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第1章 许晓艾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诊断书。 她如同石像一般站在车水马龙,人流不息的医院门口,并且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整整一小时了。 半晌,许晓艾突然一笑。 她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突然就刮起了大风,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 许晓艾慢悠悠地顺着马路朝前走。 横过人行道,转过街角,她在一家律师事务所门口停了下来。 静立片刻,她推开了玻璃门。 前台小妹抬起头,惊讶地看到一个全身湿透了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 “请问,您有什么事?”小妹试探着问道。 许晓艾说道,“……给我找个律师。女的,会打离婚官司的。” 一小时以后。 “方律师,这件事……我就全权委托给你了。”许晓艾说道。 中年女律师扶了扶眼镜,说道,“放心吧许小姐,虽然您已经和陆智俊先生签下了离婚协议,但还是有机会把财产追回来的,我有这个把握。” 许晓艾笑了笑,转身离开。 方律师看着浑身湿透的她,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许小姐!” 许晓艾回过头看着她。 方律师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赶紧回去把湿衣服换了吧……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将来年纪大了容易患风湿病。” 许晓艾朝着女律师微微一笑。 “谢谢。” 离开律师事务所,许晓艾上了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侨福新村。 公交车靠站,停车。 许晓艾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小区门口的一家杂货店。 “晓艾来了啊……好久不见你了!”中年老板娘一见许晓艾就迎了上来,还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哎,不是我说,你也该管管你家陆智俊了!喏,刚才我还看到智俊带着个浓妆艳抹的小妖精回去了……虽然说世上的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但他也太嚣张了吧……” 许晓艾在杂物店里打量了半天,最后看中了一条擀面杖。 她掏出十块钱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咽下了方才还没说完的话,补充道,“这个要十五……” 许晓艾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湿漉漉的五块钱,放在柜台上。 她拿了擀面杖就走。 侨福新村三期,a16单元504房。 许晓艾不依不饶地开始敲门。 “谁?谁啊……”从门缝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许晓艾没说话,从敲门改成了砸门。 门开了。 许晓艾拿着擀面杖就朝着开门的人挥了过去。 “……啊!” 陆智俊冷不防地被打中了肩膀,痛呼了起来。 他正要发火,却猛地发现来人竟是……自己的妻子! 不,前妻。 陆智俊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许晓艾手里的擀面杖又急又重地击打在陆智俊的身上! 一个不吭声的打,一个沉默的捱…… 直到一个高亢的女声尖叫了起来,才打破了这怪异的谥静。 “许晓艾!你,你这个疯子!”白美美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后尖叫了起来。 许晓艾冷冷地看了白美美一眼,却陡然加大了手中的力量,还死命地用擀面杖开始击打陆智俊的腰,腿等处。 陆智俊有些捱不住,闷哼了一声! 白美美急了,骂道,“……喂!许晓艾,你还要不要脸了!” 她一句话没说完,许晓艾拿着擀面杖就“咚”的一声狠狠地砸在了门上! 白美美正好躲在门后,从门板上发出的巨大的响声吓得她失声尖叫了起来…… 陆智俊急忙上前抱住了许晓艾。 “晓艾!你有气冲着我来……美美她,她……” 陆智俊意在拖住许晓艾。 可在白美美看来,陆智俊和他的前妻又抱在了一起…… 急怒交加的白美美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许晓艾你这个贱人!你到底要不要脸?我告诉你,你和智俊哥已经是过去式了……你不勾引男人会死啊?见过贱的没见过你这么贱的……” 许晓艾一伸手就揪住了白美美的头发! 陆智俊急道,“晓艾!美美她怀了孕,你,你……” 他害怕许晓艾伤害白美美,抱住了许晓艾的腰就死命地把她往后面拖;可许晓艾的手又抓着白美美的头发……三个人扭成一团拉拉扯扯。 也不知怎么的,白美美突然“啊”的尖叫了一声,失足滚下了楼梯! 许晓艾喘着粗气安静了下来。 陆智俊呆愣愣地看着在楼梯上翻滚哀嚎着的白美美。 “美美!” 陆智俊怒吼了一声,跑下了楼梯,扶起了惨叫不已的白美美。 他看着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白美美,气得满面通红,“许晓艾!要是美美肚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许晓艾站在504门口,倚着墙,有些喘。 看着陆智俊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 “没事儿,我偿命给你。” 她把擀面杖夹在胳肢窝里,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打火机大约是被雨淋湿了,她连打了好几次才打着火,点着了烟。 陆智俊一滞。 他连忙播出了急救电话。 “智俊哥,我,我要去华福医院。”白美美哭得上下不接下气的。 陆智俊心疼地哄她道,“好,好……呆会儿救护车来了,咱们就去华福医院……” 许晓艾笑笑,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良久,她缓缓地吐了个烟圈出来。 陆智俊看着眼前陌生的许晓艾,眼神复杂。 三人僵持着,一直到救护车赶到。 许晓艾也跟着他们去了医院。 一到华福医院,白美美就嚷着要找表姐刘芹。 刘芹是华福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医师。 可不管是接诊的医生还是护士,都没有人回应白美美的要求,只是一昧地问着陆智俊关于白美美的情况。 陆智俊一面安抚着慌乱的白美美,一面简洁地回答道,“我,我女朋友……怀孕三个月了……刚才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医生和护士一听,丝毫不敢怠慢,把白美美抬上了移动手术床之后,就飞快地推着她进了手术室,反手关上了门。 陆智俊焦虑又紧张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半晌,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了许晓艾的身上。 许晓艾朝他笑了笑,摸了一支烟出来,递给他。 陆智俊冷冷地盯着她。 许晓艾见他不接,便将那烟含在了自己的嘴里,用打火机娴熟地打着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陆智俊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许晓艾吐尽了袅袅烟雾,舔了舔嘴唇才反问道,“在这种时候,你不是更应该关心你女朋友肚里的孩子吗?”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白美美家属?”一个戴着口罩的女护士大声叫嚷了起来。 陆智俊连忙应了一声。 女护士柳眉倒竖,不高兴地说道,“白美美根本没有怀孕!不要乱说哈!她体表也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如果想做全身检查的话,先去急诊科找医生开ct单先交钱……” 陆智俊一滞。 “没有怀孕?怎么可能……我女朋友是妇产科主任刘芹的表妹,她从刚怀孕起,就一直在刘医生这里做产检的,你……” 女护士盯着陆智俊,说道,“刘芹涉嫌渎职和故意伤害罪,下午已经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如果你女朋友也是刘芹的患者,最好……咦?刚你说……白美美是刘芹的表妹?” 陆智俊的脑子一片空白。 刘芹犯罪了?美美她……没有怀孕? 这时,女护士突然看到正在一旁抽烟的许晓艾,更加不高兴了,“哎!你怎么能在这里抽烟?到底还有没有素质了?这么大的禁烟标志没看到吗?” 许晓艾看了看手里的烟,朝护士笑了笑,说道,“庆祝一下!” 女护士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许晓艾走到垃圾桶旁,将烟蒂按熄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盅里。 陆智俊还呆呆地坐在长椅上。 许晓艾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了。 第2章 回到暂居的简陋出租屋,许晓艾换下了早已湿透却又被体温几乎捂干了的衣服裤子。 洗过头洗过澡,她把头发搓得半干,又去煮了一碗加蛋的方便面吃了。 吃饱喝足后,许晓艾躺在床上发呆。 才二十二岁,她就已经是个结三年婚又离了婚的女人。 现在的她,还剩下什么? 许晓艾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像馒头一样虚肿发胖的手臂。 她恨恨地磨起了后槽牙。 刘芹的误诊,让许晓艾在过去的三年里,吃下了无穷尽的各种消炎药。药品的副作用又令她原本健康苗条的身躯变成现在这副臃肿肥胖的模样…… 而在和陆智俊协议离婚的时候,她还签下了净身出局的离婚协议书。 现在的她,除了这身肥肉之外,什么也没离下。 幸好那个方律师说,她和陆智俊离婚一个月不到,还是有可能要回财产的。 手机突然叮咚作响。 弟弟许晓辉发短信给她,说今天周末,晚上他会回来吃饭。 许晓艾终于又有了一些动力。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去街市买菜去了。 下午五时,许晓辉到了。 看着姐姐在简陋的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许晓辉犹豫再三,说道,“……姐,我想好了,那啥……大学我不上了。我有个同学,他家在乡下有一大片果园……我们几个说好了,一起去他家开网店买土特产……其实创业也不一定非要念大学的……电商也是很有前途的。” 正在切菜的许晓艾动作一滞。 “三本你也考不上?”她反问。 许晓辉涨红了脸,“才不是!” “又不是成绩不好考不上,为什么不念?” 听了姐姐的话,少年的手攥成了拳头,满脸憋得通红。 半晌,他终是鼓起勇气说道,“姐……可咱家的经济条件……现在你又和姐夫离了婚……” “我有跟你说过学费的事吗?你只要担心该你担心的事情就好了!”许晓艾的语气有点冲。 许晓辉转身离开了厨房。 晚饭很简单。 番茄炒蛋,青椒炒蛋,榨菜炒蛋,外加紫菜蛋花汤。 姐弟俩沉默着吃完了晚饭。 许晓艾的出租屋是个单间,并没有让许晓辉过夜的地方。 所以吃完饭,许晓辉就说要回学校。 许晓艾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交给许晓辉。 “再坚持一下……”她轻声说道,“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也不知她是说给弟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许晓辉“嗯”了一声,手里紧紧地抓着那百十块钱,逃似地走了。 弟弟走了以后,许晓艾洗了碗筷,又抽了一支烟,才拿起手机给方律师打了一个电话。 “方律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您能打个电话给陆智俊吗?对,我的意思是,麻烦您先跟陆智俊协商一下,我可以接受调解……如果他愿意赔偿我的话……对。” 电话那头的方律师不知说了句什么。 许晓艾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麻烦您现在就打电话给他。” 又过了一会儿,她补充了一句。 “我最近很缺钱。” 放下电话,许晓艾陷入了怔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方律师打来的。 “许小姐,我已经把您的意见转达给陆智俊先生了……他让我转告您,他不会赔偿任何钱财给您……因为他希望与您共续前缘。许小姐,我可以把您的电话号码告诉陆先生么?” 许晓艾的嘴角扯了一下。 “不可以。” 顿了一顿,她报了一个数字说给方律师听,然后继续说道,“麻烦您明天继续和他联系。” 放下手机,许晓艾摸出了一包香烟。 香烟盒软趴趴轻飘飘的…… 只剩下最后一支烟了。 许晓艾到底没舍得,十分珍重地将那包烟收好了。 ** 不得不说,方律师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智俊好几次向方律师提出想和许晓艾面谈,方律师转达了几次,许晓艾都没有同意。很快,方律师就意会了许晓艾的态度,开始态度强硬地与陆智俊交涉了起来。 六月底,大约是陆智俊也感觉到,对于许晓艾……他确实无法挽回了,便爽快地付了一笔钱给许晓艾。 许晓艾终于松了一口气。 七月初,许晓辉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分数还不错,没到一本,但上二本应该是没问题的。紧跟着就传来了消息,许晓辉被本地一所工科院校录取了。 许晓艾彻底放下了心。 陆智俊给的那笔钱,正好可以当作弟弟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但这么一来…… 她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可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在这样的大都市里,有手有脚的年轻人总不会被饿死。 许晓艾站在出租屋的窗口,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热闹街市,有些出神。 犹豫了一会儿,她出了门。 十分钟以后,她又拎着个塑料袋回来了。 许晓艾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在了出租屋里的单人床上。 廉价的粉饼,唇膏,指甲油,眉笔…… 林林总总地摊了一床。 许晓艾看着这些东西,眼神有些特别。 她犹豫了一会儿,搬了个塑料矮脚凳过来,坐在床前,就着粉饼盒里的小镜子,细心地描画了起来。 画了一茬,许晓艾透过小镜子看着浓妆艳抹的自己,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去卫间里洗净了妆容,然后重新坐在小矮凳上,继续摆弄那些散发出浓郁香气的廉价化妆品。 入夜时分,华灯初上。 许晓艾的出租屋里,光线黯淡。 她没有开灯,也没找到梳子,于是就随便绑了个马尾,顶着一脸的浓妆出去了。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许晓艾在一家大气典雅到如同古希腊神殿一般的豪华夜总会前停下了脚步。 她想试试情爱的滋味。 第3章 许晓艾走进了夜总会。 刚坐下十分钟,还没等她物色好对象,有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不小心被她座位处的沙发腿给绊了一下以后,就重重地跌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 许晓艾打量着男人,闻到了浓重的酒薰气息。 男人面无表情。 服务员过来上酒。 身材高大的男人半躺卧在沙发里,一双修长的腿抵住了桌子的边沿,他面容冷峻,看向许晓艾时,眼神有些迷离,又带着几分审视。 许晓艾顿时有些意动。 她顺手拿起了那瓶青岛纯生,朝着男人微微一笑,“喝酒?” 男人看着她那张圆嘟嘟的脸。 片刻,他的视线又移向了她的手。 ——她在倒酒的时候,居然手握着啤酒瓶的细长瓶颈处…… 男人的目光又移回到女人的圆脸上。 她倒是浓妆艳抹的。 虽然长得胖,胸脯却是鼓鼓囊囊的,脖子和手上的肌肤白得几近透明。可她却穿着一件宽大的,半旧的,样式十分保守的……白衬衣? 嗯,她的白衬衣上还有蕾丝花边。 这在满场子恨不得把低胸衣脱到腰下的女人中,她这样的打扮,倒确实是朵独树一帜的奇葩。 呵呵。 男人哂笑。 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在夜店扮良家妇女来当噱头的? 这脑洞还挺新鲜的…… 男人正准备说话,突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款风衣,气宇轩昂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身段窈窕,穿着白色长裙,长发垂肩的女人朝他这边走来。 交替闪烁的镁光灯照射在那对男女的身上,令他们显得与周围的正在群魔乱舞的红男绿女们格格不入。 男人嘴边的笑容一点一点褪散。 “喂我。” 坐在他身边的许晓艾一愣。 她看了看手边的酒瓶和酒杯,犹豫了一下,把还剩下半瓶酒的啤酒瓶口直接凑到了男人的面前,将瓶口对准了他的嘴。 看着溢出白沫的啤酒瓶瓶口,再看看这个白胖女人。 男人愕然。 他以为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这女人…… 脑子有问题吧? 此时许晓艾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心想她都喂了,这男的为什么不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男人思考片刻。 这时,黑色风衣男和长发白裙女已经走到了距离他很近的地方——近到他可以看到风衣男脸上的讥讽表情,也能看到白裙女精致妆容下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淡淡地扫了身边那个将酒瓶口对着自己的白胖女人一眼,男人露出了玩味似的笑容。 “回房。” 男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许晓艾有点懵。 回房? 这意思是……开房? 按理说,她才是金主吧? 凭啥这个男人……比她还主动? 她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算了。 看在他长得这么帅,身材又这么好的份上,就他了! 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许晓艾看了他一眼,有点紧张。 她站了起来朝男人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看了看摆在桌上的那只孤零零的酒杯。 一瓶六百。 许晓艾冲了过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跑回了男人的身边。 男人朝她抬高了手臂。 许晓艾自然而然地就扛住了他的胳膊…… “蠢货。” 头顶上方的男人嘟嚷了一句。 许晓艾想抬头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在骂自己。 可这男人的体重有一半都压在了她的身上,重得她完全抬不起头来。 男人带着她,两人踉踉跄跄地朝外头走去。 许晓艾本来想去夜总会旁边的连锁酒店开房的。 那里便宜。 但这个男人看似醉酒,其实却稳稳地带着她一直朝某个特定的方向走…… 许晓艾好几次想纠正他,但也不知是他醉得太厉害还是怎么的,他虽然一直不说话,走起路来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却始终没有改变前进的方向。 也对。 像他这样的人,自备房间也是有可能的。 许晓艾跟着男人七转八转的,上了夜总会楼顶的一间客房。 一进房间,男人就松开了许晓艾,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许晓艾环顾四周。 这房间布置得挺豪华的,地上铺着长毛地毯,靠近门口的玻璃酒橱上方,漂亮的水晶灯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将置放在酒橱里的几十瓶形状各异的酒给映得熠熠生辉。 环顾完房间,许晓艾终于看到了洗手间的门。 男人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呛喉的酒劲,混着心胸间积压已久的意难平……齐齐涌上大脑。 但他并没有忘记,屋里还有个陌生女人。 “滚!” 男人低骂了一句。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砰”的一声…… 似乎有人开了门,又重重关上。 他勉强撑起身,环顾四周。 那个良家妇女……还挺听话的,这么快就走了? 男人重新躺在了床上。 他突然抱着膝盖蜷缩了起来。 他像一只已死去多时的,孤孤单单的虾。 第4章 许晓艾在关上卫生间门的那一瞬间,好像听到男人说了句什么。 但她也没听真切…… 算了。 上完厕所,她又洗了个澡。 洗完澡,看着全身镜中肥胖的自己,以及那张……跟身材实在没什么相关的漂亮脸蛋,许晓艾发了半天的呆。 她从手包里拿出了化妆品。 涂粉底,描眉,画眼线,上唇彩。 妆毕。 看着镜中的陌生女人,许晓艾突然一笑。 镜中的女鬼也惨然一笑。 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 许晓艾左盼右顾。 男人侧卧在大床上,已经睡得很熟了。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个男人这么帅,身材又结实又高大,为什么…… 她突然看到了他脸上的水迹。 许晓艾一愣。 嗯。 看起来,他还是个有故事的……男“性”工作者? 可谁又没点儿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啊,就比如说她…… 算了,以前的事也罢。 站在床前犹豫彷徨了半天,许晓艾伸出手指,准备解开自己衬衣上的扣子。 几番犹豫过后,她还是决定不脱衣服了。 她想让男人来取悦自己,又不是想让男人爽,脱衣服干嘛。 于是,许晓艾撩高了裙子,脱下了里面的内裤。 可看着躺在床上衣衫完好却人事不省的男人,她又有些发愁。 “哎!”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面颊。 男人略微动了动,翻了个身,整个人呈大字,平躺在大床上。 许晓艾盯着他鼓鼓囊囊的胯部。 她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她直接就爬上了床,跨坐在男人的腰间…… 男人穿着黑衬衣黑长裤,腰间还系着皮带。 许晓艾折腾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就解不开他的皮带。 而被她这么一摸索,男人的下身开始蓬勃生长…… 许晓艾索性直接拉开了他的裤链。 她被吓了一跳,面红耳赤地把头转向了一边。 男人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耳垂上的细小红痣。 “……” 不知他咕哝了一句什么。 许晓艾有些脸红。 幸好,厚重的脂粉盖住了她涌上面颊的羞意。 她随手从床上抓了件什么东西朝他扔去,正好盖住了他的眼。 许晓艾咬着牙慢慢地坐了下去…… 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泪流满面。 先是小小声的哭泣,继而放声大哭了起来! 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终于清醒了。 他全身僵硬,一把扯去了挡在脸上的玩意儿…… 黑色蕾丝内裤? 他勉强撑起上半身,怒视着跨坐在自己腰间的女人,额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叮咚叮咚……” 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许晓艾一滞。 她的手机号码只有三个人知道:弟弟许晓辉,妹妹薜情,以及方律师。 许晓艾抽抽噎噎地收住了哭泣声。 她左右环顾,终于找到了手机,果然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而她轻微的前后摇动令男人有些受不住。 一声闷哼,男人一泻如注。 许晓艾一接通电话,刚刚“喂”了一声……就发现了男人脸上的隐忍表情。 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女,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这个男人…… 啧啧。 看他外表也算高大威猛,那里的size也不小,怎么就……这么不中用? 男人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许晓艾。 他当然不会错过她面上鄙夷的表情。 但许晓艾已经顾不上这个男人了,因为手机听筒里却传来了她妹妹薜情细微的啜泣声音。 “姐!我不想活了……” 许晓艾一惊。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顾不得许多,直接抽离开了男人的身体,顺手从他的身边的床头柜上抽出了几张手纸,背过身去,随便清理了一下自己…… 薜情一直在电话里哭,什么也不说。 许晓艾更是着急。 可她越急就越找不到她的内裤…… 情急之下,她只好舍弃了那条内裤,将自己及膝的裙子往下扯了扯。 然后,她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迭声地问着薜情,一边从手包里翻出了十张粉红钞票,往男人的床头柜上一扔,走了。 男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鬼堂而皇之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这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 这女鬼……是刚才那个良家妇女吗?为什么……她的脸好像跟刚才长得不太一样了?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还有,她放下一叠钱在他的床头柜上是怎么一回事?以及……是她上了他,她哭什么? 等等。 她把他当成……鸭?不然的话,她为什么要给他钱? 男人轻笑,眼神如冰。 来这里混的人,会不知道他是谁?还是说,这女人又是他那个好弟弟派来的? 男人坐直了身体。 他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简洁地说道,“去查一下刚才从我房间里出去的那个女人。” 第5章 三年后。 “……真的?黄钰,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谢谢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嗯嗯,那讲好了,明天上午九点,我去公司找你!” 讲完电话,许晓艾终于松了一口气。 “妈咪?” 一个剪着樱桃小丸子头的漂亮小姑娘叉着两条肥肥白白的小胖腿坐在铺了泡沫垫的地板上,正在摆弄着一些积木。 小姑娘有点儿不满意妈咪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不满地喊了一声妈咪之后,还嘟起了小嘴儿。 许晓艾立刻放下了手机,蹲在小姑娘身边,陪着小姑娘玩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许晓艾对小姑娘说道,“萌萌,下午妈咪带你去幼儿园好不好?从明天起,妈咪要上班了,以后白天你就在幼儿园玩,妈咪下了班再去接你,好不好?” “……不……好!” 小姑娘认真地回答道。 看着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模样,许晓艾啼笑皆非。 “可是妈咪不上班,就赚不到钱,我们就会没有房子住,没有牛奶喝……”说到这儿,许晓艾打住了。 这么小就灌输钱财的重要性给小朋友,好像不太好? 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 “萌萌你看,隔壁的小胖,楼上的明明,还是隔壁楼的芳芳,小虎……他们都在幼儿园哦!如果萌萌也去了幼儿园,就能和他们玩上一整天……幼儿园的老师还会讲故事给小朋友听,带着大家一起玩游戏……” 萌萌歪着圆滚滚的大脑袋想了想,有些意动。 “可是,可是……要是萌萌去了幼儿园,嗯嗯的时候没人帮萌萌擦屁屁,还有……萌萌睡觉的时候也不能抱着妈咪了。” 许晓艾笑了。 “擦屁屁……可以学啊,自己的事情本来就要自己做!萌萌睡下午觉的时候虽然不能抱着妈咪一起睡,但晚上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萌萌带着小布熊一起去幼儿园好不好?这样,萌萌睡下午觉的时候就可以陪着小布熊,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能抱着妈咪了?” 萌萌乖巧地点了点头。 妈咪说得很有道理! 可小姑娘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萌萌低下头,嘟着嘴儿继续玩积木。 许晓艾叹了一口气。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转身去了厨房。 这几年来,她一直和萌萌相依为命,吃食嘛……也基本都依着萌萌来。 萌萌肠胃不好,稍微硬一点儿的饭粒和饼干什么的,小家伙都消化不了,最后总会呕吐出来;所以许晓艾只好整点儿熬得烂烂的米粥,或者煮得软软的面条什么的。 午饭是面条。 和萌萌一起吃完面条,两人睡了个午觉,许晓艾牵着萌萌的手去了小区门口的幼儿园。 交了费用,又和老师说好了明天一早送萌萌过来上学以后,许晓艾本来准备带着萌萌去街市买点菜就回去的,但是许晓辉打电话过来说马上到。 一大一小索性就在小区门口一边玩一边等。 想着弟弟也难得过来一趟,许晓艾决定不买菜了,去外面吃饭。 许晓辉果然气喘吁吁地过来了,肩膀上还扛着个硕大的纸箱。 萌萌一看到舅舅扛着的纸箱上印着的玩具电瓶车的图案,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许晓辉也是个来事儿的。 他索性就在小区门口把纸箱拆开了,玩具车组装好了之后又上了电瓶,再把小萌萌放到了车子里,让小姑娘自己开车玩。 周围的小孩子艳羡着过来摸萌萌的车。 而许晓艾姐弟俩就坐在小区门口听花基上,看着小家伙玩。 看着萌萌快活的样子,许晓艾心里高兴,却又有些心疼钱,便埋怨弟弟道,“你又给她乱买东西……不是我说,这玩意儿也就是好看,玩玩就坏了……喏,上回你给她买的积木,只玩了三五天就丢了一半,后来再买一套,再丢一半……得,两套变一套,也正好。” 许晓辉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已经答应了萌萌嘛!言而有信言而有信。” 许晓艾忍不住笑了起来。 “实习的事儿怎么样了?” 许晓辉犹豫了一会儿。 “姐,这次来,我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事儿的……” 说着,许晓辉的声音越压越低,“我,我想读研。” “读研?” 许晓艾的眼神亮晶晶的。 “这是好事啊!” 许晓艾很快就明白了弟弟的言外之意,“那……得花多少钱?” 许晓辉满脸通红。 “……要是考上了,连学费带生活费,估计,估计要五六万左右……” 许晓艾看了弟弟一眼。 他说五六万,那缺口肯定在七八万以上,甚至更多。 但许晓艾也没钱。 这些年为了抚养萌萌,她甚至都没办法好好找份工作,只能在附近打打零工什么的。 想了想,许晓艾说道,“有说什么时候要交钱吗?我找了一份工作,等我正儿八经的上了班,就能挣到钱了。” “还早,还得看能不能考上……” 说着,许晓辉有些惊喜,“姐,你找到工作了?” 许晓艾抿嘴笑笑,“是个什么信托理财公司,黄钰介绍的,前天我去看了一下,她们公司挺正规的……我听黄钰说,要是业绩好还会有提成。正好萌萌也到了可以上幼儿园的年纪,我也想博一把,没准儿我的业绩很好呢……” 许晓辉为姐姐感到由衷的高兴。 姐弟俩聊了一会儿的天,许晓辉又问,“姐,二姐最近有跟你联系吗?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不上微信了,就算偶尔上一下,我跟她说话呢……她半天也不回一句。” 说起薜情,许晓艾脸上的笑容更甚,眼神也变得极温柔。 “她谈恋爱了,对方是澳大利亚人,比她大一岁。我看过那个男孩子的照片,又高大又帅气。” 许晓辉一愣,随即笑了,“真的?太好了!她也总算是……” 许晓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许晓辉自知失言,低下了头。 第6章 许晓艾早早起来,把呵欠连天的小萌萌打理好了之后,急匆匆地把小姑娘给送到幼儿园去了。 接着,她火急火燎地搭了公交车,再转地铁,去了汉兴信托理财公司。 黄钰已经等在这里了。 许晓艾之前已经过来汉兴公司,对这间豪华装修的现代化公司,她有种莫名的敬畏。 黄钰领着许晓艾去办了入职手续。 入职手续办好以后,她又陪着许晓艾去领了工作牌,陪着她去后勤那里领了一堆办公用具,然后用个整理箱装着,最后陪着她去了培训部。 “试用期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你都呆在培训部……前一个月是纯培训,你好好上班听讲就是了,第二个月和第三个月要看绩效,达到营销目的才可以留在公司上班……试用期工资一千八,包午餐,交社保……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在业务一部。”黄钰耐心地说道。 许晓艾真诚地对黄钰说了声“谢谢”。 黄钰是许晓艾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们是初中同学。 三年前许晓艾和陆智俊离婚之后,就从a市搬到了c市,而一次偶遇,她居然遇到了黄钰! 黄钰听说许晓艾离了婚还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得也挺艰难的,几次接触下来,索性介绍许晓艾到自己上班的汉兴公司来。 黄钰在汉兴公司已经工作了好几年,属于高级业务员了,因为她的关系,培训中心的人对许晓艾也挺和气的。 只是,和许晓艾一起进公司的新人们看着培训室里的小黑板上写着的那些目标,大家都议论纷纷的,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 上了几天的培训课程以后,许晓艾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家p2p公司嘛! 比如说,有人缺钱,就把他名下的房子抵押给p2p公司,p2p公司派第三方鉴证机构验资以后,会贷一笔款项给放贷人,并与放贷人约定还款期限和还款利息;同时,p2p公司再把这个消息通过网络和平台发给投资人,让投资人择机选择项目来投资…… 等到期之后,p2p公司把投资人的钱款连同利息一起还给投资人,再与放贷人结清贷款与利息。也就是说,汉兴公司赚钱的途径,一是靠正常途径的利息差价与滚动,二是靠坏帐中放贷人还不了款的抵押品。 而许晓艾和一众新人的任务,就是拉投资。 培训室里有块黑板,上面写着目标…… 见习业务——连续三个月,每月拉到十万投资以上,提成百分之二。 业务——连续六个月,每月拉到二十万投资以上,提成百分之三。 高级业务——连续六个月,每月拉到五十万投资以上,提成百分之四。 和其他焦虑不安的新人们相比,许晓艾显得很淡然。 她在c市一无亲朋二无好友,除了黄钰之外,也就只认识几个邻居罢了……她当然不可能有每个月都拉到十万投资的可能性。 所以她该吃吃,该喝喝…… 反正在三个月的试用期内,汉兴公司会提供免费,美味又营养的午餐给她,还每个月发一千八的工资,已经让许晓艾觉得很美好。 大不了试用期一满,她被炒鱿鱼的话,再重新找份工作好了。 在上班期间,黄钰常常跑来找许晓艾聊天。 有时候许晓艾会想,黄钰她上班时间不忙吗? 慢慢的,她捕风捉影地从其他同事们的片言只语中猜测出,黄钰可能跟公司老总保持着不正当关系。 许晓艾不为所动。 之前她和黄钰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怎么样。 渐渐的,和她同一期进公司的新人们也慢慢疏远了她。 许晓艾开始每□□九晚五的上班,萌萌也逐渐习惯了幼儿园的生活。 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到了月底。 许晓艾拿到了两千一百块钱的工资,笑得合不拢嘴。 除了一千八的工资,她还拿到了一百块全勤,二百交通补助。 可回到家以后,先把房租水电煤气缴了,再买了米面油纸巾卫生巾,又给萌萌续了幼儿园的学费…… 许晓艾笑不出来了。 这两千一百块…… 不够花啊! 许晓艾去隔壁的张阿姨家领了些串珠子的活计回来做。 她本来想向这些老邻居推荐一下汉兴公司的投资计划的。 可犹豫再三,她还是没能开口。 周末,许晓辉从a市赶了过来,和姐姐萌萌一起过周末。 傍晚时分,三人刚吃过晚饭,黄钰打电话过来,叫许晓艾出来玩。 许晓艾有点不想去。 出去玩就意昧着要花钱。 但黄钰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说起话来也是含糊不清的,听起来好像喝了不少酒。 许晓艾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萌萌托付给许晓辉,出门了。 黄钰说的地方,是一家夜总会。 许晓艾站在这家灯火辉煌的夜总会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 径直走到了黄钰所说的包间,许晓艾推开了门。 包间里的灯光很暗。 黄钰不在。 一股异常的视线锁住了许晓艾。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包间里的空调太厉害了,她居然觉得浑身发冷。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许晓艾连忙抬起头看了看包间门上,见确实刻着“山薇”二字。 她又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面容冷峻,眯着眼睛盯着她。 “那个……请问,黄钰,黄钰不在吗?”许晓艾犹豫了一下,不自在地问道。 男人没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黄钰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晓艾!” 黄钰拉住了许晓艾的手。 “晓艾,过来坐,我们唱歌!”黄钰对她说道。 许晓艾稳稳当当地站着。 她看着黄钰,用不大不小地声音说道,“黄钰,我得回家管孩子……” 黄钰一愣。 “那你陪我一下下,呆会儿我跟你一起走。”她低声对许晓艾说道。 许晓艾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黑衣男人,还有跟黄钰一起走进来的微胖男人。 她点了点头。 许晓艾看了看手机。 晚上九点半。 黄钰点了几首歌,让许晓艾唱。 许晓艾摇了摇头,黄钰只好自己唱。 微胖男人和黑衣男人坐在一边,不时地交谈了几句。 又过了一会儿,微胖男人让黄钰出去点酒。 许晓艾想跟着一起去。 微胖男人阻止了她,自己跟在黄钰身后出去了。 看着黄钰和微胖男人的互动…… 许晓艾猜测这个微胖男人会不会就是汉光的老总王修远。 但她人微言轻,平时只能在培训中心呆着,根本就没机会去汉光的业务部;说起来,大约黄钰是她见过的,汉光职位最高的人了。 可眼下这个场合,许晓艾也不知道到底是黄钰的朋友圈还是工作圈。 既然胖子有可能就是她的老板,他没让她跟着黄钰去,许晓艾也没有十分反对。 包间里,就只剩下了许晓艾和黑衣男人两个。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黑衣男人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许晓艾如坐针毡。 这时,她突然听到男人低声说道,“过夜,三千?” 许晓艾瞪大了眼睛。 她转过头,盯着黑衣男人。 男人终于看到了她的正面。 凭心而论,这女人确实长得不错,而且皮肤白得几近透明。也正因为她的肌肤雪白细腻而又完美无瑕,男人轻易看到了她耳垂处的细微红痣。 男人一笑,眼神愈发地犀利起来。 “一万?” 许晓艾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顶上冲! “神经病!” 她怒骂了一声,“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气冲冲地朝外头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遇到了和胖子一起有说有笑的黄钰,黄钰手里还拿着一瓶开了盖的酒。 “十万。”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淡淡地说道。 许晓艾忍无可忍,直接就拎过了黄钰手里的酒瓶子,然后朝着黑衣男人走了过去。 她将酒瓶里的酒浇了那男人一头一脸一身……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石化状态。 黄钰呆呆地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声,“……晓艾?” 许晓艾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钰愣了半天,追了出去。 ** “那个女的……” 黑衣男人斟酌了一下,问王修远道,“那个良家妇女,是谁?” 王修远失笑。 “良家妇女?现在还有良家妇女?四少……你可真逗!现在的女人……只有能上的,和不能上的……不能上的那些,其实也就是钱的问题罢了……刚才那个良家妇女啊,是公司新来的员工,要是四少喜欢,那就玩玩呗。” 黑衣男人眯了眯眼。 “嗯,玩玩。” 第7章 许晓艾跑出了夜总会。 黄钰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追,“晓艾!晓艾……你等我一下!” 许晓艾恍若不闻。 她愈走愈急,愈走愈远,黄钰却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沿着街道一路从夜总会走到了人民广场的公交站。 许晓艾转过头,看着气喘吁吁的黄钰。 “我在这儿搭公交车,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许晓艾说道。 黄钰穿着高跟鞋跟着她跑了几里路,酒也醒了大半,脚也疼得要死,干脆把高跟鞋脱了下来,赤脚站在地上。 “我不想回去!我想静静!”黄钰说道。 “静静!静静……你在哪儿?有人想你!!!” 黄钰发起了酒疯。 许晓艾看了她一眼,没理她。 黄钰赤着脚,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围着许晓艾兜圈子。 “哎,你没听她们说吗?”黄钰问她。 许晓艾踮着脚看了看远处。 已经十点半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末班车。 “……她们说,我是王修远的情妇,就因为我是王修远的情妇,所以我才能坐上高级业务的位子……哈哈,我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一个月也有几万块的收入……” 说着,黄钰直勾勾地看着许晓艾,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问,我和王修远是什么关系?” 许晓艾看了黄钰一眼,老老实实地问,“你和王修远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情妇。” 许晓艾“哦”了一声,又朝着远处张望着。 要是没有末班车了,打车回去可要花上近一百呢。 “怎么样,对我刮目相看了吧?”黄钰洋洋得意地说道。 许晓艾看了黄钰一眼。 “你自己选择的路,又没有人逼你,你喜欢就好。” 黄钰一滞。 “我当然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二十好几了……长得也一般,有个有钱男人愿意养着我,宠着我,我为什么要跟男人和钱过不去?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黄钰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呜呜呜……没人逼我,谁敢逼我?是我自己,是我自己非要呆在他身边的……你不知道,我十八岁就跟了他,从他没结婚,到他结婚……哈哈哈,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老婆怀孕,再到现在……他的女人满天飞!哈哈哈,哈哈……” 看着貌似疯颠的黄钰,许晓艾眉头轻蹙。 她想起了自己那段痛苦又失败的婚姻。 黄钰拎着鞋子,像个疯子一样围着许晓艾又唱又跳。 许晓艾始终静静地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钰围着许晓艾转圈,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停了下来。 “哎,要说,你和那个渣男……离婚也已经三年了,怎么就没想着再找一个?因为萌萌吗?可是陆智俊的经济条件比起你来……好太多了,就是冲着经济基础和教育环境来说,你也该让萌萌回到陆智俊身边去……再凭着你,也还算年轻,又漂亮,皮肤还水灵灵的……再找个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萌萌是我的孩子,跟陆智俊无关。”许晓艾说道。 黄钰看着她,说道,“……可你带着孩子,确实不好找下家。” 许晓艾笑了笑。 “找男人干什么?” 黄钰挑了挑眉,嘟嚷了起来,“找男人干什么!!!瞧瞧……你说找男人还能干什么!不外乎……冷的时候他就是被子,饿的时候他就是饭……你想花钱了,他就是那□□……” 许晓艾嗤笑了一声,“你说得对,男人也是这样想的。” 黄钰一愣。 许晓艾补充道,“而且你只是他衣柜中的一件衣服,饭桌上的一碗饭,除了你,他完全还有别的选择……而且每件衣服每道菜,都比你强。所以?” 醉了酒的黄钰傻乎乎地问,“……所以?” “所以找男人干嘛?特意请个大爷回来,把自己当成他的老妈子?没日没夜地侍候他?”许晓艾说道。 黄钰哈哈大笑,“难得你这么有感悟……先前你和陆智俊离婚,是因为他有了三儿吧?那你还替陆智俊带孩子?岂不是白白让他和三儿逍遥快活!” 许晓艾陷入了沉默。 这时,末班车缓缓驶进车站。 许晓艾掏出零钱,对黄钰说了声,“快回去吧,不会有人来接你的。” 黄钰赤足踩在水泥地上,呆愣愣地看着她。 许晓艾上了车。 公交车缓缓离站。 黄钰目送着公交车渐渐远去。 她突然哭了起来。 是啊! 不会有人来接她的。 黄钰在少女时期就跟了王修远,一直到现在。她眼睁睁地看着王修远结婚,生子……再眼睁睁地看着王修远睡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可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王修远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她到底在图什么?! 黄钰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没理会,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大哭了一场。 手机响个不停。 看了看手机号码,黄钰冷笑了一声,滑下了接听键。 电话是王修远打来的。 “操!” 黄钰听了半天,突然骂了一声,直接摔掉了电话。 ** 第二天,许晓艾如常去上班。 黄钰破天荒地没来找她。 又过了一天,黄钰仍然没有出现。 许晓艾有点担心了。 这天晚上,许晓艾和萌萌吃过晚饭以后,就打了个电话给黄钰。 黄钰很快就接了。 可电话一接通,许晓艾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黄钰在电话那头笑道,“怎么?我发奋图强努力工作了,你还不习惯了?” 许晓艾:…… 黄钰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我在外地谈点生意,过几天回去。” 许晓艾放下了心。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许晓艾瞎猫遇到死耗子似的,顶替前台轮值的时候,有两个中年人进来公司询问,然后……她接了两个大单,引进投资共计二十几万。 还没到月底,人事就来找她签正式合同了。 说不惊喜是不可能的。 汉光的正式业务员,合同一签就是一年,而且保底工资五千,午餐交通和全勤的补助是实习生的几倍,保险福利就更不用说了…… 许晓艾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这合同一签就要签一年,也就是说,即使自己在接下来的一年当中,一项投资都没有引进,但汉光在一年之内都不会解雇自己……工资加福利,一月下来能有六千。周末的时候她再去打打零工,晚上回家串串珠子什么的,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应该也能攒下四五万……那晓辉的读研学费也就差不多了。 这么一想,许晓艾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合同。 下午,许晓艾去后勤部领了正式的员工卡,去了业务部。 黄钰出差还没回来,许晓艾就被分到了业务三组。 三组的组长叫郑娜芳,是个御姐型的成熟艳丽女子,为人很厉害。 许晓艾一到,郑娜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把许晓艾数落了一顿……她从许晓艾的发型说起,再说到衣服裤子和鞋子……一直从三点骂到了五点半下班。 老实讲,刚开始的时候,许晓艾还是有些震惊的。 她没想到连衣服鞋子也能跟工作有关——据说汉光的业务员都是靠电脑和电话来联系客户的,所以许晓艾觉得,虽然她身上穿的衣服裤子并不是名牌的,那又怎么样?电脑电话那头的客户能看见吗? 一想到合同上写明了她一个月工资才五千,如果真像郑娜芳说的那样,浑身上下都要裹了名牌的话……难怪这些业务员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死命地拉投资赚提成。 再想想自己的条件…… 许晓艾决定还是继续穿三十九一件的白衬衣吧。 第二天,当郑娜芳看到许晓艾又穿着半旧的白衬衣去公司的时候,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许晓艾在业务三组呆了三天,就被郑娜芳逮着骂了三天。 最后人事看不过眼了,把许晓艾叫去谈话,“……郑组长的脾气就是这样了,要是你不想听她罗嗦,最好还是听她的。毕竟在公司里还是要注重个人气质和修养,你穿得漂亮大方点,对你自己,对公司都有好处。” “我没钱。”许晓艾老老实实地说。 人事一噎。 “这样吧!你先暂时调离三组,等黄组长(黄钰)出差回来,再调你去一组吧……这几天你也别再呆在三组了,正好咱们的名誉董事长这几天在咱们这边视察工作,你去他办公室里打打杂吧。” 打杂? 太好了。 许晓艾欣然应允。 想了想,她又问道,“名誉董事长……我不会外语,他是外国人吗?” 人事扶了扶眼镜,说道,“周董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他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不过,平时他不怎么来我们c市,所以公司没有为他配备秘书和助理。你只要每天保持他办公室里的清洁卫生就好……有时他让你倒倒茶水什么的,你照办就行了。” 许晓艾舒了一口气。 第8章 过了一天,许晓艾去了汉光大厦的十八楼。 一出电梯,她就看到一个烫着大波浪头,穿着超短裙的大长腿的美女坐在前台。美女红唇烈焰,十指丹蔻,正悠悠闲闲地翻着一本杂志。 许晓艾上前,“……你好,人事部刘小姐让我上来打杂。” 美女斜睨了许晓艾一眼,“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人事部昨天确实跟她说了一下,说今天会安排一个助理上来。 没想到这人还挺老实的,张口就说她是来打杂的。 “进去吧,沿着球场边走,走到尽头以后,左转再左转,你的办公室就在那儿。”美女轻启樱唇,慢悠悠地说道。 球场? 乒乓球场吗?为什么办公室里会有球场? 但美女已经低下头继续看杂志了,显然是不愿意再搭理许晓艾了。 许晓艾只好张望了一下,看到斜对面有个玻璃门,便推门而入。 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 许晓艾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这…… 这还真有个球场啊! 高尔夫球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毕竟这里是十八层的大厦高空,怎么会……怎么会有延绵不绝的茵绿舒缓山坡,甚至还有两棵安静的椰子树,一汪浅浅的幽静潭水? 草坪的中间,还散落着一些高尔夫球和球洞,杆子什么的。 许晓艾张望了一下,发现球场的远处确实有个出入口。 她小心翼翼地踩了踩草坪的边缘。 芳草萋萋,柔软而富有弹力。 许晓艾吐了吐舌头,沿着草坪的边沿朝着出入口走去。 十八层是汉光大厦的顶层,球场应该是由天台改造而成的,许晓艾注意到,高空中拦着挡球的网,而球网上似乎还绑着led灯。 这个周董还真是……有钱又浪漫。 白天打高尔夫,晚上开了led灯,就是满天星子了。 许晓艾走了足足半小时才走到出入口。 顺着走廊左转再左转,眼前再一次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是欧洲宫殿式的设计。 许晓艾站在这里,有些懵。 这里…… 这里是办公室吗? 但是根本就像酒店大堂啊! 许晓艾傻乎乎地四处打量着,慢慢往里走。 她突然听到了一些动静。 一个男人突然从旁边走了出来,背对着她朝前方走去。 许晓艾“啊”了一声。 男人一滞,回过头看着她。 许晓艾先是目瞪口呆,继而面红耳赤。 那个男人…… 居然几近赤|裸! 他身材极高壮,肩膀宽厚,胸大肌极突出,两条手臂目测比许晓艾的大腿还粗!而且他的肤色极均匀,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他全身上下就只穿了一条黑色的窄小内裤,裆部还是鼓鼓囊囊的! 此刻他手里还端着个盘子,盘子里盛满了食物。 男人看了她一眼,端着盘子走了。 许晓艾被吓得一颗心肝儿怦怦直跳。 可她又有些疑虑。 这个男的…… 许晓艾咬住了嘴唇。 这个男的,有点像上次跟黄钰王修远一起唱歌喝酒的男人。 她脸色有些发白。 可转念一想…… 要说那个男的看上了自己……也不能吧!门口不还坐着个身材火辣,烈焰红唇的美女?自己跟那个美女比起来简直就是地上的泥,就算眼前的这个男的就是那天晚上的黑衣男,也不一定就惦记上自己了…… “傻站着干什么?” 许晓艾一惊。 男人站在门口,不悦地朝她说道。 她注意到,他已经穿了件黑色的丝质浴袍。 只是,薄透的黑色浴袍笼在他的身上,却依旧能显出他强壮的身材,宽阔硬朗的胸大肌和……两点十分突兀的凸起。 许晓艾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周董,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把盘子洗了,收好。做一下厨房的卫生,再给我冲杯咖啡,黑咖啡。”男人简洁地交代道。 许晓艾看了看他身后的屋子。 大理石的地板,光洁得可以照出影子来。 在宽敞亮堂的房间里,当中放着一张超级宽大的四柱欧式大床,垂着轻透的薄纱,而豪华大床上一片凌乱,地下还散乱着衣物什么的。 她不敢多看,拿起摆放在桌上的盘子,匆匆走了出去。 可是…… 厨房在哪儿? 许晓艾犹豫了一下,拿着空盘子朝刚才男人初出现的地方走去。 走到那儿了,她果然发现有个角落,走进去一看…… 正是厨房。 许晓艾松了一口气。 这个厨房也大得不可思议啊! 她拿着空盘子走到了洗水池旁边,两下三下就洗好了碗。 刚才那男的说,还要帮他冲杯咖啡? 许晓艾翻找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速溶咖啡在哪,而且厨房里空荡荡的,也没看到咖啡机。 一转头,她猛地看到穿着丝质黑浴袍的男人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 许晓艾被吓了一跳! “周董……” “对不起,我,我没找到咖啡,咖啡……”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突然伸手袭向她的胸部…… “啊!” 许晓艾一惊。 可他的手险险擦过她丰盈的胸部,拉开了她身后的一个橱柜门。 橱柜一拉开,小巧精致的咖啡机顿时展现在许晓艾的面前。 许晓艾刚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沐浴露浅浅香气,以及……混着淡淡烟草味道的口气。 许晓艾再一次面红耳赤。 男人当着许晓艾的面,开始操作起了咖啡机。 而许晓艾始终被卡在咖啡机和男人之间。 男人强壮的手臂与许晓艾丰满的胸部始终只隔着几厘米的距离。 许晓艾无数次想退到男人身后,可男人厚实的躯体却一直堵得她无法动弹。 被男人的躯体困在小小的逼仄空间里,口鼻之间尽是男人成熟又带着点侵略的陌生气息…… 许晓艾很是局促不安。 男人操作好了机器之后,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等着。 许晓艾忍不住说道,“周董……” “你头顶上方,左边第三个橱柜里,有咖啡杯。记着……从第一个杯子用起,一天一个,我用过的杯子洗干净消完毒以后,放到第四个橱柜里去,嗯?” 男人用鼻音喷出的那声“嗯”低沉而又富含磁性,似乎还带着些别样的温柔。 许晓艾又红了脸。 “嗯。”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他站在她身边一动也不动的。 许晓艾心想,他为什么还不走?他走了她也就自在了。 可他为什么还不走? 她越是这么想,男人还就真的站在她身边不走了…… 许晓艾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我不是叫你拿杯子,杯子呢?” 许晓艾一愣,抬头看向橱柜。 她转过身,背对着男人,总算觉得一颗心不再疯狂地跳动了。 可是…… 默数到头顶上方的第三个橱柜时,许晓艾犯了傻。 她伸长了手臂…… 够不着? 男人轻笑了一声。 一只强壮修长的手臂自她身后探向她的面前。 他举高了手臂,所以丝质的黑色浴袍向下滑去,她能看到他手臂上结成硬块的肌肉纹理和小麦色的肌肤…… 男人帮她拉开了橱柜的门。 但也因为他的姿势,许晓艾明白,他几乎已经将她搂在了怀中。 她紧紧地攥起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第一个杯子。” 男人继续提醒她。 许晓艾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她踮着脚尖,身体前倾,取下了橱柜中放在搁架上的第一只杯子。 可当她的身体恢复平衡时…… 她感到自己的臀部似乎触到了一块热热,硬硬,又棱角分明的东西。 那东西还顺着她的动作,自上而下地滑过她翘挺的臀部…… 许晓艾一僵。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也不动了。 两人以这种奇异的姿势静默了几秒钟…… “咖啡。” 男人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许晓艾如梦初醒! 她连忙将杯子放到了咖啡机的壶口处。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蠢货。” 男人突然低骂了一声。 许晓艾一滞。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挺熟悉的……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再一次从她身后探出了手臂,越过她饱满浑圆的胸脯,按了一下咖啡机出口旁边的开关键。 黑色的咖啡浆滴滴答答地滴进了杯中。 男人转身离去。 许晓艾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因他的离开而松了一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上方第三个橱柜里,林林总总的放着数十个咖啡杯,每一只杯子的模样和造型都不一样,但能从陶瓷的胎质和花纹,以有及型看出,这些杯子都挺精美的,应该价值不菲。 许晓艾找了个盘子,把咖啡杯放在盘子上,端了出去。 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犹豫了几秒钟,许晓艾端着咖啡去了刚才的房间里。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站在房间里,正在系裤子。 此时许晓艾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男的,就是汉光公司的周董,也就是那天晚上跟黄钰王修远一起唱歌喝酒的人…… 也正是他,把她当成三千过夜的女人。 许晓艾心情复杂。 她倒也想像那些很有骨气的人一样,把手里的咖啡泼了眼前这人渣一头一脸,然后说声我不做这份工作了,再潇洒地扬长而去…… 但她还是有点儿舍不得这份一个月五千的工作。 男人穿好了裤子,又开始系衬衣上的扣子。 “以后把咖啡放在桌上就好,等我走了以后,把房间收拾干净……我用过的床单被套枕头全部都要换,要洗的衣服直接收到卫生间里的脏里篮里就好……” 说着,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许晓艾傻愣愣地看着他。 其实他长得真的很帅…… “我不是叫你把咖啡放在桌上?” 男人不悦地挑起了轩眉。 许晓艾如梦初醒。 她赶紧把咖啡放在了桌子上,低头离开了。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隐忍怒意。 将杯中香醇浓厚的黑色液体一饮而尽,男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无处可去的许晓艾手足无措地站在大厅里,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殿之外……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许晓艾重新走进了他的房间,去给他收拾屋子。 她注意到,这个房间真是超级大,装潢十分豪华大气,家具是典型繁复的欧式风,全是白色系的;但房间里所有的布艺装饰……比如说床单被套枕头窗帘等,甚至包括地毯,全部都是深深浅浅的灰色,白色或者黑色。 乍一看,这样的颜色搭配组合挺淡雅大方的。 但又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许晓艾弯着腰把他脱在地上的黑色浴袍捡了起来。 一样东西从浴袍里掉了出来。 她好奇的捡起来一看…… 那是一条窄窄小小的男式内裤,本来布料就挺少的,还湿了一大块,并且散发出特有的气味…… 许晓艾的脸都绿了! 她直接就把那东西给扔了。 许晓艾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恨不得那人就站她面前好了,她把这东西糊他一脸! 不过气愤归气愤,最后她还是用那件黑色浴袍隔着,拈起了那条内裤,一块儿扔洗手间里了…… 相比之下,她觉得还是去楼下听郑娜芳骂人比较好。 第9章 人事拒绝了许晓艾的请求。 因为郑娜芳手下已经有了新的业务员,而业务一组所有的人全部都被黄钰带走了,二组组长已经跟人事明确说过不要许晓艾…… 所以许晓艾没得选。 提心吊胆地在十八楼呆了几天以后,许晓艾竟然也习惯了。 周董其实是早出晚归的。 也就是在她上来的第一天里,遇到过他衣衫不整的模样,但后来……其实她也没再和他打过照面。 而许晓艾的工作其实也就是每天早上一来就先给他磨一杯咖啡,然后就躲到一旁的小房间里,等他出门之后再替他收拾一下房间和厨房什么的。 后来她和前台美女李蕊熟悉了以后,李蕊告诉她,周董有洁癖,除了方晓艾和为周董洗衣服做卫生的阿姨之外,没有人被允许进入周董的房间。 许晓艾有些震惊! 周董有洁癖? 没看出来啊,他房间里乱七八糟的…… 再说了,不被允许进入他的房间,和洁癖又有什么关系? 李蕊说她也不知道,但是周董的随从都是这么说的。 周董还有随从? 许晓艾看了看周围。 李蕊显然不打算解释,所以许晓艾也不好追问。 然后两个女人又聊起了彼此。 看不出来李蕊年纪轻轻的,已经在国外念了十几年书…… 许晓艾再一次震惊了。 毕竟在她的想像中,像李蕊这样又漂亮又性感,学历又高的年轻女孩,至少也该当个高管吧?现在当个前台天天守门,不是浪费了么。 但这也是李蕊的选择。 而当李蕊知道许晓艾是初中毕业,而且还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挣扎求生的时候,李蕊也有些动容。 许晓艾本以为,像李蕊这样既是海归又是白富美的年轻女孩,肯定看不上自己。但事实却是……从那以后,李蕊对许晓艾的态度反而还更亲近了。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许晓艾都准备走了,李蕊突然叫住了她。 “晓艾,今晚上有个饭局,你替我去一趟好不好?” 许晓艾莫明其妙地看着李蕊。 “有人请周董吃饭,但前两天我吃多了水煮鱼,伤了肠胃……要是晚上再喝酒的话,我怕我顶不住……”李蕊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个许晓艾倒是知道的。 这两天李蕊确实肠胃不舒服,不停地跑厕所。 可是…… 挡酒? “我家里还有孩子呢!”她为难地说道。 李蕊咬了咬嘴唇。 也是。 毕竟许晓艾是单亲妈妈。 “那算了,还是我上吧。”李蕊拉开了抽屉,翻出了几个瓶子,倒了一把药出来吃了。 许晓艾说道,“你也别硬撑着……周董身边这么多人,难道就缺你一个女的?让他们去喝啊。” 李蕊苦笑了两声,挥挥手让许晓艾走。 许晓艾回去接女儿萌萌去了。 夜里八点半。 许晓艾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想也不想地就挂掉了。 那个号码坚定不移地一直拨着她的手机…… 许晓艾有些不耐烦了。 她刚滑下接通键,话筒里就传来了男人低沉又隐含怒意的声音。 “……限你五分钟之内出门!” 许晓艾火了! “你他妈谁啊?诈骗电话还……” 对方已经收了线。 这时,许晓艾突然意识到,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好熟悉! 许晓艾脸色一白。 手机又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这回是李蕊打过来的。 许晓艾立刻接通了。 话筒里传来了李蕊的疲倦又虚弱的声音。 “晓艾,我真不行……刚喝了两杯胃就疼得不行,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抱歉,请你马上过来救场子啊!周董的助理五分钟以后会在你住的小区门口等你……拜托了。” 许晓艾呆了半晌。 五分钟!!! 她低下头看了看已经洗过澡,换上了可爱的小熊睡衣,等着自己正准备睡觉的萌萌。 许晓艾深呼吸一口气。 “萌萌,今天晚上我们去隔壁的张奶奶家睡觉好不好?” 敏感的萌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要不要!萌萌要和妈咪在一起!” 手机又响了起来。 许晓艾一接通…… “许小姐,我是周董的助理,现在已经在小区门口了,汽车尾号16。” 许晓艾一个头两个大。 她是真不想去。 想了又想,她照着最先的那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秒通。 “周董,我,我家里有事……” 对方没说话。 也不知怎么回事,许晓艾的一颗心怦怦乱跳了起来。 “我有个女儿,我……我是单亲妈妈,如果晚上我离开……我女儿就没人照顾了……” 电话那头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了一会儿,许晓艾先是扛不住压力了,低声说道,“如果公司一定要我去的话……我,我只能带着孩子一起去了,您,您介意么?” “嗯。” 对方收了线。 许晓艾一个头两个大。 他嗯什么啊!这声嗯……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那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想了半天,许晓艾决定还是抱着萌萌去小区门口看一看。 如果那辆车在,那周董的意思肯定就是还是让她去;如果那辆车不在,那就肯定是不需要她去了…… 这么一想,许晓艾一边换衣服一边跟萌萌交代了几句。 萌萌的要求很简单——和妈妈在一起就好。 所以小姑娘没啥意见,只是要求带上自己的小布熊和小布书。 几分钟以后,许晓艾抱着萌萌去了小区门口,果然看到了一辆尾号16的汽车。 她心头犹如系上了一块巨石。 车里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年青人,见了她,点点头,示意她上车。 许晓艾只得硬着头皮抱着萌萌上了车。 车子径直开到了僻静处,又走了一段杳无人烟的山路以后,一座园林隐隐出现在夜色之中。 近了。 趁着汽车的头灯,许晓艾依稀看到“雅拂山庄”四个字一闪而过。 车子停在了庭院中的喷水池旁。 许晓艾注意到,至少有七八部豪车已经停在了这里。 她看了看那几辆豪华轿车,又看了看豪车的车牌,抱着萌萌跟着助理朝山庄主楼的三楼走去。 来到了陌生的环境,萌萌也感受到了妈妈的紧张,更加紧紧地搂住了许晓艾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下地…… 许晓艾看着一身黑衣黑裤,面无表情的周董,同样一脸的紧张。 “把孩子放下,去那边换件衣服,隔壁有个姓金的女人,你把她放倒就行。”男人淡淡地说道。 许晓艾只得柔声哄道,“萌萌乖,萌萌在这里等妈咪,妈咪去一下下就回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 小姑娘死活不肯,还趴在许晓艾的怀里,偷偷地看着周董。 “艾姐,更衣室在这边。” 年轻的男助理拎了个箱子过来,为许晓艾引路。 许晓艾只得抱着萌萌跟着助理走了。 进了更衣室,她打开了助理交给她的箱子,发现里面是套纯黑色的晚礼服。 许晓艾瞪大了眼睛。 露肩露脐? 但她穿的文胸可是有带的…… 她突然抚了抚额头。 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想起这样的问题? “妈咪,这是什么?”萌萌好奇地问道。 更衣室里只有母女俩,萌萌放松了下来,也跟着许晓艾一起翻箱子。 许晓艾看着小姑娘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一翻了出来…… 文胸?头饰?还有化妆品,香水瓶什么的。 “萌萌!好了,萌萌看戏法哦,妈咪现在要变身了!变成芭比娃娃好不好?”许晓艾一边说,一边开始换起了衣服。 萌萌抱着小布熊,踩着内八字脚,好奇地看着妈妈。 真他妈见鬼了! 这条露肩露脐黑色晚礼服的长裙和无带文胸的尺寸竟然如此贴合许晓艾的身材…… 但许晓艾不敢骂出口,还要安抚女儿的情绪,“萌萌,你看,妈咪变身得好不好看?” 小姑娘歪着大脑袋,拼命地摇头,“不行不行,妈咪穿太少了,会着凉的,啊嚏啊嚏……妈咪病了要吃药药,打针,痛痛……不要不要!” 听着女儿体心又稚气的话,许晓艾不由得莞尔一笑。 换好衣服,又戴好了首饰盒里的项链和手链,许晓艾看到了那个亮闪闪的头饰。 但事实上,她不怎么会打理发型,所以就随便绑了个高高的马尾,再把那个亮闪闪的头饰胡乱往头顶上一戳…… 接下来,她拿出了箱子里的那盒化妆品。 许晓艾用三分钟的时间画好了妆。 看着妈咪的倾盆血口,急得萌萌在一旁拼命地踩着内八字脚。 “妈咪妈咪!妈咪为什么要变身成白雪皇后的后妈!不要不要!萌萌要巴拉拉小魔仙!” 助理已经在外面敲起门来了。 许晓艾无暇顾及,只得对女儿说道,“妈咪变成白雪皇后的后妈,才有力气打怪兽……等妈咪打完怪兽回来,再变巴拉拉小魔仙好不好?” 萌萌实在很不喜欢变身以后的妈咪,但既妈咪要去打怪兽的话…… 那,好吧! 小姑娘乖乖地点了点头。 许晓艾开了门,牵着萌萌的手走了出来。 周董紧紧地盯着她。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可没过一会儿,又松开了。 片刻,他再次攥紧了拳头。 想起三年前的那桩糗事,他就气得想吐血……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化妆手法竟然还跟三年前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过,也多亏了她画成这副鬼样子,不然,仅凭着她耳垂上的细微红痣,他还真不敢认她。 主要是她瘦了好多,原本真实的长相也更白净清丽。 谁会想到一个原本肤白貌美的女人会故意把自己画成那副样子? 但看起来,她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很好。 