的人都回不來的。”说话的人有几分想退缩的感觉。
那被称为陈教头的人道:“大公子说了,事成之后,每人加十两黄金!”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亘古不变。
十两黄金很多了,尤其对这些平日里只在街边混吃混合的小混混们,当听到又加十两黄金,他们浑然忘记了高寨的危险和恐怖,抬着尹乐,上了马车。
马车奔驰了一会,车子停了,有一人上了车,尹乐虽然身处麻袋中,但是依旧可以感受到混混和那两名会武功之人对他的尊敬。他们并无交谈,马车便继续飞奔,往高寨方向驶去。
马车停停走走,大约走了半天才停下。尹乐在麻袋之中被颠得七荤八素,依照往日的个性,只怕早就按捺不住了,但是今日她却强忍着,因为,她十分期待去了高寨之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真是奇了怪了,这女人竟然沒有挣扎!”一个混混忽然说道。
“她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反抗只是多受罪,这样乖乖的也省事!”另外一人耻笑道,“这些有钱人,身子最为娇贵,你以为她当真不怕?大公子,你放心,等去了高寨,一定好好招呼她,好给小姐报仇!”
“闭嘴!”那教头怒吼一声。
“无妨,一入高寨,她便再也出不來了,即便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即便是官差,也是不敢得罪高寨的,更莫说进高寨去找人了!”邓大公子冷冷地笑道。
果然是邓家的人,尹乐在心中冷笑,好,现在你笑得很开心,到时候让你哭笑不得。
马车渐渐地进入高寨地界,气氛也越发诡异了起來。有乌鸦在马车头顶上盘旋,吓坏了几个小混混,但是为了金子,他们还是忍住心头的恐慌,继续往前走。
马车停在了高寨村口,马儿有些烦躁,许是连马儿都察觉高寨的诡异气氛,它鼻子喷着气,不断地转头想离开,但是陈教头拉着缰绳,死死地拽住它,马儿只得不断地用马蹄拨土。
张三等人把尹乐从麻袋中拉出來,用手拽住她的头发,尹乐吃痛,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张三痛叫一声,怒道:“你找死!”说罢,便要扬手打她耳光。
邓大公子怒道:“胡闹些什么?这里是高寨,注意点!”邓大公子本來不打算跟着來的,之前也沒有打算送尹乐入高寨,但是当知道刘家已经报案之后,他觉得必须要龙尹乐永远消失,他想过要杀了尹乐,但是又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后來陈教头说
他的姑姑嫁入了高寨,而高寨这边的男子都缺媳妇,而一般进了高寨的人,是再也不能出去的,所以,他才有了把龙尹乐送进高寨的念头,他知道,只要送她进高寨,她便永世不得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比杀了她更加解恨。
只是在高寨门口等了一下,他心里忽然又不踏实起來了。这里的气氛太诡异了,太阳悬在空中,但是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气,只有凄寒阴湿之气不断散开。在这样的心理压力之下,他见到张三跟龙尹乐起了争执,心中便更是不安,因为,天空中似乎有一些东西悄然來到。
第一百八十八章 捆绑入寨
他正四处仓皇地瞧着,忽地听到张三喊了一声,“乌鸦!”
他猛地抬头,只见方才还明灿灿的天空变得阴暗无比,在他们顶头上空,盘旋着无数只乌鸦,他们也沒有鸣叫,只是低低地盘旋着,眸光阴寒毒辣。
乌鸦最喜欢吃腐肉,他们成群结队地出现,是否意味着这附近有死尸还是他们即将成为死尸?邓大公子怒看着陈教头,“你不是说你姑姑会出來照应吗?”
陈教头也心生恐惧了,他嗫嚅道:“我确实给姑姑飞鸽传书了,我也接到姑姑的飞鸽传书,她说会安排人在村口等待的。”
“如今人呢?”邓大公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陈教头也六神无主了,提议道:“不如我们走吧!”
“走?”邓大公子來到龙尹乐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道:“五奶奶,昔日的威风怎地不拿出來啊?你也别怪我心狠,是你要对付我妹妹在先,你若是肯乖乖地把我妹妹放出來,不就沒事了吗?偏要闹事,你看,这不就害死了你自己吗?”
尹乐瞧着他,淡淡地到:“谁死还不一定呢?哼,你别以为你有王镇西撑腰,便可以为所欲为,他胆敢绑架我,有他受的时候!”
邓大公子狂妄大笑,“你还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尹乐瞧着他的神情,心想绑架她应该不是王镇西的主意,其实想想也是,王镇西如今两头都不讨好,确实沒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她。尹乐有些失望,本想着若是王镇西参与此事,她就干脆借此机会好好地修他一顿,好叫他安分守己一些。这位邓大,不是个擅长耍心眼的人,否则不会出这种绑架她这种馊主意。
正当她欲挣脱捆绑之时,却忽然看到寨门打开,那位在族中被称为“高大帅气”的寨主骑着骡子走了出來,他身边还拥簇着许多男子,寨主只看到被捆绑住一个女人,并未细看容貌,他高声问道:“谁是朱大嫂的侄儿?”
陈教头走了出來,有些惶恐地到:“我便是!”
“听闻你为我们山寨的人寻了一个媳妇,好样的!”寨主赞许道,他又回头对众男子道:“咱们山寨的规矩,大家都知道的,要娶媳妇,靠的是真本事。谁不想再打光棍,今日便拿出真本事,抱得......美人归!”他说这句美人有些勉强,因为,山寨中以矮小为美,外面的女人太过高大,他们不喜欢,但是,纵然不喜欢,却也总比打光棍要好!
寨中的男子纷纷叫好,只是,中间却有人喊了出來,“是魔女?寨主,是魔女!”
寨主吓了一跳,连忙定睛细看,不由得傻了眼,这样的媳妇,可是不敢娶的,宁可打光棍一辈子,也绝不能娶她。
尹乐挣开捆绑,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我倒是想看谁敢娶我?”
站在尹乐身边的张三吓了一跳,指着尹乐结结巴巴地到:“你......你怎么解开了?”
寨主跳下來,弯着腰走到尹乐身边,他身材本就矮小,如今弯腰鞠躬,更显得矮,跟一墩木桩一样。
“这个,哎哟,也不知道谁这么不长眼,敢绑姑娘來此,这不是给咱们寨子惹祸吗这?姑娘受累了,进去喝杯茶吧!”寨主哈着腰道,他说完,一吹哨子,满空的乌鸦陡然消失了。这位姑奶奶在此,可不能让鸦儿们涉险,否则姑奶奶一个不高兴,把所有的乌鸦都歼灭了,以后寨子可就不好混了。
邓大公子傻了眼,这什么情况啊?这龙尹乐怎么会跟认识高寨的人?而且为何连高寨的寨主都对她卑躬屈膝的?他意识到有危险了,急忙便转身逃去,尹乐对寨主道:“他要是逃脱了,我便血洗高寨!”
寨主吓得脸色陡变,回头大喊一声:“拦住他!”
一阵哨子声响起,那村口草丛里竟然爬出无数条蛇來,这初冬时分,蛇竟然沒有冬眠?邓大公子吓得尖叫,躲在陈教头身后,也顾不得怒骂,一个劲地跺脚,企图吓走那不断游过來的蛇。
小混混以及陈教头等也吓得脸色巨变,张教头对着人群喊道:“姑姑,姑姑,救我啊!”
人群中走出一名妇女,那妇女原先是蹲坐在地上的,如今听到陈教头的喊声,站着走出來,明显比高寨的男人还要高出许多,她走到寨主面前,恳求到:“寨主,那是我侄儿,寨主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们?”
寨主双眸一瞪,怒道:“你自己去跟姑奶奶说!”
这姑奶奶自然就是尹乐了。只是那妇人却不敢走上來,只看着陈教头叹息到:“你真是糊涂,什么人不好招惹,偏招惹......”她本想说魔女的,但是碍于尹乐在此,不敢胡说。那日尹乐对付乌鸦,她是看到的,在高寨中,除了巫蛊之外,最厉害的便是乌鸦阵,基本沒有人可以抵挡乌鸦阵,就连寨子里的人都沒有这个能耐,在她的认知里,能对付乌鸦阵的,不是神就是魔了。
自然,眼前这个诡异的女子哪里会是神?不是神,定然就是魔。所以,自从尹乐走后,寨子里的人说起她,都称呼为魔女,如今她在场,魔女是不敢说了,只能称姑奶奶。
陈教头哭丧着脸道:“侄儿一时贪心,只是绑她來此,乃是我主人的主意。”陈教头竟然很不够义气地把邓大公子给推了出去。
尹乐拍拍手,道:“都不要多说了,先帮我捆他们进去!”说完,她便自己往寨子里走去。
“是!”寨主应道,说着,便挥挥手,立刻上來十几个人,手中拿着绳索,邓大公子他们哪里敢走?前一步就是蛇堆,落入蛇堆,焉有存活之理?还是乖乖地受绑,进了寨子,或许还安全些。
寨中的人捆着几人,推推搡搡地往寨子里走,这越进一步,他们便越害怕,这高寨之中,除了建筑有些与众不同之外,其实和寻常的村寨沒有什么分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感觉到一种阴寒之气不断袭來,让他们心中生出莫大的惊恐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选夫婿
进入小吊楼,尹乐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瞟了诸人一眼,道:“你们似乎不怎么欢迎我!”
寨主虚笑了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们见到姑奶奶來,是欢喜都來不及啊,又怎地会不高兴呢?欢迎,肯定是欢迎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自然是很欢迎,我们每日都在念叨着说姑奶奶怎地不來呢?”众人纷纷附和寨主的话。只是神情略显显得有些僵硬罢了!
尹乐瞧着邓大公子,笑笑道:“那你们可要好好地谢谢邓大公子了,若不是公子,我还來不了呢?”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凝在了邓大公子身上,几乎恨不得把他的皮给剥下來。
尹乐神情似乎有些轻松,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们好生地招呼一下我的朋友们。寨主,我忽然对你的乌鸦阵很感兴趣啊,不如领我去瞧瞧吧!”
寨中的人最怕就是尹乐要对付乌鸦,乌鸦是他们高寨的保命符,算是高寨的圣物。寨主哭丧着脸道:“这姑奶奶才刚來,先休息一下吧,等会用过晚饭,我再领姑奶奶过去。”
尹乐邪魅地笑了笑,道:“那不可,我可想念乌鸦们了,你们先命人招呼我的朋友,寨主,咱们走吧!”
寨主咬咬牙,回头对族中人咬牙切齿地道:“你们,把他们押.....带下去,好生招呼!”说完,便又回头对尹乐道:“那,姑奶奶请吧,我领姑奶奶去瞧瞧。”
寨子里的人眸光齐刷刷地看向几人,邓大公子身子往后一缩,躲在陈教头后面,不断地推着陈教头,让他出面说话。陈教头吓得腿肚子都发软了,那里还能说得上话?几人都不明白,事情为何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分明刚才是他们占领先机,那女人随他们搓圆捏扁的,现在变成了他们被人拿捏在手,这是什么情况啊?
大家架着几人下去,动作粗鲁。尹乐知道他们被带下去之后,肯定是有一番折磨了。不过也活该她,被装作麻袋里这么久,是该让他们遭受一些教训好出出气!
寨主亦步亦趋地跟着尹乐,深怕她对乌鸦阵不利,见她抬手,他连忙上前道:“姑奶奶,有什么需要吗?”
尹乐用手拨弄了一下发鬓,淡淡地乜斜了他一眼,“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啊?我以后都是你们高寨的人了,对了,什么时候开始比武?我要嫁给谁做媳妇?”
寨主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说笑而已,跟姑奶奶开个玩笑,姑奶奶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怎么行啊?以后嫁过來之后你就是我的寨主了,只是不知道我的相公是哪一位呢?寨主前去问个清楚,择个良辰吉日,快点成亲。”尹乐伸手一指,两只乌鸦砰然落地,寨主心疼地上前瞧了一下,不禁讶异地道:“咦?沒毛的?”
尹乐淡淡地道:“传染病了,别是禽流感啊!”
“什么是禽流感?会怎么样的?”寨主上前检查了一下,有些不安地道。每年都到秋冬都会大规模地死很多乌鸦,今年初冬了,以为沒事,但是沒死,却变成沒毛了。
“我怎么知道?乌鸦又不是我养的。”尹乐方才看见乌鸦阵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很多乌鸦都是沒毛的,所以才要求过來看看。当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是过來提个醒。
“以往年年都会死很多,今年沒死,但不知道为何,却沒毛了。”寨主忧愁地道,他看向尹乐,“姑奶奶可有法子?”
“有!”尹乐干脆地道,“我可以为你引荐一位神医,但是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
寨主忧愁地仰视着尹乐,“姑奶奶想要什么尽管说,但是,只怕我们寨中沒有姑奶奶想要的东西。”
“那沒办法了,我总不能白白地施恩,这不符合市场的等价交换。”尹乐环视着眼前黑压压的乌鸦群,笑笑,转身走了。
寨主连忙追上去,哀求道:“姑奶奶,请留步,您想要什么尽管说,断沒有我不愿意给的东西。”
尹乐双手抱胸,道:“你方才也不承认我是你们高寨的媳妇,那我就是外人了,我一个外人,为什么要帮你们?”
寨主为难地道:“只是,只怕沒有人敢娶姑奶奶。”
尹乐道:“那沒办法了!”
寨主上前拦住,道:“那,姑奶奶看中谁了?”
尹乐傲然道:“我嫁的,自然是最厉害的英雄,你们就按照你们以往的规矩,该怎么弄就怎么弄。比武也好,比巫蛊也好,比毒气也好,我要一个最厉害的夫君。”
寨主为难地道:“只怕,这寨中无人敢娶姑奶奶。”顿了一下,他又惊异地看着尹乐,“不对啊,姑奶奶不是有一位如意郎君了吗?那时候还跟他一起來的。”
“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也属平常,既然男子可以,女子自然也行,他在京城,我这里也选一个夫君,沒有冲突的。”尹乐语出惊人地道。
寨主傻了眼,结结巴巴地道:“这如何使得?不可不可,莫说男儿不能受这种屈辱,就是姑奶奶您也会遭人非议的,万万不可!”
尹乐道:“哪里这么多废话?让你选你就选,赶紧的,不然,你这乌鸦不掉光毛,我也给它们全部拔光!”
寨主傻了眼,“姑奶奶这不是为难我吗?”
“随便你,既然我來了,可就不能空手而回。我的婚姻大事就交托在你手上了,你务必得给我选一个最出色的夫婿,否则,到时候我不单单会拔光你乌鸦的毛,连你的毛也都要全部烧光。”
尹乐撂下了狠话,寨主腹诽,嘴里却不敢说半句不敬的话。因知道尹乐的厉害,更知道她身后的御风教之凶狠,他们僻居在此,就是为了安静度日,乌鸦与巫术是他们对付外界人最厉害的手段,但是显然,无论是乌鸦还是巫术,眼前这位姑奶奶压根都不放在眼里。
且说邓大公子他们被寨中的人带了下去,首先是被毒打了一顿,再被喂食蛊毒,喂食蛊毒之后,愤怒的族人又把一条条小虫子从菊花处放入大肠,说是喂养腹中的蛊虫。遭此侮辱,邓大公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恨不得杀了陈教头,更是后悔招惹了尹乐这位狠辣的姑奶奶。
他现在才知道,原來磕头请罪,是多幸福的惩罚手段啊!
第一百九十章 死了好多乌鸦
陈教头一个劲地让自己的姑姑代为说情,但是她姑姑见他为寨中惹來了这位女煞星,早气得不得了,狠狠地骂了一顿。
那陈教头哭丧着脸问道:“你们为啥都这么怕她?你们高寨连朝廷中的人都不怕,她一个女人,又不是三头六臂的,你们怕她做什么啊?”
他姑姑眼睛一翻,道:“一个女人?你知道这个女人的來历吗?她简直就是咱们高寨的克星,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这寨子里沒有一个是不怕她的,包括寨主。”
“那她是什么來头啊?”陈教头瞪大眼睛问道。
“我不知道,大家都叫她魔女,不久之前她曾经來过一次,好几个人,中了巫蛊,但是随手就给解了,乌鸦阵在寨门口,她一人就驱散了,连乌鸦都害怕,谁敢得罪她?你说天下间这么多女人,你为什么都不找,就找了这么个......泼辣的主?”最后一句,她压低了声音说,生怕那魔女听到。
“你们是高估了她,我跟你说,我们这一路领着她來,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陈教头不相信龙尹乐竟然有这样的能耐,若她有本事,那也不必被他们绑架。
“当真?”陈教头的姑姑朱大嫂疑惑地问道。
“千真万确!”陈教头笃定地道。
朱大嫂转头跟几个寨中的人低语几句,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摇头,但是当朱大嫂拍胸口保证的时候,那几名侏儒男子就有些动摇了。
陈教头细听着他们说话,他心中一喜,道:“我敢保证,她在京城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在再普通的妇道人家,沒有什么本事,唯一的本事就是迷惑男人,是天生的狐媚子。之前大概是不知道用了什么轨诡计吓住了你们,但是我敢保证,你们要是真的跟她较真,她绝对是沒有真本事的。”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你想啊,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连咱们的巫蛊都不怕?不怕巫蛊也算了,如何能力战群鸦?大概其中是做了手段的!”
邓大公子连忙道:“对啊,这事儿定有蹊跷,不如我们......”他压低了声音,提出一个建议。
众人听了他的建议,皆吓了一跳,其中一人不安地道:“这样做可不好吧?要是出什么事,寨主怪罪下來,我们都会遭殃的。”
“放心,寨主也恨她入骨,你们若是能帮寨主制服她,寨主高兴都來不及,怎么会怪罪你们呢?”邓大公子连忙磨嘴皮子下功夫。
“想想也是,寨主其实也恨她,堂堂寨主,竟要对一个貌丑的妇人卑躬屈膝,寨主心里得是多憋屈啊!”寨中的人唏嘘道。
有见及此,那几名负责看守邓大公子等人的侏儒竟听信了陈教头的话,势必要拨乱反正,把尹乐擒获在手再说!
尹乐回到吊楼,淡定地喝着茶,而寨主则愁眉苦脸地在一旁劝说,许多寨中的人也在场帮口,只是尹乐主意已定,仿佛一定要在高寨之中找一个夫婿,并且是最能耐的夫婿。
寨主夫人为上了些果品,尹乐瞧了夫人一眼,夫人是高寨中人,是寨主口中所谓貌美的女子,高寨中许多光棍,娶不到媳妇,如今开始打外面世界的“丑女人”主意了,只是之前分明听说他们对外面的女人十分不屑,如今竟无视外面女人如此“丑陋”可见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夫人坐着陪我说说话吧,不必忙活了!”尹乐招呼道。
寨主夫人一直沒有外出过,性格有些羞涩,不过因之前见过尹乐一次,所以并不十分怕生,见尹乐招呼她,便也就怯怯地笑了一下道:“我还要忙着做晚饭,姑奶奶自个吃吧。”
尹乐道:“这么多男人在此,让他们做去!”
寨主夫人愣直了眼,连忙道:“那是万万不可,操持家务,洗衣做饭,乃是妇人家的活儿,如何能叫大老爷们做?”
尹乐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以后我成亲,男人必须得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伺候家人,赚钱养家,生儿育女......”
“生儿育女?”寨主等人瞪大眼睛,骇然地看着尹乐!
“我还沒说完,生儿育女自然不需要男人做,但是,我也不会做!”尹乐吃着果品,语气淡然地道。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谁要这样的媳妇?尹乐这句话一出,寨主和寨中的人眉头皱得跟毛毛虫似的。
“刁妇!”门忽然被推开,几个侏儒拥着邓大公子等人进來,为首的侏儒怒吼了一声,跳走到尹乐面前,又跳上桌子居高临下,怒道:“刁妇我见多了,却沒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
“阿江,你疯了你?”寨主怒道,连忙上前拖开他。
那阿江却忽地抢过寨主身上的哨子,吹了起來,这种吹法,是号令乌鸦进攻的信号。
寨主脸都白了,一巴掌就打在阿江的脸上,阿江捂住脸,不忿地道:“寨主,你休要被她骗了,她沒啥本事的,她是被人掳劫來此,若有真本事,怎地会落入这几个酒囊饭袋之手?我们不怕她,剁了她去喂乌鸦!”
窗外,乌鸦已经黑压压地围了过來,正以盘旋低俯之势准备攻击尹乐。
寨主急得脸都青了,深呼吸一口阴恻恻地对阿江道:“哨子给我。”
阿江取出哨子,却还是陡然放进口中,又吹奏了几声,那在门外盘旋的乌鸦蜂拥进來,黑色的身子像死神的使者,裹挟着浓浓的寒意,这种专门吃腐尸的怪物,浑身散发着腥臭味道,让人脑昏欲吐。
乌鸦开始冲击门槛和窗户,越來越多的乌鸦飞了进來,只是却沒有直接攻击尹乐,而是在尹乐身边盘旋着,似乎在研究是否啄她。
尹乐微微一笑,袖中龙杖落手,她的龙杖只是轻轻一挥,便有一道寒光横扫开去,那些乌鸦连悲鸣一声都沒有,直接落地,噼噼啪啪响声不断,吊楼中的乌鸦竟然全部都死了。
阿江骇然,口中不断地吹着哨子,乌鸦也不断地飞进來,但是,全部沒有触及尹乐的衣衫,便落地死亡,场面十分悲惨。
寨主几乎要哭出來了,不止是他,寨中的人见此情况,都暴怒不已,一同用上去擒住阿江,夺回他手中的哨子,寨主连忙吹响哨子,让乌鸦全部散去。
只是,就那么短短的一分钟,已经有上百只乌鸦死在了吊楼中,寨主跌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乌鸦的尸体,咬牙切齿地道:“把阿江拖下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御鸟之术
阿江也哭了,哭声就跟小孩子似的,嘤嘤嘤,还带着抽泣。
尹乐冷着脸,道:“再有下次,我要你们高寨一只乌鸦都不剩!”
邓大公子等人已经吓得浑身瘫软,身子往后一坐,地上都是乌鸦的尸体,他们这样一坐,便压扁了乌鸦的尸体,寨主暴怒一声:“押下去,灌肠!”
便即可有人把邓大公子等人押了下去,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灌肠,但是,见寨主几欲疯狂的神情便能猜测到一定是酷刑。
寨主哭丧着脸看着尹乐,“姑奶奶,您这出手也太狠了!”
尹乐冷哼了一声,“狠?不算,你要真惹恼了我,那才是狠的!”
寨主追着问道:“姑奶奶,您到底想怎么样?不如您直说吧!”
“我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寨主,我若是你,现在马上去安排一下选夫婿事宜,迟了,死的就不是这一百只乌鸦。我可以这样说不必我出手,一月内,你的乌鸦会全部死亡。”尹乐恫吓道,当然,也并非全是恫吓,这大冬天里,要是乌鸦都传染了无毛病,不病死也冷死。
寨主沒了主意,他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寨主夫人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夫妻同心,她怎会不知道丈夫的心意?
寨主咬咬牙,“那,你能否跟人同事一夫?”
尹乐笑了,“当然......不可以,不过,成婚的夫妇可以和离!”
如同晴天霹雳,寨主和夫人对视一眼,眸光骇然。寨主差不多要哭出來了,裹挟了一下衣裳,咬咬嘴唇哆嗦着道:“这寨中最厉害的人便是我,我休妻娶你吧!”
“寨主!”众人含泪喊了寨主一声。寨主满怀希望地看向身后,期盼有未婚者走出來娶尹乐。但是他眸光所到之处,高寨中的人都满怀激动地道:“辛苦寨主了!”
尹乐自然不是要找夫婿,只是也并非胡闹。寨中御乌鸦之术确实很厉害,既然乌鸦可以控制,那其他的鸟类也能控制,有时候,鸟群或者鸟阵,可抵御千军万马,她要学这种御鸟之术。
“你?”高寨中最厉害等人,自然是寨主,只是,尹乐沒下想到他会自告奋勇站出來。
“我!”寨主挺起胸膛,尽量让自己看起來雄赳赳一些,但是,在尹乐眼里看來,却依旧像是一个小孩子。
尹乐对寨主和寨主夫人道:“你们跟我进來!”说着,她自己首先进了房间。
寨主与夫人泪眼相对,执手相看一眼,皆忧伤悲愤。两人叹息一声,牵手进了房间。
尹乐坐在床上,双**叉,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唉,见你们夫妻恩爱,我也不忍心拆散你们。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自然是娶我,教我御鸟之术。第二个,只教导我御鸟之术,不用娶我,你们夫妻继续恩爱!”
这话一说出口,寨主便知道尹乐的意图了。他诧异地看着尹乐,“姑奶奶要学御鸟之术?”
“沒错!”尹乐干脆地道,这里只有寨主和夫人,不必隐瞒。教不教,他们已经沒有退路了,尹乐知道这种方式不太光明,但是要光明正大地让寨主教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寨主为难地道:“御鸟之术,乃是高寨的秘技,不传外人!”
尹乐笑笑道:“那么,寨主已经为自己选了第一条路,就是娶我为妻。”她站起來,神情轻松地道:“好,既然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了,你现在马上出去写休书,我们今晚成亲,明日开始教导我御鸟之术。”娶了她,那她就是高寨的人了。
寨主拦住尹乐,纠结地看着尹乐,“姑奶奶容我考虑一会!”
“不可以。”尹乐干脆地道,“我沒有耐心!”
“可有第三条路?”寨主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有!”
“真的?”寨主面容一喜。
尹乐淡淡地道:“那就是我也不学劳什子御鸟之术了,首先杀光你的乌鸦,再把你高寨的人杀个片甲不留,一把火烧了高寨,那样世界上便再沒有御鸟之术。我也不用惦记着,心心念念要跟你学了。”
寨主傻了眼,“这万万不可!”
“你沒有第四个选择了!”尹乐提醒道。
寨主坐在地上,脱掉鞋子,一阵脚臭味传來,他脱掉袜子,用手不断地捏着脚趾。
尹乐强忍着恶臭味地道:“你做什么啊?”
寨主夫人忧愁地道:“我夫君一旦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就会用手扣脚趾,这样就能想到办法了。”
尹乐哼了一声,见寨主夫人一脸的崇拜,不禁问道,“你不觉得臭吗?”
“我夫君放屁都是香的!”寨主夫人怯笑道。
尹乐额头落下一排黑线,这是爱情?要是让她去闻楚晔的脚丫子,那打死她都不会去。
尹乐抽出一把匕首,道:“好,我把你的脚丫子全部剁下來,让你慢慢地扣!”说着,便要挥着匕首砍下去。
寨主连忙跳起來,哀哀地道:“姑奶奶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尹乐收好匕首,问道:“你觉得高寨的御鸟之术厉害吗?”
“自然厉害!”寨主傲然道。
“但是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破了,你难道不觉得御鸟之术有改良的需要吗?”尹乐再问道。
寨主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如实回答,“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改良。”
尹乐道:“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不知道,许是我会了御鸟之术之后知道怎么改良呢?到时候我一定会把改良的法子告诉你。”
“但是.......”寨主觉得有些吸引,若是能精进御鸟之术自然是更好的,但是御鸟之术从來都不传与外人。
“沒什么但是了,我学御鸟之术又不是对付你们高寨!”
“谁知道?兴许你就是为了对付高寨!”寨主表现得十分不相信。
尹乐笑了,“我对付你们高寨,需要御鸟之术吗?我一只手就能夷平你们高寨。”
这个,倒是道理。寨主有些动摇了,但是他到底是个保守传统的高寨美男子,这种事情需要慎重地衡量。
“你想乌鸦全部死掉?”
“当然不想。”
“那你想御鸟之术一直都停留现在的阶段?”
“自然希望能更加精进的!”
“那么,你别无选择!”尹乐最后宣布道。
寨主眸光有些晶亮地看着她,心中的防御只剩下最后一道纱帘,轻轻一挑,就能窥见完全投降的心理活动。
“我要你发誓,以后不得与我高寨为敌。”寨主郑重地道。
尹乐耸耸肩,“只要你们不招惹我,我自然不会与高寨为敌。”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尹乐接口。
就这样,魔女的阴谋得逞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果真是邓家
尹乐说给寨主介绍的大夫,自然是林海海了。她倒是精明啊,拿着林海海去做人情,自己干捡了个便宜。
且说这边学着御鸟之术,而京城那边,却是已经翻天了。
路阳本來已经把此事先压下去了,但是因为漕帮的人在四处找尹乐的下落,刘家五奶奶失踪的小心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摄政王楚晔原先是不知情的,但是后來得知尹乐被人绑架,着急之下竟派出了亲兵四处搜索。黑白两道都有人在找尹乐,京城的小混混顿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时间全部都不敢出动,安分守己,以免惹祸上身。但是,即便是安分守己,也最终难逃被人严刑逼问,他们的小混混,虽然沒有同一个老大,但是因为消息灵通,不多不少都能收到些风声,所以京城的小混混,都无一例外地被黑白两道的人逼问。
最后,得知张三以及其余几名小混混最近销声敛迹,而且在此之前,张三忽然有钱还清了赌坊的欠债,并且有钱去怡红楼嫖了一晚上。这事儿十分可疑,顺藤摸瓜,找到几个往日里跟张三比较混的來的混混。
漕帮的人刚走,国汉也带着兵马前來,张三的好友李四哭丧着脸道:“邵统领,不用问,我什么都说了。”
国汉奇异地问道:“还有谁來找你们问过话?”
李四如实回答:“首先來的是顺天府的人,然后是漕帮,如今是邵统领,天啊,这张三真干了一件要老命的事情,老天保佑,我沒有参与其中。”李四为此感到幸运,当日张三來找他,他确实心动过,不过听了要绑架之人的身份之后也犹豫过,不过,也注定他逃过一劫,因为就在行事前的一晚上,他去喝花酒跟人起了争执,被人打了一顿,他见出师不利,便拒绝了这个发财机会。
“把你所知道的如实说出來,要有半句隐瞒,你以后也休想在京城混下去了。”国汉厉声道。
李四只得把话重述了一遍,“那日,张三來找我,跟我说准备干一宗买卖,事成之后,有十两黄金。而且办事之前,就可以先支取五成,事成之后,再支五成,办得好,额外还有奖赏。”
“那他有沒有说谁是幕后指使人?”国汉问道。
“沒说,但是说了绑架之人就是刘家的五奶奶。”李四是真的把什么都抖出來了。
“这么好的买卖,你为什么不做?以你的为人,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不敢做?”国汉冷哼一声问道。
李四苦着脸道:“哥哥啊,小人虽然是贪钱,但是更惜命,说真的,若是其他的小事,我说干就干了,可刘家在京城是何等显赫的人家?且不说五奶奶现在是茶商联盟的会长,单看五爷跟王爷的交情,谁还敢动他半分?”李四本不知道寿头跟摄政王有交情,不过是这件事情出來之后,他去打探得知,如今又见国汉亲自率人來问话,更是坐实了他的消息的准确性。
国汉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算你识相,我也不怕跟你直说,你这位兄弟呢,是保不住了,你替他想想,背后指使的人有可能是谁,他最近跟谁接触多?”
李四挠挠脑袋,忽然想起张三曾经跟邓家的大公子见过面,不知道是否跟邓家有关。但是李四却是个聪明人,刘家得罪不起,邓家也得罪不起,邓家跟丞相对了干亲是京城谁都知道的事情,如今自己并无真凭实据,如何敢私自揣测?遂摇摇头道:“这个,小人还真不知道啊!”
国汉是何等精明的人?见他眼神躲闪,便知道他定必知道一些内情,便淡淡地道:“好,你不说也罢,反正这事儿和你无关,只是我完成不了王爷下达的任务,我受罚的同时,你们这些小混混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言下之意,便是说白了要针对李四了。李四顿时哀求道:“哎哟喂,我说邵爷啊,您这逼着小人也沒用啊,小人真是不知道。”
国汉哼了一声,“看來你是出炉铁,不打不行了,或许挨身揍,脑子会清醒过來也不定啊!”说着,便对着身后的士兵招招手,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提起李四,扬拳便要出招,李四在青楼里挨了一身揍,被打怕了,吓得嘴唇都哆嗦了,连忙道:“邵爷,邵爷,饶命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国汉示意两人放开他,道:“说吧,你放心,你如今是王爷的证人,谁都不敢动你,你只管把你知道的说出來。”
有国汉这句话,李四胆子也大了起來,他悄声道:“前几日,我曾经在茗香楼看见他跟邓家两位公子在一起,但是他们说些什么,我并不知道。邵爷,小人只是猜测,并不确定是跟邓家有关。”
国汉眸光一闪,邓家?是了,据他所知,邓家因为邓凝的事情记恨上了五奶奶,他们是大有嫌疑的。
放走了李四,国汉首先命人继续去打探,而他则回了王府跟回禀楚晔。
楚晔刚知道尹乐便绑架之事,心中甚为担心,回想起那晚她在湖边的事情,他知道尹乐并非他表面所见这么简单,他料定能绑了她的人,也肯定是厉害的人,起码,得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他起初怀疑过王湘君,但是命人调查过王湘君发现王湘君正为王镇西四处拉拢官员,并无余力去绑架尹乐。如今听了国汉的回禀,他蹙眉摇头,不可能是几个小混混,几个小混混不可能绑到她的。但是,邓家,便确实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大概是为了邓凝,只要尹乐失踪,邓凝的事情便由老爷子或者刘家几位老爷们做主,到时候邓家上门哀求几句,刘家的人肯定会心软。
“王爷,漠岩姑娘求见!”下人进來禀报。
楚晔眸光一闪,道:“快传!”
下人领着漠岩进入书房,漠岩鞠身行礼,“漠岩参见王爷!”
楚晔道:“不必多礼,是不是有你们家主子的消息?”
漠岩微笑道:“我正是來告知王爷,让王爷不必担心,主人如今安全得很。”她已经接到了一五一的消息,主人是自愿跟那些人走的,并且示意他离开,不需要援兵。
“是何人所为?”楚晔问道。
“邓家!”漠岩道。
“果真是邓家!”楚晔面容阴沉,他看着漠岩,问道:“你们家主子如今在何处?你等为何不前去营救?”
第一百九十三章 闹大起来
漠岩笑道:“据我们查探所得,主人如今在高寨之中,邓家的人押送她去高寨,主人在高寨反败为胜,竟说服了高寨的人对付邓大公子等人。”漠岩其实早便知道尹乐跟高寨人认识在前,但是她并不知道高寨里的情况,只是从尹乐发放的信号知道她如今很安全,并且得知敌人已经被制服了。
楚晔乐了,“去了高寨?为何会去了高寨?”
“邓家的陈教头有一位姑姑嫁到了高寨之中,他们的原意大概是想让高寨的人帮忙对付主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主人竟然能反败为胜。”漠岩从不担心尹乐,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踏实所以做了这些调查。并且揣测他们的用意。
楚晔冷笑一声,“高寨的寨主,尚且要看尹乐几分脸色,他们去了高寨,等同是自投罗网。”
国汉不明白了,“王爷,素问高寨的人从不跟外界的人接触,为何龙姑娘会认识高寨的人?并且王爷说高寨的寨主尚且要看龙姑娘的脸色,这又是为何啊?”
“这其中缘由,说來话长,不过既然她人在高寨,那目前來算是安全的。只是她为何不回來?”楚晔不明白了,这尹乐一天忙到晚,连见他都沒时间,怎地花这么多时间留在高寨?
漠岩叹息一声,“有时候,主人是会唯恐天下不乱的!”
国汉一愣,“姑娘的意思是说,龙姑娘是有意把事情闹大?”
漠岩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敲山震虎,主人这样做,是有意保刘家,这样一闹,京城中敢打刘家主意的人,大概沒有了。”
楚晔对漠岩那句唯恐天下不乱有些不满,“如此说來,她是师出有名的,怎地算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漠岩笑了一下,“寄工作于娱乐,是主人一向的行事方针。”
国汉笑了,“姑娘说话真有趣。”
楚晔若有所思地道:“既然她有意把事情闹大,咱们就配合她一下吧。国汉,你立刻点两千亲兵,把邓府围个严严实实。”
国汉傻了眼,“两千?王爷,这对付邓府,三百亲兵绰绰有余了。”
楚晔嘴角露出一丝颇为玩味的笑容,“既然要闹大,当然是要夸张一些。尹乐要敲山震虎,本王也要,这王镇西与邓家的关系良好,本王要告知与王镇西关系良好的人知道,就算他们傍上王镇西,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而王镇西,并沒有什么能力保住他们。”
“王爷此举,不怕王镇西事后报复?”国汉深知道王镇西乃是奸佞小人,背后使坏这些招数,他是最擅长的。他自然是不敢跟王爷明着斗,但是说起奸险阴毒,朝中除他无旁人。
“本王只怕他太过安分,抓不到他的把柄,经历了上次楚坤抓走王湘君一事,皇帝与王镇西之间已经生了嫌隙,本王若不趁此机会对付王镇西,日后等王镇西与楚坤误会消除,他日益坐大,本王要对付他,便得多花几分功夫。”楚晔道。
“王爷真知灼见啊。”国汉道,“那卑职立刻出去点兵,來一个敲山震虎。”
漠岩也躬身告辞,“我去看看五爷,小九说他肠胃不好,不知道现在可好些沒有。”
楚晔哼了一声,“就他那大胃王,想肠胃好都难,他现在一天吃五顿,偶尔还吃六顿,赶都不走了。”
漠岩无语了,摇摇头抱拳告退。
寿头确实是乐不思蜀了,王府里要比刘府好玩多了,而且太妃和善,每日都跟他讲故事,他听得入迷,总是一边听故事一边吃美点,现在还学会了喝两盅。自古英雄故事多,他喝了两杯,便把自己幻想成为英雄,愣是要太妃扮作是落难女子,然后他扮演英雄出去营救。
所以,这日漠岩來到便见到这样一幕。
寿头穿着卖老婆得來的袍子,头上还绑着一根红绳子,正和几名侍卫“力战”,当然,所谓的力战,是侍卫们的体力活,他们要千方百计地不伤到寿头,还要让寿头出尽风头。太妃则被绑在太师椅上,嘴巴被塞住,一脸的可怜兮兮。
漠岩还以为有人要对太妃和寿头不利,急忙跳进來,三下五除二便把几名侍卫踢飞在地。寿头急得大喊:“漠岩,住手!”
漠岩愣愣地看着他,“五爷,请问你闹哪门子呢?”
寿头跺脚,上前对着漠岩,做了几个佯装打耳光的动作,然后威风地跳后一步,甩一甩衣袖,凛然道:“大胆贼匪,竟敢趁着月黑风高劫持弱女子?幸亏你大爷我路经此地,警告你们,以后不可为恶,否则,大爷我见你们一次痛打你们一次。”
漠岩瞧着外面疏淡的阳光,月黑风高?大爷?她看到小九和小香在一旁笑得跟狐狸似的,顿时明白过來,靠!
寿头上前为太妃松绑,拿开塞住太妃嘴巴的布条,然后单手一扬衣襟,英雄气十足地问道:“姑娘,你沒事吧?”
“英雄,我沒事,真是太谢谢你了!”太妃用小女生崇拜偶像的眸光看着寿头,一脸的梦幻。
寿头伸手在眉头处档了一下,装酷道:“不用谢,我是行侠仗义的大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该做的事。”
太妃笑着拍手,问一屋子的下人侍卫,“你们说,五爷这一次演得可好啊?”
“演得太好了!”大家都在拍掌。
太妃瞧了漠岩一眼,“就是你,弄坏了一台好戏。”
“太妃恕罪,小女子并不知道是做戏,还以为.......”漠岩横了寿头一眼,见他还洋洋自得,不禁來气,“还以为这傻子又遭人欺负了。”
太妃重新坐在太师椅上,道:“你说什么话呢?他在王府之内,谁敢得罪他?他如今可是王府的小霸王,连王爷都要让他三分。”
寿头笑嘻嘻地道:“漠岩,这里太好玩了,不如你也來这里住。”
漠岩牙痒痒,道:“你还真乐不思蜀了,现在不想念你姐姐了?”
“想啊,说起來,有日子沒见姐姐了,那等我再玩两天,跟你回去见姐姐。”寿头权衡了下,到底还是玩比较重要。而姐姐又不会走了去的,可以后要再來王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就玩吧,主人这几日也忙得很,沒时间搭理你。我來是警告你,不许吃太多,免得吃坏了肚子。”虽然吃得多,但是也不见他胖,大概是每日玩,运动多,沒长肉。
寿头诺诺地应了,却转过脸却跟太妃做鬼脸,太妃笑得开怀,悄悄地指了他一下,言下之意说他坏心思。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杀人灭口
刘家的老爷子如今也开始有些担心了,甚至开始有些怀疑尹乐是否御风教的主人,御风教何等的厉害?莫说几个绑匪,就算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御风教理应也不难应付才是。但是现在尹乐已经将近两日,还沒有任何消息回來。
而顺天府的人还在府中逐一查问,老爷子知道顺天府的人肯定是看出端倪,才会这样做,他把家里的人全部都想了一遍,怀疑再攻破,最后锁定刘燕香。府中跟尹乐关系最不好的,除了刘琦邓凝,就是刘燕香了。她一直都看不惯尹乐,她觉得尹乐沒有资格担任隆兴的东家。也曾经私下煽动茶园的人闹事。之前尹乐揭穿她做假账,贪污绸缎庄的钱,她应该是听到了风声,因为有一次她有意无意地來解释绸缎庄的账目,只是解释的话,也都只是一大堆堆砌出來的谎话,随便一击就能破。但是当时并沒有揭穿她,只是提醒了她几句。
“老爷,您在想什么呢?”管家见老爷子神色凝重,遂上前问道。
老爷子瞧着管家,问道:“我问你,你觉得咱们府中最有可能会连同外人害尹乐的人是谁?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惶恐地道:“这个,这个......”
“你但说无妨!”老爷子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这点眼见力还是有的,再说,府中的这些老爷们少爷们,哪个不是你看着长大的?心性品德,你是最清楚。你只管说,这里只有你跟我,说错了,猜错了,都无妨。”
管家沉吟了一下,小声分析道:“两位老爷,应该是不会的,大老爷虽说以往不待见五爷五奶奶,但是到底是他的亲儿亲儿媳,五奶奶当家,他这一房也威风。至于二爷嘛,你让他吃喝嫖赌,他兴趣颇大,但是说到害人,他还沒这个胆子。三爷如今尚在牢中,自然不会是三爷了。而大爷,如今得五奶奶提拔,断不可能会害五奶奶;二爷嘛,如今是二奶奶当家,二爷眼看也要被提拔上去了,所以二爷也不会。三爷更不会,他一向是听五奶奶的话做事的。至于四爷,便更沒可能了,他都不理府中的事情,也不争权夺利。”
老爷子哼了一声,“你分析这么一大通,只有一个人沒说,那便是姑奶奶!”
管家连忙躬身道:“老爷英明!”
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不断地用手瞧着扶手,发出笃笃笃的响声,他面容阴郁,眉头皱得跟咸菜干似的。
然后,他忽地抬眸,眸光凌厉不已,他道:“把姑奶奶给我叫进來。”
管家一愣,“这,就算她真有做过,也未必会承认啊!”
“她不是愚笨之人,如今外面黑白两道都在找尹乐,她只能寻求我的庇护,否则,她是死路一条。”
管家点点头,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刘燕香刚才被官差盘问过,官差似乎是已经锁定了她,一直地问,同样的问題反反复复地问了几次,弄得她想发火,但是又怕恼火之下露出破绽,只得小心应付。如今官差刚走,管家又來找她说是老爷子召她,她吓得腿肚子都软了,若说瞒外人,她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但是面对如此精明的爹,她是半分把握都沒有。
“爹,您找我啊?”刘燕香站在老爷子面前,垂着头问道。
老爷子也不拐弯抹角,“我找你,相信为了什么事情你心中有数了。尹乐被绑架将近两天了,如今连漕帮的人都出面去找他,若爹沒猜错,除了顺天府之外,王府的人也应该出动了,这绑架的人是谁,很快就要水落石出。”
刘燕香勉强笑了一下,道:“那爹大可以放心了,这么多人帮咱们刘家,尹乐很快就会安全回來的。”
“我不担心她,我只担心你。”老爷子眸光凌厉地道。
刘燕香一惊,眼神有些躲闪,道:“爹,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你虽非我亲生,但是冠上我刘氏的姓,这些年來,我都视你为亲女,你几番胡闹,我都能容忍你,甚至包庇你。如今外面风声鹤唳,参与此事的人都要倒大霉的,就莫要说王府与顺天府了,就漕帮之力,也足以能让害尹乐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刘燕香深知老爷子并非恫吓,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邓大公子那边还沒有任何消息传來,只怕事情是要败露了。只是,她也断不能跟老爷子说实情,以老爷子的个性,若知道她参与谋害龙氏,只怕会把她逐出家门。
念及此,她忽地抬头朗声道:“爹,女儿知道您怀疑女儿,但是女儿敢对天发誓,女儿从沒做过对不起刘家的事情,这件事情,女儿问心无愧,对得住人拜得了神。”
老爷子失望地看着她,“好,既然你都敢发誓了,爹也不能不信你。你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女儿告退!”刘燕香施礼,回身走了。
老爷子招來管家,轻声道:“找人跟着她。”
“是!”管家也跟着出去了。
邓家如今正人心惶惶,一切本是按照计划行事,但是邓大公子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至今音讯全无。而按照计划,在尹乐失踪之后,应该先送一份要赎金的信给刘府,信出了之后,便会有人回來通知邓老爷出面找刘家的人商谈邓凝之事。因为龙尹乐失踪,刘家的人应当十分着急,断沒有心力去管邓凝的事情。那样,邓凝便能安然无恙地出來了。
但是,一直等到现在,还沒有人來通知说绑票信已出,而无论是张三还是陈教头抑或是邓大公子,至今沒有信息。
邓老爷是急得团团转,他开始有些后悔,不该这样鲁莽的,如今女儿还在狱中,儿子又下落不明,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不知道会为自己招致什么后果。
“爹,刚才刘家的姑奶奶來过,说如今京城中黑白两道的人都在找那刁妇,让我们要尽快联系到大哥,让他赶紧杀人灭口,否则那刘家的刁妇回去后一定会指证大哥,到时候我们一家都脱不了干系。只有那刁妇一死,我们才能安枕无忧,就算有人怀疑,但是沒有真凭实据,也奈何不了我们。”邓家二公子刚从收风回來,在后门见到刘燕香,刘燕香陈述了情况,他便急忙跟父亲禀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兵临邓府
邓老爷吓得脸色发白,他开始有些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这么鲁莽。只是如今头已经洗湿了,想干爽着身子退出是不可能了。他咬咬牙,道:“你大哥如今也沒有消息,你赶紧找些人去城外找找,找到他们之后立刻让他杀了龙氏。
邓二公子苦恼地道:“只是不知道大哥到底押了那刁妇去哪里,一点音讯也沒有,大哥也真是的,怎地转移了目的地也不跟咱们说一声呢,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他们断不会无缘无故地转移阵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之前破庙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但是此事一旦扬出去之后,破庙便不安全了,他们转移地点也是理智之选。你先不要着急,相信我们能收到风声,他们也能收到,他们知道如今事情闹大了,想來也会处理了那刁妇。他不跟我们联系,大概是不想走漏了风声,咱们就耐心等候一下。你这边以探测金山为由,带人去附近的山头找找。”
“是,儿子马上去!”邓二公子面容带着阴狠,道,“若是让儿子见到那刁妇,一定给她几十刀,好给凝儿出气。”
邓老爷想了想,道:“你若是找到他们,跟他们说,让他们制造奸杀的场面,好混淆视线。”
邓二公子淫笑一声,“不必制造,就來一个真的又如何?那贱人长得也不错,就让她临死爽一把!”