男人微眯着眼,露出了阴鸷的眼神。 第10章 许晓艾站在房间里交代萌萌。 “萌萌,妈妈不在的时候,你要把一整本布书都看完,然后再把布书上的故事讲给小布熊听……等下妈妈回来了,会问小布熊你有没有跟它讲故事……如果萌萌做不到,明天晚上不可以吃红豆沙,如果小布熊和萌萌玩得很开心,明天妈咪陪你玩跳格子,还吃红豆沙,好不好?” 许晓艾一边讲,萌萌就一边猛点头。 “妈咪,你要多久才能打赢怪兽啊?”小姑娘高高地仰着下巴,软糯糯的问道。 许晓艾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圆脑袋,柔声说道,“你先把布书上的故事看懂了,再跟小熊讲上三遍,小熊听不懂你说的故事,它就无法赐予妈咪力量……要是妈咪能量不够,就没办法打赢怪兽了,只能等你来救援哦!” 萌萌顿觉重任在肩,抿着小嘴用力地点了点头。 “妈咪放心,萌萌费加油哒!” 许晓艾莞尔一笑。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 “周董,麻烦您请人照看一下她……她很乖,不会吵闹。但如果她要上洗手间或者想喝水的话……”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们母女间的互动,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小姐这边请。”男助理审时度势地朝着许晓艾做出了引路的姿势。 许晓艾深呼吸一口气,摸了摸萌萌的头,离开了房间。 萌萌看着妈妈的背影,咬住了嘴唇。 小姑娘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又看了看周董…… 穿着粉红睡衣的萌萌抱着小布熊慢慢挪到了男人的身边,挨在他的椅子脚边坐了下来。 小姑娘一脸的认真。 她把小布熊抱在怀里,把小布书摊在地上,然后用尖尖幼细的小手指着布书上画着的内容,开始呜哩哇啦地说了起来…… 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小女孩。 ** 许晓艾离开了周董所在的房间以后,对男助理说道,“给我一包烟。” 男助理不假思索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给她。 许晓艾站在走廊上,抽出一支烟,让助理点上了。 她深呼吸一口,问道,“那边有几个人?” 男助理答道,“主要是四方,另外两个问题不大,主要是有个姓金的女人,酒量很大……李蕊倒了,恐怕你一进门就得先把李蕊欠下的酒给补上……” “为什么要女人斗酒?要是我输了,会有什么后果?”许晓艾问道。 男助理没有回答。 但想着周董派人去接自己的强硬作派…… 估计要是她斗酒斗输了,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许晓艾得不到答案,只好又问,“待会儿我可以抽烟么?” “可以。”男助理答道。 许晓艾又抽了几口烟,转身朝走廊深处走去。 男助理把许晓艾带到了一间屋子前,很有礼节性地轻轻敲了敲门。 门一打开,许晓艾立刻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和女人们或高亢或嘶哑的喊叫声。 男助理把许晓艾引到了屋子里。 几个打扮妖冶的艳妆女郎聚在一张桌子前,见有人来了,纷纷转过头来看向许晓艾。 许晓艾看了看,发现真正围桌而坐的,是三个艳妆女郎。除此这外,酒保和服务员,包括围观在周围的,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男子。 “金姐,丽姐,秋姐,这是我们艾姐……”助理朝着歪歪斜斜坐在椅子上的几个女人说道。 许晓艾审时度势,朝顶着一头淡绿色爆炸头的女人伸出了手。 “金姐你好,我是小艾,请多关照。” 金姐看着像三四十岁的人了,身材微矮稍胖,眼角厚重的鱼尾纹连烟薰妆都遮不住;可她却是一身杀马特造型……不但头上顶着绿色的爆炸头,手臂上脖子上还有大面积的纹身,鼻子上耳朵上还吊称奇古怪的链饰。 丽姐和秋姐的打扮也是古里古怪的。 看着她们,许晓艾顿时觉得自己的面上的妆容太淡了。 几个女人也打量了许晓艾一眼。 “来,先前你们花姐欠下的酒水……你先还了,咱们再论谁是姐……”金姐指了指堆在桌子一角的四瓶洋酒。 花姐是谁? 李蕊的别名? 许晓艾朝着金姐抿嘴一笑,却朝男助理伸出了手。 男助理也是个机灵的,立刻递了一支烟过来。 许晓艾接了过来,就着男助理打着的火深深地抽了一口,很客气地说道,“麻烦给我一根吸管,哦,瓶盖子也帮我开开……” 男助理彬彬有礼地说了声“是”。 很快,男助理就端了放着吸管的托盘和开瓶器过来。 四瓶奇形怪状的洋酒被一一打开。 许晓艾坐在桌前,从托盘里取过一根吸管,戳进了酒瓶里。 她像喝汽水一样喝了起来。 酒水呛鼻,酸苦,辣喉…… 这第一口酒她差点就没能咽下去。 狠狠心。 许晓艾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她像喝可乐似的,面不改色地将一整瓶酒全部喝完了。 金姐,丽姐与秋姐几人好笑似地看着她。 她们好酒,所以一眼就看出这姑娘根本就不会喝酒。 喝完这一瓶酒,许晓艾已经有些上头了。 她弹了弹指间烟的积灰,深深地抽了一口烟。 头好像有点儿晕…… “妹妹,喝不了就别逞强了……女人不行就叫男人出面,也一样!”金姐笑眯眯地说道。 许晓艾没说话。 她抽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许晓艾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拿起一根吸管戳进了酒瓶里,继续慢吞吞的喝。 金姐等人面上的鄙夷之色更甚。 不会喝酒的人才会像这姑娘一样,鲸吸牛饮的。像她这样的喝法,最是伤身,也最容易醉。 可当她们亲眼看着许晓艾一瓶又一瓶地将那几些积罚的洋酒全喝得一滴也不剩之后,金姐看向许晓艾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保持清醒的,但依着她这种喝法,还能保持头脑清醒眼神清澈,要么就是她天赋异禀,要么就是她够狠,也不知用了什么自残的法子来保持清醒的。 “妹妹,咱们喝酒归喝酒,可也犯不着把命也搭上……” 金姐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关切。 许晓艾微微一笑,淡然地吸了几口烟,说道,“再来?” 金姐打量了许晓艾一番,说道,“……那来吧!” 其实许晓艾已经头晕得很难受了。 但她还是强压着自己。 金姐,丽姐和秋姐几个人坐在那儿玩一个转轮的游戏,许晓艾压根就不会玩,也没管那么多,只要身边的男助理给她倒酒了,她就拿根吸管戳进杯子里,慢慢的喝。 不知不觉的,丽姐和秋姐就趴在了桌子上。 金姐也醉眼迷离。 “妹妹,你,你可以啊……不,蔡姐?你是姓蔡吧?厉害!你厉害!你啊……你够狠!我喜欢你……以后有什么事,跟,跟你金姐说,这个朋友啊,金姐和你,交,交定了!” 说着,金姐也趴在了桌子上。 许晓艾保持着面上的微笑,被她夹在指间的烟微微颤抖。 她又抽了一口烟,转头问男助理,“可以了吗?” 男助理点点头。 “你扶我过去,我,我想看看我女儿。” 男助理过来架住了她。 许晓艾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全凭男助理架住了她,两人才歪歪斜斜地去了之前周董和萌萌呆着的房间里。 萌萌居然像只小奶猫一样,蜷缩在周董的脚边睡着了。 而小姑娘的身上,盖着一件男式的黑色风衣。 许晓艾一看到萌萌就放下了心。 她闭上眼睛,呼吸一下子就变得绵长了起来。 男助理仔细地观察着周董的脸色,又看了看靠在他肩头的许晓艾…… 助理突然惊呼了一声,“许小姐!” 男人抬眼看去。 许晓艾的嘴边溢出了丝丝血迹,鲜红的血衬着她那涂得像鬼一样惨白的脸,让她看上去像死尸一样可怕。 “周董?”男助理有些惊慌。 男人点点头。 助理立刻把许晓艾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召来了医生。 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 可许晓艾怎么也叫不醒…… 最后还是医生和助理两个人一起撬开了许晓艾的嘴,才知道她的舌头已经被她自己给咬得鲜血淋淋的。 助理忍不住看了周董一眼。 男人却只是盯着睡在他脚边的那只乖巧可爱堪比小奶猫的小小女娃。 医生为许晓艾处理了一下舌头上的伤处,又拿出注射器给她打了一针,替她护理好了。 男人淡淡地扫了助理一眼。 惯会察颜观色的助理立刻领着医生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男人和这母女二人。 男人盯着脚边的小女娃看了半天,犹豫了一会儿,弯下腰,笨拙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小姑娘受了惊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顿时一惊。 看着小女娃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男人莫名就有些紧张。他连忙将小女娃高高举起,对准了许晓艾所在的方向。 “妈咪……” 小女娃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两只小短手开始拼命地朝着许晓艾所在的方向扑楞着。 许晓艾沉沉睡着,人事不省。 男人快速走到了沙发边,把小女娃放在了许晓艾的身上。 小姑娘一靠近母亲就收住了悲泣之声。 睡意未消的小小孩子在母亲身上拱了几下,终于在女人的身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体位;接着,小姑娘的头在母亲身上蹭了几下之后,不动了。 许晓艾下意识地拍了拍女孩的肥屁股,母女俩相依相偎。 男人看着这一幕,似有触动。 他呆呆地站在沙发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走到椅子前拾起了那件先前盖在小女孩身上的黑色风衣,又走回沙发前,将风衣轻轻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半晌,男人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关门出去了。 第11章 软糯糯又带着牛奶香气的吻一个又一个地印在许晓艾的面颊上。 “妈咪……妈咪醒过来!呜哩拉卡……小魔仙变身!妈咪?妈咪……你醒一醒好不好……萌萌害怕……呜呜呜,呜呜,你再不醒萌萌要哭了……” 小女孩特有的娇软奶音嗲声嗲声地在许晓艾耳边响起。 许晓艾睁开了眼睛。 还没来得及看清萌萌,小姑娘已经欢呼了起来,“妈咪醒了!我妈咪醒了!!!” 阳光,刺眼。 许晓艾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 “爸比,妈咪醒了!醒了……”萌萌高兴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爸比? 许晓艾彻底被吓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 黑衣男人正坐在不远的地方,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萌萌则像只肥胖可爱的小鸟儿一般,欢快地围着男人转着圈圈。 “周董……” 许晓艾撑起身体,嘿嘿干笑了两声,朝萌萌说道,“萌萌!快过来……” “爸比?” 萌萌对许晓艾的召唤置若罔闻,此刻却停了下来,抱住了男人的长腿,还仰着小脸儿,一脸孺慕地看着男人,奶声奶气地说道,“爸比,妈咪醒了……巴拉拉小魔仙,小魔仙……” 男人坐在椅子里一动也不动的,坚若磐石。 许晓艾更是狼狈,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萌萌!过来!!!” 小姑娘诧异地转过头看着母亲…… 半晌,萌萌扁着嘴,心不甘不情愿地朝着许晓艾走了过去。 许晓艾抱住女儿打量四周。 这里不是她的家。 “周董,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呃,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我想请假回去安顿一下萌萌……”许晓艾低声说道。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 门突然开了,助理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周董”。 “送她们回去。” 男人简洁地说道。 许晓艾抱着萌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可能是长时间的姿势不良,她的腿已经麻痹了,站在地上,足底像针刺一样疼。 许晓艾稳稳当当地抱着萌萌朝门口走去。 “不要不要!萌萌不走……爸比!爸比……呜呜呜,妈咪坏!妈咪坏……爸比……” 萌萌俯在许晓艾的肩头哭了起来,还朝着男人伸出了肥肥白白的小短手,死命地扑楞着。 许晓艾的脸烧得通红。 她咬着嘴,径直抱着萌萌快步离开了房间。 站在走廊上,许晓艾看着无理取闹的女儿,生气地说道,“萌萌,他不是你爸爸!” 泪眼迷蒙的小姑娘一愣。 萌萌扁了扁嘴,突然扑进了许晓艾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许晓艾心如刀绞。 小姑娘是她一手带大的,小姑娘的心思她会不懂? 可是…… 许晓艾抱着女儿,跟着助理匆匆离开了走廊。 直到下了楼上了车,她才知道…… 原来她和萌萌一直都呆在山庄里。 问了助理,许晓艾才知道,自己醉酒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回到家,其实天已经快黑了,许晓艾快手快脚地做了饭,可萌萌不肯吃。 小姑娘还在生气。 许晓艾沉默片刻,自己吃了起来。 半晌,萌萌带着哭腔问道,“妈咪,爸比……” “要我跟你说多少次?他不是你爸比!”许晓艾有些暴躁地说道。 小姑娘又哭了起来。 许晓艾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柔声哄道,“萌萌乖……把饭吃了,星期天等舅舅过来了,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好么?” “爸比……” “妈咪给你买巴拉拉小魔仙变身器?” “爸比……” “做芒果酸奶给你吃?” “爸比……” 要说许晓艾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孩子由她一手带大,性格敏感又脆弱。好的时候是很好,但倔强起来简直跟许晓艾一模一样。 萌萌的心思也很好猜——小孩子嘛,不外乎觉得别的小孩子有什么,她也应该有。 比如说,她应该有个父亲。 可许晓艾并不希望萌萌知道自己的身世。 母女俩角力的后果就是…… 谁也不理谁了。 许晓艾倒是想哄哄女儿,奈何正在气头上的萌萌压根不买帐。而许晓艾自己也有些心事——萌萌希望有个父亲是可以理解的,可她怎么就看上了周董?那个男人……从表面上看就是冷冰冰的,而且根本就不是好人。 不是说,小孩子的眼睛是纯洁的,也天性向往善良美好吗?怎么萌萌就愿接近那样的人,还要把他假想为父亲呢? 吃完晚饭,萌萌趴在沙头的这一头生闷气,许晓艾则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电视。 本地新闻。 电视上的女记者拿着话筒,正在直播。 c市城郊的一家在建厂房倒塌,有数名工人被塌方的楼房所掩埋,公安消防正在极力抢险救人。女记者先是介绍现场的情况,然后又说市领导某某某亲自前来现场主持工作云云…… 接下来,镜头对准了一个站在乱石废墟中的中年女人。那女人微胖,穿着杏色的风衣和黑色的裤子,短发,戴着一副眼镜,眼圈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她说起话来语速缓慢,却很有力量,而且气质庄严稳重,态度真挚诚恳。 许晓艾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她认识啊! 她是c市的副市长,好像叫钱娟? 其实许晓艾以前没少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有关于这个钱副市长主持某某会议,接见某某访问团的新闻。 但哪一次,都不像这一次似的…… 她越看,就越觉得这个钱副市长有点像那天晚上在山庄拼酒的金姐? 只是,金姐的长相却与钱副市长南辕北辙。 许晓艾垂下了眼睑。 化妆么,谁不会?她自己画起妆来,分分钟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是金姐和钱副市长的身材很像,都是中等个儿有些微胖,就连说话的语气和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 “妈咪……” 许晓艾转过头看向萌萌。 小姑娘背对着许晓艾趴在沙发上,高高地撅起了肥屁股,还不时地转过头,偷偷地看着她。 许晓艾笑了起来。 她索性往下靠了靠,用两只脚尖夹住了萌萌以后,用力地把小姑娘往自己这边拖…… 小姑娘顿时兴奋得大叫了起来! 母女俩忘却了先前的不愉快,在沙发上又笑又叫地玩了起来。 夜已深。 许晓艾带着萌萌洗了澡,上床睡觉。 ** 第二天一早,许晓艾去公司上班的时候,先去了人事部一趟。 她真不想再呆在十八楼了。 结果人事告诉她: “放心吧!虽然你的条件和资历是差了点,跟李蕊是没法比的啦,但周董对你基本是满意的……再说了,当周董的助理多好啊,跟拿五千块一个月的业务完全不一样,而且活儿也轻松……” “我不想去十八楼了。”许晓艾言简意赅地说道。 人事一噎。 “许晓艾,既然你已经和公司签了劳务合同了,难道没有看清楚,合同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要服从公司的调度和工作安排吗?现在你就给我回十八楼去!要是不想去也可以,你辞职……然后按照合同上写的那样,你要赔偿公司五万块钱的损失……” 许晓艾闷闷不乐地回了十八楼。 李蕊见了她倒是很高兴。 “晓艾,那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就……” 李蕊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周董。”李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许晓艾转过头,看到了黑衣黑裤的男人。 男人朝着球场的位置走去。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李蕊和许晓艾。 许晓艾垂下了头。 “过来。” 男人说了一声就走了。 许晓艾抬起头,很诚恳地看着李蕊——老板叫你。 李蕊看着她,“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快去吧!周董很少发火,但是发起火来……”说到这儿,李蕊再一次闭了嘴。 虽然许晓艾并不了解周董,但也觉得李蕊说得不差。 这个男人太有气势了。 不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根本不知他的喜怒…… “快去啊!” 李蕊又催了她一次。 许晓艾慢吞吞地朝球场走去。 走进那幢宫殿式的……更像居所的办公室里,四周静悄悄的,许晓艾犹豫了半天,去厨房磨咖啡去了。 她端着咖啡送到他的房间里。 男人正好从浴室里出来,赤|裸着上半身,用毛巾搓着头发。 许晓艾低着头,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转身就想走。 “站住。”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许晓艾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起来。 她抬眼朝男人看去…… 他已经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她。 在那一瞬间,许晓艾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她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危险的火花。 许晓艾转身就跑。 男人疾行,捉住了她的手臂! “……啊!” 许晓艾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第12章 许晓艾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瞪大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压在她上方的男人。 而她的身躯,早在被男人强势禁锢住的时候……就已变得僵硬而又麻木。 此时男人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许晓艾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艰难地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 “周董……” 男人已经重重地压了下来。 许晓艾紧咬了牙关。 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僵硬的躯体,把头转向了一边。 他停下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她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拼命地挣扎。 欲擒故纵? 也对。 一个独自带着孩子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存,离过婚,还会去夜总会找男人睡的放荡|女人,应该更在乎地位和金钱。 男人的喉节动了动,眼睛继续盯着女人白嫩的肌肤与几近透明的小巧耳垂上的那颗细微红痣,有些失神。 半晌,他突然说道,“五十万?” 许晓艾一滞。 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令她再一次感到了极度的愤怒和惊恐。 全身紧绷的肌肉令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可男人却看懂了她愤怒憎恶的眼神。 他冷冷地说道,“你信不信,我可以一个子儿都不付?” 许晓艾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雅拂山庄的时候,停在山庄里的几辆豪车,以及……金姐。 她的呼吸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濒临死亡的危险窒息令她有些头昏脑涨,然而求生的本能却催促着她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陌生男人身上的淡淡烟草气息混着新鲜的空气,疯狂地涌入她的肺腑。 许晓艾喘息了几下,发现似乎可以控制自己的躯体了。 她咬了咬牙,盯着男人线条硬朗的下颌,缓缓地说道,“那你信不信,终有一天,你会后悔招惹过我?” 男人含笑,眼神阴鸷。 他再次朝她压了下来…… 许晓艾全身紧绷。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咬着牙侧过脸去。 男人再次停了下来。 他的唇距离她的脸只有三厘米不到的距离。 他扫视着她光洁白晰的肌肤,微微颤抖着的挺翘卷长睫毛,还有那粉红莹润的唇…… 心底深处似有些莫名的悸动。 这个女人…… 要说她除了长得好点之外,其实一无是处。 哦,她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她够狠。 三年前初见时,他就知道她不会喝酒。 到现在,她也仍然不会喝酒。 可那天和金姐拼酒,根本就不会喝酒的她硬是生生地咬伤舌头,先让烈酒冲击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再将混着血丝的烈酒吞下咽喉。 靠着强烈的痛感,她才能一直保持清醒,不至于醉倒…… 这个女人,好像有点儿意思。 可看着她那双明亮会说话的漂亮眼睛,男人忍不住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她眼中流露出来的鄙夷之色。 此仇不报非君子。 何况他还不是君子。 看着女人因为愤怒而咬紧了牙关的模样,男人突然低笑了起来。 虽说他倒也不至于掉价到……想上个女人还得靠霸王硬上弓的地步,但他也确实不想让这个女人太好过。 他的大长腿分开了她的双腿。 许晓艾睁大了眼睛,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他的下半身紧紧地贴合着她,她能感觉得到他灼热的体温,他腿部结实强壮的肌肉,甚至还有他胯间……那异样的突起和滚烫的热源。 两人之间逼仄的距离让许晓艾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男人愈发地逼近…… 近到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浅淡烟草气息尽数扑在她的面颊上。 许晓艾紧紧地闭上了眼,如同一具艳尸般毫无生气地躺在他的身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 始终不见男人有进一步的举动。 许晓艾突然睁开了眼睛。 男人一笑,压了下来。 “啊……” 许晓艾又惊呼了一声。 他吻上了她的耳垂! 许晓艾又惊又怒,尖锐地喊了一声,“滚!” 耳垂传来剧痛…… 他在咬她!!! 许晓艾死命地挣扎了起来。 男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许晓艾顿时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朝门边逃去。 逃到门边,她才喘着粗气看着他,怒骂道,“你!你神经病,你……” 男人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却站在房间中央,开始慢吞吞地解起了衣服上的扣子。 许晓艾“啊”了一声,转身就跑! 她从宫殿逃了出来,一口气穿过绿茵球场,一直跑到了李蕊的前台。 看着许晓艾衣衫不整,发型凌乱的样子,李蕊张大了嘴。 “李蕊,我……” 许晓艾只说了这三个字就闭了嘴。 李蕊年纪不大,但实际上已经为那个男人工作好多年了……否则依着李蕊这么好的条件,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打工?可见得他开给她的薪水是何等的优渥! 那李蕊怎么可能站在她这边呢? 更何况,那男人也没真的侵犯她,她就是想告他……也没有证据。 许晓艾铁青着脸跺了跺脚,按了电梯走了。 李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许晓艾那副样子…… 还用说吗? 卧槽,她那位不苟言笑,洁身自好的老板居然不是弯的??? 李蕊吞了一口口水,很八卦地把这个消息立刻发到了助理圈里…… 助理圈里顿时炸了锅! ** 许晓艾再也顾不得什么考勤啊全勤什么的。 她一口气跑回了家。 萌萌去了幼儿园。 家里空荡荡的,显得分外冷清。 许晓艾躺在床上,却依旧回不过神来。 气愤归气愤。 但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当那个男人那样对她的时候,她,她…… 她居然有些反应? 是太久没男人了吗? 可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和陆智俊的三年婚姻生活中,她从未好好享受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以至于离婚之后,她其实是想试试试男人滋味的。 可是…… 许晓艾不禁想起了三年前还在a市的时候,其实她也花钱找过一个男人。 只是,那个男人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 所以男人到底有什么用? 从此她也就死了再找一个男人的心。 当然,一来是因为有萌萌的存在,二来,她再也不想为了一个男人而委屈自己了。 可今天…… 那个男人差一点就强|暴了她,而她居然,居然…… 对他的体温和气息有那么一丝丝的绮念? 许晓艾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说不清心底的这把火,到底是恨男人的渣,还是恨自己的不争气。 许晓艾从衣柜深处摸出一包烟,去阳台上抽起了烟。 一支烟抽完,许晓艾下定了决心。 不管汉光的劳务合同了,那个男人太渣……又有钱,结交的又都是些权贵,自己一介布衣,大约也只剩下惹不起只能躲这么一个选项了。 至于劳务合同上的赔偿责任…… 许晓艾决定无视。 她在c市也就是个过客,实在不行就带着萌萌离开吧!她就不信了,汉光会因为几万块钱的违约金追杀她?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没去汉光。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三五天。 这天上午,许晓艾刚去一家超市面试完,就接到了陌生电话。 电话一接通,对方居然是派出所的警察! 许晓艾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汉光这么快就报案了? 但对方在电话里讲的却不是汉光的事。 可一直到对方都已经讲完了,许晓艾还是觉得云里雾里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有个弟弟没错,可我弟弟还在上学呢!你是不是搞错了?”许晓艾不相信地说道。 对方见她不信,也索性告诉她,那你来我们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吧! 挂掉电话,许晓艾心想,现在的骗子真厉害,骗局做得这么逼真哈…… 可想来想去,她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许晓艾一咬牙,立刻买了张车票赶到a市,去了那家派出所。 派出所的警察一听说她就是许晓辉的姐姐,连忙把她带到了一间询问室,把许晓辉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听完了警察的话,许晓艾目瞪口呆。 许晓辉…… 强|奸未成年少女致其怀孕? 这怎么可能???!!! “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弟弟他……他不可能啊,他,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我,我能不能见见他?” 许晓艾磕磕绊绊地说道。 警察说道,“目前他的案件还在审讯之中,你不能见他。我们通知你来,是告诉你,许晓辉会将被暂时关到羁押所去,你可以带点衣服鞋子什么的给他。” 许晓艾呆若木鸡。 她又买了张车票往c市赶。 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中,许晓艾呆坐在沙发上发呆。 要是许晓辉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跟长眠于地下的爸爸妈妈交代? 许晓艾的身世有些复杂。 她的妈妈米云结过两次婚——在第一次的婚姻中,米云生了两个女儿,分别是长女许晓艾和次女薜情。和前夫离婚之后,小女儿薜情的抚养权归了前夫,米云就带着长女晓艾嫁给了后来的丈夫许力,又生下了小儿子许晓辉。 米云和许力结婚以后,许力不在意米云的二婚身份,极宠爱妻子,对许晓艾也视若己出百般疼爱——可这样的幸福日子却没有持续太久。 许晓艾刚满十六岁那年,米云和许力出了车祸…… 许家本不富裕,父母的双双离世让刚刚才考上高中的许晓艾不得不辍学打工,一边要承担她和弟弟的生活费,一边还要供弟弟读书。 但仅有初中学历的她,靠着打工又能挣几个钱? 后来经人介绍,十九岁的许晓艾嫁给了陆智俊…… 陆家有钱,陆智俊又年轻又英俊,怎么看,这都是一门好婚事。可结婚以后许晓艾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大约嫁给陆智俊的唯一好处,就是能让她和弟弟许晓辉衣食无忧,同时弟弟也能安心读书了。 许晓艾烦闷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事情,特别是……和陆智俊有关的事,她不愿意多想。 于是她把思绪放到了弟弟的身上。 父母去世的时候,许晓辉才十岁出头……那时候许晓辉大受打击,一下子就从爱说爱笑的阳光少年变成了敏感内向的沉默少年。 虽然如此,但许晓辉的本质并没有变,许晓艾也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是个强女干犯。 第13章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许晓艾想尽了办法,各种的软磨硬施…… 最终,警察让她签了一堆字,办了一堆的手续,才总算是让她见了许晓辉一面。 看着胡子邋遢,满面憔悴,双眼无神的弟弟,许晓艾又急又气! “许晓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你倒是说啊!” 可许晓辉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无声地呜咽了起来。 看了弟弟的这副样子,许晓艾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是真的?”许晓艾一字一句地问道,“……未成年少女?许晓辉……这种事情你,你怎么做得出来?你有没有想过……爸爸妈妈知道了,他们心里会有多难过???你考虑过家里人的感受吗?” “姐……” 许晓辉嚎啕大哭了起来。 “没有!我没有……我,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 许晓艾一滞。 莫名其妙的,她就松了一口气。 她当然了解她的弟弟。 晓辉内向不爱说话,却是个实诚孩子,既然他喊冤了,那么这件事情应该就不是他做的。 许晓艾急道,“……你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跟我讲清楚!” 许晓辉抽泣了几声,开始说了起来。 许晓辉和室友在大学城里合租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室友的女朋友常常过来小住;而这个女朋友又有个表妹叫小慧,小慧的外表看上去成熟美艳,大家都不知道小慧的真实年纪,当然在出事之前,也没有人关注小慧到底成没成年。 小慧就在大学城里的超市打工,所以也常常跟着她表姐来许晓辉的出租屋里来蹭网,反正她表姐的男朋友就住在这。 一来二去的,大家很熟悉了。 最近因为要考研的关系,许晓辉很少回宿舍住,小慧见他常常不回来,索性有时下了夜班就直接去许晓辉屋里睡了——这也为后来许晓辉“强女干幼女”埋下了话柄和祸根。 至于案发时的具体情况,许晓辉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几个便衣警察突然闯进了学校的图书室,并且当着一众老师和同学的面,将他逮捕了,理由就是——他强女干了小慧,并令小慧怀孕,而小慧去做人流手术时又出了医疗事故……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住院。 小慧的家属报了案,并宣称小慧今年未满十六岁……还要求警方严惩凶手! 但事实上,许晓辉根本没有碰过小慧。 许晓艾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弟弟。 她觉得很有必要跟警察谈一谈这件事。 然而接下来和警察的交涉,却并不像许晓艾想像的那么顺利。 警察告诉她,这件案子基本已经定案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许晓辉确实与小慧同居了。而小慧也亲口指证,就是许晓辉诱骗自己,令自己怀孕的…… 许晓艾一个头两个大。 她索性带着萌萌回了a市,亲自寻找小慧。 功夫不负有心人。 a市虽大,许晓艾硬是找到了正在住院治疗的小慧。 可当许晓艾看到小慧之后,又有些犹豫了。 小慧确实是个年轻漂亮女孩,虽然躺在病床上接受了手术,却依然是个前凸|后翘的女孩,看上去根本不像十五六岁的青涩女孩。 但也很难说,毕竟现在的孩子们都发育得很好。 根据小慧的医生说,小慧未婚先孕,而且在做人工流产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目前她的家人正在和医院交涉赔偿问题。 许晓艾忍不住问了医生,到底出了什么手术意外。 医生告诉她,小慧的子宫受到严重损坏,不得不切除了…… 许晓艾一脸的震惊! 子宫被切除了? 可小慧才十六岁不到……以后她要怎么办? 虽说许晓艾可以理解,站在小慧家人的立场上,他们肯定恨透了医院和那个让小慧怀孕的男子。但在许晓艾的内心深处,晓辉却是无辜的。 许晓艾找机会单独见了小慧。 小慧整个人都是木木的。 听说许晓艾是许晓辉的姐姐,小慧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聚焦。 “姑娘,我就想问一句,到底是不是晓辉欺负了你……如果是,我们肯定不会逃避责任。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对你今后的人生影响太大……可晓辉也是大好青年,他今年还准备考研的,如果这件事情不是他做的……那,他的下半辈子也毁了!” 小慧茫然地看着许晓艾的嘴一张一合…… 尽管眼前的苍白女孩确实让人看起来很同情,但许晓艾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弟弟。 “姑娘……求你了!求你说真话!在我弟弟很小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就去世了……不瞒你说,我们家这么穷,能供弟弟一直念书,到现在考研……这很不容易。我了解我的弟弟,而且在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他从未对你起过歹意,也一直都把你当成他的妹妹看待……如果我弟弟没有撒谎,那你……” 病床上的女孩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晓辉哥……” 听了这话,许晓艾更着急了。 “姑娘,晓辉,晓辉他到底……到底有没有欺负过你?” 小慧只是呜呜地哭着,摇头不语。 有人推门而入。 许晓艾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一个女人站在病房门口,吃惊地看着许晓艾。 许晓艾也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刘芹??? 许晓艾先是一怔,随即咬紧了牙关。 当刘芹看到许晓艾的那一瞬间,确实是有几分错愕的,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上下打量了许晓艾一番之后,刘芹狠狠地瞪了许晓艾一眼。 “我们小慧要休息了,无关人等请离开吧!”刘芹冷冷地说道。 许晓艾又是一怔。 这么看来,刘芹还是小慧的家属? “你,你是……”许晓艾硬着头皮问道。 刘芹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晓艾,答道,“我是小慧的妈妈……你,就是那个强女干犯的姐姐吧?呵呵,让你弟弟许晓辉把屁股洗干净等着坐牢吧!你毁了我的事业,你那个弟弟又毁了我的女儿……我真是,恨不得将你卸成八块……” 许晓艾盯着刘芹。 刘芹的出现,让许晓艾更加怀疑起“晓辉强女干小慧”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来。 至于刘芹的话中话…… “我弟弟没有强女干你的女儿!至于你……是我毁了你的事业和前程?”许晓艾冷冷地说道,“……难道不是你毁了你自己的事业和前程?你是医生,但你却和你表妹串通起来,说我不孕不育,还让我做了三年的治疗……难道你不明白,让一个健康的人吃下那么多的药做了那么多次的手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许晓艾盯着刘芹,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只是把你对我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你只是被开除,被吊销行医执照而已,却没有去坐牢……这难道是我的错??” 刘芹闭了闭眼,说道,“在你和陆智俊结婚之前,美美和陆智俊就已经好了五年了……” “那你去找陆智俊啊!我和陆智俊结婚的时候,可不认识什么白美美黄丑丑的!要是陆智俊喜欢白美美,他干嘛跟我结婚?” 说起尘封已久的往事,许晓艾的情绪有些失控。 过去的很多事,她根本不愿意再去想。但此刻听刘芹提起,她还是忍不住地气愤难过。 刘芹不语。 “所以?正义凛然的你……替白美美打抱不平?让我在根本就不知道有白美美这个人之前,就说我不孕不育?”许晓艾忿忿不平地说道,“……可在那个时候,白美美才是小三!我是陆智俊明媒正娶的妻子,领了结婚证举办过婚礼的妻子!” “我也懒得跟你说这么多了。”刘芹冷冷地说道,“……回去让你弟弟做好心理准备,把牢底坐穿吧!” “是我弟弟犯的错,他会为他的行为买单……” 许晓艾紧紧地盯着刘芹,继续说道,“可若不是我弟弟犯的错……我们也不会任人鱼肉!” 刘芹哂笑。 她按铃召来了护士,把许晓艾轰出了病房。 第14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晓艾一直在跑许晓辉的事。 可对于这个案件,她了解得越多,就越失望。 从警察那里她了解到,其实弟弟的罪名已经被盖棺定论了。 厚实的卷宗里,全部都是各种对许晓辉不利的证据……而警察也坦言,目前对许晓辉的调查基本已经结束,现在就只等着把卷宗移交给检察院了。 许晓艾忧心忡忡。 但她也坚信弟弟没有做出那样的事。 接下来,她又抱着萌萌,一趟一趟又一趟地去检察院反映情况…… 一圈跑下来,许晓艾身心疲惫,瘦得形销骨立。 知情的人大都语焉不详。 所以许晓艾很清楚,所有的一切证据都表明,许晓辉的情况和处境都不太好。 她又去见了小慧好几次。 可小慧对于许晓艾提出的问题,一概不作答,只是哭个不停…… 许晓艾心急如焚,却又撞上了刘芹而产生了不愉快;几次三番下来,刘芹很烦许晓艾了,就和医生护士交代了,再也不允许许晓艾踏入小慧的病房半步。 但这么几番交锋下来,许晓艾隐约觉察到小慧似乎有什么苦衷。 这让她愈发肯定,弟弟一定是清白的。 她带着萌萌在a市折腾了一个星期,汉光那边终于打电话催她回去上班了。 许晓艾本来是不想回去上班的。 可她没什么积蓄,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在a市吃住什么的,经济上早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就想着干脆回去看看……起码她在汉光还有大半个月的薪水不是? 回到汉光,居然所有的人都对她自由来去没有感到半分诧异。 也正好这天是月底,发工资的日子。 财务通知她去签工资单。 许晓艾去了。 ……这个月工资有两万五千多??? 她还有点不相信,马上用手机银行查了一下…… 果然有两万五千多的进帐!!! 许晓艾没能忍住,问财务道,“我,我工资不是五千吗?” 财务:“自己看工资单。” 许晓艾仔细地看着那张细细窄窄的工资单。 ——五千的工资再加上几百块的午餐和交通补助,这个月她有近十天没上班所以没有全勤了,但却多了一笔两万块的特殊津贴出来。 许晓艾的腿有点儿软。 这两万块钱…… 是算在她喝酒的那次?还是被他非礼的那次上? 签完字,许晓艾晕乎乎地回到十八楼。 一周不见,许晓艾瘦了一圈,李蕊不由得关切地问道,“晓艾姐,你弟弟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许晓艾一惊。 她瞪着大眼睛看向李蕊,“……你怎么知道?” 李蕊也被她错愕的态度也给惊着了。 半晌,李蕊斟酌着问道,“……很麻烦?” 一听到“很麻烦”这三字,先前领到巨额工资的些微喜意顿时荡然无存。 许晓艾叹了一口气。 是啊,是麻烦。 李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许晓艾的脸色,想了又想,轻声说道,“……要是麻烦,你怎么不跟周董说啊……这几天你不在,他脸色可难看了。” 许晓艾莫明其妙。 她不在,和他脸色不好有什么必然联系? 说曹操曹操到。 有人站在玻璃墙外的草坪上,冷冷地朝前台看了过来。 虽然隔得远,但许晓艾和李蕊都看到他了。 李蕊顿时一改慵懒,变得危襟正坐起来。 男人只朝这边看了一眼就往回走了。 李蕊立刻催许晓艾,“……快过去吧!周董叫你。” 其实许晓艾很想问问李蕊,你怎么就看出来他是在叫我了? 因为男人并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肢体语言都没有,他只是在玻璃墙外张望了一眼就走了,但许晓艾就是知道,那个男人确实是在叫自己过去,而且还有点儿不高兴。 一想起上次那个男人差点儿强|暴了自己,许晓艾说什么也不想再靠近他一步了。 但转念一想…… 李蕊说得对。 要救许晓辉,靠她一个没权没势的老百姓多难…… 可在她认识的人里,大约也只有这个男人最有权势了。 这么想着,许晓艾一咬牙,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朝着草坪那边走了过去。 灰色系的巨大宫殿像只安静的,张开了巨嘴的怪兽。 许晓艾站在宫殿门口流连徘徊了一会儿,终是走进了宫殿。 磨好咖啡,她深呼吸好几次,端着咖啡去了他的房间。 男人端坐在圆桌前,正在看报纸。 许晓艾憋着气,把咖啡放在他面前。 男人的眼睛不曾离开过报纸。 拿起咖啡品了一口,他突然抬起头,看了许晓艾一眼。 他冰冷的眼神中透出了不悦之意,仿佛在说: ——不是说过让你放下咖啡就走吗? 许晓艾垂下头,闭着眼睛誓死如归地说道,“周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男人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 许晓艾的脸烧得通红,声如蚊蚋般地说道,“……我弟弟,他,他犯了点儿事……但我敢保证他是清白的,他很单纯,不可能……” 男人盯着她因为消瘦而深陷的面颊,一声也不吭。 “你,你可不可以……请a市那边的警察再,再重新调查一下……调查一下刘小慧……这事儿肯定有内情……”许晓艾磕磕绊绊地说完了。 她根本就没有勇气抬起头看向他。 她也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弟弟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男人冷冷地盯着她,面无表情。 许晓艾只觉得自己的一张面皮就跟烙饼似的,又烫又厚! 半晌,她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许晓艾咬了咬嘴唇,轻轻地说道,“……那还是算了吧,我……” “一百万。” 男人突然说了一声。 许晓艾一滞,瞪大了眼睛。 “一百万一年,你无权退出,只有我能决定你是否可以继续留下。” 男人冷冷地说道。 许晓艾的脑子“嗡”了一下…… 她抬起头,错愕地看向他。 男人目光沉静。 一百万一年? 包养…… 一把无名火蹿上了许晓艾的心头。 “神经病!” 许晓艾怒骂了一声,转身就跑。 身后始终安安静静的。 男人低下头,品了一口咖啡,安安静静地看报纸。 许晓艾一口气跑回了家。 下午五点,法院给她打来了电话,说许晓辉的案子不日就要开庭审理了…… 许晓艾急得在家里转圈圈。 可她有什么办法! 其实许晓艾很清楚,关键就在刘小慧的身上……刘小慧和晓辉之间发生了什么,刘小慧肯定知道,但现在刘小慧被刘芹保护了起来,还不允许许晓艾见小慧,许晓艾就是再着急也无计可施! 在这两天里,许晓辉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也纷纷打电话来给许晓艾,询问许晓辉的情况……特别是许晓辉的导师一直都和许晓艾保持着联系,导师一方面向许晓艾表示出相信晓辉的人品,一方面又惋惜着这么一耽搁,恐怕晓辉就误了考研了…… 许晓艾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始终也没有一丁点的法子。 这天夜里,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恐怕…… 恐怕只剩下一条路了。 许晓艾闭了闭眼。 可谁他妈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老婆?以及,他真的有这个能力,让这个几乎已经被盖棺定论的案子重新翻一翻? 她睁大了眼,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咬着牙,拿起了手机。 电话号码刚拨出去就被接通了。 可电话那头却是安安静静的。 许晓艾迟疑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问道,“周董……你,你结婚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男人低沉又富含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 许晓艾莫名其妙地就松了一口气。 “那……你真的能让人重新调查一下我弟弟的案子吗?” 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许晓艾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 她闭了闭眼,缓缓说道,“我答应你,一年……请你帮一帮我弟弟。” 男人挂掉了电话。 许晓艾浑身都在颤抖。 第15章 第二天一早,许晓艾就被电话吵醒了。 电话是法院的人打过来的,说关于许晓辉一案,法官们在卷宗里发现了一些问题,所以要退回刑侦重新调查,许晓辉一案暂不开庭,他日再议。 许晓艾挂掉了电话,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把萌萌送到了幼儿园,许晓艾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汉光。 站在公司楼下,她先是给检察官打了电话,然后又给负责办许晓辉案子的警察打了电话……终于确认法院确实驳回了许晓辉的卷宗,让重新审理。 许晓艾纠结万分地上了楼。 李蕊闲闲地坐在前台,看到她连忙问道,“晓艾姐,你弟弟的事……怎么样了?” 许晓艾终于想起了这茬,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弟弟出了事?” 李蕊一愣,盯着许晓艾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噢”了一声,说道,“你还没加我们的助理群吧?” 这回轮到许晓艾发愣了。 他的助理还有微信群? 而且从李蕊的表现来看,似乎这个助理群还很强大?就连她弟弟犯了案子这样的事情都知道?那……周董也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以及,她适合加他的助理群吗? 别说她以前是个打杂的,以后可能是个暖床的……一年期满以后,可能她就彻底消失在这个男人和他的助理群的视线之中了,还犯得着加群吗? 许晓艾叹了一口气。 不加就不加吧。 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助理…… 许晓艾磨磨蹭蹭地朝草坪走去。 一步一挪地走到了厨房,磨好了咖啡……可她又不想进入他的房间。 纠结了好一会儿,许晓艾叹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端着咖啡进去了。 男人已经正坐在桌前看报纸了。 许晓艾把咖啡杯放在桌上。 男人看了一会儿报纸,突然抬起头,皱着眉头盯着她。那清冷的视线像盆冷水一样,把许晓艾浇了个透心凉。 许晓艾落荒而逃。 躲在厨房里,她有些难堪,却又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又过了一会儿,许晓艾小心翼翼地伸了个头出去看看…… 他走了。 许晓艾讪讪地出来了,去给他收拾屋子去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个男人早出晚归的,基本上喝过咖啡之后就离开,一直到许晓艾下班也不见他回来,这倒是让许晓艾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几天,a市那边有消息传过来…… 刘小慧翻供。 首先,刘小慧的真实年龄……并不是十五岁,而是十九岁。其次,这个“刘小慧”其实并不是刘芹的女儿,而是刘芹的远房侄女,她只是套用了刘芹女儿的身份而已。再者,“刘小慧”承认,她从来都没有跟许晓辉发生过性|关系,倒是说出了另外一桩隐秘的事情…… 情况发生了大扭转。 至于“刘小慧”的隐秘到底是什么,她是怎么怀的孕,又是怎么出的医疗事故……许晓艾根本无暇顾及。 最重要的是,许晓辉洗脱了嫌疑。 许晓艾又带着萌萌回了一趟a市。 她联系了许晓辉学校的老师,学校领导和他的室友,同学,朋友们,一起去羁押所接他。当许晓辉走出羁押所,看到所有亲朋的时候,忍不住眼圈发红。 “姐!我,我是清白的……” 一言未了,许晓辉潸然泪下。 其实许晓艾搞出这么大的举动,把弟弟的导师和学校领导都请来了,一方面是为了让弟弟将来在面对亲朋尊长的时候不至于躲闪和心虚,另一方面也是为弟弟正名——将来若有好事者再提此事,也好拿出来说,如果许晓辉真犯了事,他的导师和校长还会亲自去羁押所接他回来么? 许晓艾抱着萌萌,笑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被她抱在怀里的萌萌歪着圆脑袋偷偷地看着许晓辉,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舅舅?” 许晓辉努力控制住面上的表情,伸着小姑娘伸出了手,“给舅舅抱抱好不好?” 萌萌当然是肯的。 舅舅一向疼爱自己。 许晓辉从姐姐怀里抱过了外甥女儿,一大一小不住地说着话。 不远处,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静静地停在街道对面,车里坐着个戴墨镜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他痴迷地看着人群中那个青春靓丽的身影,嘴角边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这么些年了,你总算出现了……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许晓艾对众人说道,“好了好了,咱们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我在碧波楼订了房间,咱们去吃一顿吧!” 于是一众人又去了餐厅用饭。 席间,做为当事人的许晓辉对于案件后来的转变一无所知,但许晓艾却已经把所有的细节全部都告诉了许晓辉的老师和同学…… 所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先恐后地把后来刘小慧反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席间气氛热烈,但萌萌年纪小,坐不住,迈着小短腿要往外面跑,吵着要去外面看养在大堂里的观赏鱼。 许晓艾追了出去。 带着萌萌在大厅里玩了一会儿,她突然听到有人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晓艾?” 许晓艾应声回头。 年青英俊的男人穿着休闲装,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车钥匙,正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陆智俊? 许晓艾眉头轻蹙。 “晓艾!真是你……这几年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陆智俊摘下墨镜,情不自禁地就上前探出了手,想抓住她的胳膊。 方才在羁押所门口也没好好把她看清楚…… 他接了电话,收到了一个重要的饭局邀请。 想着晓艾已经现了身,以后也不愁找不到她,他便放心离开了。 让他感到惊喜的是,他竟又在酒楼里看到了她。 见陆智俊突然欺身而近,许晓艾一侧身,险险地避开了陆智俊的触碰。 陆智俊仔细地打量着她。 三年不见,她愈发肤白貌美了,而且还苗条。虽然身上穿着的衣服裤子不见得都是名牌,但根本遮不住她前凸|后翘的婀娜身段…… 陆智俊的眼光就有些痴痴的。 她初嫁他时,只有十九岁,脸上身上甚至还有些婴儿肥,那时候的她,傻傻的,纯纯的,还很天真…… 现在隔了这么些年,她……二十五了吧?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眼前的她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沉静,五官依旧秀美,肌肤白得几近透明。 “白美美生了吗?”许晓艾问道。 陆智俊一滞。 “我和她……早就分手了。”他苦笑道,“……晓艾,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我,我发誓……” “你已经补偿过了。”许晓艾淡淡地说道。 现在说补偿还有什么意义?当初她嫁给他的时候,确实不知道白美美的存在……后来知道了,她也尝试过要努力挽回他,即使他并不爱她。然而她的主动示好,换来的却是……他伙同白美美与刘芹一起,设计她,说她不孕不育,还推荐她去刘芹那里接受治疗…… 这些事情平时不想还好,一想起来…… 许晓艾心里就憋得慌。 “智俊?” 一个白裙长发女人走了过来,不悦地说道,“你在这儿干嘛呢?人都已经到齐入座了,你怎么还不进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许晓艾看看这个长发飘飘的白裙美女,又看了看陆智俊,嘴边浮起了讥讽的笑容。 “妈咪,妈咪……舅舅喊我们过去吃鸡腿……”萌萌步履蹒跚地挪了过来,抱住了许晓艾的大腿,奶声奶气地说道。 许晓艾低下头,看着女儿一笑,将她抱在怀中,说道,“好!我们回去吃饭饭!” 她带着萌萌离开了。 陆智俊一脸的呆滞。 刚才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叫晓艾“妈咪”? 她,她生了个女儿? 陆智俊的心脏顿时怦怦地狂跳了起来。 他和晓艾离婚,正好是第三年。 那个孩子…… 会是他的吗? 陆智俊心慌意乱。 可是…… 之前晓艾在刘芹的误导之下,吃了不少药物,其中不乏避孕药和各类激素药物,当时的晓艾身体很不好,甚至连经期都已经停了,她,她有可能怀上他的孩子吗? “智俊,你怎么了?” 白裙美女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陆智俊如梦初醒。 啊…… 他朝白裙女子勉强一笑,又朝着许晓艾消失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白裙美女的身后走了。 第16章 许晓辉的事情平息了下来以后就回了学校。 许晓艾也带着萌萌回了c市,继续开始两点一线朝九晚五的生活;而周董也还是一天到晚的忙,从不拿正眼看她。 这让许晓艾有些不安,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许晓辉的事情其实跟他并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许晓辉之所以可以翻案,纯粹是因为审案的法官发现了卷宗里的问题? 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这么一来,许晓艾自己倒成了一个等待判决的囚街徒。 这天,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了,许晓艾松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捱过去了! 呆在十八楼上班的后果,是让她养成了迟到早退的坏习惯…… 好吧,迟到倒是不至于,毕竟她每天都要早起送萌萌去上幼儿园;但早退就是家常便饭了,反正十八楼有直达电梯,不会经过汉光的门禁,而且李蕊也基本不管她的来去。 所以距离下班还有一小时的时候,许晓艾准备收拾一下就离开。 宫殿里其实很干净,但她看到墙边角线处有一小块污迹,就从纸巾筒里抽出两张面纸,蹲在地上将脏掉的那块污迹给抹掉了。 她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回过头,身材高大的周董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许晓艾很吃惊,讪讪地站了起来。 男人看上去有些疲倦,但眉宇间却一派轻松。 他单手扯开了黑色衬衣最上方的钮扣,另一只手将公文包朝她递了过来。 许晓艾不由自主地就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公文包。 她抱着他的公文包,有些不知所措。 “给我倒杯水。” 男人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许晓艾捧着公文包,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之后,她把他的公文包放在了衣帽架下方的搁板上。 她去厨房给他倒水去了。 可一转身,男人就站在距离她十公分不到的距离! “啊……” 许晓艾惊呼了一声,手里的杯子一抖…… 男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可杯中水却已经有一大半泼在了他的衣襟上。 男人看着她,目光沉沉。 许晓艾低下了头。 他将杯中残存的水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了橱柜上。 男人缓步逼近。 他高大的身躯紧紧地贴合着她,温热的气息尽数扑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打量她片刻,男人弯腰将她横抱了起来;然后,他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粗壮的手臂,似乎在掂量她的重量? 他好像挺满意的。 许晓艾木然地缩在男人的怀中,像具冰冷僵硬的木偶娃娃…… 他将她抱回房间,放在大床上,一件一件地除去了她的衣衫。 许晓艾始终一声也不吭。 直到…… 两人坦诚相对。 说起来,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已经有近三月了,但他逼人的威严气势,令许晓艾从不敢正眼看他。 而此时男上女下的体位,却逼着她不得已直视着他。 她看到了他那如刀刻一般的下颌,莫名深遂的墨色瞳眸,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的薄唇,还有高挺的鼻子…… 男人也正冷冷地打量着她。 看着她那双如同死鱼一般毫无生气的眼,他皱眉道,“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寒冷彻骨。 许晓艾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是她不想闭上眼睛,而是她不能。 如果可以,她根本就不想看到他的脸。 可是…… 对男上女下这种体位的恐惧,让许晓艾再一次失控。 她浑身僵硬,就连闭上眼睛这么容易的事,她也做不到。 男人有些恼怒她的违逆。 他伸手探向她的臀瓣,然后用力一挺…… 感受到疼痛的许晓艾顿时勃然变色,眼神也突然一下子定住了。 男人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他清楚地体会到她身体的变化。 而身下的她,眼中的不甘,愤怒和羞愧讯速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惊恐又无助的眼神,而那如小鹿一般惶惶不安的眼神中,似乎还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麻木与强忍…… 男人审视着身下的女人。 一个女人,不管内心或性格如何强大,在男人面前,她始终是弱者。 男人考虑片刻,抽身而退。 许晓艾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 温热的眼泪自眼眶中满满溢出,又顺着面颊慢慢滑下来,最终滚进了枕头里。 许晓艾没有想到,她和陆智俊离婚已经三年了,可心头的阴影始终都在。 哪怕这件事情……就算她已经反复做过心理建设了,可直到真正面临强势入侵的那一刻,她却依旧摆脱不了内心的恐惧。 许晓艾翻过身,把自己的脸藏在枕头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当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时,他已经不在了。 偌大的宫殿像一座空虚的坟墓。 而许晓艾,则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木然地捡起了散乱一地的衣物。 她去卫生间洗了澡,穿好了衣服,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她天生丽质,肌肤白晰。前段时间她一直在外头跑许晓辉的事,连萌萌都被晒黑了,可她的肌肤却依旧胜雪,白得晶莹剔透。 好皮囊,所以值得包养。 许晓艾笑了。 镜子里的女人也露出了惨然的笑容。 她回到他的房间,稍微收拾整理了一下,然后准备回去接萌萌。 刚一走出宫殿,许晓艾顿时惊住了! 原来天已经黑了,茵茵球场的上空挂着防护网,绳结上还镶着星星点点的led灯……此时灯若繁星,闪闪烁烁地将半边夜空映得熠熠生辉。 许晓艾疾步如飞,无暇顾及这样的美景。 她急忙走到前台处,看着已经暗下来的电梯信号灯暗叫糟糕。胡乱按了几下,那电梯门果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又赶紧转身去推防火通道的门——可那门却紧紧地反锁着! 许晓艾咬着嘴唇纠结了一会儿。 若是她孑然一身,就是今晚在前台趴一晚上她也不想惊动他。 可是萌萌…… 许晓艾等不了了,她咬着牙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了电话。 许晓艾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我,我被困在十八楼了,您能不能……”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收了线。 第17章 许晓艾看着手机,有点懵逼。 她大约有些明白他雷厉风行的性格了,虽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以他的行动力,恐怕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想到这儿,许晓艾突然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不由得暗骂自己蠢! 对啊,她为什么要直接打电话给他?她可以找李蕊的嘛! 许晓艾为自己的愚蠢给气得五脏六腑都疼。 大约过了十分钟,也不知从哪儿传出一声很突兀的“叮”的响声,把许晓艾吓了一跳! 她惊恐不安地转过头,发现他从前台后面的转角处走了出来。 那里…… 有暗门吗? 也许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惶恐,男人的目光较往常更柔和一些。 可那也仅仅只限于他的目光。 “周董,我……”许晓艾惴惴不安地开了口。 男人却已经擦身而过。 看样子,他正朝着球场的方向走,而且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下来看着她。 “过来。” 他命令她道。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叫她回宫殿?难道说……他想把刚才没能完成的事,继续做完? 许晓艾心急如焚。 “嗯?” 男人发出了不悦的鼻音。 许晓艾只得跟了过去。 低垂着头,跟着他走到了宫殿入口处,许晓艾忧心如焚,没注意到他已经停了下来…… 她一头撞了上去。 “啊!” 许晓艾捂住了生疼的鼻子,尴尬地抬起头看向他。 男人看了她一眼。 他伸出手按了几下,打开了一扇像窗户一样的暗格,然后又按了几下……好像在输密码。 很快,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突然就从那个暗格里探了出来。 “看着它。” 男人简洁地命令她。 那是一个闪着镭射红光的球体,旋转着探到了她的脸旁……然后突然动了下来,跟着又开始了左右摇晃,似乎想在她脸上在寻找些什么似的,一直在“咔咔咔”的轻微探动着。 许晓艾被吓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她虽然不敢动,眼珠子却一直盯着那红球转…… 看着她如宝石一般的眼珠子慧黠灵动地转着圈圈,还一脸的震惊,也不知怎么的,男人的嘴角突然微微一抿…… 许晓艾听到清楚的“咔嚓”声音。 那个红球突然又自动收了回去。 “这是虹膜门禁,”男人简单地介绍道,“……以后你出入不必凭卡了。” 许晓艾盯着那玩意儿,“哦”了一声。 男人转过身,朝外头走去。 许晓艾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他带着她走到了前台后方的几米处,许晓艾注意到,天花板的边沿有个水晶探照灯……但这样的水晶探照灯几乎布遍了所有的走廊。 周董站在墙壁前,像面壁似的…… “叮!” 一声轻响,自动门打开了。 许晓艾目瞪口呆。 男人走进了电梯,皱眉催她道,“不走?” 她回过神来,连忙走进了电梯。 他没有任何动作。 但电梯门自动关上了……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许晓艾知道,电梯已经缓缓下沉。 封闭的狭小空间静得可怕。 许晓艾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音,还能闻到从他身上飘过来的淡淡烟草气息…… 她低着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男人抬脚就走,许晓艾也跟着出来了。 张望了一会儿…… 她认出来这里是停车场,可男人却已经疾步如飞地走了。 许晓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追上去跟他道谢,再说声再见? 然而这个念头还是被她硬生生地掐死在摇篮里…… 抖m么? 她转头看了看标志,朝着反方向的出口步行而去。 一辆黑色轿车由远而近,停在了她的身边,车门自动打开,许晓艾看到了男人的侧脸。 “周董,我……” “上车。”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许晓艾叹了一口气,“周董,我要回去接我女儿……” 他没说话,眼神冰冷。 她只好上了车。 他操纵着车子驶出了地下车库,朝着某个方向急驰而去。 许晓艾有些不安。 他开车行进的方向,明明就是她家所在的方向。 “周董,我,我可以自己打车去的。”她终是忍不住说道。 男人依旧沉默不语。 许晓艾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的肘部搁在车窗的边沿,看似悠闲无比,实则车速快得惊人。 平时许晓艾坐公交车要花上一小时的路程,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幼儿园处,萌萌背着小书包,正哭哭啼啼的牵着年轻女老师的手,不住地朝外张望着…… “萌萌!”许晓艾思女心切,还没等他停好车就把头探出了车窗,喊了女儿一声,匆匆地从车上下来了。 萌萌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妈咪!” 小姑娘委屈得哭了起来。 “萌萌妈,你怎么能这样!现在都几点了……我知道你工作忙,可我家里也有老人和孩子,要是你不能及时过来接萌萌,至少也给我打个电话呀……”女老师不住地埋怨许晓艾。 “对不起,对不起……”许晓艾一个劲地道歉。 “爸比?” 萌萌突然惊喜地喊了起来,朝男人跑了过去。 “萌萌妈,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吧!下次要是再这样,你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不用一直站在这儿等了,至少也让萌萌暂时去我家里呆一呆,等你忙完了再去我家接她吧……不是我说你,像萌萌这么小的孩子,正是性格定型的时候,你把她扔在幼儿园不管,小朋友会没有安全感的……” 女老师不住地教训着许晓艾,许晓艾一边虚心接受批评,一边记下了老师的手机号码。 目送老师离开之后,许晓艾这才转过头看着女儿…… 男人的车停靠在路边,车门大敞,而那个背着小书包的粉嫩小团子已经自动爬到了男人的膝盖上坐了下来,正仰着脸一脸孺慕地看着他。 小姑娘的眼睛还亮晶晶的,正奶声奶气地对他说着话。 许晓艾有些错愕。 这个男人平时看上去冷冷的,不苟言笑,不说话的时候会让人感到气压低沉,气势逼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可这样的他,面对着坐在他膝头之上的粉嫩团子,竟有种浑身僵硬,狼狈万分的手足无措感? 许晓艾没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爸比爸比!明天你来接萌萌好不好?小明说……萌萌没有爸比,萌萌和妈咪都是没人要的小孩……你明天过来接萌萌,让所有的小朋友知道,萌萌是有爸比的,好不好?”萌萌睁着一双扑闪扑闪的明亮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 许晓艾笑不出来了。 “萌萌!”许晓艾阻止了萌萌的撒娇,正色说道,“快过来,跟叔叔说再见……我们要回去了!” 小姑娘看看男人,又看看妈咪,有些不舍。 许晓艾语气不善地又喊了一次。 小姑娘扁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周董的身上滑了下来,搭拉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失望地走到了许晓艾的身边。 “谢谢周董。” 说完,许晓艾普拉着萌萌走了。 男人没说话。 夜色下,伫立在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出朦胧的桔色光芒,将母女二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沉默良久,男人突然下车追了过去。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许晓艾犹豫了一下,带着女儿走进了面馆。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萌萌还没吃晚饭,要是回家再煮又得再耽搁至少半小时以上…… 很快,店老板就笑呵呵地端了两大碗面条上来。 许晓艾耐心地教女儿先用筷子把长长软软的面条卷成小团儿,再塞进嘴里吃。 小姑娘学得很认真。 许晓艾趁机把煎荷包蛋用筷子挟碎,一点一点塞进了女儿的嘴里。 “先生,您要来点儿什么?” 店老板惊诧地看着英挺贵气的黑衣男人不声不响地站在柜台旁,目光沉静地看着角落里正在吃面的那对母女。 “爸比!” 萌萌发现了男人,含着嘴里的面条高兴地喊了起来。 男人朝她们走了过去。 “爸比!你过来,和萌萌坐在一起……我们一起次面好不好……面面很好次的!”萌萌一脸孺慕地看着男人,奶声奶气地说道。 男人鬼使神差地在母女俩的对面坐了下来。 许晓艾看着他,一脸的不自在。 可男人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小姑娘的身上,倒并没有关注她。 店老板过来问了两句,很快就端了一碗面过来。 “爸比!你看,你看萌萌……” 小姑娘很话痨,喋喋不休地让男人看她是怎么吃面条的……小姑娘先是一手拿一只筷子,夹住了面条之后再把筷子合起来,然后两只手一起帮忙,很麻利地就把面条卷了起来。 男人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萌萌很得意,把面条卷塞进嘴里以后,就歪着大脑袋等着爸比的表扬。 然而男人却转过头看了许晓艾一眼。 他拿着筷子吃了一口面,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其实许晓艾并不希望女儿和这个男人有太多的交集,就催着女儿吃完了面,朝着男人低声说了再见,就买单走了。 男人一直静静地坐在面馆里,直到深夜…… 第18章 吃完晚饭回来,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 平时这时候,萌萌已经睡了,可今天因为太兴奋,小姑娘的眼睛很明亮,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其实在许晓艾心中,她是不希望萌萌和那个男人太接近的,毕竟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实在是说不出口也见不得光。 萌萌一向乖巧聪明得让人心疼。 小家伙平时非常体谅自己也很少提出过无理的要求,更别说像现在这么高兴的模样,所以许晓艾忍住了训斥女儿的心思,只是低声回应着。 母女俩手牵着手儿回到小区,刚出电梯就看到中年男房东焦急地等在自己的出租屋门口。 “马叔叔好!”萌萌立刻很有礼貌地朝着房东打招呼。 马房东“嗯嗯”了两声,避开了小姑娘忽闪忽闪的漂亮大眼睛,抱怨地朝着许晓艾说道,“许小姐,我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也没接……” 许晓艾“啊”了一声,连忙去翻自己的包包,却怎么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马房东继续说道,“许小姐,我这么急着来找你,主要是想告诉你,这房子我不租给你了……今天晚上你就得搬走。” ……什么? 许晓艾睁大了眼睛。 “房东先生,这是为什么?我和你签的租房合同……不是月底才到期吗?而且前几天我还跟你说过会续租的呀,你也答应了这几天就过来跟我签合同……” “许小姐!”房东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前几天是前几天,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也不瞒你,是因为有人出高价买下了我的房子,所以我没法子再跟你续约了……而且买家明天就会搬进来,所以你今晚必须走!你看……你走了之后我还得通宵打扫房子呢!” 说着,房东又补充了一句,“我和你签的合同,正好是今天到期……” 许晓艾有些生气,“那你也没提前跟我说呀!我带着孩子,现在都已经夜里快十点了,你让我们母女搬到哪儿去?” 房东有些心虚,“我,我不是有打电话给你嘛?你又不接……” 许晓艾横眉冷对。 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对房东说道,“……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会搬的,但我肯定是找到了房子以后再搬!要是你敢擅自换锁试试?我不介意把这件事情闹大的……” 说完,她领着萌萌进了屋,还“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房东一愣,“嘿!你还……” 许晓艾被气得不轻,她靠在门口,恍惚听到房东站在走廊里打电话。 “……喂?对对,我是……对,是我!真是不好意思,我跟我那房客说了,让她马上搬,可她不肯……啊?什么?什么……哎,不,不是这样的……请听我解释……” 房东|突然低声咒骂了句什么,匆匆走了。 许晓艾深呼吸,再深呼吸…… 萌萌很不安,仰着小脸儿问道,“妈咪,马叔叔好凶……他是不是要赶我们走?这个房子不是我们的吗?为什么我们要住在别人的房子里……” 许晓艾盯着女儿,有些心疼。 “……萌萌,我们,我们再重新找个漂亮的房子好不好?”她蹲了下来,温言细语地对女儿说道,“妈咪会努力赚钱的,将来我们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妈咪把萌萌的房间装扮得漂漂亮亮……好不好?” 萌萌用力地点头,“萌萌帮妈咪一起赚钱!”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许晓艾忍俊不禁。 快手快脚地给女儿洗了澡,又哄着睡了……许晓艾心中烦闷,依旧去衣柜深处摸了一包烟出来,坐在阳台上的小板凳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突然有人叩响了外面的大门。 许晓艾一怔。 虽说她搬到c市已经三年了,但人际关系简单,还没有到深更半夜还有人上门来找她的程度。 她掐熄了烟头,疾步走了过去——萌萌已经睡着了,她不想吵醒女儿。 门一打开…… 陆智俊正喘着粗气站在她家门口。 “……晓艾?哎!晓艾你别关门……晓艾!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马先生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本意绝不是想赶你走……其实我,我只是不希望你带着孩子一直在飘泊不定的环境中……这套房子买下来,其实是想过户给你的……” 许晓艾冷冷地看着站在面前,一脸气急败坏的陆智俊。 见她长时间的不说话,陆智俊有些讪讪的。 “那个……萌萌,她,她睡着了?”他局促不安地问道。 许晓艾继续冷冷地盯着他。 陆智俊看着她秀丽白皙的脸庞,鼓起勇气说道,“晓艾……我,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些年了,其实我,我从没将你放下……要说咱们在一起的那几年,其实,其实也有过很好的时候……” “砰!” 许晓艾直接关上了门。 陆智俊苦笑。 在他和白美美之间,晓艾确实是后来的。 可有了晓艾以后,他才知道……没有哪个女人会像晓艾这样,爱就爱得疯狂彻底,毫无保留。恨也恨得绝决,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一面是交往了数年之久的女友,一边是新娶的美丽妻子……老实讲,他确实两边都放不下。 后来,晓艾离开了他…… 也直到她离开,陆智俊才知道,他根本离不开她。 失去她的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 其实陆智俊很明白晓艾的性格——一旦她做出了决定,哪怕会撞得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回头。 但他还是想试试。 因为萌萌是他和晓艾的孩子,为了孩子,也许她会有一点点的退步与忍让? 陆智俊打定了主意。 只要她回头……他必定待她如珠似宝,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陆智俊呆呆地盯着那扇门,直到两腿发酸,才一步一步地走了。 与陆智俊仅有一门之隔的许晓艾却心烦意乱。 先前她还想着,就算房东赶她,怎么也要等到找到新住处以后再搬离的。但如果这房子已经被陆智俊买了下来的话……那她还是搬吧,连夜搬! 许晓艾开始连夜收拾起行李来。 第二天一早,当萌萌醒过来的时候,不由得看着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妈咪?干什么啊……” 许晓艾一边帮女儿穿衣梳头,一边说道,“我们今天就搬走好不好?妈咪保证,下午去幼儿园接萌萌的时候,我们一定会住进一所漂亮的房子里……” 萌萌紧紧地抿着嘴,一声也不吭。 许晓艾微叹了一口气。 送萌萌去了幼儿园,许晓艾没去汉光,而是折返家中,先将行李一趟一趟地搬到了小区旁边的连锁酒店里,又把房门钥匙托付给隔壁的张阿姨,然后就开始四处转悠了起来,希望可以找到合适的出租屋。 可仓促之间,上哪儿找到地段适合,房价又适中的房子? 下午四点,许晓艾拖着疲惫的脚步,去幼儿园接了萌萌,母女俩坐在快餐店里,有一口没有一口的吃着面。 因为害怕陆智俊也在附近转悠,所以许晓艾选择了一家比较偏远的快餐店。 “妈咪,这面条好难次……比你煮的面条还要难次!”萌萌扁着嘴,闷闷不乐地用筷子将面条卷了起来,塞进嘴里嚼,吃了两口又补充,“……比我们幼儿园里的面条难吃次了!” 许晓艾瞪着小姑娘。 她不是会做饭的,平时在家煮饭,最多也就是炒个鸡蛋煮点面条之类的…… 可不管怎么说,至少出租屋里锅灶碗盆样样齐全,就算许晓艾不精于厨艺,可一日三餐还是准时稳定的。 或许是因为面条不合口味的缘故,许晓艾也没怎么吃。 母女俩随便吃了几口就上了连锁酒店回了房。 不好好吃饭的下场,就是还没到睡觉的时候,母女俩都饿了。 许晓艾当然不敢让萌萌一个人呆在酒店时自己出去找吃的,于是就牵着女儿下了楼。 小区门口有个夜市,倒也热闹。 萌萌吵着要吃烤羊肉串儿,但许晓艾有点担心不卫生,最后给女儿买了个卤蛋,她则买了个烤番薯…… 卤蛋可能还没入味,萌萌吃了两口就开始哼哼唧唧地抱怨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们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缓缓摇下,黑衣男人沉默着,冷冷地看着站在路边的母女俩各自捧着一个塑料袋,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什么。 “爸比?” 萌萌突然惊喜地叫喊了起来,“爸比爸比!妈咪……爸比来接我们了!” 许晓艾转过头,果然看到了坐在车里的周董。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贪恋手中软糯香甜的金黄色烤番薯,不由得又吃了两口,才把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 此时萌萌已经跑到了男人的身边,扒着车窗踮着脚尖,一双酷似许晓艾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男人。 “爸比!我们要搬家了……房东马叔叔好凶,跟我妈咪吵起来了,所以我们只好搬家……”小萝莉的声音软糯又娇气,甜得让人心醉。 男人眉头紧蹙。 “可是我们都没有地方去,只好住在酒店里……妈咪都做不了饭……” “萌萌!”许晓艾及时阻止了小家伙的自来熟,果断地喝了一声,然后像拎小猪似的,把小家伙提溜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似乎与周董特别亲近…… “周董,对不起我今天没去公司……那个,我手机不见了,想打电话也没打成……”许晓艾不自在地说了几句。 男人递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许晓艾一看,赫然就是她的手机! 难道是…… 昨天晚上遗漏在他车上的吗? “谢谢!”许晓艾接过手机,对男人说道。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啊,对了,可能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会请几天假……” 萌萌从许晓艾的身后跑了出来,越过许晓艾,再一次踮着脚尖扒着周董的车窗,娇滴滴地说道,“爸比!萌萌还没吃饱,萌萌想吃肉丸子了!蘸了番茄酱的肉丸子……” 男人盯着这小小的女娃。 也不知怎么的,这孩子似乎与他特别投缘。 方才也不知道她吃了些什么,白净漂亮的可爱苹果脸上沾染着一道一道的酱汁印子,看着又讨喜又…… 又让人觉得微微有些心疼。 他鬼使神差地就朝小姑娘指了指旁边的车门。 萌萌欢呼了一声,朝着车头奔去…… “……等我这边忙好了,我会加公司去上班的……哎!萌萌!”许晓艾话说了一半就看到女儿跑了,吓得她连忙就追了上去。 等她绕到车子那一头的时候,车门已经打开,萌萌都已经自动自觉地爬上了车后座了。 “萌萌你给我下来!”许晓艾不高兴地说道。 小姑娘看了看妈咪的脸色,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爸比?” 男人道,“我还没吃饭,你们陪我吃点。” “现在已经很晚了……” 你自己去吃吧! 不过,后半句她没能说出口。 因为男人冰冷的眼神已经扫视了过来…… 许晓艾看了看一脸期待的萌萌,只得妥协地上了车。 第19章 男人开着车,也不知带着母女俩要去哪里。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安静荒凉,许晓艾心里打起了小鼓。 “周董……” “快到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很快,车子转进了岔路口。 沿着蜿蜓的道路继续前行了几分钟,车子驶进了一座朴素无华的大门,大门之后又是一片宽阔大气的绿化带。继续开了几分钟之后,车子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 许晓艾带着萌萌下了车。 看看面前的奢华低调的单幢别墅,再看看自己和萌萌脚下不合时宜的拖鞋和睡裤…… 许晓艾有些不安。 男人停好了车,朝门院走去,萌萌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 “萌萌……” 许晓艾喊了一声,不得已追了上去。 别墅里的装潢设计与汉光十八楼的那幢宫殿一样,也是欧式家俱搭配黑白色调,看上去豪华大气,却又冷冰冰的。 “爸比?爸比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这里都没有卖面面的老板!但是萌萌饿了饿了饿了……” 小姑娘自动自觉地脱了鞋,赤足站在光滑洁净的大理石地板上快活的跑来跑去。 男人没说话,却卷高了袖子,走到了一旁。 萌萌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许晓艾站在大厅里,四处打量了一会儿。 厨房里响起了锅碗碰撞的声音,以及萌萌奶声奶气说话的声音…… 许晓艾有些好奇。 那男人那样冷,那样酷,他会做饭? 她伸了个头去看。 也不知男人正在炒什么,但他拎锅炒菜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而且还一边炒菜,一边不时地低下头,朝扯着他衣角的粉嫩小团子“嗯嗯”地应付几声。 许晓艾目瞪口呆。 几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男人就关了火。 他突然朝她看了一眼。 许晓艾一惊,讪讪地低下了头。 没过多久,萌萌就欢快地叫喊了起来,“妈咪妈咪!快来帮帮萌萌!” 许晓艾抬头一看…… 小家伙捧着个装满了食物的盘子,正一脸惊喜地往外头走……大约怕盘子里的食物洒了,所以还小心翼翼的。 许晓艾走了过去,接过了女儿手里的盘子。 萌萌像只肥肥白白又忠实的哈士奇,两眼放光的一直跟着许晓艾的盘子走……看到大厅的一头摆放着宽大的饭桌与高背椅,许晓艾就端着盘子过去了。 她刚刚才安顿好萌萌,男人也跟着过来了。 许晓艾这才看到,他做的是炒面。 食物的异香让她不由自主地就吞了一口口水…… “小人!小人人……”萌萌突然兴奋着男人刚刚放在桌上的一个盘子说道。 许晓艾一看,原来其中一份炒面上,放着一个完整浑圆的煎蛋,煎蛋上还用番茄酱画出了一个小孩的笑脸。 男人将装了画着小孩笑脸煎蛋的那份炒面放在了萌萌的面前,然后又去厨房拿了杯牛奶过来,也放在小姑娘的面前。 萌萌兴高采烈地拿着不锈钢叉子卷着炒面往嘴里塞…… “唔?唔……妈咪好好次!”小姑娘吃了一口,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边拼命地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朝许晓艾说道。 男人坐在了餐桌前,也拿着叉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炒面。 许晓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可那炒面的浓郁香气却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钻! 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吃了一口面条。 许晓艾不争气地又吞了一口口水。 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坐下来拿起了不锈钢叉子,开始吃面。 呃,她也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炒面!说不出他到底放了什么佐料,但滋味儿咸鲜适中,还透着爆香了的蒜蓉,似乎还透着些微微的辣意;而面条筋斗爽滑有弹性,每咬一口都觉得那面条似乎在嘴里跳着舞…… 许晓艾一连吃了好几口,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交代女儿:“萌萌,要多咬几口面条哦……要是面条咬不烂又吞进了肚里,到时候肚子不舒服,会呕的!” “啊……”萌萌乖乖地张开了嘴,将口中已经嚼成了糊糊的面条展示给妈咪看。 许晓艾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下了结论:“还不够,再多咬几口!” 小姑娘乖乖地又咬了几口,依旧张大了嘴。 许晓艾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姑娘这才眉开眼笑地咽了,然后又笨拙地用叉子卷起面条,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男人不动声色地看着母女俩之间的互动,嘴角微扬。 他向来喜静,却也是头一回感受到,家中多了这对母女之后,似乎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喧闹。相反,还使这空旷冰冷如笼牢一般的屋子增添了些人气。 一个家,是不是就应该像现在这样热热闹闹? 男人停止了进食,侧过头看了看身畔的女人,又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面条。 吃完面,许晓艾准备把碗筷收一收…… 男人道,“放着,明天阿姨会来收。” 许晓艾想了想,没推辞。 “那……谢谢周董,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也应该回去了……”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来,这地方在郊区,而且一路上很僻静,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出租车。 “妈咪……”萌萌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许晓艾不为所动地朝着女儿伸出了手。 男人低声说道,“……在这里住下,孩子已经很困了。” 许晓艾低头看向萌萌。 小姑娘很聪明,一听这话就特别机灵地打了个呵欠,然后一双大眼睛还骨碌碌地到处乱转。 男人被萌萌鬼灵精怪的样子给逗笑了。 许晓艾也有些好笑。 可她仍然牵着萌萌朝门厅走去。 “就是回去……你不也是带着孩子住酒店?”男人低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这里打不到车,明天一早我送你们过去。” 萌萌立刻打蛇随棍上。 “妈咪我们住这里嘛!这里就是城堡,萌萌是睡美人……萌萌要睡觉了,呼~呼~” 小姑娘假扮出昏昏欲睡的模样,两只小手相互交叠至肩齐,然后那颗胖乎乎圆滚滚的大脑袋托在自己的手臂上,假装自己在睡觉。 许晓艾十分为难。 不为别的,这地方也确实太偏僻了。 可要是住在这个男人家……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天在汉光十八层发生的事,不禁咬住了嘴唇。 萌萌松开了她的手,突然朝着男人跑去,嘴里还叫着,“爸比爸比……” “萌萌!” 许晓艾急了,连忙追了过去。 高大的男人牵着娇小的萌萌已经走到了一楼的转角处。 他突然站定,伸手推开了房间门…… “今晚你和妈咪睡这里好不好?”男人低声问道。 小姑娘已经兴高采烈地嚷嚷了起来,“好好好!妈咪快来看……这里就是萌萌的公主房!妈咪你看,你快看……哇!这房间好大!有地毯,萌萌可以跳舞……” 许晓艾的脸烧得通红。 “周董……”她懦懦地喊了他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男人并没有回应她。 他看着白胖可爱的小姑娘快活地在房间里转着圈圈,面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男人面上的笑意突然一收。 他转过头看向许晓艾,冷冷地说道,“今晚你们就在这里睡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许晓艾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男人变脸如翻书一样。 可他确实走了…… 而且看样子,他是不打算送她和萌萌回去了。 许晓艾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房门上的锁。 她走进了屋子,上了反锁。 想了想,她又搬了张椅子过来抵在门后…… 许晓艾松了一口气,对女儿说道,“萌萌,你不可以这样知道吗?他是叔叔,不像舅舅和我们的关系那样……所以咱们不可以随便住他的房子,吃他给的东西……明白吗?今天太晚了,而且我们也没车回去,只能先住在这……但是以后,这样的事情不可以再发生,明白吗?” 正处于兴奋之中的萌萌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整个人都蔫巴了。 “妈咪……” 小姑娘可怜兮兮地说道,“可是萌萌喜欢爸比!爸比做饭比妈咪好吃!爸比比妈咪高!爸比比妈咪更帅!” “他不是你的爸比!” “爸比……” “我再说一次,他不是你的爸比!” “爸比……” “你要我说多少次?他不是你爸比!” “爸比……” 第20章 许晓艾抱着萌萌睡在柔软的大床上,一夜好梦。 直到有人轻叩大门。 许晓艾惊醒了。 她环顾房间四周,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和萌萌现在是在别人家里!她连忙翻身下床,赤着脚跑过去开了门。 周董站在门口,淡淡地说道,“快七点半了。” 许晓艾一愣,快七点半了? 萌萌要在八点前赶到幼儿园才行。 “哦!对不起,我们……”许晓艾讪讪地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 男人已经走了。 她轻轻关上门,连忙去床上把萌萌把摇醒了,然后又抓紧时间给小姑娘洗脸梳头刷牙什么的…… 只是,当她打理好自己和萌萌以后,却看着女儿和自己身上的睡裤发愁——要不,呆会儿还是先回酒店换了衣服以后再送萌萌去幼儿园吧! 许晓艾重新打开门。 门前的地上,摆放着一只漂亮的粉色纸盒。 睡眼惺忪的萌萌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清醒了! 小姑娘蹲在地上,揭去了粉红纸盒的盖子…… “哇!妈咪,妈咪你看!公主裙!公主裙!” “萌萌!”许晓艾连忙制止了女儿。 “连紧换上,”男人冷冷地说道,“……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换衣服,十分钟时间吃早餐。” 小姑娘抱起了盒子,直往屋里跑。 许晓艾,“周董……萌萌!” “妈咪!我们快点换衣服啊……爸比说只有五分钟换衣服,五分钟是多久……还有,爸比做了早餐给我们次……妈咪你快点!现在几分钟了……” 许晓艾怒视了女儿一眼。 ——平时她说一百句也不见小家伙听上一两句,这男人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就比圣旨还灵了? 可萌萌已经开始笨手笨脚地脱起了衣服…… 许晓艾怕女儿把头发弄乱了,只好过去帮着她脱了,又拿起小裙子让她穿。 粉色盒子里除了萌萌的粉红色泡泡裙小公主裙之外,还有一套女装。 帮着萌萌穿好衣服之后,许晓艾拿起那套女装看了看——那是件黑色低胸吊带短裙,还有一件浅灰色坠了些亮片的薄款针织外套。 许晓艾犹豫了两分钟,终究还是换了。 萌萌蹦蹦跳跳地开了门出去了。 “爸比!爸比我们吃什么……有没有蘸了番茄酱的肉丸子?啊?哇……爸比好棒!真有肉丸子吖……妈咪!妈咪快过来吃早餐嘛!” 空旷冷清的屋子被小孩子的欢声笑语给塞得满满当当。 许晓艾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裙子,慢吞吞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忘返了好几秒钟。 “八分钟。”他说道。 许晓艾坐到了萌萌身边,看到萌萌面前摆着一碗汤面,面上浮着几片嫩绿的青菜,几粒胖乎乎的肉丸子上点着红红的番茄酱,面上还有葱花和芝麻粒儿什么的;除了面条之外,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旁边的小碟子里装着已经剥了壳的核桃肉。 因为赶时间,许晓艾让萌萌自己拿着叉子戳肉丸子吃,她则用筷子和汤匙喂女儿吃面。 老实讲,萌萌这孩子平时对吃的东西是不怎么上心的,饭量比猫儿大不了多少,所以小姑娘的个头特别矮小;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要许晓艾喂,萌萌就肯吃…… 不知不觉的,小姑娘居然吃完了一整碗的面条! “爸比!面面好好次!”萌萌舔了舔粉嫩嫩的小舌头,说道,“萌萌明天早上还要次!” 许晓艾瞪了女儿一眼。 今天晚上她们又不住这了,明天指望谁给她们做早饭?想来呆会儿送了萌萌上学,她赶紧去找房子吧,总住在酒店里也不是个事儿。 可男人听着小姑娘稚嫩的话语之后,竟然“嗯”了一声。 许晓艾又盯着男人看。 小姑娘自顾自地捧着杯喝起了热牛奶,小爪子还抓起一颗胖乎乎的核桃肉,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许晓艾低头吃面。 嗯?这面条……好好吃啊!!! 许晓艾三口两口就吃完了面,竟然还觉得有些点意犹未尽…… 用筷子捞了又捞,确认了好几次碗中已经不剩一根面条了,许晓艾忍不住捧着碗喝了一口面汤。 这面汤也好好喝!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微微抿了抿嘴角。 吃完饭,男人一马当先地朝门外走去。 许晓艾看着桌上的碗筷犹豫了一下,将碗筷统统收到了厨房里,然后用餐巾替女儿擦了擦嘴,也牵着女儿走了。 男人已经把车子开到了大门口,可他却拉开了副驾座的门。 许晓艾有点儿懵逼。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萌萌看到“爸比”拉开了车门,下意识地就迈着小短腿朝副驾座爬去。 “小朋友不可以坐前排。”男人说道。 萌萌抬着头,看看妈咪,又看看爸比,最后乖乖地去了车后座。 见许晓艾始终不动,男人的眼神有些发冷。 许晓艾也没纠结太久…… 毕竟这个点儿才从这里出发,萌萌已经迟到了。 她坐进了副驾座。 车子启动,驶出岔路口之后,车速开始陡然加快…… 其实许晓艾已经见识过他开车的速度了,但那天晚上她忧心如焚,他开得快倒也无可厚菲,可现在,车上有萌萌在!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被拉成了一条一条的线,许晓艾面色惨白。 萌萌拍手笑道,“噢!爸比爸比……我们在坐过山车!爸比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许晓艾转过头怒视着女儿。 萌萌一愣。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娇滴滴地说道,“爸比,你开慢点好不发?妈咪她害怕……” 男人侧过头看着许晓艾。 许晓艾实在没忍住,“你看我干嘛?看路行吗?” 男人微微一笑,果然转过头去看着正前方。 许晓艾像见了鬼似的…… ——他笑什么笑? 八点过一分,车子停在了幼儿园门口。 许晓艾匆匆忙忙地抱了萌萌,把小姑娘送进了幼儿园。 她松了一口气。 男人并没有下车。 许晓艾想了想,走到车前对男人说道,“周董,我,我还要再请几天假,等我……” “上车。”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深呼吸,再深呼吸…… 许晓艾刚准备开口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突然眼睛一斜,看到幼儿园旁边站着个年青男子,正焦急不安地四处打量着…… 她毫不犹豫地绕到了车子的另外一边,上了副驾座。 男人目光犀利。 他早已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幼儿园旁边那个手中拿着墨镜的年青男人。 看了许晓艾一眼,他启动了车子。 车子一直驶到了汉光楼下。 许晓艾下了车,再一次对男人说道,“周董,那个,我真要请假……我带着孩子,不可能一直住酒店,我得去找房子……” “昨晚睡得不好?”男人淡淡地说道。 许晓艾瞪大了眼睛。 他什么意思? “不,周董,我……” “我会给萌萌办转学,明天她就去小区里的幼儿园上学,还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许晓艾再次深呼吸,隐忍怒意,“周董,我知道……我知道,那个,那个一年是吧?可我没卖女儿给你……” “她叫我爸比。”男人平静地说道。 许晓艾语塞,“她是小孩子,还不懂事……” 男人看了她一眼,突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肢……粗壮手臂犹如铁箍一般固定在她腰线以下,臀部以上的部位,并且令许晓艾动弹不得。 男人带着她朝电梯走去。 许晓艾想要努力站稳脚跟,却发现自己并不能…… 专用电梯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十八楼。 浓妆艳抹的李蕊危襟正坐在前台,一双大眼睛却骨碌碌地看着被周董紧紧拥在怀中,浑身僵硬面无表情的许晓艾……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球场处,李蕊才吐了吐舌头,赶紧拿出手机上了助理群。 “霸道总裁强势掠爱,美艳女主避无可避!” 助理群里再一次炸开了锅。 第21章 许晓艾被男人带进了宫殿。 他一松手,她就松了一口气。 然而习惯了他身体带来的热度之后,他的放手却让许晓艾觉得浑身都冷得发抖…… 男人站在大床前,开始脱衣服。 许晓艾咬住了嘴唇。 “嗯?”男人喷出了代表不悦的鼻音。 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缓步朝他走去。 男人抱住了她,除去她的外衫。 黑色深v吊带短裙将她玲珑有致的婀娜身段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男人抚着她的背心,摩梭片刻,她的文胸一松…… 就在他将她抱上床的那一刻,她突然挣扎了起来。 “我……让我在上面!”许晓艾轻声说道。 男人一滞。 对峙片刻,看着她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他半坐在床上,由着许晓艾跨坐在自己的腰腹之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女人气喘吁吁,已然败下阵来;可男人却初尝甜头,舍不得放手。 眼看着女人已经体力透支,已经根本没办法坐直身体了,男人便抱着她翻了个身…… 天旋地转。 可随着体位的变化,被男人压在身下的许晓艾突然就变得浑身僵硬起来! 她微张着嘴,表情麻木,眼神惊恐…… 男人皱起了眉头。 可身下已经涨得发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只得抽身而出,令她跪在床上,两腿分开…… 许晓艾突然发出了一声似泣似怨的呻|吟声。 想不到她这具身子令人*不已,就连声音也媚得让人身体发紧。 男人强忍着心底叫嚣的渴望,再次狠狠进入了她…… 两个不相爱的人,居然也能达到高朝? …… 完事以后,许晓艾踉踉跄跄地去浴室了洗澡,就惨白着一张脸出去了。 男人也不在意。 他抽了一根烟,开始对这个女人的过去,有了一丝好奇。 要说这女人,出身不高,学历不高,性格也不怎么样,却有副好皮囊,尤其是…… 念及方才的*滋味,男人顿觉又有些渴求。弹了弹指间的烟灰,又抽了几口烟,他才把心底的那股臊热感给强压了下去。 可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这个女人身上。 她离了婚,还带着个孩子? 想起那个粉嫩可爱,玉雪聪明的小小女娃,男人面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却也更想不通了。 她的前夫到底是什么人,会舍得放弃如此资质绝佳的床伴? 而与那女人几次交锋下来,他也有些明白了,这女人只要一躺在他身下,整个人就会陷入无意识的惊恐与僵硬之中…… 换句话说,她很害怕男上女下的姿势。 为什么?她被*过? 可除了她以外,男人没试过别的女人,所以也无从比较。 他抽完了一支烟,心想这女人也真是够了,只是交代她每天给自己磨一杯咖啡而已……人呢? 男人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他看到许晓艾坐在宽敞大厅的落地玻璃窗旁,整个人有一半缩在了窗帘后,也不知怎么了,看着窗户之外十八楼的高空,发着呆。 男人目不斜视地去了厨房,自己磨了一杯咖啡。 回来时,许晓艾已不见了踪影。 男人也不以为意。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打电话给助理,让助理去查许晓艾的前夫。助理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很快就把许晓艾前夫的资料给报了过来。 男人看着手里的资料,皱起了眉头。 她的前夫是暴发户陆智俊?以及……她生父居然是薜伟伦? 男人将手中的资料扔进了垃圾桶。 ** 许晓艾下了楼,麻木地走了几条街以后,找了家药店,买了事后药吃了。 思前想后,她决定还是要去租个房子住,于是便回了连锁酒店,却惊觉……她订的房间居然已经结帐了,而且行李全部都不见了! 在酒店前台发了一顿脾气,许晓艾突然想起了萌萌,连忙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的老师见了她,很惊奇。 “萌萌妈,刚萌萌爸不是才办好萌萌转学的事嘛,喏,他带着萌萌刚走啊!”年轻的女老师看着她,不住的上下打量着。 许晓艾瞪大了眼睛。 她僵着一张脸跟老师说谢谢再见,然后气急败坏地往回赶。 可她也记不清昨天晚上的那幢别墅的具体位置,想了半天,最后她还是回了汉光。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赶到汉光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她热出了一身大汗,刚冲到十八楼,就看到那个男人正悠悠闲闲地在绿草茵茵地球场上打高尔夫球! 许晓艾忍不住就怒从中来,“喂!萌萌呢?” 男人看了她一眼,手一扬,球杆击中了一只球,远远地飞走了…… 许晓艾怒视着他。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全世界的人在面对他的时候,都戴着一副假惺惺的面具。 倒只有她……不想看到他的时候,她索性紧紧地闭上眼;可一旦睁开眼睛看着他,她的眼神便泾渭分明——恨就是恨,怒就是怒。 “我太宠你了?”男人悠悠闲闲地说道,“……还没到下班时间你就到处乱跑?” 许晓艾语塞。 “可是……她们说,你把萌萌接走了?还有,还有我放在酒店里的行李……” 男人轻晃球杆,一个转身,又击飞了一球。 “嗯。” “周董,萌萌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权力决定我女儿的去留?我的女儿,我不愿意让她住在你的家里,你也没有权力强行从幼儿园里把我女儿领走……” “你为什么不问一问萌萌的决定?”男人看都没看她,拿着球杆对准了一只架在小支架上的球,不住地虚晃着。 许晓艾说道,“她是小孩子……” 她突然打住了。 男人又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击飞了手中的球,他朝宫殿走去,顺手把球杆放在了一边的搁架上。 许晓艾站在草地上,咬着嘴唇看着他的背景。 那座吃人的宫殿…… 如果可以,她是不想再进去了。 片刻,男人突然又出来了。 他越过她,在距离她三米远的地方站定,并回过头看着她。 “不走?” 许晓艾咬着牙又追了上去。 李蕊缩在前台,看着男人微笑着将忿忿不平的女人拥在怀中含笑离去。 她缩在高台之下的手指翩飞,又编辑了一条微信,“我发现哈……自从boss有了晓艾姐以后,不面瘫了,不发脾气了,脸上的笑容也更多了……” “李蕊你一天不虐狗会死吗?” “求国求真相。” “晓艾姐长啥样啊?” …… 许晓艾坐在车里生闷气。 可男人的兴致却很高。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闲闲地架在车窗处,嘴角含着笑。 不过是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就驶进了昨天晚上的那个高档别墅区。 这一回,许晓艾仔细地认着路…… 果然又到了那座灰朴朴的别墅跟前。 一个挽着髻,穿着制服的中老年女子站在别墅的门口,态度恭敬,表情谦卑。而一个小小的人儿正畏畏缩缩地躲在她的后头,探出了半张脸,小心翼翼地看着这辆缓缓停下来的黑色车子。 “妈咪!” 萌萌一看到许晓艾,高兴地大喊了一声,像只花蝴蝶一样扑了出来…… “妈咪妈咪!萌萌今天转学了,还认识了好多新朋友……不过,萌萌还有好多好多朋友没认识!妈咪,新幼儿园的饭饭好好次呀!老师也长得好漂亮……幼儿园里有好多好多玩具,还有滑滑梯和秋秋千……” 小家伙抱住了许晓艾的大腿,呜哩哇啦地说了起来。 低下头看着女儿脸上的兴奋与欣喜,萌萌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这几个字她压根就没法子说出口。 “妈咪!妈咪妈咪……妈咪你过来看!”小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拽着许晓艾的衣角,死命地把她往屋里拖…… 许晓艾怕她摔着了,只得随着她走进了屋。 跟着小姑娘上了转角处的楼梯,上了二楼转个弯,小家伙已经推开了门。 “妈咪你看!这是爸比给萌萌的公主房!”萌萌兴奋地说道。 房间里的粉红气息让许晓艾目眩神迷——粉红色带蕾丝和蝴蝶结的落地窗帘,墙面贴着迪士尼公主的墙纸,白底涂粉红色漆的儿童款家具,还有四处触手可及的漂亮毛绒公仔…… 小家伙已经朝着一旁跑了过去。 许晓艾这才发现,宽敞的屋子里,居然还有一个堆满了彩色*球的充气垫大池子,萌萌费力地踩着小凳子翻进了*球池,快活得在里头打起了滚。 “妈咪快看萌萌,看萌萌……”小姑娘在*球池里学着游泳的姿势,高兴地喊叫,“噢!萌萌会游泳了,会游泳了……” 许晓艾心情复杂。 “我们的房间在那边。”男人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许晓艾一滞,顿时毛骨悚然。 我们的房间? 第22章 入V三章 合一 许晓艾转过身,怒视着男人。 男人含笑凝视着她。 且不说她和这个男人有过一年之约,又要上班又要看顾萌萌,还要小心躲避陆智俊的纠缠…… 留在这个男人的别墅里,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许晓艾不由得就想起了第一次遇到他的那个夜晚,她被他当成三千过夜的女人,一怒之下从夜总会里跑了出来以后,喝醉了酒的黄钰追了上来,朝着她借酒发疯时说的话。 许晓艾停留在男人面上的目光变得茫然而又悲怆。 她根本就没有资格矫情。 一个没有学历,带着幼小孩子的单身女人,没有可以帮衬的亲友,没有一技之长……如果没有萌萌,她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可是,可是萌萌…… 男人一直低头凝视着许晓艾。 他当然能看到她眼中喷出的怒火,然而理智的目光最终让她冷静了下来,再变得麻木茫然…… 但男人并不在乎,他只是要想一个女人而已。 至于那个小小孩子…… 他看向那个正扑在彩色*球池里快活嬉戏的漂亮小姑娘,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男人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许晓艾的腰间,跟着,他手臂一紧,带着强烈的对独占物所有权式召告意昧,迫使她朝旁边走去。 许晓艾没有反抗,那没有意义。 男人不过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推开门,示意她进去。 许晓艾进去了。 她麻木地看着宽敞房间里的豪华装潢。 “会开车吗?”男人问道。 “不会。” “明天去学。” “嗯。” “这边的安防系统已经挎贝了你的虹膜门禁,萌萌的虹膜门禁下午已经弄好了……家里有个赵阿姨,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她会负责接送萌萌……” “嗯。” “不高兴?” “嗯。” “你想要什么?” “烟。”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想了想,许晓艾如泄了气的气球似的,又来了句,“……算了。” 还是别让女儿吸食二手烟了吧。 男人看了看装满了各类女装的大衣橱,和琳琅满目塞满了一整化妆间的化妆品,护肤品和首饰什么的…… 算了,让她自己去发掘吧。 可看着女人兴趣缺缺的模样,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 男人抿了抿嘴。 ——这世上哪有不爱钱不爱美的女人?她要端着装样子,也由得她。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男人让她和萌萌下楼去吃饭。 许晓艾过去把萌萌重新打理了一番,给女儿换下了汗湿的衣服,重新洗了脸洗了手之后,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她领着萌萌下了楼。 男人端坐在饭厅处椭圆形的饭桌前,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分别放着两套餐具,其中一套看上去是专为小孩子准备的。 萌萌欢呼了一声,奔了过来,乖乖地挨着男人坐了,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桌上丰盛的饭菜,拿着勺子就准备去舀盘里的菜肴…… 男人道,“等你妈咪来了再一起吃。” 小姑娘拿着勺子的小胖手顿时收了回来,看看男人,又看看妈咪。 许晓艾入了座。 男人这才拿起筷子,挟了一筷子的菜放进萌萌的碗里。 “蒸蛋蛋,蒸蛋蛋……萌萌还要蒸蛋蛋!”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念叨着。 男人果然又用勺子舀了一勺蒸水蛋给她,萌萌用不锈钢的勺着扒拉着碗里滑嫩鲜美的蒸蛋,一脸的心满意足。 许晓艾心情复杂。 她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饭,亦默默地看着身畔的一大一小你来我往的…… 在男人出现之前,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和萌萌过得挺好,虽然日子清苦些,但孩子一向很听话;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对于萌萌这么小的孩子来说,确实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父亲这个角色,在幼小的孩童心中,是必不可少的。 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 许晓艾至今还记得,妈妈和生父离婚之后那段糟糕透顶的生活,直到后来妈妈与爸爸结了婚,小小的自己感受到爸爸的善意之后,那种爆表于心的快乐幸福感觉……以至于她从不承认那个叫许力的男人,其实是她的继父。 ——许力就是她的爸爸,是她和许晓辉的爸爸! 也因此,许晓艾没有阻止身畔的男人与女儿的亲近。 萌萌身世复杂,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与亲生父亲相认和亲近的可能……所以,在这一年里,就由着萌萌吧! 许晓艾挟了一块红烧鸡排,塞进嘴里慢慢地嚼。 老实讲,饭桌上的菜肴,出品美观得就像一件艺术品似的,味道嘛,其实也挺好的……但与昨天夜里周董的厨艺,却有着天壤之别的距离。 小孩子是最不会说谎的。 萌萌恢复了本性,每道菜都兴致勃勃地吃了两口以后,就再也不肯吃了。 男人皱起了眉头,“怎么只吃这么一点?” 小姑娘嘴里含着满满一口菜,却死活不肯吞下去……而且还开始不老实了起来。一会儿拿着勺子敲敲碗沿,一会儿坐在专用椅子里扭来扭去的。 “她不想吃就不用勉强了,饿了自然会吃的。”许晓艾坦然自若地说道。 男人看了她了一眼,仍然给小姑娘添了一碗汤。 可直到周董和许晓艾已经快吃完饭了,萌萌嘴里还含着那口菜不肯咽,面前的那碗汤当然已经凉透了。 “爸比,爸比……”小姑娘看到男人准备离开餐桌,连忙朝他伸出了双手,想要他把她从童椅里抱出来。 男人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萌萌,说道,“嘴里的饭菜咽下去,碗里的汤喝完,不然不许离开。” 小姑娘傻了眼。 萌萌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求救似的看着妈咪。 许晓艾早就想治治女儿的毛病了,便也不作声。 “爸比,爸比……”小姑娘含含糊糊地朝男人叫唤着。 男人已经走到了客厅里的沙发边,坐下来看报纸了。 许晓艾喝完了汤碗里的汤,准备离开。 “妈咪,妈咪……”萌萌慌了,使劲地咽下了含在嘴里的饭菜,又赶紧端起了汤碗,一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地盯着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许晓艾,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碗里的汤。 许晓艾只走了两步,小姑娘就大喊了一声,“……妈咪!妈咪喝完了,萌萌喝完了!” 许晓艾转过身朝女儿走去,把女儿从餐椅里抱了出来。 小姑娘的眼睛里都已经含满了泪水,很委屈地小小声呜咽了起来。 可许晓艾刚把女儿放在地上,小姑娘就朝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跑了过去。 “爸比!爸比……萌萌乖,萌萌乖……”萌萌年纪小,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抱着男人的腿,伤心地呜呜哭着。 男人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就变得温和起来。 “以后要乖乖吃饭,嗯?” “好!好……萌萌会听爸比话的,呜呜,爸比,爸比……” 许晓艾的眼圈有些发红。 她忍不住又想起幼时,妈妈带着自己刚去爸爸家里的时候,自己也像现在的萌萌一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既渴望父亲的关爱,又害怕父亲的嫌恶…… 许晓艾看到男人把小姑娘轻轻地抱了起来,放在他的膝盖上坐好了,然后随便从沙发上拿起了一本书,翻开扉页,和小姑娘一起看了起来。 那边一大一小倒是相处得挺融洽的,但许晓艾却无事可做。 她傻站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的呆,走到了门厅处,想在附近散散步。 ——许晓艾知道这个小区特别大,而且绿化也特别好,但她身份尴尬,也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因此准备就在这幢别墅的院子走一走。 她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萌萌就拖着男人的手出来了。 “妈咪妈咪,你干什么呀……”小姑娘嗲声嗲气地问道。 许晓艾摸了摸女儿的圆脑袋,答道,“妈咪散散步,看看花。” “萌萌知道萌萌知道!”小姑娘天真地一边说,一边用细细尖尖的手指头戳着花圃里怒放的花儿,“这是玫瑰,红哒!这是玫瑰,黄哒!这……这也是玫瑰,白哒!” 许晓艾忍俊不禁。 女儿只认得“玫瑰”这一种花的名字,所以在她眼里,所有的花都是玫瑰,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男人站在台阶上,看着母女俩的互动,若有所思。 磨磨蹭蹭的就到了夜里九点。 许晓艾抱着萌萌去了小姑娘的公主房里,给她洗了澡又换了衣服。 男人坐在房间里翻看杂志。 许晓艾的脸色有点僵。 萌萌挪到了男人身边,好奇地去看他手里捧着的杂志。 男人将小姑娘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坐好,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萌萌,你是大孩子了,要自己睡。” 许晓艾面色一白。 萌萌看看妈咪,又看看爸比,断然拒绝,“不要不要!萌萌要跟爸比妈咪睡。” 男人笑了。 她的孩子果然像她。 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和率直的人交往,不费脑子…… 小姑娘明明看到爸比在笑,却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欢喜,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妈咪,妈咪一个人睡觉,会不会害怕?萌萌可以保护妈咪的。”萌萌认真地说道。 许晓艾咬着牙,没办法开口说话。 男人道,“妈咪和爸比睡。” 萌萌眨了眨眼,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爸比和妈咪睡……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可这么一来,好像就没有萌萌什么事了? 小姑娘低着头扁着嘴,不高兴地耷拉着大脑袋,有些闷闷不乐。 “明天早上爸比给你煮面?”男人低声说道。 萌萌仍然一脸的沮丧。 男人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温言道,“……听话,嗯?” “那妈咪陪萌萌睡,等萌萌着了再走。”小姑娘呜咽了起来。 男人低声应了一声“好”。 许晓艾喘起了粗气。 结果…… 男人带着萌萌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看着杂志,小姑娘居然窝在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晓艾?” 男人低唤着她的名字,将陷入沉思的许晓艾给惊醒了。 她回过神来,发现女儿在男人怀里睡得香香的,脸蛋儿也红扑扑的。 许晓艾连忙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了起来,轻轻地放进了小床里。萌萌像只乖巧的小奶猫,窝在松软的床上,鼻息悠长…… 她替女儿盖好了被子,还没等她直起腰来,一双强壮的手臂已经从她身后探向身前,将她抱了起来。 许晓艾一僵。 她瞪大了双眼,任由男人将自己抱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他将她放在大床上。 她转头看向他…… 男人眼里闪耀着情|欲的光。 许晓艾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挡住了他探过来的手。 男人反手一擒,她就被他压在身下…… 许晓艾微张着嘴,浑身僵硬,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手中却毫不留情地一件件褪去她的衣裳,然后俯下身,带着她一个翻滚,两只铁箍似的强壮手臂就扶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迫使她不得不跨坐在他的腰腹之间。 许晓艾淡眉紧蹙,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男人扶着她的腰肢,帮着她前后摇晃了起来。 “唔……” 她发出了寓意不明的含糊喘息声,然而很快,她就伸直了幼细的双臂,死死地抵住了他宽阔厚实的胸膛。 “不要……”她艰难地说道。 男人停下了动作。 许晓艾忍了好一会儿才习惯他的存在。 她咬着嘴唇看着目光深遂的男人…… 两人僵持片刻,许晓艾突然松了手,双臂朝后掠去,将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胡乱梳了下,在脑后绑了个马尾,然后又随便盘了一下。 跟着,她看着他,努力挺起浑圆丰盈的胸脯,同时小腹紧缩,纤细柔软的腰肢开始自动自觉地律动了起来。 男人面无表情。 只是,他那略有些紊乱的呼吸声显得愈发的粗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夜深。 许晓艾已经累得完全直不起腰来。 男人亦喘着粗气,将她抱了起来,朝浴室走去——他将她放进了盛满了热水的浴室,自己跨进了淋浴间,快手快脚地洗了个澡。 窝在浴缸里的许晓艾几乎已经睡着了,又被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被他抱回床上,然后随便擦了下身体上的水……紧跟着,她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男人抱着怀中温暖又柔软的女人,竟觉得十分心安。 两人一同沉沉睡去。 第二天许晓艾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是静悄悄的。她“哎呀”了一声,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阳光灿烂。 男人不在房间里。 她举目四望,找了半天才看到了一个座钟,时针已经指向十点了!!! 许晓艾急了! 顾不得自己还是赤|身裸|体的,她一下子跳下床,随便打开了其中一个大衣橱的门。也是她运气好,第一个柜子里挂着的就是女装。 她也顾不上怀疑为什么柜子里会有女装,匆匆地找了一番,她拿了套黑色带红白图案的运动服出来穿了,然后匆匆推门出去,跑到萌萌的房间门口一看…… 萌萌的房间门大大敞开着,小姑娘已经不知所踪了。 许晓艾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她匆匆跑下楼,穿着制服的赵阿姨大约正在客厅里做卫生,见了她,立刻站直了身体,很有礼貌地朝她打招呼,“许小姐,早上好!” “萌萌呢?”许晓艾紧张地问道。 赵阿姨道,“我已经送萌萌去幼儿园了,先生上班去了,您要不要先用早餐?先生为您安排的学车教练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许晓艾莫名其妙地就松了一口气。 “我呆会儿再下来吃早餐……”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拖着浑身疼痛的疲惫身躯慢吞吞地朝楼上走去。 重新回到房间里洗漱了,许晓艾又慢吞吞地下了楼。 那个男人的行动能力还不是一般的快——昨天晚上才说了要她学车,今天教练就上门了? 学车啊…… 那就学个吧。 匆匆吃过早餐,赵阿姨领着她去了外头的院子里,一个穿着和赵阿姨相同制服的中年女性正在别墅后面的车库里擦拭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身。见了许晓艾,中年女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朝她微微颌首,“早上好,许小姐!在未来的时间里,将由我陪同您一起练车……” 许晓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除去吃中饭和歇午觉的时间,许晓艾一直在练车。 她其实有些心不定,一会儿担心着萌萌,一会儿又对他安排自己学车这件事有些抵触。所以不是这里错就是那里错的……可那位女教练却极有耐心,一直很有礼貌又非常负责任地教着她。 最后许晓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强打起精神,不过两三遍就掌握了女教练传授的知识点。 下午四点,女教练彬彬有礼的告辞而去,赵阿姨把萌萌接了回来。 直到亲眼见到萌萌,许晓艾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小家伙见到了妈妈也很高兴,一直拉着许晓艾叽叽呱呱地讲着新幼儿园里的事,她新认识的好朋友头顶上梳着两个很好看的包包头,教体育的土豆老师比舅舅还帅气,游乐场的秋千上还画着穿了漂亮裙子的小人儿…… 许晓艾抱着女儿温软白胖的小身子,听得津津有味。 “爸比?” 萌萌突然从许晓艾怀里挣脱了出来,朝门口跑去。 许晓艾转头一看,男人正拎着公文包站在门厅处看着她们,也不知到了多久了。 看到萌萌跑了过去,男人弯下腰,单手将她抱了起来,朝沙发走去。 许晓艾本来不想理他的…… 可他走过来,直接就把他的公文包往她身上扔! 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包重得要死,要是直接砸在她身上还得了?她抱着他的公文包,恨恨地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怒视着他。 他已经抱着萌萌重重地跌坐在她的身边。 小姑娘兴奋地尖叫了起来,“……啊!爸比,再来再来!” 男人笑着用双臂将萌萌横抱了起来,然后往上一抛……小姑娘朝天花板高高地飞去,落下时又被他稳稳地接住。 小姑娘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 许晓艾瞪着男人…… 可看着女儿这么开心的样子,她又没法子说出责怪的话。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转过头看了看座钟——离六点还差五分钟? 许晓艾又转过头盯着男人看,前几天他还嫌她迟到早退了,他不也一样么……咦?好像以前他是住在汉光十八层的吧,怎么…… 许晓艾当然不知道,在李蕊的八卦之下,助理团已经对这位*oss头一回的无故早退再次炸开了锅! 大约男人的心里也有些贪恋家庭的温暖,而许晓艾和萌萌母女俩,就像是漫漫长夜里的高瓦数白炽灯泡似的,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虽说当妈的脾气不太好,当女儿的又很有几分古灵精怪,但就是这样的组合,却给了他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来。 可许晓艾却没给他好脸色看。 男人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逗萌萌玩。 到了饭点,三人吃过了晚饭,许晓艾就想着去院子里逛逛…… 结果一出院子她就惊住了! 下午她在小区里练完车回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挺正常的,包括萌萌回来以后应该也变。可现在……院落里架起了吊着长条椅的秋千,还有塑料滑梯什么的。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许晓艾好奇地走了过去,东摸摸西摸摸的……她还注意到,安装秋千的架子以及用来固定塑料滑梯底座的铁架,都钉上了圆钉而且连绿化用的草皮都是清清爽爽的! “哇!爸比,有滑梯……” 身后已经传来了萌萌的欢呼声。 小姑娘朝着滑梯扑了过去。 许晓艾倚在秋千架旁,看着女儿笨拙地一趟一趟地爬着楼梯上到滑梯上方,然后又滑了下来…… 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小孩子怎会这么喜欢? 不知不觉的,她面上就带出了些许笑意。 她突然被人拽了一把! “啊……” 许晓艾惊呼了一声,跌进了某人宽阔又强壮的怀抱中…… 整个世界开始了轻微的摆动,她柔软的身子紧紧地贴合着他肌肉感十足的躯体,她的头微微扬起,被迫靠在他的肩膀上,于是她就看到了深遂夜空中的明亮繁星。 “妈咪妈咪,爸比!”小姑娘朝他们跑了过来。 男人的腿稳稳当当地踩在地上,等小姑娘爬上了秋千椅坐稳之后,他才开始用大长腿助力,轻轻地摇晃起秋千来。 “妈咪你在看什么?”萌萌挤进了两个人的中间,抬起了大脑袋看着天,好奇问道。 女儿身上熟悉的奶香味驱走了属于男人的陌生气息,令许晓艾感到有些心安。她伸手指着天际的星座,教女儿认。 萌萌懵懵懂懂的。 对她来说,滑梯的诱惑力比星星大多了。 小姑娘只在秋千上呆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又闹着要下来,继续玩滑梯。 许晓艾不希望离这个男人太近,便跟着女儿一起起来了。 可男人也跟着起来了。 “九点了,萌萌要睡觉了。”男人低声说道。 萌萌不依,“再玩一个再玩一个!” “嗯。”男人宠溺地应了一声。 等到萌萌玩了十几个“再玩一个”,小姑娘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小手不停地揉着眼睛…… 男人将她抱了起来,朝别墅走去。 许晓艾亦步亦趋地跟着。 还没等男人把萌萌送回房间,小姑娘就已经趴在男人的肩头睡着了。 许晓艾忍不住了。 “你明知道她是小孩子,还由着她那么疯!明天该起不来了……万一累坏了生病了呢?她本身就免疫力差,现在又是换季的时候……病起来才麻烦!”她埋怨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男人说道,“不让她玩累了才睡,夜里又该缠着你了。” 许晓艾一滞。 她莫名就有些面红。 可他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又是几个意思?她和他很熟? 尽管许晓艾恼羞成怒地腹诽着,却也没有出声反驳他——这个话题太暧昧了,不管她怎么答,后面都有可能会引出一些不太好的事…… 虽说萌萌已经睡着了,但许晓艾是不会让浑身大汗的女儿直接睡觉的,所以还是耐心温柔地哄着女儿,让小家伙强撑着……然后她快手快脚地给女儿洗了个澡,安顿着小姑娘睡着了。 还没等许晓艾给萌萌盖上被子呢,小姑娘就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男人站在门口等许晓艾。 许晓艾看了他一眼,弯下腰替女儿盖好了被子,看着女儿苹果一般红扑扑的脸蛋儿,她心生爱怜,忍不住俯下身子,在女儿稚嫩的面庞上轻吻了好几下。 她打开了小夜灯,熄掉了房间里的大灯,朝门口走去。 许晓艾并没有发现,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同…… 回到主卧,她自动自觉去浴室洗澡了。 这个男人的欲|求有多旺,她已经领会过了——而且,拒绝或者挣扎都没什么意义,她之所以呆在这里,不就是为了一年之约吗?既然无法拒绝,索性就大方些……这个男人确实很强势,但在床第之间,他也算是照顾她的了。 洗完澡,她又洗了个头,还拿风筒吹得半干…… 折腾了一通下来,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 男人已经将房间里的灯调得暗暗的。 许晓艾径直走向大床,盘腿坐在床上,盯着男人。 男人看了看她,微微一笑。 主卧里有两个浴室,想来他也已经洗过澡了,这会儿穿着黑色的真丝亚光浴袍,那样昏暗的灯光扑在他的身上,竟然也将他的浴袍照得有些透,他高大雄壮的躯体在半透明的浴袍下若隐若现的,特别是胸前的那两大块鼓鼓囊囊的胸大肌的形状,特别清晰特别透。 许晓艾把头转向了一边。 要说,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好看,五官很帅气,身材又高又壮,身上全是肌肉……而且,像他这样有钱又有权的人,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看上了她这样的……离过婚又带着个孩子的女人? 男人朝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样什么东西。 走得近了,许晓艾才看出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男人一声也不吭的,将盒子递给她。 许晓艾,“……什么?” “拿着。” 男人简洁地说道。 许晓艾狐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是条像表带一样的,用碎宝石串起来的宽边手链,黑色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白色的可能是透明水晶。即使此时屋里光线黯淡,可那手链却仍旧显得熠熠生辉。 白天的时候她已经翻看过了,主卧里有大量的女式衣物和首饰,化妆品什么的,也不知是他前几任的女人或者情妇留下的。 所以许晓艾兴趣缺缺地把手链盒子给盖上了,顺手放在了一边。 男人对她的态度也不以为意。 他上了床,拿着摇控器一按,垂在欧式大床旁的轻纱蚊帐开始缓缓合上……一男一女陷入了透着满满暧昧气息的狭小空间中。 许晓艾不动声色的看着男人,想看他到底想怎么开始。 男人搂住了她,带着她滚到了床上。 “不要,我不要……”她真是很不喜欢平躺在他的身边,这让她感到极度的危险和不安。 可男人却强势地固定住她,迫使让她平躺着靠在自己的怀里。 他另外一只手一捞,将被子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由于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侵犯她,而且他们的体位也不是男上女下,所以许晓艾并没有因为惊恐而变得全身僵硬。她静静地伏在他的怀里,咬紧了牙关,满心戒备等待着他的发难。 岂料,他却长久的沉默着。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许晓艾渐渐陷入了困倦。 他突然低声问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是不是很苦?” “啊?” 许晓艾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答道,“……呃,不,不苦啊,萌萌很乖,我们俩……挺自在的。” 男人没说话。 女人的声音慵懒又妩媚,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诱人风情。可男人的眼里和心中,却满满都是方才她亲近女儿的那一幕。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妈妈,都是疼爱孩子胜过爱惜自己的生命?”男人轻声问道。 许晓艾已经沉沉睡去。 他转头看向她。 睡梦中的许晓艾,闭上了那双会说话的眼以后,整个人显得柔弱了好些。 想起她对着自己时,那副恨不得马上就能应付完的不耐烦模样;再想想她在对着萌萌的时候,那种恨不得把她的心掏出来的模样…… 男人忍不住哑然而笑。 他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处,嗅着她的发香怡然入眠。 ** 许晓艾好几天都没去汉光,一直呆在别墅里学车;直到她开车开顺溜了,女教练又陪着她去考了笔试…… 她很快就拿到了驾驶证。 男人丢给她一本汽车杂志,让她选车。 许晓艾选了宝马mini,因为萌萌喜欢那样的q版造型;然而最终,男人还是给了她一部黑色的凯迪拉克。 只是许晓艾一直没胆子开车上路。 接下来,她开始跟着男人,每天早出晚归于汉光。 没过几天,黄钰终于出差回来了。 她不够资格上十八楼,就打电话叫许晓艾去公司楼下的甜品店。 反正周董也不在,许晓艾呆在十八楼也就是窝在客厅里打瞌睡而已,所以就跟李蕊说了一声,下了楼。 差不多近两个月不见,黄钰瘦了,也黑了,但神采奕奕的。 “哎!不错啊你,我不过就是出了趟差,你就把汉光董事长泡到手了!”黄钰突然压低了声音,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听王修远说,周董还是个处男,他到底……行不行啊?” 说着,黄钰还朝着她露出了贼眉鼠眼的笑容。 许晓艾看了黄钰一眼。 “晓艾!别生气嘛……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见许晓艾面色不善,黄钰连忙转移了话题,“晓艾,你怎么就不问问,这次我出差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去了?” 许晓艾答道,“她们说你去s市开分公司去了。” 黄钰抿嘴一笑,“之前我还说,等我在那边忙妥当了,就带着你和萌萌一起过去呢!没想到……现在不用了。” 许晓艾一怔。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许晓艾低低地说道。 黄钰见她情绪低落,想了想,说道,“……要说周董这个人,其实也挺好的。周氏家大业大,他是周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说起来,他也算是很有背景的了。而且他这个人……我也是听王修远说的,也不知道他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把自己弄得像苦行僧似的,一身的毛病……不肯结婚,不肯要女人,越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越折腾……” 许晓艾安安静静地喝着面前的奶茶,一声也不吭。 “晓艾,你别怨我多嘴。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就跟他在一起了,可是,如果你改变不了现状的话,也只能低头,对吧?还不如好好的享受一下物质生活……其实啊,单就从你和周董的外表来看,我觉得你俩挺合拍的……” 说到这儿,黄钰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许晓艾抬起头看了黄钰一眼,然后又顺着黄钰错愕的视线往窗外看去——她看到汉光的老总王修远,与业务三组的组长郑娜芳正有说有笑并排走着,很快就不见了。 许晓艾想了想,说道,“你刚走没多久,公司里就有关于他俩的传言了。” 黄钰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盯着许晓艾,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希望你跟他分手。”许晓艾老老实实地说道。 黄钰一怔,勃而大怒。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说着,她愤而离去。 许晓艾没动。 她继续将杯中的奶茶慢慢饮尽,然后拿着黄钰遗留在对面座位上的小外套,回了十八楼。 周董打电话过来,说他晚上有事,让她自己开车回去。 许晓艾求之不得。 她在汉光也就是个闲人罢了,又何必装着端着的,没事儿干脆回去。 只是,她看了看黄钰的那件小外套,决定先送过去给她。 坐电梯去了十三楼,但凡她所经之处,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工作与交谈,用考究的眼神好奇地打量着她。 许晓艾目不斜视地走到了一组,推开了黄钰的办公室。 没人? “黄组长刚送客户出去了,呆会儿就回来。”坐在格子间里的一个业务员对她说道。 