邓老爷不悦地道:“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事情,赶紧去吧。”
“嗯,那儿子去了!”邓二公子道。
他刚转身,便见管家急匆匆地进來,神色慌张地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邓二公子一巴掌甩在管家的脸上,怒道:“老东西,你慌什么?什么不好了?你现在是不是还嫌咱们家不够晦气?”
管家捂住脸,惶恐地道:“二少爷息怒,老奴失言了!”
邓老爷板着脸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管家连忙道:“老爷,府外來了很多精兵,把咱们府团团围住了,门房说摄政王亲自來了,已经进门,如今大概是往正厅那边去了!”
邓老爷顿时吓得腿肚子都发软了,他连忙扶住身边的圆柱,深呼吸一口,吩咐邓二公子,“你马上从后门出去,为父出去挡一下。”
管家道:“老爷,后门也有精兵,这精兵是团团围住了府邸。”
邓老爷神色惊惧起來了,这是困兽斗,出不去,也无法找相爷,如何是好?
“爹,你怕什么啊?咱们家又沒做什么违法的事情,莫说王爷來了,即便是皇上來了也不怕!”他又压低声音道:“爹,莫要自乱阵脚,他们沒有证据证明是咱们做的。”
邓老爷稳住心神,道:“对,咱们一口咬定沒做,即便王爷也奈何不了我们,走,儿子,陪为父出去。”
邓二公子扶住邓老爷,道:“爹,您稳住点,这沒什么大不了的。”
邓老爷听了儿子的话,才终于觉得儿子大了,而他也老了,他叹息一句,“嗯,走吧,儿子!”
楚晔领着国汉來到邓府,亲兵围住之后邓府之后,他们也进入了府中。
刚走到正厅,便见邓老爷从回廊处走过來,他步履淡定,脸上堆满笑意,见到他的时候,便小跑着过來行礼:“王爷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了,王爷恕罪,恕罪,王爷快请上坐!”
“参见王爷!”邓二公子也來到,他斯文淡定地行礼。
楚晔不做声,径直走进去坐在太师椅上,这邓府倒是十分奢华,正厅的装饰比起王府的毫不逊色,或者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黄花梨木家具,檀香木做的太师椅,金色的墙壁圆柱,大理石地面,底下撒着碎金粉,璀璨生光。金色的帘子被北风扬起,仿若一条条金龙在室内飞舞。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父子两如此谦卑的见礼,却换來王爷一脸的阴郁,邓老爷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
父子俩对视一眼,神色沒了之前的淡定,多了两分不安。
邓二公子到底年轻,他拱手问道:“不知道王爷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呢?”
楚晔扫视了他一眼,眸光颇为凌厉,今日他身穿摄政王朝服,坐在太师椅上,脸不怒自威,气势凛然,这邓二公子再年少气盛,瞧见他这样的神情,心中还是怵了一下。
楚晔冷冷地道:“本王得到可靠线报,说刘府的五奶奶是你们找人掳劫的,本王是军人出身,不爱弄个那些虚文,如今本王问你,你们可有做过?有是一句话,沒有也是一句话。你们说有,本王便当你们自首认罪,可以从轻发落。你们说沒有,本王立刻离开,但是日后若本王查明是和你们邓家有关,本文要你们邓家上下七十二口人头落地。”
这话,楚晔说得是轻描淡写,但是对邓家父子來说,就是如同惊雷。这哪里是试探或者问话?这根本就是撂话了。而且,这个问題,压根沒有时间给他们考虑,因为,沒有做过,就根本不需要考虑,直接说沒有就是。若是考虑,就已经坐实了摄政王的猜想。
但是问題现在是不知道他是否真有他所言的可靠线报。如果真的有,那他们否认了,就是死路一条。
邓老爷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这辈子都沒有像现在这样快速转动过,但是转动得再快,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題。
正当他愁丝凝结进退不得之际,邓二公子已经脱口而出,“王爷明鉴啊,我们邓家与刘家已经缔结姻亲,我们又怎么会绑架五奶奶?这一定是外面的人诽谤诬告,望王爷查明。”
楚晔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言下之意,他们是不承认了,那更好办。他起身对国汉道:“你率两千精兵严实监视邓府,有什么消息向本王汇报。”
“是,王爷!”国汉应道。
邓二公子一急,道:“王爷,草民一家是冤枉的,王爷不是说过若果我们说沒有的话,王爷会撤兵吗?草民沒有欺瞒王爷,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望王爷查明,莫要冤枉了草民一家。”
楚晔淡淡地到:“本王一言九鼎,本王之前说过,你们若沒有做过,本王会立刻离开。但是,本王并沒有说过撤走精兵,他们留在邓府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查明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啊。放心,他们只在府外,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共,出府进府不受任何限制。”
第一百九十六章灭顶之灾
楚晔走后,府外的精兵沒有离开。邓府中的人出去,都会有一名精兵跟随,当然,国汉说不是监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邓家的人想出去找王镇西,但是由于有精兵跟着,无法出去,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而邓老爷子也知道了邓府被人包围的事情,着急起來,连忙喊人叫邓老爷过來问话。
邓老爷子年事已高,但是却沒有糊涂。这摄政王的精兵会來包围邓府,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丞相王镇西,一个是因为刘府。
王镇西最近虽然跟楚晔不和,但是却沒有到兵戎相见的地步,所以不会累及跟王镇西交好的人。那么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原因了,是和刘家有关。
只是刘府那边之前不是说好了么?只要凝儿肯道歉磕头请罪,一切就烟消云散了。莫非刘家出尔反尔?这个可能性太大了,毕竟凝儿是差点害死了刘晔,只是单单磕头请罪赔偿,算不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只是,凭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凝儿又是他们刘家的人了,莫非妥协一次也不行,非要逼人入死胡同吗?邓老爷子很是生气,这件事情,即便跟老刘翻脸,也一定要说个清楚。
邓老爷接到父亲传令,知道此事已经不是他能力范围可以摆平的。若在隐瞒下去,只怕真的会遭遇灭门之祸。所以,他耷拉着脑袋,准备跟父亲坦白一切。
“爹!”他來到老爷子的屋里,先恭顺地行礼拜见。
儿子自从当家以來,就鲜少在寻常的日子里行大礼。他端正身子,手里捧着暖炉,问道:“外面的官兵,是怎么回事?”
邓老爷噗通一声就跪下來了,心虚地道:“爹,儿子这一次,怕是铸成大错了!”
邓老爷子神色不变,只是心底已经咯噔一声了,儿子已经独当一面许久,从沒有像现在这样方寸大失的。
他缓慢地放下暖炉,对管家道:“去给我倒杯茶來。”
管家知道老爷子不想有人在场,便应声出去了。
“起來!”邓老爷子沉声道。
“儿子还是跪着说吧!”邓老爷心中慌乱,自从楚晔走后,他就一直颤抖着,沒有停止过,因为,他已经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押出去了。
“是因为凝儿的事情吗?刘家那边不愿意松口?”老爷子首先问道,若刘家不愿意松口,那么,凝儿是必须得在牢里住一阵子了。只是那孩子刁蛮跋扈,教训她一下也好。他料想是儿子见刘家不松口,便吵闹了起來,刘家的五奶奶大概便出动王府的势力,强迫邓家。五奶奶的手法确实很狠,是做大事的料子,但是对亲戚如此,太过赶尽杀绝,邓老爷子对她的一丝好感也消磨殆尽。
邓老爷抹了抹汗,道:“不是,是凝儿不愿意接受刘家开出的条件。”
邓老爷子一怔,“不愿意?她凭什么不愿意?她伤人在先,人家如今只是让她磕头请罪,这算什么惩罚?莫说她伤了人,就算沒有,那五爷也是她的大伯,她磕个头,为难她了吗?”
“都怪儿子昔日太过宠爱她了,导致她的性格半点委屈也受不了。那刘家的五爷是个傻子,凝儿岂会放在眼里?要对着他磕头,以凝儿的性子,是莫大的委屈。所以,她在狱中自尽.....”
“什么?自尽?如今情况如何啊?”老爷子到底还是疼爱孙女,听闻孙女自尽,心头着实是慌了。
“所幸被人发现及时,如今无恙。”邓老爷道。
老爷子缓缓地松了一口气,道:“沒事就好,胡闹,真是胡闹,这让她磕头,竟要寻死來相逼。所以我什么时候都教你们,脖子硬是沒有用的,出來混,你要是半点亏都吃不得,那最后肯定是要吃大亏。难怪刘家这一次会出动和王府那边的关系,行了,此事我亲自去狱中跟凝儿谈谈,她若是不接受,那行,以后邓家便和她脱离关系。”他知道孙女虽然刁蛮,但是对他的话还是听得进去几分的。
邓老爷伸手拉住老爷子的手,道:“爹,儿子还沒说完。”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你往日都沒有这么罗嗦的。”老爷子沒好气地道。
邓老爷沉默了一下,这种沉默是死寂的,他脸上有复杂的情绪。
老爷子终于感觉出來了,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他安坐在椅子上,沉声道:“说!”
“爹,儿子糊涂啊!”邓老爷顿时嚎啕大哭起來,“凝儿自尽,儿子的心都乱了,竟.....竟一时想不开,命人绑了刘家的五奶奶。如今黑白两道都在找她。”
老爷子骇然,扬起手啪地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怒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件事情,我们邓家是才有错在先的,我们不想方设法去补救,竟然还绑架人家?你是不是疯了你?你是不是以为你邓家在京城有点地位,就可以目空一切?连刘家的东家你都敢绑架?我警告过你,刘家跟王府有关系,你不相信?莫说这个五奶奶不是刘家的东家,她是刘府的五奶奶,刘府的五爷虽然是傻子,但是深得温太妃和摄政王关系良好,刘家虽沒有跟其他官员往來,但是却和其他商家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而这些商家的背后各自都有一股势力,你说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才会去得罪这么显赫的一家?如今摄政王率人临门,事情已经到了无可退走的一步,你立刻去跟摄政王自首,说是你命人绑了五奶奶。”
邓老爷绝望地道:“爹,太迟了,今日摄政王亲临,儿子把邓家上下的人的性命全部都押下去,说沒有绑架龙氏。”
邓老爷子拿起暖炉,就往邓老爷的脸上扔过去,邓老爷不敢躲避,那暖手小炉落在他额头上,顿时便鲜血如注。
管家在外面听到,急忙冲进來,见邓老爷一脸的血,吓得直喊人。
老爷子怒道:“让他流,流干为止,你们不用为他忙活了,他迟早也是死的,而且还要连累咱们一大家子的人去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邓老爷子监狱见邓凝
冲进來的下人从未见过老太爷发这么大的火气,不禁也愣在了当场。
还是管家反应够快,道:“还不赶紧把老爷带走,莫要气坏了老爷子。”这样流血,若不赶紧地止血,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老爷子仰天大笑,笑得十分凄酸,说是笑,还不如说是哭。
许久之后,他对管家道:“准备马车,我去见见凝儿。”
管家道:“但是,外面的官兵无论我们的人去哪里,他们都会跟随!”
“让他们跟吧!”老爷子命人取來狐裘袍子,披在身上,又命人重新梳头,整理仪容,再取过虎头拐杖,步履缓慢地走出屋子。
“老太爷,坐轿子吧,马车颠簸,对您身体不好!”管家担心地道。
“不必了,死不了,能死也是福气。”老爷子沉声道。
国汉在门口守着,见老太爷出來,他站了起來,微微欠身。
“这位官爷,老夫想出去一趟,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老爷子问国汉。
国汉道:“老太爷请,王爷并沒有限制邓家人是行动,你们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老太爷面容凄怆,喃喃地道:“替老夫谢谢王爷!”说罢,便拄着拐杖走了。
“老爷子!”国汉在身后喊道。
老太爷停下脚步,沒有回头,他道:“官爷不必担心,老夫不是出去闹事。”
国汉走到老太爷面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说,马上要下雨了,注意点!”
老太爷转过身來,眸光有些黯然,也有些感激,“难得我们邓家落得这个田地,官爷还如此客气。”
国汉叹息,“后辈的祸,要由家中的老人补救,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哀,我怎忍落井下石,”
老太爷悲叹一声,拄着拐杖隅隅独行,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的走在驰道上,哒哒哒的马蹄声回响,显得孤寂而凄凉。这个老人,为自己在的家族耗尽了一生的心血,如今半只脚都跨进棺材了,还要不断地为子孙收拾残局,可怜!
国汉摇摇头,回头看着士兵们,道:“你们再熬一下,一会就有人送饭菜过來。”
“邵统领,我们能熬得住,只是,真不需要跟着他吗,”
国汉摇摇头,“不必了,如今,他也只是个可怜的老头而已。”
“可怜,人家邓家家大业大,金子堆满屋,怎么会可怜,而且这一次王爷大概也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要是真做事,只怕他们现在全部都下大牢了!”说话的是京卫指挥副使安度,他对富人一向沒有什么好印象,总觉得他们仗着几个钱便为所欲为。当兵的最为看不惯这种人。
国汉看了他一眼,道:“王爷如何打算,我们不能猜度。”
“只是发发牢骚,咱们这些日子,沒少给这些富少擦屁股。”其实副指挥使说的是那些官二代,总喜欢跟这些富二代纨绔子弟去闹事,出了事,便要劳动他们出马收拾后续。
“算了,如今京中的兵权并非都在王爷手中,你们偶尔被借调过去也是沒办法的事情。谁让兵部尚书是个老好人。”国汉笑道。
邓老爷子亲自來到大牢,邓凝有些意外,她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这个爷爷。爷爷虽然也宠爱她,但是,对她要求也十分严格。
“爷爷,您可來了,凝儿不要在这里。”邓凝首先便装可怜了,还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看上去确实是楚楚可怜。
邓老爷子就坐在她对面,他不做声,须发皆白的他,一向十分威严,如今在这狱中,竟有几分英雄迟暮的可悲。
“凝儿!”他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话,“听你父亲说,你不愿意给刘家的五爷磕头请罪。”
邓凝嘴巴一撇,撒娇道:“爷爷,那是个傻子,凭什么让凝儿给他磕头,再说了,此事干爹又不是摆不平,只要干爹走动一下,那顺天府还敢忤逆干爹的命令,”
邓老爷子眸光锐利地看着她,口气却依旧是平淡的,沒见半分严厉,他道:“你干爹确实也为你的事情奔波了。你的父亲和哥哥,为了你不愿意给五爷请罪,为了你自尽的事情,他们绑了刘家的五奶奶。”
邓凝面容一喜,“真的,爷爷,真要给那女人点教训,否则她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邓老爷子沉着脸,道:“人如今已经绑了,下落不明。”
“活该,活该,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用可怜,得罪我邓凝,她还想有什么好果子吃,”邓凝傲然道。
邓老爷子淡淡地道:“我这一次來,是见你最后一面,见过这一面,咱们爷孙的情分也就尽了。”
邓凝一愣,拉着邓老爷子的手,可怜兮兮地道:“爷爷,这一次凝儿知道是做错了,但是不错也错了,凝儿出去之后一定会改过,不会再招惹那傻子,您就不要生气了好吗,”
邓老爷子轻轻地拉回手,叹叹气道:“我沒有生气,生气做什么呢,子孙造的孽,全是我这个老东西不会教。你父亲纵容你,而我,何尝不是纵容你父亲纵容你,我们邓家有今日的下场,也是活该的。”
“爷爷,您说什么啊,什么我们邓家有今日的下场,谁敢动咱们邓家,”邓凝不可一世地道,“谁得罪我们,都得教他好看。”
“凝儿,爷爷问你,你觉得咱们邓家在京城地位如何,”邓老爷子问道。
邓凝开始觉得爷爷有些奇怪了,不过一开始就奇怪,他进來第一件事情并沒有骂她,而是软声跟她说话。
“咱们邓家金饰在全国來说,算是数一数二,我们背后又有干爹撑腰,可谓显赫一时,无人能出其左右!”邓凝的底气,当然是來自家庭,邓家金饰谁不知道啊,全国她就找不出比他们邓家更有钱的了。
“全国的首富,不是咱们邓家。”
“不是邓家,那是谁啊,”邓凝愣了一下,“咱们邓家金饰这么出名,全国各地都有分店,又有自己的金山......”
“首富,是你的婆家刘家。”邓老爷子缓慢地道。
“怎么可能,”邓凝嗤之以鼻,“刘家虽然也是富商,只是哪里担得起首富的称号,他们只有一家卖金饰的,还是咱们家供给的金饰。”
“我问你这些,不是为了跟你讨论谁是首富,而是想说,我们邓家的力量在京城來说,是微不足道的,京城有很多人,我们都得罪不起,其中,就包括刘家!”邓老爷子可见是强忍住怒气说话,管家是知道他不敢发怒,因为一旦冲动发火,他必定会因为的激动而晕倒,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第一百九十八章崩溃
邓凝嗤之以鼻,“爷爷,何必长他人志气?说隆兴刘家,京城有几个人知道?但是说起邓家金饰,京城谁不知道?”邓凝自小在自己的圈子里长大,所接触的人都是她身边的人,就算出去逛街,也用大大的邓家大小姐的名头。所以她一直都觉得,邓家是京城最牛的人家,至于刘家,无疑也是有实力的,只是在她的意识里,刘家要比邓家差一大截。
邓老爷子知道自己无法再说下去了,他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胸腔有些东西要爆发出來,但是,他还不能爆发,他还要去找老刘,希望还能为刘家保证一点血脉。他本想來劝邓凝跟刘晔道歉请罪,但是,当在大门口看到摄政王府的官兵,他知道就算认错,也在劫难逃了。如今也见过她了,他也沒有力气跟她说什么,就这样吧,爷孙情分尽了。
他站起來,拄着拐杖,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邓凝,长长地呼吸一口,浑浊的眸子里写满悲愤,道:“这一次,因为你的任性,你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搭进去了。我本想打死你,但是,转念想想,就算我不打死你,你也是难逃一死的,何必还要费我的力气?你好好享受一下你在世上所剩不多的日子吧,你让全家人陪你一同煎熬这等死的日子。”
说完,转身,挺直腰骨,走了出去。
邓凝愣愣地看着爷爷的背影,嘴角挽起一抹冷然的笑,就这样想吓唬她?让她跟刘家道歉?休想!她冲着老爷子的背影喊道:“爷爷,你做戏也做真实些啊,竟还出动全家人的性命,我又不是傻子,我不会相信的,总之,要我跟那傻子磕头认错,我是宁可死也不会的。”
老爷子的后背微微挺直,脚步也停滞了一下,却依旧拄着拐杖走。管家忍不住了,他冲进去,一个耳光就甩在邓凝的脸上,邓凝气得几乎要发疯,怒道:“老杂种,你疯了你?敢打本小姐?”说罢,便要扑上去打管家。管家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怒气冲冲地道:“我卖身与邓家,邓家有灭门之灾,我也难逃一劫,反正人都快死了,我为什么不能打你?若不是你,邓家七十二口,怎会白白枉死?如今摄政王府的兵马已经围住邓府,只等着找到五奶奶,便下令把邓家上下处斩。是你这个刁蛮跋扈的千金大小姐,害死了所有的人。”
管家昔日也算是受了不少邓凝的气,他也本不是计较之人,毕竟作为下人,他有下人的自觉。但是,涉及性命,她却丝毫沒有悔意,还处处说话嚣张,唯我独尊,这真是佛都有火。反正都要死了,死前教训一下这个阴毒任性的小姐,也算是死得痛快。
邓凝彻底骇然了,这一次,她沒有认为管家在做戏,因为就算给他一个天大的胆子,他都不敢平白无故地打她,除非,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她摇摇头,跌坐在地上,惊惶骇然布满她的脸,她想扶着椅子站起來,但是双腿发软,用尽全力站不稳,她摇头喃喃地道:“不会的,怎么会?谁敢动我们邓家?摄政王为何无缘无故地围我们邓家?他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
管家不再理她,走出去跪在老太爷面前,道:“老奴以下犯上,请老太爷处罚。”
老太爷微微弯腰,伸手扶起他,“你这火,若是能早发几年,那么,我邓家也不至于有今日啊!也罢,咱们主仆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反正,就算死在黄泉,我也是不愿意见这些不孝子孙了。”
主仆两人搀扶着离开,身后,传來邓凝撕心裂肺的哭泣:“爷爷......”
“邓凝,你可以走了!”一名狱卒进來道。
邓凝坐在地上,披头撒发,见到狱卒,便冲上去拉住他问:“你告诉我,摄政王是不是要杀我邓家一门?是不是?”
狱卒甩开她,“你走吧,你们邓家如今得罪了王爷,马上就要被砍头了,再不走,你连见家人一面的机会都沒有。”
邓凝怒吼,“不会的,我们邓家怎么会被砍头?我去找干爹,他是当朝丞相,他一定可以帮我的。”说着,便要往外跑。
狱卒在她身后冷冷地道:“痴人说梦,丞相大还是当今摄政王爷大?莫说丞相,就连当今皇帝,也尚且要看摄政王几分脸色,一个丞相,还能力挽狂澜不成?如今你知道紧张了,当初早点答应人家的条件,也不至于要搭上一家人的性命啊!”
狱卒这句话,是路阳吩咐他來说的,也是路阳下令放她走的。这个千金大小姐就算关她一辈子,她都不会知错,干脆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死亡的威胁和家道败破的恐惧,或许,还能改变她的性格和做事方式。
“啊..........”邓凝捂住耳朵,发疯地往外跑去,她这辈子上街,从未试过步行,更不要说这样奔跑了。她像个疯子似的,不觉得疲惫,心尖有恐惧缠绕,身后仿佛有猛兽在追赶,她觉得,只要奔跑到家,就会安全了。
但是,当她跑回到家,看见府门口有这么多官兵守着,她吓得当场就跌坐在地上。国汉瞧见了她,神色一凝,正欲上前,她惊恐地往后退了一下,站起來尖叫一声,又逃了。
国汉想上前追,但是却被副指挥使拉住,“让她逃吧,她无处可去,只能是回刘家。”
国汉想想也是,遭逢此变故,她大概精神崩溃,不敢再去邓家的产业,只能回去求刘家的人。
邓老爷子离开顺天府,也來了刘家,要亲自面前刘老爷子。
他一见刘老爷子,便巍巍地跪下,吓得刘老爷子急忙上前扶着他,责备道:“老邓,你这是做什么啊?你我认识几十年,两家有缔结姻亲,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邓老爷子死活不愿起來,他拍着刘老爷子的手背,道:“老刘兄,你容我说完。”
刘老爷子对邓家的管家道:“赶紧扶起你们家老太爷,这是做什么啊?”刘老爷子并未知道摄政王的兵马已经包围了邓府,所以他觉得邓老爷子此举,着实过了。
谁料那邓家的管家不仅沒有扶起邓老爷子,反而连他自己都跪下來了。
刘老爷子傻了眼,抬头瞧了瞧自个的管家,跺脚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五奶奶的弱点
邓老爷子缓缓地把事情说了出來,他老泪纵横,道:“想我与老刘兄相识数十年,即便大利当头,也未试过有半点争执,谁料家业落在这些后辈手里,竟把两家的关系推进水深火热之中。我对不住你啊,老刘兄,我不懂得教子,不懂得教孙,平白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如今五奶奶生死未卜,若她有什么事,我万死不足惜。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刘老兄在王爷面前为我邓家说几句好话,我愿意一命救全家,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但求能留住他们的性命,求刘老兄成全啊!”
刘老爷子连连顿足,“怎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哎哎,这,如何是好啊?”刘老爷子哪里会愿意邓家家破人亡,但是如今是摄政王亲自下令围府,而邓老爷又在王爷面前说了那样的话,这便已经等同是直接判了邓家的死刑啊。如今 京城黑白两道都在寻尹乐,找到她是迟早的事情,她一回來,水落石出,摄政王一言九鼎,加上又是用精兵围府,等同军令如山。这命令,只怕是谁去说也说不通啊。
“老刘兄,我知道邓家对不住你,首先是凝儿差点害了晔儿,那些混蛋不思悔改,竟然还绑架了五奶奶,我知道他们死不足惜,我这老头若是能死了什么都瞧不见,自然是好的。但是我还活着,如何能忍心看着他们都被拖往刑场砍脑袋?老刘兄,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求你帮帮我!”邓老爷子悲声道,这邓老爷子高傲了一辈子,腰骨也挺了一辈子,如今跪在此地,老泪纵横,让人瞧见了就心酸不已。
刘老爷子跌坐在地上,神色灰白,事已至此,他也不怕跟邓老爷子直言了,“老邓啊,我也不怕跟你说,这件事情,我那不孝闺女也脱不了干系。她大概是跟你们家的大孙子串通,执意要置尹乐死地,你们邓家出了不孝子,我们刘家何尝不是?我这辈子三个儿子,沒有一个有出息,好,孙子辈的好点吧,但是又沒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好不容易,好到个孙媳妇,能为我分担一下,却又被家里的人各种排挤,老邓,有时候想想,还真不如死了干脆。”这件事情追究起來,刘燕香是脱不了干系的,如今王爷虽然是为刘家出头,但是,刘家却沒有话语权。
邓老爷子绝望地跌坐在地上,胸口气闷得要紧,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胸口一般,他笑了,笑得比哭更难听,道:“也就是说,已经沒有办法了?”
刘老爷子沉默了一下,道:“唯一的转机,是尹乐!”
邓老爷子听到转机的时候眸光一闪,但是听到尹乐的名字,又顿时心死,他道:“我们邓家这样对她,她不恨死我们才怪,怎地还会愿意帮我们?”
刘老爷子摇摇头,“求她虽然很难,但是却是一线生机。她的性格古怪,内心却十分耿直,一定也不愿意见到邓家一家被人灭门。如今只盼望她能够平安归來,否则,还真沒有转机。如今晔儿在王府,晔儿若是个神智正常的人,倒也能说上两句。只是,他一个六岁孩子的脑袋,说正事不够牙力,王爷也不会接纳。所以,老邓,我不怕坦白跟你说,除了我被你们邓家绑去的孙媳妇之外,再无旁人能救你们邓家。至于漕帮那边,我尚且能跟老陈说说,让齐帮主饶过你们阿大,只是,只怕也是难逃一顿打了。”
邓老爷子听出了点希望,他眸光泛着浑浊的眼泪,问道:“只是我不明白,齐帮主如何会替你们出头?我记得漕帮的宗旨,一般是不理会这些事情的。”
刘家的管家把尹乐昔日为了做茶商联盟会长而许诺为陈杜大找回孙子的事情说了出來,邓老爷子叹息道:“难怪,你会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一个女子,她,比起你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刘老爷子叹息一句:“你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打下这家业不容易啊,真不愿意败在这些败家子的手中,我只求尹乐能给他们一个安乐窝,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便行,至于后代子孙,我看不到,也管不到了,自生自灭吧!”他看了邓老爷子一眼的,道:“起來吧,地上冷!”
说着,便让管家搀扶他起來。
邓老爷子这才愿意起來,只是一站起來,便觉得脑袋发晕,胸口一阵揪疼,他捂住胸口,踉跄了两步,竟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了。
两位管家急忙上前扶起,刘老爷子猛喊道:“快,去临海医馆找林大夫过來!”
而此时,邓凝也回到了刘家,她是急忙飞奔回自己的屋里,然后躲起來。刘琦见她回來,大为惊喜,问道:“顺天府放你出來了?”
邓凝满脸的泪痕,冲进刘琦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而有下人瞧见邓凝回來,早有人去禀报老爷子,老爷子叹息道:“回來也好,回來也好!”
林海海也匆匆赶到,她为邓老爷子诊治了一番,又开了药,道:“他身体本就不好,如今一惊一吓的,加上急怒攻心,心脉不通,所以晕倒,调理一下,以后注意点就沒事了。”
“谢谢林大夫!”刘老爷子连忙道谢。
林海海瞧着刘老爷子憔悴的面容,道:“尹乐会沒事回來的,她是猫,有九条命,不必担心。”
刘老爷子担心的岂止是尹乐?只是,他也沒说出來,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我走了,不要让他再受刺激,邓家暂时不要回去了,如今王府的兵马还在,回去也够他难受的。”林海海道。
“林大夫也知道?”刘老爷子愕然道。
林海海微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得了,不必担心,等那女混蛋回來好好地跟她说说,邓家也可安然无恙。”
邓老爷子也转醒了,听闻林海海这句话,顿时要强撑起來问林海海,“大夫也认识五奶奶?求求您,到时候帮老夫说几句好话,求求您!”邓老爷子疾病乱求医了,他听林海海说话的语气,知道她跟五奶奶熟稔,所以,也不顾身份地哀求起來。
林海海微笑,“老人家,你放心,她虽然做事狠辣,但是到底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你们若是能拿捏住她的弱点,我保证,你们邓家一家,可免过这一场大劫!”
邓老爷子听出了端倪,连忙问道:“那,敢问林大夫,五奶奶的弱点是什么?”
林海海巧笑倩兮,“总之邓老爷子记住,她是一个商人!好了,我也不多说了,医馆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好好休息。”说罢,便背着药箱走了。
“商人?”邓老爷子细细地咀嚼林海海这句话。
第两百章 邓凝出卖家人
且说高寨中,尹乐在跟寨主学御鸟之术,御鸟之术说的是技巧,寨主本以为尹乐光学技巧和吹奏口哨的方式都要学上好多天,结果,她半个时辰不到就学会了。寨主为此十分郁闷,他之所以会成为这一代的寨主,是因为整个高寨中沒有一个人有他这么高的天分,所以在学习之前,他就已经用十分傲然的口气跟尹乐说单单学吹哨子,就要十天半月。他还说当初他算是厉害的,用了十天就完全掌握了技巧。
而现在用半个时辰学会的尹乐在用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他的头耷拉了些许。
然后,学的是聆听鸟儿的语言。这更是高深的学问,沒有三五七个月,是不能掌握要领的。寨主说:“我只能先教你沟通的方式,你回去多练多练,以你资质三个月应该可以了。”
一个时辰之后,尹乐已经开始跟乌鸦搭讪了,他的头再度下垂,牙齿咯咯作响。
之后,开始训练鸟儿攻击之术,他问尹乐打算用什么鸟,尹乐自然不会选择乌鸦,乌鸦多不具美感啊。
“老鹰!”尹乐霸气地道。
寨主黑了脸,“鹰是很难训练的,沒有两三年,你休想训练到一队精良有素的队伍,而且,他们专门捉我的乌鸦。”
“优胜劣汰,这个是大自然的规律,乌鸦跟他们抢腐肉,就别怪它们啄你的乌鸦。”尹乐道。
“这个太费事了,还是再选一种吧。”寨主不赞成,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尹乐训练出一种比他们乌鸦还霸气的类种。
“我已经决定了,你浪费多一天时间,我就得在你寨中多住一天。你教我方式,我自己回去慢慢训练,你管我要 用多长时间。”
“你沒有自己的事情做吗?要是训练老鹰,你得花多少时间留在这里?还是再选一个吧。”寨主打算站定立场,死活不愿意教。
“好,我不学了,毒死你的乌鸦,一了百了,我也可以回去了。”尹乐坐在树杈上,淡淡地道。
这个,是寨主的软肋,动不得。不得已,只能教。
再说那邓凝回了刘府,躲在自己的屋里不敢出去。她哭着跟刘琦说了摄政王围府一事,刘琦也吓得六神无主。邓凝想了想,连忙跳起來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道:“我们逃吧,逃到天涯海角,我不要死。”
刘琦为难地道:“我们逃得了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我们逃到天脚底,摄政王还是会找到我们的。”
邓凝把衣物甩在地上,狠狠地道:“那你是要我在这里等死吗?我不要死,我还沒活够,我不能死!”
刘琦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大事上也拿不定主意,他坐在凳子上,一筹莫展。说句自私的话,他是不愿意跟邓凝走的,一辈子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他是刘家的大少,有钱有面子,而且摄政王也沒说要他死,他为什么要走?但是,到底是夫妻,他也不愿意邓凝死。
“你,从实招來,是不是你拿了小菊的簪子?你若老实招供,我还能饶你一次。”
门外,响起丫头的吵闹声,是一个丫头偷了另一个丫头的簪子,如今大丫头在问话。
“对不起,大连姐,我只是觉得她的簪子好看,一时贪心,据为己有,求大连姐不要跟二奶奶说。”是另一个丫头的哭泣声。
刘琦心烦气躁,走出房门口怒道:“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啊?都给我滚下去!”
“对不起,六爷,我们这就走!”几个丫头见惊扰了主人,便连忙施礼下去了。
刘琦回头,怒道:“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他看着邓凝,却见邓凝一脸的若有所思。
“相公,这摄政王爷如此大阵仗,也不过是为了找绑架你五嫂的人,若是我去找王爷,说指使之人就是我爹,大哥和我二哥,你说,王爷会不会坦白从宽,放了我呢?”邓凝眉目泛着喜悦问道。
刘琦一愣,“你要出卖你爹,大哥和二哥?”
“不是出卖,只是不想跟着他们一块死,就算我供不供他们出來,他们也都会死的,那为何不能用他们的命來救我的命?再说,邓家的产业,总要有人继承的。”邓凝怂恿道。
“这,不太好吧?”刘琦摇摇头,“出卖他们,他们会恨死我们的。”
邓凝嘴巴一撇,道:“我问你,找到你们五嫂之后,王爷会不会杀了我们全家?”
刘琦想了一下,道:“这个,王爷金口一开,大概是沒有收回的可能。”
“那能不能找到你五嫂呢?”邓凝再问。
刘琦道:“如今黑白两道都在找,相信很快就有下落。而且就算找不到五嫂,只要找到绑架之人,这事儿邓家也逃不掉了。”
“我爹当初跟王爷用一家人的性命做担保,他明知道是他命大哥二哥做的,但是他还敢这样许诺保证,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生命,他自己死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不能拉着我们下水。我如今指认他们有功,根据咱们当朝的律法,就算我本身有罪,但我指出同伙,再说我根本不是同伙,是可以减免罪责的。”
“是这样的吗?”刘琦对律法不太懂,其实邓凝也不懂,之前听过王湘君说过类似的,她便擅自代入了自己的模式。
“是的,你陪我去王府,我们一同求见王爷,跟王爷陈情,而且,你那傻子五哥跟王爷不是很熟吗?我们带上他,让他为我们求情,那样,他们死后,邓家的产业就是我们的了。”邓凝说着,竟然兴奋起來了。
刘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听到她说邓家以后的产业就是他们的,这句话,值得他去赌一次。
所以,刘琦最后道:“五哥还在王府,我试试先去王府找他,然后让他带我们去见王爷。”
“这就更好了,他是个傻子,很好哄,你跟他多说点好话,让他在王爷面前为我们说情,那样,我们就能置身事外了。”邓凝欢喜得跳起來,在刘琦脸上亲了一口。
刘琦的脸红了,也显得十分兴奋。邓家的产业,很快就是他的了。
第两百零一章 邓凝入王府
两人偷偷地出了门,命车把式驾马车,往摄政王府而去。
两人都沒有带小厮丫鬟,下了马车,在门口鬼鬼祟祟地看了一下,刘琦在邓凝的推搡下去找跟门口的侍卫道:“侍卫大哥,我想问问,我五哥,也就是刘家的五爷,是否还在府中作客?”
侍卫本见两人鬼鬼祟祟的,正欲上前问话,如今刘琦开口说是寿头的弟弟,不由得和缓了脸色,道:“原來是刘家的六爷,是的,五爷还在王府内作客,你们找他吗?我领你们进去吧。”
刘琦沒想到会这么顺利,本以为一个傻子,府中的侍卫也好,下人也好,都会看不起他,想不到就抛他的名头出來,即刻便有这么热情的对待了。可见王爷对他真是十分看重,这样有他帮口说几句,真心比他们说干了口水还管用。
邓凝也十分激动,跟着侍卫进了王府。王府很大,装饰也十分华贵,但是邓凝并不以为稀,因为邓府的装修也十分的豪华。
两人顺利地见到了寿头,寿头见他们來,欢喜得跟你什么似的,拉着刘琦的手去拜见太妃。太妃对刘琦的态度不是十分热络,只是淡淡地应了几句,也只是看在寿头的面子上。之前他们夫妻对寿头做过的事情,她都从小九的口中得知了,本是想骂几句的,但是见寿头一脸兴奋地介绍刘琦给她认识,她不忍扫兴,便应酬了几句。
太妃一走,刘琦便对寿头道:“哥,王爷如今在府中吗?”
寿头点点头,“在,刚才我还见到他呢,不过他跟慕容将军说话,星儿姐姐也在那边,他们说有大事要商谈,不让我听。”
“什么大事?”邓凝心中一紧,她心虚,听到摄政王商量大事,便以为是她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掉脑袋的大事,我怕,他们也不许我听,我就走了。”寿头咬着果仁道。
“掉脑袋?”邓凝骇然,“谁掉脑袋,你知道他要谁掉脑袋吗?”
“我不知道,我不敢听,小九说我不能偷听他们谈话。”寿头道。
邓凝吓得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惨了,一定是要杀我们邓家人的头,怎么办?怎么办?”
刘琦也心惊胆战,连忙拉着寿头的手到一边,跟他商议。
寿头虽然不知道刘琦为什么要他说那些话,但是这个弟弟很少求他,他断沒有拒绝的道理。而事实上,无论谁求他做事,他都会答应。
寿头领着刘琦和邓凝去书房外面等候,他坐在石阶上哈手,小九则拉他起來,道:“地下凉,不许坐!”
寿头捶着小腿,苦着脸道:“我累,今天陪太妃散步,我都快累死了。”
“你啊,太妃都沒说累,你累什么啊?”小九无奈地道,之前说他吃不胖,是因为他吃了还爱玩,出去运动,但是这两日,他干脆不活动了,每天吃饱就想睡觉,醒來后就是点心。
邓凝跺着脚,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想快点见到王爷。”
小九怒道:“你不爱等,走就是了,急什么啊?”
邓凝大怒,“你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顶撞我?你想死啊?”
“还不知道谁死呢。”小九冷冷地道。
刘琦拉着邓凝,劝道:“别发火了,一会王爷听见,对我们的印象会不好的。”
邓凝甩手,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小九。
书房的门咿呀一声开了,寿头跳起來,对着门口的慕容赏喊了一声,“赏哥哥!”
“寿头乖,怎么又过來了?”慕容赏笑道。
“是的,我带弟弟过來找冷哥哥!”寿头老实地对慕容赏道。
“进去吧,你冷哥哥在里面跟星儿姐姐说话呢。”慕容赏伸伸懒腰,深呼吸了一口,对刘琦和邓凝视若无睹。邓凝初见慕容赏,还以为是王爷,心脏顿时吓得怦怦跳。但之后知道他不是王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慕容赏长得英俊不凡,大姑娘们都爱他这种儒雅的俊美,早已经习惯了众美女爱慕的眼光,所以,并不以为然。
倒是刘琦,伸手拉了邓凝一把,低低地骂了一句,“发什么愣?进去吧!”
邓凝回过神來,想到要面对当朝的摄政王,心里便开始紧张了,她低着头,任凭刘琦拉着她走了进去。
邓凝进去之后,不敢抬头看楚晔一眼,只跪在地上,把早烂熟在心的台词结结巴巴地说出來。
楚晔眉毛一抬,“你的意思是说,绑架五奶奶的人,就是你爹,你大哥和你二哥?”
邓凝连连点头,然后磕头,“求王爷开恩啊,王爷,此事与民女真是无关的,冤枉啊!”
楚晔与星儿对视一眼,星儿摇摇头,不予置评。
楚晔嘴角挽起一抹奇异的笑容,道:“好,你为本案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也指认了背后的黑手,算是有功一件,本王可以免你死罪。起來吧!”
刘琦与邓凝连连叩谢,然后搀扶着起來,邓凝这才敢微微抬头看楚晔,当她眸光触及楚晔的凌寒的视线时,心中一慌,又急忙低下头。
楚晔看着寿头,“你是來为他们求情的?”
寿头摇摇头,“不是,我是來跟冷哥哥说话的。我六弟妹是无辜的,你杀她的家人好了。”这句话不是邓凝教的,但是,邓凝的意思就是这样,虽然说得比较无奈一些,总体的意思就是她不该死,王爷要杀,就杀光她的家人。
刘琦拉了他一下,“不是这样说!”
寿头哦了一声,蹙眉想了一下,又道,“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六弟,六弟妹的爹做了什么坏事啊?”
慕容赏在门口凉凉地道:“寿头,他们绑架了你媳妇。”
“媳妇?我沒有媳妇,我卖了......你说姐姐?他们绑架了姐姐?”寿头顿时急起來,冲着刘琦问道:“那我姐姐呢?现在在哪里?”
刘琦哭丧着脸,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王爷刚答应不杀邓凝,他在这里疯言疯语,一会惹恼了王爷,王爷收回成命,可就惨了。他哄道:“沒事,她很快就要回來了。”
寿头却不相信,跑出去对小九道:“小九,姐姐出事了,我们回去!”
小九道:“我们过几天才回去,放心吧,主人沒事的。”
寿头却不相信,拉着小九就要走。楚晔怕他出事,无法对尹乐交代,只得出言喊住他:“站住,不许走!”
第两百零二章难走的路
寿头回头看着楚晔,略带委屈地道:“我要回去找姐姐了。”
楚晔看了星儿一眼,道:“交给那你了,别叫他出什么幺蛾子。”
星儿无奈地起身,走到他面前牵着他的手道:“走,我带你去找你姐姐。”
寿头将信将疑地看着星儿,“真的?”
“我骗过你吗?”星儿问道。
寿头摇摇头。
这句话真好用,尤其对傻子,就算她骗过他,但是她这样诚恳地问,他也不好意思说有。结果,寿头是被骗回去睡觉了。
楚晔命人撰写了邓凝所供认的事实,让她画押,邓凝见自己避过一劫,心中大为欢喜,楚晔让她做什么,她便照做了。
这份供词很快就被送到了顺天府,顺天府根据“线报”前去抓人,邓老爷和邓二公子下了大牢,而其余的邓家人,却依旧被摄政王的兵马围困邓府之中。
邓老爷在顺天府大堂之上,百般切词狡辩,但是当看到邓凝供认的文案时,他整个人脸色发白,跌坐在地上。二公子捡起供词,一字一句地瞧清楚,他咬牙切齿地道:“好啊,说得是如此详细,连咱们父子兄妹之间的对话都供认了出去,她是存心置咱们死地啊!”
邓老爷笑得比哭更难听,“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
路阳一敲惊堂木,“你们可认罪!”
邓老爷脸色惨白,遭此变故,他整个人都衰老了,之前还见壮年之气,如今不过两日,鬓边已经微霜,他嘴巴哆嗦了一下,抬头看着路阳,木然地道:“我认罪!”
二公子急道:“爹,此事与你无关,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大人明察,此事都是草民的主意,跟张三洽谈也是小人亲自去的,我爹不过是事后得知,求大人放了我爹。”
邓老爷双眼濡湿,定定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子。
路阳淡淡地道:“不必争了,王爷早有命令过來,你们曾经在王爷面前,用一家人的性命做担保,说你们沒有绑架五奶奶。如今有你的女儿亲自指认,而你们也认罪,此事,本官会回禀王爷,让王爷定夺!”
邓老爷抱住二公子,嚎啕大哭,“都是爹的错啊,害了你们!”
二公子也是心慌意乱,死亡谁不惧怕?尤其是他们往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想过有今日?这变故來得太突然了,他连怎么面对都沒想过就要接受这样悲惨的结果了。
二人被还押监狱,路阳亲自去了一趟摄政王府,回禀了此事。摄政王道:“此事等尹乐回來再办,若她安然无恙,不伤分毫,本王尚且能饶过他们,但若尹乐有半分不妥,本王定教他们几个人头落地。”
“你不会灭府吧?”路阳问道。
“你觉得本王有这么嗜血吗?”楚晔反问。
“不至于,不过邓家也着实可恶,真是一门的极品。这一次得罪他们的是尹乐,幸亏是尹乐,若是寻常百姓,岂不是身家性命都丢给了他们?按照那邓凝供认的细节看,他们本意是先找人**了尹乐,然后刺瞎眼睛,再刮花脸蛋,这么残忍的事情,亏得他们想得出來。”路阳也禁不住微愠的。
楚晔蹙眉问路阳,“你确定尹乐能平安无事?”
“若去其他地方,我不敢担保,但是去高寨呢?尹乐一定会沒事。”路阳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她是知情又不知情。
“嗯,去了高寨,那几个人是闹不出什么花样來,只是也过去这么多日了,本王想亲自去看看,终究是放心不下。”楚晔道。
“王爷去看看也好,但是据下官的线报,尹乐一切平安!”路阳道。
“嗯,本王正好这两日也空闲了些,去看看落个心安。”楚晔道。
路阳别过楚晔之后,便去了后院找星儿。星儿正端着一壶茶在亭子里。
“大冷天的,你在这里吹风啊?”路阳坐在她身边,问道。
星儿伸手触摸了一下空气,白了路阳一眼,“空气如此湿润,我在等雨,一场冬雨马上就要來临了。”
路阳单刀直入,“你倒是空闲,不要忘记我们來这里的目的。”
“目的?沒有什么目的。”星儿显然有些逃避,不想说这个问題。
路阳用脚尖挑她的小腿,“小姐,当初是你自己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你说不能让楚晔跟尹乐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发现,你一直在坐视不理,甚至还暗中撮合。”
星儿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勉强不來,但是有些东西也阻止不來,例如爱情,我们能做什么呢?是的,我当初來的时候,怀着很单纯很天真的理由,试图阻止他们两人重燃爱火,但是,爱情的事就算盘古大神來了,他老人家也阻止不了,你我都是过來人,不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白來了?”路阳凝眸若有所思地道。
“怎么会?好歹看着,我们还能适当地插手,你看他们都顺利交往了这么久,沒见出什么事。你以前也跟我说过,宿命有时候是可以通过人为去改变,我们不妨拭目以待,看看最后的结果。”星儿乐观地道,虽然这样说,但是她知道自己心底并非是真的这么乐观,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的撞钟和尚心态。
路阳懒洋洋地起身,“我只是厌烦了做着顺天府尹,你知道吗?这几日皇帝开始有意无意地让我知道他的打算。”
“谁让你当日让他瞧见了异能?他狗急跳墙,总会打你的主意的。”星儿道。
“我若不让他知道我的能力,他岂会委任我顺天府尹一职?在他后宫和顺天府尹任选一个,我自然是选顺天府尹。”路阳白了她一眼,有些苦逼地道:“算了,不跟你说,忙死了都,走了!”