许晓艾朝那人点点头,下意识地就朝着电梯所在的走廊看去。 透过玻璃走廊,她果然看到精明干练的黄钰正陪在一个中年人身边,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但看起来是一副语笑盈盈的模样…… 许晓艾的视线落在了黄钰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她的手突然紧紧地攥了起来。 ——薜伟伦? 第23章 |林大阳 许晓艾几乎已经不认识薜伟伦了。 想来她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多年前在父母的葬礼上。当时她带着许晓辉在邻居们的陪伴下,跪在灵堂里哀哀欲绝…… 不经意抬头,她看到薜伟伦站在不远的树荫下,朝着灵堂这边张望着。 那个时候的薜伟伦,瘦削而又憔悴,许晓艾从妹妹薜情那里听说,薜伟伦生意失败……但因为许晓艾的妈妈米云和薜伟伦的关系很不好,而且薜伟伦和薜情的关系也很紧张,连带着许晓艾也很讨厌薜伟伦。 因此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薜伟伦,心想要是他敢踏进妈妈的灵堂,她就赶他走! 当时,薜伟伦只是站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朝着灵堂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之后就走了…… 从此,许晓艾再也没了薜伟伦的消息。 ——哪怕是后来当她和薜情聊天联系的时候,也会刻意避开这个人。而此刻眼前这位中年儒雅,风度翩翩的福态男人,实在难以与当年那个落魄潦倒的倒霉鬼相提并论。 他发达了? 许晓艾垂下了眼眸。 不一会儿,黄钰兴冲冲地回来了。 见了许晓艾,她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方才的不愉快,笑嘻嘻地说道,“许助理大驾光临?我给您冲杯咖啡?” 许晓艾直接问道,“他来投资的?” 黄钰朝着玻璃墙那边的走廊看了一眼。 “……谁?你说刚才那个啊,不是投资,是来贷款的!”说着,黄钰挤眉弄眼地笑,“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这话还挺准的。那人本来是郑娜芳的客户,谁让郑娜芳现在不在呢?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他办了验资……” 许晓艾在进汉光的时候也培训过,知道来汉光借钱的人,都需要有抵押物,而汉光长期和一些第三方验资机构合作……由这些第三方验资机构验资过后,发放鉴定意见书给汉光,汉光就会放款给借款人。 所以说,薜伟伦是过来借钱的? “……你小心点,现在有很多骗子的。”许晓艾说道。 在十八层呆久了,她隐约知道一点,汉光的盈利虽然很可观,但每年的坏帐下来……也是一笔很惊人的数字。 黄钰嘻嘻地笑,“老板娘你就放心吧!这个薜老板啊,在我们汉光办过好几次借贷了,他的信用还是挺好的!” 许晓艾将小外套递过去,转头走了。 想了想,许晓艾上了十八楼,然后坐专用电梯去了地下专用车库,开着她那辆凯迪拉克,小心翼翼地往别墅赶。 她头一回自己开车上路,又怕看错了交通标志,几乎逢灯就停,硬是用二十码的时速,像乌龟一样慢慢地驶回了别墅。 下了车,许晓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天都快黑了…… 她拿着车钥匙匆匆走进大厅,听到了萌萌清脆好听的笑声。 “妈咪回来了!”小姑娘欢呼了一声,朝许晓艾扑了过来。 陪着萌萌的男人也站了起来,含笑看向她们。 许晓艾将手里的车钥匙朝男人抛去,然后把女儿抱在了怀里。 男人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她扔过来的车钥匙。 许晓艾有些脸红。 “哎,你帮我停一下车……”她抱着萌萌,朝他说道。 男人挑了挑眉。 这女人…… 许晓艾已经转过了头,一边亲吻着女儿稚嫩的面庞,一边低声问道,“萌萌今天乖不乖?” 萌萌忙不迭的点头,“萌萌今天可乖可乖啦!老师说……会用筷子吃饭的小朋友可以得到一朵小红花,萌萌得到了哦!芳芳没有,小豆子也没有,只有轩轩和萌萌有……” 男人拿着她的车钥匙出了门厅。 她的凯迪拉克以一种极端诡异的横放方式,卡在了车库门口;而地上还清晰地印着横七竖八的轮胎印……看起来,她应该已经在这里折腾了很久,然而却始终没办法把车子顺利的停回车库里去。 男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方才她那副……连耳朵都红透了的模样。 他微微地笑。 拉开车门,他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前进,后退,那辆崭新的黑色凯迪拉克便乖乖地停放在车库中。 回到客厅,看着嬉笑着沙发上滚成了一团的母女俩,男人的眼神愈发的温和。吃过晚饭,许晓艾照例去院子里散步,男人带着萌萌就在院子里玩秋千和滑梯……直至夜深。 萌萌睡着了以后,许晓艾回了房,看到男人正半倚在双人沙发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看着一本杂志。 她径自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又裹着睡衣出来了。 梳妆台上放着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她随便拿了一瓶,挤了点乳霜出来,胡乱抹了抹脸。 镜中,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许晓艾咬了咬嘴唇。 她站起身,缓步朝他走去。 男人结实的小麦色肌肉在黑色丝质睡衣下半隐半现…… 许晓艾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分开,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男人则扔开了杂志,很配合地搂住了她的腰。 “那个,呃,平时……我上班也挺无聊的……”许晓艾突然低声说道,“……能不能,能不能……去业务部看一看?”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许晓艾欲盖弥彰地说道,“……我,我……其实就是想……学点东西。” 相对于她此时的口是心非,其实他更喜欢她下午回到家时,将车钥匙扔给他时的真实窘迫感。 不过,只要她表现好,他也愿意宠着她。 “你想怎么玩都可以……”男人淡淡地说道,“别太过火就成,记着你自己的身份。” 身份? 许晓艾咬住了嘴唇。 “怎样叫做太过份?”她低声问道。 男人看了她一眼,吐出了几个字,“……别弄死人就成。” 许晓艾抱着他的脖子,犹豫了一下,贴近他,并且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男人一动也不动。 她涨红了脸。 他一向很主动,她也一直都认为,自己给了他足够的暗示以后,接下来他会引导她完成一切…… 她其实也很清楚他身体上的变化,可他除了那双如钢铁一般紧紧地扶着她的后腰之外,整个人便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也不动。 许晓艾那双慧黠灵动的眼珠子突然一转,然后就俯在他温热又强壮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跟着,她作势要离开…… 男人的双手一用力,便将她扯了回来。 小妖精! 他喘着粗气暗骂了一句。 第24章 |林大阳 第二天去汉光上班,许晓艾跑到了十三楼。 “黄钰,昨天……薜伦伟来贷款的案子,我要全程跟进。”她开门见山地对黄钰说道。 黄钰一脸的错愕。 这是怎么了? 许晓艾要跟进薜伦伟的案子? 根据汉光这边的操作方式,超过五万块钱的单子,就得是组长督办;像薜伟伦这样,超过四千万贷款的,一般会都成立特办小组来跟进这个案子。 王修远和郑娜芳搞到了一起,这本来就让黄钰很恼火……所以黄钰也很有把握,就算王修远知道自己抢了郑娜芳的客户,也会因为心里有鬼而对自己妥协的。 可现在,晓艾说……她要全程跟进这个案子? 晓艾的身份有些尴尬。 按照汉光的合同,许晓艾其实也就是个普通业务员而已,她是新人而且责职未明,本来是不够资格加入特办小组的。可汉光就像是周董手里的玩具似的,现在许晓艾已经是周董身边的人了,又这么有底气这样要求自己,肯定也是周董默许了的。 虽然说许晓艾加入特办小组以后,确实会分走一部分的佣金和红利,但黄钰却眼珠子一转,还是笑呵呵地说道,“……成啊!” ——万一王修远被郑娜芳迷昏了头……许晓艾加入特办小组,间接等于自己傍上了周董这棵大树,还怕王修远干什么!再说了,黄钰在汉光已经工作了七八年,也很相信自己的能力,最好是好好做完这一票,捞上一笔不菲的佣金,然后堂堂正正地甩了王修远,风风光光地去s市走马上任,担任新分公司的老总…… “那,你当特办小组的组长,我当副组长?”黄钰笑盈盈地问道。 许晓艾摇了摇头,“不用,你不用预我的份子,要是你觉得我没经验,不好加入特办小组的话,那我旁听就好了。” 黄钰当然不同意! 她脑子进了水才会让许晓艾旁听!要是别人不知道许晓艾加了组,谁会联想到……她黄钰背后的靠山是周董啊! “你第一次跟进这种大案子,还是每天来开开会吧,多听几次就能明白来龙去脉了,今儿我会交出特办小组的名单,应该从明天起,特办小组就能成立……到时候开会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黄钰殷勤地说道。 许晓艾一想,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之前在培训部接受培训的时候,培训师虽然也讲解过一些案例,但确实没有像现在薜伟伦的案子那么大的案值,如果自己只看文件,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消化理解得了,还是与会吧! 许晓艾点了点头。 李蕊打电话过来,说周董找;许晓艾白了一眼满脸坏笑的黄钰,回了十八楼。 刚走出电梯,许晓艾就看到周董站在前台旁边,浓妆艳抹的李蕊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抱着他的公文包…… 男人直接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带着她往专用电梯走。 许晓艾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蕊没有跟上来。 进了电梯,她才问道,“去哪儿?” 男人低下头看着她,“……有个饭局。” 许晓艾淡眉轻蹙,“又要喝酒?” “不用,吃你的饭就好。” 到了车库,两人上了车,周董带着她朝郊外驶去。 拂雅山庄? 那一次,她还在这里跟金姐斗酒来着。 车子缓缓停下,已经有随从过来替许晓艾拉开了车门。 她下了车,环顾四周,才发现尾随周董而来的随从,至少也坐了七八辆车子。 李蕊抱着公文包,踩着高跟鞋扭着走了过来。 男人搂着许晓艾上了电梯。 一出电梯,便有随从过来簇拥着他们,引着他们朝一个房间走去。 “周董,可把您盼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晓艾窝在男人怀里,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 陆智俊? 陆智俊的笑容很诡异地停滞住了。 男人目不斜视地搂着怀中的女人朝着前方走去…… 进了房间,看着屋里的架势——椭圆形的长桌上放着放映机,堆成小山的文件,还有一些矿泉水和装了零食的小碟子什么的。这是要谈生意?他谈生意带自己来干嘛? 许晓艾腹诽了几句。 男人带着她一直走到桌前才松了手。 他脱下了风衣…… 想着这个女人一向都没什么觉悟,男人便将脱下来的风衣交给了身后的李蕊。 许晓艾已经坐了下来。 然而她坐下来以后,才发现好像有些不妥…… 直到男人也坐了下来,紧紧地挨在她的身边,众人这才像是舒了一口气似的。 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招呼着众人坐下了。 许晓艾注意到,陆智俊和周董分为对立的阵营,但看上去明显是周董这边的人多,而像李蕊这样捧着风衣又拿着公文包的助理,似乎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刚才她不该坐下么? =_=|| “今天……难得周董大驾光临,我们,我们……开始吧?”说着,胖男人又拿着手里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陆智俊的眼神已经粘在了许晓艾的身上。 有人打开了放映机,一个年轻人站起来,拿着红外线射灯,开始讲解起来…… 他们说的,好像是征地什么的。 许晓艾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琢磨了好一会儿也听不太懂。心里不由得想道,汉光不是做信贷理财生意的吗?怎么又牵扯到征地?房地产开发? 这个年轻人讲完之后,胖男人轻轻地喊了声,“陆,陆先生?” 陆智俊如梦初醒。 他站起身,好半天才把注意力从许晓艾的身上挪开,开始慢吞吞地说起了那个项目。只是,几乎他每说上几句,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粘到许晓艾的身上来。 许晓艾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不是说有饭局么?现在肯定已经过了饭时了吧,她还真有点儿饿了,可看看四周人们的举动,个个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端庄模样……也不知还要捱多久才能忙完。 每个座位前的小碟子里都放着些花生,巧克力什么的,许晓艾就把小碟子拖到了自己的面前,剥了一块巧克力吃。 她喜甜食,却吃到了一块纯黑巧克力……纵然那黑巧克力确实丝滑香浓,可那苦味儿却冲得她一个劲儿的直皱眉头。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哑然失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晓艾和萌萌的长相是极度相似的,看着女人皱眉扁嘴的模样儿,活脱脱地就是一副萌萌的成人版。 正在介绍项目的陆智俊,被这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给激得声音一顿…… 晓艾怎会招惹上周董?这个人……据说像魔鬼一样,对他自己的家人父兄都能下狠手,却偏偏因为家族的护短又能活得有滋有味的。 她肯定不知这事的严重性! 陆智俊刚刚才打定主意要拯救许晓艾于水深火热之中,却猝不及防地看到她身边的男人微微倾身,从装小零食的碟子里翻了翻,然后递给她一块糖果;而她则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几秒钟,半信半疑地剥开糖果吃了。 男人含笑看着她淡眉微舒的模样,眼神异常柔和。 这两个人的眼中都没有旁人。 特别是许晓艾那双清澈妩媚的眼,滴溜溜地在周董的面上转了一圈之后,居然还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的眼神出来…… 陆智俊很清楚,晓艾这个人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冷静理智的,但实际上,她的性格有些偏激。只要是她认可的人,即使那人劣迹斑斑,她也只能看到对方的优点;可若是她不认可的人,即使那人是世界公认的好好先生,在她眼里也如粪土一般,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很显然…… 她至少愿意凝视着那个男人,还吃下他替她挑选的糖果。而自己……对她来说,就是路边的狗屎一坨。 陆智俊苦笑。 像有人用把锈迹斑斑的铁锤狠狠地砸向了陆智俊的胸口,疼得他喘不过气,又闷得他似乎嗅到了浓浓的铁锈甜腥味儿。 晓艾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最清楚!但凡沾染过她的男人,会有谁肯放手? 正在发言的陆智俊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他注意的焦点也令双方有些不安,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躁动。 坐在许晓艾身边的黑衣男人突然向陆智俊投去了犀利的眼神,陆智俊顿时像被像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似的,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所以,我们,完全有信心……把河畔明珠……这个项目,打造成……休闲渡假式的……顶级,豪华小区……”陆智俊像个机器人似的念着稿子,急促的呼吸甚至让他没办法正常的断句。 许晓艾又吃了一块糖果,才稍微压抑住腹中的饥饿感。 她忍不住转过头,不满地瞪着身边的男人——不是说有饭局?饭呢? 男人微笑——很快了。 她突然把头转到了一边。 要时刻记得她的身份是吧?她一直记得……不就是床伴么,床伴是不需要太灵犀相通的吧? 看着她几近孩子气的表现,男人又是微微一笑,打断了陆智俊的话,“……approved.” 陆智俊那一方的人惊呆了。 周董他……在投资听证会上,连项目的介绍都还没有听完,就同意了?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助理递了笔和文件过去,周董随便签了几个字,握住许晓艾的手站起身,转身离去。 陆智俊张大了嘴,看着许晓艾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由自主就站起身,跟了过去。 “陆先生,这是我们周董签好的文件,”一个助理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对陆智俊说道,“……如果您还有什么细节不了解的话,可以跟我说……” 直到许晓艾的身影消失了,陆智俊才回过神来。 “啊!对不起……请问,刚才那位,和,和周董在一起的女士……”虽然他知道,这个问题不该问,却又实在忍不住。 助理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答道,“很抱歉,这是周董的私事呢,我们不方便过问的。” 陆智俊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25章 |林大阳 空腹,饥饿,吃了甜食…… 许晓艾的胃开始隐隐作痛,还打起了嗝儿,怎么止也止不住。 男人的车速陡然加快,在进入城乡结合部的时候,他把车子停在路边的药店旁。匆匆下了车,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他将一盒药扔进了她的怀里。 许晓艾看看药盒上的两个字“达喜”,拆开包装,吃下了一粒药片。 慢慢的,胃中升起清凉感,焦灼反酸的恶心感觉消失了,她也不再打嗝了。 她一声也不吭,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 男人也没说话。 在这段时间里,陆智俊一直在s市上蹿下跳的,固然也是为了房地产开发,但也没少花功夫寻找许晓艾。 男人转过头,看了许晓艾一眼。 要说这个女人,真是除了这副好皮囊之后,再没有一丁点的优点了……可他就是容不得有人觊觎他碗里的肉。 所以这一次,他特意带了她去给陆智俊洗眼,好让陆智俊以后都死了这条心。 想到这儿,男人又看了女人一眼。 ——说来也怪,这还是他头一回对一个女人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但这个女人,似乎太冷情了些?陆智俊是她的前夫,是萌萌的父亲,可她看上去……在面对前夫的时候,居然像见到陌生人一样……古井无波? 这倒也是好事。 一个冷情的女人,比缠人的女人强。 以后等他腻味的时候,也好处理手尾。 男人将车开进了一家私人会所。 许晓艾下了车,但见此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就连引路的服务员都穿着繁复漂亮的齐胸儒裙……一派古色古香的样子。 服务员引着他们走进了一间临水的古典亭阁,一进去便看到四周栽种着漂亮的绿色植物,不但景色精致美观,而且觉得凉意幽幽,舒服极了。 这房间里的主位,还是炕桌式的。也就是说,得脱了鞋才能盘腿坐上去。 许晓艾脱了高跟鞋爬上炕桌,一双长腿伸得笔直,双手撑在身后,懒洋洋地看着玻璃窗外的碧波湖水和那些湖水上轻舞摇曳的莲花。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动作可以说是有些不雅了…… 可她就是占了肤白貌美的便宜,随随便便的一个懒洋洋的动作,却生生地透出了妩媚妖娆,风情万种的意味。 好半天,男人才问了句,“……想吃什么?” 许晓艾转过头盯着他。 片刻,她才说道,“汉堡包,可乐。” 男人笑笑。 幼稚!就为了报复他说带她去吃饭,然而却带着她去看了她的前夫?所以她要在这样古色古香的地方吃汉堡包? 男人用ipad点了餐。 “你认识陆智俊?”男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许晓艾看了他一眼,心想你都知道了还问? 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萌萌是他的孩子?”男人又问。 许晓艾警觉地坐直了身子,表情也有些凝重。 她已经见识到陆智俊纠缠人的本事…… 在这一年中,她要履行合约和承诺,不离开周董和汉光,少不得要依仗周董,才能彻底让陆智俊死心。 至于一年以后…… 一年以后嘛,她应该也小有积蓄了,带着萌萌离开这里,母女俩肯定会越过越好。 于是,许晓艾认认真真地说道,“萌萌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萌萌和他有半毛钱关系。” 奇怪的感觉涌上了男人的心头。 他半天没说话。 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是服务员过来上菜。 在满桌子林林总总的精致菜肴中,许晓艾果然看到了汉堡包和可乐! 她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中餐师傅做出来的汉堡包啊,会是什么味儿啊? 打开包装纸,散发出迷人食物香气的温热汉堡包赫然在现! 许晓艾咬了一口…… 好烫!好好吃! 鲜嫩去筋的黑椒牛肉混着芝士的咸鲜,搭上沙拉酱的微酸和厚重的奶香,好吃极了!而质地细腻的面包丰富了口感又中和了牛肉饼的重味,酸黄瓜的脆和生番茄片的微甜极好地佐味着浓郁芝士的余香…… 她捧着汉堡包,又吃了好几口。 男人看不过眼了。 没想到她还真吃啊…… 汉堡包这种东西,就是个洋垃圾! 刚才她不是胃疼?这养胃……说到底还得靠膳食养生。再说了,他到底是为了谁,点了一桌子的银杏粥,枣杞猴头菇汤? “晓艾!” 他重重地喊了一声。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张大了嘴,又咬了一口汉堡包。 男人抚额。 眼看着他再不出手,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把那个汉堡包给吃完了……男人果断出击,夺过了她手里只剩下一小半的汉堡包了。 许晓艾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男人一看到她清澈率真的眼睛,先前的微怒顿时烟消云散。 “不是胃疼,嗯?”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就低沉了下来。 许晓艾眨巴眨巴眼,“现在又不疼。” 男人将汉堡包扔到了一边,动手给她添了一碗汤。 “这什么……猴头菇汤?我不要,你自个儿喝吧,猴头菇臭死了……”许晓艾皱起了眉头,一脸嫌恶地说道。 男人不为所动地将盛满汤的碗朝她推去。 许晓艾决定无视那碗汤,拿起筷子挟了一块清蒸鱼,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男人忍不下去了,眉毛一挑,“我喂你?” 许晓艾“啪”的一声,重重地放下了筷子。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半晌,终是男人服了软。 “猴头菇是养胃的……” “你自己试试!”许晓艾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不声不响地舀了一碗汤,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模样…… 许晓艾犹豫了一下,舀了一勺汤,浅浅地抿了一口。 嗯?好像味道还挺不错的,比她以前吃过的味道要好得多? 她开始一勺一勺地喝起了汤。 男人无语地看着女人喝完一碗汤之后,又自顾自地添了一碗汤喝了。 这女人!!! 这女人…… 他是吃饱撑着了才会管她胃好不好,还受她的气!可看着她一口又一口的喝着汤,方才涌上心头的怒意又不知何时尽数湮灭了。 许晓艾毫不自觉地一连喝了三碗汤,又吃了几口菜,直到饱得吃不下去了,却依旧惦记那半个汉堡包,说道,“哎,那汉堡包挺好吃的,剩下的那半个,打包带回去给萌萌吃。”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被她吃过,又被他扔在桌上,看上去已经是一片狼籍的汉堡包…… 他突然就陷入了怔忡 她连吃个汉堡包,也会惦记着女儿…… 半晌,他低声问道,“……是不是所有的妈妈,都是爱孩子胜过爱自己的生命的?” 许晓艾一愣。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这个妈妈当得并不合格。 所以她想了想,才答道,“原则上是吧……不过我倾向于,无论在什么情况和环境下,首先得保证自己身体健康……这样才有资格照顾好孩子吧。当然,我虽然已经很尽力地照顾她了,可依旧做不到她想要的那样……” 她苦笑了起来。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就比如说,她一直想要个爸爸,不管我跟她解释多少次,可萌萌她……”其实许晓艾早就想向周董表达一下歉意了,只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在汉光十八楼办公的地方,就是在别墅二楼的主卧里近身肉博,确实不是说萌萌的事的好地方。 “对不起,”许晓艾低声说道,“我自己学历不高,也不怎么会教小孩……可是萌萌她,其实她心里是知道的,以后她慢慢会明白……” 男人“嗯”了一声,阻止她继续往下讲。 老实说,他更喜欢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哪怕她是在佯装镇定呢,可也好过现在这样……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 也不知为什么,他有些隐隐的心疼。 “不用,呆会儿打包一整个回去给她。”男人说道。 许晓艾张了张嘴,没说话。 第26章 ,林大阳 吃完饭,周董果然让服务员打包了两个汉堡包,带着许晓艾回了别墅。 萌萌果然喜欢得紧,像只小奶猫似的,紧紧地护着手里的食物,滋滋有味地将那个硕大无比的汉堡包吃光了……当然,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小姑娘舍不得了,便将最后一口牢牢含在嘴里,怎么也不肯吞下。 看着一脸满足的萌萌,男人的眼神柔柔的。 再转过头看看身边那个眼眉含笑的女人,男人心中愈发有些暖暖的。 黄钰打电话给许晓艾,说特办小组已经成立,明天会举行第一次调查会议,然后她用微信传了几份文件过来,说是明天开会要用的。 许晓艾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手机,云里雾里的,越看越糊涂。夜里照顾着萌萌睡觉了以后,她又拿着手机在那儿折腾。 男人冷眼旁观。 汉光是他的产业,但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件玩具一样的东西。 这女人和他打了招呼说要介入汉光的业务,转身就……就说要参与薜伟伦借贷的案子?关于她和薜伟伦的关系,他倒是知道一二。 据说薜伟伦与前妻米云生育了两个孩子,二人早年离婚,前妻带着许晓艾另嫁,又生下了许晓辉;薜伟伦嘛……据说他与前妻在婚姻存续期里,爱上了前妻家的一个女性亲戚。后来二人离婚,薜伟伦和那个女人结了婚,婚后一直没有孩子,身边只有米云生的小女儿薜情。 薜情和继母的关系很紧张,这也就导致许晓艾的母亲和薜伟伦的关系更加紧张了…… 男人嗤笑了起来。 要说许晓艾这个人,也和自己一样倒霉。 不同的是,她后来遇到了珍惜疼爱她的继父,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她的继父和母亲就死了。那时的她本就年幼,还穷得要死,却还要照顾养育比她更小的弟弟,和一直被父亲和继母虐待的妹妹。 而他么…… 想起自己的那个混蛋父亲和早亡的母亲,男人的神色有些黯然。 房间里传来了轻微的玻璃瓶罐相互撞击的声音,男人抬眼望去…… 许晓艾已经洗过了澡,这会儿正穿着睡袍坐在化妆台前,对着镜子涂抹着护肤品。 看着临镜的女人,男人陷入了沉思。 深藏在他记忆里的母亲,是个精致优雅的美人。她每天花在护肤化妆,选衣打扮上的时间是很长很长的,她不但有专门的美容师,而且使用的全部都是手工研制出来的纯天然护肤品……在那些堆成山的护理用具中,从她的发梢到脚指甲,都有固定的美容程序和护肤品…… 哪像许晓艾!这女人随便拿瓶什么膏霜豪爽地胡涂乱抹一番就算护了肤了,可她的皮肤就是好,无论多近的距离看,都看不出毛孔的痕迹,而且她的皮肤还细腻,还白。 男人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嘴角轻抿。 她果然是个天生的尤物。 这时,许晓艾突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朝大床走去…… 男人一笑,放下了手里的杂志。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她正趴在床上看手机,两条光洁幼细的小腿还高高地仰着,不时地摇来晃去。 他眸色深沉。 这女人像罂|粟。 一但沾染上,就有些放不下了。 他走了过去,大手抚上了她的小腿…… 许晓艾抬起头看他。 他低头,看到她正在玩糖果连连消。 “文件看完了?”男人问道。 许晓艾老实答道,“……看不懂。” 男人轻笑。 “看不懂,难道不应该彻夜通宵地查资料?”他戏谑地说道。 许晓艾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本来就不懂,而且还是个旁听的,操那么多心干嘛?你走开,我要睡觉了……” 睡觉? 男人手中仍握着她纤细的脚踝。 他轻轻地抚摩了一会儿,然后抬高了她的腿…… 许晓艾看着他,有些面红,可眼神中却透出了慧黠的表情。 “我大姨妈来了。”她轻快的话语中透出了洋洋得意的语气。 男人盯着她看了半天。 要说这个女人,脾气不太好,性格也不怎么样,但看在她还有几分率真的份上,他也愿意宠着她…… 他面无表情地握着她的脚踝,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强硬姿态,一点一点朝她贴近。 许晓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知道她大姨妈来了他还……难道说,他比陆智俊还变态? 男人身下的玩意儿确实已经被她撩拨了起来。 他滚烫强壮的躯体紧紧地贴着她,与她面对面地斜躺着,让她的双腿夹住了他的那玩意儿,然后就不动了。 许晓艾窝在他怀里,好半天都平静不下来。 这到底什么情况? 然而男人一直长久地沉默着,令本就有些困倦的许晓艾更加睡意朦胧。 特殊时期中的女人总是特别怕冷。 可男人宽阔强壮的身躯像个火炉似的,散发出源源不绝的热,烘得许晓艾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鼻端还传来了熟悉的沐浴露香气和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音…… 半梦半醒间,她在他的颈窝下蹭了蹭,也不知嘟嚷了一句什么,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男人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 半晌,他苦笑。 这小妖精! 她倒是呼呼地睡着了,可他还涨得发疼。 忍了又忍,他终究没能忍住。 那玩意儿还被她夹在两腿之间…… 他开始轻微地抽动了起来。 ——也有些轻微的快感,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而他还要小心看顾着别惊醒了她。 直到释放过后,男人才突然意识到——她不过就是个床伴而已,他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要说虽然她大姨妈来了,但女人侍候男人的方式,难道只有一种?再说了,他自己解决掉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怕吵醒她? 可低头看向她浑然不知的恬睡容颜…… 男人又叹了一口气。 他一手抱紧她,另一只手替她掖了掖身后的被子,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方,也睡了。 ** 第二天回到公司,许晓艾先去十八楼给周董磨了一杯咖啡,然后就去了十三楼找黄钰。 黄钰已经领着特办小组在会议室里等着了,见了许晓艾,特殷勤地跑过去拉了她,对大家说道,“许特助是咱们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以后大家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可以和许特助谈,但许特助平时挺忙的,所以大家跟我说就好,我会转达的……” 汉光还有谁不知道许晓艾和周董的关系?所以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的,但面上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推让着许晓艾坐了主位。 许晓艾看了黄钰一眼,没做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黄钰的助理开始放幻灯片,讲解起薜伟伦的借贷情况。 助理首先是讲解了一下薜伟伦的经济情况——他在a市以做建筑材料起家,兼营五金建材,后来还开办了几家小型的五金配件厂,在a市是个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 而薜伟伦之前在汉光也有过几次借贷记录,但信誉良好,有几笔贷款甚至是提前就还了款的…… 这一次,薜伟伦想贷四千六百万的款用来投资房地产,约定还款期限为六个月;他提供的抵押物是位于a市老城区繁华地段的一幢五层楼高的商住两用楼,根据与汉光签约合作的第三方鉴定机构出具的报告来看,这幢抵押物的产权和价值看上去都没有什么问题。 整场会议,许晓艾一直没说话。 最后散了会,她才问黄钰,“……a市也有汉光的分公司,为什么他要舍近求远地跑到s市的汉光来办理借贷?” 黄钰一愣,意有所指地笑了,“他原来确实一直在a市的汉光那边办理借贷,跟的是郑娜芳……但后来郑娜芳不是调到s市来了嘛!” 许晓艾也愣了一下。 尽管黄钰话里话外都透出“薜伟伦和郑娜芳有不正当关系”这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但根据许晓艾的了解,薜伟伦是不太可能出轨的。 许晓艾回了十八楼。 但她心里还想着这事儿。 按黄钰的说法,以及方才助理讲解的案子详情,薜伟伦的借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好吧,就当她是小人之心吧! 当年妈妈带着她嫁到许家的时候,许晓艾已经有点儿记事了,她记得很清楚,每隔一段时间,爸爸妈妈就会带着她去薜家看望妹妹薜情,但每次都会看到薜情身上带着深深浅浅的伤,妈妈愤怒又伤心,跟薜伟伦理论……可薜伟伦那副阴狠的模样儿实在让人看着就心寒,也无助。 爸爸妈妈曾经想了无数个办法想把薜情要过来,但直到他们出车祸的时候,都没能成功…… 父母去世的时候,许晓艾甚至没能见上他们的最后一面……据说妈妈只来得及向医务人员留下了一句话,请她们转达给许晓艾:照顾好晓辉和晓情,晓辉太小,晓情太可怜。 所以许晓艾就是不愿意这么容易就放贷给薜伟伦。 想了又想,她打电话给黄钰。 “……黄钰,你再找另外两家第三方鉴定公证行去验资,确认没问题再说。这个案子,要是没我的同意,绝不可以放贷给薜伟伦。” 电话那头的黄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许晓艾的语气听起来很强硬…… 薜伟伦借贷,这毕竟是汉光的业务,晓艾她对汉光的业务不熟悉,还敢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要求自己,说不定背后还是周董的意思。 黄钰不敢怠慢,连声称是。 放下电话,许晓艾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陷入了沉思。 周董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要调查薜伟伦的信誉和财务问题,靠第三方鉴定机构有屁用!信佳(汉光的签约第三方鉴定机构)能查到的资料都是明面上的,就算其他的第三方鉴定机构去查,也只能查到相同的结果。 男人不动声色地用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助理:“查薜伟伦。” 助理秒回。 “好的,周董。明天上午十点前给您完整的资料。” 男人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女人的心思很好猜——薜伟伦对她妹妹不好,所以她也不想让薜伟伦好过,哪怕是……薜伟伦其实就是她的生父。 很好。 他就是喜欢睚眦必报的人,像他一样。 第27章 *林大阳 隔了几天,薜伟伦匆匆赶到了汉光,找到了黄钰,“黄组长,怎么我贷款的那件事……这么久都没办下来?以前我和郑组长合作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要是你办不下来,那我还是找回郑组长吧!” 黄钰安慰他道,“薜总,毕竟是那么大的一笔款子是不是,你也要给我们一点时间,这验资啊调转资金啊都要费时间的。” “黄组长,我实话跟你讲,我就是急着用钱……如果我能等,何必找你们汉光贷款?我完全可以走银行贷款,利息还比你们低,是吧?不就是因为走银行那边,至少要三个月才能批得下来么?再说了,以前我和你们汉光合作了那么多次,我的信誉如何你应该很清楚,而且郑组长帮我办的时候,简直是太顺利了……” 黄钰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薜伟伦,打发他走了,跟着转头就打电话给许晓艾。 许晓艾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黄钰看到她这组的组员纷纷朝着走廊的方向跑去…… 出了什么事? 黄钰撂下电话跑了出去。 透明玻璃墙外的走廊上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贱人!薜情到底跑哪去了?”男人暴跳如雷的声音让黄钰听起来觉得很熟悉,好像,好像是薜伟伦的声音? 黄钰挤开人群,急急走了过去。 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与薜伟伦对峙之人……或者说,薜伟伦在骂的人,居然是许晓艾!只见薜伟伦一改往日的儒雅温和模样,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珠子瞪得就快要掉出眼眶了! “你说!你说啊,你把薜情那个贱人藏哪了?啊……你以为,薜情躲起来就没事儿了?我告诉你许晓艾!你妈就是个贱人,连带着你和薜情也是贱人!你妈欠了我的,你们……” “啪!” 许晓艾又快又狠地扇了薜伟伦一记耳光,并且用这记耳光成功地阻止了薜伟伦的谩骂。 薜伟伦一愣,随即大怒! “许晓艾,你!你这个……”盛怒之下的薜伟伦失去了理智,他喘着粗气撸高了袖子,看起来是想回击。 “啪!” 许晓艾又是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薜伟伦被气得发昏,面前站着眼神冰冷面含讥笑的许晓艾,以及围在四周叽叽喳喳看笑话的汉光员工……这一切都让他又恨又怒! 他低头朝着许晓艾撞了过去。 黄钰眼疾手快地拉了许晓艾一把…… 薜伟伦一头撞在了黄钰的头上,两人摔成了一团——中年发福的薜伟伦倒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而黄钰则疼得满脸惨白,不住地哎哟叫着。 事发突然,但周董的助理和李蕊还是在第一时间内指挥着保安迅速地赶到了十三楼。保安制止了薜伟伦,助理留下来处理残局,李蕊则把许晓艾拉回了十八楼。 浑浑噩噩地跟着李蕊回到了十八楼,许晓艾一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方才她想去十三楼找黄钰,没想到在电梯口迎面撞上了薜伟伦…… 尽管两人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直接打过照面了,可薜伟伦仍然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了许晓艾,便又惊又怒地揪着她,要她说出薜情的下落! 许晓艾心中本就记着薜伟伦虐待妹妹的恨,此时听他口出妄言污辱妈妈,她和妹妹,许晓艾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两记耳光。 她太用力,以至于……现在这双手已经由疼痛发展到发热,麻木,并且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就是想出气,也不需要自己动手。要对付不喜欢的人,有一万种法子,你何必选择最low的一种,而且还是伤人一百,自损五十的?” 男人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 许晓艾转过头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 “我知道,”她欢快地说道,“……确实手挺疼的,但是,够痛快!” 男人有些无奈。 许晓艾抿着嘴儿笑。 是啊,其实她早想教训薜伟伦了! 当初他虐待殴打晓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捱打究竟是什么滋味?如果有可能,许晓艾真想将这些年来,他一一施在薜情身上的那些饿饭,辱骂,毒打,刑罚什么的,全部都让他自己好好尝尝! 男人递了一杯水给她。 许晓艾不明所以地就接了过来。 透明玻璃杯里装着纯净的极寒冰水,以至于杯身上已经透出了朦朦胧胧的霜气。 她下意识地就想啜一口…… “捧着,不许喝。”男人阻止了她。 许晓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就捧着吧,给你消於肿用的,不然手心要肿了……”男人低声说道,“……你大姨妈还没走,能喝冰水?” 许晓艾涨红了脸。 大姨妈来的时候别喝冷水……只能有钱人家的女孩子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吧?跟她有毛线关系啊!而且他要不要把她的大姨妈挂在嘴边?以及……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好像有点怪怪的? 说来也怪。 她捧着那杯冰水,没过一会儿就觉得自己那两只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的手掌被冰冷的杯子给冻得直发僵。 许晓艾赶紧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周董,咱们不借钱给他,好不好?”她的嗓子有种刻意的矫揉造作。 她从没跟他说过自己和薜伟伦的关系,但从他此时的语气听来,他肯定已经知道薜伟伦和她的关系了;既然这样,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她就是不希望汉光借钱给薜伟伦……既然有机会为难薜伟伦,为什么不? 看着女人脸上刻意堆出来的笑容,男人哂笑着摸了支烟出来,点着了。 这女人还是做她自己比较好,一旦她别有所求的时候,那娇嗲的语气让他很恶寒…… “有生意为什么不做?汉光对所有的客户都是一视同仁的,如果薜伟伦提交的抵押物和文件能够通过鉴定,我们为什么要跟赚钱过不去?”男人淡淡地说道。 许晓艾一滞。 她急急地说道,“可是,周董……我,我很了解他,他这个人……从十几年开始就是空手套白狼,你别看他的头衔……什么建材商人,五金制造厂厂长,其实都是皮包公司!厂子里除了几台已经报废了的机器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了……不信你可以派人去调查一下……” “晓艾!” 男人喝止了她,低声说道,“……记着你的身份。” 身份? 许晓艾愣住了。 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过了一会儿,她气冲冲地走了。 男人站在落地玻璃前,抽了一支烟。 其实,只要她高兴,薜伟伦的借贷案子做不做问题都不大,他甚至是愿意花点儿小钱让她好好玩玩,出出气的……可前段时间,助理奉他的命令去调查薜伟伦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些蛛丝蚂迹,种种证据都表明——薜伟伦来汉光借贷,其实是有心人故意布的局。 呵呵,现在就算薜伟伦不打算找汉光借钱了,他周凛还不同意呢! ——不跟薜伟伦来往,怎么揪出幕后之人? 那晓艾…… 男人又抽了一支烟。 ** 许晓艾气冲冲地离开了汉光。 然而现在才下午三点多,她也无处可去,只能开车回了别墅。跟放学回家的萌萌玩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舒解了些情绪。 六时正,男人也回来了。 许晓艾没理他。 萌萌很敏锐地感觉到妈咪好像在生爸比的气,小小的孩童一整个晚上都不愿意亲近男人,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妈咪。 夜里,许晓艾照顾着女儿洗完澡睡了觉…… 站在女儿的房间门口,看着男人的房间门,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那口气还咽不下去,胸中仍有一股怒火。 她又转身回了女儿的房间,下了反锁,然后又搬了张椅子过来抵在门后——萌萌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儿童床,却有张双人沙发,也足够她睡了。 许晓艾洗了澡换了衣服,直接关了灯就窝在了沙发上。 男人站在二楼走廊上,看着从萌萌房间的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熄灭了。 他面色阴沉。 这女人!!! 这女人…… 他是不是太宠她了?到底谁是金主?有她这样侍候人的?一言不合就摆脸色给谁看?她不是个床伴吗?他宠着她,知道她大姨妈来了也没把她怎么样,她倒好,直接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男人被气得肝疼,两只手攒成了拳头,还微微有些发抖。 第28章 -林大阳 第二天,许晓艾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打理好萌萌,她牵着女儿的手下楼——男人已经脸色阴沉地坐在了餐桌旁,桌上摆放着丰富的早餐,有萌萌最喜欢吃的肉丸子,也有许晓艾最喜欢吃的汤面。 “爸比……” 小姑娘只喊了一声,很快就发现了两个大人之前的不妥。 萌萌看看男人,又看看女人,最后选择靠在许晓艾身边,低头吃着自己碗里蘸了番茄酱的肉丸子。 男人看看容光焕发,怡然自得的女人;又看看埋头大吃,一声不吭的小肉丸,恨得直磨牙——这母女俩都是没良心的! 然而他却浑然不觉自己的眼窝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而且还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这样的他,敏感的萌萌怎么敢亲近? 吃完早饭,萌萌有点儿怵周董,就拉着妈咪的手不敢放。 许晓艾头也不回地牵着女儿的手走出门厅,朝幼儿园的方向走去。 男人驾车追了上去。 “上车。”他沉声说道。 许晓艾的视线从他面上一扫而过,“周董,我时刻都记着我的身份。” 说着,她拉着萌萌走上了人行道,朝着幼儿园走去。 看着她带着孩子慢慢淡出视线,男人面色铁青。 他停下车子,打开敞篷,抽了一支烟。 他的手都有点儿抖。 身份是吧? 呵呵。 很好!只要她还记得她的身份就好…… 男人启动了车子,调转车头回了别墅。 ——那他就让她知道,一个合格的床伴应该要怎么表现! 可他回到别墅,赵阿姨却说许晓艾没回来! 这下子,男人的脸都绿了。 他让赵阿姨打电话去幼儿园问,得知萌萌倒是按时进了幼儿园的……也不知为什么,他莫明其妙地就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女人的人品也不至于太卑劣。 既然她没跑,那么她的心思也好猜——她是他的床伴,那就……每天晚上出现就行了? 男人按压住心中烦躁的感觉,复又拿着公文包出了门。 半小时以后,李蕊在助理群里发了条信息。 “晓艾姐今天没来,大家做事小心点。有事多烧香,没事也烧香。” ……后面一堆点蜡的。 ** 许晓艾其实也无处可去。 她跑去商场吹空调去了,磨磨蹭蹭地吃了面,混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回了别墅。 刚走进门厅,一个男人就朝她迎了过来。 许晓艾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这人……肯定是周董的兄弟吧?长得忒像,只是气质完全不同。周董属于冷酷无表情型的,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五官虽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却是阳光灿烂型的俊美男子。 “你好,我是周凉。”男子很热情地上前握住了许晓艾的手,自报家门道。 他与许晓艾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而且他的自来熟也让许晓艾有些不自在。 她退后了一步,抽回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刚才在商场里买了杯奶茶喝,手上还粘粘乎乎的呢。 许晓艾的动作让周凉有些尴尬。 “许小姐……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冒犯你的……实在是,今天见到你,我太高兴了。”周凉有些词不达意地说道。 许晓艾莫明其妙地看着他。 她是周董的情妇,汉光很多人都知道,没准儿周董的家里人也知道——但这算什么光彩的事?值得他的兄弟特意跑过来祝贺一番吗? “许小姐,请你过来坐,我知道我来得突然,让你完全没有防备,但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恶意……”周凉诚恳地说道。 许晓艾跟着他走到了沙发边坐了下来。 周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赵阿姨!给我倒杯温水,还要热毛巾!”许晓艾突然大喊了一声。 赵阿姨立刻应了一声。 知道别墅里还有其他人在,许晓艾放下了心。 不一会儿,赵阿姨端着温开水和热毛巾过来了。 许晓艾仔细地擦了擦泼过奶茶残渍的手…… 周凉看着她的动作,眼皮子直跳。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许晓艾擦完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温水,突然想起了什么,端着杯子问,“……你喝吗?” 周凉的脸色有些僵硬,“不用了,谢谢。” “赵阿姨!麻烦你磨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许晓艾又扬声喊道。 ——老实讲,她并不太了解,这些上层社会的人都喜欢喝些什么调调的饮品。但周董喜欢喝现磨的黑咖啡,按着他的品味来招待周凉,准不会错。 赵阿姨又远远地应了一声。 周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说吧,什么事?”许晓艾还真有点儿好奇了。 周董他们家的人来找她这个情妇,居然还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真是奇了怪了! 周凉深呼吸,又深呼吸…… 他决定不要跟这个女人一般见识。 情妇而已! “许小姐,是这样的……明天是中秋节,家父让我来请四哥回去过节……但你知道的,四哥他……他和家里人有些小小的矛盾,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过节了。”周凉很有礼貌地说道。 许晓艾盯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的,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 周凉继续说道,“……这些年,我四哥一直一个人,我们都以为他有什么毛病呢!哈哈……当然,这只是个笑话而已。” 周凉耸耸肩,做出了一个无奈地模样,笑道,“所以,当家里人知道,四哥身边还有许小姐这样的解语花时,大家都高兴极了。” 说到这儿,周凉朝她探近了身子,语气低沉地说道,“相信许小姐也愿意看到四哥和家里人亲近吧?其实……你可以说服我四哥,让他带你回老宅去……能够得到家人和长辈的认可,难道,许小姐不希望这样吗?” 许晓艾紧紧地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周先生。周董他……今年不会回老宅过中秋节的。” 周凉面色一僵。 “因为他要陪我,和我女儿一起过中秋。”许晓艾怒力扮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说道,“……要知道,你四哥很爱我,我叫他往东,他必定不会往西的。” 说着,她还俏皮地朝周凉眨了眨眼,“不信?咱们等着瞧!” 妈蛋他要她记着自己的身份是吧?情妇呗!管他家里多复杂呢,她巴不得他家里再复杂一点,复杂到……他最好没空管她和萌萌! 周凉的笑容僵化在脸上,如雕像一般不会动了。 赵阿姨过来送黑咖啡。 许晓艾大大方方地招呼他,“……喝啊!这是你四哥最爱喝的黑咖啡,千万不要客气。” 陷入震惊中的周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打量着许晓艾,浑浑噩噩地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 周凉脸色一变! 许晓艾也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四哥。”周凉很快站起身,双手垂在身侧,面上已经恢复了淡淡的笑容,朝着许晓艾身后喊了一声。 许晓艾转过头看了拎着公文包,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眼。 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粉嫩可爱的漂亮小姑娘。 “妈咪!”萌萌朝着许晓艾跑了过去。 许晓艾笑盈盈地抱住了萌萌,还朝周凉笑了笑,又教女儿,“家里有客人在,快喊叔叔好。” 萌萌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酷似爸比的叔叔,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周凉看看粉嫩嫩的小团子,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四哥,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四哥,父亲让我来找你……” 周董淡淡地说道,“让他自己来。” 周凉张了张嘴。 “四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一直,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父亲,父亲他老了,不希望看到……”周凉低声下气地说道。 周董笑了笑,薄唇轻启。 “滚。” 周凉脸色发白。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 “四哥执迷不悟,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无能为力了。” 周凉长叹了一声,朝许晓艾点点头,又摸了摸萌萌的头…… 只是,他长时间地盯着萌萌的脸。末了,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周董。 萌萌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怪叔叔。 “要我请你?”周董冷冷地说道。 周凉又长叹了一声,直起腰,礼貌地朝许晓艾笑了笑,摇着头走了。 第29章 |林大阳 男人用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视频,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是下午时分,家中的监视器全程拍下了周凉过来找晓艾的过程。 他看到俊美的周凉上前与晓艾握手,她却一脸嫌恶地摔开,又叫赵阿姨拿毛巾过来擦手,更是无数次打断了周凉的话题,最后还直白地拒绝了周凉假惺惺的过节邀请…… 周凉显然不清楚,晓艾这个女人向来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所以她从没真正把她当成自己的附属品,而她嚣张又狡猾的回答令让周凉十分震惊,甚至还喝下了一杯从不愿沾唇的黑咖啡。 男人又看了一遍视频,终于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就像上回晓艾掌掴薜伟伦的那次一样,当时他还劝晓艾,何必用这种伤敌一百,自损五十的最低端手段去报复对方;他记得很清楚,晓艾当时回答说……这样痛快! 虽说周凉昨天也没真正吃到亏,但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吃瘪,这心情……简直不要太酸爽! 笑着笑着,男人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 周凉这个人,惯会装。 属于他周凛的一切,周凉都想染指,包括继承权与女人…… 从前的诗菲就是。 周凛已过而立之年,祖父为他择定的未婚妻人选就是容诗菲。 诗菲是个好姑娘,打小儿与周凛一起长大。曾经就连周凛自己也觉得,诗菲是他最好的妻子人选——她出身名门,长得漂亮,心地善良,性格柔顺。就算两人之间没有爱情,但他应该可以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和名份。 可诗菲不仅仅是周凛的青梅,也是周凉的青梅。 就在周凛与容诗菲的订婚前夕,容诗菲与周凉单独相处了三天三夜…… 于是,订婚当天,周凛单方面地将订婚宴改成了——周凉的生日宴。即使那天还没到周凉的生日,然而在场的人,包括周家和容家的人,没有一人敢对他的安排说半个不字! 周凉的生日,也正是周凉母亲的忌日。 所以,周凛用这种方式警告周凉——不要提前找死! 周凉对此却恨之入骨。 周父风流倜傥,娶了名门妻子不算,外头还养了无数个情妇,私生子女多得数不过来……但这不算什么,豪门世家里的老爷公子们,哪个不是这样? 坏就坏在…… 某天,周父的情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周家承认她为周父生的私生子。其实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周家上下,对此也都并不在意。但问题就出在,那天小三拦的不是别人,而是周父的正妻周太太。当时周太太正与周父从外头回来,刚下车,小三就冲过来抱住了周太太…… 两个女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周父上前劝架,周太太失足摔倒在马路中间,一辆大车避让不及,出了车祸! 年幼的周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美丽优雅的母亲死于车轮之下。他那一生爱美的母亲,死的时候颅脑爆裂,变成了一具恐怖丑陋的尸体……母亲最后入敛的时候,还是外家的舅舅们请匠人雕了半块精美绝伦的水晶人头,才与母亲残存的半边颅骨合并,勉强让周太太得了个全尸。 而母亲那凄美绝伦,又恐惧无比的尸体影像,也从此一直盘旋在周凛的脑海之中。 周太太同样系出名门,当外家的兄弟们操办完妹妹的丧事以后,自然对那个罪魁祸首的小三是不依不饶的。 周父不得已,秘密弄死了那个小三;周家祖父也指定周家行四的周凛为顺位第三继承人,这才勉强浇熄了外家的怒火。 可是,小三的儿子却因为也是周家的血脉,所以被留了下来。 那就是周凉。 从此,两人就开始了不死不休的你争我斗。 周凛外家得力,又是周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年纪小小已经很有成就。而周凉无依无靠,打小儿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将周家的那一众老的服侍得舒舒服服…… 想到这儿,周凛不由得冷笑起来。 周凉心有不甘,所以一直处心积虑地想从他手中夺走一切,包括继承权,包括女人。 或许是这些年自己隐藏得太好了?所以周凉以为,周氏继承权对自己很重要?他以为只要侍候好家族里的那几个老头子,就有可能把周家的继承权夺去? 周凛冷笑了起来。 继承权么……如今他羽翼已丰,声望远超其父,甚至直逼祖父。所以他压根儿就不担心周氏的继承权,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创建下的财团王国完全不输于周氏财团。 女人么……看透了父母对待婚姻的态度,其实世家联姻也就是这么回事儿——男的养情妇,女的养小白脸儿,在圈子里根本不是什么事儿。所以他觉得,就算将来娶个妻子,大约也是这样。 但这不代表他要吃周凉的瘪。 尽管容诗菲后来找他澄清过,说她并没有与周凉单独相处,她有人证和其他的证据……周凛却依旧推开了她。 从他的角度看来,容诗菲和周氏兄弟一起长大,不会不知道他和周凉之间的纠葛。之前她和周凉有什么故事,他周凛可以不在乎,但她在明知道要跟自己订婚的前提下,依旧给周凉机会并且与周凉单独相处的话…… 或许容诗菲实在是太善良单纯了,但拥有这样美好品质的女人,也证明着,她绝不是他妻子的适合人选。 可下午许晓艾的表现,却让周凛非常惊喜!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遍视频,然后大笑了起来。 许晓艾穿着浴袍,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男人坐在沙发里看着手机笑。 老实讲,认识他这么久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到他笑…… 以前最多也就是抿抿嘴笑,皮笑肉不笑的。 他这一笑…… 算了,还不如不笑! 许晓艾一甩头,转身走到了化妆台那儿,开始慢悠悠地搓起了自己的头发。 男人心情好,便扬声问道,“明天中秋节,带萌萌出去玩?” 许晓艾梳头发的速度顿时一滞。 说来也怪。 她相信这个男人对自己,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但他对萌萌…… 萌萌因为从小没有爸爸,向来不喜欢接近年轻的男性,可他对萌萌来说,似乎有种天生的亲近感;而他对萌萌来说,也有种超脱于常人的忍耐力。 那,去吗? 许晓艾心中天人交战。 她咬住了嘴唇。 还是去吧! 也许萌萌能够享受到的父爱,只有现在这么几个月的短短时间…… 于是她“嗯”了一声,继续搓她的头发。 男人的兴致很高。 “……我很宠爱你?所以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许晓艾面无表情地继续搓头发。 “嗯?”男人饶有兴趣地用鼻音追问。 她有些恼羞成怒,“啪”的一声把毛巾重重地pia在桌子上,拿起了一把梳子,然后不耐烦地吼道,“我想让你往东的时候,嘴里让你往西不就行了……” 男人大笑。 许晓艾有些悻悻的。 头发打了结,她半天也没梳顺,不由得有些赌气…… 男人止住了笑意,缓步朝她走过来。 他盯着镜子里的她,将双手置放在她的肩头,低声说道,“……往东还是往西,我说了算。” 许晓艾白了他一眼,扔下梳子又重新拿起了速干毛巾。 “就比如说……”男人的手,朝着她丰盈饱满的胸脯滑去。 许晓艾抬起头,恨恨地看着他。 男人却并不在乎她的眼神。 他笑着抱起了她,朝大床走去…… ** 第二天是中秋节,男人果然带了母女俩出去玩。 她们去的是一边偏远僻静处的山庄,在一座森林公园的半山腰处;也是个跟别墅差不多的居所,不同的是,院子更宽敞些。 许晓艾她们到的时候,院子里张灯结彩的,到处挂着彩色汽球和蝴蝶结,地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漂亮礼物盒;另一边放着烧烤炉等,还有一众侍应生和带着厨师高帽的人站成一排等着…… 李蕊和其他几个眼熟的助理也在。 许晓艾有些诧异。 她突然就想起黄钰对周董的评价——也不知他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把自己弄得像苦行僧似的,不肯结婚,不肯要女人,越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越折腾…… 他到底付给李蕊她们多少工资啊,怎么就让这帮子人那么死心塌地的,连过节也不休息? 周扒皮! 许晓艾朝着周董所在的方向暗骂了一声。 正好他转过头向着她。 许晓艾把头扭到了一边。 有几个穿着卡通造型的女服务员满面含笑地过来逗萌萌玩,小姑娘欢欢喜喜地跟着她们过去玩寻宝游戏去了。 许晓艾找了个椅子刚坐下来,就看到李蕊站在周董身边,双手放在身前,腰身微微前倾,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男人突然朝许晓艾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了句什么,李蕊应了,然后退到了一边。 今天不是中秋节么?还有事儿? 不大一会儿,男人就朝着许晓艾走了过来。 他没说话,而是坐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看着活泼可爱的萌萌像只小青蛙似的,撅着肥屁股一会儿跳到这边蹲下来掀掀礼物盒,一会儿又跳到那边,再蹲下来掀掀礼物盒…… 她们在这幢别墅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她们回了市郊的别墅,许晓艾依旧没去汉光上班。但周凛下班回来的时候,却递给她一个牛皮纸封。 许晓艾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看…… 那是一张法院传票。 陆智俊向法院起诉,要求夺回女儿许萌萌的抚养权和监护权。 第30章 林大阳 许晓艾看着传票,淡眉紧蹙。 萌萌当然不是陆智俊的孩子。 但这件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影响了她倒不要紧,可萌萌这么小,如果她知道自己是个父不详的小孩,会有什么想法吗? 许晓艾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布娃娃讲故事的萌萌,长叹了一口气。 夜里,照顾着萌萌睡了觉,许晓艾回到主卧,看着周董,她表情凝重地说道,“周董……我,我可不可以拜托你……” 男人知道她想说什么。 “有人在背后指使陆智俊……”他简洁明了地说道,“……别怕,你只管出庭就是。陆智俊的优势在于他比你有钱,而你的优势是萌萌太小,还离不开你。不过,陆智俊不过就是个暴发户,他再有钱……也不如你。” 许晓艾神色复杂。 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他会让她的名下有财产? 萌萌年幼,法院本就会偏向自己这个母亲一些;再加上自己名下的财产多于陆智俊名下的财产,那么萌萌的抚养权和监护权对她来说,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可这么一来……她就欠他太多太多了。 再一个,周董这么安排也没错,但他的打算,是建立在“萌萌就是她和陆智俊的亲生女儿”的基础上的。可是,萌萌的身世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 许晓艾没说话。 想着反正距离开庭还有一段时间,她应该还能想出其他的法子来。 夜里上了床,不管周凛怎么撩拨,许晓艾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第二天,男人去了汉光,萌萌去了幼儿园,许晓艾一个人围着别墅的院子转圈圈。 ——陆智俊误认为萌萌是他的孩子,这她可以理解。毕竟萌萌的年纪……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就是自己和陆智俊的孩子。 但陆智俊为什么要纠缠她不放?按理说,陆智俊有钱,长得也英俊,又是单身……他这么好的条件,肯定会有大把的女人想贴上去,为他生孩子的,他怎么就认定了自己呢? 她忍不住拿出了手机,调出了周董的电话以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条短信给他。 ——能帮我查一下陆智俊的个人情况吗? 秒回。 ——嗯。 许晓艾看着那个嗯字,心想他不是总裁么?怎么那么有空,打电话秒通,发短信秒回? 她收好手机,继续围着院子转圈圈。 以前她和陆智俊还没离婚的时候,陆智俊的妈嫌自己穷,很看不上自己,再加上自己又一直没生孩子,陆母的意见就更大了…… 许晓艾计上心头。 她等不得了,直接开了那辆凯迪拉克就往a市赶。 大约是心里有事儿,她竟然克服了独自上高速的恐惧,百把公里的距离她花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也总算在中午前抵达了陆智俊父母家附近…… 也是她运气好,还没下车就在路边看到了正坐在发廊门口看报纸的陆父,再张望一下,果然看到了坐在发廊里正在烫头的陆母。 许晓艾靠边停车,踩着高跟鞋下了车。 她目不斜视地越过陆父,推门而入。 “小姐想做个什么发型?我们这里吹烫拉染都……”染着一头红头发的男生上来招呼。 许晓艾站在陆母身边,冷冷地盯着她。 陆母则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穿黑色连衣裙,踩着细高跟鞋的漂亮女孩。 ——这姑娘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 “晓艾?”陆母打量片刻,终于认出她来。 许晓艾微微一笑。 她没有给陆母更多的时候,而是直接了当地说道,“告诉你儿子,他要是想和我复婚的话……除了要把他名下的公司全部转给我之外,我还要五千万……然后,再叫他去登报解除你和他的母子关系,我就考虑考虑。” 刚一说完,许晓艾就后悔了。 万一陆智俊真有五千万怎么办? 然而她并没有机会后悔…… 陆母直接就跳了起来,“什么?你个表子养的!你做梦……哎哟!” 她忘了她头上还焗着烫头机,一蹦起来,脑袋挨到了烫头机的边沿,顿时惨叫了一声,又跌坐回椅子里,嗷嗷叫了起来。 旁边的理发师连忙上来劝,赶紧把烫头机的电源给拔了…… 陆母一被解放,顿时行动自如,这才真正跳了起来。 “你个不会下蛋的鸡!还有什么脸面赖上我们智俊……也不看看自己的条件!我们家这么有钱,智俊还开了好几家公司……不知道有多少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女孩子想嫁给我们智俊……就凭你也想和我们智俊复婚?你哪根啊还给你五千万……啊呸!还想跟让智俊跟我脱离关系?我告诉你许晓艾,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许晓艾盯着陆母。 照陆母的说法,陆智俊还没有结婚,甚至身边没有固定的女朋友,而且……从陆母的话语里可以听出,她应该是不知道萌萌的存在的。 那么,是陆智俊生不出孩子吗?所以他火急火燎地想要夺走萌萌? 许晓艾冷冷地说道,“……你当我看得上你家?分明就是陆智俊在纠缠我。我告诉你,我的女儿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叫你儿子趁早死心吧!” 盛怒中的陆母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你女儿?你,你生了个女儿?多大了?”陆母已是年过六十的人了,一听说许晓艾有孩子了,她那两只浑浊的眼珠子顿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 许晓艾生了个女儿?是不是智俊的? 许晓艾想了想,说道,“……那是我的女儿,跟你儿子无关,我跟他离婚以后才有的。不是有很多女的想嫁给你儿子吗?让你儿子自己生一个呗,为嘛那么喜欢帮别人养孩子……” 陆母“啊”了一声,打断了许晓艾的话,又结结巴巴地问,“那,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隔壁老王的。”许晓艾不耐烦地说道。 有人走进了发廊。 陆母突然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许晓艾的身后…… 许晓艾回过头,看到了阴沉着一张脸的周董。 他怎么来了? 