星儿在她身后笑道:“能者多劳。”
路阳不回答,径直走了。
星儿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她们三人,她进入王府,林海海开医馆,路阳任职顺天府尹,看似跟尹乐沒有关系,但是,三人却全部都是为她服务,虽然口中说任凭事情自由发展,但心底的惶恐,却还是一日比一日增大。尹乐的路,注定了不会像其他龙家人的路这么好走。
第两百零三章 下山
楚晔带着几个人出了城,策马直奔高寨而去。
他去到高寨的时候,却看见尹乐骑着一头水牛,肩膀上站立着一只苍鹰,神色悠闲地准备下山。她身后,是一脸郁闷的寨主和一众如释重负的高寨人。
怎么说呢?寨主的郁闷是有道理的,他天资聪慧,资质过人,所以御鸟之术能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他一直坚信自己是最好的,沒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但是,尹乐,一个女人,竟然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就把御鸟之术全部学会了,如今还开始训练老鹰了。看到往日在高空中傲然飞翔的老鹰站立在尹乐的肩膀上,活像个乖顺的小媳妇,他心里就觉得憋屈。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要走了,并且她承诺会找來大夫,为他的乌鸦群治病。说起乌鸦,他心里又是一阵阵难言的伤痛啊,这几天,又有上百只乌鸦冻死了。
楚晔策马來到尹乐面前,眸光凝在她脸上,嘴角有一丝温暖的笑意,“玩够了吗?我们回家吧!”
尹乐瞧着他,疏淡的冬阳照在他的脸上,他脸上有浅淡的笑意,眉目生辉,往日霸气的他,如今竟披着一身的柔和。她娇俏一笑,“你來了?來了正好,帮我捆几个人下山,他们死活不愿意帮我送下山,我又不想对着他们。”
她回头对寨主粲然一笑,“帮我把他们几个拖出來!”
寨主瞧见她这个和煦的笑容,腹诽颇多,对着他们的时候凶巴巴的,看见郎君來了,立刻笑得跟花朵似的,真是丑人多作怪。
他回头命人把邓大公子等人拖出來。
过了一会,只见几个面容憔悴的男子,衣衫破烂的男子被拖了出來,他们披头散发,瞧不清楚模样,见有正常身高的人來了,他们便连怕带滚地扑过去,哭喊道:“救命啊,快点救我们下山啊,救命啊,我们快要被折磨死了......”他们看到尹乐带笑的面容,顿时像见鬼似的,四处乱窜。
楚晔冷着脸,对随从道:“捆了,带走!”之前看了邓凝供认的事情,楚晔心中震怒,虽然明知道尹乐会沒事,但是那供词处处针对尹乐,他心里还是很不爽,尤其想到这几个人如此歹毒,他更是不能轻易地饶了他们。
邓大公子未见过摄政王,只道是路过的商人,他扑上去抱住楚晔的大腿哭喊道:“这位爷,此女心肠恶毒,千万不能与她一同西下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你看我们几人,就是被她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楚晔一脚踢开他,淡淡地道:“对不起了,还真不能如你所愿,本王就是为她而來!”
“本王?.....”邓大公子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坐在马背上如同神诋一般俊美的男子,失声道:“你是摄政王楚晔?”
“大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楚晔身后的侍从怒道。
真是摄政王!邓大公子几人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摄政王说了是为龙尹乐而來的,那就等同是來收拾他们的。有这个醒悟,他们顿时撒腿逃跑,只是,寨主轻轻地吹了吹哨子,他们便顿时痛得在地上打滚,莫说是跑了,就连站起來都成问題。
“你就打算这个骑着水牛下山?”楚晔问道。
寨主走到楚晔面前,尹乐这头水牛是他的,往日他出來,都会骑在水牛背上,显得威风凛凛,当然,除了水牛之外,他还有一头骡子,但是骡子远沒有水牛威风。
“是啊,既然你男人都骑马來了,那不如你把水牛还给我,跟他骑马下山吧,这一路下山,路程遥远,又颠簸崎岖,水牛不安全,还是骑马稳妥些。”寨主一副为尹乐着想的神色,语气也是十分的苦口婆心。
“可我偏喜欢你的水牛,怎么办?”尹乐故作忧愁地道。
“怎么会有马不骑骑水牛的?这说出去人家都不相信,而且,水水是我的朋友,你骑走了它,我们两地相思,着实可怜。”既然说道理不通,便动之以情。
尹乐摇摇头,“瞧你和沒出息的样子,算了,还给你。”尹乐跃下地,走到楚晔的马前,楚晔伸手拉她的手,用力一拉,她仗力而上,坐在楚晔面前。
而那边,随从已经捆绑了邓大公子几人,横在马背上,驮下山去。
在摄政王面前,他们大气不敢喘,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和意识,那就是这一次,死定了!
下山之后,进入官道,便遇上了顺天府的人和漕帮的人。尹乐也从马背上了华美的马车,马车是漕帮帮主齐晓天准备的,他沒见过尹乐,但是陈杜大给了他尹乐的画像,所以摄政王等人一下山,他便认出來了。
楚晔知道以他的身份送尹乐回府,不太适合,既然齐晓天想还陈杜大一个人情,他便乐于成全,权当结交了一个朋友。齐晓天果然感激楚晔,两人商谈了几句,决定邓大公子由顺天府的人带走,而他则负责送尹乐回府。
齐晓天也上了马车,把包裹里的一些干粮和水递给尹乐,道:“五奶奶被绑几日,依旧容光焕发,不见丝毫惊惧,这份胆识在下佩服!”
尹乐取过水和干粮,仰头喝了一口水,微笑道:“未请教!”
“在下齐晓天,漕帮帮主!”齐晓天豪气干云地道,“在下是奉陈老板的命令,前去营救五奶奶的。”
“劳动漕帮帮主亲自出马,陈老板的面子也真够大的,在此谢过齐帮主!”尹乐笑道。
“在下早年曾经受陈老板大恩,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以报,五奶奶言重了。五奶奶先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入城了。”齐晓天道,齐晓天今年三十有二,长相算不得英俊,但是十分有男儿气概,是那种走出來就能气压群雄的霸者,他口中对尹乐十分客气,但是语气还是有些轻视,尤其见他与楚晔同乘一骑,态度亲昵,而她又是有夫之妇,这难免叫人有想法。所以,并不欲跟尹乐多言。尹乐自然也瞧出來了,也不说什么,只微微地点头,“嗯!”
齐晓天下了马车,骑上了马儿,跟着大队伍一同入城,往刘府奔去!
第两白零四章 五奶奶回府
在刘府门口,尹乐跳下马车,对齐晓天抱拳道:“谢谢齐帮主了,请进去喝杯水酒,我顺便介绍我家老头你认识。”
齐帮主与刘老爷子早就见过面,但是一直沒有深交,刘家是京城大商家,齐帮主早就想做他的生意,奈何老爷子一向稳妥,宁可花贵点价钱走陆运。当然,这以前老爷子跟漕帮前帮主发生过一些误会。大约是十五年前,刘家有一批货物沉海了,当时老爷子跟漕帮帮主协商,漕帮帮主坚决不肯赔偿,所以两家闹翻了,一直都沒有再合作过,而刘家也依赖陆运,当然,价格也偏高。如今尹乐借老爷子的名誉让齐晓天入府,就是要跟他重新商谈合作方案,前提,是要让老爷子放下昔日的嫌隙。
齐晓天沉吟了一下,道:“也好,只是冒昧前來,连个礼物都沒带,显得十分不尊重。”
尹乐笑道:“齐帮主乃是江湖中人,怎地如此拘礼?”
齐晓天一愣,随即笑了,“五奶奶见笑了,好,那在下便不矫情了,请!”
“请!”尹乐道。
尹乐回來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下人们争相奔告,除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刘勤刘安和刘勉,其余的人都在家里。包括邓凝和刘琦。邓凝自然是不敢出去的,她知道龙尹乐回來意味着她的家人也活到头了,她如今有了摄政王的保证,她不担心自身了,却又开始担心起家人來。倒也不算无情,只能说太自私,在自己的利益和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牺牲她的家人。
老爷子也在管家的陪同下來到大厅,他见到尹乐正被颜慧和姜君夏围住,问长问短,见她无恙,也就安心了。他眸光落在齐晓天身上,齐晓天以前他见过,但是沒有怎么结交,管家说是他送尹乐回來的,于情于理,都该多谢一声。
老爷子于是对齐晓天抱拳道:“齐帮主,这一次真是多亏了您,我代表刘家上下谢谢齐帮主对东家的救命之恩。”
齐晓天连忙起身,捧住老爷子的手,然后退开一步,行了个大礼,作揖到底,道:“晚辈齐晓天拜见老前辈!”
老爷子沒想到齐晓天会行这么大的礼,不由得微微在心底称赞,本以为他都混到帮主这个位子了,而且年少气盛,多少有点傲气,可沒想到会如此谦恭,跟往日漕帮的帮主有莫大的分别啊。他笑道:“快请坐,不必行这么大礼了,你是老夫一家的恩人,该是老夫向你行礼才对。”
尹乐在一旁笑道:“行了,两个大男人的,酸不酸啊?一个劲地行礼,都坐下來说话吧。”
老爷子笑呵呵地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吧?”
尹乐耸耸肩,“死不去!”
“死不去就继续回來卖命,你倒好,被人掳去几天,享了几天的清福,倒是难为了勤儿他们,还得兼顾你的事情。”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微微嗔怪地道。
“能者多劳嘛,我不出点事,怎么显得他们能干?看來再过两年,我就能跟你老头一样退休享清福了。”尹乐笑道。
“有客人在,正经点儿!”老爷子哼道。
齐晓天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人,作为一个外人,他之前也曾经疑惑刘家的掌舵人为何要把偌大的家业传给一个孙媳妇,当然,这个答案如今也还不知道,他倒不觉得龙尹乐有多能干,但是如今看她,觉得她跟其他女子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來。看來,多接触一下总沒错的。
“五奶奶性情豪爽活泼,叫人顿生亲切感。”齐晓天微笑道。
姜君夏噗嗤一声笑了,“亲切?她板起脸的时候你不会说她亲切,她啊,有时候就是黑脸神。”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好歹历劫归來,你们应该多加疼惜才是,还在客人面前挑我的错,等着,一会让你好看。”尹乐似乎心情不错,拉着大家坐在椅子上,嘻嘻哈哈地说着笑。
齐晓天见气氛融洽,便把旧事重提,对老爷子道:“刘老太爷,说起來,我们漕帮还欠老太爷一个说法,这件事情,当年在下是沒有参与,但是也听帮中长老说起过。确实是老帮主的不对,如今他人已经不在了,想道歉也不可能,在下今日代表老帮主跟老太爷请罪......”
他话还沒说完,老爷子便笑道:“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老夫早就忘记了,齐帮主也不必放在心上。人死如灯灭,老帮主既然都过世了,我跟他的恩怨也一笔勾销,这请罪一说,沒有根据沒有由來了。”
齐晓天有些摸不透老爷子的想法,但是此刻也不好随便猜度,便道:“老爷子胸襟广阔,让人敬佩!”
尹乐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喝着茶,老爷子的意思她明白,他不是不接受这句道歉,而是觉得刘家既然欠他一个恩情,以后若是能合作,刘家说起条件來不能太爽快,所以,这笔旧账他口中说烟消云散了,但是却不接受齐晓天的道歉,是适当的时候可以拿出來用一下,能够为刘家争取一个比较公平的条件。
之前邓老爷子身体不适,留在了刘家静养。所以如今尹乐回來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他的耳中,他拄着拐杖,在自己管家的搀扶下,來到大厅。
尹乐见到他,心中微微诧异,在路上的时候,楚晔并未跟她说过围府一事,所以她既不知道邓凝已经出來,更不知道邓府遭摄政王兵马围困一事。
“五奶奶!”邓老爷子竟然把拐杖一扔,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尹乐顿时目瞪口呆,闹的是哪门子戏?为了个孙女,他连尊严老脸都要丢了吗?
她回过神來,急忙飞身上去扶起邓老爷子,蹙眉微愠道:“老爷子这是为何啊?我哪里受得起这么大的礼?这不是要折煞我吗?”
老爷子见到尹乐,老泪纵横,本不想起來,但奈何尹乐的气力太大,这么看似轻轻地一扶,他便再无法曲腿了,只得扶着她的手哭道:“求五奶奶大发慈悲,饶过我邓家吧,要死的话,就死我老头一个人,我知道我那几个不肖子孙罪有应得,但是我邓家七十二口,大都是无辜的啊,求求五奶奶在王爷面前说说情,饶了他们吧。”
第两百零五章 棒打不孝孙女
尹乐诧异的眸光看向颜慧等人,做询问状。
颜慧走到她身边,低语了一会,把事情跟尹乐说了个清楚明白,连同邓凝前去告密一事也说了。
尹乐略显得有些惊讶,心中却有一丝温暖,为了她,他真的这样做了?虽然两人平日的相处也不算亲密,但是她总觉得他需要时间去慢慢适应她,所以并不急进。这一次,其实漠岩应该都跟他说过自己会沒事的吧,但是他还是为她觉得不平,甚至不惜围府为她讨一个公道。他支持她敲山震虎的做法,所以,他给全京城的人都看到了,刘家的并非是孤军作战,刘家的背后,有人支撑。他的做法或许不太妥当,毕竟当权者如此无底线地支持一个商家,有损他声誉。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來看,这件事情上,刘家乃至她五奶奶,都是无辜的,摄政王警恶惩奸,大快人心。当然,更有甚者,可以说上升到政治层面,说此举乃是摄政王给王镇西下马威。
尹乐扶起邓老太爷,让他坐在椅子上,道:“这件事情,你让我从何帮起?邓凝已经自己去找王爷,供认了此事,也指证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老爷子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应当明白亲人的指控是最强有力的。如今说的是王爷亲自督办此案,若单单是顺天府那边,我多少还能说得上话,可到了王爷那边,我是爱莫能助了!”
邓老太爷的脸顿时灰白了,眸子泛着绝望,他仰天悲叹了一声:“莫非,是真的要天灭我邓家?出了这么个不孝的孙女,事情是她先闹出來的,如今她真好意思,竟然前去告密,我们邓家不是亡在摄政王之手,而是亡在她的手上啊!”
尹乐瞧见他这个样子,想起初初嫁进來的时候,看到自家老头也是曾经有过这样的神情,当时老头还握拳大呼:不孝子,不贤媳,都齐了,是天要亡刘家吗?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恻隐,纵观全局,邓老头除了教子无方之外,还真沒有什么过错。教子无方,说的孩子年幼的时候,如今邓老爷早已经是成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行事方式,老子是再也管不了也教不了,这大概是他觉得悲哀的原因吧。
邓老爷子想起林海海给他的提醒,她说尹乐是商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商人重利,莫非她也是如此?
当下,他也顾不得考虑,那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急道:“五奶奶,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邓家这个忙?不妨开个条件出來的,哪怕是我邓家所有的家财,老夫都在所不惜!”
“万万不可!”
说话的不是尹乐,也不是屋子的人,而是在门口偷听的邓凝。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所以出來看看,当然是不敢进來的,在门外偷听了一下,却听到自己爷爷说这样的话,这邓家的家财给了她那如何了得?她龙尹乐凭什么啊?
所以她立刻便冲了进來,一口断了邓老太爷的话。
邓老太爷见到邓凝,气得几乎一口气提不上來,他深呼吸一口,静静地看着邓凝,额头青筋爆现,只是还按耐住怒火问道:“然则,咱们家姑奶奶有更好的建议?”
邓凝听到爷爷这样称呼她,一愣,但是随即回过神來,她急道:“爷爷,邓家的产业,乃是爷爷打拼了一辈子辛苦得來的,如何能这么轻易就拱手让人?”
“你也说是我辛苦打拼得來的,我爱给谁就给谁,这有你什么事?”邓老太爷冷笑一声,道。
邓凝急了,脱口而出,“那,这也不单单是你的功劳,这些年都是爹爹在支撑着邓家的生意,所以,你必须得先问过爹爹!”
邓老太爷竟然微微笑了,“好,问过他,不如,让你去问问吧,问问他愿意不愿意用这些身外之物救他的性命,救一家子的性命。我就在这里等姑奶奶,姑奶奶问完之后,我再决定怎么做,可好?”
邓凝一时便沒了语言,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刘琦,刘琦的眸光顿时躲闪,不和她有眼神交流。那日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跟她去了摄政王府,对摄政王说那些话,如今想起來,觉得自己很恶毒,也觉得邓凝很恶毒。
“沒话说了?”邓老太爷缓缓地起身,对管家道:“拐杖给我!”
管家以为他要走过去,便把拐杖递给他,道:“小心点走!”然后伸手去搀扶。
邓老太爷却挣开他,本來步履蹒跚的,但是这一次竟疾步如飞,他走到邓凝身边,举起那拐杖,重重地落在邓凝的背上,一下,两下,三下,直打得邓凝鬼哭狼嚎。
众人对这一变故都愣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拉开他。倒是刘琦,怔愣一下之后便急忙上去拉开邓老太爷,劝道:“爷爷,够了,够了,要打死她了!”
“打死就当我邓家生少了一个。”老爷子这几日累积的火气一次性爆发,一边打,一边哭,已经沒有希望了,最后关头,她竟然出來说这样大逆不道沒有良心的话,这样的孙女,要來何用?还不如打死了,世间就少了一个祸害。她已经祸害了邓家,谁知道什么时候祸害刘家?那样,他就是对不住老朋友了。
刘老爷子也劝道:“算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年轻人不懂事是要教,只是这样打,会打死她的。”
邓凝见有人帮自己,而刘琦又拉开了老太爷,猛地爬起來,哭着道:“你想打死我啊?我这辈子还沒被人打过,我好歹还是你的孙女,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邓老太爷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声悲惨得如同乱葬岗上的乌鸦叫喊。他笑完了,抹去眼角的泪水,道:“好笑吗?你们难道不觉得好笑?都笑吧,我邓志双威风了大半辈子,邓家在京城也显赫威风了数十年,今日家族沒落,面临举家灭亡的关头,我老头子眼看也不得善终,真好笑啊!”
众人都黯然,年轻的媳妇们,都纷纷掉眼泪。
尹乐沉吟了一下,道:“老爷子,既然你刚才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妨直言。”
第两百零六章 论罪
邓老太爷听到尹乐说话,立刻收敛了怒气,看着尹乐,“五奶奶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尹乐淡淡一笑,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身子微微侧向邓老太爷,道:“你开出这个条件,作为一个商人,尤其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确实很吸引。不过......”
“老夫并无半点不舍,更无半点勉强,事后也绝对不会追讨,请五奶奶放心!”邓老爷子以为她有所顾忌,连忙打断她的话保证道。
尹乐道:“沒错,我确实是一个商人,一个生意人,生意人虽然并非全部都是唯利是图,但是,我承认,你开出的条件很吸引,我也很心动。只是,在作为一个商人之前,我更早的身份是人家的妻子。在我心里,刘晔和生意,生意永远要居于刘晔之后,也因为这点,邓凝欺负了我家五爷,我才会如此暴怒不饶不休的,甚至在我被绑架之前,我开出的条件,也以五爷的面子为大前提。这里都是自己家里的人,我也不怕直说,我知道在座真正尊重他的人,不会有几个,可以说沒有吧。他以前在这这个家里,是备受欺压的,除了老头疼他,其他人要么是漠视,要么是欺凌,沒有人真心疼爱他。”
尹乐说这番话的时候,环视了一下全场,众人皆低头,不敢看尹乐的眼神。刘老爷子也端正了身子,神色严肃地听着尹乐说话。
而刘勤刘安刘勉三兄弟刚从外面回來,看到场面如此严肃凝重,也沒有做声,静静地坐在一旁。
尹乐继续道:“有一天,他从外面头破血流地回來,说是被六弟打伤了脑袋,我生气,说要带着他去找六弟,他竟然不敢,他说六弟很凶,他不敢去。他是兄长,被自己的弟弟打伤了,连去质问的勇气都沒有,你们平日里说他老头如何疼爱他,他如何受尽百般宠爱,就是这个样子的,被骂不敢还口,被打不敢还手。他自小沒有母亲,父亲就是一个摆设。”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微微抬眸瞧了刘并蒂一眼,刘并蒂低着头,嘴巴微微张开,不敢反驳。
“家中就只有一个老头疼爱他,给他半点温暖,你们就这么眼热看不下去了,用尽方法去欺凌他,真是兄弟情深啊。当然,你们这些王八蛋不疼无所谓,我自己的男人,我自己疼,所以,我去找他的好六弟,狠狠地揍了一顿,这个傻子,竟然还要为他六弟求情。沒错,我说他是傻子,因为,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以为只要我对他好,他就会满足,就会固守那一份温暖开心地生活下去。但是我发现不是,因为,他除了稀罕我对他的好,还稀罕人家对他的好,尤其是这个家的人。人家对他笑了,他说人家多好的人啊,人家问候他一句,他就感动得露一整天的笑容。那日邓凝污蔑他非礼,打他一顿之前,她对他做出了友好的举动,他以为邓凝真心想跟他说话,所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最后遭受的是什么样的侮辱和欺负,不必我说,大家都知道了。我问大家,他是不是傻子?他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傻子?他这样的傻子行为,又是谁造成的?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一直沒说,是因为我看到大家都有所改变,但是这种改变,我知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他那么一丁点的尊重。”
尹乐停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老爷子沉声道:“说下去!”
尹乐哼了一声,“沒什么好说了,不过都是些气话,我引申这么一大堆,邓老爷子想來也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求我,沒有用,给我你邓家的家产换你邓家人的性命,也沒有用。和摄政王楚晔结交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们家五爷。我刚才说起那些事情,让我心里有气难平,如今外面全部人都知道我的夫君是个傻子,每个人都在轻视他,我心里很不舒服。邓老太爷,我也不为难你,我只提出一个条件,你若能做到,我就求我家五爷去求摄政王,放了你们邓家的人。”
尹乐后面这段话,邓老爷子听得不是太懂,但是他听懂了最后一句,眸光一闪,问道:“五奶奶尽管说!”
尹乐淡淡地道:“我要我的夫君,在短短三天之内,要成为全国上下敬重的人!”这一次楚晔帮了她一个大忙,她便借花敬佛,还他一份大礼。
“这......这,怎么能办到?”邓老爷子傻了眼。
尹乐道:“还有......”
邓凝立刻打断尹乐的话,“什么还有,你不是说就一个条件吗?”
尹乐看着她,浅淡一笑,“沒错,还有,就是你必须依照我原先所言,给我家五爷磕头请罪!这一个是基础条件,这一点做不到的话,其他就休想了!”
“你休想!”邓凝如今都出來了,自然不再受尹乐威胁,之前深陷牢狱的时候尚且不愿意妥协,更遑论如今了。
尹乐冷冷地笑了,“那就免谈,你们邓家,下地狱去吧!”
“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邓凝倒抽一口冷气,怒道。
尹乐看着她,“狠毒?还不算,你若再得寸进尺,你会看到我有多狠毒。你伤我男人,我为何要对你仁慈?你们邓家的人绑架我,企图杀害我,我为什么要对你们邓家仁慈?记住,如今是你來求我,不是我求着你们,邓家有今时今日,你邓凝居功至伟,希望來日下到地府,你不会被你的父兄打得你魂飞魄散。”说罢,她喊了一声,“管家,命人送老太爷回去,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邓老太爷瞧着尹乐,“五奶奶能否给个提示?”
尹乐摇摇头,“我不发表任何意见,邓老太爷不妨回去想想。”
邓老太爷如今心乱如麻,哪里能想到什么?他有些失望,心中也有气,觉得尹乐太咄咄逼人,只是换位思考一下,她会这样做也无可厚非。邓凝之前不过受了点小委屈,他们便又是要绑架,又是要杀人的,说过分,五奶奶远不及邓家过分。所以,到最后,不怨不恨,却也不知道怎么做!
第两百零七章条件
送走了邓老爷子,刘家的人也沒有散去。刚才尹乐骂人的时候说了一句王八蛋,其实他们反省了自身的行为,确实就是一个王八蛋。当然,他们也都知道尹乐的意思,她要的不是他们跟她道歉,而是要他们都出自真心地疼爱一下寿头。
倒是刘并蒂,上前嗫嚅地道:“儿媳妇,这事儿当着外人的面说出來,也不怕丢了刘家的脸面。”
尹乐还沒说话,老爷子就当场哼了一声,“刘家的脸面你们还丢得不够光吗?你儿媳妇说的哪件不是事实?你这个做爹的,从小到大,给过儿子什么?儿子是不大聪明,但莫非不是你亲生的吗?那是你媳妇身上掉下來的一块肉,是她怀胎十月生下來的,你就为了外人说的几句话,把儿子当狗一样來抚养,你还是人吗?还是你压根就把自己当成狗?”
“我是狗,那爹不就是老狗了?”刘并蒂嘀咕道。
老爷子不怒反笑,“是啊,我哪里只是狗?我还是狼,生了一群白眼狼。”
刘并蒂不敢作声了,张宝绢拉着他,让他往后退去,别被老爷子逮到痛骂的机会。不过老爷子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骂了一句便不再说了,眸光看向尹乐,道:“想起來,也该去把晔儿接回來了,都打搅人家这么多天了,多不好意思啊!”
尹乐道:“嗯,我一会亲自去接。”
“带点礼物,人家照顾了晔儿这么久,还有,要好好谢谢太妃,听小香回來说太妃对晔儿亲如子侄,这份恩宠,可不是随便得到的,看來等这件事情平息之后,我也要亲自去王府拜见太妃,谢过她垂怜之恩。”老爷子道。
“得了,罗嗦!”尹乐道。
老爷子哼了一声,“瞧见沒有,又一头白眼狼!”
众人都笑了,见老爷子心情好转,大家也都放宽了心,倒是邓凝,站不是,留也不是,十分的尴尬。自然也是不敢冲着尹乐发难的,回头见刘琦痴痴地看着尹乐发呆,不由得气打一处來,用手掐住他的手臂,怒道:“看,让你看,前辈子沒见过女人吗?”
刘琦连忙收回眼光,尴尬地怒道:“你发什么疯啊你?”
邓凝骂道:“我说你眼睛发什么直?你瞧什么啊?你这个混蛋!”说着,狠狠地朵了他的脚一下,往门外跑去。
刘琦抱着脚在原地跳着,怒道:“疯女人!”
众人纷纷摇头,颜慧叹息道:“六弟,去看看吧,你也知道你媳妇疯,一会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來。”
刘琦面子尽失,发恨道:“不管她,娶过來这么久,就闹了这么久,烦死人了!”
颜慧道:“如今不娶都娶了,你啊,还是别惹你五嫂生气了,回去劝劝她,等你五哥回來,给你五哥赔罪,这事儿就算平息了。”
刘琦沒好气地道:“我管她是死是活,这人太过分了。”只是口中是这样说着,心里却还是怜惜媳妇,他瞧了尹乐一眼,试探性地问道:“五嫂,你觉得,如何才能让五哥在短短三天之内就能名扬天下呢?这事说起來容易,做起來难啊!”
颜慧有心帮刘琦,便取笑闹哄道:“你看咱们六爷,口中说不管媳妇,回过头來还不是为邓家探听消息。”
众人都笑了,姜君夏看出颜慧的心思,便道:“是啊,尹乐,你就赏他一个主意吧,回头让他跟邓家领功,以后在邓家也有地位,反正我知道你不是真要邓家的人死。”
尹乐白了两人一眼,“瞧你们,一个个口中说帮着我和寿头,背地里还不是都向着刘琦和邓凝?我这口茶还沒下到肚子,你们就急着帮他们说话了。”
“哪里?人家分明就是帮你的,再说,咱们五奶奶是隆兴的东家,气量大,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怎么会跟黄口小儿计较?快,说來听听,你到底想邓老爷子做什么啊?”姜君夏打趣道,既然尹乐都直说了,她就干脆把话挑开,好借着这股嬉闹的气氛说下去。
众人也都纷纷看着尹乐,尹乐却偏不说,在这个关口拿乔了。
刘勤道:“是啊,弟妹,你就说吧,我们都想知道呢。”
尹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盏茶,方放下杯子看着姜君夏和刘勤道:“你说的黄口小儿还小吗?都成亲了。再说,这个事情还真不能说开去,而且,刘琦,不是我不帮着你,而是你还沒有分量去打听,不过,你可以给邓家老头一个建议,让他找一个有分量的人过來问我。这事儿说白了,我就是要他为寿头做点事情,而且这个事情还不能小,要越大越好,最重要的,是让各家都得利。他会知道找什么人來问我的。但是你传话的时候呢,也别说得太白,就说我心里是有打算的,何不找个人來问问?”
“故弄玄虚!”颜慧嗔道。
“就是故弄玄虚。”尹乐咧齿一笑,“谁让我是受害者呢,我是被绑架的那个,之前挨打的又是我男人,我当然要有风狂使舵了。”
刘琦见尹乐有商量,又再问道:“那您觉得找谁來跟你探听口风比较适合呢?这邓家相识遍京城,其中不乏有头有脸的,你是要找商界的还是找官家的?”
“你觉得呢?”尹乐反问他。
刘琦一愣,“我怎么知道?”
尹乐站起來,“你不知道,但是邓家老头知道,去吧,你这样一说,他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他怎么会懂?我都不懂,他更不懂了,我都亲耳听到你说,却不知道你说什么,他听我转述,更不会懂了。”刘琦巴巴地道。
姜君夏拍了他脑袋一下,“说你笨,还不承认,你五嫂不是让你转述,哎,算了,走吧,我跟你一块去,我來替你说这话,毕竟,我还可以跟邓老爷子说我是偷偷地跟尹乐探听的。”
尹乐道:“你事事都帮着他吧,不给他成长的空间,他迟早变成他爹。”
“不许说我爹。”刘琦眼睛一瞪,拉长了脸道。
尹乐摆摆手,“好,我不说你爹,你就奉他为偶像,时刻准备向他看齐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第两百零八章 刘燕香逃了
尹乐走后,刘琦巴巴地看着姜君夏,“大嫂,你陪我去吧。”
“你听到了,刚才你五嫂说了不许我陪你去,这样吧,我教你说话,到时候你按照我教你的话去说就行了。”姜君夏道。
刘琦跺脚,“何不直接陪我去呢?算了,我找姑姑!”他回身看了一下,疑惑地道:“不过说起來,这两日怎地不见姑姑?”
大家这才留意到不见了刘燕香,张宝绢马上命人去刘燕香的屋子里找找,又问刘安,“这两日,你姑姑有沒有去店里?”
刘安道:“我一直都在总店,不知道她有沒有去城西分店,我这就命人去找找。”
漠岩从厅外走进來,道:“不必找了,她逃了!”
“逃了?”众人一惊。
“怎么回事啊?姑奶奶逃什么啊?”姜君夏诧异地问道。
漠岩淡淡地道:“她跟邓家串通,绑架我家主人,自摄政王围府那日起,她就捐款潜逃了,我刚去了城西分店,伙计说店里所有的银子都沒了,大奶奶,你还是赶紧去库房和账房看看,家里可有不见了东西?”
颜慧手忙脚乱地回房间取钥匙,急匆匆地去了库房,众人也连忙跟着去。
姜君夏懊恼地道:“这是浑啊,人都不见了两天,才发现这事儿。”
颜慧打开账房,开小金库,顿时目瞪口呆,她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那小金库是一个梨花木柜子,上了三重的锁,里面放着家中三个月的用度还有一些黄金,如今,一文钱都沒有了。
众人也都愣住了,刘并蒂首先发难,“这**,早知道靠不住,绑架我儿媳妇不止,还捐款潜逃,走,去衙门告她。”
张宝绢犹豫了一下,“这事儿,要不要先禀报爹?让爹定夺吧,大家都知道,爹往日里对姑奶奶十分疼爱,不知道他意思怎么样。”
“别跟爹说了,要气死他啊?”说话的是刘家的二老爷刘并育,他自从之前和刘并蒂联合骗钱被老爷子识穿之后,在家中便沒有什么地位,所以大事小事都选择静默不做声。现在出了这事儿,他倒是说了句人话,“去找尹乐吧,她是苦主,让她定夺。”
颜慧担忧地道:“只是尹乐刚才就被六弟气得不轻,如今又跟她说这茬,她不气疯才怪呢。”
漠岩依偎在窗户边,道:“主人早就知道刘燕香参与了绑架,她也吩咐过我们,此事不追究,她偷走的这笔银子,主人会用自己的银子填补上,这事儿别让老爷子知道,她自会跟老爷子交代。”
“哎,你说姑奶奶怎么就这么浑啊?怎么做得出这事儿來?”颜慧懊恼地道。
“她有什么做不出來?我刚到茶园的时候,就是她煽动伙计们跟我作对,此事还闹到爷爷跟前去,最后是尹乐帮我平息的。”刘勤冷冷地道。
姜君夏听到相公的话,陡然竖起柳眉怒道:“她最好逃得远远的,否则让我瞧见了她,定不轻饶。”姜君夏是逍遥侯的妹妹,自小霸气十足,之前一直不在家,所以并不知道刘燕香针对刘勤一事,若早知道,以她的脾气,早就发难了。
刘并育的妾侍周好嗫嚅地道:“只是,这笔银子也不能让五奶奶出啊,要不,咱们一人凑点......”
她话还沒说完,二夫人孙少英便怒道:“凑什么凑?你现在很多银子吗?你哪里來的银子?是不是他私下给你的?你私吞了多少,给我吐出來!”
周好立刻不敢做声了,低着头退后一步,躲在了颜慧身后。
颜慧瞧孙少英一眼,道:“娘,别为了这个事情闹了,姨娘说得也有道理,这银子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出了,咱们一人凑点,多少能帮补一下,否则抽调账面上的银子,老爷子是一定知道的,到时候,可就真气死他老人家了。如今情况特殊,时势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孙少英多少记着尹乐当日帮周好出面批评过她的事情,心里还恨着,哪里愿意出钱?遂黑着脸道:“银子我是沒有,你们要凑就凑,我管不着!”
“你这婆娘,真是小气!”刘并育气道,他戳了孙少英的脑门一下,“所以我说你不懂得审时度势,如今你付出一点点,日后指不定有多少收获呢,如今是你的儿媳妇颜慧当家,你不给她点面子吗?再说,隆兴是人家做主,你还想不想你儿子走马上任?你还想不想儿子出息了?就你那针屏大的心眼,只会坏事,你学学阿好吧!”
孙少英狠狠地瞪了周好一眼,心中虽然不情愿,但是刘并育那句话还是打动了她,如今是自己的儿媳妇当家,做婆婆的,怎么也要做表率,再说,儿子的前途可是在人家手上,人家说给就给,人家要不给,她找谁哭去也沒用。
只是这件事情,尽管如何粉饰太平,最后还是给老爷子知道了。老爷子当时在吃夜宵,也沒说什么,静默地吃完了整顿也夜宵,才对管家道:“走了也好,走了以后咱们家就太平了!”
管家是了解他的,知道他心里委实难受,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又顿了许久,老爷子问道:“你去五奶奶跟前试探一下,看那不孝女去了哪里。”
“五奶奶大概也不知道的。”管家道。
“她知道,她做事一向有后着,不清楚敌人在哪里,她心里不安。”老爷子倒是十分了解尹乐。
“是,那我立刻去!”管家说着,便退了出去。只是刚退到门口,老爷子又喊住他,“算了,不知道也罢,知道反而心里不舒坦。”
老爷子一向果敢决断,很少会这样,如今情绪反反复复,可见心中着实是被伤透了。也足以证明刘燕香在他心里,也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地位。
第二日,尹乐先命人去王府送上拜帖,说是中午与老爷子一同前來拜会太妃。
太妃见了拜帖,只是微微点头,问了句,“她平安回來了?”
“昨日就回來了,今日一早就送上拜帖,也算是诚心!”侍女回答说。
“哼,诚心不诚心,要看过才知道,谁知道她跟那龙星儿是不是一类人?那龙星儿的气焰着实嚣张,哀家也不过多问了几句,就颇为不耐烦了。”太妃说到底,对姓龙的沒好感。
顿了一下,她又道:“只是,看在刘晔的面子上,哀家就见她一次。对了,你说刘家的老爷子也要來么?”
“回太妃,拜帖上是这样写的。”
“那立刻命人去准备一下,去打听一下老爷子喜欢吃什么,做点他爱吃的,留他用膳!”太妃道。
“是,奴婢马上去!”侍女应声,施礼出去了。
第两百零九章 老爷子拜访太妃
当夜,老爷子带着尹乐來到王府,他本想带刘勤和刘安过來的,但是第一次拜访,怕打扰太妃,所以不敢带太多人过去。他以前见过太妃一次,不过已经是先帝在位时候的事情了,而且相隔比较遥远,并未看清,也不敢细看。如今再次拜见太妃,心情难免是有些紧张的,或许是因为温太妃等同是摄政王的养母,和摄政王亲近,他敬畏太妃,其实是敬畏摄政王。
來到王府,太妃命身边的嬷嬷在门口迎接,让他有几分受宠若惊。尹乐按照老爷子的吩咐,给嬷嬷也送呈了一份礼物,嬷嬷笑道:“老太爷厚爱,老奴就收下了,谢谢老太爷!”
老爷子连忙道:“小小薄礼,何必言谢,今夜,辛苦嬷嬷了!”
“太妃已经在府中等着,老太爷仔细走路,如今黑得早,院子里的灯笼又不甚明亮,小心地滑。”嬷嬷道。
“谢嬷嬷挂心,老夫眼睛还算清明!”老爷子一边走一边回答说。
嬷嬷笑了,“老太爷老而弥坚,叫人敬佩!”
说说笑笑中,便來到太妃居住的鞠向堂,鞠向堂灯火通亮,太妃也站在门口相应,是半点架子都沒有。太妃今年将近五十,保养得宜,看上去而已不过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子,穿着并非十分华贵,竟是一般的居家服饰,墨绿色的绣大红牡丹长裙外披着一件墨狐披风,手里捧着暖手小炉,笑意盈盈地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连忙行礼,往地下一跪,“草民刘庆林参见太妃娘娘!”
太妃连忙对尹乐道:“快扶起你家老爷子,这里不是宫里,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尹乐正纠结着,因为老爷子跪地行礼,她作为孙媳妇的,却木头一般的杵在一旁,而龙家的人从不跪人,所以,为难之际听到太妃的话,连忙就伸手搀扶起老爷子,道:“谢谢太妃体恤爱顾!”
“外面冷,快点进來!”太妃道。而嬷嬷也上去扶起太妃,往屋内走去。
尹乐搀扶着老爷子,走向屋内。尹乐四处瞧了瞧,并未见到寿头,太妃见她的眸光四顾,知道她在找寿头,便对嬷嬷道:“去看看晔儿少爷醒來沒有,醒來让他赶紧过來。”
嬷嬷笑道:“只怕还沒醒來,要是醒來这会儿早就折腾着要过來了。”
“那,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反正王爷还沒回來。”太妃命大家坐下,笑意盈盈地道。
老爷子见太妃如此宠溺寿头,心中欢喜,又觉得有些惶恐,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地还在睡觉?”
太妃摆摆手,道:“他啊,昨日便吵着要回去,这好不容易安抚下來,今日便命人进府唱戏,他看了大半天,又跟哀家玩了一会,累了,哀家让他去休息。他知道你今晚要过來,本是不愿意去睡的,只是哀家见他着实累了,便唬他说若他不睡,哀家以后便不许他來了,他这才乖乖去睡。”
老爷子站起身,对着太妃作揖,一拜到底,“草民那顽劣的孙子得太妃如此爱护,实在是他前辈子修來的福分,草民谢过太妃!”
“哎,你怎地这么多礼啊?哀家喜欢他,他在府中陪伴哀家,哀家该谢谢他才是,行了,快坐下喝杯茶,这些茶叶,还是他给哀家带过來的。”太妃笑道。
老爷子复又坐了下來,听说是自己家的茶叶,便端起來喝了一口,只觉得茶味香浓,茶汤清澈,未曾喝进口,便已经感觉到一股醒神气荡入鼻子间,让人顿时心旷神怡。他一愣,抬头瞧着太妃,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太妃,眸光落在太妃的容颜上,便又是一愣,竟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怔怔地出神。
太妃微微笑,“老人家是觉得哀家有些脸熟么?”
老爷子连忙收敛神情,道:“是有些!”
太妃微微笑了,“那,老人家可记得谁跟哀家有些相像?”
老爷子绞尽脑汁,想起以往见过的人,只是或许是年纪大了,竟怎地也想不起來了,他摇摇头,“草民 年事已高,许多见过的人如今都忘记了大部分,不知道娘娘是哪里人士?”
“桉州人士,姓阎!”太妃提醒道。
老爷子一愣,猛地站起來,道:“你是桉州人士?你是......”
太妃微微一笑,“沒错,哀家其实还要唤老人家一声姑父,当年,哀家的姑妈跟你私奔,爷爷一气之下,跟姑妈断绝了父女关系。这件事情,哀家也是从父亲口中得知,父亲一直耿耿于怀,想再见姑妈一面,前些年打听到姑妈已经过世,这才断了念头。他本想跟姑父相认的,但是爷爷却死活不愿意,他老人家倔强得要命,今年一百多岁了,却越发爱惦记往日的恩仇。”
“老岳父......他还在人世?”老爷子唏嘘地问道,当年莨儿与他两情相悦,不顾家中的反对,竟选择和他这个穷小子私奔,而当时阎家在桉州是大富人家,老岳父更是当地德高望重之人,哪里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遂一气之下,跟莨儿断绝了父女关系。
“还很健康,日前父亲來信,说他越发的唠叨,脾气也越來越不好,他心结未开,始终不能忘怀当日的事情。”太妃也感慨地道。
老爷子闻言,想起亡妻,心中凄酸不已。他跟亡妻的感情很好,亡妻的容貌,不出色,甚至可以说是丑陋,但是他知道,世间唯有他,可以在自己贫苦潦倒的时候不离不弃,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熬一辈子的苦。
尹乐听着两人说话,对这些感情她不能了解。她不是石头爆出來的,但是也跟石头爆出來的沒有什么两样,因为,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哪怕一丝丝的父母之爱都沒感受过,这点,是她的软肋,是她的致命伤。
“莨儿临死的时候,念念不忘,想要再见老丈人一面,但是她说怕老丈人还沒原谅她,所以至死都不敢回家,这点,是莨儿心中的遗憾,何尝不是草民心中的遗憾?”老爷子凄酸地说。
太妃笑笑,“爷爷自然是不肯原谅姑妈的。当时姑妈跟你走的事情,在桉州掀起了很大的风波,许多大家闺秀也学着姑妈,跟自己心爱的人私奔,那些私奔女子的家里,自然把矛头指向爷爷,爷爷因此受到了很多非议,他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人,为了此事,差点颜面扫地。再加上他本以为姑妈走了沒多久就会因为受不住贫苦而回到家里來,所以他一直以为姑妈会回家跟他磕头认错,谁料,这等到姑妈死了,他都等不來一句道歉,如今年老了,便是越发的耿耿于怀了!”
第两百一十章 两个女人的战争
正说得伤感处,寿头欢蹦乱跳地跑了进來,他听到小九说爷爷跟尹乐來了,脸都沒洗,随便让小香为他梳了一下头,就赶忙过來了。小香拿着一件袍子跟在他身后,一个劲地喊着。
“爷爷!”他规规矩矩地走到老爷子面前行了一个礼。
“嗯,瞧你,多沒规矩,该先跟太妃行礼!”老爷子微嗔地瞧着他,虽然责怪的语言,只是其中不乏宠溺。
太妃道:“得了,每日都在哀家跟前,哀家早就免了他的礼。”
寿头吐吐舌头,憨憨地道:“太妃娘娘答应过寿头,不许跟爷爷说这个的,一会爷爷会责怪我沒有礼貌的。”
“好好好,哀家不说!”太妃笑着道。
寿头走到尹乐面前,欢喜地拉着尹乐的手,道:“姐姐,他们说姐姐被绑架了,原來竟是骗我的。”
“当然是骗你的,我要是被绑架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尹乐道,然后脸色陡然一沉,“你的手怎地这么冷?又不穿外裳跑出來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寿头笑嘻嘻地道:“我这不是着急出來见你吗?好,我听话,穿上!”说着,便回头伸开双手,想让小香为他套进去。
尹乐道:“自己穿!”
在家里的时候,寿头被尹乐训练了自己穿衣服,不再是那个衣來伸手饭來张口的废物了,但是在王府中,规矩多多,主子是不自己穿衣裳的,所以他也懒惰了,让小香为他穿。
太妃便有些不悦了,“你为什么要他自己穿啊?又不是沒有下人伺候。”
“穿衣服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自己可以做得來,为什么不自己做?而且,穿衣服也是很私人的事情,年纪尚幼的时候还能得过去,如今都牛高马大了,他不害羞,小香是个大姑娘,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尹乐道。
“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为他找个小厮伺候。再说了,他是主子,小香是他的丫头,丫头伺候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不伺候主子雇她做什么啊?莫非是雇她回來吃吃喝喝白受工钱的?你刚见到他,沒一句问候,反而一來就指责他,你是怎么做人家的娘子的?”太妃微愠了,出言指责道。
尹乐淡淡地道:“三更穷五更富,谁能保证他一辈子都是是这样衣食无忧?自己穿衣服,这个是做人最基本要懂的,小香做丫鬟,确实是收了刘家的工钱,但是,她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干,张罗吃喝,打扫卫生,哪一件不做?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原本就可以自己做,为何还要旁人帮他?他是废物吗?至于说我沒问候他,他活蹦乱跳又欢天喜地的,他过得很好,这是一眼就能看到的事情他。他在王府中又太妃的关爱照顾,自然是过得好的,问了岂不是不相信太妃?”
“哼,哀家说你一句,你反驳十句,牙尖嘴利,哀家面前也如此放肆,平日里对着晔儿,也不知道怎么样嚣张跋扈。”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放肆的,而且之前的话題,一直都是围绕他该不该自己穿衣,我好不容易教会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太妃打断他的话,“你这么说,那你有手有脚,是不是你的生活起居吃吃喝喝都是自己张罗的?不知道五奶奶是否亲自下厨自己做饭?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为何要求人家去做?你这不是刻意刁难是什么啊?”
“这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闭嘴,不许顶撞太妃!”老爷子气得脸色发青,对尹乐低吼。
尹乐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众人的神色,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场合里不该跟太妃起冲突,只是看到寿头张开双手想让小香为他穿衣时候的神情,心里就來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了,之前教过几次,自己穿衣自己穿鞋,自己洗脸漱口,其他的事情不做便也罢了,这些事情都要人帮,不是废物是什么?
小香见尹乐不说话,连忙抓紧时间帮寿头穿上衣裳。
“太妃息怒,她并非是有意顶撞太妃的,真只是性子耿直,不会拐弯抹角,才会出言顶撞太妃,太妃莫怪!”老爷子连忙代替尹乐道歉。
太妃瞧了尹乐一眼,淡淡地道:“姑父不必替她说话,她压根就不在乎是否得罪了哀家,人家是堂堂隆兴的东家,岂会把哀家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尹乐一听,是**裸的挑衅啊!她道:“太妃不必这样说话,寿头是我的相公,他的事情,我有权过问也有权处理。他做得不对,我提点有什么错的?我不提点才是错。”
“瞧,你代她认错,她本人可不觉得有什么错,姑父,娶妻求淑女,最起码要孝翁姑,伺候相公,现在丫头伺候她都看不过去,莫说让她亲自去伺候了。”太妃哼道。
寿头傻了眼,他见尹乐还要说话,便连忙走到尹乐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别跟太妃娘娘吵架了,太妃娘娘对我可好了。”
“你跟她说做什么啊?她才不会管谁对你好呢,她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你不好,那样她就心足了。”太妃哼道。
“不是的,姐姐对我可好了!”寿头为尹乐辩解。
“好?你知道什么叫好?她分明当你是傻子,哄着你的,若表面对你不好,怎地哄得你爷爷给她一个东家的身份?”太妃处处挑衅,把心中对龙尹乐的不满都发泄了出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尹乐正要回骂之际,那边管家來传话说王爷回來了。
太妃站起來,道:“走,去饭厅先用膳!”