许晓艾娇笑着朝他喊了一声,“……老王,你来了?” 男人看着她一脸的谄媚假笑,皱眉。 许晓艾索性做戏做到底,“你出来干什么,女儿睡了吗?” 男人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许晓艾看了看外头明晃晃的大太阳,呵呵笑道,“……看我,出来买个奶粉也会迷路,咱们走吧……” 她扭着腰肢,亲亲热热地挽住了男人的胳膊朝外走去。 陆母呆若木鸡地站在理发店里,透过理发店的玻璃门,她看到门口停了一溜的豪车,许晓艾跟着那个男人上了其中一辆车之后,一整个车队就缓缓驶走了。 这老王是谁?啧啧啧,好气派,好大的来头! 有些耳聋的陆父仍端端正正地坐在门口看报纸,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 许晓艾看了男人一眼,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不,你怎么知道我来到a市来了?” 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了句,“gps定位系统。” 许晓艾看着男人不说话。 凯迪拉克是他的车,他在车上装了gps,从而知道她的行踪……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了。但问题是,为什么她回了a市,他也跟着来了? 他怕她跑了? 男人也一直没说话。 可想着……这女人向来不服管教,也从来都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因此还是隐忍着怒意,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陆智俊的案子……我会让人去跟进?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许晓艾斜着眼睛看向他。 他什么时候说过让人跟进陆智俊起诉她的案子了?他充其量也就是跟她说了句别怕…… 许晓艾突然陷入了沉默。 ——是啊,她不信任他,所以直接从s市跑回a市向陆母施压。她希望能通过陆母,将压力转达给陆智俊,从而让陆智俊知难而退。而他也不信任她,所以她一离开s市,他就追了过来…… 也对, 说到底,他和她的关系……本来就是不正当的关系,又哪来信任一说? “萌萌到底是不是陆智俊的孩子?”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陷入沉思的许晓艾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男人一看她的脸色,就猜出了几分。 “萌萌不是他的孩子?”他挑眉问道。 许晓艾抿着嘴,半天没说话。 萌萌的确不是陆智俊的孩子,有心人只要一查,甚至都不需要验dna,直接就能从月份上查得出来…… 她并不惧怕陆智俊,可她不希望萌萌的身世曝光…… 男人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萌萌到底是谁的孩子?”他继续追问。 许晓艾沉默不语。 男人等了半晌,突然方向盘一打,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许晓艾!你快说啊……萌萌到底是谁的孩子?”男人额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三年前,眼前这个女人趁着他醉酒醉得厉害,女票了他一次……该不会,该不会…… “我也不知道。”许晓艾老老实实地说道。 男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不知道? 她怎会不知道?难道说…… 他咬牙看着她,忍不住怒骂了起来,“你,你不知道?你……你是她妈妈,你会不知道?你,你睡过很多男人?” 许晓艾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话刚说出口,男人就有些后悔。 晓艾是个尤物,这没有错。 但在他刚得到她的时候……她的状态是很不好的,她惧怕男人,更惧怕床第之间的*,在他们最开始的几次,她每次都像挺尸一样躺在床上,木木的,僵硬的…… 周凛忍不住想起了上午刚刚才看过的,关于陆智俊的个人资料。 陆智俊这个人……履历倒也简单,但他在a市却有过几次被派出所处理的记录——倒也不是犯法。只是,几个不同的报警人都是他的女朋友,她们在不同时期报了警,理由都是……陆智俊对她们使用了性暴力,简称s|m。 晓艾本就是个乳丰腰细,肤白貌美的女人,以前跟陆智俊的时候,比现在更年轻。还当了陆智俊三年的合法妻子,不难想像以前的她遭过什么罪。 所以说…… 三年前,晓艾去夜总会找男人,其实,其实是想真正了解男人和正常的*? 周凛心口一疼,觉得有些微微地发闷。 难怪那次她强上了他以后,反而还嚎啕大哭了起来…… 周凛转过头看着许晓艾。 她脸色惨白,咬着嘴唇看向车窗外,一声也不吭的。 “对不起。”男人低声说道。 许晓艾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来,也不愿意回应身边的男人。 男人启动了车子,急速往s市赶。 回到s市市郊的别墅,许晓艾回房躺在床上不想动。男人则吩咐助理去调查许晓艾这几年的行踪…… 不多时,许晓艾的调查情况表就被送到了周凛的面前。 x一年: 三月,许晓艾与陆智俊离婚。 六月,陆智俊通过律师,给了许晓艾一笔钱。 七月初,许晓艾失踪。 x二年: 六月,许晓艾带着一个小奶娃来到了s市定居…… 而萌萌在小区幼儿园里的登记表上,明确写着出生年月日,是x二年三月三十一日。 男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直到现在,许晓艾也没把他认出来。可他和晓艾的第一次,是在x一年的七月初,跟着她就失踪了;紧跟着萌萌x二年三月底出生……这么说,萌萌还真有可能就是他的孩子。 周凛抽了一支烟。 再想想…… 其实自己一向不喜欢小孩,尤其是娇滴滴的小女孩。 但不知为什么,萌萌第一眼就合了他的眼缘。这孩子娇气归娇气,却极有眼色,又很敏感……大人开不开心高不高兴,她一个小小的孩子,其实心里都知道。你高兴了她敢向你撒娇,你心里不快活她会试着来逗你开心,你若是盛怒……她会本能地避开,然后远远的观望…… 想着那个玉雪可爱的粉嫩小团子,男人的脸上莫名其妙地就透出了一丝笑意。 如果…… 如果萌萌是他的孩子? 周凛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期盼。 他将手里的许晓艾的资料给撕得粉碎,冲进了马桶,然后转身上了楼,去了萌萌的房间,仔细地在儿童床上找出了一些属于萌萌的头发,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好,下了楼。 男人招来了助理,再拔下几根自己的头发,让助理马上送去做dna鉴定。 助理走了之后,周凛又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要是…… 要是萌萌不是他的孩子呢?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起了许晓艾。 如果萌萌不是他的孩子…… 周凛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不是,他也愿意养着这个小孩,这么合他眼缘心水的孩子并不多见。 至于许晓艾…… 谁又没点儿过去?而且她也从没隐瞒过她离异的情况,甚至对于他的亲近,她本身是持抗拒态度的。现在她之所以留在他的身边,也纯粹是他帮了她一个小小的忙而已。 男人又抽了一支烟。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 既然她能生出萌萌这么可爱的女儿来,应该……应该还能再生一个吧? 赵阿姨从幼儿园里接了萌萌回来。 小姑娘一回来就看爸比在家,立刻兴奋地迈着小短腿,朝着男人跑了过来,“爸比!爸比……今天老师发奖品了,萌萌换了超人的贴贴纸,给爸比!” 说着,小姑娘献宝似的,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了超人贴纸,小心地贴在周凛的黑衬衣上。 “爸比,你现在已经是银河战舰的一级队员了,你拥有改装的能力,但还需要打更多的怪兽,才可以获得变身的能力……我们要一起努力哦!”小姑娘认真地说道,“现在萌萌要比爸比厉害一点点,萌萌是二级队员……” 周凛看着稚嫩漂亮的小姑娘,嘴角轻弯。 这孩子…… 以前还不怎么觉得,可现在看来,小姑娘的眉眼真是怎么看就怎么像自己。 男人坐在沙发上,含笑任由小肉丸子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 第31章 阳林大阳 许晓艾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但周凛却像往常的每一天那样,上班下班,和萌萌一起玩…… 理智告诉许晓艾,其实上次她跑去a市,他去追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算是讲开了——萌萌的事情,他不会不管。 可不知为什么,许晓艾就是有些心绪不宁。 转眼就到了法院开庭审理许萌萌抚养权和监护权的日子,周凛没让许晓艾出面,而是让她签署了一堆文件,授权给代理律师,由律师出庭应诉。 法庭那边的具体情况怎么样,许晓艾并不清楚,律师是直接向周凛汇报的。可等周凛下班回来以后,萌萌又在,许晓艾不好当着女儿的面问这事儿,只能死忍。 好不容易到了夜里,哄睡了萌萌以后,她忧心忡忡地去问周凛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一个云淡风轻的“嗯”字。 被她逼问得急了,他才慢悠悠地说道,“打官司的事儿,能急?今天第一开庭审理,按常理来说,法院应该更倾向于调解,调解不上三四个月或者大半年的,这事儿就不算完,所以你别着急了。” 许晓艾盯着他看了半天…… 民事案件要调解那么久?难怪穷人打不起官司呢! 男人兴致很高,长臂一捞就把女人捞进了怀里,开始轻咬她的耳垂。 许晓艾拼命地挣扎。 可她扭来扭去的后果却是…… 最终她气喘吁吁地被他压在沙发上给办了。 半夜,被男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许晓艾被下身的粘乎感觉弄得很不舒服却又昏昏欲睡。可就在这时,她恍惚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音……抬起头警觉地查看了一番,发现确实有人在哭着拍打着自己的房间,似乎还传来了萌萌的哭声。 她连忙翻身下床,胡乱找了件睡衣出来穿了,赤着足跑去开门。 门一开,她果然看到披散着头发,光着脚的萌萌抱着布娃娃正在站在门口可怜巴巴地哭,“妈咪!呜呜呜……妈咪,萌萌嘘嘘了,呜呜呜……” 许晓艾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屁屁——睡裙处果然湿漉漉的,一片冰凉。 许晓艾反手关上主卧的门,带着女儿回到了儿童房。 给萌萌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把被子什么的都换了……萌萌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妈咪不要过去了,陪萌萌睡觉好不好?”小姑娘坐在床边,耷拉着圆滚滚的大脑袋,小小声要求道,“妈咪都好久没陪萌萌睡觉了,萌萌一个人害怕……” 许晓艾心一软,应了一声。 关掉大灯,开了小夜灯,她翻身上床将温软娇嫩的女儿拥在怀里,舒服得直叹气。在搬进别墅之前,母女俩一直在硬板床上晚晚同眠;搬进别墅以后居住环境变好了,母女俩之间却又挤进了另外一个男人。 而萌萌也伸出手揽住了许晓艾的脖子,还主动亲了许晓艾好几下,然后乖乖地窝在许晓艾的怀里,呼吸声音逐渐变得绵长了起来…… 嗅着女儿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气,许晓艾也慢慢睡去。 第二天清晨,许晓艾打理好萌萌,带着小姑娘去楼下吃早餐。 小姑娘一直歪着头,得意洋洋地看着周凛,那意思好像在示威……昨天晚上萌萌和妈咪睡了哦! 男人失笑,挟了颗肉丸子放进小姑娘的碗里。 许晓艾忍不住了。 “一大早的你就让她吃肉?给她吃点清粥润润肠胃才是真,她本来就胃口不好,你还让她吃那么油腻的东西……” 萌萌立刻用小短手护住了自己装着肉丸子和煎太阳蛋的碗,一脸警惕地盯着妈咪。 男人慢悠悠地说道,“多吃点肉才长得高。” 说着,他又挟了颗肉丸子放进了小姑娘的碗里。 萌萌捧着碗,高兴地啊呜一声,将一颗肉丸子咬了大半,小嘴儿鼓鼓囊囊的,像只肥肥的小松鼠…… 许晓艾看看男人,又看看了护食的樱桃小丸子,悻悻地闭了嘴。 吃过早餐,男人开车送萌萌去上幼儿园,顺便上班。 许晓艾还是不愿意去汉光。 一想起薜伟伦的贷款,她心里就不舒服……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薜伟伦做了假的资产鉴定,但她可以从薜伟伦这个人的为人和品质可以推断出,这笔高额贷款肯定有问题。 也就是周董这种人傻钱多的人,才会不把自己的钱财当成一回事,她又为什么要在乎? 但这人……真的人傻钱多么? 想着他那个强大的精英团助理,许晓艾心里又有些不相信。不过,相对于薜伟伦的贷款,萌萌的抚养权和监护权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也不知为什么,她虽然呆在别墅里无事,却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据说今天法院会调解陆智俊起诉她的这起关于萌萌的抚养权和监护权的案子,也不知那位律师会怎么应对……虽说她知道陆智俊是夺不走萌萌的,可如果萌萌的身世因此而曝光的话,那也不是她所希望的。 许晓艾一会儿又担心这个,一会儿又担心那个……吃过午饭,又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三点多,本来想着要去幼儿园接萌萌回来的,可萌萌要四点半才放学,她迷迷糊糊地就歪在客厅的沙发里打了个盹儿。 睡梦中,她突然听到了萌萌的哭声。 许晓艾一惊,立刻清醒了过来。 耳边居然是真真切切的,萌萌的哭声! 许晓艾睁眼一看,女儿已经哭着朝她扑了过来……小姑娘浑身是泥,头发也散乱了,脸上甚至还有些带着血迹的挠痕。 “妈咪,妈咪……呜呜呜……妈咪妈咪……”小姑娘扑进了许晓艾怀里,除了喊妈妈以外,什么都不会说了。 许晓艾停滞了几秒钟才伸出双手抱住了女儿,柔声问道,“萌萌怎么了?和小朋友玩泥巴了?怎么回事啊……” 她突然看到周凛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厅处,而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陌生的彪形大汉,此时人人都低着头,而且那几人也跟萌萌一样,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全是泥水,有的人身上甚至还挂了彩…… 许晓艾一滞。 她转过头,看了看客厅的壁钟——现在才三点半。 心中的不安陡然上升……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不由得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小姑娘。 周凛跟那几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离开了,他走进了客厅。 “周董……”许晓艾的声音有些抖。 萌萌突然尖叫了起来,“妈咪!妈咪……呜呜呜……妈咪妈咪……” 男人用眼神安抚着许晓艾,并且朝她做出了一个“你先好好照顾孩子”的肢体语言。 尽管许晓艾心中疑惑万千,但萌萌从未像现在这样,这样惊恐无助过。所以她只得抱紧了萌萌,温柔细语地说道,“萌萌怎么变成小花猫啦?妈咪陪萌萌洗个澡好不好?” 可怜的小姑娘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受了什么惊吓,一有风吹草动就尖喊尖叫地哭着要妈咪…… 许晓艾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抱了萌萌上楼。 回到萌萌的房间,许晓艾开了热水,想给萌萌洗个澡,可萌萌却死活不愿意离开她的怀抱;许晓艾只得单手抱着三岁大的小姑娘,吃力地忙进忙出…… 折腾了许久,她把脱去了女儿的衣裳,借着洗澡的机会,她把女儿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除了肘部和膝盖有些很轻微的刮蹭之外,就是脸上有几道血印子,看上去有点像是被荆棘划伤了似的,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事。 看来,萌萌不知遇上了什么事,受到极大的惊吓。 给萌萌洗完澡,许晓艾自己也湿透了,索性也洗了个澡,换上了家居服,她才抱着萌萌出来了。 一出浴室,她就看到屋子里站着两个穿粉红制服的人,一个女医生一个女护士。 “许小姐,周先生让我们来给萌萌检查一下……”女医生说道。 许晓艾点点头。 可萌萌却再次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妈咪……不要不要!妈咪妈咪……呜呜呜……” 许晓艾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安抚住萌萌,勉强让那医生护士给小姑娘检查了一下。 折腾了一大通,小姑娘饭也不肯吃,就窝在许晓艾的怀里浅浅地睡了;可小姑娘又很警醒,只要许晓艾微微一动,小姑娘闭着眼睛就开始哭着要妈妈…… 许晓艾也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到了夜里,萌萌开始发高烧,还说起了胡话。 那两个儿科的女医生和女护士就呆在别墅里,此时闻讯赶来,立刻开始护理萌萌,先是用物理降温的法子……可一直到了半夜,萌萌的高烧还是降不下来,又开始给萌萌打吊针。 直到凌晨时分,小姑娘在药力的作用下,终于沉沉睡着了。 许晓艾拖着疲惫的身躯,轻轻地闪出了房间。 主卧的门大开着,透出了明亮的灯光,男人呆呆地坐在双人沙发上……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用乌沉沉地目光看着她。 “周董,到底怎么回事?”许晓艾沙哑着嗓子开口问道,“萌萌怎么会被吓成这样?她到底……怎么了?” 半晌,男人才轻声说道,“萌萌她……被人绑架了。” 许晓艾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瞪着周凛,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良久,她才艰难地开口问道,“……萌萌?被绑架???” 萌萌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谁会绑架萌萌?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下午,有人冒充我派的人去了幼儿园,把萌萌接了出来……我的人发现了以后,立刻派车拦截,最终把萌萌带了回来……可能场面有些暴力,她被吓着了。” 许晓艾张大了嘴。 绑架??? 许晓艾难以接受他的说辞。 她和萌萌都是普通人,怎么可能遇到绑架? 默了一默,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结结巴巴地问道,“谁?是谁想绑架萌萌?为,为什么?是,是不是陆智俊?” 难道真是陆智俊? 是了,陆智俊现在正在跟她打官司争夺萌萌,难道说……是陆智俊觉得她不可能退步,所以索性派人来抢? 可陆智俊这个人……要说他也就是在那个方面有点儿毛病,平时挺理智的,而且自己还在陆母面前演的那么一场戏,明示暗示了萌萌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他犯得着这样吗? 沉默中的男人突然吐出了两个字,“……周凉。” 许晓艾又是一怔。 周凉?谁啊…… 一怔之下,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周凉,不就是周凛的弟弟么? 许晓艾就更迷糊了。 是周凉绑架了萌萌?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绑架萌萌?而且周凉那个人看起来……阳光又俊美,不像是心理阴暗的人啊,怎么会干出……绑架小孩子的事? 难道说,周凉绑架萌萌,其实是冲着自己来的? 再转念一想,萌萌是她许晓艾的女儿,怎么就惹上了周凉?是不是上次自己让周凉吃了瘪,他想报复自己? 没理由…… 她现在是周凛的情妇,就算周凉心里有气,也应该冲着周凛来,跟萌萌又有什么关系? “为,为什么?”许晓艾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弟弟,他,他精神不正常?” 周凛眼神缥缈,嘴角边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他脑子不正常?”他的表情变得讥讽了起来,“……当然不,他就是太精明太会算计了……” 许晓艾心急如焚,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追问道,“他脑子没病的话,绑架萌萌干嘛?萌萌得罪他了?还是说……我得罪他了?还有,你真确定是他干的?他图什么?” 周凛冷冷地看着许晓艾,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冲着我来的。” “他是……冲着你来的?”许晓艾更迷糊了。 萌萌是她的女儿,跟周凛又有什么关系?周家兄弟之间的龌龊事情,怎么会祸及萌萌? 看着许晓艾清澈又迷惑不解的大眼睛,男人凌厉的眼神仿佛刺穿了她的眼,直剖她的内心…… 周凛冷冷地说道,“因为萌萌……是我的孩子。” 许晓艾陡然瞪大了眼睛。 第32章 林大阳 许晓艾傻傻地站男人面前,一脸的震惊。 “什么?”她不敢置信地喃喃问道,“……你,说什么?你,你……你胡说八道!” 男人看着她,伸手拿过随意扔在沙发上的几张纸递给她。 许晓艾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 才看清封皮上的那几个字,她就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亲子鉴定? 谁和谁?为什么要做亲子鉴定??? 一大堆的专用名词看得她头昏眼花…… 她心头隐隐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愣了好一会儿,她索性哆哆嗦嗦地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直接去看最终结果。 ——然而她只看到报表上写着周凛与许萌萌的名字,在他们的名字后面还罗列一大堆的数字,看上去,那些奇怪的数字都十分接近。 在报告的最末,她看到了“不排除周凛与许萌萌存在亲缘关系”的字样。 许晓艾呆呆地抬起头,傻愣愣地看向他。 半晌,她才喃喃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不可能!!!” 许晓艾面色惨白,两眼无神地看看男人,又茫茫然看了看四周,突然尖叫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着她疯魔的样子,周凛站起身,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喝道,“晓艾!你发什么疯……” “啪!” 一记清脆地掌掴声音响了起来。 周凛怔怔地看着许晓艾。 而许晓艾两眼通红,貌似厉鬼。 她扇了他一巴掌之后,用尖锐地声音怒骂道,“晓艾是我的女儿!谁让你和她做亲子鉴定的?我同意过吗?你征求过我的意见吗?萌萌她……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呢?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这报告,这报告肯定是假的!” “晓艾!”男人怒极,却又不得不顾虑到她的情绪——萌萌被绑架受尽了惊吓,晓艾也跟着折腾了一晚上;现在,“萌萌是他和她的女儿”这个秘密又被揭露出来,晓艾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是有可能的。 他相信,直到现在,她也没能认出……他就是她三年前睡了的那个男人。 果然,许晓艾开始反应过来了。 “萌萌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她,她……”说到这儿,许晓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像见了鬼似地盯着眼前俊美如希腊神殿中的精美雕象一般的男人,几乎要摇摇欲坠了。 “晓艾!三年前……不,四年前,你在a市夜总会里遇到的男人……就是我。”男人有些艰难地说道。 在她之前,他不曾试过女人的滋味。所以那一次他的表现很差……差到几乎是她刚刚才坐上他的腰身,他就泄了…… 当时,醉酒的他居然还清楚明白地看懂了她错愕的眼神。 以至于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常常想起她那鄙夷的眼神,因而让他对女人这种生物有了一种几乎生理性的反感与厌恶…… 直到他重遇她。 许晓艾的一张俏脸被涨得通红! 他,他居然是就那个人?她怎么,怎么一直没能认出他来呢?当时光记得他腿长了,至于他长什么样儿……她还真忘了。再说了,当时她办事儿才办了一半儿,就接到了薜情打来的电话,后来……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的事,让她再也无暇顾及那件事情和那个男人了。 许晓艾的眼神开始慢慢聚焦。 她重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半个明显的掌掴指印。 而他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许晓艾心底陡然就升起了绝望无助的感觉…… 萌萌是他的孩子??? 萌萌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 “你!你给我记着……萌萌是我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朝着他大吼大叫,然后跑了出去。 许晓艾跑回了萌萌的房间,反锁上门。 她疾步走到女儿床前,看着女儿因为高烧而有些发白干燥的嘴唇。 ——以前还不觉得,可现在这么一看,萌萌的长相确实有几分像周凛…… 再想想,敏感多疑的萌萌因为是被她一手带大的,平时鲜少与年轻男子来往;所以萌萌天生就比较抗拒年轻男性,可就是这么神奇……从萌萌见到周凛的第一眼起,小姑娘就没有抗拒过,而且还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可是!!! 可是…… 许晓艾无力地滑倒在地,忍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许晓艾的哭声惊醒了萌萌。 小姑娘直接就闭着眼睛哭喊了起来,“妈咪!妈咪妈咪……呜呜呜,萌萌害怕……妈咪妈咪……” 许晓艾心如刀割。 她只得又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身,坐在女儿的小床旁,忍着心里的难受感觉,轻言细语地哄着萌萌。 可闹了半天,萌萌又清醒了,弱弱地嚷着饿了,要喝牛奶。 许晓艾强颜欢笑地哄着女儿,想下楼去给她弄些吃的来;可萌萌却紧紧地抱着她,死活不肯让她离开自己…… 最后没法子,许晓艾只得费力地抱起了萌萌,带着女儿一块儿下楼去找吃的。 男人定定地站在走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显憔悴了一整圈的母女俩。 许晓艾则抱着萌萌,萌萌蔫巴巴地窝在许晓艾的怀里,一点儿精神都没有,母女俩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下了楼。 他看到了她脸上绝望又悲伤的表情,在她抱着孩子与他擦身而过时,他甚至还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不由得一愣。 周凛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她的女儿其实也是他的女儿,可她却并不欣喜若狂,是因为……她还没有爱上他吗? 想到这儿,周凛突然一惊! 他为什么会想到“爱”这个字?他和许晓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就是他包|养一个床伴吗?怎么,怎么就涉及到爱了? 男人怅然若失地踱回了房间。 说起来,他也还没做好要孩子的打算…… 以前喜欢萌萌,也是看在许晓艾的份上,而且这孩子确实讨人喜欢,在潜意识里,他就是把这个小小孩子当成宠物养着。 可现在,萌萌是他的亲生孩子? 男人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不,应该说,他从未有过结婚的打算。在有许晓艾之前,他也一直都洁身自好。看透了父母长辈表面光鲜,内里腐臭的婚姻,他宁愿不要女人,不要婚姻,也不要孩子…… 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发了一会儿的呆,周凛突然觉得,其实许晓艾说的没错。 其实大家是非常满足于现状的——比如说,他不想结婚。比如说,许晓艾也很本分地当他的情妇,目前看来,她并没有其他的非分之想。还比如说,萌萌那个小小孩子,也许只是把他当成臆想中的爸比而已…… 这样的组合,其实已经达成了稳定的关系。 可一旦萌萌变成了他的亲生孩子…… 呵呵。 先不说在他和许晓艾,萌萌之间,这样的角色改变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老宅那边估计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了吧?难怪周凉忍不住了……先是怂恿陆智俊打官司争夺萌萌的抚养权和监护权,其实是想坐实“萌萌是陆智俊的孩子”这样的事实。可后来,周凉觉察到自己派人去做亲子鉴定,这才慌了神,火急火燎地对着萌萌下了手…… 其实周凉在乎的,还是周凛的周氏财团继承人身份。 ——当年周太太的外家逼着老爷子将周凛立为第三顺位继承人,而周凛又在外家的扶持下,这些年来风生水起的。如今周家财团的发展反而还有些不及周凛的私产,局面也早就已经从过去的周凛处处受制,变成了现在的……周氏处处都要倚仗周凛的地步。 如果萌萌是周凛的亲生女儿,周家的那帮老鬼肯定会为了拴住周凛而认可萌萌是第四代顺位继承人的……单说周凛是周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已经令周凉不安了,如果萌萌坐实了第四顺位继承人的话,还有周凉什么事儿? 周凉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吧。 此刻周凛心乱如麻。 萌萌是他的孩子…… 他仍要像从前那样,只是当她是个可爱趣致的小宠物?她乖巧的时候陪她玩玩,仅此而已?他不用理会她的教养? 还有晓艾…… 他要继续包养她,像现在一样,视她为性伴侣,即使她已经为他生下了孩子? 走廊上传来了许晓艾温柔的声音,似乎正在哄着萌萌。 周凛静静地听着她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转进了儿童房。接下来,她关上门,上了反锁……似乎还拖了个什么重物挡在了门后? 他有些无语。 ——这女人真是白眼狼,这么久都养不熟。 天亮了。 助理打电话过来,说周凉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周凛收了线,把手机扔在一边。 ——既然周凉作死,他不介意送佛上西天。以前他不介意周凉这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的搞点儿小动作,那是因为,周凉伤不到他的根本。换句话说,周凉用些阴谋诡计夺去的东西,本就是他周凛不在乎的…… 但现在不同,萌萌是他的孩子。 而周凉竟敢伤害他的孩子?真是死不足惜! 当然,他是有分寸的——弄死人这种事,他当然不会做。可也有的是法子让周凉生不如死。 周凛摸出一根烟,朝着阳台走去。 倚在阳台上抽了几口烟,他发了一会儿的呆,仍未能下定决心如何面对转换了角色以后的许晓艾母女。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许晓艾在隔壁阳台上低声吼叫了起来。 凝神细神,她好像在跟谁讲电话? 她刻意隐忍怒意,然而又无法抑制滔天的怒火,以至于…… 周凛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 “……薜情!萌萌的爸爸到底是谁?” 周凛陡然瞪大了眼。 第33章 林大阳 许晓艾拿着手机,焦急地追问道,“……薜情?晓情?你说啊!萌萌的爸爸到底是谁?” 薜情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许晓艾的心慢慢坠入了深海。 难道说,萌萌真是……周凛和薜情的孩子? 天底下会有这种事? 周凛和薜情…… 然后她又和周凛…… 呵呵。 她们亲姐妹居然,居然…… 许晓艾咬紧了牙关,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萌萌的爸爸,是不是,是不是……”许晓艾的声音抖得很厉害,脚也有些发软,可她却死死地扶住了阳台上的扶栏,哆哆嗦嗦地问道,“是不是……周,周……” “姐!” 薜情在电话那头大哭了起来,“你说过,永远都不会问我萌萌的身世……你答应过我的!” 许晓艾满嘴苦涩,眼泪也从她的眼眶里慢慢溢了出来。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过问……萌萌的身世,”许晓艾低声说道,“……可是晓情,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 “不……不!姐,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薜情哭着挂掉了电话。 许晓艾麻木地看着天空,思绪回到了从前。 那一年,她跟陆智俊离了婚,晓辉也考上了大学。 凑齐了晓辉的学费以后,她脑子一抽,跑到夜总会去找了个男人……如果她在那时就能预想到现在的事,又何必…… 许晓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思绪不由自主地再一次回到从前。 ——那男人不行。 但她也没计较,薜情打电话过来要生要死的,她匆匆扔下了一迭钱给那个男人,然后就赶去见薜情了。 大半夜的,薜情坐在桥边哭…… 许晓艾百般询问,薜情才哭着告诉她,说自己怀孕两个月了,可医生不让她再做人流。因为薜情已经做过好几次人流了,医生说她的子宫壁薄得就跟纸似的,再刮宫的话,以后就生不出孩子了。 许晓艾十分震惊! 薜情是她的亲妹妹,姐妹俩的感情一向很好……她知道,妹妹绝对不是*的人。 百般追问之下,薜情才告诉许晓艾一半的实情——薜伟伦为了讨好权贵,一次又一次地让薜情去陪那些有钱人睡觉…… 许晓艾简直快要气炸了! 但自从她和陆智俊结婚以后,鉴于陆智俊某些不为人知的嗜好,再加上他那位真爱白美美的挑衅和陆母的为难,许晓艾自己也疲于奔命,只能偶尔抽时间出来匆匆去看看住校的妹妹和弟弟,给他们送点钱过去。 直到此时薜情向她坦白,许晓艾才知道,原来薜情过得居然是这样的日子! 她不由得怒从中来,当场就想去找薜伟伦拼命,却被薜情死死地拉住了,“姐!你给我留几分面子吧,让我死也死得体面一点……” 面对再刮宫就有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的妹妹,许晓艾能有什么法子?姐妹俩商量了几天,最后想了个办法,趁薜伟伦不在的时候,一趟又一趟地回薜宅去拿了好些值钱的物什出来变卖成钱。然后姐妹俩就躲了起来……直到薜情生下了萌萌。 想着薜情的性子软,留在国内也只会被薜伟伦拿捏,许晓艾索性用剩下的钱,把薜情送出国念书去了。 想着薜情未婚生子的名声不好听,反正自己也是个失婚女人,就算身边带着个孩子,也总比让薜情带着强。再说了,让这个孩子呆在薜情跟前,难道时时刻刻都要让薜情想起那不堪的过去? 后来薜情出国以后,因为换了环境,人也慢慢地变得开朗些了。去年的时候,她还跟许晓艾说,新交了一个男朋友…… 许晓艾是真心为妹妹的转变而感到高兴。 可是…… 萌萌的父亲,怎么会是周凛呢? 许晓艾满心疲惫。 她一步一步地挪回房间,跌坐在沙发里,闭上了眼。 屋子里安静得很。 她甚至能听到萌萌绵长的呼吸声音…… 哈! 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许晓艾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起来。 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半晌,她又无力地松开了手…… 有人在外面轻轻地敲门。 她本不欲理会,但门外传来的,却是细细尖尖的女人嗓音。 啊,是了,应该是昨天晚上的那两个医生护士,她们应该是过来查看萌萌的情况的。 许晓艾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过去费力地拖开了笨重的椅子,拧开了反锁,打开门。 ——两个女医生护果然站在门口,而周凛站在她们的身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晓艾。 “许小姐,我们过来看看萌萌情况。”女医生开口说道。 许晓艾侧过身,让她们进来。 周凛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她们往里走。 许晓艾“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被她关在了门外。 周凛苦笑。 等医生护士为萌萌检查完身体以后,萌萌被惊醒了,跟着又是一阵哭闹……许晓艾几乎一夜没睡,此时已经没了力气,哑着嗓子哄着萌萌,可萌萌的哭声却越来越大。 周凛敲了敲门。 女护士过来开了门。 他进了屋子,径直走以萌萌床前,尽量忽视对他饱含敌意的许晓艾,把萌萌抱了起来。 神奇的是…… 本来萌萌昨天还不要他的,这会儿却主动伸出了两只小短手搂着他的脖子,还弱弱地喊了声“爸比”,然后就一直窝在他怀里细细碎碎地哭。 许晓艾面色惨白。 医生和护士把萌萌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下,又向周凛建议,最好请个心理医生过来给萌萌做下心理辅导,然后就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周凛抱着萌萌走来走去,许晓艾呆呆地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萌萌终于迷迷糊糊地又靠在男人怀里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萌萌放在了小床上,然后低喊了一声,“……晓艾?” 她微微抬眼看了看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晓艾,你听我说……”他轻声说道,“我,我……” 可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他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个女人的话。 尽管他已经预见,她在他心底的位置,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可晓艾是个冷情的人。换句话说,他还没把她给捂热,现在对她说这个,根本就是于事无补。 “这件事情,肯定哪里出了差错……我会花时间查清楚的。”他低声说道。 许晓艾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周董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萌萌的亲生母亲,你就是萌萌的亲生父亲?如果我不是萌萌的亲生母亲,那么你和萌萌做的那份亲子鉴定……就有问题?” 周凛哑口无言。 许晓艾面露讥笑,“我一个单身离异的女人,居然也成了香饽饽!” 男人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转身走出了萌萌的房间。 许晓艾闭上了眼。 羞愧,恼怒,伤心,憎恨……种种噬心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 她依偎在萌萌身边,轻微地抽泣着,任由心中难以言喻的难堪感觉将自己尽数淹没…… ** 周凛让助理用最快地速度查到了薜伟伦和薜情的资料。 薜伟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这几十年前,他一直靠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居然也混得风生水起……只是,手里没有实业,也没有正经赚钱的行当,靠行骗得来的钱财很快就挥霍一空了。 薜伟伦的女儿薜情刚成年,就被父亲当成了摇钱树……可怜的少女被迫游走于数位年老权贵与肥胖丑陋的商人之间,在属于她的资料中,还夹杂着一份复印的病历,病历上陈列着她曾因割腕自杀而被送进医院治疗的记录,除此之外,她还有过好几次堕胎的记录。 薜情的遭遇确实可怜,但这么一来,跟她有过来往的男人,倒也算是有迹可循了。 男人眯着凤眼,拿着薜伟伦的资料细细看了起来,并且认真地用钢笔将几年前跟薜伟伦有过来来的人名一一圈上…… 周凛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还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伸出拳头,重重地击在墙上,狠狠地咒骂了几句之后,便走到浴室里仔细地搜寻了一番,先是找出了几根许晓艾的长发,用白纸包好,又召来了助理,将许晓艾的长发交给助理,让助理拿着许晓艾的发头去和做萌萌做个亲子鉴定。 接下来,他打了个电话,低声吩咐对方去老宅取几份样本,也一起送去和萌萌的毛发做dna比对…… 周凛心烦意乱。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这也太巧了!萌萌怎么就能和他比中dna配对呢?难道说,他和萌萌……还真的是血亲?如果萌萌真的和他是血亲,晓艾她能接受吗? 他坐在沙发上,烦躁地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 萌萌的身世固然是个大|麻烦,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许晓艾的感受?难道说,他对许晓艾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床伴,上升到情爱的地步了么? 周凛不曾经历过这样烦恼的事,也不知怎的,心中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又难受又煎熬的情愫…… 第34章 林大阳 许晓艾两天一夜不曾合眼,抱着萌萌刚刚才沉沉睡着了,又被萌萌的哭闹给吵醒了。起身安顿好小姑娘的吃喝拉撒,周凛安排的心理医生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许晓艾又陪着女儿,一起参与心理医生为萌萌施予的开解与心理疏导治疗。 在那几天里,她每天都浑浑噩噩的。该睡觉的时候,她辗转难眠;白天陪伴萌萌的时候,又无精打采…… 黄钰打电话过来,说薜伟伦已经通过了第三方公证机构的验资,汉光高层也发了话,所以薜伟伦贷的巨款明天就要转帐出去了。 之前许晓艾介入薜伟伦贷款的的态度那么强硬……所以黄钰想着,毕竟她以后还要从许晓艾这边走周董的关系,所以尽管高层已经批复了薜伟伦的贷款,但黄钰觉得,她还是有必要把这件事情和许晓艾说一声。 可眼下许晓艾被萌萌的事情扰得心烦意乱,也懒得管薜伟伦的事——她已经提醒过周凛,可周凛财大气粗,没把这点儿钱放在眼里,她又能怎么样? 她匆匆应付了黄钰几句,挂掉了电话。 周凛站在她身后,喊了一声“晓艾”…… 许晓艾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客厅,去了院子里。 这些天也不知怎么了……周凛对着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许晓艾心里添着堵,不愿意正眼看他,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要放在以前,她其实也觉得现状也并不是那么不尽如人意——这男人长得帅,有钱。她有求于他,而他想包养她……就冲着他只是包养她,又不是想和她结婚的想法,其实许晓艾已经认可了这种关系。 可是…… 他怎么就成了薜情的情人?萌萌的爸爸??? 一想到这层关系,她就跟吞了个苍蝇似的,恶心得不行。 而这些天,她一直处于这场风暴的最中心,心中并不是没有想法的…… 毕竟,她和周凛的关系,也不以一直这么下去。 这么一想,许晓艾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男人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在她身的,见她停下了脚步,他也站住了。 “……我想跟你谈谈。”她直截了当的说道。 男人点了点头。 ——正好,他也有话想和她说。 心理医生正陪着萌萌在院子里玩沙子。 许晓艾走到花园椅前坐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女儿玩沙子。 其实她距离萌萌并不远,只要小姑娘一抬头,就能看到她;而她和周凛在这儿谈话,声音也应该传不到萌萌和心理医生那里去。 “……等萌萌好一点,我,我想带她搬走,离开这儿。”许晓艾低声说道。 男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简洁地说道,“……我不同意。” 她抬起头,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许晓艾突然愣了一下。 已经好几天了,她始终不愿意直视他,可这么一看……他竟憔悴如斯!为什么? 然而,这样奇怪的感觉只是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她看着他,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坐拥双……玩弄一对姐妹,对你来说,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一想到这个,许晓艾心里就堵得她一口气喘不上来! 或许在他这样的有钱人眼里,玩弄姐妹算得了什么?听说还有人同时上一对母女呢……许晓艾心中一阵恶寒。 也不知为什么,她明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可能真觉得玩一对姐妹花可能真不算什么;可她竟然愿意把她内心的情感活剖着让他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晓艾!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凛低声说道。 许晓艾哂笑。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我在乎到,一看到你就犯恶心。” “晓艾!”周凛喝止了她。 他在她面前踱来踱去,最终站住了脚步。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事情的真相。我不是萌萌的父亲……” 许晓艾“哈”的一声笑出了声音。 周凛面色铁青。 他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你妹妹确实不知道萌萌的亲身父亲是谁,因为……因为,因为当时,至少有三个男人跟她呆在一起……” 许晓艾呆呆地张大了嘴。 她死死地盯着周凛,完全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不是萌萌的亲生父亲……但萌萌她,她确实和我是血亲。”周凛继续说道,“……所以,我和萌萌做的那份亲子鉴定,鉴定的结果其实并没有错……” 许晓艾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你,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周凛轻声说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许晓艾的思绪开始变得涣散起来。 他说,薜情其实并没有说谎,她确实不知道萌萌的父亲到底是谁……因为在那一次,同时有三个男人和薜情呆在一起???周凛还说,萌萌和他是血亲…… 难怪!难怪薜情知道她怀孕了以后,那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天哪……三个,不,是至少三个或以上的男人!!! 许晓艾的心疼得直抽抽…… 她妹妹到底还遭过哪些罪! 等等,周凛他刚才说,说…… “萌萌和你是血亲?”她咬牙问道。 周凛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许晓艾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深呼吸好几次,才缓缓问道,“是谁?” 周凛半天没说话。 “晓艾!你要明白,这件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好。”他低声说道。 闻言,许晓艾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扬眉问道,“怎么?你怕萌萌的身份曝光?” 周凛沉默不语。 第35章 林大阳 不知道比知道好? 许晓艾冷冷地盯着周凛。 周凛坦然地看着她。 半晌,许晓艾突然转过脸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如果……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真相真是她……或者说,也会是薜情所不敢想像的呢? 犹豫了半天,许晓艾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人生,却实在不希望命途多舛的薜情再生意外。毕竟薜情已经去了国外,她的新生已于三年前开始,完全没有必要再为了从前的事情,再一次揭开她那好不容易才痊愈的伤疤,露出里头血淋淋的伤口。 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她已经养育了萌萌好几年,把弱得好似小奶猫的小小婴孩带到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实在不易;而她和萌萌之间的感情,也跟真正的母女并没什么两样。 可从前……那是不知道萌萌的真正身世,现在知道了萌萌和周凛是血亲关系,她还能心安理得地让萌萌叫自己妈妈,叫周凛爸爸? 这岂不是将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自己和萌萌的枕头边,随时等着别人来引爆? 许晓艾缓缓地说道,“……我必须要带着萌萌离开。” “晓艾!”周凛不同意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地球上有七十多亿人……怎么就这么巧,偏偏你和萌萌是血亲?如果有一天,更多的人知道了呢?或者说,有一天萌萌长大了,她知道了呢?” 周凛默了一默,低声说道,“我会处理好。” “怎么处理?你想对外称……萌萌是你的孩子,我生的?”许晓艾反问。 周凛没说话。 事实上,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和萌萌的亲子鉴定,就是最好的烟|雾弹。 许晓艾见他不说话,便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猜中了。 她闭了闭眼。 半晌,她才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不成的。”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别人一查就能查到的,”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无缥缈,“……周凛,我,我不能生育。” 周凛一怔。 良久,他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你说什么?”周凛失声问道。 许晓艾又发了半天的呆,才低声说道,“……以前,陆智俊在跟我结婚前,有个真爱的女朋友。为了防止我怀孕,他们……他们串通起来,说我不孕不育,还安排我去他女朋友的表姐那时治病……我吃过很多药,做过无数治疗……那时候也是我太年轻太容易相信人了,所以……”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没有防备过陆智俊,也一直都不知道,那个医生是他女朋友的表姐。这件事情,直到我离婚以后想要转院治疗的时候,才知道真相。可后来的医生也说不准我到底还能不能生孩子……不过……” 说到这儿,她突然转过头看了周凛一眼,苦笑道,“我跟你在一起,已经超过四个月了……也就是在头一个月里做过避孕,后来,一直都没有避过孕……而我也没能怀上。我想……” 周凛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呆了半天,他才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我,我会请医生来替你看看……” 听了他的话,许晓艾突然笑了起来。 只是,她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悲凉。 “我……我只是你的情妇而已,你找医生来替我看病?哈哈哈……先让我怀上你的孩子,然后再打掉?”说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见她云淡风轻地说着“她是他的情妇”这样的事实,又像是无所谓地说着“先怀上再打掉”这样的话,也不知为什么……周凛心中突然一痛。 可他为什么会有心痛惊悸的感觉?她不是他的情妇吗? 她是,她就是。 周凛又觉得胸口发闷。 闷到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将双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目光却投向了远方。 两个男女,一人站着,一人坐着,陷入了沉默。 远处的萌萌蹲在地上和心理医生玩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朝许晓艾和周凛的方向招了招手,奶声奶气地喊道,“……爸比?妈咪?” 一听到萌萌喊周凛做爸比,许晓艾心里顿时又觉得堵得慌。 她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迈开了长腿,朝小姑娘走了过去。 许晓艾看到男人蹲在小姑娘身边,耐心地和她一起玩了起来…… 许晓艾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他们身上,久久没有说话。 ** 萌萌毕竟还是小孩子,再加上许晓艾和周凛非常重视小姑娘的心理健康,不但那位中年女心理医生一直就住在别墅里陪伴着萌萌,而且就连周凛也不去汉光了,天天呆在家里陪着萌萌…… 很快,小姑娘就恢复了往常的活泼可爱,也完全想不起来那天恐怖的遭遇了。 可看着周凛与萌萌的关系一天比一天亲近,许晓艾的心情就一天比一天纠结——萌萌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恢复过来,这当然是好事;可她迟早是要带萌萌离开的,现在让萌萌和周凛太亲近……将来离开的时候,萌萌她能接受得了吗? 许晓艾本来就不胖,折腾了个把月下来,已是形销骨立。 周凛见萌萌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许晓艾又瘦得像个骷髅架子一样,便在天气晴好的一天,带了母女俩去了上回那个位于森林公园里的半山别墅。 基于上一次在半山别墅给萌萌带来的惊喜,这一次,小姑娘同样很期待。 可这一次却与上次的热闹完全不同。 只是周凛自己开车着带着母女俩,三人行而已。 到了安静又美丽的别墅,萌萌东看看,西看看的,还扯着男人的衣角不停地问,“……爸比?兔子姐姐呢?为什么院子里没有礼物盒?汽球,还有汽球……没有汽球……” 小姑娘撅着嘴,有点失望。 周凛弯腰抱起了萌萌,耐心地说道,“这一次,就只有爸比妈咪,还有萌萌在一起……好不好?爸比带萌萌去钓鱼,钓到了鱼我们就有鱼汤,烤鱼,炸小鱼儿吃……好不好?要是钓不到鱼,我们就要饿肚子了!” 一听到要饿肚子了,小姑娘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爸比,我们快点去钓鱼,不然妈咪饿坏了,会变得更瘦哒……” 可是许晓艾不想去。 也不知是最近心情太抑郁了,还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然而最终,她拗不过萌萌,只好叹着气,牵着萌萌跟在戴着渔夫帽,背着行囊,扛着帐篷和提着折叠水桶和钓鱼杆的周凛身后,朝水库的方向走去。 到了目的地,周凛支起了帐篷和折叠桌椅及扶手椅什么的,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囊里拿出了简易烧烤架,简易瓦斯炉和锅碗等物…… 许晓艾目瞪口呆。 明明他背上背的,和手里扛的东西……看上去也不大,怎么被他怎么一收一放的,竟然堆了满地,而且桌椅帐篷,锅碗瓢盆的,还样样齐全! 有钱人真会玩。 周凛带着萌萌去水库旁钓鱼去了。 许晓艾也跟着过去看了看。 可她实在没啥兴趣,就回了营地。 看到他支起来的那个帐篷,还有一张系在两棵树间的吊床,好像还蛮新鲜的…… 她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吊床,晃悠了几下,觉得挺舒服。 周凛选择的扎营位置也比较好,旁边就有树荫,睡在吊床里轻轻地摇来晃去,有清风徐面,又能闻到清新的植物气息,耳边还听到了悦耳的鸟叫声…… 许晓艾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她是被一大一小的窃窃私语声给吵醒了的。 “爸比,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冒泡泡了……” “萌萌真乖!萌萌去帮爸比洗一下葱好不好?水桶里有水,绿色长着长叶片的就是葱……洗葱的时候注意别揉眼睛……” “爸比,这黄的是什么?能吃吗?” “是姜……别吃。” “爸比!爸比爸比……呜呜呜,辣!辣辣辣……” “萌萌,我不是跟你说了,那是姜,不能生吃的吗?”男人的声音无奈中又透出了些许笑意。 许晓艾睁开了眼睛。 吊床软趴趴的,她又刚睡醒,手软脚软的,好半天才从吊床上起来了。 小姑娘正大大的张着嘴,窝在周凛怀里抽抽噎噎的。 见许晓艾起来了,萌萌舍了周凛,朝她跑了过来……扑进妈咪怀里,小姑娘撒娇道,“妈咪!妈咪……辣!辣辣辣……呜呜呜……” 许晓艾已经闻到了女儿身上浓重的姜味儿,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 她抱着女儿摇晃了几下,受到安抚的萌萌顿时眉开眼笑,先前误食了生姜的事儿也摆到了一边,此时兴奋地拉着妈咪的手,带着她去看爸比和自己的战利品。 “妈咪看!这些都是萌萌和爸比一起钓到的!这三条大的,爸比说……等下我们烤着吃!”小姑娘指着折叠桶里的鱼,如数家珍似的说道,“……这些小的,爸比说先用油炸一下,再煮汤喝……” 天气晴朗,日光明媚,再加上刚才还美美地睡了一觉,许晓艾只觉得神清气爽的。 周凛和萌萌都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她也总不能一直拖后腿吧? 她撸起袖子开始帮忙。 乱忙了一通,属于她们的盛宴开始了。 也不知是不是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很优秀呢,还是周凛天生又会钓鱼又通晓厨艺。只见他动作利落地将几尾肥美的大鱼杀好剖好腌好,然后烤熟了;小些的鱼则先用油锅炸香,再架在简易瓦斯炉上煲起了鱼汤…… 许晓艾不由得朝他频频侧目——他哪里像总裁了?哪里像总裁了?看他忙进忙出的样子,明明就像……就像个家庭煮夫好不好! 营地里飘满了食物的香气。 到了饭点,她们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样,围坐在小小的折叠桌前,每人面前都放关一条香喷喷,被烤成了金黄色的烤全鱼,外加一大碗飘着碧绿香葱粒儿的乳白色浓郁鱼汤…… 许晓艾吃着被烤得外脆内嫩,又鲜美无比的烤鱼,一脸的心满意足;而周凛则细心地为萌萌挑着鱼剌。 吃一口肥嫩鲜美的烤鱼,再喝上一口香浓的鱼汤,简直不要太享受! 周凛一边替萌萌挑着鱼刺,一边仔细打量着许晓艾的脸色。看着她眯着眼睛享受美食的惬意模样,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眼眉含笑。 一尾肥美的鱼至少也有两三斤重,去头去尾再去骨……勉强吃下了大半条,许晓艾就吃饱了,再喝了两碗浓郁鲜美的鱼汤,她都有点儿撑了。 萌萌在周凛的服侍下也吃得饱饱的,只是小姑娘的胃口更浅,吃了一点就说饱了,然后就不安份地从椅子上下来了,跟在许晓艾的屁股后来跑来跑去。 许晓艾吃得有点撑,就围着帐篷绕着圈儿的走,一会儿看到朵野花,一会儿看到片红色的叶子……就不时地弯下腰拾了起来,几圈走下来,她用野草做了个头环,还装饰了一些漂亮的小花在上面。 萌萌可高兴了! 小姑娘戴着花环,跑到周凛面前去献宝,“爸比!爸比爸比……” 萌萌兴奋地说不出话来,只会跺着脚地叫爸比。 周凛一边吃烤鱼,一边欣赏着漂亮的小姑娘,又看看在不远处悠闲踱步的女人,心情大好,胃口也变得更好了。吃完一条烤鱼还觉得有些不饱,他又收拾收拾,把母女俩吃剩下的烤鱼全吃了。 许晓艾也在不远处观察着周凛。 说起来…… 当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觉得这男人真是有些阴沉和病态。可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其实他也就是个普通人……甚至普通到,不太像个有钱人。 除了偶尔会抽抽烟之外,他完全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从没夜不归宿过,不怎么喝酒。床第之间也颇为爱惜她…… 除此之外,他热爱厨艺,关心孩子。虽然萌萌的身世曝光以后,她自认为与他站到了敌对面;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反而待她和萌萌更加体贴细致。 可是…… 许晓艾将视线收了回来。 她毕竟只是他的情妇而已,还是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就是再像家庭煮夫,那也披了件总裁的外衣;而她,不但是个失婚女,而且……还有可能生不出孩子来。 许晓艾长叹。 出来玩了这么一通,萌萌可能是困了,有点儿吵睡。 许晓艾哄着小姑娘刚刚才睡着,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赶紧跑到了一边,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大洋彼岸的薜情打来的,她的声音焦急又忧虑。 “姐,我,我听说……你,你现在,你现在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他是谁?” 第36章 林大阳 “你听谁说的?”许晓艾蹙眉说道。 薜情在电话里很着急,说道,“……姐!你别管我是听谁说的,你就告诉我吧,是不是真的?你,你真和……周家的人在一起?” 许晓艾看了看周凛,咬着嘴唇没说话。 电话那头的薜情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姐!姐……你在听吗?你跟我说,你说……你到底跟周家的谁在一起啊?” 许晓艾拿着手机,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终是闷闷地吐出了两个字,“……周凛。” “周凛?” 薜情怔了一怔。 “周凛?他,他的名字,是……是两个字儿的?”薜情失声问道。 许晓艾“嗯”了一声。 薜情继续追问,“他年轻还是老?” 许晓艾又看了男人一眼,又吐出了两个字,“年轻……吧。” 薜情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在电话那头没说话,许晓艾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姐妹俩就沉默了下来。 听着彼此的呼吸声音,过了好久,薜情才低声开口说道,“姐,照这么说,你,你是真的和周家的人……在一起了?” 许晓艾心里有些烦躁。 “姐,我知道,依着你的性子……你是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的。但有些话,即使我知道你不爱听,可冲着我是你的妹妹的份上,我也一定要亲口说给你听。” “姐,离开周凛!他不是你的良人。他太有钱,所以根本就不会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更何况萌萌她……姐,你离开他吧!如果你不想找男人了,过来我这边也行,带着萌萌一起,咱们一块儿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想再找个男人,也别在他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了,不现实的……” 许晓艾沉默不语。 她何尝不知,留在周凛身边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知道了,我有分寸。”她对妹妹说道,“……还有别的事吗?” 薜情知道她想挂电话了,连忙说了句,“有!姐,你别先忙着挂电话,我真有事情想和你说。” 顿了一顿,薜情继续说道,“姐,我……我把我以前的事,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事,全部都说给弗瑞德听了。” 许晓艾“啊”了一声。 老实讲,薜情都不太愿意把她的过去告诉自己这个亲姐姐,好多的事情,许晓艾也是到了后来,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她的事——比如说,萌萌的身世。 可薜情居然把那样不堪的过去,说给她的澳大利亚男友听? 看来,薜情很在乎她的男朋友。 “……刚开始的时候,弗瑞德根本不敢相信,可他冷静了几天以后,仔细反复地考虑了……昨天他来找我,说他愿意接受我,包括我的过去,和……萌萌。”薜情在电话那头低声说道。 许晓艾愣住了。 “我也觉得,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抹杀我才是萌萌的亲生母亲这个事实。姐,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你送我出国,为了我的名誉又把萌萌养在你的名下。这些年为了养育萌萌,你也付了很多很多……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回报你……” “可是萌萌她,她……姐,对不起,我知道你和萌萌已经亲如母女,可我……” 薜情在电话那头说了很多,但许晓艾听不下去了。 她呆呆地看着正在帐篷里呼呼大睡的小小女孩。 自从她和周凛同居以后,萌萌受到的照顾,比过去被她独自抚养得到得更多,小姑娘的个头蹿了一大截,也长胖了,原来巴掌大的小脸儿如今变成了讨喜的苹果脸,小手小腿也肥嘟嘟的,跟传说中的莲藕人并没什么两样。 她又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周凛。 “姐?姐……”电话那头传来了薜情焦急的呼唤。 许晓艾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考虑一下。” 她挂掉了电话。 随意坐在草地上,许晓艾躺了下来,睁大了眼睛透过树干枝叶间的缝隙,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 说到底,萌萌是薜情的亲生女儿,而薜情的男朋友也接受了她的过去和萌萌的存在……如果薜情的生活状态是稳定且富足的,那萌萌跟着薜情,当然比跟着自己强。 周凛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谁打电话过来?晓情还是晓辉?”他低声问道。 许晓艾没说话。 她翻了个身侧卧着,避开了他的脸。 “……晓情说什么了?”他继续问道。 许晓艾继续不理他。 是啊,如果萌萌继续跟着自己,首先萌萌的身世……小姑娘跟周凛是血亲,也不知萌萌到底是周凛的哪一系血亲,看起来周凛是已经知道了真相的,只是……算了,许晓艾还是不敢猜。 再回到原来的问题上——如果萌萌跟着自己,自己与周凛的一年之约还剩下大半年,万一在这大半年之内,萌萌的身世被揭晓,小姑娘的生父要求夺回萌萌的抚养权和监护权呢? 当然,人家是有钱人,也不一定就在乎萌萌的存在。 可要是万一呢? 许晓艾烦闷地叹了一口气,从草地上坐直了身子。 “……晓情想要回萌萌?”周凛聪明绝顶,已经从她方才接电话时的为难表情,以及现在这副心烦意乱的模样中猜出了端倪。 许晓艾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是。” 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 是她和周凛有一年之约,但萌萌却并不是非要呆在他身边的。 “不同意。”男人直截了当地拒绝。 许晓艾怒视着男人,“你是萌萌的什么人?” 周凛平静地说道,“……别忘了,萌萌是周家的人。要是萌萌跟了晓情……你就没想过,如果有一天萌萌的身世曝了光,周家上门去讨要,你以为……晓情留得住萌萌?” 跟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晓情的男朋友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别说是萌萌,就是晓情,他都不一定保得住。” 许晓艾一呆。 她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想了半天,她艰难地开口说道,“你们家……家大业大的,私生子私生女越多,越不利于分家产吧?像萌萌这样的,我们不愿意认周家的祖宗还不行吗?我们,我们不想分你们周家的家产……” 周凛笑了。 “我父亲是我祖父唯一的儿子,我母亲是我父亲的结发妻子,也是唯一的妻子……而我,是我母亲唯一的儿子,”男人低声说道,“……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周凛要叫我四哥了?” 许晓艾张大了嘴。 他的嘴边含着几分讥笑,继续说道,“拥有老思想的人,既觉得婚姻要门当户对,又希望能够儿孙满堂……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很多年,我父亲也一直没有再娶。可这算什么……每隔上一两年,我就会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许晓艾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好。 这么说,萌萌其实是…… 她面色一白。 难怪周凛一直不愿意讲清楚萌萌的身世,果然是……不知道比知道好。 “周家当然不愿意放弃自家的血脉……但凡是周姓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应该回到本家,接受良好的教育和严格的世家礼仪教养。长大后,优秀男孩女孩都可以进入周氏工作,成为周氏财团的顶梁住;即使是不那么优秀的男孩女孩,将来也能发光发热,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 周凛淡淡地说道。 许晓艾头皮发麻。 想了又想,她硬着头皮问道,“难道……你们周家所有的私生子私生女,全部都回了本家?你,你就那么确定,没有跟我们一样的,不愿意跟你们扯上关系的?” 男人笑笑,“如你所说,如果本家真的不知道的话,当然也不会费力气去寻找无中生有的事和人……可萌萌的身世已经曝光了。不然,萌萌又怎么会遭遇绑架?” 许晓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萌萌是周家的血脉,这是不容置疑的了。 ——但外人并不知道薜情的存在,人人都以为萌萌是她许晓艾为周凛生的,萌萌留在她和周凛的身边,享受周凛的保护和供养,从周家人的视觉看上去,这是天经地义的。可这么一来,那她和周凛的关系,就不仅仅只是包养一年这么简单了…… 可如果萌萌回到薜情的身边,这也是个麻烦事儿——周凉绑架萌萌未遂,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将“萌萌是周凛的女儿”这个消息完全曝露给周家人知道了。如果她贸贸然地将萌萌送到薜情身边,就算周凛答应,难道周家人不会觉得奇怪吗?他们肯罢休?而且周凛还是周家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嫡子! 许晓艾进退两难。 第37章 林大阳 许晓艾陷入了两难。 可熟睡中的萌萌却丝毫不知,而周凛看上去,似乎也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 小姑娘在帐篷里睡醒了觉以后,坐在帐篷里玩了一会儿,就爬了出去和周凛疯玩了起来。 见天色渐渐暗沉,周凛才收拾好了东西,又领着母女俩回了别墅。 一进别墅,男人就直奔厨房做饭去了;许晓艾就陪着女儿在别墅里左转转,右转转的,最后母女俩还是跑到客厅里,坐在长毛地毯上看电视。 周凛的厨艺很好。 晚饭看起来很简单,不过只是家常的四菜一汤:当归红枣蒸鸡,榄菜青豆角粒炒肉松,西芹百合粒炒松子花生核桃仁,咸鱼茄子煲和芙蓉鲜蔬汤而已。 当归红枣蒸鸡鲜嫩美味异常,肉质又嫩,皮下几乎没有脂肪,姜葱很好地将鸡肉的鲜提吊了出来,又混着当归的药香与红枣的微甜,十分可口。 榄菜青豆角粒炒肉松有些微微的辣,很下饭;西芹百合粒炒松子花生核桃仁这道菜,一看就是特意为萌萌准备的……小姑娘果然对这道菜很感兴趣,自个儿拿着小勺子,认真又专注地一勺一勺的吃。 咸鱼茄子煲里放了干贝,虾干和咸鱼粒,有非常独特的咸鲜味儿,许晓艾很喜欢这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个环境的原故,她一扫前段时间的茶饭不思,先是就着茄子吃完了一整碗白饭,然后又添了一碗饭,慢慢的吃。 而芙蓉鲜蔬汤也摆明是为了小姑娘萌萌特意做的,所以小姑娘一口松子花生核桃仁,一口汤的;许晓艾还要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仔细反复地叮嘱女儿要尽量将花生和核桃仁什么的要嚼细一点儿…… 这母女俩的所有心思都摆在面前这桌美味的家常菜上,可男人的眼光却一直在一大一小的身上来回流转。 还有什么能比这对母女俩吃饭菜时的狼吞虎咽更认可他的厨艺的? 可爱的小女孩像只胖松鼠似的,一双灵泛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腮帮子却涨鼓鼓的,含着一大口食物正在拼命地咀嚼;漂亮的女人温言细语地照顾着孩童,还不忘往她自己嘴里塞吃的…… 男人轻笑。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哪怕是他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也不曾与父亲母亲像现在这样,亲亲热热地围坐在餐桌前,就着明亮的灯光,伴着嘈杂的电视声音……舒舒服服地吃上一桌子热饭热菜。 在他的记忆中,家人们聚在一起吃饭,通常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但往往这种时候,也都是众人费尽心机相互攀比和排挤的时候……周凛是周家唯一名正言顺的嫡子,幼年时期简直就是个靶子。他被众人明里捧,暗里踩的,直到后来在外家的帮助之下,羽翼渐丰,这才有底气从老宅搬了出来,自己得以为所欲为…… 可多年来,他的独来独往造就了他清冷的性格,似乎跟任何人都合不来,却又一直向往和期待着正常人应有家庭温暖与亲情。 看着身边母女俩的举动,周凛笑着挟了块鸡肉放进许晓艾的碗里,又添了一勺汤给萌萌。 许晓艾嗔怪道,“你还给她添汤……她都喝了三碗了,一口饭都不肯吃!” 萌萌眼珠子一转,两只小胖手顿时护住了自己的汤碗,连勺子都来不及用,直接就将粉嘟嘟的小嘴儿撅到了碗沿边,嘬着碗沿就喝起了汤…… “只要吃饱就行。”周凛宠溺地看着小姑娘,温言说道。 许晓艾怒视他,“……她半夜尿床了你起来侍候?” “我侍候就我侍候。”男人含笑说道。 许晓艾语结。 他又不是萌萌的爸爸,她当然不会让他来侍候萌萌。 可是,自他语气中流露出来的温柔宠溺,却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人…… 他阴沉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个变态! 但现在这副样子,又分明就是个二十四孝的好丈夫和好父亲…… 一个人,分裂成两副面孔……这样真的好吗? 饭桌上有萌萌在,就注定不会□□静。 这拼凑起来的一家三口,倒也热闹温馨地吃完了晚饭。 又陪着萌萌玩了一会儿,小姑娘就开始频频打呵欠,还揉起了眼睛。 周凛示意许晓艾带萌萌去睡觉。 许晓艾抱着女儿,跟着他走上了二楼,心里却直犯嘀咕。 其实山上的这幢别墅和市郊的那幢别墅布局是一样的,楼上也是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大的上主卧,小的那间被改成了儿童房。 可自从萌萌被绑架受了惊吓以来,小姑娘就没有单独睡过,都是许晓艾陪着女儿睡的。 今天也不例外! 但周凛显然并不这么想。 他耐心地陪在母女俩的身边,守护着她们……直到萌萌睡熟。 周凛伸手推了推许晓艾。 她懒得理他,索性一动也不动地装睡。 男人安静了一会儿,走了。 许晓艾听到没有了动静,就准备起来去洗个澡…… 门口突然又响起了男人的脚步声! 吓得她又赶紧躺回萌萌身边。 男人直接走到床前,一双铁箍似的强壮手臂将她拦腰抱起…… “……啊!” 身体的腾空与陡然的失重令许晓艾没办法再装睡,不由得惊呼了一声,然后紧紧地揽住了男人的脖子。 周凛看着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直接把她抱进了主卧的浴室,重重地将她扔进了……浴缸! “啊!” 许晓艾又惊呼了一声,七手八脚的,好不容易才扒住了浴缸的边沿,稳住了身形。 “……你有病啊!”她怒骂道,然后看着硕大的浴室,与堪比温泉池大小的按摩浴缸直瞪眼。 男人没说话,却已经开始脱起了衣服。 许晓艾又恼又臊,扶着浴缸的边沿站稳了身子就想一脚跨出来。 男人已经脱得浑身精光,单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什么也没做就把她给逼回了浴缸。跟着,他长腿一跨,抱住了许晓艾就往后一躺…… 许晓艾又惊呼了一声,被他给扑倒了。 按摩浴缸中盛满了温热的水,浴缸底部轻微的震动着,水面咕噜咕噜的翻腾着,彩色的玫瑰花瓣被从水底冒出来的汽泡来回翻涌,整间浴室都充斥着好香的玫瑰香薰…… 而她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连衣裙,文胸和内裤。 男人的大手已经袭向她的饱满丰盈的胸部…… 许晓艾倒是想反抗来着,可到底没能敌过男人的强壮,几个回合下来,男人轻松地将她按在浴缸旁,浴室里便开始上演让人面红耳赤的戏幕来。 ** 第二天,许晓艾根本就下不了床。 周凛一直闹着她,直到天将放白……其中那激烈的过程和他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大胆热情,事后简直令许晓艾连想都不敢想。 当然,她也没有时间去想。 一整个白天,她几乎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萌萌倒是好几次都跑到她的床前,奶声奶气地想和妈咪玩一玩说说话什么的,奈何妈咪总在睡,最后只得在爸比的陪伴下跑出去玩了。 直到下午,许晓艾才总算是缓了过来,等她精神好了好些的时候,却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周凛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他亲手做出来的饭菜,都是很适合女人和孩童的美味养生食膳,几乎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许晓艾忍不住一口气又吃了两碗饭,最后还添了两碗汤…… 吃完饭,入了夜。 许晓艾吃饱喝足睡够了,想陪女儿玩玩的时候,萌萌却呵欠连天的要睡觉了。 她又只好带着女儿洗白白睡觉觉。 不曾想,等她把女儿哄睡了以后,周凛又原形毕露了…… 她们在山上的别墅里,几乎呆了整整一个星期。 许晓艾彻底明白过来,周凛这个人……怎么就那么多的花样?他们在山上呆了一星期,在这七天里,他的姿势几乎就没有重复过! 明明之前还是个在床上很传统的男人,怎么突然就…… 但不知为什么,他的热情似乎让她也有些沉沦了。 可这样毫无止境的纵欲过度,许晓艾还真有点儿担心,自己哪天会不会死在他的床上…… 直到这天晚上,周凛把她按在床上强要了几回之后,突然开始收拾东西了;许晓艾这才趴在床上喘着粗气地欣慰地想,总算要回市区了!回去以后,他也该忙工作了吧?该把她晾一边凉快凉快了吧? 第38章 林大阳 周凛带着许晓艾和萌萌,回到了市郊的别墅,她们的生活日趋平静。 男人每天如常上下班,小姑娘每天按时去幼儿园……不同的是,萌萌的身边,总会有两个保姆和两个保镖陪伴。 而许晓艾…… 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从半山别墅回来以后,每天早上,当周凛上了班,萌萌上了学以后,她就开着那辆凯迪拉克去市区闲逛,一直到下午萌萌快要放学的时候,她才会回来。 并没有人关心许晓艾的行踪。 因为她的举动,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位完美的……情妇? ——男人孩子都忙的时候,她出门逛街消遣,男人孩子不忙的时候,她就回家待命。 见她突然喜欢上逛街了,周凛就给了她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后来,许晓艾就一直用那张黑卡买奶茶喝。 ** 这一天,许晓艾又开着那辆凯迪拉克出门闲逛。 一口气喝了两杯奶茶,又想着反正她也闲来无事,索性开着车去了汉光,却没上楼,打了个电话叫黄钰下来。 不一会儿,黄钰就风风火火地踩着高跟鞋下来了。 俩女人坐在甜品店里,许晓艾开始喝第三杯奶茶…… “哎!你最近……挺滋润的嘛!”黄钰看着容光焕发的许晓艾,打趣她道,“皮肤白了好多,好像又丰满了一点?嗯,看上去已经完全脱离了一年前家庭妇女的形象了嘛!” 许晓艾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的黑色连衣裙。 其实她仍然没有从小农意识中真正觉悟出来…… 说到底,她是舍不得花钱买衣服,反正周凛卧室里的衣橱里挂着一溜的女装,像她身上这样的黑色裙子,足有几十件,每一件样式都不同,而且没商标,布料却极舒服。 许晓艾穿惯了以后,一来是喜欢这种衣料,二来是觉得连衣裙穿着方便。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裙子穿在身上,就算她顶着一头鸡窝,也不会显得特别突兀…… “这裙子比我洋气多了。”许晓艾老老实实地答道。 黄钰大笑。 “薜伟伦的还款时间到了没有?”许晓艾直截了当地问道。 黄钰在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猜想到,许晓艾势必会问一问薜伟伦的案子的。所以在下楼之前,黄钰还特意把薜伟伦借贷的档案翻出来,又看了一遍。 “没呢,还差一个月。”黄钰回答。 默了一默,黄钰小心翼翼地问道,“……晓艾,你,你跟薜伟伦……” “有仇。”许晓艾简洁地说道。 黄钰眨了眨眼,说道,“可是……薜伟伦,他后来来公司找过你。还来了好几次呢,只可惜,后来你也一直都不在……” 薜伟伦去汉光找过自己? 许晓艾淡眉微结。 所以说,薜情才会知道……自己被周家的男人包养了? 有点奇怪。 按理说,薜情恨薜伟伦恨得要死,她不可能和薜伟伦暗中通消息……那么薜情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许晓艾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思考片刻,她对黄钰说道,“一个月以后,要是薜伟伦找你要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他,但不要给得太痛快了。” 黄钰又眨眨了眼。 这意思…… 可以给,但别给得太痛快? 也就是说,她多了一个敲竹杠的机会? 黄钰笑吟吟地答应了。 许晓艾也打量了黄钰一番。 跟许晓艾只是从瘦变得丰满不同,黄钰是真的有些发福了。 “你跟王修远……分手了?”许晓艾问道。 黄钰笑了,“哈哈,你眼光真毒!是分手了……自从薜伟伦的案子被我抢了以后,郑娜芳就搬进王修远的别墅里去了,我也就……名正言顺地从情妇这个岗位上荣退了。” 说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包烟,朝许晓艾扬了扬。 许晓艾看着那包烟,喉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说道,“……我戒烟了。” 黄钰一愣。 她也看了看那包烟…… 一咬牙,黄钰将那包烟扔到了一边,说道,“那我也戒了吧!” 许晓艾笑了起来。 黄钰叹了一口气,说道,“别笑了,不是我说……确实啊,明明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我就觉得自己老了……晓艾,我说实话你别笑话我,自从我和王修远分了以后,吃饭也香了,夜里也能睡个囫囵觉了……” “你说,我是不是早该跟他分了?反正我现在有钱……住在漂亮房子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又不用看人脸色……我以前真是,脑子抽了才觉得……甭管别人说什么,我也得守着心口上的那片白月光……” 黄钰苦笑,“幸好省悟得还不算晚,我还没到三十,好好保养一下,应该还能再装几年小妖精……” 许晓艾笑笑,用吸管啜了一口奶茶喝。 看着对面粉黛不施却拥有着浑然天成的风情女人,黄钰随口问道,“你呢?” 刚一说出口,黄钰就后悔了。 许晓艾歪着脑袋仔细想了半天,才说道,“我?努力转正?” 黄钰失笑。 转正?谈何容易!凭周董的家世,晓艾就是给他当情妇都觉得有些高攀了……可是,今天的晓艾不就是昨天的自己?稀里糊涂地陷在泥潭里死活出不来,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的介意,晓艾就不会进入汉光工作,也不会认识周董。 黄钰犹豫了半天,低声说道,“晓艾,不是我说……你和周董,确实不合适。如果有机会,就离开他吧,早点开始新生活。” 许晓艾清澈的眼睛里透出了迷茫的光。 半晌,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朝黄钰微微一笑。 “你回去工作,我走了。”许晓艾拿起包包,离开了甜品店。 黄钰看着她的背影,发了半天呆。 许晓艾开着车,循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了一幢半旧的灰色别墅前。 停车,下车,按门铃。 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许晓艾不为所动,继续按门铃。 半小时之后,门锁转动,门被人从里面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啊……” 门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惊呼声,跟着门页就合上了。 许晓艾眼疾手快地一推…… “米云!”女人又惊呼了一声。 许晓艾已经把门大大地推开了。 她用力过猛,甚至将门后的女人推倒在地。 许晓艾朝女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年轻苍白的女人跌坐在地上,惊恐万分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啊,你……晓艾?呵,呵呵……好久不见。” 许晓艾反手关上门,径自朝客厅走去,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她坐在了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散落的杂志,翻看了起来。 女人咬了咬嘴唇,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许晓艾走去。 走到许晓艾跟前,女人又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了一会儿,她倒了两杯茶水过来,轻轻地放在许晓艾面前的茶几上。 许晓艾合上书页,笑盈盈地看着她,“……妈?最近,你和我爸……还好吗?” 女人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的。 “晓艾!你,你别这样……”女人似乎很难堪,几乎泫然欲泣了。 许晓艾又笑了笑,“你不喜欢我叫你妈妈?那……表姐,最近你跟我爸还好吗?” 女人捂着脸哭了起来。 许晓艾静静地坐着,盯着面前的玻璃杯,一声也不吭。 女人细细碎碎地呜咽着。 良久,她才慢慢止住了哭泣。 “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肯相信,当年……真不是我介入,他们才离婚的!”女人哽咽着说道,“……你也不想想,他们离婚的时候,我才,我才十二三岁,我懂什么……这么些年了,其实,其实我也一直想离开他的,可是……” 许晓艾站了起来。 “米茹,你告诉薜伟伦……他作下的孽,迟早有一天……是要还的。”她盯着年轻苍白的女人,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人在做,天在看!更何况,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不止一个。” “你,你说什么……”名叫米茹的女人惊恐地看着面容酷似死去姑妈的许晓艾,不由自主地就往沙发深处后退,浑身都在颤抖,“不!不是我!真不是……我说过很多次了,跟我没关系的……” 许晓艾冷冷地看着米茹,突然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 米茹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离开薜伟伦的别墅,许晓艾开着车子驶到了不远处的沿河路。 她停了车,在沿河路上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其实她是不想跟薜伟伦这种人渣有任何来往的,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个摆脱目前困境的计划,拉薜伟伦当替死鬼是最好的——不管他怎么渣,他都是自己的生父,有这层关系在,栽赃给他,至少在表面上是名正言顺的。 所以今天,她只是过来随便吓唬吓唬米茹,主要是想激怒薜伟伦。 可米茹的表现…… 为什么这样奇怪? 在过去,有什么事情……是薜伟伦和米茹想要刻意隐瞒,而自己和晓情晓辉是被一直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的吗? 许晓艾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第39章 林大阳 许晓艾驾车回了市郊别墅。 萌萌快要放学了。 回到家,周凛正在客厅里和萌萌一起玩跳舞机。 许晓艾心情不太好,就没往前凑,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这对伪父女嘻嘻哈哈地跟着电视里的小人儿东一下西一下的跳舞。 跳这种街舞不像街舞,健身操不像健身操的玩意,是件很不严肃的事。 但许晓艾总有种错觉…… ——其实是周凛想玩吧?所以才借着萌萌的名义来玩?明明他跳得比萌萌认真多了好么? 可话又说回来,男人身材高大,踩着音乐节奏抬手踢脚的范儿,很有几分韩娱帅哥的模样,看着很养眼。而站在他身边左扭扭右扭扭的小姑娘几乎就没看过电视,全程盯着男人……男人扬手,小姑娘也赶紧跟着扬手,男人转身,小姑娘也慌忙跟着转身…… 只是,这是首节奏很明快的曲子,胖乎乎的小姑娘跟着男人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的……很快就跟不上节奏了。 再扭扭,小姑娘的两条小肥腿都打了结,“砰”的一声就摔在了长毛地毯上。 “爸比!爸比……”萌萌趴在地毯上扁着嘴儿哭了起来,还朝着男人伸出了小短手。 男人正跳得起劲,一弯腰就把小姑娘从地上捞了起来,让小姑娘伸出双手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跟着,他一手托着小肉丸的肥屁屁,继续跟着电视上的动画小人儿跳舞。 萌萌顿时发出了“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许晓艾也忍不住笑了。 这人!年纪一把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玩的玩意…… 吃完晚饭,陪着女儿睡了觉,许晓艾穿着睡衣回到了主卧,随便拿了本杂志就窝在沙发里翻看了起来。 一页一页地翻着书页,许晓艾的脑子里却回忆起以前的事来。 她是家里最大的女儿,原先爸爸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并不会刻意避开她去谈论一些事……更何况,薜伟伦和米茹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薜伟伦不是个东西! 当年,米云的亲哥哥把他的女儿米茹寄养在米云和薜伟伦的家里……当时米茹只有十二三岁,刚刚才上初中。薜伟伦看上了米茹,死活要跟当时怀着二胎的米云离婚。 米云是不知道真相的,为了女儿晓艾,还有肚里的孩子,她哪里愿意离婚!当然是百般想要挽回丈夫的心……后来得知了丈夫要离婚的真相,米云简直如五雷轰顶一般!她很快就同意了离婚,并准备挺着大肚子带着晓艾离开…… 可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绝决要带着孩子离开薜伟伦的米云,最终却只带走了许晓艾,却将刚刚才出生不久的薜情留在了薜家。 至于米茹这个人么…… 许晓艾很少听到妈妈评论米茹这个人,但不代表妈妈没有说过米茹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爸爸妈妈又去薜家看望薜情,看到年幼的薜情又带着一头一脸的伤,可妈妈又无计可施,回到家里就发了一顿脾气。爸爸劝了妈妈几句,可正在气头上的妈妈却开始尖锐地的声音狠狠地咒骂着米茹。 从那时起,许晓艾就在心底已经为米茹的为人打上了烙印——米茹不是好人。 成年后,许晓艾也曾克制过自己的想法,毕竟她不清楚妈妈和薜伟伦,以及米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她很几乎没有跟米茹接触过,不了解米茹的为人。 所以她只恨薜伟伦。 至于米茹……她从来都只是将米茹当成路人而已。 直到远在国外的薜情知道她和周凛在一起。 ——薜情明明就已经和这边的人断了所有的联系,她怎么知道的? 除非,薜情和米茹还有联系。 现在想想,当年薜情怀孕的时候,她和薜情都没钱,最后想出了……去薜家搬值钱东西的蠢计!可就是这样的笨办法,居然没有一次失手过!她和薜情去了薜家搬了无数次东西,每一次都顺顺利利的,而且薜家所有的值钱东西还都摆在明面上…… 真有可能这么顺利?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米茹故意放水的话,恐怕这种事情只要做一次就会被发现! 那么,如果真是米茹在暗地里帮助晓情的话,那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太过份了? 许晓艾有些头疼。 周凛坐在不远处仔细地观察着她。 这女人……还挺有意思的,她拿着一本男人杂志随意翻着,还两眼无神。然后,她的手指一直定在其中一页画册上画着圈圈——那一页印了个几近赤|裸的肌肉猛男,猛男穿了条窄窄小小的内裤,胯裆下鼓鼓囊囊的一大团。 而她修长纤细的秀白手指,则一直抚摸着画页上那裸男的裆部……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还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男人突然就有些口干舌燥的。 这女人最近温驯又乖巧,夜里不管他怎么折腾,她也甘之若饴。在刚开始她体力尚可时,甚至还会热情的回应他…… 其中滋味,实在妙不可言。 他朝她走了过去。 站在她面前,他抽走了她捧在手里的杂志,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许晓艾抬眼看看他,懒洋洋地说道,“……饿了,我要吃……” 想了想,她斜睨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要吃甜酒酿。”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钟。 ——这女人真幼稚,隔上几天就要搞点事情出来。甜酒酿?这是她挖空心思才想出来的刁钻食物吧?真是太幼稚了! 周凛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许晓艾继续拿起了那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才发现……卧槽!怎么画册上全是裸男!而且个个都是肌肉型的,胳膊腿和小腹上全是一块一块的健子肉! 许晓艾一下子就把那本杂志给扔了出去。 她刚才一直在看的,居然是这样的杂志?许晓艾满面通红…… 也不知为什么,她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就想起了周凛。仔细想想,其实周凛的身材完全不输给杂志的这些男模和明星。 嗯,模样也不差。 许晓艾有些面红,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慌意乱。 那个,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她刚一直在看这本杂志啊? 许晓艾坐不住了。 她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合上那本杂志……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以后,她把那杂志藏在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下面,这才觉得心安了一些。 外头响起了周凛的脚步声。 他端着托盘进来了。 许晓艾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他走到了茶几旁。 他将一盘煎好的黑椒牛排和一碗甜酒酿煮珍珠丸子放在了茶几上。 许晓艾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份牛排给吸引住了。 她抢先拿过刀叉,扬着下巴看了周凛一眼,然后开始切牛排吃。 嗯,牛排无筋,很嫩,咸淡刚刚好,略微有些胡辣的胡椒香气尽最大程度的盖住了淡淡的腥气,同时也提升了牛肉的鲜美,许晓艾切下一块吃了,觉得意犹未尽,便又切下了一块塞进嘴里…… 男人看着她,有些无奈。 他转身又出去了。 许晓艾吃完一整份牛排之后,注意力又被甜酒酿煮珍珠丸子给吸引住了。 清透的酒汤里浮着稀稀疏疏又胖乎乎的糯米儿,小小圆圆的珍珠丸子发出了莹润的白光,红鲜红的枸札子飘在甜汤里,红红白白非常好看。 她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甜酒酿。 这东西闻起来酒香浓郁,但其实吃在嘴里是没什么酒味儿的,而且酸酸甜甜,非常好吃。 周凛又端着一份牛排和一杯红酒进来了。 许晓艾目不斜视地吃着自己的甜酒酿,认认真真地将一整碗甜酒酿给吃完了。 吃晚饭的时候她有些心事,所以没什么胃口,现在饿了……却一口气吃那么多!唉,也不知会不会长胖。 许晓艾吃完了甜酒酿以后,郁闷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叹了一口气,去浴室洗漱了。 周凛则穿着黑色丝质睡袍端正坐在一旁,礼仪优雅地吃完了牛排,还慢条斯理地喝了大半杯红酒。 酒足饭饱思淫|欲。 男人放下盘子刀叉,也去浴室洗漱了,然后回到了床边。 他伸出手,捉住了许晓艾光洁秀气的脚踝。 许晓艾瞪着一双清澈的漂亮杏眼,扬起了下巴,不怀好意地看着男人。 他每次求欢,总是从她的脚踝开始…… 许晓艾撇撇嘴,懒洋洋地说了句,“我大姨妈来了。” 男人的动作顿时一僵。 他眯着眼,回想并且计算了一会儿…… 这几天果然是她的信期。 许晓艾用力挣扎了一下,解放了自己的脚踝以后,便朝男人一笑,裹着薄被就躺在了床上。 周凛面无表情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女人,恨得直磨牙。 ——他到底是包养了一个情妇?还是供养了一个祖宗? 她大姨妈来了……来了就来了,故意看猛男杂志,露出暧昧表情来勾引他又是几个意思? 她让他不好过? 那她也别太好过了! 男人压了过去,将白羊羔似的女人压在身下…… 他喘着粗气吻上了她的唇。 许晓艾一僵,很快就死命地挣扎了起来。 做|爱可以,但接吻不行! 可女人怎是男人的对手?男人轻易地固定住她的身子,迫使她双手高举过头,然后深吻了下去…… 他的唇,又润又软。 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力度有点大,动作有些粗鲁,可一旦强迫着她张开唇舌之后,他又变得万分温柔起来。 许晓艾原本觉得,这会是一种恶心到极点的体验。 但不知为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仿佛将她当成了一件易碎的贵重物品似的,只是轻轻地吸吮着她,不时地用双唇含住她的嘴角,还偶尔用他的舌尖去挑逗拨弄一下她的舌头。 许晓艾一动也不动的,甚至忘记了反抗。 她呆呆地瞪大了眼睛,被这从未体验过的奇怪感觉给……吓住了。 这…… 他的唇一触到她的唇,便如电流一般,电得她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然后全身开始发软,心底的渴望慢慢溢出,再从每一个细胞里 她不安扭动了一下,又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他立刻体贴地停了下来,只是轻轻地吻着她的嘴角,等她恢复平静之后,他继续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唇中,试着与她的舌头交缠嬉戏。 许晓艾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她有前夫,不是没有接过吻的经历。但说实话,她很不喜欢……接吻,总觉得很恶心。以前……对她来说,和陆智俊接吻,甚至……甚至比和陆智俊行房还要恶心…… 但为什么,周凛没让她感觉到恶心? 因为他口气清新?因为他对她……其实并不粗鲁,相反来说,他待她是极温柔体贴的? 在约定的时间里,她无法摆脱他。所以,如他好好享受她一般,她也可以尽情的享受……男色。可是…… 许晓艾闭上了眼。 ——可是,她只是个情妇而已! 动情可以,可要是动了心……对他,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 许晓艾微喘了几口气,凝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推了周凛一把…… 周凛顺势倒在了一边。 他可以不在乎所有人的感受。 但是,这个女人有点例外。 他愿意花时间宠爱她,逗她玩,在性|事上花很长的时间准备前奏,充分调剂她的情感让她变得积极热情,从而让她更好的取悦于自己。 ——可她如果真不愿意的话,他也不会勉强。 只是…… 刚才亲吻她时的那种触电感觉,竟令他的思想和控制力有些脱缰?这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平躺在女人身侧,两人都静静地睡着,眼睛却都睁得大大的,各自看着床铺上方的天花板,一言不发。 半晌,男人总是有些不舍。 他伸出了大手,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周凛轻轻地摩梭着许晓艾那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指,一点一点地仔细揉捏着,似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欲罢不能…… 第40章 林大阳 也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的那个吻,让许晓艾和周凛之间的相处,变得有些……不自在。 许晓艾的心情越来越焦虑,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可周凛待她,却一天比一天体贴温柔,一天比一天耐心细致。 许晓艾在外头闲逛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还会特意开车回来,接上刚放学的萌萌,再重新返回市区。有时她会带萌萌去商场里的儿童游乐场玩,有时只是带萌萌去逛一逛…… 可每次只要一到饭点,周凛总会自动出现在母女俩的身边,不管她们到底在哪儿。 萌萌是丝毫不知情的,许晓艾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她也没声张。 ——为人情妇者,享受他的美色和侍候,还吃他的喝他的,很多事情就不要这么计较了。 所以她该吃吃,该喝喝的。 只是,有时她心里实在不痛快的时候,会忍不住,也不分场合地冲着周凛乱发脾气……可不知周凛心里是怎么想的,不但全都忍了下来,还会不动声色地安抚她。 这一天,许晓艾突然接到了薜伟伦的电话。 既在意料之内,又在情理之中。 许晓艾忍着心里的恶心感觉,客客气气地冲着电话那头的薜伟伦喊了一声“爸”…… 两人约在市区的一家餐厅见面吃饭。 放下电话,许晓艾出了一会儿的神,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套还没开过封的化妆品,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画了起来。 她到底还是手生。 折腾了好久,最后她还是洗掉了妆容,涂了些护肤霜,然后随便抿了点唇膏就出了门。 来到餐厅的时候,薜伟伦已经等了很久了。 看得出,他也特意收拾过自己,穿着笔挺的西装,新剪了头发,胡子也剃得光溜溜的…… “晓艾来了啊,快坐快坐。”薜伟伦搓着两只手,亲热地说道,“……我给你点了你最爱的鲜榨橙汁,哎呀这么久没见,晓艾越长越漂亮了。” 她最爱的鲜榨橙汁? 许晓艾放下手包,拿起鲜榨果汁喝了一口。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鲜榨橙汁了,不过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喝上一杯酸酸甜甜又冰冰凉凉的果汁,确实舒爽。 薜伟伦看着许晓艾的脸色,斟酌着说道,“晓艾啊,上回在汉光看到你……呵呵,是我太冲动了。我,我……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太担心晓情了!你说,那时候她失踪的时候才二十出头,也没怎么出过门见过世面,突然就这么不见了,我心里当然担心她了……所以我一着急啊,就,就……” 见许晓艾就是认认真真地喝着果汁,薜伟伦料想她可能不喜欢这个话题,连忙又说道,“唉,你这孩子啊,几年没见着,越来越漂亮,简直和当年你妈妈……一模一样!” 许晓艾将一整杯果汁喝得一滴不剩。 “哎,晓艾!是不是,我就说……我到现在啊,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喝鲜榨橙汁的事儿……服务员!再上一杯鲜榨橙汁……晓艾啊,这家的鱼做得不错,你试试?”薜伟伦小心翼翼地说道。 许晓艾看了一眼桌上放的烤鱼,不感兴趣。 周凛的厨艺好多了,上回在半山别墅的水库旁现钓现烤的鱼,味道就不说了,就这卖相吧,那也比眼前的这份养眼得多。 服务员又送了一杯果汁过来。 在这空调房里呆着,薜伟伦居然紧张得出了汗,不由得拿了纸巾出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这个死丫头,自己说了这么多,她怎么一句话也不接? “晓艾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晓情的下落?这么些年了,她上哪儿去了?唉,我,我年纪大了……说不定啊,哪天就两脚一蹬,两眼一闭的去了……你说我也就只有晓情这么一个孩子……噢不,我也就只有你和晓情这么两个孩子,她要是不回来,我就是挣下了千万家产,以后又有什么用?”薜伟伦打起了悲苦亲情牌。 许晓艾终于接话了。 “你不是早就说过,你不会留一分钱给我和晓晴?再说了,你要是死了,你那些家产不全都给了我表姐?有我和晓情什么事儿?”她用吸管啜饮着玻璃杯里的果汁,果汁里掺杂着丝丝的橙肉,还挺有嚼头的。 薜伟伦愣了一下。 他的脸涨成了一副猪肝。 “你这孩子!以前那都是斗气的话……你说你总惦记着,你,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和小茹对你的好?以前,以前……小茹还给你买过书包,你忘记了啦?”薜伟伦吱吱唔唔地说道。 许晓艾笑了笑,没说话。 她抬起手腕,看看了腕表上的时间。 ——快六点了。 周凛这个人,把早饭和晚饭看得特别重。她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如果她在接近下午六点的时候还不回去的话,那他一定会带上萌萌,开车出来找她。 也就是说,他并不在乎在哪儿吃饭,但他很在乎……一定要三个人齐齐整整的一块儿吃饭。 所以说…… 许晓艾又笑了笑。 薜伟伦也顺势看到了许晓艾的腕表。 他一惊,开始打量起许晓艾的衣着来。 手工定制的黑色连衣裙,裙上用做装饰的挂件十分精美,绝不仅仅只是装饰品这么简单,应该就是将真正的珠宝缝了上去。以及她的高跟鞋,手包,腕表,还有耳垂上那对并不起眼的耳钉……都不是便宜货。 薜伟伦脸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 “晓艾啊,我,我听黄钰说……你,你现在和周董挺要好的?”薜伟伦涎着笑脸说道。 许晓艾笑笑,“……看你说的,我哪儿够格啊!他有钱有势又财大气粗的,能看上我什么?说到底,他不过也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罢了……” 薜伟伦一愣。 “……孩子?”他喃喃说道。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满脸的狂喜,不敢置信地问道,“……孩子?晓艾,你,你……你给周董生了个孩子?真的?男孩还是女孩啊?” 许晓艾大大方方地说道,“女孩。” 薜伟伦顿时就有些失望…… 女孩啊?唉,要是男孩儿该多好! 周董是周氏财团的顺位第三继承人,要是晓艾为他生的是个男孩……那晓艾的儿子岂不就成为周氏财团顺位第四的继续人了?自己可是晓艾的亲生父亲,周董肯定会给自己几分面子的…… 薜伟伦死命地按压住心底的狂喜,真诚地嗔怪许晓艾,“……你这孩子!主意也太大了,这么大件事,怎么不跟爸爸说一声呢?晓艾啊,不是爸爸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能找到相伴一生的爱人,还有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你要是早些让爸爸知道,爸爸也好,也好……也好为你操持一场,至少,咳咳……至少也风风光光地办一场满月酒嘛!” 许晓艾胡扯道,“……他不让办,我有什么法子?” 薜伟伦一愣。 是啊,晓艾为周董生的孩子只能是私生女,不让大办也在情理之中。 薜伟伦很快又高兴了起来。 ——传闻周董这个人……他确实有很多怪癖,却唯独没有好女色这一点,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洁身自好,既不结婚,身边也没有女人。所以说,晓艾的女儿,应该是周董的第一个孩子……既然周董肯让晓艾为他生孩子,那以后晓艾还是有机会帮周董生个男孩的。 “好好好……晓艾啊,你看,你妈妈已经去世了,咱家的亲戚本就不多……以后啊,还得多走动。等你有了空,也带着外孙女儿来看看我,我,我……”说着,薜伟伦突然捂着脸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反思啊!也怪我,当年的脾气太暴躁了,才会让你妈妈生气,也让你……对我产生了一些误解。”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关心着你……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也想过要把你和晓辉接回来抚养的。可在那个时候,也正好是我最困难的时候,晓情要上学念书,小茹又要学油画和音乐……我实在负担不起……” 薜伟伦甚至还揉了揉眼睛,好像真有眼泪似的。 有人轻叩包间门。 许晓艾和薜伟伦同时侧头一看…… 包间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衬衣黑裤子,身材劲瘦,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朝两人笑了笑,很有礼貌地说道,“对不起,打扰了……晓艾姐,周董和小小姐在外面等您。” 周凛的助理? 薜伟伦张大了嘴。 许晓艾“嗯”了一声,抱着玻璃杯,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然后才拿着手包走了。 薜伟伦整个人都僵化了。 这场会面,许晓艾从头到尾都没有跟薜伟伦打过招呼,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可薜伟伦心里还是欣喜万分。 看起来…… 周董很宠爱晓艾啊!不过只是一顿饭的时间,周董都离不开许晓艾? 薜伟伦的心怦怦狂乱了起来,就算许晓艾和自己不亲近,但自己毕竟是她的生父,自己应该能仗着这层关系,在周董那里得到些什么吧? 薜伟伦满心期待。 第41章 林大阳 许晓艾跟着助理去了商场里另外一个楼层的餐厅。 一进包间,她就看到脱了鞋的萌萌,嘴里哼着歌儿,正光着脚丫子快活地在房间里的布艺沙发上快活地踩来踩去。 “妈咪妈咪!”小姑娘一看到妈咪就高兴了,朝着许晓艾伸出了两只肥肥白白的莲藕手臂。 许晓艾二话不说,弯下腰抱起了女儿就往外走。 小姑娘停滞了几秒钟,提醒她,“妈咪妈咪……萌萌的鞋鞋,鞋鞋……” 见妈咪不为所动,小姑娘只好朝着男人伸出了手,“爸比爸比,萌萌的鞋鞋……” 许晓艾已经抱着女儿走出了包间。 周凛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 他以前从未有过跟女人相处这么长时间的经验……或者说,他不太了解女人。 他只是偶尔会在助理团的微信群里,看到助理们吐槽女人这种每月流血七天还不死的神奇生物简直就是地球上最可怕的!据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们生气的着火点和发笑的萌点是男人永远也不明白的…… 至于许晓艾这个女人嘛……从一开始,她就是个坏脾气的女人,而周凛最喜欢她的品质之一,就是她的直率。她太真实了,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偶尔装装样子,也装得一点儿也不像。 周凛叹了一口气,弯腰拾起萌萌的小凉鞋,追了出去。 许晓艾抱着女儿疾步走回方才和薜伟伦见面的那家餐厅。 正好薜伟伦结帐出来…… 一看到抱着孩子的许晓艾,薜伟伦的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溜圆! “晓艾?哟……这,这……这孩子真漂亮呀?叫什么?快,让外公抱抱……”一想到这小小女娃很有可能就是许晓艾和周董的孩子,薜伟伦顿时激动万分。 萌萌只看了薜伟伦一眼,就明确表示出不喜欢薜伟伦的姿态。 小姑娘趴在妈妈怀里,两只小胖手紧紧地搂着妈妈的后颈,红彤彤的苹果脸儿也贴在妈妈怀里,死活不肯抬头。 但很快,小姑娘就警觉地抬起头,看了看妈咪的身后。 “爸比爸比!妈咪,萌萌要爸比……” 周凛走了过来,朝萌萌伸出了手。 小姑娘使劲地挣扎,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薜伟伦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严肃,不威自怒的黑衣男人。 ——他,就是周董吧? 薜伟伦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晓艾?晓艾……”薜伟伦结结巴巴地示意许晓艾,意思是……你怎么还不为我引见啊? 许晓艾笑笑,“我女儿萌萌,我男人周董。” 她男人? 周凛侧过头看了女人一眼。 她面上有种刻意伪装出来的洋洋得意,而且两只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薜伟伦。 虽然知道,她是故意在她生父面前拿自己出来当挡箭牌,也不知她到底打着什么小算盘……但周凛不在乎,他的女人就该仗他的势!再说了,这样的举动,总比她拿着黑卡去消费奶茶高大上一些。 只是…… 她男人? 周凛微微一笑。 薜伟伦则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人真是周董!!! 他笑着伸出了肥手,朝着周凛凑了过去,“周董……” 周凛没理他。 男人单膝蹲了下来,把小姑娘放在自己的膝头上坐着,耐心仔细地为小小女孩穿着凉鞋。 薜伟伦僵直着手,看清了男人和小姑娘的长相。 ——不得不说,那小小女娃,简直就是这男人和许晓艾的综合微缩版啊! 薜伟伦心中一阵狂喜。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萌萌,长得……一看就是……周家的种……好,好……” 许晓艾的面色有些僵。 周凛为萌萌穿好鞋子之后,小姑娘扑腾着,直接踩着他的膝盖就往上爬。男人也没在意,将小姑娘挂在自己的胸前,他单手托着小肉丸的肥屁屁,直接走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薜伟伦一眼。 可薜伟伦却心情激荡。 看来,许晓艾不但极受周董的宠爱……周董还更加宠爱这个小女娃!这回发了发了发了……一定发了!!! 先前借汉光的那几千万,他正愁没钱还呢,结果就遇到了这么好的事!只要周董发话……不!这么小的事,估计只要晓艾发了话,汉光就能免了这笔债了吧? 薜伟伦热切的目光又回到了许晓艾的身上。 “晓艾啊!有空……带着萌萌常回来看看啊……我已经是五十多的人了,也不想别的,只想看看你,看看萌萌,享享天伦之乐罢了……”薜伟伦情深意切地说道。 许晓艾朝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 回到包间,萌萌自动自觉地脱了鞋,继续在软绵绵的沙发上踩来踩去,周凛拿着ipad点菜,许晓艾则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地面上林林总总的水泥森林,以及在水泥森林之间如蝼蚂一般忙碌穿梭着的汽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服务员很快就上了菜,萌萌倒是吃得很欢,可许晓艾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她拿着筷子左挑挑右挑挑,最终什么也没吃。 周凛看着她,眉毛拧成了紧紧的一团。 许晓艾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别墅,又心不在焉地陪着萌萌睡了,这才揉着如针刺般隐隐作痛的胃,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回了主卧。 大约是因为下午和薜伟伦见面时,空腹灌了两大杯冰冻橙汁……以至于后来她吃饭时也没什么胃口,这会儿胃也极度不适起来。 她坐到梳妆台前,想着卸掉耳带和手表就尽快洗洗睡了。 可是…… ——梳妆台上放着透明的玻璃小碟子,里头盛放着几粒药片,以及一个盛着纯净温开水的玻璃杯。旁边还放着几盒药,包装盒上写着猴头菇胶囊和达喜含片。 许晓艾朝沙发那边看了一眼。 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那标准的姿势如同最精美的石雕像,表情姿势闲适而又惬意。 她转过头来,盯着药片发呆。 终归是自己的身体,确实不应该亏待。 深呼吸一口气,许晓艾一仰头,将药片和胶囊吞了,又一口气将杯中的温开水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她快步去了浴室,洗了澡又换好了睡衣。 以前她也偶尔会胃痛,但基本上很快就好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的胃像是要跟她做对似的,一直隐隐做痛,即使是已经吃下了药片,却仍然疼痛难忍,丝毫也没有减轻的迹象。 她像烙饼似的,翻过来又翻过去…… 男人走到了床前。 “晓艾,我叫医生来……” “不要!”许晓艾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喜欢他过度的关切。 再说了,她也不是多么娇气的人。胃痛而已,以前又不是没疼过,捱一捱就过去了,他犯得着用这么担忧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男人离开了。 许晓艾烦闷地又翻过来,又翻过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 她咬牙切齿地坐起身来。 ——他肯定是去叫医生了!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只是他包养的情妇不是吗?她倒宁愿他对她不管不顾的,直接扑上来办事得了! 可是…… 可是他对萌萌这样宠溺,又对她体贴入微,他就不怕有一天,她拿得起就放不下了?好吧,就算他不怕……向他这样的有钱人,以前也不知睡了多少女人,以后只会睡得更多,有那么一两个情妇为他寻死觅活的,恐怕他只会觉得高兴吧? 但她却不能变成这样的女人! 许晓艾恨恨地捶了捶被子。 一口气咽不下去,她猛地坐起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足跑到门口。将门“砰”的一声关上,拧上了反锁,又吃力地拖了个笨重的椅子抵在门后。 跟着,许晓艾这才顺手关上了灯,又喘着粗气跑回了床上。 剧烈的运动让她喘起了粗气,心跳加速。而加速的心跳又令她的胃感到更加的不舒服…… 走廊上响起了细微的声响。 尽管来人有意放轻了脚步,但许晓艾还是能听得出来,他们至少也有两三个人。 ——是周凛和医生护士吧? 门锁拧动。 “……晓艾?”男人用饱含无奈的声音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许晓艾躺在床上不为所动。 周凛与另外两人在门口轻声交谈了一会儿,不多时,那两人离去。 “晓艾?晓艾……”他继续站在门口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许晓艾还是不想动。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门把被人拧开,又被轻轻合上。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一片漆黑。 周凛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小夜灯。 温暖黯淡的桔色灯光将房间照得朦朦胧胧的…… 许晓艾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了松软的枕头上,可她却倔强的一动也不肯动。 男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许晓艾都已经有些恍惚了。她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又觉得好像有些清醒,似乎是带着清新沐浴露香气的男人上了床,将她半抱了起来…… 她嘴边有个东西,硬硬薄薄的,还带着弧度。 勉强睁开眼睛一看…… 杯子?杯子里还盛着如墨汁一般散发出浓重中药气味的液体。 他扳过她的头,示意她喝药。 许晓艾的脑子浑浑噩噩的,下意识地就将杯中的药汁给吞了。 停了一秒,她才反应过来…… 唔,好苦!!! 自心口处透出来的难受感觉令许晓又惊又怒地瞪着男人,还不由自主地就抚上了心口。 而看到她那副捂着心口几乎作呕的模样,男人一着急,头一低,两片薄唇就吻上了她的嘴。 许晓艾陡然睁大了眼睛! 他强壮而有力的双手如铁箍一样,紧紧地圈着她的身体,令她无法挣扎,可他的唇……却轻柔地像两片羽毛,软软地扫过她的唇,小心翼翼又缠缠绵绵地吸吮着她的唇瓣。 他认真仔细地舔着她的嘴角,将她所有的苦涩尽数咽尽。 许晓艾软倒在男人的怀里,虽然还睁着眼,可她却什么也看不到,脑子里也是空白一片,什么也不会想了…… 第42章 林大阳 也不知最近是不是……许晓艾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她的身体也变得愈发娇贵起来。就因为那一天空腹喝了两大杯冰冻果汁,最后许晓艾不得不一连喝了三四天的中药,胃才好了起来。 而在这几天里,周凛一直对她极好。每天早晚盯着她吃药,夜里也不闹她,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固执地一定要将她抱在怀里…… 许晓艾也挣扎过,可他不为所动,她也确实有点儿贪恋清凉秋夜里,他火热的身躯给她带来的些许温暖……到了后来,便也默认了。 休养了几天之后,许晓艾的身体终于恢复,她又开始了每天开着车去市区商场闲逛,拿着黑卡买奶茶,整天无所事事的状态。 这天,周凛打电话给她,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许晓艾立刻火急火燎地去幼儿园接了萌萌,然后径直开车去了薜伟伦的别墅。 薜伟伦不在,米茹来开的门。 一看到许晓艾,米茹的眼皮子就狠狠地跳了起来! 她喘了几口气,竭力想要掩饰自己面上的不自然,却不经意地看到了正躲在许晓艾身后,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偷偷打量着自己的粉嫩小姑娘…… 米茹的眼神一下子就被定住了。 “晓艾,这孩子……这孩子……”米茹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萌萌,叫表姨妈。”许晓艾对女儿说道。 萌萌看着米茹,犹豫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表,表,姨妈妈?” 米茹的眼眶顿时有些泛红。 她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朝萌萌伸出了手,可萌萌却又躲回了许晓艾的身后,继续露出一只眼,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米茹。 米茹的眼神一直在萌萌身上流连忘返。 小姑娘被她看得老大不自在的,扯了扯许晓艾的衣角,跺着小短腿不依地说道,“妈咪?妈咪……回家家,萌萌要爸比,要吃饭饭!” 米茹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连忙侧过身子,让许晓艾母女俩进来。 “我爸呢?”许晓艾一边牵着萌萌的手往里走,一边问道。 米茹揉了揉眼睛,说道,“他啊……整天不着家,有时回有时不回的……你们在这里吃晚饭好不好?我做饭给你们吃?” 她小心翼翼的,声音里还隐隐含着一丝期盼。 许晓艾淡淡地“嗯”了一声。 米茹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抑制住心底的狂喜,迎上前去,把电视遥控器翻了出来,交到了许晓艾手里,语无伦次地说道,“那,那你们先坐一会儿,我……我,我马上去做饭!” 跟着,她又从茶几上抓了一把小零食,塞在萌萌的手里,“乖宝宝,先吃点零食好不好?姨妈妈给你做饭吃去噢……宝宝喜欢吃什么?” 萌萌先是看了看许晓艾的脸色,然后转头对米茹大声说道,“……萌萌要吃,番茄炒蛋!” 小姑娘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又甜甜糯糯的。 米茹好不容易才忍住的心酸情绪差点儿又爆发了。 她眼眶一红,哽咽着说道,“好!好……姨妈妈给你做番茄炒蛋,萌萌等一下下哦!” 萌萌的注意力被手里花花绿绿的糖果吸引住了,没再理会米茹。 米茹匆匆去了厨房。 许晓艾开了电视,调出了一个儿童节目给萌萌看,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薜伟伦。 当米茹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饭桌的时候,薜伟伦气喘吁吁地抱着个一人高的洋娃娃赶了回来…… 见了薜伟伦,米茹高涨的热情一下子就泄了气,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薜伟伦没理她。 他抹了一把汗,带着亲切的笑容,抱着洋娃娃走到萌萌面前,弯下腰逗弄萌萌,“萌萌……喜欢这个洋娃娃吗?叫声外公好不好?你叫了我,我就把这个洋娃娃送给你……” 萌萌在这里呆了大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才熟悉了环境,刚刚才恢复活泼,见了薜伟伦……小姑娘又躲到了许晓艾的身后,露出一只亮晶晶的眼睛,不住地观察着薜伟伦。 再看看薜伟伦抱在怀里的那个……明显比萌萌大了好几号的洋娃娃,小姑娘有些害怕,直接把自己的圆脑袋躲到了许晓艾的大腿后面。 “你一回来也不知去换件衣服……明知道要吃饭了也不去洗手!” 米茹仔细观察着萌萌,见萌萌反感薜伟伦,便开始出声驱赶他。 见萌萌对洋娃娃不感兴趣,许晓艾又冷冷淡淡的,薜伟伦觉得老大没有意思的,便将洋娃娃放在了一边,换衣服洗手去了。 米茹这才弯下腰,笑着对萌萌说道,“萌萌……吃饭饭了好不好?姨妈妈做了番茄炒蛋,还有肉丸汤……萌萌饿不饿?” 米茹的长相与妈妈许晓艾有三四分相似,而且她们都是年轻美丽的女人,萌萌对她产生了好感,连忙点着圆滚滚的大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道,“……肉丸,肉丸……要番茄酱的!” 米茹笑了起来,“好好好,姨妈妈去拿番茄酱。” 当薜伟伦换了衣服洗了手,回到饭桌旁的时候,许晓艾和米茹已经分别坐在了萌萌的身边,开始吃起了晚饭。 米茹一直看着萌萌……小姑娘贪嘴儿,将一整颗肉丸子塞进嘴里嚼着,小嘴儿鼓鼓囊囊的,两只酷似许晓艾的杏仁眼还滴溜溜地乱转着,像只偷吃的可爱胖松鼠。 看着差不多了,米茹又喂小姑娘喝了一口汤,小姑娘用细细尖尖的手指朝着番茄蛋的方向戳了戳,米茹立刻用勺子舀了一勺番茄蛋,喂小姑娘吃了。 许晓艾皱着眉头说道,“……你吃你自己的,让她自个儿吃。” 米茹陪笑道,“我还不饿……再说了,萌萌还小呢,我先喂她吃。” 萌萌吃完了嘴里的番茄蛋,又张大了嘴,米茹立刻喂了一勺汤让小姑娘喝……看着这样乖巧听话的漂亮小姑娘,喜得米茹和什么的,不由得愈发和气温柔起来。 薜伟伦看着许晓艾的脸色,一直欲言又止。 许晓艾佯作不知,认认真真的吃着饭。 米茹的手艺当然不如周凛,甚至比不上周凛别墅里的厨师,但吃吃家常饭菜,感觉还是很好的。 许晓艾吃了满满一碗饭,又喝了两碗汤,觉得有点儿撑了。 米茹还在笑吟吟地喂萌萌吃。 许晓艾不高兴地说道,“你别喂她吃了,她胃不好,吃太饱会直接呕出来的……” 米茹打量着许晓艾的神色,讪讪地住了手。 她起身去厨房切了一盘泡过盐水的苹果块,让萌萌自己吃。 许晓艾带着萌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薜伟伦坐在饭桌上味同嚼蜡地吃着饭,在心中反复思量,终于打好了腹稿要怎么跟许晓艾说说汉光借贷的事儿。吃完饭,他搓着双手走到沙发跟前,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许晓艾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周凛打来的。 许晓艾接完电话就对米薜二人说道,“……我们走了!” 薜伟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米茹急道,“吃了水果再去,我刚泡好了葡萄……那个,只怕葡萄皮上有残留的农药,所以还是泡一会儿的好。” “下次吧!”许晓艾说道。 她牵着萌萌朝门口走去,米茹和薜伟伦不由自主地跟在这母女俩的身后。 “晓艾!晓艾……你说你就来这么一会儿,我,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薜伟伦急道。 许晓艾已经开了门。 薜伟伦愣住了。 他的别墅门口停着一溜的黑色豪华车,七八个穿着黑衬衣,面容清秀文质彬彬的助理分别站在车头,见了许晓艾和萌萌,连忙垂手而立。 小姑娘已经看到了周凛,连忙挣脱了许晓艾的手,朝着男人跑了过去。 “爸比!爸比……萌萌吃了肉丸子,番茄蛋……汤汤!还有果果……”小姑娘奔到了男人身前,急切地说道。 周凛笑着抱起了小姑娘。 “我们走了。”许晓艾简洁地朝米茹和薜伟说了一句,走了。 身材高大的英挺男人单手抱着萌萌,见许晓艾过来了,便伸手替她拉开了车门。等许晓艾坐进了车里之后,男人先是将怀里的小姑娘递给了许晓艾,然后体贴地替她关上了车门。接下来,他绕到了车子的另外一边,也上了车,坐在许晓艾母女的身旁。 米茹和薜伟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很快,这十几辆豪华车组成的车队悄无声息地离去,低调得令人不敢置信。 ** 回到别墅,周凛自己动手下厨煮了一大碗香气四溢的面…… 许晓艾和萌萌守在饭桌前,仔仔细细又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男人用筷子搅拌了一会儿,看着这母女俩如出一辙的垂涎美食的眼神,无奈地说道,“你们……你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母女俩一起点点头。 男人挟了一筷子面条,正准备送入口中…… 小姑娘扒着饭桌地边沿眼巴巴地看着他,还不由自主地就用粉嫩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许晓艾也紧紧盯着他碗里的面条,眼神中透出了明明白白的渴望。 男人终是败下阵来。 他将面前的碗往前一推,转身走了。 萌萌立刻欢呼了起来! 许晓艾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卷起了面条先喂女儿吃一口,然后自己再吃一口…… 嗯! 不知为什么,明明她们已经吃过晚饭了,却仍然觉得这面条怎么这么美味?母女俩你一口我一口地抢着吃…… 宽敞空旷的客厅里变得热闹起来。 小姑娘一会儿奶声奶气地指挥妈咪挟面条给自己吃,一会儿又责怪妈咪吃得比自己多……许晓艾也一会儿就念叨着萌萌不应该吃太多,一会儿又骂萌萌话太多,不应该在吃东西的时候开口说话,以至于进了嘴的面条都掉了出来,撒在了饭桌上…… 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只能再为自己煮一碗面。 听着客厅里的热闹声响,他笑着摇了摇头,心底变得温暖而又柔软。 第43章 林大阳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拼凑起来的伪一家三口像真正的一家人似的,过着极幸福平淡的日子。 在平时,周凛上班萌萌上学,许晓艾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却也每天都给自己找乐子,逛逛商场喝喝奶茶,自己一个人去看看电影什么的。偶尔还会带着萌萌去薜家吃吃饭,或者带着萌萌约米茹出来逛逛街。 到了周末,许晓艾会主动提出,要么让周凛带着她和萌萌去游乐场玩,要么就是去半山别墅钓鱼野餐,或者去附近的温泉农庄之类的地方玩一玩……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转眼就快要过年了。 薜伟伦总算是找到机会单独和许晓艾谈心,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许晓艾——他做生意亏了本,欠了一屁股的债……后来合伙人怂恿他去汉光借贷,可汉光的钱下来以后,他的合伙人就把那些抵押的固定资产给抽走了! 如今,他既没有钱去还汉光,也没有资产可以抵债…… 许晓艾不置可否。 薜伟伦的话,她根本不相信,也压根儿就没跟周凛提过这事。 但奇怪的是,薜伟伦还贷的日期早就已经过了,按理说,汉光那边应该会一直催帐才对。可偏偏汉光那边就是一点儿动作都没有,于是,在薜伟伦忐忑不安的心中,又隐隐藏着一丝得意。 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只可惜,许晓艾不是柔弱的薜情,不好拿捏。要是周董看上的是薜情……那该多好!薜伟伦惋惜地想道,周董名下的企业这么多,他薜伟伦怎么也能捞个汉光老总的位置来坐坐吧? 这一天,许晓艾又带着萌萌来了薜宅。 因为最近许晓艾母女俩频频光顾,就连原本精神有些恍惚的米茹也变得神清气爽的,又因为临近春节了,米茹一改之前的颓废模样儿,特意买了好多年货回来在家里囤着。 萌萌一来,就蹲在薜宅客厅里,守着米茹采买回来的一堆桔子柚子,一个一个地滚着玩儿,嘴里还念叨着大桔子妈妈,大桔子宝宝,小桔子妈妈,小桔子宝宝…… 不多时,薜伟伦也回来了。 与米茹高涨的热情相比,薜伟伦显得愁眉深锁的——他欠汉光的那四千多万,虽然有许晓艾在前头顶着,暂且不愁了。可如今他手里也紧巴巴的,大手大脚豪爽花钱的日子他都已经习惯了。现在要他夹着尾巴天天窝在家里?他怎么受得了! 可许晓艾却是个惯会装聋作哑的…… 薜伟伦不太敢直接跟她提,万一她脾气上来了,说起汉光的那四千万可怎么好? 所以,尽管薜伟伦一天到晚都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从周董这里捞到些好处的事儿,却也只敢想想而已。 许晓艾领着萌萌在屋里坐了会儿,就说冷。米茹拿了条薄毯过来,许晓艾就盖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萌萌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 米茹怕萌萌吵到许晓艾休息,就把小姑娘抱到了楼上的房间里,陪着小姑娘玩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要去做饭了,便将萌萌将给薜伟伦照看,她则下楼去做饭…… 薜伟伦和萌萌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 没过一会儿,小姑娘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薜伟伦有些着急,跑出去喊米茹……米茹吼了他一嗓子,薜伟伦本不想理会萌萌的,可又怕得罪了周董,最后只得依着米茹的意思,带着萌萌从别墅的后门出去了,想带小姑娘去小区里的公共游乐场玩玩。 夜色慢慢降临。 米茹已经做好了饭,许晓艾也清醒了,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薜伟伦带着萌萌回来。 俩女人坐不住了,分头出去找。 找了一大圈,小区里根本就没有薜伟伦和萌萌的影子!!! 许晓艾和米茹汇合了之后,对视了一眼,心中十分不安……许晓艾看了看手机,此时距离萌萌失联已经有近两小时的时间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许晓艾不安地看了看手机。 萌萌从未离开她这么久,想着天也黑了,小小的孩子离了妈,还不知心里有多惊恐多害怕呢……她心中更是难受,不由得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在薜宅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 “砰!!!” 薜宅的大门突然被人直接一脚踹开了! 许晓艾和米茹被吓了一跳,齐齐侧头望去…… 原本应该在外地出差的周凛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薜宅的门口! 他穿着黑色长款风衣,面色阴沉,直接开口问道,“……萌萌呢?” 许晓艾张大了嘴。 男人的身后,还站着好些助理,更有一人……已经被绑成了棕子,他浑身沾满了泥土树叶,正在嚎啕大哭却又经丝毫哭不出声音来…… 定睛一看,那人却是薜伟伦,此刻正抖糠似的,用害怕而又求助的眼神看向许晓艾。 米茹见许晓艾始终不说话,心中更是没底。 她看看周凛,又看了看许晓艾,终是便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答道,“萌萌……萌萌,萌萌她,她……她不是跟,跟薜伟伦在一起?我,我们,刚才……也去找了,没,没找到……” 周凛压根就没有理会米茹。 他冷冷地看着许晓艾…… 可许晓艾已经摇摇欲坠了。 “萌萌呢?”男人面沉如水,再一次轻声问道。 许晓艾闭了闭眼。 “萌萌……被薜伟伦带了出去,就,就再也没回来……”她颤声说道。 薜伟伦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周凛看着许晓艾,眼神像要杀人一般,冷笑道,“萌萌不见了?” 许晓艾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半晌,她重新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许晓艾突然朝周凛飞奔了过去。 她抱住了他,将她的脸埋进了他的胸膛,泣道,“……萌萌不见了,不见了……是,是薜伟伦!是他把萌萌弄丢了!” 薜伟伦张大了嘴,两眼惊惧到失去了聚焦点,“卟嗵”一声就晕倒在地。 许晓艾扑进周凛的怀里,细细碎碎地呜咽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静静地站着,不言不语。 半晌,他才低声问道,“萌萌……不见了?” 许晓艾只是哭。 “……萌萌,她……走丢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飘忽,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 许晓艾的哭声慢慢收住了。 “是……”她低声说道,“萌萌她……” 只说了这几个字,许晓艾突然就觉得心脏一阵血淋淋的痛…… 她辛苦养育了三年之久的心肝宝贝,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娇滴滴地叫她妈咪,也再不会有人会像萌萌那样全心全心信任着她,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三四岁的孩子,记忆能有多久?再过上一段时间,萌萌就会忘记她,永远地忘记她…… 心脏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疼痛令许晓艾面色苍白,她甚至连呼吸都疼,可许晓艾还是继续强撑着,将那句尖锐如刀锋一般的话,说出了口。 “萌萌她……不会,不会再回来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却又十分坚定地对男人说道,“我们……我们再也找不到她,永远,永远……永远找不到她了……” 男人面无表情。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许晓艾,突然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许晓艾看了看他指节泛白的手…… 他力度之大,令她的手臂感到剧烈的疼痛。 但很快,她的手臂就因剧痛而变得麻木。 男人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许晓艾,你怎么……就这么狠?” 许晓艾死死地咬着牙,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又顺着面颊淌下。 男人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突然转过头…… 许晓艾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他,用虚弱又带着泣音的微弱声音,恳求道,“求你!周凛……求求你……不要,不要……” 她语焉不详,但周凛却是听得懂的。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冰冷。 许晓艾浑身都在颤抖,可得不到周凛的回应,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低声说道,“求你……求你……不要,不要……求你,求求你了……” 男人冷冷地看着许晓艾。 想着那个可爱又敏感的小小女娃此刻也不知承受着什么样的恐惧与无助,他便心如刀绞。 他也相信,许晓艾对萌萌的感情只会在他之上,可她却…… 再想想她平时的性格脾气,即使当初为了她弟弟的事,有求于他时,她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卑微自贱过。 半晌,男人终于伸出手,抚向了她的后背。 许晓艾知他答应了,心里一松,整个人一软…… 周凛抱住了她。 长叹了一声,他将她横腰抱起,回过头冷冷地看了像鹌鹑一样的米茹,与死猪一般瘫倒在地的薜伟伦,转身离去。 ** 周凛带着许晓艾与众助理,众保镖等人离去之后,薜伟伦一骨碌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米茹怒吼道,“……贱人!你他妈的……是你联合许晓艾那个小贱一起来陷害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米茹没有理会他。 她麻木地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楼上走去。 “贱人!你给我站住!你说,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许晓艾联合起来陷害我?那个小贱人是周董的种……把她弄丢了可是要掉性命的!你,你快把那个小贱人交出来啊,不然我们死定了……”薜伟伦双手被缚,只能站在客厅里急得真蹦哒。 米茹冷笑道,“……这与我何干?萌萌明明就是你弄丢的。” 薜伟伦一滞…… 他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起来。 “小茹!小茹……一夜夫妻百日恩啊!