尹乐只得强压下一口气,气鼓鼓地起身,疾步走了出去。太妃胜了一个回合,得意地跨步出门口,对嬷嬷道:“你瞧,这些下等人就是不懂规矩,到底是寒门出來的小姐,一点规矩都不懂,往日像这种女子,也只是礼仪人也!(礼仪人,多是贬义,只对方只是男人的玩物,只懂得哄骗男人开心的性工具)”
尹乐的脑袋一下子就爆炸了,停下脚步冷冷地道:“堂堂太妃,说这些话也不觉得害羞,看來,也不过是跟我们这些寒门小姐一个德行!”
第两百一十一章 饭桌上的硝烟
太妃差点磕在门槛上,她眉毛倒竖,盯着尹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妃会忽然如此动怒,是有原因的。当初先帝在的时候,确实挺宠爱她,但是帝王的宠爱,多半是宠并非爱。所谓的宠,自然就跟养了一只宠物那样,为了要宠物取悦自己,所以偶有些赏赐,但是,这种赏赐,却是她付出感情之后得到的一点微薄的回报,这种回报,是沒有夹带任何感情的成分的,也就是说,先帝把许多妃子,都当做了礼仪人,包括她!
寿头见两人要吵起來了,着急之下跑过去要劝开,谁知道竟不小心踩在石头上扑倒了在地上,额头着地,“砰”的一声响,磕得他眼冒金星,当场就哭了起來。
尹乐急忙上前扶起他,嘴里道:“走路也不看路,说你多少次了?跑这么急做什么啊?”见他额头肿起了一个大包,不禁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伸手揉着。
太妃立刻也瞧见了,立刻脱下绣花鞋要用鞋底为寿头压包,尹乐伸手拦开,道:“干什么啊?”
太妃怒道:“你走开,起包了必须得用鞋底压,不然这包会越肿越高。”
“这是什么道理?鞋底这么脏,他的肿包磕破皮了,细菌溜进去了怎么办?”尹乐伸手阻止。
“你懂什么啊?这是祖辈传下來的,小孩子跌起肿包,就要这样用鞋底压,你不懂就给哀家滚开。”太妃也发飙了,竟不顾身份地用手推尹乐。
尹乐扶着寿头起來,拦在他身边,不许太妃靠近。
太妃正欲命人过來拉开尹乐,却见老太爷已经先一步拉开寿头,然后脱掉自己的鞋子,用鞋底压住寿头的肿包压了下去。老爷子抹了抹额头的汗,大冷天的,真难为他,汗都冒出來了。他心里有虚脱的感觉,以后再也不带尹乐过來了。
老天爷啊,一个是御风教的教主,一个是当朝太妃,他谁都得罪不起!
太妃得意地瞧了尹乐一眼,让嬷嬷为她穿上鞋子,哼了一声,对寿头道,“好点沒有?”
寿头苦着脸道:“好些了!”其实更痛了,但是怕引起纷争,还是说不疼吧。
尹乐彻底无语了,瞧见老爷子的举动,她摇摇头,“不折腾死他你们就不舒服了。”
老爷子穿上鞋子,也不敢压太久,“好些就走吧,莫要让王爷久等了!”
寿头还有大滴的眼泪在眼眶里,死活不敢掉下來,他上前牵着尹乐的手,轻声道:“姐姐不要生气了,我不疼!”
尹乐叹叹气,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肿包,“一会回去上点药。”
“晔儿,过來哀家这边!”太妃一旁喊道,“哀家有些不舒服,你扶着哀家走!”
分明是不许寿头跟尹乐走在一起,她一直宠爱寿头,自然也希望寿头心里有她,她不喜欢龙尹乐,所以也瞧不得寿头喜欢龙尹乐。
寿头乖乖地走到太妃身边,他是真心对太妃好的,太妃说不舒服,他就要举手举脚投降。
在太妃看來,尹乐再次落败,她在心底轻蔑地道:对付你这个的一个女人,压根不费半点心思。想当年在后宫之中,人心如此艰险,哀家都一步步地过來了,今日会怕你一个乳臭味干的丫头?真是笑话!
去到饭厅的时候,楚晔还沒过來,下人说他回房换衣裳,慕容赏则在一旁等候,见到太妃,便躬身行礼。
“你也來了,那太好了,王爷今日心情如何啊?”太妃问道。
“王爷心情不大好,刚在皇宫里跟皇帝吵了一架,皇帝还为了出征之事坚持着,今日早朝,还为了此事在朝堂之上慷慨陈词,说动了许多大臣。”慕容赏见有外人在场,也就不说这么多了,最后总结了一句道:“总之,今日王爷心情不好。”
太妃道:“若是这样,你更要多为王爷出力才是。哎,算了,不说这事,來,入席吧,姑父,请!”
“谢太妃!”老爷子对这声姑父还是十分受用的,太妃是莨儿娘家的人,她认同他,意味着莨儿娘家人的谅解,莨儿临死前,都为这个事情而闷闷不乐,所以,这件也成了老爷子的心事。
慕容赏则为太妃的称呼而略微诧异,只是也不好多问,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尹乐,却见尹乐一脸的微愠,不禁又是一愣,出啥事了?
楚晔换了衣裳出來,也觉得气氛有些不一样。
老样子起身行礼,被他免了礼数,他坐下來,用询问的眸光看向慕容赏,慕容赏耸耸肩,表示也不清楚。
寿头本是坐在尹乐身边的,但是太妃发话道:“晔儿,你过來哀家身边坐着!”
刘晔楚晔都一同起身,两人愣了一下,以后太妃在叫对方,又不约而同地坐下。
太妃也有些尴尬了,道:“算了,就这样坐着吧,晔儿,你忙了大半日的,也累了,命人起菜吧。”
楚晔这下知道是叫他了,便回头对管家打了打手势,管家依言下去了。
寿头看了看太妃,太妃眉宇间透着不悦。他又瞧了瞧尹乐,尹乐也似乎有些不爽,正沉着脸不做声。
他双手放在桌面上,八指交叉两只大拇指在打转,不知道该说什么來打破僵局。楚晔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些无辜地看向尹乐,尹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神情依旧带着不悦。
“太妃,今日身子可爽利些了?”楚晔只得首先打破僵局问道,太妃两日前偶起风寒,请了御医入府,瞧她脸色,应该是好些了。
“无恙了,只是今日被人气了一下,心里有股气堵着,如今胸口有些发闷,不甚痛快!”太妃道。
楚晔笑了,“谁敢气您老人家啊?说给本王听听,本王替您出出气!”
太妃横了他一眼,“可不敢,人家厉害着呢,哀家说一句,她都要反驳十句,今个儿哀家若说她不好,这顿饭便不用吃了。”
楚晔愣了,“哟,还有人敢顶撞您啊?这还真是不知死活了,说与本王听听,本王倒要见识一下她的厉害!”
尹乐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放,眸光凌厉地扫向太妃,嘴里却极尽温柔地道:“是啊,太妃娘娘尽管跟王爷说说心里的委屈,王爷乃是当朝摄政王,最适合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男人不宜
楚晔眸光诧异地看着尹乐,听出她语气中的火药味,原來,是她和太妃两人起了争端,难怪气氛这么怪异。
只是这样**裸的挑衅,太妃肯定生气,他连忙转移话題道:“哦,本王想起有点事情要问五奶奶的,邓家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理?”
太妃闻言,冷哼一声道:“王爷,如今下令围府的人是你,你反而问一个不相干的人应该怎么做,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这话传出去,人家怎么看待你们?”
楚晔刚才只是为了转移话題,并沒深思,当然,他要问尹乐,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问的。方才也不过是情急之中随便找点事情來说。想不到,竟被太妃逮住了话柄,进而更加针对尹乐,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答话,连带尹乐,也不好就这个问題说些什么。
关键时候,还是寿头机智,只见他拧住眉毛,怯怯地道:“我肚子有些疼!”
尹乐瞧着他,蹙眉道:“你吃错东西了?无端端怎么会肚子疼?”
太妃听闻他说不舒服,也就暂时偃旗息鼓,关切地问道:“是今天吃多了桂花糕吧?要不要请大夫來看看?”
尹乐淡淡地道:“哪里要这么矜贵?动不动就请大夫,去去茅厕就好了。”
太妃不悦了,“这有病就该看大夫,你这个做娘子的不关心相公也就罢了,连旁人关心她你也看不下去?看來,还真不是一般的心狠,以后要让你照顾他,他岂不是病死了你都不看他一眼?”
“无理取闹,他要是真病了,我自然会带他看大夫,不劳太妃操心。”尹乐回应道。
太妃眉毛一拧,微愠道:“你说谁无理取闹?你别以为哀家不敢治你的罪,你三番四次地顶撞哀家,还口出恶言,若不是看在晔儿和姑父的面子上,哀家早命人赶你出去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否则哀家以后便禁止你登王府的门。”
“活像我很喜欢來似的,不过,我來也不是为了看太妃娘娘,太妃娘娘矜贵,非我等凡人可以瞻仰的。正如太妃所言,我们这些寒门小户出身的,也不过是礼仪人,也真够委屈太妃娘娘的,竟要纡尊降贵跟我们这些下等人吃饭。若我是太妃,如此矜贵的身份,这顿饭怕是吃不下去了。”尹乐就像是跟太妃扛上了,句句针对,事事顶撞。
尹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就是见不得这些自诩高级的人,她之前沒得罪她,但是她一來就挑自己的毛病,她真的忍不下这口恶气。
“尹乐!”楚晔见她说得有些过了,便凝眉看着她,“不许说了,准备吃饭!”
“王爷,你顾着自己的身份,人家是刘府的五奶奶,你还是唤人家五奶奶为好,女子的闺名,岂是男子可随便称呼的?”太妃立刻便厉声道。心里越发觉得两人有些暧昧,心下便更是厌恶龙尹乐。
“名字就是让人称呼的,否则要名字何用?王爷,你喜欢叫我尹乐就叫尹乐,喜欢叫五奶奶就叫五奶奶,我这个当事人都沒说什么,旁人管不着!”尹乐凉凉地道。
太妃气得当场便把筷子砸了,站起來怒道:“龙尹乐,你立刻给哀家滚!”
最无奈的,是老爷子,他本想喝尹乐,但是瞧见尹乐眉目间的怒气,想起她的身份,想着还是忍一时之气罢了,反正跟太妃有了这层亲戚关系,太妃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尹乐站起來,对寿头道:“寿头,人家赶了,我们走吧!”
寿头弱弱地道:“但是,我想先吃饭。”
“吃什么吃?家里沒饭吃吗?人家身份矜贵,你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凭什么跟人家同桌吃饭?”尹乐眉毛倒竖,她就算走,也要恶心一下这凶女人。
“不准走!”太妃怒道,“哀家只是赶你走,并沒有让他走,你凭什么带他走?”
尹乐冷笑一声,“奇怪了,我带自己的相公走,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方才太妃不是说我不管不顾自己的相公?如今我管了顾了,又不对了么?”说罢,她伸手拉寿头,道:“走,带你去聚福楼吃饭。”
寿头捂住肚子,哎呀地叫了一声,对楚晔道:“冷哥哥,我肚子疼,你陪我去可好?”
两个女人的战争,作为男人,千万不要陷入漩涡中,还是走避为妙。慕容赏是十分有这个觉悟的,比楚晔先一步站起來道:“我陪你去,刚好我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今晚,这顿饭大概是吃不下了,哎,可惜了,听说这个厨子的厨艺不错的说。
“本王也有些......绞肚,一起吧!”楚晔也立刻站起來,这种情况下,当然还是先逃为妙,至于尹乐,他相信她有胆量撩起火头,自有办法对付太妃。
老爷子默不作声地离席,“哪个,加上我!”
四个男人一起离席,只剩下两个女人针锋相对。
太妃哼了一声,傲然道:“如今人都走光了,你有什么对哀家不满的,就尽管说出來,哀家这边听着,别等人回來了,又让哀家恶心。”
尹乐笑了,淡淡地道,“岂敢对太妃不满?从我一进府,太妃便对我诸多挑剔,是太妃对我不满吧?”
“好,哀家就跟你说个清楚明白,哀家是不喜欢你,你既嫁给了刘晔,便不该跟王爷过多的往來,你让外间的人如何看待王爷?你不知羞耻,但是王爷要面子。你既为人妇,就要安分守己,不能与其他男子來往。你别以为刘晔的脑子有些问題,便能瞒着他在外面乱勾搭男人。且不说哀家是刘晔的表姨,就算哀家不是,哀家也绝对不能容许你这么欺负他。”太妃压低声音,满脸带着愠怒道。
尹乐淡然一笑,“首先,我谢谢太妃对刘晔,也就是我夫君的厚爱;不过,也请太妃不要随便污蔑我跟王爷,我跟他到目前为止,都是清清白白的。”
“到目前为止是?你的意思是以后你敢担保了?说到底,你就是有勾引王爷的心。”太妃倒竖着眉毛怒道。
“呵呵,这个,”尹乐笑了笑,“很难说啊,谁能保证以后呢?况且,不许是他想勾引我吗?我怎么说,也是天姿国色,貌冠全国,王爷心动,也是情理中之事。”
太妃彻底被她的言论激怒了,她等着尹乐约有三秒钟之久,忽地拿起桌面的杯子,怒砸向尹乐,口中大骂:“好,哀家现在就赐你死罪,让你在阴曹地府勾引男人去!”
尹乐身子伸手抓住那碗,嗖的一声,扔了回去,吓得太妃连忙退后,发髻都歪了,身后的人急忙來扶,却见那碗平平稳稳地落在原先的地方,沒有丝毫偏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何处理邓家的事情
太妃彻底震怒了,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指着尹乐,大喊了一声:“來人啊!”
立刻便冲进來两名侍卫,侍卫腰间带着刀,警惕而恭谨地问太妃:“在!”
“立刻马上给哀家把这个女人拖出去,乱棍打死!”太妃怒道。
四个男人躲在茅厕边,慕容赏叹息一声,“我今晚就不该來,这龙尹乐胆子太大了,连太妃都敢顶撞。”
“就沒有她不敢的事。”楚晔淡淡地道。
慕容赏看着老爷子,“老爷子,您是长辈,为何不当场喝住她呢?这样跟太妃扛下去,有什么好处?”
“好佬怕烂佬,烂佬怕泼妇,你是沒见过她撒泼的样子,好端端的,我得罪她干什么啊?况且,太妃也不会降罪于我,我是她姑父!”老爷子奸笑道。当然,若不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今晚他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尹乐得罪太妃的。
寿头忧愁地道:“不知道会不会打起來呢?”
慕容赏道:“你放心好了,龙尹乐是个有分寸的人,她会顶撞太妃,大概是因为太妃瞧不起她,她自己出身寒门,其实心底是自卑的,所以敏感得很,太妃说话一向很直,得罪了她,她便不顾身份不顾后果地冲了,我敢保证,今夜她回去之后,想起顶撞太妃一事,她会吓得腿肚子发软。”
寿头摇摇头,“不会,姐姐连鬼都不怕,会怕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是顶好的人,而姐姐是个胆子顶大的人,怎地会吓得腿肚子发软呢?”
“顶好和顶胆大,是你认为的,算了,跟你说也枉然,我们出來这么久,也不知道她们吵完沒有,要不要回去看看?”慕容赏捏住鼻子伸长脖子瞧了瞧,透过枝叶茂盛的梧桐树,只能瞧见大厅里微弱的光线和门前丫鬟來回走动的影子。
“我们不在场,她们估计把火气发出來就沒事了!”老爷子十分乐观地道。
楚晔想了想,觉得有些担心,道:“我们还是回去瞧瞧吧,两人的脾气都火爆,一会闹起來可就难以控制了。”
“不会吧?龙尹乐虽说有些嚣张,却不至于敢跟太妃闹起來吧?”慕容赏觉得楚晔过于杞人忧天。
“她若是不敢,方才怎敢跟太妃顶起來?老夫这个孙媳妇,旁的不敢说,胆子倒是一味大。”老爷子也忧心忡忡地道。
慕容赏站起來,道:“哎,那还说这么多?赶紧回去看看吧!”
楚晔首先站起來,一边走一边道:“我早就说过不应该躲起來,你看这像什么啊?”
四人脚步冲冲地走回去,老爷子虽然年纪老迈,但是此刻也健步如飞,只见他紧跟其后,半步也不落下。
只是回到饭厅,却看见尹乐与太妃相谈甚欢,尹乐不知道在太妃耳边说了些什么,逗得太妃哈哈直笑。
四人诧异地互相对视了一下,都心生疑惑,只是却不好出口询问,怕一会问起,两人难得的融洽又要翻起波浪。
“女人,真是天下间最难猜的动物!”慕容赏嘀咕道,然后笑着说:“哟,都上菜了啊,來,快入席,饿死了!对了,怎么不见军师?”
太妃斜睨了他一眼,“府中这么多军师,你说的是哪位啊?”
“自然是龙军师了,她的鼻子是最灵的,嗅到好东西的味道竟然还能躲起來?”慕容赏笑道。
嬷嬷微笑着回答:“军师中午就出去了,已经交代了今晚不回來吃饭。”
太妃笑着道:“好了,不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啊,试试厨子的手艺!”太妃夹起一块鸡屁股,笑意盈盈地放到尹乐的碗中,道:“鸡尾鸡尾,也就是凤尾,尹乐你辛苦了这么久,吃块凤尾补补身子!”
寿头瞧着她碗中的鸡屁股,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太妃这才想起寿头爱吃鸡屁股,不由得略懊恼了一下。
尹乐也瞧见了,笑道:“谢谢太妃,寿头,你喜欢?好吧,那我借花敬佛,送给你吃。”然后又夹起一块鸡头,放在太妃的碗中,笑道:“鸡头鸡头,也就是凤头,您是当朝太妃,先帝宠爱的温妃,这凤头,便是贴合了您的身份,來來,快吃!”
鸡屁股有寿头吃,但是鸡头,寿头却是不爱的。太妃瞧了瞧寿头,轻声问道:“喜欢吃吗?”
寿头摆摆手,嘴里正咬着肥腻的鸡屁股,含糊不清道,“不喜欢!”
太妃环视了众人,众人急忙低头吃菜,这里只有一个人得罪这两个女人而不会被记仇的,此人就是寿头。
知道自己不是傻子的命,还是埋头苦吃为好。
太妃不得已,只得用僵硬的笑容对尹乐说了声谢谢。
尹乐则不无得意地笑了。
由此可见,两人并非真的和解,不过是在演戏。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本來即将反目的两人一同演这么大一台戏给他们看呢?楚晔不知道,慕容赏也不知道,老爷子更不知道了。
这顿饭,有惊无险,总算吃完了。
慕容赏送寿头爷孙回去,楚晔则说要跟尹乐研究邓家之事,将她留了下來。
进了书房,楚晔一把坐在太师椅上,斜睨着她,“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尹乐明知故问,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嘴角带着一丝浅笑。
“你跟太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明明是针锋相对的。”
“不如你说说你跟太妃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吧。她是你父皇的妃子,按理说,就算她不是你母妃的好友,你也该称呼她一声温母妃,但是我适才听见你很生疏地叫她太妃。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尹乐不答反问道。
楚晔神色有些呆滞,略不自然地道:“其实,我以前也曾经叫过她温母妃。”
“那后來呢?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再叫她温母妃而要用太妃这么生疏的称呼呢?”尹乐起身走到他面前的桌子前,双手托着下巴,问道。
楚晔摇摇头,“不知道呢,或许是觉得,母妃这个词,只能适用于生身母亲吧。其实母妃在世的时候,我也一样喊她温母妃,甚至有时候有旁人在场,我也会喊她温母妃。”
“但是偏偏,私底下你却喊她太妃,她对你这么好,虽说沒有生身母亲这般亲厚,但是,她为你做了这么多,莫非担不起你一句母妃吗?”尹乐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从楚晔对一句称呼也如此执拗的事情上,她开始慢慢地接触他内心深处,或者是那一段自己不知道的过往。
“这些事,以后再跟你说吧,”楚晔显然有些抗拒这个话題,他抬头看着尹乐,严肃地问道:“我留你下來,是想问问你,对邓家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女人的秘密
尹乐舒了一口气,眸光闪动着光芒,问道:“你先跟我说说,今天在朝堂之上,除了跟皇帝为出征之事争吵之外,还有其他矛盾吗?”
楚晔叹了口气,俊美的脸上布满一层阴郁,他站起來,走到窗边,缓缓地推开,窗外有微弱的光线透进來,照得他颀长的身姿有些孤独,冷风嗖嗖地从窗缝灌进來,他的声音便也裹挟着狠冷,“他真不适合做皇帝,记得父皇以前教导我们,身居庙堂之上,要以百姓为念,爱民如子。如今,各地大旱,你也知道的,本王要拨款赈灾,他却因为要开战诸多推搪,还跟户部尚书一唱一和,在跟本王装穷。”
“他是一文钱也不肯拨?”尹乐也微愠,之前楚晔曾派慕容赏下江南各地视察灾情,此刻他会这么担心,大概是知道灾情严重吧。旱灾,是庄稼人的天劫,沒水,沒粮食,家里一般也不余未來一年的粮和银子,所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大范围的饥荒。国难当头,竟然想着出征别国,真是想做霸主想疯了他。
“他当然是想一文钱都不给,但是可能吗?他下令拨五十万两,只是五十万两相对于这么大的旱灾,够用在哪里?只是开垦河道疏通河流,已经不止这个数目了。如今唯一的办法,是要打消他出征的念头,把原先预备拨给边疆开战用的粮饷拨到灾区去,咱们再开辟运河,灌溉江南一带,争取保住最后希望。”楚晔略显得有些烦躁地道。
尹乐沉吟了一下,道:“邓家的事情,你先不要管,这件事情我会处理,邓家富甲天下,这一次,他们想全身而退,就要付出昂贵的代价,也好解救你的燃眉之急。”
楚晔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要邓家拿钱买命?”
“想活命,就要付出代价。”尹乐道。
“但是,你不恨他们么?他们绑架了你,还企图对你这么.......歹毒,你心甘情愿就这么放过他们?”楚晔是不大赞成的,听过邓凝的描述之后,他恨不得杀几个邓家的儿子替尹乐报仇。
尹乐笑了笑,“我恨他们做什么啊?他们要是拿钱出來我爱他们都來不及了。你也说他们只是企图对我怎么样,但是我现在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我沒有受到一点伤害,相反,他们却要为此付出代价,怎么算,我都是占便宜的那位。”
楚晔笑,回身把她拥入怀中,道:“傻瓜,我只是怕委屈你。”
“不委屈,幸福得很!”她也用手环抱住他的腰,嗅着他衣衫上的味道,沒有味道,这个男人,不用香囊也不用熏香,让她想留住一丝气味都留不住。
楚晔笑了,下巴抵住她的头,她沒有佩戴很多珠翠,所以触及的是她柔软的头发,他叹息道:“真想快点处理好这堆破事,然后处理咱们的事情。”
“咱们的事情?咱们的事情要怎么处理?”尹乐闷闷地道。
“你现在已经不是刘家的孙媳妇了,你不要忘记,寿头写了休书的,你看着办吧,早点把隆兴的大权交给其他人,你好脱身出來。”
“脱身出來又当如何?”尹乐明知故问,知道他的心意,却要强迫他说出來。
楚晔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嫁给本王,做本王的王妃,莫非你还有其他打算?”
尹乐笑得跟狐狸似的,“嫁给你有什么好处?刘家是全国首富,这个五奶奶我做得是十分舒坦啊,就这么把万贯家财拱手相让,得看看你能给我些什么了。钱,你指定是沒有的,否则现在也不会为了那赈灾银子发愁,权嘛,你也不是皇帝,算不得有权,一个沒钱又沒权的男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就这样想我嫁给你?我要慎重考虑一下。”
楚晔闻言,低头咬住她的耳朵,威胁道:“你敢不嫁,我就把你的双脚给剁了,把你锁在府中,哪里都不让你去。”
“黄蜂尾后针,最毒男人心啊!”尹乐骇然。
楚晔傲然一笑,“你最好不要心存小九九,否则,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厉害?你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啊?哦,有的,我记得某一次我闯进你的房间,看到你跟某位姬妾在卖力奋战......”尹乐本打算取笑一下的,但是她说出口之后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一股酸水直冒上來,还有五分的愤怒夹着五分的心痛。
她放开他,眸光有些黯淡,自作自受,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在乎的事情,却偏要记在心中挂在嘴边。
楚晔也意识到她的反常,想起那一次她目光里的悲痛,他心脏忽地一缩揪起來,他轻声道:“对不起!”
尹乐勉强一笑,“沒什么对不起的,我们那时候,还沒开始,你当然有权利跟其他女人一起。”口是心非,但是不得已。
楚晔不知道说什么,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怪异起來。
尹乐退开两步,道:“我也该走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吧。”说的自然是赈灾银子一事。
楚晔眸光有些依恋,“就不能多留一会吗?反正他们都知道你在我这里,心里有想法的,就让他们想去。”
尹乐摇摇头,“不了,我还有点事,得早点回去。”
楚晔凝眸瞧着她,忽地想起一件事情,“你还沒跟我说,你今晚到底跟太......温母妃说了什么?她会愿意配合你做一场戏给我们看呢?”
尹乐笑了笑,意态有些疏懒,睫毛轻抬,道:“她本來已经命人赶我出去了,但是我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就立刻跟我和好。”
“什么话?”楚晔问道。
尹乐道:“女人家的悄悄话,不能告诉你。不过,她愿意和解,是因为你,她值得你真心实意地喊她一声母妃。”
“我说过,我也有喊她母妃的。”楚晔略有些不自然。
“我说的是真心实意,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不肯称呼她一声母妃,但是,我可以很郑重地跟你说,她担得起这一声母妃。”尹乐定眸瞧着他,“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对她好些,你父母已经不在了,身边亲人不多,该珍惜的,就好好珍惜,否则,以后有你后悔的。”
“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你还沒告诉我呢。”楚晔道。
尹乐淡淡一笑,拉开门,“这个,是我跟她的秘密,不能告诉男人。”说完,故作开怀地走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睚眦必报
第二日一早,尹乐还沒起床,红颜便回來了,随着一起來的还有白子。
“查到什么了?”尹乐穿好衣裳,坐在妆台前,小香为她梳发髻。见他们进來,她便命小香出去。小香知道他们有要事商谈,便福福身子出去了。
红颜道:“陈平,也就是陈平原,他大量收购的茶叶用以转卖到襄国,价钱已经谈好,听说价格奇高,不止这样,襄国那边还提供了粮食,如今正运往边疆,而奇怪的是,茶叶卖得这么贵,而襄国的粮食,竟然沒有收一文钱。”
“襄国?”尹乐沉吟了一下,问白子,“白子,知道襄国的地理位置和国家基本情况吗?”
白子道:“襄国是南方小国,周边国家南有咱们赵国,北有北鲜,西有金国,东面则是一大片无法横渡的海洋。不出产茶叶,沒有茶叶的种植技术,所以国内的茶叶,大都是向我国购买。襄国土地肥沃,国内三条大河贯通全国,渔粮充足,盛产绸缎,与我国的江南有一比,甚至可以说,略胜江南。如今襄国的皇帝病重,太子遭人下毒,如今生死未卜,其他几个王子也在明争暗斗,详情你参照清朝的九王夺嫡。而襄国的人不好战,军队不出色,每年进贡给其他周边国家的金银珠宝不在少数,所以能维持暂时的安宁繁荣。但是,可以这么说,由于襄国兵力不强,无论是北鲜还是赵国,都想吞灭他。但是先帝在位的时候曾经跟襄国的皇帝签订了和平协议,襄国每年给赵国进贡大量的金银珠宝和粮食牛马,先帝则承诺有赵国一日,都不会侵略襄国。这一次,我料想是皇帝楚坤和襄国的王子勾结,借道从襄国境内拐一个大弯进入北鲜的首都,攻其不备,襄国则提供一部分的粮饷,作为军需,那皇帝楚坤便协助这位王子登位。”
“红颜,你命人去查查这几个王子,看看谁最有可能跟陈平原勾结。”尹乐道。
“是,主人!”红颜拱手而去。
白子站在她身后为她绾发,双手灵巧的上下翻飞,顿时一个飞凤髻便出來了,他簪上百宝金钗,瞧着镜子中绝美的容颜道:“好了。”
“白子,做你老婆的人一定很幸福。”尹乐不得不承认这点。
“行,我最烦别人说我好,然后又不喜欢我。”白子淡淡地道。
漠岩在一旁笑道:“谁不喜欢你啊?我们都喜欢你。”
“喜欢我?好,那你嫁给我。”白子瞧着漠岩道。
漠岩打了他一下,笑道:“我嫁给你,你也不要啊。”
“谁说的?咱们要过幸福的日子,给那些不幸福的怨妇瞧瞧她错过了多好的美男子。”白子昂然道。
尹乐站起來,漠岩递过來一件披风,她顺手就披上去,道:“漠岩你不要被他哄去了,每天晚上抱着一条蛇睡觉,冷都能冷死你。”
漠岩掩嘴偷笑,“要是换做以前,必定得吓死我,原來咱们白子哥來头这么大,还是蛇王呢。”
“不曾想过吧?不然你以为你白子哥是吃素的。”白子哼道。
“哦!那么请问白子哥,你是吃什么的?蛇也爱吃人间食物吗?我怎么见其他蛇都不吃熟食。”漠岩揶揄道。
白子哑口无言,只得对尹乐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宠得她们无法无天了。”
尹乐道:“女人本來就是要宠的,对了,快活楼怎么样?”
“在试业阶段,客人很多,姑娘们很受欢迎啊。”白子道。
“等我忙完这一阵子,我去看看。”尹乐道。
“去吧,就等着你这个老鸨归位呢。”白子恶毒地道。
“老鸨?老鸨不是你吗?我正式委任你为快活楼的老鸨,当然,你要做龟奴也可以,随便选。”尹乐大方地道。
白子冷冷地道:“我要是老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你卖入火坑。”
“你倒是敢?”尹乐拨了拨发髻,道:“走吧,一会应该有人來了。”
“谁?”白子问道。
话音刚落,便见小香进來道:“五奶奶,常大人來了,指明了要见您。”
“常平?是他?”尹乐本以为会是王镇西过來的,想不到他竟让自己的心腹常大人常尚书过來。不过也对,王镇西这个老狐狸,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跟楚晔起冲突的,这件事情楚晔摆明是管定了,他出面若能妥善处理还好,若处理不好,反而两头得罪,所以干脆让常平过來做中间人。
“常平是兵部尚书,此人跟王镇西沆瀣一气,若两人都忠于楚坤,那么楚坤要出征的事情就落定了。不过,也怪楚坤自作聪明,当初命人绑了王湘君,得罪了王镇西,如今跟王镇西表面和气,但是王镇西背地里已经对楚坤十分不满,常平是他的人,大概也不会站在楚坤这一方。”白子道。
“走,出去会一会这个常大人!”尹乐说着,便移步出去了。
白子和漠岩对视一眼,也跟着起身。
常平坐在客厅里,正端起杯子喝茶,眸光瞧见有人进來,便连忙放下茶杯起身相迎。
“民妇参见常大人!”只是他还沒來得及施礼,尹乐已经首先行礼了,提醒了他的身份,她是百姓而他是官,同时,也等于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她如此谦卑,分明是对调了身份,因为他今天是來求她的,而她却如此谦恭,仿佛她才是有求之人,让他一时间不好开口。
常平略有些尴尬地道:“五奶奶免礼!”
尹乐道:“大人请坐!”
常平坐下之后,抬头瞧着尹乐,由衷地道:“五奶奶今日好精神!”
“是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尹乐笑道。
“哦?不知道是什么喜事呢?说出來让本官替五奶奶高兴一下吧!”常平心中揣测该如何开口,所以这会儿便顺着尹乐的话去说。
尹乐笑了笑,道:“最近不知道哪里來了一只野猫,晚上一直吵着我睡觉,这不,终于找到它,再把它打成肉酱,以后我就不愁沒好觉睡了,不是喜事么?”
常平一愣,意识到她可能已经猜到來意,首先进入正題了,他脸色有些不自然,若有所指地道:“这不过是一只野猫,赶走便是了,何必下狠手?”
尹乐淡淡地笑道:“我就是这样,恩怨分明的同时也睚眦必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虽然是一只野猫,却扰得我几夜睡不着觉,打成肉酱,已经是轻的了。”
常平意识到尹乐在给他放话,他的來意便更不好说出口了。
第两百一十七章 楚晔的心结
邓家那边一听到常平的消息,便顿时精神一振,他知道龙尹乐的要求并沒有过分,而且还给了他邓家一个讨好王爷和为朝廷出力的机会,这对邓家來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为此,他专门亲自前往刘家,与尹乐商量拨款一事。
尹乐大致跟他说了一下自己意图筹款的事情,但是筹款跟他私人贴补出來的银子,要分开进行。
邓老爷子明白她的意思,道:“放心,老夫既然答应尽全力,一定不会藏有私心,银子沒了,可以再赚,有命,就有明天。这一次,全靠五奶奶仗义相救,五奶奶是我邓家的大恩人,以后五奶奶有什么要老夫做的,尽管开口,老夫定必义不容辞。”
其实,尹乐这一次并沒有损失什么,这一次的绑架,也为她赚得了御鸟之术。邓家的自作自受,让外人觉得她是苦主,她是受害者,受尽了委屈和欺辱,包括邓老爷子也是这样认为。所以这笔银子,邓家也花得心甘情愿。
送走了邓老爷子之后,尹乐命漠岩亲自去摄政王府,跟楚晔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楚晔笑了笑,对漠岩道:“回去告诉你主子,让她放手去做吧,本王这里做她的后盾。”
漠岩应声,便打算退出去。
楚晔喊住她,“漠岩,回去问问你家主人,她那晚上到底跟太妃说了什么!”
漠岩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略带神秘的笑道:“不必问,我知道。”
楚晔一愣,“你知道?她说了什么?”
漠岩轻声地道:“王爷当晚回來之前,太妃已经跟慕容将军打探过王爷的心情,慕容将军说了王爷心情不好,太妃便记在心中,所以当她跟主人起争执的时候,主人只说了一句,可为王爷解忧,太妃便顿时火气顿消,还假意跟主人和好。”
楚晔一怔,“当真?”
漠岩点点头,“王爷,温太妃是真心实意把您当做亲儿子看待,这连我们做外人的都能感受到,王爷身受其恩,不可能感受不到!”
楚晔点点头,“行了,你去吧!”
漠岩施礼离开。
漠岩走后,楚晔走到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一只紫檀木盒子,他轻轻地打开,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条手帕,这条手帕上绣着一条腾飞的金龙,绣功精致。他亲眼看到母妃一针一线地绣,然后也亲眼看到母妃送给父皇。
父皇当时还赏赐了一只翡翠手镯给母妃,母妃如获至宝,整日里带着那手镯,但是,最后那手镯,却戴在温妃手上。他知道母妃很舍不得,每次看到温妃带着那手镯,她的眸光就会暗淡,但是因为温妃是她的好姐妹,温妃说喜欢,母妃出于姐妹情谊,转送了给她。
而有一次,他又在温妃的寝殿内,看到母妃送给父皇的手帕,父皇竟然把母妃亲手绣给他的手帕转送给了温妃。
当时他年纪少,并不理解大人这些事情。但是,他看到母妃得知手帕在温妃手上的时候,哭了出來,哭得好伤心。他觉得,是温妃伤害了母妃。
后來温妃也对他很好,尤其在母妃死后,她全权负责照顾他,保护他。但是,很多宫人都在窃窃私语,说温妃无子,若不抚养皇子,以后她的下场会很悲惨,她抚养他,不过是要找一个依靠。
他长叹了一口气,其实老一辈的争斗,和他无关,温太妃确实也真心对待他,正如漠岩所言,他是被照顾的人,能切身感受到。
“王爷!”是太妃身边的嬷嬷在门外敲门。
“进來!”他脸色一凝,道。
门被推开,嬷嬷端着托盘进來,托盘上有稳稳地放着一只炖盅和碗,嬷嬷笑盈盈地道:“老奴参见王爷,太妃特命老奴为王爷送來参汤!”
“放下吧!”楚晔吩咐道,太妃自从住在王府,便经常命人送东西过來给他,他很多时候都放置一旁,并沒有喝。
嬷嬷把炖盅放在桌面上,道:“让老奴伺候王爷可好?”
“先放着吧,本王刚用膳,还不饿!”楚晔缓缓地把盒子关上。
嬷嬷眼尖,看到盒子里的手帕,有些欲言又止。顿了一下,她轻声道:“王爷,这些参汤,是太妃亲手所炖,王爷一定要喝,莫要浪费了太妃的心意。”
楚晔凝眉,“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何必劳累她?”
嬷嬷浅笑,“太妃坚持,其实王爷自小爱吃的东西,全部都是太妃亲手所做,只是王爷不知而已。”
楚晔哼了一声,“就算你有心为太妃说话,也得说合情合理的话,本王自小爱吃的东西,很多很多,若说其中一两样是太妃做的,本王还相信,全部?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王爷自然不是傻子,王爷只是眼睛被些东西蒙蔽了,看不到太妃为王爷所做的事情。老奴请问王爷自出府居住,可曾吃过以往在宫中的口味?王爷换了多少厨子?可哪一道菜的口味是适合王爷的?王爷以为往日的菜肴,都是新來的厨子做的么?王爷爱吃的,全部都是太妃亲自下厨做的,否则为何太妃一來,便命人在府中建造小厨房?”嬷嬷平静地道。
楚晔心中一震,确实,自从出府居住之后,便再吃不回以前的口味了,唯独入宫拜见太妃,留在她宫中用膳,方能吃他往日最喜欢的小炒。
而自从太妃來到王府,他每日早出晚归,对太妃更是不问不闻,太妃每日里送來的东西,他也基本不碰,在他认为,命人去做点汤,再命人送來,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但是,却沒想到她会以太妃之尊,亲自下厨为他做菜炖汤。若不是真心实意待她,何须如此?
嬷嬷再道:“老奴方才看见那手帕,王爷可有兴趣,听老奴说一件陈年旧事?或许王爷听完这件事情之后,便会知道当日的事情,王爷是错怪了太妃。”
楚晔微微错愕,“你知道手帕的事情?”
“老奴跟在太妃身边二十多年,焉能不知?太妃与皇贵妃所有的事情,老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楚晔的母妃是在死后才被追封为皇贵妃并且顶皇贵妃的礼下葬。
楚晔示意嬷嬷坐下,道:“本王亲眼所见,这手帕是母妃一针一线地绣出來的,但是,最后却落在了温太妃手上,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两百一十八章 誓不低头
嬷嬷叹息了一声,谢过楚晔的赐座,缓缓坐下之后道:“当年,先帝有多少个妃子,王爷不会不清楚。帝王之宠,本就是一时的心血來潮。当年皇贵妃亲手做了许多东西送给先帝,先帝哪里宝贝这些东西了?不过是随手就转送给其他嫔妃。那日,太妃亲手绣了一个荷包给先帝,先帝一时高兴,就把皇贵妃送给他的手帕赐给了太妃,太妃也十分无奈。她怕皇贵妃瞧见这是手帕会伤心,便命老奴藏了起來。此事也怪老奴,老奴当时想着既然是皇贵妃的东西,不能随便藏起來,便把手帕压在了首饰箱底下。谁料有一日,皇贵妃來到太妃寝宫里,两人说着说着话,便说到了首饰上,太妃的娘家前些日子刚好送來一串手钏,便命老奴把首饰箱搬出來,老奴当时也忘记了手帕的事情,便把首饰箱搬了出來,却不料让皇贵妃瞧见了那手帕,皇贵妃当时便变了脸色,太妃只得安慰几句,说皇上是粗心把手帕遗落,但是皇贵妃自己也知道皇上的习惯,本以为会对她例外,却想不到还是这样。太妃如何宽慰,皇贵妃却是伤了心,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生了皇上的气,足足两个月。”
楚晔沒料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他那时候年少,如何知道父皇这些事情?但是他想起手镯一事,又问道:“那为何父皇送给母妃的手镯,后來会在温母妃手上?”
相隔已久,嬷嬷一时间也想不起手镯的事情。她略一沉思,事情便清晰地浮上脑海了,道:“当时皇贵妃心情不好,那年冬天,初雪來得特别早,皇贵妃在殿外摔了一跤,镯子裂了一条缝,皇贵妃便觉得和皇上缘分已尽,更是郁郁寡欢,每日愁眉苦脸,还因此病了一场。她听人说,镯子是有灵气的东西,但凡破裂了,便是不好的兆头,加上当时,新入宫了几个妃子,皇上每日留恋在新人处,许久不來皇贵妃的宫中,也不召皇贵妃侍寝,皇贵妃便更是认定了和镯子有关。只是镯子乃是皇上赏赐,她一直视若珍宝,不肯脱下。后來太妃知道,便做了许多事情,让皇上赏赐了一只镯子给她,她便拿着皇上新赐的镯子,要与皇贵妃交换,她说她不在乎裂缝,而且她和皇上的缘分,也堕胎之后缘尽,不奢望其他。皇贵妃与太妃换了镯子之后,太妃便带着那有裂缝的镯子去见皇上,跟皇上陈情,皇上感念皇贵妃的深情,对皇贵妃多加爱顾,皇贵妃便觉得那有裂缝的镯子果然不吉祥,脱了之后恩宠便來了。相反,太妃戴着那镯子,皇上却从不去她那边。所以,她每次见到太妃带着那镯子,都自觉愧疚,因为她知道是太妃为她挡煞,让她重得皇上的恩宠。也因为这份姐妹情,皇贵妃临死托孤,拉着太妃的手,让太妃厚待王爷。太妃哭着在皇贵妃床前发誓,她会视王爷为亲子,不让王爷受一丝委屈。而太妃,也信守承诺做到了。”
楚晔听完,许久沒有做声,眼角渐渐濡湿起來。他默默地打开炖盅,参汤的香味飘來,他深呼吸一口,香味沁入心脾,让他整个人都暖和了起來。
“老奴來伺候王爷!”嬷嬷急忙站起來,声音有些哽咽。
“不,嬷嬷,你出去吧,替本王好好谢谢母妃!”楚晔轻声道,“转告母妃,本王今夜去她屋子里用膳,本王想吃苦瓜炒鸡蛋,笋干煮肥肉!”
嬷嬷大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晔,“王爷您......”
“去吧!”楚晔挥挥手道。
“是,老奴马上回去禀报太妃,让太妃早做准备!”嬷嬷连忙施礼下去了。
楚晔坐在书房里,手里端着参汤,许久都沒有喝,眼前热气萦绕,他眼前一幕幕地播放着自从母妃死后,他在温母妃宫中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一年,也是这么冷的天气,他高热不退,昏迷了两日两夜,一群御医围在他的床榻前,说若是高烧不退,大概就是大不好了。
温母妃抱着他,一直给他额头换毛巾,悉心照顾,喂药灌汤,无微不至,他好了之后,温母妃便病了足足半月。
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他低头,把碗中的汤一口喝尽,泪水,悄然在眼角滑落。
当夜酉时,他來到太妃的屋子里,跪在地上,郑重地喊了一声:“母妃!”
太妃泣不成声,坐在椅子上任凭他跪着,虽是哭,脸上却是灿烂的笑容。
星儿把这件事情转告给尹乐,尹乐脸上却沒多少开心,她看着星儿,问道:“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样的呢?”
星儿叹了一口气,“你心中,一直惦记这件事情吗?”
“不惦记,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模样,只是听你这样说太妃和楚晔,心中有些感慨。”不惦记是假的,哪个做孩子的,会不想见自己父母一面的。她很想,想得发疯,但是,她知道自己就算真是发疯,也不会见到他们了。
第一笔赈灾银子送去灾区,用的是刘家五爷刘晔的名声。
这一下,刘晔在灾区那边,便如同生神仙一般被人膜拜。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暖一生,百姓不管朝廷的事情,只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便记住了谁。尹乐不费一个子儿,便为刘晔赢得了美名,让大家忘记傻子的称呼。
如今莫说京城,全国人说起首富刘庆林之孙,谁会记得有一个傻子?人家只知道出了个大智若愚又慈心善良的五爷。
邓家的人也放了出來,邓老爷知道父亲以寿头之名捐出了一半家财,虽不忿,但是逃过一劫,也值得了。莫说一半家财,就倾家荡产,为了活命,也得要做。
邓老爷领着一家人到刘家道谢以及请罪。
邓凝不愿意跪在寿头面前请罪,死活不愿意出來,并让刘琦出去跟尹乐说,要她对一个傻子下跪,她宁可死。
尹乐只跟刘琦说了一句话,“好,有骨气,你回去跟她说,她一天不懂得低头,就要吃尽苦头。人在社会上,你若不肯低头,吃亏的,永远是你自己。”
刘琦年少,并不懂得尹乐话里的意思,但是,许久许久,当他回想起尹乐这句话,才惊觉是至理名言。
第两百一十九章 不认妹妹
邓凝的死不认错,让很多人都伤透了心。其中,包括一直宠爱她的父兄。邓老爷在狱中的时候,因面临死亡,想了很多,觉得这些年确实是对邓凝过于宠溺,导致了她现在如此自私骄纵的性格。养不教父之过,他责无旁贷要教好她。來之前,就已经决定若她知错,就给她一个机会。
但是,当听到刘琦说她不愿意出來,甚至连死里逃生的父兄都不愿意见一面的时候,他的心忽然整个地冷了下來。
邓家的兄弟也显得十分失落,拜别了尹乐,便垂头丧气走了。那邓家大公子,在离开的时候舒了一口气,他对着尹乐的时候,眼里还闪着惊恐两个字,可见在高寨的时候,他遭遇了他人生中认为最悲催最恐怖的事情。
刘琦虽然对邓家的人沒感情,但是见到他们此刻失落的样子,心里竟有些难受。
他沉默地回到自己屋里,邓凝坐在房间里生闷气,手里捧着暖手小炉,见刘琦掀开帘子进來,便愠道:“我说了不去,你不用來叫我。”
刘琦沒有搭理她,只是脱了靴子往床上一躺,翻身往里侧,暗自沉思着。
邓凝见他这样,便起身走到床边坐下,用手推了推,问道:“怎么了?受谁的气了?谁给你气受你去给谁脸色看,不要板着脸对我。”
刘琦翻过身,平躺看着她,眼神里有些迷茫。良久,他才道:“以前,我很瞧不起五哥,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沒用的傻子。”
邓凝哼了一声,“他原本就是一个傻子。”
刘琦也不生气,看着邓凝问道:“假若是你,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差点死去,你会不会记恨这个人?你能不能轻易地原谅伤害你的人?”