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不也是为了你?你,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从你小的时候到现在,我,我花了多少钱在你身上?我可曾亏待过你……”薜伟伦急忙说道。 米茹哭了起来,“你还有脸说?我,我才十二岁,就被你给……后来你又逼着我在姑妈面前演那些戏,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被你拿捏得死死的,还让姑妈以为我真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我这一辈子,才是真正被你给毁了!薜伟伦,我不能亲手把你送进监狱,真是天大的遗憾!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有了报应,我也就安心了……” 薜伟伦呆呆地张大了嘴。 “小茹,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的!啊,我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你,你在外面养了男人?”薜伟伦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米茹讥讽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楼上走去。 薜伟伦见她不言语,愈发觉得这是真的,脑门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爆了出来,怒吼道,“贱人!被我猜中了是吧?你!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和米云一样……都是贱人,都是贱人!!!她害得老子断子绝孙,你就给老子戴绿帽子是吧?我告诉你,就是我死了,你也别想好……” 说着,他突然朝着楼梯上冲了过来。 薜伟伦的双手仍被缚在了身后,于是他便低了头,一头撞在了米茹的后腰上。 米茹“哎哟”一声,被他撞倒在地。 可薜伟伦却不依不饶地继续用头捶着米茹。 终于,米茹惊呼了一声,朝楼梯下滚去…… 第44章 林大阳 许晓艾睁开了眼睛。 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这是躺在市郊别墅的主卧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暗暗的,安安静静的。 许晓艾挣扎着坐了起来,不但觉得头重脚轻,喉咙也和刀割似的疼。 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喘了一会儿粗气,她朝门边看去…… 有灯光从走廊上照了进来。 许晓艾坐在黑暗里发了一会儿的呆,才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朝外头走去。 走廊里灯光明亮,属于萌萌的那个房间,房门正大开着…… 她不由自主地就朝那儿走了过去。 萌萌的房间还和从前一样,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只是,堆放在角落里的一大堆毛绒玩偶破坏了房间的整体洁净感,却也增添了些许活力。 许晓艾站在房间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她慢慢地走进到了儿童房。 周凛正呆坐在那堆毛绒玩具堆里,他一手拿着萌萌最最喜欢的一只黄色布猴子,另一只手拿着许晓的手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晓艾咬着嘴唇,朝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男人冷冷地盯着她。 “萌萌她,她……上飞机了没有?”她艰难地开口问道。 男人没理她。 难以言喻的悲伤感觉涌上了许晓艾的心头…… 可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 她必须要说服周凛,放弃寻找萌萌! 没错,萌萌是她故意送走的。 许晓艾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萌萌的身上,指不定就有装了gps定位的什么饰物或者衣物。要不然,上回周凉绑架萌萌的时候,周凛不可能会发现…… 所以在薜宅的时候,许晓艾就给萌萌从里到外的换了一身米茹买回来的新衣裳,然后两个女人做了一场戏,把萌萌送走,却造成了是薜伟伦把萌萌弄丢的戏码。 但是,萌萌是周凛名义上的女儿。 萌萌的失踪,固然会让薜伟伦遭遇灭顶之灾,但周家肯定是不能允许周凛的孩子失踪的。 所以这件事儿,还真的不能向周凛隐瞒…… 甚至,萌萌已经离开了的这件事,还必须要让周凛来处理收尾,否则薜情和萌萌的关系与行踪一旦曝光,后果将不堪设想。 许晓艾从周凛手里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 周凛聪明绝顶。 在薜宅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吧? 所以他又难过又失望,还指责自己太无情? 许晓艾打开了微信,条目显示,薜情曾发过条信息给她,但已经是已阅状态。 ——所以说,周凛已经看过薜情发给她的信息了。 她咬着下唇点开了微信。 薜情发来的是好几张照片,还有小视频之类的。 ——有萌萌正在哭泣的照片和短视频,也有薜情正抱着萌萌轻哄的照片,还有萌萌已经睡着了的照片,以及她们坐在飞机客舱里的照片…… 薜情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写道:姐,谢谢你!谢谢你这样维护萌萌,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也许亲姐妹之间,说谢谢什么的……实在是太见外了,但我还是要说……姐,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也不会有萌萌。我和萌萌期待着你摆脱周凛的那一天,希望你能早日来到我们的身边,和我们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许晓艾眼眶一热,视线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为什么?”周凛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选择?萌萌和我们在一起很开心……” 许晓艾缓缓地说道,“因为萌萌不是你的孩子,她也不是我的孩子……她是薜情的孩子。孩子和她的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知道你很喜欢萌萌,也一直都把萌萌当成你的孩子看待,但这并不能阻挡……将来你会娶妻生子的事实。以后,你的妻子会为你生下你的亲生孩子。可你就没有想过吗?你把原本应属于你孩子的爱,放在了萌萌身上,将来你的孩子会不会怨你偏心?就像在你内心深处,也曾怨恨过你父亲更偏爱周凉一样?”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周凛深呼吸一口气。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他盯着许晓艾,目光中透出了明明白白的失望,“我的童年是什么的,不需要你来猜测,但我绝不会让我吃过的苦,报应在萌萌身上!” 许晓艾的目光有些茫然。 她低声说道,“也许你可以做到……以假乱真,让世人都以为,萌萌是你的孩子。可是……当你的孩子到底有什么好?” 周凛一怔。 “……萌萌四岁不到,正是天真爱玩的年纪。你纵然可以周全的保护她,但在这之后呢?她要重复你的童年,一天到晚拼命地学习,以时刻提防着被你其他的私生子私生女们当成靶子来超越?还要时刻防着不被你其他的私生子私生女们暗中陷害?” “我……我没有……”男人急急地说道。 许晓艾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别的孩子,但将来一定会有……以及,除了私生子私生女之外,将来你还会有法律认可的婚生子女。” 看着她冷静的模样,周凛竟无话可说。 “萌萌不是你的孩子,她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虚名……来承受很多她不应该承受的东西。”许晓艾继续说道,“……这件事,我知道我瞒不了你。事实上,我也不打算瞒着你……” 她低声说道,“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布这个局……萌萌是被我妹妹薜情和她的男朋友弗瑞德带走的,米茹帮了我……我们使计让薜伟伦带着萌萌出了门。然后,我也换了衣服出了门……我避开薜伟伦,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带了萌萌,然后再以玩游戏的名义,让萌萌跟着晓情走了……她们走了以后,我才回到了薜宅。” 顿了一顿,她想起了薜情发给自己的最后一条微信,神色不由得有些黯然。 “晓情一直以为,我最终会回到她和萌萌的身边……没错,我确实是这么对她说的。可是,只要我呆在萌萌身边,萌萌又怎么会认晓情?为了不打扰萌萌的未来,我,我……我永远也不会再见晓情……周凛,我求你……求你站在萌萌的立场上,好好想想这件事……” “我知道,以你个人的能力,足以与整个周家对抗……萌萌在你的保护之下,确实不需要担心周家的为难。可萌萌真的不稀罕这个姓氏!我,我和我的妹妹都希望……萌萌可以做一个快乐的小孩,在她的童年,她只需要快快乐乐的生活。长大以后,她依然是个快乐平凡的女孩,将来她会收获一份真挚的爱情,过上普通人幸福美满的正常婚姻生活……” 说到这儿,许晓艾已是泣不成声。 “……我们不希望她在周家出人头地,周家出色的私生子私生女已经够多的了,不缺萌萌一个。我们也不希望她将来长大以后沦为周家联姻的工具,或者成为手足相残的牺牲品。周凛,你可不可以为了萌萌……好好想一想?”她哽咽着说道。 男人仍然坐在玩偶堆里一动也不动。 只是,他双眉紧拧,还狠狠地咬住了牙根。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唯有许晓艾细密的啜泣声音不时地响起。 第45章 林大阳 周凛和许晓艾都不是性格特别外向活跃的人。 萌萌的离开,让这栋总是充满了小孩子欢歌笑语的别墅,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随时有可能吞噬活人的地狱一般,沉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周凛第二天就离开了别墅,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许晓艾则在萌萌离开的第二天,就一病不起。 迷迷糊糊的,她也能恍惚感觉到,有人在照顾自己——有时是别墅的保姆赵阿姨,有时是中年女护士…… 而许晓艾的病情其实也简单,就是感冒了。 发烧,咳嗽,食欲不振。 可这么一个小小毛病,居然反反复复的,病了大半个月才好。 那天,周凛回来的时候,看着坐在院子里形销骨立的许晓艾,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静静地站着,看了她半天。 许晓艾的眼神始终飘忽着,一直落不到实处,也看不见他。 周凛静立了许久,叹了一口气。 他放下公文包朝她走去,脱下了外套,将外衣轻轻盖在许晓艾的身上。 许晓艾受了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她本就生了一双杏眼,现在瘦成了皮包骨,眼睛更是大得突兀。从周凛的角度看去,她和日漫中的那些大眼美少女没什么不同。 他又叹了口气。 许晓艾和他一样,都是话不多的人,以前有萌萌在,两人之间的交流倒比现在多多了……话说得多,感情似乎也更容易沟通。 可现在…… 周凛几次三番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要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许晓艾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 刚说完,她就愣了一下。 其实她也就是觉得,两人这么一个干站着一个干坐着,确实挺尴尬的,所以也就随便没话找话说说…… 可这句话,好像包含着太多特别的意思? 许晓艾心中暗叫不好,可一时之间,她也没想好到底是转移话题的好呢,还是把“好久不见”解释清楚好。 周凛已经微微地笑了起来。 “嗯,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可以安心过年了。”他低声说道。 许晓艾呆了一呆。 过年? “时间过得真快!”她由衷地说道。 周凛“嗯”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今年过年……咱们就在这儿过?还是去山上的温泉别墅过?”他随意闲聊了起来。 许晓艾又呆了一呆。 他这意思……他要留下来和她一起过年?他为什么不回老宅?从z国人的传统说来,一般人出去打工或者工作什么的,无论平时有多忙,但过年过节和家中长辈生日的时候,基本上都要回老家的。 她突然想起了他那糟糕的童年…… 如果她是他,她也不想回到那样的家。 许晓艾突然释然了。 “我哪儿也不想去,就呆在这儿吧,”她轻轻地说道,“……我病刚好,不想折腾了。” 周凛又“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周凛突然低声说道,“……薜伟伦破了产,断了一条腿。现在因为欠汉光的钱和故意伤害罪被警察关押了起来,在医院做治疗,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许晓艾一滞。 “故意伤害罪?他伤害谁了?” 话刚说完,她呆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过来,连忙急急地问道,“他,他……米茹怎么样了?” “你别着急,米茹的问题不大,”男人温言说道,“……她也在医院住院——她被薜伟伦从楼梯上推了下来,手臂骨折了,但为了要治薜伟伦,所以得把她的伤处往大了夸……” 许晓艾急道,“她手臂骨折了?她……要不要紧?住哪家医院?我,我去看看她……现在薜伟伦破了产,米茹就得自食其力。她学的是画画和钢琴,以后要生存,恐怕也只能靠这两样……”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懊悔。 “我,我……我当时怎么就忘了,竟然任由她离在薜伟伦身边呢……”许晓艾喃喃自语道。 她突然朝着外头走去。 只是,她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回过头问周凛,“……米茹现在在哪家医院?” 男人看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晓艾,你现在不方便见她。” 许晓艾奇道,“我为什么不方便见她?在我妈和薜伟伦之间……她还算不上第三者。再说了,就算当年的事情她也有错,可她和薜伟伦呆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过得并不快乐,这已经是报应了……我为什么不能去见她?” 周凛看着她,突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许晓艾皱着眉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男人失笑。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把来龙去脉跟她讲清楚比较好……不然,这女人的主意太大了,就算他有法子让她见不到米茹,恐怕她也会想了其他的法子去见。 “其实我并没有插手薜伟伦的事……但是萌萌的离开,与薜伟伦有关,”他直截了当地说道,“……现在薜伟伦的下场,是周家处理的。我只是……收拾了一下你的手尾,以及把米茹保护了起来,仅此而已。” 许晓艾又呆了一呆。 在这几个月里,她唯一的目标就是要把萌萌送走。以至于萌萌离开之后,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什么也不会思考了。现在周凛这么一提醒……再想想,她果然不适合去见米茹。 ——无论如何,萌萌的“失踪”,是建立在“被薜伟伦弄丢”的基础上,而米茹是薜伟伦的女人……出于许晓艾这个丢失了女儿的可怜母亲的角度,从正常人的思考角度来看,她应该是要痛恨米茹的。一来,她必须要痛恨米茹曾介入她妈妈米云的婚姻;二来,她必须要痛恨把萌萌弄丢的薜伟伦,所以她还真不能直接去看望米茹…… 许晓艾细想了一番,直接对周凛说道,“……我,我还是想去看看她。” 男人颌首,“我会安排。” 许晓艾松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虽说s市的冬天并不冷,但她大病初愈,又在这风口处站了一会儿,不禁觉得有些瑟瑟发抖。 周凛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拥着她朝别墅走去。 刚将她抱满怀,男人就有些怔忡。 ——她这样瘦了? 也正好许晓艾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外套已经披在她的身上,为什么……他的怀抱还是暖暖的,而她却冷得厉害? 周凛带着她回到了别墅。 客厅里虽然空荡荡的,但灯光明亮,饭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许晓艾坐了下来,兴趣缺缺地看着满桌的药膳。 这段时间她一直病着,保姆赵阿姨就一直遵医嘱,给她炖煮蒸各种各样的药膳……刚开始吃的时候还有些新鲜,可一般说来,药膳不是蒸就是炖,不但中药味浓重,而且滋味还淡,吃上大半个月……许晓艾实在没了胃口。 周凛动手替她添了一碗汤。 许晓艾愁眉苦脸的,还长叹了一口气。 “不喜欢吃?” 男人挑了挑眉。 许晓艾没作声,无精打采地舀了一勺汤,慢吞吞地喝了。 男人失笑。 他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许晓艾看了他一眼,又转过来看看自己碗里泛着中药苦味的炖汤,实在提不起兴趣,也没有胃口。 很快,男人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过来了。 还隔得老远呢,许晓艾就闻到了熟悉的食物香气。 她紧紧地盯着他手里的面条,漂亮的杏眼里明明白白地盛满了渴望。 周凛将那碗刚煮好的面条放在她面前,还朝前推了推…… 许晓艾已经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看到了他的示意,她老实不客气地把药膳汤给推到了一边,又把那碗面条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也不知为什么…… 周凛不是总裁么?他为什么这么懂得做饭这一套?这简简单单的一碗面条,也看不出他用了多么好的食材,汤水清流澈面条洁白,青菜也是普普通通的,怎么就这么好吃? 许晓艾捧着青花瓷的大碗,吭哧吭哧的,将碗中的面条连汤带水的吃了个精光。 吃完以后,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先是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已经见底的碗底,最后又费力地用筷子挟了粒小小的葱花吃了…… 周凛微微地笑了起来。 “明天想吃什么?我做饭给你吃。” 他的语气中通出了浅而易见的轻松愉快。 许晓艾想了想,说道,“红烧肉?还要有干豆角垫底的……还想吃豆豉鱼干,还有上回你做的肉丸子也很好吃……”说着,她还有些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嘴角弯弯翘起。 他动手替她添了一碗药材汤。 这一回,许晓艾没有拒绝,拿着勺子舀着汤,一口一口地喝着。 她突然悄悄地抬头看他。 大半个月没见…… 他其实也瘦了好多,面颊明显地深陷了进去,下巴处也泛着胡子青,眼窝下也挂着厚重的黑眼圈。 许晓艾低下头,默默地喝了一口汤。 这些天,他也一直都在忙萌萌失踪这件事罢? 萌萌跟着薜情去了澳洲,应该已经开始了新生活。而她……也确实应该理一理自己的事了,毕竟她也才二十好几,今后的路还很长,不应该继续这样荒废下去。 想到这儿,许晓艾突然抬起头,看了周凛一眼。 ——那他呢?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早就已经规划好他的人生与未来了吧? 周凛感受到她的注视,不由得抬头看向她,然后微微一笑。 许晓艾又低下了头。 她压制住心中奇怪的感觉,暗暗告诫自己——许晓艾,这个男人实在太优秀了,他和你之间,隔着天和地那么远的距离,实在不合适。你千万不能心动! 许晓艾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复又松开。 她有些莫名的失落。 第46章 林大阳 第二天,许晓艾窝在周凛的怀里,一直睡到临近中午时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花了好些时间才让她清醒过来……原来她正趴在男人宽阔厚实的胸膛处,他粗壮的手臂紧紧地护着她的后背。 ——难怪她浑身都暖洋洋的,还睡得这样踏实,完全不似病中的那段日子,总是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冷,每天天未明就已经醒来。 她略微一动,男人也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缘故,他虽睁开了眼睛,却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许晓艾怔怔地看着他。 原来…… 他睡觉的样子……是这样的?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凛终于恢复了神智。 只是,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身畔女人温柔的笑颜。 他不由得也微微一笑。 “早。” 男人富含磁性的声音沙哑又带着点气音,像片羽毛似的轻轻刮在了女人的心房。 许晓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呃……早,早啊。”她连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只是刚出被窝,她又忙不迭地重新缩回了被子…… 还是被窝里暖和! 周凛笑了。 他陪着她在被窝里懒了一会儿,然后起身下床。先去浴室洗漱了一下,跟着又披着浴袍离开了房间。 没有男人的被窝,无论女人怎么贪恋那些温暖,也渐渐冷去…… 许晓艾越睡越冷,只好叹了一口气,准备起床。 房间被人推开。 男人端着厚实的托盘进来了…… 许晓艾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待他走到她的身边,她才看清那其实是副小巧的床头小桌。 周凛将小桌架在她的双腿间,许晓艾就看到了……一碗香气四溢又热气腾腾的炸酱面,装着煎太阳蛋的精致小碟子,一杯手磨豆浆,另外还有一个小碟子里装着三个小笼包。 “这……我,我……我还没洗漱呢,我,我……” 男人放下东西就走了。 许晓艾只说了半句就讪讪地住了口。 其实他真没必要这样,她只是生了病……好吧,其实她的病也已经好了,就是最近精神不太好而已,他有必要把她当成残废来养么? 还有,现在要怎么办?她要不要把这个小餐桌移到一边去,然后先去洗了脸刷了牙再吃? 哎!可是这碗面好香好香……豆浆看上去又香又浓,好想吃好想吃! 周凛又端了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盛了清水的漱口杯和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另外还有一个空口杯,以及许晓艾的那条已经浸湿过温水的洗脸巾。 许晓艾呆呆地看着周凛。 周凛突然朝她一笑。 她莫名其妙地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她还矫情什么? 许晓艾厚着脸皮就着他的服侍刷了牙又擦了一把脸,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她用过的口杯和洗脸巾给拿走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端了杯温开水过来。 “早起喝杯温水。”他语气轻快地说道,顿了一顿,他又交代道,“……医生说的。” 看着他微微发红的面庞,许晓艾低下了头。 她心里是有些抗拒的。 他真不应该对她那么好…… 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她会沉陷于他的好,也会贪恋他的付出,从此不愿放手。 她沉默着接过他递过来的透明玻璃杯,饮了两口,又将杯子递还给他。 假装对面前的食物产生了兴趣,许晓艾逃避似地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面…… 她只吃了一口,就品出来,这碗炸酱面是他亲手做的——肉酱浓香入味,肉燥有些微咸偏甜,正好是许晓艾喜欢的口味。而面条筋斗又弹牙,淡味q弹的面条配上味道浓郁的肉酱……许晓艾只吃了几口就有些欲罢不能了。 她从先前的想要转移注意力只是想装装样子,变成了真心实意地品尝起美食来。 周凛坐在许晓艾身边,一直含笑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 他其实很喜欢厨艺,只是,他孤零零一个人过了这么些年……一个人过日子,根本没什么心思做饭菜,就算做了出来,也是一个人一把椅子一盏灯孤零零的吃…… 那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一般他也不怎么挑,都是保姆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可现在…… 许晓艾的口味偏好其实和他差不多,都喜欢咸鲜偏甜一点的口味。而且这个女人很好养活,有时他就是煮碗最最简单的干贝虾干面,再在面上洒点儿炸香的蒜蓉和香葱粒儿,她也会觉得那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并且吃得不亦乐乎。 或许,她那样喜欢吃他亲手料理出来的食物,仅仅是因为……那是他为她做的? 周凛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看着她如风卷残云一般的将一整碗炸酱面全吃完了,煎太阳蛋也吃了……可能是已经吃饱了,却又偏偏舍不得那几个小笼包和豆浆,她又皱着眉头摸着胃,最终还是又吃了一个小笼包…… 男人面上的笑意更甚。 他替她将小餐桌端到了一边,温言说道,“起来梳梳头,换件衣服吧……我带你去看米茹。” 许晓艾一滞。 去看米茹? 她昨天才跟他说,他今天就安排了?这速度也挺快的…… 男人端着她吃剩的食物离开了房间,许晓艾连忙一骨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赶紧去卫生间去了。 一口气重新洗了脸漱了口抹了护肤霜又随便换了件衣服,许晓艾心里还有些纳闷——是不是因为今天早餐吃得饱,所以浑身都有力气呀,平时她略微动一动就觉得累得慌,今天的动作怎么这么一气呵成呢…… 匆匆跑下楼,她看到周凛正端坐在餐桌前,看样子也正在吃早餐。 她放慢了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许晓艾就生气了! 周凛……这人怎么这样啊!他给她做炸酱面吃,为什么他自己吃的是汤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而且她还闻到了他的汤面里肯定放了虾干,紫菜……目测还有青菜和肉丸! 这人怎么这样!!! 亏她早上的时候还在担心……要是他对她太好了,她会沉沦的!没想到……这个男人对她的好只在面上!其实他对他自己更好,哼! 虽然许晓艾只是腹诽,但周凛已经看懂了她忿忿不平的脸色…… 男人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炸酱面和汤面,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的心思是不是也太简单了? 许晓艾头一扭,朝一旁走去。 “晓艾!”男人适时地叫住了她,带着笑意说道,“炸酱面和汤面,都是一样的面条,佐料也几乎相同……那,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许晓艾像只炸了毛的猫咪,“汤面就是比炸酱面好!炸酱面吃完了就没了……但是汤面吃完了还有汤!” “可我也给你磨了豆浆……” “那怎么同?”许晓艾气愤地打断了他的话,嘀咕道,“豆浆是豆浆……虽然豆浆也挺好喝的,但是汤面的汤,汤是有味道的嘛……” 说到这儿,她突然一怔,随即又有些脸红。 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会为这么幼稚的问题跟他生气?再说了……汤面和炸酱面,其实不都是面么?她怎么会为了这个生气? 男人的肩膀轻微地抖动了起来。 许晓艾满脸通红,转过身逃似地跑了。 周凛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面条,这才转身走到了客厅。许晓艾板着脸儿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杂志随便乱翻。 男人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许晓艾心里又犯起了嘀咕,心想……他不是说去看米茹么,现在这是几个意思?不去了? 没过一会儿,男人匆匆下了楼。 他手里拿了件黑色风衣,还有条驼色的细羊绒围巾。 “走吧。”周凛温言说道。 许晓艾放下杂志,朝大门口走去。 男人长腿一迈,追到她的身边,用他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她的去路。 接着,他双手将黑色长款风衣举起,执意要替她穿上。 许晓艾已经走到了门厅处,从外头吹进来的劲风简直让她冷得透心凉,她几乎没怎么拒绝,就下意识地伸出手,在他的服侍下穿好了风衣。 也不知这风衣是什么料子做的,摸着薄薄的,但一套到身上,那刺骨的寒风就不再往她骨头里钻了…… 接着,他又拿着那条围巾往她脖子上挂。 两人站得很近,近到许晓艾只要一抬头,额头就能够到他的下巴。 她闻到了他身上带着暖意的熟悉气息,还能看到他微微弯起的嘴角,以及下巴处新刮了胡子以后留下的淡淡青痕…… 许晓艾的心,突然不可抑制地怦怦乱跳了起来。 他替她拢风衣,系围巾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十分温柔,硬是弄了好半天也没弄好……可他却执意要亲手替她系好。在那一刻,许晓艾的脑子也有点儿抽,就一直傻傻地站着,由着他给她扣好了风衣的扣子,又系上腰带,然后又把围巾给她拢好了。 许晓艾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周凛替她弄好了风衣和围巾之后,就带着她朝汽车走去。 她跟在他身旁,一边走还一边想…… 哼,这男人的手这么笨,弄了大半天才帮她弄好,所以……他堆出来的围巾,一定让她变得很丑吧? 就在他替她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许晓艾从车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玻璃窗上印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驼色羊绒围巾的瘦削女人。非但不丑,还一看就像是个气质型的沉静美女,而最最让人不得不直视的,是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怎么会含有那么多的感情? 许晓艾有些呆滞。 自己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些许娇羞?又有些嗔怪?好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许晓艾不由得垂下了头,暗自心惊。 第47章 林大阳 周凛开车带着许晓艾往医院赶。 坐在车上,许晓艾还在想——她就这么大大喇喇地去医院看望米茹,要是周家的人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奇怪?她和米茹联合起来送走萌萌事情,又会不会曝光? 可转念一想…… 自从萌萌离开以后,她就病了一场。落在周家人的眼里,只会认为是她伤心萌萌的失踪罢?那么她去医院质问米茹,应该也能说得过去了? 难怪周凛这么容易就答应让她过来看望米茹呢! 他们很快就到了医院,周凛径直带着她去了米茹的病房。 米茹正坐在病床上吃早餐,看到许晓艾和周凛来了,很是吃惊。 许晓艾看到了米茹的左手打上了厚重的石膏,右手却还算自如,吃粥的动作虽然缓慢,但看起来影响不大,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你……你要不要紧?”许晓艾低声问道。 米茹朝她笑了笑,答道,“不要紧……医生说,再过一星期我就能出院了……其实我早就可以出院了,也主要是因为我就算出了院也无处可去,所以才想着……还不如就在医院里呆着呢。” 许晓艾“啊”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 周凛解释道,“汉光起诉薜伟伦欠债不还,现在薜伟伦名下的所有财产已经全部都被法院冻结了,包括他的那栋别墅。” 许晓艾皱眉道,“那你以后怎么办?” 米茹笑了起来。 许晓艾看得真切,米茹确实是在笑,而且眉宇间一派轻松。 “我真要感谢姑妈……当初如果不是她的反对,薜伟伦可能会真的和我结婚……一旦我成为薜伟伦法律上的妻子,现在他欠下的债务,说不定会全部归咎到我的头上了。” 说着,米茹笑道,“可现在你看看……我只是跟他同居而已,他欠了钱,但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他坐了牢,从此跟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是真真正正获得重生了……” 许晓艾问道,“我妈为什么要阻止你和薜伟伦结婚?我是说……我妈和薜伟伦的关系不好,他们又早早地离了婚,薜伟伦他……他为什么要听我妈的?” 米茹叹了一口气,可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周凛看去。 周凛丝毫也没有想过要回避的意思。 米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当年他们因为闹离婚而吵架,后来又大打出手……姑妈在盛怒之中动了剪子。当时她肚里怀着晓情……薜伟伦不敢反击,生生被她……一剪子戳中了,戳中了那里……” 那里? 那里是哪里? ……男|根? 米茹涨红了脸,瞄了周凛一眼,低下头轻声说道,“……后来薜伟伦被送进医院,医生说,说……医生说,说接不上了,以后不能再过性生活,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正因为这样,姑妈才不得已把晓情留在薜伟伦身边……” 许晓艾呆若木鸡。 米茹看了看许晓艾的脸色,继续说道,“当年姑妈一共生了你和晓情两个,因为你已经记事了,而且很亲近姑妈,所以薜伟伦不愿意选你,才选了晓情的。” 许晓艾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原来是因为这样……当年许晓艾就觉得奇怪,妈妈也算是性格要强的人,明知道薜情被薜伟伦虐待,却也只能隔一段时间就去薜宅闹事,却一直没有很强势的带走薜情,原来是为了这个! 可这和米茹有没有和薜伟伦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米茹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姑妈把晓情留在薜伟伦身边的唯一要求就是,他不能和我结婚……因我是晓情的表姐。我想,这也许是姑妈当年用来威胁薜伟伦的……只要薜伟伦跟我结婚,她就有理由带走晓情……” 说到这儿,米茹的表情有些苦涩。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姑妈一直以为,薜伟伦要跟她离婚……是因为我,可是,当年我搬到薜家才住了一年不到,就被薜伟伦给……他本身就有不正常的性癖好,对我,可能也只是一时的痴迷,又怎么会有深刻的感情呢?所以后来,我就这么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地待在他的身边……” 许晓艾默然。 她不说话,米茹也无话可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许晓艾突然转过头,对周凛说道,“我……我想喝杯热牛奶。” 男人看了她一眼。 ——他何尝不知,这是她支开他的笨法子?她也不想想,要是他想知道这两个女人在病房里说了什么,很难?可考虑到她的身体,周凛还是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了许晓艾和米茹二人。 两个女人曾经为了安全地送走萌萌而在私下演练过很多次,对于彼此之间的一举一动,已经有些了解了。 方才米茹明明就使了眼色给许晓艾,告诉她,她有话想单独和许晓艾在私下说。 于是,当周凛离开之后,米茹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开口说道,“晓艾,其实,我,我……也不敢确定,可是,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她看着许晓艾,缓缓地说道,“我怀疑……姑妈和你爸爸的车祸,很有可能是人为的。” 许晓艾陡然瞪大了眼睛。 “……我记得在那段时间里,薜伟伦常常带着晓情出去……那时候晓情才十三四岁,她很怕他,一看到他,晓情就会哭。我,我,其实我私下里也问过晓情好多次,可晓情什么也不肯说……” 说着,米茹担忧地看了许晓艾一眼。 许晓艾的心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难道说…… 从那个时候起,薜情就被薜伟伦逼着出去和那些有钱的男人们…… 许晓艾咬着嘴唇,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后来,我,我想了法子偷偷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姑妈听,可是姑妈很生气,把我臭骂了一顿……后来我也不敢再乱说,再乱想了。”米茹低声说道,“……可是,从那时起,姑妈和薜伟伦之间的关系就更紧张了……” “有一次,我听到他们在吵架,姑妈和你爸爸又提出来要带走晓情,薜伟伦不让。然后,然后姑妈就说,要,要怎么怎么样让薜伟伦身败名裂的……薜伟伦很生敢,就把他们赶走了。我,我……当时我以为,这就跟以前一样,毕竟他们为了晓情的事,吵吵闹闹了十几年……不也没有结果吗?” 说到这儿,米茹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青紫起来。 她闭着眼睛喘起了粗气,然后一鼓作气地说道,“……可谁知道,一连几个晚上,薜伟伦晚上都在做噩梦说胡话!他说,他说……” 看着米茹惊恐又惧怕的样子,许晓艾的一颗心儿怦怦乱跳了起来。 “……薜伟伦,他,他到底说什么了?”许晓艾紧张地问道。 她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米茹咬了咬唇,直白道,“……他说梦话,说,说要弄死姑妈和你爸爸,只有死人……不会坏了他的好事……” 许晓艾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可是晓艾,我……我没有证据的,这,这可能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他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统统都不知道!自从他变成太监以后,他就恨透了我……说是我给他带来了厄运……我真的,我……我真的只是听他说过几次梦话而已……” 许晓艾心乱得很,完全不晓得要怎么办才好。 米茹说出了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反而觉得一派轻松了。 “晓艾,不瞒你说……自从姑妈去世以来,我,我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做梦梦到姑妈。她满身是血,在梦里对着我冷笑,我,我怕极了……精神都有点儿不正常,后来你找到家里来的时候,我……我真是被你吓坏了。你,你和姑妈长得真像……当时我还以为,是姑妈来找我索命了……只是后来想想,我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姑妈的事,我又为什么要怕?” 许晓艾朝米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现在她脑子里很乱,心里也乱,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不知道了…… 周凛推门而入。 他将一杯热好的牛奶递给许晓艾。 许晓艾心慌意乱地接了过来,可捧着杯子的手却一直在颤抖。 见状,周凛冷冷地看了米茹一眼。 米茹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要是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他低声说道。 许晓艾被他温和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手一抖,杯中的热牛奶尽数泼在她的衣襟与袖口处,还溅了满地。 周凛没说话,直接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块男式手帕,细心地替她拭去了风衣上的牛奶污渍。 见她一直浑浑噩噩的,周凛又回过头看了米茹一眼,这才扶起了许晓艾,带着她朝外头走去…… 米茹神色坦然。 这个秘密埋藏在她心底数年之久…… 之前是惧怕薜伟伦的狠绝,所以她一直不敢声张。如今薜伟伦得罪了周凛,他还有活路么?只有薜伟伦真正走上了死路,她米茹才有活路啊! 第48章 林大阳 许晓艾浑浑噩噩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别墅里的。 她一直以为……父母的去世是个意外,事实上,那也确实是个意外。 在妈妈带着自己改嫁到爸爸家里的时候,爸爸其实是很穷的……后来妈妈又生下了晓辉,一家四口的日子更加过得紧巴巴的。当时又恰逢国企买断政|策,爸爸不得已下了岗,跟着又是房改房政策……父母几乎将所有的钱全部都拿去买下了一套小小的蜗居,一家人才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接着,父母又去借了钱,开了一家小卖部,慢慢的,家里的生活得以改善。又过了几年,家里终于还清了债,父母把小卖部升华为批发部后,又买了一辆二手皮卡车,家里的经济条件得以改善,日子越过越好了。 自从家里的经济情况稳定下来以后,妈妈也就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把薜情从薜伟伦身边要过来的想法。只可惜,没过多久,爸爸妈妈就在开车去进货的时候,在郊区出了车祸。 许晓艾记得很清楚,当年父母开车离开了家,一连两天都没有回来,她急得四处打听,却始终没有父母的下落。 两天之后,警察才通知她,她的父母已经在郊区遭遇车祸,两人当场就去世了! 再后来,根据交警的现场勘查,是因为有辆大货车撞上了她父母的皮卡,而肇事司机又驾车逃逸了……因为事发偏僻路段,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甚至这起车祸已经发生了两天之后,才被偶尔路过的路人发现,这才报了警的…… 年幼的许晓艾头一回遭遇那么大的变故。 她简直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年幼的她却也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往交警大队跑。最后,交警还是告诉她,因为受条件限制,确实不太可能追查到肇事车辆和司机了。 回想起往事,许晓艾浑身都在发抖。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父母的死,居然会和薜伟伦有关! 当然了……在米茹提及此事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一点,而米茹自己也说了,她没有任何证据…… 可是,可是…… 可如果父母的死,真与薜伟伦有关的话…… 许晓艾咬紧了牙关。 有人紧紧地抱住了她。 许晓艾有些怔忡。 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令自己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在身边…… 周凛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亦定定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有钱又有权…… 许晓艾闭了闭眼。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睁开眼,低声说道,“我……我想见一见薜伟伦。” 周凛道,“现在不行。” 许晓艾一滞。 “为什么?”她的情绪突然不受控制地变得有此激动起来,“……我只是想去见一见他?为什么不可以?到底我是罪犯还是他是罪犯?就算是罪犯……也有探视权的吧?” “晓艾!” 男人阻止了她。 “你想见他,分分钟都可以,但现在不行。” 许晓艾隐忍着怒意盯着男人,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男人叹了一口气,刻意将声音压低,温言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 许晓艾一怔。 今天是星期几,跟她想见薜伟伦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已经是在押犯的薜伟伦,到了周末还双休,不见外客不成? “自从你去医院见过米茹以后,咱们已经回来三四天了,你就一直这么,这么……” 说到这儿,周凛又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将行尸走肉这几个字说出口,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当年你父母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想见薜伟伦,不是不可以……但首先,你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要恢复好,懂?” 许晓艾张大了嘴。 什么?她从医院回来已经三四天了?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发了一小会儿的呆呢! 她无言以对,只得紧了紧披在自己身上的厚实围巾。 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是坐在别墅二楼主卧的阳台上。 周凛将她抱进了屋里,径直将她抱到了一楼的客厅,让她坐在饭桌前。 “你好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就算不饿……也吃点汤饭,好不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似乎还杂夹着一丝无可奈何与恳求。 许晓艾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招手,保姆赵阿姨立刻推着餐车过来了,将事先准备好的药膳粥饭等食物一一摆在饭桌上。 周凛为她添了一碗熬得细软绵稠的粥。 许晓艾拿着勺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突然之间,她泪流满面。 父母遇车祸身亡的时候,许晓艾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她不得不辍学,承担起照顾赚钱养活自己和幼弟的责任……而她从一开始,直到到现在,从未想过父母的死,很有可能是有心人设计的! 再想想,如果父母仍然在世,至少她和晓辉不必走那么多的弯路吃那么多的苦;再依着妈妈的强势性格,说不定已经把晓情要了过来,晓晴也不会遭受那么多的非人待遇…… 这一切,都有可能是薜伟伦造成的! 她呜咽着,一勺一勺地吃着粥,味同嚼蜡。 周凛坐在她的对面,眼睁睁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凝聚出浅浅的一汪眼泪,然后又一颗一颗地溢出眼眶,再顺着她那深陷下去的面颊淌了下来…… 他有些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纵然他已经派人去调查当年她父母遇车祸去世的事,但因为年代久远,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当年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可能只有薜伟伦知道了。 许晓艾强忍着悲伤,将一整碗粥吃完了。 她站起身,对周凛说道,“……我要见薜伟伦。” 男人无奈地说了声,“晓艾!” 她执拗地看着他。 周凛叹了一口气,转身上楼拿了她的风衣和围巾下来,带着她出了门。 薜伟伦虽然是在押嫌犯,却因为断了一条腿而在医院做治疗。 就在周凛带着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许晓艾突然在医院小卖部的门口停了下来。 她要了一份水煮肉丸,然后挤了好多好多的番茄酱,涂在装肉丸的一次性纸盒盖上。 接着,许晓艾一边走就一边吃肉丸…… 跟着周凛走到薜伟伦的病房门口时,她的肉丸还没吃完。 她站在门口,认认真真地将最后一粒肉丸吃光,然后盯着那团番茄酱看了一会儿,直接将纸盒盖往自己脑门上一摁…… “晓艾!” 周凛皱着眉头喊了她一声。 许晓艾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像不像鬼?” 男人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老实讲,这段时间以来,一件事连着一件事的,她病了这许久,已经瘦得皮包骨,面颊深深地陷了下去,而且面色苍白,发质也变得枯黄无华……此刻再加上她额头和脸上的番茄酱,以及身上黑色风衣,还有那闪着仇恨光芒的眼神,活脱脱就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女鬼! 许晓艾把男人往旁边推了一把,径自推开了门,走进了薜伟伦的病房。 第49章 林大阳 薜伟伦正坐在病床上哭。 他断了一条腿…… 妈的,米茹那个女人,想不到她竟然那么狠!自己不过就是用头撞了她一把……然后她骨碌碌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跟着就不动了。 薜伟伦见她一动也不动地伏在地上,还以为她死了,心里有些害怕,就走过去,想查看一二。 没想到,他刚走到她身边,她就跳了起来…… 当时米茹倒在门厅处的鞋柜旁,长形的鞋柜上放着两只极重的树脂花瓶。米茹一跳起来,就用其中的一只树脂花瓶砸中了薜伟伦的头,他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头昏眼花的。 接下来,米茹又把另外一只同样重达百十斤的树脂花瓶砸向了他…… 薜伟伦惨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医生告诉他,他的腿受了重伤,不得不截肢!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警察上门了,说汉光已经就他逾期不还贷,而将他起诉至法院了…… 这对薜伟伦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现在,他虽然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但因为所有的财产和资产已经全部被法院暂时冻结,所以根本无法缴纳高额的治疗费用……倒是法院的人出了面,替他申请了个低保,由民政部门付费,替他缴纳治疗费用。 但这也就意昧着,医院对于他断腿的治疗,只是做了最最最基础的护理…… 薜伟伦每天都被断腿处的疼痛给烦扰得痛苦万分。 但问题就是,不管他怎么跟警察说,他的腿是被米茹砸的,快叫米茹出来侍候他给他付医药费用,可警察总是避重就轻地说这是他俩的家务事,警方不便插手。又及,米茹也在这场家庭纠纷中折断了左臂,目前也在住院治疗…… 所以薜伟伦现在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天,他的断腿又开始疼痛了起来,他烦躁不安地喊了好几回护士,护士过来看了好几趟,也就是给他在伤口处涂了些酒精,又给他吃了消炎药,然后就离开了。 薜伟伦坐在床上,一边忍受着断腿给他带来的痛苦,一边狠狠地咒骂着米茹…… 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黑衣女子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一声也不吭。 薜伟伦呆滞了几秒钟,才看清这个女人的长相。 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米云?”他脸色一变,喃喃念叨了起来。 黑衣女人惨然一笑,慢慢走进了他的病房。 薜伟伦惊恐地看着她,喘起了粗气。 眼前的这个女人……瘦得就和骷髅似的,她脸色惨白,额角和侧脸上全是凝固了的褐色血浆,而且她走赴路来也没有声音。只见她刚刚才走进他的病房,身后的那扇门就“砰”的一声自动关上了。 薜伟伦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米云不是已经死了吗? 只见米云慢慢地走到了他的床边,死死地盯着他,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却一声都不吭的。 薜伟伦只觉得头发都在发麻…… 老人常说,人到临死时,阴气太甚,会是见到鬼的。 而他断了一条腿,遭此大难,对薜伟伦而言,已经是死了大半了。 所以说…… 米云来找他索命了? “晓情……晓情……”米云缓缓开了口,含含糊糊地说道。 薜伟伦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疯狂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晓情去了哪里……是许晓艾把她藏起来了!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你去找许晓艾……当初要不是你执意要把晓情带走,我,我怎会出此下策!我,我,是我养大了晓情的,再让她去替我办些事,有什么错?而且她每次陪完客,我不都给她买了好吃的好玩的……我怎么就亏待晓情了……你要是把晓情带走,我他妈还能指望谁去给我赚钱啊……当年,当年你要是不断我财路,我,我也不会断了你的生路啊……” 说到这儿,薜伟伦害怕地抬起头,看了米云一眼。 米云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大得突兀的眼睛里闪着寒冷的光。 薜伟伦大哭了起来,“米云……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狠……我,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当初是米茹那个贱胚勾引我的,你就是不信……还非要跟我离婚,还,还伤了我……我问你,你害我成了太监,我有没有怪过你?” “你现在变成了鬼,还有脸来找我?”薜伟伦歇斯底里地狂叫了起来,“……你害得我断子绝孙,你却为别的男人生下了儿子?你,你还想把薜情带走,断我财路?我告诉你……你该死!就是该死!你跟你那个死鬼男人一起去死吧!你,你……你他妈的现在还敢来找我索命?我告诉你!就是你再活一次,我也照样弄死你!!!” 说着,失去了理智的薜伟伦也忘了他已经断了一条腿,此刻正躺在病床上…… 他朝着床前的米云扑了过去。 米云往后退了几步。 薜伟伦“啊”了一声,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 “米云!米云……你他妈的臭表子!我告诉你,你毁了我,我也不让你好过……”薜伟伦趴在地上,哭着咒骂了起来,“老子能弄死你一回,就能再弄死你一回……是你对不起我的!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米云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薜伟伦趴在地上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黑衣男人走了进来,黑衣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人。有护士,有警察,还有几个助理模样的人。 这黑衣男人…… ——周凛? 薜伟伦吃惊地看周凛朝“米云”走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替那个女鬼擦拭着额头…… 只见那“女鬼”的额头被周凛清理干净以后,顿时露出了一张清秀瘦削的脸——许晓艾? 薜伟伦陡然瞪大了眼睛。 “薜伟伦?我们是警察……十年前是不是你驾驶大货车,在归云路段撞上了米云和许力开的皮卡,然后又驾车逃逸?这是蓄意杀人你知道吗……快把当时的情况交代清楚……” 薜伟伦茫然地看看周凛许晓艾,又无措地看着正向自己问话的警察……半晌,他两眼一翻白,“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现场人多嘈杂,周凛拥着已经不会思考的许晓艾,匆匆离开了病房。 他带着她走到了楼下,许晓艾突然站住了脚步。她一个转身,伸出手拥抱住周凛,“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周凛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一手搂抱住她那手可一握的瘦弱腰肢,一手笨拙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些天,她一直浑浑噩噩的,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人,虽然会走会坐会吃东西,却失去了正常人的反应与思维。就连他召来的心情医生也说,再这样下去,恐怕她会失去自我,轻则患上心理疾病,重则……很有可能会精神分裂。 这会儿她终于大哭,也就是说……她还能将负面情绪渲泻出来,这对她的心理恢复是有好处的。 “一切都过去了……”周凛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得笨嘴笨舌地说道,“你不要再伤心……他会为他做的一切买单……” 许晓艾俯在男人宽阔厚实又温暖的怀里,畅怀大哭。 “如果不是他害死了我爸妈,我……我们姐弟几个,犯得着走那么多弯路,吃那么多苦?他这个人渣!人渣……他还害了米茹!” 周凛沉默着,一直轻轻地替她顺着后背。 哭了许久之后,许晓艾的脑子才慢慢变得清明起来,她瞪着一双红肿的大眼睛看向周凛,哽咽着说道,“……他会不会被枪毙?” 周凛想了想,说道,“要弄死他,有一千种法子。看你要用哪一个罪名……” 许晓艾恨恨地说道,“杀人罪!他害死了我爸妈,那就用命来偿!将来他被处决了,我也好拿着他的处决书,烧给地下的爸妈知道!” 周凛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死刑会有点久……” “我等!”许晓艾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着她坚毅的神情,周凛莫明其妙的心里一松。 这个坏脾气的女人终于恢复了。 第50章 林大阳 回到别墅以后,许晓艾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休整自己。 等她平复好心情之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父母死亡的真相还是不要告诉晓情和晓辉的好。 晓情遭受了太多的磨难,而晓辉他……许晓艾也不愿意让他知道真相。 当然,这也出自于许晓艾的私心。 如果父母死亡的真相大白,晓情是肯定会回国祭拜妈妈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薜情和萌萌还是暂时不要出现的好。至于晓辉……许晓艾不想告诉他的原因是,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弟弟交代,她如今正当着周凛的情妇,只因当初为了帮晓辉洗脱强女干刘小慧的嫌疑? 要是晓辉知道了,他心里会怎么想? 再说了,许晓艾是他们的长姐,现在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该由她来代替爸爸妈妈,好好照顾弟弟和妹妹。 花了几天的时候,许晓艾终是从低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临近年关,她也开始布置起别墅来。 这是她头一回和周凛一起过年,以后也许……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但现在过年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许晓艾有点儿不太清楚周凛会怎么安排过年的事,于是就私下问了保姆赵阿姨。 可赵阿姨却一脸的懵懂无知。 “先生从不在国内过年……每次一放春假他就出国了,一直到过完正月十五才回来。”赵阿姨回答道。 周凛一般都在国外过年?为什么?他在国外……有很重要的亲戚吗?可是上回他又明明问过许晓艾在哪儿过年……没感觉到这次他也要去国外过年呀! 想了想,许晓艾又打了个电话问李蕊。 关于这个问题,李蕊也不知道。 “晓艾姐,周董在哪儿过年我们就不知道了。你懂的……平时我们加班也算多的了,只能指望春假了……每年的春假,周董会给我们放足二十五天假呀!再加上年假,基本上我们每年能有一个多月的假期……哎,这次我预备要去马尔代夫玩,晓艾姐,你和周董去哪儿玩啊?”李蕊热情万分的说道。 许晓艾吱唔了几声,挂了电话。 许晓辉又打电话过来,告诉姐姐今年过年不跟她一块儿过了,说导师想利用寒假让他们赶一个项目出来,一来是锻炼他们的开发能力,二来这个项目要是成了,团队中人每人都能分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许晓辉丝毫不知道萌萌已经被薜情带出国了,还在电话里乐呵呵地告诉许晓艾,说这回他会卯足了劲儿去做这个项目,等他赚到钱,就带姐姐和萌萌去海洋乐园玩…… 和弟弟讲完了电话,许晓艾心里简直就是酸甜苦辣咸,种种滋味都有。 她长叹了一口气。 呆在别墅里闷坐了大半天,她索性开了车出去。 在市区闲逛了一圈之后,许晓艾开车回到了市郊,去集市上买了好多土土的年货回来……有老人家手写的春联,有各种各样的装饰灯串,她还订了好多盆寻常人家过年必备的金桔树,芍药花,牡丹花什么的。 开车回到了别墅,她独自吃过午饭,又歇了午觉,镇上的花农开了车过来送花。 周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许晓艾在院子里忙得团团转。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指挥花农一会儿把桔子树往这边挪一挪,一会儿又让人把盆栽什么的往那边移一移…… 男人笑了笑,拎着公文包进了屋。 一进门,他就被吓了一跳! 原本整洁的客厅里,乱七八糟地放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保姆赵阿姨也有些手足无措,不安地问周凛,“先生……小姐不让我动这些,说她要自己收拾……” 周凛笑笑,“让她玩罢。” 顿了一顿,他又交代赵阿姨,“辛苦了一年,去会计那里领奖金吧,明天就开始放假,过完十五再回来。” 赵阿姨担忧地看了看被许晓艾扔了满屋的春联,年货和各种小饰品什么的,说道,“……不如今年我留下来陪着先生和小姐过年?” “不用。”周凛面上的笑意更深。 赵阿姨已经是周凛身边的老人了。当年还在周家老宅的时候,她就负责照顾周凛的起居,后来周凛大了,自己在外头住,她也一直都跟在左右。这么年了,没人能比赵阿姨更心疼周凛——这孩子看着冷情,实则比任何人都渴望正常的家庭生活。 许小姐这个人,脾气不算太好,却是个极率真的人。最重要的是,先生有了许小姐之后,明显更像个正常人了…… 今年有许小姐陪着先生过年,倒也很好。总好过每到过年的时候,先生就一个人孤零零地避到国外去。 再看看此时周凛看向那些花花绿绿的一大堆年货时,眼睛时流露出来的兴奋的光,赵阿姨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那好吧!那我就祝先生和小姐新年快乐!”赵阿姨笑呵呵地说了句,然后转身退下了。 周凛放下了公文包,饶有兴趣地捡起了堆在地上的那些便宜年货,一样一样的看…… 许晓艾在外头风风火火的忙了一阵子,才总算是把花农送来的那些花都摆弄好了。只是,她有些低估了别墅的院子之大,所以当布置好了之后,院子里还显得空荡荡的…… 她只好又跟花农多订了一倍的花,并约定了送货时间。 回到别墅里的时候,天都已经有些蒙蒙黑了。 赵阿姨不在,周凛在厨房里忙晚饭。 许晓艾斜着眼睛瞪着那个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用不大不小的声“哼”了一声,嘀咕道,“……没事儿买那么大的别墅干嘛?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男人回过头,只看到了女人的背影。 他哑然失笑。 眼前这个会生气,会发泄不满的女人……可比前段时间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她让人心安的多。 不过…… 她嫌别墅太大? 那,换一幢小点的别墅?只容得下他和她两个人的? 想了想,周凛心下已经有了成算。 他把做好的饭菜端了出去。 许晓艾已经在饭桌前坐好了。 她突然两眼放光! ——红烧肉??? 今天有红烧肉? 太好了! 她情不自禁地就舔了舔嘴唇。 周凛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他总会放点儿干贝在里头,被焖煮得色泽秾艳又软糯绵烂的红烧肉里,咸鲜之中带着些微微的甜味,又有着海鲜干货独有的鲜美,许晓艾每次都吃得欲罢不能。 “红烧肉太油腻了,你最多只能吃三块。”男人果然说道。 许晓艾紧紧地盯着装了红烧肉的盘子。 一共只有六块? 他三块,她三块? 哼!都是她的! 许晓艾闷声不响地挟起一块红烧肉,然后就开始扒起了白饭。 红烧肉确实有些油腻,可她就是喜欢这样的鲜味啊!再说了,红烧肉与白米饭简直就是绝配啊…… 她三口两口就吃掉了第一块红烧肉,又挟起了第二块。 美美地品着嘴里红烧肉的鲜美滋味,就算许晓艾万分舍不得将红烧肉吞入腹中,可也总有吞下咽尽的时候。 偏偏这时,周凛也挟了一块红烧肉…… 许晓艾急了! 她索性把红烧肉的盘子给抢了过来,将盘子里最后仅存的两块红烧肉全部都扒拉进了自己的碗里。 “晓艾!” 男人无奈地说道,“你身体才刚刚恢复,不能吃得太油腻,要清淡……” 许晓艾把装了红烧肉的饭碗举到了自己的嘴角,大有誓死保护碗中肉的决心。 周凛看着她那双骨碌碌直转的大眼睛,摇头失笑。 “既然吃多了油腻的食物,晚上就得多运动运动……”他妥协着说道,又挟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她的碗里,“多吃点蔬菜……” 运动就运动,大不了原来每天散步的时候要围着院子走上三圈的,今天就走五圈好了! 许晓艾不在意地想着,啊呜一声又咬住了一块红烧肉…… 唉!太好吃了。 她太专注于碗中的美食,以至于没有看到男人嘴边富含深意的笑容。 两个人,三个菜一个汤,吃得舒舒服服。 吃完饭以后,周凛陪着许晓艾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许晓艾闲着无事,就告诉他等明天花农送了其他的桔子树和盆景过来以后,这里要堆几盆,那里也要堆几盆…… 周凛含笑不语。 夜里睡觉的时候,男人把女人压在了身下…… 其实,对于*来说,许晓艾并不反对的,毕竟男人的颜值高,体力又好。但问题是……他还没完没了了?! 她被男人弄得死去活来,实在倦极了,便咬着牙,用指甲去掐他胸前的茱萸…… 她已经累惨了,几乎没什么力气,但这样的举动却又刺激到了男人,他重重地抵着她,骑在她身上愈发急速地骋驰起来…… 好不容易等他尽了兴,她已经浑身是汗,连嗓子都喊哑了。 “周凛你个王八蛋!”许晓艾恨恨地骂道。 男人笑着把她抱进了浴室,轻轻地将她放进了盛满了温水的按摩浴缸里,怡然自得地说道,“……吃晚饭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吃太多红烧肉是不行的,得多运动……” 许晓艾一呆,随即满面通红。 “呸!”她啐了他一口,见他身下巨龙又有抬头之势,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死命地往浴缸深处躲去……… 第51章 林大阳 距离除夕只有一天了,汉光那边也都放了假,黄钰和李蕊她们回的回老家,出的出国,旅的旅游……就连别墅这边的赵阿姨也放了假。 周凛不再出门,整天呆在别墅里守着许晓艾。 介于男人恨不得整夜骚扰她的恶意表现,许晓艾使唤起男人来,是不带一丁点的客气的。 她指挥着男人,一会儿让他去搬花,一会儿让他爬梯子去装灯串儿,一会儿又贴对联什么的……可说来也怪,男人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儿,不但任她指挥,还忙里偷闲给她做饭吃。 于是,到了吃中饭的时间,许晓艾看着桌上的那碟红烧肉,恨得直磨牙! 他又给她吃红烧肉?那晚上……还要再运动? 可面对着红烧肉的诱惑,她是吃呢?是吃呢?还是吃呢? 许晓艾到底没能忍住。 桌上统共只有三个菜和一个汤……红烧肉,炒青菜和开胃菜拌藕片,并一个红枣姜片的鸡汤而已!她不吃红烧肉吃啥? 看着女人纠结万分又禁不住诱惑的模样儿,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晓艾一边恨恨地瞪着偷笑的男人,一边细嚼慢咽着嘴里美味的红烧肉…… 吃完午饭两人就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里窝着眯了个午觉,然后许晓艾又指挥着周凛,两人一起把剩下的活计做完了。 累了一整天,许晓艾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像灌了铅块似的,累得她都快迈不开步子了。现在的她,就想好好吃顿饭,然后早早休息。 没想到……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周凛又端了一碟子红烧肉出来…… 许晓艾几乎要暴走了! 他想干什么?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红烧肉虽然很好吃,可她一想到昨天夜里他逼着她“做运动”的过程,两条脚就不由自主地软成了两根面条。 那…… 这一顿她是要放弃眼前的美食,不吃红烧肉了? 那怎么行!!! 她都已经辛苦劳作了一整天了,身体虽然极度疲惫,肚里却饿得实在。再说了,今天都亏待身体一整天了,没理由到了晚上还亏待自个儿的胃。 最后,许晓艾还是捧着碗,一边美美地吃起了红烧肉,一边恨恨地瞪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周凛则一边看着她吃饭,一边暗笑。 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许晓艾十分戒备…… 可男人却只是搂着她睡觉。 累了一整天,晚饭的时候又吃到了味道鲜美的红烧肉,许晓艾心满意足地窝在男人强壮又温暖的怀里昏昏欲睡,还不时地睁开一只眼睛防备地看着他…… 可就在她即将入睡的那一刻,也不见他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她还心心念念地想……怎么今天他不逼她“运动”了? 下一刻,她就依偎在男人怀中沉沉睡去。 男人凝视了她良久,最终在她温暖的额头处印下了一个湿吻。 她太累,他当然不会真的强要她。 可她的表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男人无声地笑了起来,然后听着她温柔绵长的呼吸声音,也睡入了梦乡。 ** 第二天是除夕。 一起来洗漱完吃过早饭,许晓艾就跑到厨房,叮叮当当地忙了起来。 周凛站在门口看她吃力地捣鼓了一番,终是捺不住好奇,问她道,“……你干什么?” 许晓艾正闷闷不乐地看着盆里稀成了糊的面浆泥潭,无计可施。 听了男人的问道,她气呼呼地说道,“过年能还干嘛?包饺子呗!” 周凛“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许晓艾顿时恼羞成怒! “有本事你来包啊!笑笑笑!别以为你会做红烧肉,就会包饺子了……哎?