邓凝生气了,把暖手小炉往床边一放,气鼓鼓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在这里指桑骂槐。也不必捧高那傻子來贬低我,我不屑跟傻子为伍。”
刘琦的眸光暗淡了下來,叹息一声道:“你为什么不是五嫂?你为什么不能像五嫂那样?我要是娶了五嫂那样的女人,这辈子就满足了。”
邓凝脸色一僵,陡然把那暖手小炉拨倒在地,怒道:“刘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娶你五嫂那样的女人就尽管去找,我不妨碍你。你不要拿我跟那个女人比,她不配。她是什么出身?我是什么出身?你这么不满意,大可以休了我再娶。你以为我很稀罕嫁给你?你们刘家的人都是疯子,傻子,那老头子更是糊涂至极,有正常的孙子不喜欢,偏生执意培养那傻子,我嫁给你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在邓凝认为,她嫁给刘琦,是下嫁了,刘琦是断不会也不敢休妻,因为休了她,他也再娶不到像她这样好出身的女子。
刘琦轻轻地笑了,“是啊,我为什么要拿你跟五嫂比呢?你说的沒错,不配,是你不配跟五嫂比。”
邓凝气得脸色发青,匆匆便去柜子里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愤怒地道:“好,我不配,我不配,我这就回娘家,以后再也不回來了,你也休要來求我。”
刘琦坐起身,烦躁地道:“你又闹什么啊?”
“你不是说我不配么?你不是要娶你五嫂那样的女人么?我成全你,我这就回娘家!”邓凝破口大骂,“你以为我稀罕嫁给你,一事无成,脓包!”
刘琦也生气了,冷冷地道:“好,你尽管走,走了就不要回來了。不过也不要怪我不提醒你,你的娘家,大概也不会容许你进门,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知道。”
邓凝的动作僵住了,脸色也有些难看。顿了一下,她依旧收拾东西,哼道:“爹爹和哥哥一直都宠爱我,怎么会不让我进门?他们现在都安然无恙地回來了,肯定不会记恨我。你仔细你的皮肉,我让我哥哥來收拾你。”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受到委屈的时候,就想着父兄了。可若说孩儿心性,之前偏又那么的狠毒薄情,连自己家人的性命都弃之不顾。
刘琦懒得理她,任由她收拾东西走。
邓凝见他不來劝,更生气了,喊上陪嫁丫头,便气冲冲地回了娘家。
邓家因劫后重生,闭门谢客,所以邓凝回去看到大门是紧闭的,她命丫头在门口敲了几下,然后退在一边等候。
过了一会,大门打开了,开门的正是邓家的管家,他见到邓凝,微微错愕了一下,“是小姐回來了?”
邓凝睥睨了他一眼,道:“大白天的,为什么把门关上?走开!”
管家默默退开,让邓凝进去,那两个丫头也急忙跟着进去了。
邓凝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右侧传來一道声音,“站住!”
是邓家二公子的声音,他穿着一袭青衫,缓缓地从小径那边走出來。
“二哥!”邓凝喊道。
邓家二公子面容淡漠地瞧了她一眼,“担不起你这一声二哥,你來做什么?”
邓凝脸色僵了一下,往日二哥见到她,都是极尽亲热宠爱,今日这么淡漠冷冰,还是头一遭,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道:“我回家啊!”
邓二公子淡淡地道:“回家?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你还是回刘家吧。”
邓凝听到二哥这样说,眼泪就來了,她委屈地站在那里,道:“二哥,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邓二公子冷哼一声,“生你的气?岂敢?不怕你告到王爷府里,把我们全家人都赐死吗?你还是打哪里來的回哪里去吧!”
邓凝上前解释道:“二哥,我那时候也是六神无主啊,你们都在牢里,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心里害怕,我本想向王爷求情的,殊不知王爷执意要赐死你们,我也是不得已才把你们供出來的。我跟你道歉好吗?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邓二公子摇摇头,冷笑一声,“道歉?你当初肯跟刘家的五爷道歉,那后面什么事都沒有,咱们邓家也不需要损失一半的家财保命,得了,你的道歉太珍贵了,我承受不起,回吧!”
邓凝急了,上前拉着邓二公子的衣袖,哀求道:“二哥,你莫要生气了好么?当初也是二哥跟我说不必道歉,你会帮我做主的,况且,那傻子......五哥也原谅我沒记恨我了,你们是我的家人,也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对不起,我不是刘家的五爷,我沒有这么好的量度,他原谅你,你就回去刘家好好过你的日子。”邓二公子抬头对管家道:“管家,把这些不相干的人赶出去,以后也不许放这些人进來!”
第两百二十章 撕了家书
邓凝哭了,死命上前拉住邓二公子,邓二公子一甩衣袖,冷然道:“现在你知道哭了?我们被关在牢里的时候,你想过为我们哭一声吗?大哥为了你,遭了多少罪你知道吗?我跟你说,大哥和爹不说原谅你,我这辈子也不会认你这个妹妹。”
邓凝闻言,神情震惊,缓缓放开邓二公子,她本以为一家人,就算生气,也不过是嘴上骂几句便沒事,却沒想到二哥会说这样绝情的话。
邓凝哭道:“好,你不认我,罢了,我这就去找爹爹和大哥,他们疼爱我,自不会跟我计较!”
邓二公子淡淡地道:“不必找了,何必自讨沒趣,我算是对你客气的了,爹和大哥,在回府的那一刻便有言在先,以后再也不会认你,你死心回去做你刘家的媳妇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说罢,对一旁的两个小厮愤然道:“还愣着做什么啊?拉出去!”
小厮们原本是不敢动邓凝的,因见惯邓凝的撒泼刁蛮,只是如今见邓二公子口气决然,不能违抗,只得上前拉邓凝。
邓凝拂开,怒目而视,“你们敢碰我?滚开!”说罢,她又伤心地看着邓二公子,“二哥,你当真如此绝情?”
“是你绝情在先!”他连看都沒看邓凝一眼,只对那两名小厮道:“快弄出去,免得惊扰了老爷子。”说罢,冷然拂袖而去。
邓凝伤心绝望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管家摇摇头,上前道:“小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还是回去吧,老太爷恨死了你,只怕是不会同意你回府的。”说罢,也叹息着离开。
邓凝哭得死去活來,瞧着十分凄凉,两名近身上前拉着她,低声道:“小姐,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邓凝止住哭泣,瞧着熟悉的家园,这里再不是她的家了,能怎么办?
往日里她只哭一声,爹爹和哥哥就会心疼得不得了,她要什么,都设法为她张罗,如今她哭得力竭声嘶,却沒有人來看她一眼,她知道,这个家,真的不要她了。
心头涌起莫大的惊慌,她彷徨地看着两个丫鬟,当下也沒了主意。
丫鬟道:“不如,我们回去刘家吧。”
邓凝抽泣了一下,道:“我是与那死鬼吵架出來的,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被他看扁了?”
“但是,眼下我们也无处可去啊!”丫鬟张望了一下,偌大的邓府,空荡荡的,许是大家都知道她们回來了,因老爷生气,所以除了刚才那两个小厮,谁也不敢出來。
邓凝咬咬牙,道:“不,我还有地方去,我们去丞相府,找干爹。”
邓凝來到相府,王镇西不在府中,王湘君听闻邓凝來了,亲自出來迎接,邓凝一见王湘君便委屈地哭了,诉说了一下家人对她的薄情,又恳求王湘君收留她。
王湘君本已当她是妹妹,虽非亲生,來往这么久,情谊还是有的,当下便叹息一声道:“傻妹妹,你真是大错特错啊,先住下吧,我过两日命人去刘府让妹夫來接你回去。”
邓凝对王湘君十分尊敬,如今听她也这样说了,也只得暂时应了下來,梨花带雨地道:“还是姐姐待我好,连家人都不要我了,姐姐还愿意收留我,妹妹好生感激。”
王湘君摇摇头,“你啊,确实太过分了,怪不得邓伯父。他们也是一时生气,等他们气消了,你再回去请求他们原谅,毕竟是亲骨肉,他们也不会不认你。”
邓凝弱弱地点头,“妹妹知道了!”
邓凝负气离开的事情很快就在刘府传开了,大家也沒说什么,这个乱子上,邓凝不在,还少惹点烦恼。
老爷子有意跟岳父家修好,遂拜托太妃修书一封往家里去,桉州如今也在干旱重灾区范围内。温家原是本地大户人家,名门望族,温老太爷如今一百多岁了,堪称高寿,为人乐善好施,在旱灾來的时候,早已经捐献银子为当地挖井疏河,只是工程浩大,杯水车薪,旱灾的后果,渐渐地严重起來。
今年金秋,颗粒无收,入冬之后,百姓家再无余粮,而米店也趁机提价,百姓苦不堪言,治安也渐渐混乱了起來。
这日,知府约了桉州几个有名望的乡绅來衙门商议灾情,知府其实也是无奈,这种所谓会议,不过是让商家们各家各户出点银子。只是,愿意出银子的,早就出了,不愿意出的,自然就更是勒紧荷包,半分不出。
商议了半日,都沒有结果。
之后知府看着温老爷子,道:“温公,听说太妃娘娘对摄政王爷有抚养之恩,能否请温公修书一封到京城,烦请太妃代桉州百姓说上几句话,让朝廷拨款下來,以解燃眉之急呢?”
温老太爷为难地道:“大人,非老夫不肯帮忙,只是您身为朝廷命官也该知道,后宫不干政,这乃是先祖便定下來的规矩啊!”
知府点点头,伸手顺了顺花白的胡子,道:“也是啊,作为后妃,也有后妃的难处。不过,太妃温婉贤淑,体恤百姓,又深得温公自小悉心教导,温恭谦良......”
知府的话还沒说完,便有一人吃吃冷笑,轻蔑地道:“是啊,得他悉心教导,只是他教导出來的,也未必都是全好的,大人忘记了温莨秀与穷苦力私奔一事了么?”
说话的是一个也是年逾百岁的老人,他是当朝太后的伯公,叫周室财,也是当地望族。只是与温老爷子自小不和,两家乃是世仇,基本不相往來,只是每次逮到机会,都会用这件事情來打击温老太爷,而温老太爷把这件事情视若耻辱,谁提就翻脸。
温老爷子当下便拉长了脸,只是这事也是事实,他半句反驳不得,只得把一肚子气压在心底,背过脸不说话。
知府连忙扯开话題,与其他几人商量赈灾一事。
温老太爷当夜回家,连饭都沒吃,气鼓鼓地回房间了。
家中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温老太爷的孙子,也就是太妃的兄长为了哄爷爷高兴,便取來太妃的家书念给老太爷听,谁知道老太爷还沒听下文,只听到太妃说姑妈一事,便发怒撕破了家书,把孙子赶了出去。
第两百二十一章 不许开青楼
温府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命人出去打听一番,才知道原來老太爷今日又因为昔日旧事被人取笑了。
温栋叹息道:“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爷爷怎地还这么介意啊?”
说罢,他命人修书回了太妃,把今日之事说了。
那边太妃收到家书,长吁短叹。楚晔见太妃愁眉不展,便问了何事,太妃把当年之事说了一下,末了又道:“爷爷的心思哀家明白,只是姑父也是一番好意,想两家重修旧好,也希望能够了解姑妈临死的心愿。虽然姑父沒说十分在意,但是哀家知道他很想爷爷能够原谅他与姑妈。本以为哀家出面,爷爷多少会看在哀家的份上,与姑父对话。谁料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爷爷心里还是不能释怀,被人取笑一两句,便又勾起旧恨。哀家真不知道怎么跟姑父说,他一番的希望,只怕是要变为失望了。”
楚晔沒料到刘老爷子当年原來还有过这么美丽的往事,他心中敬佩刘家小姐,也就是太妃的姑妈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世俗的看法,毅然冲破枷锁与所爱的人私奔,这份勇敢,这份情意,真真是世间罕见啊。
他沉吟了片刻,道:“母妃不必担忧,此事让本王去跟老爷子说吧。”
温太妃柔慈地瞧着楚晔,暖声道:“好,你且问问那龙尹乐,看看她可有法子化解爷爷心头的怨恨,让姑妈的灵魂能够安息。”顿了一下,她又叹息道;“不得不说,那丫头办事,是有些分寸的。”
楚晔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眉头舒开,道:“可不是吗?”如此自豪的一句话,出自一向骄傲的摄政王之口,太妃瞧在眼里,心底也大概明白了一些,遂 叹叹气,只希望,到最后不要伤害了任何一个人才好啊!
楚晔心头兀自甜着,并沒有留意到太妃担忧的神色。
楚晔第二日下朝便命人去通知尹乐过府,跟她说了此事。
谁知道尹乐却像是早知道一般,笑道:“放心吧,我担保到时候,那老头会笑不拢嘴地承认女婿。”
楚晔疑惑地瞧着她,“你做了什么?这积怨可是几十年了,不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
靖儿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神色自满地道:“老人和小孩子其实是一样的,哄哄就好了,不过哄呢,也要对症下药,老爷子介意的是当年人家说他教女无方,导致女儿跟男子私奔,这件事情,若寿头的奶奶在世,回家哀求几句,说不定就早原谅了。只可惜是寿头的奶奶早死,临死前也沒有跟父亲说一句对不起,那老头就算想原谅,也拉不下脸啊,毕竟女儿都死了,原谅女婿有什么用啊?还不如继续倔强坚持着恨他们,也好教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楚晔点点头,“好,希望你的法子有用吧。”
尹乐舒了一口气,“现在进行得差不多了,明晚就是快活楼筹款之夜,现在,我以快活楼老板的名誉,正式邀请摄政王出席,我相信你一來,京中许多达官贵人都会來,到时候慷慨解囊,受益的,可是灾区的百姓,也省得你每日为了银子跟楚坤吵个脸红耳赤。”
楚晔双眼一瞪,怒道:“你说什么?你是快活楼的老板?你开青楼?”
尹乐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老板,又不是老鸨,有什么打紧的?再说,开青楼可是门赚钱的生意,日进斗金,到时候想穷都难了。”
“你发钱瘟啊?你要钱本王可以给你,谁许你开青楼的?马上盘出去!”楚晔沉着脸怒道。胆子 还真不是普通的大,竟然先斩后奏,以为用这样的方式说他就不生气了?
“你那点身家,买盐都不够咸的,还给我呢?再说,青楼也是门正经的生意,我沒有逼良为娼,姑娘们都是自愿的,再说,我们快活楼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尹乐辩解道,心中更笃定不能让他知道她是御风教教主的身份,否则让她知道她的御风教培养杀手和包打听,还不掐死她?
“你正经家的姑娘,有那么多生意不做开什么青楼?别拿什么卖艺不卖身的來搪塞本王,本王就沒见过不卖身的青楼。”
“活像你去过很多青楼似的!”尹乐瞧了瞧他,问道:“你去过几次青楼?”
“你别管本王去过几次,你做什么生意都可以,就是不能开青楼。”楚晔怒吼,一张脸沉了下來,黑得跟锅底似的。
尹乐双手抱胸,道:“那还真对不住了,我投资了这么多银子进去,总要回报的。再说,我开青楼的事情沒几个人知道,表面上,白子才是快活楼的老板,我不过是幕后光收钱的,为什么不做啊?”
楚晔眯起双眼,狭长的眸子里有寒光闪过,“你跟那白子到底什么关系?你们经常混在一起?你开的青楼,为什么让他管理?为什么他是表面的老板?”
这一句,已经裹挟着醋意而來了,尹乐差点忘记他们曾经打过一架,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他们是不打不痛恨。白子痛恨楚晔,楚晔也不待见白子。
尹乐张张嘴,解释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白子只是我的朋友,一个比较谈得來的朋友,他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我让他帮我管理快活楼,分他一点红利,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啊。”
“一句话,等明日筹款结束之后,你正式把快活楼转让给他,你跟快活楼不能有半点关系。”楚晔下了最后通牒,“你若不照做,本王便命顺天府每日领兵去你快活楼坐着,看你怎么做生意。”
这下轮到尹乐瞪大眼睛了,“老兄,这生意,是咱们的,为什么要让给他啊?”
虽然咱们这个词让楚晔心中生暖,但是,沒有人愿意自己的女人出去开青楼的,这件事情上,沒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他板着脸道:“本王不在乎这点银子!”
尹乐瞪着他,不在乎?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不知道啊?口气真大的,不在乎这点钱,他现在就是被钱困死,有钱的话,他至于这么憋屈?
只是眼下也不想因为快活楼之事跟他起冲突,只得嘴上先答应了他,“好好,我答应你。”
“你最好不要敷衍本王,否则本王饶不了你!”楚晔捏着她的脸颊,伸长又搓圆,看到她的脸在自己手中变形,楚晔才满意地放开她,再补了一句,“我摄政王楚晔的女人,断不能跟青楼烟花之地有任何的关联!”
就因为这句话,尹乐用甜美的笑容代替满脸的哀怨,女人,都是爱听甜言蜜语的,她也不例外!
第两百二十二章 富豪女婿
快活楼的筹款得到各界人士的热烈支持,这一晚所筹到的善款有差不多三百万两。当然,除了快活楼姑娘的载歌载舞之外,最大的鼓舞应该是摄政王楚晔。
他不止來到现场,而且还首先捐献了十万两银子。另外,还有温太妃也捐献了五万两,两人起了一个表率的作用,后面的商贾贵人,就不敢少于这个款项。自然,也有一些热心人士虽不耻青楼参与筹款,但是,因是做善事,也顾不得了这么多,纷纷入场响应善举。
作为举办人的刘家,为善不甘人后,捐出二百万两。茶商联盟也捐出二百万两,作为赈灾的资金,购买粮食运往桉州。
尹乐留意到楚晔见到她出现在快活楼的时候神情阴霾,但是随后便压住这份不快,露出礼貌性的笑容,她便放下心來,让白子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
这一夜的筹款,快活楼作为独立的商家,捐出十万两,这十万两是从御风教出的。尹乐牙疼般的声音,白子便又加了五万,面无表情地道:“我要是再看到你心疼的神情,御风教的家当就全部捐了出去。”
尹乐知道白子言出必行,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中腹诽颇多。
刘老爷子完全不知道这些银子是送往桉州的,他知道桉州在旱灾区内,也曾想过给桉州的百姓出一份力,之前已经偷偷让管家联系桉州附近灾情不是特别严重地区购买粮食,但是管家回來通报说附近的粮食已经被大商家扫空,桉州附近的几个州县,都沒有余粮出售,就算有,价格也十分昂贵。
沒办法之下,只得命人去粤西那边购买米粮。那边雨水充沛,收成很好,应该有大批的粮食出售。
而就在这时候,尹乐也用筹款得來的银子从襄国购买了大批粮食,正浩浩荡荡地运往桉州以及附近的几个州县。
这日,知府又约见了当地的乡绅名士,温老太爷本不愿意再去瞧人脸色,知府大人的约见也不过是为了赈灾一事,只是他们温家能帮忙的,都已经帮尽了,再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所以他推说身体不好,辞了知府大人的邀请。
谁料遣人去说了不久,知府大人便带着大家急急忙忙地赶來拜见。
温老爷子惊愕,只得躺在床上装病。
“老爷子,可好些了?”知府大人跟往日的愁眉苦脸大不相同,如今他脸上堆满关切,嘴角还含了一丝高兴。
温老太爷微微起身,歉声道:“劳驾大人专程过來,还妨碍了大人和诸位商议事情,老夫真是罪过啊!”
知府大人坐在床前,摁住他欲起的身子,笑容满脸地道:“下官今日过來,是专程來感谢老爷子的,这一下,桉州百姓有救了!”
温老太爷疑惑地看着知府大人,脸上的皱纹堆了起來,道:“大人何出此言?桉州百姓有救一事,又是从何说起?又为何要感谢老夫?”
那一向与温老太爷作对的周老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轻蔑地道:“装,你再装,谁不知道你那穷小子女婿,筹备了一大笔的银子,从襄国那边购买了大批粮食,如今正在送往桉州的路中!”
温老爷子听他说什么女婿,顿时拉下了脸,沉声道:“你是不气死我就不甘心是吗?斗了一辈子,你除了懂得拿这件事情來刺激我,还会点其他的吗?我这里不欢迎你,跟我滚!”
知府大人连忙安抚道:“千万不要动气,周老爷子不是气你,他说的是真的,您的女婿,也就是京城隆兴茶庄的东家,连同当朝摄政王爷一同举办了个筹款宴,筹集了一大笔资金,已经购买了许多粮食,正在运送途中。本官今日一早便接到了文书,今日召集各位來府,就是商议一下,分派粮食事宜。”
温老爷子见知府也这样说,不由得生气了,“知府大人,这只怕是个笑话,那当日的穷小子,再怎么变,也变不了隆兴的东家,怕是有人别有居心,为我温府再添笑话。”说罢,他眸光冷冽地瞧了周老爷子一眼。
周老爷子心中本就愤愤不平,那昔日私奔出走的温莨秀本來一直是他攻击温家的一个工具,如今却变成温家最大的荣耀,自己还要碍于情面,不得不跟着知府大人过來道谢,他心里本就跟吃了一只苍蝇这么恶心。如今听到温老爷子的猜忌,不禁冷笑一声道:“是啊,老夫还巴不得陷害你们一家呢!”
温栋在一旁道:“爷爷,日前太妃來信,确实说过隆兴的东家,便是姑父,只是爷爷还沒看,便把信给撕掉了。”
温老爷子张大嘴巴,错愕地看着温栋,“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太妃心中并未提及买粮赈灾一时,所以说赈灾粮食运送來桉州一时,孙儿也不知道。”温栋老实地说。
温老太爷原本怒气腾腾的眸光如今忽然涌上一丝光辉,只是嘴上却依旧倔强地道:“他是他,老夫是老夫,两家不往來几十年了,再说,莨儿早已经过世,人家现在指不定有几个夫人呢。”
温家从不准许提起温莨秀和刘庆林的事情,所以当年刘庆林寄來家书,说温莨秀过世之后,温家便在沒有跟刘家联系过,温老爷子也不知道国内茶商巨头就是自己的女婿。更不知道自己的女婿自从温莨秀死后,便一直沒有续弦,单身至今。
知府不无赞赏地道:“刘东家这辈子只娶了一位夫人,那便是温府的千金温莨秀,自从温莨秀过世之后,刘东家便一直单着,纵有许多佳人美女前來靠拢,他却未曾动心过。”
温老爷子闻言,有些不相信,“只怕夫人是沒有,但是府中姬妾会少数?莨儿容貌不出色,他发迹后就算不纳妾,也肯定有许多外家,否则,莨儿为何早死?”
温莨秀死的时候,刘家的事业还沒有现在这般如日中天,温莨秀早年熬得很辛苦,生了三个儿子,身体调理不当,又得继续为家操持各种事情,还经常为刘庆林的生意奔走,所以,在刘庆林生意有些起色的时候,她已经病入膏方。
众人因不知道内情,也不敢多说。只是见温老爷子的神情已经不若方才那般抗拒和反感,也都欢喜了些。温栋命人准备差点,让几位桉州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商议派发粮食一事。
第两百二十三章 请鬼
一封來自桉州的家书送到刘老爷子手上,刘老爷子贪恋地反复读了几遍,老泪纵横,连夜去到神楼,焚烧在温莨秀的灵牌前,并且许久沒有说话。
不需要说任何的话,这一封家书,足以让温莨秀安息九泉之下了。
家里的人得知,也纷纷前來跪拜,竟像忌日一般烧了许多纸钱,摆上各种的贡品。刘家众人,都知道此乃老爷子的心结,如今心结解开,他也总算了了一件心事。
只是跪拜之人,不见了尹乐。管家扶着老爷子出门的时候,老爷子对管家道:“五奶奶回來之后,让她到我屋里來!”
尹乐回來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一刻,她刚接到通知,第一批的赈灾粮食已经运送到桉州,她心中大喜,让快活楼停业一日庆祝一下,她也在快活楼里用完膳才回家。
刚进家门,管家便迎上來,闻到尹乐一身的酒气,管家略蹙眉道:“五奶奶喝酒了?”
尹乐嗯了一声,迈腿进屋,问道:“有什么事吗?”
“五奶奶赶紧换身衣裳去见老太爷吧,老太爷等您一晚上了。”管家道。
尹乐喝多了几杯,略有些醉意,听管家这样说,便又问道:“老爷子等我作甚?有急事?”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老太爷今夜见不到五奶奶,大概是不愿意睡觉的。”管家以为尹乐不愿意去,便连忙加了几分着紧。
尹乐对回身对漠岩道:“你进屋让五爷先睡觉,跟他说我明日带他出去郊游。”
“好!”漠岩应声便走了。
管家道:“五奶奶可先行换身衣裳。”
尹乐道:“不必了!”说着,便趁着几分酒意拉着管家走了。
老太爷屋子里点着炭炉,屋内十分的暖和,窗户小开,有凉凉的风吹进來,烛台用纱罩笼罩着,明亮的烛光便蒙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老太爷在榻上坐着,手里拿着一卷书,朱漆小几上放着一杯暖气腾腾的茶,他神情有些欢愉,也有些轻松,不断抬头看着门外,等听到脚步声响起,他便立刻起身,脚步稳健地去掀开帘子,看到尹乐进屋,他连忙招呼道:“快,过來暖和一下。”
尹乐见他心情大好,脚上便加快了來到他身前扶着他,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老太爷吩咐管家在门外,等门关上,他又回头喊道:“慢着!”
管家把门推开,恭顺地问道:“老太爷还有什么吩咐?”
老太爷道:“命厨房做两道小菜,让我奶奶陪我喝两盅!”
管家愣了一下,迟疑地道:“还喝?五奶奶已经喝了酒回來。”
尹乐道:“无妨,正好今晚开心,尽管去做吧,把酒暖好先端上來。”
管家听得尹乐这样说,只得依言下去了。
老太爷弯腰搬來一张小凳子,然后坐在榻上,双脚就放在小矮凳上,显得十分滑稽,但是看他的姿势却十分舒服。
尹乐从未见过这么顽皮的老太爷,不由得露出一个暖和的笑容。
老太爷凑过來轻声道:“我今天心情大好。”
竟跟个小孩子似的,那神情与寿头往日淘气的时候有几分相似,尹乐不由得感到几分亲切。
“嗯!”尹乐大概知道他为什么高兴,之前想过他会开心,但是沒想到会开心得这么得意忘形,这么孩子气。
“莨秀要是有知,她不知道有多开心呢!”老太爷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眼里有绵长的情意,和丝丝的追忆。
管家正好在这个时候暖了酒上來,为两人斟了一杯,然后便退了出去。
喝了几杯,老爷子便有些不胜酒力,拉着尹乐对她道:“莨秀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她病了那些年,还经常为我熬汤,我这辈子亏欠她良多,她却在临死前还跟我说嫁给我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可她,却半点福都沒有享过。”
尹乐微微笑了,“她很爱你。”
“我知道!”老太爷傲然道,顿了一下,他又有些黯然地道,“她跟我走的时候,我承诺要给她过最好的生活,我要她享尽荣华富贵,我要她衣锦还乡,要她成为全族人的骄傲。我做到了,但是她等不到。”
尹乐品味到他语气中的苦涩,她想起自己在寻找魔神的日子里,日日夜夜所承受的折磨和思念,她忽然对老太爷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情,她拍着老太爷的肩膀,豪气干云地道:“她知道,她大概一直就在你身边,不曾远离。你想见她吗?我可以帮你,我让她來见你。”
老太爷却是真的相信了,他一把拉住尹乐的手,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声音颤抖,“真的?真的?你真的可以让我见见她?”
尹乐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了,且不说阴阳相隔,那温莨秀死了这么久,只怕早就有了去处,因为她自从來到刘家,便未曾见过温莨秀的灵魂,不过,温莨秀是寿终正寝的,就算沒有投胎,也不可能在人间游荡。所以,假设她还沒有去处,请她上來,倒也可以。怕只怕她早已经投胎,再请不上來了。
尹乐见老太爷一脸的期待和狂热,也不忍让他失望。她踌躇了一下,道:“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是,未必真的能见到。”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老太爷连声道。
尹乐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去请的,她道:“你还记得以前來我们家驱邪的道长玄机子吗?据说他可通阴阳,明日我便偷偷请他來府。”
“真的?他真的能通阴阳?以前怎地不听你说?若是早知道,我之前就让他代为请莨秀上來了。”老爷子借着酒意,站起身有些激动地道:“不等明日了,如今我马上命管家去请。”
尹乐见他如此心急,想了想,道:“罢了,你反正也知道我御风教教主的身份,不妨被你知道多一些。”
老太爷疑惑地瞧着她,“你还有什么身份?”
尹乐盘腿坐在榻上,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便只见房间内忽地生出一股阴寒之气,尹乐陡然睁开眼睛,衣袖一拂,屋内的烛光全部被熄灭,漆黑一片。
第两百二十四章 快活楼的贵客
尹乐睁开眼睛,缓缓起身,走到烛台前点燃蜡烛,对老爷子道:“瞧你身后!”
老爷子陡然转身,灰暗的眸子忽然亮了起來,他伸出手,往后触摸了一下,他触摸的地方,便出现了一个妇人。
“莨秀!”老爷子暖暖地喊了一声,并沒有十分激动,仿佛是他外出工作了一日,回家见到自己的娘子,那样温暖又平淡的称呼。
“老爷!”温莨秀静静地站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慈祥和煦。
尹乐退了出去,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管家递给她一只暖手小炉,恭谨地道:“五奶奶,这里冷,不如去暖阁那边坐坐!”
尹乐摇摇头,“不了,我就守在这里。”
刚才的动静,许是管家也知道了。管家跟在老样子身边许多年了,他知道老爷子心中看重些什么。
夜风肆虐,枝头的叶子已经掉光,唯独门前那两株松树依旧青翠,风灯吊在回廊上,发出暗淡的光线。房子层层叠叠,如同山峦起伏,在漆黑的夜幕里静卧着。
一盏茶的时间,尹乐起身推门进去。
温莨秀已经走了,老爷子坐在摇摇椅上,脸上带着仿若青涩少年的甜蜜浅笑,他见到尹乐,脸上有温暖的笑意,“你奶奶,走了!”
尹乐坐在他身边,“嗯,我知道!”
老爷子拉着尹乐的手,道:“她说,一直等着我,我跟她说,让她再等一会,身后这些人不安置好,我不放心。”
尹乐笑了,“有缘的,始终会相见,不必心急。”
“嗯,去吧,我也累了。”老爷子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却依旧含着一抹满足的笑容。
尹乐取來被褥,为他盖好,压好被角,然后起身出去了。
回到屋子里,寿头还沒睡,在偏厅里泡脚。见尹乐回來,便连忙对小香道:“小香,姐姐回來了,快端茶过來。”
小香笑了笑,“好,知道五爷紧张五奶奶了。”
尹乐瞧了寿头一眼,坐在他身边,柔声问道:“怎地还不睡?”
寿头露出天真的笑容,“我等姐姐!”
等,这个字真好听。被等的人是幸福的,只是等待的那位,得多艰苦啊!
她揉揉寿头的头发,柔声道:“我帮你洗!”她蹲下身子,双手放入暖水里,为寿头搓着双脚。寿头已经泡了很久,皮肤有些发皱,尹乐之前从沒这样细心地伺候过他,所以,他觉得很温暖。
“姐姐,我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寿头忽然看着尹乐道。
尹乐取來毛巾,为寿头擦干脚,笑道:“嗯!”
这辈子,她失去的东西太多了,现在拥有的,她不想放手。
哄寿头睡下,尹乐坐在窗边的贵妃榻发呆。屋子很宁静,寿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这辈子才开始沒多久,以后的路或许很难走,她会在路上失去更多的东西。几十年之后,她身边的这些人,都不会在她身边了。心里,忽然就觉得刺痛起來的。
刘燕香逃走之后,尹乐要找人代替她的工作。
她也观察了刘安一段时间,决定对刘安委以重任。这日她找來刘安,跟他说了一下如今的情况。经历了这么多事,刘安之前对尹乐的一些不满也都消失了。如今他是完全相信尹乐能让隆兴更上一层楼。
当他听到尹乐打算让他一人管理三家店,他很高兴,并且当场就立下重誓,一定不负尹乐所托。尹乐知道他性子不够踏实沉稳,多叮嘱了几句,让他事无大小要跟刘勤和刘勉沟通。
如今把工作分派了出去,尹乐算是空闲了许多。她也多了时间去快活楼那边,快活楼虽然是青楼,但是正如尹乐之前所说,快活楼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而且,作为一个高档的会所,收费很高,所以,能进去消费的,都是非富则贵。
而且,这里曾经举办过筹款,摄政王也曾经出席过,來这里玩耍,便成了身份的象征。
快活楼有两名花魁,一个叫思思,一个叫落夕,两人都是从御风教调派过來的。两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每晚都有许多客人点名。既然是花魁,自然也很贵,所以,能接近她们两人的,不是政要就是富豪级人马。
这日,老鸨路妈妈急急忙忙地上了思思的房间,一推开门就道:“思思,赶紧装扮一下,今晚有贵客。”
思思刚起床不久,头还沒梳,神态慵懒,她抬眸瞧了路妈妈一眼,道:“今晚才有客人,现在还早,再过一会吧。”
“哎呦,我的好姑娘,说明是贵客,自然不能怠慢,赶紧地。”她回头喊了一声,“鱼鱼,快点打水來给姑娘梳洗吧。”
门外冲进來一个脆生生的丫头,长得是十分娇俏,年纪也不过是十三四左右,她应道:“好嘞,我这就去!”
思思懒洋洋地起身,问道:“今晚的贵客是谁啊?妈妈这么紧张!”
路妈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不知道,主人说了很重要的,千万不能得罪。”
“主人吩咐的?”思思听到路妈妈这句话,陡然便端正了起來,“那,我这边抓紧点,行了,路妈妈你去忙吧。”
有两个丫头进來为思思梳妆打扮。
半个时辰后,思思一身蜜合色锦缎绣云纹长裙,外披了一件粉紫绣大朵牡丹的羽缎斗篷,妆容精致地走出房门,彼时,快活楼还沒开始营业。
这里有好几个姑娘,都是从御风教过來的,主要的任务是打探消息和打入政要内部。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姑娘是冲着银子來,是真真正正的勾栏姑娘。由于卖艺不卖身,所以对姑娘们的要求很高,除了容貌要出色之外,琴棋书画自然不能不精通,她们还学了旁的技能,烹茶调酒杂技歌舞,针对各种要求的客人。
至于路妈妈,也是御风教的人。她约莫三十一二岁,每日画着浓妆,风情万种,每夜最繁忙的就是她,穿梭在姑娘和客人之间,游刃有余。
只是,今夜的客人到底是谁?竟是主人下令要谨慎对待还让路妈妈这么紧张。大家心里都有些雀跃,想只知道这位贵客的來头。
第两百二十五章 再探心意
今晚的贵客,是当今皇帝楚坤。
尹乐早就从路阳处收到消息,说今夜楚坤会去快活楼。
自从快活楼的筹款宴之后,楚坤便一直想亲自去探探快活楼的虚实。他知道龙尹乐也有参与整个筹款活动,所以,在傍晚出宫的时候,命身边的首领太监去亲自给龙尹乐传旨,让她到快活楼一见。
皇帝传旨,尹乐自然不能推却。至少,面子上是要过得去的。
此事她压了下去,不让楚晔知道。最近楚晔已经经常跟楚坤起争执,她不想因为她,让他们两人再闹一场。
本來皇帝去青楼就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他还约了尹乐在青楼见面,被楚晔知道,他指不定要多生气呢。
尹乐今夜穿了一件浅绿色绣兰花长裙,外披了一件火红色的狐皮大氅,更显得肌肤胜雪。她出门的时候,亲自喂了那苍鹰吃肉才走,她为苍鹰取了一个她觉得很好听的名字,叫“阿英”。当然,这个名字被漠岩等人笑了半天。
阿英对着尹乐的时候很乖顺,但是除了尹乐之外,它敌意很深,谁靠近它都要扬起双翅呈战斗的姿势,虎视眈眈。
皇帝很早就來了,因为他知道这里一入夜,便有许多达官贵人前來消遣,其中肯定有皇公大臣,他不想被人认出來,所以宁可來早一些。
尹乐來到之后,路妈妈便直接领着她上房。
尹乐问道:“他來了很久?”
“约莫半个时辰了。”路妈妈道。
“來这么久了?”尹乐一愣,“除了他还有谁?”
“就只有他和几个内监侍卫。”路妈妈一边走一边道,眸光闪过一丝精光。路妈妈是个久经江湖的人,她的精明都掩饰在脂粉下。
路妈妈领着尹乐今日后园,踏上石桥,小石子路旁挂着八角风灯,照得小路明亮如昼。
穿过稀疏的玉兰树,便听到悦耳的琴音响起,和着琴音响起的还有思思清雅婉转的歌声。
凌春阁门前,站立着几个暗红衣裳的内监,阶梯下是几个佩戴长剑的侍卫,在门前巡逻。见有人过來,凝神警备地看过來。路妈妈连忙笑着道:“爷,是五奶奶來了!”
侍卫这放下摁在剑身上的手,微微躬身,道:“五奶奶,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尹乐推门进去,屋子里燃着炭盘,暖和如春。她裹挟冷风而入,烛台上的烛光被冷风一吹,明明灭灭几下,最后稳住了火光。
一个身穿白色金丝绣龙纹锦袍子的年轻男子坐在雅座上,他头簪金冠,面如冠玉,丰神俊朗,霸气又不失俊朗,看到她的时候,眸光明显一亮,嘴唇便含了一抹浅浅淡淡地微笑,他伸伸手,招呼道:“过來坐!”
“参见公子!”他既是微服私访,那自然不必行叩拜大礼,正合尹乐意。
“不必拘礼了,你还是叫我楚坤吧。”想起在山中,她亦是这样称呼他的,那段日子虽然十分艰险,但是如今回想起來,反而觉得趣味十足。加上他不知道思思是尹乐的人,不想暴露了身份,遂在自称上也用了“我”字。
“这,不合礼数吧!”尹乐装模作样地道,顺势就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思思的双手拨弄琴弦,已经从高歌便成低哼,音调依旧美妙,让人如沐春风。
楚坤含笑道:“礼数因人而异,我觉得和你已经是患难之交,不必在乎那些虚礼。”
有丫头來为两人倒酒,酒是暖过的,握在手中也觉得温暖不已,尹乐慢慢地饮了一口,酒香扑鼻,入口绵长细腻,竟是陈年桂花酒。
“喜欢吗?”楚坤含着一丝柔和的笑意瞧着尹乐。
“还行!”这是她的主场,他问她的酒好不好喝,自然是要说好喝的。
楚坤笑道:“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尹乐放下杯子,抬头瞧着楚坤,道:“不如,公子单刀直入吧,今晚公子找我过來,所为何事?”
门外的北风从窗棂吹进來,扬起重重帷幕,软绡轻轻拂过云石地面,发出瑟瑟之声。灯光投射在地上,有昏黄迷离的色彩,楚坤瞧着地上斑驳的光线,神情也有些迷离了起來,他轻问道:“你跟楚晔,到底是什么关系?”
尹乐微怔,“你大费周章地找我过來,就是问我跟摄政王的关系?”怎么现在皇帝这份工作这么轻松吗?竟然有闲暇出來问一个民女这样无聊又无趣的问題?
楚坤嘴角含笑,神情却依旧迷茫,道:“不,朕......我今夜找你,确是有要事相询。”
“公子何不直入正題?”尹乐却沒了心情,简单直接地问道。
楚坤收敛神情,凝眸而视,道:“有些事情,我希望不是强迫你,所以我先來问过你意愿,你是否愿意入宫?”
旧事重提了。
尹乐蹙眉道:“公子这个问題,以前我就给过答案,我是刘家的媳妇,是隆兴的东家,天下皆知。以公子的身份,应当自重,莫要损人又伤了自己的名声。”
楚坤摇摇头,“我如今不在乎!”
尹乐又是一愣,不知道他意思里的不在乎指的是什么。他是说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应付流言蜚语还是不在乎外人指着他的脊梁骨说他勾引民妇?
尹乐摇摇头,“民妇愚钝,请公子明示!”她点醒着自己的身份,用以提醒他。
楚坤意味深长地道:“昔日玉淑太妃曾经是明王的王妃,后來先帝让她假死,两年后用另一个身份入宫,此事天下皆知,谁敢妄言?”
尹乐脸色渐渐严肃了起來,什么玉淑太妃的事情她沒有听说过,她脸色清冷地道:“我不是玉淑太妃,公子也不是先帝,如今局势也不一样,再说,玉淑太妃兴许是心仪先帝,而我,心中只有我所爱的人。”
楚坤便沒有说话,喝了几杯酒,脸色便如残阳滴血一般的嫣红了起來,只是这红看在尹乐眼里,却有几分惨烈。
良久,他才缓缓地开口,语气却已经森冷了许多,“你说你所爱之人,并非说你的夫君,你何尝不是对你的夫君藏有二心?龙尹乐,朕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此话听在尹乐耳中,已经有几分威胁的意味了。
她端起一杯桂花酒,瓷白描画着兰花的酒杯外有冰冷的触感,酒已经凉了,再饮已经沒了那份温热的感觉。她复把杯子放下,一字一顿地道:“悉随尊便!”
说罢,便起身离席,拂袖而去。
远远,传來楚坤震怒砸了桌子的声音,琴声歌声戛然而止。
第两百二十六章 老爷子病危
尹乐并沒声张此事,她自然不会觉得楚坤对她钟情所以想纳娶她为妃子,他背后的目的,其实不外乎是知道她跟楚晔來往过密,想通过她打击楚晔。
漠岩也不知道此事,尹乐知道漠岩和红颜因着她的关系,两人对楚晔也是推心置腹的,所以一旦告知两人,楚晔一旦察觉什么,问起两人,她们是会透露出去。而她,不想楚晔为她的事情烦恼。
在快活楼拒绝了楚坤之后,楚坤也一直沒有什么动静。如此,又过了月余,年关将近了。
这日天空阴沉暗淡,狂风骤起,扫去几分喜庆的气氛。
中午时分,密集的雪花便开始狂袭大地,只消一个时辰,院子里便堆满了雪。尹乐今日沒有去茶庄,今日是寿头考试的日子,她陪伴他吃过早膳,送他去南房之后便开始跟颜慧商讨府中年关开销事宜。
太妃命人赏赐了好些东西过來,今年需要操办的年货不多,一个时辰左右,便敲定了下來。
绸缎庄上个月进了一批苏杭锦缎,刘安命人送了一批回府,也让裁缝上门为家人做量身做衣裳。
尹乐与颜慧商量好家中开支的事情后便出去正厅,各房的人都在挑选锦缎。见尹乐和颜慧进來,姜君夏拉着两人道:“我给你们留了一匹上好的缎子,尹乐,你瞧这个樱子红绸缎用來做羽服是最好不过的了,快过來让师傅给你度身。”
尹乐瞧着她手上拿着的缎子,红彤彤的,喜庆极了,她也不禁心生喜爱,又再瞧其他缎子,都不如这匹出色,又见将姜君夏拿着不肯放,便知道她也十分喜爱,便笑道:“这匹缎子好是好,只是我往日里也不爱穿红色的衣裳,你留着吧,我再挑一匹就是了。”
说着,便伸手去挑了一匹蜜色的绸缎,“这就合我意了!”
姜君夏瞧了瞧她手上的缎子,道:“那不好,那不是上好的缎子,你如今是东家,过年的时候难免要出去应酬一下商家,这不马上就是茶商联盟的聚餐了,你得穿高贵喜庆些。”
颜慧笑道:“大嫂啊,你手上的那匹做两身衣裳是绰绰有余的,不如你们一人做一身吧。”
姜君夏也笑着道:“我倒是无所谓,只看尹乐是否愿意跟我穿一样的。”
撞衫,是女人的大忌。姜君夏却显得无所谓,倒让尹乐有些感动。她含笑道:“我也无所谓!”
“那好,咱们一人一身。”姜君夏爽朗地道。
尹乐又为寿头挑选了一匹墨绿色的织锦,再为老爷子挑选了一匹沉青色的,交给了师傅。
刘丝锦一直站在绸缎前,细细抚摸,却下不去手。尹乐瞧见了,问道:“锦儿,可看中了哪些?”
锦儿仓皇抬头,有些娇涩地笑了笑,“五嫂,我不知道。”
尹乐挑了一下,指着一匹淡绿色的缎子道:“这个可喜欢?”
锦儿笑了,“喜欢!”
让师傅量度好,众人便嘻嘻哈哈地下去用膳了。
尹乐回房取了一件斗篷,去南房等寿头。
寿头刚出來,见尹乐在廊下等着,便笑嘻嘻地冲过來,一把抱住尹乐,开心地道:“姐姐,先生赞我!”
尹乐笑着为他披上斗篷,又带上帽子,问道:“哇,这么厉害啊?先生赞你什么了?”
“可多了,先生说我现在的字写得好看,说我的书背得好,我还学会了对对子,先生说我再用点功,就跟先生一样聪明了。”寿头得意忘形地说着,神情可欢喜了。
“那你再用点功,跟先生一样厉害!”尹乐拉着他的手便要走。
“五奶奶!”
尹乐回头看去,只见先生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她身后,神情颇为恭谨。
“先生!”尹乐略略欠身。
先生脸带羞愧的微笑,道:“学生是來谢谢五奶奶的,五奶奶之前所言甚是,作为先生,必须因材施教,如今五爷突飞猛进,可见五爷是有资质的,学生以前太过心高气傲了。”
尹乐笑笑,“先生莫要这样说了,以后刘晔还需要您多多教导!”
“学生一定倾囊相授!”先生躬身行礼道。
别过先生,寿头与尹乐去老爷子房间里去用膳,老爷子自从那日见过温莨秀之后,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板着脸,所以寿头也十分喜欢跟老爷子相处。
然而,就在过年前几日,老爷子忽然一病不起。
林海海为老爷子诊治,却沒有开任何药方,只出來跟刘家的人道:“顺其自然吧!”
众人皆惶然,知道林海海医术高明,纷纷哀求她为老爷子诊治,林海海却只是淡然摇头。
老爷子一向是家里的主心骨,虽然严厉威严,家里的人都怕他,但是,也知道一旦他不在了,刘家可能真的要四分五裂,难保昔日光辉。
尹乐亲自送林海海出去,林海海拉着她的手,道:“想开一点吧,人始终要走这一步的。”
尹乐心情难以舒畅,虽然知道,但是身边的人要走,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寿终正寝,也算是福德无量。”林海海再说道,“再说,如今刘家有你,他也沒有什么牵挂之事,该让他好好去的。”
“还有多少日子?”尹乐哑声问道。
林海海道:“熬得过年关,熬不过元宵。”
“知道了!”尹乐便一直默然了,送林海海到门口,道:“改天,咱们四人聚聚吧!”
“好,我回头约她们!”林海海挥手,“我走了!”
林海海背着药箱,行走在青石板小巷,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尹乐依偎着大门,瞧着门前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叶已经枯黄凋落,风声猎猎作响,那大片的梧桐叶便如同急雨般落下,北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吹乱了她的思绪。纵然林海海说得沒错,人始终都要走到那一天的,只是,有几人可以坦然面对?
转身回去,寿头怯怯地跟在她身后,有些惶然地看着尹乐,哽咽地问道:“姐姐,爷爷是不是会死?”
尹乐伸手抱住寿头,轻声道:“不要害怕,也不要伤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寿头呜呜地哭了出來,冰冷的双手用力地抱住尹乐,哭着说:“我不要爷爷死,我不要爷爷死!”
尹乐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寿头知道,许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第两百二十七章 年关毛贼
因着老爷子的病情加重,所以除夕夜很多事情都从简。
今年的团年饭,少了刘家三老爷和刘燕香,至于邓凝,刘琦去接了回來,邓凝本來早就想回來,只是欠一个下台阶。现在刘琦亲自上门接她,她拿乔了一下,就顺当地收拾东西给刘琦走了。
走之前,刘琦带着邓凝去跟王湘君道谢。王湘君叮嘱了刘琦让他好生照顾邓凝,拿出一件衣裳,说是邓凝在相府的时候做给他的,刘琦有些感动,但是当他瞧着邓凝有些诧异的神色时,便知道王湘君只是为了帮邓凝说好话。这件衣裳,不是邓凝做的。
但是刘琦也成熟了很多,他沒有点破,只是微笑道谢,携着邓凝离去。
两人走后,王湘君的婢女问道:“小姐,那衣裳分明是你做给相爷的,为何说是邓小姐送给六爷的?”
王湘君斜斜地歪在贵妃榻上,叹息道:“刘琦虽然年少气盛,但是不失为一个好夫君,凝儿不懂事,还不知道珍惜,我这个做义姐的,只是帮她一把。”
“小姐对邓小姐真好!”婢女轻声道。
王湘君嘴角含着一抹浅笑,“嗯,她是我妹妹,我对她好是应该的。”
婢女笑道:“那是,义妹也是妹妹,而且相爷也十分宠爱邓小姐。”
王湘君便不言语了。
团年饭已经准备好了,但是管家却來报说老爷子还沒睡醒,颜慧命人把饭菜先热着,等老爷子醒來之后再吃。
刘勤在正厅里坐着,瞧着这一大家子,无比感叹地说了一句:“今年除夕夜,是最安静和宁的一年!”
众人一愣,不由得回想起往年的团年饭,乱哄哄的闹做一片,不是你刻薄我几句就是我明骂你一通,针锋相对,刀剑往來。
大家都各怀心事地坐着,尹乐坐在椅子上,寿头则坐在小矮凳上,他日前染了风寒,至今还沒好,所以把头伏在尹乐的大腿上,睡眼惺忪。
他抬起头,“姐姐,我脑袋有些糊涂。”
尹乐微怔,“脑袋怎么糊涂?是头不舒服吧?”
寿头揉揉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糊涂,就是一想事情就乱糟糟的。”
尹乐伸手摸了他的脑袋一下,吓了一跳,他的头滚烫滚烫的,连忙抱着他的脸道:“你发烧了。”
“我知道!”寿头迷离地笑了笑,“姐姐,我看到你有四只眼睛,两只嘴巴.....”话还沒说完,人一歪,就倒了下去。
漠岩急忙飞奔出去请大夫,刘安上前抱起寿头就跑回房间里。众人也连忙跟着过去查看。
尹乐怔怔地站在正厅里,看着众人脸上关切的神色,不管是装的还是真心的,她此刻都感动莫名。】
邓凝站在尹乐身后,有些怨恨地看着她,当然她也不至于这么愚蠢,会主动上前撩拨这头母狮子。她对尹乐,怨恨之余,多了一丝害怕。
林海海來了,为寿头开了药,小香趁着老爷子还沒醒过來,马上下去煎药。
将近酉时,老爷子才缓缓醒过來,他见外面天色都沉了下去,手臂粗壮的蜡烛在燃烧,炭盘里的炭在噼噼啪啪作响,他喊了一声,“小竹子!”
小厮小竹子连忙过來,轻声地道:“老太爷,您醒來了?”
“嗯,什么时辰了?”老爷子觉得精神好些了,扶着床沿起身,小竹子连忙上前扶起他,“小心点。酉时了,大家等着您吃团年饭呢!”
老爷子精神陡然一振,笑呵呵地道:“快,打水给我洗脸,帮我拿五奶奶新给我做的衣裳过來!”
小竹子扶好他后,便出去喊人进來伺候。
管家也回來了,他搓着手道:“下雪了,老太爷,多加一件狐皮大氅,五爷都病倒了,您要注意!”
老爷子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紧张,“病了?请大夫了吗?情况怎么样?”
“大夫來过了,现在好多了。”管家上前伺候老爷子穿衣,又披了一件狐皮大氅,笑道,“今晚有您最爱吃的红烧肉和清炖甲鱼,五奶奶命厨房炖了好久了。”
老爷子显得很开心,摸着肚子道:“那敢情是好,我都饿了。”
“当然饿了,您这几日都只是吃白粥。”管家怜惜地道。
老爷子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头发,又坐在铜镜前照了一下,道:“头发都白了,还真找不到一根黑发。”
“染染就好了。”管家笑道,“看,我的头发都白了大半了,无妨,白发总会有的。”
“说起染头发,谁都及不上你们奶奶手巧啊,想当年,她也不过见我有几根白发丝,就张罗说要给我染了。”老爷子微笑着说。
“那是,说起心灵手巧,哪个比得上老夫人?”管家扶起老爷子,微笑道:“走吧,大家都等急了,吃完饭之后,还得回來包红包呢,明日是大年初一,今年还是否跟往年一样,一百两银子一封?”
“嗯,按你的意思吧,今年不管小厮还是丫头,都跟主子一视同仁。”老爷子心情显得很好,一边走一边吩咐管家。
管家愣了一下,“这,不太好吧?这府中这么多人,一百两一封,得花不少银子。”
老爷子摆摆手,“无妨,无妨,他们也累了一年了。以后,还得仰仗他们多多照顾我这群身后之人。”
管家连忙呸呸了两声,“您说什么呢?什么身后之人?胡说,今个说了就算了,明天大年初一,可不能再说。”
老爷子只笑不语。
一行人经过账房,回廊里的八角风灯被北风吹得东歪西倒,小竹子眼尖,见账房里有两道黑影闪过,他惊道:“有贼!”
年近岁晚,许多毛贼出沒,这刘府以前也有过小贼光顾。
这种毛贼一般胆小,进门也只是求财,恫吓一下会走的。
小竹子便带着两个小厮冲了进去,一边冲一边喝道:“哪里來的毛贼?敢偷到刘府來了?”
账房里一阵骚动,有两个黑衣人冲了出來,管家提着风灯照了一下,失声道:“是你?”
两个黑衣人慌乱夺门而逃,只是那边回廊有护卫听到动静,正率人走过來。他们连忙飞奔,管家上前拦着,那两人侧身避过,竟撞落在旁边的老爷子身上,老爷子本就弱不禁风了,被黑衣人这么一撞,整个地跌倒在地,他伸手拉住其中一人黑衣人的衣摆,“不许走!”
那人脚步停滞了一下,另一名黑衣人回头怒道:“看什么?还不快走?”说着,上前伸手拉了那人一下,那人慌乱中竟踩着老爷子的身子经过,老爷子哎呀地惨叫一声,那两人头也不回,往后门奔去。
第两百二十八章 老爷子去世了
管家连忙扶起老爷子,冲小竹子喊道:“快,带人去追!”
老爷子脸色惨白,伸手拦住,“不许追了!”
小竹子跺脚道:“这会儿追上去,肯定能追到!”
老爷子疼得声音都变了,“由他们去吧!”
小竹子看向管家,管家沉着脸道:“老太爷说放他们走就放他们走吧。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小竹子这才想起來,急忙飞奔而去。
护卫來到帮管家送老爷子回房,各房的也知道老爷子出事,急忙赶过來。
寿头纵然还在病中,但是听到爷爷出事,他便急忙要起身落地穿鞋,小香和小九只得给他穿好衣裳,一路护送他过去。
尹乐是首先去到老爷子屋子里的,她一进门,管家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脸色陡变,怒道:“好大的胆子!”
老爷子经此折腾,已经奄奄一息,强撑到众人來到,想让管家扶起他,管家在他后背放了几个软枕,又为他盖好衣裳,哽咽道:“不如躺着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老爷子急速地喘了几口气,脸色惨淡,却还是撑出一丝笑容,道:“无妨,无妨!”
尹乐坐在他身旁,摸到他的手冰凉如水,心中一阵难过,道:“沒事的,林海海一会就到。”
老爷子伸手反握她的手,殷殷地道:“我......把这一大家子,都交给你了,谁若不是不听你的话,你就......赶出去!”
尹乐难过地道:“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啊?我不听,明日再说。”
老爷子握住她的手,指甲几乎要渗入她的皮肤,皱着眉头道:“你.......先得答应我。”
尹乐回头瞧了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头,众人脸色都有悲伤的神色,一个个地靠前來,把老爷子床前围得是水泄不通。
寿头也在这个时候來到,他挤进來,慌张地问道:“爷爷怎么了?”
老爷子瞧着寿头,又瞧了瞧众人,叹息一声,气若游丝地道,“你若不答......应我,我如何能安心地去?”说罢,又是一阵急速的喘气。
尹乐深呼吸一口,敛住一脸的悲痛,点点头,“我答应你。”
老爷子虚弱地笑了笑,又对众人道:“你们.....谨记我的话,安分度日,切莫与人争一日之长短,切莫招摇显摆,要事事听尹乐的话。”
“爹,您别说话,休息一会!”刘并蒂跪在床前,难过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这个老浪子,要到老爷子死的这日,才懂得后悔愧疚。
老爷子瞧着刘并蒂,又瞧了瞧刘并育,他的眸光滑过众人的脸,然后空洞地瞧了瞧门外,喃喃的道:“那不孝子,若归來是有悔意,尹乐,你给他一个机会。”
众人都知道他在说刘家那坐牢的三老爷刘并栋,又是一阵黯然。
黄艳青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爹,谢谢您原谅他!”
“养......不教,父之过,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走了之后,刘家不能分家,不能四分五裂,刘家家里家外店里店外的事情,全部交给尹乐,”老爷子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一口气几乎要抽不上來,他伸长脖子,喘了几口粗气,许久,才挤出话來,“谁若不服,可收拾包袱,取十万两离家,那以后刘家所有的荣辱衰败,皆与他无关。”
“我们都不走!”众人悲泣出声,纷纷涌上前來,“撑住啊爷爷,我们不能沒有您。”
老爷子露出满足而苍白的笑容,看着寿头,缓缓抬起手,寿头便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哭着道:“爷爷,我怕,我怕得很,我不要爷爷死。”
“爷爷以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但是,你娶了个好媳妇,爷爷很宽慰,爷爷也放心了!”老爷子费力地抬起手想摸摸寿头的脸颊,但终因沒有力气而垂下,寿头便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的脸上泪水纵横,冰冷的泪水贴在他发热的皮肤上,让老爷子为之心疼不已。
“孩子,你还病着,快回去休息。爷爷很快活,爷爷要去见你奶奶了,她等了爷爷很久,爷爷不能让她再等了。她是个脾气顶好的人,可等久了终究心淡,我怕她不等我,所以,爷爷要去见她。这些年,着实不放心她一人上路。”老爷子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说温莨秀的时候,他的脸有年轻人的热情,本來灰暗的眸子,也增添了几分光彩。
“幸好,如今马上就要见到她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情是满足而快活的。
“不要,我怕,爷爷,你去哪里带上我,我怕!”寿头急得乱喊了起來,尹乐难过,招手让漠岩带他下去,不让他看到最残酷的一幕。
漠岩哄了寿头下去,老爷子的眸光一直看着寿头,直到看不见,才悠悠地收了回來瞧着尹乐,“无论如何,好好照顾他。”
尹乐慎重地点头,“我会!”
老爷子舒了一口气,眸光又环视着众人,最后,才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累了,想先躺一下!”
管家抹去眼泪,连忙上前扶着他躺下,尹乐为他压好被角,轻声道:“休息一下,沒事的。”
老爷子本已经闭上眼睛,忽地又猛睁开眼睛,拉着尹乐的手,轻声道:“放过她!”
这么沒头沒脑的一句话,众人听不明白,尹乐却是明白的。
她咬咬牙,从牙缝里咯嘣丢出两个字,“休想!”
老爷子喘着粗气,双眼圆瞪,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放过她!”
刘并蒂见老爷子如此,也有些急了,冲尹乐道:“他让你放过谁?你就放过便是了,何苦还要他着急上火?”
刘并育在一旁附和,哀声道:“你瞧,你不答应,爹不安心啊!”
尹乐双拳紧握,盯着老爷子好一阵子,才冷冷地道:“我答应你!”
老爷子这才露出满足的笑容,头往枕头上重重地一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此,我便安心了!”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许久都沒有再说话,许久都沒有睁开眼睛。
尹乐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沒有了呼吸。
她猛地站起來,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涌上眼睛,她抬起头,急促又简短地深呼吸一口,悲声道:“老爷子去了!”
“爹.....”
“爷爷......”
悲恸之声顿时响遍整个刘宅,门外风声猎猎,鹅毛般大的白雪翻飞,只转眼间,便覆盖了宽敞洁净的地板。
第两百二十九章 压岁钱的纷争
林海海來到的时候,老爷子已经魂归西天。
她对尹乐道:“生死有命,看开些。”
尹乐默然点头,“知道有这一日,只是沒想到來得这么快,这顿团年饭,府中上下都花了不少心思。”
管家闻言,顿时嚎啕大哭起來,一边哭便一边道:“老太爷临死前,还说想吃清炖甲鱼和红烧肉,他说饿得很,老姑奶奶啊,你为何如此狠心?好歹刘家对你也有养育之恩啊,你为何要让老太爷死也做个饿死鬼?”
刘并蒂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红着眼睛怒道:“你说什么?”
尹乐瞧了刘并蒂一眼,道:“放下他!”
刘并蒂依言放下管家,跺脚道:“你倒是说啊!”
还是小竹子把有贼偷东西的事情说了一下,那贼人,正是老姑奶奶刘燕香,并且是她踩在老爷子身体上过的,老爷子才过不了这年。
众人勃然大怒,皆纷纷指责刘燕香。
刘并蒂怒道:“这个贱人,我势必不放过她!”
尹乐站起身,面容冷然,道:“要吵的话出去吵,别让老爷子不得安息。我方才已经答应了老爷子,要放她一马,你们也听到的。不管刘燕香回來不回來,或者是你们在外边见到她,不能私下寻仇,只管回來告诉我,我会处理。”
刘并蒂一愣,“刚才爹就是让你放过那贱人?他不知道是那贱人害死他吗?”
尹乐发怒了,“都出去!”
众人见尹乐生气,都不敢再说话,而事实上,老爷子刚断气,这边就闹得不可开交,确实也是有悖老爷子临死前的吩咐。
众人复又跪下,哀哭不已。
尹乐对颜慧和管家道:“你们出來,我有事交代你。”
两人跟着尹乐出去,三人商讨了一下白事如何操办。
管家道:“起码也得过了初二才发丧吧,大年初一,人家碍于情面不得不來上香,但是大年初一,难免会有人觉得晦气!”
尹乐沉吟了一下道:“初三是赤口,不宜发丧,加上赤口一般人都不出外,而大年初四又是京城各商家迎接财神的日子,也不好发丧。这样吧,过了大年初四再发丧,发丧之时,说丧事低调处理,谁若不方便來,咱家都体谅。”
“也好!”管家抹了抹眼泪,“那,明日一早,我便去法恩寺请法师过來打斋念经!”
“嗯!”尹乐点点头,又看着颜慧道:“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与大嫂,你们两人务必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白事总管需得有经验可靠的,银子不需要吝啬,只求让老爷子安安心心地走,让外人莫要因老爷子走了而小瞧刘家。”
颜慧难过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一夜之间,府内喜庆的红灯笼全部换上了白灯笼,红色剪纸浆糊还沒干就要被剥下,院子里挂着一排排红色的彩条,如今也全部卸下。
府内的绣娘以及丫鬟连夜赶工缝制丧服。府内哀哭声一片,年夜饭撤下了,厨子熬了一锅肉粥,分送到各房,让大家吃点暖食。
寿头哭了好久还沒停,也不愿意吃粥,任凭小香和小九怎么劝,他都不听。
漠岩见他还病着,这么一哭定是要生大病,便去请了尹乐回來,尹乐见他哭个不休,有些生气,遂上前就骂了,“你是不是要你爷爷走也走得不安心?他生前惦记着你,死后也要他挂心?”
寿头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尹乐,抽抽搭搭地道:“姐姐,我只是觉得,爷爷不在了,我心里难过,我沒想让爷爷不安心,我想他。”
尹乐见他悲声怯怯的样子,心中一软,便坐在他身边道:“爷爷生前最疼爱的人是你,你千万要争气,要坚强起來,秉承爷爷昔日的教导做人,好好跟先生学学问,好好听话,做个有用的人。”
“姐姐,爷爷死了,你是不是也会死?”寿头哀哀地问道,在他有认知以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亲人的死亡,除了伤心之外,还有莫大的恐惧。
尹乐微微叹息,道:“不会,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寿头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眼圈红肿得要紧。
尹乐点点头,哄了半响,寿头这才停止了哭闹,吃了药,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大年初一,请了师傅來为老爷子小敛,洗脸抹身,妆身穿衣,用寿被盖着,停放在屋子里。
用过早膳,管家便对尹乐道:“昨夜问过老太爷的意思,说今年的压岁钱是连着主子和丫头小厮一律给一百两银子,五奶奶看这事还进行不?”
张宝绢闻言,冷冷地道:“人都死了,还给什么压岁钱?再说,往年给丫头们的压岁钱也不过是一两银子,今年凭什么给一百两?人都死了,你说什么都可以了!”
“是啊,还说什么连主子丫头都是一百两,这话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人,丫头小厮是什么身份?给个一两银子就已经是多的了,你看其他人家,哪个不是几个铜板就打发了?一百两给了他们,未來几年都不用干了。”
张宝绢以前当家一向刻薄下人,她说的给几个铜板,也只有她自己才给得出。所以众人听到她这句话,都纷纷掩嘴偷笑。
孙少英也不同意给一百两,她站出來道:“虽说是老爷子生前的吩咐,但是,给一百两压岁钱给丫头们,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居心叵测,见老爷子沒了,在这里趁火打劫,跟那不要脸的贱人一样了。”
她说的不要脸的贱人,指刘燕香,本來昔日大家就不喜欢刘燕香,只是老爷子看重她,才不敢怎么样,如今她犯下这样的事情,但是老爷子临死前还要保着她,所以这些女人家家,都用最恶毒的语言來侮辱她了。
管家涨红着脸,辩白道:“二夫人这是说我呢?我发誓我沒有半句假话,否则老太爷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我。”
孙少英冷笑一声,“现在人都不在了,你发誓给鬼听啊?这事又沒有人证,你说老太爷说了,我说他沒说都可以!”
管家有些激动地看着尹乐,“五奶奶明鉴,老太爷说这话的时候小竹子也在旁边听着,不信的话您可以去问小竹子。若是五奶奶和二夫人怀疑我,我可以不要那银子,只是老太爷生前是这么吩咐,我得说出來。”
尹乐还沒说话,那张宝绢便又道:“如今老爷子一去,府中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这府中的丫头小厮下人护卫加起來,几十人,一人一百两,十人便是一千两,这笔开销不小,能省则省,况且往年给多少,今年依旧给多少就合情合理了!”
第两百三十章 丧礼
管家委屈地看着尹乐,道:“我说出來不是为了要银子,只是此乃老太爷的吩咐,我不敢忽视。”
尹乐瞧了张宝绢与孙少英一眼,问道:“杜叔在这里做了多少年?”
张宝绢愣了一下,抬眸瞧了管家一眼,“大概,也有十几年了吧?”
“是四十七年零五个月了!”管家插嘴道,“我自小就跟在老太爷身边,从一个洗脸的小厮抬举为管家,都是老太爷的恩宠。我不会说谎的。”
“四十七年,是一个人一生中最辉煌光彩的年华,他却全部奉献给刘家。好,我且不说他劳苦功高,我问问大家,这么多年來,他可曾损害过大家的利益?可曾说过一句谎话?”尹乐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严肃地问。
张宝绢哑口无言,倒是孙少英嘀咕地道:“说起來,我嫁过來的时候他已经在府中了,还真沒觉得他做了这么久。”
尹乐瞧着管家问道:“管家,您今年也该有六十多了吧?”
管家回答说:“六十有三了!”
尹乐嗯了一声,道:“为刘家操劳了一辈子,你也该休息了。等老爷子丧事办完之后,你看看府中有谁堪当大任,举荐给二奶奶,你再从旁教导一下,等他上手之后,你就退下來吧!”
管家愕然,委屈地道:“五奶奶,您也不信我么?”
张宝绢冷道:“信你?人沒有不贪心的,你做管家这么久,都不知道敛了多少财,不让你吐出來算好的了。”
管家噗通一声就跪下來,委屈得泪水直流,激动地举手赌咒道:“我杜晨若是贪过刘家一文钱,保佑我死无葬身之地。”
尹乐横了张宝绢一眼,伸手扶起管家,和气地道:“这话不必说了,旁人不信你,我却是信你的,诸位老爷少爷们也绝沒有不信你的意思。我让你退下來,不是让你走,只是你操持了大半辈子,伺候老爷子到头,劳苦功高,想让你安享晚年。我知道你无儿无女,就算退下來也无处可去,以后你就在老爷子的屋子里住下來,替他老人家看着这一大家子的人,老爷子生前最相信你,有你帮衬照顾着,他也该放心的。”
管家巍巍地站起來,不敢置信,半响才道:“那不可,我只是刘家的下人,怎么能住在老太爷的屋子里?随便能有个房间容身便可,刘家不赶我走,我是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的。”
尹乐扶着管家道:“杜叔,老爷子生前就多次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他怕他走了之后,你会离开刘家,他也知道你为了刘家费尽一生心血,无处可去,也沒有多少积蓄。所以早早便亲自安排好你的事情,老爷子住的屋子里一共有三间房子,你就住在他之前住的房子东侧房间里,里面的家具,都是老爷子生前命人专程为你准备的,连床铺被褥都新做了,你莫要拂逆他一番好意。”
管家感动涕零泪下,那些床铺被褥他早就知道是老爷子吩咐人准备的,只是沒想到老爷子是为他准备的。
众人见尹乐这样说,便不再反对,刘勤道:“是啊,杜叔,你在我们刘家做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想享清福了。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住下來吧!”
尹乐命人准备了压岁钱,以老爷子的名誉分派出去,无论是下人还是主子,都是一百两白银。下人都纷纷感念老爷子的恩情,在老爷子小殓后哭得死去活來。
过了年初四,刘家开始报丧。报丧贴是粉红纸条,以家中老仆人的名誉发出。
“家老爷讳刘庆林字伯兴于朝宗三年冬十二月二十九日寿终正寝,于朝宗四年春一月十一大殓,特此奉闻,家人杜晨叩禀”
帖子发出去之后,前來奔丧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虽然是年初,但是刘家在京城的地位谁人不知?如今又跟摄政王扯上关系,就算是再觉得晦气,也一定会上门拜祭。
刘家的大门口,立了幡杆,在大门外用三棵杉篙,上涂白粉,男左女右立好,杆顶装一纸糊的“童子骑仙鹤”。随着那北风呼呼而过,那仙鹤也呈飞天的姿势。
丧事的账房由穆人同兼任,他支取了一笔银子,专门用于丧事的各种开支。
初六这日,摄政王陪着太妃前來上香。
楚晔也沒说什么,这样的场合,他也不能跟尹乐过于亲密,只安慰了两句,便送伤心的太妃回府了。
桉州知府领着温家以及桉州的诸位名士前來上香,见到温家的人,刘并蒂等人也是十分伤心,毕竟是舅家的人,外甥多似舅,外甥多粘舅,见到年老的舅舅,就如同见到娘亲一般。
刘府门外,有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妇女在徘徊,她的脸肮脏不已,头发凌乱,瞧不出真正模样。
送客的小宝见到她多次,便上前问道:“这位大姑,你认识我们家老太爷?要不,进去上注香吧?”
老太爷一声慈悲为怀,救过不少落难之人,他猜想这位大姑应该是受过老爷子的恩惠,所以得知老爷子的死讯,便想前來拜祭,奈何见进门的都是富贵人家,便不好意思进去了。
谁料那妇女见小宝走近跟她说话,彷如惊弓之鸟般逃去。
小宝若有所思地瞧着那背影,很是熟悉,忽然脑光一闪,失声喊道:“是老姑奶奶!”
里面便急忙有人冲出來去追,只是刘燕香逃去无踪,要追也追不上了。
小宝连忙进去回禀给尹乐听,尹乐沉着脸道:“以后她再來,直接赶走便是。”她答应过老爷子要放过她,但是她还是无法保证刘燕香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怎么做。
所以,最好她是不出现,否则,她会因为一怒之下破坏了对老爷子的承诺。
小宝愤愤不平,“她害死老太爷,赶走她这么便宜?”
“听五奶奶的话吧!”漠岩在一旁道。
小宝只得道:“知道了!”
出殡的前一日,楚坤竟然带着王镇西前來拜祭上香。
自然是微服私访的,否则这阵仗便大了。
只是皇帝來为老爷子上香,这是多大的帝恩啊?刘家上下除了尹乐之外,个个都感恩戴德。
楚坤指明要尹乐送他出去,尹乐想起他在快活楼里跟她说过的话,本是有些不愿意的。但是也知道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若不遵让皇帝下不來台,只怕会吓死刘家这一群小乌龟们。
尹乐送楚坤一路出去,一路上楚坤都沒有说话,只是出到门口的时候,他对尹乐道:“如今,刘家的大家长已经不在,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第两百三十一章 取回大钥匙
尹乐蹙眉道:“我说过,我不会入宫!”
“龙尹乐,你为什么要一再地为难朕?朕的耐性不是很好,你最好有些分寸。”楚坤微微动怒,他已经放下身段來这里再次问她了,她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乔?而最可笑的是他虽然生气,却到底舍不得降罪于她。
尹乐不接他的话題,微微躬身,“恭送公子!”
然后,便正身进去了。
楚坤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他看着龙尹乐的背影,双手握拳,冷狠地道,“到底朕哪里及不上摄政王?”
王镇西站在他身边,听到他的话,嘴角扯开一抹淡漠的浅笑,但是,他很快就收敛神情,道:“皇上不必跟一个民妇置气,她不识抬举,迟早是会后悔的。”
楚坤看着王镇西,冷冷地道:“朕与你说话了么?多嘴!”说罢,脚步往前一迈,拂袖而去。
王镇西阴狠的眸光盯着楚坤的背影,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恨。
出殡这日,很多商家和高官都设了路祭。
寿头作为长子的嫡子,也就是老爷子的嫡孙,应该是他抱着老爷子的牌位走在灵柩前。
但是尹乐坚持让刘勤抱,这点,让刘勤的母亲张宝绢十分意外。这捧着神主牌位意味着刘勤是刘家的长孙,是刘家未來的继承人啊。
张宝绢怕尹乐不承认,让刘并蒂去问个明白尹乐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刘并蒂当场就给了张宝绢一个耳光,怒道:“不管是不是,咱们勤儿捧神主位,就意味着是刘家的长孙,你这个时候去问,提醒了她,她要反悔怎么办?妇人之见!”
张宝绢被打了一个耳光却也不生气,反而眉开眼笑起來,道:“是,老爷说得是!”
刘并蒂也高兴,虽然说寿头也是他的儿子,但是寿头是个傻子,所有主权都在龙尹乐手上。做点什么事情都要看她的脸色,但是勤儿却是不同的,勤儿有能力担起刘家的担子,再出点力,以后刘家怎么说也是在自己人手中,不必让龙尹乐握权。
丞相府也设了路祭,王湘君与王镇西都在路祭棚内,王湘君淡淡地对尹乐道:“节哀顺变!”
“谢谢!”尹乐瞧着王湘君,她今日与王丞相一样,身穿素色的衣裳,更显得风姿卓越,如冬日寒梅般美丽。
自从遇险回來之后,两人都沒怎么碰过面,尹乐并不十分记仇,对王湘君之前的恶意挑衅也沒有放在心里。如今人家摆了路祭,感激之情还是要表达的。
王湘君退后一步,王镇西走了上來,沉声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五奶奶尽管开口。”
尹乐道:“谢相爷的爱顾!”
送葬队伍继续上前行走,摄政王府也设了路祭,一路别过,一路谢恩,总算出了城,往万寿山而去。
老爷子的宝山就在万寿山腰,与夫人合葬。
灵柩下土后,复又覆上泥土,人死如灯灭,一切,都付诸泥土与传说了。
老爷子下葬后的第二天,穆人同结清了丧礼的银子,把余款还给颜慧。
这个丧礼花了很多银子,但是由于帛金收了不少,所以真正花去的银子并不多。
尹乐也不开心了好几日,才算重新振作了起來。
只是老爷子的三七之后,刘并蒂和刘并育两两兄弟趁着尹乐不在家,与众人商议分家的事情。
“爹,爷爷生前说过,咱们刘家不分家!”刘勤蹙眉道。
刘并蒂怒道:“你懂什么啊?现在龙尹乐大权在握,若是不分家,咱们都要听她的,你爷爷在的时候她狐假虎威就算了,如今你也不在,她要凶也凶不起來,不趁着这个时候分家,莫非还等她把咱们家的银子全部转走么?”
“尹乐不是这样的人!”此刻说话的是刘府的四爷刘润,他一向不参与家中的事情,也很少出声,但是这一开口便是为尹乐辩白。
刘润与刘琦是亲兄弟,刘琦听到刘润的话,便为兄长解释,“四哥的意思是说,五嫂不会把钱转走的,爷爷生前也说过不要分家,咱们爷爷尸骨未寒,就吵着要分家,是不是有些不好?”
刘琦话音刚落,邓凝便冷声道:“你跟你那傻子五哥一样了是吗?脑子是长來看的?她不是那样的人谁是那样的人?等她把钱转走之后,有你哭的时候!”
刘琦不满地瞧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你就懂添乱,爷爷死了,很多事情都要依仗五嫂,若沒有她,只怕茶庄要乱了。”
邓凝哼了一声,“是啊,你现在出息了,知道我被娘家抛弃,所以变着法子给难听的话,你不要忘了,我娘家虽然不管我,但是我干爹还看着的。”
刘琦本就害怕王镇西,如今听她一说,也不敢再得罪她,怕她一个不高兴去找王镇西告状。
刘并育沉吟了一下,道:“不分家也可以,毕竟爹临死前说过不许分家。不分家是沒事的,但是得把大钥匙拿回來,把东家的位子取回來,咱们刘家可不能一直让一个女人骑在头上。”
刘勤不同意,他看着刘并育道:“二叔,如今尹乐是茶商联盟的会长,且不说她的能力,有她在,很多事情都好办,加上她跟摄政王府关系良好,对咱们以后发展其他生意也有所裨益。我不赞成换东家,再说,爷爷临死前除了说过不分家之外,还说过让咱们都要听尹乐的,无论是家里还是店里,都是尹乐掌权。”
刘并育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刘勤,“瞧你那沒出息的样子,你这辈子甘愿被女人欺压?咱们刘家的男儿也不是说沒本事,咱们家的生意,咱们不能自己打理吗?再说,王爷跟咱们府交好,那是因为刘晔,和她龙尹乐有什么关系啊?”
“话不能这样说啊爹,这尹乐为咱们家做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她做东家这几个月,为隆兴赚了不少银子,而且还扩充了一家门店,加上你们之前高价买入的东山山头,她也说过要开垦出來用度,若沒有她,咱们就沒主心骨。”说话的是刘安,自从尹乐对他委以重任之后,他便开始渐渐地信服尹乐,加上这几个月的业绩,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比老爷子掌权的时候要多出三成。
刘并育见自己的儿子都这样长他人志气,不禁有些动怒,“如今你爷爷死了,你爹还沒死,你爹与你大伯才是这个家的主,我与你大伯都说要拿回大钥匙,你们照做便是,有这闲工夫在这里争辩,不如做好点,让人家瞧瞧咱们的实力。”
第两百三十二章 管家的气焰
颜慧见自己公公动怒,便连忙上前劝道:“爹,相公也只是想刘家好,如今却是是百般事情都离不开尹乐。”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站一边去!”刘并育见儿媳也出來说教,不禁更是生气,拍案怒道。
大夫人张宝绢道:“他二叔,我也是赞成你的,只不过呢,老爷子出殡的时候,是咱们家勤儿捧的神牌,换言之,那大钥匙取回來,也该是让勤儿掌管。勤儿做事一向沉稳,他如今更实在茶园历练了一段时间,由他与弟弟们打理隆兴是最适合不过的。”
孙少英冷笑一声,“大嫂你这话说得可有点不对了,虽然勤儿是长孙,但是,你是妾侍扶正的,换言之,勤儿出生的时候,是庶出之子,如何能掌权?传出去人家会笑话咱们刘家。倒是安儿润儿是我所出,我是明媒正娶的二夫人,安儿和润儿虽不是长孙,但是到底是嫡出的,该在他们两人中间挑选一人出來担当大任才算正道。”
张宝绢自打扶正之后,便最讨厌人家说她以前妾侍的身份,如今听孙少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旧事,也生气了,脸色当场就变了,沉声怒道:“你不要忘记,咱们勤儿是捧神主牌的人,你这会儿说什么嫡出庶出,适合吗?不管我以前是什么身份,我现在就是刘家长子的夫人,勤儿与勉儿是我所生,就是嫡出。”
“也不怕笑死人,妾侍生的孩子算什么嫡出?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你出去问问,勤儿与勉儿算是嫡出的吗?长房只有一位嫡出的少爷,那就是晔儿!”孙少英冷冷地道。
“好了好了,都给我闭嘴!”刘并蒂拍案怒道,他横扫了一下众人,继续道,“谁掌权这个问題,以后再说,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跟龙尹乐摊牌,让她交出大钥匙,以后不许她去店里。”
刘润淡淡地道:“你们要这样闹下去,我就依照爷爷的吩咐,取十万两离家。”
孙少英一向对这个儿子沒办法,他不争权夺利,也不重视什么家财,他只逍遥地过自己的日子。以前就算了,但是现在是各房争斗期间,他不但不帮还说这样的话,不禁叫她心里不舒坦,虽带气地道:“好,你滚,你给我滚,反正也不指望你。”
刘润还真的站了起來,施施然走了出去。
刘润的妻子严薇见相公走了,她也连忙起身跟着出去,气得孙少爷和刘并育脸色发黑。
他们夫妻都不甚在乎银子和家财,醉心文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只理会哪日起风哪日月圆哪日花开花落。所以,这个争闹的场合,两人都有些厌烦了。
两人出了正厅,便往厢房走去。
刘润等上妻子,两人一同牵手走。
“相公,我们真要离家吗?”严薇仰起脸带着浅浅的笑意问道。
“你想离开吗?”刘润柔声问道。
“舍不得这里的人,但是要是他们一直这样争争吵吵,还不如离开。”严薇道。
“嗯!”刘润微微叹息,“尹乐,倒是个不错的女子,只可惜,嫁在这样的家庭里。”
“是的,我也很喜欢她!”严薇微微握紧刘润的手,脸上有淡雅的笑意,“其实,家里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她,且让他们闹腾吧,迟早是要求她的。”
“既然如此,咱们何必掺合?”
两人都是用局外人的身份去看这件事情,所以,他们看得比谁都清晰透彻,也只有沒有利益关系利益冲突,才能够看到最真最现实的问題。
老爷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死,很多对刘家产业虎视眈眈的人,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出手吗?但是尹乐跟王府交好,又是茶商联盟的会长,有她在,还能镇住那些牛鬼蛇神,她一卸任,以刘家目前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力挽狂澜。
但是,人总要吃过亏,才会学得聪明。
管家杜晨卸任之后,有两人被提了出來,一个叫陈锋,一个叫柴荣。
杜叔觉得陈锋虽然聪明,但是到底历练不足,并且为人好胜,见风使舵,不太踏实。反观柴荣呢,虽然精明不足,但是为人老实沉着,适当提拔,是可以堪当大任的。
但是陈锋深得大老爷和二老爷的赏识,自然是因为他嘴甜,所以当两人被提出來的时候,他去问颜慧,颜慧便请示了两人的意见,两人都举荐了陈锋,故管家之位就落在陈锋头上。
杜叔得知这个结果之后,亲自去跟颜慧洽商,颜慧也十分为难,她虽然管理府中事务,但是看人真的看不准,虽然杜叔说陈锋不好,但是老爷们都推荐她,而且把陈锋提为管家的事情也传了出去,此刻反悔,怕影响士气。
杜叔只得作罢,只是私下也找过陈锋,教导他如何处理府里府外的事情,陈锋表面上应着,心里却十分不屑。
而陈锋因是两位老爷提上來的,所以心中对两位老爷十分感恩,却完全不把尹乐放在眼里。尤其听到大家开会商定要尹乐交出大钥匙,他便更懂得站位,对尹乐,连表面的恭顺都沒有了。
这夜,尹乐刚从店里回來,他便在门口等着,见到尹乐便道:“五奶奶,大老爷请您过去去正厅。”
尹乐嗯了一声,“我先回去换身衣裳!”说罢,便要往自己屋里走去。
陈锋却伸手拦住,“大老爷说有急事要跟五奶奶商量,五奶奶还是先去见了大老爷吧。”
尹乐蹙眉看着他,“那他说什么急事沒有?”
陈锋自是不能透露的,只道:“那我不知道,但是大老爷是您的家公,他有事找你,五奶奶是不是该先去见了他再回去梳洗呢?”
尹乐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神情却十分淡漠,“他若真有急事,早就该去店里找我了,我刚回來的时候被人泼了水,现在衣裳都湿透了,回去换一身衣裳,莫非还要请示你?”
陈锋瞧了瞧她,却还是强硬地道:“五奶奶的衣裳只是湿了一点,晚点换也无妨的。”
漠岩在尹乐身后怒道:“滚开,五奶奶换了衣裳,自然会去找大老爷。”
陈锋冷着脸看漠岩,“你只是一个丫头,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不懂得分尊卑吗?”
尹乐挑眉,忽然很有兴趣知道刘并蒂找她什么事了。
她道:“算了,漠岩,你先回去,我去去就來。”
第两百三十三章 夺权
陈锋这才露出笑脸,道:“五奶奶请!”看到漠岩满脸的怒气,他得意地笑了。这五奶奶往日的骄横,也不过是仰仗着老爷子罩她,如今老爷子不在了,这刘府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
刘家几兄弟知道刘并蒂和刘并育今晚要跟尹乐摊牌,他们劝说无效,本想不出席的,但是刘并蒂早就下了命令,要他们全部列席,他们也怕刘并蒂他们太过分,收不回來,所以商量过还是出席看住比较适合。
尹乐还沒进大厅便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当下心中便有数了,她径直走进去,坐在椅子上,便即刻有丫头端着热茶上來。
尹乐衣裳湿了,浑身冷得很,便端起热茶在手中,看着刘并蒂,道:“管家说你有事找我。”
刘并蒂之前在心底里想了千百遍的说辞,立场与心理都十分坚定的。他是打算一股脑说出來,不带丝毫迟疑。如今见到尹乐,心里顿时便有些怵了,道:“你先喝口茶再说。”
尹乐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道:“我喝了,说吧。”
刘并蒂与刘并育对视了一眼,鼓起勇气道:“你接管隆兴的这段时间里,为刘家做了很多贡献,也赚了很多银子,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辛苦了。但是作为女子,确实也不宜经常抛头露面,况且,咱们刘家又不是说沒有人,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还是把大钥匙交出來休息一下,争取早日为刘家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尹乐早就猜到,她嘴角扯开一抹淡笑,“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不必管隆兴的所有事?”
刘并育见刘并蒂说得如此客气,一副有商量的口吻,不禁急了,道:“沒错,女人就该留在家里,出去抛头露面,算什么?我们是刘家的子孙,刘家的产业应该由我们继承,以后你就安心守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必管。”
尹乐看向刘勤与刘安,“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刘勤站起來,还沒來得及说话,张宝绢便插嘴道:“沒错,我们都商量好了,也一致同意。”
刘勤蹙眉,“娘,你不要胡说,我跟弟弟们都沒有答应。”
“你答应不答应,都无妨,你依旧管理你的茶园,以后店里的事情,我跟你二叔会掌管。你沒什么话可说就退一边去。”刘并蒂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刘勤。
尹乐看着刘并蒂,“你是说,以后由你跟二叔掌管店内的事情?你确定你们有这个能力?”
刘并育轻蔑地道:“你一个女子都能做得來的事情,我们为什么就做不到?再说,爹以前打下的人脉在这里,可谓是江山太平赚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你放心,你虽然不管事了,但是属于你们房的份例,一文钱都不会削减。”
尹乐不语,淡淡地瞧着刘并育,众人都怕她发火,心脏都提到嗓子上了,紧张地看着尹乐。
尹乐最后淡然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串钥匙,放在手心,称了称,“钥匙很重,你们要确定自己有能力拿得起才好。”
众人沒想到她这么顺当就交出了钥匙,本以为还要费上一顿唇舌。
刘并蒂连忙道:“你就放心在家里享福吧,店里有我们看着,会比以前更好的。”
尹乐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臂,有些轻松地道:“好,你们拿去吧,但是我有言在先,这钥匙我交出去了,要我重新拿起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刘并育道:“钥匙我们拿回來了怎地还会交给你?你虽说是刘家的媳妇,但是终究是外姓人,爹当初让你掌管隆兴,本就是他糊涂了。你放心,不管是盈利还是亏损,我们都不会麻烦你的。”此话说得十分凉薄,他也是认为老爷子不在了,尹乐也恶不出花样來,所以当下就给难听的话尹乐听。
“嗯,记住你们今日所言!”尹乐看了看刘并蒂,又看看刘并育,道,“钥匙我放在这里,你们好自为之吧!”
“尹乐!”刘勤急急上前,喊住尹乐,“你先不要意气用事,隆兴不能沒有你。”
张宝绢猛地拉着他,沉着脸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你?”
尹乐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勤,道:“这个世界,沒有谁沒有了谁不行的。”
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都有些愕然,沒有想到这件事情如何轻易就摆平了。
“她这么顺当,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孙少英嘀咕道。
刘并蒂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以前她就说仗着老爷子,如今老爷子不在了,她还敢跟咱们作对吗?”
张宝绢想起以前遭遇尹乐各种欺压,还曾经被她赶出府,虽然后來回府后劝过自己不跟尹乐过不去,但是如今得势,回想起那阵子受的委屈,心下顿时满腹不平,哼道:“以后有她受的。”
刘并蒂横了她一眼,警告道:“你最好不要乱來,这女人不是我们表面这么简单。她既然交出大钥匙,那该给她的一样不少,再说,她到底是晔儿的媳妇,晔儿又依赖她,你别去给我惹事。”
张宝绢哼了一声,“晔儿晔儿,你现在只知道你的晔儿了,你想过勤儿和勉儿吗?她以前怎么对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我是吞不下这口恶气。”
刘并蒂拍案怒道:“真真一个头发长见识短,晔儿如今跟王府交好,咱们以后要依仗王府的地方多着,你试试去惹晔儿?看我不削了你。”
张宝绢见丈夫动了真气,便不敢再说了。只是顿了一下,她又想起一件事來,她坐在太师椅上,神态多了几分倨傲,对颜慧道:“颜慧,你跟账房对对账,把府里的账交出來,以后府中的事情你不必操持了。”
颜慧一愣,“这.....”
“你是府中年轻的媳妇,我跟你婆婆又不是沒用之人,让晚辈的操持府务,传出去人家也笑话咱们刘府。”张宝绢神情颇有些傲然,再道:“再说,以前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一直都是我操持府中事务,老爷子也沒说半点不好,反倒是落在你手中之后,净出纰漏,账房还两度失窃,不是这个料子,最好还是安分守己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为好。”
第两百三十四章 龙尹乐的秘密
颜慧显得有些愧疚,只是想起之前张宝绢虐待丫头小厮和克扣人家工钱的事情,怕她管的话会更加的乱,想起尹乐之前对她的重付,便道:“我知道我做得确实不够好,但是我之后会更加的用心,而且我掌管府内的事情,老太爷子生前也是准许的。”
“搬老爷子出來?哼,不是我信不过你,有些事情是讲资质的,你压根就不是管数掌权的材料,你的任务是赶紧地为刘家开枝散叶的,让你婆婆抱孙子。”张宝绢淡淡地道。
孙少英本是反对张宝绢夺权的,只是听了她最后一句话,便也认同了,确实如今颜慧管家,比以前忙碌操劳,对备孕是多有弊端的。她再想深一层,她是颜慧的婆婆,有些事情自己要做,得颜慧准许,变了颜慧的身份无形中被抬举了,她也觉得自己在颜慧面前也矮了几分。
反正这个家怎么也轮不到她來管,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张宝绢,以后分管府中的事情,自己也好有些实权,所以,她道:“你大伯母言之有理,你就把账交出來,好生调养身子生个大胖小子。”
颜慧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刘安,刘安也无奈地摇摇头,连尹乐都二话不说被夺了权,颜慧能抵得住这群压抑了多年终于等到老爷子死了要翻身做主人的人?
不得已,颜慧只得答应,连抗争的余地都沒有。
邓凝很是开心,看到颜慧和龙尹乐纷纷下马,跟她平起平坐,她心里的一口恶气总算出了。
邓凝之前叨扰了王湘君这么长时间,加上老爷子出殡的时候,人家也设了路祭,算是给足了面子,有意跟刘府和解。刘琦便提出登门拜谢,送点礼物。邓凝也想王湘君了,便应了,命人准备了点礼物,便坐上马车去相府。
这段时间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刘琦也想出來透透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股酸涩和害怕的感觉,仿佛以前所有的安宁日子都将消失了。
王湘君见到他们很开心,留下他们吃中午饭。又特意命厨房准备燕窝,说要给邓凝滋补一下。
邓凝自然很高兴,她喜欢这种受人重视的日子。拉着王湘君喋喋不休地说着府中发生的事情,王湘君听到邓凝说龙尹乐被夺了权,不再是刘家的大东家,不禁轻笑了,“他们想得可真是简单,如今外面所有的人,都认定了龙尹乐是隆兴的东家,她又是茶商联盟的会长,跟漕帮的关系又这么好,还搭上了王府这一个大靠山,谁能夺她的权啊?”
邓凝却不是这么认为,“隆兴是刘家的产业,刘家的长子坐东家的位子本來就是名正言顺的,她龙尹乐 也不过是做了几个月的东家,哪里有这么快被人家认同?再说了,她到底只是刘家的媳妇,刘家撤换她是迟早的事情。如今趁着她还沒能捞到什么银子,赶走她是最完美不过的事情了。”
“刘家老爷子走后,刘家的这些人都不成气候,唯独只有她能独当一面。而老爷子走后,隆兴肯定要面对很多难題,唯有她能带着刘家的人度过这一次的危机,她此时卸任,隆兴也撑不了多久。”王湘君神色自满地道。
邓凝不以为然,但是刘琦却紧张了起來,家里那两位老爷的水平去到哪里,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辈子沒做过一件有用的事情,相反,还不断地惹祸捣乱,连累店里亏损,记得他们还曾经高价买入一个山头,那山头丢空到现在都沒有用过。
“那怎么办啊?”刘琦呆呆地问道,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辈子也打算是依靠家里的,若隆兴崩了,他下辈子该怎么过啊?
“等着吧,他们要受过教训才知道龙尹乐的好处。”王湘君淡淡地道。
邓凝不悦地看着王湘君,“干姐姐,你不是不喜欢那龙尹乐吗?怎地今日净长他人志气?”
王湘君笑道:“我不喜欢她是一回事,她有能力也是实情,我总不能因为不喜欢她而否定她的能力。确实,之前我是因为她的出身而轻看了她,但是,如今回想起來,她也帮过我很多,那一次出事,若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那你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啊?”邓凝不高兴地问道。
王湘君想了一下,“我是讨厌她的同时又欣赏她。而且我偷偷调查过她的背景,她不是龙若银的女儿,龙若银的女儿本來就不愿意嫁给刘家的那傻子,龙尹乐一來,给了他们一笔银子,正合他们的意。”
“什么?”邓凝与刘琦都惊叫起來,邓凝连忙拉着王湘君问,“这件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你为什么不戳穿她啊?还让她担任刘家的东家,害我看她的脸色做人,竟然她原來就不是我的什么五嫂啊!”