你还笑!周凛!我可告诉你了,你马上开了车,去市区买速冻水饺吧!再不去到时候镇上的商店都关门了……唉,这些面泥怎么办啊,算了扔了算了……” 她红着脸嘀咕了起来。 男人挽起了袖子走进了厨房。 他站在她的身后,伸出长手,将面粉袋里的面粉倒进了盆里,然后两只手开始不停地搅拌和揉搓起盆中的面泥…… “再倒一点面粉。”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许晓艾被他说话时喷出的灼热气息烫得耳根子直发红,只得咬着嘴唇拿起了面粉袋,往盆里洒了些面粉…… “还要。”男人说道。 她便又乖乖地倒了些面粉进去。 “还要……”他的声音突然就有些意昧深长起来。 许晓艾浑身都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一颗心儿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晓艾?还要……” 他继续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像极了在某种十分重要又狂野时刻中吼出她的名字一般…… 许晓艾手一抖,手里抓着的面粉袋子一倒,整袋面粉都被倒进了盆里。 两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男人突然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许晓艾面红耳赤。 他将下巴搁放在她的肩膀处,浑厚的笑声和他喷出来的热气弄得许晓艾浑身发软…… 她涨红了脸,反过身将他一推,就想离开厨房。 他的目光已经胶在她的身上,宽阔的胸膛抵住了她的去路 “晓艾……” 周凛低声叫着她的名字,然后一低头,就含住了她的唇。 许晓艾睁大了眼睛。 她已经感受到男人的身体明显起了变化。 可是…… 这是在厨房里……怎么可以? 男人强势地不容她退避,并且用强有力的双臂将她抱起,让她分开双腿坐在厨房里的橱柜上。接着,他开始了进攻…… 许晓艾无法拒绝他的强势入侵,也感到十分难堪。 她很担心在厨房这样的开放地域,会不会被人看到啊?又担心会不会着凉。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她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他已经褪去了她的裤子,并且迫不及待地贴合了上来…… 她闷哼了一声,双腿不自觉地夹紧了他的腰身。并且随着他的猛烈撞击,她的身躯也大开大合地前后摇摆了起来,为了固定住自己的坐姿,她不得不伸出手,紧紧地搅住了他的脖子。 厨房里响起了男人浑浊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一声一声……用嘶哑又情深的声音叫喊出来的“晓艾”…… 她整个人都被淹没在他带来的情|欲深海之中。 事毕,浑身酸软的许晓艾被男人抱上了二楼的主卧睡觉去了。 当她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她想起了方才的一幕,臊得满面通红……再动一动,下身还传来了滑腻腻的不适感。她咬着嘴唇低骂了一句,艰难地下了床,去浴室里冲了个热热的淋浴。 等她打理好自己的时候,精神倒是缓和过来了,可肚里又饿得难受。 换了套厚实干爽的家居服,她踢踏着拖鞋下了楼…… 许晓艾站在楼梯上,惊住了。 这…… 客厅里到处挂着led灯,亮闪闪又明晃晃的,还到处都挂着她淘买回来的各种装饰品,春联什么的。 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围着围裙,手里端着什么东西站在在厨房门口,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开饭了。” 许晓艾嗅到了浓郁的食物香气。 她赶紧三步两步下了楼,跑去洗了手,就直奔餐桌前。 桌上林林总总地摆着红烧肉,黄酒焖鸡,还有好几盘子冒着热气又白白胖胖的饺子什么的…… 她忙不迭地用手拈了个饺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啊! 好烫!好烫好烫…… 但是好好吃! “晓艾!” 男人站在她身后,无奈地喊了她一句。 许晓艾张大了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纵然嘴里的饺子太烫……可她却已经尝到了那鲜美菌菇的滋味,所以无论饺子有多烫,她都舍不得把到了嘴的饺子给吐出来…… 吭哧吭哧地呼了好几口粗气,她才总算是解决了嘴里的饺子。 “你煮这么多饺子啊……怎么吃得完?”许晓艾含含糊糊地问道。 男人笑了笑,“每种口味一盘……你看看你喜欢哪种?” 还分每种口味一盘? 许晓艾瞪大了眼睛。 她数了下,咦,有三四五六盘…… “有韭菜肉馅的,冬菇鸡馅的,白菜肉的,酸菜肉的,香葱肉的,还有冬笋蘑菇肉馅的。”周凛温言解释道。 许晓艾本有些不相信这些都是他做出来的。 可他身上明明又沾染了不少白色的面粉…… ——难道说,他被田螺姑娘附了身? 她拿起了筷子,去其他的盘子里又挟了一只饺子,吹了半天,吃了…… 唔!这只韭菜肉馅的饺子比刚才那只冬笋蘑菇肉馅的饺子还要好吃!!! 看着她急切又贪嘴的模样儿,男人笑了。 周凛去厨房里拿了一瓶红酒和两只杯子出来,想了想,他又去拿了罐雪碧出来,开了酒,他先替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又用雪碧和红酒勾兑着给许晓艾也倒了一杯。 “新年快乐。”周凛拿着酒杯朝她举杯。 许晓艾正急切地大战饺子…… 见他朝她举了杯,她便忙里偷闲的也举起兑了雪碧的红酒,和他碰了碰杯。 “新年快乐!” 第52章 林大阳 除夕那天晚上,许晓艾实在是吃得太撑了。 以至于…… 她本来想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春晚一边守夜的,最后竟窝在周凛里的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光!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却发现枕边已经没了男人的踪迹。 他去哪了? 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是男人把她从一楼抱到了二楼的卧室里的。 拥着被子坐起身,许晓艾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 唉,她又饿了。 这种每天吃了睡,睡醒吃的生活……再过下去,她真的要变猪了。 可是肚子饿了,不吃不行啊。 许晓艾叹了口气,去卫生间随便洗漱了一下,连头发也没梳,直接裹了件睡袍就踢踢踏踏地往一楼走,想去看看周凛正在做什么好吃的。 可刚走到楼梯的转角处,她就停住了脚步。 ——她听到了周凛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别墅的楼梯是镂空的…… 几乎是她一停住了脚步,男人们在客厅里说话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也就是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周凛和别人已经看到了她……的下半身,于是他们停止了交谈。 许晓艾傻傻地站在转角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 周凛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的,她跟着他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从来也没人敢来打扰他。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有考虑到,这大年初一的,是有可能会有人来给他拜年的。 那她…… 还是上楼躲起来算了。 至少目前这副蓬头垢面又衣衫不整的样子,实在无法见人。 可她还没拔脚呢,周凛就喊了一声,“晓艾?快过来……” 许晓艾涨红了脸。 半晌,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动了步子。 又走下了几层台阶,她看到周凛穿着家常的灰色毛衣,和两个中年男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正含笑朝她这边张望着。 许晓艾嘟着嘴儿朝他走了过去。 周凛伸出手臂,示意她坐在他的身边。 许晓艾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坐在周凛对面的两个中年男人正含笑打量着许晓艾,仿佛她头上的鸡窝和身上的花布棉衣是时下最流行的打扮和服装新款似的,两人都不住地点着头,面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晓艾,快叫舅舅……这是二舅舅,这是小舅舅。”周凛亲昵地说道。 许晓艾看看那两个男人,又看了看周凛,没吱声。 ——他们是他的舅舅吧?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是不要自找没趣的好。 见她不配合,周凛有些无奈。 他紧了紧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对两位舅父说道,“……她就是许晓艾。” “你好。” “你好。” 两位中年人笑着朝许晓艾打招呼。 许晓艾只好僵硬着笑脸,也朝他们打招呼,“你们好……那个,新年好!” 那两个中年人一愣,对视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 他们朝她微笑点头,其中一人从上衣内里的口袋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郑重地递给许晓艾,“新年好……头一回看到晓艾,也没有特别的准备,晓艾可千万别见外啊……” 另一人也笑着递了个什么东西给她。 许晓艾定晴一看,两个中年人分别递了一张黑卡过来。 这样的黑卡,之前周凛也给过她一张……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就当成普通的银|行卡在用。不过她也不想花周凛太多的钱,就偶尔用那张黑卡去买买奶茶喝。直到后来,黄钰才告诉她,那是无额度限制,顶级贵宾专用的vip信用卡,只要拿着那张卡去顶级高档品商店消费,是会得到贵宾式的服务与待遇的。 从那以后,许晓艾直接就把那张黑卡给扔进抽屉再也不用了。 现在…… 这两个人是周凛的舅舅,怎么一见面就送给她黑卡? 许晓艾赶紧摇头,“不要不要……” 那两人的笑容有点儿僵硬。 周凛接过了两人递过来的卡,想往她手里塞,“这是舅舅们的心意……再说了,长者赐,不可辞……” 许晓艾站起身,把手往自己身后藏,死活不肯接那两张卡。 “大过年的,红包封个十块二十块的,意思一下就好了……给银|行卡干什么,我不要!”说着,她就赌气似地往回走。 这回轮到周凛有些尴尬了。 “晓艾她……她被我惯坏了,脾气不太好。”他无奈地对两位舅舅解释道。 许晓艾站定了,回过头怒视着周凛。 周凛的舅舅们同时笑了起来。 许晓艾板着脸“哼”了一声,继续往回走。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他舅舅好像在说,“……阿凛啊,这姑娘不错,你也难得找到一个不怕你的姑娘,好好把握啊……” 另一人也好像在说,“我也觉得这姑娘也挺不错的,心思全放在脸上了……跟这样的姑娘交往,不费心思,而且啊,她看上去挺单纯的……” 许晓艾“噌噌噌”地跑上了楼。 这…… 这到底什么情况? 那两个人真是周凛的舅舅?不是说,像周家这样的家庭,是很看重门第的,他们的婚姻其实就是两个超级财才之间的利益捆绑姻?所以按常理来说,周凛的妻子……也应该是位名门淑女?那为什么他的舅舅看上去,似乎对自己释放出了无尽的耐心与善意? 这不科学!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周凛的舅舅们……很高兴看到周凛包养情妇? 不能吧…… 难道这两个舅舅会看在她是周凛情妇的份上,还给自己发黑卡?他舅舅家这么有钱,黑卡就跟坐公车用的ic卡似的,随便看到家庭族成员的情妇就发一张? 许晓艾心烦意乱,加上肚子又饿得有些狠了,就更暴躁了。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周凛突然在楼下喊了她一声。 许晓艾本来不想理他的,可她饿得有些受不住,便又沉着一张脸,气冲冲地下了楼。 周凛的两个舅舅已经走了,他叫她下来是吃早餐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面前各放着一碗饺子。 许晓艾一口气吃了五六个饺子,腹中有七八分饱了,才嘀咕了起来,“……你们家什么规矩啊!怎么是你舅舅来给你拜年?你不是晚辈吗?难道不应该是你上门去给他们拜年吗?还有……家里有客人来,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就这么蓬头垢面的出来了,连正经衣服也没穿……哎!还有,韭菜饺子呢?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还剩了一大盘的,是不是你自个儿偷吃完了……” “阿凛?” 属于第三人的声音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周凛和许晓艾同时朝客厅看去…… 看着黑压压的一屋子人,许晓艾顿时头皮发麻。 而原本听着许晓艾的叨唠还一脸详和的周凛,面色也顿时一肃。 许晓艾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 这些人……有老人,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但她唯一认识的,就只有……周凉一个。 此刻,周凉正搀扶着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朝自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许晓艾的脑子顿时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第53章 林大阳 许晓艾吃了一个饺子。 她看着周凛,眼睛滴溜溜地转…… 他也正优雅地吃着饺子。 待嘴里食物咽尽,他才用餐巾擦了擦嘴,转头笑着对那一众人等说道,“爷爷,父亲……你们吃过早餐了吗?” 许晓艾的视线转移到了那些人身上。 被周凉搀扶着的那位老人紧紧地盯着许晓艾,面色有些不善。而老人的左手边,则是位看起来儒雅又英俊的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 应该是周凛的父亲吧? 许晓艾的眼神直接滑过了那个中年人,转而朝着老人笑了笑。 “爷爷,您别生气,许小姐是因为……她的女儿走失了,所以才有些精神恍惚的。”扶着老人的周凉低声说道。 许晓艾盯着周凉,又吃了一个饺子。 ——周凉这人还挺有意思,上次她不就是让他吃了瘪嘛。所以这次他非要报复回来,对周老爷子明示加暗示地说她精神不正常?这男的也太小气了! 许晓艾的脑瓜子里转得飞快,嘴里也不停,又吃了一只饺子。 不吃饱点儿,呆会儿还真没办法应付。 想来这个白发老人应该就是周凛和周凛的祖父了。 只见周老爷子在周凉的搀扶之下,朝着许晓艾和周凛的方向走了过来,然后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晓艾想了想,把其中一盘还没动过的水饺朝周家祖父的方向移了移,说道,“周爷爷新年好……这是周凛包的饺子,白菜肉馅的,挺好吃的……” 她话音刚落,周家人就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周凛的身上。 ——真是难以置信!周凛居然会做饭给这个女人吃? 周家祖父也看周凛一眼,冷冷地说道,“我到现在才知道,我果然不如许小姐有福气,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吃上一口你亲手包的饺子。” 周凛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有毒。” 许晓艾张大了嘴。 老人的脸色有些铁青。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过头对许晓艾说道,“许小姐……我知道,你的孩子丢失了,对你来说……这是个沉重的打击。其实我也很感激这几年来,你一直陪伴在阿凛身边。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你跟阿凛不合适。” 许晓艾又吃了一个饺子。 从周家人上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猜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她和周凛合不合适,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 但是,周凛帮了她很多…… 而从现在这样的场面来看,周家人对周凛,居然是群起而攻之的这种态度? 他在周家……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许晓艾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嗯,孩子丢了……没事儿!我会再生一个的。周凛,吃饺子要蘸醋……醋呢?”她斜着眼睛看着周凛,声音里还带上了一抹刻意装出来的妩媚。 周凛看了她一眼,还就真的起身去厨房给她拿醋去了。 周家人再次当场石化!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周凛居然会对这个邋遢女人的话言听计从!不!他简直就把她当成祖宗一样供养了起来啊…… 周老爷子的白胡子都有些抖了。 趁着周凛离开的空当,周老爷子沉声对许晓艾说道,“……许小姐,你是个离过婚的女人,就算你为阿凛生养过一个孩子,但你不配跟他在一起……请你尽快离开他,不要耽误阿凛的婚期。” 尽管已经想到周家人会用这招来赶她走了,而且许晓艾早就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了,可当她听到周凛有可能会跟别的女人结婚时,许晓艾的心,还是像被针刺了一般……开始尖锐的疼,而且连延绵不绝的,似乎没有休止。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一向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很清楚——周凛将来肯定会跟其他的名门淑女结婚,而她也一直在告诫着自己不要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可是…… 周凛端着一碟醋朝她走了过来。 许晓艾笑了笑,对周老爷子说道,“……您是不是太低估了我了?只要有我在,周凛就不会娶别的女人。要是您不信,试试?” 周家众人再一次集体石化。 周老爷子则被气得喘起了粗气。 周凛却微笑着看了她一眼,面带鼓励。 “你!你不过是……贪图我们周家的钱而已!”周老爷子怒不可遏地说道。 许晓艾笑笑,“您并没完全有说错。周凛有钱,我既然跟他在一起了,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不过,您说的也不完全对……就算我贪图享受,那也只花了周凛的钱,可没有花过周家一分钱……” 这是她乱猜的。 ——周凛摆明不待见周家人,连除夕夜都没有回去。现在周家来人了,也不见他有多么的热络。他既然有这样的底气,就证明着他肯定有不受周家控制的财富,所以…… 周家众人的眼睛都跌出眼眶了! 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狂妄的女人…… 可偏偏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反驳不得。 周凛早已今非昔比,他在他外家协助下创建的财团规模远超周氏。如今周氏若想在生意场上立于不败之地,多少都要依仗周凛一二。越是这样,周家就越不想放开周凛。 原本他们还觉得,可以拿捏周凛的婚事。 直到周凛的身边突然冒出了一个情妇和一个私生女……现后来,他们又听说了周凛对这个情妇似乎有着不一般的宠爱,周家人开始担心了。 他们并不介意周凛养多少个情妇,生多少个私生子私生女出来……但依着周凛在过去三十年中对女色的态度,恐怕这个情妇在他心底的份量很重。 这怎么行! 周家还指望着利用周凛的婚事,来绑定黄氏大财团呢! 周老爷子冷冷地盯着许晓艾,面若寒霜。 “晓艾!”周凛貌似无奈地打断了许晓艾的话,但实际上,许晓艾已经把她想说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祖父,晓艾被我惯坏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周凛说道。 他的嘴边含着无法压制的笑容,看向许晓艾的眼神无奈又饱含宠溺,让所有在场的周家人心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再看看这位许小姐…… 她穿着花棉衣的睡衣,头发乱七八糟的,虽然五官秀丽……可看着也只是中上之姿,除了那张嘴特别厉害之外,感觉并没有很出色的地方。 周凛真是眼瞎了才看上了她! 周老爷子深呼吸,再深呼吸。勉强稳住了情绪之后,他才沉声说道,“阿凛,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但成家立业是大事,你不能太任性……” “谢谢祖父的提醒,我会慎重考虑的。”周凛很有礼貌的答道。 周老爷子见他懂得进退,面色稍有缓和,站起身准备离开。 周凛也站了起来,把周老爷子送到了门厅处。 许晓艾想了想,也站了起身,跟在周凛的身后朝门厅走去。 她并没有忽略掉众人对她的鄙视眼神。 待周家一众人刚刚走出门厅,许晓艾就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刚才二舅舅和小舅舅来家的时候,还发黑卡给我当压岁钱呢。这大过年的,周家这么多都上门了,怎么连个红包也不给啊,别是周氏快倒闭了吧……” 周老爷子一个趔趄,幸好被周凉和周父一人一边的给扶稳了。 “晓艾!你少说几句,红包是小事,回头我补给你就是了……”周凛低声说道。 周凛要不说这句还好,说了……简直就是在补刀啊! 周家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周老爷子也被气得吭哧吭哧地喘起了粗气…… 等周家人都走完了,许晓艾这才怒视着周凛,两手叉腰,恨恨地说道,“刚才你干嘛不关门?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开着门让别人进来了?这大过年的,万一来的是贼呢?把我杀人灭口了还不待留痕迹的……” 周凛突然说了声,“……父亲?” 许晓艾一怔。 她转过头,看到了一脸尴尬的周父。 “阿凛,我……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周父看都没看许晓艾一眼,直接对周凛说道。 一想到萌萌的生父很有可能就是…… 许晓艾顿时对眼前的这个儒雅英俊的中年人生出了非常反感的情绪。 但是,他毕竟是周凛的父亲,父子俩想在私底下说说话,那也是无可厚非的。可还没等许晓艾挪动脚步呢,周凛已经伸长手臂,将她揽在了怀中。 “您请说。”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肢体语言却已经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周父。 周父看了许晓艾一眼,神情复杂。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周父轻声说道,“……我知道,因为你母亲的去世,你一直恨着我,还总怨我偏心阿凉……但你想过没有,阿凉本身是无辜的,他受的苦不比你少,而且他得到的助力也不如你多,你看看,至少你还有得力的外家……” “但你也别忘了,你小的时候受过周氏的供养,现在你又是周氏的继承人,将来周氏能不能发扬光大就靠你了……我们总是血脉相承的一家人,很多时候是分不清彼此的……”周父低声说道。 说着,他又看了许晓艾一眼,暗示性地说道,“……等以后你就明白了,责任就是责任,是你无法推脱的……” 周凛但笑不语。 久久等不到周凛的回答,周父终于黯然转身离去。 这一回,许晓艾挣脱了周凛的禁锢,跑到门边亲手把大门给关上了。 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周凛看着她,突然大笑了起来。 “神经病!”许晓艾白了他一眼,又低骂了一声,气呼呼地朝楼上走去。 要说平时她也不是这么邋遢的…… 生平就那么唯一一次穿着睡衣下楼吃早餐,却偏偏遇上了他的两拨家人,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待会儿可能还会有人来……如果嫌烦,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周凛笑着说道,“……所以我以前都在国外过年,就是怕麻烦……” 许晓艾又白了他一眼,裹紧了睡衣匆匆上了楼。 第54章 林大阳 许晓艾回房间顺便换了一身衣服,又匆匆地下了楼。 周凛正好从门厅处进来,还反手带上了门。 ——刚才又有人来了? 周凛抬起头,看着她笑。 “我们从后门走。”他温言说道,语气中却暗藏着些许兴奋。 后门?别墅还有后门? 许晓艾有些疑惑。 她在这栋别墅里已经住了大半年,还从来都不知道,别墅还有后门? 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又有人来了? 许晓艾立刻三步两步地蹿下了楼梯,周凛则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朝跑进了厨房,然后打开了一个暗门——以前许晓艾一直以为那个暗门是立式空调箱?! 两人进了暗门以后,大约往下走了几级狭窄的台阶,跟着周凛推开门……他们就已经呆在了别墅的地下车库里。 许晓艾一边嫌恶地摔开了他的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一边自动自觉地朝他的黑色座骑走去。 周凛又过去牵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一辆红色的大众甲壳虫旁,示意她上车。 许晓艾立刻反应了过来——周凛的那辆黑色座骑太惊艳了,恐怕很多人也都认识他的车牌。要想悄无声息地溜走,还是开其他的车比较好。 她嘀咕了一句,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座。 周凛用遥控器打开了车库的另外一道车,倒着车屁股从反方向离开了车库。 车子绕了个弯,从他的别墅旁开了出去…… 许晓艾瞪大了眼睛。 ——已经有七八辆豪车堵在他的别墅门口,另外还有好几辆车,也都堵在了路口。大约是小区里其他的业主想开了车出去,正好被这些豪华车队给堵上了,几个司机正吵得面红脖子粗的,几个保安满头大汗地在维持秩序。 许晓艾心里直打鼓。 虽然她和周凛坐的是甲壳虫,而且车窗上贴着反光纸,可要是……万一他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平时周凛身边的助理和随从都挺多的,但今天周家来人的时候,周凛身边确实一个助理和随从都没有,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让那些人都放了假…… 许晓艾还真有些忐忑不安。 很快,保安们说尽了好话,才说服了那些正准备排着队去周凛家的豪华车队往马路的旁边挪了挪,业主们的车队这才能鱼贯而出。 周凛开着甲壳虫,也跟在业主们的车队后头驶离了小区。 许晓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周凛突然笑了起来。 “你还有脸笑!”许晓艾埋怨他道,“……会有这么多人来找你,你也不早点说!害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布置家里,结果打扮得那么漂亮自己还看不着欣赏不了……简直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周凛的笑声更大了。 许晓艾本来挺不高兴的,但转念一想,其实这次装扮别墅,出力最大的还是周凛。那些装饰灯串和春联都是他弄的,年夜饭也是他煮的。她充其量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指挥了他一下……所以,算了吧! 又因为许晓艾这边的亲戚很少,一般到了春节,那就是真正的休息,每天就是什么也不干的玩儿…… 而这次过年,她本来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毕竟平时从来也没人上门找过周凛,她感觉周凛可能也跟自己一样,属于过年没人理的……这才想着把家里打扮得漂亮一点,自己也过得舒服一些,可现在倒好,过个年还被逼出门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 许晓艾见他还笑得停不下来了,心里更烦,就面色不善地盯着他问。 周凛又笑了一会儿,才止住了笑,说道,“……大约也只有出国,才能真正躲个清静。” 出国? 许晓艾的脸色垮了下来,不高兴地说道,“我可不去!要出国你自个儿出吧……咱们各过各的,等过完元宵节你回来开工了,我再回别墅。” 周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想去哪?” 这个问题把许晓艾给问住了。 其实她也没有地方可去。 想了半天,她才说道,“……我,我回老家一趟吧!自从爸妈去世以后,我还没回去过呢,也顺便去扫扫墓。” “云归?”他问道。 许晓艾“嗯”了一声,说道,“……云归。” 他们开车去了云归。 云归其实就在a市的乡下,只是山路不太好走,所以直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才抵达了云归镇。 许晓艾的老家就在镇上一处老旧的住宅小区里。 看着残破的小区,周凛说道,“这里是拆迁区?” 许晓艾“嗯”了一声,说道,“七八年前就拆迁了,地也被征了,我们也拿到补偿款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地被征了以后,一直都没有动静……后来,这里就荒废了,好多乡亲又搬回来住了。不过,住在这时流浪汉更多……我们看看就走。” 她循着记忆中的路,带着周凛朝自己家走去。 转过街角,走进小区,绕开流浪汉们自己搭建的帐篷,再上楼……许晓艾推开了昔日自己家的家门。 这是一套小小的二居室。 屋子里还陈列着一些老旧的家具,家具上全是厚重的灰尘,地上墙上一片狼籍…… “哎,我们的家具都被人搬得差不多了……”许晓艾一边仔细辨认着家里的陈设,一边突然笑了起来,“晓辉的奖状还贴在墙上呢!这个……晓情的口杯?天哪,这里面装着什么?都发霉了……” “薜情小时候不是住在薜伟伦那里吗?” “嗯,我妈那个人,她什么都能妥协,就是我们姐弟仨的事她忍不了。薜伟伦对晓晴不好,我妈就一直在跟薜伟伦打仗,拼了命地想把晓情要回来……有时候她就直接去学校堵人,截到了晓情就把她带回家来,跟我和晓辉过上几天……不过,很多时候薜伟伦也会在学校堵人……” 说着,许晓艾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家房子特小……小的时候我和晓辉住一个屋,后来我们大了,那间房就归了我,晓辉就在客厅支个折叠床。那时候,我还听到爸妈说,再赚点钱就卖了这套小房子,换套四居室的大房子,让我们姐弟三个一人一间房。谁知道……” 说到这儿,许晓艾沉默了。 她环顾着四周,依稀回忆起父母尚健在时,这个小小的蜗居中总是传来各种各样的欢歌笑语:她和晓辉打打闹闹,爸爸只要一呆在家里就总会做些手工活,做个小板凳啊,把空可乐瓶整一整做成挂式的小鱼缸,里头盛了清水装晓辉从池塘里捞回来的小鱼儿啊什么的。妈妈则永远在忙家务,做饭,洗衣服,拖地…… 在那个时候,许晓艾自己也是个不知忧愁的孩子,拥有着那种天塌下来也有父母顶着的安定感与幸福感,从不曾想过生活的艰辛与人心的险恶。 可是…… 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周凛伸出手揽住了她,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许晓艾把自己的眼泪全摁在男人的衣服上,又忍了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把剩下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我们走吧……这里没水没电的,再过一会儿天黑了,连路都看不清了。”许晓艾说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老房子,率先走了出去。 周凛跟在她身后出来了。 外头天色已暗,流浪汉们拾来了柴火,正在露营煮食,空气中充斥着浓重剌鼻的呛烟味儿和食物的香气。 两人走出小区,站在路边观望了一会儿,朝着人流多,灯光密集的地方走去。 “走,我们吃饭去。”许晓艾主动挽起了周凛的胳膊,说道,“……我知道镇上有家麻辣烫,可好吃了……以前晓辉但凡只要手里有钱,必定去那家吃串串香的……” 周凛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攀上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嘴角轻抿。 可许晓艾却带着周凛在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找不到记忆中的那家麻辣烫。 她站在路边发呆。 半晌,她突然笑了笑,说道,“……不会一直有人站在原地等的,对吧?” 周凛静静地看着她。 许晓艾叹了一口气,拉着他去一家看上去还挺干净的小面馆吃面。 随便点了两碗碗,可周凛只吃了两口就停下了筷子。 许晓艾只吃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胃早就被他养得刁了,轻易就吃出这面馆老板娘为了提鲜,在面汤里不要钱似的放味精,以至于面汤鲜得有些发苦…… 她也只吃了两口,就掏出钱来买了单。 小镇上的人本就不多,到了过年,大多数人外来人口都回来了乡。路灯刚亮起不久,集市上的人们大多数都回了家,冷冷清清的…… 许晓艾又拖着周凛去找住的地方。 但云归始终是个偏僻的小镇,镇上只有三家招待所。一家客满,一家的老板娘回老家过年去了所以关闭……于是许晓艾和周凛就去了唯一能入住的那家鸿运招待所。 招待所的条件很差,没有空调,虽然有间简陋的小卫生间,但没有热水,厕所也是蹲坑的…… 周凛很不习惯。 许晓艾跑到楼下的小卖部,拎了满满一袋子的东西回来:一个小号的塑料盆,两双男女式样的塑料拖鞋,两人的牙膏牙刷,漱口杯,新毛巾,甚至还有桶装泡面,榨菜和火腿肠,饼干瓜子和菠萝啤零食什么的。 房间里有个可以插电的热水壶,许晓艾用电热壶烧了一壶开水,倒在水盆里,拿了块新毛巾去了卫生间,将就着用温水擦了擦身体;然后又重新倒烧了壶开水,依样掺了冷水调好温度,又递给周凛一块新毛巾,让他也去卫生间里洗个脸,擦擦身体。 趁着周凛在卫生间里的时候,许晓艾抓紧时间又烧了一壶开水,泡了两碗杯面,又把火腿肠和榨菜倒进了杯面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周凛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正在小小|逼仄的房间里忙来忙去的许晓艾…… 她穿着一双塑料拖鞋,嘴里哼着轻快的歌儿,长长的头发用橡筋绳在脑后挽了起来,飘逸的发尾乱七八糟地垂在脑后。 他没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过来吃面!” 许晓艾示意他过来坐下。 这间屋子,是周凛所见过的……最最简陋的屋子,没有之一。 在这间所谓的豪华房里,除了一张窄窄小小的床之外,就只有一个残旧的床头柜和一个折了两根支架的衣帽架,另外就是一个已经坏掉了的电视机架在锈迹斑斑的简易铁架上,仅此而已。 周凛照着许晓艾的吩咐坐在了床沿。 此时许晓艾把已经床头柜搬了出来当成了小桌放在床前,桌上则摆满了她买回来的泡面和乱七八糟的零食什么的。她让周凛坐在床沿,她自己则把方才她们用来洗漱的那个小塑料盆反扣在地上当成小凳子,坐在上面。 跟着,许晓艾揭去了已经被热水泡了好几分钟的杯面盖子…… 房间里顿时飘满了方便面的浓郁香气。 “今天就将就着吃点吧,过完今天,明天我去看完我爸妈,咱们再回市区,到时候你再给我做好吃的……”许晓艾念叨道。 周凛忍不住又笑出了声音。 “不是我说,这些东西平时你还吃不着,”许晓艾白了他一眼,说道,“不过呢,偶尔吃吃还是觉得挺好吃的,哎,你喝过菠萝啤吗?” 男人摇了摇头。 “菠萝啤配辣条,绝配!”许晓艾把塑料叉子递给周凛,示意他吃面。 男人接过了塑料叉子,学着她的模样,捧着一次性纸碗吃起了杯面……杯面里的味素其实也挺浓的,但总比方才在楼下吃的那碗味精面强,而且看着对面的女人吃得那样香甜……也让他有了一种……其实这面也挺好吃的错觉。 许晓艾吃了几口方便面,又开了菠萝啤让他喝,还力邀他吃辣条。 男人盯着辣条看了好久,最终还是闷不作声地吃了。 许晓艾好久没吃过这些垃圾食品了,这会儿吃上了瘾,还有些欲罢不能了……她吃了一整碗杯面,三包辣条,又喝了一罐菠萝啤,最后又开始嗑起了瓜子…… “晓艾,你少吃点。”周凛忍不住出声提醒她,“你胃不好,吃多了当心胃不舒服。” 她“嗯”了一声,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儿,过年高兴嘛,吃点零食怎么了……不然这大过年的怎么过啊,电视电视没有,花市花市没有的……哎,以前你是怎么过年的啊?” 周凛道,“我在国外过。”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以前我都是一个人过年的。” “就算是一个人过年,也总要有些消遣吧?”许晓艾嗑完了手里的瓜子以后,又去掏了一把瓜子继续嗑。 周凛道,“嗯,有时也潜潜水,跑跑步,爬爬山什么的。” “一个人跑步?爬山?潜水?”许晓艾又嗑了几颗瓜子,说道,“那也挺没意思的……以前我们过年,都是我和晓辉,萌萌三个人一块儿过……哼!这俩货,自己不动手还老嫌我做饭不好吃……” 周凛笑了起来。 许晓艾突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萌萌最近怎么样了……” 周凛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许晓艾也没了心思。 她拍了拍手,开始收拾垃圾…… 将所有的垃圾全部都清理好,她又把床头柜搬回了原处,然后对周凛说道,“刷刷牙就睡吧……你睡觉的时候就只脱外套,里头的毛衣还穿着,这里的被褥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要是回去生了什么癣啊疮啊的,那才划不来……” 周凛“嗯”了一声。 大年初一,小镇的夜晚冷冷清清的,招待所房间里的电视又是坏的,两人实在无事可做,九点不到就上了床。 床很小,床板很硬,被子很薄,被褥枕头都透出了不洁的气味。两人相依偎着躺在床上,连翻身都困难,再加上周凛本就身材高大,躺在床上……他的脚都悬空在床尾处。 到了半夜他都没能睡着。 许晓艾把男人当成了大号抱枕,至少他比床板软多了,而且还热……她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可到了半夜时分,睡梦中的她突然开始辗转反侧,而且还变得呼吸急促了起来…… 周凛觉得有些不对,在黑暗中撑起半边身体看向她,紧张地问道,“晓艾?晓艾……你怎么了?” 第55章 林大阳 许晓艾痛得直喘气,整个人缩在床上,变成了一只瘦弱的虾子。 周凛打了120急救电话,但接线生说归云镇太偏僻了,救护车大约半小时才能赶到…… 他又跑下楼去问守夜的老板娘,老板娘听说有住客发病,立刻回答说街角有家诊所,她可以帮忙先跑过喊医生起来,但周凛得自己把许晓艾背过去。 周凛又跑上楼,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服侍着许晓艾穿上了,然后把她抱了起来,急急地下了楼,朝着旅店老板娘所说的方向奔了出去。 刚跑出了街角,他就看到胖胖的老板娘就站在一家诊所门口正在等他,而老板娘的身边,是个睡眼惺忪,穿着泛了黄的白大褂的老医生。 周凛也顾不得许多了,抱着许晓艾就在老医生的招呼下冲进了诊所。 老医生拿着听诊器和温度计折腾了一会儿,断定许晓艾得的是急性胃炎。 ——后生仔,我只能先开点药给姑娘吃……你喊了救护车没有?姑娘的急性胃炎,其实送到医院去打几针就能好……但要是拖久了,急性转成了慢性,那以后就难得治了…… 老医生用晦涩难懂的方言交代着周凛。 周凛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又催了一下救护车。 喂许晓艾吃下了老医生开的药,许晓艾昏昏沉沉的,捂着胃部也不甚清醒,一会儿叫妈一会儿叫萌萌的…… 救护车终于闪着闪烁的光停在了诊所门口。 老医生和胖老板娘帮着周凛把许晓艾送上了救护车…… 到了医院,周凛陪着许晓艾看了急诊,然后又守着她打吊针。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许晓艾经受过治疗以的,大约也不觉得痛苦难受了,就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 周凛静静地陪护在她的身边。 也不知怎么的,他的思绪突然就回到了从前。 那时……他亲眼目睹了母亲死亡的惨状。 至今他都觉得不太真实——在上一秒钟里,母亲还正气急败坏地和那个女人理论,下一秒钟,父亲用双手挡开了两个正在争吵的女人……母亲被父亲用胳膊一挡,重心立刻不稳,脚下的高跟鞋一崴,顿时跌倒在地!紧跟着,一辆大车开了过来……司机在紧急之中猛打方向盘,前轮倒是险险地避开了母亲,可是后轮却…… 一个人,从生到死,不过只经历了几秒钟而已。 那时,年幼的周凛呆呆地守在已经死去的母亲身边,一直在等…… ——妈妈只是跌了一跤而已,应该很快就能站起来。 可是…… 他一直在等,可是母亲却……却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在母亲活着的时候,也不见得有么关爱周凛。 但在他那幼小的心中,母亲仍然是他最亲密,也是唯一能倚仗的人。 母亲的离去,等于幼小无助的他被全世界所遗弃了。 躺在病床上的许晓艾突然嘟嚷了一声,“水,水……” 周凛的思绪终于又回到了现实中。 他起身,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小心地喂她喝下了。 许晓艾的眼睛就没睁开过。 她喝完水就睡着了,过了一会儿还翻了个身,被子也被她卷走了一半,背后空着。 周凛摇了摇头,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他小心地将她戳着针头的手腕放正,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不管怎么样,她没事没好。 ** 大年初一,许晓艾和周凛就在医院急诊部将就着过了一天。 大年初二,下午的时候,许晓艾觉得身体差不多ok了,就提出想去墓园看一看。 周凛打车回镇上拿了车,接了许晓艾,去了存放她父母骨灰的墓园。 许晓艾在墓园门口买了一束花,又找花店老板要了两个塑料袋。 轻车熟路地直接走到父母的墓前,许晓艾捧着花束蹲了下来,先把花束放在一边,然后开始收拾起了墓碑旁边的杂草什么的。 “爸,妈……我又来看你们了,我都大半年没来了,你们想我了吧?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大年初一那天也就是吃了点辣条和菠萝啤,又嗑了几把瓜子……然后就住院了!妈,咱们乡下是不是有这种说法……大年初一上医院了,今年就得晦气一整年?妈,你和我爸得在天上多看着我点啊,也别太让我倒霉了……” 许晓艾蹲在地上收拾,嘴里还唠唠叨叨的,周凛则站在她身后又好气又好笑的。 许晓艾蹲在地上,也看不到周凛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爸,妈……不是我说你们,当年你们走的时候,好歹我和晓情晓辉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吧?你说你俩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我们就走,连个梦都不肯托给我们?害得我,害得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你们居然是被薜伟伦害死的……” “所以这事儿我就没跟晓情说,要是晓情知道……薜伟伦是为了不让你们带走她,才对你们下了毒手的话,晓情怎么面对这一切啊……她太可怜了,好不容易才重新开始,我不想她再受打击了。所以,你们应该也不会怪她不回来看你们吧?” 许晓艾一边动手收拾,一边念叨着,眼圈儿也红了。 “你们也别问我为什么萌萌没来啊!萌萌去晓情那儿了,晓情跟我说……她之前啊,做太多次手术了,可能……可能萌萌是她唯一的孩子了。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了,我感觉她男朋友挺好的……萌萌这孩子多精啊,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就像有特异功能似的,什么都知道!所以她一看见晓晴和她的男朋友就挺高兴的……” “爸,妈,你们在天国就好好享受吧,别担心我们姐弟了,现在我们都挺好的。晓情去了国外,人开朗多了,也自信多了……现在她和她男朋友都在半工半读,萌萌也在那边上了幼儿园。晓辉也挺好,他考上研究生了……他还说,这个假期他们导师接了个项目,他啊,很快就能赚钱了……” 她低着头叨叨唠唠的,将父母墓碑前的杂草尽数清理干净了,又将清理下来的垃圾用塑料装好,这才把那束怒放的鲜花堆放在父母的碑前。 许晓艾站起身,长久地盯着父母的墓碑,一声也不吭的。 周凛立于她的身畔,也默默地陪着她。 其实…… 有些话,他早想对她说了。 周凛相信,其实许晓艾也一直都明白他的心意。可她一直都在刻意的回避,在很多时候,只要他一开口谈及这方面的事,总会被她转移了话题。 晓艾是个冷情的女人。 或者说,她是个太冷静理智的女人。 在过去的三十年中,周凛一直致力于能力的拓展与事业财富的累积,以至于,他没有任何时间和精力可以花在女人身上。也许这些年来,他一直很寂寞……可现在想想,还真是万幸!幸好他在这些年里,把自己的事业王国建造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所以,他不需要借助任何人或者集团的力量,来帮助他去达到什么样的目标。 也就是说,他不需要联姻。 至于周家老宅里的那些人…… 现在是他们要仰仗他,所以,也应该是他们来看他的脸色才对吧? 周凛看向身边的许晓艾。 她一直盯着她父母的墓碑看着,不说话,面上却有悲切之色……想来,她有些不想让他知道的话想跟父母说,所以一直在心中默默的倾诉? 周凛再三犹豫。 半晌,他终于鼓足了勇气,低声对许晓艾说道,“晓艾,我,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你不要打断,至少让我说完。” 许晓艾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但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晓艾,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也许……你会认为,这还不足以让我们很好的了解彼此,”周凛低声说道,“……但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他说,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什么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他包养她的这件事? 那…… 所以说,她自由了? 也不知怎么的,许晓艾的心莫明其妙地就揪成了紧紧的一团。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恢复自由对她来说,是好事啊! 可是,可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目前的相处方式,对我来说,我,我……”周凛艰难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认为,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 他不曾向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不由得有些词不达意。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我太亏了。” 许晓艾瞪大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他说……不公平? 那怎样才叫公平?他包养她,还要不给钱才叫公平? 但事实上,除了衣食住行之外……好吧,还要再加上以前萌萌上幼儿园的费用,嗯,她的开销也就是这么多了。 可当初他可是说好了,一百万一年的。 这一百万,许晓还没见过呢!当然了,她也本来就没打算要,那现在他还说亏,亏什么啊! 第56章 林大阳 “晓艾,我……我喜欢你,我,我……”周凛语无论次地说道。 许晓艾像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有病吧? 她看了看四周。 这里是墓地,她的父母就埋葬在这儿,就算他胡言乱语吧……可当着她已经长眠于地下的父母之面,跟她开这样的玩笑?这合适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刻意要当着她父母的面,向她……表白? 许晓艾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在那一刻,她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在她内心深处,对周凛的真实情感。 ——她将对他的情感,美其名曰为放纵,反正他包养了她,反正他颜值高,身材好,技术也好……反正他对她有兴趣,那她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他的体贴照顾和温柔服侍? 可是…… 如果她的金主不是他呢? 许晓艾面色一白,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 她心中也暗藏着对他的异常情愫,也许比她知道的更早,也许比他喜欢她更早? 所以她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顾与供养,故意惹他生气,就喜欢看到他宠溺又无奈的眼神?所以她无所谓惧,因为……其实她也早就已经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才仗着他的宠爱,敢讲敢说敢做…… 真是这样?! 不知情深处,却已情根深种? 可是,她和他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远了啊。 “晓艾,我喜欢你……我知道,过去我对你有些误解,也许……你对我也有些误解。”周凛慌张了半日,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他深呼吸,低声说道,“你可不可以抛开以前的成见,让我们公平的相处……别敷衍我,不然在我们的感情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在付出……你却从来都不愿意正面回应我。” 许晓艾张了张嘴,苦涩地说道,“我和你……真不合适。” 她低下了头,“我穷,离过婚,没有学历,脾气也不好……” “没错,你穷,离过婚,没有学历,脾气不好,长得也一般,还瘦……但这世上有几十亿人,你正好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周凛说道。 许晓艾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周凛,我和你……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所向往的生活,是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也许,将来会有一个不嫌弃我生不出孩子的男人,就算他丑一点儿,穷一点儿也不要紧,只要他对我好,宠着我,我就愿意和他在一起。也许我们会开个小店,我给他洗衣服做饭……也许将来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说着,许晓艾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可是周凛,你跟我想像中的那个男人,差太多了!” 周凛低声说道,“我不丑,我也不穷。我会一直对你好,宠着你……只要你给我机会,我,我给你洗衣服做饭。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体,前段时间你在家里养病的时候,我已经请医生替你做过全面的检查……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暂时怀不上孩子,只是因为,因为……我们行房的次数多了些,所以你身体亏空得厉害……” 许晓艾张大了嘴。 “我知道你想说的……无非是我太有钱,但是……太有钱是一种罪过吗?我的钱,也是很辛苦才赚回来的……我不希望你否定我过去的辛苦工作。而且我认为,这应该是我的加分项。”周凛一冷静下来,说话也变得有条理多了。 “我的富有,难道不能给你带来平淡真实的幸福?咱们共同生活了大半年……我认为,那就是我一直向往的平淡生活。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回到家,身边有自己喜欢的女人陪伴,这就是幸福。我喜欢厨艺,也正好我的女人也很喜欢我的厨艺……而我的女人,也能给我带来我所喜欢的家庭温暖。我确信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白头。” 许晓艾怔忡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是,你的家人,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你的下属……会怎么想我呢?” 周凛微微地笑了起来。 “你之前就做得很好……舅舅们是真心疼我,所以,他们知道了你的存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过来打扰我们,就怕让你觉得不自在。换句话说,只要你能让我幸福,他们就能接受你。” 她抬起头看向他。 他继续说道,“至于周家的人……你一直处理得很好。周家拿捏不了我,咱们也完全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只是,那毕竟是我祖父,父亲和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们,面子上是需要稍微维系一下的……至于朋友和属下们,你为什么要担心他们的看法?” 好吧,到目前为止,许晓艾还不认识周凛的朋友们。但黄钰李蕊等人对她,可是一点歧视都没有的,她甚至还能感觉到,李蕊等人是很赞成自己呆在周凛身边的。 于是,许晓艾不可避免得就想起了周凉的小鸡肚肠,周老爷子的势利以及周父的虚伪…… “我才不管你们周家人到底是谁呢,反正占我们的便宜就是不行!”她气愤地说道,“……哪有人这样的,便宜都让他们占完了,还要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周凛含笑颌首。 许晓艾呆了一呆,突然满面通红。 她怎么…… 许晓艾讪讪地住了嘴。 她虽然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可他说的每一个字,确实令人无法反驳。 人帅钱多,这本来是择偶的加分项,为什么会成为爱情的绊脚索? 想了想,许晓艾疑惑地说道,“既然你也觉得目前的生活……你,你是喜欢的,那又为什么要改变?我们就继续这样下去,不也挺好的吗?” 周凛摇头。 “你会离开我,”他断言道。 许晓艾一滞。 “……我太了解你。之前……你花费了数月的时间,来麻痹我的情感,只为悄悄把萌萌送走……就算我把你看管得再严又有什么用?如果不用婚姻和戒指把你套牢了,迟早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周凛无奈地说道。 许晓艾心虚地低下了头。 事实上,她就是这么想的。 “晓艾,不要离开我,跟我在一起,嗯?”周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许晓艾有些心慌意乱。 说不? 可她心里分明就是喜欢的。 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没有人像周凛那样对她好。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她知道……其实她也喜欢他的。现在想来,她先前对他的呼来喝去,各种地挑战他隐忍的怒意底限,何尝不是恋爱中女生的弱智表现! 周凛看懂了她面上的纠结。 他心底似有烟花绽放。 她既然犹豫不决,就证明着……她心底是有他的。 周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将那东西托在手心,然后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晓艾,请你嫁给我……我会在你父母面前立下重誓,今生今世,我将承担起爱你,宠你,照顾你的责任,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许晓艾吃惊地看着他。 一枚简洁的光面白金戒指静静地躺在深紫色天鹅绒的首饰盒里,散发出润莹的金属光芒。 见她久久不动,周凛有些按捺不住了。 “……晓艾?” 许晓艾如梦初醒。 “那个,其实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这个,戒指……太,太那个了,我,我……”慌乱之下,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也渐渐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他向她单膝跪下,并奉出戒指,向她结婚? 可是…… 可是结婚多麻烦呀!两个人相互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不是很好吗? 周凛看懂了她面上的表情。 “晓艾,别拒绝我。我要你嫁给我,我要你成为我的负担,一辈子的负担……” “呸!”许晓艾怒道,“你才是负担!你们全家都是负担!” 周凛笑了。 他捉住她的手。 她挣扎,他却执意将那指环戴进了她纤细修长的手指。 许晓艾挣了几下没挣脱,待他为她戴好的戒指之后,她抬高了手,他国细地看着戴在自己指间的那枚光面戒指。 这戒指低调又不张扬,不过……这么简洁的样式,她还是蛮喜欢的。 “晓艾,你可是在你父母面前答应了我的求婚的。以后要是你对我不好的话,我是要来跟岳父岳母说道的……”说着,周凛又转头朝着许晓艾父母的墓碑念叨了起来。 “岳父岳母,你们在天之灵可得替我看好晓艾……虽然我是总裁,但我可不喜欢看‘总裁狼夫,娇妻带球跑’之类的戏码,我就想实实在在的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简单生活……白天勤勤恳恳工作,下了班回家做饭给老婆吃,努力把老婆养得肥肥白白……岳父岳母请一定要保佑我心想事成……” 许晓艾瞪着大眼睛怒视着男人。 这人脸真大! 哦,往她手里套了枚指环,然后他就连岳父岳母都喊出了口? 不过,他讲的那些……她听着也有些心动,关键是,他这个人虽然有钱,可有钱人的坏毛病还一点没有。再说了,他煮的饭菜都好好吃啊…… 看着她面上的怒容慢慢散去,又渐渐浮上了些许期待与甜蜜,男人心中巨石终于放下了。 ——她同意了!从此再不必担心某天清晨起床或是下班回到家中,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会消失不见了。 他站直了身子,伸出长臂将她搅在怀中,然后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许晓艾嫌恶地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嘟着嘴儿说道,“我先说好了啊……结婚可以,但有一天我想离的时候,你必须同意!为了不让你太亏,咱们结婚之前先讲好离婚条件,你想好了再回答,免得说我将来又不声不响的跑了……反正这婚,你爱结结,不爱结……” “结。” 周凛满口应下,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好不容易才哄得她答应肯嫁给自己,怎么这婚还没结,倒要先把离婚条件讲好? “嗯,这离婚前提一,是你对着别的女人笑。离婚前提二,是你和别的女人搞暧昧。离婚前提三,是你做饭给别的女人吃。离婚条件四,四……那个,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刚开始的时候,许晓艾还说得理直气壮的,可越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就越低了…… 怎么好像……醋味挺浓的啊? 周凛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看来,我要很努力才能不让老婆离开我……” 许晓艾白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凛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先是朝着许家父母的墓碑鞠了一躬,然后才带着许晓艾朝外走去。 “哎,周凛,我想吃红烧肉……” “你现在得了急性肠胃炎。” “我很快就好了。” “你病好了就给你做,但是一顿最多只能吃三块。” “哪有你这么小气的总裁!极品啊……” “你会发胖……当然了,吃完红烧肉做做运动是可以的。” “不要脸!” “吃红烧不要脸,还是做运动不要脸?” “呸!你不要脸……” “晓艾,其实你和我一样,既喜欢吃红烧肉,也喜欢做运动,对不对?” “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两个相依偎的身影慢慢走远了。 ===正文完结=== 第57章 番外1 闲来无事,许晓艾约黄钰逛街吃饭。 黄钰显得特别精神,先前染黄了的头发又染回了黑色,还拉直了,规规矩矩地盘在脑后。她面上还画着淡淡的妆,穿着白色有蕾丝的衬衣,外头套着干练的小西服,显得特别有女强人的感觉。 许晓艾知道一点汉光的人事调动。 好像是王修远手里的股份被周凛大部分回收,郑娜芳被开除;现在王修远只在董事局整天无所事事,而黄钰则变成了汉光的执行董事。 许晓艾一直在猜测,薜伟伦借贷案很有可能跟郑娜芳有关,毕竟薜伟伦以前就在郑娜芳手里借贷过多次了…… 就算上次薜伟伦借贷四千万的时候郑娜芳当时不在场,但凭着薜伟伦和郑娜芳的熟悉程度,也不应该就急到了非要换业务员的程度。 ——不管再怎么急,打电话给郑娜芳的时间应该有吧? 所以…… “……薜伟伦借了四千万,到底是受谁的指使呢?”许晓艾直截了当地问黄钰道。 黄钰笑笑,答道,“……周凉啊!薜伟伦当时不是有个合伙人嘛,那合伙人就是周凉的人。后来薜伟伦拿回去的那四千万,绝大多数都进了周凉的口袋……” 许晓艾一怔。 “周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晓艾越想越奇怪。 虽然说,周凉和周凛不合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可是……周凉费尽心机来谋划这出戏,到底是陷害薜伟伦呢,还是想害周凛呢? 许晓艾一直都知道,汉光只是周凛的一个……很不起眼的产业,周凛甚至是把汉光当成一个暂住的行宫,许晓艾相信,就算汉光倒闭了,对周凛来说,也形成不了任何打击。 那周凉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于这个问题,连与周凛这样亲近的许晓艾也不知道,黄钰就更不知道了。 于是,许晓艾把话题转移到了黄钰的感情生活上。 “王修远有来找过你吗?” 黄钰笑笑,“……他没有,他老婆来找我了。被我一顿骂……哎,晓艾你知道嘛,以前啊,我对王修远的老婆……感情很复杂!我认识王修远的时间比她长,跟着王修远经历过的事情也比她多……可她偏偏是王修远的老婆,所以,我心里确实有点不服气,也憋屈。” “直到我跟王修远分了手,我才感觉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那天王修远老婆跑来骂我的时候,我逮着她就是一顿骂……哈哈哈,最后她被我骂哭了,居然还求我,说,让我给王修远一条生路……哈哈!她是看到王修远被周董拉了下来,然后又让我当上了执行董事……她还以为是我使的坏,还哭着跟我说,王修远有老有小的,现在突然下来了,简直没法活了……后来我懒得理她了,就直接跟她说是郑娜芳使的坏……” “那郑娜芳呢?”许晓艾还记得,郑娜芳的嘴特别厉害,骂起人来可以好几个小时不带一句重复的…… 黄钰笑道,“不知道!谁有那个美国时间去关心她在干什么……我现在啊,被忙得不行……忙完了工作就忙健身……哎我跟你说,健身房里有个教练,啧啧啧……那一身腱子肉哦,馋得我……不过这回我可不能再眼瘸了……首先得摸清楚他结了婚没有,其次还得试探清楚他是不是看上了我的钱……晓艾,等我把他追到手的时候,再带他出来和你见见面,你也帮着我掌掌眼……” 许晓艾由衷地笑了起来。 ** 和黄钰喝完茶,许晓艾回到家,直接问周凛道,“为什么周凉和薜伟伦勾结在一起啊?周凉到底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可在那个时候,他怎么就知道,薜伟伦和我的关系?” 周凛看了她半晌,说道,“……你太高估周凉了。” “周凉,他其实……就是手头紧,想弄得点花花,才找人哄了薜伟伦,假借投资合伙做生意,再引导薜伟伦来汉光借钱,美其名曰把生意做大……”周凛简洁地说道,“……薜伟伦是圈子里有名的骗子,周凉之所以会找他,就是因为知道薜伟伦缺钱,才更好骗。而我当初决定同意薜伟伦的借贷案,是觉得……可能这事儿王修远应该也掺和进来了……” “做生意按规矩来,薜伟伦有本事平帐,汉光就可以借钱给他。毕竟只要第三方鉴证机构能认定薜伟伦的资产,将来汉光就不亏。但我比较在乎的,是王修远这个人。如果王修远对我生出了二心,这样的人,我还能用吗?所以,花四千万看清人心,我觉得值……毕竟王修远是第一批跟着我的人。” 一想起当年跟随自己打拼的兄弟,有朝一日也会因为钱而背叛自己,周凛就些唏嘘。 “说起来……王修远还是坏在女人手上,这事儿是郑娜芳和薜伟伦做的,刚开始王修远不知情,可后来他知道了以后,居然还帮着郑娜芳收拾手尾……”说到这儿,周凛长叹了一口气。 “那薜伟伦欠的那四千万,汉光收不回来了?”许晓艾问道。 周凛看着她,微微地笑了起来,“汉光虽然很小,但盈利还可以,一年背上个七八千万的坏帐,问题不大。” “那也不能便宜了周凉!”许晓艾撅着嘴儿说道。 周凛大笑。 “你在乎周凉干什么!他连四千万……不,他连三千万都要靠骗才能到手,他能有什么出息!好了好了,你别老想着别人的事……我有正事儿要问你。” 许晓艾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 周凛看着她,眼神慢慢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他低声问道。 许晓艾一愣。 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周凛说了几套方案,可许晓艾却皱起了眉头。 好吧,其实……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嫁给有钱人,所以当她听到周凛想要举办盛大婚礼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但这一次,周凛一反常态地没有听从她的意见。 “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嗯?”他皱着眉头说道 许晓艾盯着男人。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丁点的委屈? 在这一瞬间,许晓艾甚至有种……他和她的地位被调转的感觉。似乎她在段感情中才是强者,而他……是弱者? 看着他那副委屈的模样,许晓艾想笑,又死命地忍住了。 “我不耐烦人多,你想办婚礼也成,得人少,要清静……”许晓艾一边说就一边绞尽脑汁地想,“时间还不能太长了,最多只能两小时,两小时一过,我就要休息的……还有,婚纱不能太麻烦了,怎么简单怎么来……” 周凛无奈地看着她。 “暂时就这么多,其他的我想到再告诉你!”许晓艾扔下了这句话,就朝着厨房跑去。 周凛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他窥屏助理微信群的时候,也曾看到助理们在闲聊的时候,抱怨结婚时老婆家里提出的种种不可合理要求,新娘子要求排场要多大多大,酒店要如何如何高档,彩礼要多少多少,首饰又要多少多少…… 怎么到了晓艾这里,就全反了呢? “……周凛!我的孜然牛肉干呢?昨天还看到有一大盒的,怎么没了?”许晓艾在厨房里大喊大叫。 他又叹了一口气,撸起了袖子。 ——孜然牛肉干是他给她做的零食,自从上次她吃了辣条和菠萝啤患上了胃炎之后,他就再不让她吃那些垃圾食品了。每隔上两三天,他就亲自为她做些小零嘴儿。孜然牛肉干,就是他仿着辣条甜辣香口的味道做的,她果然很喜欢。 只是,那孜然牛肉干放久了也不好,不但营养容易流失还容易滋长细菌,所以昨天晚上当他看到还剩下一半的时候,就直接给扔了。 “以后你扔我东西的时候,能说一声吗?我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最后全被你扔了!”许晓艾越说越火大,忍不住叫嚷了起来。 周凛有些郁闷。 可想想,她也是真喜欢吃,所以才这么介意的。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再给她做一份吧! 许晓艾看到他卷着袖子进来了,知道他要给自己做吃的了,面上愤怒的表情顿时云开雨收,还体贴地往后挪了挪,留出了宽敞的位置给他。 周凛拉开冰箱,翻出了赵阿姨今天才补充进去的新鲜食材,开始丁丁冬冬地忙了起来。 许晓艾跑进跑出的,一会儿给他倒杯水,一会儿去客厅的茶几上抽张纸巾过来给他擦擦汗的…… 半晌,厨房里飘满了孜然牛肉的浓郁香气。 许晓艾陶醉地嗅着美味的食物香气…… 她用不锈钢叉子叉了一块牛肉干,刚要送进嘴里的时候,突然看了男人一眼,叉子转了个弯,将牛肉干凑到了周凛的嘴边。 周凛张嘴吃了。 许晓艾赶紧又叉了一块,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周凛做的牛肉干,事先用小锤子将肉筋敲过,然后再剁碎,腌好之后再入烤箱……所以做出来的牛肉干是没有水分的,但是非常非常的香口,甚至因为是刚刚烤制出来的,所以表皮脆脆的,微甜之中透着劲辣,又混着孜然和黑胡椒的香气…… 许晓艾一口气吃了三块! 周凛阻拦她道,“……少吃些,小心上火。” 她没理他,又吃了一块。 “再吃就要做运动减肥了。”男人说道。 许晓艾停止了咀嚼。 她嘟着嘴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盘子。 临出门的时候,她又飞快地从盘子里拈了一块牛肉干,然后迅速地跑开了。 周凛失笑。 他留在厨房里,细心地将牛肉干分成了三份,然后用真空机和食物塑料袋给分别装好了,再放进冰箱里专门给她放零食的小抽屉里。 周凛慢吞吞地上了楼。 许晓艾的嘴里还叼着那块牛肉干,正悠悠地睡在阳台上的布艺沙发的坐垫上用耳机听歌,两条幼细又笔直的腿儿则靠在沙发靠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晃着…… 她用鼻腔哼着歌,嘴儿就像兔子一样不停地蠕动着,间中还因为牛肉干的辣味儿不得不用手拈住,然后张大了嘴“嘶哈嘶哈”的换几口气,以平息一下口中的辣。 周凛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掏出了手机。 许晓艾摘下一只耳机,竖着耳朵听他说了些什么…… ——他打电话给李蕊,让李蕊在三天之内,至少做出三份婚礼筹划案出来。 周凛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许晓艾。 她若无其事地将耳机塞回耳中。 周凛微微地笑了起来。 装,尽量装! 不管她再怎么装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可她皮肤太白,他都已经看到了她那白皙秀气的耳朵已经晕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他直接就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许晓艾一滞。 她已经很了解他诸多动作中所蕴含的深刻意义。 比如说,他每次都会从握住她的脚踝开始…… 她也真是作死!为什么要用这种姿势来听歌啊。 许晓艾当然不愿意乖乖就范! 可她不挣扎可能还好些,这一挣扎……周凛眼里顿时闪出了性趣盎然的光。 他双手一分,将她的两腿轻巧的分开,从从容容地压了上去。 “周凛,周凛!你有病啊……这是在阳台上!”许晓艾恼羞成怒地说道。 可回答她的,却是他粗重又急切的呼吸声音……