“我早便知道了,况且,我相信刘家的老爷子也是知道的,他这么精明,龙尹乐哪里能瞒得过她?这是人家的家事,我说來有什么用?我虽然讨厌她,但是也不想刘家沒落,尤其如今你嫁入刘家,刘家一旦衰败,你也跟着遭殃。”王湘君道。
“哎呦喂我的姐姐啊,怎么能这样说呢?”邓凝气急败坏地道,“不行,我一定要戳穿她,我要她在刘家无法立足,她之前这样对我,我绝对不能让她有好日子过。”
王湘君微愠道:“你千万不要自己去对付龙尹乐,你不是她的对手。上一次你还沒怕够吗?这一次你要得罪她,指不定怎么刁难你。”
“怕什么?她现在沒有靠山,只要太妃知道她不是刘晔的媳妇,还会帮着她吗?太妃不帮她,摄政王也不会支持她,她到时候只会是穷途末路。”邓凝得色地道。
刘琦怕她又惹祸,便道:“你还是听干姐的话,不要得罪她。”
“行了行了,我又沒说不听,她不惹我我不惹她,我是恩怨分明的。”邓凝嘴上这么说着,只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如今知道了姓龙的秘密,握住她的把柄,不整残她怎么对得住自己?l3l4
第两百三十五章 早被休了
两人傍晚的时候才离开相府,走的时候,王湘君又再叮嘱她不许回去惹龙尹乐,邓凝表面上应了。王湘君不放心,又交代刘琦看好她。刘琦感激王湘君,对她多番道谢,才坐马车离开。
回到刘府,邓凝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婆婆黄艳青,让黄艳青代为出面去找张宝绢等人说这个事情。张宝绢如今是府内的当家,一听这个事情,觉得是找到龙尹乐的把柄,便即刻命人去调查此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过了两日,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这日,张宝绢带着一大家子的人去找迎香苑找尹乐。
门是被撞开的,彼时尹乐正在屋子里浸手,她这几日都不用去隆兴,日子过得是十分滋润。
漠岩见有人撞门,冷冷地掀开帘子出去,见这一家子的女眷和刘并蒂刘并育两人到來,不禁怒道:“你们干什么?”
张宝绢哼了一声,“狐假虎威,让你的主子滚出來。”
尹乐掀开帘子,慢条斯理地走出來,淡淡地道:“我不懂得怎么滚,不如你示范一次给我看。”
寿头也跟着出來,见一大群人涌进來,不禁有些害怕,但是还是挺起胸膛站出來,问:“爹,你们干什么?”
刘并蒂哄道:“晔儿,不用怕,过來爹这边!”
“我不去,你们要欺负姐姐!”寿头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众人面前,还真显得有几分气势。
张宝绢冷笑一声,“你被她骗了,她不是你的媳妇,她混进我们刘家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目的,想來还不是为了咱们家的财产?晔儿过來,不要被她迷惑,她是个害人精,狐狸精。”
寿头摇头,“我知道她不是我媳妇,她是我姐姐,她沒有骗我。”
“你早知道?”刘并蒂脸带怒气地看着他,“你早知道为什么不说?你这傻孩子,连你爷爷都被他骗了。”
“爷爷早就知道了,但是爷爷沒生气。”寿头指的是他写了休书卖老婆的事情。
众人诧异,老爷子早就知道?那为何还容得下她?老爷子素來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知道她是假冒的,为什么要授意她做隆兴的东家?
张宝绢有些不安了,这事儿若闹大,只怕真有什么内情可就功亏一篑了,她站出來,满脸愤怒地道:“小孩子的话,哪里能信?老爷子若是知道,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我们刘家容不得此等欺世盗名之辈。”
“然则,你想怎么样?”漠岩冷声问道。
“滚出去,你家主子既然不是我们刘家的媳妇,我们刘家不能留她,你识相的赶紧走,否则此事我定必要上禀太妃。”张宝绢把太妃抬了出來。
寿头莫名其妙地道:“为什么还要去告诉太妃?太妃也知道的。”
刘并蒂不相信寿头的话,“太妃怎么可能知道?太妃若是知道,还不早就发难啊?晔儿你千万不能胡说,这女人混进我们刘家,是有目的的,我们要赶走她,以后爹再帮你找个媳妇,比她好一百倍。”
寿头不依了,“我不要姐姐走,我也不要媳妇,我就要姐姐在这里陪着我。你们要赶走她,那我跟着姐姐一块走。”
刘并蒂生气了,“胡闹,我们刘家出不得此等丑事,让人家知道我们家认了一个假冒的媳妇,岂不是贻笑大方?”
尹乐笑了,“刘家出不得此等丑事?你说的是强奸丫鬟还是指高价买荒废山头的事?抑或是刘家老爷们流连青楼勾栏之地长驻赌坊的事?刘家在你们手中,什么样的丑事出不來?”
杜叔也赶过來了,在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大家的对话,他心中一紧,急忙跑了出去。
小九最喜欢看热闹了,见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急忙搬來一张椅子给尹乐坐下,然后她站在尹乐身后兴奋地捶肩,道:“主人,有什么办法拆解?我们真要滚出去吗?”
尹乐淡淡地道:“我答应过那死鬼老头子,要看着这一大家子,走得了吗?”
“那你可有方法拆解?”小九一听便更是兴奋了。
“我不走,他们还能扔我出去不可?”尹乐浅笑。
刘并蒂听了尹乐刚才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却半句辩驳不得,只得涨红着脸站在那里,独自鼓气。
张宝绢还想说什么,姜君夏拉着她,“婆婆,这事儿沒道理的,尹乐是大红花轿抬进门的,怎么能说她不是咱们家的人?再说,爷爷生前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爷爷默许,咱们为什么就不能认?”
“你的胳膊拐里还是拐外?不踢走她,你们哪里有出头之日?如今是我当家,我说容不下就是容不下,你一边去,不许添乱!”昔日张宝绢跟姜君夏说话,都是礼让三分的,毕竟姜君夏以侯爷千金的身份下嫁,她虽然想摆婆婆的威严出來,却也不敢轻易得罪她,此刻直接就说了难听的话,可见她多么迫切要赶走龙尹乐。
邓凝也在一旁凉凉地道:“张冠李戴的事情,我见多了,但是沒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被人识穿了还死赖着不走。”
此刻刘勤几兄弟也赶來了,刘勤拉着张宝绢微愠道:“娘,你又想闹什么啊?”
张宝绢张开嗓子吼道:“什么闹啊?你们是來得正好,幸好凝儿发现得早,原來这个龙尹乐,不是你们弟弟要娶的那位龙家小姐,是冒名顶替的。她压根就不是你弟弟的媳妇,你们帮着她,就是帮着外人。”
刘勤怒道:“不要胡闹,尹乐是大红花轿迎进门的,怎么就不是弟弟的媳妇了?再说,他原本该娶谁我不管,但是跟弟弟拜堂的就是她。”
张宝绢冷哼一声,问寿头,“你说,她是不是你媳妇?”
寿头傻乎乎地道:“她是我姐姐,不是媳妇,我给她休书了!”
张宝绢一听,不得了,连忙拉着寿头问道:“此事当真?”
“当然是真的,你说她不是我媳妇,她原本就不是我媳妇了,但是她是我姐姐,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们要赶走她,我也不呆在这里了,我讨厌死你们了。”寿头是第一次发脾气,身子一扭,就推开了张宝绢。
张宝绢兴奋地喊道:“你们听,不管她原先是不是晔儿的媳妇,但是原來早就被晔儿休了,也就是说,她不是咱们刘家的人。”l3l4
第两百三十六章 太公出面
刘勤看着寿头,微愠道:“五弟,这些话不要乱说,休妻一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我跟爷爷说了啊!”寿头见刘勤也生气,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何辩驳才能帮到尹乐,所以,便事事把老爷子搬出來。
张宝绢哼道:“怕只怕不是老爷子知道你休妻,而是老爷子命令你休妻的吧?他知道这个龙家小姐是假冒的,所以要你休妻再娶,对吗?”
不等寿头回答,她又看向尹乐,怒道:“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啊,自己冒名嫁上门也就算了,被人识破之后也不知道用些什么手段迷惑了老爷子,让他继续留你在刘家,说不定,外面的人传的都是真的,你根本就是上了老爷子的床!”
之前的话尹乐可以当她放屁,但是这句侮辱先人的话,她是决计不能忍。她站起來,扬手就给了张宝绢一个耳光,冷声道:“嘴巴臭就回去拿滚油漱口,有些话乱说是会死人的!”
张宝绢愣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尖锐地喊了一声,“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
刘并蒂怒道:“龙尹乐,你好大的胆子,就算你现在还是晔儿的媳妇,她也是你的婆婆,媳妇打婆婆,有违天道,刘家断不能容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孝不忠之辈,立刻收拾东西给我滚!”
张宝绢即刻命管家陈锋,“你去看着她收拾东西,但凡属于我们刘家的,一律不许带走。”说罢,她咬牙切齿地对尹乐道,“这一个耳光,我先记住,以后有你受的。”
陈锋微笑着应道:“是,大夫人!”
张宝绢冷眼看着龙尹乐,“你马上给我滚进去收拾东西走!”
“滚不得!”门外传來一道苍老沉稳的声音,众人看过去,只见杜叔扶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进來,他手持拐杖,虽然驼背,却威严十足。
“太公!”众人连忙行礼。
來人便是刘家大族的太公,也是如今的族长,他之前一直定居在桉州,后來刘庆林发迹之后,经常会命人接他入京享福。他去年八月份便來了,老爷子曾经带过尹乐去探望他,而老爷子临死前的几日,才命人请过太公过府。
刘并蒂连忙道:“太公您來得正好,这,真是家门不幸啊,太公您來评评理,这媳妇打婆婆,还真是反了!”
刘勤连忙搬來椅子让太公坐下來,太公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拐杖便交给了杜叔,杜叔恭谨地随伺一旁。
太公扫了一下众人,眸光落在尹乐身上,他问道:“你打她了?”
尹乐道:“沒错!”
太公嗯了一声,又对张宝绢道:“大家嫂,你上前來,我有话与你说。”
张宝绢哀哭两声,委屈地道:“太公您老人家要为我做主啊,这着被儿媳妇打了,那还算是家事,家丑不外扬,可她就是个外人,莫说之前冒名顶替一事,就算她是刘家的媳妇,如今也已经被休下堂,在咱们家里闹出这样的丑事,真真个见不得人啊!”
“我让你上前來!”太公是个急性子的人,脾气也大,见张宝绢哭哭啼啼的,便禁不住有些生气了。
张宝绢走上前來,俯身道:“愿听太公教诲。”
太公睿智锐利的眸子看着她,“你真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的教诲?”
张宝绢意识到太公可能要为龙尹乐说话,她想起之前太公寿宴的时候他曾经公开赞赏过龙尹乐,心下便有些怕了,当下发恨地道:“太公若是说得对,那自然是听的,只是这个女人來历不明,混进家中,也不知道有什么意图,太公是真为我们做主才好啊。”
太公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哼了一声,竟一个耳光就打在张宝绢脸上。
众人皆骇然,张宝绢自己也傻了,一天之内连续被一老一小打耳光,这种屈辱,她真的承受不來。
当下就嚎啕大哭起來,“莫非连太公也帮着这个野女人么?为老不尊,难为老爷子生前对您如同兄长般敬重,如今人走了,您就跟那女人一起來害我们刘家的人,你对得住我们老爷子吗你?”
太公怒气冲冲地道:“我怎么对不住庆林了?你说你儿媳妇打不得你,那我这个老头子打你,打得还是打不得?蒂儿,你过來,你说,我打你媳妇,打得对还是不对?”
刘并蒂呆立当场,嗫嚅着不敢说话。
太公气得站起來,伸出手指巍巍指着刘并蒂,很铁不成钢地道:“你看你,我打你媳妇,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此等软弱的性格,怎么挑起刘家的产业?你怎么为我刘家光宗耀祖?就凭你这样的材料,也敢夺权?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滚一边去!”
张宝绢一听,敢情太公当真是來帮龙尹乐的,当下止住啼哭,伸长脖子争辩道:“太公,您不要老糊涂了,您是刘家的族长,您当以刘家荣耀为先,家业是咱们刘家的,自然是刘家的子孙继承,她一个不知道底里的女人,凭什么掌管隆兴?”
太公冷笑一声,“大家嫂你别这样说,首先产业不是刘家的,而是刘庆林个人的,他生前属意谁,那产业就由谁來掌管。其次,尹乐是不是龙家的人,不是你们说了算,庆林老早就知道她不是龙若银的女儿,也知道晔儿休了他,所以,他立下了一份平安纸,若刘家一直无纷争,那么,这张平安纸不用取出來,如今看來你们是达不成共识了,杜晨,把平安纸给我取出來。”
刘并蒂与刘并育面面相窥,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哪里來的平安纸,爹生前沒说过。”
“跟你们说有个球用!你们就是一群废物,老子在生,气死老子,如今老子死了,你们是不是要气得他从棺材里跳出來?”太公接过信封,上面滴蜡封口,他扬了扬,“这份平安纸,是在定国公面前立下的,定国公是见证人,你们若是不信,如今我马上命人请定国公爷过來。”
刘并蒂虚笑道:“我们不是不信,只是您说是定国公在场,那最好是请他老人家來一次。”据他所知,定国公是从沒來过刘府,老爷子生前与定国公也沒有相交,断不可能是定国公见证的。l3l4
第两百三十七章 定国公
太公冷笑一声,“好,果然如今我人老了,便说什么你们也不听了。杜晨,去请定国公來一趟。”
刘并蒂道:“不是信不过您老人家,只是兹事体大,又涉及巨大的钱款家业,还是谨慎为好。”
太公只冷笑不语,杜晨领命道:“我即刻去!”
刘并蒂见太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下当时就慌了,他们之前发难,夺了龙尹乐的权,若一旦被她重新掌权,只怕是沒什么好日子过了。哎,其实何必抢呢?安安分分地在家享福不就好了么?如今的得罪了那母狮子,还真难收场啊。
这样想着,不禁狠狠地瞪了张宝绢一眼。
张宝绢心里也沒底,只是也不愿意就这样把一切都拱手让人,等了这么久,老头子终于死了,她如今是刘家最大的夫人,怎么能听小辈的话?念及此,她踏前一步,道:“太公,不是我们不信您,只是老爷子生前也沒说过立下平安纸,这张平安纸,我们不会接受。”
刘勤一拉张宝绢,低声怒道:“娘,你疯了吗?这平安纸若是有见证人,是受律法保护的。况且,太公也不会骗我们。”
“你懂什么啊?咱们家这么多人,日夜伺候在老爷子身边,谁曾听说过老爷子立了平安纸?你是刘家的子孙,你能眼白白看着你爷爷辛苦一辈子打下的基业落在旁人之手?她是我们家的人就算了,但现在分明有证据证明她不是,既然不是我们刘家的人,自然沒有继承权。”张宝绢怒道,对儿子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的失望。
她把刘勉拉出來,道:“勉儿,你说,娘说得有道理吗?”
刘勉看了一下张宝绢,为难地道:“娘不是说沒有道理,但是爷爷生前是这样安排的,而且爷爷临终前也曾经说过,隆兴的东家是尹乐,咱们不能不听爷爷的话啊!”
张宝绢气愤地道:“一个个都是废物,娘这样争夺,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你也会说,那是你们的爷爷,你们爷爷的家业,自然是留下來给你们的,怎么能让一个外人说了算?总之我不管,这份平安纸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
漠岩凉凉地道:“你不承认可以啊,反正老爷子临终前说过,谁若是不听安排,可以拿十万两走人。”
张宝绢早就看漠岩不顺眼,一个丫头屡屡顶撞主子,还真是反了,此刻太公在此,她不敢拿龙尹乐怎么样,但是这丫头,却是非惩治一下不可了。
她冲到漠岩面前,伸手指戳着漠岩的脑门怒道:“你算哪根葱?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沒大沒小,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下人.......”
漠岩是江湖中人,最讨厌就是被人戳着脑门说话,她面色陡然一沉,一把扭住张宝绢的手,怒道:“好好说话,你手抽筋吗?我帮你扭正。”
张宝绢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刘勤不忍心,上前道:“漠岩,松开我娘!”
漠岩哼了一声,一把松开张宝绢,并且推了一下,冷声道:“在我眼里,我的主人只有一个,你们要欺负我主人,先过我这一关。”
刘并蒂一肚子的气发不出來,又知道漠岩会功夫,也不敢得罪她,只得对张宝绢怒吼:“你安分点,等定国公來!”
张宝绢委屈得不得了,也窝着一肚子的火,只是眼下,那些本來跟她同一阵线的人如今全部都退缩了,她也不敢再作,只得退到一边静候定国公的到來。
尹乐一直都沒有做声,她知道此去定国公府來回起码要一个时辰,便对太公道:“这里冷,进屋里坐坐吧,里面烤着火呢。”
太公道:“不必了,我此刻心里也烤着火呢,一个个沒出息,窝囊废,我刘家出了此等不孝子不贤媳,才是真正的家门不幸。反正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吹冷风,我还怕什么冷?冻冻就好,冻一下脑子就清醒了。”
“小香,给太公取个暖手小炉出來,寿头,去给太公泡一杯冻顶乌龙,要滚汤的。”尹乐吩咐道。
寿头点点头,乖巧地道:“好,今天小香还做了点心,小九,你去取來给太公。”
太公拉长的脸才和缓了些,微笑道,“还是晔儿知道疼我。”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这么严寒的天气,年轻人尚且忍受不住,漫说太公了,尹乐给小九打了个眼色,小九便进了屋,抱了一张被子出來,整个地裹住太公的身体。
而那些站着等候的人,见太公不进去,他们也是不敢动的,只得站在原地,忍受寒冷和脚累的折磨。
邓凝乃是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她等了一刻钟不够就借口去茅厕走了,留下婢女在这里守着,定国公一來就去禀报她。
“晔儿冲泡的好茶,太公怕是以后再也喝不上了。”太公已经连续喝了两盏,面容生出一丝惆怅來。
寿头笑道:“太公喜欢喝,那寿头已经给太公再泡就是了,怎么会喝不上?”
太公哼了一声,伸手捋了一下胡子,道:“看到这盘散沙,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还是早日回桉州吧。”
“太公您要走?”寿头不舍地问道。
“傻孩子,以后有时间,跟尹乐去桉州看我。”太公轻笑道。
“好!”寿头认真地道,“寿头一定会去的。”
过去了一个时辰有多了,站着的人双脚都几乎麻木了,才看到一顶轿子直接被抬了进來。
定国公今年七十有三了,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先帝封为定国公。他是武夫出身,脾气也是十分急躁的,如今轿子刚下地,他便掀开帘子下轿,伸脚迈了出來。
打仗的时候,曾经受过无数次的伤,如今年纪大了,许多后遗症便出來了,这开春也比严冬暖和不了多少,加上湿气渐渐浓了,他的双腿也不好使,步履也显得蹒跚。
“参见定国公!”众人起身躬身行礼。
太公也起來要行礼,定国公连忙摁住他,“你坐好,你给我行礼,岂不是折煞老夫?”
太公笑道:“你是定国公,我是一介草民,我向你行礼,是天公地道的。”
定国公摇头笑着伸手摆摆,示意对太公说的话十分无奈。
他身材十分高大,如今年老,退休在家,颐养天年,所以身材肥胖了不少,只是行动中也不见迟钝缓慢,不过是因为腿上的旧患而有些蹒跚,他直接走了进去,掀开了帘子道,“这么冷的天气,都坐在外面不要命了吗?”
第两百三十八章 遗嘱
定国公的话,对那群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人來说,简直就如同如來佛音。
众人跟着定国公进入屋内,邓凝也收到消息赶來了,屋内燃着炭盆,跟外面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
“都坐吧!”定国公哈着手,自己也率先坐在太师椅上。
尹乐静静地坐在一旁,小九漠岩与小香站在她身后,寿头则坐在她旁边,有些拘谨不安。尹乐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冷得跟一块石头似的,她不禁怜惜地看了他一眼,这傻小子吓坏了吧?
寿头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來很坚强,但是,微微发抖的嘴唇还是出卖了他,他很怕,怕会在失去爷爷之后又再失去龙尹乐。
他这种笑容,如同小孩子心中害怕得要紧,但是为了让大人安心,勉强自己挤出一个带着泪水的笑意,而事实上,他的 内心,几乎已经想哭了。
尹乐心里难过,她不单单为了寿头难过,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记得年幼训练的时候,第一次对阵狼群,她心里沒底,但是为让姑婆放心,她还是扬起了一抹丝毫不在乎的神情。那样稚嫩的自己,那样凶狠的狼群,而她,九死一生,伤痕累累地躺在草原上,换來的是姑婆那放心一笑。
有丫鬟上茶,定国公喝了一口,清清嗓子才道:“杜管家已经跟老夫说了,你们不用怀疑,平安纸是你们爹亲手书写,字迹你们可以找人验证,并且老夫也在平安纸上盖上老夫的大印和手指模,若不信,可请皇上圣断!”
不愧是定国公,一说话就把当今圣上给抛出來了,刘家的人哪里还敢质疑半句?
刘并蒂当下便道:“不敢,不敢,定国公说是真的,那自然是真的,草民等不敢有疑。”
太公把信封交予定国公,道:“国公爷,由你來念吧!”
定国公取过信封打开,抖出一张雪白的宣纸,众人一瞧,果真上面盖着一个红色的大印,看來定国公所言不虚了。刘并蒂与张宝绢等人当下就虚了,沒想到老爷子有这一后着。
定国公又喝了一口茶,才朗声念道:“此份遗嘱,吾衷心期盼,不必面世,一旦面世,刘家上下必得谨遵而行,否则,吾之所有家财,将全部捐献于灾区,一文不留与后人。吾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人死万事休,唯余身后之人,牵绊了吾上路之安宁。想吾一生,有三幸,一幸,得妻温氏莨秀,温婉贤淑,持家有道,与吾相持相扶多年,知心知意;第二幸,上天赐予吾丰厚的家业,让吾得以名扬四海,得享尊荣。三幸,年晚之际,得一良孙媳妇龙氏尹乐,担起吾毕生辛劳所创之家业,护我刘家子孙。此三幸,让吾含笑九泉。”
定国公念到此,便停顿了一下,眼睛齐刷刷落在龙尹乐身上,其中有怨毒,有敬佩,也有爱护种种种种。
定国公继续念道:“只是有三幸,却也有一大不幸,便是吾三个亲子,不思进取,好逸恶劳,嫖赌**,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吾一生的污点,念及如今吾还有一子在狱中,吾心中便痛不可当,想贤妻临终前,循循叮嘱,为三个亲子筹谋未來,如今让吾有何面目面见九泉之下的贤妻?”
定国公扫了刘并蒂与刘并育一眼,淡淡地道:“看,你们真不让你爹省心啊!”
刘并蒂与刘并育低着头,一脸的愧疚。
定国公又念:“家财本已经安排妥当,若这份平安纸面世,意味着他们不服从吾临死前的安排,那么,吾在这里,会做另一个安排。龙尹乐本非与刘晔有婚约之龙家小姐,而又早被刘晔休书休下堂,不再是刘晔的媳妇.......”
张宝绢听到这里,连忙道:“你们听,你们听,老爷子也说她被休下堂而去了,不再是刘家的媳妇。”
定国公威严地道:“那妇人,你且听老夫念下去!”
张宝绢连忙道:“好,好,国公爷请念!”
定国公不满地瞧了她一眼,抖抖宣纸,继续念道:“而又早被刘晔休书休下堂,不再是刘晔的媳妇,如今,吾收她为义妹,承继吾毕生家业,吾名下所有财产,由义妹龙尹乐安排。吾的几个孙子,历练不足,义妹谨记,不能放手之时,绝不放手。此平安纸,是吾真实意愿之表达,若有人不服,劳请太公代为做主,将之逐出刘家!”
“义妹?”刘并蒂与刘并育当场就失声喊道,刘并蒂怒道:“荒唐,荒唐,我本是她公公,如今岂不是要喊她一声姑奶奶?她竟生生压我为后辈?”
张宝绢一听说家财全部由龙尹乐处理,竟尖叫一声就晕倒在地上。
孙少英与颜慧连忙上前扶起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摁揉太阳穴,她才缓缓转醒过來,一醒來,便哇一声嚎啕大哭起來。
太公冷笑一声:“哭?哭什么?这是你们自找的,压你为后辈也是你自己找的,本來庆林生前都安排好一切了,你们偏要这份平安纸面世,既然如此,就休怪旁人。”
刘并蒂与刘并育哪里愿意?莫说家财全部交给龙尹乐处置不能准许,就连对老爷子收龙尹乐为义妹的事情他们也不能接受,这算个什么事啊?传出去,孙媳妇变义妹,这还不笑掉人家的大牙啊?
“不行,刘家不能沦为别人的笑柄,我不服,我不服,死也不服!”刘并蒂也顾不得定国公在场,发疯地大吼起來。
太公凉凉地道:“你不服?行啊,反正你爹遗嘱交代了,你若是不服,我便在族谱中将你除名。”
刘并蒂冲着龙尹乐怒吼,“你到底用什么邪术迷惑了我爹?你这个妖女,我不打死你,誓不为人!”
他话音刚落,漠岩便闪到他面前,挽起袖子对着拳头哈了一口气,“打架?好,我奉陪!”
刘并蒂被漠岩的气势吓倒,顿时退后一步,虚怒道:“你别以为我怕你,你等着,你等着!”他回头就喊,“管家,管家,立刻带护院进來,把这个臭丫头给我丢出去!”
而那位管家陈锋,也是吓得腿软,心下暗自后悔,这下买错了庄,眼看到手的风光就要丢失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立下契约
如今听到刘并蒂的一声令下,他站出來不是,不站出來也不是,毕竟,他是刘并蒂一手提拔起來的。
龙尹乐淡淡地道:“都试试动手吧!”
定国公起身对太公道:“我们两个老家伙,就不要妨碍老姑奶奶清理门户了,咱们走起,到聚贤楼喝一壶,想來,这里的事情,也够某些人喝一壶的了。”
太公乐呵呵地道:“好好好,老头我正有此意,走着!”
定国公回头对尹乐道:“老姑奶奶,你就请吧,万大事,有老夫顶着!”
尹乐含笑起身,“谢国公爷爱护!”她对漠岩道:“送国公爷与太公出去,小心路滑!”
“是!”漠岩不理那刘并蒂,上前扶着国公爷,而杜叔则扶着太公,一同走了出去。
“恭送国公爷,恭送太公!”众人纷纷行礼道别。
唯独那两对老夫妻,却像是木鸡一般,呆立现场,脸色比起老爷子死的时候还要难看。
只是,在场的人也很难接受尹乐的身份转变,刘勤怒瞪了张宝绢一眼,微愠道:“作吧,作吧!”他们不闹这一出,便什么事都沒有,如今要他们如何改口叫尹乐为老姑奶奶?
张宝绢脸色铁青,瞪着尹乐,尹乐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好,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免得说我霸权。如今大钥匙我已经交出去了,只要在一个月之内,你们能做到不亏本,隆兴,就交还给你们两兄弟打理,我这位老姑奶奶,就退下來,安享晚年!”
刘并蒂眸光一闪,尖锐地道:“你会有这么好?别是想着法子來折磨我们吧?”
尹乐淡淡地道:“不信就算了,我收回!”
“不!”张宝绢吼了一声,回头对刘并蒂道:“此话,我们得当着国公爷面前说,快,出去拦住国公爷,省得她不认账!”
陈锋闻言,知道是一个契机,急急飞奔出去,拦住国公爷。
张宝绢咄咄逼人地道:“你敢不敢跟我出去在国公爷面前立下重誓?”
尹乐耸耸肩,“有什么不敢的?”
刘勤生气地道:“娘,你还想闹什么啊?还嫌闹得不够大吗?这刘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张宝绢怒道:“丢光刘家脸的是你们爷爷,临死还这么糊涂,竟然收自己的孙媳妇做义妹,传出去,我们刘家颜面无存,他死了我们还活着,人家又不会指着他的脊梁骨笑,还不是我们生生的承受了外人的白眼和嘲笑?”
黄艳青一直都沒怎么说过话,她虽然赞成赶走龙尹乐,但是也不喜欢张宝绢这样嚣张的行为,一当家就把她们这些妯娌全不放在眼里,只是此刻听到张宝绢说,也生气地道:“谁说不是呢?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收义妹啊?你说收做义女还好听点,一把年纪,还收个十几二十岁的做义妹,置我们的脸于何地啊?”
刘勤蹙眉道:“你们之前也说了,尹乐......老姑奶奶不是晔儿的媳妇,谁要笑就让他们笑去吧。”
张宝绢哼了一声,对尹乐道:“走,跟我去见国公爷!”
尹乐这一次很听话,她说走就跟着她走。
如是这般,一行人出现在正厅,国公爷与太公被陈锋留住,如今正在正厅里坐着。
只是神色不大好,大概是觉得这群人又开始闹了。
刘并育首先跨步进门,一见到两人便急忙道:“两位在就好了,是这样的,龙尹乐说,只要我们这月做到不亏损,她就把隆兴还给我们兄弟。如今,我们请两位做个见证,到时候,只要我们达成她的要求,她不能反悔。”
定国公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尹乐,“你肯定?”他知道,目前隆兴有许多大单子,这些大单子很多是沒付完银子的,只要这个月,有人还清以前的账款,他们也不至于亏损的。
尹乐却神色自满地道:“沒错,就算他们只是收到的账款,但扣除店内所有开支不至于亏损,就算他们赢。”
刘并蒂立刻道:“好,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慢着!”尹乐伸手道。
刘并蒂皱眉,不耐烦地道:“你还想玩什么花招?”
尹乐道:“我的条件呢,摆在这里,但是,总不能所有的便宜都让你们占了吧?这个约定,有一个附带条件,那就是一旦你们让店里亏损超过一万两,那么以后沒有我的同意,你们不得沾店内任何事情。你们就留在府中,吃喝拉撒睡!”
“好,一言为定!”刘并蒂大喜。他接手隆兴的生意几日,虽不是很清楚,但是也知道如今很多客户正在洽商中,并且很多给了订金,只等着拿货就给尾款,到时候莫说赔不了钱,赚得赚得撑死了。再说,过了年之后,很多旧客户都会來洽商新一年度的合作,这个月,是怎么算都不会亏本的。
当下,便在国公爷与太公面前立下契约,打手指模作实!
刘勤与刘安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说真的,家业落在尹乐手上,至少还能保证以后衣食无忧,落在两位老爷们手上,只怕以后,是沒好日子过了。
刘勤私下担心地跟尹乐道:“未來一个月,是断不会亏损的,您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家业真落在他们手上,就要被断送了!”
尹乐只笑不语。
回到房间里,寿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尹乐,不说也不笑。
尹乐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回老姑奶奶,寿头沒有不舒服!”寿头老实巴巴地道。
小九噗的一声,笑出声來,“五爷,你怎么也喊主人老姑奶奶啊?”
寿头哀怨地看着小九,“那我喊什么?”
尹乐道:“你还是叫我姐姐,这所谓的义妹,也不过是你爷爷想出來镇住那帮人的。”
“为什么要镇住他们啊?”寿头不明白地问道。
小九沒好气地道:“你们见他们今日是怎么欺负主人的?老爷子不想办法压住他们,主人就要发难,主人一发难,那帮人更沒好日子过,老爷子到底还是帮着他们。”
尹乐道:“行了,哪里这么多废话?”
小九吐吐舌头,对着寿头做了个鬼脸。
寿头顿时笑了,道:“只要姐姐还是姐姐,那我就沒什么难过的。”
尹乐见他笑了,自己禁不住莞尔一笑!寿头则见尹乐笑,他就笑得更是开心,傻子一般呵呵大笑。
第两百四十章 悠闲日子
这个刘家的孙媳妇一下子变成义妹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中传开去了。
茶余饭后的话題,都不外乎刘庆林这个传奇人物。他一生中本來已经够传奇了,从一个穷小子变成全国首富,但是所生的儿子当中,全部都是酒囊饭袋,一事无成。他在沒有接班人的情况下,毅然任命自己的孙媳妇接管家族事业。更传奇的是他竟然在临死前,收自己的孙媳妇为义妹。
当然,也有很多小道消息传出來,说这个孙媳妇本就不是原先要娶的那位龙家小姐,说那龙家小姐嫌弃人家刘家五爷是傻子,后有这位龙尹乐仗义出來,结果万千家财在手中了,这就是好人好报的最佳体现啊。
大家都笑当初那位龙家小姐沒有眼光,嫌弃人家五爷,若她嫁了,只怕现在是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了。
消息传到王府,王府两位主子,一个开心死,一个憋屈死。
开心的那人就不必说,尹乐终于摆脱了刘家媳妇这个名头,他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她在一起了。
至于生气的那位,在屋里发了一通脾气,摔了好几盘点心,楚晔去到她屋子里的时候,她还在骂着,“那算个什么事啊?是不是意味着哀家也得跟刘并蒂他们一样喊她一声长辈姑姑?她凭什么啊?”
嬷嬷也是十分忧愁,道:“坏就坏在刘老姑爷临死前谁也不让知道他有这个安排,如今人都去了,就算太妃意见再大,也只能以死者为尊。”
太妃愤怒地道:“他就是知道一旦此事在他生前公开,那哀家势必会阻止他,所以他找了定国公在他死后才公开,他这人一辈子都是这么精明的,哀家如今想反对,跟谁说去?他身后这些人,就算抗死,也不能更改半点了。”
楚晔悄悄地退了出去,国汉轻声问道:“王爷,不进去吗?”
楚晔步履轻快地道:“你觉得本王这个时候进去,适合吗?”
国汉瞧了楚晔一眼,微笑道:“不适合,王爷的脸上的笑容收不住!”
楚晔闻言,不做声,嘴角却忍不住莞尔起來。
“去找慕容将军过府!”顿了一下,楚晔吩咐国汉。
“是,卑职马上去!”国汉应声道。
楚晔喊住他,问道:“懿德皇后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
懿德皇后其实才是楚晔真正意义上的生母,但是他却自小喊已死的皇贵妃为母妃,当时宫中新入宫的嫔妃,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总以为皇贵妃才是楚晔的生母。
当年懿德皇后产下楚晔,楚晔多病,几乎夭折,懿德皇后找国师为楚晔算命,国师告知懿德皇后,若要楚晔平安长大,必须过给其他嫔妃。而当时皇贵妃刚产下一子,只是生下來是死胎,皇贵妃一时神志不清,竟有些疯疯癫癫起來。后來懿德皇后便命人把楚晔过给皇贵妃名下抚养,而皇贵妃开始的时候确实以为楚晔是亲子,但是后來却还是渐渐地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出世的时候就死了,楚晔是懿德皇后的儿子。但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楚晔,倾注了母亲对孩子的所有感情,所以楚晔也当她是亲生母妃般敬重。
后來皇贵妃死了,当时的懿德皇后忙于跟楚坤的母亲争夺后宫之权,中毒昏迷了五年之久,所以楚晔当时是在温妃宫里成长的。懿德皇后醒來之后,当时楚坤的母亲已经如日中天,被封为皇贵妃,掌管后宫多时。
而那时候,楚坤也已经长大了,对于这个陌生的母后,在外人面前总是称呼她为懿德皇后。其实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但是因为自小不相处,所以并沒有什么亲昵的感觉,也说不出一些感性的话,所以,两人也总是淡淡地相处。
先帝驾崩的时候,楚晔失踪在外,等他回來,楚坤已经承继了皇位,而楚坤的母亲也成了太后,先帝在临终前,下旨让懿德皇后殉葬,他沒有见到自己生身父母最后一面。
国汉道:“当时在明德殿的所有宫人都问过了,先帝临终前,根本沒有下过任何旨意要懿德皇后殉葬!”
楚晔眸光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他冷笑一声,“好得很,为本王准备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本王明日要入宫面见当今太后!”
国汉迟疑了一下,道:‘王爷,如今还不宜跟他们撕破脸!”
楚晔道:“本王不会撕破脸,本王要用这件事情彻底钳制楚坤,让他放弃出兵的念头!”
国汉眸光一闪,神色有些复杂地道:“王爷打算怎么做?”
“本王自有主张!”楚晔推开书房的门进去,“去把慕容将军请过來,本王有事与他商讨。”
书房的们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国汉的神色也变得十分复杂,他愣愣地看着那漆黑油亮的雕花木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而彼时,楚晔刚好在屋内推开窗户,国汉脸上的神色落入了楚晔的眼中,楚晔眸光也变得有些复杂起來。
尹乐交出了所有的事情,十分的悠闲。这日中午,送了寿头去王府,她自己就不进去了,带着漠岩去压马路。买了好些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满载而归。
年底的旱灾,今年的清明茶大概是失收了,如今还沒见吐青。刘勤今日來找过她,本想说茶园的事情,尹乐却伸手挡了,让他去找刘并蒂和刘并育两人,刘勤无奈,说了一句,“那两位祖宗?还是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尹乐笑道:“开春还沒下月,看來今年还要延续去年的干旱,你想不到办法的,让茶园的人放假吧!”
刘勤一愣,“放假?”如今年初,很多事情要忙,放假岂不是等同放弃了?
尹乐耸耸肩,“我说说而已,你去问两位老爷们吧!”
刘勤叹息一声,离开了。
晚上,尹乐则去快活楼,她一身男装打扮,帅气俊美,若不知道她身份的,只怕被她勾得魂魄不齐。
思思今晚沒有客人,就专门伺候尹乐这位大爷。
“桂花酒可好?”国色天香的思思穿着一袭粉红百褶长裙,行动间飘飘若仙,头一半的头发简单地绾着一个娇俏的发髻,剩余的头发慵懒地搭在肩膀上,又添了几分妩媚雅致。屋子里点着炭盘,她的狐皮披风放置在榻上。
“好得很!”尹乐坐在古琴前,拨弄着琴弦。l3l4
第两百四十一章 我为你下厨
在快活楼待了半夜,她才醉意熏熏地走出思思的房间门口。
一出门,就迎上了一双森冷的眸子。
她醉意熏然地勾出一抹浅笑,“这么巧,你也來玩女人啊?”
啊字的尾音还沒落,她已经被旋风般卷进他的臂弯,双唇也被狂虐地吸允。这个吻來得这么粗暴,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怒气,他不喜欢她來这里,今夜,大概是去找她了,结果发现她沒在,便來这里找她了。
风嗖嗖地掠过,院子外面的枝头发出瑟瑟的响声,思思的房子在后雅苑,沒有前厅的喧闹,寂静雅致。
思思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见漠岩又退了回來,诧异地问道:“怎地还不走?”
“恶人來了!”漠岩坐在椅子上,嘴角含着笑意道。
思思推开门瞧了一眼,倏然又把门关上,笑道:“哦,真是恶人!”
“不请他们进來暖暖么?”思思又看着漠岩问道。
漠岩喝了一杯凉透的酒,道:“不必了,人家现在可火热了!”
思思掩嘴偷笑,举杯与漠岩同饮。
许久,门外的两人才分开,尹乐的酒气已经过了大半,眼波却依旧妩媚,她伸手摸着他的冰冷的脸,有些讨好地道:“我只是路过,來讨杯水酒!”
楚晔哼了一声,“以前你不來找我,总是推说忙,现在事情都交下去了,你宁可來这里讨杯水酒都不去找我?你说你该打还是该罚?”
尹乐笑道:“现在我哪里敢去找你?你们家那老太婆恨不得把我生生吞了。”
楚晔也十分纠结,“现在,温母妃也得喊你一声表姑,那我该叫你什么?”
“表姑奶奶啊!”尹乐正经地道,“那么,你就是我一表三千里的孙子了。”
楚晔顿时黑线,拉着她就走。
“别,**!”尹乐唯恐天下不乱,一边笑一边嚷嚷道。
“再让我现在就乱给你看。”楚晔回头威胁道。
尹乐笑着,跳上了他的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娇蛮地道:“我喝醉了,走不动,你背我。”
楚晔丢下她,气呼呼地道:“醉死了活该!”说罢,就径直发脾气走去。
尹乐跑着,一跃而起,又跳在他背上,扭着他的耳朵埋怨,“你好小气,跟个女人似的。”
“我警告过你,不许來这里,你哪里又把我的话放放在心上?”楚晔到底是舍不得再丢下去了,这样背着她,心里可温暖了。
“有道理的话我都听,但是你让我不來这里,好沒道理啊,我是这里的老板,不偶尔來视察一下,能行吗?”尹乐确实犟,都这份上了,还据理力争。
“把这快活楼卖给我。”楚晔背着她从侧门出去,他的马车就停在侧门外。
“可以,五十万两!”尹乐狮子大开口。
“五十万两?你想我倾家荡产啊?听说你这家快活楼筹备了二十万都不到!”楚晔上了马车,用手钳住她的手腕哼道。
“我不是非卖不可的,况且现在快活楼在京城打响了名头,以后只剩下赚钱的的事了,五十万两卖给你,那真是亏了。”尹乐道。
楚晔沒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陪我吃点东西。”
“这么晚了,酒楼都关门了。你饿刚才怎么不说,我让快活楼的厨子给你做点吃的。”尹乐带着怜惜道。
楚晔道:“我不喜欢那里的气氛,尤其不喜欢你在那里,警告你,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在快活楼,我就命人封了它。”
尹乐蹙眉抗议,“那我白天去总行了吧?再说,我又不是做姑娘,我是老板,拜托你的思想不要太封建保守古板了好不好?”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我每夜流连青楼;第二,你不去快活楼。”楚晔撂话。
尹乐笑道:“你哪里有时间每夜流连青楼?听说你最近忙得七窍生烟了。”
“事在人为,你不要逼我,我楚晔要做的事情,到现在还沒有做不到的。”楚晔傲然道。
尹乐知道他是真在意的,也不跟他争辩了,遂依偎在他肩膀上,柔顺地道:“好,我听你一次,我可以不去快活楼,但是,你府中的那些姬妾.....”
“送走了!”楚晔淡淡地道。
“噢,那位雨主子呢?”尹乐对她印象最为深刻。
“也送走了!”楚晔沒说过程,不过,相信尹乐也不在乎过程,在乎的是结果。
尹乐有些感动,主动把手放进他的大手掌中,十指交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楚晔沉默了一下,才幽幽地道:“只要你能忘记那一直盘踞在你心头的那个人,我做什么都不为过。”
尹乐愣了一下,一时沒反应过來,“我心头的人?谁啊?”
楚晔白了她一眼,“你不记得,我应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你忘记了那个人,但是也难过你是如此薄情的。”
尹乐这才醒悟过來,随即尴尬一笑,“我不是不记得.......”瞧他脸色陡变,她连忙改口,“我只是觉得,既然选择了跟你在一起,我应该要放下以前的事情,尊重你,尊重这段感情。”
楚晔沒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虽然怀疑她的真心,但是如果她真有这样想过,他已经满足了。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唇落在她的头发上,她的手很暖和,一如他此刻的心。
楚晔带着尹乐去了王府。当然,马车停在了侧门,前门尹乐是不敢进去的,她戏说不想见到温太妃,心底始终是有些紧张的,因为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她不是五奶奶,而是楚晔的女朋友了。
虽然,女朋友这个词在这个年代还不流行。
厨子都已经休息了,尹乐拉着楚晔去厨房,道:“我亲自下厨,给你炒几道好菜。”
楚晔十分怀疑,“你会做菜?能吃吗?”
“保证是前所未有的美味。”尹乐傲然一笑。
厨房里乌灯黑火,只余院子里挂着一盏风灯,光线微弱。楚晔从沒进过王府的厨房,所以厨房的摆设是沒有任何概念的。反倒是尹乐,一进门就摸到了蜡烛,然后迅速点燃,照亮着偌大的厨房。
厨 房算是很大的,分两个部分。前面是专门做主子菜肴的地方,所以摆设十分整洁有致,有一个专用的柜子装食具,架子上摆放着好些新鲜的蔬菜和食材。
至于后面的地方稍大,地面还算整洁,但是锅碗瓢盆都比较粗糙,那是专门给下人做饭的地方。
第两百四十二章 都不是友善的人
尹乐见这么多材料,不禁有些兴奋,回头问楚晔,“你想吃什么?”
楚晔有些怀疑地瞧了她一眼,问道:“你真的会做饭?”
尹乐是真的会做饭的,当然,要是用煤气会好点,生火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她把要做的材料取出來,对楚晔道:“你去生火!”
楚晔傻了眼,“生火?这,我不大会!”
“不会的话自己琢磨。”尹乐用一个篮子装好备用的东西,走了出去,门外有个天井,要在天井打水洗菜,这么冷的天气,井水却是温暖的,冒着热气,尹乐把菜放在盘子里慢慢地洗,夜风虽冷,但是她却忙得不亦乐乎。
楚晔却愁苦了脸,他把柴塞进灶炉里,架起了一个拱形流出空气流通的位置,开始点火,点了几次,都被风进來熄灭了,他一气之下一脚踢在灶里,架好的柴全部塌下來。
他只得又蹲下身子慢慢地架好,然后继续点火。
“你生好炉子沒?”尹乐在外面喊道。
他灰头土脸地应了一声,“快了,见到火星了!”
尹乐嗤笑,不管他,知道他大少爷从沒做过这样的功夫,就是要他狼狈一下。
结果,她洗好了菜回來,还见到他拿着吹火筒在吹,果真是看到有一点点火星,不过,也瞬间被他吹熄。
他侧头看见尹乐嘲笑的神情,赌气地扔了吹火筒,愠道:“什么破烂玩意?”
尹乐放好菜,从柴禾堆里取出两根松木条,上面沾有松香,她用火石点燃松香,那火便嗖一下子窜高了,火苗发出黄色带青的颜色,发出阵阵黑烟。她把松香木放进灶里,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道:“大少爷,劳烦借一下!”
楚晔哼了一声,“有这个也不早说。”
“这个要说吗?厨房里肯定会有的。”尹乐点燃了灶火,又出去打水进來洗好锅。
楚晔倒是像个碍手碍脚的废物,站在一旁什么都帮不上。
尹乐熬下一点小米粥,然后再用锅炒了几道菜,热气腾腾的菜肴香味扑鼻而來,他的脸色终于沒有这么沉黑了,凑上來问道:“好像可以吃了,我能试试味道吗?”
尹乐打了他的手一下,“出去洗手!”
楚晔急忙出去洗手,又打了一桶水进來,放在灶边,笑嘻嘻地道:“我一会负责洗碗。”
尹乐笑了,把粥盛上來,放在厨房的长桌子上,然后再把菜一碟碟摆放好。
腊肉炒豆干,蒜蓉炒青菜,醋溜土豆丝,韭菜炒鸡蛋,姜汁炒芥蓝,都是些香喷喷的小菜,楚晔瞧见了食指大动,连忙坐下來,喝了一大口粥,就拿起筷子夹菜。
“好吃!”楚晔一边吃一边道,脸上的愠怒终于全部消失,男人其实也跟孩子似的,让他们吃饱喝足,他们就欢喜了。
“你不吃?”楚晔见她含笑瞧着自己,却沒有动筷子。
尹乐道:“我看着你吃就行。”
“那我不客气了,我真的会全部吃完的。”楚晔架起一块豆干,放入口中,又大口喝了一口粥,问道:“你给几个男人做过饭?”
“一个!”尹乐道。
“一个?以前那位?”楚晔小气地瞪了她一眼,“给他做了什么好吃的?”
尹乐戳了他的脑袋一下,“你数学老师死得早吗?我说了我只给一个男人做过饭,一个啊,一个!”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來回晃动。
楚晔愣了一下,这个时候男人的脑筋是转得特别的慢,当他终于理解了尹乐的意思之后,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噢,我明白了,人家不稀罕吃你做的东西。”嘴角的笑容却愈发地放大,更加有滋有味地吃东西了。
尹乐站起來,把他正在举筷子夹的菜搬走,淡淡地道:“是啊,这位人家不稀罕的话,还是不要吃为好。”
楚晔连忙伸手去抢,“你做什么啊?我还沒吃饱,放下!”
“我倒了!”尹乐作势便要拿去倒掉。
“龙尹乐,本王命令你立刻放下!”某人显然有发飙的征兆,断人衣食,犹如杀人父母,岂能妥协?
尹乐还真的把菜往桶里倒,楚晔连忙扑上來,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夺回,转身放在桌子上,扳过她的身子,在她嘴唇狠狠地琢了一口,道:“是我错,我不该乱说话,有什么事,等我吃完这顿再算。”
说完,坐回桌子边上开始风卷残云,生怕尹乐会再次拿去倒掉。
尹乐斜斜地依偎在木柱旁边,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看着他这么幸福地吃自己做的饭菜,原來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情。
楚晔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外面忽然传來一阵脚步声,然后便是府内侍卫严厉的声音,“谁在里面?”
尹乐抬头一看,是晚上值班的侍卫巡逻到这里,发现有光,所以便进來看看。
这两名侍卫大概是新來的,并不认识龙尹乐,加上她此刻穿着男子服饰,而楚晔是背对着他们,加上穿着便服,也认不得。
“你们是谁?为何深夜來此?”那侍卫站门口横剑而立,并沒有走进來。
楚晔只顾吃,并沒有回头。
尹乐玩心大起,瞧着那说话的侍卫道:“我们是路过的绿林好汉,因囊中羞涩,所以进來找点吃的,侍卫大哥请高抬贵手。”
那侍卫哼了一声,“绿林好汉还囊中羞涩?走,跟我们兄弟走一趟!”说罢,两人便冲了进來,用剑横住尹乐的脖子。
楚晔手一动,手中的筷子划破空气,直插他的剑,那闪着寒光的剑身竟然活生生地被筷子插了进去,可见内力高深莫测到什么境界了。
两名侍卫惊呆了,骇然退后两步,正想大声呼喊人來,却见楚晔慢慢地抬头转过來,淡淡地道:“发什么愣?还不赶紧把筷子给本王拿过來?本王用手指吃吗?”
两名侍卫神色一变,连忙跪下:“参见王爷!”
“筷子!”楚晔不耐烦地抬眉。
那侍卫连忙企图用手把筷子拔出來,奈何那筷子陷入太深,他用力一拉,筷子竟然断在里头了。那侍卫愣愣地拿着断掉的筷子头,竟不知所措起來。
尹乐走了过去,拿起自己碗边的筷子递过去,“用我的吧!”
楚晔接过來,自顾自地吃了起來,竟也不顾那跪在地上的两人。
尹乐对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侍卫诚惶诚恐,磕头道:“那,属下告退!”说罢,便心惊胆战地退了出去。
尹乐坐在他身边,托腮看着他,道:“你板脸的时候,真难看!”
“我又沒板给你看!”楚晔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又道,“事实上,你自己本身也不是多么友善的人。”
尹乐语塞!
第两百四十三章 身份怪异
从王府回去,天色已经渐渐明朗,天边的星子依旧晶亮。
楚晔说要送她,但是她坚持自己走路回去,酒已经完全醒了,心里暖烘烘的,这种亲密的相处方式让她觉得自己是真的重新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了。
她感叹于人生的各种变幻不定,以前曾经怀疑过自己这样穿越时空來找他,到底是不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如今当所有的事情都回归以往的轨迹,她不禁庆幸自己來了。
回去躺在床上入睡的时候,她嘴角都是弯起來的。
姜君夏一大早就领着各房的女眷过來问安。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是五奶奶,而是老姑奶奶了,作为老辈人,后辈是理所当然地要來问安。
只是小香回说老姑奶奶还在睡觉,便谁也不敢打搅,在厅里候着。
女眷中,黄艳青与张宝绢孙少英都沒來,当然,邓凝也不会來的。除了她们之外,其余的媳妇妾侍全部都來了,包括二老爷的妾侍周好所出的闺女刘丝锦。
尹乐睡醒听说姜君夏她们在外面候着,不由得埋怨小香沒叫她,她随便梳洗了一下,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给老姑奶奶请安!”众媳妇见她出來,便一同福身行礼。
尹乐啼笑皆非,坐在太师椅上,道:“你们这么见外做什么啊?还请安了,都坐着,好好说话。”
众人坐下,颜慧嘴角含着一丝羞涩的笑,道:“如今老姑奶奶身份不一样了,我们自然是要來问安的。”
尹乐蹙眉,“行了,你们别一口一个老姑奶奶了,喊得我七老八十的。”
“也不过是一句称呼而已!”姜君夏道。
尹乐道:“你们还是叫我尹乐吧,我听着舒服。”
“那可不行,尊卑大小不能不分。”周好闻言,连忙插嘴道,“是什么辈分就该有什么称呼,我们做小辈的,直呼您的名讳,传出去人家也是要笑死咱们的。”
“你们叫我老姑奶奶,传出去人家也笑死我。得了,都叫我姑奶奶吧,不管谁,只能是这句,否则就直呼我的名字,再喊我老姑奶奶,我一概不应。”尹乐坚持道。姑奶奶还好,偏得加个老字,她还是小年轻好不好?怎地就能当起一个老字?
众人逆不过她,只得又齐声唤了一声姑奶奶。
尹乐想起寿头,还是他好啊,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依旧叫她姐姐。她想起这些所谓的辈分,这些人喊她姑奶奶,寿头喊她姐姐,真是乱套了,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笑。
颜慧见尹乐还是以往那般说话,她也自然了一些,沒这么拘禁,问道:“姑奶奶,您真打算不管店里的事情吗?”
尹乐微微一笑,“既然他们爱闹,就让他们闹去吧,我还乐得清闲呢,不用每日起个大早,操心这个操心哪个,这样临风望月的日子,多惬意啊!”
“但是,这大老爷与二老爷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啊,我还真怕出什么幺蛾子。”颜慧略担心地道。
周好微微责备地道:“颜慧,这话在这里说说就好,别叫外人听去,到时候又多生是非了。”
颜慧感激地瞧了周好一眼,道:“他婶子,我明白,这话自然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去,只是,想起以往老爷子也是不让他们沾店里的事情,怕的就是出事,如今还放手让他们管,我这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沒事,有刘勤刘安他们看着,不会出事的。”姜君夏倒是有点乐观。
“话不是这样说啊,他们如今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怎么会听刘安他们的话?加上刘安和大伯他们一直都信服姑奶奶,老爷们还不把他们当做叛徒,时刻防备着他们吗?昨夜刘安还回來跟我说他大老爷不让他管跟钱老爷这笔买卖,他说要亲自负责,怕刘安使坏。”颜慧叹息道。
尹乐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钱老爷?刘并蒂说要亲自负责?”
“是啊,大老爷这两晚都在跟钱老爷吃饭应酬,还跟底下的人撂话说这笔生意他是手到擒來的。”颜慧道。
钱老爷,是江北一大茶商。自家不出产茶叶,其他供销商入货,他代理的茶叶种类繁多,旗下也有很多茶馆,是专门推销他代理的茶叶。刘家若是谈成了这笔生意,以后出产的刘家茶就可以在江南市场占一席之地。
钱老爷之前也曾经跟尹乐洽商过,他当然很想代理刘家茶。但是,他是一个十分霸道又谨慎的人,思虑甚多,加上刘家茶名气很大,本身绝对有能力打入江北市场,一旦刘家茶进入江北,绝对会影响他代理的其他品牌茶叶。当然,相对于刘家茶,这样大的一个市场,他还是想做,或者说,这笔生意的成交,看的就是刘家是否愿意把代理权给他,他要的不单单是入货,而是要做江北的总代理。
也就是说,钱老爷是求着刘家给他这个江北总代理的身份。
而刘并蒂却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以为是人家要跟他入货做买卖。所以他跟底下的人炫耀说这笔生意手到擒來,毫无难度。当然沒有难度了,因为钱老爷本身,就想要这个代理的身份。
尹乐淡淡地笑了,这个做代理与入货是不一样的,做代理是负责江北地区总一个推销,合约条文繁多,其中若有不慎,便随时亏本,让对家占好大一笔便宜。
“姑奶奶,您觉得这个钱老爷可靠吗?”姜君夏问道。
尹乐早已经起了这个钱老爷的底,他是强盗出身,盖头换脸出來做正行生意,这些年生意场上也沒少用横手。他的竞争对手江北的苏家,被他用各种肮脏的招数陷害,如今生意一落千丈,不过幸好苏家茶底子在,是百年做茶的世家,不至于被钱家打沉。
而苏家也想代理刘家茶,刘家茶如今享誉全国,每年新茶推出,都会先送一批入宫,是宫廷的贡品茶叶。而江北这些年经济发达,畜牧业繁荣,消费得起贵茶叶的大有人在,这个市场如此庞大,谁夺取了,谁就能雄霸江北的的茶业界。
苏家人丁单薄,如今当家的是苏穆,听闻才刚过三十,是苏家的独子,至今还沒娶亲。当日他先书信给老爷子的,但是老爷子当时已经把生意全部交给尹乐打理,他也跟尹乐提过江北市场的事情,而尹乐也花了一些时间去了解江北市场。这不,刚了解完,那边的钱老爷得知苏家來跟刘家洽谈,便急急忙忙进京去了。
这才有了钱老爷与刘并蒂相谈的事情出现。
第两百四十四章 刘丝锦的婚事
“姑奶奶?”颜慧见尹乐怔怔出神,不禁再喊了一声,“您觉得这个钱老爷是否可靠?我听我相公说,这单生意能为刘家带來很大的受益,但是稍有不慎,便是大大的赔钱。”
尹乐收敛心神,微笑着道:“沒错,刘安说得对,至于你问我说这个钱老爷是否可靠,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兴许他是真心想找我们做生意的,当然,人心隔肚皮,他要是立坏了心肠,那就不在咱们的预算范围之内了。”
这笔大买卖,钱家开始自然不敢立坏心肠,但是,跟刘并蒂接触之后,他大概也发现这位刘并蒂是个绣花枕头,草包,并且十分殷勤地促成这门生意,人在利益当头,难免不会动小心思,尤其钱老爷本性还是十分强盗的。
姜君夏蹙眉道:“这门生意,其实也不难,老爷们不至于会弄砸吧?最无奈的就是老爷们不让相公过问此事,连那钱老爷都不让他们见一见。”
尹乐微笑,“那就让他们闹吧,有些人,吃一次亏记不住教训,吃多了,他才懂得害怕。”她看见刘丝锦神色有些惶然,眼里似乎凝着泪光,很是忧伤惆怅的样子,不禁问道:“锦儿,你心里什么事不痛快?说给我听听。”
锦儿抬起头,拿着手帕抹了抹眼角,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忽然跪在地上,嘤一声就哭了出來,“姑奶奶您为我做主,我不要嫁给那钱老爷做妾。”
锦儿是庶出的,在刘家那些奶奶们眼中,是个身份底下的人,嫁给大户人家,多是做妾。孙少英为了帮刘并育,竟提出让刘丝锦嫁给那钱老爷做妾,并且已经安排两人见了一面。
尹乐微愠道:“你起來说话,谁让你嫁给那钱老爷了?他今年都五十有多了,能做你祖父了。”
周好闻言,也是暗自掉泪,作为妾侍,她沒有选择的余地,刘并育回來只是知会她一声,她不能反对,只能接受。
锦儿依旧跪着,哭着说:“母亲说我嫁给钱老爷,就能帮咱们家争取到这门大生意,以后咱们二房就能出头了,但是锦儿不想嫁!”
她说的母亲是指孙少英,孙少英一直都欺压着周好母女,如今一声令下要锦儿嫁,锦儿莫敢不从,连对着孙少英说一句不嫁的勇气都沒有。
尹乐对小香道:“把小姐扶起來!”
小香上前扶起锦儿,道:“小姐,地下冷,先起來说话吧。”
靖儿哭得娇躯无力,依偎着小香,任由小香扶着她坐下來,她眸光一直看着尹乐,瑟瑟发抖,“我真不想嫁,我不想嫁。”
尹乐瞧着周好,“你是她的娘亲,莫非你也想看着她嫁给那钱老头子?”
周好眼圈微红,无奈地道:“做娘亲的,都想女儿有个好归宿,怎么会愿意推女儿入火坑?只是,我虽然是生她出來的人,但是她的母亲却是二夫人,我做不得主。”
尹乐抬眉道:“我知道你们母女常年被人欺压,所以不敢反抗,但是,你们不反抗,就意味着下半辈子都要过这种非人的生活,你们甘心?再说了,生命是自己的,自己都不懂得把握,怨不得旁人,更怨不得老天。我也不妨给你们说,这个钱老爷,他之前是强盗出身,一个为了钱财可以去杀害别人生命的人,你不要期望他会怎么样善待锦儿。他家中有九个妾侍,四个死得不明不白,另外五个,苟延残喘,也沒几天好日子过。你想锦儿步她们的后尘吗?”
周好与锦儿脸色惨白,两人更是当场就哭了出來。周好本來还期望这个钱老爷看在刘家的份上,会对锦儿好些,但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强盗,你怎么能期望他对别人好?只这么一想,她就心如刀割,泪珠也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锦儿摇着头,哭道:“我不嫁,我宁死也不嫁。”
众人瞧见,心中不忍。颜慧对尹乐道:“姑奶奶,您就想个法子帮帮锦儿吧,这样嫁过去,真是死路一条啊!”
锦儿哭道:“横竖是一死,我还宁可死在家里。”
尹乐道:“我就是帮她们,也得师出有名,你们母女回去拒绝这门亲事,就一句话咬死,不嫁!”
周好彷徨抬头,“但是,二夫人.......”
“是二夫人可怕还是钱强盗可怕?你们自个掂量,总之,你们拒绝了,我这边就好说话,再怎么,这个家如今我是最老的。”尹乐很无奈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周好眸光晶亮,她仰头看着尹乐,“姑奶奶言下之意,是会帮我们?”
“我纵然是要帮你们,也得让我师出有名啊,你们自个都说愿意嫁,那我还说什么啊?”
姜君夏也道:“是啊,婶子,再不济,还有我们呢。”
周好感动地道:“谢谢大家,我知道怎么做了。”
她走到锦儿身边,伸手抱住她,哭道:“我这苦命的女儿啊,娘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的。”
当夜晚饭的时候,刘并蒂两位老爷也回來吃饭。尹乐下午的时候多吃了几块糕点,不觉得饿,所以命人打发了來请餐的人。
“主人,你不在场的话,怕周好不敢说。”漠岩道。
尹乐懒洋洋地斜靠在栏杆上,瞧着院子下面的梅花树,梅花已经全部凋谢,枝头开始吐绿芽了。
“瞧见沒有?沒有人帮它,它也一样可以萌生绿芽。她们自己的人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我能帮得了她这一次,帮不了她以后的无数次,她要在这个家立足,必须自己抗争。”尹乐淡淡地道。
漠岩摇摇头,“只怕,以她们如此懦弱的个性,莫说抗争,就连说个不字都不敢。”
“那就谁也帮不了她。”尹乐道。
“五爷呢?”尹乐今日一整天都沒见过寿头,问道。
“哦,我忘记跟您说,他一大早就跟小九去了王府,太妃说想他,命人接他过去了。”漠岩道。
“他现在两个家了,也好,让他陪陪太妃。”尹乐含笑道,又问,“说去几日吗?”
“走的时候他说去两日就回來,说是要回來陪您的,不过只怕去了就沒这么容易回來,王府那边他是小霸王,人人疼他都來不及,他喜欢那边。”漠岩笑道。
“让他去吧,小香,你去前厅那边打听,有什么事回來跟我说。”尹乐吩咐道。
“是,我马上过去!”小香说罢,就拔腿跑了。
第两百四十五章 少年郎
一顿饭,都是刘并蒂与刘并育说他们在生意场上的事情,口水唾沫飞溅,说得是好不威风。
刘勤有些担忧,提醒了一句,“这个钱老爷,到底是要代理咱们家的茶叶还是要入货?这是两种不同的方式。”
“有什么不同?都是跟咱们家拿货,他有的是资金,而且,我们的茶叶一直都沒有打进江北市场,这一下笼络住他,以后多开拓一个市场,那银子是如流水般來的。”刘并育颇有些得意地道。
刘勤道:“代理的合约很繁琐,而且江北区是由他独家代理,权力很大,契约上必须制衡这点。他会不会损坏我们刘家茶的名声呢?中间会不会耍什么手段呢?这个很难说的,爷爷在生的时候,一直对代理十分谨慎,不轻易把刘家茶交托出去给他们营销,我怕.......”
刘并蒂不满地瞪了刘勤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怕怕怕,什么都怕,做生意是这样的,富贵险中求你懂不?难怪你爷爷提拔了你这么久你还是一点出息都沒有。这钱柏江以后跟咱们家是姻亲关系,做坏了咱们刘家茶,他自己也沒好处,他犯不着啊!”
刘勤闻言,愣了一下,“什么殷勤关系啊?谁要娶他们家的闺女?”这家里最小的刘琦都成亲了,沒有未婚的男丁了。
孙少英微笑道:“是你们妹妹要嫁给他了!”
刘丝锦低着头,眼圈红了,咬着下唇,双手紧紧地攥住手绢,很想站起來冲口而出:她不嫁!
但是她不敢,尤其这么多人在场,她连说话的勇气都沒有,莫说反抗了。
周好的嘴唇也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说,眼泪却已经凝在了眼眶,她死死地忍住。
刘勤面容一沉,“胡闹,锦儿十六未满,那钱柏江已经年逾五十,岂能让锦儿嫁给他?”
孙少英冷下脸,“大爷啊大爷,你知道跟钱家的买卖能为我们带來多少利润吗?我们现在说的是整个江北市场啊,再说,人家怎么委屈锦儿了,钱家在江北,那是大户人家,首富,你懂吗?锦儿嫁过去,是享尽荣华富贵。再说,原先我们是说嫁过去做妾侍的,但人家说不委屈咱们锦儿,嫁过去就是填房,人家多抬举她啊?”
“抬举个屁,一个黄花闺女嫁给一个老头子算什么抬举?再说,他不是有夫人吗?做什么填房?”刘安也生气了,不管孙少英是自己的娘亲,也愠怒质问。
孙少英见自己的儿子用这样的口吻跟自己说话,也不禁來气了,“你是真为你妹妹好的,就该赞成这门亲事,你难道不希望你妹妹下半辈子过得如意幸福吗?嫁给钱老爷,是她最好的归宿。”
“锦儿,你跟哥哥说,你想嫁给他吗?”刘安转脸去问刘丝锦。
刘丝锦抬起头,双眼通红,眼角还挂着泪滴,她张张嘴,正欲说话,那孙少英便阴阳怪气地道:“问锦儿做什么啊?她一个姑娘家好意思说这事吗?再者,自古孩儿婚配,都是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做女儿的哪里有不从一说?不从,便是不孝,锦儿自小孝顺,怎会不同意?你休要胡闹了,此事就这样定了下來。”
周好猛地抬头,眸光瞧了孙少英一眼,见孙少英一脸的戾气,到唇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化作一声叹息。
孙少英见周好要说话,便首先堵了她的嘴,恶狠狠地道:“你这个做亲娘的,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锦儿唤我一声母亲,她就是我的女儿,我这么做也是为女儿好,希望她嫁个好人家。做江北首富的夫人,有什么不好?难道像你那样做妾侍,一辈子下贱好吗?”
最后一句话,说得周好脸色惨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來。
锦儿却忽然哭出声來,“不,母亲,我不嫁给他,我也不要荣华富贵,我宁可老死在家里,也不嫁!”
刘并育的脸当下便沉了,怒道:“胡闹,父母之名哪里轮到你说个不字?这婚事爹已经应下了,你此刻悔婚,爹的面子往哪里搁?以后还要不要出來做生意了?咱们做生意的,最要紧就是信誉,既然说了出去,就必须坐实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你愿意得嫁,不愿意也得嫁!”
锦儿哭得是更厉害了,周好心里难受,哀求道:“老爷,锦儿不愿意,这样勉强她也不好啊!”
孙少英怒道:“你这个做娘亲的,此刻就该劝劝她。你要知道这样做是为了她好,我跟你说,这场生意关系到我们跟那女人打赌的事情,一旦赢了,隆兴就是我们的,和那女人无关,你是不是想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都落在外人之手?”
周好顿时便哑口无言,争吵也好,说道理也好,她都注定是孙少英的手下败将,因为她的身份低微,若不是老爷子在生的时候恩准,她连在正厅用饭的资格都沒有。
正凝结之际,有小厮冲进來道:“老爷,外面來了个少年,说要见老爷,他神色愤怒,似乎是存心來闹事的,如今正命人拦着。”
“什么人?他说什么事沒有?”刘并蒂皱着眉头问道。
小厮眸光瞧了刘丝锦一下,支支吾吾地道:“他说,让小姐不要嫁给那钱老爷。”
刘并育一怕桌子,怒道:“他是什么人?如何得知此事?马上给我打出去!”
刘丝锦猛地抬头,跳起來道:“不要,爹,我认识他,他沒有恶意的,求求您手下留情!”
“荒唐!”孙少英怒道,“你乃是云英未嫁的一个深闺姑娘,怎地能跟外面的男子來往?传出去咱们刘家的门风都被你丢光了。”她狠狠地瞪了周好一眼,“你瞧你,怎么教女儿的?自己下贱就罢了,连带教得女儿也是这般的不要脸。”
刘丝锦强压住心头的慌张,嘴唇却还是微微哆嗦,她道:“母亲,你不要骂娘亲,和她无关。女儿只是一时心里不快,跟他诉说了几句,并无苟且。”
“不管你有还是沒有,这事儿传出去就是丢脸,咱们刘家丢不起这个脸!”孙少英眼神有一抹得意和幸灾乐祸,语气却十分的恶劣。
说话间,那少年已经冲了进來,他一进厅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诸位老爷夫人,求求你们,不要叫刘小姐嫁与一个老头子,她是个好姑娘!”
第两百四十六章尹乐出头
众人瞧去,只见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浓眉大眼,天庭饱满,倒是个有福之相。只是衣衫破旧,可见是个穷家的孩子。
刘并育怒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家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你识相的给我滚出去,否则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少年却依旧跪在那里,他抬头道:“我不是什么人,我沒有恶意的,刘小姐人善良贤惠,应当寻匹配的男子婚配,不该如此草率嫁与钱老板。”
“她婚配何人,是她的父母做主,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多管闲事?你莫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上我们家锦儿了?好一个居心叵测的登徒子,來人啊,给我打!”孙少英怒喊一声道。
即刻便有小厮冲上來拉着那少年就打,这打得倒不是十分用力,大概是连下人都觉得刘丝锦婚配于那老头子是委屈了。
那陈锋见了,不禁怒道:“一个个沒吃饭是怎么的?打个人都不会打了?”说着,上來就给了那少年狠狠的一脚,把那少年踢飞了撞在门上,少年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却依旧起身跪在地上,神情倔强。
刘丝锦哭着冲过來,扶起那少年,“阿牛,你快走吧,我的事情不要你多管。”
少年抬头瞧着刘丝锦,嘴角含着一丝微笑,“我不走,他们不答应我就不走,我说过要帮你的。”
刘丝锦急道:“你走吧,他们会打死你的。”
“我不怕!”阿牛倔强地道。
门口的小香瞧见这个情景,连忙飞奔了回去通知尹乐。
刘并育见刘丝锦上前扶着那少年,不禁震怒,“荒唐,荒唐,一个姑娘家家的,众目睽睽之下,竟跟一个男子有如此亲密接触!”说罢,对那些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拖出去打死了为止!”
那几名小厮只得领命上前,拖着那少年便往外拉,刘丝锦紧紧地拉着少年的手,回头跪下哭喊着哀求道:“爹,求您放了他吧,他也是替女儿委屈,女儿嫁了,女儿愿意嫁了,求您放了他。”
孙少英哼了一声,“你是必须要嫁的,这人也不能留,起码给打折一条腿,好叫他长长记性,谨记自己的身份。”
少年被小厮拉了出去,锦儿追着扑倒在门槛上,姜君夏连忙上前扶起她,她的额头磕破了一个大口子,正汨汨流血,吓得周好手足冰冷,连忙吼道:“快,去叫大夫!”
刘勤和刘安虽然支持锦儿,但是见那少年如此莽撞,亦是不悦,也沒有去帮那少年,只连忙去看锦儿的伤口。
那少年被打得半死,吐了两次血,依旧不肯求饶,也不愿意离开。陈锋拿去走廊里的板凳,就往那少年的头上砸去,那少年身子晃荡一下,头破血流,昏倒在地上。
陈锋一脚踢在那少年的身上,呸了一声,恶狠狠地道:“凭你也想觊觎我们家小姐?不知死活的东西!”
说罢,他命人去取水过來泼醒他。
那少年已经被打得是遍体鳞伤,一盘冷水浇头淋下來,他也缓缓转醒,第一句话便是:“求老爷们开恩,不要让小姐嫁给钱老板。”
陈锋呲牙,“小子,你还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瞧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举起一张板凳要朝那少年的腿狠狠地打下去,这么重的力度下去,少年这条腿便算是废了。
少年已经伤得厉害,依旧不反抗,瞧着那板凳砸下來,眼睛也不眨。
尹乐与漠岩刚來到,瞧见此情此景,尹乐一步上去,伸手握住陈锋的手。陈锋正打得兴起,见有人來阻拦,也不回头看,怒道:“哪个王八羔子?”
尹乐一个耳光打在陈锋的脸上,怒道:“瞧清楚了,是我这个王八羔子!”
陈锋吃了尹乐一记耳光,却依旧不认错,口硬地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老姑奶奶打狗也要看主人!”
尹乐不怒反笑,一甩手,冷冷地道:“把他给我拖进來!”
陈锋对那几名小厮横眼,“你们敢?”
小厮们不敢上前,有些惊惧地瞧着尹乐的背影。
漠岩一手便拉着那陈锋,拽住他的头发往里拉。
进入屋后,她把陈锋丢在地上,尹乐坐在正座上,众人见她气势凛然,一时间也不敢说话。
尹乐把面前的碗筷全部扫落在地上,并且锐利地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吓得众人更是不敢说话。锦儿如今被扶在椅子上坐着,头上的血止住了,但是脸上和衣衫上都是血迹和泪痕,十分狼狈。她还在一个劲地抽泣,众人劝都劝不住。
那陈锋被丢在地上,他站起來,倔强地道:“老姑奶奶明鉴,我只是听老爷们的命令做事。”
漠岩一记耳光打过去,冷道:“管家明鉴,我也是听老姑奶奶的命令做事!”
陈锋被打得是眼冒金星,狠狠地瞪了漠岩一眼,漠岩瞧见他耳光里的怨毒,抬手又一记耳光打过去,打得陈锋扑倒在地上。
尹乐淡淡地说话,“漠岩,跟一个奴才置什么气?”
漠岩这才回到尹乐身后,道:“主人说得是,一头疯狗而已。”
孙少英想起以前被尹乐怒骂过一顿,今日大概她又要來问刘丝锦出头,便压下心头的惊惧,略带愤怒地道:“老姑奶奶,如今我们说的是锦儿的婚事,自古父母之名媒妁之言.......”
尹乐打断了她,对颜慧道:“你给我算一算,锦儿从出生到现在,通共花了刘家多少银子!”
颜慧不知道她的用意,道:“这个,还真不好算。”
“好,我粗略算了一下,锦儿今年沒满十六,我就当她十五好了。她是刘家唯一的孙女,老爷子生前说过,这刘家的子孙,皆是刘家的心肝宝贝,既然是心肝宝贝,当然是无价之宝。但是,此刻我不说无价宝,就单单按照市面上一件宝物的价格來。”尹乐指着正厅里的一件青花瓷,道,“这件青花瓷,如今市值大约是三万两银子,你们说,锦儿值一件青花瓷吗?”
|众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皆不敢做声。
但是孙少英道:“那自然是不止的,既然老姑奶奶说她是老爷子的心肝宝贝,是无价宝,哪里是一件青花瓷能够相抵的?”
第两百六十七章 你没资格教训我
尹乐冷冷地道:“我姑且当她值三万两银子,养她十五年,花费了刘府一万两银子总有吧?这加起來就是四万两,这笔生意还沒开始,还沒赚到一分利润,我们家首先就损失了四万两银子,你们说,我跟你们的赌局还要继续下去吗?”
刘并蒂与刘并育脸色一变,之前说过一旦亏损超过一万两,以后他们便不得再过问隆兴所有的事情。
刘并蒂连忙道:“这人怎么能算上去呢?”
“哦?一场生意交易,人工也算是成本,怎么能不算进去?你把锦儿嫁给钱柏江,那钱柏江就得益了四万两,我们家损失了四万两,这是实打实的数字。你换任何一人來判,我的说法都不会错。”尹乐淡淡地道。
刘并育想了一下道:“这算什么生意?锦儿总要出嫁的,而且,他也有聘礼,钱家出的聘礼,绝对不止四万两。”
尹乐淡淡一笑,“好,既然不是一场生意的交易,是为了锦儿的婚事,那就好说了。刚才说了,锦儿是我们家的心肝宝贝,你跟我说说这钱柏江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把锦儿嫁给他。”
孙少英道:“钱老板是江北首富,有的是银子,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享福?我们刘家家大业大,锦儿自小就是享福长大的,算什么好条件?而且,以她的条件,嫁给一个身家清白家财万贯的少年郎不是一件难事,为什么有少年郎不选,要选个老家伙?我就当他钱柏江有八十岁的命,如今已经五十五有多,也就是说只剩下二十五年命,二十五年之后,我们锦儿才四十岁,四十岁,就要开始漫长的守寡生活了,作为父母,你们觉得这是锦儿的最好归宿吗?”尹乐又抛出一堆数字來换算。
孙少英顿时哑口无言。
刘并育蹙眉道:“只是我已经答应了人家,这婚事怎么能反悔?传出去人家只会说我刘并育沒有信用。”
尹乐笑道:“你自己沒有信用,关锦儿婚事何事?又不是锦儿让你答应的,这件事情,你沒有问过锦儿,便首先答应了人家,是你有过错在先。我话丢在这里,这场婚事若是一场交易,我同意,但是损失掉的银子,也得根据我们当初签订的契约履行各自的义务。若是单纯的儿女嫁娶,我的意见是会另外为锦儿找一户好人家,你们不要忘记,隆兴如今是你们管着,但是家里的事情,还是我做主。”
孙少英大惊小怪地道:“儿女们的婚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的,哪里要问过她才能决定?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能更改。”
尹乐耸耸肩,“无妨,就按你说的办,但是,我会立刻收回大钥匙。”
也就说,东家这个位子,不再是刘并育或者是刘并蒂。
周好对尹乐投去一丝感激的眸光,尹乐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有些失望的意味。
周好鼓起勇气道:“我是锦儿的娘亲,她的婚事我有权做主,我不反对她嫁给钱老板。”
刘并育怒看了周好一眼,“你教我怎么跟钱老板交代吧?这个可是上百万的生意。”
周好嗫嚅地道:“这个,咱们去给他赔罪!”
尹乐冷冷地道:“这个就让两位老爷去想了,咱们可过问不得这么多。”她回头对漠岩道:“把那小伙子带进來。”
漠岩嗯了一声,出去命几个小厮把阿牛带进去。
阿牛刚在在门外,沒有听到屋子里人说的话,但是见尹乐气势威严,大概也是能做主的人,便艰难地跪在地上,道:“这位夫人,请为刘小姐做主。”
尹乐伸手取过漠岩的手帕,俯身为阿牛擦了擦脸上和嘴巴的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工?家乡何处?”
阿牛见尹乐这般温柔,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答说:“回夫人,我叫苏二牛,是江北人士,如今在码头做搬运工。”
“江北苏家,那就是钱柏江的老乡了,你跟我说说钱柏江的为人如何!”尹乐轻声道。
说起钱柏江,阿牛的眼里有熊熊的怒火,“他是个坏蛋,很坏很坏,无恶不作,奈何跟知府是至交好友,谁也奈何不了他!”
“你跟苏家茶的肃穆是什么关系?”尹乐心里涌起一丝怀疑。之前调查所知,苏家有人來了京城找老爷子,但是一直都沒见人來,而苏家唯一的男丁肃穆,只书写过信给老爷子,信中也未曾有所提及。
阿牛神色呆滞了一下,摇摇头,“我跟苏家沒有关系,我只是恰巧也姓苏。”
尹乐淡淡地道:“你不跟我说实话,那我就任由锦儿嫁给钱柏江了。”
阿牛神色一紧,连忙道:“不要,不要,这事,我真不能说的。”
尹乐对见他如此,便知道他要说的事情定然涉及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对漠岩道:“你带他去我房间里,我有事要问问。”
刘并蒂不满地道:“有什么话当着大家的面问,为什么要私下问?这个小子是什么身份,有这么重要吗?你不会是想把锦儿嫁给这小子吧?”
尹乐淡淡地道:“锦儿想嫁给谁,是她自己做主,不是你也不是。还有,我要带谁进去问话,是我的权利,你可以质疑,但是我不接受。”
说罢,她自己首先起身离席,走到门口,她再回头看着刘并育道:“锦儿既然自己说了不想嫁,而作为她母亲的周好也说不让女儿嫁给钱柏江,那么,你把你的屁股给我擦干净点,我不要有人來我们府中闹事。”
刘并育黑着一张脸道:“你还沒这个资格教训我。”
尹乐嘴角莞尔,“是么?那你就走着瞧!”
“你想怎么样?”孙少英紧张地问道。
“这得看你们做了什么事,再严重点,杀人我都敢做,你信不信?”尹乐说完,转身而去。
漠岩带着那阿牛回屋,阿牛这才把自己的身世以及入京的目的说了出來,“苏穆其实是我爹,我是他的私生子。”
“苏穆是你爹?他今年好像才三十岁吧?你几岁了?”尹乐略有些诧异地道。
阿牛道:“我爹今年三十三了,而我十六了。我娘是个青楼女子,比我爹大三年。苏老爷当年死活不让我娘入门,后來我娘在怀着我的时候就离开了江北,直到我八岁的时候,我娘亲死了,我爹才找到我。但是我爹一直不敢把我带到苏老爷面前认祖归宗。”
第两百六十八章 水鱼头
尹乐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知道苏家,尤其那苏老爷子,性子比较执拗,他们是大户人家,你爹偏又爱上一个青楼女子,在这个以孝道为先的国度,他们的爱情注定沒有好下场。你爹大概就是为了你娘所以才年过三十还不去娶亲吧?那你入京所为何事?你又如何跟锦儿相识的?”
阿牛继续说道:“爹很爱娘亲,在得知娘亲死后,他亲自为娘亲执葬,并且在娘亲的灵前发誓终生不娶。我一直以爹好友儿子的身份住在苏家,我只能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能唤他一声爹。我知道苏老爷很想得到刘家茶的代理,也曾经让爹去信入京问刘家的老爷子,但是一直沒有回信。我们苏家生意一直不好,爹也抽不开身入京,我便偷偷地替爹入京求见老爷子,不过我刚到京城,盘缠就用尽了,不得已,只能先在码头做工,想着找个机会去求见老爷子,谁知道我还沒见到,老爷子就不在了。至于刘小姐,是上个月她出外,遇到两个二流子,企图轻薄她,是我打跑了那两个二流子,这才与刘小姐相识的,但是您不要误会,我之前真不知道她是隆兴的刘小姐,还以为是旁的大户人家。而且我和刘小姐是清清白白的,我们之间沒有任何的苟且。她昨日去了海边,一个人独自垂泪,我刚好从那边经过,见到此情,自是要上去问候,她是哭着跟我说你们刘家的人要逼她嫁给钱柏江。这位夫人,她是真不想嫁,而且这钱柏江是个坏蛋,刘小姐嫁给她,那就毁了她一生了。”
尹乐道:“这点我自有分寸!”她见阿牛衣衫上都是血迹,而且这么冷的天气,他的衣衫也未免太过单薄,便命人取了寿头的衣裳出來给他先穿着,然后漠岩为他疗伤。
疗伤的时候,阿牛悄悄地问小香:“这位夫人,是哪位爷的夫人?”
“她是我们的姑奶奶龙尹乐!”小香笑道,“你不是说要入京跟我们刘家做生意吗?怎地连我们姑奶奶都不认识?”
阿牛瞪大眼睛,“你说她就是以前那位五奶奶?不对,她如今是刘家的当家吧?难怪看起來这么有威严,我瞧见她的眸光都暗自胆战心惊。”
“你又沒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漠岩淡淡地道,他的伤口基本都上药了,脑袋上破了几个口子,但是所幸伤口不深,沒有再流血,上了药之后过几日就会复原。
阿牛不好意思地道:“我倒不是说怕,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腿肚子有些发软。我长这么大,除了苏老爷还沒怕过谁呢?”苏老爷,大概指的就是他的爷爷吧。
“我们主子以前是隆兴的当家,在老爷子归天之前,她就已经是东家,你那会儿为什么不找她?”小香问道。
阿牛道:“我也想的,但是之前想先了解清楚一下五奶奶.......姑奶奶的性情,再想办法前來求见。”
“你现在是见到了,但是你要知道,如今隆兴的东家不是我们姑奶奶了,你刚才得罪了大爷和二爷,想他们跟你们家做生意也难啊。”小香道。
阿牛有些黯然,“我苏家做不成这宗生意,也不会饿死,只是刘小姐嫁过去,这辈子就沒了!”
小香取笑道:“想不到你还挺为我们小姐着想,莫不是看上我们家小姐了吧?”
阿牛立刻义正词严地道:“休要胡说,我不过是替她担心,我与她清白的,我只是一个私生子,如何能高攀得了刘小姐?再说,以刘小姐的人品才情,应该匹配当世的英雄豪杰。”
尹乐刚好进來听到这句话,道:“女子要嫁的不是什么惊世豪杰,而是一个疼爱她的夫君,得了,你上完药就先回去,锦儿这事儿有我担待着,你不需要操心。”
“是,阿牛谢过姑奶奶!”阿牛倒是个知理的孩子,进退有度,他起身忍着疼对着尹乐作揖,“阿牛告退!”
“漠岩,送他出去!”尹乐道。
“走吧!”漠岩对阿牛道。
漠岩送完阿牛回來,知道尹乐定是要吩咐她做事,在尹乐发话之前,她便笑道:“查清楚这个钱柏江还有苏家,对吗?”
尹乐慵懒一笑,用妩媚却锐利的眸光乜斜了她一眼,“自作聪明,去吧!”
漠岩很快就调查出來了,跟之前调查的所去不远,这个钱柏江还果然是无恶不作,强娶民女的事情时有发生,他喜欢性虐,所以做他的女人沒几个是长命的,他试过在一个小妾的私处塞各种条状的东西,还喜欢一边取悦一边用皮鞭沾盐水鞭打,为的就是听女人凄厉痛苦的叫喊声。他的夫人日前暴病而死,但是根据调查,他的夫人却是逃去无踪,只怕也是受够了这个变态的男人。
这么说來,刘丝锦嫁过去,那是死路一条。
刘并蒂与刘并育还是想把锦儿嫁给钱柏江,他们都觉得搭上钱柏江对他们日后百利无一害,再说锦儿迟早是要嫁人的,这钱柏江虽说是年纪大了点,但是,各方面条件都很出色。
刘并育不觉得委屈了锦儿。锦儿只是个他庶出的,他一向不大重视,以后总归是人家的人,能为自己带來一些利益是最好的报答了。
所以,当夜两人商量了一下,第二日约见钱柏江。
钱柏江如今对两位老爷态度十分的好,和善可亲,而且有巴结的意思。而在刘并蒂两人只以为是钱柏江好说话,却不知道他这种巴结的态度是因为要刘家茶的江北代理。
他们约了钱柏江去快活楼谈事情,正中钱柏江的下怀。
酒过三巡,钱柏江便取出一份契约,笑意盈盈地道:“契约我都拟好了,两位老爷瞧瞧可有什么地方不妥当,我们可有再商谈。”
刘并蒂取过契约,笑道:“我们还信不过你吗?不过瞧瞧也无妨,免得日后有什么误会。”
契约的抬头是代理契约,他蹙眉,“这代理,是什么意思?”
契约他们也是立过的,以前老爷子也让他们出去历练过,但是每次都是重赔收场。不过,有些人永远是这么天真,吃了这么多次的亏,也学不精。
第两百六十几章 下聘
“代理就是说我们钱家茶庄代你们刘家销售刘家茶,我们不像其他茶庄,分明是卖刘家茶,但是却冠以各种名称,分明是要压住刘家茶,我们不会,会实打实地告知顾客,我们卖的就是刘家茶。”钱柏江憨厚地笑道。
两位老爷,哪里懂得商场上的这些事情?他见钱柏江说得如此实在,便信服了,继续看下文。
“你每年要二十万担新鲜采摘的茶叶?你是打算自己炒茶吗?但是你们自己炒茶,那出品就算不得是刘家茶了。”刘并蒂疑惑地道。
钱柏江笑道:“这点两位老爷可以放心啊,我们钱家虽然不出产茶叶,但是我们有全国最好的炒茶师,我们要掌握进度,你们这边刚采茶,我们就立刻运输回去炒,争取在第一时间上市。你要知道,你们刘家订单多,每年炒茶的人手不足,等你们的货等得有些买家都着急上火,我啊,干脆买新茶回去自己炒。你瞧瞧价格,新茶是二两银子一担,有问題吗?”
二两银子一担新鲜茶叶,去掉不好的,成品大约是两三斤,也就说,这个卖出价在差不多一两银子一斤。这,襄平的灵针茶如今才一两银子一斤,他们刘家茶的出货价一般在一钱银子到五钱银子之间,也就是说钱柏江出的这个价格,是超高价了。
两人按住满心的欢喜,连连道:“那自然是沒问題的,沒问題,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那好,咱们先签了,再听姑娘唱曲跳舞,今晚咱们不醉无归。”钱柏江豪爽地笑道,“还有,今晚小婿做东,给小婿表表孝心。”
两兄弟互相瞧了一眼,发出会心的一笑,当场就命人取來笔墨,签了大名再摁下手指印。
今晚陪三人的,是思思,她坐在琴边,手指拈花般拨弄琴弦,流泻出一串优美的琴声。
三人又叫了三个陪酒的姑娘进來,钱柏江倒是十分规矩,在两人面前只是喝酒,并沒有触碰那姑娘一下。
有了几分醉意,刘并蒂竟把那姑娘往钱柏江怀里一推,嘿嘿笑道:“出來玩,要有玩的规矩,你瞧姑娘国色天香,你这样君子,可要伤了姑娘的心。”
钱柏江连连退后,腼腆地道:“这,不好,不好,我怕刘小姐知道,误会我是个色中之狼,再说,野花哪里有家花香?”
刘并育欢喜地道:“哈哈,大哥你瞧我为锦儿选的夫婿,哪里不好啊?懂得做生意,不好女色,人品一流,沉稳踏实,我说啊,最好是挑个最近的良辰吉日,两人即刻完婚,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刘并蒂举起酒杯,饮尽杯中酒,也笑道:“那是自然的,明日就命人挑个日子,爹如今去世还不到一个月,七七四十九日是热丧,热丧内不完婚,便要等三年后了,抓紧,抓紧!”
钱柏江连连拱手,“好,小婿明日便去找算命先生,挑个最近的吉日,完婚之后小婿便偕同夫人回乡,两位请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对待夫人。”钱柏江自从那日见过刘丝锦之后,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浮现她娇弱的面容。此等大家闺秀,他还真的沒有怎么玩过。
刘并蒂举起杯子,对刘并育道:“二弟,哥哥恭祝你找到贤婿,”又对钱柏江道:“大伯也先预祝你跟锦儿夫妻和顺,百子千孙。”
“好,好!”钱柏江开怀大笑,一碰杯,那酒必然就是饮尽了。
三人喝至子时,才各自告别离开。
钱柏江上了轿子,往客栈的方向而去。
他身边的仆人问道:“老爷,那契约,不是您原本预备的那一份。”
钱柏江轻蔑一笑,“自然不是,我早就准备了两份契约,但凡这两人精明点,那签的就是代理契约。但是,如今他们签的既是代理契约,也是一份傻瓜契约,他们并未看到,契约中沒有注明二十万担并非新采摘的茶叶,根据约定俗成的规例,这沒有注明是新采摘的,那就按照成品成交。如今,签了代理,江北之中,便再无人能够卖刘家茶,而我的二十万担刘家茶,每一担只需要二两银子,一担干茶叶,大约是六十斤,你说,我们这一次,是不是赚大发了?”
仆人有些担心地道:“只是刘家在京城中势力这么大,怕不怕他们寻仇?”
“刘家自从刘老头子一死,便再无能人,再说,咱们契约摆在那里,我沒有强迫过他们签,就算走到公堂上,我也浑然不怕。”钱柏江哈哈大笑。
青石板驰道上,沒有途人行走,冷飕飕的风席卷起一地的落叶垃圾,街头新出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切都那么模糊,那么轻柔,唯一清晰瘆人的,便是钱柏江森冷的笑。
周好与刘丝锦都以为刘并育放弃了这门亲事,只是沒想到,三日之后,钱柏江竟然命人來下聘礼。
看着正厅里摆放的各种珍贵物品,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古玩珍宝,一应俱全。
张宝绢欣羡地道:“任我们刘家富甲天下,也未曾见过这么多珍贵的玩意呢。”
自然是的,老爷子是艰苦创业出身,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几件古董,所以家里除了那几个古董花瓶之外,很少有其他珍宝,就连女眷们的珠宝首饰,也是光顾邓家金饰,属于市面上有钱随时就能买到的东西,说不上珍宝。
钱柏江送來的,有玛瑙手钏八对,上好的翡翠镯子八对,古檀香木佛珠一串,当代文豪甄锡手稿一份,青瓷古董三件,白玉雕兰花屏风一座,圆润光泽的东海珍珠项链四条,其余的金银首饰一箱,绫羽真丝绸缎四匹,其余绫罗绸缎十八匹,还有其余的燕窝人参各一箱。
刘丝锦瞧见这些聘礼,当场就哭了出來,她跺脚道:“我不嫁,我不嫁!”
孙少英怒道:“如今你爹连聘礼都收了,你说不嫁,让你爹怎么跟人家交代?嫁不嫁,如今已经由不得你了。”
刘丝锦哭着看着周好,“娘,您为女儿做主啊,女儿不愿意嫁给他。”
周好掩面黯然,她知道如今聘礼都收了,是不能再悔婚了。一旦悔婚,外人怎么说刘家?刘家是生意人家,最重的就是信誉,一旦答应,便断无反悔之理。
锦儿见娘亲这个反应,心中凉了半截,委屈涌上心头,哇一声哭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